我的野蛮老祖 - xp1024.com
《我的野蛮老祖》


第1章 富贵人家

“各小组注意,嫌犯已经进入预定区域,准备抓捕。”

华夏,九河市新港开发区,贯穿整个开发区的滨海大道上车来车往。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靠在路边,车后厢里九河市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李国栋,正在通过步话机下达命令。

李国栋今年三十九岁,面色黝黑,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他锐利的目光紧盯滨海大厦的楼门口。

作为新港开发区标志性的建筑,滨海大厦高达五十五层,进驻单位超过两百家,其中包括三家世界五百强的办事机构。

一个风度翩翩的男人正快步从大厦里出来,一边打电话一边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在他身后,两个大厦前台的接待女生,目光全都黏在他的身上。

“天啊,我终于看到比老谭更帅的男人了!”一个女生眼光迷离,进入花痴状态。

旁边的女生也是一脸纠结地自我催眠:“不是我的菜,不是我的菜,小包总才是我的最爱!”

老谭和小包总都是当下最火的一部电视剧《快乐颂》中的角色,也是两位前台女生的梦中的白马王子,今天遇到了真人加强版的“老谭”,让两个女生好不兴奋。

她俩谁都没有留意,一直坐在大厅角落里看报的两个穿着夹克衫的年轻人,忽然放下了报纸,默不作声,一左一右朝“老谭”包抄过去。

“老谭”刚走出大厦门口,一辆桑塔纳便突然加速,嘎吱一声停在大楼车道的中间,堵住了他的去路。与此同时,他身后的两个夹克衫也猛地前冲。

“殷勤!”一个夹克衫大喝一声。

被人突然喊出了真名,让男人微微一愣。

零点几秒的失神,一个强壮的汉子已经从堵路的桑塔纳里冲了出来,两步就到了男人跟前。

男人反应也是极快,手中的手机顺势朝强壮汉子砸过去,然后用力往前一窜,躲开后面两个夹克衫的扑抱。大厦门口是一个喷水的水池,男人直接冲向水池,噼里啪啦地朝马路的方向跑。

马路边正是李国栋的面包车,见男人连续躲过两道扑抱,不禁骂了声艹,他猛地拉开出门,带着两个队员朝男人了冲上去。

迎面扑过来三个民警,男人身子一扭,避开李国栋的路线,朝他左手边的民警冲去。这是三个人中力气最小的一个,男人瞬间就从李国栋他们冲过来的速度上,找到了天罗地网中的薄弱环节。

此时的男人仿佛褪去了羊皮的狼,眼冒凶光,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面对野兽般的嫌犯,与他迎面正冲的民警也是毫不犹豫,身子微微一低,拦腰就朝他抱过来。他知道只要能把嫌犯扑住一秒钟,边上李国栋他们就能冲过来把他摁死在地上。

谁知男人像条泥鳅般异常滑溜,身子一个旋转就把西装脱给了民警,金蝉脱壳的他,风一般地朝马路跑去。

事发突然,马路上的很多汽车都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依旧照常行驶。男人就像个跑酷高手,几个跑跳就攀上了一辆货车后厢。

货车司机根本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依旧哼着小曲儿狠踩油门。

那个黑大个就是号称犯罪克星的李国栋吧?不过如此。男人轻蔑地一笑,朝身后的民警们竖起了中指。

接下来,一件谁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货车的驾驶舱里,一只幼小的果蝇,忽然振翅一飞,钻进了司机的鼻孔里,司机猛地打了个喷嚏,汽车方向盘一歪,车身猛转,将一手抓车,一手正在摆Pose的男人甩到了对面的机动车道上。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一辆满载集装箱的大货车连速度都没减,直接把男人碾成了渣渣。

“欧麦嘎!”一个出了窍的灵魂在半空呆呆地看地上那一滩“人渣”,好半天才忽然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天灵灵,地灵灵,佛祖千万保佑我下辈子托生个富贵人家.......”

“殷勤,男,二十八岁,某诈骗集团的主要犯罪嫌疑人,在逃避抓捕时车祸身亡.....”

李国栋合上殷勤的卷宗,长舒了口气,眼中闪过不屑的笑意:“人渣!”

*******

“殷勤,把这最后一捆兽皮打包装车,明天就要出发了。”

“好咧!主人。”殷勤话一出口,就恨不得抽自己十个大嘴巴子!怎么就管不住这张贱嘴呢?虽然已经在这个被称作蛮墟大荒原的地方生活了大半年,殷勤还是没能把被他夺舍肉身那骨子里的奴性扳过来。一不小心就特么以奴隶自居。

“怎么又喊我主人?不是跟你说了,你我就是兄弟,或者你可以叫我公子。”自称公子的是个十七八岁的黑壮胖子,上身斜披着兽皮衣服,光着一边的膀子,下半身也是兽皮的短裤,打着赤脚,整个就一萨巴达克斯的角斗士。他让殷勤以公子相称,到不是为了装逼冒充文雅,而是因为他的名字就叫殷公子。

殷公子强装出来的礼贤下士的样子,让殷勤黯然神伤,都怪当初被碾成渣渣时说了句“欧麦嘎”惹恼了佛祖,直接送他离开,千万光年之外,到了这个凡仙共存的洪荒世界,附身在了这个同名同姓的苦逼身上。

不过佛祖还是满足了他生在富贵人家的愿望,在这个世界里,他爹叫殷富贵。

殷富贵原本没有名字,因为他的出身既不是仙人也不是凡人,而是来自荒原深处的蛮人。也可以说,他当初只是殷家从荒原里捕来的猎物,经过“驯化”而成了殷家的家奴,并被赐姓赐名。

殷富贵被“驯化”了三十年,之后又做为家奴“服务”了六十年,直到半年前在一场狩猎中,死于荒原里一只四级妖兽赤睛猪的獠牙之下。

四级妖兽的杀伤力,相当于修仙者筑基后期的水平,不过赤睛猪尤其凶残而且灵智很高,非常狡猾,甚至那些号称半步金丹的筑基大圆满修士,也轻易不愿招惹。

殷家参加狩猎的人中,殷公子他爹殷铁山的实力最高,但也只是筑基三级尚未进入中阶。要不是殷富贵爷俩豁出命去缠住了赤睛猪,殷家狩猎的队伍肯定是要全军覆没了。

殷富贵爷俩能够力挽狂澜,倒不是他们的修行高过殷铁山,而是因为他们的蛮人血脉。蛮人虽然外型和人族差不多,但作为这片荒原上的土著,他们在骨子里却更像荒原里的妖兽。

理论上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凡人都有可能开脉,生出灵根,进而走向修仙之路的。但实际上,凡人由于种种限制,真正能够开脉的几率可以用万里挑一来形容。

另一方面,蛮人实力的提升却主不是通过灵根来吸收调动天地灵气为己用,蛮人靠的是血脉的传承。换句话说,蛮人才是真正拼爹的种族,血脉不强,一辈子只能是个渣渣。

强大的血脉来自上古的神兽,比如龙,麒麟,鲲鹏,青鸾,白虎,凤凰,朱雀等等,总之具有这些血脉的蛮人实力天生就强横无比。

问题是,在蛮虚大荒原上,拥有这些血脉的蛮族从来就没有出现过,荒原蛮族的血脉大多来自荒原妖兽,好一点的比如墨鳞蟒,金刚巨猿,六尾狐之类,差的就千奇百怪了,甚至有些蛮人竟然会身怀赤睛猪,三耳兔之类的奇葩血脉。

这也是荒原蛮族被人族轻贱的原因,若是身怀上古神兽的血脉也就算了,只当是崇拜神兽,被赐予血脉。但身上带着荒原牦牛,三耳兔之类的血脉就尴尬了,只能说这帮土著实在是太重口味了。

殷勤父子的血脉传承还好,不算太尴尬,甚至往高大上里说,可以用半血玄武来形容。玄武可是与青龙,白虎以及朱雀齐名的上古神兽,不过和其他神兽的区别在于,玄武是玄龟与腾蛇合体而成的神兽。

殷勤父子的血脉之所叫半血玄武,是因为他们体内只继承了所谓的玄龟之血,而没有腾蛇之脉。不过以殷勤来自地球的眼光来看,所谓玄龟血脉,多半是蛮族的先人为了面子,忽悠出来的东西,其真正的来源也许就是一只老黑龟而已。

玄龟也好,老龟也罢,殷勤血脉的优点就是防御极高,用句白话说就是特别的结实,耐操。以“原版”殷勤一级妖兽的体质,被赤睛猪一鼻子撞飞,竟然没有立即死透,反而留了一线生机被来自地球的“山寨”殷勤夺舍成功,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要知道一级妖兽的能力,也就与炼气士的水平相当,而炼气士只是普通凡人开脉之后,初窥仙途的阶段。炼气修士要经过九级三个阶段,进入炼气大圆满,才能开始准备筑基。

不同妖兽在一级阶段的血脉强度或者能力差距很大,可以对应炼气士从一级到九级的水平,以殷勤现在的血脉强度,也就与炼气四级的水平差不多,相当于炼气中阶的修士。

在正常情况下,修士每提升一级,就意味着他的灵根比之前粗壮了许多,与之对应的修士的灵力也是大幅增长。而当修士成功跨越一个境界的话,比如从炼气进阶到筑基,他的灵根会成翻倍的增长,灵力也成翻倍地往上翻。

按照这种计算方式,炼气大圆满的灵根粗壮程度就是炼气一级的九到十倍,一旦进阶筑基,则相当于大圆满的灵根再长一倍,相比炼气一级就是二十倍的差距。

原版的殷勤被赤睛猪那一撞,相当于一个炼气四级的修士,被筑基后期修士,以大于自身几十倍的灵力撞飞出去,竟然没有被轰成渣,可见其龟壳之坚韧。

然而,龟壳再硬,在这片蛮荒大地上也还是没有什么卵用。蛮荒大地的主人不是人族也不是蛮族,而是种类繁多,数量无穷的妖兽。从这个意义上说,妖兽才是这片大陆的主宰,或许在那些血脉强横的妖王眼中,后来的人族与那些土著蛮族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偏安于一隅的弱小种族。

人族要想生存发展,只能从妖兽的爪下去抢,从妖兽的嘴里去夺,人族修士只有不断提升攻击的能力,完善猎杀的技巧。至于缩在龟壳里防御?这甚至从来都没有成为人族的一个选项。

当然对于殷家来说,家主的一条命是靠殷富贵的乌龟壳给救下来的,所以当殷勤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殷铁山立即免去了殷勤的奴籍,让他正式成为殷家的一员。

殷家作为小仓山一带最大的修仙家族,在狩猎遭遇赤睛猪之后,也是元气大伤。家主殷铁山虽然逃了回来,但他的一个兄弟和几位子侄,全都陨命荒原。殷家失去了几位炼气大圆满和一位筑基初期的修士。所谓的殷家三筑基,就只剩下家主殷铁山以及还在闭关中的殷家老祖,小仓山第一世家的地位,岌岌可危。

就在殷家上下被愁云笼罩之际,一封来自万兽谷的请柬,让他们看了一丝希望。

请柬的内容很简单,就是邀请殷家尚未开脉的年龄在二十岁以内的少年,去万兽谷参加开脉大典。

第2章 开脉大典

万兽谷今年竟然要举办开脉大典!殷铁山攥着请帖,乐得合不拢嘴:真是天不亡我,殷家有希望了!

虽然从理论上说每个凡人都有开脉的可能性,但这个几率是极低的,在自然情况下,能够自我觉醒灵根的人,也就是万分之一的几率。另一方面,灵根也是可以通过外力来人为激发的,比如某些灵草,比如某些妖兽的精血,比如专门用于开脉的灵丹等等。

殷铁山当初之所以铤而走险,去招惹那头赤睛猪,除了低估了妖兽的级别,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一头赤睛猪的心头血就可以帮助五到六名殷家的子弟成功开脉。

殷铁山的子嗣中,以十九岁的殷公子年纪最大,如果他过了二十,就会错过开脉的最佳时期。殷公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小妹,年纪也都差不多,急等着妖兽的精血来开脉。

殷家没能捕杀赤睛猪,反而搭进去两个炼气大圆满和一个筑基一级的长老,损失已经非常惨重,若是几个小辈再无法成功开脉,那殷家可就是完了。

能够帮助开脉的妖兽精血非常难得,一是存储时间不能过长,超过半年就基本丧失效力,二是僧多粥少,小仓山的几个修仙世家只要得到精血,就会马上安排家族中的少年子弟立即服下,谁都不会拿出来与别家交易。

至于灵草仙果?蛮荒深处倒是有,但好白菜都是要被猪拱的,那些灵草仙果刚一成熟,早就被守在边上妖兽一口吃了,哪能等到修士来采?

开脉丹?这个倒是可以有,但炼丹之术实在是高深莫测,远非殷家这种小小世家能够掌握的。也只有万兽谷这种位列蛮墟七大宗门的超强势力才有能力炼制出来。

七大宗门虽然能够炼制开脉丹,但这种丹药也是严格禁止外流的,除非是某些特殊的情况,比如宗门的后备人才储备不足,需要从外面吸纳新人,又或者宗门内出了某些特殊状况,急需大量的妖兽材料,才会放出一部分开脉丹,搞一个所谓的开脉大典。

殷家拿到请帖之后,马上行动起来,一是派出人手四下打探此次万兽谷放出开脉丹的目的,二来砸锅卖铁,哪怕赔上家底也要让殷公子他们开脉成功。

殷家的小辈人都是公字辈,殷铁山是个粗拉人,为了省事,给自己的娃起名字就按照十二地支的顺序往下排。老大殷公子,老二殷公丑,老三殷公寅,小妹是女生不入家里的排行,起了个名字叫殷小小。殷勤每每看着比自己还高半头的女汉子,竟然叫小小,都禁不住想笑。

殷勤在被免除了奴籍之后,殷公子也建议他改个名字,加入家族的排行,按年岁,殷勤刚过十七岁生日,比老三公寅小一个月,比殷小小大半年,入了殷铁山这一脉的话,就该叫殷公卯。殷勤想都没想就立马拒绝了公子的好意,卯者兔也,这个名字实在让人承受不能。

几天之后,殷家在仓山郡城的眼线传来两条消息。一条消息是说,大概在一年前,万兽谷的炼气弟子在一场宗门试炼中出了问题,死伤惨重。只是有关宗门试炼的一切,都是每个大宗势力的核心机密,殷家的眼线没有办法得知更加详细的情形。

还有一条消息是说,万兽谷一位修士在半月前进阶金丹,拥有五位金丹长老的万兽谷,实力在七大宗门有望不再垫底,更近一步。

两条消息一喜一忧,殷铁山与几位长老商议的结果,一致认为,万兽谷是此次开脉大典的目的是吸纳新鲜血液,补充宗门试炼的损失。

事实证明,殷家的推断没有错,又过了两天,万兽谷果然正式传出消息,这次开脉大典的就是为宗门吸收新弟子特别举办的。

这对殷家也是一件好事,万一家中的几个小辈,能开出不错的灵根,被万兽谷选中,成为其门下弟子,殷家就等于在万兽谷里有了根底。长远来看,对于家族的发展利大于弊。家中几位长辈,连夜商议的结果就是选出包括殷铁山的三儿一女在内,家族一共选出十个年轻弟子,由殷家大长老殷铁城带队,取道仓山郡城,去往万兽谷。

殷铁城是殷铁山的大哥,虽然修为只有炼气大圆满,但江湖门槛极精,为人处世精明圆滑,是殷家与外交流的主要人物。殷家为了这次开脉大典也是下了血本,殷铁山甚至将家中珍藏的三枚五级妖兽铁背狼王的狼牙拿出来,交予殷铁城让他见机行事,不惜一切代价,尽可能多地换取开脉丹。

殷勤是殷富贵与殷家一位婢女所生,那婢女在生产他时难产而死,作为混血儿的他,虽然也不排除开脉的可能性,但殷家不会在他身上冒险,浪费宝贵的开脉丹。

只是这话又不能明说,最后还是殷铁城出来,将殷勤叫到面前,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他身上的玄龟血脉,能够极大延长寿元,说不定不需要开脉丹,就能自行开脉。毕竟他爹殷富贵在殷家前后待了九十多年,殒命之时也只是相当于活到凡人壮年的状态。而且蛮人修行应该以血脉为主,放着本命血脉不修,去修什么灵根气脉,反而是丢了西瓜拣芝麻,很不明智。

殷勤憨笑着表示无所谓,心里却早就骂上了娘。他的前世是个老千,各行各业的各种骗钱的方式都有涉猎,比如他曾经炒作过IP,忽悠那些有钱没处花的人来投资所谓的大玄幻影视以及游戏项目。出于业务学习的需要,他也看过几套当下最流行的修仙玄幻小说。没想到,他好容易穿越到了修仙世界,却连开脉的资格都没有,这还修个屁仙啊?

不过想到马上就要离开这荒郊野岭的小仓山,去往繁华大世界——仓山郡城,以及传说中仙人出没的万兽谷,殷勤还是有些激动。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殷勤觉得,他脱离苦海的机会不远了。

殷勤再次清点了一遍兽皮的数量,一级妖兽皮二百张,二级妖兽皮五十张,比较珍贵的三、四级妖兽皮在大长老殷铁城那里,并不装在大车之上。

殷勤把兽皮捆好,厚厚的一摞,几乎和他一般高矮,换作平常人,要四五个人合力才能抬起来。但殷勤作为家里的“大牲口”,直接往兽皮堆上一靠,腰上使力,就已经将整捆的兽皮背了起来。三五步走到大车边上,用力往上一颠,兽皮就挪到了大车上面。一辆大车可以装两大捆兽皮,加起来一共是五百张。

殷公子在一旁看得很是眼热,他虽然身材高壮,但毕竟还没开脉,看着殷勤轻松的样子,忍不住嘀咕道:“也不知道我能开出个啥灵根?”

第3章 五行灵根

殷勤看着殷公子一副患得患失的样子,笑问:“你想开出个什么灵根?”

“要是能像我爹那样,能开出个三阳土就好了。”殷公子满怀期望地憧憬着。

这些日子大家都在说开脉灵根的事,让殷勤感到惊讶的是,灵根来历竟与他前世所学的五行生克理论颇为契合。他前世做老千时,专门研究过风水术数的学问,是很多人眼中的国学大师。但对蛮墟荒原大多数普通凡人来说,灵根还是个挺复杂,挺深奥的东西。

在这个修仙世界中,开脉意味着人体经脉中的灵根开始萌芽,灵根的作用在于沟通孕育着阴阳五行的灵力。当凡人能够吸纳灵力,沟通阴阳五行,也就意味着他踏上了脱胎换骨,超凡入圣之路。

任何人一旦开脉,所萌芽的灵根都是五条,对应木、火、土、金、水,五行之数。但每个人的五条灵根却不一定是五行俱全,比如有的人可能开出三条木灵根,两条金灵根,他的灵根就属于五行缺三。

虽然从天地自然的角度,五行缺一不可,五行俱全才能达到平衡,但从修士修行的角度来说,却正好相反。修士灵根的五行属性越单纯越好,若是五条灵根全是同一属性,那就是百年难遇的修炼天才,俗称某种五行的天灵根。

其中的道理在于修士境界的提升不是看五行之平衡,而是当他体内某一种五行属性的灵力达到一定的强度,就可以依靠这种力量进阶升级。世间法常见的木桶短板原理,在这里并不适用。

在这个前提下,每个开脉的人都是五条灵根,就好比是五条与天地灵气相连接的管道,一个五行俱全修士,与五行唯一的修士,在吸收灵气增长灵力的速度上就相当于差了五倍。人族的寿元有限,五行俱全的修士几乎无法在大限来临之前,突破晋级。

灵根五行俱全的废材与灵根五行唯一的天才,是两种极端的例子,出现在修士身上的几率非常罕见。

绝大多数修士的灵根在二、三、四之间,这种情况就比较复杂了,判断一个修士灵根的高低,就需要比较灵根之间的五行的生克关系。

比如某修士的灵根四金一土,土又能生金,那么这个修士修炼金属性功法的速度只比金属性天灵根稍微慢些。这种情形就是俗称的地灵根。

再比如某修士的灵根三金二火,虽然也是比较单纯的上等灵根,但金被火克制,其结果就是无论是修炼金属性或者火属性的功法,修为增长的速度都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其他三种灵根与四种灵根的情况就更加复杂,五行种类越多,相互之间的生克关系就越复杂。

比如四灵根的修士,灵根分别为二金,一木,一水,一火。这种情况虽然还是应该修炼金属性的功法,但其速度也就是比废灵根的五行俱全快些有限。因为金要去克木,耗去一部分,金又要去生水,又耗去一部分,金再被火克,这么三扣两扣的,两条金灵根的力量也就剩下一条多点。还是上面的例子,如果把一火换做一土,则要好很多,因为金虽然因为克木,生水有所损耗,但又被土所生,综合下来两条金灵根只是稍有损耗。

五行之间的生克关系如此复杂,造成修士在开脉之后需要根据自己灵根的情况仔细斟酌,才能选择相应的功法进行下一步的修炼。

但这还不算完,因为在五行之外,还有阴阳。也就是说,每一种五行都有阴阳之分。

比如木属性,阳木的力量与形态好比参天大树,阴木则好似柔弱的小草。其他的,阳火如烈日可炙地千里,阴火如灯烛光仅可盈室;阳土如山峦城墙之土,阴土好似田里泥巴;阳金有刀锋之利,阴金则如鬓角之钗钏;阳水如大海江湖,YIN水是潺潺小溪。

五行灵根再配合上灵根的阴阳属性,修士开脉与灵根辨别,就成了一种专门的学问。举个极端的例子,比如同样是木属性天灵根的修士,一个人五条灵根都是阳木,另一个则全是阴木。前者的攻击力自然大大强于后者。

修士与人争斗,猎杀妖兽,是要靠阳灵根来激发灵力的。但阴灵根也不是没有用处,比如阴木适于种植灵草,阴火最好炼丹,阴金长于炼器,YIN水多画符箓,阴土则能分辨地气探查灵脉等等。总而言之,阳灵根刚猛直冲适于攻击搏杀,阴灵根柔弱委婉适于仔细琢磨。

荒原修士,大都只重视阳灵根,阴灵根在很多修士眼中,宛如废灵根。用黑胖子殷公子的话说,**是冲锋陷阵的,阴根是烧水做饭的。

造成这个现象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荒原环境所迫,搏杀妖兽靠的是武力,需要阳灵根的力量,二是荒原道法的传承有所缺陷,炼器,炼丹甚至符箓法术的传承都很稀少,而且不成体系。

哪怕是一个天灵根的修士,五条灵根全是阴灵根的话,也会面对一个尴尬的境地,虽然灵力吸收的速度超快,却找不到合适的途径去运用自己的灵力。当然如果真是天灵根,哪怕是五阴根,宗门也会想办法,帮助修士找到合适的修炼法诀,实在不行,还可以砸下天价的灵石,通过超大型的传送阵,将这个修士送到大周去。

大周是人族修士的发源地。在蛮荒大陆以东,隔着万万里之广的星宿之海,有一片面积比荒原还要广阔的天地,名为东周大陆。那里是所有荒原修士心中的修行圣地。

木、火、土、金、水配合上阴阳之后,又产生了一种奇妙的现象,叫做五行之合化。比如按照常理来说,金是克木的,但当阳金遇到阴木的时候,灵根就有一定的几率发生合化作用,从而变异出另外一种灵根,金属性的雷灵根,雷灵根的修士能运用雷霆之力。

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在于天地间阴阳和合的相互作用,阳金好比丈夫,阴木好比妻子,夫妻和合则能生出新生命。

同样的道理,阳木遇到阴土,则有可能合化出土属性的暗灵根,使修士能够隐去身形;阳火遇到阴金,合化为水属性的冰灵根;阳土遇到****,合化为火属性的风灵根;阳水遇到阴火能够合化变异出木属性的不灭灵根,修士拥有超强的自我修复能力。

能够合化出变异灵根的修士,几率甚至小于天灵根,因为这相当于在五条灵根之外,又增加一条灵根,非常逆天。

回到现实的情况,殷铁山的灵根是同辈人里最好的,开脉时开出了三阳土,一阳金,一YIN水的灵根。他修炼以土系功法为主,金系功法为辅,很遗憾他的阳土灵根与YIN水灵根没能合化出火系的风灵根。并且三阳土的一部分力量因为生金与克水而被泄掉,但这也足以让他在五十岁之前跨入筑基,创造了殷家最早筑基的记录。如果他运气不错的话,依靠三阳土的灵根,甚至有结成金丹的可能。但是如果他想更近一步,达到元婴境界,那就不是三阳土灵根该想的事情了。

元婴境?天灵根或者地灵根的修士还可以向往一下。对于三根同属性的修者来说,除非是运气爆棚,比如三土,配二火相生,又或者是三阳金,配合两阴木,又合化成金属性的雷灵根。

如果说,蛮人是血脉决定实力,那么对于修士来说,其修为境地,也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灵根。

第4章 又穷又挫

有时候,殷勤忽然觉得做个蛮人也挺好,爹是啥血脉,儿子自然继承下来,差的只是血脉的精纯程度和后天的捶打熬炼。相比之下,作为修士哪怕爹是天灵根,生个儿子也可能是个五行俱全的废灵根,真遇到这种情况,还真没处说理去。

殷公子也是少年心性,嘀咕两句也就扯偏了话题。

殷勤望着那一大车的妖兽皮,还有其他几辆大车上满满的妖兽筋骨以及荒原特产,心中忽然想起一个东西,忍不住问殷公子道:“带着这么多东西上路,大车小车的多麻烦,你有没有听说过储物袋,须弥戒之类的东西?”

殷公子摇摇头,问道:“这两样东西有啥用处?”

连储物袋都不知道?看来蛮墟大荒原的修仙水平也不咋样!殷勤在心里鄙视一番,解释道:“他们就是一种空间类的法宝,一个巴掌大的储物袋,就能把这一车东西塞进去,轻轻松松往口袋里一揣就能带走。”

“你说的是乾坤袋啊!”殷公子恍然大悟地大声道。

原来是换了名字,殷勤讪笑道:“对,也叫乾坤袋,我们族人叫储物袋,咱家不会没有吧?”

殷公子撇嘴道:“你就吹牛吧,你们蛮人能有乾坤袋?那东西咱小仓山所有世家加起来都拿不出一个来,也就是七大宗门的诸位老祖,说不定手里能有一两个。”

真是应了“尽信书不如无书”那句话啊!殷勤不好意思地笑笑,之前看那些修仙小说里,储物袋平凡得跟买菜篮子似的,随便杀个修士人都能从他身上搜出好几只,没想到在这儿改了名字,就成了修仙界的LV啊,还特么限量版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说到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殷公子忽然想起殷铁山许诺他开脉成功之后会给他一件法器,立即变得心痒难耐,准备到殷铁山那里死缠烂打先把法器搞到手。

蛮荒之地真是又穷又矬啊!殷勤望着黑胖子屁颠屁颠地跑了,实在是感慨万分。储物袋竟然成了高端的装备,他两世为人在殷家待了这么久,只见过一张灵符,就是被赤睛猪追杀那次,殷铁山为了保命掏出一张金甲符,挡住了赤睛猪的疯狂冲击,但也就起了十几息的作用,之后就只有靠他爹殷富贵不要命地硬扛了。

殷铁山可是筑基期的修士啊,没有符宝也就算了,竟然连灵符少的可怜。至于筑基修士可以御剑飞行的飞剑,以及可以搭载很多人的超音速飞舟......

唉,殷勤望着院子里满载的十几辆大车,心里默默盘算着:按小仓山的行情,一块低阶灵石就可换十张一级妖兽的兽皮,或者是一块二阶妖兽的兽皮,而一块中级灵石可换一百块低阶灵石,也就说那一整车的妖兽皮,连一块中级灵石都换不来。

灵石这种东西殷勤倒是见过一块,是块金属性的低阶灵石,白色的指甲盖大小。那是殷家正在闭关的殷家老祖赏赐给殷公子的。灵石在蛮墟荒原极其珍贵,因为在人族的聚居地,灵石矿非常稀有。

而修士在外出猎杀妖兽的时候,又必须要借助灵石内蕴藏的灵气来快速恢复灵力,灵石成了修士救命的工具,它的货币功能也就削弱了很多。在蛮墟大荒原,普通修士之间的交易,还停留在以货易货的阶段。

望着天上的一轮圆月,殷勤打了个哈欠,想那么多干嘛?还是洗洗睡吧。殷勤前世的生活,用刀尖舔血来形容也不为过,时刻生活在紧张刺激的环境中,睡觉都得睁一只眼,作为老千的殷勤狡诈而又嚣张。而这一世,下人出身的殷勤,其肉身所存留的习气也是根深蒂固,很难抹除,比如见人就称主子的奴性,比如得过且过,吃得饱睡得着的龟性。

作为蛮人,殷勤不需要像修士那般每天将大把的时间用在打坐炼气上面。蛮人不靠开脉,靠血脉,血脉的觉醒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将伴随蛮人的一生。殷勤目前的血脉强度相当于中阶的炼气士,全靠他平时努力吃饭,用心睡觉换来的。没办法,这就是老龟一族增长能力的方式。

殷公子到底没能从他老爹那里磨出那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法器来,殷铁山对他说:“给你也用不了,一切等你开脉再说。”

将殷公子赶回屋,殷铁山的面色变得阴沉,他并没有像往日那般上塌打坐,而是站在窗前凝望着夜空,眉头皱成一个疙瘩。

良久,屋外传来他大哥殷铁城的声音:“铁山,今晚没用功?”

“是啊,心里有事总是坐不下去,大哥不是一样?”殷铁山收拾起心情,将殷铁城让进屋中,兄弟俩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含着深深的忧虑。

“这次万兽谷之行,家门的重担就全在大哥身上了。”殷铁山斟满一杯灵茶,递到殷铁城的面前。

“你是一家之主,身上的担子又多暂轻松过?”殷铁城端起茶杯,又放下,稍微犹豫,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老祖的情况怎么样?”

殷铁山苦笑着摇头:“老祖这次为了冲击金丹,闭的是死关,掐算日子的话,半月前就该有消息了。”

殷铁城重重叹了口气:“赵家和李家有什么动静?”

“目前还没有什么异动。”殷铁山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就算他们有什么想法也没啥,大不了,鱼死网破!我倒是担心你,带着那些小家伙,万一有人动了釜底抽薪的想法......”

殷铁城胸有成竹地摇头道:“谁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劫杀万兽谷所邀请的开脉弟子。而且,仓山郡王收了我们的买路灵石,已经答应派筑基高手来接应,即便路上有什么情况,我们全身而退还是没问题的。”

殷铁山点点头,正要说话,只听前面院里隐隐传来“呼呼”的声音,他紧绷的神经为止一松,破颜笑道:“殷勤这小子,真羡慕他啊,吃得饱睡得着,呼噜还他娘打得震天响。”

殷铁城呵呵两声,笑容十分勉强。他的大儿子殷公汉就是被赤睛猪的獠牙挑死的,他殷铁城今年七十多岁了,这辈子筑基无望,振兴家门的全部希望都在这个炼气大圆满的儿子身上。

噩耗传来,腰板挺直的殷铁城一夜之间就花白了头发,真的像个七十多岁的老人了。被丧子之痛深深折磨着的他,有时会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是殷铁山家里那头蛮龟早点冲上去,说不定自己的儿子也能逃得性命,这头愚蠢没用的东西!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再也挥之不去,以至于殷铁城看到殷勤时,心中也会隐隐地涌起一丝恨意。在他眼中,蛮人就是一头被驯化了的荒原妖兽,一头只会胡吃闷睡的畜生而已。

第5章 蛮荒贱种

没有灵禽,没有飞舟,没有飞行法器,只有速度赛过奔马,越跑越带劲,越带劲儿就越容易放屁的荒原牦牛。十八辆精钢打造的大车,被荒原牦牛拖着,噗哧噗哧连成纵队在荒原上“飞颠”。

荒原上没有平整的马路,所以趴在车上的感觉只能是“飞颠”,并且如果抓不牢靠的话,随时会被“颠飞”。

为了防止被颠飞,殷勤直接把自己捆在了兽皮垛的上面,得益于他的老龟血脉,不但不觉得痛苦,反而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他得抓紧一切机会休息,殷铁城那老王八蛋一路上各种脏活累活全都派给他,他的待遇还特么不如放屁牛呢!

对于殷勤来说,这是一个危机四伏的世界,老千与荒原妖兽的本能都在警告他危险的存在,他却找不到危险的来源。他只能低头忍耐,宛如一条在黑暗中盘起的蛇。

从小仓山殷家到万兽谷的直线距离不算远,两千多里地,如果筑基修士御剑飞行的话,也就是一个时辰的路程,“燃油费”大抵是一块低阶灵石。

不过殷家的车队不是走直线,还要绕个圈子先去仓山郡城,如此就要多走一千多里地。取道仓山郡城的原因,一是为了在那边先行交易,把十八车货物换成容易携带的灵石或者小件物品,这样才能轻装上路,去往万兽谷。二来,殷家与仓山郡郡王府做了一笔交易,以三块中阶灵石的代价,请郡王府派出包括筑基高手的一队护卫,保护殷家子弟能够顺利抵达万兽谷。

这样大费周章,是因为万兽谷竟然将宗门建立在了深入荒原千里之地。

人族在蛮墟荒原号称有七大宗门,按照实力从高到低的顺序依次是蛮武皇族、指月山、铸剑谷、九幽山庄、七杀门、苍山书院、以及万兽谷。

万兽谷虽然排名垫底,但也是曾经出过元婴太上,弟子超过万人的庞然大物,最近又新晋一位金丹老祖,五位金丹,在数量上已经与苍山书院并驾齐驱。

如此深厚的底蕴,如此庞大的宗门,自然敢无视来自荒原深处的强横妖兽的威胁,在荒原之内开宗立派。

大车边上,三个骑着荒原狼的殷家少年正大声议论,吵醒了殷勤。他们一提到万兽谷的修士,都是满脸的崇拜,要知道当初殷家只是在荒原边上几百里的范围内转悠两圈儿,就被赤睛猪杀了个屁滚尿流。

殷勤在兽皮垛上听了,心不以为然,一个以畜牧业为主的宗门,不扎根荒原,难道还能跑到大后方,到人口稠密的蛮墟皇城去饲养妖兽吗?听说蛮墟皇城人口过亿,这么大的城市,不知道现在房地产的情形如何,会不会已经是寸土寸金了啊?

他正胡思乱想,一个骑着青背荒原狼的少年从队伍前面过来,皱着眉头问道:“那只懒龟呢?你们谁看见懒龟死到哪里去了?”

你才是乌龟,你们全家都是乌龟!殷勤在心里咒骂几句,闭上眼睛准备继续睡觉。喊他懒龟的家伙是殷铁城的小儿子殷公壮,比殷勤大一岁,家族大排行排第七,也是十人开脉名单里的人物。

之前在大车边上聊天的两男一女,虽然也都姓殷,但并非殷铁山这一脉的嫡系,而且只有叫殷盼熙的女生入了十人名单,另外两个男的则纯属为了见世面混在队伍里打酱油的。

三个人与殷公壮都很熟悉,那殷盼熙更是因为姿容明艳,成了一众少年们众星捧月的对象。

“七哥说的懒龟是哪一个?”一个酱油男明知故问。

“还能有哪个?就是站起来还没我这青狼高的矮王八。”殷公壮朝地上啐了一口,面带不屑,“一个蛮荒贱种,走了狗屎运,刚削了奴籍,还就真把自己当人看了。我爹好心关照,让他认真做事,你看他那死眉塌眼不情愿的样子!”

“七哥干嘛生这么大的气?”殷盼熙见殷公壮一脸怒气,劝道,“一个蛮人,除了知道吃睡,哪里能与他说什么做人的道理?”

另一个酱油男嘿嘿坏笑道:“要我说,那矮王八说不定正趴在哪个牛后面吃屁呢,都说吃屁能长大个,他肯定当真了。”

殷盼熙掩口道:“你这人,真不积口德!”

几人正哈哈大笑,边上拉车的荒原牦牛忽然“哞”了一声,似乎受了什么惊吓,大车猛一歪,路线跑偏,往这边蹭了过来。

他们骑的都是比马还高的荒原狼,但殷公壮与殷盼熙骑的是荒原青狼,属于二级的妖兽,不用人来控制,就闪身避开了大车。两位酱油男的坐骑是低了一个等级的黄狼,灵智要低下很多,见大车撞过来不但不躲,反而起了凶性,身子一拱,就呲牙低吼着要往上冲,搞得两个酱油男手忙脚乱,差点从狼背上摔下来。

与此同时赶车的车夫也吓了一跳,急忙用力拉扯另一边的缰绳,试图将车扳正。荒原牦牛被车夫往反方向一带,身子扭转,屁股就朝向了四个人方向,只听噗哧一声,同样受了惊吓,也憋了一肚子气的荒原牦牛发出了属于自己的声音。

几个人只觉得清风徐来,却真心不能水波不惊,尤其是殷盼熙,被熏得俏脸儿泛黄,只想找个地方吐去。

“你怎么赶的车!”殷公壮也是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见车夫拉停了大车,扬起鞭子就朝车夫抽了过去。

“哎呦”殷勤突然从后面的兽皮垛子上溜下来,正好替车夫挡了一鞭子。他叫的声音挺大,但这货皮糙肉厚,可是能硬抗赤睛猪的主儿,殷公壮没有开脉,一介凡人,他这一鞭子的力道,真和给殷勤挠痒痒差不多。

“原来是你这矮王八搞的鬼!”殷公壮咬牙切齿地又甩了一鞭子过去。

殷勤和这些气脉未开的公子哥儿不同,他可是从小就跟着狩猎队伍进出荒原的,身上的血脉虽然没有殷富贵那么强,但整体实力也相当于炼气四级的水平。

见殷公壮气急败坏还想抽人,殷勤一抬手攥住鞭梢儿,笑道:“老七,你别蹬鼻子上脸!”

殷公壮被气着了,见夺不回鞭子,干脆松了手,指着殷勤的鼻子吼道:“老七也是你这贱种叫的?”

“家主许我入籍,要我和大家兄弟相称,我若是贱种,老七也高贵不到哪里去吧?”殷勤慢条斯理地说道,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第6章 危险的符箓

“谁跟你兄弟相称,一个乌龟王八种的下贱蛮人......啊!”殷公壮吼了一半,就被殷勤搂头盖脸地抽了一鞭子,一道小指头粗的血凛子印在了他半边面孔上。

“你敢抽我!”殷公壮气疯了,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小纸,“我弄死你!”

符箓!殷勤瞳孔收缩,血脉里野兽般的本能让他浑身寒毛发乍,那张小纸带给他的危险感觉竟仿佛当初面对赤睛猪时的情形。

“住手!”一声怒叱从半空传来,众人只觉头顶一暗,一个人形宛如大鸟一般,刷地从殷公壮的头上掠过,将他手上的小纸一把夺去。

“爹!”

“大长老!”

被殷铁城冰刃般的目光扫过,几个年轻人都从狼背上下来,垂头丧气等着挨训。殷勤也赶紧丢了鞭子,站在队伍后面,心里却在琢磨殷公壮刚才手里的那张小纸。

小纸上面蕴含着的危险气息,让他下意识地以为那是一张威力巨大的灵符,但殷公壮并没有开脉,没有灵力是没有办法使用灵符的。那张小纸不是灵符的话,又是什么?

“一群混帐东西!你们身为殷家子弟,身负家族之厚望,不思努力,反而嬉闹打斗,成何体统?”殷铁城黑着脸,也不问缘由,伸手一招地上的鞭子就到了他的手中,只听啪啪啪啪几声爆响,除了殷盼熙那一鞭子抽在了地上,其他四位包括殷勤,一人一鞭全都抽的实实在在。

殷铁城是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一鞭子下去一人围抱的大树也能给抽断了。殷勤被他抽得转了半个圈,疼得直呲牙:这老货,下手够重的。虽然鞭子抽在身上的声音差不多,但每个人挨鞭的力度也是不同的,像殷勤这种老龟体质的,自然从重抽打。

殷铁城抽完鞭子,阴沉着脸说,天色已晚,既然队伍已经停下,就干脆就地宿营。殷铁城带着四个惹祸的家伙走了,临了还不忘吩咐殷勤赶紧去做份内之事。

殷勤的份内之事包括,卸车,喂牲口,扎营,打水,烧饭,巡逻,等等,等等。

不过他还是面色不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若无其事地将比大象还庞大的荒原牦牛从大车上解下来,殷勤拍了拍牦牛的大腿低笑道:“行啊老伙计,指哪儿屁哪儿。”

“大长老行事不公平,你不要放在心里,等我回头去跟爹说。”身后传来瓮声瓮气的声音。

殷勤回过头,身后站着脸色不忿的殷公子和殷小小,他俩之前落在车队最后,没赶上刚才的一幕。

“四哥,你伤着没?”勤小小伸出大手,扯着殷勤被抽烂的衣袖,嘴巴撅成赤睛猪,“大伯家的人都是一个德行,四哥你别生气,看我回头不把老七打得满地找牙。”

殷小小的模样其实比殷盼熙还要略胜一筹,就是天生的大胚子,显得少了几分女人味儿。

“我肉厚着呢,没事。”殷勤做出憨厚的笑意,“你们也别为我的事去劳烦家主,再说了,若是你们都开出一等的灵脉,入了万兽谷的门墙,十年八年都见不着家主了。”

殷小小女汉子的脾气一上来,犯浑道:“等我开出灵脉,我把大伯一家全打趴下,给你出气。”

“净瞎说,小心让大长老听到,也要挨鞭子。”殷勤挺喜欢殷小小的性格,很真很直,这是前世那些围在他身边的女孩子身上所没有的。

“可惜这次你不能参加开脉。”殷公子为人最厚道,叹了口气,低声和殷勤咬耳朵:“我问过爹了,他说一开始包括你的,只是大伯他们都不同意,没办法只好把你勾了去。不过你别着急,我爹说等过两年,他的混天锤炼制好了,就去找那头赤睛猪报你爹和三叔他们的仇。只要宰了那头猪,取了它的心头血,你一样可以开脉。”

殷勤很认真地点点头,心里却高兴不起来,殷铁山的混天锤已经炼制快十年了吧,听说也就刚鼓捣出个锤子柄来。唉,看来在蛮墟,修士们的生产力,真不是一般的低下。

殷勤忽然想起殷公壮的那张小纸,忍不住问殷公子是否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

殷公子听了殷勤的形容,摇头道:“我觉得不是灵符,我爹身为一家之主,也就那么两三张低阶灵符。他呀,说不定拿张破纸吓唬你呢。”

殷勤默然,虽然没有反驳,但他能肯定,殷公壮当时的确是起了杀心,而且那张纸的确能威胁到他的性命。既然不可能是灵符,难道会是符宝?符宝不同于灵符,灵符的制作和使用都需要灵力,但门槛低,连炼气期的修士都可以绘制或者使用最低阶的灵符。

符宝则最少要到金丹以上的修士才能炼制,其效力甚至远远大于高阶灵符。而且符宝还有一宗好处,就是使用时不需要对等的灵力,金丹炼成的符宝,筑基甚至炼气期的修士都可以用。一个攻击性的符宝,就好比地球上的手榴弹,任谁拉弦往外一扔就能炸死一片。

不过符宝不需要对等的灵力,并不是说就一点灵力都不需要,修士还是要靠灵力还沟通符宝,确认所有权的。

回想当时的情形,殷勤越发怀疑殷公壮手上拿的是某种变异的符宝,也许真的不需要灵力,普通人也能用?可是符宝这么珍贵的大杀器,怎么会落到殷公壮的手上?据他所知,即便是最低阶的符宝,也够换一颗开脉丹的了,殷勤一肚子的问号。

兄妹俩和殷勤说了会话,边上的荒原牦牛饿得不爽了,扑哧扑哧地提抗议。殷勤哈哈笑着拍了拍牛屁股,扭头对兄妹俩道:“得,我得伺候这伙计去了,你俩赶了一天的路,也早点休息。按照这个速度,还得三五天才能到郡城。”

殷家的队伍除了十八辆大车,参加开脉的十个弟子,还包括殷铁城领队的二十多人的护卫队。大都是炼气后期的修士,殷家的一些客卿长老也在其中。另外还有几十人的仆役下人以及一帮打酱油的青年才俊。

加起来一百多口子人的生活起居,各种烂事就全都着落在殷勤以及随行的仆役身上。殷勤一直忙活到月上中天,才算消停下来,只是今晚又轮到他巡夜,还是不能睡觉。好在从小仓山到苍山郡城,总体是从大荒原往人族地域的内陆走,受到妖兽骚扰的可能性不大,但也并不意味着,这条路线就有多么太平。

大荒原上没有村落,为了抵御来自妖兽的侵扰,人们筑起高墙,聚居在高墙的背后。这也就意味着在大荒原上宿营的危险除了来自妖兽,也来自零星出没的散修或则心怀叵测的修士。

第7章 小小的心意

在殷勤没有被削除奴籍之前,遇到夜宿荒原的情况,他是没资格像人族修士那样待在帐篷里的,他需要巡视警戒。作为土生土长的蛮人奴隶,殷勤的警戒线在最外层,他需要在距离营地十几公里之外游弋,依靠他妖兽血脉的本能去排查一切可能的危险。

他已经获得了自由身,殷铁城却依旧派他巡夜。殷勤心中虽然不爽,只是顾着殷公子他们的安全,才不得不领命行事。毕竟这些尚未开脉的凡人,在荒原妖兽的眼中,就如同散发着香气的快餐,虽然不如修士那么营养,但管饱。

殷勤的背影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之中,他并不知道,身后两双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贱种!”殷公壮朝殷勤远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满脸的厉色。

“呱噪。”殷铁城背着手,呵斥了一声,掀开门帘,转身回了帐篷。

殷公壮喘了几口粗气,也跟着进了帐篷,怒气未消:“爹,你今天就该一鞭子抽死那个贱种。”

殷铁城看着小儿子脸上那道醒目的血痕,眼中闪过一丝杀机,旋即苦笑道:“你高看你爹了,别说一鞭子,我就是抽他十鞭子,也要不了他的命。”

“他就是仗着王八壳子够硬。”殷公壮煽风点火道,“他敢当众抽我的脸,眼中哪还有您这个大长老?”

殷铁城笑道:“你知道他龟壳硬,还非要去惹他?自讨苦吃了吧?”

殷公壮不服道:“要不是您拦着,我能炸得他渣都不剩!”

“胡闹。”殷铁城搬起面孔,“周围那些货物呢,也让你炸成渣?”

自从殷公汉死后,小儿子就成了殷铁城的心尖肉,见他垂头不语,叹了口气劝道:“年轻人,来日方长,不要那么沉不住气。你知道荒原里的猎手,是怎么对付那些缩在壳里的乌龟吗?”

殷铁城慢条斯理道:“他们不会硬砸龟壳,而是把乌龟夹在铁架子上,放到火上慢慢地烤,直到它受不了,蹭地一下从壳子里窜出来,就像一只烧焦了的耗子......”

殷公壮抬起头,瞟了一眼狞笑着的殷铁城,不由自住地打了个冷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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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洗,将大荒原抹了一个银边,殷勤走在月色里,速度不快。感谢老龟血脉,速度的确不是殷勤的强项,或许有一天能够找到传说中的腾蛇?据说腾蛇虽然没有翅膀,却能乘风而飞,快如闪电。

殷勤想了会儿美事,还是收拾起心情,琢磨起白天的事情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被殷公壮恨之入骨,他平时与大长老那边很少接触,也没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殷公子透露的关于十人名单人选的内幕,更是让他心生警觉,来自大长老一门的浓浓恨意,让他脊背发凉。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殷勤前世为贼,自然更懂得这个道理。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荒原之上有一种不起眼的小红果,名为忘忧果,其汁液有剧毒,涂在锋刃上,可见血封喉。别说凡人,就是炼气大圆满的修士,被扎上一刀,也能要他半条命去。

出乎殷勤的预料,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没人来找茬儿。

殷公壮在挨打的转天就被两个客卿长老带着提前上路,说是要先一步到郡城给大队打前站去。

至于殷铁城,人家可是半步筑基的修士,殷勤只能等着人家主动接近才好找机会下手。否则以殷勤这个龟速,强行近身的话,估计没摸到人家的衣角,就得被一脚踹飞。

殷勤相信殷铁城爷俩不会放过自己,奇怪的是,被两条“毒蛇”盯着,他并不害怕,反而有些期待的兴奋,他已经被肉身所带的奴性折磨坏了,真的很怀念当个坏蛋的日子。

或许是殷勤抽殷公壮那一鞭子起到了震慑作用,之前几个总爱冲他说风凉话的酱油青年也收敛很多。偶尔遇见,也是绕开他走,这感觉真特么爽,殷勤有种重温前世风光的感觉!

越是临近郡城,十人名单上的幸运儿们就越是忐忑,据说郡城里有大能之士,可以“预测”凡人灵根的五行属性。

“大哥、四哥,你们说我要不要去测一下?”殷小小缠着殷勤和殷公子,眼神中充满渴望。

“不行!”殷公子捂着腰间的兽皮袋子,“去找你二哥三哥商量,我这里不行。”

“测测也没啥,就当消遣吧。”殷勤被女金刚俯视着,看她眨巴着眼睛装可怜的样子,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测一次多少银两,四哥帮你出了。”

“银两?”殷公子嘲笑道,“人家要的是灵石,一枚低阶灵石测一人,你有啊?”

殷勤伸到怀里的手停住了,尴尬地笑笑,无奈地朝殷小小摊开手道:“灵石那东西,我可真没有。”

见殷小小眼圈儿一红,嘴巴撅成赤睛猪,殷勤开导道:“其实那些都是骗人的玩意,根本不准的。”

殷小小不服道:“谁说那是骗人的?人家可是专擅卜筮的高手,还有开脉过的修士站出来给他证明,说他算的一点不差。”

到底是大城市啊,人心不如小仓山那么纯朴,骗子连托儿都有了。殷勤心中感慨,给殷小小分析道:“若是真有这般能算出灵根的高手,还不早就被七大宗门招揽走了,岂能容他流落街头?”

殷公子也在一边帮腔道:“再说了,万一算出你是个五行俱全的废灵根,你不得哭死?”

殷小小撇嘴道:“我就是担心这个,所以才想提前知道,万一我是废灵根,就把名额让给四哥,省得浪费掉。”

殷勤心中升起一股暖意,举起手,抚了下殷小小的脑袋笑道:“那就更不用多此一举了,小小的灵根四哥早就算出来了,至少是个五缺三。”

“你又不会算。”

“谁说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玄龟血脉,玄龟上古时又称灵龟,最擅长的就是卜筮,是世间所有星相卜筮家的老祖宗。”殷勤牛皮吹的山响,有点活动心眼儿,要不要也找几个托儿,摆个地摊给人算灵根?

不过除了殷铁山门下的三位客卿长老,他可不认识什么炼气士,托儿不好找啊。

第8章 仓山郡城

这就是传说中的仓山郡城啊!殷勤望着远方,如山岳般高耸的漆黑的城墙,心中升起无限的感叹。

仓山郡城,人口超过千万,地广千万亩,是人族与荒原接壤的第一大城池。殷勤前世不是没见过人口超过千万的大都市,但那些大都市是立体的,城市的居民都住在高楼大厦里,空间紧凑。

而仓山郡城是大体偏平的,除了城市中心、郡王府以及靠近大仓山修士内城的建筑高耸雄伟之外,平常百姓大都是独门独院的平房。

几百万人家平铺展开,仓山郡城的占地面积远远超过殷勤前世的超级都市。殷勤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能够去看看人族内陆的蛮墟皇城,那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

没什么味道啊?殷勤随着车队进入郡城,在他想象中,这种未开化的古老都市,没有前世里现代化的都市排水系统,肯定是臭气熏天,尿性十足。可当他走在碎石铺就的街道上,两边虽然都是些木制或者土坯的破房子,可空气里却没有什么糟糕的味道。

“四哥在闻什么?可是饿了?”殷小小与殷勤并肩走着,见他左闻闻右嗅嗅,便摸出一片妖兽肉干递过来,他们之前骑乘的乡下土狼,没见过这么大的市面,安全起见全都留在了郡城之外,由专门仆役负责照看。

殷勤推开肉干,笑道:“我不饿,只是有些好奇,这么大的郡城,百姓每天拉屎撒尿,如何处理得一点味道也没有?”

殷小小对这个问题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无聊地把肉干全都塞到嘴巴里,鼓着腮帮子使劲儿嚼。

殷公子在一旁看见,甩了她一巴掌道:“姑娘人家,吃相这么丑,当心将来找不到婆家......呃......你还敢打我?!”

殷勤不理这对活宝,转而向跟随在他们身边的客卿严长老请教。殷铁山门下三位客卿长老,这次全都随队出发,殷勤与其中的严长老最为熟悉。

严长老是炼气后期的修士,脾气很好,没什么架子,他看着像个中年书生,实际年纪已经将近百岁,已经没有筑基的希望。

严长老修为普通,但年轻时走南闯北见识颇广,杂七杂八的事情知道的不少。见殷勤问起,就笑眯眯地指着一户院落道:“你看那边角落里盖着木盖子的地方,那叫化物池,家中一切腌臜之物全可投入其中。”

那不就是个化粪池吗?殷勤不解道:“那岂不是更加气味难闻了?”

严长老道:“每家的化物池中都养有一种叫‘吞’的虫子,此虫有人脸大小,专喜吞噬腌臜之物,且食量极大。一个五六口的小户人家,养一只吞也就足够。”

殷勤不由得感叹这方世界造物之神奇,虽然没有前世种种所谓科技产物,但千奇百怪的各种生灵,也是让人为之惊叹。

“严长老,那吞是不是长的这个样子?”殷小小一手扭着殷公子的耳朵,一手在他脸上戳,她身强力壮,殷公子虽然模样十分斯巴达,但也打不过女金刚。

“公丑!公寅!你两个小兔崽子,躲在后头,看大哥被人欺负!”殷公子好容易从殷小小魔爪下逃脱出来,看见两个弟弟远远落在队伍后面,终于找到了撒气的对象。

殷公丑和殷公寅长相随娘,不像殷公子这般黑壮结实,兄弟俩也不穿兽皮,而是像严长老一般,打扮成个书生模样。

见殷公子气势汹汹地冲过来,老二殷公丑马上服软:“大哥,大哥,有话好说,你别动手,君子动手不动口,不对,是君子动口不动,哎呦,腿也不能动。”

相比之下老殷三公寅就不如殷公丑那般软蛋,看殷公子一脸坏笑地挽起袖子,将手中折扇一抖,正色道:“大哥,郡城之内,众目睽睽,你我嬉笑打斗,岂不是有辱我殷家声誉?”

“谁与你嬉笑?”殷公子学着殷小小的手段,伸手揪住殷公寅的耳朵。

殷公寅虽然被人制住,嘴里却毫不示弱:“大哥,且慢动手,小弟没能及时援手也是别有隐情。全是因为刚才看到大哥进城之时,昂扬立于城门之下,顾盼生姿,宛如金甲天神,小弟就想为大哥赋诗一首,奈何绞尽脑汁,也才得了两句,您且听好,若问荒原真英雄,城门之下我大哥!”

殷公子踹了殷公寅一脚:“你这蠢材,这么半天才憋出两句!”

殷勤在一旁看着,不禁莞尔。如果说殷家这四位活宝里,武力值最高的,当属小妹殷小小,脑袋最不灵光的,当属大哥殷公子,至于老二和老三,别看这俩小子一个嘴碎油滑像个市井小贩,一个酸文假醋像个书呆子。真要与人争勇斗狠打架的话,也是这俩小子最是心黑手狠,闯的祸也最大。

也正因如此,殷铁山都没敢让这两小子跟着大部队走,而是请严长老带着他俩远远坠在队伍后面,直到到了郡城,这才和大部队汇合在一起。

郡城有郡城的规矩,修士不得以术法奔行骚扰平民,荒原牦牛也都蒙上了眼罩,不能放开蹄子撒欢地跑,队伍行进的速度虽慢,好处是噗哧声几乎听不到了。

一行人就像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左瞧右看,什么东西都很新鲜,走了大半天方才来到修士内城。所谓内城是一座占地百万亩灵气充裕的山庄,并没有真正的城墙阻挡,而是靠了一座护山法阵,将灵气锁住,也将一般的平民百姓阻挡在外。

进出法阵需要郡王府专门发放的门禁符牌,殷铁城的小儿子殷公壮已经和几位客卿先到了两天,已经准备好了一批门禁符牌。原本他还想借着发牌的机会,难为殷勤,可当他看到殷家老二、老三两个煞星也在跟前,只阴沉着脸发了符牌,然后转身就走,屁都没多放一个。

“七哥,为何走的如此匆忙,难道是最近又有新作,却敝帚自珍不肯与我共赏?”殷公寅摇头晃脑在后面喊道。

赏你娘个头!殷公壮心头暗骂,脚下生风,早跑没影了。

殷公丑嘿嘿笑道:“他才被你打落了牙,哪能这么快就长出来?”

殷公寅皱眉道:“我抽他嘴巴是因为他作诗不符韵律,教他上进!”

殷勤在边上听着,不由想起某人的新诗,若问荒原真英雄,城门之下我大哥!

第9章 坏消息

修士山庄的灵气极其充裕,据说炼气期的修士如果能在山庄内修行,会比在荒原上提高一成的速度。而且这还是在山脚之下,灵气随着高度而越发浓郁,山庄之顶则是仓山郡王武青衫的修炼之地。

武青衫是金丹后期的超强存在,为蛮武皇族镇守一方,是蛮皇武氏诸位金丹老祖中,颇有希望进阶元婴的一位。他虽为仓山郡王,平日却很少坐镇郡王府,多是在修士山庄的洞府之内潜心修行,王府以及郡城的日常事务都交给他的一对儿女打理。

殷勤一边听严长老介绍情况,一边仰望山巅,越过零星的亭台楼阁,眼力的极限只是一片白雾蒙蒙,根本望不到顶。他虽没有开脉感受不到灵气的存在,但周身的血脉在这环境中也是感觉非常畅快,似乎随着心脏的每一下跳动,自己身上就能多长一丝力量,看来灵气浓郁之地对滋养血脉也大有好处。

“经费”所限,殷家的一干人马就在山庄脚下选了一处住所住下,名为苍山驿站,说白了就是由苍山郡城官办的“招待所”。

说是驿站,占地也是极大,前后分了五进的院落。只是房屋建筑的风格很是粗糙,梁栋多用粗壮的原木搭建,外面以粘土围墙,与殷勤前世所见的那些精雕细刻的历史建筑相比,显得寒酸许多。

驿站的好处是收费低廉,空间宽敞,一人一间房,收拾得也很干净,让殷勤想起前世的快捷酒店。

当然像殷铁城这种带队的长老,是不会住在驿站的,他们的驻地在半山腰,据说住的都是“星级酒店”。

安顿下来之后,是连续几天的修整时间,风尘仆仆,再加之被荒原牦牛一路扑哧了不少臭气,大家的味道都不太好闻。最主要的是殷铁城几位带队的大佬要趁着这几天把运来的货物交易出去,具体能在这边修整多久,还要看货物交易的情况,反正距离开脉大典的时间还很充裕。

殷家在仓山郡城也有一些生意,主要是作为了解各方动态的眼线使用,此时就是他们发挥作用的时刻,为了交易牵线搭桥四处奔波。

殷勤更加关心的仓山郡城的坊市,虽然随身的兽皮袋里只有一些普通的兽牙、草药之类的物品,但逛逛坊市,无疑是他了解这个世界的最佳途径。

郡城有两处坊市,一处在修士山庄之内,仅限持有山庄符牌之人进行交易。山庄坊市背后是郡王府在暗中操作,特别欢迎大宗物品的交易,以及某些稀有物品的交易。同时价格也卡的比较严格,无论买还是卖,往往都是暗中的庄家郡王府收益较大。

还有一处坊市在郡城东南角,叫做大仓山坊市,这里无论修士还是凡人都可以随便出入,交易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在这边交易,非常考较人的眼力,稍微不慎就换了个次品或者假货回来,还没地方说理去。

所以很多成天只知道闭门练功的宅修,对自己的眼力信心不足,宁可到山庄坊市被郡王府宰,也轻易不敢到大仓山坊市来冒险。

至于传说中的私人交易会,就不是殷勤这个层次的家伙可以惦记的了。

殷勤和殷家四兄妹只在山庄坊市逛了半天,就决定打道回府,原因很简单,山庄坊市里绝大多数店铺做的都是批发生意,一级妖兽皮,要一百张以上人家才搭理你。

殷家四兄妹,也就是殷小小的包包里有一颗三级妖兽短尾豹的兽牙,价值比较高,能换七八块低阶灵石,剩下三兄弟的兽皮袋还没殷勤厚实呢。

这倒不是殷铁山重女轻男偏向殷小小,每逢年节,四兄妹从家里领到的宝材数量都差不多。只不过老大殷公子嘴馋,老二殷公丑是个赌棍,都存不下钱。老三倒还规矩些,只是自命风流,今天给这家姐姐买个钗子,明天给那家妹妹买个镯子啥的,也都把钱得瑟光了。

只有殷小小比较听话,每次分下来东西就都收在兽皮袋里,踏踏实实攒嫁妆。

几个人没精打采地回到驿站,就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他们原本是计划请严长老做向导,带他们去逛大仓山坊市。没料到,严长老脸色阴沉地对他们说,原定十人的开脉名单,要有变动。

“是要把殷勤哥加上吗?”殷小小没心没肺地想好事。

严长老苦笑道:“不是加人,而是裁人,要从十个人中裁掉一人。”

“为什么?”“凭什么?”

殷家兄妹嚷嚷着,只有殷勤面色平静,隐隐猜到了其中原因。

严长老叹了气,给他们解释道,由于这一次万兽谷开脉大典几乎给方圆几千里的荒原宗门和世家全都送了请帖,造成需要开脉的弟子蜂拥而至。一方面开脉丹的行情节节攀升,另一方面也造成了各种妖兽材料的大幅度贬值。

虽然殷家这次准备的东西不少,但即便全都兑换出去,也只够换九枚开脉丹的了。

“那谁会被裁掉?”殷勤皱着眉头,十人名单里殷公子兄妹就占了十分之四,殷铁山又坐镇宗门,没有随行,他担心殷铁城会搞“将在外”的小动作。

严长老犹豫一下道:“大长老那边说为了公平起见,按照年龄排,年龄最小的就等下次。”

“放屁!”殷公丑脑子最快,破口骂道,“那岂不是要把小小裁掉?不行!”

“木已成舟,晚了啊。”严长老掏出个兽皮袋子,倒出六块鸽子蛋大小的灵石,“十八车材料已经在山庄坊市换成了灵石,咱们一共分得六块,按照现在的行情,到了万兽谷也只够换三枚开脉丹的。”

“我去找大伯!”殷公子坐不住了,红着脸就要往外走。

殷公丑赶紧拽住他道:“大哥,你去管啥用?要是爹在这儿还行。”

殷小小眼泪汪汪地也扯住了殷公子的衣角道:“哥,你别去,大伯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本来就是我最小,理应把机会让给各位哥哥。”

“有他娘的道理!”殷公子嚷道,“那还不如去请人算算灵根呢,谁灵根好给谁!”

“胡闹。”严长老板脸道,“算来的灵根做的准吗?”

“我有一计!”殷公寅摇头晃脑,一副狗头军师状,“名曰釜底抽薪。既然灵石只有九人之数,不如我们暗中下手,将殷公壮偷偷绑了......”

第10章 殷公丑的手段

“胡闹,胡闹!”严长老实在听不下去了,拍桌子道,“我已修书一封,请驿站灵鹞传书送往小仓山,家主得知这边消息,自然会有计较。我现在告诉你们内情,也只是防止你们从别处听来,按捺不住惹是生非。”

这就是中级灵石啊,殷勤一直没说话,盯着那几块灵石发呆。整整十八车的妖兽材料,再加上长老们随身携带的高级货,一共只换了九人量的中级灵石?

桌上的灵石都有鸽子蛋大小,三白、一绿、两黑。根据五行的属性,金属性和水属性的灵石都是白色,木属性灵石是绿色,火属性灵石为紫色,土属性的灵石则分为黄黑两色。

一块中级灵石只有低级灵石三四倍大小,但灵气含量却是低阶灵石的百倍,可以一次充满同属性天灵根的筑基大圆满修士的五条灵根。

虽然中级灵石价格不菲,但殷勤的老千直觉告诉他,其中必有猫腻。为什么一定要从山庄坊市换?为什么只换了十八枚?参与交易的几个长老有没有趁机揩油?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为什么会把殷小小裁掉,难道他们真的一点都不用顾忌殷铁山这位家主的存在吗?

殷勤微微皱眉,沉吟不语。边上殷公丑突然抓起桌上的灵石往怀里一揣,气哼哼地道:“干脆博一把,你们要是相信我,就让我拿这些灵石当本儿,去趟赌坊,别说小小的,就是殷勤的开脉丹,二哥也给你们赚回来!”

严长老哪敢让他去赌?一把抓住了殷公丑的衣领,喝令他把灵石都掏出来,然后收回到自己的兽皮袋里,语重心长道:“此事就此为止,你们几个都给我沉住气,一切都等家主回信再做打算。”

等严长老出了屋子,殷公寅忽然揽住殷公丑的脖子,一脸坏笑道:“二哥,见者有份啊!”

“什么见者有份?”殷公丑装糊涂。

殷公寅从小和他狼狈为奸玩惯了的,伸手往他怀里掏去:“你瞒的了严长老,还能瞒过我去?刚才那些灵石,被你换下来几块?”

“几块?一块还不知足?”殷公丑虽然被揭穿,却也难掩脸上的得意,从怀里摸出一块黑色的“鸽子蛋”在殷小小面前晃了晃道:“小小别急,差多少灵石,二哥给你赢回来。”

严长老的灵根缺土,对土属性的灵气本就不敏感,也压根没想到殷公丑胆大包天偷换灵石,拿到灵石也没细查,竟然真被这小子蒙混过关了。

“万一输了呢?”殷小小能不急吗,她对这个二哥可是太了解了。

“乌鸦嘴!”殷公丑扭住殷小小的嘴巴道,“你个臭丫头,怎么不盼二哥点好?”

以殷小小的武力值,一巴掌就能把殷公丑拍到地上,不过她还是苦着脸任殷公丑扭着道:“我是说万一。”

“大不了就和你一起不开脉呗,又能咋样?”殷公丑无所谓道。

“娘的,咱们兄妹要开脉就一起开,不开就都不开!”殷公子拍胸脯道,“老二,你去赌吧,输了算我的。老三,你咋不说话?难道不同意?”

殷公寅赶紧表态道:“我不是心疼灵石,主要是对二哥的赌技没信心。要我说还是干票大的,郡城那么的修士世家,咱干脆绑个家伙,就啥都有了。”

“你连脉都没开,还敢打修士的注意?”殷小小张大嘴巴。

“咱爹那个级别的自然没戏,但那些刚炼气的小菜鸟,咱又不是没坑过?”殷公寅扇子哗啦啦地扇,贼兮兮笑道,“何况,老四又弄了些忘忧果儿......”

忘忧果外用的话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内服则毒性减弱不少,虽不致命,却有一种类似麻药的作用,能在几息之内让人昏厥,就连炼气期的修士也难抵挡。

殷勤见这几位土包子越说越来劲,还以为是在自家那一亩三分地上,可以为所欲为,赶紧给他们泼冷水道:“听说苍山郡城,光是常驻的炼气士超过万数,像家主那般的筑基修士也有几百,更有金丹老祖坐镇,大家还是小心点,别闹出事来,不好收拾。”

殷公子点点头道:“殷勤说的没错,咱们怎么闹没关系,但千万不能给家里惹事。大家在山庄里,都给我低眉顺眼地老实着,有什么买卖,咱们到城里的坊市去做。”

殷勤撇撇嘴巴,感觉自己刚才的话纯属对牛弹琴。

可他又真不能看着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地小子去作死,只好用了个缓兵之计道:“其实我还有个更加稳妥的法子,不需那么冒险。”

殷家哥仨一听,忙问是啥法子。

殷勤笑而不语,正要卖个关子,殷小小已经欢喜雀跃地把他晃散了架:“我就知道四哥哥最有办法!”

其实殷勤所想的也不是多么高深的点子,他只是觉得修士山庄的坊市虽然是以灵石作为交易的通用“货币”,但大仓山坊市却是以货易货为主。

听说大仓山坊市的规模是山庄坊市的几倍,正式的店铺有几百家,各地修士到这边临时摆地摊的更是多如牛毛。

人口流动性大,又缺少了统一的货币和价格的规范,同样货品的价格在不同的摊位上,必然会有较大浮动。殷勤觉得,如果能够找到价差较大的货品,他就有机会通过倒买倒卖赚取价差。

他对这个世界太不熟悉,一切稳妥为先,胸中虽有许多套路点子,也不敢轻易尝试。

只是殷勤所谓稳妥的点子实在是太过细致繁琐,除了殷小小作为女生,天性喜欢逛街购物,其他几位一听就想打退堂鼓,但被殷小小扯住胳膊晃悠几下也都龇牙咧嘴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五个人出了山庄,没有直接去大仓山坊市,而是绕了个弯,先去了“小仓山客栈”。这是殷铁山在郡城的一处私产,除了家族共有的几处产业,殷家各房在仓山郡城也都有一两处自己的私产。

小仓山客栈的规模比内城的驿站又小了许多,前后三进的院落,后面两进是客房,前面临街的院子则单独划出来做为酒楼饭庄使用。

客栈的老板姓范,炼气七级的修为,因为人长得尖嘴猴腮,得了个外号叫范猴子,他是殷夫人娘家的三叔,论辈份,殷公子他们得喊他三舅爷。

范猴子每年都要去殷家几次,和殷铁山的三位公子混得很熟,殷公子他们不喊他三舅爷,却称他猴三爷。

他们这次之所以要来范猴子的小仓山客栈,不为别的,是要把那块中级灵石先兑换成低阶灵石。否则,万一有个闪失,丢了灵石岂不是鸡飞蛋打?

第11章 花脸狸猫

日上三竿,范猴子正在酒楼的帐房之内打算盘,忽听外面人声嘈杂,让他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意乱。

他扒着门缝儿往外偷瞄一眼,正看到殷公寅晃着脑袋对酒庄前的一副对联品头论足。范猴子不由得脑袋发大,强颜欢笑着将几个人迎入里屋道:“你们几个小子不在修士山庄修整,怎么想起三舅爷了?”

殷公丑抢先道:“要不是大伯他们规矩严,不让下山,我们早就过来看三舅爷爷了。”

范猴子心中打鼓:这混小子嘴巴抹了蜜一般,竟然不喊猴三爷了,别是在山上惹了祸,跑我这儿避难来了?可又看殷小小和殷公子等人的表情,都很正常,不像有事的样子。

目光落在殷勤身上,范猴子叹了口气安慰道:“勤哥儿的事三舅爷都听说了。这次开不了脉也没啥,等回头到我跟家主打个招呼,把你要到我这儿来。郡城的机会,远比小仓山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多。哪怕这几个小子成了万兽谷的弟子,在郡城跟他们联络也方便的多。”

不等殷勤回话,殷公子已经苦着脸把开脉名额缩水的事说了出来。

范猴子眉头紧锁道:“我看这事儿的背后怕是还有别的文章,既然严长老已经通知家主,这几天你们几个小子可要稳当住了,千万别惹事。”

“您老尽管放心,我们几个又不是没有分寸的小孩子。”殷公寅摇晃着扇子,宛若谦谦君子。

范猴子紧绷着面孔,点了点头,心道,殷家最不靠谱的就是你小子。

几个人又向范猴子请教在大仓山坊市买卖都有些什么规矩。

范猴子道:“大仓山坊市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堪,一般的店面也还都守着规矩,只是那些地摊货就不好说了。”

殷勤特别问了问坊市以货易货的种种规矩行情,才发现大仓山坊市并他想象中那么落后,特别是那些店面商家,某种物品的价格也都暗地里有个默契,彼此差别很小。殷勤所希望的漏洞,只有从那些地摊上寻找,只是地摊货量小,品质又没有保证,风险很大。

殷勤虽然面无表情,殷小小已经愁云满面地唉声叹气了。

范猴子早猜出来几人是想赚些灵石,不过在他看来,这无非是年轻人的异想天开。这几位除了殷勤有点血脉的能力,其他可都还没开脉呢,又都是从小仓山那种穷乡僻壤过来的,竟然妄想在仓山郡城赚灵石?

范猴子做出长者的姿态道:“仓山郡城不比你们小仓山,这里修士众多,又有武朝的种种规矩限制,可不敢胡来。再说,你们几个想做点买卖,也要有本钱才行。”

殷公丑从怀里摸出那块中级灵石道:“我这还有块灵石,得烦劳您老给兑换成低阶的,我们几个分开带,既方便又安全。”

范猴子吓了一跳,一把将灵石夺过来瞪起眼睛道:“这灵石从哪儿来的?偷的还是抢的?”

殷公丑没留神被范猴子夺走了灵石,再想把灵石抢回来,却都被范猴子挡开,当下也急了,红了眼道:“猴三儿,你先把灵石还给我,咱有话好说,否则我一把烧了你的店,信不信?”

“你个小狼崽子!”范猴子一脚将殷公丑踹在一边,怒道,“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喊我三舅爷爷呢,转脸儿就要烧我的店!”

范猴子正吹胡子瞪眼,一扭脸儿,见殷公寅从柜台后面捧出个酒坛子,不禁心头一跳,急道:“殷小三儿,你赶紧把那坛子给我放下!那可是指月山的“月华凝霜”,当心摔了坛子,你们那块破石头可不够赔的!”

范猴子这话虽然夸张,但指月山的月华酒的确是千金难求。月华酒一共分了三个档次,最低档的是凝露酒,一坛酒要一块低阶灵石,折合成蛮皇武朝的通用货币就是十片的金叶子。金叶子一片就是一两,一斤金子换一坛酒,价格虽然离谱,但凡人中的土豪好歹能尝到。

月华凝霜则属于中档的月华酒,价值比凝露酒翻了几十倍,凡人如能喝上一口,有延年益寿之大效力,金丹之下的修士饮之,都有强健灵根之效用。

最高档的则为凝晶酒,那东西大家都是听说过,没见过,也就是各大宗门的老祖才有口福,能尝上几口。

殷公寅手上这一坛酒,绝对当得起范猴子的镇店之宝。

殷公寅被他一说反倒有了兴趣,拔下坛子盖,屋里面马上酒香四溢。

“好酒!”殷公寅尚未喝酒已是满脸陶醉,“听说东周有位诗仙,只要饮下美酒便能文思泉涌,妙语连珠……”

“灵石还你!你那殷小三儿的酒坛子给我拿过来。”范猴子不等殷公寅说完,当机立断把灵石塞给了殷公丑。

范猴子正没大没小地和殷家兄弟斗嘴,忽听外间啪地一声,有东西打碎的声音。紧接着有人扯着公鸭嗓子高声道:“混帐!这酒是给人喝的吗?猫尿一样!去喊你们掌柜的出来。”

“谁呀,这么牛逼?!”殷公寅眉毛一挑,就要出去。

范猴子赶紧把他拦下,嘱咐几人在屋里少安毋躁,这才挑帘出去,蹬蹬蹬地上了楼。酒楼的伙计正捂着脸,满脸委屈地守在楼口,见他上来,忙朝临街的雅间努了努嘴。

范猴子扭头望去,只见雅间里坐一个身着灰衫的精瘦汉子,在他身前摆了四道小菜,一只白玉酒壶被摔得粉碎,酒水流淌一地。

开酒楼客栈的人,最要紧的就是眼力好,范猴子略微打量,心头便是微微一跳。敢在他这酒楼闹事的,肯定不是凡人,这汉子的修为倒也不高,只是炼气中级的样子,不过此人的衣襟之上竟然绣了一只小小的兽标。

此人来自万兽谷!范猴子仔细看那绣兽,见是个花面狸猫的模样,心里不禁纳闷。在衣襟上绣兽,的确是万兽谷的标志,不过万兽谷的兽标从来都是墨鳞莽,金刚猿,白头鹤以及铁翎鹰四种,代表着万兽谷四位金丹老祖所御之灵兽。

四位老祖在万兽谷中各掌一峰,门下弟子皆以老祖之灵兽绣于衣襟之上以示区别。范猴子从来没见过花脸狸猫的兽标,不过他早听说万兽谷新晋了一位金丹老祖,难道这个精瘦汉子就是新晋老祖的门下?

不过让范猴子头疼的倒不是万兽谷的兽标,而是汉子身上那一袭灰衫。以他对万兽谷的了解,炼气期的外门弟子多穿蓝衫,筑基之上的内门弟子则着青衫,穿灰袍的则多是各峰的仆役之流。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七大宗门中都有很多这种专为宗门办事的仆役、杂役。这些人修为不高,麻烦却不少,他们打着宗门的旗号在外办行走,遇到散修或者来自小的修仙世家的修士,一般都是极其傲慢,甚至无理。

见灰衫汉子余怒未消,范猴子挤出笑脸,拱手道:“在下范三儿,是小店的掌柜,不知上仙驾临,伙计眼拙怠慢之处,还请上仙多多包涵。”

第12章 囤积居奇

范猴子前脚出屋,殷公子后脚就钻进了厨房,那边阵阵飘香,早将他的馋虫引了出来。不过转眼的功夫,他就又被范猴子拧着耳朵拽了回来。

范猴子把耳朵转交给殷小小道:“看住了你哥,再让我看见他在后厨偷吃,我就缝了他的嘴。”

他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险些把鼻子气歪了,这几位到还真没见外,真把这儿当家了。只见殷勤坐在桌后面翻看他的账本,殷公丑和殷公寅则在摆弄架子上的酒坛子,看他俩陶醉的样子,也不知偷喝了没有?

范猴子板起面孔,喝令几个小辈把手上的东西都放下。

“三舅爷爷,外面那个咋咋呼呼的家伙是什么来头?”殷公丑见范猴子面色不豫,惦记着等下还要从他这儿换灵石呢,赶紧放下酒坛,一脸乖巧地凑上去,“他要是敢跟您耍横,等会他喝完酒,出了您的店,我们几个收拾他。”

“人家可是万兽谷的人,别说你,就是你爹来了也惹不起。”范猴子翻了翻眼皮,取过一个翠玉色的酒瓶,先往里头灌了大半瓶普通的酒液,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坛月华凝霜,往瓶子滴了两滴。

对大家惊奇的目光恍若未闻,范猴子收好月华凝霜,用个小盘托起翠玉酒瓶,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外面朗声道:“既然上仙点名,那就请您尝尝小店已经珍藏了百年的月华凝霜!”

他的身后,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互相交流的眼神中只有一个信息:三舅爷爷真的是个奸商!

唯有殷勤的看法不同,在他眼中范猴子的酒与他前世的某些商家相比,绝对算得上真材实料了!

更让殷勤感兴趣的还是楼上那位来自万兽谷的上仙,老千的本能提醒他,这个牛逼哄哄的上仙,也许是个肥美的“老大”。

“老大”是殷勤前世当老千时的一句黑话,指的是受骗挨宰的肥羊。其实“老千”这个词也是从黑话来的,千是江湖骗子行骗时的一个套路,比如算命的对人说,你近期不顺会有血光之灾,这种吓唬就是千。与此对应的套路叫隆,比如算命的夸人,福星高照,财运当头,等等都叫隆。

殷勤需要灵石,开脉不开脉对他来说还在其次,那种如芒在背的危险直觉才是让他最感紧迫的。尤其是开脉名单缩水,让殷勤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需要自保,他迫切地需要提升应对危机的能力,比如拥有攻击或者防御的法器,拥有类似的符箓,所有这些,都需要灵石。既然在大仓山坊市捡漏很难,殷勤决定采用更为激进的办法,即便这样做的风险会很大。

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范猴子阴沉着脸从楼上下来,一进屋就骂骂咧咧道:“什么玩意!不就是一个万兽谷的杂役么,架子比老祖还特么大。”

殷公丑和殷公寅对望一眼,笑嘻嘻地试探道:“三舅爷爷,不会是人家发现你卖假酒,不干了吧?”

范猴子眉毛一挑,正色道:“谁卖假酒了?你到郡城各家酒楼饭庄打听去,还有哪家能像咱家这样,往酒壶里添两滴原液的?”

“那您老一脸的扫兴,莫非被万兽谷的小子气到了?”殷公寅问道。

范猴子叹了口气解释道:“像咱们开酒楼饭庄的,最怕就是那些大宗大派的仆役,吃喝挑剔不说,还经常挂账欠账,弄个不好就被吃了霸王餐。”

殷勤来了兴趣,插言问道:“这个万兽谷的家伙是什么来历?难道还敢在郡城吃霸王餐不成?”

“他到没说不给钱,只说先欠着,等他办完事一块结帐。还说咱家的月华凝霜味道最醇,这顿还没吃完就已经放话说,明天还要来吃酒。”范猴子苦着脸道,“早知如此,就不该给他加那两滴原液。”

“他没说在郡城办什么事?”殷勤追问。

关于这个万兽谷仆役的情况,范猴子倒是套出了许多。见殷勤感兴趣,就随口介绍道,那姓郑,是万兽谷新晋金丹老祖峰下的采办。

至于他来郡城的目的,主要是给老祖坐下灵兽花脸狸猫,采买一种叫做鱼腥果的东西。

殷勤前世倒是听说过鱼腥草,那是一种可以食用的野菜。不过万兽谷郑仆役的所要采买的鱼腥果却是荒原上一种紫色的果实,每颗有黄豆大小,含有轻微的毒素,凡人是吃不了的。

鱼腥果对于人族来说没有任何药用价值,不能用于炼丹,更不能辅助炼器,除了某些妖兽特别喜欢它的味道之外,基本没有别的用途。

而且这种东西的产量不高,也没有设么特定的采集地点,一般都是那些进入荒原采药狩猎的修士偶尔碰上,顺手采撷而已。不过因为鱼腥果没什么市场,很多修士即便看到也懒得采摘。

不过这个郑采办也是个嘴馋的货色,刚进郡城,正事还没办就慕名而来,跑到这边来喝价格特别实惠的“月华凝霜”。

范猴子一脸鄙视道:“这种大宗门的仆役采办都是一个德行,他们此生修行无望,在宗门里又都是做服侍人的活计。难得进回城,非得吃喝玩乐尽情享受一番,才去办宗门交代的正事。”

“三舅爷,您知不知道坊市里都有哪些家有卖这鱼腥果?”殷勤听了范猴子的话,心中暗喜,已然有了个不错的想法。

“鱼腥果这东西在山庄坊市里是见不到的,大仓山坊市里倒是有几家有货,量都不大。再有就是地摊儿上偶尔有货,数量都不会很多。”范猴子比猴子还精,笑着摇头道,“勤小子,听三舅爷爷一句,千万别打倒买倒卖鱼腥果的主意,就算你把市面上所有的鱼腥果全都买下来,也起不了囤积居奇的作用。”

“为什么不能囤货?”殷公丑看了一眼殷勤,心里觉得奇怪,看不出这小子平时不言不语的,脑子还挺好使,竟然和自己一样也动了收购鱼腥果的心思。

第13章 金钱百子摊

范猴子掰着手指头给他们算账道:“首先,鱼腥果不是什么灵药宝材,平时根本就没人买,即便是万兽谷的采办是专程为它而来,顶天也就能买两三百颗。你要把郡城所有的鱼腥果全都聚在手里,我估摸着得有两三千颗的量。买了两三千鱼腥果,却只能卖出两三百颗,就算价格翻上十倍,也是个不赔不赚。可人家万兽谷又不是傻子,怎会以十倍的价格去买你的鱼腥果?”

殷公子听了,频频点头,劝殷勤道:“三舅爷说的没错,咱还是想别的法子吧。”

殷勤似乎一直在走神儿,忽然问道:“刚才三舅爷说,全郡城的鱼腥果存货也就是两三千颗,如果全吃下来的话,大概需要多少灵石?”

殷小小扯了他的衣袖道:“殷勤哥,你刚刚有没有听三舅爷爷的话?鱼腥果根本没人要的,买那么多干嘛?”

殷勤微笑道:“没啥,我就是想知道这东西到底值多少银两。”

范猴子见殷勤一副不死心的样子,没好气道:“鱼腥果虽然不贵,但也不是拿金银能买到的,要用灵石来换,一块低阶灵石能换十颗鱼腥果。你们手里不是有块大石头吗?运气好的话,能换一千多颗吧。不过,就算你有一万颗鱼腥果,也换不来万兽谷的开脉丹。”

殷小小吃惊道:“这小小的鱼腥果岂不是和咱家的一级妖兽皮价格差不多,与其搭上性命去猎杀妖兽,不如去采鱼腥果呢。”

范猴子道:“你说的是小仓山的价,妖兽皮到了这边,价格会略高些。虽然现在行情不好,但一块低阶灵石,换八九块兽皮还是差不多的。而且鱼腥果那东西,常常是有价无市,你采了再多,卖不出去,最后也是烂在手里。”

殷小小被范猴子一说,又担心起来,眼巴巴地瞅着殷勤道:“四哥哥,你还是听三舅爷爷的话,千万不要去碰鱼腥果。”

殷勤不置可否地岔开话题道:“看来大长老他们的买卖做赔了,郡城的行情不想他们说的那么差啊。”

殷公寅冷笑道:“赔没赔只有参与交易的几个长老知道。”

范猴子叹了口气,没接茬儿。

殷勤点到为止,扭脸儿对殷家兄妹道:“我倒是有个赚灵石的法子,比你们去赌坊稳妥的多,大家有没有兴趣?”

殷公子马上来了精神:“你说,你说!”

殷勤没做解释,而是笑眯眯地看着范猴子道:“不过我还需要向三舅爷借点东西。”

范猴子马上摇头道:“丑话说在头里,找我借灵石的话,没门。与其借给你倒卖鱼腥果,不如扔水里还能听个响呢。”

“您老放心,我只需用您后院里一间僻静客房。至于灵石吗,我自会向万兽谷的郑仙师讨要。”殷勤说的郑重其事,大家却都觉得他是想灵石想疯了。

被众人用怪怪的眼神盯着,殷勤毫不在意,请教范猴子道:“我听二哥说,小仓山那边常见的赌法有一种叫做翻摊,不知道这种赌法在郡城还有没有?”

“翻摊这种赌法倒是很普通,不但郡城,在武朝各大城池的赌坊都有这种赌法。”范猴子心道,这小蛮子别是路上被牦牛屁熏坏了脑子?怎么想出的点子,除了倒卖鱼腥果就是赌翻摊?

所谓翻摊,赌坊正式的叫法是“金钱百子摊”,蛮武皇朝流通的货币价值由低到高分为铜钱、银锭以及金叶子三种。

金钱百子摊的赌法很简单,一般是四个人凑成一局,一个庄家,三个闲家,庄家出摊,闲家猜摊。庄家手里有一个兽皮袋,里面装上一百个武朝的铜钱,出摊的时候不能数看,要随手抓出一把铜钱,用一只大碗倒扣到赌桌上,谁也看不到里面压了多少个铜钱。然后庄家拿起一根小竹棍,压在碗底之上,从这个时刻起,庄家就不能再碰赌桌上的任何东西了。

庄家出摊之后,闲家猜摊,也就是猜碗底下铜钱总数被四除的余数。在赌桌上,预先划出四块分别标记着一、二、三、四的四个方块,称为四门。每个闲家只准压一门,庄家则是没人压的那一门,规矩是不能压别家已经压过的门,如果一定要压重门,则这局为和。按照这种方式,包括庄家,每个人的赔率都是一赔三,十分公平。

三个闲家压好赌注之后,由庄家左手边的闲家负责开摊。具体的步骤是,闲家拿起碗底上的竹棍,将碗挑开,然后用竹棍将铜钱四个一堆,分别推到标记着一、二、三、四数目的四块区域,由庄家对面的闲家检验数目,这叫验摊,推到最后剩下钱数则为这一摊的赢数。

分出胜负之后,要由庄家右边的闲家负责收摊,用一块长方形的木片将四个方块之内的铜钱推还给庄家,由庄家重新放入兽皮袋里,重新出摊。

赌桌上的规矩是,无论是开摊、验摊还是收摊的闲家,都不许用手碰铜钱,庄家在出摊之后也不许碰铜钱,以免有人出千作弊。

庄家出了十摊之后,则下庄,大家轮流坐庄。

翻摊属于一翻两瞪眼的赌法,输赢可大可小,对于参与者也没啥技术要求,规则又很公平,胜负纯靠运气,不但赌坊中很受欢迎,在小仓山,就连平常人家年节之时也会用这种方式游戏耍钱。

殷勤确定了金钱百子摊在郡城的赌坊中也很流行,又问殷公丑手上还有没有假灵石。

殷公丑两手一摊道:“我就那么一块还被严长老换走了,这东西虽然是假货,但也要一块上好的一级兽皮才能换得到。谁没事换那么多假石?”

假灵石是用特别打磨的玄玉,放入灵泉中浸泡最少三年以上而成,虽然是假货,但石头上还能散出淡淡的灵气,一般炼气期的修士不特意查看,很容易就被糊弄过去。

殷勤微微皱眉,灵石不够,他的计划操作起来,倒是有些麻烦,实在不行,就得想办法先从仓山坊市换些假石。

“我有!”边上一直没说话的殷公寅忽然扯出个兽皮袋子,往桌上一倒,稀里哗啦地竟然倒出十几块“灵石“。

“老三,你没事弄这么多假石头干嘛?”殷公子惊住了。

“玩!”殷公寅面无表情。

“你小子不会憋着坏,想在坊市里用假石买东西吧?”范猴子早看穿了这小子,抬脚踹过去怒道,“你个惹祸精,你知道在郡城用假石是多大罪过吗?万一被抓到,抽筋扒皮都是轻的,到时谁都保不了你!”

第14章 做局

正事要紧,殷勤赶紧拦下范猴子,然后放低声音将他第一步的计划给大伙说了一遍。

屋子里一片安静,每个人看过来的眼光都是怪怪的,好半天,范猴子才叹了口气,也不叫他勤小子了:“你,你这小蛮子,真他娘的够损的。”

殷公子也是一脸惊奇,盯着殷勤左看右看:“我说老四啊,你生在咱家,长在咱家,十几年了,我咋就从来没看出来,你竟然一肚子花花肠子呢?”

殷公寅满脸无辜地接道:“这回大家看清了吧?你们总说咱家我的心最黑,老四才是真的黑啊!”

殷小小幽幽地道:“你还是我的四哥哥吗?听了你的主意,我怎么觉得你好可怕?”

“就是,这小子心眼儿太多了!”殷公丑总结道,“自打他上次受伤,我就总觉得这小子哪儿不对劲呢。”

殷勤憨厚地笑道:“兴许是被赤睛猪撞得开了窍吧,都说玄龟比人还多了两窍儿呢,大家要觉得我的计划可行,咱就分头准备?”

说起殷勤的计划,大家都是一脸兴奋,就连戏份不多的范猴子竟然也有了几分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冲动。

唯一就是殷公寅有点不情愿,跟殷勤嘀咕道:“还是让我跟老二换换吧,让他和小小去坊市搞调查,我跟你和大哥一起做这个局?”

殷公丑一听就急了,坚决反对道:“你又不会赌,瞎掺乎啥,该干嘛干嘛去!”

“大哥也不会赌,要不我跟大哥换?”殷公寅不死心。

“大哥又不需要赌,扮猪吃虎等着收钱就好。”殷公丑捏着殷公寅的脸蛋道:“要怪就怪你模样生的太精明,哪有大哥气质好,一看就是待宰肥羊那种。”

“你小子是说我生的蠢么?!”殷公子听出殷公丑的话外之音,一记老拳捣了上去。

大家一阵哄笑,之前压在心里的那份沉甸甸的感觉也轻松不少。

殷勤打发殷小小和殷公寅去坊市摸一摸鱼腥果的情况,然后带着殷家哥俩儿进了客栈后院僻静处的一间客房,反复演练起明天的套路。

楼上雅间里的郑采办也是真能折腾,又让范猴子从附近的潇湘馆里给他喊来两个头牌歌姬,小酒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然后直接在客栈里开了房间,搂着两个歌姬去房里胡天胡地继续折腾。

转过天,郑采办直睡到将近晌午才醒,看了看身边躺着的两个白花花的妇人,心里忽然一阵厌烦,看惯了宗门里那些摇曳生姿的女修仙子,再见这些凡人堆里的庸脂俗粉,唉,也只有喝了酒,闭上眼才能勉强做事。

昨儿晚上,我心中想的是谁来着?郑采办有些意犹未尽地揉了揉发木的脑袋,思绪蔓延开来:嗯,小巧的纤足,诱人的腿弯,盈盈只堪一握的蛮腰,胸前的大波浪,樱桃般的小嘴儿,俏皮的鼻子,还有那水汪汪......凌厉的眼神。

凌厉的眼神!郑采办猛地打了个哆嗦,刹那间睡意全无。他蹭地一下坐起身来,啪啪地连抽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子,心中哆嗦着:老祖在上,小的昨晚喝多了酒,一时糊涂,竟然鬼迷心窍想到了老祖身上。

啪、啪,郑采办咬着牙,又给自己来了两记狠的!

不是他发神经,而是真心忌惮花狸峰上的那位云裳老祖。云裳老祖虽然新晋金丹,但神识修为却极为高深,听说比金丹后期的修士也不遑多让。而神识越是强大的修士,其感应也越是灵敏,传闻中有的老祖,有人在万里之外提及他的姓名,都会被他感应到。

虽然郡城距离宗门有上千里之遥,郑采办还是非常担心,生怕昨晚的花花心思被云裳老祖感应了去。想到云裳老祖的种种手段,郑采办禁不住又是一个寒颤。

躺在他边上的两个歌姬被他折腾得也都醒了,见他跪在床上,啪啪地打脸,禁不住纳闷,不知道上仙练的哪门子的功夫?

“滚、滚!”郑采办见两个妇人,光着膀子,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心头更是气恼。

将女人们轰走之后,郑采办跪在床上发呆:仓山郡城距离宗门千里之遥,郡城里又有千万人口,老祖即便有所感应,也许会相当模糊。而且以老祖的火爆脾气,若是昨晚真的感应到什么,哪能让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千里之地,老祖不用亲临,便是她那只花脸狸猫也是瞬息即至......

郑采办纠结一阵,觉得自己在老祖眼里就是个屁,说放也就放了,好容易来趟郡城,还是要及时行乐才对。

想到昨天喝的月华凝霜,郑采办马上来了精神,匆匆梳洗之后,披上灰袍,又奔前院儿的酒楼去了。

时间稍微有点早,酒楼还没开始上客人,他一进门就看见范掌柜坐在柜台后面拔拉算盘。

范掌柜听到伙计往里让客人的声音,一抬头,立即满脸堆笑地好一通寒暄。只是还没等范掌柜请他上楼,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跑进来一个毛头小子,进屋就喊:“范猴子,我是来收账的。”

郑采办眉头皱起,心道:这小子忒没规矩,连脉都没开的一介凡人竟敢直呼范掌柜的外号,这范掌柜好歹也炼气后期的修士,惹恼了他一巴掌拍死这小子,也和拍死个苍蝇差不多。

不料范掌柜不但毫不介意,反而低声下气地与那小子打起商量道:“最近手头真的很紧,可不可以宽限几日?”

毛头小子翻翻眼皮道:“这话你和我说不着,你欠的是谭大先生的账,我只是给他跑个腿而已,想求宽限,你自己和谭大先生说去。”

范掌柜偷瞄了一眼郑采办,似乎是因为当着客人被人追债有些不好意,放低了声音道:“我这儿看店走不开,要不这样,你请谭大先生过来,我当面和谭大先生说清楚。”

毛头小子很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道:“真是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偏生到了你这里就这么麻烦,你等着,我这就去请大先生过来。”说着又瞥了一眼郑采办,小声啧啧道,“这么早就上酒楼,够饿的。”

他说话声音虽小,也被郑采办听了个满耳,差点就要发作出来,只是因为范掌柜一个劲儿地往这边使眼色,满脸央求,这才压下了火气。

第15章 谭大先生

毛头小子前脚刚走,范掌柜就满脸尴尬地跟郑采办抱歉道:“真是让仙师见笑了,那小子就是个混人,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说着又重重叹了口气道,“我就恨自己手贱,管不住啊,好好的店铺不照看,非要去赌,结果......唉,好在他家谭大先生很好说话,我虽然一时灵石不趁手,求他宽限几日应该没问题。”

“你们赌的好大,竟然以灵石为注!”郑采办听范掌柜竟然欠的是灵石而非一般金银之物,心中不禁十分惊讶:要知道即便宗门里那些外门弟子,手上能有几块低阶灵石就算是富户了,外门弟子间相互赌约,多以金叶子为主,如果押上一枚低阶灵石,那就已经算外门的大事件了。看不出在郡城开个小客栈,收入竟然如此可观,也不知这范掌柜输了多少灵石,看他表情轻松,想必没有伤筋动骨。

“一般金银之物,谭大先生是不赌的。”范掌柜放低了声音,一副你懂的表情道,“不过咱们郡城的赌坊,都不欢迎谭大先生。”

“谭大先生是个行家?”郑采办不禁对谭大先生充满了好奇。

范掌柜苦笑道:“我也自认是个赌坊里的行家,结果在他手下输了个底儿掉。”

正说着,门外人影一闪,毛头小子又吵吵嚷嚷地进来:“我家大先生来了,范猴子你有什么话,跟大先生说。”

“二丑,怎么跟范掌柜说话的?好生无礼!”

毛头小子身后,一个身着蓝袍的年轻人轻声呵斥一句,旋即冲范掌柜拱手笑道:“二丑粗鄙,不会说话,范掌柜千万莫往心里去。”然后又冲郑采办微微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郑采办没想到被范掌柜赞了半天的谭大先生竟然如此年轻,看他举手投足不慌不忙,充满儒雅之气,到仿佛是出自仓山书院的人物。郑采办暗运灵气,想试探谭大先生的修为,没想到灵气探出,却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反应。

此人是个凡人?郑采办心中疑惑,看他眼中明明暗蕴着修士才有的神采,绝对不是凡人。可自己又偏偏感应不到他身上的半点灵力气机,除非此人身上带了隐匿修为的法器符箓,又或者修为高出自己太多?

郑采办唯独没把谭大先生往蛮人身上联想,在绝大多数人族眼中,蛮人就是只披着人皮的荒原妖兽,怎么会有如此俊朗的人物?

范掌柜赶紧上前,为郑采办与谭大先生相互引荐,那谭大先生听说郑采办是万兽谷的人,也只是淡淡一笑,礼貌地寒暄几句,态度却不卑不亢。

郑采办见状,就愈发怀疑这位谭大先生来历不凡,他甚至怀疑此人,说不定就是七大宗门的某位真传弟子,在这边历练红尘,磨练心性呢。

谭大先生又与范掌柜聊了几句生意经,还是范掌柜先忍不住,主动提出,所欠的灵石能否宽限些时日再换?

谭大先生笑道:“范掌柜会错意了,莫说宽限几日,就是宽限几年也是可以的。只是当初与范掌柜说好,若是半月内无法还清,则按照郡城的规矩,要再加三厘的利息,这样利滚利地上去,怕是窟窿越来越大,我是替范掌柜着想,才让二丑及时讨要。”

范掌柜讪笑道:“我晓得规矩,只是最近因为开脉丹一事,灵石实在紧俏,我手上原本有些,也都被上头收了回去,实在是拿不出。”

“你店里不是有月华凝霜吗?拿几坛出来抵债也行。”二丑插言道。

范掌柜满脸纠结,最后还是没能狠心把镇店之宝抵债出去。

谭大先生也不逼催,客套几句就准备告辞。

范掌柜犹犹豫豫,最后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突然道:“大先生请留步,我若是能给大先生指条财路,能否免去我的些许债务?”

“哦?”谭大先生似笑非笑,“那倒要向范掌柜讨教一二了。”

范掌柜老脸微红,支吾半天才鼓起勇气,把这条财路讲了出来。三天前店里天字号的套房住进一位来自皇城的姓严的纨绔子弟,出手豪阔,别的不说,单是店里的月华凝霜就已经被他喝光了一坛。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郑采办在一旁暗自结舌,想他昨天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点了那么一小壶的月华凝霜。那货三天竟然就喝了一坛,岂不是相当于,几泡尿就尿没了几十块低阶灵石?

范掌柜又道,这位严公子不但吃喝大方,而且特别好赌,并且赌技也不怎么高明,这两天已经在附近的赌坊里输了不少金叶子。即便如此,严公子却还总是抱怨这种凡人开的赌坊,盘子实在太小,一块低阶灵石就已经封顶了,耍起来实在没有意思。

私底下,严公子也向范掌柜打听过,能不能介绍一些耍的更大的局给他?

范掌柜说道这里,稍微顿了下才道:“我想这位严公子既然是头肥羊,与其让别人宰了,不若推荐给大先生。”

郑采办在一旁听了,心中不禁蠢蠢欲动,只是这个便宜自己又插不上脚,瞟了一眼范掌柜心道:这老小子扭捏做态,也不是什么好兔子,这是要吃窝边草啊。

谭大先生嘿嘿笑道:“就是,就是,如此肥羊你我不宰,说出去让人笑话咱仓山郡城无人啊。”

“不用算我的数。”范掌柜两手乱摇道:“我只给大先生指个财路而已,毕竟是我店里的客人,我怎好参与?”

谭大先生微微一愣,皱眉道:“我本想做个局,需要三个人才行,掌柜的若不参与,仓促间再去找人就有些麻烦。”

范掌柜犹豫片刻还是摇头道:“不瞒大先生,自打与大先生赌过之后,我已经发了毒誓,再赌的话,就罚我烂掉舌头,永远尝不到月华酒的味道。”

范掌柜用询问的目光看了一眼在边上跃跃欲试的郑采办,隆重推出道:“大先生若是一时找不到人,眼前倒是有一位现成的人选。这位万兽谷的郑仙师也是我家的老主顾,与我相交多年,绝对是义气为先的可靠之人。”

谭大先生一脸诚挚地看向郑采办:“谭某冒昧,若是郑仙师不嫌鄙人陋劣,可否看在范掌柜的面子上,帮在下这个小忙?”

“好说,好说,呃,这个大家都是朋友,这个出门在外自然要彼此帮忙,这个,没问题!”郑采办很想做出大宗门的气派,无奈在巨大的惊喜面前,还是有些语无伦次。

第16章 入局

谭大先生哈哈一笑,请范掌柜帮忙在后院布置一间偏僻的客房,以及金钱百子摊的一应赌具。

这些都是现成的东西,范掌柜招呼伙计,片刻功夫就已经收拾妥当。谭大先生带着二丑和郑采办,到了后院的偏僻客房里,先要把这个局怎么做,演练讲解一番。

按照谭大先生的说法,金钱百子摊的玩法大家都很熟悉,规则看似严谨,却也不是没有做手脚的地方,完成这个局需要三个人互相配合,才能宰掉那只肥羊。

做局的关键就在于庄家出摊时,要想办法向两个伙伴暗示出手中铜钱的余数,再由两个同伴中的任意一个,抢先将余数的点位押上,这样那只肥羊就无论如何也赢不了了。

问题是按照规矩,庄家是闭眼抓钱,手中多少铜钱连他自己也是不清楚的。作弊的窍门是,庄家出完第一摊之后,将所有铜钱放回兽皮袋里,却并不松手,只是攥着那些钱在袋子里胡乱一搅,同时捡起一两个钱,或者丢掉一两个钱,使余数发生变化即可。

至于如何向同伴暗示,是在庄家将钱藏入碗底扣好,然后把竹竿压在碗底的时候,通过拿竹竿的手法不同,给出具体的数目。比如庄家用两根指头拿竹竿,余数是一,三根手指余数是二,以此类推。

只要三个人把这套手法玩熟练了,那肥羊也只剩下挨宰的份儿了。

郑采办听得两眼放光,心道,这趟郡城来的值了,不但吃喝玩乐一番,还学了个本事,等回到宗门也找两个交情好的杂役,好好做他几局。

接下来,谭大先生亲身示范,如何出摊,如何暗示,又让二丑和郑采办反复演练了许多次,大家都觉得没什么问题了,这才通知范掌柜,刀已磨好,可以准备宰肥羊了!

三个人也都彼此分开,只等晚饭之后,由范掌柜攒局,然后装作彼此不熟的样子,一起到这间客房宰肥羊。

郑采办心里装着事,晚饭吃的心不在焉,心情紧张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些担心灵石不够。他这次来郡城,从宗门预支了一块中阶灵石,除了买鱼腥果之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要买。除此之外,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也就是七八块低阶灵石。

七八块低阶灵石的身家,在宗门的杂役里绝对算得上丰厚,甚至超过了大多数的外门弟子,这也多亏了他的做的是采办的肥差。不过听谭大先生的意思,晚上的赌局,赌注可是上不封顶的,万一自己坐庄时,那个纨绔子弟发疯下一个重注,自己拿不出灵石来跟注岂不是惨了?

郑采办患得患失地吃过晚饭,怕耽误大事,连酒都是浅尝辄止。

他回到自己的客房喝了片刻灵茶,范掌柜便过来敲门道:“郑仙师,应贵客之邀,小店今夜开金钱百子摊,您是否有兴趣?”

这是他们事先商量好的,为免那肥羊起疑心,由范掌柜暗中撺掇那肥羊出面攒局。

郑采办赶紧放下茶碗,朗声笑道:“我正巧要去赌坊,既然店里有局,何必舍近求远,哈哈哈。不知是哪位贵客,今晚到要耍个痛快。”

他随着范掌柜来到白天“彩排”的那间僻静客房,推门进屋,迎面一个穿着天青缎面长衫的黑胖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那里。

黑胖子的表情有些不耐烦,只淡淡地朝郑采办点了下头,就皱着眉毛催问范掌柜:“我说老范,这都几时了,你说的那俩位还来不来了?早知他们这么拖拉,我还不如去赌坊耍。”

范掌柜呵呵笑道:“严公子少安毋躁,那俩位随时就到。”

他的话音未落,屋外传来谭大先生爽朗的笑声:“对不住,对不住,让各位久等了。”

人随声至,谭大先生推门进来,身上换了一袭月白色的文士长衫,手中折扇飘摇,谈吐气质更是温文尔雅。

在他身后,是商贾打扮的二丑,虽然不像大先生那般出彩,扮相倒也与他的气质颇为符合。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为财而来,彼此间没有必要刨根问底,范掌柜也只把个人的姓氏相互介绍,二丑被范掌柜介绍为丑哥儿,听着有些不伦不类,却也没人介意。

严公子见人都齐了,打发范掌柜把桌上的茶水点心换过新的,然后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张罗着赶紧开摊。

谭大先生笑道:“翻摊虽然耍起来简单,但有些规矩总要事先说定才好开摊。”

严公子伸出一根指头道:“你们有啥规矩我无所谓,我只有一条,就是待会下注可不能封顶,耍得起你请上桌,耍不起及早说,我可没工夫跟这儿陪你逗闷子。”

谭大先生笑而不语。

二丑掏出个兽皮袋子,往桌上一丢道:“我做的是小本生意,手上就剩了几块中级灵石,要是不够陪你耍的,我转头就走。”

严公子瞟了一眼那兽皮袋,撇撇嘴巴,掩饰不住轻蔑的表情,倒也没说什么怪话。

郑采办在一旁看得眼皮子直跳,好在严公子也没有继续追问别人,挽起袖子就准备开摊。

谭大先生拦住他道:“总要定下谁先当庄。”

严公子道:“自然是我来坐庄!”

二丑冷笑道:“凭啥啊?谁肉多谁当庄?”

严公子人虽长得蠢笨,嘴巴却也灵光,反唇相讥道:“要不凭谁生的丑,让你坐庄。”

谭大先生拦下二人,把折扇放在桌上道:“要不这样,我转这扇子,扇柄朝谁谁先坐庄?”

见众人都没有异议,谭大先生将折扇在桌上一转,滴溜溜转了十几圈之后,扇柄正好指向自己。

郑采办心道,这大先生果然是个中高手,虽然炼气士也可以通过灵力暗访的方式将扇子停住,但调用灵气也会被别的修士察觉。谭大先生显然是只靠手上的劲头,控制扇子的转速。

严公子倒也没多废话,反正庄家的赢率又不比闲家高。二丑和郑采办不动声色,一左一右站了庄家两侧的位置,二丑负责用小竹棍扒拉钱,郑采办的任务是赌完一局用木板帮庄家归拢铜钱。

四人站定了方位,谭大先生又给每人发了五盒筹码。筹码是用白色的兽骨打磨而成,又叫骨筹,比牙签稍微粗点,每支骨筹长短粗细全都相同,一百支装满一盒,五盒就是五百支。

谭大先生提议让各人清点一下盒中的骨筹,严公子冷笑道:“用不着。”

第17章 套牢

若是寻常赌坊,在赌额最高的台面上,也就是十支骨筹代表一片金叶子,一盒骨筹代表一块低阶灵石。

严公子却提议,每支骨筹代表一枚低阶灵石,一盒骨筹就是一块中级灵石。

其他三个人自然没有意见,肥羊自己要作死,他们这些宰羊的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郑采办接过筹码,终于放下心来,他手上灵石远远不够,若是先用筹码顶替,就没有关系,反正怎样都是稳赢不输的面儿。

虽然严公子一直催着开摊,谭大先生还是把规矩又重新说了一遍,大家都没有异议,这才挽起衣袖,先把铜钱全都倒在桌上,让大家清点数目,一百枚不多不少。然后又将兽皮袋从里面反掏出来,请大家检查,以示袋子内里没有衬里暗兜。

最后谭大先生又将赌桌上的庄家手套、兽皮袋以及扣钱的大碗摆在一起,请大家查验。这三样东西,都是价值不菲,非要十几块低阶灵石才能换到。它们上面都刻有微型的符阵,可以阻挡金丹以下修士的探查。

郑采办暗中用神识探查之法试了试,果然无法透过符阵的阻挡。

按照一般的赌法,新庄开的头一摊大家都只丢一枚筹码,为的是将各道手续走个过场,待大家都没有异议了,第二摊才开始真正下大注,这叫打红。

可是那严公子却是个混不吝的主儿,等谭大先生把铜钱扣在碗底下,这货就直接拿起一盒骨筹押了三点。

难怪这货连骨筹数都不数,敢情人家是整盒下注啊,这一注可就是一枚中级灵石!郑采办的小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瞟了一眼谭大先生,要知道这一摊的余数,可是没人知道。万一被这小子押中了,庄家可就要赔三盒骨筹出去。平摊到他们三个合伙人的头上,就是一人一块中级灵石。

郑采办和二丑还是按照惯常的做法,摸出一枚骨筹,分别押了一点和四点,这样作为庄家的谭大先生的点数就是二点。

“严公子好气魄。”谭大先生笑意不改,示意二丑开摊。

二丑低声骂了句艹,显然对严公子的举动颇为不满,伸手拿起竹棍,挑开大碗,将铜钱四枚一堆分别推向四方的点位。

艹,竟然被这货押中了!郑采办看着桌台中央剩下的三枚铜钱,差点儿忍不住骂娘。

“奶奶的,老子的运气终于来了!”严公子揽过谭大先生赔付的三盒筹码,哈哈大笑道,“诸位,今晚怕是要对不住了。”

“先胖不叫胖,后胖压折炕啊。”二丑撇着嘴,在一旁小声儿念叨。

严公子心情大爽也不和他斗嘴了,本着赌桌上越赢越要冲的原则,第二摊直接押了两盒骨筹上去。

当然从第二摊开始,谭大先生就可以暗示余数了,郑采办和二丑按照既定的计划,或者我赢或者你赢地将严公子的赢路全部堵死。

到了第五摊,严公子不但输光了开始赢的三盒筹码,自己原本的五盒也全都挪赔了进去。

“老谭,再给我拿五盒筹码。”严公子抹了把额头的汗,不像开始时那么咋呼了。

谭大先生从边上的条案上又取下五盒筹码,递给严公子道:“赌桌之上,话都要说明了。这些骨筹可都是当灵石使的,你这儿预支了十盒筹码,可就是十块中级灵石,别赌到最后拿不出灵石,大家颜面上可就不好看了。”

“笑话!你到皇城打听打听,我严某人多暂干过滚赌赖账那种没**子的事?”严公子瞪起眼睛,摸索半天从腰间解下个兽皮袋子,往桌子上哗啦啦一倒,十几颗颜色各异相间的“鸽子蛋”亮瞎人眼。

郑采办真的感觉被亮瞎了眼,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中级灵石,只是不等他仔细瞻仰,严公子已经收起那些灵石,皮笑肉不笑地说:“既然怕我输不起,没有灵石兑付,在座的各位也都亮亮家底吧?”

郑采办的小心脏又开始怦怦地跳,谭大先生大概也没料到这货竟然来这么一手,面色微窘道:“严公子尽管放心,今晚我输给你多少,保证赔付你多少,一块灵石也不会差了你的。只是我出来的匆忙,身上的中级灵石也只有三四块。左右我现在还赢着,若是输了,再去取也不迟。”

严公子嘿嘿冷笑,也没反驳,不过到了第六摊却一改风格只押了一支骨筹上去。并且接下来的第七摊也是只押一只骨筹。

边上的二丑忍不住骂道:“真特么没劲,你这么个玩法,是准备跟咱们天荒地老咋地?”

严公子阴阳怪气道:“天荒地老啥意思咱不知道,反正想从我这儿空手套白狼就没门儿。要赌就拿出真金白银来,没有,就散伙。”

谭大先生见状,干脆停下手,陪笑道:“咱们几个身处边荒,偏远闭塞,实在是事先没有想到公子出手如此豪气,准备不足到让皇城来的贵客见笑了。如果公子不介意,可否容我片刻时间,我再去筹些灵石,无论如何定要让严公子尽兴才行。”

严公子不耐烦地摆摆手:“快去,快去,我也先去方便一下。”说完,他倒是先起身,晃晃悠悠地走了。

谭大先生等严公子走远,才低声问道:“不知道郑仙师手上能有多少灵石?”

郑采办之前一直牛逼哄哄以宗门上仙自居,此时被人盘地,不禁老脸一红道:“我......我这次来的匆忙,手上只有一块中级灵石。”

“这样啊。”谭大先生露出为难的神色,苦笑道,“没想到这头羊太过肥大,不好往下吞啊。我和二丑也只是一人带了三块中级灵石,我倒是可以再去筹措一些,加上郑仙师的一块,勉强能有十块灵石。不若干脆和他挑明了,咱们三家联合入股给庄家,与他对赌。”

郑采办听了,脸上闪过失望的神色,这样一来,他的一块灵石就只能占十分之一的股份,比之前说好的三家平分,少了许多收益。

谭大先生见他闷声不语,呵呵笑道:“郑仙师千万不要多想,我可以暂借你两块灵石,算所股金,最后赢了多少咱们还是三家平分。”

第18章 孤注一掷

三个人拿定了主意,谭大先生带着二丑匆匆走了,去想办法筹措灵石。

郑采办心情大好,背着手溜达到前院儿的酒楼。范掌柜正忙着招呼客人,见他进屋,忙凑过来悄声问道:“这么快就耍完了?”

郑采办摇头笑道:“耍的乏了,大家先各自歇歇,等下继续耍。”那头羊实在是太肥了,郑采办不准备跟范掌柜透底,闷声发大财才是硬道理。

“要不要给仙师预备些月华凝霜?”范掌柜眨眨眼睛,笑得暧昧。

郑采办哈哈笑道:“那是自然,先给我备着。”

俩人闲聊了几句,谭大先生他们也从外面筹措到了灵石赶回来了,加上郑采办的灵石,凑成一袋十颗中级灵石,准备继续开耍。

严公子验过灵石,对他们三个合股坐庄倒也不反对,反正金钱百子摊都是和庄家对赌,与其他两个闲家也没有关系。不过这货见他们三个人加在一起才将将凑了十块中级灵石,言语之间就更是狂妄,张口闭口都是你们这些偏远之地的修士云云。这让郑采办很是不爽,心中暗恨:你就狂吧,黑胖子!等下连裤衩都输掉的时候,看你还狂不狂?

四个人回到赌桌,谭大先生刚刚拿起手套,严公子忽然窜起来道:“说好的轮流坐庄,这下应该轮到我了吧?”

二丑赶紧挡住他道:“你这人懂不懂规矩?即便是轮换,也要按照次序来,换也该换郑仙师当庄。”

“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严公子翻了翻眼皮阴阳怪气道:“小破地方,偏生规矩不少。”

谭大先生把兽皮手套递给郑采办道:“也好,换个庄家,我也能过过押注的瘾。”

郑采办接过手套,小心脏就不争气地怦怦乱跳,虽然下午练了许多次,还是怕一个不小心弄砸了。按照之前的赌法,每摊的输赢都是好几块中级灵石,都特么快赶上自家老祖一年的吃喝用度了。

好在严公子也换了战术,不像谭大先生当庄时那么冒然下大注了。前三把都只下了十几个骨筹,美其名曰先探探路数。

二丑在一旁冷嘲热讽道:“真特么新鲜,咱赌的是翻摊又不是宝局,庄家都没数,你到能探出路数来?”

严公子被二丑一激,有些挂不住了,第四摊就把筹码盒子里剩下的几十支骨筹全都押了上去。

郑采办三庄坐下来,心里面不那么慌了,严公子虽然下了把大注,却也不慌不忙地将这一摊出好了。

二丑拿着竹棍四枚铜钱一堆地往外数钱,眼神儿好的赌徒,不用推到最后,提前几推就能看出输赢来。

那严公子的眼神儿却不咋地,直到所有铜钱全都推完,才看出结果,狠狠地骂了句娘。

谭大先生这边用木片往庄家那儿推钱,二丑的风凉话可就冒出来了:“这位皇城来的贵客,探了半天路数,探出回家的路吗?照你这个输法,等会儿就只能走回去了。”

郑采办在心里暗赞,这二丑和谭大先生果然是配合默契,黑胖子被他这么一挤兑,再下几注大的,今儿晚上就可以提早收摊了。

“艹!老子不探路了,下把全他娘押了!”严公子果然上钩,被二丑的激将法一激,将身前的四盒筹码一拢,就要往桌上推。

二丑用竹棍往他手上一拦笑道:“庄家还没出摊呢,你往哪儿押。”

坐庄的郑采办被严公子孤注一掷的赌法吓了一跳,却没注意到旁边谭大先生推钱的小木片迅速一抖,一枚铜钱就被挑离了桌面,落在他藏在桌下的另一只手里。

谭大先生将铜钱全都推回给郑采办,桌下那只手自然而然地伸进裤袋,裤袋没有底儿,铜钱便顺着裤腿与大腿之间的缝隙,悄无声息地落在地上。谭大先生踩住铜钱,往郑采办那边轻轻一送,作为地球上老千常用的四大经典骗局之一的翻江局,就此算是完成了大半。

郑采办被对面虎视眈眈的严公子看得手心冒汗,心说,今晚的胜负成败在此一举,这把赢了,黑胖子距离出局也就不远了。这货前后一共换了十盒筹码,就相当于十枚中级灵石,一晚上全都输光了,也不知道最后会是咋样的表情。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努力做出谭大先生那种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无奈小心脏跳得乱七八糟,一点不给力。

郑采办强自按捺着狂跳之心,抓起桌上铜钱时还是稍显慌乱,放回袋里,胡乱摇晃一阵,又从袋里偷偷捡起一枚铜钱,上把是个一点,这一把就应该是个两点。

在碗下面藏好铜钱,放竹棍的时候,比划出两点的手势,郑采办终于松了口气,下面还有一关。这把轮到黑胖子先押注,万一他也押了两点,那么就要有人出来跟他同押两点,将这一把搅黄,重新来过。

郑采办心中暗暗祈祷:老祖在上,保佑这黑胖子不要押两点啊!

他对面的严公子也有点紧张,不过大话已经出口,再往回收又怕被那嘴损的丑哥儿笑话,他嘀嘀咕咕一阵,终于将四盒筹码全都押在了一点之上,咬牙切齿道:“奶奶的,老子特么孤注一掷了!”

谢天谢地!郑采办彻底放松下来,小心脏也不那么死命蹦跶了,他甚至开始走神儿,琢磨起赚到手的灵石该怎么花了。这一局做下来,自己最少也能分到三块中级灵石,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包养”一个模样俊俏,一心修行却资源匮乏的外门女修。想到自己一个灰袍仆役,将蓝衫的女修压在下头,那种逆袭的感觉,酸爽啊!

“一点!一点!一点!”严胖子还在那儿瞪着眼睛憋宝,郑采办轻蔑地瞥了那边一眼,真是个蠢货,桌上就剩下那么几个铜钱,拿眼一扫也就知道最后剩下个.......一点!

不是应该两点吗?!郑采办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赌台上二丑手里的竹棍仿佛重若千斤,拨钱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一堆四枚铜钱送出,台面上只剩一枚锃亮的铜钱。

第19章 变脸

“一点!.....老子押中了......艹他娘,总算让老子抄上把大的......”

耳边,黑胖子扯起破锣嗓子又笑又嚷,郑采办只觉得天旋地转,觉得黑胖子叫嚷的声音时而近在耳边,时而又远在天边。

“一赔三......哈哈哈!”

“仙师?.....郑仙师?”

耳边似乎嘈杂了许久,郑采办感觉有人使劲儿扯他的衣袖,终于仿佛做了场大梦似的,他的心绪又回到了现实。

扯他的是谭大先生,见他总算回过神儿来,谭大先生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提醒道:“郑仙师,该把筹码赔给严公子。”

应该是两点的啊,怎么会错呢?郑采办差一点就把这话说出口了,多亏了谭大先生眼神凌厉地瞥过来,这才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郑采办哆嗦着点出十二盒筹码,推给严公子的时候,另一边的二丑狠狠地骂了句“艹”。

身为炼气修士的他,竟然被个凡人小子骂了句娘,他却连抬头对视的勇气都没了,心里面只是一个劲儿地念叨着:“怎么会变成一点呢?明明是两点啊,我又从袋子里拣出一枚铜钱,没错啊。”

“仙师,赌桌之上胜败乃是常事,后面还有五局,好好把握就是。”谭大先生的话,仿佛救命稻草,让郑采办的精神为之一震。

对啊,我才坐了五把庄,加上之前曾经赢了六盒筹码,就算这一局输了十二盒,手上还剩了几盒筹码,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还有机会翻本儿。郑采办抹了把流了满脸的冷汗,睁着泛红的眼睛,咬牙道:“还有五局,有种,接着来啊。”

“来啊!”严公子满不在乎地嘿嘿一笑,只是他嘴里喊的虽响,后面几局却只是小打小闹地押上几支骨筹,绝不轻易下大注了。

直到十摊出完,郑采办也只从严公子那里又赢回十几支骨筹。

这下连谭大先生都坐不住了,接过郑采办脱下来的兽皮手套道:“之前咱们说好,轮流坐庄,每人十局,我之前的十局还没坐满,咱们接着来。”

严公子仰着下巴,用鼻孔“看”着三个落水狗般狼狈的输家,冷笑道:“接着赌,没问题。我还是那句话,你们得真金白银拿得出跟我对赌的灵石。在我这儿,没有空手套白狼的规矩。”

谭大先生看着桌上仅剩的三盒筹码和几十支散落的骨筹,好半天,终于叹了口气,整个人一下子变成霜打过的茄子,蔫儿了。

严公子前后输了六盒筹码,却在一局之内实现翻盘,里外里反而赢了三个人六盒筹码,也就是六枚中级灵石。

谭大先生手中虽然还剩了三枚中级灵石和几十块低阶灵石,无奈人家要求赌注对等,根本就不给你翻盘的机会。

看着严公子携了灵石大摇大摆地走了,郑采办心有不甘地咬着牙,将手往下一切恨声道:“这人连气脉都没开,凡人一个,仗着自己是皇城来的,竟然欺我仓山无人!干脆找个机会黑了他!”

二丑翻翻眼皮没好气儿地道:“要是能切,我们早就动手了,还用得着费尽心思设这个局?”

“此人万里迢迢从皇城而来,身边岂能无人保护?他若真是个菜瓜,早就被荒原啃妖兽啃得骨头不剩了,哪还轮得到我们来切?”谭大先生苦笑摇头道:“听说蛮武皇宫里有位贵妃姓严。”

郑采办咽了口唾沫,觉得嗓子眼儿还是丝丝拉拉疼得冒火。

“你刚才到底是咋回事?明明还是一点,怎么告诉我们是两点?”二丑的火气更大,手中的竹棍抽在桌子上,啪啪作响。

提起这茬儿,郑采办更是委屈:“我怎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我明明从兽皮袋里又添了一枚铜钱,怎么到了桌上就不见了?你们说,会不会是那黑胖子扮猪吃虎,偷用了什么秘法,换了我的铜钱?”

谭大先生沉吟道:“不可能,我们所用的一应赌俱都刻有符阵禁忌,除非那严公子是金丹修为的符阵高手,否则绝无可能悄无声息就破掉符阵。”

“艹,他若是金丹修士,还用得着和我们对赌这几块破灵石?”二丑骂骂咧咧地狠狠一抽竹竿,只听啪地一声,竹竿断成两截。

“二丑!”谭大先生呵斥道,“不许胡闹,砸坏了范掌柜的东西,小心我剥你的皮!捡起来!”

“咦,你脚边上是什么?”二丑弯下腰,忽然满脸激动地指着郑采办道,“地上怎么会有一枚铜钱?”

郑采办低头一看,脑袋也是忽悠一下,一枚亮闪闪的铜钱就“躺”在他的脚边。武朝铜钱,也是外圆内方,在郑采办看来,这小小的铜钱就像是一张咧开的大嘴,充满了恶意的嘲讽。

“准是你抓钱的时候,毛毛草草掉了一枚!”二丑红了眼睛,就差指着郑采办鼻子骂了,“害咱里外里一下输掉了十二枚中级灵石,今晚的所有损失,全都应该由你来赔!”

郑采办强辩道:“凭什么就一定是我掉了铜钱?你们一个开摊,一个收摊也不是没有可能掉钱。”

“我们连手都没碰过铜钱,那黑胖子又在一旁盯着,怎么掉钱?”二丑怒道,将半截的竹棍往郑采办面前一丢,“你用这竹棍,给老子掉个钱看看!”

谭大先生不紧不慢道:“郑仙师是万兽谷的炼气高手,但在这仓山郡城之内,我们这些地头蛇遇到不讲道理的强龙,哪怕是豁出命去,也是要咬他一片龙鳞下来的。”

“大先生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实话实说,我也只是老祖峰下一个小小的采办,莫说十二块中级灵石,就是之前拿出的一块,也是给老祖采买货品预支出来的。”郑采办老脸一红。说也奇怪,那二丑虽然咋呼的凶,他到不觉得如何。倒是这谭大先生,就如同一条隐藏在笑脸面具后面的蛇,总给他不寒而栗的感觉。

“万兽谷位列七大宗门,在这仓山郡城总该有接洽办事的人物。郑仙师不妨与他们联系,能否筹措一些灵石出来?”谭大先生一脸无奈道,“我手上这四枚中级灵石,是暂时筹措而来,今晚无论如何也要还回去的。之前赢的不算,只算本金的话,咱们一共是输了六块中级灵石,按照咱们三家均分的协议,郑仙师还欠我们一块中级灵石。”

第20章 老千的忌讳

“我连给老祖采办的灵石都输了,还敢和宗门的办事人联系吗?”郑采办两手一摊,“你们就是把我剁碎卖了,我也还不了你们的中级灵石啊。”

“艹,没想到大宗门下的仙师,滚赌赖账到比咱郡城那些瘪三无赖还来的熟练呢!”二丑冷言骂道。

郑采办摆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无赖模样:“眼下只有一条路,就是我悄悄潜回宗门,从相熟的朋友管事,先筹借出一些灵石,把老祖货品的窟窿先堵上。之后,欠你们多少灵石,只有细水长流,慢慢还了。”

“想得倒美,还他娘细水长流?”二丑气笑了,“按照咱郡城的规矩,欠债还钱,哪怕你砸锅卖铁,卖娃卖女人也得给我还上!”

“我特么就是老祖手下一条狗,既没娃也没女人!”郑采办受了半天窝囊气,也急了,满面通红地扯出腰间的兽皮待往桌上一丢,“我的身家都在这儿了,你看哪样值钱,尽管拿去。”

谭大先生似乎还顾着脸面,瞟了一眼兽皮袋子,只是苦笑着摇头。那二丑倒是不管不顾地,抄起兽皮袋就往桌上倒,只听一阵稀里哗啦,各种物件散落了开来。

郑采办也是一愣,他满以为自己做出这个姿态,谭大先生自持身份不会步步紧逼。没料到,二丑这货竟然真的把自己的兽皮袋给打开了,这种感觉就好比正在洗澡的大姑娘被突然闯进来的野男人看了个精光一般令人难堪。

“二丑,怎能如此无礼?!”谭大先生嘴上呵斥的虽响,郑采办却感觉是被两个野男人盯着瞧。

郑采办的身家在万兽谷的仆役中算的上丰厚,兽皮袋里不但有七八块低阶灵石,还有两张黑色的灵符,看颜色应该是土系的。除此之外还有一堆瓶瓶罐罐的丹药,应该不会太珍贵,因为若是入阶的丹药,是万万不会放在普通玉瓶之内的。

谭大先生阻止二丑试图打开丹药瓶的举动,从那堆东西里拿起一块婴儿手掌大小的墨玉符牌。此牌正面用小篆刻了万兽谷三字,后面雕了一只花脸狸猫。只从这惟妙惟肖的雕工就可以看出这符牌的来历不凡,那只长得宛如小狐狸的狸猫仿佛活了一般,随时会从牌上跳下来。

郑采办见状道:“这是万兽谷花狸峰,我家老祖门下的弟子符牌,此牌所到之处,宛如老祖亲临。”

二丑撇撇嘴:“你一直随身携带这符牌,怎么刚刚掉钱的时候,也不见你家老祖提醒一句?”

郑采办阴沉着脸,没搭理二丑。

谭大先生将桌上的物品一一收回兽皮袋中,只留了那枚符牌在手,笑着对郑采办道:“既然郑仙师一时灵石不凑手,就请将这宗门符牌暂且抵押在我这儿。等郑仙师回到宗门,一定有办法凑够灵石,那时再将符牌赎回,如何?”

郑采办犹豫一下,点头道:“我明天一早就出城,最多七日,一定回来。这枚宗门符牌,就请大先生代为保管几日。”

“你要是跑回宗门从此龟缩不出,我们找谁讨要灵石?难不成还得我家先生亲自去你们万兽......”

二丑还待纠缠不休,却被谭大先生喝止住,他收起符牌朝郑采办拱了拱手道:“一言为定!在下就祝郑仙师一切顺利,早去早归。”说完也不废话,带着二丑推门而去。

郑采办坐在那里发了会呆,最后恨恨地锤了下桌子,抓起兽皮袋,起身匆匆朝客房走了。

******

长夜漫漫,有人梦中寻好事,有人无眠愁断肠。眼看就要过了寅时,外面虽然还是一片黑漆,但再过一刻钟,天边将会蒙蒙泛白,卯时就是郡城开城门的时刻。

殷家兄妹连同殷勤这一晚都没有回修士山庄的仓山驿站,而是躲在范猴子的屋里等候消息。兄妹四人都是一宿没睡,却还是精神抖擞,没有一点困意。

殷小小已经缠着殷公丑将几个时辰前的那场赌局,讲了好几遍,却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儿的故事一般,怎么也听不厌烦。

老三殷公寅则是一脸懊悔,直说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撒泼打滚也得算他一份儿。

“殷勤,别睡了,你怎么把兽皮袋又还给他了?”殷公丑忍不住捅了几下在一边伏案大睡的殷勤,看他那着急的表情就像只看着香蕉却吃不到嘴的猴子。

殷勤被人推醒,一时间还有些懵噔,揉着眼睛问:“姓郑的出城了没有?”

“城门还没开呢,除非他不要命敢翻城墙出去!”殷公丑想到那只兽皮袋就是心疼的要命,“我的谭大先生,你当时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在边上一个劲儿地给你递眼色,你咋还就把那支袋子还给他了呢?那里面光低阶灵石就有七八块,杂七杂八的东西加起来,最少能换十几块灵石吧?你留块万兽谷的牌子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还敢冒充万兽谷的弟子在仓山郡城行骗?”

殷勤正色道:“二哥这话说的不对,什么叫冒充万兽谷的弟子?各位参加过万兽谷的开脉大会,就已经是万兽谷的挂名弟子,若是灵根上乘,被选入宗门,就更是名正言顺的万兽谷弟子。”

殷小小忽然想起一事,担忧道:“可你们几个刚把人家老祖的采办骗得好苦,还坑了人家给老祖购置货品的灵石,怎么还敢送上门去?”

殷勤道:“那些灵石是他输给皇城来的严公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若是这个采办稍微长点儿脑子,捅了这么大的篓子,多半是要偷偷跑路,怎们还敢回万兽谷去见老祖?”

正说着,范猴子满脸笑意地进来,一进屋就朝殷勤道:“你个小蛮子,还真被你料中了。那个姓郑的果然是一大早就出了城门,不过他朝北面万兽谷跑了几十里路,就躲到一个僻静处换了衣袍,打扮成个行商的模样,拐弯向东去了。”说着,又扬了下手中的衣物,“他连万兽谷的弟子衣袍都悄悄埋了,看来是铁心跑路了。”

殷勤哈哈笑道:“二哥,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什么坚持把兽皮袋还给他吧?咱们设局骗人,最忌讳就是赶尽杀绝,不留余地。总要稍微给人留些缝隙,给他个回旋的余地,若是贪心太大,将人逼到绝路上,以至于狗急跳墙,鱼死网破,就成了咱们的麻烦。”

殷勤接过衣袍,正是那件绣了花脸狸猫的万兽谷的灰衫。这灰衫想来也不是寻常衣料做成,上面虽然沾了些土,但用力一抖就都纷纷掉落下来,而且衣衫上连丝皱褶都没有,仿佛新的一样。

第21章 鱼腥果的新用途

“这是雪蚕丝织的衣料!”范猴子皱起眉头,“这姓郑的只是个采办,竟然会用雪蚕丝的衣料来做袍衫。”

“雪蚕丝很贵重吗?”殷小小伸出大手搓揉几下那灰袍,惊道,“呀,这袍子好软,比我家里的绵丝被还软。”

“那今晚你就盖着它睡觉!”殷公寅没好气儿地逮呛谁。

“才不要,被人穿过,都臭了!”殷小小甩开灰袍,一脸嫌弃。

“没什么味道啊?”殷公子拿起灰袍闻了闻,扭头问殷小小:“总比老四兽皮袄的味道小多了,你一直披着它,咋就不嫌臭?.......哎呦......你这丫头,再这么粗暴,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殷小小将殷公子的脑袋按在桌子上,气道:“等我告诉爹去,你不但喝酒,赌钱还到青楼找女人。”

殷公子苦脸哀求道:“我那都是逢场作戏,都是殷勤安排的。”

范猴子心里藏着事,没理会小辈们的嬉闹,面色凝重地问殷勤:“这个姓郑的会不会有什么背景?一件雪蚕丝的衣衫,最少要两块低级灵石,连一般的内门弟子都穿不起。”

殷勤笑嘻嘻地将灰袍穿上,不介意地道:“内门弟子穿不起,不见得灰袍仆役也穿不起,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就好比您老这月华凝霜,您能隔三差五品上两壶,这口福就连殷家老祖也比不了。”

殷勤的身材虽然不高,但比干瘦得像只老鼠的郑采办还是高出一截,灰袍穿在身上紧巴巴地,并不合身。好在扮演穿灰袍的万兽谷修士并非他的戏份,边上等得焦急的殷公寅,看他转了两圈就迫不及待地将灰袍从他身上剥下来,套在自己身上。别说,看他的形象气质到和那郑采办颇为相似。

范猴子看着殷公寅穿着灰袍,背着手,做出大宗门采办的种种嘴脸,又想想殷勤的话,也的确有些道理,索性不再纠结郑采办的背景,他又开始为下一步的计划患得患失起来。

这两天殷小小和殷公寅带着客栈的几个小厮,倒是把仓山坊市各家鱼腥果的行情摸了一遍,比他预计的价格稍微低些,基本一枚低阶灵石可以换十颗到十一颗鱼腥果。鱼腥果的储存期不长,店家一旦收入,只能采取薄利快销的策略,范猴子推测,店家的成本在十三颗每灵石左右。

虽然每家具体的存货量,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根本无法搞清,但范猴子估计,整个仓山郡城的量加起来,也就是两千枚到三千枚之间。其中大半是被仓山坊市中较大的五家店铺所掌握,其他的鱼腥果则是零星分布于坊市中上百家的小型店面之中。

按照殷勤的嘱咐,殷公寅他们昨天就已经开始购进鱼腥果。不知道殷勤是怎么想的,他并没有采纳范猴子的建议,从一家大的店铺集中采购,以期压低价格。

不但没有集中采购,殷勤反而特别嘱咐小小他们只从每家店铺零星购入一些,量不要太大。

殷小小几个人分头行动,跑了大半个坊市,一共花了五十三块低阶灵石买了六百零七颗鱼腥果。

******

昨天晚上见到殷勤时,殷小小觉得没完成任务,有些沮丧,殷勤安慰她:“真的够了,再多我也吃不了。”

殷小小吓了一跳:“这果子不是有毒吗?你怎么敢吃?”

“我有一半蛮人血脉,这果子妖兽吃得,我自然也吃得。”殷勤忍着笑,一本正经道。

“可是,吃这么多鱼腥果有什么用?”殷小小瞪着殷勤,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用处大了,比如可以帮助开脉。”

“帮助开脉!”殷小小吃惊地张着嘴巴。

那晚殷勤只给大伙说了针对郑采办的第一步计划,至于买鱼腥果的目的,只简单提了“囤积居奇”四个字。

殷小小虽然漫无心机却并不傻,她从来没听说这鱼腥果竟然有帮助开脉的奇效,而且如果真有这个效果,鱼腥果哪能那么便宜就能买到?

殷勤见殷小小不信,解释道:“那是因为大家还不知道,等大家看到开脉丹方就该去抢这鱼腥果了。”

竟然还有开脉的丹方?殷小小左右看看,见大家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只有自己还蒙在鼓里,一把抓住殷勤的胳膊猛烈摇晃道:“四哥哥最坏了,什么事都瞒着小小。”

殷勤被她摇晃得宛如风中枯叶,险些散了架子,赶紧从怀里掏出张破旧的兽皮递过去:“这就是丹方,给你,给你。”

殷小小接过丹方,装模作样地看看,她识字不多,只零星认得几个,就将兽皮丢回去:“你这丹方从哪来的?”

殷小小虽然看不懂丹方,却也知道所有关于丹药、符咒乃至炼器的秘本在蛮荒都是万金难求的宝贝。

殷勤眨巴两下眼睛道:“咱们内部说,这丹方是我和三舅爷爷琢磨出来的,对外,这丹方是皇城来的严公子,从万兽谷弟子手中赢来的。”

殷勤把兽皮塞给殷公子:“严公子,今天晚上去潇湘馆好好嗨皮,顺便把这张丹方散出去。”

殷公子揣好兽皮,忍不住问:“嗨皮是啥意思?”

殷勤微微一愣,解释道:“是句蛮人的土话,就是很开心的意思。”

殷小小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又扯住了殷勤的胳膊准备摇晃:“四哥哥,你们在赌场嗨皮,我和三哥却在外面顶着日头跑,现在三哥也要加入你的计划去嗨皮,只剩下我从来没有嗨皮过。不干,你要陪我一起嗨皮!”

殷勤抹了把冷汗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逛坊市,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学蛮人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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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虽然一宿没睡,却依旧精神抖擞。殷公寅终于等到了属于他的差事,可以披着那件万兽谷的灰袍去坊市里招摇撞骗。

殷公丑将殷公子拉倒一边,虚心讨教严公子在潇湘馆里的种种经历,一个说的口沫横飞,一个听的眉飞色舞。

殷小小见殷勤答应陪她逛坊市,也是开心得不得了,不过她马上又出了个幺蛾子,其他人都真枪实弹地出去骗过人,只有她从未尝试过骗人的滋味,她也要求体验一把当骗子的感觉!

殷勤微微抬头,看着大妞儿满脸向往的神色,心中一动,又马上升起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唉,以大妞儿的这个姿色以及爆表的武力值,不去搞仙人跳,真是可惜了。

第22章 暗中的杀机

同样的不眠之夜,同样的等待天明。

位于修士山庄半山腰的竹轩雅榭是修士山庄用来招待筑基以上修士的一处幽静庭院,与山下那些人口混杂的驿站不同。这些位于半山腰的庭院都是独门独院,互不干扰,彼此间最少隔了几里地的距离,用以保证进驻的修士能够享受到足够的灵气。

虽然天边已经渐渐泛白,屋里面依旧“灯火烁烁“。小焰炎术是炼气士首先要掌握的基本法术,拥有火灵根的修士,仅需消耗微弱的灵力,就可以让一个漂浮于空中的小火球燃烧两个时辰以上。即便灵根五行缺火,也可以借助一种简单的法器焰炎烛,来实现相同的效果。

三两天的功夫,殷铁城似乎又苍老了许多,一张核桃皮般的老脸上,纵横的沟壑又深了些,在火光闪烁映照之下,显得阴森可怖。

“看来,老祖的情况是每况愈下啊。”殷铁城手中捏着一张小纸,反复看了几遍,说话的语气中却透着不该有的兴奋。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修士,修为却已经到了筑基初期,此人面色很冷,眼眶中黑瞳很小却透着凶光,再配合上大片的眼白,让人想起一个词——“白眼狼”。

白眼狼接过殷铁城手中的纸条,瞟了一眼,然后两根手指微微一撮,纸条便噗地着了起来,瞬间化为灰烬。

“你家的这头老狐狸啊,到底是苟延残喘还是养精蓄锐准备最后一搏,现在还言之过早。”白眼狼的声音好像破剑划在铁盾上,吱吱扭扭地让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殷铁城的态度显得有些卑微,附和道:“我看他多半是在故弄玄虚,他这一辈子,看似心计深沉,实则优柔寡断,错失了不少良机啊。”

白眼狼桀桀笑道:“你这话没错,但凡老狐狸能有殷长老的魄力,小仓山也就没有我赵家的立足之地。”

“赵真人说笑了。”殷铁城老脸一红,叹气道:“我这也是为殷家的小辈打算,当初要不是殷铁山一意孤行非要去猎捕那赤睛猪,我那筑基期的二弟也不会死。即便老祖无法突破金丹,殷家还有两位筑基修士,尚且能在小仓山勉强立足。但眼下,唉,也只有放弃小仓山举家迁入郡城,才是殷家唯一的出路。”

狗屁的为了小辈,这老狗还不是为了那枚筑基丹!白眼狼没心情听殷铁城诉苦,稍显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李柏子那边怎么说?”

殷铁城苦笑道:“李家打的好盘算,只答应出三个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与我配合,在半路劫杀殷铁山的儿女嫡系。依我看他们存的是渔翁得利的心思。”

“就让他们先做两日白日梦吧。”白眼狼冷哼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低声道,“咱可丑话说在前头,殷铁山的三个儿子,你们怎么处置我都没意见,唯一他那个丫头可得给我留着。”

殷铁城知道这位赵家家主修习的是阴阳采战的邪术,见他问起殷小小,只有按捺住心里的腻歪,强自笑道:“那丫头傻大笨粗的,哪里及得上盼熙半分?”

殷铁城嘴里的盼熙,就是前几日在荒原上被殷勤撺掇蛮荒牦牛用屁臭过的殷盼熙。她并没有和殷勤他们一起住在山脚的驿站,而是被殷铁城打着见世面的旗号带到了半山腰,引荐给了赵家家主。

可怜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从小被男孩子们众星捧月般地供着,到了白眼狼这等筑基修士的手里,稍微用些手段,就只有乖乖就范,只三两天就已被揉搓地不成样子了。

提起盼熙,白眼狼啧啧嘴巴,一脸的无趣:“那孩子不行,身子骨太弱,禁不住几下折腾,每次不是哭天喊地就是干脆晕厥装死。”

“那是她福薄,禁不住赵真人的调理。”殷铁城厚起老脸,一副惋惜的模样。作为殷小小的大伯,殷铁城的内心并不情愿把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小小送到狼嘴里,只是事已至此,再没有回旋的余地,他也只有咬牙暗念“无毒不丈夫”了。

“那几个小杂碎,这几日都还安生吧?”白眼狼随口问道,“还是要盯紧些,郡城不比小仓山,规矩多。别让他们惹出乱子来,不好收拾。”

殷铁城笑道:“赵真人请放心,他们这两天都窝在城里范家的客栈里,除了小小和老三到坊市里买了些鱼腥果,其他几个都没露面。”

“鱼腥果?”白眼狼奇道,“买那东西有什么用?打算喂养妖兽吗?”

“那东西除了喂养妖兽,也没别的用途了。那几个小杂碎,说不定还在做美梦,想着日后成了万兽谷的弟子,也会有妖兽认主?”

“我倒有个主意,等宰了那几个杂碎,正好可以推到妖兽身上,谁让他们随身带着吸引妖兽的鱼腥果呢?”

“真人高见!哈哈哈。”

******

“等会儿跟人说话时,千万不要慌张。你只要在心里把他们想象成你那几个怂包哥哥的模样,自信的感觉自然而然就来了。”殷勤一面走,一面帮助殷小小做心理建设。

作为第一次试水“江湖”的小老千,殷小小有些紧张,偷偷扯住殷勤的衣袖道:“还是你和我一起去吧,我怕万一.......”

“有什么可怕的,万一露馅,你只管撒腿就跑,自有四哥给你殿后。”殷勤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殷小小看得呆了下,真诚地说:“我还是喜欢殷勤哥现在的样子,你不知道,你扮成那个大先生的模样,虽然也好看,可不知怎的,我见你那副样子,心里却总是冷飕飕的,可难受了。”

“那以后四哥在小小面前,就永远不当大先生。”殷勤拍拍大妞儿的虎背,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售卖妖兽的汉子道,“去吧,就去问问那人手中牵的珊瑚角怎么卖?”

珊瑚角是荒原上特有的一种角鹿,因为公鹿的角生的酷似珊瑚,才得了珊瑚角的名字。这种鹿被驯化之后,可以作为坐骑使用,速度和凶猛不如荒原狼,但性情温顺,耐力好,是很多女修的最爱。

第23章 残卷

殷勤也是被殷小小缠得没辙,这才同意带她耍个小把戏,让她尝试一下当个小老千的滋味。

殷小小按照殷勤所交代的,走过去和那卖珊瑚角的汉子搭话,殷勤就远远地看着。别说,这大妞儿还真挺有天赋的,虽然听不到俩人具体说了些什么,但看殷小小先是围着那头珊瑚角转来转去,拍拍看看很是喜欢的样子,显然已经进入了角色。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又聊了一会儿,殷小小就让卖鹿的汉子牵着珊瑚角跟她走,一直走出半条街的距离,来到一处卖首饰珠宝的银楼。

殷小小让那卖鹿的汉子在门外稍等,一个人“嗨皮”地进了银楼。虽然隔了好远,殷勤还是听到大妞儿进门前,很是热情地喊那卖鹿汉子为“大哥”!

天才啊!殷勤忽然觉得大家以前都看轻了大妞儿,在他前世的记忆里,有一种专门针对男人,成功率极高的骗术,叫做“萌骗”!简单说,就是女人越萌,越容易将男人骗得晕头转向。

功夫不大,殷小小又很“嗨皮”地从银楼出来,出门时又朝那卖鹿汉子喊道:“大哥,你稍等我下,我去去就回。”

直到殷小小左转右转地在人群里没了影儿,跟在她身后出门的银楼伙计才和卖鹿的汉子相视一笑,然后耐心地等待着那个萌哒哒的大妞儿拿钱回来。

殷勤见一切进展的非常顺利,也转身撤了,直接到与殷小小事先约定的街道另一头的路口等着。

他站在路口等了片刻,殷小小满面通红地跑来了,见面就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纯金打造钗子道:“殷勤哥,你看!”

殷勤接过钗子,点点头,样式虽然一般,但胜在够大够沉,倒是符合大妞儿一贯的风格。

殷小小首骗成功,兴奋地要命,扯着殷勤绘声绘色地讲个不停。她如何跟卖鹿汉子说,一起去拿钱买鹿,到了银楼又跟里面的伙计说了类似的话,那伙计见她门外有“大哥”候在那里,也没拦她,直接让她戴着金钗走了。

看着小小开心的样子,殷勤忍不住给她泼点冷水:“你的愿望实现了,现在可以听话回客栈了吧?”

殷小小愣住了:“干嘛回客栈?你不是答应陪我逛一天坊市的吗?”

殷勤正色道:“你傻啊?刚刚在坊市里骗了人家那么大一支钗子,还不赶紧远走高飞?”

殷小小傻眼了,嘟囔半天,气得噘嘴道:“我看出来了,殷勤哥才是真正的大骗子!”

打发走了殷小小,殷勤脸上浮现出谭大先生特有的笑意,奶奶的,老子被困在小仓山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大半年,终于可以一个人自由自在地嗨皮,买些奢侈品了!

上一世的殷勤,人品虽然不及格,但对生活品味却是很有追求的。这一世,他穿越而来,一头扎进了小仓山,成天披着条臭哄哄的兽皮,几个月也洗不上个澡,那生活品质,唉,宝宝心里苦啊。

殷勤身上带了五块低阶灵石,七八片金叶子,还有一些散碎的银锭铜钱,与一般的炼气修士相比,可谓阔绰。这也是他第一次能够沉下心来,不受干扰地,近距离地去了解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

仓山坊市与他之前所见山庄坊市截然不同,与错落有致整齐划一的山庄坊市相比,这里就像他前世去过的那些杂乱的乡镇大集市。坊市的街道三横两纵,每条都很宽,放在前世的话,足够开成双向四车道的马路。

三条平行的横街大致有一里左右的长度,两条纵街则延伸出五六里地,除了街道两边固定的商家店铺,坊市里满仓满谷的都是些临时摆的地摊。

殷勤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就这么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一个摊位一个摊位的看过去。东西虽然琳琅满目,大家却还没有奢侈品的概念,甚至很多摊位所卖的东西大都是些未经加工过的材料,或者仅仅是些粗加工的半成品。其中又以荒原妖兽的皮毛骨肉为多数,再有就是各种生长在荒原之上的草药瓜果。

至于殷勤所急需的攻击或者防御类的符箓法器,则非常少见,即便偶尔有人售卖,价格也是高的离谱。像殷铁山当初所用过的那张金甲符,价格都在三五枚低阶灵石左右。

平心而论,金甲符的防御力在炼气或者筑基期修士可用的灵符中还是不错的,之所以被那头赤睛猪几下破掉,主要是还是因为赤睛猪本身的等级太高,已经到了四级妖兽巅峰,再进一步就可凝聚妖丹成为大妖。

除了灵符法器,殷勤还特别注意各种与修炼,丹药,以及灵符,炼器有关的书籍法卷,前世的经验告诉他,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灵丹再好不如自己能炼,灵符再强也要自能画。

只是殷勤转了大半条街,连一本像样的东西都没看到,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荒原的修士还停留在口传心授的阶段,跟本就没人肯下功夫把这些东西记录下来。

他正觉得失望,忽然眼光一亮,不远处的一个偏僻角落的摊子上,竟然真的摆着几本书!

那是几本用草纸线绳装订的书!不是那种乱七八糟的兽皮卷儿。殷勤按捺住满腔的激动,快步过去,最靠近外面的一本,封面赫然写着,“洞天灵符残卷”六个大字!摆在里面的几本则分别印着“五行大义残卷”,“法器探微残卷”,“五行合化残卷”,“素玄经残卷”。

怎么都是残卷?殷勤纳闷地瞟了一眼坐在摊位后面的,正托着腮帮子半闭着眼睛打瞌睡的老头。

“老人家,您这些书怎么卖啊?”

老头脑袋一歪,然后激灵一下清醒过来,见来了主顾,脸上堆起笑容:“一锭银!”

“一锭银?!”殷勤怀疑自己听错了,这么珍贵的东西,竟然只要一锭银?一锭银就是一百枚铜钱,对于寻常百姓来说,省吃俭用能过大半年的生活。

老头以为他嫌贵,解释道:“只要一锭银,这五本您全拿走。”

殷勤彻底懵瞪了:这些书虽然写着残卷,但书页的装帧都很整齐,显然是抄写本而非原件。即便如此,也不可能一锭银买五本啊,莫非里面的内容太过残缺,以至于根本没法看?

“我可不可以先看下里面的内容,再做决定?”一锭银虽然不多,殷勤也不想花冤枉钱。

老头犹豫半晌,伸出五根手指道:“不瞒您说,以前有人也说先看后买,结果看过之后,却甩手走了。您若真想看,先付五枚铜钱,可以给您每本试看一两页。”

第24章 阅读残卷的正确姿势

头回听说还有蹭看秘籍残卷的!殷勤老千出身,本能地感觉这书里面有古怪,难道是打着残卷的幌子骗人试看?不过,五枚铜钱也真的不多,殷勤干脆掏出一锭银丢给老头道:“你这书里要是白纸一张,或者胡写乱画的,可别怪我砸你的摊子。”

“那怎么可能,我张记残卷,祖辈三代的传承,绝对不会糊弄人。”

这老头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殷勤拿起那本“洞天灵符残卷”,随手翻开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副插画,画的是光溜溜的一男一女,摆的是个老汉推车的姿势。

这特么是啥玩意?殷勤又翻开一页,还是画的一男一女,不过姿势换了,兔子蹬鹰!这是整本的春宫图啊?和洞天灵符没有一毛钱关系。

殷勤不死心地又拿起那本“五行大义残卷”,还是同样的玩意,只不过从一男一女换成了一男两女。

老头神秘兮兮地还在一旁介绍:“请您长眼,这些图样可都是从皇城那边儿拓来的,甚至有些特别精致的,是从宫里流出来的......”

“你特么拿我寻开心呢?”殷勤怒道,“老子要看的是正经画符,炼器的东西。”

“那您为何要买残卷?”老头委屈地解释道,所谓残卷在仓山郡城就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特种书籍,里面的内容虽然不堪入目,但外皮却堂而皇之地冠以各种修炼的名目。这样客人买回家去,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放在书架之上了。

老头虽然说话小心翼翼,心里却忍不住嘀咕:这人也是个财迷疯,拿着一块破银锭就想买五本真正的修行书!

殷勤看出老头眼中的轻视味道,也觉得挺尴尬,好在他脸皮够厚,正准备甩手走人,冷不丁身后传来女人兴奋的声音:“四哥哥,我总算找到你了,原来你躲在这里买......”

女人话说一半儿,忽然停了,殷勤回过头,只见殷小小头上顶着一个特大号的金钗,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满脸惊讶地呆在那里。大大的眼睛瞅过来,又瞄瞄书摊上的那几本残卷,殷小小的脸忽然涨的通红,结巴道:“四、四哥哥,你......你怎么会买这东西?”

殷勤暗骂了声艹,心想自己还真是个土鳖,看殷小小的表情,连她都晓得所谓的“残卷”是个神马东西。不过他的反应也是极快,淡定地对小小微微笑了笑,然后将书递给老头道:“一锭银,把这五本书都给我包起来。”

从老头手里接过书,殷勤顺手递给殷小小道:“这东西还真不好找,回头替我转交给你二哥吧。”

“我就知道,肯定是我二哥的主意。”殷小小脸上浮起淡淡的怒气,“殷勤哥,以后别听他的,就帮他买这些烂东西。”也难怪她生气,从小到大唯一一次挨揍,就是因为偷翻了殷公丑私藏的“残卷”,并且告诉了殷铁山。

“那头珊瑚角怎么没一起牵过来?”殷勤带着殷小小快步离开老头的烂书摊,转了个话题道。

殷小小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把珊瑚角买下了?”

殷勤瞟了一眼她头上的大金钗笑道:“你敢顶着它逛坊市,自然是良心发现不做骗子了。”

殷小小红着脸低下头道:“其实,我的良心也没发现,就是想着只有这样才能跟殷勤哥一起逛坊市。”

殷勤好奇地问:“沉不沉?”

“什么?”

“我问你头上顶个大家伙,不觉得累吗?我刚才掂了下,得有七八两吧?”

“殷勤哥!”殷小小扭捏一下,旋即得意道,“才不累呢,反正你们几个小子加起来都没我劲儿大!”

殷勤同意地点点头:“这倒是。等下哥买了什么东西,你帮哥拎着,还有,坊市人多,你要跟紧了我,不许随便乱跑。”

见殷小小一个劲儿地点头,殷勤满意地背起手,迈开步子,虽然没有面朝大海,却也感觉春暖花开。

******

宝芝斋是家两层楼的小店铺,位于仓山坊市三条横街中的一条,地点有些偏,主要售卖荒原特产,有以草木果实类为主,兼卖一些取自妖兽身上的宝材。

宝芝斋的一楼,打了三面墙的货架,上面摆的都是些大路货,大多数不需要灵石,甚至有些常见的药草价格低廉,用银锭都可以买到。

二楼则是专为贵宾准备的四间雅室,布置的与茶楼酒肆的雅间相仿,唯一就是每间屋都加了特别的符阵禁制以防屋里面进行交易时,外人窥探。

宝芝斋的掌柜姓王,炼气初期的修为,经商多年,举手投足都带着世故圆滑的商贾之气。王掌柜亲手沏好了一壶灵茶,用紫檀托盘托着,走进走廊最靠里面的一间雅室。

雅室里,两个年轻人正在欣赏墙上挂的一副深谷幽兰图,其中一人身着宗门仆役样式的灰袍,另一人却是书生打扮,正摇头晃脑地斟酌诗句:“深谷幽兰香,暗开无人赏,与君掐一枝,这个,这个.......蓬荜也发光。”

“程公子好文采!”王掌柜忍住笑,将茶具放在桌上,介绍道:“小店陋劣,没什么好东西,唯有今年新采的雨前灵茶,出自九幽山庄,请两位上仙品鉴。”

“哦?九幽山庄的茶。”吟诗的程公子很感兴趣地坐下,品了一口,陶醉道:“好茶,真是唇齿留香,绕梁三日啊。”

王掌柜谦让两句,却没想明白唇齿间的香气又怎会去绕梁三日?

程公子抿了口茶,又对身边那灰袍仆役道:“孙采办也尝尝,这九幽山的茶果然比谷中的高明不少。”

那孙采办却是个冷脸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又面无表情地放下。

王掌柜见他牛饮了一杯灵茶,心中升起暴殄天物的感叹,转回正题道:“可否请两位上仙示下,此次光临小店,是要采买些什么货品?”

程公子打开折扇哗啦啦地扇乎几下道:“采买货物的事,请与孙采办谈。至于我么,只是想向王掌柜打听些闲事。”

王掌柜点点头:“那咱们是先谈采买,还是我先向公子讨教?”

程公子端起茶碗:“自然是先紧着正事办。”

王掌柜看向孙采办。

那货翻了翻眼皮道:“你家有多少鱼腥果?”

王掌柜微微一愣,心道:怎么又是一个买鱼腥果的?他店里鱼腥果的存货并不多,只有不到百颗,前两日有个大块头的丫头连价都没砍,就急匆匆地买走了三十颗。而且这个孙采办问的好奇怪,不说自己要买多少,反倒问自己店里的存货。

第25章 炒作

王掌柜留了个心眼,说了个活话儿道:“鱼腥果这东西,平常鲜有买家,小店只存了二十余颗,不过上仙若是要的多,小店也可从别家紧急调一些过来,保证不会让上仙失望。”

“只有二十余颗?”孙采办皱了皱眉头,直接道,“那就都买下,你也不用调货了,左右程公子都要一家家问过去。”

连价都没讲就全买下了?王掌柜在心里打起小算盘,试探道:“最近鱼腥果的行情紧俏,一枚低阶灵石只能买十颗。”

话未说完,孙采办便丢出三块低阶灵石:“你店里有多少尽管拿来,剩下的给我兑成金叶子。”

这个孙采办的脸虽臭,却也是个爽快的,王掌柜对孙采办的看法有所改观。他店里的鱼腥果是一比十三进的货,这一单便挣了六七片金叶子。让他好奇的是,看这孙采办的架势,仿佛是要将市面的鱼腥果一扫而空的架势,也不知万兽谷买这么多鱼腥果是做什么用途?

王掌柜忽然有些后悔,不该那么轻易就一下子卖出二十多枚鱼腥果,商人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说不定就隐藏着某种巨大的利润。

“贵宗可是新添了灵兽?以后若是需要大量采购鱼腥果的话,不妨提前通知小店,我们也好提前筹措。”王掌柜假作随意地探口风。

孙采办绷着脸道:“我家老祖新晋金丹,执掌花狸峰,老祖座下的灵狸也在进阶边缘,需要一些鱼腥果来调理,倒也用不了多大的量。”

王掌柜口中应是,心里却不以为然:大家都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说些不咸不淡的话骗鬼呢?

一旁的程公子借机插嘴问道:“我要跟王掌柜打听的事,也和这鱼腥果有关。希望王掌柜能够如实相告。”

王掌柜心说,正题来了!旋即正色道:“程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程公子做出无所谓的表情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除了我们之外,最近可还有其他的买家从贵店购买了这鱼腥果?”

王掌柜犹豫一下,如实答道:“两天前,的确有位客人从我这里买了三十颗鱼腥果。”

程公子眼中精光一闪,追问道:“王掌柜可还记得此人的相貌,能否给我们讲讲这位客人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王掌柜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泥鳅,哪能轻易被人套出话去?闻言苦笑道:“这个么......不瞒二位,当时店里的客人很多,我也没太注意,只记得是个年轻的女人过来买的。”

程公子露出会意的神色,从怀里掏出一块符牌放在桌上道:“我知道王掌柜是个诚信之人,轻易不会透露客人的私密事情。不过,在下奉了老祖之命,特地查办这边鱼腥果的消息,王掌柜一定要这么说,我也只好如实向老祖禀报。”

王掌柜看了一眼桌上的墨玉符牌,暗自打量这位程公子,竟然从他身上感应不到一丝灵力的波动。他的修为只有炼气二级,感应不到高手的气息也是常有的事。在他眼中,这二位虽然顶着万兽谷的名头,但万兽谷再牛逼也不到仓山郡城来,

想通了这一层,王掌柜不卑不亢道:“既然是老祖交代下来,小店哪敢稍有隐瞒?只是还望上仙稍微示下,这鱼腥果到底有何奇特之处,竟让您亲自跑一趟。”

程公子略微迟疑了片刻,终于不再兜着圈子说话,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老祖之所以派我下来,主要是因为有些心怀叵测的小人正在暗地里炒作鱼腥果,想给老祖难堪。”

王掌柜愣道:“这鱼腥果有什么可炒作的?既不能吃也不入药,除了贪腥的灵兽喜爱,没别的用途。”

程公子颇为感慨地叹道:“要是世人都如王掌柜这般洞悉事理,我们这些办事的人也就不用跑断腿了。可偏生就有不少的蠢货,听信谣言。唉,说句自曝家丑的话,我家老祖新晋金丹,难免有那不争气的心生嫉恨。明里不敢就暗地里使坏,又不敢直接针对老祖,就借着鱼腥果给老祖添堵。这方圆千里,也就我家对这鱼腥果的需求最大,他们就是诚心恶心人呗。”

王掌柜奇道:“我倒还真没听说过什么谣言,不知是讲的什么?”

程公子摆摆手似乎不愿多说,打个哈哈道:“说什么的有,还有说拿鱼腥果开脉的呢,你说这是不是荒谬至极?”

王掌柜附和地笑着,心中却闪过无风不起浪的念头。

程公子又问起购买鱼腥果的客人,这次王掌柜没再隐瞒,将那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详细说了。

两人听罢也不多待,拿了所购的鱼腥果,便起身告辞,匆匆走了。

王掌柜将两人送出店外,回到店里,反复琢磨刚才的一番交谈,总觉的程公子的说辞漏洞百出,这鱼腥果若真的没有半点用处,那孙采办怎会问都不问就想把店里的存货全都包圆了?

王掌柜想着手里还剩了四十枚鱼腥果,他赶紧叫过几个心腹的伙计,让他们分作两路。一路去临近交好的店家打探,看看他们那里鱼腥果的行情如何,还有一路则是奔往各大酒肆店家,那里必定能打听到有关鱼腥果的所谓“谣言”。

王掌柜想不到的是,伙计们前脚刚走,同街百草阁的大伙计就匆匆来了,进门就问这边可有鱼腥果的存货,若有的话能否调剂一些?

王掌柜不说没有也不说有,只笑嘻嘻地问那伙计,是哪里来的大主顾,会买这么多的鱼腥果?

那伙计支吾道,哪有什么大主顾,还是万兽谷的采办要买,只是不巧店里没货才来这边问问。

王掌柜心中冷笑,三言两语把那伙计打发走。功夫不大,去别家打探的伙计回来了,并且带回一个让王掌柜悔青肠子的消息:坊间传言,原本被大家认为毫无用处的鱼腥果竟然可以帮助开脉。

第26章 败家

又等了一顿饭的功夫,去酒肆客栈打探消息的伙计也回来了。这回打探出的消息就比较详细了,让王掌柜想不到的是,鱼腥果能够帮助开脉的传言竟然是从万兽谷的弟子那里传出来的。

据说,事件的起因是一位万兽谷的弟子与来自蛮武皇城的一位豪富公子对赌,结果输的连裤子都赔进去了。这位万兽谷的弟子被豪富公子赢走的全部身家,其中就包括一份万兽谷严禁外传的丹方。

那个豪富公子也是个败家玩意,在潇湘院里喝多了,竟然随手把这珍贵的丹方赏给了潇湘院的头牌粉蝶儿。

再之后,粉蝶儿拿着丹方四处去找高人鉴定真伪,最后闹得沸沸扬扬,连丹方具体的内容都被人偷偷抄录下来,也不知流散到多少人手里了。

具体的丹方名为淬筋汤,不是用来内服的,而是外用淬炼筋骨所用。据传闻,这种淬筋汤对于已经开脉的修士只能起到强筋健体的功效,也是偶然的机会,万兽谷某峰主事长老的一个家族晚辈,曾经用过两次开脉丹都没能开出灵根,他心灰意懒之下,觉得灵根无望,便偷用了些淬筋汤,只想强健筋骨活得长久些。没料到,竟然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自行开脉了。

那位主事长老惊奇之下,专门请丹道高人验过此方,竟然的确能够增加一成的开脉几率。要知道,凡人使用开脉丹的成功率只有一半多点,若是真能有辅助的药物可以将这个几率提高一成,还不得被那些中小修仙家族抢疯了?

至于鱼腥果,则是熬制这种淬筋汤里最为主要一味添加之物,所以才引发了鱼腥果价格的飙升。

王掌柜听伙计讲完这些,忍不住冷笑:难怪姓程的说话躲躲闪闪,原来是万兽谷出了内鬼,不想自爆家丑。哼哼,估计这帮万兽谷的大佬,还天真地以为可以将泄漏出去丹方暗中追回来吧?

王掌柜顾不上后悔,心说趁着消息还没有大面积地扩散开来,自家还有跟进的机会。他马上交代了几件事请,首先家里库存的鱼腥果暂时不要卖了,同时大面积撒网,把伙计们都发动出去,一是看看能不能捡漏从不知情的店家或者散修地摊上收些鱼腥果上来,如果收不到鱼腥果,那就干脆把鱼腥果的价值添油加醋地宣传出去。

一个老实厚道的伙计领了命令,有些担心地道:“咱又没看见那丹方,也不知道真的假就开始收鱼腥果吗?”

王掌柜笑道:“丹方哪怕是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信的人多,它就成了真的,好在我们手上还有些存货,借着这个机会推波助澜,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

******

殷勤没有参与炒作鱼腥果的行动,这种前世已经玩腻了的把戏,实在提不起他的兴趣。对于计划能否成功,他有九成的把握,作为一个曾经的老千,他见识过太多的关于人性的贪婪与愚蠢。

现在他只想随心所欲地溜达,由着性子买些用的着抑或是用不着的东西。前半年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要干活,要对抗肉身本能的奴性,他非常需要通过一场不走脑子的购物,来舒缓自己的神经。前一世的他,有今天没明天,放松与发泄的重要途径就是变身购物狂人,挥金如土,潇洒人生。

“这只兽皮袋怎么卖?”殷勤站在一个摊位前,拿起一只黑色的闪着鳞光的兽皮袋,随意地翻了翻,做工不错,里面多加了一层三耳兔皮的内胆,手感非常柔软。

“客官真是好眼力!这个袋子是一级鳞蟒皮所制,特别的结实......”

“我问怎么卖?”殷勤打断摊主的推销。

“只要一片金叶子!”

有人在背后使劲儿扯他的衣襟:“殷勤哥,太贵了,一级鳞蟒皮整张才卖一片金叶子。”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这三只袋子我都要了。”殷勤把殷小小的提示当作耳旁风,又随手点了两只兽皮袋,付了三片金叶子,回身将兽皮袋全都塞给殷小小。

殷小小背了一个特大号的兽皮袋子,用齿牙象皮缝制的,有殷勤前世那种大号编织袋四个大,这种大袋子一般只有荒原狩猎时往回搬运妖兽材料时才用的上。

现在这只大皮袋子已经装了一多半的东西,殷小小估计按照殷勤买东西的速度,很快就能塞满整个袋子。

虽然有点沉,虽然鼻头已经冒出一层细小的汗珠,但是殷小小还是很开心地背着大袋子。里面有好多属于她的好东西,比如三只可爱的兽皮玩偶,比如一大捆的荒原甜蔗,比如两双特大号的吼熊皮靴。

当然还有那些亮瞎眼的兽皮袋,不明白殷勤哥为什么管兽皮袋叫包包,不过没关系,反正殷勤哥说了,只要她喜欢,那十几只兽皮袋可以随便挑,甚至全拿走都行。

那可是十几只兽皮袋啊!娘亲攒了半辈子,也只有可怜的三只兽皮袋,其中一只类似鳞蟒皮的她平日还舍不得带,只有庆典节日之类的场合才会郑重其事地带上。

殷小小低头看着走在前面特别有派头的家伙,心里面甜丝丝的,殷勤哥虽然不是这坊市里最有钱的,但绝对是最能花钱的一个。用她老爹殷铁山的话说,绝对是个无可救药的败家玩意,不过殷小小喜欢。

殷勤走了大半的坊市,忽然停下脚步,不远处的一个地摊前,人潮涌动,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

“小小,里面卖什么的?”殷勤扭头问道。

殷小小掂起脚尖,看了半天摇头道:“不知道,里面好多人,看不清楚。要不我背你,你眼神好,到我背上才能看得清。”

殷勤犹豫了一下,还是努力克制住了爬到她后背上的冲动,正好有个披着兽皮的粗旷男人,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殷勤赶紧拱手将他拦下,很客气地道:“这位壮士,请留步,敢问您刚进的那个摊子是卖什么的宝贝?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争抢?”

“日他娘。”男人没好气地道,“早知道里头是卖鱼腥果,老子才不费这力气呢。你说这帮龟孙是不是疯了,一堆破烂果子,价格比往常翻了两倍,竟然还挤破头地抢。”

“鱼腥果?!”殷勤装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这么多人,难道壮士没听说,近日大家都在议论的,那种可以帮助的开脉的淬筋汤,其中的主药就是这鱼腥果......”

“日你娘!”男人破口大骂,“怎不早说鱼腥果还有这等用处?”男人眼都红了,挽起袖子,又朝那摊子杀了回去。

第27章 神符

殷小小呆住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才几天啊,无人问津的鱼腥果就已经成了人人争抢的宝贝。可是看殷勤哥的样子,又好像早就预见了这个结果一般的淡定从容。

殷小小努力回忆起从小跟在殷勤哥后面,做跟屁虫儿的那些点点滴滴,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觉得眼前的殷勤哥变了,变得有些陌生和神秘。不过她喜欢。

“我们赶快回客栈,告诉三舅爷爷,让他把我们存的那些果子都拿出来卖了吧!都已经翻了三倍了。”殷小小看看周围没什么人,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激动道。

殷勤笑道:“不急着卖,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说句实话,鱼腥果价格飙升的幅度也出乎他的预料。他还是低估了凡人对于开脉修仙的渴望。

回到小仓山客栈,范猴子的脸上早就笑开了花,殷公丑和殷公寅跑了三五家店铺,也早就鸣金收兵。大家都躲在客栈里,以免露面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相比之下,反倒是殷勤成了自由人,他唯一参与骗局的“老大”郑采办已经跑路,再没有外人知道谭大先生这号人物。

范猴子将大家聚在一起,讨论下一步应该在什么价位上将囤积在手里的鱼腥果脱手。以范猴子的经验来看,最终的价格很可能冲到一枚低阶灵石换一枚鱼腥果。

对于这一判断,殷勤没太大的异议,根据他前世的经验,炒鱼腥果这么小的盘子,价格翻个十倍很正常。不过他不建议范猴子在预设的最高点抛售,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店家会想方设法调集鱼腥果进入市场。毕竟这东西并非什么稀缺之物,在大荒原上只要存心去找,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殷勤的建议是再观望两天,然后就逐渐出货,争取在十天之内将鱼腥果全部脱手,他估计十五天之后,就会有从荒原上新采摘的鱼腥果陆续流入市场。

即便是十天,殷勤他们也等不起,殷铁城昨日就已经传信过来,说是两天后,队伍就会再度集结开赴万兽谷。

最后商量的结果是范猴子以三枚中级灵石的价格买下了六百颗鱼腥果。估计脱手之后,范猴子还可以从中赚到几十枚低阶灵石。

范猴子这回也是出了大本钱,从范家调来三枚中级灵石,用以炒作鱼腥果。不过这老家伙的话说的却十分亮堂:“为了小子们开脉成功,哪怕亏些灵石,这买卖也干得过。”

加上之前从郑采办那里骗到的一块中级灵石,大家在殷勤的带领下,短短几天功夫,就搞到了三枚中级灵石外带五十多枚低阶灵石。

不但殷小小的开脉丹解决了,连殷勤的开脉丹都解决了大半。

不过眼下对于殷勤来说,当务之急还要找到尽快提升自己实力的方法,他在坊市逛了一天,已经锁定了几个专门售卖符箓法器的铺面,只等明天甩掉殷小小这条大尾巴之后,他就准备出手进货了。

除了分到一枚中级灵石以及二十块低阶灵石之外,殷勤还留了六十多颗鱼腥果,这些鱼腥果是殷公寅哥俩儿冒充万兽谷的弟子散布谣言时,顺便从几家店里买来的。基本上是按照一比十的价格买入的,等店家发觉不对,纷纷上调价格之后,两人也就收手不干了。

殷勤之所以留了一些,是觉得淬筋汤的药方早晚会传到万兽谷的开脉大会之上,到了那边说不定还能捞上一笔。

分赃完毕,殷公丑很是遗憾地说:“早知道鱼腥果可以炒到这么高的价位,就应该多存些货,甚至干脆来他个垄断,提前把市面上的鱼腥果全都收上来。”

殷勤摇头道:“那样的话,仅靠我们几个人的力量,根本就炒不起来。一个成功的骗子,除了要利用别人的贪婪,更要时刻警惕自己的贪婪。”

好高深!殷公子如是想。

我要成为最伟大的骗子!殷公丑激动地憧憬着。

或许可以把他的理论用来对付女人?殷公寅若有所思。

我竟然有十个包包了,十个!殷小小根本就没在意男人们的话题。

******

“聚源盛”是一家四层楼的大型店铺,其规模在仓山坊市也是数的上号的,主要售卖各种符箓法器,其背后有着七大宗门之一仓山书院的影子。

仓山书院不是读书人聚集的地方,而是一家以炼制各种符箓法器为主的强大宗门。如果殷勤可以选择,七大宗门里他的首选肯定是仓山书院,至于搞畜牧养殖的万兽谷,想想都让人觉得无趣。

转天一大早,殷勤穿了一身藏青色的长袍,打扮成个书生模样,大摇大摆地进了聚源胜盛的门。

一个斯文秀气的小伙计马上含着笑意迎了上来,听说他是头一次来,就详细地给他介绍起店里的货品情况。

与大多数的店家类似,一楼都是些大路货,主要是面向炼气期的修士,也包括一些凡人可以使用的符箓法器。二楼的东西就贵重了许多,光临的主顾以筑基之上的修士为主。至于三楼的单间雅室,小伙计说那都是专门接待金丹老祖用的。四楼?人家没提,殷勤也很知趣儿地没打听。

不过有件事让殷勤很感兴趣,据他所知,无论是灵符还是法器都是需要开脉修士以灵力驱动的。那么一楼那些卖给凡人的符箓法器,又是怎么使用的呢?

小伙计被问的脸色微微一僵,笑意淡了些许。他是个凡人,感应不到修士的灵力,接人待物全凭眼力,刚才看殷勤进屋时气度不凡,还以为是哪家大宗的高功修士呢。没想到,殷勤会对凡人的符器颇感兴趣,小伙计感觉自己看走眼了。

心中虽然略微失望,但店里的规矩在那儿,欺客的事情小伙计是不敢干的。当下客客气气地将殷勤引到角落里的一个货架边上,指着上面摆的物件,一一介绍起来。

按照小伙计的说法,世间的符箓主要有两种,一种是修士常用的灵符,顾名思义是以灵力为媒介,沟通天地间的某种法则的力量,实现某种功能。还有一种符箓,叫做神符,靠的不是灵力,而是愿力。

第28章 二掌柜

至于愿力,按照仓山书院对神符给出的官方说法,则是玄之又玄的一番理论。

神符起源于亿万年前的远古时代。曾经有一些大能修士,修为突破元婴,达到化神境界。再进一步,就是要突破此界的法则之力,飞升天外。

这些修士能够飞升,也就意味着他们的能力已经成为被此界法则之力认可的存在,或者也可以说他们的能力已经成为了此界认可的一种法则,可以称之为修士的法则。

当然修士的法则与此界同生共孕的自然法则之力是没法比拟的,而且自然法则之力又是笼罩无数大千世界的通行法则,比如阴阳,比如木、火、土、金、水,比如风、云、雷、电等等。

如果把自然法则比喻成一张笼罩无穷世界的大网,那么修士的法则只是附着于某个世界上的一截不起眼的小线头。

无论修士的程度如何,只要开了脉,都可以通过灵根沟通运用天地自然法则之力。相比之下修士的法则,就非常难以沟通了,其中一个比较简单的方法,就是通过愿力。愿力这东西听起来很玄奥,但做起来却十分简单,只需默念飞升修士所留的名号即可。

小伙计絮絮叨叨地讲了一通,殷勤在心中总结一句话,原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不一定是骗人的,老子说不定就是从地球飞升的大能修士?

据小伙计的介绍,在神符之外,还有一种鬼符也叫阴符,只是本店并不售卖那种东西。鬼符的愿力不是来自大能修士,也无法和法则之力比肩,那是鬼道众生修炼的一种产物,具体怎么个情况,小伙计也是说不清楚。

从用途效果上,神符与灵符也是截然不同的。简单说,灵符是用来封印存储自然法则的力量,并且可以根据需要将这种力量激活,在瞬间释放出去。比如修士可以运用灵力沟通五行中火的法则,释放火球术,或者将火球术的法则能量封印到灵符里面存储下来。

一个修士也许只能释放几次火球术,他的灵力就会枯竭,但他可以随身携带几十甚至上百个封印了火球术的灵符,并且将这些灵符在同一瞬间激发出来。那场面,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上百个火球在同一时刻引爆,将方圆几里的一切都轰成渣,包括修士本人!

神符是不能封印法则能量的,但它可以帮助调节某种法则力量的强弱,特别是阴、阳这两种法则。人们常常将阴阳这两种法则之力与一个人的气运、命运联系起来。简单说,一个人经常倒霉走背运,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他身上阴性的力量太过浓厚。

又或者一个人总是惹事生非,甚至招惹官司,乃至血光之灾,那么很可能是他阳性的力量太强导致的。

一种解决的办法就是使用神符,通过愿力默念某大能修士的名号,来调节自身阴阳的平衡。至于有没有效果,效果有多大,那又是另外一回事。

修行之人对神符大多是嗤之以鼻的,因为修炼求长生,本身就是世间最大的一种贪婪,是向老天偷岁月,求自身之不朽,是对天地间万物生机的最大的掠夺,是妄图以一己之力打破天地平衡的最狂放的尝试。

对着神符求平安,求发财?那是平常百姓的事。一个修士,当他服下开脉丹的那一刻,就应该随时做好被天打雷劈的准备!

殷勤的目光从架子上的各种神符一一扫过,平安符、招财符、安胎符......他的心中悲欣交集。

再见了,凡人殷勤,这一世老子只为两个字——“长生”!

见识了凡人用的神符,殷勤又询问能给凡人使用的法器,都是些小焰炎烛之类的日常用具,与修士用的小焰炎烛不同,凡人没有灵力,所以这类法器都要装置灵石,才能使用。除了巨商豪富,一般人也根本用不起这东西。

殷勤好奇地问,有没有类似的可以装入灵石的武器类的法器?

小伙计摇摇头,他还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不可能的,那样的话,凡人岂不是拥有了可以杀灭修士的能力?无论是荒原宗门还是蛮皇武朝都不会允许这种东西的存在。”身后传来男人略显苍老的声音,殷勤回过头,插话的是个身材稍微佝偻的老者,也穿着“聚源盛”的袍子,也不知道在店里是做的什么差事。

“二掌柜!”小伙计恭身行礼。

像聚源盛这种大店,除了大掌柜,每层都有一个负责的,叫二掌柜,眼前这老头显然就是负责一层店面的二柜。

殷勤笑着拱手,彼此寒暄一番,得知老头姓吴,便以吴老称呼他。

吴老挥退了小伙计,目光上下打量殷勤一番,笑道:“如果我没看走眼的话,公子身上还带了蛮人的血脉?”

殷勤微微一惊,心道这老头看着不起眼,修为竟然已经到了筑基以上,寻常的炼气修士是很难感应出他的蛮人血脉的。

“吴老好眼力!”殷勤爽朗一笑,态度不卑不亢,“在下出身卑微,言语或有唐突之处,还请包涵。”

吴老连连摇手道:“公子误会了!凡进我店中的,不论凡人修士还是人族蛮族,全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怎敢稍有不敬?我之所以问起公子血脉,是因为小店还有一些适合蛮族修士的货品,若是公子感兴趣,不妨随我去看看。”

殷勤眼睛一亮,看不出这聚源盛,竟然能把生意做到蛮人身上。仔细想想,聚源盛这么也是颇有生意头脑的。

因为蛮人生来就受人族的轻贱,即便与人族混居,也大多是从事低贱劳苦的活计,偶尔能够成功逆袭,出人头地,能够进出聚源盛这种大店的,身家都不会太薄。

“刚刚老朽的话,只说了一半。”吴老一边领着殷勤往楼上走,一边解释道,“公子所问的凡人可用武器类法器,除了宗门与武氏的禁令,其实还有一宗最大的难处,就是没有办法将灵石中的灵力瞬间抽出。”

“原来如此,多谢吴老指教!”殷勤恍然大悟,虽然修士可以抽取灵石中的灵力补充自身,但抽取的速度却远不如他们施法时可以瞬间释放灵力的速度。而灵力只有能够在瞬间大量地释放,才能起到斗法伤敌的作用。

第29章 蛮人的宝贝

“指教不敢当。”吴老领着殷勤上到二楼,转了几个弯,进入过道最靠尽头的一间像是库房的屋子,略带歉意道,“不但用于攻杀的凡人法器在禁止之列,便是蛮人所用的器物在这郡城之内也是不能摆在明面上卖的,还请公子见谅。”

殷勤点点头,心道,看来今天是来对了,也就是这聚源盛背后站着仓山书院,才敢挂着羊头,偷偷卖狗肉。

随吴老进入屋子,扑面而来的蛮荒气息让殷勤的心跳加快了几分。屋子不大,只有几层货架,带着血痕的骨刀与骨刺,做工粗糙的兽牙项链、残破的兽皮手卷,还有殷勤从未见过的草药、果实,东西虽然不多,无论是外形还是气息都带着蛮荒特有的神韵。

吴老介绍,这些东西大部分是从蛮荒部族缴获的战利品,大都出自各个部落的蛮巫之手。蛮人传承大多是血脉炼体之法,更加注重肉身的强横,但还是有一些巫器出自部落的蛮巫之手。

这些巫器的用途主要分作两种,一是可以刺激增强血脉,瞬间提升进攻或者防御的力量,二是借助巫器来挺高自身的感知能力。

蛮人的感知力和修士的神识有些类似,区别在于蛮人能够感知的东西比较模糊,没有修士利用神识“看”的那么清楚。另一方面修士只能用神识“看”到正在发生的事情,蛮人的感知力却有追朔过去或者预知未来的可能。

吴老从架子上捻起一粒黑色的刻着奇异花纹的石头,递给殷勤道:“蛮巫把这种石头叫作‘暗’,蛮人含在嘴里可以隐蔽血脉气息的波动,金丹之下的修士除非亲眼看到,否则无法靠感应或者神识,探查到蛮人所在。”

能够隐匿血脉气息的东西!殷勤接过“暗”,入手微凉,大小和大豆差不多,放在嘴里就像含了块糖,倒也不太碍事:“之前我若是含了这东西,吴老还能感应出我的蛮人血脉吗?”

“老朽修为不高,公子若是戴着这暗石隐藏于屏风之后,我怕是连公子的存在都一无所知。除了隐蔽血脉,暗石还有提神醒脑,增强感知的效用。”吴老见殷勤颇感兴趣,从架子上拿下个木盒,里面装了大半盒暗石,“一块暗石,可以持续一天的效力,公子若感兴趣,一枚低阶灵石一块。”

殷勤从盒子里点出十块,笑道:“一枚低阶灵石十块如何?”

吴老愣住了,半晌才道:“公、公子在开玩笑吧?这东西对于蛮人有非常之助力,属于各大宗门乃至蛮皇武氏严禁之物,外间绝难见到。你若是诚心,一次买下十块,我倒是可以做主,送公子一两仓山书院特产的灵茶。虽然不如九幽山庄的名气大,但细品之下味道并不逊色多少。”

殷勤砍价失败,倒也并不介意,看吴老那副斤斤计较的模样,估计他报价的水分并不大。时间紧任务重,殷勤没法货比三家,哪怕真的被无良店家狠宰一刀,为了保命,只要能买到实用的东西,他也只能咬牙认了。

暗石对他来说绝对实用,有了它殷勤就可以在荒原里随便挖个坑,躲藏起来而不用担心被筑基高手发觉。当然,这东西对修士来说,就没有用处,因为它无法隐匿灵气。

殷勤买下十块暗石,他盘算过,若是自己孤身上路,只要能够隐蔽行迹,十天之内就可以偷偷潜入万兽谷的地界。

接下来吴老又介绍了几种骨刺与骨刀,殷勤却没有多大的兴趣。他身上的老龟血脉,虽然结实耐操,但无论是爆发力还是速度都不适合拎着刀刺与人贴身肉搏。更何况,他将要面对的是以中距离攻击为主的人族修士,真要打起来,不等他近身,人家就会用法术灵符轰过来。

吴老见状,问道:“不知公子有没有特定想买的东西,不妨说出来,即便小店没有,可以为公子推荐其他的去处?”

殷勤忽然想起之前在荒原上,殷公壮手中的符箓,忍不住道:“有一样东西,在下虽然见过,却不知出处,还望吴老不吝赐教。”

吴老听罢殷勤的描述,皱眉道:“那东西真如公子说形容的不需灵力便可催发,并且威能不小,老朽见识有限,只能想到两样东西。”

吴老停顿一下,在货架上找了半天,拿起一个有些破烂的兽皮手卷递给殷勤道:“第一样就是这个,是由高阶蛮巫炼制的一种兽皮手卷,人族把它叫做‘血符’。”

殷勤小心翼翼地展开手卷,一股强横的血煞之气让殷勤瞳孔收缩,寒毛为之竖立。只是血符之上除了斑斑血迹,看出不任何符文的痕迹,由此可见血符与灵符的路数完全不同。

吴老介绍道,”血符“这东西在效用上有点像金丹修士所炼制的符宝。

符宝脱胎于金丹修士才能驾驭的法宝,其原理是把金丹老祖所蕴养法宝的一部分威能法术剥离出来,以神通炼入特制的灵符之中,成就符宝。简单说,符宝就是封印了一部分法宝威能的特殊灵符。

金丹修士的法宝虽然威能巨大,却无法供修为较低的筑基甚至是炼气修士使用。通过符宝封印法宝的威能法术,金丹修士就可以将自己法宝的威能,传给那些修为不够的子孙后代。

血符的原理与符宝类似,也是要血脉相当于五级大妖以上的蛮巫才能炼制,它封印的不是威能法术,而是大妖的本命血脉之力。

符宝需要修士以灵力激发,血符则是靠人的精血来激发。好处是没有开脉的凡人也可以使用血符,问题是凡人的精血有限,强行使用血符的话,精血会被瞬间抽干,其生命也就面临枯竭了。

当然像殷勤这样的身具蛮人血脉的家伙则另当别论,用血符的副作用就没有那么严重。

只是殷勤现在的血脉强度也只有一级,具体相当于四级炼气士的水平,他若用连用四次以上,则血脉崩裂,彻底玩完。

这可是个能救命好东西啊!殷勤强自按捺住激动,不动声色地将血符放回架上,若无其事地问道:“那吴老能够想到的第二样东西,又是什么?”

血符虽然威力巨大,但殷公壮肯定不会用这种东西和自己同归于尽,更何况那天他那在手上的分明是张符,而不是兽皮手卷。

第30章 占了大便宜

“鬼符!”吴老冷然道,表情中满是不屑。

殷勤刚刚还从小伙计那里听到过这个两个字,只是小伙计对鬼符所知有限,到底也没能说个所以然来。

“刚刚贵店的小哥说鬼符也是靠愿力,可对于修士来说连神符的愿力都不可靠,鬼符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量?”殷勤不解地问。

“鬼道修者的障眼法而已,哪来的什么愿力?”吴老摇头道,“所谓鬼符,是鬼修搞出来的一种雕虫小技,吹得神乎其神,其实质只是针对神识的一种攻击手段。凡人没有修为,神识脆弱,很容易被鬼符所伤,轻者神魂颠倒,疯疯癫癫,重者则神智全失,成为行尸走肉。修士只要开脉,修为越高,神识也随之增长健壮,一般到了炼气后期,神识已经不惧鬼符的攻击了。”

殷勤暗中盘算,从人族的角度看,他没有开脉,神识必然脆弱,但从蛮人的角度看,他已经觉醒了一级的血脉,蛮人更加依靠的是感应之力,不知道这种鬼符会不会将自己变成白痴?

吴老看了一眼殷勤道:“人族修士注重神识的修炼,正好可以克制鬼修的手段。蛮人不重神识,而靠感知,蛮人的感知之力与鬼修的冥冥愿力又颇为相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同根同源。”

“如果有人对我施放鬼符的话,会有怎样的结果?”殷勤最关心这个问题。

吴老神色凝重道:“无非四个字,你死我活。”

见殷勤沉默不语,吴老又笑眯眯地拿起之前那个血符道:“公子若是能将这血符带在身上,除非是鬼王级别的鬼符,等闲鬼符只有被反噬的份儿了。”

“那万一他用的是鬼王符呢?”殷勤见吴老笑得像只狐狸,哪肯轻易上套?虽然不知道这血符价值几何,但殷勤知道符宝的价格都是以中级灵石计算的,他就算是压上全部身家也换不来一个符宝。

“哪来的那么多鬼王?”吴老积极推销道,“荒原上的鬼修本就凤毛麟角,鬼王又是相当于人族金丹老祖的存在,放眼荒原也不见得能有一个。老朽保证,小友只管带上这血符,荒原之内再无鬼修能伤你分毫。”

老头竟然改公子为小友了,可见这破手卷肯定是个卖不出去的积压品。殷勤面露难色,犹豫道:“不知这血符里封印的是哪位妖王的血脉?激活时又有何种威能?”

吴老躲躲闪闪地笑道:“妖兽结丹才可称王,能结丹者,若是修士在咱们这里就可称老祖了。此妖无论何种血脉,必定不俗,若论其传承甚至与上古神龙也颇有渊源。”

殷勤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吴老,一副等你说下文的模样。他的心里却在暗自腹诽:少来这套,若说上古的血脉渊源老子的半步玄武也不见得比神龙差了。

吴老吞吞吐吐道:“此妖是龙虱的一种。”

“龙虱?”殷勤愣了愣,伸出小指比划道,“您说的是不是这般大小的甲虫?”

吴老的笑容愈发尴尬道:“龙虱的种类不少,的确也有指头大小的。不过,用来炼化此符的妖血却并非小友所说的那种。”

“那是哪种?”

“这个么,这个,此妖有个别名叫吞。”

屋子里一片安静,殷勤瞪着吴老,好半天,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一次确认道:“您说的这个吞,可是郡城百姓每家院子里都养的那只虫子?”

吴老打个哈哈道:“虽是此虫,我这个吞却与寻常百姓所养又有天壤之别,此妖生于荒原深处,修行千载,修成妖丹。后被蛮荒大族所降伏,大蛮巫取其精血,秘炼成符......”

吴老滔滔不绝,听在殷勤耳朵里却自动翻译成另一个版本:这是一种从上古时期就酷爱吃龙屎的甲虫的后代,很幸运没有被人类发现,躲在荒原深处吃了一千年各种妖兽的排泄物,终于结出一坨......

殷勤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烫手似的将吞之血符丢了回去:“此符还请吴老收好,再下真的没什么兴趣。”

“小友切莫被俗名所惑,此妖的血脉极其强横,所炼之血符可抗筑基后期修士之全力一击!”

“这柄三棱骨刺竟然如此锋利!”

“三阶兽牙而已,小友千万不要丢了西瓜拣芝麻,这卷血符可攻可防,能喷剧毒腐气,寻常灵甲沾之即烂啊!”

“咦,这串儿兽牙样子很是别致。”

“百年前的款式有何别致,绳子都糟烂了。我与小友如此有缘,寻常血符最少也要三枚中级灵石,这一卷我可以做主,只需两枚中级灵石就卖与小友如何?”

“这种灵草怎么从未见过,不是有何效用?”

“金枪草,小友童身未破还是离它远点。我实话说与小友,一般符宝所藏之威能最多激发十次也就废了,这卷血符所蕴血脉之力,极其庞大,最少激发二十次!”

“哈哈,吴老真是风趣,小子血脉单薄,别说二十次,就是连用两次也已经要命了。“

“小友过谦了,以小友的血脉,连用三次尚不至于危机性命。”吴老亮出底牌,“一枚中级,加五十低级灵石。”

”五十低阶灵石,可以考虑。”殷勤坐地还钱。

“不可能,当初购入此符就花了不止两枚中级灵石。”

“七十。”

“一枚中级,不能再低了。”

“再赠送一柄三棱骨刺?”

“.......成交!”吴老咬牙道,“不过你要答应我,绝对不可对任何人透露此符的价格。”

“成交!”

看着殷勤将那卷血符揣到怀里,吴老心头忽然一阵轻松,解脱了!十年了!老子终于把这卷破烂玩意给卖出去了。

平心而论,这卷血符本身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这种能功能守的血符本身就很罕见,这也是当初吴老几乎没做任何考虑就收购下来的原因。正常行情下,这种攻守兼顾的血符可以卖到五枚中级灵石。

吴老的眼力没有问题,盘算也很精明,他只是忽略了两件事:血符虽然和符宝功类似,但同等价格下,人族修士自然会选符宝。毕竟对于人族来说,灵力好补,精血难生。至于蛮人,大都穷的叮当响,吃都吃不饱呢。而且,血符与符宝的价格之高令寻常修士望尘莫及,能负担得起的,要么是为了赠与晚辈,要么是与道友交往时作为谈资炫耀。

金丹老祖若是真买了这血符回去:“乖孙,这卷血符是保命的东西,乃妖王精血所制,你千万贴身藏好!”

“老祖宗,敢问是何妖之血?”

“吞!”

唉,那画面,想想都让人心塞。

吴老曾经以为这卷血符乃是十年不遇的珍品,殊不知殷勤这种修为低下却既不差钱又不要脸的买家,才是真正的十年不遇。他错收吃屎符的事情被当作笑话,在业内传讲了十年,今天吴老终于可以翻篇儿,揭过这页了!

第31章 生存法则

“日他娘,这见鬼的雨,都连着下了三天了!“殷公子刚嘟囔一句,就踩在小泥坑里,身子猛地趔趄,幸亏严长老从边上扶了一下,才没摔出去。

严长老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这是灵力面临透支的迹象,右边的袍袖被划开了几一道口子,虽然没有伤及筋骨,但也显得很是狼狈,完全失去了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书生气质。

殷家四兄妹全都聚拢在他身旁三尺左右的范围内,没办法以他炼气后期的修为,施展的小辟水术只能覆盖周围几米的范围。

小辟水术可以遮挡头上的风雨,却没法让脚下泥泞的山路变得好走。

从小仓山到郡城是横穿两千里的荒原,炼气修士甚至体格强壮的凡人骑上荒原狼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即便是因为赶着荒原牦牛的大车,在荒原上多走了三天,殷家兄妹也并没有觉得十分辛苦。

仓山郡城到万兽谷的直线距离只有一千多里,筑基修士御剑飞行的话,用不了半个时辰。但对于炼气士以及凡人来说,这段路实际上是在横穿大仓山,非常难走。

“山路”崎岖险峻,这里所谓的山路是对炼气修士而言,对于凡人来说,许多地方根本就是绝壁悬崖,无法通行。殷家兄妹得靠三位客卿长老轮流背着,才能通过。

在这段行程上,不但荒原牦牛没了用处,就来荒原狼也因为体型太大而被大仓山拒之门外。

老天爷似乎在跟他们做对,从他们一入山就暴雨倾盆,祸不单行的是,两天前又赶上了山洪暴发,几十里宽的特大泥石流咆哮着倾泻而下,就连低阶的炼气修士正面遇到,也难逃一死。

多亏了殷勤野外生存的经验很是丰富,提前一步感觉到危险,便带着大家往高处绕开,躲开了一劫。不过他们这个小队原本就落在队伍的后面,被山洪冲开之后,再想与大队汇合就要绕过三四个山头,多花好几天的功夫。

殷家这次从郡王府请了筑基修士带队的三人护卫小队,队长姓陈修为至筑基初期,在郡城官拜鹰扬将军,他的两个下属都是炼气后期的修为。

鹰扬将军这四字听起来响亮,但根据蛮皇武朝的官员品阶,其实只是个杂五品的武职。

所谓杂五品,说白了就是不入武朝正归的军队编制,武朝只给你个名号,却不负责发放粮饷,这种杂品将军大都是各地王侯的私人武装。

按照武朝的惯例,入了军职的修士,大家都以军职相称,唤他为陈鹰扬。他的两个下属一个姓柳,一个姓宋,大家皆以校尉称呼。

殷勤他们被冲散之后,没过多久就被御剑而来的陈鹰扬找到了。陈将军也是军人本色,说话直来直去,当即开出条件,大致意思是:想尽快归队吗,咱家可以带你装逼带你飞,一人十块低阶灵石。

大伙想都没想就纷纷摇头,心说:这位将军穷疯了吧?

殷公丑有枣没枣打一竿子地商量道,一人十灵石,直接飞到万兽谷行不行?

结果陈将军脸色一寒,只冷哼一声,殷公丑便如受重击,喷出一口鲜血,看他的样子就如同快要被压扁的鱼,努力张着嘴巴,却连呼吸都困难无比。

严长老见状赶紧抢上一步,挡在两人之间。

“放肆!”陈鹰扬袍袖一甩,严长老双臂前横,无形的气旋在空中激荡碰撞。严长老仅坚持了两息的功夫,就脸色惨白地连退几步。

严长老胸口急剧地起伏了几下,嘴角虽有鲜血渗出,但总算没有像殷公丑一样被压制得出不来气儿。

陈鹰扬阴冷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那种让人窒息的威压,让几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感觉自己就像面对金刚巨猿的一只弱小爬虫,人家只需一根指头就可以将他们碾压成渣。

在这种跨境界的巨大威压面前,哪怕心中再愤怒,再不甘,也提不起丝毫抗拒的意志。

好在陈鹰扬并毕竟是收了殷家灵石的护卫,心中虽然不快也不能做的太过分,略施惩戒就御剑走了。

严长老调匀了气息,见殷家的几个小子都好像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全没了往日的朝气,嘴巴动了动,想劝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苦笑着把话都咽了回去。

让这些年轻人吃些苦头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可以让他们明白一个道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低阶修士需要时刻保持作为蝼蚁的自觉。

殷勤做为探路者,并没有遭遇陈鹰扬,当他回到队伍听殷小小说起当时的情况,心情也有些异样。他在反思之前在郡城所做的一切,不得不说他们极其幸运,不但赚到了灵石,每个人竟然还都毫发无损。

高呼万幸之余,殷勤自责,他在设计骗局的时候,习惯性地沿用了前世的常规心态,而忽略了今生,已经在大荒原上沿袭了千万年的最根本的生存法则,那就是“弱肉强食”。很多时候,作为弱势的一方,哪怕你费劲心机,也绝对抵挡不住强者直来直去的一击。

陈鹰扬带给大家的震撼余波未平,在队伍何去何从的问题上,大家又产生了分歧。

殷勤提议,与其费尽力气翻山越岭去与大队汇合,不如就此各走各路,反正大家最后的目的地都是万兽谷。

这个提议受到了殷家三位客卿长老的强烈反对,理由是那边有来自郡城的筑基修士提供保护,万一遇到荒原妖兽或者是心怀叵测的散修侵袭,相对要安全的多。

殊不知,让殷勤最担心的不是妖兽散修,而恰恰是殷家的大长老殷铁城。眼下终于有机会脱离他的视线,殷勤自然是打死也不愿意回到大部队去。

出乎他预料的是,殷家四兄妹竟然毫不犹豫地坚持和他一路,这就让三位长老为难了。任三位长老怎么劝说,殷公丑只一句话,我这人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万一说错哪句被那姓陈的将军一巴掌拍过来,你们几个谁替我挡着?

大家无可奈何之下,最后只有让两位客卿长老带着他们这一小队的大部分人翻越山头,去追赶殷铁城的队伍。殷勤与殷公子四兄妹则由严长老护卫,隐蔽前行取道直奔万兽谷。

第32章 三耳兔

殷勤的这个小队加上严长老只有六个人,他负责在前面警戒探路,严长老则护着殷家四兄妹坠在后面几十里的距离。

一路上殷勤都会在树木、岩石上留下标记。

“看那边有个岩洞!”殷小小眼尖,看到殷勤在不远处的一处岩洞口留下的痕迹,不由得兴奋地指着那里叫道。

找到可以栖息的岩洞,意味着终于可以在干燥的地方歇息一晚了。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不少岩洞,但都谨慎地绕了过去,殷勤来自蛮荒的血脉可以感受到岩洞里妖兽的气息,同时当他嘴里含着暗石悄悄潜近岩洞的时候,又可以很好地隐蔽自己的气息而不被洞中危险的妖兽察觉。

这是他们进入大仓山山脉以来第一次发现可以栖息的岩洞,不但殷小小觉得开心,就连严长老也暗自嘘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坐下来稍事休息了。

这一路,可把老头累得够呛,被陈鹰扬拂袖一击的暗伤还未恢复,又要时刻护卫着几个小家伙,严长老的灵力消耗十分巨大,以至于之前的一段路,不得不手握灵石,从中汲取灵气。

岩洞就在不远的地方,殷家兄妹也顾不得淋雨,撒开丫子就往岩洞跑去。

这是一个喇叭形的岩洞,入口开放,越往里越窄小,总的进深也不到十米。从地上的痕迹来看,殷勤肯定在这逗留过,地上有一堆尚未燃烧彻底的油松枝叶,上面还架着一只烤得黑不溜秋的三耳兔。

油松是一种覆盖面很广,又极易生长的植物,它的枝叶富含易于燃烧的油汁,即便外表尚且潮湿,也可以点燃,包括仓山郡城的平常百姓,也多用油松的枝叶作为日常生火所用。

至于三耳兔,其体型堪比殷勤前世见过的大袋鼠,兔头正中的位置长了一撮较硬的鬃毛,向上立起,远远看去就像长了三只耳朵一般。

三耳兔的体型巨大,一对后退的力量尤其强大,就连山峰巨鹰猎杀时不小心被它的后腿蹬上,也有可能会被踹断翅膀。三耳兔的成年体的如果能够活过百岁以上,则进入一阶妖兽的行列。

当然,殷勤所猎杀的这只三耳兔只是个幼年体,只有羊羔大小,倒是整好够大家吃上一顿的。

“老四真是厚道啊,早早地连兔子都给我们烤好了!”殷公子连湿淋淋的衣服都顾不得脱,一屁股就坐在火堆边,拆下一块兔肉就咬,同时还不忘评价道,“就是火候掌握的不好,烤的过了头,有点糊了。”

严长老进入炼气后期,可以辟谷不食,对于他来说最要紧的是补充灵力,修复受损的经脉。

他进了岩洞以后,看看的确没有什么危险,便施了个小焰炎术,将一团火球漂浮于岩洞的中央做为照明之用,然后找了一块平整的地方,攥着灵石打坐起来。

殷公丑和殷公寅不像殷公子那般贪吃,他俩先帮着殷小小在洞里比较干燥的地方铺了块兽皮,又用兽皮帮她支起一个简易的隔断,供她换衣所用。

大家上身都还好,被严长老的小辟水术所罩并没有十分湿漉,只是裤脚鞋袜踩得全是泥水,尤其是殷小小从坊市买的吼熊皮靴,虽然结实,却架不住雨水从靴子口往里灌了个满篓儿。

只听洞里面哗啦啦一阵水落之声,正聚精会神吃兔肉的殷公子忽然提起鼻子闻了闻,扭身朝洞里面叫道:“我说你们两个臭小子几天没洗脚了?好大的味道!能不能等人吃完东西,再放味儿?”

殷公丑与殷公寅心照不宣地互视一眼,然后笑嘻嘻地坐看某人作死。

出乎这哥俩的预料,殷小小听了殷公子的抱怨反而得意地一笑,光着脚出来指着他道:“你个土包子知道啥?咱们出发前殷勤哥带我去买丹药的时候,还买了好多的水果,我问他这么多水果吃不了。他说,吃不了就用水果汁洗澡,还说天然的果子里有一种什么醋,可以软化’脚趾层’,让皮肤更加滑溜!”

“脚趾层是啥?”殷公子感觉这个话题好深奥。

“笨啊!”殷小小扬起大脚丫,她的趾头缝儿里还夹着红色的水果皮。

“我说咋一股子烂桃儿味。”殷公子撇撇嘴道,“殷勤这小子自打被赤睛猪撞过,脑袋里就多了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要我说,有那胡思乱想的时间,不如踏实把肉烤好了。你们别在边上站着,都过来尝尝,看这小子烤的肉是不是糊弄事呢?”

“你还是大哥呢,得了便宜还卖乖!人家殷勤哥辛辛苦苦给大家烤了肉,自己还一口没吃呢……”殷小小忽然停下,皱着眉头道,“不对,殷勤哥肯定出事了!他不是不小心把肉烤焦了,肯定是烤到一半突然出了事情,他不得不离开!”

殷小小这么一说,连殷公子都觉得有理,在他的印象中殷勤从未烤过这么难吃的肉。

“还真是的。”殷公丑附和道,“殷勤那小子一贯的饭少了先吃,炕小了先睡。大伙这些天跟在他后面哪顿不是吃他挑剩的?”

“我得去找殷勤哥!”殷小小白他一眼,却没心思和殷公丑斗嘴,跑回洞里提起大靴子就要往外面冲。

她的三个哥哥赶紧一起冲上来,死命将她拦下。

“你们干嘛拦着我?”殷小小挽起袖子。

“外面这么大的雨,你到哪儿找殷勤去?”殷公丑给她分析道,“再说,如果殷勤真的遇到什么危险,也肯定会给我们留下消息。而且这岩洞里根本没有打斗过的痕迹,我觉得殷勤即便是遇到什么事先走一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万一他遇到荒原大妖呢,说不定来不及反抗就被叼走了!”

严长老打坐一阵,灵力恢复过半,也起身过来拦住满脸焦急的殷小小道:“假若他真的遇到了荒原大妖,别说你去,就是咱们几个全都过去,也不过是给大妖填了牙缝儿。再说,勤小子身上的蛮人血脉并非俗品,特别是感应力超乎寻常,之前若不是他预先感应到山洪巨流,咱们恐怕早都葬身泥流之下了。他既然选定了这个岩洞作为大家休憩之处,证明这里是相对安全的。我看大家还是耐心等待,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万一真的有事,才能全力以赴地应对。”

殷小小被大家劝住,却还是有些心神不定。

倒是殷公寅半天没说话,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殷勤为什么要带你去买药,买的什么丹药?”

殷小小脸色一红道:“你管不着!”

第33章 赤龙丹

殷小小他们至少猜对了一件事,那就是殷勤的确遇到了突发状况,没烤完兔肉就离开了。

两个时辰之前,殷勤正悠哉悠哉地将剥皮掏膛的三耳兔架在油松枝火上面翻烤。阵阵肉香钻入鼻孔,肉里面的油脂被火逼出,发出滋滋的声音,让人的唾液不由自主地加速分泌。

其实三耳兔的肉比普通兔肉的骚气更重,烧烤烹饪时需要添加比较重口味的调料,殷勤没有这个条件,但能在荒山里吃上一口烤熟的肉,就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这场大雨虽然让路途更加难行,但也可以迅速冲淡烤肉的香气,使烧烤成为可能。

要知道,以前殷勤他们进入荒原狩猎,基本一日三餐都是喝凉水吃肉干,甚至有的时候肉干吃没了,就直接吃生肉。一般情况下,他们是根本不敢在荒原里生火烤肉的,万一肉味被哪个妖王级别的大妖闻到,连殷铁山这个级别的筑基高手都得让人家一口吞了。

想到“吞”这个词,殷勤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没想到还真是占了个大便宜,只用了一块中级灵石便得了卷血符,而且血量充足,就像那吴老头说的,这卷血符最少可以激活二十次。

虽然以殷勤目前的血脉强度,最多只能连续激活三次,并且由于他一级妖兽的体质所限,只能让血符发挥出两三成的威能。

即便如此,这卷血符激活之后,殷勤在几十息的时间内相当于加持了妖王的强横血脉。当然这种加持大多数只是体现在坚固肉身上,以及有限的妖王本命神通。

吃屎虫别的本事不知道,一身甲壳确实坚硬无比,加持之后,殷勤可以仅凭肉身硬抗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更妙的是,吃屎虫的本命神通还有个阴招,就是在与敌搏命的时候,能够暗中释放一种腐臭的剧毒气体。

毒气攻击的范围虽然不大,但稍微沾染,别说炼气修士闻之即毙,就连筑基修士吸入两口,也难逃一死,普通法器沾染些许气息,会被腐蚀得丧失灵性,极品法器也会被其污染而品阶大跌。

拿到血符的当天,殷勤就迫不及待地在上面滴血认主,经过认主的血符不需要用手去掏,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收放自如,当然此符一经启用,也会在瞬间吸走他将近三分之一的精血。

殷勤的兽皮袋里还藏了十几枚赤龙丹,这种丹丸很常见,价格不贵,是专为炼气期的女修所炼制的。

所谓赤龙是指女人每月必来的经血,也叫葵水。

女修只有修炼至筑基境界才会斩断赤龙,不来葵水,在此之前每月的葵水,会让女修的精血损失不少。所以就有店铺专门售卖赤龙丹,为女修补足精血所用。

饶是殷勤脸皮够厚,也没好意思亲自去买,而是诳了殷小小一起,让她去了家专卖丹药的店铺打听。至于这赤龙丹对他有没有效果,他也不太在意,只当是吃些补药。

回想起殷小小大红着脸从店铺里跑出来的样子,殷勤嘴角的笑意更浓,别说,这丫头难得羞涩一回,那刹那间的女人味儿,让人不禁心猿意马。

殷勤正走神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回头一看,一只白色的小兽,正站在他的兽皮袋上,低着脑袋扒袋口。

“滚!”殷勤随手捡起一块石头丢了过去。

“啾!”小兽被石头砸中,哀叫一声便滚落到地上,四脚朝天地抽搐几下,不动了。

殷勤愣了愣,起身过去,捡起兽皮袋,重新系好袋口,低头看了眼肚皮朝天的小兽,心里微微歉疚。他所遇到的荒原妖兽,哪个不是皮糙肉厚的耐操版?别说被一块小石头砸,就是直接拿刀砍都不见得能伤到它们。没想到这小东西忒娇气,一块石头就给砸死了。

殷勤拎着小兽的尾巴,将它软榻榻的身子提起离开地面。挺可爱的小东西,浑身雪白蓬松的长毛不见一丝杂色,唯有鼻头是红红的一个豆儿,看它的大小像只大号的松鼠,小身子大尾巴的体型却更像只小狐狸,可又生了一只狸猫脸儿,殷勤觉得这东西说不定是狸猫和狐狸的串种。

殷小小一直嚷嚷,要他逮只可爱的荒原小兽给她,这只看着倒挺合适的,早知道不该用那么大的力气去砸它。殷勤心里正自惋惜,那“死了”半天的小兽却忽然蜷起身子,闪电般地在他手背上咬了一口。

“我艹!”殷勤猛地将小兽摔倒地上,手背刹那间就已经肿的像个馒头。

小兽再没有刚才的蠢萌样子,虽然被人巨力摔下,身子却在着地前轻巧地一扭,四肢便稳稳地

站住,然后朝殷勤“啾”了一声,扭头便跑。

殷勤却不顾上追赶,赶紧掏出那柄三棱骨刺,片刻都没有耽搁地就朝自己肿起的手背刺去。他自身的玄龟血脉,本来就有抗毒的能力,寻常毒兽很难伤到。

这小兽的毒性显然非常剧烈,三棱骨刺扎入手背,殷勤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顺着骨刺血槽流出的液体呈墨绿色,一经接触空气就“噗”地化做一缕青烟,消散不见。

殷勤一边使劲往外挤毒水,一边在心里骂娘,眼看着肿胀之处从手背迅速蔓延,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到了胳膊肘儿。

殷勤心里闪过一丝绝望,这回怕是要真的栽了,他从兽皮袋里抓了一把解毒的草药,大口嚼着,心里却知道这些草药根本就不对症。

肿胀的速度丝毫不减,转眼就蔓延过了胳膊肘儿,殷勤一咬牙抽出腰间的厚背砍刀。这刀是他用来探路砍削树枝杂草啥的,刀刃足够锋利,份量也足,估计一刀就能把肩膀卸掉。

少条胳膊也没啥!大不了以后也学杨过,单手剑法照样能称霸天下,唯一就是少了左拥右抱的机会!殷勤苦笑着扬起砍刀,却有些鼓不起壮士断臂的勇气,正犹豫着,身后“啾啾”地又传来小兽的叫声。

殷勤回过头,那小兽在外面转了个圈儿,竟然又回来了,虽然站在雨里,浑身上下却不沾一点水迹,显然一身皮毛有辟水的效果。

那小兽的狸猫脸上,大大的两只圆眼,眼角微微向下,天生带了些滑稽的愁苦模样。此时它盯着殷勤的眼睛里闪闪放光,啾啾地又叫了两声,仿佛在催促殷勤赶紧下刀!

“去你大爷的!”殷勤心中一动,用力将砍刀朝小兽掷去,这小杂碎的眼神儿,咋就那么熟悉呢?殷勤前世是骗子堆儿里长大的,小杂碎的眼神让他有种找到同类的感觉。

第34章 小杂碎

殷勤砍刀飞出的一瞬,算是想明白了,若是自己真中了要命的剧毒,砍了胳膊也救不了性命。

况且他的怀里还有那卷血符,真到了生死关头,他还有最后一招,就是加持吃屎虫的血脉,那虫子本就肉身极强,而且也是个剧毒的家伙,说不定就能克制这小杂碎的剧毒。

殷勤总觉得,那啾啾乱叫的小杂碎不是个简单的家伙,它既然去而复返,肯定是还惦记着兽皮袋里的东西。

这小兽的反应非常机敏,动作也是快如闪电,殷勤飞出的砍刀,被他轻巧一跳便躲闪开了。

殷勤也不着急,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打开兽皮袋,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他想知道,这小杂碎要找的是哪一样?

他的兽皮袋里最占地方的是装在小布里的六十多枚鱼腥果,殷勤取出一枚丢在身前不远的地方,小兽瞟了一眼,没有反应。

剩下的东西,大都是些散碎的丹药,殷勤丢过去一瓶解毒散,那小兽歪着脖子啾了一声,却还是离他远远的。

殷勤又扔了粒固本丸,接下来续断膏、赤龙丹一样一样地丢出去,小兽虽然偶尔啾啾两声,却还是很警惕地站得远远的。

都不是?殷勤从兽皮袋里摸出一块肉干,没报多大希望地丢在脚前,没想到小兽啾了一声,往前窜了两步,又收住了脚步。

这小杂碎喜欢吃肉干?殷勤的整只手臂已经完全肿了起来,不过肿胀的速度也减缓了一些。他瞟了一眼火上烤着的兔肉,心道,这小杂碎的口味还挺奇怪。

殷勤站起身,从兽皮袋里掏出一大把肉干,撕了一片朝小兽丢过去。

那小兽轻巧地跃起,在空中将肉干叼住,一口吞了。

殷勤又撕了一片,这次扔的力道小了一些,小兽依旧跳起来一口吞了肉干,还啾啾地叫唤两声,似乎在埋怨殷勤小气,每次只给一点点。

殷勤掌握着力道,每丢一次肉干都离自己更近一些,那小兽吃的顺嘴,蹦来跳去的似乎毫无察觉。

终于,殷勤将肉干丢在距离自己两丈远的地方,这已经进入了他的攻击范围,而且一旦激活血符,这点距离根本就是近在指掌之下。他不动声色地扯下一块稍大的肉干,朝那边扔去,就在那小兽跃起的瞬间,殷勤同时激活了血符。

他的脸色先是一白旋即赤红如血,全身上下密密麻麻的血管在皮肤下凸起显现,整个人如同被一层血色的蜘蛛网罩住。

吃屎虫王的血脉之力果然不凡,殷勤肿胀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恢复,不过殷勤顾不上检查手臂。血脉的力量只能维持几十息,也就相当于他前世一分多钟的时间,他身形一晃就已经将肉干踩在脚下,然后张开双臂等着冲过来的小杂碎自投罗网。

那小兽啾地一声,忽然转了方向,它的速度也突然提升,如果说刚才它是快如闪电,那么此时它就成了真的闪电。

空中只见白影一闪,殷勤早先扔在地上装着鱼腥果的布袋就凭空消失了一般被小兽叼走了。

殷勤骂了一声艹,恨不得一掌将这小杂碎拍成“白吉馍”,敢情刚才这小杂碎是逗他玩呢,这货真正的目标竟然是鱼腥果!

好在殷勤此时也是血脉激荡浑身是劲儿,小兽虽快却也不是追不上。他大手一划拉将地上那些瓶瓶罐罐卷入兽皮袋中,随手将砍刀和袋子插入后腰,然后拔脚就追。

吃屎虫虽然不以速度见长,但毕竟是五级的大妖,殷勤借助了它的血脉之力,撒开丫子也能跑出风驰电掣的速度来。

一白一灰两道残影在无边的雨幕之中飞驰掠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翻过了两座山头。

那小兽身体轻盈,在树冠顶上奔跑跳跃也宛如平地,只是叼着比它还大一圈的布袋子,实在累赘,极大地减缓了它的速度。

殷勤虽然不能像小兽一般在树冠上奔跑,但身形也如猿猴一样抓住树枝飘来荡去,依旧可以紧紧地“咬”住小兽。

虽然放弃布袋就可以甩掉追兵,但小兽实在舍不得,它的嗓子里开始发出呜咽的声音,似乎体力即将透支。

殷勤合计自己也只剩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看准了小兽的方向,然后突然全力冲刺。

眼看他的指尖都能碰到小兽的尾巴了,小兽忽然转了个方向,朝着一个山坡冲了过去,一边跑还一边从嗓子眼儿里挤出婴儿般的呜咽,似乎是在扮可怜求饶。

现在知道求饶了?殷勤咬牙切齿,心道等下剥皮抽筋也得把你这小杂碎在火上烤了。

那小兽冲到半山腰,好像被树根绊了一下,踉跄几步却没能控制住,最后还是扑腾摔在地上,啾啾叫着滚了好几圈。

殷勤见状,心头大喜,刚刚扑了过去,身后忽然传来野兽低沉的吼声。

野兽高声嚎叫是为了宣示领地,只有在准备发动攻击之时,才会从喉咙里发出这种低吼。

殷勤的心头猛地抽搐,虽然开启了狂暴模式,但他总算还保留几分自身血脉对于危险的感应。

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危险感觉从身后袭来,殷勤顾不得回头,拼劲全力往前一纵,只听砰地一声,身后的大地都随之震动。

殷勤憋着气连窜出几十丈,感觉身后的家伙并没追来,这才敢回头看去。

艹他娘,搞偷袭的竟然是头金刚巨猿!刚刚他站立的地方,一个口径愈丈的大坑,让人触目惊心。

殷勤暗叫侥幸,金刚巨猿与山峰巨鹰一样,是那种一生下来就已经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荒原之主。

幼年体的金刚巨猿就已经是二级妖兽,能轻而易举地将一个炼气后期的修士撕成碎片。

眼前这头金刚巨猿,从体型与气息来看,应该是达到了三级妖兽的青年体,实力与筑基中期的修士相当。

殷勤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招惹它了,竟然搞偷袭?

当他顺着巨猿的眼光看到地上的小杂碎时,心中不由得升起哭笑不得的感觉。这货竟然又在装死!

第35章 巨猿

这次小兽的装死,又是另外一番境界。

坑殷勤那一次,小兽是瘫软在地一动不动,就像是死透了一般。而这一次,却换了个濒临死亡的场景,那小兽侧卧在地上,三只腿僵硬地伸直,一只腿痉挛般地抽动着,嘴巴微微张开,吐出半截红舌,眼睛半开半合,喉咙里凄惨的呜咽连绵不绝。

那金刚巨猿前一刻还暴怒如狂,看向小兽的时候,眼中就只剩下了无尽的爱怜,它伸出一根指头触碰了一下小兽,那小杂碎真是好演技,软绵绵地像根一碰就碎的面条。

金刚巨猿又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要不是两者体型差异那么大,殷勤甚至会怀疑那小杂碎是这金刚巨猿的种。

虽说吃屎虫血脉的加持,可以将殷勤的能力跨境界地拔高到类似金刚巨猿的存在,但吃屎虫强在防御。殷勤自忖与这金刚巨猿正面硬钢,即便不会被它伤到,也要陷入僵持的战局。

血脉的力量只够维持半分钟的时间,殷勤不得不放弃了找小兽算账的想法,准备那趁金刚巨猿的注意力全在小兽身上,发起突袭将地上那盛了鱼腥果的布袋抢回来。

小兽似乎能感应到他的心思,忽然啾了一声,然后满眼幽怨地朝他这边看过来。

金刚巨猿被小兽挑唆得双目尽赤,低吼一声就朝殷勤扑了过来。

我去你大爷的!殷勤不甘地骂了一句,抽出砍刀运力朝疯狂扑来的金刚巨猿砍去。

嗷!金刚巨猿一声狂吼,震动山野,巨大的拳头宛如山岳般迎向殷勤的砍刀,空中传来闷响,像是打了个闷雷,金刚巨猿的身形顿了一顿,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够砸扁山丘的一拳,会被殷勤挡下。

殷勤的体型还不到巨猿的大腿根儿,与金刚巨猿硬碰硬的结果就是被撞的连退十几步才勉强稳住身躯。

金刚巨猿激发了野性,砰砰敲打几下胸口,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比象牙还粗的獠牙,一副要将殷勤撕碎的样子。

殷勤稍微活动一下略显酸麻的胳膊,心说这金刚巨猿果然强横,全力一击的破坏力甚至可以比肩当年那只挑死殷富贵的四级妖兽赤精猪。问题是现在大雨倾盆,吃屎虫的毒气在这种环境里能发挥的作用十分有限。

目光往地上的小兽扫了一眼,殷勤气得红了眼,这小杂碎竟然偷摸地将布袋又叼在嘴里,一副随时开溜的样子。

“丫都他妈要跑了,你还跟我拼啥命啊?”殷勤见金刚巨猿运力聚气又是一副随时会扑上来的样子,忍不住指着小兽的方向骂道。

谁知那巨猿根本连头都没回,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住殷勤,巨大的鼻孔里往外呼哧着白汽,仿佛面对的是有杀子之仇,夺妻之恨的另一只猴子。

小兽悄无声息的叼起布袋,悠哉悠哉地朝他晃了下尾巴,蹑手蹑脚地开溜。

殷勤干着急却没有办法,又想半分钟内肯定解决不了这头蠢猿,吃屎虫血脉的力量一旦消失,自己怕是连金刚巨猿的一根指头都接不下来。

他也是决绝果断之人,虽然心痛那袋鱼腥果,却还是一咬牙,收起砍刀,转身就跑。

金刚巨猿运足了力气,正准备一掌将对面那只“小猴子”拍到土里,没想到“小猴子”竟然掉头跑了,气得巨猿又吼了一声,扑通扑通地在后面追了下去。

殷勤听着身后噼里啪啦,树干折断的声音,虽然听着很恐怖,但殷勤知道在丛林中奔跑追踪,从来不是金刚巨猿的强项。自己还有二十几息的时间,足够摆脱这蠢家伙的了。

殷勤朝着远离岩洞的方向奔跑,越跑心中越是郁闷:好生生的,怎么就惹上了这只毛绒绒的扫把星?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殷勤遭遇过的蛮荒凶兽,或者黑道豪强,已是数以百计。他还从来没遇到过今天这种看起来天真傻萌,实际上却狡诈无比的小杂碎!

他一口气又翻过十几个山头,总算是将那金刚巨猿甩掉了。不过血脉的加持也终于耗尽,殷勤只觉得四肢百骸中的血液好像被瞬间抽干了一般,再也提不起一丝力量。

他抓着树干的手不由一松,从几米高的树冠重重地跌落在地上。

奶奶的,没想到血符的效力褪去之后,身体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殷勤虽然摔得七荤八素,但心中还是暗叫侥幸,幸亏没与金刚巨猿过多纠缠,否则一旦血符失效,自己分分钟被那头蠢猿搓成泥。而且,以后还要留个心眼儿,一旦激活血符若不能速战速决地解决掉对方,就必须留出足够的时间逃命。

他躺在地上大口呼吸,身体的感觉就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乏力虚弱。如果能有一面镜子,他会看见自己那张惨白如纸的脸。

大雨依旧倾盆,殷勤仰面朝天地躺着,一不小心就被雨水呛了一口,他挣扎着坐起身子,一边咳嗽着一边苦笑:精血流失的感觉真的很糟糕,没想到老子也有机会体会女人来大姨妈的感觉。唯一的区别是,人家只来一位,他这边来了一队。

也不知道号称妇女之友的赤龙丹管不管用?殷勤鼓足力气,艰难地挪动到大树底下,有了树叶的遮挡,雨水减弱不少。他从兽皮袋里摸出装着赤龙丹的药瓶,丹丸并不大,每粒只有芝麻粒大小。

正常女修每月只服一粒就可管用,殷勤干脆倒了小半瓶出来,估计得有个二十几粒,他一仰脖全都吞了下去。

让他惊喜的是,片刻的功夫就觉得从骨髓深处升起丝丝的暖意,开始时只是星星点点,很快就连接成丝,继而汇成一股股的暖流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真的管用!殷勤嘴角微微扬起,他甚至能感觉到消失的力量正逐渐恢复。按照正常的情形,像殷勤这种一级血脉的家伙,每激发一次血符,虽然不会像人族修士那样严重掉境界,但也会觉得体虚力弱,至少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将血脉完全恢复。

服用赤龙丹之后,血脉修复的速度提升了很多,殷勤觉得只需三五天就可以恢复如常。唯一的问题就是这赤龙丹是女修专用,老爷们用了之后会不会有副作用?

殷勤心里打鼓,不经意地一抬眼,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双略带愁苦的大圆眼正萌哒哒地盯着他。

第36章 岩狼

小杂碎!殷勤暗自咒骂,脸上却浮起淡淡的笑意,他朝对面招了招手,笑得亲切:“我那袋鱼腥果哪里去了?不会被你吃光了吧?”

小兽啾啾地叫了两声,然后一个狰狞的狼头从它边上的草丛里冒了出来。

岩狼!殷勤心头一跳,那是一只嘴里叼着布袋的成年岩狼。

岩狼主要分布在山区,它的体型还不到荒原狼的一半,性情却比荒原狼凶残的多。荒原狼可以被驯化成为坐骑,但岩狼却绝对不会被驯化。

“岩狼,性残且愚,虽九死而不驯。”这是《百兽经》里有关岩狼的描述。《百兽经》并非什么高深的经典,只是由万兽谷专门编纂的一本介绍大荒原各种常见妖兽的读物。《百兽经》可以称得上是荒原中流传最广的一本书,因为很多荒原人都把这本用作孩童的启蒙读物。

问题是,这货不是号称九死而不驯么,怎么成了给小杂碎叼包的小“马仔”了?殷勤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看那岩狼面对小兽时的下贱样子,哪有半点不驯的气质,到像条摇尾乞怜的癞皮狗。

虽然小兽找了个马仔,殷勤倒也不怎么担心,成年体的岩狼只有一级妖兽的水准,与他现在的状态相当。至于那袋鱼腥果,也只能想想而已,他不用血符的话,随时能被那小杂碎甩出几条街去。

殷勤看看天色,觉得头疼,估计再过一会儿殷公子他们就会找到那个岩洞,他刚才可是借着血符的力量连翻了十几个山头。好在逃命的时候留了个心眼,没有一个方向跑下去,而是以岩洞为中心左转右转地兜圈子。

他估计现在距离岩洞大概有三个山头的距离,而且天色渐晚,以他的速度即便是全速往回赶,也得跑一宿。

殷勤不敢耽搁,觉得力气恢复了七八成,使用血符之后的种种不适也逐渐消失。他站起身,也不管小兽能否听懂,朝它拱手道:“我之前用石块砸了你,却也被你咬了一口,还抢走了我的鱼腥果。我既然追不上你,不如各走各路吧?”

那小兽正从布袋里扒拉出一枚鱼腥果,吃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见殷勤要走,似乎不太高兴,尾巴在地上拍打两下,啾地叫了下。

一直卧在它身边的岩狼仿佛听到指令一般,蹭地站起来,前脚扒地,身子拱起,朝殷勤龇牙,一副随时会扑过来的样子。

这小杂碎还真特么记仇!殷勤被岩狼挡住去路,只能抽出腰间的砍刀,准备迎战。

小兽见殷勤抽刀,立马来了兴趣,这货颇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啾啾地又叫了几声。

下一刻,殷勤左右看看,脸色当即垮了。

一头岩狼殷勤还能够对付,但如果被十几头成年岩狼围起来,他可就真有麻烦了。没想到这小杂碎不是召唤了一头狼,而是一群狼!

独狼好斗,群狼难缠。即便是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一旦被狼群围住,也往往难逃厄运。

殷勤刚用过血符,状态还没恢复,他不想再次动用血符,也只有咬牙拼了。他右手持刀,左手抽出三棱骨刺,两只胳膊左右展开,微屈着身子,做出随时可以发动攻击的姿态。

岩狼不像金刚巨猿那般暴躁,它们更像沉默的杀手,十几条岩狼在小兽身边的头狼带领之下,缓缓向殷勤逼近。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头狼与殷勤几乎同时发力。头狼速度更胜一筹,它凶悍地前窜,想要一口咬断殷勤的喉咙。

殷勤的速度稍慢,却很实用,他的身子往下一扑,将后背交给头狼,左手的骨刺顺势往前一送,朝狼肚子扎去。

轰隆隆的雷声炸响。头狼的利齿将殷勤后背的兽皮袍子扯下一块,却没能撕下殷勤的皮肉。没办法,老龟血脉最耐操的部位就是后背,一级妖兽的咬合力,基本拿他没辙。

不过殷勤的骨刺也没能扎中狼腹,他还险些被配合默契的另一条岩狼叼住手腕。

骨刺只是当初顺手从吴老头那里讹来的,殷勤并不擅长用这种贴身肉搏的短兵器。倒是右手那柄厚重的砍刀,被他奋力一挥,砸折了一条岩狼的前腿。

只是这一下非但没能打跑那头岩狼,反倒激起了那畜生的凶性。断了腿的岩狼在地上打了滚,又瘸跳着扑向殷勤。

狼群从来就不讲单打独斗,十几条饿狼转眼间就将殷勤扑倒在地,围住了他疯狂撕咬开来。

殷勤从小到大,参与猎杀的妖兽不计其数,与荒原妖兽搏斗经验之丰富远非寻常修士可比。

眼下虽然处于绝对劣势,他也并不慌张,缩头缩脚地死死趴在地上,将后背全部贡献给狼群,只有手里的砍刀冷不丁突袭一下,竟然也被他砍断了几条狼腿。

乌龟从来就不惧怕群殴,任你千狼万虎,我有一片龟壳!

龟缩战术虽然丢人,但对付灵智不高的荒原妖兽还是很实用的。只是这种五体投地的姿势太羞耻了,殷勤趴在地上,一边用力挥刀,一边在心里给自己猛灌鸡汤:“你强任你强,蚍蜉撼树忙,你横任你横,我先入洞房......”

那小兽在一旁看得着急,啾啾地叫个不停。可惜一群蠢狼只知道对着殷勤的“王八壳子”猛啃。

越来越多的岩狼被殷勤打折了腿,它们撕咬的力道也逐渐弱了,不知什么时候,那小兽也不在一边瞎**了。随着殷勤奋力地一刀砍中了头狼的前腿,这只沉默的野兽终于发出了软弱的低嚎。

狼群散去,良久,殷勤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他后背的兽皮造就被撕扯烂了,虽说血脉耐操,他的背上也是遍布血痕,再被风雨一打,也疼得他龇牙咧嘴。两条腿上也是血淋淋地咬痕无数,好在第三条腿安然无恙。

殷勤从一直压在胸前的兽皮袋里掏出一瓶外用的断续膏,倒背过手在后背上胡乱抹了一些。

眼下不是疗伤的时候,他得抓紧时间回到岩洞那里,失踪大半天,大家不定急成啥样呢。

第37章 铁铃铛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万幸的是下了好几天的暴雨也终于停了。云开雾散,一轮皎月慢慢爬上远处的山尖,走夜路不是那么困难。

殷勤一瘸一拐地缓慢前行,他需要维持在这样的速度一段时间。在他的身体里,蕴藏于老龟血脉中的修复机制也缓慢地启动了,虽然总比别的血脉传承慢半拍,但老龟血脉的修复能力还是极其强大的。否则的话,当初他的肉身也不会在赤睛猪的獠牙下,保留一丝生机。

一个时辰之后,殷勤虽然连半山腰都没能爬到,但他身上的伤痕已经全部结疤,同时他的奔跑速度也提升到了正常水准的七成,使用血符所消耗的精血还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慢慢恢复。

快速飞掠不是他的强项,但他的耐力长久,在匀速的状态下,他可以连续几天不停歇地跑下去。

月上中天的时候,殷勤已经站在了山巅之上。他借着月亮再次确定了方向,距离那个岩洞营地还要再翻越两座大山,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中午之前就能赶回营地。

这一趟,他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丢了六十多枚鱼腥果,还被迫用了一次血符,自身的精血也损失不少。

当然也不是没有收获,比如他感受到了血符效力过后的无力感,比如这是他穿越之后第一次亲身实践乌龟王八刀的打法,比如他还得到了一件很时尚的露背装。

夜风中,殷勤穿着露背装,在山巅风骚一阵,觉得后背冷飕飕的,他咬牙切齿地又想起那毛绒绒的小杂碎,心中发誓,奶奶的,若是落在老子手里,早晚把你做成貂儿。

“啾!”远处隐隐地传来特别熟悉的声音,殷勤激灵一下,抬头看去。

月光下一道白色的虚影,正从山腰向这边急射而来。

你大爷的,还阴魂不散了!殷勤抽出砍刀,面对着白影的方向,将刀横于胸前,反正跑不掉,倒要看看这回小杂碎又能拉来何方妖孽!

白影的速度极快,一眨眼就已经到了殷勤的跟前,出乎殷勤的预料,叼着布袋的小杂碎从喉咙里啾了一声,连头都没抬,就脚不沾地从他身边掠过,然后蹭蹭地爬上了一棵十几丈高的参天巨树。

殷勤微微一愣,这小杂碎难道是在逃命,并非是要找自己的麻烦?

然而,当殷勤看到黑暗中忽然亮起的两盏如同灯笼般的绿光,他马上想明白了,这小杂碎的确是在逃命,但也是在找他的麻烦。

腥风扑面,让殷勤的头皮发炸,这种气味他并不陌生,脑海中闪过一种只有在夜间才外出捕食的荒原凶兽——铁铃铛。

铁铃铛是荒原鳞蟒的一种,一般成年体的铁铃铛身长能够达到三到四丈,实力大致相当于三级妖兽的水平。因为头上长了三根黑色的外形酷似小铃铛的翎羽,荒原修士便给它起了个外号,叫铁铃铛。

铁铃铛这名字听起来可爱,但对于那些以猎杀荒原妖兽为生的修士来说,他们宁可对上能够摧毁山丘的金刚巨猿,也不想遭遇有深夜幽灵之称的铁铃铛。

虽然理论上金刚巨猿的血脉能够晋升妖王,乃至传说中的妖皇,但它们中的绝大部分还只是停留在三、四级妖兽的水准上,修士即便斗不过它,至少还能跑,特别是在山区林地,金刚巨猿的活动受到地形的限制,甚至有炼气修士运气爆棚从金刚巨猿手下逃得性命的记录。

相比之下,三级妖兽就已经是铁铃铛的巅峰水准,但这种鳞蟒不但身有剧毒,而且速度奇快,并且不惧水火,上树钻洞样样都行,一旦被它缠上,那就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铁铃铛也是以速度见长的妖兽,眨眼间,两盏绿幽幽的“灯笼”就已经到了殷勤的所立的峰顶。这是一条成年体的家伙,身长甚至达到了五丈,腰身比特大号的木桶还粗上一圈,绝对是条足斤足两的三级妖兽。

殷勤小心翼翼地侧开身体,暗中祷告自己不要堵了铁铃铛的去路,毕竟自己只是个路过打酱油的,树枝上的小杂碎才是正主儿。

铁铃铛在距离殷勤十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这已经是它的有效攻击范围。它竖起蛇头,探出三尺多长的蛇信,空气中马上弥漫了腥臭之气。很多蛇都是睁眼瞎,全靠吐出的蛇信来感知周围的一切,铁铃铛是个例外,除了蛇信能够感知空气中细小的变化,它的眼力也是极佳。

此刻,铁铃铛那一对泛着绿光的眼睛正幽幽地盯着殷勤,做出一副随时能够发起攻击的样子。

殷勤不动声色地放低手中的砍刀,尽量做出友好的姿态。

铁铃铛凶名虽盛,却并非特别好斗,除非是在捕食或者受到冒犯,一般不会主动发起攻击。殷家的狩猎队伍,就曾经在荒原里遭遇过铁铃铛,幸运的是那条铁铃铛刚吃饱了肚子,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地擦肩而过。

但愿眼前的铁铃铛不太饿。殷勤外松内紧,做好了随时激发血符的准备。对付这种三级妖兽,龟缩战术没有用,他和铁铃铛之间存在跨越境界的巨大差距。就如同核桃,虽然坚硬却也扛不住铁锤的敲打。

殷勤不动声色地与铁铃铛对峙着,心中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紧张的空气在山巅蔓延,百米范围内的各种动物似乎都感应到了危险的气息,纷纷噤声。

山风忽止,世界顿时陷入寂静。

殷勤像雕像一样静静伫立,一片树叶无风而落,“砸”在他的头上,继而滑落到他的肩膀、臂弯最后竟然飘落到他的手掌之上。

殷勤抬起手,好奇怪的树叶,长得像个铃铛!

腥风在瞬间卷起,铁铃铛发狂一般地窜向殷勤。

血脉在刹那间贲张,殷勤在同一时刻激发了血符,他总算反应过来,为啥面前的铁铃铛总给他一种怪异的感觉了。问题是,秃了顶的铁铃铛,是否还和正常情况下一样强?

第38章 联手

啾啾!小杂碎叫得欢畅,为它栽赃嫁祸成功而感到得意。

我特么是你爹啊,没完没了地坑我?殷勤悲愤难平,砍刀化作一抹流光,迎上腥臭的蛇信。

殷勤的血脉只有一级,即便激发了血符,所能得到的血脉之力也要打个折扣。

从理论上说加持了血脉力量以后,他能扛住筑基后期修士的全力一击,但这个假设是有前提的。

所谓筑基修士的全力一击,指的是不依靠法器、灵符等“道具”,只靠修士自身的法力直接发起的各种攻击。

在这个前提下,当殷勤的对手从修士换作荒原妖兽,他能硬钢的妖兽级别就要打个折扣。因为筑基后期修士与四级妖兽能力相当的这种说法,是包括了修士由于使用了各种法器、灵符带来的攻防能力的加成在内的。

如果把一个筑基后期修士扒光了丢到一个关着四级妖兽的笼子里,除非这是位以淬炼筋骨为主修功法的体修,否则,多半会菊花不保的。而且人族修士由于身体血脉的限制,如果纯粹依靠淬炼筋骨的修行,几乎没有进阶筑基的可能性。

殷勤砸下那么多灵石换来的血符,原本是打算用来虐殷铁城爷俩的。殷铁城的修为只有炼气大圆满,一旦对上加持了血符的殷勤,分分钟被虐成渣。

悲催的是,没等他对殷铁城爷俩下手,就遇到了树上那挨千刀的小杂碎。

狂暴的金刚巨猿,凶狠的岩狼,再加上眼前这条腥臭的秃头蛇,小杂碎让殷勤充分体会到了啥叫出师未捷身先死!

殷勤的狩猎经历虽然丰富,但像当下这般与妖兽一对一正面硬钢的机会却不多。荒原修士猎杀妖兽,要么偷袭,要么群殴,很少给妖兽公平决斗的机会。

殷勤今世的肉身从小就是奴隶,在狩猎中的任务除了充当诱饵肉盾就是搬运东西的大牲口。他哪有机会学习与妖兽搏杀的武技?倒是前世做老千时,会几下踢裆挖眼的阴招,问题是这条秃顶蛇的裆在哪里?

秃头蛇做为三级妖兽中的巅峰存在,也不知吞噬过多少生命,虽说灵智不高,但仅靠它猎杀的本能就能稳稳地将殷勤压制住。

而且这铁铃铛的攻击又与金刚巨猿那种全靠力量的硬碰硬不同,时而游走时而偷袭,不知不觉间,巨大的蛇身已经将殷勤圈住了。

殷勤的活动空间被压迫地越来越小,手中的砍刀已经锛出了缺口。

他默默数息掐算血符还能坚持多久,心中盼望着吃食虫血脉中暗放的剧毒能够早点起作用。只是这铁铃铛也是毒物,以毒攻毒怕是也不容易。

还剩下二十息的时间,殷勤的破烂砍刀已经被铁铃铛抽冷子用蛇尾扫飞了,他只能掏出骨刺贴了上去。他也知道,与铁铃铛贴身肉搏是最不明智的做法,随时都有被蛇身缠绕,无法逃脱的危险。

可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要是能逃他早就逃了。

骨刺来自三级妖兽的骸骨,虽然轻巧,但比那柄破砍刀锋利多了,甚至能够刺穿铁铃铛坚硬湿滑的鳞片。殷勤故计重施,干脆低下身子往蛇腹部钻,那里的鳞片相对柔弱,骨刺可以轻易地从鳞片之间的缝隙插进去。

唯一就是骨刺的长度不够,只能给铁铃铛带来一些皮肉伤,根本不能伤及它的内脏。

秃头蛇被殷勤连续在腹部扎了几个窟窿,受痛地尾巴用力一扫,将方圆几丈内的树木岩石刀削般地扫平。

那躲在树上的小兽没了立足之地,也啾地一声跳了下来。

殷勤趁着秃头蛇愤怒挣扎,猛地朝上跃起,骨刺嗖地扎向绿幽幽的蛇眼。

铁铃铛反应极快,三尺长的蛇信往外一弹,便卷住了殷勤的骨刺,正要顺势将殷勤带到它的嘴边,一道白色残影竟然后发先至地射向它的另一只眼睛。

铁铃铛唯有放开殷勤,蛇信闪电般地戳向偷袭的小兽,就在这个关口,殷勤搏斗中释放出的大量吃屎虫毒,终于起了作用,那标枪一样的蛇信竟然诡异地偏了方向,没能插中小兽。

殷勤没想到小兽竟然会在关键时刻帮忙,心头大喜,自己还有十几息的时间,若能和这小兽联手,到真有可能将这条铁铃铛拿下。

就在他稍微分神的时候,小兽已经一爪子拍穿了蛇眼。铁铃铛身体先是一僵,继而嘴里发出一连串嘶嘶的声音,在地上疯狂地翻滚,瞬间就将殷勤压到了土里面。

那小兽偷袭得手,啾啾地叫了两声,想要逃脱,无奈那巨蛇一阵翻滚早将方圆十几丈的地方都砸得满目全非,根本就没有它落脚的地方。

殷勤奋力挣扎着,从蛇身下面钻出半截身子,腿脚依然被压着不能移动,他只有用手中的骨刺连续不停地猛刺蛇身,十息之内若是不能挣脱开来,一但血符失效,他分分钟会被压成肉饼。

小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虽然一击得手,但也被铁铃铛的蛇信“黏”住了,在蛇身上面窜跑跳跃,十分狼狈。

铁铃铛显然是恨透了小兽,对殷勤的骚扰置之不理,只盯着小兽下嘴,只是由于受到吃屎虫毒的影响,攻击的准确率大受影响。

小兽一连躲过十几下蛇信的攻击,忽然趁着蛇信尚未收回,在空中猛地折返了方向,朝铁铃铛另外一只眼睛扑去。

这小东西竟然与殷勤的想法不谋而合。在殷勤都看来,与巨蛇缠斗的时间越长,局面对他们就越是不利。一旦铁铃铛对吃屎虫的毒素产生抗力,他俩可就成了人家的宵夜了。

殷勤又拔出了一条腿,见小兽发动突袭,也大吼一声,双手握住骨刺朝蛇腹的一片鳞片猛力刺去。

铁铃铛根本不理殷勤,趁着小兽再次贴近,忽然朝它喷了口气,月光下,那道气息竟然凝聚如柱,宛如绿色的磷火棍,非常诡异。

小兽已经到了距离绿瞳只有几尺远的地方,隐藏在前掌之内的利爪已经伸出,只要再拍一下,就能将这条铁铃铛打掉一半战力。

第39章 作死

真特么是个猪队友啊!殷勤在地上眼睁睁看那小兽被磷火绿气喷中,霎时间僵硬成坨,然后被铁铃铛一口吞下,心中发出不甘的悲鸣!

只有五息了,殷勤当机立断,做出了一个从未有人尝试过的举动——再次激活了血符。

血符叠加!殷勤相当于以三级妖兽的血脉,激活了五级妖王的血符!蕴藏于血符之内的血脉之力,将不再因为他一级妖兽的体质而打折扣。

殷勤扒开压在腿上的蛇躯,站了起来,血脉的力量让他身躯暴涨了几倍,宛如一只幼年体的金刚巨猿,鲜血从他的眼睛、耳朵、鼻孔,嘴巴以及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中溢出。一股庞大的力量在天地间勃然升腾,方圆几里的生命都感到了这股力量所蕴含的威压与狂暴。

在距离这边十几座山峰之外,十几具残破的尸体散落于山谷之内,正在月色下擦拭剑身的陈鹰扬忽然停了下来,面色无比凝重地望向远山。

“陈将军,可是哪里不对劲?”被鲜血染了半边袍袖的殷铁城见状,担忧地问道。

“我感应到一股非常危险的气息,附近怕是有妖王出没,别收拾了,咱们得赶紧撤!”陈鹰扬收了剑,招呼他的两个扈从,转身就走。

正在清理那些尸体的是七八个炼气修士,修为参差不齐,大家听了陈鹰扬的话,都纷纷停下手来。

站在殷铁城身边的是五个炼气后期的长老,大家面面相觑,这里距离万兽谷的山门不足千里,连大妖都少见,怎会有妖王?

殷铁城犹豫片刻,见陈鹰扬走得快没了影,终于下了决心,招呼大家赶紧撤了。

沿着山间的小河走了十几里,一个面色阴冷的客卿长老凑到殷铁城的近前小声道:“严长老和那几个小兔崽子没在队伍里,咱们要不要绕过去?”

殷铁城看了一眼远远走在前面的陈鹰扬,心中有些后悔,前几日若是给足了灵石,请陈鹰扬一旦发现殷勤他们就当场格杀,就没有这么多的麻烦了。现在虽然干掉了殷铁山的两位客卿长老,以及一些不相干的外姓门人,几个正主儿却还是没搞定。

殷铁城沉吟片刻,瞟了一眼坠在身后的三位炼气后期修士,摇摇头悄声道:“那几个小崽子既然已经说好由李家负责,就还是交给他们办吧,也不能让他们坐享其成。倒是赵家主交代的丫头,还要请高长老跟随他们走一趟,务必把殷小小给我完整无缺地带回来。”

高长老冷笑道:“大长老......哦,应该称您家主了,尽请放心就好。那几个小崽子身边只有姓严的一个炼气后期的糟老头护着,咱们四比一,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殷铁城停下脚步,等李家三位修士走过来,几个人低声商量一阵,由高长老带着李家的三位修士转了个方向,悄无声息地走了。

跟在陈鹰扬身后的柳姓校尉一直暗中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殷铁城他们分了一个小队人走了,忍不住走到陈鹰扬身边嘀咕道:“姓殷的分出了四个人,应该是去处理那几个小的了。”

陈鹰扬冷哼道:“这地方挺邪性,距离郡城和万兽谷都不算远,怎么会有妖王?可刚刚我所感应的气息,却又真实无虚。既然有人不信邪,咱也不能拦着。”

******

殷勤只有五息的时间,铁铃铛在他激活血符的时刻就已经没了气势,趁着他稍微愣神儿的时刻,脑袋一低就要开溜。

四息,殷勤抢上去一脚踏住蛇尾,铁铃铛嘶地一声蛇信吞吐,蛇身反卷将殷勤的腰身死死缠住。

三息,殷勤大手上扬,直击蛇头之下,然后化掌为勾,一下便扣住了巨蛇的命门要害。

二息,腥臭的蛇信绕在殷勤的手臂之上,却如无法扯动半分,殷勤低喝一声,另一只手中的骨刺扎入了蛇腹之中。

一息,殷勤巨猿般的身体猛然爆发出撕裂一切的力量,他双臂猛展,只听噗地一声,巨蛇从脖子那儿一分为二,被他扯出漫天腥雨。

铁铃铛那只硕大的蛇头被殷勤扯落山崖,他也终于耗尽精血,直挺挺地仰摔于地,身子抽搐了几下,又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气息便越来越弱,濒临死亡。

没有人尝试血脉叠加,不是因为别人想不到,而是没人会傻到用这种方式去作死。殷勤没得选,与其葬身蛇腹,不如同归于尽,他在失去意识之前最后一个愿望就是,下一个轮回能过重新回到那个蓝色的星球。

一个满身污秽的黏腻团团,从巨蛇的断口处爬了出来,用力一抖,身上沾的粘液与血污就全都都掉了个干净。

殷勤要是看到它这副活蹦乱跳的样子,肯定把肠子悔青了,这货哪有半点中了蛇毒的样子?

啾,小兽叫了一声,左右看看,见殷勤仰面朝天地躺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小兽跳到殷勤的身上,见他双目紧闭,七窍中皆渗出暗黑色的血液,它啾啾地叫了两声,殷勤自然是毫无反应。

小兽歪着头,做沉思状,下一刻它便啾地一声似乎有了办法。它从殷勤的身上跳下,跑到巨大的蛇尸体身边,绕了半圈儿在蛇腹的地方停下,伸出小小的前爪在蛇腹上比划了一下,便露出了锋利的爪尖。

它爪尖的长度只有寸许,却能抓瞎铁铃铛的一只眼睛,此刻这小爪尖只在蛇腹上轻轻地划过,一道不知道有多深的口子便出现在蛇腹之上,紧接着呼啦一下,巨蛇的肠胃内脏就都从这道大口子里流淌出来。

小兽有些嫌弃地啾了一声,还是忍着扑鼻的恶臭跳过去,片刻功夫便从那堆烂糟糟的血肉中叼出一枚碧绿色的蛇胆。

蛇胆有一枚鹅蛋那么大,通体碧绿,被小兽叼出来时还上面还能看到蒸腾着的水汽。铁铃铛只是三级妖兽,没有妖丹,但它的蛇胆也是颇为珍贵的妖兽材料。

一枚普通的三级妖蛇的蛇胆,在仓山坊市能卖出好几十低阶灵石的价格,那还是经过特殊方法处理过的,蛇胆其实并不新鲜。

第40章 兽医

殷勤所杀的这条铁铃铛,已经是三级妖兽的巅峰,仅仅是由于本身血脉所限而无法进阶。它的蛇胆若是出现在仓山坊市上,怕是要立即成为抢手货,更何况这枚蛇胆新鲜得还冒着热气儿呢。

小兽似乎对这蛇胆的味道很是厌恶,迅速跳到殷勤身上,站到他的胸前,一只爪子扒开他的嘴巴,另一只爪子在蛇胆上一划,碧绿的胆汁便一股脑地灌进了殷勤的肚子里。

见殷勤被呛的咳嗽出来,小兽啾啾地叫了两声,看它的样子倒像个做了坏事而偷笑的孩子。

殷勤被灌了一枚胆汁下去,也只是咳嗽了两下,之后便又恢复人事不知的昏迷状态。

小兽的前爪啪啪地打在殷勤脸上,见他毫无反应,似乎有些着急,在殷勤的胸膛上转了几圈,它又跳下来,在被铁铃铛摧残的破败不堪的山顶上又挖又刨地跑了好几圈,然后嘴里叼着三枚“铃铛”回来了。

这是被它拔掉的铁铃铛所特有的三根翎羽,这三根翎羽可不是什么仙丹妙药,而是铁铃铛剧毒的来源所在。

小兽也不知道咋想的,直接就把这三根翎羽塞到殷勤嘴巴里了,下一刻殷勤因为喝了胆汁而稍微恢复了一丝血色的脸,又立马绿了,眼皮也翻了上去。

小兽愣住了,一副被自己高超医术震惊到的样子。半晌,它啾了一声,开始翻殷勤的兽皮袋子,然后把各种小药瓶全都打开,也不管外敷还是内服,反正一股脑地全往殷勤嘴巴里灌。

终于,殷勤在吃了一整瓶的解毒散,和大半瓶的妇女之友赤龙丹之后,又稍微恢复了一些呼吸能力。

小兽又叼来了小布袋,从里面扒拉出一枚鱼腥果,想了想又舍不得地收了回去。接下来,它的注意力又到了那几枚暗石上面,它捧着暗石又舔又尝地好半天,总算确认了这东西是块不能吃的石头。

把暗石丢到一边,小兽翻出被殷勤视为至宝的那卷血符,它用两只小爪展开那卷血符,一股浑厚苍凉的妖王之气便从血卷上散发出来。

小兽啾了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股子妖王之气让它有种想要排泄的冲动。不过,当它看到卷上的那些干涸的血痕,还是兴奋地啾啾了好几声。

小兽又叼着兽皮卷,跳到巨大的蛇身边上,从那堆血肉脏器里找到有脸盘大小的蛇心,然后将兽皮卷顺着破裂的巨大血管塞了进去。

片刻的功夫,那颗本已静止的蛇心竟突然跳动了一下,小兽见状忙又叼出浸着鲜血的兽皮卷,闪电般地窜回到殷勤身上。

谢天谢地,它总算没有把整卷兽皮卷塞到殷勤嘴巴里的打算,而是亮出爪尖在殷勤的胸口一划,划开一个寸许长的口子,奇的是,明明伤口很深却不见一丝鲜血涌出。

小兽两只爪子展开兽皮卷,上面有一点不知干涸了多少年的妖王之血,被铁铃铛的心头血液浸过,竟然盈盈欲滴地鲜活了起来。

只是那一点鲜活的血液只是欲滴而已,任小兽怎么拍打用力,就是挂在兽皮卷上并不真正掉下来。小兽急的啾啾叫了几声,最后竟然张开嘴吐出一滴芝麻大小的血球,喷在了那妖王之血上。

那芝麻大小的血球却并不和兽皮卷上的妖王之血相互融合,而是化作薄薄的一层,将整滴妖王之血包裹起来,从而斩断了妖王之血与兽皮卷之间的最后一丝联系,终于使它滴落于伤口之内。

啾啾,小兽兴奋地叫着,从妖王之血进入殷勤的胸口一刻,一种“春回大地”般的复苏,就在殷勤原本僵硬的呈青绿色的身体上显现出来。

先是他胸口皮肤的颜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的红润,然后便以这里为中心,将代表着生机的颜色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终于,殷勤的躯体恢复了柔软,呼吸也越来越粗壮,眼看他就要清醒过来。那小兽忽然啾地跑下去,在满地的血污上打了个滚,又把自己弄得满身污秽,然后往地上一趴,往身边划拉些空药瓶,在殷勤清醒过来之前的一瞬,小兽微闭双眼,半吐红舌,做出一副累趴了的模样。

我这回又投胎到了哪里,回地球了吗?殷勤睁开眼,望着苍穹中悬挂的那轮明月,觉得陌生又有些熟悉。地球的月亮上有斑驳的阴影,可眼前这一轮又大又圆,平整光滑,倒真的像个光洁的圆盘子。

唉,看来还是没能回到地球啊!到底是因为自己作孽太多还是把佛祖得罪狠了呢?殷勤感觉身上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就像是干了一天重体力的活计,浑身上下酸酸软软的,只想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着。

好臭啊,还腥呼呼的,难道我投胎成了个渔民?他的嗅觉开始恢复,不过没等他去探究臭味的来源,就被他嘴里面那种能把人苦绿了的味道恶心住了。我这是吃了黄莲了吗,咋这么苦啊?

啾!已经在地上摆了半天POSE的小兽终于坚持不住了,舌头吐在外面那么久,都快冻僵了好不好?

殷勤眼皮子一跳,条件反射一般地蹭愣坐了起来。奶奶的,老子竟然没死?那小杂碎呢。老子把它做成貂儿!

当殷勤看到趴在血泊中的小兽,攥得紧紧的拳头不由松开了,这小杂碎不是被铁铃铛给吞了吗?竟然也没死?等等,它周围那一堆药瓶是怎么回事?殷勤看了一眼没了头的巨蛇,想明白了,自己扯掉了蛇头,那小杂碎刚被吞下,自然有机会从蛇肚子里再爬出来。它之前被铁铃铛喷了一口,自然是中了蛇毒,为了活命就把他兽皮袋里那些解毒疗伤之药全给吞了......

啾!小杂碎叫得惨兮兮的,打断了殷勤的思路。

咦?这小杂碎一只爪子挠啊挠地指向哪里?殷勤顺着小兽一只前爪的方向看过去,旋即皱起了眉头,是谁将这条巨蛇开膛破肚了?

啾啾!小杂碎的叫声催人泪下。

难道是这小东西?殷勤狐疑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兽,站起身走到巨蛇边上,在那堆腹脏中扒拉一下,最珍贵的蛇胆也心头血全都没了。都被这小杂碎给吃了?

啾啾!小杂碎颤颤巍巍的小爪指着自己。

难道是它将这些东西喂给我吃了?殷勤木纳的脑子总算渐渐灵光了,看来救命恩人竟然是这只小杂......兽,若非如此他早就应该死翘翘了。

第41章 收获

“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吧,不就是爱吃鱼腥果吗?管够!”殷勤大步流星,向岩洞的方向赶去。

“啾!”小兽懒洋洋地趴在殷勤肩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一条长长的蓬松尾巴勾着殷勤的脖子,满足了他想要个貂儿的愿望。

“不过,还是应该给你起个名字,叫什么好呢?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种,看着像猫又像狸的。”殷勤脑中闪过“小杂碎”三个字,不过这货似乎能够听懂人言,脾气又傲娇的很,还是不要刺激它了。

“旺财!这名字吉祥喜气。”

“啾!”小兽亮出尖爪,在殷勤的鼻子尖前面晃了晃,提醒他谨慎言行。

“咪咪,豆豆,点点,阿花,小白......”殷勤随口说了几个前世女友们的宠物名字,见小兽都不满意,正准备换一组英文洋气的,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不知道性别,怎么给你起名字?”

“啾!”小兽猛然收起尾巴,紧紧蜷成一团,一脸警惕的看着殷勤,坚决不允许他窥探私密。

这么小心,肯定是个娘们儿!殷勤和它对视了一阵,只好摸摸鼻子,尴尬道:“那就叫你阿喵吧。”

“啾!”小兽似乎在提醒他,自己的叫声不是喵。

殷勤只当没听见,继续道:“很久很久以前,我曾经养过一只猫,和你一样也是白色的,我叫她阿喵。后来有一天她走丢了,再也没有回来。”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小兽看着殷勤眼中流露出的淡淡忧伤,犹豫了一下,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这个不伦不类的名字。

殷勤在心中暗笑:“就凭你个小东西,给你起个名字还要挑三拣四的,逼着老子给你编故事才行。”

他的心情很不错,特别是后背那一大捆铁铃铛的蛇皮,这可是三级妖蛇的蛇皮,都可以用来炼制好几件中品法器了。而且还是那么一整张,虽然被他切割下一小块来遮挡他的露背装,但蛇皮的背面几乎没有任何破损。

殷勤估摸着,一般小型的三级妖兽皮价格都在十快低级灵石左右,但品相这么好,又这么大块的,拿到郡城去说不定能卖到三十低级灵石以上。除了蛇皮,他还跑到山腰从蛇头上取了四支毒牙,也能换到三五十低级灵石的样子。

其他最值钱的蛇胆和妖兽的心头血都被他用掉了,殷勤还费了半天劲,想找到铁铃铛头上的三枚翎羽。那东西虽然不能入药炼丹,却可以通过秘法淬炼后涂抹到刀剑的锋刃上,剧毒无比,就连不到成年体的金刚巨猿都能毒翻了。拿到市面去卖的话,又能换好几十低阶灵石。

结果让他失望,翻遍了山头的几角旮旯,也没找到这三枚铁铃铛。询问阿喵,这货只会啾啾地叫,看她估计是被它搞丢了。

其他的蛇肉、蛇血以及骨架,体积实在太大,殷勤只切了几大块蛇肉,想着回到岩洞给殷公子他们尝个鲜。剩下带不走的东西,估计不到天亮,就得被荒原上的各种野兽妖虫啃的渣都不剩,想再带人回来拿都没机会了。

不过最让他感到开心的不是身上价值不菲的妖兽材料,而是他的血脉竟然提升了,而且幅度不小,只相当于人族的炼气士从四级提高到了六级。换句话说,殷勤此时的血脉强度已经接近人族炼气后期的修士了,相当于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相比人族修士,蛮人血脉的晋级速度慢得令人发指,论年纪殷勤他爹殷富贵比殷铁山还大。但殷铁山是筑基三级的修士,而殷富贵到死也只是刚刚进阶二级妖兽的血脉强度。

没想到血脉叠加之后竟然还有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效果!更想不到铁铃铛的蛇胆与心头血的效果会如此神奇!此刻殷勤感觉不到一丝使用血符之后的虚弱感觉。

唯一就是,不知道阿喵是怎么搞的,竟然将那卷血符给污染了,上面沾了许多铁铃铛的血,与原来的妖王之血混作一团。导致原本还可以用十几次的血符,给人一种频临报废的感觉,殷勤严重怀疑这血符是否还能再用一次?

血脉提升的另一个好处是奔行的速度快了许多,这点让殷勤感到疑惑。因为他家的老龟血脉,速度是绝对的短板,即便是殷富贵血脉进阶到二级,也不见得能有他现在的速度快。

难道是那铁铃铛的心头血起了作用?殷勤觉得不可能。

无论蛮人还是妖兽,他们的血脉源于家族的代代传承,生下来就已经固定,从没听说可以后天融合别的妖兽种族血脉属性的例子。如果荒原妖兽可以因为相互吞噬而融合对方的血脉属性,荒原之上哪还能有人族立足的空间?老天爷也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的。

殷勤越跑越快,耳边是快速飞奔时的呼呼风声,脚下却轻飘飘地不发出一点声响,他感觉自己像一条穿行于草丛间的蛇,悄无声息却又无比迅捷。

“啊切!”殷勤开始向另外一座山头攀登,却忽然打了个喷嚏,他皱着眉头实在忍不住,扭脸问阿喵,“你的鼻子比我灵,难道没感觉么?这山里的味道怎么越来越难闻了?尤其到处都是三耳兔的屎尿味儿,之前怎么没感觉这东西如此烦人?”

怎么会对屎尿的气味那么敏感?殷勤想不明白。

阿喵一声不吭地闭着眼睛装睡,坚决不睁开。

这小东西,吃饱了就睡,倒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殷勤看着阿喵的小鼻子,稍稍减缓了一些速度,反正按照这个速度,明天天不亮就能回到岩洞。

那几个小家伙,会不会因为自己夜不归宿而着急呢?

殷公子不会,这货和阿喵一样都是吃饱就睡,万事不走心的。

殷公丑和殷公寅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嘀咕几句,到不一定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多半是惦记自己能不能给他们带些新鲜玩意。

至于小小吗,嘴巴一定撅成了赤睛猪!

第42章 高若虚

距离殷勤所在两座山峰的岩洞里,殷小小已经穿戴整齐,正安静地整理她的包包。在她手边,是一块长条形状的青石,这是她大雨刚停下就在附近四下转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趁手的“兵器”。

殷小小有一柄女修专用的绣剑,是殷铁山专门为她打造的,不但凡人可以用,甚至炼气后期的修士也能使用。不过殷小小不喜欢,握在手里轻飘飘的没有一点手感,还不如随便捡块石头好用。

半夜里,大家都听到了远山处传来的响动。严长老说,那是夜行的高阶妖兽在相互撕咬与搏斗,并且早早地就熄灭了洞口的火焰以及那团照明用的小焰炎球。

大家全都躲在黑暗里。殷小小一直在担心。从未出过远门的她,第一次见识了荒原的可怕,她无法想象高阶妖兽到底有多么恐怖,它们争斗的声音竟然能够传出如此远的距离。万一殷勤哥在外面也遇到了类似的妖兽,能不能安全地逃回来呢?

天还不亮,殷小小就开始忙活起来,殷勤彻夜未归,让她既担心又有些怕。偏偏那三个哥哥却呼噜着睡得好香的样子,让她心里又有些气。

突然,一直在黑暗里打坐的严长老睁开了眼睛,似乎感应到什么,他拿起身边的折扇,轻轻起身。

严长老的折扇是一件低阶法器,扇骨是用二级妖兽荒原青狼的肋骨炼制的,比一般的刀剑还要锋利,以灵力催动,可以将丈许高的巨石如同切豆腐般轻易斩成两断。

“怎么了?”没等殷小小说话,一直在“睡觉”的殷公丑却抢先问道。

他边上的殷公寅也一骨碌坐了起来:“严长老可是听到什么?”

殷小小惊讶地看着三个兄长,殷公子刚才呼噜打得山响,此刻竟然也抄起一柄厚背砍刀,神色凝重。

“你们原来都在装睡?!”殷小小低声道。

“有人过来!”严长老凝神倾听了片刻,让大家赶紧整理好东西,做好撤离的准备。

“万一是殷勤哥呢?”殷小小的东西早就收拾好了。

严长老摇头道:“是四个人,修为不在我之下。”在荒原里,相比凶残的妖兽,偷偷接近的陌生修士才是最可怕的威胁。

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让严长老表情沉重,他摸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枚豆粒大小的丹丸,吞了下去。这是聚气丹,可以加快修士灵力催动的速度,修士在面临危险的时候经常事先服用一些类似的丹丸。

聚气丹属于低阶灵丹,炼气修士可以使用,价格不便宜,一枚要三五块低阶灵石,严长老吞下那粒是出发前殷铁山私下给他的,以备不测。

“快走!往林子里钻,大家分散开,慢慢走,小心不要弄出动静!”严长老带着四个小家伙,轻手轻脚地出了岩洞,一头钻进漆黑的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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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若虚奔行在高低起伏的山路之上,脚尖轻轻点地就能蹿出十几丈远,配合上他宽大的袍袖,真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姿态。

他的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给殷家卖命几十年,总算快熬出头了。

高若虚早年曾是九幽山庄的外门弟子,资质虽然不是极佳,但也是两阳一阴三金根的上佳灵根,又得一水灵根相助,他的先天的资质甚至比殷家现任家主殷铁山还要好。加上背靠着宗门,不缺功法秘笈,他二十几岁就修炼到了炼气中期。

眼看着四十岁之前就有望击筑基,从而成为内门弟子,高若虚也是飘飘然,不知收敛。不想他得意忘形之下,触犯了宗门禁律,虽有师长维护,免去了散功之刑罚,还是被赶出了宗门,终身不得再返宗门。

高若虚在蛮墟荒原上流浪了大半年,总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丧家之犬的感觉。他原以为凭借自己的天资,即便失去了宗门庇护,也能仗剑荒原猎杀妖兽,闯出一条路来。

实际的情况却是,他在宗门里只知道一心修炼,全部精力几乎都放在如何快速提升灵根之上,虽然也学了一些对战的法术,但如何运用,何时运用这些法术,却是毫无概念。

没有实战经验成了他的软肋。结果堂堂一个炼气中期的修士,竟然被几个炼气初期的蛮墟散修盯上,被人堵在荒原的僻静山谷里,一场围殴之下,高若虚险些丧了性命。

多亏了遇到殷家的狩猎队伍,正好经过,顺手救下了他。那次殷家带队的正好是殷铁城,一番攀谈之下,高若虚就成了殷家的客卿长老。

殷家看重的是高若虚大宗门的背景,虽然限于宗门的禁律,高若虚不能将九幽山庄的功法秘籍私相授受,但在大宗门里混了那么多年,他的眼界在那里。指导小辈们如何修行,自然要比那些野路子的散修,来得有效合理。

高若虚则是希望能够借助殷家的力量,帮助自己进阶筑基。谁知几十年下来,高若虚大失所望,殷家虽然号称小仓山第一修仙家族,但所拥有的资源实在是太有限了。供应殷家三位筑基修士尚嫌不足,又怎么会将资源向他这个外姓人倾斜?

可是除了殷家,高若虚又能投奔哪里?七大宗门之间都有默契,绝不会招收别宗的弃徒,除去七大宗门,各个中小修仙家族与殷家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

高若虚在殷家蹉跎了几十年,也将将修炼到了炼气大圆满,再想进阶筑基却是比登天还难。就在他心灰意懒之时,机会竟然从天而降。

炼气修士寿元之比凡人稍微长些,殷铁城年过七十,寿元无多,想要延命,唯有冲击筑基。这老货也是心黑手狠,竟然勾结赵家和李家将殷家卖了个底儿掉,其代价仅仅是由赵家和李家联合提供给他的一枚筑基丹而已。

高若虚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冷笑,即便以自己三金根得水根相助的资质服用筑筑基丹,也只有不到六成的把握能够筑基。殷铁城一个五行缺一的杂灵根,也敢痴心妄想地冲击筑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黄雀自居的高若虚,小心谨慎地寄人篱下几十年,总结出一条在蛮墟荒原最重要的生存法则,那就是遇事不可争先,安全才是紧要。

第43章 切瓜

在高若虚看来,和李家的三位炼气大圆满修士,一起追踪几个漏网之鱼的小辈才是当下最安全的选择。

殷铁城那边虽然有个筑基初期的陈鹰扬,但谁知道昨晚殷家老祖和殷铁山会不会被赵家与李家成功狙杀?万一出点差错,让这两人侥幸逃脱,第一件事肯定是找殷铁城算账。

高若虚看了一眼手中的狼烟珠,上面一缕暗蓝色的幽光更加亮了一些,显示目标已经在方圆三五里之内,已经进入炼气修士能够感知的区域。

这颗狼烟珠具有增强神识的作用,与严长老那柄狼骨扇是同时祭炼的法器,取材自同一匹荒原青狼。更妙的是,修士可以通过狼烟珠,感应到那柄狼骨扇的位置。

高若虚停下脚步,与身后李家的三位修士商量道,目标就在方圆几里之内,大家不妨四散分开,以防严长老和那几个小子分开行走。

李家的三位修士年纪都在四十多岁,都是李家嫡传的弟子,按照李家族谱,他们都是永字辈,分别以龙、彪、豹为名。说起渊源,蛮墟荒原的大部分修仙世家都和七大宗门有些关系,这些世家最早大都是七大宗门的长老弟子脱离宗门以后,开枝散叶建立起来的。比如殷家的初祖是两千年前七杀门的一位金丹长老,而李家和赵家都是源于蛮皇武氏的家臣。

殷家修行的路子,不太重视法器符箓,纯靠提升修士自身的法力为主,自从一千年前,举家迁居到荒原边陲以来,家族的真传之内又融入了许多搏杀武技,说白了,由于环境的变迁,殷家的修行路线已经越来越蛮化了。

相比之下,几百年前才从蛮皇武氏脱离出来的李家,则更多了保持了武氏传承的许多特色,特别是阵法和炼器之术。

李家修士尤其擅于借助法器之力,这次参与算计殷家的三位则是李家年轻一代的杰出人物,他们都是有望在五十之前就进阶筑基的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从灵根资质上说,比高若虚并不差。

李永龙作为三人中的首领,点头表示同意高若虚的安排,反正他们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见到殷家人,格杀勿论。

高若虚又强调了一遍,男的都可以杀,但千万不要伤了那女娃的性命。

李家兄弟面露不屑的神色,却也没说什么。

大家又约定无论谁先发现严长老,不妨先用言语哄骗,同时招呼别人过来,若能出其不意将严长老放倒自然最好,实在不行就一哄而上将其放倒。只要弄死了严长老,剩下几个小的也都跑不了。

“听说小的里面还有个小蛮子,也颇有血脉之力?”李永彪比较细致,问起了殷勤的情况。

高若虚哈哈一笑道:“永彪兄不提我倒忘了,那小子就是个乌龟王八血脉,除了扛打,没别的本事。谁若是见到他,不妨直接绑了就是,壮公子还要好好消遣他呢。”

“这个也杀不得?”李永龙皱起眉头,觉得有些嫌麻烦。

高若虚摇手道:“杀得,杀得。只是壮公子交代,若是能绑个活的给他,他愿出三枚低阶灵石作为酬谢。”

李家兄弟对视一眼,三枚低阶灵石捆个蛮人小子,倒也合算。

“严老头应该已经感应到我们了。”高若虚看了一眼手中的狼烟珠道,“这老贼别的本事没有,感应到是很灵。”

狼烟珠只能定位大致的范围,具体的位置还要修士放出神识自行定位。严长老在神识上的修为的确强于一般的炼气后期修士,所以才能提前一步感知他们的来临。

不过严长老并没有让殷家兄妹四散躲避,他还抱着来人是友非敌的希望。

几个人躲在树林里待了一小会儿,不远处就传来修士高速在树冠上掠过的声音。

“严长老!”有人在低声呼唤。

严长老戒备的神情放松下来,旋即长身而起走出树林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高长老,你不是跟着大长老一队,怎会找到这里来?”

殷小小和殷公子听见高长老的声音也是松了口气,正要随着严长老出去,却被殷公寅伸手拦下道:“别出去,跟着我走!”

殷公子见殷公寅和殷公丑对视一眼,不但没往树林外面走,反而越往黑处钻,心中不解道:“为什么,外面是高长老。”

“去他娘的高长老,夜猫子进宅,你总听说过吧?”殷公寅一边蹑手蹑脚往林子深处钻一边指着不动弹的小妹和大哥骂道,“你们俩都是猪脑子啊?这一路殷勤那小子专门带着咱们往偏僻的地方钻,连老严都经常转向呢,怎么就会被姓高如此轻易就给找到了?”

树林之外,高若虚听到严长老的声音,瞬间便到了,远远地朝严长老拱手道:“严长老让我们找的好苦,我直担心你们出了意外。”

“此话怎讲?”严长老回礼道,“之前鹰扬将军不是见过我们全都平安无事么?”

高若虚苦笑着越走越近道:“可陈将军并不知道你们竟然又分了两队,不过也幸亏你们没有与楚长老一路。”

严长老微微一愣,问道:“楚长老他们怎么了?可是遇到什么不测之事?”

高若虚长叹道:“楚长老他们......”话说一半,高若虚手掌一翻,一道灵符箭一般地朝严长老射来。

此刻他与严长老之间不足十步,严长老又猝不及防,那道灵符就如同能切断虚空的一道波,毫无阻碍划过严长老的腰腹之间。

九幽山庄与仓山书院的修士都擅用灵符,高若虚的这道符有个很逗的名字叫做“切瓜”,是金属性的灵符,一旦成符品阶就在中阶以上,速度奇快且锋利异常,十丈之内斩人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方便。

此符的炼制方法属于九幽山庄内门弟子才有权限参阅的内容,当年高若虚被逐出宗门,表面上的理由就是因为犯了这个规矩。

严长老直到被切成两半,方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噗哧一声,上身如同烂泥般滑落到地上,两条腿还直挺挺地戳在原地。

第44章 贪生忘克

”废物!“高若虚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表情,正要上前去收严长老的兽皮袋。没想到地上严长老那摔成一团的尸身肉泥,瞬间化作一滩血水,顺着石缝渗入土里,地上只剩下一堆破烂的儒衫。

这回轮到高若虚愣神儿了,在距离他十几丈远的树林边缘,严老头竟然活生生地站在那里。不过严老头的情况也是相当狼狈,赤身露体不说,全身上下的皮肤像是被矬过一般,血淋淋地不见一块整皮。

蝉蜕之术!高若虚心中惊讶,这老货还真是深藏不露,自己与他在殷家共事几十年,竟然不知道他的根脚原来在指月山。蝉蜕术是指月山的密法之一,说白了就是能够让修士遭遇性命危机的时候,以褪去一层表皮的代价逃得生天。

当然修士蝉蜕之后,无论是精血还是灵力都会有较大的亏损,实力必然会打个折扣。高若虚明白这一点,自然不会给严长老恢复的机会,脚尖点地快速欺近的同时,手指一弹,又是一道灵符射向了严长老。

此符的速度不如之前的“切瓜”符那么迅疾,但飞至一半却化作漫天针雨朝严长老罩去。

严长老混身光溜溜连件衣服都没有,只能凭借法力硬接此符。他所修炼的功法以水系和木系为主,并没有特别克制金系功法的手段。

好在严长老与修士斗法的经验还算丰富,他先是用手一招,在空中抹出一帘水幕,漫天金针一入水幕,速度马上慢了许多。

这其中有个五行生克的道理,叫做贪生忘克,这是五行天生的一种习性,说白了就是某种五行元素同时遇到它所生的以及它所克的两种五行元素,它会先去生那种元素,之后才会去克制另外一种元素。

拿眼前的例子来说,换做菜鸟修士一但遇到金系的攻击,第一反应往往是以火系功法来克制,殊不知用水系功法也能起到很好的防御作用。因为金能生水,金针遇到水幕,其本身所蕴含的灵力便会因为去生水而削弱许多。

接下来严长老身上忽现干枯皱褶如同长了一层树皮一样,金针打在上面虽然噗噗作响,却因为势头已尽,无法伤及他的腑脏根本。

高若虚连用两道灵符全都无功而返,表面虽然镇定,心里却是疼的要命,这特么往外甩两下,可就是把自己整年的俸禄给扔出去了!

更让他恨得牙根痒痒的是,刚才明明很大声地暗示过李家那哥仨赶紧过来,结果和严老头斗了半天,那哥仨连影子都不见,甭问,肯定是躲在一边等着渔翁得利呢。

严长老接下第二道灵符,总算缓过些气力,只是他的兽皮袋还在高若虚的脚边,当务之急是先将袋子抢过来。又见高若虚这边后继无力,他索性就顶着一身“树皮”往高若虚那边冲了过去。

高若虚抽出盘在腰间的软剑,手腕一晃便在空中挽出一片剑花,飘飘洒洒地迎向严长老。

严长老故计重施,双手连连挥洒,放出大片的水幕冲向高若虚的剑花。

剑花穿过两重水幕,就已经削弱得只剩下淡淡的几道虚影,高若虚脸上闪过一丝狞厉的笑容,剑尖一抖,一团莹莹幽火便沾上了严长老的树皮屏障。

那团幽火一经沾染木属性的“树皮”,立时便四下蔓延,刹那间严长老全身就全被这幽火裹住了。这团幽火就是高若虚轻易不会使用的一记阴招,外人只知道他是三金一水的上等灵根,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另外的一枝灵根却是个阴火的属性。

阳火可以用来发放爆裂伤害极强的大火球术,阴火势弱速度又慢除非像这般出其不意地偷袭,很难起到杀敌制胜的作用。

严长老惨哼两声,身上木属性的防御仅用了几个呼吸就被幽幽阴火全都烧了个干净,眨眼间身上便被阴火燎起一片血泡。高若虚也是利用了五行贪生忘克的原理,真正擅长对战的修士,往往从生处下手,而非正面硬钢去克化对方。

高若虚一招偷袭得手,忙连着往上抢了几步,手中剑花再起,正要将严长老的头颅搅去,冷不丁旁边的树林里发出一声惨呼,一团人影踉跄着从树林里冲了出来,一边往这边跑,一边高声呼救:“高长老,救我!”

高若虚吓了一跳,顾不得收拾严长老,赶紧纵身往一旁跳开,见冲着自己扑过来的是个少了一条胳膊的胖子。再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人不是真胖,而是全身肿胀发黑,仿佛被气吹起来一般。更恐怖的是,“胖子”的右臂虽然齐肩而断,顺着伤口竟然滴滴答答往下淌的血竟然是黑绿之色,落在地上便燃起一片磷火。

这是中了什么毒啊,竟然如此霸道?高若虚从“胖子”的脸型轮廓只能猜出这是李家兄弟中的一个,却实在分辨不出是哪一位。

只是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接近自己,高若虚一边后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瓶解毒丹,慌手慌脚地丢过去道:“兄台请先服下丹药,身中剧毒千万不可乱动!不知你是李家哪道友?到底是中何种奇毒?”

那“胖子“抓起解毒丹,咬掉瓶盖,张嘴就全部倒入口中,喘了好几口大气,方才稍微平静一些,朝高若虚苦笑道:“道友竟然认不出我的模样了,我是李永豹,被林中的妖兽咬了一口,虽然自斩一臂,竟然还是没能阻止毒性的蔓延。还请道友尽快通知我家两位兄长,这林中的妖兽异常凶险,迅如闪电,我连它的样子都没看清就着了道!”

高若虚不等李永豹说完便朝他拱手道:“既然此间如此凶险,我得马上回禀家主,请家主定夺!道友还请多多保重,带我领了家主之命须臾便回。”说完,不等李永豹跳脚骂娘,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跑。

李永豹在原地愣了片刻,旋即破口大骂。

高若虚脸不变色心不跳,大袖飘飘任逍遥,迎着刚刚升起的朝阳仙人般地飞掠而去。他心里明镜儿似的,还特么想诓老子去通知你那两位兄长?老子又不是活腻了,那林中既然藏着如此凶猛的异兽,傻逼才会大喊大叫招惹它呢。身为修士,最重要的就是见机行事,保命为先!

第45章 吼一吼

这李永豹嗓门也是真大,想必是加持了灵力,高若虚逃出三里多地竟然还能听到背后的阵阵骂声。

终于当李永豹问候过高若虚的太上老奶之后,骂声戛然而止。

高若虚心中冷笑,这货身中剧毒,不赶紧平心静气压制毒性,难道不知道骂得越凶,毒性攻心的速度就越快?又或者他这么一闹,早惊动了林中的凶兽,又给他补上一口。想到凶兽,高若虚脚下加紧将速度提至极致。

耳边呼呼生风,高若虚心中也在琢磨。这李永豹嚎了半日也不见他两位兄长回应,李家三兄弟怕是全军覆没了,眼下最让他头痛的是,该如何向殷铁城交代。又或许暂且不向他交代,先在暗处远远盯梢,只等殷家覆灭的消息确实以后,殷铁城拿到了筑基丹,再突然出手抢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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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豹并没有被毒气攻心,相反的随着他折腾地越厉害,身上的肿胀竟然有渐渐消退的趋势。断臂处那令人触目惊心的刀口在他的灵气的护持之下,竟然也渐渐收拢结痂,不再有黑绿的液体流下。

老子这是中的什么毒啊?李永豹心里面开始疑惑,从症状上看这毒绝对是霸道无比,可从毒性来说,似乎又没那么可怕。真正的剧毒,只需几息的功夫就能毒翻一头成年体的金刚巨猿,可他又骂又叫地已经蹦达半天了,为何这毒性反而慢慢消退了呢?

莫非老子中的并非必死之毒?李永豹想到这个可能性,脸色立马垮了:日他娘,那老子的胳膊岂不是白砍了?!

“啾!”身后传来奇怪的声音,没等李永豹回头,忽然脖颈一凉,大好的头颅便滚落于地,他眼中看到的最后影像,是一只纯白如雪的小兽,正朝自己啾啾叫着,一副开心的样子。

李永豹的头并不是被阿喵的利爪抓掉的,砍他的人是手持狼骨扇的严长老。

严长老趁着李永龙“发疯”的当空总算是拿到了自己兽皮袋以及狼骨扇,随手从地上扯了块破布裹在腰间,见李永豹站在那里发愣,便顺手一切砍了他的脑袋。

严长老平日里最重修养,讲究的是个温文尔雅不急不躁的做派。被高若虚“蹂躏”过之后,却是性情大变改走了野兽派的路线,砍下人头不算,还颇为嚣张地梗起脖子吼了吼。

问题是你吼过天,吼过地,吼过自己,也就该歇了,严长老偏偏意犹未尽地对着不远处,正用一双略显愁苦的眼睛打量他的“小白鼠”,吼了两嗓子。

没错,在他眼里,那边地上趴的就是一只小白鼠!严长老此刻热血上头,那感觉就如同喝多了的醉汉,觉得自己已经是天上地下平蹚了。

下一刻,白影闪过,严长老的手上便多了个齿痕,一眨眼手掌就肿得像个馒头,再眨眼胳膊就粗了一圈。

“啊!”严长老大叫一声,总算清醒了许多。没想到这小白鼠就是那剧毒的凶兽!严长老瞬间变得冷汗淋漓,瞟了一眼地上余温尚存的“猪头”,一咬牙举起狼骨扇也要来个壮士断臂。

“严长老不可!”

一声大喝打断了严长老的动作,回头望去,竟是失踪了一天的殷勤,正大步朝这边跑来。

“我、我被那妖兽......呃?!”严长老一脸沉痛的表情忽然变得惊讶无比,那咬人的剧毒妖兽竟然蹿跳两下攀上了殷勤的肩头,尾巴搭在殷勤的脖子上,一只爪子伸到殷勤怀里摸索一阵掏出个布袋,然后啾啾地叫开了。

殷勤接过布袋,从里面捏出个小果儿,塞给那妖兽吃了,看他的样子竟然与那妖兽颇为熟悉。

安抚好阿喵,殷勤拿下还在发愣的严长老的狼骨扇,面带歉意道:“幸亏我来的及时,否则严长老也要被阿喵骗掉一条胳膊。”

“此话怎讲?”严长老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听了殷勤的话也多少放了心。此时他才有心情去仔细打量殷勤肩上的小兽。看它那似狸似猫的样子,严长老心头忽然一动,想起传说中的某位.....不过他稍微走了下神儿,旋即自失地一笑:不可能,此兽虽然灵异,却也不可能是传说中的那位。

殷勤不知严长老心中所疑,只道他还在为身上的肿胀担心,便伸出手臂上的伤口给他看道:“长老不必担心中毒,阿喵的咬伤看似剧毒无比,其实只是吓唬人的花架子,除了肿胀流黑液并没什么大碍。我也被它咬过,也是差点砍了自己的一条胳膊去。长老只要活动一会儿,肿胀就会渐渐消失。”

严长老苦笑着摇摇头道:“与它无干,都怪我一时心神失守,才做出许多荒唐的举动,我若不去主动招惹它,冲它吼那一嗓子,也不会被咬这一口。”

殷勤看着严长老渐渐肿胀成猪头般的脸,心里满是无奈,他很想把真相告诉严长老:这小东西哪有那么多道理可讲?说不定看你不顺眼,就顺嘴咬上一口。

严长老唏嘘两下,忽然想起正事,连珠炮地问道:“李家此次来了三人,另外两人可是也被它收拾了?还有公子,小小他们是否无恙?”

“小小他们都还好,至于李家的另外两个修士却是那个......死了。”殷勤笑得很是尴尬,似乎不好多做解释,干脆含着手指打了个响哨,招呼藏在林中的殷家兄妹出来。

严长老心中疑惑,不是说这小兽没有毒吗?如何又将李家的两位炼气大圆满修士给弄死了?

也不知殷家兄妹躲了多远,殷勤吹过口哨,又等了好一阵子,树林里才传来窸窣的声音,远远的就见三个身材胖大的家伙磨磨蹭蹭地往这边走。

严长老凝神看去,不禁吓了一跳:这仨熊孩子怎么全都肿成了猪头样?

对严长老幽怨的目光视而不见,殷勤不耐烦地冲那边喊道:“怎么就你们仨?小小呢?”

“小小拉着那两个死鬼的尸身在后面,走的慢些。”殷公丑肿胀得说话声音都嗡嗡的,看见严长老的模样不禁咧嘴笑了,“没想到严长老也挨了一口,呵呵呵。”

第46章 吃屎虫的血脉

严长老干笑两声,忍不住瞟了一眼殷勤肩膀上的小东西,心中释然了许多。不患贫而患不均,既然大家都挨咬,自己也没什么丢人的。

“你们三个大小伙子全都空着手,怎么让小小一个人拉着两个死人走?你们是怎么当的兄长?”严长老调整了心情,又端起长老的架势。

殷公子无奈道:“小小非要抢着干,我们又争不过她。”

正说着,只听噗通声响,两具硬邦邦的尸体被人从树林里丢出来,正落在严长老的脚边。

严长老没空研究尸体,目光往树林里张望一通,只看见一个金刚巨猿般的影子闪了一下就躲到巨石之后了。

殷勤苦着脸解释道:“这个,小小被阿喵咬过,身材涨大了太多,此刻应是怕丑,躲在林子里不肯见人。”

严长老理解地点点头,指着地上已尽腐烂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问道:“这二人可是李家修士?他们是中了哪种奇毒,怎会烂成这样?”

殷家三兄弟全都闭嘴,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殷勤,其实他们也想不通,为啥两个炼气大圆满的高手围殴一个趴在地上只会双手乱锤施展乌龟王八拳的家伙,打了没有半枝香的功夫,不但没能砸碎乌龟壳,反而突然眼睛一翻口吐白沫地死了,不但死的彻底,还烂的连亲娘都认不出来了。

殷勤也糊涂着,他带着阿喵赶到这边树林的时候,正巧遇到李永豹,阿喵咬了李永豹一口便逗引着他往树林深处钻。

殷勤独自一人往前又摸索一段,便看到殷家兄妹被李永龙和李永彪围住。李家兄弟得了就地格杀的命令,但清点一下人数,发现少了那个蛮族小子,正准备用些手段拷问蛮人小子的去向,殷勤就低着头杀过来了。

殷勤没了厚背砍刀,惯用的乌龟王八刀只能临时改成乌龟王八拳,威力上自然要打个折扣。他原本的打算是一个人缠住这两位修士,给殷家兄妹逃走的机会,没成想过招不过片刻,李家兄弟竟然毒发身亡了!

看他们中毒后的情形,到有些像吴老介绍过的,血符激发以后暗放吃屎虫腐烂毒气的样子。问题是殷勤并没有激发血符,哪里来的腐烂毒气?

再联想到突然对臭味异常敏感的嗅觉,以及兽皮血卷上那突然消失大半的血脉之力,殷勤忽然有种把阿喵按在地上狂抽一顿的冲动。这件事用“脚趾层”都能想明白,肯定是阿喵这货趁着他昏迷,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说道“脚趾层”这件事,也真不能怪殷勤胡诌,那么高深的科学原理,怎么能跟小小讲明白?

不过殷勤想不明白的是,从种种症状来看,他的身上八成是带了吃屎虫的血脉。但借用别家血脉这种事情只有靠血符临时催动才行,同时还要消耗催动者的海量精血。可眼下他的精血不但没有亏损,反而有种越发旺盛的感觉。

血脉融合?绝对不可能,蛮墟荒原从来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再说,要是真的融合了吃屎虫的血脉,那殷勤宁可选择自爆血脉。

面对大家疑惑的眼神,殷勤只好把原因推到铁铃铛身上,只说他得了阿喵的帮助弄死了一条铁铃铛,身上或许沾了些铁铃铛的毒。

严长老闻言吓了一跳,铁铃铛有多难缠他可是清清楚楚的,殷勤竟然和那小兽联手弄死一条?震惊之下,他看小兽的眼神就越发不自然了,难不成趴在殷勤肩膀上的小东西竟然是只四级的妖兽?严长老的眼皮开始狂跳,若真是如此,得找个机会提醒殷勤,赶紧想个办法把它送走,否则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它,大家全都死无葬身之地啊!

殷勤看着殷家的胖兄猪弟,一个个愁眉苦脸地戳在那里不动弹,就让大家抓紧时间动起来,被阿喵咬过,越是活动则肿胀消失的越快。

听着树林里也不时传出树枝折断的声音,殷勤嘴角噙了笑意:小小这丫头耳朵倒尖,只是她这么一折腾,不知道要撞断多少林木?

殷勤又喂了阿喵一枚鱼腥果,耳边便传来轻细的呼呼声,这货真的好懒,已经趴在殷勤肩上睡了一路,此刻稍微活动一下竟然又呼呼开了。

殷勤有种感觉,阿喵之所以肯跟着他,绝对不是因为他英明神武,而是因为他能提供其他荒原妖兽比拟不了的细致周到服务。岩狼能把鱼腥果喂到嘴里吗?金刚巨猿?鱼腥果落在它手里,分分钟捏成鱼腥果酱。

等等,刚才想到什么了?鱼腥果酱?殷勤心里一动,这倒是个好主意,不是有人说过吗,要想留住男人的心,先要留住男人的胃。阿喵虽然胡闹了些,但绝对是他在荒原行走的一大助力,

有它在身边,殷勤甚至有正面硬钢筑基修士的勇气。

若是能想个办法,让阿喵离不了他,怕是要从这货好吃懒做的习性下手。除了提供喂食到嘴边的服务,殷勤还想到了一系列的方法,比如精确抓痒,周身马杀鸡.......大保健?这个还是算了吧。

殷勤是从树林后面赶过来救援的,没见到高若虚与严长老斗法的情形,便将严长老请到一边,了解当时的情况。

严长老眉头紧锁,他虽然有些迂腐,但不是呆子,经过这件事,对于殷家现在的局势也算心知肚明了。他最担心高若虚跑掉之后,会将殷铁城他们引来。

“来也来不了那么快,我若是高若虚,就干脆编个遭遇凶兽的故事,只说大家都被凶兽毒杀交差了事。”殷勤分析道。他身边有了阿喵相助,殷铁城的威胁就不算大,除了那个陈鹰扬有些棘手。

相比之下,他更关心小仓山殷家大本营的情况,殷铁城既然敢痛下杀手,殷家老祖与殷铁山怕是凶多吉少。

“也不知家里怎么样了?”严长老也想到了这一层,与殷勤对望一眼,叹了口气。不远处,三个小伙子正跑得满头大汗,在他们充满朝气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忧虑的情绪。

第47章 家主

阿喵的“毒”发作的迅猛,去的也不慢,大家活动一阵身体就渐渐恢复正常,殷小小也背着一大捆蛇皮从树林里钻出来,手里还抱了一大捆树枝,嚷嚷着要殷勤赶紧烤蛇肉吃,折腾一晚真是饿死了。

殷勤把大伙聚到身边,当着大家的面翻看李家兄弟的兽皮袋。两个被毒死的,他们兽皮袋里的几样法器也都受了不小的污染,灵气丧失基本上等于废品。严长老心里纳闷,只听说过铁铃铛的毒性极强,却从来没听说过它的毒性竟然会污染法器?

除了被污染的法器,两人随身只带了几枚低阶灵石,估计是打着速战速决的主意,并没有在外待很久的打算。

倒是被严长老砍了脑袋的李永豹,兽皮袋里有一柄木属性的小剑,是件低阶的法器。法器这种东西稍微祭炼就可抹去前主的印记,严长老本身又是木系为主的修行方法,将小剑拿在手里把玩一阵,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心里再喜欢,严长老也不好厚着脸皮将这柄小剑据为己有。按照蛮荒的规矩,今晚所有的收获都该归殷勤才对,若是没有殷勤带着阿喵及时赶到,他们几个连命都别想保住。

不过殷勤既然当着大家的面搜刮战利品,也就没抱着吃独食的打算。殷勤的前世是个老千,却不是独狼。很多人以为老千骗人为生,一定没有什么朋友,这种印象其实大错特错了。

高明的老千,脑子虽然要够用,但真正的杀手锏却并非智商,而是他手底下所掌握的媒。所谓媒是老千的行话,说白了就是“线人”,一场大的骗局绝非一时起意,而往往是提前几年就开始布局,通过在目标身边安插各种各样的媒,掌握目标的每一个细节,计划周全之后,才是骗子们粉墨登场的时刻。

今世,殷勤没打算重操旧业,但并不耽误他大面积撒网,重点培养一些可以为己所用的人。在他的眼里,修仙才是从古至今最败家的事,没有海量宝材的支持,想要修得正果,无异于痴人说梦。

宝材从哪里来?杀人夺宝?那是小说里才有的情节,在殷勤看来,既然今生只为“长生”二字,那就要抓住一切机会,建设一个庞大的可以帮助他修行的专业团队才行。夺别人的宝只是小儿科,夺天地的造化才是成仙大道。

而且那柄小剑对他来说也真没什么用,连脉还没开呢,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拿什么去祭炼法器?

殷勤将李家三兄弟所有的东西聚拢在一堆,自己只拿了全部的十几块低阶灵石。法器小剑给了严长老,还有大半程的路要走,严长老作为大家的保护伞,需要优先武装起来。

剩下一些丹药零碎,就全给殷家兄妹分了。殷勤自觉血脉出了问题,有点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感觉,寻常丹药对他没什么用处。

“分赃”完毕,殷小小要吃烤蛇肉的要求没能得到满足,天气大晴并且殷铁城的威胁尚未消除,他们已经才这里逗留的太久了,需要马上启程。蛇肉吗,有个新鲜的吃法叫做“刺身”。

******

高若虚纵跳着飞掠过四座山峰,始终不见凶兽追来,这才放慢了逃跑的速度。天色大亮,他再度辨识了方向,还不错并没跑冤枉路,距离殷铁城的大队人马还有五个山头要翻。

以他炼气后期的境界,翻越五座山峰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不过李家兄弟全军覆没,自己身上毫发无损,显然说不过去。高若虚想到这一层,身子一矮,钻进一片荆棘密布的长草丛中,务求将衣衫划得破烂一些,同时也稍稍减去护体的灵气,皮肉上也有些伤痕才更显真实。

高若虚在荆棘丛中钻了一阵,自我感觉差不多了,这才长身而起,蹭地跳上树冠。还没等他辩清东南西北,一道残影便嗖地从他身边掠过。

是筑基修士的飞遁之术。高若虚刚刚闪过这个念头,那道残影便转了个圈儿,又回来了。

“高长老?!”一个披着兽袍的壮汉脸色惊讶地看着高若虚,“你这是......咳咳”壮汉话未说完便咳出一口鲜血。

“家、家主?!你怎么受了如此重的伤?”高若虚心头一阵狂跳,殷铁山应该昨晚就被狙杀于小仓山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殷铁山的模样用狼狈来形容都显得不够,不但身上兽袍破烂不堪,身上更是横七竖八地满是伤痕,尤其右胸上一个碗口大的伤痕,几乎贯穿了他的上身,显得异常狰狞恐怖。

“你可见过小小他们几个?”殷铁山并没回答高若虚的问题,看似不经意地往前一跨,便到了高若虚的身边。

“小小他们不是跟着大长老.....”高若虚眼珠乱转,瞎话还没编完就被殷铁山的大手捏上了脖子。

殷铁山身材极其高大,几乎可以与幼年体的金刚巨猿比肩,手掌落在高若虚的肩上稍微用力就能把他的脖子捏个粉碎。殷铁山手上稍微加些点力度,厉色道:“想好了再说,小小他们在哪儿?”

“家、家主,您这是何意......哎呦!”高若虚忽然惨叫一声,整个人已经被殷铁山提离了地面。

殷铁山另一手里攥着一根三尺多长的黑铁棍子,戳在高若虚的菊部,狞声道:“再特么动歪心眼子,我把你屎泡子捅上来!”

“在那边,翻过四座山头就是!”高若虚一句废话没有,马上指着来路道。以高若虚对殷铁山的了解,只要他稍有迟疑,马上就能尝到自己的屎泡子。戳在他菊部的可不是凡物,那是殷铁山炼制十年才炼成的混天锤.......的锤子柄。

“你带路!”殷铁山将高若虚放下,手掌依旧按在他的脖子后面,一边催促他全速前进,一边问道,“你怎知道他们所在?”

“这个,我们进山之后赶上山洪,将队伍冲成了两截,严长老与我带着小小他们落在后面,原想尽快与大长老他们会合,不想又遇到了凶手的袭杀。”高若虚心念急转开始编故事。

第48章 阿喵的毛病

“你刚才不是说,小小他们和殷铁城在一起?”殷铁山外表粗狂,内心却是个缜密之人,否则也做不了殷家的家主。

高若虚被人逼着,跑得本就上气不接下气,只能断续道:“我、我是担心家主责怪,那、那凶兽剧毒无比,中之无救,连李家三位修士都......。”高若虚大脑缺氧,话说一半才意识到说走嘴了。

殷铁山咳出一团血块,阴声道:“这么大的热闹,怎么少得了李家?他们来了哪三位修士?”

高若虚面如土色哆嗦道:“是、是李永龙他们三个。”

“全死了?”

“应......应该是。”

“应该?”

“我只见到李永豹中了剧毒,其他两人进了那妖兽藏身的树林就再无动静,应该也难逃毒手。”

殷铁山沉默着,过了半晌,他的声音仿佛来自阴曹地府:“小小他们也在林中?”

“或许,我只见严长老从林中出来。”

“到底是何种妖兽?”殷铁山稍微振作了一些,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没见到孩子们的尸体,就还有一点渺茫的希望。问题是,那妖兽是仅仅为了杀戮,还是捕食充饥?若是后者的话,怕是连尸身都找不到了。

“这个......我、我没看见那妖兽。”

殷铁山被高若虚气笑了:“高长老真是好胆量!”

高若虚笑不出来,翻过前面的山头就是妖兽盘踞的树林,殷铁山要去送死,他却成了垫背的。

大山之巅,殷勤蹲在一块巨石的后面,望着山脚处往这边迅速移动的两个“黑点”,眉头紧锁。又来了两个修士?从他们接近的速度看,也就在炼气后期的水准,殷铁城那边除了高若虚,还有几位炼气后期的长老,会不会是高若虚带了人卷土重来?

殷勤将一枚暗石含入嘴里,扭头一看,阿喵又呼呼上了。

“别睡了,醒醒!喂!阿喵......喵喵......别怪我没警告你,你再冲我呲牙,我就把你鱼腥果全吞了......哎,这就对了,来颗鱼腥果,提提神儿!”殷勤软硬兼施,总算把阿喵弄醒了。没想到妖兽也有“起床气”,阿喵这货的“起床气”还真不小,殷勤差点被它叼了一口。

“什么味道?”殷勤皱着眉头闻了闻,旋即一巴掌把阿喵从肩头拍到地上,“你特么在哪儿撒尿呢?”

“啾!”阿喵自知没理,尾巴一卷挡住了脸。

阿喵其实是个挺干净的家伙,殷勤甚至觉得它有些洁癖,只是由于还处于幼年期,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偶尔滴下一两滴,换作别人根本察觉不出来,可殷勤最近鼻子异常灵敏,尤其是屎尿味儿。

安顿好阿喵,让它躲到草丛之中,做好随时偷袭的准备,殷勤望向山腰处快速接近的修士,这回他总算看清了来人,竟然是殷铁山和高若虚!

“家主!”殷勤从大石后面站出来使劲招手。

殷铁山抬头看了一眼,推搡着高若虚片刻就到了山巅:“勤小子,你怎么躲在这儿?小小他们怎么样了?”

“家主放心,公子和小小他们全都无恙,此刻他们应该走到半山腰了。”殷勤指着高若虚道,“天没亮,高长老就带着李家三个修士过来擒人,被我们打了回去。”

高若虚苦着脸强辩道:“我只是领了大长老的令,怕你们人单势孤出什么危险,才过来接你们归队。”

“不是只接小小归队吗?其他人都格杀勿论?”殷勤补刀道,他赶到时正好听到李家兄弟的对话,却不太明白为什么要留下小小这个活口,此事若是他来操持,斩草除根是必须的。

殷铁山对其中内情显然更加了解,脸色变得异常难看道:“赵白眼的主意?”

高若虚小心翼翼地点头。

殷铁山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带着血沫子的唾沫,狞声笑道:“赵白眼的三儿子,被老子生生扭断了脖子,真特么过瘾,咳咳。”

殷勤见殷铁山如此激动,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不过看他的伤势竟然如此严重,心情也是沉重许多。本想问问家中的情形如何,殷铁山担心儿女的情况,一边催促着下山一边问那剧毒妖兽的情况。

殷勤朝草丛处招手,大家只觉白影一闪,殷勤的肩膀上就多了个睡眼朦胧的小东西。

殷勤指着阿喵道:“高长老口中的妖兽,应该就是说的阿喵吧?李永豹被阿喵咬了一口,浑身肿胀以为中了剧毒,连自己的胳膊都砍了,却不知被阿喵咬过只是肿胀吓人,其实并没有什么毒性,只要多多活动,坚持片刻肿胀自然消失。”

高若虚差点惊掉下巴,万万没有想到三位炼气大圆满的修士,竟然栽在这么个蠢萌的小东西身上。他并不知道李永龙他们是被殷勤弄死的,只道他们哥仨全被阿喵咬过,才着了道。同时,他心中也好生后悔,当时若能帮着李永豹再坚持一刻,局势说不定不至于如此难堪。

殷铁山一脸惊讶地看着阿喵,心中怦怦乱跳,他的见识远远高于这些炼气修士,瞬间便想到了一个传说中的异兽。让他疑惑的是,那异兽早就有主儿了,怎么会趴在殷勤的肩膀上?而且传说中此种异兽,脾气琢磨不定,性情凶险奸滑,最是难缠,可看它现在,竟然是一副十分乖巧的模样?

不过眼下却不是追查异兽来历的时候,殷铁山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小兽,不想那小兽的感应竟然灵敏异常,愁苦的眼神立即对上殷铁山,啾了一声,露出锋利的小牙!

殷铁山忽然间浑身寒毛竖立,竟然有种被妖王那般级数的凶兽盯上的感觉。

“家主的伤势如何?”殷勤的问题打断了殷铁山与阿喵之间的暗中对峙。

阿喵啾了一声,又恢复了懒洋洋的蠢萌模样,不再搭理殷铁山,而是伸出小舌一下下地梳理起前爪来。

殷铁山也收拾起心神,淡淡地道:“赵白眼偷袭,我被他的疾风钻捅了个窟窿,奶奶的,堂堂筑基修士,赵家的家主,干起下三滥的勾当,好生顺当。”

第49章 家破

殷铁山似乎对自己的伤势不愿多说,仔细打量殷勤之后,奇怪道:“我怎么一点都感应不到你的血脉之力?”

殷勤吐出暗石道:“这是我在仓山坊市买的小玩意,可以隐匿血脉,不过对修士没啥用处。”

殷铁山点点头,这才发现殷勤的血脉竟然暴涨了两成,即将进入一级妖兽的后期,心中更是惊讶。此刻的殷勤,不但血脉更强,竟然连身材也魁梧宽大了不少。

蛮人血脉的强化晋级,殷铁山作为人族修士也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一些东西,并不十分了解。他又询问了一些殷勤近期发生的事情,远远的就看见背着大包裹的殷小小,以及跟在她后面的三个哥哥。

严长老早早就发现他们的身影,已经飞掠着迎了过来。他之前不小心被高若虚暗算得手,好生虐了一顿,连衣服都没了,此时披着李永豹的宽大袍衫,飞掠之时,颇有些风中凌乱的感觉。来至近前,又见殷铁山身受重创,气息不稳,叫了声家主,便老泪纵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殷勤不忍打搅这一对好基友互诉衷肠,稍稍退后几步与高若虚走了个并肩,阴笑着冲他伸手道:“拿来。”

“什、什么?”高若虚露出祈求之色。

“别装蒜,把你的兽皮袋给我。”殷勤小声道。

高若虚苦着脸解下兽皮袋递给殷勤,见殷勤毫不客气地在里头翻来翻去,心中不屑地想,这小子到底是个蛮人,不懂规矩,即便是收了我的兽皮袋,也该上交给家主才是。

可是出乎他预料的是,兽皮袋里价值最高的丹药符箓,殷勤看都没看,只从里面摸出个小布袋,笑着对肩上的阿喵道:“你这家伙,鼻子到灵,人家藏在兽皮袋里的东西都被你闻到了。”

殷勤从那小布袋里摸出一枚鱼腥果塞给阿喵,扭脸儿笑嘻嘻地问高若虚:“没想到高长老竟然存有十几颗鱼腥果,不知做何用途啊?”

高若虚见小兽吃的直吧唧嘴巴,先是露出可惜的神色,继而嘴角竟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殷勤拍着他的肩膀道:“高长老可是想到了什么好事?说来听听啊,让咱也一起开心。”

高若虚马上垮了脸道:“我现在命悬一线,哪有什么好事可想?”

“那可不一定啊,比如有的人自己虽然倒霉着,看到别人也要倒霉就忍不住开心了。”殷勤手中的小布袋一抛一接,阿喵的小脑袋也随着抬头低头。

“哪有的事儿?我哪儿知道谁要倒霉了?”高若虚心虚地笑道,他是越发地看不懂眼前这蛮人小子了。在他的印象里,这小奴隶从小就不言不语的像个蔫王八,怎么忽然间像是变了一个人?而且给他的感觉,竟然比殷铁山还要难对付的多。

此时他们已经与殷小小他们汇合,殷勤一时插不进话,就继续拿高若虚逗闷子:“当然是我要倒霉了。把那么值钱的鱼腥果喂了宠.....阿喵,待会家主肯定是要怪罪下来。”

“鱼腥果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家主怎会怪罪?”高弱虚装糊涂。

“鱼腥果以前不算啥,现在可就不一样了,听说那东西能开脉啊!”殷勤嘿嘿笑着,忽然间觉得肩膀一阵刺痛,却是挨了阿喵一爪子。

这家伙发的什么疯?殷勤撇撇嘴,没去搭理阿喵,说起来它也能算个鱼腥果炒作事件的受害者,以后鱼腥果被人挖没了,有这家伙哭的,算了,暂且不与它计较了。

高弱虚没想到殷勤也知道鱼腥果的用途,只能尴尬地笑笑,不敢继续接茬了。

殷勤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似笑不笑地问道:“光有鱼腥果不行,不知道高长老搞到淬筋丹的方子没有?”

“时间紧迫,这个丹方一时还没有寻到。”高弱虚心道,想得到美,那丹方我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被你套出来。

殷勤长长地哦了一声,就把丹方给高若虚讲了一遍。

“你、你也有这丹方?”高若虚彻底糊涂了,这小子既然有了丹方又知道鱼腥果的用途,怎会将这么宝贵的开脉灵药喂了那小畜生?

“我的丹方与你准备打死也不说的丹方可有出入啊?”殷勤笑嘻嘻道,“万一和你所记的丹方有出入,赶紧按照我的改啊。”

“为、为何要照你的改?”

殷公子不知何时走过来,听了高若虚的话红着眼睛骂道:“蠢货,因为丹方就是殷勤写的!”

难怪他心情不好,殷铁山已经把小仓山的情况告诉了大家。其实在他们出发之前,殷家老祖冲击金丹就已经失败了,当场坐化于死关之中。

殷铁山死捂着这个消息,谁也没有透露,每天依旧往老祖闭关的洞府请安,同时暗中筹备举家撤离的计划。按照殷铁山的想法,殷家只有他一位筑基是无论如何也难在小仓山立足的,唯一之计就是迁往苍山郡城。

只是殷家在小仓山经营也有几百年了,家中的修士凡人加起来也有上千的人口,说走就走是根本不可能的。殷铁山只有寄希望于把老祖坐化的消息瞒得越久越好。

没成想这个消息到底还是泄露出去了,昨天夜里赵家的两位筑基带着一干炼气后期的高手上门突袭,殷铁山被赵家家主重创之下,拼死杀出重围。他最担心的还是前往万兽谷的几个儿女,突围之后便一路朝大仓山飞掠而来。

殷家几个小的听到家毁人亡的消息,都红了眼睛。只是由于殷铁山平日里的强人教育,才都强忍着没有啼哭出声。

严长老唏嘘一阵,沉声道:“老祖坐化的消息这么快就泄漏出去,说不定是家里人......”

殷铁山叹了口气,苦笑道:“严长老卡在炼气后期几十年了吧?若是有人用一枚筑基丹,换你出卖殷家,你会如何抉择?”

严长老微微一愣,好半晌才摇摇头道:“不知道。”

“严长老是个老实人啊!”殷铁山负手而立,目光望向连绵的远山,像是自言自语,“掐算时间,赵白眼也该到了。”

第50章 本命魂烛

“祸不单行啊!”百里之外,殷铁城面色悲怆地坐在一块溪边的大石之上,抚膝长叹:“今晨得灵鹞传书,老祖冲关不成,已于日前坐化于洞府之中,昨夜更有大批蒙面高手,偷袭我小仓山宅邸,一场大火,毁我根基,家主......家主怕是......”

殷铁城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两行老泪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在他面前,齐刷刷地跪倒了一片殷家的小辈,大多数都是不明内情,也都哭红了眼睛,有几个状似疯狂的家伙,已经嚷嚷着要回小仓山,报仇雪恨。

“胡闹!小仓山不可回,否则恐中了敌人守株待兔之计!”殷铁城不置可否,他门下的另一位长老,王逍站出来朗声道:“大长老万万不可莽撞行事,所谓群龙不可无首,家主既然不幸,眼下当务之急是请大长老代理家主之职。”

殷铁城一共笼络了三位客卿长老,高长老昨夜去捕杀殷铁山余孽尚未回归,剩下就是王、宋二位长老,其中以王长老修为高些,也是炼气八级,宋长老刚刚进入炼气后期,炼气七级。

王长老此言一出边上就有不少人出声附和,人心惶惶之下,谁会出来反对?

陈鹰扬与两个校尉远远看着这边,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他昨夜又得了殷铁城两枚中级灵石的酬劳,为的是要确保殷铁城的安全。殷铁城也不是傻子,此刻殷家没了筑基高手的支持,赵家和李家许诺的筑基丹反悔了怎么办?相比赵李两家,他对仓山郡城的府卫反倒多了几分信任。

殷铁城安顿好了众人,这才带着王长老以及两个炼气中期的心腹,来到陈鹰扬这边。先是一躬到地,满脸诚恳道:“殷家遭此大难,乃我殷家数百年未遇之劫数,眼下我们这百八十口子人,全仗陈将军庇护。”

陈鹰扬扶起殷铁城,笑道:“大长老,哦不,该称你家主才是。家主尽管放心,咱家就是个粗人,别的既然收了家主的钱财,自然会为家主消灾。”

殷铁城没想到陈鹰扬说话如此直白,有些尴尬地嘿嘿两句,安排由宋长老带着几个炼气中期的弟子,引领大队继续前行。

殷铁城与王长老则由陈鹰扬三人护卫着,前往百里之外与赵家商议好的碰头地点。殷家已然从小仓山除名,赵李两家的筑基丹也该交予殷铁城了。

百里的山路对于炼气后期的修士来说,也就是半炷香的功夫,几位修士展开身形,在山林间飞纵掠过,陈鹰扬则是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们走。筑基修士的遁速虽快,却也颇为消耗灵力。

出乎殷铁城的预料,等在会面地点的除了赵家的两位筑基修士,李家的筑基大长老李成天竟然也等在那里。更让他心中惴惴的是,三位筑基面色都不好看,尤其是李成天,一张老脸黑得宛如锅底,两只三角眼中凶光闪烁,一副随时会爆发伤人的样子。

“白烟前辈,白江前辈,成天前辈。”虽然年纪比人家大了几十岁,但修士不论年纪,一切以修为境界为准,殷铁城分别与三位筑基打过招呼,心中泛起兔死狗烹的忐忑。

赵白烟因为生了双狼眼,常被人背地里成为赵白眼,作为赵家的家主,心机更为深沉一些,嘿嘿一笑,又朝殷铁城身后的陈鹰扬拱手道:“鹰扬将军,小仓山一别,距今已是十年,将军的修为越发精进了。”

赵白眼说的是十年前在荒原边缘爆发的一次小规模的兽潮,仓山郡城派出府军支援小仓山各个世家的事情。

陈鹰扬懒洋洋地回了礼,并不多说什么。

接下来赵家的大长老赵白江与李成天也都分别和陈鹰扬打过招呼,大家修为虽然彼此相当,但陈鹰扬背后是郡王府,身份隐隐高了一头。这也是殷铁城不惜花费重金也要请到郡王府来做护卫的原因。

李成天虽然面色冷厉,也不敢跟陈鹰扬拿乔,与陈鹰扬见过礼便盯着殷铁城道:“我家那三个小子,怎么不随你一起过来?”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殷铁城暗中腹诽,却丝毫不敢怠慢道:“回禀成天前辈,永龙他们三位道友昨夜与高长老去追杀殷铁山的四个儿女,想必此时已经得手,凯旋在即啊,哈哈......啊!李、李长老这、这是何意?”殷铁城笑声未落便被李成天一脚蹬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瞪着眼睛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何意?!他们三人的本命魂烛已灭,你竟问我何意?”李成天状似疯魔,指着殷铁城的鼻子骂。

他越骂越是气愤,又要冲上去踢踹殷铁城,忽觉一股强烈的杀意从旁边袭来,扭过头,只见陈鹰扬的手中正把玩着一只小巧的弓弩。这是陈鹰扬赖以成名的高阶法器,一经激发,便可在瞬间长成一张巨大的神臂铁黎弓。

“鹰扬将军,这是要做什么?”李成天按捺住心中的愤怒,语气阴森地看着陈鹰扬。

陈鹰扬还是一副懒散样,嘿然道:“不做什么,咱家收了殷家的灵石,便要保殷家到万兽谷这一路的平安。李长老这一脚踹下去,让咱家的脸面往那儿撂?”

赵白眼见状,打个哈哈,出来圆场道:“两位道友,千万莫要伤了和气,无论赵家还是李家,从来都是以郡王府马首是瞻,两位摆开这般架势,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殷铁城被王长老扶起来,心中闪过一丝悲哀,他也曾是殷家的大长老,虽然修为不如李成天,但每次见面,彼此间也是客客气气。眼下殷家败了,他便是成了家主,又能怎样?还不是被人想踹就踹?殷铁城的脑海中浮现出“丧家之犬”四个字。

赵白眼将两人拉开,有些意外地试探道:“按理说殷家四个小的,都还没有开脉,殷家主遣四位炼气高手前去,应该是万无一失啊,会不会是本命魂烛出了问题?”

李成天心情激动之下,不小心便被赵白眼套出了底细:“能有什么问题?我家永龙的灵根万里无一,十年前修为就已臻炼气大圆满,我家连筑基丹都给他预备好了。”

第51章 角蝉

赵白眼与赵白江对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闪过同样的念头:死的好!赵白眼心道,真是天佑赵家,若是让李永龙这小子筑基成功,这小仓山可就要李家说了算了。更何况,李家还折了李永豹和李永彪两个炼气大圆满,里外里不亚于死了一个筑基修士。

赵白江是众人年岁最大的,修为也是最高,已是筑基三级即将进入中期。他伸手拦下李成天,扭头问殷铁城道:“李家兄弟既然已遭不幸,不知高长老情况怎样?”

殷铁城早在心里艹遍了高若虚的十八代祖宗,昨晚若不是他撺掇着斩草除根,今天不至于被人当场羞辱。不过前辈问起,他只能低声下气道:“高长老彻夜未归,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只是晚辈怎么都想不通,殷家几个小的,身边只有一个炼气后期的严长老护持,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四位道友造成威胁啊?”

“难道他们是被殷铁山半路截杀?”赵白江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殷铁城吓了一跳,忙问:“家主......殷铁山难道还没死?不是说......”

赵白眼从腰间解下一个兽皮袋递给殷铁城道:“殷家主尽管放心,殷铁山被我的疾风钻重创,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了。我和家兄千里追杀,就是要彻底解决掉这个麻烦。”

“那、那他现在身处何方?”殷铁城双手接过兽皮袋,嘴里连连道谢,此刻他的心里正乱作一团,只当那兽皮袋里就是筑基丹,却没细想,那小小的筑基丹如何需要这么大的一个袋子?

“若是所料不差,殷铁山此刻想必是与儿女团聚了吧?”赵白眼拍了拍殷铁城手上的兽皮袋子嘿嘿笑道,“正好把他老婆的脑袋一起送过去,让他们全家团聚,哈哈哈。”

殷铁城这才晓得手中所托竟然是弟妹的人头,心中猛一哆嗦,险些将兽皮袋扔了出去。他连忙稳住心神,将兽皮袋转递给身边的王长老,强笑道:“斩草除根,还要依仗各位前辈的神勇。”

李成天在一边早就不耐烦,催促着赶紧出发,殷铁城想说不去,又见大家都没提筑基丹的事,只有咬牙跟着。他想好了,万一这两家赖账不认,宁可把手中灵石全都砸给陈鹰扬,也要把筑基丹搞到手。

******

群山的另一头,殷铁山一家已经严阵以待。经过短暂的修整,殷铁山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特别是生吃了不少铁铃铛的血肉,他右胸上最严重的伤口也渐渐合拢,虽然还是瘪进去一大块,样子十分恐怖,但至少不再往外渗血了。

高若虚被殷铁山以截脉之术锁住了灵根,捆绑之后丢到草丛里,这比直接一刀砍了他脑袋还要狠。他若无法自行挣脱的话,不出半日就要被蛮荒中的野兽虫蚁活生生地分食掉。

殷勤含着暗石,带着阿喵在方圆几十里内游弋,严长老与殷铁山比肩而立,沉默了好久,方才问道:“不知家主可曾察觉,勤小子现在的速度有些惊人了?”

殷铁山沉声道:“我早就察觉他的血脉强壮了两成,现在已经接近炼气后期的水准了。”

“可当年他爹已经是二级血脉,速度比他现在也要逊色很多啊。”严长老不解道,“我担心他的血脉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殷铁山笑道:“我们对蛮人血脉所知甚少,我看勤小子生龙活虎的,不会有事的。”

两人聊了一会殷勤,严长老小心翼翼地问起山庄中的情况,毕竟他的家人晚辈也在山庄之内,之前只是强忍着没敢问起。

“不好说啊,当时已成”殷铁山稍显动情道:“对不住了,殷家遭此大难,连累了严长老一家老小。”

“家主万不可这么说,当年若非家主庇佑,严某早就被荒原妖兽啃得骨头都不剩了。”严长老抹了一把泛红的眼角正要说些什么,远方忽然传来一阵角蝉的鸣叫。

殷铁山倾听片刻,脸上微微变色:“竟然来了四位筑基,哼哼,他们到真的很看得起殷某人!”

角蝉是一种头上长角的蝉,巴掌大小,嗓门极大,与夏蝉不同,这东西一年四季都会叫,声音能传出几里远。殷勤他们在荒原中狩猎,经常以角蝉鸣叫之声,彼此传递简单的信息。

问题是这种小把戏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几位筑基修士,他们当年也是在荒原上厮杀狩猎过来的,听到角蝉的鸣叫,就立即发动神识感应出去。

出乎他们的预料,神识所及的那片树林,竟然感应不到任何修士的气息,莫说修士,连稍微入眼的妖兽都没有。

“角蝉!怕是有人在暗通消息!”跟在殷铁城身后的王长老平日里多担任家中的教习,真正外出狩猎的机会不多,倒是也听说角蝉报信的说法,此刻听到角蝉鸣叫,马上出来献宝。

殷铁城皱了皱眉,以他炼气期的神识,能够探查的距离十分有限,虽然无法探知树林深处的情况,但暗中观察几位筑基修士的反应,似乎也没有任何的发现。他暗自琢磨,难道真的这么巧,是真的角蝉在叫?

“哦?”赵白眼阴笑道,“这位是......?”

“王长老是我家的客卿长老。”殷铁城介绍道。

赵白眼点头道:“没想到王长老心思如此缜密,就请王长老去那边探查一番,说不定就是殷铁山的哪个小辈躲在暗处窥探。”

殷铁城见王长老屁颠屁颠就要领命去了,虽然心中恨其愚蠢,却还是一把拉住他道:“若真有人躲在暗处以蝉鸣报信,多半就是殷勤那小畜生。王长老若是寻得殷勤,不必与他多费周章,将他擒来便是。”

殷铁城言外之意,是暗示王长老,殷勤皮糙肉厚,虽然不擅进攻,防御却是极强,以王长老炼气后期的手段,擒他容易,杀他却难。

王长老一听此话,心中却是大喜,他原本还有些担心暗处所藏之人是严长老。如果是殷勤那个蛮人贱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差事?

赵白江见王长老窜蹦着去了,有些不放心地传音给赵白眼道:“那暗中躲藏之人不会是殷铁山吧?小心他突然偷袭。”

赵白眼神色不动地传音回去:“殷铁山中了我的疾风钻,无法控制气息,这才被我千里追踪直到此地。我感应他的气息距离此地尚有一段距离,大长老少安毋躁,且看看姓王的能变出什么宝来。”

第52章 偷袭

王长老纵跳如飞,片刻间就到了树林的边缘,他展开神识往树林中试探出去,树林里静悄悄的,此刻虽然太阳高照,林子深处却是幽暗一片。对于在荒原上行走的修士来说,有句话叫做逢林莫入,虽然不是这么绝对,但林木茂盛之处,难免会有想象不到的危险。

王长老犹豫片刻,还是一咬牙,拔出腰间的青木剑,钻进了树林。林中即便有人,也不过一个蛮人小辈而已,王长老修行以木系功法为主,在这树林之中倒是颇有优势。

赵白眼遣走了王长老,几位筑基对于树林中的情况也并不十分在意,在他们看来只要能够锁定殷铁山,其他人都构不成任何麻烦。

此刻他们聚在一起,是要商量如何拿下殷铁山。蛮墟荒原上,类似这般的生死搏杀,每时每刻都在上演,无非是参与者或人或兽,稍微不同而已。

搏杀的规则只有一个,就是“不择手段”。“公平”二字对于蛮墟荒原的一切生命,都是可笑的愚蠢想法。

虽然陈鹰扬只负责殷铁城的安全,并不参与其中,剩下三位筑基全力围攻一个身受重伤的殷铁山也是绰绰有余。

赵白眼想趁着李成天怒火冲天,撺掇着他去从正面主攻,不想那李成天却绝不上套,最后商量的结果是由三人中修为最高的赵白江主攻,李成天从旁边策应,赵白眼则绕到后面断绝殷铁山的后路。

主意拿定,三大筑基便纷纷掏出存放丹丸的药瓶子,这是蛮墟修士的又一大特色。别管平日里大家如何道貌岸然仙风道骨,每逢对阵之前,最紧要的事情就是先吃各种丹药,提高灵力的,增强防御的,增强神识的,还有解毒的,总之只要有用就一口吞下。

尤其是这些中小世家的筑基修士,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趟过来的?一旦开打,那就是不死不休,没人会保存实力,只有先下手为强,甚至一招制敌才是最佳策略。

就连炼气修为的殷铁城也往嘴里塞了几颗丹丸,他和王长老任务是控制住严长老,以及几个小的。殷铁城望着远处静静的树林,目力所及是林中无边的黑暗,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

树林深处并非外面所看的漆黑一片,总有琐碎的阳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洒落下来。王长老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了几百丈便停下脚步,他真的在一棵巨树的枝干上看到了一只角蝉。

问题是,这只角蝉是不是刚刚鸣叫的那一只?王长老在树下撒了泡尿,决定就是它了,就算刚刚是殷铁山的人在通风报信,在这诺大的林子里找到此人也不亚于大海捞针。

王长老提上裤子,再抬头时,那角蝉却又不见了。他在心里骂了句娘,一扭头,看到殷勤正淳朴地笑着,露出一嘴大白牙。

“是你!”王长老说了句废话,手还没摸到怀里,脖颈便是一凉,耳中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嚓,旋即眼中天旋地转,紧接着便是彻底的无尽的黑暗。

“王教习!”殷勤一刀砍了王长老的脑袋,这才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

要说这王教习也是出身名门大派,不但耍得一手好枪棒,各种小五行的入门法术也是样样精通,只是在殷家教习十几年,习惯性地先动口讲解,再动手演示,真正遇到实战便吃了大亏。

殷勤前世虽然骗人无数,但从未杀过人,倒是这世的肉身,不但宰杀妖兽无数,犯在殷家手里的凡人散修也弄死过不少。一种奇特的感觉在殷勤胸中翻腾,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手脚麻利地将王长老身上搜刮一通,很纳闷他腰间为何挂了那么大个兽皮袋。不过眼下不是清点战利品的时候,他喊上正在逗弄角蝉的阿喵,便卯足了劲儿往山那边跑。原本他报信之后,就想立即撤离的,没料到王长老竟然大袖飘飘地钻到了林子里,送上门的肥羊岂有不咬一口的道理?

殷勤含着暗石悄悄潜近,他的身躯如同蛇一般灵活地扭动着,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是他血脉叠加之后的新能力,殷勤给这种无声潜行的能力起了个名字叫做“蛇行”,他估摸着是因为吃了铁铃铛的蛇胆与心头血的原因。

蛇行配合上暗石,使殷勤成为暗中偷袭的高手。不过他砍翻王长老的瞬间,必定会惊动远处的筑基修士,殷勤干脆不再隐藏身形,争取以最快的速度和殷铁山他们会合。

“王长老失手了!”赵白眼首先觉察到树林深处的响动,神识一扫发觉再也感应不到王长老的气息,紧接着他便看到一个身材高壮的家伙,脚步如飞地往山那头跑。

“是殷勤!”殷铁城看出殷勤的背影,喝了一声便飞掠蹿出,在他印象里殷勤的速度很慢,只需纵跳几下就能将其拦下。

让殷铁城想不到的是,方才蹿出一步,身边嗖地一声赵白眼已经抢在他头里向殷勤箭一般地射去。更让他惊掉下巴的是,以赵白眼十倍于他的速度,竟然只能渐渐拉近与殷勤的距离。

殷勤奔跑的姿势虽然伸手伸脚颇为不雅,但那速度,简直就像,像一只飞天乌龟!殷铁城揉了揉眼睛,眼看着乌龟飞上了山顶,然后赵白眼猛地加速。就在赵白眼即将追上殷勤时,却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一道白色的残影,与赵白眼一碰,便闪电般地不见了踪迹。

赵白眼被白色残影一阻,那飞天乌龟的身影就已从山顶消失不见。赵白眼在山顶稍微愣了片刻,还是转身飞掠而回,远远就看见他脸色铁青,袖口也不知被何利物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赵白江与李天成的眼力远远强于殷铁城,距离虽远,也大致看清了山顶的情况,连忙一起迎上去问他,到底是受了什么妖兽的偷袭?

赵白眼被人追问,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摇头道:“那妖兽速度太快,我也没看清。其个头不大,行动迅如闪电,并且利爪极其锋利,若不是我躲的够快,这只手臂怕是不保。”

李天成和赵白江面面相觑,他们的修为与赵白烟只在伯仲之间,连赵白烟都被那异兽划烂了衣袖,若是他们遇到怕是也难讨得好处。问题是这异兽只是恰巧经过,还是殷铁山那边来了强援?

三位筑基的脸色阴晴不定。倒是一至在边上冷眼旁观的陈鹰扬,看到白色残影的时候,表情微微一惊,继而泛起若有所思的神色。

第53章 托孤

殷勤得阿喵相助,摆脱了赵白眼的追袭,下山的速度更是快了几分。早在山腰等候的殷铁山与严长老也纵跃而来,殷铁山也看见了山顶的一幕,瞄了一眼殷勤肩上的阿喵,那货却捧着个鱼腥果,谁也不理。

殷勤一边将树林中砍杀王长老的经过简短节说,一边解下那个大个的兽皮袋子,交给殷铁山道:“这是我从王教习身上取来,还来不及看里面是什么?”

殷铁山打开袋子,面色猛然变得惨白如纸,随即双腿一软半跪于地,喃喃半晌才说出两个字:“春娘。”

春娘与殷铁山是青梅竹马的姻缘,此刻被人砍了脑袋装在袋子里,殷铁山纵然豪气盖世,也难免英雄气短。

殷勤没想到他拼命抢来的东西竟然是家主夫人的头颅,又见殷铁山那巨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心中沉甸甸的也不是个滋味儿。他两世为人,生离死别见得多了,原以为已经修炼得心硬如铁,事到临头才知道忘情也难。

殷家兄妹此刻也追了过来,看到娘亲的头颅,便再也坚强不起来,纷纷瘫软在地上,抱头痛哭。严长老在一旁也是暗自抹泪,天色虽然晴空万里,众人心中却是乌云密布。

殷铁山猛吸了一口气,将头颅收入袋中,紧紧系在腰间,扶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又将殷家兄妹一一拉扯起来,一脸郑重地对殷勤道:“你父亲在我殷家这么多年,与我名为主仆,但我从来都是拿他当兄弟看待。你与公子他们更是从小玩到大,更是情同手足,以后他们几个还请你多多帮扶。”

这是要托孤吗?殷勤在心里嘀咕,为什么不把他们几个托付给严长老?殷家对殷勤父子虽然没有殷铁山说的那么好,但也算不薄。现在的殷勤在心里从未将殷铁山真正视为长辈,却也敬重他是条汉子,闻言正色道:“家主放心,只要有我殷勤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三位哥哥和小小饿了肚子。”

殷铁山重重地拍了下殷勤的肩膀,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带着四兄妹先行离开。

殷公子红着眼道:“我不走!我要和爹一起,为娘报仇......”他话未说完便被殷铁山一脚踹翻在地。

殷铁山冲着几个磨磨蹭蹭的小家伙瞪眼吼道:“报仇?你们连老子的锤子柄都提不起来,拿什么去报仇?赶紧给老子滚,有多远滚多远。”

殷铁山吼过孩子们,又朝严长老抱拳道:“我这四个不成器的孩子一路上多亏严长老护佑,此刻严长老责任已了,我殷家基业尽毁,也无法与长老再续约定,我们就此别过吧。”

严长老睚眦欲裂:“家主这话说得让人寒心!何况我严家老小几十口也都葬身火海,严某人今天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得从他们身上啃下一块肉来!”

殷勤也不多话,对殷铁山说声:“家主保重!”又朝严长老拱了拱手,便拉上四兄妹,头也不回地朝山下奔去。他的心里并不轻松,对方四个筑基修士,殷铁山和严长老能挡多久都是未知之数,一旦他们被杀,自己带着四个累赘,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筑基修士的追杀。

“春娘莫急,为夫这就与你一起了!”殷铁山轻抚着腰间的兽皮袋,眼中闪过柔情几许。但随即他便仰头长啸一声,冲着远处山头上出现的几个人影喝道:“你们几个腌臜狗才,爷爷在此等你半天了。”

“不许回头!赶紧走!”殷勤推搡着殷家兄妹,走过藏着高若虚的那片草丛时,他心头忽然一动,进去将他提了出来。

殷公子他们不知道为何要带上高若虚,当人质的话,他也不够分量啊。殷勤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催促着大家快走。

他在心里盘算过,对方四位筑基,正面硬钢的话,即便他有阿喵的配合能与殷铁山一人拦下一位,殷家兄妹怎么办?尚未开脉的他们分分钟被筑基修士轰成渣啊!

蛮墟修士没那多的废话,殷铁山吼过之后,那边根本就没人回应,紧接着爆裂的巨大声响在山谷回荡。那是筑基修士释放强大火系法术才能搞出的动静。

殷勤他们没有回头,全都闷头往前跑。如果能跑下这个山头,他们将进入一望无际森林地带,只要能钻进老林子,逃得性命的机会就大了许多。

只是想要进入那片森林,需要横穿山脚下的一条几十丈宽的河,那河水虽然不算湍急,谁知道水下会不会隐藏着什么危险?

“阿喵,能不能召唤你那帮岩狼兄弟?”殷勤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塞给阿喵一颗鱼腥果,“或者是金刚巨猿过来也行!”

阿喵啾啾地叫了两声,一副他们都是我小弟的模样。

殷勤大喜,连连催促它赶紧去找援兵。阿喵拿乔地让他按摩了一通尾巴,才伸个懒腰蹿下地,一闪便消失在草丛里。

“阿喵去搬救兵吗?”殷公子他们见状也都放慢了脚步,他们听殷勤讲过与阿喵结识的经过,见阿喵竟然真的去搬救兵,悲伤沉痛的脸上总算有了几分喜色。

但愿它不会耽误了正事吧!殷勤心里打鼓,阿喵肯定是个奇兽异种,但它还在幼年体,就像人类三四岁的孩子,对什么都很好奇,又无所畏惧,没人知道他们将要做出怎样的事情,包括他们自己。

殷勤他们放慢了脚步,如果阿喵真的能够招来荒兽,倒不是不能与身后的筑基修士一战。他摸了摸怀里血符,应该还能再用一次。

他回头张望,远远地能看到殷铁山巨大的身影在三个筑基修士的包围攻下,只有勉强招架,根本就没有进攻的能力。另一边则是严长老与殷铁城也是杀的难解难分。

让他感到疑惑的是,那个鹰扬将军和两个侍从却在一便袖手观望,竟然没有参与其中。

与此同时陈鹰扬似乎感应到什么,抬眼望向殷勤他们逃走的方向。在他身边的柳姓校尉忍不住道:“将军,我们要不要出手,去把那几个小的拦下?”

陈鹰扬摇摇头,指着山脚处正准备的几个小黑点,苦笑道:“你们两个是拦不下,我是能拦却不敢拦啊。”

第54章 逆天的阿喵

“殷勤哥,我们要不要过河?”殷小小背着个大号的兽皮袋,站在河边把脚丫子伸下去,觉得河水并不太冷。殷勤一把将她拽了回来,瞪眼道:“你不要命了?万一河里有什么凶兽,一口就能让你变个瘸子。”

殷小小被他凶的小脸儿苍白,殷勤又嘱咐殷公子他们都离河边远些,不可轻易靠近。

殷勤提起高若虚,皮笑肉不笑地道:“对不住了,高长老,我得拿您试试这水有多深。”

高若虚全身被制,动弹不得,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满脸的慌张与祈求之色。

殷勤从兽皮袋里取出一捆兽筋所做的绳索,不及小指的十分之一粗细,却十分坚韧,展开来能有十几丈长。他将兽筋一端捆在高若虚的腰间,抓住了另一端,然后提着高若虚到河边,用力一甩,一个人形诱饵就被丢到了河里。

高若虚不能动弹,倒也没有沉底儿,在河面上飘呀飘,摇呀摇,好像无根的野草。殷勤等了半晌,见他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他将兽筋绳头交给殷公子,让他一边带着大家,随着高若虚漂流的方向,往河对面泅渡过去。

他自己却准备在河边稍等片刻,以百息为准,若是百息之内阿喵能够搬来救兵,那就杀个回马枪,若是百息之内阿喵没有动静,那就只有带着大家钻老林子了。

想到阿喵,殷勤心里升起苦笑不得的感觉,不知道它能找到哪个帮手,也不用太强,比如那头金刚巨猿就足够了。

“那是什么?!”河水中央传来殷小小的惊叫,将殷勤吓出一身冷汗,以为他们出了什么危险。

殷家兄妹包括飘摇的“野草”已经快游到河中间了,大家全都安然无恙,殷小小手指的却是远方的一片山峰,脸色惊慌。

殷勤扭头看去,只觉得头皮发乍,我艹!那是什么?

只见远处的山峦上,一大片蓝绿色的云,好像翻腾着的江水,嗡嗡地朝这边汹涌而来,很快就达到了遮天蔽日的程度。

嗡鸣声越来越大,殷勤总算看清楚了,那根本不是什么绿云,而是成群的荒原君蚁。

荒原上有一种蓝绿色的飞蚁,单独一只荒原飞蚁并不可怕,虽然它的个头不算小,能有一指多长,一个炼气初期的修士,也能拍死几十只这样的荒原飞蚁。

可是一旦这些飞蚁聚集成群,达到数以亿计的时候,它们就被人称为荒原君蚁了。它们将成为生命的收割者,妖王以下的妖兽,金丹之下的修士,一旦被它们围上,下场只会被啃得渣都不剩。所谓君蚁,即可解释为君临天下之飞蚁。即便是妖王或者金丹老祖,遇到特大的君蚁群也只能是凭借速度落荒而逃。

当殷勤看清了那片绿云竟然是荒原君蚁,脸立马就绿了,既是吓的,也是被那片绿云所映照的。荒原君蚁的速度奇快,几乎与筑基修士的遁速相当,只有几个呼吸,那片绿云就已经卷到了此处的山顶。

殷勤顾不得多想,赶紧从河边抓起大把的蛮虚蒿草。这东西很像地球上的芦苇,也是生长在水边,蒿草杆大概有小拇指粗细,中间也是空心的。殷勤将蒿杆折成三尺多长的中空吸管,一边招呼殷小小他们赶紧往回游,一边跳到水里朝他们会合游过去。他们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就是潜入水下,利用篙杆来透气呼吸。

“啾啾!”远处传来阿喵欢乐的叫声,殷勤忍不住扭脸儿望去,阿喵就像一只奔跑着的精灵,引领着君蚁云团朝这边涌来。

它们是阿喵找来的救兵?!殷勤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阿喵该是多么逆天的一种存在啊!竟然能够召唤如此庞大的君蚁兽群!

但马上殷勤就发现自己想多了,君蚁们并非是被阿喵引领而来,正相反它们是追杀阿喵而来。在阿喵的后面,大片的君蚁化作漫天的箭雨向阿喵攒射,无奈阿喵的速度太快,那些飞冲而下的君蚁够不到它,又根本无法降速,只能啪啪地撞死在地上。

阿喵啾啾地奔跑,留下身后一滩滩的蚁尸,昭示着君蚁对这只小东西无尽的恨意。

殷勤顾不得阿喵了,与大家汇合之后,刚刚把蒿草杆给大家分了。几只君蚁就已经嗖嗖地朝他们射了过来。

“快含着蒿草杆潜下去!越深越好!小口呼吸不要太急!”殷勤拍落那几只君蚁,只来得及嘱咐几句,就把小家伙全都摁入了水里。

零星的君蚁袭击之后,一小团数以万计的君蚁似乎发现了他们,嗡鸣着朝这边飞来。

殷勤只有说声:“高长老,多保重!”便将高若虚的身体用力往远处一推,让他顺着河水流下,引走那群君蚁,自己则迅速潜入水里。

眼睛入水的瞬间,殷勤看到阿喵献宝似的地摇晃着白尾巴,还特地跑到河边兜了一圈,方才朝着殷铁山那边去了。

陈鹰扬是第一个发现君蚁来袭的,他只来得及说声走,便一手提起一个校尉,御剑而去。如果他的运气够好,能够躲开君蚁前行的路线,还是有希望逃离生天的。当然君蚁前行的路线是由阿喵决定的。

赵白眼他们随后也发现了君蚁,只是他们想走却不容易了,殷铁山狂笑着,回光返照般地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试图将他们三个全都留下,与他一起陪葬。

“拼了!弄不死他,大家就全完了!”赵白眼的疾风钻发出鬼啸般的声音,在殷铁山身上穿了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赵白江与李天CD是同样的心思。李天成身形先是暴涨,然后轰地一声喷出巨大的火球,将殷铁山团团包住。

赵白江祭起飞剑削掉了殷铁山的一条大腿。

殷铁山身子一歪,却顺势猛地一窜,扑住了刚刚收回季风钻的赵白眼,他像头疯狂的妖兽,手脚并用将赵白眼死死缠住,两个人浑身浴火滚在了一起。

“大哥救我!”赵白眼挣扎着想要挣脱。

李天成却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赵白江犹豫一下,竟然一句话都没留下,身形化为一缕青烟,转瞬便朝着另外的方向飞遁而去。

“陈将军,我愿出全部的灵石,带我走!”殷铁城档开严长老的狼骨扇,扯着嗓子朝陈鹰扬的背影狂呼。

严长老哈哈大笑,干脆将狼骨扇往地上一插,就那么站在原地,任凭漫天飞舞的君蚁落满全身。

第55章 残局

殷勤听说过君蚁的厉害,却从未真正对上过这种妖兽。他以为这东西既然是天上飞的,想必应该怕水。

他的猜测不错,然而却忽视了君蚁的凶悍和不畏死。当它们发现藏于水中的生命,竟然会不顾一切地俯冲而下,并且它们的冲击深度可以达到水下三四尺。

殷勤他们即便叼着蒿草杆,也还是落在君蚁的攻击范围之内。殷勤急中生智,将大家嘴里的蒿草杆两两拼接起来,使其长度达到六七尺,两人共用一根吸管向水下潜得更深一些。

殷勤拉着大家往深处潜,总算躲过蚁群的攻击,感觉有人拉他的衣角,是殷小小鼓着嘴巴塞给他蒿杆。殷勤老龟血脉,在水下可以闭气几个时辰,他摆摆手,见殷公子在一边憋得脸色发紫,赶紧把蒿杆塞到他嘴里。

殷公子连着吸了几口,这才缓过气来,拧着殷小小的耳朵,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大家在水下躲了大半个时辰,直到好久没有君蚁冲击水面,殷勤才悄悄浮上去。外面的世界一片寂静,除了河水流淌与山风吹过,四周再也听不到一丝活物的声音。

这片山头就像被死神的镰刀仔细犁过,连藏在草丛中的细小草虫都没能躲过君蚁的无情吞噬。君蚁不吃植物,对活物也一视同仁,动物的血肉,乃至骨骼皮毛,甚至连同类的尸体也都啃得干干净净。

殷勤带着大家从河里爬上岸,殷家兄妹看着寂静的山岗,眼泪终于止不住地往下掉,他们虽然没有看到殷铁山与赵白眼同归于尽的那一刻,但大家都心知肚明,重伤之下的殷铁山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去,肯定已经葬身蚁腹,跟他一起消失的还有娘亲的头颅。从这一刻起,他们与殷勤一样,全都成了没有爹娘的孤儿。而年纪比殷家兄弟还小的殷勤,则成了大家的主心骨。

殷勤没有阻止他们的哭泣,在他眼中,年纪最大的殷公子也只是个十八九岁的大孩子。他放慢了速度,带着大家朝殷铁山被围攻的地方走去。

“那是严长老的狼骨扇!“殷公丑看见插在地上的扇子,以及被蚁群撕咬得破烂的一团浸着血的衣衫。

“爹的混天锤!“殷小小四下张望,看到地上的锤子柄,她哭着跑过去,运足了全身的力气才把那根二尺多长的锥子柄提了起来。

殷勤见她摇摇晃晃的样子,叹了口气,从她手里接过那根锤子柄,难怪殷小小觉得吃力,殷铁山的混天锤炼制十几年,只弄出了个锤子柄,全部是按照高级法器的标准用玄铁打造,仅仅二尺三寸长的锤柄就重达二百三十多斤。

这东西弄到仓山坊市也许能换块中级灵石?殷勤颠了颠分量,不轻不重到还算趁手,只是这东西比擀面杖长点有限,前面没尖儿边上没刃儿,用来跟人争斗,只能当个擀面杖那么轮吧?又或者把这东西一分为二,中间用铁环串起来?殷勤苦笑着将擀面棍插在腰间,那东西吼吼哈嘿耍酷还行,真要实战怕是先要砸了自己的脑袋。

殷铁山与赵白眼同归于尽的地方,地上焦黑一片,那是赵白江大火球术的痕迹。他们身上的衣衫全被大火烧成灰烬,好在两人好歹都是家主的身份,随身的兽皮袋都是四级妖兽皮毛所制,不畏水火。

问题是兽皮袋虽然不畏水火,却也扛不住君蚁的啃食,这东西既然是妖兽皮,自然也在君蚁的菜谱之上。君蚁啃光了兽皮袋,里面的东西自然掉落一地。

殷家兄妹从地上散落的遗物中,总算大致推测出殷铁山遇难的地点,他们一边低声哭泣一边将殷铁山兽皮袋里的东西一样样收起来。殷铁山家底不厚,又身受重伤,灵石都用来补给灵力,随身的疗伤丹药也大都吃的七七八八。他的遗物除了一枚藏有殷家祖传功法的玉简,和几枚低阶灵符,再有就是四件低阶法器,分别是三柄剑,一口刀,这是他答应给孩子们开脉之后的礼物。

殷公子睹物思人,捧着这些东西嚎啕大哭起来。

殷勤也没什么好的办法劝慰,只能让他们痛快哭泣。他更好奇的是地上散落的另一堆东西的主人是谁?虽然尸首无存,但殷铁山死前至少是留下了一位垫背的。

殷勤走到另一堆物品边上,心中略显失望,地上散落的只是零零星星的几个丹药瓶罐,以及三五张低阶灵符。怎么会连块灵石都没有?殷勤皱起眉头,这些东西的主人不是家主就是世家长老,身家怎会如此寒酸?

“疾风锥!”殷公子发现了不远处半截插在土里的疾风锥,引得殷家兄妹都过去观看。

难道给殷铁山陪葬的是赵白眼?殷勤几乎可以断定,这堆东西的主人就是赵白眼。疾风锥是高级法器,更是赵白眼赖以成名的随身杀器,他若是逃走也绝不会将它落下。

可如果真的是赵白眼,那他的兽皮袋里就更不应如此寒酸,除非他有另外的地方藏匿更为贵重的东西?

殷勤想到了一个可能,他的目光在焦黑的土地上一寸寸仔细犁过,忽然他的眼睛一亮,距离这堆东西三尺远的地方,在一块烧黑的石头下面,嵌着一个黑不溜秋的“铁环”。

殷勤赶紧捡起“铁”环,其形状大小,果然是枚戒指的样子。他用手仔细擦拭,发现这东西本身就是黑色,即便抹掉了上面的浮灰,也还是个黑不溜秋不起眼的戒指。

这东西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储物法器?殷勤将戒指套在手上,心中窃喜。殷公子曾经说过,乾坤袋之类的储物法器,在蛮墟荒原异常珍贵,等闲的修仙世家根本就不可能拥有此类法器。

没想到赵白眼竟身上竟然藏有这般宝贝!不过赵家祖上也是出过金丹老祖的,又是蛮皇武氏的家臣出身,自立门户的时间不过几百年,能传下来几件宝贝也是应该的。

相比之下,殷家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所谓传承悠久的修仙世家,即便祖上有些宝贝,但经过上千年的辗转流离,也早就遗失殆尽了。

第56章 花狸峰

问题是,所有法器都要以灵力驱使控制,就算这枚戒指就是此间最为难得的空间法器乾坤戒,落在殷勤手里,也还是没有什么卵用。他连脉都没开,自然也没法动用灵力去探索这个戒指中的秘密。

看来还是要想办法开脉啊!殷勤摸了摸自己的兽皮袋,从仓山坊市赚的灵石都买了血符。李家的三个炼气大圆满又都是“穷光蛋”,从他们的兽皮袋里只搜罗出几块低阶灵石,根本就不够自己去买开脉丹的!

想到开脉丹,殷勤心头一动,与严长老拼命的是殷铁城,这老家伙到底跑了没有?殷勤四下张望,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的痕迹。

难道这老家伙真的能够逃脱君蚁的追击?殷勤暗中摇头,绝对不可能!若是以遁速见长的筑基修士,见机的早加之运气不错,没有在君蚁前行的路线上,倒是有可能逃离生天。

会不会是哪位筑基修士临行时带上了殷铁城?殷勤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大,夫妻原本同林鸟,大难来临还会各自飞呢,哪位筑基会在自身不保的情况下带上他?

殷勤先往山顶方向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他又不死心地折了个方向,往河边的方向搜寻。当他经过之前丢弃高若虚那片长草丛时,总算有了发现。那片长草中,露出几片破烂的衣衫。

当他扒开长草,看到那堆衣物下面一枚印有万兽谷字样的青木请柬的时候,马上断定,此处就是殷铁城的葬身之地。

要说殷铁城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心机绝对是上乘,他知道自己肯定逃不过君蚁的追击,竟然能在性命攸关的时候,做出与殷勤同样的选择,跑向河边。

可惜的是,他距离河边实在太远,跑到一半就被几十万计的君蚁团扑到在这片长草丛里。更让殷勤大喜过望的是,这老家伙的身家当真不菲!

殷铁城法宝灵符并不多,随身丹药也没有什么特别珍贵的,但这老货趁灵石啊!殷勤竟然从长草丛里找到了六块中级灵石,还有十几块低级灵石,

发达了!殷勤喜上眉梢,这么多灵石都够买三枚开脉丹的了,呸呸呸,他赶紧打消了这种乌鸦嘴的想法,用手指敲了敲草丛里的烂木头。呸呸呸是华夏传统的挽回乌鸦嘴的办法,敲木头则是西方式的办法,两下结合起来,应该没问题了吧?

山腰处,殷家兄妹在殷铁山遇难的地方挖了个坑,将他的破烂衣衫埋在那里,算作一个简易的衣冠冢。春娘的头颅也被君蚁啃没了,但她的血已经与殷铁山的血混在一起,渗入土中,彼此再不分离。

殷勤也跟着大伙在坟前磕了几个头,这才带着大伙下山,过河,他们要穿过那片望不到边的老林子,爬过几十座山岭,在千里大仓山的另一边,就是万兽谷的山门所在了。

至于阿喵,但愿这货带着那群君蚁有多远跑多远吧,若是能将这群君蚁带到人迹罕至的荒原,就算是它积了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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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刀彩虹:下面的章节会给少数读者造成困扰,需要解释一下,此书的第一章还是恢复到最开始的内容,老祖将从这里开始现身。但请不要跳过这部分章节,因为绝对和当初所写大不相同。)

野猴岭,指的是大仓山支脉上一段几百里长崎岖蜿蜒的地带。因其山势异常险峻,只有生长于蛮墟的野猴才能自如攀缘,而得此名。又因其深入蛮墟荒原几千里,周围常有妖兽出没,莫说凡人,就连修仙之士也绝少踏足这片危机重重的地域。

不过数月前,一贯荒凉的野猴岭的山麓入口,忽然凭空多出一块大石,这块石头高达几十丈。巨石朝向山外的一面,仿佛是被擎天力士的巨剑劈削过一样,形成一个光洁平整的断面。

断面之上刻有“花狸峰”三个大字,这三个字一笔一画都是直愣愣不见笔锋顿挫,就像是人用手指在石头上刻画而成。只是这三字,每个都是十丈见方,天知道刻字之人的手脚该有多大!

只是这刻字之人似乎不善书法,既不讲笔锋顿挫,也不讲间架结构,三个字就宛如用巨石直木拼达而成。奇的是,这三字乍看之下好像顽童学字,甚至有些歪歪扭扭,但若细细品味,则与顽童涂鸦截然不同。不知为何,这毫无章法的笔画组合在一起,竟能给人一种天地初开,世间万物虽纯然质朴,却又生机勃勃活泼灵动的感觉。

这块巨石的出现,便宣告着蛮墟荒原七大宗门之一的万兽谷,新晋一位金丹老祖,此处便是这位老祖的道场。

万兽谷五位金丹老祖所居洞府,皆以座下灵兽命名,新晋老祖座下的灵兽名为花脸狸猫,野猴岭沿用千年之名,便因这只狸猫而改弦更张。

原本这绵延百里的野猴岭上,不知有多少妖兽生息繁衍,随着这块巨石的竖立,一股深沉庞大的威压随之笼罩于这山岭之上。紧接着,花狸峰上便是一片兽走鸟惊,热闹非凡。

又过了几日,山中的喧嚣嘈杂方才渐渐消停下来。随着盘踞此地的诸多凶兽猛禽避祸似的逃走他乡,许多平日里不敢露面的灵兽仙禽,好奇地钻出来,安静地在山岭间觅食徘徊。它们生来就是被凶兽猛禽所捕杀,对于遍布山岭那股巨大威压,倒也颇为适应。

并且随着那些吞食天地灵气的凶兽猛禽的消失,这方山岭间的灵气也渐渐浓郁,许多珍奇灵草也开始生根发芽。如此数月,原本野猴岭穷山恶水的气象,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一派浩然飘渺的仙家景象。

花狸峰深处,灵气越发的浓密,直到一处幽静水潭边上,一座占地百顷的府邸大院正好把此处山岭,灵气最为浓郁的龙穴之地圈入其中。

只是这座府邸大院虽然面积圈的很大,其中的建筑却是星星点点,并且其中大多数仅仅是用原木搭建起来,质地很是粗糙。别说与传说中仙家居所那种雕梁画栋的楼台殿阁相比,就连仓山郡城修士山庄下面最为简陋的仓山驿站,也要比这些连树皮都没有削去磨平的原木大屋,高出几个档次。

并且,这诺大院落中的人气也是颇为冷清,府邸中只有几处正在施工搭建的地方人头涌动,但大部分地方,甚至连地面都没有平整。

整个府邸给人一种买得起马,却配不起鞍的窘迫之感。

第57章 妖蛟

府邸深处,与山峦接壤的地方有一小潭,水深不过两三丈,面积不过二三十丈,潭水边被十几丈高的林木蒿草包裹围绕的严严实实。此潭乃是真龙穴,即便是精通堪舆的地师,也往往会误点外面那汪大潭为穴,殊不知那大潭虽然灵气浓郁,却远不如此小潭精纯。

花狸峰所在是大仓山绵延数千里支脉上的一段,按照风水堪舆的说法,虽然不是祖龙发祥之主脉,但这几千里的来龙,所结之穴也是非同小可。真龙结穴,多有假穴以掩人耳目,那大潭便是假穴,隐秘的小潭才是真龙眼。

潭水的边上是竹林掩映的院落,前后分了三进,亭台楼舍比外面那些粗糙建筑修得稍微精致了些,但也紧紧是将梁柱打磨光滑而已,上面没有任何精雕细琢的纹饰。

两位身着朴素的年轻女修正在小院中间一进,最为宽敞的厅堂内忙碌着。

看她们的模样,都生得清丽脱俗,宛如画中仙子。更让人惊掉下巴的是,她们的修为竟然都达到了筑基期。虽然只处于筑基初期的水准,但看她俩的年纪不过是二十出头,这若是让外面那些中小世家里,修行几十年还卡在炼气大圆满的老家伙们见了,还不得臊得一头撞死?!

虽说修士驻颜有术,但只是延缓衰老,真要达到容颜不改的程度,也是要服用特殊丹药或者成就金丹才有可能。

“蓝雀姐姐,老祖这几天就该回了吧?”两人中个头稍矮的女修,生得眼圆嘴弯,一副俏皮模样。她手里拿着个浮尘,四下挥舞着,与其说是在打扫厅堂,倒不如说是捣乱。

被她唤作蓝雀姐的女修身材颀长,文文静静的,此刻正坐在桌前对着面前的一大摊子账本发愁,被她在转来转去地晃得眼晕,忍不住瞪她一眼道:“狗丫儿,我劝你还是收敛着,万一被老祖看见你的皮赖样子,皮肉受苦不说,不定又给你改了什么名字。”

“切,我都已经狗丫儿了,还能改成什么?”狗丫儿嘴巴虽硬,却不敢再有半分怠慢,放下浮尘拿起锦帕,趴在地上擦拭起由万年墨玉打磨而成的地面来。

“能改的多着呢,比如猪头啊,臭虫啊,蛤蟆啊......”蓝雀放下手中的毛笔,看着狗丫儿撅在那里,忍不住拿她打趣道。

“蓝雀姐!”狗丫儿撅起嘴巴,转移开这个令她伤心的话题道,“宗门的那些仆役要什么时候才能派下来啊?说好了月初就再给咱们增派二百人的,这都月底了,连一个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害得咱们不能安心修行,还要做这些仆役的活计。”

蓝雀皱着眉头道:“我何尝不盼着宗门能快些下派更多人手过来?我这帐房先生再做下去的话,头发都要掉光了。可是眼下府邸各处的工程进展也慢,若是再加二百人,怕是连睡袋觉地方都没有,真是愁死人了。”

狗丫儿没精打采地随声附和,却又忽然想起件事道:“那个郑采办出去郡城也有些时日了吧?阿蛮的鱼腥果可是上月就断粮了,我现在就是盼着它这一觉能睡到老祖回来,否则这混世魔王一旦醒来,再没有鱼腥果逗着它,还不得把咱们这刚健的道场给拆了?”

蓝雀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道:“咱们老祖道场初兴,眼下最缺的就是人手。内门弟子按规矩最少也应凑满一百零八数,可加上咱们几个贴心的丫头也只能凑出三十几人。外门弟子一千零八十的名额,更是连三分之一都没有填满。剩下仆役采办,实缺超过七成,宗门拨下来的灵石又远远不够数目,我每天看着这些账单上的红道道,真恨不得,恨不得......”

“真恨不得找个男修嫁了吧?”狗丫儿见平日里一贯稳重端庄蓝雀也倒起了苦水,忍不住拿她寻开心。

“我恨不得在你头上插根草,将你卖了!”蓝雀嗔道。

两女嬉闹一阵,狗丫儿放低了声音嘀咕道:“你说,宗门的那几峰老祖是不是联合起来,给咱家老祖穿小鞋啊?我就不信几千里的万兽谷,连一处适合老祖修行的道场都开辟不出来,非要把咱们打发到这儿来。这边灵气倒是充裕了,可距离宗门太远了,从宗门到咱这儿的路,还不如到郡城方便呢!”

“别胡说!”蓝雀翻她一眼道,“宗门不是为了老祖开辟道场才特地拿出开脉丹来搞开脉大典吗?我听说宗门给方圆几千里的散修世家都送了帖子,说不定会来上千人呢。”

“那也不见得是为了给咱们派人,上一次的炼气弟子试炼,咱们死了那么多人.......”狗丫儿话未说完,就被蓝雀一把捂住了嘴巴。

蓝雀狠狠拧她嘴巴道:“你这张大嘴巴,能不能派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乱说,掌门老祖早就传下禁令,严禁讨论有关试炼的一切人一切事,你刚说的那些要是传到掌教真人耳朵里,老祖都保不了你!”

正说着,忽听后进的院子中噗通一声,有东西重重坠落,巨大的冲力竟然连大厅都震的微微抖了一下。

“老祖回来了!”两个丫头感受到那种熟悉而又强大的威压,惊呼一声朝后院跑去。

那、那是条龙吗?她们刚出厅门便被堆在后院里的巨大的妖兽尸骸镇住了。要说后院的面积并不算小,二十余丈见方的空闲空间,甚至可以提供筑基修士相互切磋斗法。

此时这片空间,已经被占去了大半。两个丫头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圈圈盘起的比成年鳞蟒还要大上几倍的家伙,心里泛起不敢相信的念头。

眼前的尸骸的确有几分龙的样子,只是头上龙角的部位是对凸起的鼓包,浑身披满了深青色的鳞片,只生有一对前爪,爪尖锋利如刀。

“这、这可是条妖蛟?”蓝雀忽然想起近日里宗门上下都在密议的一个消息,有修士在西南万里之遥的深潭中发现有一条青鳞蛟出没。

青鳞蛟传承有上古龙族的血脉,属于站在蛮墟荒原食物链顶端的一族妖兽,别的妖兽要千百年才能炼成的妖丹,它却是生来就有。换句话说,青鳞蛟一出生就已经是五级大妖的存在,一旦长到青年体,就可称之为妖王。

第58章 疗伤

据那修士所描述,那深潭中的青鳞蛟正处于青年体向成年妖蛟过渡的阶段,一身战力相当于人族金丹中期的水准。万兽谷得知这个消息,便有三家峰主老祖动了杀蛟取丹的心思,只是顾及这妖蛟战力太过强横,大家都觉得至少两三位老祖联手方才万无一失。

之所以如此小心是因为青鳞蛟与普通妖王相比还有一宗可怕之处,就是它的利爪上分泌有特殊的毒素,一旦被他利爪所伤,就是金丹修士也要皮开肉绽并且伤口非常难以愈合。

“老祖这是怎么了?!”蓝雀很快从震惊中缓过来,她马上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来自老祖的威压太不正常了。修士结丹之后,当其面对低阶修士的时候,会自然而然地让低阶修士产生一种巨大的无力反抗的感觉,这种感觉叫做威压。

这就好像很多弱小的妖兽面对妖王,会吓得连跑都不敢跑,只能屁滚尿流地瘫软在地上,任凭妖王拿捏。

一般情况下,金丹老祖回到洞府道场是必须要控制自身的灵力与神识,尽可能不让其威压影响到门下弟子。因为这样会影响到门人弟子的修为进展,而且也没有哪个金丹老祖希望身后时刻跟随一群大小便失禁的弟子。

但现在蓝雀和狗丫儿却真的被老祖的气息,压制得抬不起头来,这就说明老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气息,其原因无非是灵力枯竭,又或者身受重伤而无力控制。

想到此处,蓝雀赶紧拉着狗丫儿往后院老祖修行的丹房跑去,说是丹房,其实里面并没有炼丹的器皿,只有一个床铺大小的暖玉塌,供老祖平日打坐修行只用。

“我没事。”女子的声音略显低沉,紧接着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妖蛟身上跳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两人背后,将两个丫头吓了一跳。

“谢天谢地,老祖您总算回来了。”狗丫儿心思单纯,拍着胸脯一副终于放心了的样子。

被称作老祖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脸上满是血污,让人看不清模样。她的身上穿着兽皮炼制的衣裤。与她小巧玲珑的身材相比,这些兽皮衣裤就显得有些臃肿,而且只有那些深入蛮墟猎杀妖兽的修士才会穿成这样。

眼下这身兽皮可以用千疮百孔来形容,不但破烂不堪,上面还沾满了血迹。女子的身材明明比狗丫儿还矮小了一些,但她身上所散发的气势威压,却让两个丫头感觉如同对上了千年凶兽,心跳加速,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可是当狗丫儿看到女子手中握着那枚鸭蛋大小,通体剔透,萤光流转的小圆珠,不禁睁大了嘴巴,彻底喘不上气来。虽然从没见过妖丹,但那枚小圆球珠上散发出的浓烈的蛮墟凶兽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女子的手腕上带了个黑不溜秋很不起眼的手镯,手指在上面一擦,一只玉盒便出现在掌中,她小心翼翼地将妖丹放入玉盒之中,又在上面连着贴了三张灵符,紧绷着的神情才稍稍放松了些。

“狗丫儿让耿执事过来,把这条妖蛟抓紧分割入库,蛟筋,心头血还有那些颔下的鳞片都要特别小心保管。再有两个月就是仓山大集,这些东西能换不少灵石,咱们的护山大阵就指望着用这条妖蛟换呢......”女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胸口急促地起伏两下,咳出两大块血块。

蓝雀赶紧过来扶住女子略微不稳的身形,犹豫一下还是低声提醒道:“老、老祖......这条妖蛟,还是让我和狗丫儿偷偷处理吧?若是耿执事带人过来,人多嘴杂的,再......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听说墨鳞和金刚两峰的老祖正在谋划合力去擒杀这妖蛟呢,若是他们知道这妖蛟被您捷足先登,怕、怕是......”近距离地接触未曾收敛气息的金丹老祖,让蓝雀只说了这几句话,头上便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你们两个给我记住了,修行之路,只有捷足,必须先登!怕的话,不如趁早死了修仙的心,找个汉子嫁了!”女子教训两句,便打发还在发愣的狗丫儿赶紧去传耿执事,见蓝雀苦苦坚持着也要扶住自己,她强咽下喉头的鲜血,奋力提起体内仅存的几丝灵力,将外溢的气息收敛了不少。

蓝雀感受到女子身子微微的颤抖,那种压制自己的气息便渐渐消除,哪能不知道女子是强运灵力为自己减压?刹那间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流淌下来,蓝雀的手掌扶上女子的腰肢,只觉哪里一片冰冷湿滑,又觉女子的身体忽然僵硬。

蓝雀赶紧抽手回来,上面竟然满是鲜血!

“老祖!您、您......”蓝雀惊呼了半句,便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在她心中,最坏的情况就是女子的灵力消耗过大,虽然女子浑身浴血,但想必那些都是擒杀妖兽所沾染的妖蛟之血。她从未想过老祖会受这么重的伤,老祖虽然新晋金丹,但她可是在筑基大圆满就敢正面硬钢金丹修士的云裳老祖啊!

“扶我进屋。”云裳缓缓挪动身子,进了丹室,坐到暖玉塌上,方才长长吁了口气,她又让蓝雀从内室取来丹药。

蓝雀小心翼翼地掀开云裳后腰上的兽皮,终于看到下面那道令人触目惊心的伤口。这道伤口足有四五寸长,深可见骨,往外汩汩渗出鲜血,片刻不能稍停。

“老祖这伤,怎会止不住血?”蓝雀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惊讶,要知道金丹老祖哪怕是被人捅穿了身子,也有在片刻间白骨生肉,枯木回春的本事。她想帮云裳褪下兽皮衣裤,又怕触及伤口。问题是这兽皮衣衫乃是五级大妖的皮毛所制,就连筑基修士的飞剑都难以刺透,蓝雀根本就没有办法破开衣衫。

“那妖蛟的爪子挺邪性,不小心被它抓了一下,还挺麻烦。”云裳拨开蓝雀哆哆嗦嗦的小手,咬着牙将兽皮衣裤褪下,饶是她性子极其刚强,额头上也是渗出了细密的汗水。

第59章 墨玉膏

“去拿墨玉膏来。”云裳的伤口在左后侧的腰上,扭头将将能看到,伤口周围隐隐发黑,渗出的鲜血也带着类似的颜色。

又要用墨玉膏?蓝雀眼圈儿泛红,那东西名字听着不俗,却不是给人用的。万兽谷饲养有一种叫做短尾鳄的妖兽,成年体可达三级妖兽的水准。养这种短尾鳄的目的主要是取其兽皮制作兽皮袋。理论上一条成年体的短尾鳄的兽皮,可做几十只兽皮袋,但实际上能出十个就不错了。

主要原因是它们太过凶残好斗,经常相互撕咬,并且它们由于经常吃腐肉的原因,口中分泌剧毒的腐蚀性黏液,导致被这种家伙咬个不起眼的小伤口,处理不当也会有性命之忧。

墨玉膏就是专可以治疗短尾鳄咬伤的特效外敷药膏,并且是专门用在短尾鳄身上,防止被咬伤的一方伤口恶化。墨玉膏虽然治疗这种妖兽咬毒有奇效,但却有一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人族用后的痛感极强,大大超过人族能够忍受的极限。

曾经有修士被短尾鳄咬伤了手臂,为了疗毒试用过墨玉膏,结果只涂抹了一小片伤口便疼得无法控制,最后生生将一条手臂用刀砍了才算了事。

蓝雀从屋子角落里摸出一大瓶墨玉膏,此物颜色漆黑如墨,十分粘稠,打开瓶盖便有一种淡淡的腥气扑鼻而来。

云裳从边上拿起一块锦帕,卷成可以咬在口中的形状,对蓝雀道:“你出去。”

“老祖,还是让我去掌教真人那里跑一趟吧?”蓝雀还想劝说。

“出去!”强大的威压瞬间爆发,蓝雀只好低头退下,掩上丹室的大门,跑到院子里,对着那头巨大骸骨无声哭泣。她又是委屈,又是心疼地守在丹室门口,片刻功夫便听到丹室的梁柱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整个丹室就像行走在寒风中衣衫褴褛的人,一个劲儿地颤抖。接着脚下的地面也跟着震动起来,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以为是地龙翻身,闹地震呢!

一直震颤了半柱香的功夫,丹室里方才渐渐恢复了平静,蓝雀在丹室门口来回踱步,几次想要敲门问问里面的动静,却又犹豫着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心中虽然焦急无比,却更怕万一老祖此刻正在运功打坐,自己贸然打扰岂不是坏了老祖的大事?

此刻那种仿佛能把人压扁的威压已经不再,蓝雀却仿佛百爪挠心更加忐忑起来,不知道是老祖疼得晕厥过去了,还是丹药有了效果,已经能够控制住气息了?

隐隐感应到十几个修为深浅不一的修士正朝这边过来,应该是狗丫儿带了耿执事的人过来。蓝雀正要迎过去,让他们不要进院,暂且在外面听候吩咐。

此刻,丹室里总算传来云裳稍微低沉的声音:“蓝雀,服我沐浴。”

“老祖!”蓝雀开心地应了一声,一边用千里传音之法,吩咐狗丫儿带着人在外等候差遣,不可进院。

这千里传音之法,号称传音千里,但在筑基修士用来,最多能将声音传出几百丈去,真想传声千里,非得是传说中的元婴大能才有可能。

蓝雀进到丹室,不禁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云裳根本就没在暖玉塌上,而是斜靠着玉塌坐在地上,她身下的青石地板竟然布满了蜘蛛网状的裂纹。整个人就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她坐的地板上都积了一滩汗水,她小脸儿上的斑驳血污,也被汗水冲成一条条的血痕,被她咬着那卷锦帕上也浸了点点血丝,可见刚才那一番痛苦折磨,该是如何难以让人忍受。

“老祖怎么坐在地上?”蓝雀赶紧上前扶起云裳。

“不坐地上,岂不是要把那暖玉塌弄碎了?那可是值一块高阶灵石呢。”云裳的声音里总算恢复了些许底气,被蓝雀扶着往后面那龙眼灵潭去沐浴,也没忘记嘱咐她道,“等下耿执事带人肢解那条妖蛟的时候,你和狗丫儿一定在边上盯严了。哪个敢拖拉怠慢,坏损了一片妖蛟鳞片,都让狗丫儿给我记下,等我好好发落他们!”

蓝雀一边点头,一边在心中长吁一口气:谢天谢地,老祖财迷的本性显露无遗,身体应该是没有大问题了。

狗丫儿带着耿执事和十几个专门负责肢解妖兽宝材的熟手,在院外等了大半天,蓝雀才传音让大家进去。

耿长老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一脸的精明干练,狗丫儿急匆匆过来找他,却死活不说到底是要肢解的是那种妖兽。耿长老只道这妖兽颇为珍贵,又从所需人手上推知,个头应该不小。可他万万没想到,在老祖的后院里,竟然停放了一条巨大的妖蛟!

这可是妖王般的存在啊!耿长老看到妖蛟的那一刻,便有种热血沸腾的感动,即便是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对上妖王的威压,也多半是趴在地上,早早投降。哪曾想过竟然有机会将这般强大的存在开膛破腹,抽筋扒皮?

至于他手下的那些熟手,一个个更是激动得直喘大气儿。他们宰杀过的各类妖兽都是数以万计,但这等妖王级别的却还是头次遇到。

耿长老哪敢怠慢?赶紧收拾起心情,与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围着青鳞蛟转了又转,从哪里下刀,如何切割等等细节都要反复讨论,哪怕切坏了一叶鳞片,那都是暴殄天物的损失。

只是这只妖蛟的体积实在太过庞大,十几个熟手同时操作也要忙上一天一宿,耿长老已经多年不操刀动手了,此刻也按捺不住,撸起袖子,攀倒蛟颈的部位,掏出腰间那柄切过万千妖兽的老伙计。

妖蛟颔下有一十八片鳞片,俗称逆鳞,此乃除去妖丹之外最为珍贵之物。可入药,可炼器,一片逆鳞价值就要超过十块中级灵石。耿执事哪敢让那些毛手毛脚的家伙,去撬这些珍贵的逆鳞,若是稍有闪失,哪怕撬坏了一角,灵石不是灵石的暂且放在一边,肯定是要被老祖打出屎泡来的!

第60章 风白鹤

龙脉穴眼之处的小潭,承载千里来龙之灵气,的确非同小可,云裳沉入潭底,像个婴儿一般蜷在碗口大小的灵泉边上,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感觉体内几乎被抽干了的灵脉,有了枯木逢春渐渐复苏的迹象。

气血两亏,损耗太重,擒杀青鳞蛟所造成的伤害甚至差点伤了她的道基。此刻不能过度吸取灵气,否则不但无益反而会给本就受伤脆弱的灵脉造成无法弥补的永久性的损伤。

云裳脚下用力一蹬,身子如同出水芙蓉般冲出水面,带起一片晶莹的水珠,她身上那些与青鳞蛟搏杀所制的伤痕都已消失不见,整个身体便如玉雕冰塑般,不见一点瑕疵。

云裳踏着水面,轻飘飘款款而行,行走间潭水在脚下泛起白色的水花,便是步步生莲。

云裳来到岸边,捡起青石上丝锦长袍,裹住她无限美好的身子,吩咐站在远处的蓝雀,“我这边不用你,你去前头看看狗丫儿,死丫头又犯瞌睡呢!”

蓝雀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脸颊发烫,老祖是阳火遇阴金合化而成的冰灵根,外表冰霜孤傲,身材却是媚骨天成,实在是忍得好辛苦才能抑制住偷偷瞄上一眼的好奇心啊!

此刻天色渐暗,后院里耿执事一连施放了几十个小焰炎术,将整个院落照得如同白昼一样。狗丫儿开始还挺激动地指挥这个切这边,指挥那个砍那边,后来发现大伙把她的话全都当作了耳旁风,便也没了兴趣,趁人不注意溜到院子边上的石桌旁,托着腮帮子打瞌睡。

蓝雀匆匆忙忙地过来,果然看见她躲在角落里,正捂着嘴巴打哈欠,忙冲过去拧她的耳朵道:“你个死丫头,在老祖眼皮子底下也敢偷懒啊?”

狗丫儿吃痛地站起来,噘嘴道:“能怪我么?我说的他们又不听......咦,蓝雀姐姐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可是挨了老祖训斥?”

蓝雀啐她一口道:“你倒是不会挨老祖的训斥,她现在正琢磨给你改名字呢!”

狗丫儿吓了一跳,老祖财迷也好霸道也罢,总之种种缺点她都能忍得,唯有随便给人改名字这一条,却有种让她痛不欲生的感觉。

想当初她也是不到二十就筑基成功,被一众男修众星捧月般追求的,心高气傲的灵鹊仙子,结果在老祖身边服侍了几年,稍微不注意就被她抓住个把柄,强行改了名字。

什么麻雀姐、乌大鸦、一直到现在的狗丫儿,再被她改下去,还有哪个男修敢娶她啊?

两人一边悄悄斗嘴,一边站在院子里“监工”,忽然间一股磅礴的气势从远方风卷而来,与此同时丹室里传来云裳的冷冽的声音:“蓝雀,狗丫儿,风祖来了,你俩个先去花狸厅招呼,跟他说我更衣之后就过去!”

“风祖怎么突然来了?!”两个丫头对视一眼,蓝雀的小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坊间早有传闻,说万兽谷几位金丹老祖中第一不讲理的就是这位风白鹤,他在一百年多前就已经执掌白头峰,座下一头千年道行的白头老鶴也是脾气暴烈异常。风白鹤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四级,进入中期,与那老鶴配合起来,其合成战力甚至有硬钢金丹后期强者的能力,在万兽谷诸峰中的战力数一数二。

当然所谓第一不讲道理,乃是百十年前的说法。许多万兽谷的弟子都在私下议论,云裳老祖晋阶金丹,风老祖这个第一不讲理的宝座怕是难保了。

此处乃是老祖修炼的内院儿,属于宗门禁地,就连内门弟子未经传召都不能进入。蓝雀怕耿执事以及那些操刀的熟手工匠坏了规矩,叮嘱狗丫儿在此不错眼珠地盯着,然后一边往花狸厅急奔,一边让内院的听传丫头,赶紧通知负责接待的礼事堂执事一同赶去花狸厅听候差遣。

花狸厅在府邸的外院,是专门负责迎来送往的接待之处,相当于花狸峰的门面所在。虽然财务上捉襟见肘,老祖还是在这边投了大笔的灵石,将花狸厅装潢得颇为精美。稍显遗憾的是,那些桌几上的摆件物品,虽然巧夺天工,却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宝材古董,内行人一看便能窥出花狸峰的家底并不丰厚。

蓝雀来至花狸厅前,一只丈许高的白头老鶴正不耐烦地在庭前踱步。蓝雀不敢怠慢,低头行礼唤了声“鹤前辈”。

白头鹤“咯啊”地叫一声,将头扭向一边,一副不爱搭理蓝雀的模样。

蓝雀撇撇嘴,暗道:这“老白毛”都活了上千岁了,脾气还是那么臭。

“外面那小丫头瞎嘀咕什么呢?”厅里传来破锣般的嗓音,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威严罩住了蓝雀,“怎么花狸峰的小辈,一个赛过一个没规矩?花云裳要是不管,风某到是不介意教教你们规矩!”

蓝雀知道她心中所想被风白鹤的神识所探知,倒也没有惊惶失措。金丹老祖的神识感知在低阶弟子间传的神乎其神,其实这种神识粗探仅仅能够感应到对方的一些喜怒哀乐的情绪而已,若想真正知道对象心中所想,那必须要使用搜魂术才行。

被风白鹤的气息压得几乎坐在地上,她强运灵力,艰难地走进花狸厅,朝着大咧咧坐在上首的一个满头白发的干瘦老者恭身道:“风老祖在上,晚辈迎接来迟,还望老祖恕罪。”

风白鹤见这小丫头仅仅是筑基初期的修为,竟能顶住自己的威压进屋施礼,也有些意外,冷哼一声收敛了气息道:“我不与你一个小辈计较,恕罪的话让花云裳来说。”

敢情风老祖是来兴师问罪的?蓝雀不知道花狸峰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位煞星,正要出言试探,忽听外面那老鶴咯啊咯啊地一阵戾叫。

紧接着便是云裳老祖的呵斥之声:“你这老鹤,再敢阻我去路,信不信我拔光了你的白毛,绑了扫土的掸子?”

第61章 铁翎真人

蓝雀偷瞄了一眼风白鹤,那风老祖果然被云裳一番斥骂气得双目尽赤,一副随时暴走的模样。

“花云裳!我不与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风白鹤瞪着眼睛吹了几口大气,手腕一抖,一筐灵气四溢的灵果便出现在了大厅的地上,“我只问你,这筐灵果你打算出多少灵石?”

云裳老祖缓缓步入厅堂,瞄了一眼地上那筐灵果,难怪灵气流失的那么快,竟然全都是被人咬了一口的,甚至有些灵果已经开始腐烂了。

不过,待她看清那些果子上的小小咬口,马上就知道准是自家那头惹祸精干的好事。眼下事主找上门来,云裳自然不能承认,她将面孔一板道:“云裳不明白,师兄千里迢迢非要卖我一筐烂果子,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风白鹤早听说这位新晋的小师妹,外表娇小可人,姿容绝世,骨子里却最是护短跋扈,今日与她对上,果然是名不虚传。他冷哼一声道:“其中道理,将你家那花脸狸猫唤出来,一问便知。”

云裳抿嘴笑道:“这可真是不巧,我那阿蛮年纪尚幼,整天只知胡吃闷睡,自打上月沉睡以来,一直未醒,这一觉怕是要睡个大半年也不一定。”

风白鹤气得直笑:“我早听说花云裳巧舌如簧,惯能颠倒黑白,今天算是领教了。我门下弟子亲眼所见,就是你座下花狸将我这三十年一熟的百丰果东一口西一口地全给糟蹋了。我也纳闷了,这百丰果明明酸涩无比,只有我座下白鹤最喜这种味道。你那花狸,尝过一个就该知道其中滋味,为何还将我一整树的灵果全啃了个遍?我倒要问问这背后是否有人指使,故意要寻我那白鹤的晦气?”

指使个屁,那小东西根本就是个缺心眼儿的玩意!云裳恨不得将阿蛮捉过来,狠狠地拧它一顿才解气,她的神识暗中一扫,那小东西果然不知跑到哪去了。

既然阿蛮趁着自己外出屠蛟偷溜了出去,眼下就更要一口咬定它尚在沉睡,天知道那小东西在会在外面捅出多大的篓子,一旦透出口风说它偷溜了,不定要有多少事主找上门来!

云裳在心里拿定主意,正色道:“师兄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这个师妹说的话你不信,却偏偏信了弟子的胡说八道。再说了,捉贼拿赃,你那弟子若是将那偷吃的妖兽当场拿下,自然可以分个是非曲直来。”

“你那灵狸速度......”

风白鹤刚要分辩,又被被云裳打断:“我家阿蛮速度虽快,但你家白鹤的速度也不慢啊!”

“干我家白鹤何事?”风白鹤不解道。

云裳一本正经道:“我那灵潭中原有几尾灵鱼,在这潭中活了几百年,前几日却被一只白头老鹤偷偷吃了,也是我门下弟子亲眼所见。那老鹤速度也是奇快,蓝雀,过来给风老祖说说那日你所见。”

“胡说,我那白鹤与我寸步不离,怎会跑来偷你灵鱼?”风白鹤挥退低头过来正准备编瞎话的蓝雀,瞪着云裳道。

云裳一脸无辜道:“既然师兄如此说,我便信了师兄。也请师兄将心比心,不要再误会师妹才是,我那阿蛮的确是在家中沉睡,并未出谷半步。”

“你......我......”,风白鹤简直要把鼻子气歪了,没想到一不小心就被云裳用话套住。他气急败坏地正在犹豫要不要扯下脸皮大打出手,忽觉一股苍凉古朴的庞大道意,从天边往这里潮水般漫了过来。

掌门师兄!云裳在同一时刻也感应到了来自万兽谷掌门老祖铁翎真人的气息。铁翎真人原本姓曹,因其座下一头铁翎巨鹰,而被人以铁翎真人相称。他的修为已经是金丹后期,与元婴大能仅半步之遥。

铁翎真人的气息威压虽然更为磅礴浩大,但包括蓝雀在内的低阶修士虽然能真切感受到这种气息,却并没有特别不适的被压迫的感觉。这就是半步元婴与普通金丹的区别,其关键在于两个字-——“道意”,所谓道意也就是所谓的法则之力。

若说气势威压,此间亿万生灵又有谁能敌得过天地自然而生的诸如风云雷电的法则之力?法则之力虽强,却没有谁因为下了一场暴雨,而被压制得浑身瘫软无法动弹。当修士越发接近这种天地之间的法则之力,他的气势威压便会由小范围的强横霸道,转向无边无垠的道意威压。

元婴之上,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指掌间可定万千生灵的生死,靠的就是这种道意,抑或是法则之力。

那片潮水般像这边涌来的威压,似缓实急,几息之间便漫过了花狸峰,然后倏地收敛起来,众人心中沉甸甸的感觉忽然一轻,心头满是云散天开的清爽畅快。

“我来看看小师妹,哈哈,没想到风师弟竟然也在这里!”空中回荡起悠远绵长的声音,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从空中缓步行来。他步伐的频率仿佛是在庭前漫步,可每跨一步,就是几百丈的距离,只三五步便已来至花狸厅前。

风白鹤再横也不敢在铁翎真人面前放肆,规规矩矩地躬身施礼拜见掌门,等他抬起头来,眼睛望铁翎真人肩上一搭,立马瞪成一对大铃铛。那个混身雪白,顶着个红鼻子,趴在铁翎真人肩膀上,两只小爪紧着忙活,给真人揉捏放松的家伙可不正是花云裳的花狸吗?

风白鹤扭过头,眼神如同刀子一般朝花云裳剜过去。

花云裳看都没看他一眼,喊了一声掌门师兄,便开心地跑过去,仿佛看见慈父的乖巧女儿。云裳与铁翎真人论起来是师兄妹,其实她并未见过师尊,她的修炼事宜都是铁翎真人代师传功。她和铁翎真人的感情便如师徒父女一般,最是亲近。

风白鹤翻了翻眼皮,冷声道:“云裳师妹不是说阿蛮尚在沉睡,怎会出现在掌门真人的肩膀上?”

第62章 阿蛮的功劳

云裳一把将还在猛献殷勤的阿蛮从铁翎真人的肩上扯下来,装模作样地扭着它的耳朵厉声叱道:“你这家伙,不在家中好生修行,却跑到外面给我惹出天大的祸事来,现在风师兄亲自找上门来,看我不抽你的筋,扒你的皮!”

那阿蛮天生一副愁苦模样,被云裳扭住了耳朵,口中啾啾不断那叫一个凄惨,两只前爪合在一起,朝着风白鹤一个劲儿讨饶。

风白鹤气得别过头去,这演技,也忒特么假了吧?

铁翎真人哈哈大笑,拦下云裳:“你先别急着教训阿蛮,先说说这小家伙又惹了什么天大的祸事?”

云裳苦着脸指着地上那一筐烂灵果道:“喏,那筐灵果便是了,风师兄既然一口咬定就是阿蛮干的,小妹还能说些什么?”

风白鹤险些气炸了肺,心道:之前就听你一个人说了,我想说都插不进嘴!再说,咱家只是气不过,上门讨要个说法,多暂说过一筐烂果子也算天大的祸事?

铁翎真人瞄了一眼那筐烂果,马上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出个七七八八。他将阿蛮从云裳手中救下,那货的大尾巴立马缠在了铁翎真人的脖子上,啾啾两声竟被她挤出两滴眼泪,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铁翎真人对风白鹤道:“阿蛮尚在幼年,一派天真烂漫,好奇心又重,糟蹋了你许多灵果,师兄代她与你赔个不是。你那边损失多少,自有师兄为你补上。”

风白鹤被铁翎真人如此说,老脸微红道:“阿蛮吃我多少灵果,我本也无所谓,只是这些百丰果乃是为我那老鶴精心栽培的,前后足足用去三十年。原本指望老鶴食过此果,血脉可以更进一层,不想......唉!”

“你这小家伙,倒也真是个惹祸精!”铁翎真人拍了一下阿蛮的小脑袋,转而笑着对风白鹤道,“我那院中有一千年老藤,前几日结出几个葫芦,回头师弟摘了去,与你那老鶴服用,效果当比这百丰果不差。”

风白鹤大喜过望,一个劲儿地称谢,他早就听说掌门真人后院灵田中的千年老藤,不想今日竟然因祸得福,得了葫芦!

云裳撇嘴道:“风师兄的老鶴得了葫芦血脉可以精进,可喜可贺。唉,就是可怜了我家阿蛮,原本我那灵潭中养的几条百年灵鱼,也是准备给阿蛮精进血脉的,却不知被谁家的老鶴叼走......”

风白鹤瞪眼道:“你那灵潭,几曾有过灵鱼?”

云裳道:“你又没有下水摸过,如何知道潭中没有灵鱼?”

“你潭中灵气太过浓郁,哪种灵鱼能够养的活?”

“我又没说是我府邸的灵潭,花狸峰大小灵潭几十个,师兄难道都一一摸过?”

“这个......呃......”

铁翎真人见风白鹤被云裳噎的直翻白眼,赶紧打圆场道:“云裳不可跟风师兄无礼,你看这样如何?只要是我那灵田中所产的仙草灵果,可由云裳为阿蛮任取三样,怎样?”

“真的?”云裳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掌门师兄后院那十亩灵田,她可是惦记了好多年了,无奈铁翎真人严防死守,坚决不让她靠近灵田半步。想不到今天被她胡搅蛮缠地一闹,竟然能从灵田中任取三宝!

铁翎真人正色道:“师兄多暂食言过?再说,这也是阿蛮应得的嘉奖。”

见两人面露不解,铁翎真人解释说,前几日从蛮墟深处袭来一群君蚁,规模虽然不是很大,但其所经之处,也是灭了几个中小世家,以及人口过万的村落。而且从这群君蚁前进的路线来看,很有可能会经过万兽谷所辖的地域。

为此铁翎真人还专程跑了一趟仓山郡城,与武青衫商议联合剿灭君蚁的事宜。没想到,君蚁行至一半,竟然莫名奇妙的转了方向,在蛮墟荒原的边上转了好几圈之后,又折回蛮墟深处了。

铁翎真人好奇之下,出山追踪这群君蚁,便看到了在君蚁前面领跑的阿蛮。

阿蛮速度虽快,长途奔袭的耐力却不行,它可以在短时间内将君蚁群甩得没了影儿,可过不了多久这群君蚁总能追杀而至。如此跑跑停停地在蛮墟荒原上兜了好几个大圈子,等到铁翎真人赶到时,阿蛮早就已经累成狗!

铁翎真人出手救下阿蛮,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带着阿蛮在瞬间遁行千里之遥,那群君蚁竟然还能追踪而至。

铁翎真人大惑不解,放出神识仔细检查阿蛮,这才发觉她腹中有一个米粒大小的东西,正缓缓吞吐着极其细微的生命的气息。铁翎真人用手段将阿蛮腹中的异物逼出来,这才恍然大悟,那群君蚁总能阴魂不散地追踪到阿蛮,竟然是因为这货将一枚蚁后之卵当作灵果吞到了肚子里面。

要知道一个君蚁种群,只能有一只蚁后,换句话说,所有数以亿计的君蚁都是由一只蚁后繁衍出来的。所谓蚁后之卵,则是可以孵化出另外一只蚁后的特殊蚁卵。

对于蚁后来说,它绝对不会让这只卵孵化出来,但对于整个蚁群来说,它们又需要这样一个备胎。万一蚁后受到攻击,生命受到威胁之时,它会将自己的生命精髓转移到这枚蚁后之卵上面。这样,哪怕是整个种群全都灭了,只要假以时日,新的蚁后之卵孵化出来,它便又可以繁衍出新的君蚁大军。

铁翎真人搞明白了其中的原委,自然就有应对的手段。最简便的方法是将这枚君蚁之卵藏入空间法宝,但普通的乾坤袋之类不能放入活物。好在万兽谷以驯养灵兽为主,还有另外一宗专门用来藏匿驯养灵兽的空间宝物,名为坎离环。

乾坤乃先天之体,容纳天地万物,坎离是后天之用,孕育生命之机。作为特殊的空间宝物,一切活物都可放入坎离环内藏匿驯养,也因此可以隔绝它们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云裳与风白鹤没想到,阿蛮竟然误打误撞化解了一场生灵涂炭的危机,铁翎真人以此为由给她些许奖励也是应当。

第63章 暴怒

云裳眼珠儿一转,不依道:“我道为何掌门师兄突然如此大方呢,原来是先占足了人家便宜,那枚君蚁之卵本就是我家阿蛮夺来的,还请掌门师兄归还给我。”

铁翎真人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万万使不得,不是师兄小气,实在是此卵太过珍贵,落在师妹手中.......这个、这个怕是不容易孵化成功啊。”

以铁翎真人对这个小师妹的了解,蚁卵落在她手里,绝对撑不过三天就得生机全无。若说这小师妹也算是个奇葩,无论多么深奥的丹诀道法,到她手中都是一看就懂,一学就会。唯独万兽谷独家秘传的驯养灵兽的手段,她却是怎么都不开窍。

想当初铁翎真人为了给云裳找一头合适的灵兽也是费尽了心思,从金刚巨猿到山峰巨鹰,无论多么强横的灵兽血脉,到了云裳手上,一准儿撑不过半年。不是喂养得太过肥胖,就是饿得瘦骨嶙峋,铁翎真人前后换了十几种灵兽,总算这个花脸狸猫顽强地在云裳手中幸存了下来。

问题是这狸猫虽然活下来了,但性情也是变得太过顽劣了些,要知道花脸狸猫本该是那种比较温顺黏人的性子,虽然不擅阵仗,但却是陪伴女修修行的最佳灵兽。

至于眼下这只么,铁翎真人扯下死缠着自己脖颈的大尾巴,将啾啾哀嚎的阿蛮递还给云裳,苦笑道:“小师妹天资纵横,乃是修行奇才,有朝一日必定得证大道。至于那些驱使虫兽的手段,不过是些雕虫小技而已,沉迷其中,于你大道无益。”

云裳见实在从掌门师兄身上刮不出更多油水,方才抿嘴儿一笑,捏着阿蛮的小手又暗中加了几分劲头,这小东西越发的无法无天了,等下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风白鹤得了甜头,无心多留,与两人打过招呼便驾着老鶴走了。

铁翎真人见风白鹤走远,方才皱着眉头问道:“云裳可是受了内伤?我觉得你的气息有些问题。”

云裳轻松笑道:“这些日子用功有些猛了,岔了气息,险些被拙火反灼。没什么大碍,调养些日子就好了。”

铁翎真人意味深沉地点点头,摸出两瓶丹药递给云裳道:“这两瓶小玉露丸可以帮你调理受损的经脉灵根,无论是练功走火,或是争斗受伤都有莫大帮助。”

云裳俏脸儿微红地接过丹药,她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根本骗不过掌门师兄,不过妖蛟的事却是不能说出来。她虽然晋级老祖不久,但也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很多事情,掌门老祖未必不知道,但只要你不主动去说,他也乐得装作不知道。

铁翎真人又叮嘱她几句,说她刚刚结丹,需要静下心来慢慢巩固境界,千万不可贪功冒进,参求大道,其路漫漫长而修远,一步一个脚印才是正途。

望着铁翎真人踏云而去,云裳暗自叹了口气,看来师兄座下那头铁翎巨鹰真的时日无多了。在她晋升金丹之前,只须全力修行,反正一切都有掌门师兄罩着,直到她也成了金丹老祖,才感觉肩上多了一副沉重的担子。

再想到整个宗门的重担,全靠掌门师兄一力承担了百多年,云裳的眼眶便有些湿润,不由得想起铁翎真人当年所写的悟道歌:大道我直行,落日归鸟鸣,伸手弄月影,抚掌笑清风。那时的掌门师兄行事随心所欲挥洒自如,哪里像现在一般,成天摆出一副老好人的样子,到处和稀泥!

啾啾!耳边传来阿蛮可怜兮兮的声音,打断了云裳的无尽感慨。作为云裳的灵兽,阿蛮的识海之内,种有一缕云裳的根本神识,云裳暗中牵引,片刻间就将这家伙近日来的所作所为“看”了个清清楚楚。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云裳“看”过阿蛮的行踪,不由得冷哼一声,脸色铁青地提着她往后院小潭所在的暖云阁走,同时吩咐蓝雀将负责看护阿蛮的三个弟子唤来询问。

蓝雀看出云裳脸色不豫,不敢多说什么,一路小跑地去传。

等云裳回到暖云阁的后院,耿执事他们已经将那妖蛟尸骸分割成几十大块,关键部位诸如逆鳞、蛟筋以及心头血都已经采集收好,剩下这些大块的尸骸,可以搬回府库慢慢收拾。

云裳吩咐狗丫儿将后院清场之后,重新整理打扫,然后提着阿蛮进了丹室。

狗丫儿也看出老祖脸色不好,知趣儿地闷声干活,生怕动静大了触了老祖的霉头。不过她的耳朵却时刻关心着屋里的每一丝轻微的响动,她的心里很是纳闷:阿蛮不是一直在沉睡么?怎么会被老祖提死猫似地拎进了丹室?

功夫不大,就听丹室里传出一阵凄惨无比的啾啾,这曲调狗丫儿倒是听得多了,阿蛮每次闯祸都会唱这个调调。

“你觉得自己是只猫吗?”丹室里传出老祖咬牙切齿的声音,“阿喵!人家喊你阿喵你就应啊?你倒是学个猫叫啊?!”

“啾!啾!”听得出阿蛮很努力地试图学个猫叫。

“还敢跟我犟嘴是不是?”丹室里一阵啪啪,阿蛮先是大声啾啾叫了两下,继而改成断断续续的呜咽了。

狗丫儿吐吐舌头,看来这次老祖是真的怒了。

狗丫儿不知道的是,云裳不但怒了,而且气得想吐血,这个小东西简直是脸皮八丈厚,为了几颗鱼腥果,竟然被个蛮人小子当成个宠物耍,还、还学会了用尾巴勾搭脖子这一招。想到刚刚它勾搭掌门师兄的赖皮样子,云裳又狠狠地拍了两下。

更让她又气又恨的是,这小东西竟然为了给那蛮人小子疗伤,把一滴本命精血度给了人家!这叫怎么一回事啊,阿蛮明明是她花云裳的灵兽,识海里种下的是她花云裳的根本识,结果阿蛮的本命精血又融进了那蛮人的血脉。

那小蛮子的血脉是个什么来着?玄龟?花云裳喘了几口大气,觉得好容易压制下去的伤势随时都有复发的危险。这下可好,通过阿蛮的本命精血,她竟然连那小蛮子的血脉传承都能感应出来。

玄龟?花云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我就是把你一身龟血榨干了,也得把阿蛮的本命精血夺回来。在绝大多数的人族眼中,蛮人与荒原上的妖兽本就是差不多的东西。花云裳贵为金丹老祖怎能忍受,自己座下灵兽的本命精血散落在一个蛮人的身体里?

第64章 讖语

“老祖,看护阿蛮的弟子们带到了!”

门外,蓝雀的声音刚落,那几个看管阿蛮的弟子便哭出声来。大家七嘴八舌地直说阿蛮天生聪慧,灵异非常,不知从何处掠来一只和它大小模样差不多的狸猫,更不知用了哪种手段哄那狸猫趴在她的塌上呼呼大睡,这才把大家全都瞒过了。

云裳眉梢一挑,正要发作,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弟子们说的没错,阿蛮最为奇异的地方就在于她对血脉的敏感与亲和之力。许多凶暴残忍的妖兽,往往会对阿蛮百般爱护,另一方面,阿蛮天生也会被那些拥有强大血脉的存在所吸引,自然而然地产生去亲近对方的冲动。

这也是云裳猎杀妖蛟,没有带上阿蛮的原因,她担心尚在幼年期的阿蛮无法抵御妖蛟体内残存的上古龙族血脉的诱惑。

问题是那个小蛮子只是个老龟种的血脉,怎么会将阿蛮迷得连本命精血都吐出来了?

啾啾!一直低声哼唧的阿蛮忽然叫了两声,云裳根植于阿蛮识海里的那一缕根本识,让阿蛮和云裳之间能够进行某种程度上的神意沟通。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阿蛮传递给云裳的“思想”都是石沉大海,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回应。

不是云裳不待见她,而是她传递过去的“思想”没法招人待见。比如,这果子看着好丑啊,花云裳,你能不能替我尝一尝?

不过这一次,阿蛮的沟通终于得到了云裳的回应:“蛇?!你是说那小蛮子的血脉除了玄龟,还有蛇?竟会是腾蛇?”

阿蛮肯定地啾了一声,又献宝般地传递过一条“思想”:他还会一种马杀鸡的功法,揉捏得人家尾巴很舒服,花云裳,你也可以让他揉捏屁股......

啾~!思想尚未传递完毕,阿蛮便一声惨叫被云裳拧住了红通通的鼻尖。这才是它最大的软肋,被人揪住,泪珠子就不断流地往下流。

云裳制住阿蛮,一只玉手按在阿蛮的额头上面,一缕神识钻入她的识海,沿着冥冥中一丝微弱的血脉联系伸展而去。

半晌,云裳神色凝重地收回手,她真的从那个小蛮子身上,感应到了一丝清冷灵动的血脉之力。这丝血脉非常微弱,在玄龟那凝重炽热的血脉掩盖下几乎无法察觉,若非阿蛮的提醒,她根本不会留意到它的存在。

玄武血脉!云裳听到自己怦怦心跳的声音,她被自己得出的这个结论惊住了。这怎么可能?传说中玄武血脉甚至在上古龙族尚存的年代就已经断绝了啊!

会不会是他体内残存的铁铃铛的心头血带来的错觉?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马上便被云裳否定了。血脉只能继承,此乃是这一方世界恒定的法则,云裳不清楚脱离此界是否会有血脉掠夺的可能性,但身处此界就无法摆脱法则的约束。

玄武身为四圣兽之一,其血脉传承虽然强横无比,但也不至于让同样天资绝世,一心问道的花云裳心生忐忑。

真正让她感到忧心的是那个在蛮墟荒原上流传了几千年的谶语——“玄武临西,白虎不欺,青龙断尾,朱雀折翼。”

花云裳自幼随铁翎真人修行,全部心思都在道法丹诀上面,于琴棋书画之类的各项杂艺几乎一窍不通,这一点从她弄的那个“花狸峰”的石碑就能看出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无法理解这几句谶语的意思,修士随着修为的加深,智慧会自然增长,筑基之上的修士,装疯卖傻、扮猪吃虎之辈并不罕见,但真正缺心眼的蠢货却是一个也无。

对于这几句谶语,她有自己的理解:玄武乃是四圣兽中最有心机的一位,最擅运筹帷幄,智慧权谋,甚至有能力窥探天机,它居于北方。南方主生,北方主死,所以玄武也是代表死亡的圣兽。

按照讖语所说,居于北方的玄武,不知为何落入西方。西方本是白虎之位,白虎乃是杀伐之兽,主兵刀杀阵,生灵涂炭之事。问题是,玄武虽然占了白虎的方位,白虎却并不相欺,那也就意味着,白虎或许被玄武蛊惑,与之结成盟友。

解开了前面两句,后面的青龙断尾与朱雀折翼,便说的通了,无非是玄武来到西方联合白虎,让东方的青龙与南方的朱雀吃了很大的苦头。

云裳分析,万兽谷毗邻蛮墟大荒原,可以说是人族最靠近西部的边陲,从这向东,最远则可抵达蛮皇武氏的蛮墟皇城,若是再向东越过万万里之遥的坠星海,那就是传说中的人族发源之地东周大陆。

谶语中的东方青龙,到底指的是武氏还是东周?云裳觉得前者的可能性大些,毕竟蛮墟修士想要飞跃坠星海,前往东周大陆,非要达到元婴之上的水准才行。在她的记忆中,最近一次有元婴大能去往东周,就是七十年前万兽谷的元婴大能怒蛟真人。怒蛟走了七十余年,估计连穿越坠星海的一半行程还不到呢。

至于朱雀代表的南方,云裳能够想到的只有生活在那里的几个规模超大的蛮族部落。

云裳悠悠地叹了气,无论四兽归于何方,一旦谶语应验,那便是白骨成山,血流成河的局面。真到了那个时候,不知这蛮墟之上会有多少修士劫数难逃?

那小蛮子真的会是玄武血脉?云裳心有不甘地再次探试,同样的结果,让她不由得苦笑。她心中怀疑,所谓玄武血脉断了传承的说法,或许只是个误解,很有可能只是由于玄武血脉中的腾蛇之血因为某种原因发生了变异,从显性血脉变成了隐性血脉?

隐性血脉在妖兽中属于千万分之一的特例,并且除非携带有隐性血脉的妖兽遇到某些特殊的机缘,绝大多数情况下,妖兽即便带有隐性血脉,但直到它死亡其隐性血脉都不会显现出来。

如果从阿蛮的记忆来推测的话。那蛮人小子的腾蛇血脉应该是在他两次血脉叠加之后才开始萌发出来的。

第65章 怒意

按照云裳的推断,那腾蛇血脉转入隐性之后,随着几万年时光的流逝,这一支从未被激发的隐脉只能是越来越稀薄,再到后来即便偶尔有了显现的机会也会因为其本身太过弱小而被玄龟之血强行抹去。这大概才是玄武血脉被认为断了传承的原因吧?

不过那蛮人小子的气运也是好的过了头,他竟然大胆妄以血脉叠加的方式强行激发血符,导致了自身玄龟之精血近乎枯竭,但这也为腾蛇血脉提供了唯一的“上位”机会。好死不死的是他又遇到了阿蛮这位治死人不偿命兽医,竟然将铁铃铛的心头血,妖王精血以及阿蛮自身的本命精血全都输入了他的体内,从而成功激活了已经隐匿了几万年的腾蛇之血。

虽然此时的腾蛇还是那么弱小稀薄,但它既然没有在由隐而显的瞬间被玄龟灭掉,这对亘古以来便纠缠在一起的冤家,便注定会卷土重来。

玄武现世!云裳嘴角浮起古怪的表情,那可怕的谶语难道真会应验在这个小蛮子的身上?她的玉掌不由自主地抚上了阿蛮的脑袋,这个小蛮子应该是在来万兽谷的路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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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你特么看够了没有?!”一个裹着破烂蛇皮,头发披散的精壮小子,独自站在山巅,朝老天竖起一根中指,咬牙切齿地吼道,“老子不管你是谁,但老子现在很郑重地警告你,偷窥别人的隐私是要烂眼角的!你到底想看什么?老子可以直接告诉你,老子腿毛一共十万七千八百一十三根,你要不要仔细数一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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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帐!”同一时刻,几千里之外的花狸峰,云裳老祖俏脸儿通红地将受尽了折磨的阿蛮丢到一边。

她怒气冲冲地掏出一枚玉简,神识往上一扫,然后站起身,招呼在门外守候的蓝雀与狗丫儿。

“再有七日,就是宗门的开脉大典,你们两个带队前往。无论是弟子还是仆役,都要尽可能地招揽过来。此外还有一个人,不论你们用何种手段,也得给我抓过来。”

云裳的话音未落,一枚玉简便飞到了蓝雀手中。蓝雀和狗丫儿分别将神识在玉简上面一扫,她们的脑海中出现了同样的画面:一个形骸粗野的男人指着老天破口大骂:“十万七千八百一十三根,你要不要仔细数一数?”

蓝雀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多言,只默默记下那男人的音容相貌,狗丫儿却是个好打听的,皱着眉头问道:“老祖,他说的是什么东西,十万多根,让人怎么数?”

云裳被问得更是气恼,暗道:这枚玉简做的匆忙,怎么把这段给节选了上去?偏偏这狗丫儿又是个没眼力的,云裳似笑非笑道:“狗丫儿放心,等捉到他,肯定让你数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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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哥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忽然发起疯来?”殷小小望着站在山顶大呼小叫的殷勤,眼中充满了担忧。

“别理他。”殷公子见怪不怪,瞟了一眼殷勤,然后继续啃他手上那只烤得焦黑的三耳兔的兔头。几乎大半只的三耳兔的骨头架子全都散落在他的脚边,殷公子却有种越吃越饿的感觉。

“吵什么吵?睡觉!”殷公丑和殷公寅挤在一起睡得迷迷瞪瞪的,嘟哝一句,便又昏睡过去。至于殷公寅,虽然殷勤骂得很大声,却连醒都没醒,这十几日急行军般的赶路实在是把大家累坏了。

殷勤折腾惯了,没什么问题,却是苦了殷家四兄妹。好在当他们穿出那片老林子之后,便转到了通往万兽谷的一条“大道”。说是大道,其实只是因为踩过的人多些,行走之时不需要费尽力气,披荆斩棘。

再往后,山势逐渐平缓,甚至有大片平坦的荒原地带出现。殷勤又擒来几只野生的珊瑚角,虽然无法驯化,但这种鹿生性就很温和,被殷勤一番暴虐之后,也都乖乖就范,任由人骑乘。真是多亏了这几只珊瑚角,否则以殷家兄妹的脚力速度怕是根本赶不上开脉大典了。

只是这些野生的珊瑚角,都是未经驯化,一旦跑起来就颠簸得非常厉害。即便是殷小小那般强壮的体格,开始时也都是骑上半个时辰,便要下来呕吐一阵。

好在越往前走,道路愈发平整,人与鹿之间的磨合也更加默契,每日行进的速度比之前又提了几成。

这几日,甚至路上还能遭遇到同往万兽谷方向的修士队伍。

殷勤小心为上,尽量带着大家躲避隐藏,不与那些队伍发生接触。殷家兄妹开始还很不理解,为什么殷勤越是接近万兽谷,反而越加小心。

直到今天早晨,殷小小往一处隐秘的地方方便的时候,发现了一堆被丢弃在草丛中的白骨。地上的血痕犹存,人却被啃得仅剩森森白骨。看那些骨头上刀剑所留的痕迹,以及头骨的数量,殷勤推测这是一个十人的小队,猝不及防之下,被人全部袭杀。

殷家兄妹看得脊背发凉,他们不敢相信这里距离万兽谷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怎会有人敢在此打开杀戒?

殷勤意味深长地解释道,这就是所谓的灯下黑,越是接近目的地,人们越容易放松警惕,从而给了那些隐藏在暗处窥视已久的猎手一击致命的机会。

殷勤掐算着距离开脉大会还有七天的时间,走着走也能赶到了,又见大家累得实在是够呛,便早早安顿休息。

他猎了一只三耳兔,又像如此接近万兽谷的地带不应有任何高阶的妖兽,便生了篝火,将三耳兔架在上面烧烤。殷家兄妹在连着吃了十几天肉干、生肉之后,终于能够吃上一顿冒着热气的熟食。

殷勤的心情原本也很不错,让他一直担心的吃屎虫的血脉的影响,随着他连日的奔波终于渐渐消失。再也闻不到恼人的臊臭气味,也再也不用担心施展拳脚时会带出毒气伤到自己人。

第66章 野狼镇

没成想,就在殷勤以为万事大吉,功德即将圆满之际。一股神秘隐晦的气息突然从天而降,紧接着他便有了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这种窥视让他很不舒服,给他的感觉就像自己的每一个毛孔都被人翻过一样,完全守不住一丝一毫的秘密。

虽然这种窥探只持续了几十息的时间,殷勤还是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想到了传说中的搜魂术,会不会是有人正在对他施展某种类似的邪法?

又或者是赵家或者李家在试图对他进行定位?但能够施展这种超远程定位的,怎么也的是金丹老祖之上的人物吧?

殷勤正嘀咕着,那股隐晦的气息竟然又来了!殷勤无可奈何地任那气息再度“扫描”了一遍,心道,看来不是定位,很有可能是有人试图探寻自己身上的秘密。想到这一层,殷勤不由得紧张起来,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来自地球记忆,此事万万不能泄漏出去。

好在第二次的窥探持续的时间很短。殷勤已经下定决心,若有机会,砸锅卖铁也得买个能够阻断类似神识窥探的法宝,这种被人窥探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哪知没等他平静下来,那神秘气息第三次光临了。

这到底是谁啊?都已经扫描三次了,还特么看不清楚啊!殷勤再也控制不主心中的愤怒,丢下手中的考兔肉,冲到山顶上,对着天穹之上那股气息的来源之处,破口大骂。

出乎他意料的是,那股神秘气息竟然被他骂走了?!虽然在那股气息消失之前,殷勤感到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愤怒与恶意,但他却感到欣慰。前世的经验告诉他,与人相争,不怕吹胡子瞪眼叫喳喳的,就怕那种一声不响敲闷棍的,能够成功激怒那个神秘的存在,就证明其并非最难缠的敌人。

殷勤在山顶了愣了会神儿,这才叹了口,垂头丧气地溜达回来。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身为弱者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就只能成为鱼肉,任人宰割。

经过此事,殷勤决定调整计划,尽快赶到万兽谷,先将开脉单搞到手。把殷家兄妹安顿好之后,再来决定自己的去留。

万兽谷并非殷勤理想的立足之地,这里太过偏远,他更希望到蛮武皇城去看看。可想到从这里到蛮武皇城也有万里之遥,殷勤又有些犹豫,或许等到自己血脉晋级,又或者开脉练气之后,实力提升一些再做打算?

加快速度之后,殷勤他们只用了两天就看到了万兽谷宗门所辖的第一大城池,野狼镇。

这是一片方圆几千顷的比较平坦地域,野狼镇三字只是沿用了万年的习惯称呼而已。野狼镇距离万兽谷四大主峰不足三百里,实际人口已经超过百万,将近仓山郡城十分之一的规模,是座货真价实的城池。

与仓山郡城不同的是,野狼镇的人口组成大多与万兽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万兽谷在此立宗几千年,无数门下弟子的家眷亲属就在此地扎根繁衍,终于形成了今天的规模。

野狼镇作为万兽谷对外联系的枢纽,也是开脉大典的举办之地。

由于深入蛮虚荒原几千里,野狼镇的城池防御比仓山郡城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主城墙以内的女墙都是异常的坚固高耸,超过内地很多城池的外城墙。女墙与外墙之间的藏兵洞更是密密麻麻,不知修了多少。

进入野狼镇的城防检验也比仓山郡城严格的多,加之临近开脉大典的日期,越来越多的修士与凡人蜂拥而至,在城门外排起长长的队伍。

“爷爷,城门上面为啥有个黑窟窿?”稚嫩的童声在殷勤身后响起。一个小男孩指着远处城门之上一个颇为显眼的黑洞好奇地询问与他随行的老者。

“那是嵌石孔,一旦嵌入灵石就可以激发整个城池的防御大阵,到时候连高阶妖王都无法攻破。”老者的声音颇为自豪,继续解释道,“咱们这野狼镇的防御大阵是一千年前的元婴大能天机子主持修建,比郡城的护城大阵还要强上许多。”

少年的眼中充满了向往:“总有一天我也要修成元婴,建一座更强的大阵!”

“这才是我的好麟儿,我辈修士就该从小立下鸿鹄之志!”老者抚着少年的头顶,眼中充满了欣慰的表情,“三五天之后,我家麟儿就将成为开脉修士,到那时天高任你飞扬,海阔凭你去闯!”

殷家兄妹在一旁听了也是心潮激荡,殷公子揽着两个兄弟的肩膀低声道:“总有一日,我们要重回小仓山!重建殷家!”

“还要爆掉那些阴险家伙的菊花!”殷小小攥着拳头,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殷勤,“殷勤哥说过,**花是最狠毒的惩罚!”

“对!”殷勤嘴角抽动几下,坚决不能给她解释其中原委,他的心中暗自嘀咕:这丫头的记性咋那么好?我几个月前说走嘴,到今天她竟然还没忘?

城门就在不远的地方,殷勤瞄着上面那个脸盆大小的黑洞,心里也是一阵激动:这么大的嵌石孔怕是给极品灵石预备的吧?一块极品灵石可换百枚高级灵石,万枚中级灵石,这么算来,激活一次护城法阵的代价也是不小啊!

殷勤他们在城外等了一个时辰,方才进入野狼镇的内城。在城门接受盘查的时候他们还出了点小状况,殷勤兽皮袋中的小半兜鱼腥果被城门看守翻出来,皱着眉头问他,携带此物有何用途?

殷勤心思一动,只说入药用。

“你是准备炼制焠筋汤吧?”那看守面带不屑地告诉他,所谓淬筋汤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郡城那边已经开始调查此事。

殷勤微微一愣,见那看守面露幸灾乐祸的笑意,只好配合着装出愤恨的表情骂了几句。

过关之后,殷公子有些担心地问他万一被郡城那边查到,岂不是糟糕?

殷勤摇摇头道:“没事,郡城乃是蛮皇武氏的地盘,管不到万兽谷这边。”

他们离开郡城已经月余,那个骗局暴露出来也在意料之中,唯一有可能有麻烦的是范猴子,不过这老货比猴子还精,想来也已经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第67章 锁子甲

殷勤收好那大半袋的鱼腥果,心情有些低落,他发觉自己竟然十分惦念阿喵。他原以为阿喵能够很快甩脱那群君蚁,回来找他,没成想这货竟然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阿喵还是太小了,它的玩儿心太重,不定又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了它的注意力!殷勤忽然有种酸溜溜的感觉,继而脸上泛起自嘲的苦笑:真是好久不出千,竟然连心肠都变得婆妈起来。

他迅速调整好情绪,开始用他“职业”的眼光来观察这座陌生的城池。

在他看来,野狼镇就像是个放大了几十倍的小仓山,除了那坚不可摧的城墙,城内的屋舍街道,也都和小仓山差不多,十分的简陋。而且这边显然不是家家都养有吞,许多狭小破烂的街道里散发出阵阵难闻的气息。

殷勤原本担心他们几个衣衫褴褛的样子走在野狼镇的街道上会太过显眼,没想到许多跋山涉水而来的队伍也都是颇为狼狈。

而且即便是野狼镇当地的住户,穿着也是破旧随意的很,远不如仓山郡城那般精细讲究。在街巷之间,常能看到八九岁的孩子还光着腚四处乱跑,这点倒是和小仓山的情形颇为相似。

不过他们这一小队也有引人注目的地方,那就是殷小小。不是因为她的姿色,而是因为她的负重。殷小小背上扛的那个特大号的兽皮袋子里,装着整的张铁铃铛的皮,以及许多严长老、殷铁城等人的遗物。

为了不那么招人惹眼,殷勤进城第一件事就是找个收购宝材的店家把背包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脱手。

野狼镇因为深入荒原,妖兽材料的行情不如仓山郡城,但那张铁铃铛的品相质地都属上上之选,所以也卖出了三十块低阶灵石的价格。倒是那四枚毒牙,殷勤原以为最少能卖五十块低阶灵石,没成想铁铃铛的毒牙虽然不常见,但类似的其他妖兽的毒牙在市面上却是大把抓,因此也只换了三十块低阶灵石。

失望之余,也有意想不到的惊喜,被殷勤看不上眼的,诸如严长老的狼骨扇,李家兄弟的青木小剑以及殷铁城、王长老以及赵白眼的部分丹药法器,在这边却是十分抢手。想来与万兽谷的地理位置太过闭塞有关,在人族聚集地区比较常见的丹药法器,到了这边价格能提高将近两成。

最后,所有东西杂七杂八加起来,殷勤竟然收获了一百二十块低阶灵石。至于殷铁山的遗物,则全由殷家兄妹保留下来。殷勤大手大脚惯了,腰里又有从殷铁城那里搞到的六枚低阶灵石垫底,便给殷家兄妹一人发了二十块块低阶灵石,让他们各自买些日常所需的衣物用具。

小仓山是回不去了,殷勤琢磨着得想办法把这四个孩子安顿下来。目前最理想的方案就是帮助他们加入万兽谷,但是这取决于他们开出灵根的情况。殷勤和那些收购宝材的店家也打听了万兽谷招收弟子的情况。

好消息是,万兽谷花狸老祖道场初兴,肯定会补充门人弟子,甚至劳作仆役。但这并不代表万兽谷会降低招收门人弟子的条件。

按照以往的经验,想要成为万兽谷各峰的弟子,最少也要开出个五行缺二的灵根来。五行缺二有两种情形,一种是二二一的组合,一种是三一一的组合,根据灵根的阴阳属性,以及相互之间的生克关系,灵根的高下也颇有区别。

比如灵根属性为二二一的组合,则有希望成为外门弟子,三一一的组合则有很大希望成为内门弟子。当然二二一的组合也有几率成为内门弟子,比如两金,两水,一木的灵根,两水得两金所生,其属性并不比三水一木一土的灵根差,这是因为三水灵根要去生木,又被土克,克泄掉了部分灵气。

当然如果灵根五行缺三,那就有成为真传弟子的可能了,若是五行属性为四一的组合,并且一灵根的五行正好生四灵根的五行,那么就是传说中的地灵根了。这种情况下,老祖们都会抢着来做你的干爹。

五行唯一的天灵根?反正野狼镇建城上千年,还从来没开出过这种灵根。

殷勤合计着,殷家四兄妹中只要有一个能够开出不错的灵根,进入宗门,其他三个就可以托庇于宗门在野狼镇立足。这种情况下,殷勤会帮他们置办一份能够生存下来的家业。

找赵李两家报仇?殷勤并不认为那是他份内之事,能够将他们安全带到万兽谷,就已经对得起殷铁山的临终托孤了。

至于殷勤自己,他在万兽谷的目的有两个,一是搞到开脉丹,争取开脉成为炼气修士。他到不是很在意灵根的属性,只要能够运用灵气,就有可能炼化赵白眼的乾坤戒,这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他对那里面的东西充满了好奇。

按照他的计划,安顿好殷家兄妹,开启乾坤戒之后,会在野狼镇稍作休整,然后他会返回更为繁华的仓山郡城,或者干脆去往蛮武皇城去闯一闯。

野狼镇远不如仓山郡城那么繁华,大部分的店铺酒家都集中在城中心的十几条街道之上。殷勤让殷家兄妹自由活动大半天,约好晚饭之前到野狼镇最有名的酒家“聚香斋”碰头。

临别前,他嘱咐殷家兄妹最好结伴而行,不要分开了,好在有殷公丑和殷公寅兄弟在,倒也不怕他们会吃什么亏。

大家分手以后,殷勤先找了间售卖宝材武器的小店,以十块低阶灵石买了一副锁子甲。这副锁子甲的防御只能说过得去,不但能够抵御刀剑,还有防御炼气修士法术攻击的效果。因为本身为金属性,对木属性以及土属性法术的防御还有加成,但对上火属性和水属性的法术效果就稍微差些。

殷勤对于锁子甲的防御效果到也不太在意,他相中这副锁子甲一是因为它的轻便,可以穿在衣服里面作为贴身防御的内甲,不过最主要的原因却是用来藏他的乾坤戒。

第68章 奇怪的感知力

乾坤戒这种东西虽然不常见,但难免有人会认出来。殷勤既没有开脉,本身又是蛮人血脉,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他可不想将这东西戴在手指上四处招摇,谁敢保证蛮墟荒原没有剁手党?

他曾想过用线绳将乾坤戒串起来套在脖子上,但这样也不保险,最后他想到了锁子甲。乾坤戒本来就是个黑不溜秋的生铁颜色,他完全可以从锁子甲上摘下一个锁环,将乾坤戒换到上面去。

殷勤揣着锁子甲,跟店家打听出一处叫做“醒身堂”的地方,说白了就是个大众澡堂子。一枚铜钱就能在里头泡上一天,再加两三枚店家就会有小吃酒菜送上,先在池子里泡个筋松骨软,再喝上两口小酒,累了乏了就在躺椅上呼呼大睡,这种地方绝对是给闲人打发时间的好去处。

除了共用的大池子,醒身堂还有专供贵宾使用的单间,殷勤出手大方,一把铜钱撒下去,那伙计立马眉开眼笑,笑问大爷是否需要找几个皮肤白嫩的来服侍?

殷勤摆手说不用,嘱咐伙计不许随便进入打扰。他前世虽然风流,但除非是“生意”上的应酬,根本不会搭理这种“职业女人”。

挥退了伙计,殷勤锁好门窗,这才掏出锁子甲以及那枚乾坤戒。他开始的想法是用蛮力,撬下来一个锁环,但真正动手才知道,以他将近六级炼气士的力量根本无法撬动锁子甲上的锁环。殷勤不死心地掏出那枚三级妖兽的骨刺,鼓捣半天,累出了一身白毛汗,竟然还是没辙。

要是能有把钢丝锯就好了!殷勤当年三教九流接触的人多了,知道钢丝锯的威力,一根好的锯条连拇指粗的锁棍都能锯断,何况眼前这个破烂锁子甲?

还真是没有金刚钻就做不了瓷器活啊!殷勤将骨刺丢在一边,抹了把头上的汗水。他的手指在锁子甲上划过,心头突地一跳,殷勤愣住了,他感觉血脉里忽然间多了一丝从未体会过的冷森森的凉意。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早就熟悉了体内老龟血脉那种凝涩粘稠而又炙热厚重的感觉。这种粘稠厚重的感觉,可以大大降低他对于疼痛的敏感,换句话说,老龟血脉就好像在殷勤的每条神经乃至末梢都涂上了一层厚厚的保护膜。当他受到来自外界的打击或者伤害时,这层保护膜会降低他身体所感知到的痛苦,从而提高他对伤害痛楚的耐受能力。

但是这层保护膜却有一个极大的缺点,就是在提供保护的同时,让他身体对外界的感知变得迟钝。在殷勤刚刚投生过来的前几个月,曾经非常不适应这种感觉,总觉得浑身上下像是被一层厚厚的棉被包裹着,手指碰到哪个地方,都像是戴着手套,感觉木木的。

这种感觉上的迟钝与麻木,造成了殷勤和殷富贵只能做些粗重的活计,其他稍微精细的手工,以他们的手感都很难达到标准。

当初殷勤坑郑采办之所以采用翻江局也是因为他无法像在地球一样,施展高超的手法,直接将郑采办的灵石赢过来。像殷勤这般技术高超的老千,甚至可以将正常的骰子随意掷出自己想要的点数,这种纯靠技术赢人的千法,属于四大局中的正江局。

殷勤没了手感,做事只能靠蛮力,这也是他拿出锁子甲,一上来就试图依靠力量撬下锁环的原因。

此刻,这一丝突如其来的凉意,仿佛是流淌过干涸的满是龟裂土地上的一股溪流,溪水从每一丝龟裂的纹路渗入地底,让殷勤有种终于恢复了感觉的惊喜。

同时,这种感觉又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能感受到老龟血脉依然起着保护的作用,但指尖的每一点感触又能准确无误地透过那层保护膜传递给他。

就在殷勤为他终于找回感觉而惊喜的时候,那种冷森的凉意竟然透过他的指尖渗入了所触摸的那枚锁环之内,那股凉意在里面迅速地游走一圈,殷勤便对锁环内部的金属纹理以及结构有了一种了如指掌的感觉。

这根本就不是凉意,而是一种带着冰凉气息的“意识”。殷勤彻底懵噔了,这种可以伸展出去的意识,岂不是和修士的神识差不多?问题是他还没有开脉,哪里来的神识可用?殷勤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蛮人依靠血脉之力而产生的感知力。

问题是,感知力这种东西可是比人族修士的神识来要来的困难,据说蛮人至少要到三级血脉的强度才有可能产生些许的感知力。而且这还是那些感知力超强的血脉传承才能达到的境界,大多数的蛮人则需要更高的血脉强度。

自从与铁铃铛一场生死搏杀之后,殷勤就一直感觉某种特殊的变化在他身上缓慢地进行着。他严重怀疑是阿喵趁着他昏迷的时候搞了什么名堂,现在阿喵失踪不见,这些疑团也就成了无解的悬案。

好在通过这种奇怪意识的探查,殷勤总算找到了破开锁环的办法。那锁环乃是玄铁所造,外表看来光正平滑不见一丝裂纹。但它们其实并非铸造或者冲压而成,也是先用玄铁丝圈成环状,再用温度超过炼丹炉几倍的纯阳真火熔炼玄铁丝的接口,直到接口处结合成为一个整体,从外表看不出一点痕迹。

但这种通过真火熔炼的结合,总不如材料本身天然的坚固性强,殷勤重新拿起骨刺,将坚硬的刺尖对准断口处最为薄弱一点,用力一掰,只听咔吧一声,那个让他费尽力气的锁环便断开了。

殷勤用力将断口掰大,将乾坤戒套进去,再将断口合拢。他没法重新熔炼断口,好在此界的玄铁无论是韧性还是强度都远超殷勤前世所知精钢,合拢之后,除非动用血脉之力强行扯开锁环,那枚乾坤戒根本掉不下来。

而且他选择嵌入乾坤戒的地方正好是腋下所在,也是隐蔽的很。

第69章 殷小小的礼物

殷勤折腾完锁子甲,浑身泡入温热的水池之中,一种深沉的疲劳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向四肢百骸蔓延。自从随着车队离开小仓山,他基本上就没消停过,此刻终于安全抵达了万兽谷,殷勤肩头的担子也卸去了一大半。

他之前还吩咐伙计送些酒菜吃食过来,谁知竟在水中沉沉睡去。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直到负责照顾单间的伙计过来添水才被惊醒。

看看快到大家约定的时候,殷勤换好新买的衣衫,匆匆朝聚香斋走去。

赶到那边时,远远就看见殷小小一个人在店门口转悠,殷勤心中一紧,以为那几个家伙出了什么事情,赶紧过去询问。

殷小小看见殷勤,眼睛弯成个月牙儿,也不说三位哥哥干嘛去了,扯着殷勤到一边僻静之处,神神秘秘地摸出几个药瓶子道:“殷勤哥,我给你买了好多赤.......那个丹,够你用好一阵子了。”

“呃......难为小小还想着这事。”殷勤接过丹瓶,脸皮也是发烫,赶紧岔开话题道,“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三个哪里去了?”

“他、他们三个不管我,谁知道跑到哪去了!”殷小小脸色微红,又掏出一样东西塞给殷勤道,“我、我还买了这个,你看有用吗?”

殷勤看着手里的一枚玉简,狐疑地瞟了一眼殷小小涨红的脸蛋,心道:玉简多是用来记录功法丹决的,这丫头大字不识一箩筐,忽然买个玉简回来,别再叫人给骗了。

“你快看看呀,到底有用没用?”殷小小见殷勤拿着玉简发愣,忍不住催促道。

殷勤苦笑道:“玉简要用神识探查才行,我又没开脉,我哪里知道里面记录的是什么?”

殷小小一拍脑袋道:“我真笨死了,竟然没想到这个。”

殷勤笑问:“总不会连你都不知道玉简里面记录的是什么吧?”

“我自然知道!”

“是什么?”

“我、我不告诉你。”殷小小罕见地扭捏了一下,死活不告诉殷勤答案。

殷勤无可奈何,准备将玉简收入兽皮袋中,他忽然想起之前身体里出现的那种冷森的意识。随着他心中念头一动,那股冷森的意识便顺着念头的引导“钻入”了玉简之中。

下一刻,殷勤的脑海中出现一行醒目的大字——“赤龙丹方剂详解”。

“小小,你跑到哪里去了?让我们好找!”

身后传来殷公子的声音,将心塞中的殷勤唤醒,他赶紧收好那枚“宝贵”的玉简,回身问道:“不是你们三个只顾着玩闹,不管小小吗?”

殷勤的年纪虽然比他们还小,但经过这一路的各种事件,俨然已经成了大家主心骨。而且以他前世的阅历和眼光来看,就连殷公子也不过是个大孩子而已。

没等殷公子说话,殷公丑抢着道:“咦,小小这丫头竟然学会恶人先告状了。明明是她故意甩掉我们才对,说吧,你偷偷摸摸串了哪些铺子,买了什么宝贝不想给哥哥们知道啊?”

殷勤见殷小小低着头偷瞄过来,暗自在心中叹了口气,站出来替她解围道:“人家小小买些女孩子......呃用的东西,你们三个紧着打听什么?你们不饿,我可是饿了。”说完便朝聚香斋走去。

聚香斋楼高四层,比范猴子那间店高出了好几个档次,不等殷勤他们进门,一个小伙计便满面笑容地迎了上来,一边将五人往店里领,一边给他们介绍本店的特色。

如此高档的酒楼对于殷家兄妹来说,也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出。进了酒楼就感觉眼睛不够用的,就连平日里总阴沉着脸的殷公寅也不吟诗了,盯着墙上好几排写着菜式名字的木牌发呆,仿佛那上面写的不是菜名而是书画珍品。

聚香斋一层全部都是堂食,无论是菜品还是价格,相对楼上的雅间要经济实惠的多。当然所谓的经济实惠也是相对而言,那挂了满墙的菜品价牌就没有少于一锭银的,而一锭银都够普通百姓吃上大半年了。

“殷勤哥,这里吃饭好贵啊!”殷小小看不懂菜名却认得下面的菜价,忍不住扯了扯殷勤的衣角悄声道,“要不咱们还是换家便宜的吧,我哥太能吃了。”

殷公子脑子虽然转的慢些,耳朵却灵光的很,一把扭住殷小小的耳朵道:“我平时吃三碗饭,你吃四碗,咱俩到底谁能吃?”

“我、我可以只吃饭,不吃菜。”殷小小瘪嘴道。

“那好,等会就只给你点一桶饭,一口菜也不许吃。”殷公子气道。

殷勤心道,这聚香斋看来的确有几分底气,竟敢把菜肴明码实价地标出来,要知道大部分店家都是由伙计报菜名,根本不透价格的。

就在殷小小抱怨价格太贵的同时,聚香斋的角落里,一位衣着朴素,明眸善睐的美艳少女也在说着同样的话题:“天啊,一盘红烧兔耳竟然要一片金叶子,这价格也太玄乎了!他们这哪里是开酒楼啊,简直就是在抢钱呢。”

“要不,咱们换家便宜点的?”坐在桌子对面的是位年纪稍长的女子,也是一般的靓丽夺目,言谈举止却比少女端庄稳重的多。

“那可不行。”少女摇头道,“蓝雀姐,咱们出来前就说好的,一定要来这聚香斋大吃一顿的。省得每次都听韩师兄他们说嘴。我倒要尝尝这聚香斋的菜,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吃!”

这两位便是领了云裳之命,代表花狸峰来此招募弟子仆役的蓝雀和狗丫儿。她俩平时都是服侍老祖,很少有机会单独出来,平日里总听到外面办事的师兄回来吹嘘外面的种种好处。

蓝雀乃是修仙世家出身,见过不少世面,那些话听了,也只是一笑了之。狗丫儿的家世一般,进入宗门之前,和殷家兄妹差不多,都没经过许多繁华,这次好容易逮到机会,便一个劲儿地撺掇蓝雀带她来野狼镇最富盛名的聚香斋来大吃一顿。

聚香斋门口的迎客伙计,本身就是炼气修士,眼力极毒,略微搭眼就知道这二位已经是筑基期的高手。在万兽谷的地界,如此年青就能晋升筑基的修士,无一不是天之骄子般的内门弟子,搞不好甚至是老祖的真传也说不定。

那伙计不敢怠慢,直接就把她们往楼上的雅间领,不想蓝雀瞟了一眼墙上的菜品价牌,又改了主意,只在大厅里找了稍微僻静的角落开了一桌。

第70章 巧遇

别看蓝雀和狗丫儿都是老祖身边的红人,若论身家的丰厚,她们兽皮袋里的灵石还不如被殷勤宰过的郑采办多呢。

蓝雀的家世虽然不错,但每月也就能给她两三枚低阶灵石的供应,做为内门弟子以及服侍老祖,每月从宗门领取的收入也不过是两枚低阶灵石,外带几片金叶子。至于狗丫儿则更惨,她的家里根本帮不上什么,宗门每月下发的两枚低阶灵石,以及服侍老祖所得的几片金叶子几乎就是她的全部收入。

这些灵石连她们每月修行购买丹药都有不足,每隔几月俩人还要轮换着接一些宗门任务,用以补足所需的灵石。

以她们筑基初期的修为,所能接下的大多是些猎杀二级或者三级妖兽之类风险较小的任务。运气好的话,出去转一个月,猎得的妖兽可以兑换到十块左右的低阶灵石。

万兽谷为了照顾门下的弟子,会用稍高于外间坊市的价格收购他们所猎杀的妖兽。同时,为了防止弟子只顾猎杀妖兽赚取灵石,而忽略了自身修行,万兽谷每年最多收购每个弟子不超过二十块低阶灵石的妖兽材料。这个规定也有效地防止了某些居心不良的家伙,倒卖妖兽材料赚取差价的企图。

蓝雀前两月刚出去猎过一次妖兽,加之每月家里的补贴,手上存下了七块低阶灵石。至于狗丫儿,兽皮袋里连片金叶子都没有,这次进城,她只能厚着脸皮吃蓝雀的。

蓝雀大致扫过墙上的菜式,见其中除了凡人常用的许多菜肴之外,还有不少取材于一级妖兽的食材。后者的价格一般都在一片金叶子左右,比如刚才被狗丫儿高呼宰人的那道红烧兔耳,就是以三耳兔为材料的一道本店特色菜肴。

这些一级妖兽在凡人眼中,已经是顶天的食材,对于蓝雀她们却也稀松平常,她随意点了一荤一素两道小菜,便将点菜的权利让给狗丫儿,请她也点两道想吃的菜肴。

狗丫儿却是嘴馋的主儿,左顾右盼了半天,觉得哪样都好吃,正拿不定主意呢,忽然看见被伙计引进酒楼的殷勤等人。狗丫儿微微一愣,赶紧在桌子底下踢了蓝雀一下道:“你看那边,那个刚进酒楼的家伙,会不会就是老祖让咱们抓的那个?”

蓝雀扭回头,正对上殷勤炯炯有神的目光,她的心里稍稍有些慌张,下意识地瞪了殷勤一眼,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殷勤现在的感知力变得越来越敏锐,此时大厅里怕是有上百号食客,蓝雀远远地看他一眼,也被他立即感应到了。

这小丫头的眼神儿,可并不怎么友善啊?!殷勤在心里嘀咕一句,却没放在心上,前世什么样的傲娇女没见过?被漂亮女人瞪一眼,属于正常伤害。

不过他却真心对楼下的环境有些不满意,厅堂里人声鼎沸的,实在太过嘈杂了一些。他原本想找个清静地方跟大家合计合计过两天参加开脉大典的事情。

殷勤停下脚步,对正准备引领他们入桌的伙计道:“你这里有雅间么?”

伙计微微一愣,心道:这几个土包子许是第一次来野狼镇,也不知道晓得不晓得本店的价格?几个明明连脉都没开的小子,竟然想去雅间?

虽说开店的没有把客人往外赶的道理,但店家也要防着客人透支消费付不起钱的情况。伙计稍微放缓了脚步,微笑道:“雅间都在楼上,不过楼上的菜式和此处的就有些区别。”

殷勤“哦”了一声,迈步上楼。

伙计见状,心道:看来跟这二愣子不能搞心照不宣那一套,有话得挑在明里。他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殷勤,呵呵笑道:“咱们二楼雅间的菜肴多取材于入品的妖兽或者灵草仙果,一盘菜最少也得一枚金叶子。”

殷勤天生就是个口袋有钱就容易得瑟的,被伙计这么一说,反倒激起了兴趣,带着殷家兄妹上到二楼。

不愧是野狼镇第一酒楼,殷勤一到二楼,下面的嘈杂就全都听不到了,想来是在楼口处安置了隔音的阵法。

那伙计见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执意上楼,只能无可奈何地跟着,心道:实在不行,就得先收钱后上菜。否则的话,万一这几个货吃饱喝足付不起钱,把他们大卸八块卖了,也不够一盘菜钱的。

相比一楼的堂食,二楼的雅间上座率还不到两成,二十几个雅间只有四五间里面坐了客人。

殷勤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转了半圈,选了个临街清静的房间,功夫不大,伙计端了盘子进来,里面竟然放了一本菜单。这也是聚香斋颇为引以为傲的一个创意,无论堂食还是雅间,所有菜式全都明码标价,喜欢哪样不必听伙计的介绍,而是任由客人自行选择。

不过,翻菜单可不是殷勤前世的做派,他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等着伙计将身前的香茶斟满,他拿起茶杯微微晃了晃,觉得这茶的色香味都只是过得去,然后连眼皮都不带抬的,淡然问道:“你们这雅间,都有什么特别拿手的菜啊?”

咋感觉这位的架势,比东家的还要牛逼呢?!那伙计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他一边报上二楼雅间的几样拿手名菜,一边暗中观察殷勤的举止做派,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人有种深不可测的味道。

这伙计修为虽然不高,但接待过的修士高人却是多了去了。以他的经验,就算是各峰的内门弟子,那些筑基期的修士,到了这聚香斋的二楼雅间,也会捧着菜单仔细研究斟酌一番,才会点菜。

可他一连报了几个菜名,眼前这位的脸色却是越发的平淡了。只是客人没有反应,那伙计就只能不停嘴地报下去,直到把能记住的几十道菜全都报完,那位方才心不在焉地问道:“就这些了?”

“啊!”伙计有点见傻。

“就没有点新鲜的吗?”殷勤的确有点失望,那伙计报了半天的菜名,也无非都是些荒原黄狼,铁尾雉,两头獾之类的低阶妖兽,这些东西和楼下那三耳兔一样,都是他们外出狩猎吃腻了的,听着都勾不起一点食欲。

第71章 惊悸鸟

“前辈想尝鲜的话,您得移步三楼。”伙计试探着补充了一句,“不过三楼的菜式可都是用灵石结算的。”

“你怎不早说?”殷勤站起身,招呼正聚在一起围观那份菜谱的殷家兄弟,“别看了,咱上楼吃去,楼上才有好吃的。”

殷小小正掰着指头数正本菜谱全点下来一共要用多少金叶子,被殷勤一把扯过那个菜单子道:“小小以后少看这种东西。”

“为什么?”

“以后自然会有男修替你看的。”殷勤语重心长道。

“可他们咋知道我喜欢吃啥?”

“白饭。”殷家三兄弟异口同声道。

殷勤哈哈大笑着带着大家更上一层楼,却愁坏了坐在隔壁的两位筑基前辈。若是按照狗丫儿的想法,早在楼下就该将殷勤拿下。蓝雀却说,这家酒楼的东家颇有背景,连诸峰的老祖都是这里的坐上客,她们两个只是内门弟子,虽奉老祖的口喻,也不敢在酒楼里拿人。

俩人商量的结果是跟着殷勤他们上楼,也是为了探探这几个凡人少年的底细。

“蓝雀姐,你说老祖让咱们抓他,会不会是为了索要赎金啊?”狗丫儿面有忧色地传音道。她们与殷勤几人离得近了,感应出这几个少年竟然全都没有开脉,而且那个老祖钦点的家伙,竟然还是个小蛮子!

蓝雀翻她一眼,传音道:“你在背后嘀咕老祖,当心被她感应出来。”

狗丫儿吓得闭上嘴巴。蓝雀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菜单,面带歉意地对身边的伙计道:“呃......我觉得二楼的菜式还是稍显平常了些,还是到三楼看看吧。”

伙计点头称是,心道:看来俩位前辈已经把二楼的菜谱全都背下来了,准备去记三楼的了。

蓝雀以为三楼也是与二楼类似的单间雅座,等跟着伙计上了楼,却不禁傻了眼。她万万没想到三楼竟然是个花园,此间有三五座小亭楼阁,被潺潺溪水环绕,珍禽异兽漫步其间,奏天世间难闻之天籁,演红尘未有之美态。此刻那几个豪阔少年正坐在一个凉亭之内,说笑得十分开心。

难道这第三层竟然是个空间宝物!蓝雀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马上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连掌教真人都没有如此巨大的空间宝物,一个小小的酒楼就更不可能了。在她仔细体察之下,果然发现那些所谓的奇珍异兽,以及远山小溪种种美景都是幻化出来的假象而已。

想必是有高人在三楼布置了某种高明的阵法,才能将幻境演绎得如此逼真。

殷勤对此处别具匠心的布局也很满意,没想到在这蛮荒之地竟有如此见识高超的商业奇才。这也让他对于蛮虚文明的轻视之心,收敛了不少。

三楼的菜式果然不凡,甚至有取自金刚巨猿、惊悸鸟、荒原鳞蟒之类的三级乃至四级妖兽身上的食材。当然这些菜式的价格也是高的离谱,一份焖炖猿唇的价格甚至高达一枚中级灵石。

殷勤努力按捺住点上一份的冲动,袋中虽然有钱也得紧着正事,他点了四样小菜,价格都在一枚到两枚低阶灵石,考虑到殷家兄妹的食量,又点了一份价值八枚低阶灵石的脆皮赤睛猪崽。成年赤睛猪身材好比他前世见过的大象,即便是猪崽,大小也和一般的家猪差不多了。

菜单上最为吸引殷勤的是那道名为“比翼双飞”的菜式,是以惊悸鸟的翅膀为主料烧制的。据殷勤所知,惊悸鸟这种妖兽非常罕见,不但肉味异常鲜美,而且对于金丹以下修士都有滋补灵根的效果。

不过此鸟的鸟肉太过滋补,凡人却是承受不起。要知道许多高级妖兽的血肉虽然对修士是大补,但若给凡人食用的话却是相当于要命的毒药。凡人灵根未开,体质比较开脉修士要虚弱许多,所谓虚不受补就是这个道理。这菜殷家兄妹吃不了,但以殷勤的蛮人血脉倒是可以承受。

至于“惊悸鸟”这个名字,并非指此鸟本身多么强横恐怖,使人见了心生惊悸。其实惊悸鸟本身并不是多么高阶的妖兽,成年体的巅峰也只是三级妖兽而已,攻击力也并不强悍,它之所以罕见,最主要的原因是它对于危险有种天然的敏感,并且生性谨慎小心。经常是十几里外的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将它惊得扑腾翅膀,迅速逃命。

此鸟太容易自己吓唬自己,殷勤随着殷家狩猎队伍进出荒原那么多次,却从来没有捕获过一只惊悸鸟。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聚香斋看到以此鸟翅膀所烧的菜肴,他瞟了一眼菜单上十枚低级灵石的价格,觉得还在自己承受的范围之内,便将这道菜也加了进去。

殷勤估计一只赤睛猪崽就基本上能够喂饱殷家兄妹了,但又觉着那么大张桌子,五个人六道菜摆上去显得有些寒酸,便又随便加了四道“便宜”的菜式,凑了个十全十美的数。

至于酒水,此处虽然没有八二年的拉菲,但月华凝霜却是有的。虽然不知道这边的月华凝霜的勾兑比例是多少,但能重温前世那种骚包的感觉,还是让殷勤想都没想便点了两壶,之前在店里的时候,范猴子死活拦着不让他们尝,这次自己掏腰包,就谁都管不着了。

伙计等他点完所有的菜式酒水,笑嘻嘻地恭身道:“小店二楼三楼的菜式都是价格不菲,因此有个先付账后上菜的规矩,您这些菜式酒水加起来一共是三十七枚低阶灵石。”

殷勤笑道:“狗屁的规矩,我就不信万兽谷的老祖到你家,你敢让他们先付灵石。”

伙计讪笑道:“老祖们若是光临小店,那都是直接请上四楼的,小的可是连四楼的边儿都摸不到,哪知道上面是啥规矩。”

“哦?”殷勤好奇的望向通往四楼的栏杆,心道:没想到野狼镇看着虽土,竟然已经出现了私人会所的雏形了。

他有自知之明,也不为难那伙计,从兽皮袋里掏出灵石,打发伙计下去传菜,一抬眼,整好看见曾经瞪过自己的两位傲娇女修士,正站在楼梯口,面色惊奇地朝这边看过来。

第72章 窘迫的前辈

目光再度对上,蓝雀板起面孔,随着伙计沿着曲折小径朝小溪那边走去。她强作镇定,心里却在打鼓,蓝雀觉得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刚才真应该听狗丫儿的话,哪怕是吃完饭在聚香斋的门外守着,也比跟踪着这帮阔少上楼来的强。看此处的装潢布置,菜式肯定不便宜。

两个人被伙计引领着进到溪边的一处小亭,这边距离那群豪阔少年的凉亭也就是十几丈的距离,以她俩筑基修士的耳力,倒是能把那群少年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那个身材高大的少女正用商量的口气与那领头的小蛮子商量:“殷勤哥,就让我看看菜单吧?”

“你又看不懂。”那个小蛮子的声音不紧不慢,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刚不是跟你说过吗?等小小开了脉进入宗门之后,以小小的姿色容貌,身边怎会少了男修的追求。回头哥再教你几招应酬周旋的技巧,保证他们天天变着法的讨你欢心。想吃什么,不用你点,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

“我才不要学那些技巧!”那个高大少女倒是颇有志气,“我就喜欢吃白饭!”

真是个傻丫头!正竖起耳朵偷听的狗丫儿满心失望,她倒是非常想听听那小蛮子所谓的应酬技巧是不是真那么管用。她可是知道宗门里那些男修的德行,一个个道貌岸然,说大话时天花乱坠,就想哄骗着女修与他双修什么的,可真让他们掏些灵石出来,却是比从铁公鸡身上拔毛还难。

“两位前辈,这是本店三楼的菜式,您二位请先过目。”伙计取来菜单,一边介绍三楼的特色菜品,一边给蓝雀和狗丫儿冲泡灵茶。

蓝雀拿起菜单迅速瞄了一眼上面的价格,好想问那伙计:“可不可以就在这边坐一会,喝点茶?”

狗丫儿好奇地凑过来,目光扫过整页的菜式,竟然没有一例是少于一枚低级灵石的。她不死心地翻开下一页,后面菜式的价格更是离谱,都要三四块灵石才行。菜单只有三页,狗丫儿翻到最后一页,瞟了一眼又赶紧转回到第一页,她被其中几道菜式上面标的“中级灵石”四字吓到了。

那伙计看着狗儿的举动,心知二位前辈又到了背诵菜谱的时间,为免前辈觉得尴尬,便告罪先行退下,只说两位前辈选好菜式招呼他就行。

蓝雀的俏脸儿微微一红,知道狗丫儿小家子气的举动让人家窥出了底细。她现在虽然只是内门弟子,也只是因为老祖刚刚晋级金丹,尚未开始招收真传。以她的灵根资质,以及作为老祖贴身侍女的关系,成为真传只是早晚的事。

加之她的家世背景比起狗丫儿那种小门小户出来的,高出不知多少,种种条件加在一起,养成了她外表看似温婉和气,内心却颇为高傲的性格。那伙计的举动,看似贴心,却让内心敏感的她觉得好生难堪。

蓝雀咬着嘴唇,拿起那份菜单看了又看,终于下了决心,她招呼伙计过来,先点了一份金玉五珍烩,又要了一份清炒鸟吻菇,然后微笑着对狗丫儿道:“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狗丫儿揉揉肚子道:“我中午吃得好饱,现在吃什么都没胃口。”

蓝雀瞥了她一眼,又加了份雪酿云芝汤。伙计见两位前辈都没提酒水之事,也识趣儿地没敢多问,转身下去准备传菜。

蓝雀见伙计走远,方才小声埋怨狗丫儿道:“干嘛不点菜?又不是吃不起。”

狗丫儿知道蓝雀兽皮袋里顶多有五六块灵石,这顿饭吃下来,怕是要见底了。又想到全是因为自己撺掇才来这边吃饭,心中更是歉疚,强颜欢笑道:“我真的是好饱......”

她的话音未落,就听腹中咕噜噜地一阵响,饶是狗丫儿脸皮够厚,也还是臊得红了脸颊,喃喃道:“这几日用功总是调理不顺气息......”

蓝雀叹了口气,正想说话,就听豪阔少年那边传出来伙计高声上菜的声音:“青龙卧雪、银芽锦被.......”

狗丫儿赶紧往菜单上去找这两道菜的价格,见前青龙卧雪是用百年乌藤根茎所做的一道素菜,银芽锦被则是一种寒潭特产的小银鱼,都是凡人可实用的食材,两道菜加起来也就是三枚低阶灵石。

一旁的蓝雀却是稍微用了点心思,早将菜单上的价格记得差不多了,她稍稍松了口气。下一刻,她却是突然想明白这聚香斋为何要将三楼设计成如此的布局,所谓的诗情画意,人间仙境都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用意却是要挑起食客之间攀比斗富的心思。

此间的每座凉亭看似离得挺远,却又正好能听见那伙计上菜的声音。蓝雀默默在心中盘算,她这里点了两菜一汤,合计四枚低阶灵石,那边若是也点些一两块灵石的菜品,倒也不算丢人。她和狗丫儿可是堂堂的筑基修士,被几个没开脉的凡人比下去的话,这张脸往哪儿搁?

只是不等她稍微放松,就听那边的伙计又道:“您点的两壶月华凝霜,要给每人斟满吗?”

蓝雀的脸色微白,她虽没看酒水的价格,但也知道那两壶月华凝霜最少也要十枚低阶灵石啊!

没等她缓过神儿来,只见四个伙计抬着个桌面大小的银盘出场了,银盘上是烤的色泽金黄的脆皮赤睛猪崽,火候真是恰到好处,离得近些甚至能听到肉皮往外滋滋冒油的声响。

不就是一头猪崽么?非要搞这么大的动静,用四个炼气修士抬啊!蓝雀痛苦地移开目光,不想那边的伙计又来了一嗓子:“比翼双飞惊悸鸟,您请慢用。”

蓝雀瞟了一眼对面目瞪口呆的狗丫儿,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老祖真是英明啊,像这种身价不菲却又不知收敛的凡人,可不就是只肥羊吗?不绑他绑谁?”

两位前辈心情无比沮丧地坐在那里,小蛮子那边后又上几道菜,她们却连菜谱都懒得翻了,只想赶紧吃完这顿,就到外面守着,一定得把那嚣张的小蛮子给绑了才行,倒要看看他的兽皮袋里还有多少灵石!

第73章 江湖术

“金玉五珍烩,清炒鸟吻菇,雪酿云芝汤,您的菜齐了,两位前辈请慢用,有什么吩咐尽管招呼小的。”上菜的伙计嗓门依旧。

菜上齐了也要喊那么大声,怕那边听不到么?蓝雀冷哼一声,没理那伙计。人一旦敏感起来,就容易多心。

狗丫儿心思不如蓝雀这么重,夹了两筷子见蓝雀闷闷不乐,她也没了胃口。狗丫儿兽皮袋里虽然没有灵石,但她的怀中却有个荷包,里面藏了一小块灵石。那还是她加入宗门之前,她娘塞给她的,说是穷家富路,让她贴身戴着,以备不时之需。

耳中隐隐传来少年们觥筹交错间的说笑,狗丫儿咬咬牙,决定也点些酒水。她伸手入怀,刚刚摸到那个荷包,负责照看着这桌的伙计忽然端着一个翠玉色的瓶子进来,高声道:“月华凝霜一壶,两位前辈慢用。”

蓝雀心中正不痛快,袍袖微抬,一股暗劲从袖口涌出将那伙计拦下:“你送错地方了吧?我们可没点这东西。”

伙计满脸堆笑,低声讨好道:“这酒是那边的殷公子特意孝敬两位前辈的,他还请我带个话。若是两位前辈不嫌唐突,他希望能够亲自过来拜见两位前辈。”

蓝雀和狗丫儿交换下眼神,彼此的眼中尽是不解之色。

蓝雀尚在犹豫,狗丫儿却一挥手道:“盛情难却,你带他过来吧。”等那伙计下去,狗丫儿传音给蓝雀道:“一个连脉都没开的小蛮子有啥可怕的,让他过来,正好称称他的斤两。”

蓝雀沉默不语,一个小蛮子的确不值一提,但她两次对上那人的目光,却两次都不由自主地转移视线。当时没觉得什么,现在回想却觉得很不对劲。筑基修士的神识远远高于凡人,普通凡人莫说与筑基修士对视,便是被筑基修士盯上一眼也会被压制得抬不起头来。

功夫不大,一个中等身材身材壮硕的青年,便被伙计引领着过来,一进门便朝两位女修深鞠一躬道:“小仓山殷勤,特来拜会两位前辈,冒昧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这几个小子竟然是小仓山来的。狗丫儿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她虽没去过小仓山,但在大多数蛮墟修士眼中,“小仓山”三个字,根本就是个笑话。那里只不过是大仓山支麓上一小段不起眼的小山丘而已,被三两个修仙世家占据,竟大言不惭地打起了小仓山的旗号。

狗丫儿浅浅一笑,正要接话,蓝雀却面容冷淡地道:“我们与小仓山素无瓜葛,不知你送酒过来,却是何意?”

两位女修在打量殷勤的同时,殷切也在探对方的底。如果说在一楼的时候,被那傲娇的女修瞪过一眼可以解释为巧合的话,那么这两个女修随后跟到二楼的举动,就足够引起殷勤的重视了。

蓝雀与狗丫儿自以为行动隐蔽,殊不知殷勤的神识虽然不强,但那股森冷神秘的感知力却是越来越灵敏,她们两个上到二楼,一举一动全在殷勤的感知范围之内。殷勤虽然捕捉不到她们之间相互传音的细节,但被两个筑基修士行踪诡秘地跟着,总不是什么好兆头。

为了进一步试探,殷勤推说二楼菜式平常,转移到了三楼。不出他的预料,那两位筑基修士也跟着上来了。

殷勤心中打鼓,他最担心的是这两人是赵家或者李家找来的高手,但又感觉这两位修士的身上少了些蛮墟修士特有的血气与杀意。一个很大可能就是这两位修士是出身于七大宗门的高手,问题是以赵家或者李家的实力,怎么可能招募到七大宗门的修士为其所用,除非灭门殷家是出于某个宗门的授意?

可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殷家只是个小型的修仙世家,小仓山又是个资源匮乏的贫瘠之地,即便是灭了殷家,又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呢?殷勤想来想去,决定干脆打草惊蛇,主动出击,来探一探这两位修士的底细。

他的前世乃是闯荡江湖的行家,江湖人自称相家,把不懂江湖内幕的普通人称为空子。此间的江湖并非是某江某湖,相家所谓的江湖,全在一张脸上,眼为江,口为湖,混江湖,一是要靠眼,要能看穿人的底细,以及心中所想;二要是靠嘴,要在言谈话语之间,潜移默化蛊惑人心,使其为我所用。

江湖人常说,大相不开口,空子遍地走,但凡开了口,拴住一群狗。这四句说的便是江湖相家嘴上的功夫。

当然相家的嘴上功夫,绝非那种胡说八道,口若悬河的吹牛侃大山,而是有着固定的套路和说辞。比如南派的八大杠与英耀篇,北派的水火十三簧与拿心赋,便是江湖相家常用的说辞套路与窥心之法。

殷勤一上来便自报家门,用的便是水火十三簧中的地理簧。对于有经验的相家来说,仅靠一个地名就能在空子身上做出许多文章。

比如人在旅途,与同路的陌生人之间的攀谈往往都是从你是哪里人,又或者去往哪里开始。一旦相家知道空子是哪里人,他便可立即顺杆爬道,巧了,我有某亲戚或者我小时也在你那地方呆过,如此便能给人一种老乡见老乡的亲近感觉。

相家接下来会继续谈些空子故乡的某些名胜,特产小吃,乃至社会新闻,地产物价,来逗引空子发表评论看法,这样他便能了解到空子的经济实力以及人品个性。由此攀谈下去,几个套路使下来,保证能让空子引其为知己,恨不得把银行密码都告诉人家。

再往后就是相家各凭手段了,金门人会给介绍某个风水大师,摆个风水阵法就能让人在股市里无往不利,皮门人会给介绍某种神秘疗效的灵丹妙药,正好能治疗空子老母亲多年不愈的顽症痼疾,像殷勤这种风门的老千,则多半会告诉空子一个参与外围赌局的必胜妙招,如此等等。

总之空子们一旦被相家的口舌所迷惑,相家立刻便会使出江湖最具杀伤力的七十二路小花枪,保证枪枪都能扎在空子的心坎之上。

第74章 好感

殷勤身为未开脉的凡人,面对筑基期的上仙,自然不能像相家对待空子那般随意攀谈。不过当他自报家门之后,却从两位女修的反应中看出她们对于小仓山以及殷家并不敏感。

仅此一点就可以判断出她们应该与赵李两家没什么瓜葛。殷勤心中念头急转,觉得被这两位女修盯上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图财了。

难道在聚香斋的雅间吃顿饭,就会被筑基高手盯上,那这野狼镇甚至万兽谷也太穷实了吧?还他娘的七大宗门呢,看这俩丫头鼻孔朝天的气派,八成就是万兽谷的弟子。

殷勤心中嘀咕,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的诚挚恳切,他朝蓝雀再施一躬道:“在下与前辈虽然素昧平生,但对万兽谷的上仙前辈却是仰慕已久。难得今天能与两位前辈隔溪相望,怎敢不过来拜望?”

说罢他便拿起酒壶,心知那高挑冷峻的丫头必然会推辞,便先给那圆圆笑脸的丫头先斟满了一杯。蓝雀本想拦下,却见狗丫儿虽然端着架子,眼神中却满是渴望,只好微微叹了口气,任由殷勤将两人面前的酒杯全部斟满。

狗丫儿道了声谢,蓝雀却是一言不发,只盯着殷勤,倒要看看这小蛮子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殷勤看似随意地一句话,其实却是用的江湖八大杠中的探杠之法。确认出此二女果然是万兽谷的弟子,他稍微放下心来,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二人即便是图他的财,也多半不会在野狼镇里动手。

并且借着斟酒之机,殷勤又不动声色地用了江湖十三簧中的水火簧,察言观色。所谓水火,又叫水火点,也是江湖上的术语。水点指的是口袋空空的穷鬼,火点指的腰包鼓鼓的有钱人。那高冷的虽然一直拿着个劲儿,但看那圆眼丫头的馋酒模样,这二位肯定不是什么火点。

殷勤举杯敬酒,两位筑基女修也以袖掩面饮罢杯中酒。狗丫儿躲在袖子后面,忍不住偷偷舔了下嘴唇,觉得这月华凝霜果然名不虚传。

蓝雀也是第一次喝到此酒,正细细品味口中余香,却见那小蛮子皱了皱眉头,招呼那伙计过来道:“这酒味淡了些。”

蓝雀心中不屑,毕竟是小地方出来的土包子,只道天下美酒都和他们穷乡僻壤的劣质佳酿一般辛辣重口呢。

接下来,让她惊掉下巴的情形出现了,那伙计被殷勤唤来,只闻了下酒香,旋即脸色大变道:“哎呦,真是对不住,这酒上错了,此乃凝露并非凝霜,我这就给您换过。”

殷勤笑着拦下伙计道:“你且慢急着换过,我只问你一句,若是刚刚我付你灵石的时候给你几块假石,贵店会如何对我?”

“这个......这个,您怎么会给我假石?”伙计满脸陪笑,觉得眼前这笑面虎远比那些拍桌子瞪眼的客人难缠的多。

“我觉着你们肯定得把我打出去,说不定就从这楼上直接扔出去了。”殷勤笑嘻嘻道,“现在贵店以次充好,糊弄我这乡巴佬也就算了,但在两位前辈面前,难道仅仅说声对不住就想搪塞过去?”

伙计愣了一下,忙不迭对蓝雀和狗丫儿赔不是,连说这就去问掌柜的,肯定会让两位前辈满意。

蓝雀和狗丫儿互视一眼,都觉得脸庞发烫,觉得那小蛮子口中的乡巴佬仿佛说的就是自己。

功夫不大,那伙计便托着个翠玉色的酒瓶匆匆忙忙地回来了,朝着蓝雀她们又赔了一顿不是,直说,掌柜的一时抽不开身,否则也要当面过来赔罪。掌柜的还特别交代,为了表示歉意,两位前辈此前的消费都可免付灵石。

伙计交代完这些,方才低声下气地问殷勤,是否满意?

殷勤不置可否地摆摆手道,我说了不算,那要看两位前辈怎么说。

狗丫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没想到让自己心惊肉跳的一顿饭,被那小蛮子三言两语就给免了饭钱,这可比自己一个月的进项都多了啊!下一刻她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多点几道菜多好。狗丫儿忍不住瞟了一眼那小蛮子,忽然觉得这家伙的模样也俊俏的紧呢。

蓝雀虽然没有狗丫儿那么没出息,但脸上也是难掩喜意,她努力控制着情绪,淡淡地与那伙计敷衍两句,便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殷勤。

殷勤指点着那伙计笑骂道:“我就知道你们是看人下菜碟,不是说在楼上点菜要先付灵石吗?难道这条规矩是贵店单独为我订的?”

那伙计也是个脸皮厚的,连说两位前辈是熟客,等您下次光临,也不必守那规矩了。

殷勤道,你与掌柜的说说,把我那桌的酒菜钱也免了,我就下次还光临你这儿。

伙计哭丧着脸道,那您再来时,怕是见不到我了,掌柜的一准儿把我剁碎了喂了赤精猪。

殷勤只是随口玩笑,等那伙计下去了,便又端正了神色,拿出晚辈尊敬前辈的态度,重新为二人斟了酒。

狗丫儿喝了一口新送来的月华凝霜,却也没觉出与前面那杯有多大的区别,不禁奇道:“我怎么觉得这凝霜与凝露喝起来差不多呢?”

殷勤点头道:“前辈说的没错,这酒我喝着也没啥不同。”

狗丫儿瞪眼道:“刚才不是你说前面那杯酒的味道淡了,他们才发觉上错了酒吗?”

殷勤哈哈一笑,放低了声音道:“我在小仓山有个三舅爷爷,也是开酒馆的,他那里卖的月华凝霜就是往普通酒中滴上几滴凝霜酒,勾兑而成的。偶尔遇到真正懂酒的,质问之下,他就谎称拿错了,免了客人酒菜钱。”

“那你舅爷爷岂不是要赔死?”狗丫儿觉得这小蛮子说话好生有趣。

“怎会赔死?我那舅爷爷三五天就能卖出一壶月华凝霜,三五年也不见得遇到一个懂酒的。”

“所以你就把这招用到聚香斋来了?”

“我也是托了两位前辈的福,若不是两位前辈在此震慑,我就是用了此招,怕是要被店家打出去。”

狗丫儿被殷勤三言两语逗得咯咯直笑,又问殷勤来野狼镇做什么?

殷勤实话实说,是与殷家兄妹来此开脉的。

蓝雀怕狗丫儿说漏了,赶紧岔开话题。

殷勤见状,又聊了几句,便颇为识趣儿地起身告辞。

看着殷勤回到他的酒桌,狗丫儿方才传音问蓝雀:“等下咱们还是在外面擒他?”

第75章 根脚

前脚吃了人家的酒,转身就扯破脸皮将人绑走?蓝雀沉吟片刻,传音道:“咱们还要在野狼镇待些日子,若是今天把他绑了,还要费心安置他。既然他是来参加开脉大典的,不妨等他开脉之后再说。”

狗丫儿也是吃人家的嘴短,点头称是道:“又或者干脆以宗门的名义招他入门,让他心甘情愿跟咱回去,岂不是更妙?”

没有了灵石的压力,这饭菜吃起来就显得格外有滋味。狗丫儿连着喝了两盏月华酒,红霞染腮,话就有些多了,想到殷勤所说的那个损招,不禁跃跃欲试道:“等以后我们再去酒楼,也用这个法子。”

蓝雀白她一眼道:“这法子人家能用,你若用了肯定被人打出去。”

见狗丫儿不以为然,蓝雀解释道:“你以为这聚香斋是什么地方,这么容易就被人讹了一顿饭去?”

狗丫儿微微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道:“难道那小蛮子真能品出两壶酒的区别?若真是如此,他为何要给我们编个三舅爷爷的故事出来?”

蓝雀低声道:“你想啊,那酒的问题我们两个筑基修士都品不出来,他一个小蛮子却察觉出来了。他若是照实说了,岂不是狠扫了我们的面子?”

狗丫儿这才恍然大悟道:“真看不出来,那小子看着老实巴交的,竟然藏着如此深的心机!这小子还真是个人物呢!”

蓝雀冷哼道:“他若是个草包,老祖也不会特意让我们拿他。”

狗丫儿很是认同地点头道:“就是不知道老祖抓到他之后,打算怎样处置他?”

蓝雀虽然把实际的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其中一点却是猜错了。那就是殷勤之所能够察觉月华酒的异样,却并不是品出来的,而是靠他冷森的感知力“分析”出来的。他依靠这种感知“看”透过锁子甲上玄铁锁环的内部,刚刚也是兴致所至,想要看看大名鼎鼎的聚香斋所售的月华凝霜到底是不是勾兑出来的。

殷勤没有真正的月华凝霜所谓对比的样品,就只能从所点的三壶酒中窥探端倪。若是这边也像范猴子那样手工“勾兑”,那么每壶酒之间必然存在细微的差别。毕竟倒酒勾兑的时候,多一滴少一滴都在所难免,而且每个玉壶中本身酒水的总量也不可能完全一致。

除非聚香斋是往整坛的普通酒中加入月华凝霜进行勾兑,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范猴子说过,月华酒需用特制的酒坛盛放,稍不留意,便会跑走香气。

结果当他调动感知力去探查这三壶酒时,果然发现前后三壶月华凝霜的内部含量彼此都有差异。他也因此推断出,聚香斋的月华凝霜也是勾兑而成。

这也早在殷勤的意料之中,那指月山毕竟还是以修行为主的宗门而不是个酒厂,依靠那种手工作坊式的酿制技术,每年能出产多少月华酒?就算指月山有某些秘术能够多酿一些,其产量难道还能大过他前世的茅台、五粮液去?再想想这方世界的人口,光是那蛮墟皇城就有上亿的人口,修士号称十万,殷勤估计指月山全年的产出怕是连皇城的需求都满足不了。

能够流到大仓山这种边陲之地的月华酒,肯定是少的可怜,事实就如范猴子所说,能够在普通白酒之内滴上几滴月华酒的店家已经算是有良心的了。

基于上述的体验与推理,殷勤才会做出之前的举动。并且凭借这种示好之举,消除了两名女修的部分戒心,虽然被那高冷的女修岔开了话题,但殷勤还是从圆脸女修的只言片语中推断出她们出现在野狼镇,当与开脉大典有关。

既然身上担着宗门的任务,那就更不可能肆意妄为,殷勤觉得至少在开脉大典结束之前,这二位不会对他下手。

殷勤回到酒桌上,殷家兄妹已经干掉了大半头赤睛猪,殷公子耐不住嘴馋,偷尝了一口惊悸鸟肉,此刻正浑身大汗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喊热。

殷勤赶紧招呼伙计,上了些清凉利下的凉汤,给殷公子灌了下去。

大家其实都很好奇殷勤为何点了那么贵重的酒,去巴结那两位筑基女修,但殷勤不说,谁也不敢主动问起。只有殷小小,凭借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偷偷地往那边瞟了好几眼,她暗自下了决心,等她开脉之后,若是入了宗门,就也把头上那两坨双丫髻散开,让头发全都散在肩膀上。

殷勤没有注意到殷小小的心思,给殷公子连灌了三大碗凉汤,让他坐到凉亭边上,张大嘴巴伸出舌头,大口呼吸。殷勤说,这样可以让他体内惊悸鸟肉的药力,更快地发散出去。至于是否真的如此,殷勤才不关心呢,对于这种管不住嘴的家伙,必须要让他吃点苦头。

看看大家吃的差不多了,殷勤才和大家聊起两天之后开脉大典的事情。大家白天自由活动的时候,也都从各个渠道了解到此次开脉大典的诸多细节。

所谓的开脉大典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仪式典礼,只是两天以后,在野狼镇的青帝庙开始售卖开脉丹。青帝也叫青虚子,相传是上古时代一位飞升天外的大能修士,后来成为老百姓膜拜祭拜的对象,蛮荒的许多城池市镇都有供奉他的青帝庙。

野狼镇的青帝庙占地十几亩,地点又坐落于城池中央最为繁华的地带,每次万兽谷举行开脉大典都选此处。开脉丹的价格比他们在郡城打听到的便宜一点,要一块中级灵石,外加八十块低阶灵石。至于外界传言的两块中级灵石的价格,其实是卖给那些没有拿到万兽谷请柬的散修价格。

仅从这个细微的区别之处,殷勤便体会出七大宗门对于门下弟子之根脚的重视,一个来自世家的有根脚的弟子,要比那些居无定所的散修子弟受重视的多。唯一的问题是,殷家已经被灭了门,殷家兄妹的根脚也就没了。

第76章 青帝台

万兽谷选择青帝庙售卖开脉丹还附带提供开脉场所以及验脉的服务。所谓的开脉场所,其实就是在青帝庙内临时搭建的几百个小窝棚。

说它们是窝棚一点也不夸张,每间窝棚只有四五尺见方,中间放了一块据说是灵草编制的蒲团,坐在上面开脉的话,可以提高成功率。

在这种窝棚内开脉的话,需要向万兽谷缴纳三枚低阶灵石,这里面还包括了开脉之后验脉的费用。

收费不算低廉,但大多数人还是选择在青帝庙内开脉,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为了安全。以往每次开脉都有凡人买走开脉丹之后,出了野狼镇便被人劫杀在半路之上,因此除非那些安全保卫力量特别强大的世家子弟,也许会在购买开脉丹之后结伴回家。其他小门小派乃至散修子弟,都是买了开脉丹,便直接在青帝庙租个窝棚用掉了事。

而且在青帝庙开脉验脉还有一宗好处,那就是万一开出个上等灵根,万兽谷会颁发一枚存有修士信息的符牌。在青帝庙的祭坛之上,放有标记着万兽谷五大峰灵兽标识的玉匣。修士可以根据自己的情况,将符牌、v放入某峰的玉匣之内,从而自动成为某峰的内门弟子。

试想一下,在成千上万的开脉弟子中脱颖而出,登上青帝台,被万众瞩目的感觉,该是何等的荣光?从此后,便是鱼跃龙门,一步登天!而且宗门必然会对这种天资横溢的内门弟子,大力扶植,别的不敢说,凡是能够登上青帝台的人,日后进阶筑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有道是,青帝台上灵匣空,一入此中便不同,金鳞不是池中物,得遇风云化作龙。

当然,对于那些灵根稍差的修士来说,也不是没有加入宗门的机会。万兽谷的开脉大典根据参加的人数,一般会持续五到七天。在此之后,便是各大峰公开招募弟子门人的时候,所有开脉修士都可以前往各大峰主门下的招募站,参加入门之考较。

一般来说,只要灵根达到中上等水平,便有可能成为外门弟子,若是灵根稍差,勉强中等,也有机会被宗门招入成为仆役采办之流。至于那种五行缺一的下等灵根,那就只能自求多福,打道回府过过太平日子,求个长命百岁算了。

殷勤的计划也是购买开脉丹之后,便直接在青帝庙中开脉,以免夜长梦多。

一直没说话的殷小小忽然问道:“殷勤哥,你若是开出了上等灵根,你会加入哪一峰?”

殷勤反问:“小小准备加入哪一峰?”

殷小小想都没想道:“殷勤哥去哪峰,我便入哪一峰。”

殷勤笑着摇摇头道:“小小的问题,正是今天我要和大家商量的。万一咱们中间有谁开出了上佳的灵根,能够登上那青帝台,手中的玉简该投到哪个玉匣之中?”

殷公子在一旁张着嘴巴,凉了半天,此刻忍不住插嘴道:“哈......自然是投花狸峰.......哈.....外间都在传.....哈......花狸老祖新晋金丹,门下连真传弟子都没有......哈......若是此时投靠过去,那便是开山的元老.....哈.....日后一旦筑基,就有八成把握成为真传弟子.......哈......”

不远的另一座小亭中,狗丫儿与蓝雀看似悠哉地吃喝,耳朵却是支楞着,将这边的每一句谈话全都听了进去。尤其听到那个胖哈哈说要投入花狸峰,两人不禁相视一笑,那些消息正是她们两个这几日悄悄散布出去的,为的就是这个效果。

“我劝大哥以后还是专注吃喝就好,像这种集思广益的事就不要参与了。”下一刻,殷勤阴阳怪气地嘲讽,让两位前辈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哈......为何不让我参与.....哈......?”

“因为您不动脑子啊,这种道听途说的谣言用脚指头都能想明白,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忽悠人呢。”

“用脚趾层也能想明白。”殷小小在一旁插嘴道。

“哈.....你个臭丫头,就会拍殷勤的.....哈......马屁!你想明白啥了?.....哈”

“我不用想,反正殷勤哥说的都是对的。”

“哈.....哈.....哈......”殷公子被小小噎得只剩下大口喘气了。

殷勤见殷公子不服气,给他解释道:“大哥若是不信,不妨加入花狸峰看看,我保证不出三月,你的肚皮就能瘦下三圈儿。那花狸峰距离此地还有好几千里,就像个孤岛悬于万兽谷的宗门之外,根本就是块未经开辟的蛮荒之地。他们之所以放出风来,为的就是骗你们这些无知少年过去给他们垦荒呢。还说什么去做开山元老。开山需要元老吗?开山只需要牲口,就你这体格,一准儿把你当大牲口用。最后说不定封你个真传大牲口,哈哈哈。”

蓝雀与狗丫儿听了这话,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心道:这小蛮子刚才在这边毕恭毕敬,左一声前辈,右一声前辈,叫得那叫一个恭敬。哪知他转脸就在背后嚼宗门的舌头,一张臭嘴还阴损的要命。

殷公丑的心眼儿最多,之前也隐隐想到了这一层,此刻被殷勤一语点破,心中更是服气。见大哥被殷勤说的只剩下哈哈,便笑着转移话题道:“花狸峰去不得的话,殷勤倒是说说哪几峰是最佳选择?”

殷勤道:“那要看是谁开出了上佳的灵根。比如若是小小开出了上佳的灵根,首选应当是掌教真人的铁翎峰。”

“为什么?”殷公丑想不透此中的意义。

“你们可知道那新晋的花狸老祖其实就是掌教真人代师传功的小师妹?听说前后仅仅用了不到百年就已经从炼气晋升为金丹。”殷勤嘿嘿笑道,“掌教真人的本事虽然稀松平常,却是个调教徒弟的高手。”

这小蛮子可真敢说啊!掌教真人号称半步元婴,到了他嘴里竟然成了本事稀松平常!这可是在万兽谷的地盘上,他就不怕被宗门高手听到,把他剁碎了喂灵兽?蓝雀与狗丫儿面面相觑,觉得她们还是小瞧了这小蛮子的胆量。

第77章 妖孽

“那大家干脆都选铁翎峰!”殷公丑心中也是倾向首选铁翎峰,他倒是没想到殷勤所说的那一层,只是觉得铁翎真人作为一门之主,在他手底下所获得的资源或许相对多些。

殷勤摇头道:“铁翎峰小小去的,你们几个却最好不要去。”

“这是为何?”殷公丑不解道。

殷勤犹豫了一下方才给他们分析道:“根据我打听出来的情况,不算花狸老祖,铁翎真人先后收了七名真传,其中六男一女,你们可知这七人的修为达到何种程度了?”

“怎么也得是筑基后期了吧?”殷公丑想当然道。

殷勤伸出一根手指道:“只有那名女修达到了筑基后期,其他六名男修,全都止步于筑基初期。”

这回连殷小小都觉得奇怪,有些担心地问道:“殷勤哥刚刚不是说铁翎真人特别擅于调教弟子吗?难道仅限于女弟子?那、那样的话,我也不去他门下了。”

殷勤笑道:“你个小丫头,想到哪里去了?铁翎真人那六名男弟子之所以止步于筑基初期并非他们资质不佳,更不是铁翎真人教导无方,而是因为他们在进阶中期之前便四死两伤,失去了再进一步的机会。”

“怎会这样?”殷公丑大惑不解。

“因为他们是掌教真人的门下,平日里他们能够获得比其他峰主弟子更多的修炼资源,但宗门一旦遇到事情,掌教真人只能让他们顶在其他弟子的前面,去应对更多的危险。”殷勤语重心长道,“出头的椽子先烂,在掌教真人的门下,只有小小这种女修才能保得平安啊。”

殷家兄妹听惯了殷勤的教育,除了点头应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在一旁偷听的蓝雀与狗丫儿的脸上却写满了惊讶的表情,因为她们曾经从云裳的嘴里听到过类似的话,唯一不同的是,云裳是在惋惜那些天资纵横却止步大道的师侄们,而小溪对面的那个男人却是用冷静无比的音声在陈述这个事实。

没错,在她们的眼中,殷勤再也不是那个满脸崇拜地双手敬酒的小蛮子,而是一个近乎妖孽般狡猾的男人。要知道,云裳可是从小就进入宗门,在掌教真人门下修行将近百年,对于宗门内部的莘密自然了解的比旁人深入。而小溪对面的那个蛮人,却是刚刚从小仓山过来,只在野狼镇待了不到一日,连万兽谷真正的山门都没进过,竟然仅凭坊间的道听途说,就将宗门的许多内幕推断得如此准确。

只是,还没等她俩回过神儿来,殷勤的下一句话就让她们从惊讶便成了震惊:“所以我才说那铁翎真人的本事稀松平常,他的修为虽高,却不是一个合格的掌门。一个连自己弟子都保全不了的人,又如何能管好万兽谷这般诺大的宗门?”

“我觉得殷勤哥若是当了掌门,一定比铁翎真人当的好。”殷小小肯定地点点头。

“小小,你不拍殷勤的马屁,还能不能活?”殷公子感觉不那么燥热难耐,收了舌头回到桌上,扯下一块猪崽肉道,“殷勤,你就直说了吧。除了花狸峰,铁翎峰之外,我们到底该去哪一峰?”

殷勤无所谓道:“除了这两峰之外,其他三峰都可去得。具体哪一峰更好,我们初来乍到所知有限,也是无从判断。不过听说白头峰老祖脾气暴躁,常常因为一点小事,便对弟子非打既骂,大哥若是开出上佳的灵根,到不妨选则白头峰。”

殷公子佯怒道:“你是让我拜到风白鹤那里挨揍去吗?”

殷勤正色道:“我是为大哥的肚皮考虑,那风白鹤性子暴躁,门下弟子被他打跑不少。大哥若是拜入他的门下,粥多僧少,大哥一个人能吃四五个弟子的份子,受些皮肉之苦,却滋养了肠胃。你觉得如何?”

殷公丑笑道:“有道理,大哥反正从小被爹打皮了的,我看你就投在风白鹤门下得了。”

殷公子仔细琢磨一阵,抚着肚子道:“被你们这么一说,我倒还真活动心眼了。”

好半天一直没说话的殷公寅忽然一拍大腿道:“有了!我酝酿整晚,终于得了两行佳句,你们要不要听听?”

“不要听。”大家异口同声道。

蓝雀与狗丫儿见殷勤他们扯开了闲事,又想过两日开脉大典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她们处理安排,便起身与伙计打过招呼,准备下楼。

殷勤见状,忙带着殷家兄妹匆匆过来,一躬倒地恭送两位前辈。

蓝雀淡然一笑,与大家道别。狗丫儿却颇有深意地瞟了一眼殷勤,心道,听了半天,却没听到这小妖孽心中所中意的哪一峰?不过,他中意哪一峰都没关系,落到老祖手上,早晚将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不知道,老祖将来会给他起个什么名字?

直到两位女修的身影消失与楼梯之下,殷勤的脸上方才浮起淡淡的笑容。就算没有那种森冷的感知力,仅凭猜想殷勤也能断定,他们之前在酒桌上的一番谈话,肯定是会被那两个女修偷听了的。

殊不知,他的高谈阔论也是有意为之。他虽无法通过神识感应两位女修之间的秘密交谈,但他身上那种神秘感知力放出之后,却能体会到两位女修身上气血运行的细微变化。而这些细微的变化,又往往与心情情绪有颇多联系。

殷勤故意提到万兽谷的诸多峰主,为的就是根据这两位女修的反应,来探她们的根脚。现在看来,此二人多半就是那位新晋金丹花狸老祖的门下。

一顿晚饭吃去殷勤几十枚低级灵石,还惹来了两个筑基修士的觊觎,殷勤觉得有些亏。好在再过两天就是开脉大会,越到临近,他对于自己的灵根也渐渐有了几分期待。奶奶的,若是老子开出个天灵根来.......

他不知道的是,在不远一座被小溪环绕的假山背后,透过青竹幽兰的缝隙,一双明亮的眼睛正颇有兴趣地注视着他。

“伙计,结账!”殷勤看着殷公子咽下最后一块猪崽肉,收拾起心情,招呼伙计结账。

“来了!”小伙计的身影从假山后面绕出来,一路小跑地过来。

殷勤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这伙计,心里觉得有些奇怪。作为职业老千,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力一贯很有自信,虽说到不了过目不忘的地步,但也基本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个小伙计从一楼一路陪着他们到了三楼,又是端茶倒酒地伺候他们半日,他却总是记不住他的长相。

第78章 小伙计

要说这小伙计生的只是个平常人的模样,身材不高,细眉小眼儿毫不起眼,唯一就是脸上笑容特别可亲,就连他看人下菜碟地提前收了殷勤的灵石,事后被殷勤指出来的时候,他也能嘻皮笑脸地将殷勤的不满化解于无形。

那小伙计见殷勤走到楼梯口,忽然停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他看,脸上露出些许窘迫的神色,双手在身上擦抹两下,讪笑着问道:“客官可是遗落了东西?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小的就好。”

殷勤忽然哈哈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他伸出大手在那小伙计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朗声道:“没事没事,我就是忽然觉得你的模样,与我的一位故人有几分相似。”

说罢也不待那小伙计有任何反应,殷勤便带着殷家兄妹咚咚咚地下楼而去。

那小伙计轻轻揉着被殷勤拍过的肩膀,眼中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其中几许好奇,几许惊惶又带着些许的嗔怒。刚刚还是细眉小眼儿一张脸,此刻已经变成了柳眉凤目的清秀形状,不过即便是殷勤再见到他,大概也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因为他既记不住小伙计之前的样子,也会马上忘记他此刻的模样。

直到殷勤一行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之处,小伙计才以低不可闻的声音冷了一声,转身朝假山后面走去,那里是专供酒楼伙计出入的通往后厨的一条小道。小伙计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地道,“小仓山什么时候冒出这么个怪胎出来?”

假山之后,一个满脸皱纹的老者,正诚惶诚恐地站在那里,一见小伙计的身影,便咕咚一声跪在地上,脑袋在地上碰的咚咚作响,口中连声哀求道:“大先生,小人知错了,请大先生看在小人在聚香斋辛辛苦苦干了三十年的份儿上,饶过小的这一次。小的真的只是一时失手,才在那瓶酒中少添了一滴凝霜原液。”

小伙计站在那里,瞧着那老者的脑门在青石板上碰得血痕淋淋,嘿嘿笑道:“范十三,我看你应该是一时失手多加了一滴才对。我给你算算啊,你其实在我这聚香斋前后干了二十五年九个月零三天,既然你说干了三十年,那我就算你干了三十年吧。这三十年中,聚香斋所售的月华凝霜都是经你手调制的吧?咱们聚香斋的生意一向不错,每天至少可卖出三瓶月华凝霜。你每瓶少滴一滴的话,一天就是截留三滴,一年便是千滴,三十年便是三万滴月华凝霜的原液。我听说你们范家在郡城也开了间酒楼,也售卖月华凝霜。像你们那种小门脸的,一瓶凝霜最多添加两滴原液。从我这儿截留三万滴,再到你们范家的小店去卖,可卖一万五千瓶。每瓶算你纯利三枚低阶灵石,你家可得四万五千枚低级灵石。看在你给在我这儿干了三十年的份儿上,每年我减免你一枚低阶灵石,你家一共欠我四万四千九百七十枚灵石。只要把这笔灵石还上,我不但不怪你,还会风风光光送你回家养老如何?”

范十三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大哭道:“大先生明鉴,小的只干了二十五年,没有三十年啊!而且我家那小店也只开了前后不过十五年!再说,在大先生眼皮子底下谁敢下那么大的偷手?只怪小的嘴馋,前后不过截留了十余滴的原液下来,都被小的偷偷喝了,和家中的小店真的是半点关系也没有啊。”

小伙计见那范十三脸上鲜血和着眼泪泥泞一片,眉头微微皱起,慢条斯理地道:“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身在店里无论是衣着穿戴,还是仪表形象,最最重要的就是干净整洁。你弄了这一脸的腌臜,若是让客人看到,还能有半点食欲。”

范十三知道这位大先生的脾气,最是有名的笑里藏刀,越是与人和气说话,往往下刀越狠。他慌忙撩起身上的围裙,往脸上一顿狂擦。

小伙计咬着嘴唇笑道:“尤其像你,七老八十了,本就不如年轻的细嫩白净,再不注意,莫说客人见了讨厌,就是赤精猪见了也提不起半点食欲。”

范十三一听不禁嗷地一声又伏在地上,咚咚地又磕其响头:“大先生,大先生,我真的只偷尝了十几滴原液。求您饶我一条老命,我这就通知家里,将这十几滴原液的钱,双倍给您补上。”

小伙计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要你双倍的赔偿,就按我刚才说的数,再给你抹个大头,让你家里凑四百四十枚中级灵石过来。”

“大先生,我家.....呃.....”

范十三只哀嚎了半声,便一下子没了声音,一张脸涨成猪肝般的紫红颜色,双手捂着脖颈,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喉咙。

“我说过多少次了,店内不许高声喧哗,怎么一点记性也不长?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这些日子你就受点委屈,到猪圈里与赤精猪做个伴。”小伙计不耐烦地瞥他一眼:“我自会派人给你家里传信,以百天为期,把灵石给我凑出来。百日之后,每差一块灵石,我就拿你家里的一个嫡亲后代凑数,与你一起,剁碎了喂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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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哥,你是不是心疼那些灵石啦?”殷小小见殷勤下楼以来就皱着眉头不说话,偷偷扯了他的衣袖道,“我身上的灵石都买了丹药和玉简。不过没关系,等下我把殷公子他们的灵石全都拿过来给你。尤其是我大哥,数他吃得最多,却厚着脸皮等你掏钱。”

殷勤回过神儿来,哈哈笑道:“殷勤哥多暂在意过金钱灵石?我刚刚只是在想一件有趣儿的事,走神儿而已。”

“什么有趣的事,给我说说?”

“现在还没想通,等我想通了在讲给你听。”殷勤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大步走出聚香斋,过了明天就是开脉的日子,这才是他当前紧要的事情。聚香斋没有长腿,那个看不透模样的小伙计可以留着以后慢慢琢磨,不过那家伙的小肩膀倒真是柔弱的很。

第79章 期待

青帝,全称为九转玄上圣尊妙有混元万德无量青虚天尊上帝玉灵老君,又称青虚老君,或者青虚上帝。

野狼镇的青帝庙,占地一十八亩,庙里供奉的青帝,传说乃是万年前飞升天外的大能之士青虚子。青虚子的原名已不可考,众人只知道他是东周修士,乃是天资绝代,万年不遇之修行奇才。修行不过八百年便突破元婴进阶化神,又经三百年,青虚子孤身潜入坠星海,擒上古神龙于无底海渊之中,最后乘那神龙飞升天外,成为此界人族最后一名载入史册的飞升修士。

青帝庙的正中便是十丈见方的祭奠青帝的青帝台,此时,青帝台上香炉巨鼎之前多了一张巨大的青石条案。条案上整整齐齐地摆放了五个洁白温润的玉盒。每个玉盒都是一尺宽,三尺长,盒盖上刻有万兽谷五位峰主的座下灵兽。从左到右依次是,铁翎神鹰,金刚巨猿,墨鳞狂蟒,白头老鹤,以及花脸狸猫。

在青帝台的台阶之前,放有一块脸盆大小的青灰色的扁圆石头,此石就是大名鼎鼎的验灵石,开脉修士只需将手按在石头上,稍微调动灵力,此石便可感应出修士身上五支灵根的五行以及阴阳属性,并以五行之不同颜色表示出来。

在青帝台四周,按照八卦的方位,一共搭建了八百座五尺见方的竹棚,竹棚的门上挂了一个小牌,上面标记着此棚所处的八卦方位以及编号。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在这些狭小的竹棚之内,两千多的凡人俊杰将要向他们的长生大道,发起冲刺。

万兽谷此次开脉大会的规模远远超过之前的几次,初步估计进入野狼镇参加开脉的凡人将超过三千大关,几乎比以往多出一倍。

为此万兽谷方面特别在青帝庙增加了近百座竹棚,受限于灵草蒲团的数量,这八百竹棚,已经是万兽谷所能承担的极限。

由于每个人服用开脉丹之后,到灵根萌芽发生的时间有长有短,短的只需三两时辰,长的则有可能一天甚至两天,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四成左右的凡人服用开脉丹之后,枯坐大半天却毫无消息,最后不得不接受自己无法开脉的残酷现实。

对于大多凡人来说,开脉的时间大致在五六个时辰左右,也就是说从早上辰时青帝庙开门一直到傍晚的酉时青帝庙不再接收凡人入内,基本上一座竹棚每天只能接纳一名凡人。三千凡人想要在这八百竹棚内开脉,怎么也要四五天的时间。

今日是青帝庙开脉大典的第一天,天刚蒙蒙亮,庙门之外便排起了弯弯曲曲的长队。万兽谷对于可能出现的拥堵冲撞早有准备,提前便在庙门外派有专人负责组织秩序。

凡人不比修士,这些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凡人青年,一路之上可谓历尽艰辛,甚至很多人都有过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

当他们站在青帝庙前,想到再有几个时辰就将破茧成蝶,跨入仙途,一张张稍显稚嫩的脸上,早就写满了激动与渴望的情绪。他们虽然风尘仆仆,却也难掩那种青春少年之激扬锐气!

不过在队伍前面,靠近大门的位置上几个互相依偎着的老兄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说他们是老兄,还是客气的说法,与他们身边那些充满朝气的年轻人相比,他们其实应该被称为老叔才对。

老叔中最年轻的一位看起来也有四十开外了,已经在此排了一宿,此刻正睡眼朦胧地一个劲儿地打哈欠。其他几个的精神儿还不如他呢,相互挤靠着坐在地上,发出阵阵的呼噜声。

站在他们身后的一位年青后生实在忍不住了,捅了捅那打哈欠的老叔,有些好奇地问道:“请问,这位老兄,您也是来参加开脉的?”

“啊!咋啦?”老叔瞥了后生一眼,肯定地点点头。

“他们呢?也都是来开脉的?”后生指指挤成一团的几位又问。

“啊,咋啦?”老叔还是那三个字。

后生撇撇嘴道:“你可知道,人的年纪一旦过了二十,可就基本开不出灵根了?”

“啊,咋啦?”

“你爱咋拉,就咋拉吧!”后生心中涌起便秘般的烦躁,他已经在这里枯等了两个多时辰,本想找人攀谈几句解解腻歪,谁知竟碰上一个连句整话都不会说的蠢货。

“别睡了,别睡了!一会开饭了!”那蠢货噎了后生三句,又将挤靠着睡觉的几位踹醒了,大声吆喝着,“马上就到时辰了,都醒醒,抓紧活动活动,一会开饭多吃点。”

后生在一旁听的直翻白眼,心道这几个蠢货别是以为庙里施粥才大半夜跑来排队的吧?不过他这次却是忍住了,没搭理那几个揣着袖子在原地蹦高的傻子。

“哈哈,没想到你们几个排的这么靠前啊?我以为你们还在后面,让我好找。”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从后生身后传来。

后生循声望去,见四男一女,五个与自己岁数相当的年轻人正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哎呦,您几位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跟家多歇会儿,等辰时掐点过来就行,我们几个在这儿盯着,绝耽误不了您几位的正事。”刚刚还只会说咋啦的那位老叔,此刻却鬼上身一般,点头哈腰嘴巴那叫一个甜。

为首的少年,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言谈做派却给人事故老到的感觉,他拍拍那老叔的肩膀,笑道:“我说不急,他们几个却等不急了,非要过来。哈哈,辛苦几位了。”说话间少年便顺势往对方手里塞了锭银子。

那几个老货得了银子,全都笑开了花,将位子让给那几个少年,屁颠屁颠地走了。

年青后生心中不忿,想皱着眉头想要说些什么,却正好对上其中一个拿着折扇的精瘦少年的眼光。

后生只觉得心中一紧,有种被荒原青狼盯上的感觉,他的喉咙动了下,终是没敢发出声来。

不过就在他觉得气馁之际,后面的队伍里突然有人高声喝到:“一个蛮人,也敢混到这里开脉吗?”

第80章 手势

殷勤循声望去,竟然在队伍里发现了一个熟人,殷铁城之子殷公壮。想当初正是这货手持一枚灵符,将殷勤吓得够呛,为了防备他甚至不惜巨资买下血符,还阴差阳错地差点因为强行使用血符叠加而丧了性命。

没想到,被那场突如其来的山洪阻断之后,殷勤就再也没见过殷公壮。当他收敛殷铁城遗物的时候,也曾想过,不知道那些跟随殷铁城的殷家子弟的命运将会如何。这个念头只在殷勤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当时的他自身尚且难保,哪有闲心去操心别人的命运。

殷勤后来分析,那些跟随大部队的弟子情况并不乐观,即便他们幸运地躲过了那群铺天盖地的君蚁,整个队伍中实力最高的就是一个炼气七级的宋长老。

这宋长老也是个宅修,很少参加殷勤他们外出狩猎的行动,于荒野中求生的经验严重不足。殷勤自忖,若是在荒野中对上宋长老的话,甚至不用暗石偷袭,都可以将宋长老成功猎杀。殷勤不相信以宋长老的能力,可以将大部队成功带出大仓山。

要知道,他一个人带着殷家四兄妹翻山越岭,一路上都是险象环生,宋长老的队伍里可是好几十口子人呢,不知道有多少荒原妖兽,甚至心怀叵测的修士会将他们视作送到嘴上的肥肉。

问题是,除了殷公壮他并没有看到其他任何熟悉的身影。

而此刻,殷公壮正指着他,义愤填膺地向围观者介绍道:“此人名叫殷勤,乃是我们小仓山殷家的一个蛮奴。此次我殷家集结几十青年才俊来参加这万兽谷的开脉大典,没想到中途先是遭遇山洪,后又被君蚁袭击,可谓是历尽劫难。更可恨的是,此奴不思为主分忧,反倒趁乱杀人夺宝,抢了我殷家的大笔灵石,此刻竟然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妄想参与开脉大典......”

殷勤还没说话,一旁站着的殷家兄妹早就眼中喷火,殷铁城父子在他们眼中无异于杀父弑母的仇人。殷公子鼻孔里喘着粗气,宛如红了眼疯牛,正要冲过去,却被殷勤一伸手拽了回来。

“你别拦着我。”殷公子朝殷勤吼了一声,又向身边的老二老三瞪眼道,“你们俩个一动不动地挺尸呢?还不跟我上,一起弄死这小子!”

“我要爆了他的菊花!”殷小小握着拳头刚叫嚣了一句,便被殷勤揪住了一边的丫头髻,歪着脑袋冲殷勤道,“殷勤哥,你干嘛拦着我?”

殷勤不顾得与他们解释,而是朝着正趁乱往人群里钻的殷公寅吼道:“老三,你特么给我站住!”说完又朝殷公丑瞪了一眼道,“你给我把老三拽住了!。”

殷公丑是殷家兄妹中,脑子最灵的一个,也是对殷勤最服气的一个,他虽然也恨不得冲过去生撕了殷公壮,但既然殷勤不让他们动,其中必然有他的道理,再被殷勤这么一吼,想也没想就将殷公寅给死死揪住了。

殷勤怕殷公丑一个人制不住殷公寅,便松开了殷小小的丫头髻,冲她冷然道:“去把你三哥手里的刀子给我卸了。”

殷小小从来没有见过殷勤如此的凶相,吓得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儿,又拼命忍住。走到自始至终都一声不吭的殷公寅身边,捏住他的胳膊,将他手中紧握的利刃给夺了下来。

“都给我排好队,等着开脉。”殷勤将殷家兄妹全都拢在自己身边,冷着脸又训了几句,见他们虽然咬牙切齿面有不甘,却到底不敢违背他的意志,这才稍稍放心地转身面对着还在破口大骂的殷公壮。

此时殷公壮已经将话题扯到了他老爹殷富贵的身上,先说他们的血脉如何不堪,乃是最为下贱的乌龟王八种,又说他爹殷富贵为人如何不堪,用下贱手段勾引家中未经世事的女仆,这才生下了殷勤这个贱种。

殷勤一言不发,仿佛石雕泥塑般地站在那里,任凭殷公壮如何辱骂,却连一点回应都没有。他如此的表现,别说殷公壮了,就连周围看热闹的群众都觉得没了兴趣,与其围观一个疯子对着木偶骂,还不如各回各家,继续吃瓜呢。

突然,殷勤抬起手,他看也不看殷公壮,却是盯住了人群中一个面色阴冷的中年文士。他先用两根手指比了下自己的眼睛,然后掉转手腕,两根手指朝那文士遥遥地点了两下,嘴角泛起轻蔑的笑意。紧接着,他的手势一变,由代表“我盯上你了”的挑衅,换成了前世最具侮辱性的沉默战书,他朝那中年文士狠狠地竖起了一根中指。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人们从未见过这种奇怪的交流方式,却又能毫不费力地体会到其中的含义,尤其是殷勤最后那面色狰狞地朝天一指,竟让不少旁观者不由自主地菊花为之一紧,心中泛起莫名的寒意。

“你放肆!”那中年文士修为已经达到筑基中期,也是能在野狼镇横着走的人物,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个蛮荒贱种,以如此手势侮辱,饶是他心机深沉也不禁勃然大怒。袍袖微抬,一股强大的暗劲排山倒海般地朝殷勤袭来。

殷勤早有准备,身子往下一矮,全身血脉贲张,正要用全力去扛这股暗劲,空中忽然传来一记冷哼,紧接着清风拂过,那股暗劲尚未临身,便被那股突如其来的清风扫荡一空。

同一时刻,那中年文人也仿佛身受重击,闷哼了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万兽谷开脉大典开启在即,再有扰乱秩序者,我必让他五根俱废!”深沉悠远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众人之中有几个见识广的,已经开始交头接耳:“是墨鳞老祖,没想到今年的开脉大典竟让是墨鳞老祖亲临督镇!”

“哈哈,借刀杀人方青主,没想到这回姓方的借来的刀,却砍了自己的头,真是报应......”有人认出那中年文士的模样,正在幸灾乐祸,却被边上的好心人一把捂住了嘴巴:“你特么活腻味了?你这话若是让那姓方的听到,当心他给你来这个!”好心人学那年轻蛮子的样子,也做了个中指上插的动作。下一刻,好心人便觉得心中一阵酥爽痛快,他心中暗道,不做不知道,没想到如此简单的一插,竟然比骂他个千言万语还觉得痛快!

第81章 逞强

“殷勤,你怎知道万兽谷竟有老祖在暗中监视?刚才真的好悬。”殷公子虽然尚未开脉,但他爹好歹是筑基修士,从小耳濡目染之下,眼力却还是有的。

殷勤心中泛起无奈的苦笑,万兽谷在青帝庙前摆下如此大的阵仗,怎会容许有人在典礼之际捣乱生事?他虽早料到这个结果,却还是算漏了一点。他万万没想到,竟然有金丹老祖坐镇此地,刚刚那一股清风看似和煦轻柔,实际上却像是柄软刀子一般,将那筑基修士的暗劲荡开的同时,那柄软刀子便也露出了锋利的双刃。

众人只看到那阴冷修士受创而口吐鲜血,却没人知道殷勤所承受的打击并不比那修士少上半分。此刻殷勤强忍着胸腹间激荡的血气,脸上却尽量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沉静表情,他便是打肿了脸,也要撑成个胖子。

那面色阴冷的中年修士,静静地盯着殷勤,仿佛一条立起上身的蛇。殷勤平静地与他对视,感觉那修士的目光好像蜥蜴的舌头一样,在他的脸上舔过,虽然隔着距离,却仍能让他体味出那种冰冷湿腻的寒意。良久,那修士胸膛微微抽动了一下,嘴角再次渗出一丝鲜血,他最后深深地盯了殷勤一眼,方才转身离去。

殷勤目视着他消失于人群之中,眼光瞟向殷公壮之前的位置,这货倒是机灵的紧,此刻早就没有踪影。

“那个筑基修士和殷公壮是一起的?”殷公丑看出其中端倪,却一直等到殷勤动了,方才凑过来低声问道。

“那人姓方,叫方青主,以后要想办法查出那个修士的根脚。”殷勤淡淡地说道,他的感应力灵敏无比,早将众人的议论听了个仔细,之前也是靠这感应之力找到了藏于暗处的阴冷杀机。如果他所料不差,殷公壮突然跳出来挑衅,多半是受了这个方青主的指点。

殷公丑点点头,他忽然觉得相比即将开始的开脉大典,殷勤交代的这个任务似乎更让他觉得有种莫名的激动。

“殷勤哥,多亏你刚才拦下我,他们说暗中出手的人,竟然是万兽谷的金丹老祖,真是太可怕了。”殷小小后怕地扯着殷勤的衣袖,她双丫髻的一边发髻被殷勤揪得散开来,半边头发披散着,像个疯丫头。

殷勤笑道:“赶紧把头发弄弄,小心等会人家嫌你衣冠不整,不让你进去。”

殷小小撇了撇嘴心道,刚才揪得人家好疼。不过下一刻她便忘了此事,一边梳理发髻,一边有些激动地道:“殷勤哥,你刚才的那两个手势真的好帅哦!尤其最后那一下,以后我与别人过招,也给他们来这个!”

殷勤笑着摇摇头,刚想说她胡闹,他脸色忽然变得惨白无比,紧接着一张嘴,噗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直到刚刚殷小小梳理发髻的时候,殷勤才能确定一直“黏”在他后背上的一道几乎微不可觉的气息终于撤走了。

这道气息没有方青主的目光那般阴森冷寒,却偏偏让他有种如芒刺背的危险感觉,他可以断定在殷公壮与方青主之外,盯着自己的还有另外一个神秘的存在。

危机的解除,使他的心神稍微松驰,那股被他强行压制下去的血气便再也抑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三尺多远,将殷家兄妹全都吓得够呛。

“狂妄!”野狼镇外的野狼丘上,一个面色灰暗的消瘦男人发出一声冷哼,“仗着一点点血脉之能,竟然妄图强行压制本祖的百里清风,纵然逞得一时强,却彻底伤了经脉,与大道绝缘了。”

“老祖宅心仁厚,对这种不知好歹的小人,只是略施小惩,已是莫大的慈悲。”男人身边,一个模样英俊的年轻修士脸上露出不屑的目光。他的修为与方青主仿佛相当,在筑基修士的眼中,一个尚未开脉的蛮人,就像那些在地下漫无目的四处乱爬的蝼蚁一般,甚至不值得他的目光为之停留。

殷勤喷出一口鲜血之后,觉得胸口压抑的感觉稍微缓解,他朝一左一右架着他的殷公子与殷小小摆摆手道:“我没事,不用扶我...”只是他的话音未落,便又是控制不住地喷出两口老血。

殷小小感觉胳膊上猛地一沉,殷勤的脚下一软再没半点力气,全身重量便都挂在了殷小小和殷公子的胳膊上。

“我们不开脉了,得赶紧带殷勤哥找人医治!”殷小小手忙脚乱地从兽皮袋里掏出一大把各式的小药瓶,递给在一旁干着急却插不上手的殷公丑道,“你赶紧给殷勤哥喂些灵药。”

“喂哪种灵药?”

“我哪知道,每瓶都倒一些!你动作快点,怎么连药瓶都打不开?”殷小小额头见汗,一个劲儿地催促殷公丑。

他们这边乱做一团,青帝庙内一直冷眼旁观的蓝雀与狗丫儿却都皱起了眉头。

“那小蛮子,竟然真的接下了墨鳞老祖的百里清风,而且还坚持了那么久!”狗丫儿不敢置信地传音道。

“墨鳞老祖的百里清风看似春风拂面,底下那种波涛暗涌的阴柔之力却最是难缠。”蓝雀的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道:“他不知深浅,一味逞能,若是学那方青主当时便趁着气血翻腾将浊血吐出,虽然一时伤重却也不会留下什么隐患。可他偏偏强行压制,以至百里清风的阴柔之力在体内来回激荡,不但会摧毁他的经脉使灵根无法萌发,严重的话甚至切断他的血脉传承。”

狗丫儿知道蓝雀说的没错,咬着嘴唇犹豫半天才道:“我这有一颗小玉露丸,要不要给他服下?毕竟他是老祖钦点的人,万一有什么闪失,咱们也不好交代。”

蓝雀叹了口气道:“小玉露丸治疗这种阴柔内伤并不对症,我看墨鳞老祖那记百里清风并未真正发力,想来只是略施惩戒,并没想要取他们的性命。那小子自作自受也怨不得别人,你这小玉露丸还是留着.......呃?”蓝雀话说一半却忽然停下,瞪着庙外的殷勤,悄声问狗丫儿,“你可看清他刚刚吃的丹丸了吗?我怎么觉得好眼熟?”

“我也觉得眼熟!”狗丫儿凝神望过去,正巧殷勤倒空了瓶里的丹丸,他的手上无力,那丹瓶从指尖滑落掉在地上。

“赤龙丹!”狗丫儿禁不住叫出声来,对面蓝雀姐小嘴张得,简直可以塞进一枚鸡蛋!

第82章 一定

“那个吐血的,有事没事?”几个身着蓝衫的年青修士,快步过来,其中一个朝殷勤他们呵斥道,“有事赶紧去看大夫,不要混在队伍里,乱了秩序。”

殷公子的衣襟上都被殷勤喷上了血迹,听了这话,眉毛一挑正要发作。殷勤赶紧扯了下他的衣襟,对那蓝衫修士强笑道:“没事,没事,我只是稍感不适,过会儿就好,用不着看大夫。”

蓝衫乃是万兽骨外们弟子的标准色,殷勤瞄了一眼那人胸前的兽标,见是只漆黑的鳞蟒,心道:八成此次的开脉大典就是由这墨鳞峰负责组织运筹,不但有墨鳞老祖亲临督阵,下面跑腿办事的也都是墨鳞峰的弟子。

几个蓝衫修士的目光扫过地上的血痕,由见殷勤尤自嘴硬,都是冷笑连连。又见周围还有好奇旁观的好事者,便大声呵斥着将人群驱散。

殷勤说过那番话,血气再度涌起,一阵急促的咳嗽,嘴角便又现了血痕。殷小小他们见了,都说还是先回客栈,等殷勤稍微恢复再过来开脉也不迟。

殷勤态度坚决地表示没关系,又说他身上的老龟血脉皮实的很,将浊血吐尽也就好了。殷小小将信将疑,又劝殷勤再吃些丹药。

周围有见多识广的,早看出殷勤服用的竟然是赤龙丹,便与边上的人交头接耳,不大功夫,大家再看过来的眼神就都变的怪怪的。

殷勤也顾不得许多,从兽皮袋里掏出一瓶赤龙丹,开了盖便一口全都倒入嘴里,如此一连狂吞了三瓶,方才住手。殷小小迫不及待地问他,感觉如何?

殷勤苦着脸正要说话,忽听青帝庙中钟声悠扬响起,在万众瞩目之下,厚重的庙门缓缓开启。

殷勤原来想的挺简单,以为大家排着队,进到庙中买下开脉丹,然后找个窝棚钻进去,静候开脉就行。

实际的流程却比他想象中复杂的多,每一个购入开脉丹的凡人,都要登记造册。具体的内容,不但包括姓名年龄,籍贯家乡,更过分的连祖上三代的详细情况也都要记录在册。除此之外,还要录入能够为这些信息提供担保的保证人的情况,以便日后万一需要,宗门会找保证人查明真伪。

不过他仔细想想,万兽谷如此谨慎倒也有些道理,毕竟如果加入宗门,连外门弟子每月都会得到一枚低阶灵石的补助。一枚低阶灵石对于修士来说,算不得巨资,但换作普通人家,一辈子也赚不到一枚这样的石头。

人家免费提供灵石,自然将修士的根脚查的清清楚楚才行。

殷勤他们排在前面百人之内,也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方才进入青帝庙中。迎面便是一张好长的条案,后面并排坐了七位负责造册的万兽谷弟子。一边按照科目提问,一边笔走龙蛇在纸卷上写写划划,问过一人,便整好写满一份薄薄的册子。

轮到殷勤的时候,发问的弟子为难了,殷勤只能提供他爹的基本信息,其他信息一概不详。那弟子咬着毛笔琢磨半日,便自作主张地在那小册上胡乱填写了。殷勤偷眼看去,终于知道他爷爷的名字叫做殷长寿。

好容易“造”了本册子,殷勤拿着那本新鲜出炉的册子往右手边的钟楼去购开脉丹。这回的程序就简单的多了,他们几个手上持有万兽谷的请柬,交上两块灵石之后,又每人找还了二十枚低阶灵石,以及一块带有八卦标记以及数字的符牌。

换得的开脉丹有鸽子蛋大小,外面用红绸包裹,扯开红绸,里面是用蜜蜡封好的丹丸。领到丹丸,又有一位青衫修士将他们每示人一组带到一处影壁面前,让他们看上面画的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图像。

万兽谷身着青衫的修士皆是内门弟子,修为都已经达到了筑基以上,在凡人眼中已经和飞天遁地的仙人没啥两样。

一众心怀高远的少年望着那青衫修士,眼中满满的全是崇拜之情。青山修士的年纪在四十左右,举手投足一派仙风道骨,不但生的一副好皮囊,口才也是上佳,比照着影壁上的画像,将服下开脉丹之后,打坐的时候,应该观想的部位以及调整呼吸的方法给大家细细道来。

其实这些应该注意的事项,大家在临来之前早都烂熟于胸,就连殷公子那般皮懒的性子也被他爹拧着耳朵硬逼着将这些东西背诵得滚瓜烂熟。

尽管如此,当那青山修士讲解之时,少年们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不敢漏听一丁点儿的细节。

那青衫修士的讲解倒也让人觉得值回票价,硬是将一番枯燥的理论,旁征博引,口若悬河地讲得异常动听。少年们围在他身边,听得如痴如醉,唯有殷勤站在人群外面,哈欠连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那青衫修士瞟了一眼殷勤,眉头微微皱起,他默运玄功,霎那间整个人都放佛被一种动人心魄的光辉所笼罩,这光辉仿佛有种让人不能自拔吸引力,就连一直在树上跳来跳去的两只麻雀也忽然停下来,站在树杈上,歪着头呆呆地望着他。

不明真相的凡人会认为此乃仙人的神通,其事说白了却是一种利用神识去影响旁人心智的功夫。筑基修士使用此法,在实战中的效果不大,但用在这些未开脉的凡人身上,却是屡试不爽,颇有奇效。

青衫修士满以为圈外那蠢物会被自己的神色吸引过来,谁知那货竟然靠着廊柱迷瞪上了。一股怒气在青衫修士心头涌起,只是顾及此乃宗门大事,他强忍着没有出手教训,但却在心里牢牢记住了蠢货的模样。

他不知道的是,殷勤之所以这么困顿,纯粹是因为先前喷出了大量精血所致,虽然吃了好几瓶赤龙丹,但那东西只是帮助精血再生而已。作为依靠血脉的蛮人,补充精血的最佳办法便是找一处无人打搅之处昏昏大睡。

殷勤强挺着没有一头扎在钟楼这边,昏睡过去,只觉得那讲解的家伙没完没了好生烦人,好容易等他收了舌头,殷勤便将殷家兄妹召集在一起,嘱咐大家两句,就准备按照符牌上的方位去找那竹棚,先睡一觉再说。

“殷勤哥!”

殷勤回过头,看见殷小小朝他挥舞着拳头满脸鼓舞的表情:“你一定要开脉啊!”

殷勤哈哈一笑,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这个丫头片子真是欠揍,不知道电影里最忌讳’一定’这两个字吗?”

第83章 开脉

殷勤手中符牌上写的是坎二二,代表坎方的第二十二号竹棚。坎方位于正北,殷勤辨明了方向,急匆匆地走到青帝庙正北方向的一片竹棚区。负责照看这片区域的,是个身着蓝衫的老者,看他的样貌,年纪应当在六十以上,炼气后期的修为。在他这个岁数上,再想冲击筑基就很困难了,估计他也是放弃了这个念想,才出来替宗门做些琐碎的事情。

老者检验过殷勤的符牌,一边带着他往二十二号竹棚走,一边面无表情地唠叨着:“按照宗门的规矩,凡在竹棚内开脉者需事先缴纳三枚低阶灵石,其中一枚灵石是你开脉之后验脉所需,不过你若无法开脉,这枚灵石也不退还。剩下两枚灵石可供你在此处待六个时辰,若是六个时辰之后,还未能开脉,继续占用此棚的话,则按照每三个时辰一枚灵石的规矩,收取灵石。”

殷勤经过刚才一番疾走,体内的血气又有波澜,走路时便一个劲儿地咳嗽,来到竹棚的门口,更是咳出一大口的血块。见那老者面带诧异地看着他,殷勤从兽皮带里掏出十块灵石道:“我先订两天半的,不够再补。”

老者接过灵石,脸上闪过一丝嘲笑的神色,补充道:“宗门的规矩,凡收到的灵石,无论是否用够数,一律不予返还。”

“知道了。”殷勤不耐烦地应了一声,钻进竹棚,将门带上,眨眼的功夫里面就响起了带着节奏感的呼噜声。

老者在门口翻了个白眼,然后朝地上啐了一口,小声骂了句:“怪鸟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青帝庙是在辰时整开的门,等到过了中午,庙门口就时不时地传出唱念的声音。

“陈四郎,五行缺二,两阳火,一阳金,一阴金,一阳水,脉开中下品。”

“赵胜,五行缺一,一阳金,一阴金,一阳木,一阴火,一阳水,脉开下品。”

“刘长午,未能开脉。”

“周小蛾,未能开脉。”

“李有年,五行俱全,一阳木,一阳金,一阴木,一阴土,一阳水,脉开下下品。”

…...

唱念之声宛如平缓之江水,徐徐而来,虽然并不高昂响亮,却能让等候在庙门前的每一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些等候自家子弟的亲人们,也随着那唱念之声,或唉声叹气,或面带愁口,或手舞足蹈,演出人间百态。

更有那有经验的旁观者,面露不屑的神色,按照以往的经验,开脉的时间越长,往往越能开出上品的灵根。现在午时刚过,尚且不到平均开脉的时间,最多也就是开出个中下品的灵根来。真正的好戏,要等到傍晚时分,甚至深夜,才会上演。

而此刻最紧张的则是那些还在排队等待进入青帝庙的少年,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有人从庙里出来便哭嚎着瘫软在地,有人唉声叹气,有人苦笑连连。没办法,先出来的这些人,即便是开出了灵根,也多半止步筑基,与长生大道无缘。

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接近黄昏,青帝庙停止接纳新人入内,这时从庙里出来人的频率也渐渐加快,那唱念之声便一声接着一声不觉于耳。

“阴公丑,五行缺二,两阴金,一阳金,一阳土,一阴木,脉开中下品。”

殷公丑的灵根报出来,看热闹的人群中便发出一阵轻微的叹息,有行家评论道:“此脉可惜了,三金根里竟然有两支阴根,哪怕换成两阳金,一阴金,便可列入中品灵根了。可惜了哦,最多到宗门里当个仆役管事直流,混个不愁吃喝而已。”

问题是,这位老兄嘴里虽然连说可惜,脸上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笑意,想当初他也是参加过开脉大典的人,却是连脉都没得开。

殷公丑的神态到也轻松,他走出庙门在大家事先约定的距离庙门口不远的一棵大树之下转了一圈,见没人在此等候,不禁有些沮丧,自言自语道:“奶奶的,都没出来呢,难不成我的灵根最差劲了?”

正念叨着,青帝庙中便传来了唱念之声:“阴公子,五行缺二,三阳土,一阴金,一阳木,脉开中上品。”

“老大竟然开出个中上灵根,比爹的不差!”殷公丑一听赶紧往庙门口跑去,远远地就见殷公子拉着个长脸出来了。

殷公丑冲过去,照着殷公子肩膀锤了一拳道:“行啊,老大!竟然开出个三阳土,都赶上爹的灵根了。”

殷公子一愣,反问道:“不是三阴土吗?咋变成三阳土了?”

殷公丑被问的也是一愣,赶紧拿过殷公子手上的写着灵根属性的兽皮卷,仔细分辨了半日,方才肯定道:“这人字迹写得潦草,不过肯定是三阳土,否则不会给你中上品的评语。”

殷公子一听这才云开雾散,拉着殷公丑道:“饿死我了,赶紧买点吃的去。”

殷公丑甩开他道:“你自己去买,老三小妹还有殷勤他们都没出来。”说话间,他的脸上便带了一丝喜色,越往后开脉的人,越容易开出上品的灵根。他恨不得殷小小他们在里头憋上一宿才好。

不过没过半个时辰,殷公寅也出来了,他虽出来的晚,开出的灵根却和殷公子差不多,也是中上品的灵根,属于那种努把力能够摸到内门弟子门槛的那种。只不过他的主属性是两阳金,一阴金,外加一阳土和一阴木。总体来说,三金得一土相生,比殷公子的好些,却又不如殷公子的三阳土那么纯,所以也得了中上的评语。

若是按照那些瞧热闹的“行家”的看法,殷公寅则更是可惜,若是能将那一阴金换成阳金,别说内门弟子,就是真传都有可能了。

殷公寅平时总爱阴沉着脸儿,此刻却也有些喜上眉梢的感觉,又听了殷公丑的灵根只是中下品,心里便很是纠结,他好想吟一句诗词宽慰一下二哥,憋了半日才叹了口气道:“奶奶的,开脉之后,竟将我作诗的灵感全弄没了。”

第84章 熊孩子

从傍晚的酉时一直到戌时天全黑这段时间是人流最大的一个时段,无论开脉成功与否,以及开出怎样的灵根,几乎八成的少年都在这段时间内“消化”掉了开脉丹的药力。

今年万兽谷的开脉丹药力很足,有超过六成的少年成功开脉,其中又有三分之一开出了中下品以上灵根。如果后面几天也能将今天的成绩保持下去的话,也就意味着三千少年中将有超过五百人达到进入宗门的标准。当然,其中又有超过半数的中下品灵根少年只能进入宗门充当办事的杂役。

即便是进入宗门担当杂役,也是个抢破头的美差,甚至有些精于算计的世家,会让开出中品灵根的弟子主动降格,不去做那着蓝衫的外门弟子,而是换上灰袍去做杂役。一个中品灵根的修士,即便侥幸过了筑基这一关,再想在长生大道上更进一步去冲击,绝对是千难万难,成功率不及万一。

从现实的角度考虑,与其做个每月只能领到一枚灵石的苦哈哈,不若转行去做杂役。杂役明面上的月入是一枚金叶子,但若能捞上个油水富足的差事,私底下的收入甚至会超过那些没有门路的内门弟子。

因此那些开出中品以下,下品之上灵根的修士,虽然心中有点小沮丧,但想开之后,也是个个面带欢颜。

戌时一过,天色虽已全黑,但青帝庙上浮起上万盏小焰炎灯,将庙里庙外照得宛如白昼一般。按照万兽谷方面的统计,今天一共有九百八十三名开脉少年登记在册,其中包括第一批进入竹棚的八百少年,以及临近酉时又陆续补进的一百八十三人。

负责总理开脉大典的是一位筑基后期的修士姓邢,乃是墨鳞峰上三堂的一位长老也是主事,今年的开脉大典交由墨鳞老祖督办,具体的差事便落在了邢长老的身上。

此刻邢长老正在翻看一本册子,上面记载了截至到目前,所有开脉少年的灵根属性。邢长老手中持着一支毛笔,边看边将那些他认为可造之才的名字圈下来,等会自有手下的亲随弟子提前去与这些少年的家族接触,争取他们能够在开脉大典之后选择加入墨鳞峰。

宗门的开脉大典由各峰轮流负责,除去占大头的开脉丹之外,其他一应开支都由主办的峰主负责筹措。作为回报,主办峰可以提前与那些开脉弟子接触,尽可能多地将好苗子收于门下。

邢长老将册子上的人名清点一遍,问身边人道:“王执事,第一批那八百少年,尚有几人还在竹棚之中?”

王执事是个四十左右的青衫修士,一脸的精明干练,所有的记录早就存在他的脑海之中,被邢长老点名,想也不想径直答道:“回禀主事,目前尚有十五人还在竹棚中未曾出来。”

若是未从未操办过开脉大典的生手听到这个数字,肯定会大吃一惊,因为能够憋到现在尚未开脉的,几乎有八成的几率会开出上品的灵根。而在此之前开脉的那九百多人中,只有一人开出了五行缺三的灵根,可惜的是,其灵根组成为三水,两土,结果只得了个中上品的评价。

邢长老也是参与过七八次开脉大典的老司机了,闻言只是无可奈何地笑笑,将手一挥道:“去把那些睡迷了的都唤起来吧,别让家里人在外面久等了,宗门也不差他们这一两块灵石。”

王执事点头应是,每此开脉大典都会有几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服了开脉丹之后,枯坐上个把时辰便抵挡不住困意打起盹儿来。对于这种熊孩子,很多情况下都是随便他们睡去,只要最后把灵石补上就行。

王执事领命出去,功夫不大就听见庙门外传来大人的喝骂与熊孩子哭闹的声音。也真是难为了那些在外面溜溜等了一天的家中大人,原以为自家宝贝在里面憋了这么久,肯定会开出个上品灵根来。待看到宝贝们一个个睡眼惺忪地从庙里出来,再听到那冷冰冰的“某某未开脉”的唱念,气炸了肺的家长大人,还不得把这些熊货的尿泡揍出来?

邢长老心回想起一百八十年前自己参加开脉大典时的情形,又想到自己寿元无多,再没有冲击金丹的机会,微微叹息一声,心中泛起恍然如梦的惆怅。

他正自感慨着,却见王执事匆匆进来回禀道:“孩子们都已经赶出去了。”

邢长老淡淡地哦了一声,又问:“可还有剩下的?”

王执事神色复杂地低声道:“还剩了两个。”

“两个!”邢长老眼睛一亮,立马来了精神,要知道以往历届的开脉大会,也就是开出一名上品灵根的苗子,甚至有时连一个好苗子也开不出来。没想到,今天只是开脉大典的头一天,竟然就有两个孩子憋脉憋到现在!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但凡能憋到现在还没开脉的,最少也得是个五行缺三的灵根。这里面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开出上品的灵根来。

会不会在自己的手上开出一个天灵根的苗子啊?邢长老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他虽然金丹无望,但在宗门待了将近二百年,也早生出甚为深厚的感情。万兽谷若是能够开出一个天灵根的好苗子,就相当于预订了一个未来的元婴大能,宗门之振兴就有望了!

“快把这两人的细册与我拿来,他们是何时进入竹棚的,到现在已经多少时辰了?”邢长老连着问了三个问题,却见王执事欲言又止地似有隐情,便按下心中的激动问道,“情况到底如何?”

王执事首先递上一本细册,小心翼翼地介绍道:“此人叫殷勤,是个来自小仓山的蛮人,此刻尚在棚中酣睡。”

“胡闹!”邢长老眼睛一瞪,“不是让你把睡觉的全都赶出去吗?”

王执事苦笑道:“这人已经预付了两天半的灵石,据那看管竹棚的弟子所说,此人就是专程来竹棚里睡觉的。”

“混帐!”邢长老怒道,“两天之后,把此人给我打出去!”

第85章 殷小小开脉

“还有一个呢?不会是个睡不醒的吧?”邢长老被气的没了信心,随口问道。

王执事尴尬地笑道:“不会,不会。还有一个是个女娃,不过......”

“不过什么?”

王执事的笑容更加尴尬:“不过,这女娃和在竹棚里睡觉那个是一路的。”

“什么叫一路的?”邢长老觉得这王执事办事虽然细致周到,唯一就是说话太爱绕圈子,“他们是同乡?”

王执事赶紧又递上一份细册道:“此女名为殷小小,按照她细册所载,那殷勤是她的四哥。”

“此二人竟然是兄妹?”邢长老拿起两份细册,略一比较便皱眉道,“可是这殷勤的细册中,并未提及有个妹妹?”

王执事办事果然滴水不漏,低声解释道:“我问过造册的弟子,这殷勤原本是小仓山殷家的家奴,半年前才去的奴籍,因其父亲于殷家有功,后被殷家的家主收为义子,与殷小小兄妹相称。”

邢长老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这个殷勤可是早前在庙外闹事,被老祖百里清风伤了的那个?”

王执事点头道:“正是此人。”

邢长老微微颔首,心道:难怪此人自暴自弃,想来也是被老祖伤及根本,自知与大道无缘了。这个念头只是在邢长老的心海一掠而过,没有带起丝毫的波澜,一个成了废人的小蛮子,并不值得他走心,他更关心的是殷小小现在的情形。

王执事筑基中期的修为,也曾参与过几次开脉大典,经验非常丰富,戌时一过,他就已经亲自到殷小小所在的竹棚外面,暗中体察殷小小气息之变化,具体他推测殷小小的开脉时间,有可能会拖到转天的子时。

“你带我去看。”邢长老听过王执事的分析,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之色。虽然从理论上说,憋脉憋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开出上品的灵根,但时间过长,也是不行的。比如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有人憋脉的时间超过十二个时辰,甚至憋上一两天才开脉。这种情况反而不佳,即便偶尔有中上品的灵根出现,也会因为憋脉时间太长导致火候过老,伤及根本。

从概率上说,真正能够憋出上品乃至极品灵根的时长,是八到十个时辰,王执事所预判的殷小小的开脉时辰,正好落在这个黄金时段内。

殷小小的竹棚在坤字区,大部分的女修也都分配在这个区域之内。邢长老跟随王执事来到殷小小的竹棚外面,事关紧要,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也不敢托大。他先是摒退四周的闲杂人等,又调整了一番气息,这才缓缓探出神识,将一缕细弱游丝的神识徐徐地伸入竹棚之内,从外表看,邢长老就仿佛一尊石雕的人像,一动不动连呼吸都已经陷入停滞。

又过了半炷香的功夫,邢长老眼皮忽然一跳,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悄声传音给王执事道:”要开脉了。“

王执事手中早就持了一巴掌大的铜镜,此镜与庙前所放的验脉石的作用差不多,是个可以感应出修士灵根属性的法器。听邢长老如此说,王执事连忙将铜镜对准殷小小所在的竹棚,片刻的功夫,就听那竹棚里“噗”地一声轻响,有点像窗户纸被人用指头捅破的声音,这种响动其实极其微弱,只有开脉的修士才能听到。

王执事与邢长老交换了个眼神儿,彼此的目光里都带了一丝激动之色。其实每种属性的灵根在开脉的时候都会发出类似的声响,但只有三支以上的同属性灵根同时开脉时,其声响才会放大到能够被修士辨识出来的程度。

同一时刻,那枚铜镜上显现出三道明亮的红色,代表着三条阳属性的金灵根已经在竹棚里的修士身上萌芽出来。邢长老的心头微微有点失望,三阳金的灵根虽然最少也是个中上品,但距离他所希望的却是相差甚远。

下一刻,当他看到铜镜上出现一明一暗两道青绿痕迹时,心情便是往下一沉,没想到余下的两条灵根竟然是阴阳各一的两条木灵根。金木相克,让他们寄予莫大希望的女娃,竟然只开出了个中上品的灵根。

就在邢长老与王执事大失所望,准备收起小铜镜的时候,竹棚里忽然又是“噗”地一声轻响,这个声音甚至比之前的还要微弱的多,但邢长老却如受雷击般地脸色大变。他一把夺过王执事手中的铜镜,对着竹棚的方向,不错眼珠地盯着镜面。

只有三两息的时间,在邢长老感觉却仿佛有三两年那般漫长。终于,那镜面之上渐渐地竟然又显出一道淡红色的线条,仔细辨识之下,这道红色线条的四周竟然闪烁着点点的金光。

变异灵根!雷灵根!这女娃竟然开出了千载难逢的变异雷灵根!邢长老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以他上百年的修行,竟然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那份狂喜与激动。

要知道变异灵根可是比地灵根,甚至天灵根还要罕见。更何况这女娃竟然开出了变异灵根中极为特殊的雷灵根。雷灵根是阳金遇到阴木所化,其五行属性也是金,这也就意味着里面那个女娃娃相当于有了四条金灵根,并且这四条金灵根全部都是**,再加上以后可以修持雷法所带来的攻击加成.....

邢长老忍不住喘了口大气,他呆呆地望着眼前小小的竹棚,看他那紧张的神色,到仿佛里面藏着个成年体的金刚巨猿。

“雷......”王执事在一旁已经木头人一般地呆了好久,好容易回过神儿来,刚情不自禁地念叨了半句,便被邢长老沉声打断了。

“此女的灵根属性,除了你我之外,绝不可泄露出去。你就在此处守着,务必等此女灵根稳固之后,才可行动。我这就去禀报老祖以及掌门真人。”

邢长老匆匆交代几句,脚下寒光一点,人便御剑而去。

王执事不敢怠慢,掏出随身的法剑,立于竹棚之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虽说开出上品灵根的修士最后都要登上那青帝台,但那是指普通四根同属性的情况,像殷小小这种开出雷灵根的情况,却是要被宗门严格封锁消息的。

蛮墟荒原号称七大宗门,谁也不愿意别家出现一个能够威胁到自己地位的存在,一个最省力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种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第86章 争抢

“我家墨麟老祖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最是爱惜人材,尤其对那些可造就的弟子,更是不遗余力地栽培。现在老祖身边的真传弟子秦枫便是个例子,不到三十岁就已经筑基中期,他的灵根天赋并非最出色的,但纵观诸峰与他年纪相仿的弟子中,他的修为进境却是最快的。”

青帝庙后院西侧的一间厢房之中,王执事满面慈祥地循循善诱,在他身边是发白如雪的邢长老。邢长老平日里是个严肃的性子,脸上常年“凝固”着几道纹路很深的皱纹,此刻这些严肃的纹路也全部舒展开来,王执事每说一句,他便微笑着轻轻颔首,潜移默化中为王执事的劝说添砖加瓦。

在两位筑基修士的对面,殷小小低着头坐在软榻之上,两手玩弄着衣角,一声不吭地不知在想些什么。她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袭万兽谷式样的青色衣裙,代表着她已经成为万兽谷的内门弟子,唯一就是衣服上没有绣任何峰主的灵兽标志。

此刻已是寅时,再有两个时辰才是青帝庙大门再度开启的时刻,殷小小将要登上青帝台,投玉简,决定她将投到哪一峰的老祖门下。

她是在子时开脉的,丑时不到,墨麟老祖与铁翎真人就已经联袂过来探望过她。在得知她肯定会留在万兽谷,而不是回归世家或者是投靠别的宗门之后,两位老祖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两位老祖和颜悦色地问过殷小小家中的情况,得知殷家被灭的惨剧之后,墨麟老祖淡然道:“几个跳梁小丑而已,等下让秦枫走一趟,将赵家和李家剿了。”

殷小小脸上闪过决然之色道:“谢过老祖的美意,不过我家的血海深仇,应该由我亲手去报。”

铁翎真人与墨鳞老祖互视一眼,微笑说好,又勉励她几句今后要用功精进的话,便携手离开。虽然两位老祖的心里都恨不得直接扯了这女娃娃就走,但表面上却是一团和煦,半点不提招揽之意。

铁翎与墨麟老祖前脚离开,巨猿与白鹤真人后脚就到了,又是一番嘘寒问暖,他们两位也都颇有自知之明,一来不如掌门师兄占据天时,二来不如墨鳞老祖占了地利,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亲自过来探望。

好容易把四位老祖送走,花狸峰的蓝雀与狗丫儿便接踵而至。云裳身负重伤无法亲临,她们做为花狸峰的代表,自然也得走上一趟。蓝雀与狗丫儿只是花狸峰的内门弟子,并不知道殷小小身具雷灵根的隐秘,宗门为了掩人耳目,将殷小小的灵根篡改为三阳金加两阴土。

好在凡人只有在开脉的那一刻,灵根初萌,尚未稳定,才会不受控制地溢出所属之五行气息,一般只需半个时辰左右,灵根便会逐渐稳定下来,所蕴含之五行之气也随之收敛凝固。再往后,只有在大的进阶之时,比如筑基,结丹或者结成元婴之际,才有可能发生类似的情形。

等到蓝雀和狗丫儿看到殷小小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这不就是那天跟在小蛮子屁股后头,在聚香斋吃饭的丫头吗?在殷勤那伙人中,除了那个冲着溪边吐舌头的胖子,就是这个一人啃了整条赤睛猪腿的丫头给她俩的印象深刻。

狗丫儿本想提起那天的偶遇,套套近乎,不想这丫头总是心不在焉,只是不停地偷瞟她和蓝雀的头发。说到最后,她们只好盛情邀请殷小小去花狸峰转转。

“嗯!”殷小小很认真地点点头说:“到时还请两位姐姐教我怎么才能辫出好看的辫子。”

两位花狸峰的女修哭笑不得地走了,王执事与邢长老这才有了与殷小小长谈的机会。只是这孩子的脾气挺犟,无论两人如何苦口婆心,却就是不松口,翻来覆去只有一句:“我听殷勤哥的。”

气得邢长老恨不得提上一桶凉水将那在竹棚里呼呼大睡的小蛮子浇醒,然后提着他的耳朵告诉他:让你的傻妹妹选择墨麟峰吧!

相比之下,王执事倒是冷静地多,开始给殷小小分析殷勤的情况,他没敢说殷勤是中了墨鳞老祖的百里清风,却把全部责任推在方青主的身上。只说那隐与人群众中的筑基修士突施暗袭,老祖远在城池之外,救援不及,导致殷勤被其暗劲所伤,并且伤情不容乐观,十有八九会损及他的灵根,使其无法开脉。

王执事见殷小小听了垂头不语,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兄妹情深,可你就是再担心他,却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啊。以你的灵根资质,日后若是得了老祖的真传,莫说筑基,便是结丹也是指日可待,那时你的寿元之漫长将大大超过凡人。你想一想,百年后你的容貌尚未更改,可你的殷勤哥却早成了一捧黄土。到那时,你再想起今天所说的话,便只会觉得荒唐可笑啊。”

“才不会呢!殷勤哥就是开不了脉,也能活上千年万年,他、他的血脉就是天生长寿的!”殷小小撇撇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你是说他的玄龟血脉吗?”王执事脸上泛起一丝冷笑,“先不说这世上是否真有玄龟血脉这种东西,就算他的血脉可以增加寿元,但想活千年的话,血脉也得进阶到妖王级别才行吧?就怕他被那筑基修士所伤,连血脉都已枯竭,进阶之事已是寸步难行。”

殷小小有些得意地说:“殷勤哥虽然吐了好多血,但肯定没事的。你们不知道,他在来的路上曾经斩杀过一条成年铁铃铛,当时把血都流干了,还是吃了我给他买的赤.....呃丹药,反正没过两天,他就又活蹦乱跳了。”

王执事翻了翻眼皮,心道:那小蛮子还真是能吹,连他都不敢说能斩杀成年体的铁铃铛,一个血脉只有一级的蛮子竟然大言不惭吹起牛来。多半是半路斩了条小蛇,就在这女娃面前炫耀而已。

当然以两位筑基修士的身份,也不会为这点小事与殷小小抬扛。王执事呵呵笑道:“你的殷勤哥现在尚在竹棚里呼呼大睡,也不知还要睡多久,你可是再有两个时辰就要登青帝台了。”

“那个不着急上去,我可以等他醒来再说。”殷小小一派天真。

邢长老与王执事却感觉脑袋都大了一圈,心道:你不着急,老祖们可等不及了啊!

第87章 歌谣

“你这丫头好不懂事,那青帝台是你想什么时候登,便什么时候登的吗?”邢长老忽然搬起面孔,教训道,“我万兽谷乃是传承万年大宗,如今四位金丹老祖齐聚野狼镇,专程为你而来,这是何等的殊荣?你竟敢说登那个台子不着急?难道要老祖们眼巴巴地等你吗?”

邢长老声音越说越高,殷小小的脑袋越垂越低,直到下巴顶在胸口上。邢长老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偷偷朝王执事使了个眼色,王执事心领神会地接过话茬,温言细语道:“小小啊,我知道你是担心你殷勤哥,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殷勤哥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失望?万一因为你一时任性,惹怒了老祖,耽误了你的仙途,怎么对得起殷勤哥?”

王执事停顿片刻,见殷小小低垂着头肩膀微微耸动,他心中暗喜:“到底是个未经事的女娃娃,再加把火说不定就能直接把她拉入老祖的门下。”

邢长老与王执事也红白脸搭档多年,配合早就默契非常,将怒气稍微收敛道:“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就是登台的时间,你赶紧拿定主意,不要再拖拖拉拉的。”

王执事见殷小小听了这话肩膀抖动的更加厉害,才要乘胜追击再劝几句,一个身着蓝衫的外门弟子急匆匆跑来禀报道:“两位长老,那坎二二的醒了!”

“坎二二?”

“对就是那个叫殷勤的,他在坎二二......”

“殷勤哥醒了!”殷小小猛地抬起头,憋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理也不理两位长老,连连催促那弟子道,“坎二二在哪里?你赶快带我去看殷勤哥。”

她刚刚不是在哭吗?怎么脸上一滴泪痕都看不到?王执事与邢长老面面相觑,同时在心里涌起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想到这小丫头看似乖巧,也是一肚子鬼心眼!

他俩不知道的是,殷小小还真没他们想的那么多的心眼,只是她从小就不爱哭,用殷公子的话说,除了殷勤能让小小哭鼻子,就是老爹也拿她没辙。

问题是殷小小又是个闲不住的,胆大包天地总跟着哥哥们闯祸。殷铁山发起脾气,也不管男孩女孩一并责罚打骂。经常是殷公丑他们已经被揍得鬼哭狼嚎了,只有殷小小还咬牙硬扛,弄到最后往往比三个哥哥还惨。

后来殷勤给她出了一个点子,你不是哭不出来么,装哭总行吧?具体的做法就是憋着气使劲儿低头,过不多会儿就会觉得气短而呼吸加快,别人看不到你的脸,就会以为你在抽泣。

殷小小学会这招以后,果然少受了不少皮肉之苦,刚刚故技重施,竟然连两位筑基高手都瞒过了。

******

殷勤一头扎进那竹棚里面,便再也控制不住那股深沉的疲倦感,两眼一黑昏睡过去。这一觉直睡了四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渐渐恢复了意识。

意识虽然恢复了,身体却依旧在“沉睡”,他能听到竹棚外面人们经过时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能听到从自己鼻孔里发出的阵阵鼾声。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调动那股神秘的冰冷感知力,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那股冰凉的“气息”竟然比以前粗壮了许多。如果说受伤之前,这股凉意可以用细弱游丝来形容的话,此时这股凉意就已经从风吹可断的“丝”发展壮大成了可以缝衣织袜的“线”。

虽然依旧细小脆弱,但当他以意念调动这股凉意的时候,却比之前顺畅容易许多。殷勤没敢多做尝试,将那股感知力延伸到竹棚的侧壁,就缓缓地收了回来。天知道这青帝庙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防御阵法,万一触动了防御大阵可不是闹着玩的。

收回这股神秘的感知力,殷勤陷入了沉思,所有这些奇怪的现象,都始于那次血脉叠加之后的昏迷。他原以为这股神秘的感知力是血符或者铁铃铛心头血的产物,若当真如此的话,这种感知力势必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减弱。就如同他曾经拥有过的一部分“吞”的能力与嗅觉,早晚都会消失。

出乎他预料的是,这种感知力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更加壮大了。难道这感知力的增长,与自己两次大量流失精血有关?殷勤不知道的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渐渐地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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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小子的血脉竟然精进了么?”距离野狼镇几千里外的幽潭之畔,云裳轻抚着阿蛮的小脑袋,自言自语。她已经不需要像上次那般调动强大的神识去探查那纤细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腾蛇血脉,现在她只需借助阿蛮那一滴精血的微弱联系就能感受到那股森然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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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蛮巫,神...神龟之甲...不好了!”距离大仓山以南百万里之遥的蛮荒深处,一个赤裸上身的精瘦汉子神色惊慌跌跌撞撞地扑进一个巨大的漆黑山洞。

山洞的深处,闪烁的篝火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老蛮巫,正用他长长的指甲,蘸着粘稠的兽血,在一张兽皮卷上缓慢地描画着什么。

那精瘦的汉子跑到篝火的近前,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地道:“不好了大蛮巫,裂开了,神龟之甲裂开了!”

老蛮巫停下手,紧接着便听到啪地一声,他戳在兽皮卷上那段长长的指甲竟然断为两截。

“龟甲裂了……”老蛮巫喃喃自语,“那条蛰伏了万年的幽焰之蛇终于出现了吗?”

老蛮巫猛地抬起头,向着大仓山的方向望去,篝火映照之下,他脸上原本双眼的位置上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

******

“阿爸,你怎么投得那么歪?那只雪狼那么近,我都能一枪撂倒它!”

极北之地的冰天雪地里,一个裹着厚厚兽皮的毛头小子,用力地从将一柄嵌在厚厚冰层中的投枪拔出来,满脸不高兴地埋怨着。

在他的身边,一个身材与北地雪熊相当的壮汉,正朝着遥远的西方呆呆地发愣。

“阿爸,你在看什么?”

“你还记得小时候,老阿爷教你的那首歌谣吗?当蚯蚓爬到月亮上,阿爷背我回故乡......”

第88章 殷勤开脉

殷小小跑到“坎二二”的时候,殷勤正在竹棚门口“表演”太极拳。在狭小的竹棚里蜷缩着睡了半日,他需要出来活动活动,舒展一下筋骨。

他的这套太极拳,除了不能用于实战之外,无论是从美学的角度看姿势,或者是从玄学的角度看意境,都是相当了得。前世的他也曾扮演过国学大师的角色,为满足业务上的需要,他专程拜过当世有名的太极宗师学了这套拳法。

除了太极拳,殷勤还会两种套路,一种是瑜伽,另一种是第七套广播体操。前者是他为了接近那些富婆阔太或者担任公司高管的职业女强人专门练就的套路,不过他所掌握的套路,属于瑜伽派系中的“地躺派”,主要的动作都是在地上滚呀翻的,没办法,这也是业务需要,为了能够和“目标人物”多一些身体接触而已。至于后一种,还是算了吧。

“殷勤哥,你没事了!我就知道你没事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殷小小见到殷勤立即变了个人,叽叽喳喳地像只大麻雀。

“你知道吗?我竟然开出了个上品的灵根,嘻嘻,这回咱们总算抄上把大的,发达了!”殷小小学着殷勤的样子,嘴巴不停地讲,“以后就由我负责赚钱养家,你和我哥他们只负责貌美如.....呃,想吃啥吃啥。”

殷勤的眼皮子跳了几下。这个倒霉丫头,记性实在是太好了,自己偶尔不小心说错几句,她竟然全都记得,还凑成了个段子!

虽然开心,但看到小小身后还跟着两名青衫修士,殷勤马上收拾起心情,身上动作不停,白鹤亮翅,单鞭,云手,上步七星,猿猴献果......直到将整套拳法打完,这才做了一个收势,稳如山岳般地站定了身躯。

这小子恢复的倒还真快!邢长老见殷勤除了脸色依旧苍白之外,已经能够在棚前手舞足蹈,心中微微诧异。王执事倒是仔细观摩了一阵殷勤的舞蹈,觉得颇有些章法,不过他的心思全在招揽殷小小的身上,见殷勤收了架势,忙展颜一笑迎上去,自我介绍之后,又忙为殷勤引荐邢长老,又把殷小小开脉开出了上品灵根的前后经过,简短结说地讲了一遍。

由于殷小小具体开出的灵根属于宗门之绝密,王执事还是按照官方的说法,只说殷小小开出了三阳金加两土的灵根。至于殷小小事后会不会把她灵根的真实情况告诉殷勤,只看这傻丫头对人家那个巴结劲儿,就知道这事瞒不了殷勤。

殷勤听说殷小小只是个三阳金的主灵根,虽有两土相生,勉强算得上一个上品灵根,但绝对不至于让四位老祖亲临探视。他知道其中必有隐情,不过此时却不是追问的时候。

殷勤听出王执事话语间的招揽之意,只是墨鳞峰并不在他的名单上,他淡淡笑道:“小小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不去问她的三位哥哥讨主意,却推到我这个外人身上。我可做不了她的主。”

王执事与邢长老都是人老成精的主儿,听出殷勤话中的婉拒之意,心中虽然不爽却也不敢拿出对待殷小小那一套来对付殷勤。不知怎的,在两位前辈眼中,眼前这个小蛮子竟能给他们一种平起平坐的感觉。

殷小小之事不可强求,两位长老寒暄几句,便又旧事重提,叮嘱殷小小一早便要登台纳匣,切切不可耽误了。

殷小小却还在坚持,只说等殷勤开脉之后再去。殷勤瞪她一眼,说声胡闹!又向两位前辈保证殷小小肯定会服从安排。

殷勤知道王执事他们肯定不会让殷小小在此多待,又想从今以后殷小小就相当于珍贵物种,会被宗门保护,甚至隔离起来,再见一面怕是都难。看着小小一派天真的样子,对于未来一无所觉,他的心中泛起淡淡的惆怅,却不得不狠下心,又捡着重要的事情嘱咐小小几句,便说自己要服丹开脉了。

“殷勤哥,一定要开脉啊!”殷小小朝他挥挥拳头,被两位宗门前辈一左一右护送着走了。

殷勤收拾起心情,服下那颗宝贵的开脉丹,转身钻回了竹棚之中。实话实说他对于殷小小竟然开出上品灵根是缺乏准备的,当初虽然给大家分析过这个可能性,由于几率实在太小,他并没针对这种情况制定相应的预案。

负责看管坎区的那个炼气老者,见殷勤终于服了开脉丹,也暗自松了口气。刚才殷勤在竹棚外面舞蹈的时候,他本想借机把这蛮人赶出去的,当他看到邢长老与王执事竟然一起过来探视,简直差点惊掉了下巴。

他虽然身份低微,没有资格接触宗门里许多内幕消息,但也知道有人开出了上品灵根,今早就要登那青帝台了。看两位长老的架势,那个与小蛮子颇为亲近的高大丫头八成就是那开出上品灵根的幸运儿。炼气老者望着坎二二的竹棚,心中不禁又羡又妒。

老者站在那里感慨了片刻,转身正要离开,忽听身后竹门一响,他回头看去,那小蛮子竟然又钻出来了。

“你怎出来了?”老者吓了一跳,赶紧将殷勤往回赶道,“服下开脉丹之后,必须马上静坐调息,最忌行动动作,赶紧回去!”

殷勤苦笑着掏出两枚中级灵石道:“敢问前辈,可否再买一枚开脉丹?”

老者有些发傻道:“你刚刚不是服过一枚?”

殷勤点点头。

“你不会以为服用两枚就可以增加开脉的机会吧?”老者哭笑不得地解释道:“开脉丹只能服用一枚,除非药力行完却无法开脉,才可服用第二枚。”

殷勤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药力已经行完了。”

“你开什么玩笑?”老者过来,将手指搭在殷勤的手腕之上,“一颗开脉丹的药力最少也要两三个时辰......”

老者话说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从这小蛮人的脉象上果然体察不出一丝药力冲关的迹象。

第89章 殷勤再开脉

“你、这?”老者呆了半晌,忽然朝殷勤抱拳道,“对不住,宗门的规矩,每枚开脉丹的流向都要记录在案。你想买第二枚不是不行,却要让我先搜下你的身上有没有夹带。”

殷勤笑道:“我夹带那东西干嘛?我家小妹开出了上品的灵根,说话就是内门弟子,这开脉丹又不是多珍贵的灵丹,我若以托她去买,弄个七枚八枚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老者脑子一转,觉得殷勤说的有理,嘿嘿讪笑道:“既然这样,你且稍候,我去取了丹药就来。”

殷勤看那老者匆匆去了,忍不住长叹一声,自己的乌鸦嘴,再加上殷小小的“影视剧十大经典诅咒”,果然噩梦成真了。亲自服用过开脉丹之后,他终于明白,蛮人难以开脉的原因了。

从药理上说,蛮虚荒原大部分的开脉丹都是以妖兽为材料炼制而成,其中最主要的成分其实就是高阶妖兽的心头精血。人族服用之后,其药力会渐渐渗入身体的每一条经脉之中,从而激发隐藏在经脉之内的灵根。

问题是当身具妖兽血脉的蛮族服下这开脉丹之后,其药力往往尚未抵达经络就已经被其体内的妖兽血脉抢先吸收走了。其根本原因在于,蛮族体内的妖兽血脉对这种同源药力的吸收能力,远远高于人体经络对药力的化解速度。

当然对于殷勤来说,这枚开脉丹并没有浪费掉,里面所蕴含的堪比铁铃铛心头精血的磅礴药力,不但补足他之前所耗损的大量精血,甚至那条冷森的气息也稍微粗壮了一些。

就是不知道,再服一颗开脉丹的话,会不会还会发生同样的一幕?想到殷小小曾经对自己下过两次“诅咒”,殷勤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

负责坎区的炼气老者拿着灵石,走到兑换处登记兑换过开脉丹,匆匆往回走时,却被迎面赶来的两位身着青色衣裙的筑基女修拦了下来。

为免唐突冒犯,女修衣裙上的兽标绣在衣袖之上,老者目光往上面一扫,知道这二位是来自花狸峰的人。

说句实话,花狸峰的修士在万兽谷其他诸峰的弟子眼中真的没什么存在感,花云裳在筑基期虽然号称万兽谷第一豪勇,但作为执掌一峰的老祖,只靠她一人之力,还是太过单薄了些。就像这次开脉大典,其他各峰皆有筑基后期的修士坐镇,唯有花狸峰却是两个筑基初期的小丫头领衔,其底蕴之浅薄可见一斑。

狗丫儿与蓝雀这两天除了在紧锣密鼓地在为招揽新晋修士做准备,对于殷勤等人的“监视”也没敢放松。尤其是殷勤被墨鳞老祖百里清风击伤,以及他的干妹子殷小小开出了上品灵根,更是连用两道千里传音符通报给了老祖。

就在刚刚她们接到云裳的回信,竟然只说了三个字:“知道了”。

俩人摸不着头脑,觉得还是从殷勤处下手,若是能说动殷勤,殷小小加盟花狸峰也不是没有可能。她俩走到一半,正好看到负责殷勤那片的炼气老者,便干脆将人拦下,询问殷勤的情况。

听说殷勤竟然买了第二枚开脉丹,俩人心中大为后悔,一枚开脉丹可就是两枚中级灵石,若是早点下手将殷勤绑了,里外里就能省下四枚中级灵石,老祖小半年的用度开销就算有了着落。

只是事已至此,后悔也晚了,两人只能任凭老者将开脉丹给殷勤送去。彼此的目光里,全是一种将灵石打了水漂的肉痛之色。在她俩看来,殷勤被百里清风伤及根本,吃再多的开脉丹也是没用。

殷勤在棚外等得正不耐烦,那主事的老者总算是带着丹药回来了。殷勤接过丹药,万兽谷的请柬只能使用一次,再买的话无论有无请柬,就都是两枚中级灵石。

殷勤顾不得心疼灵石,这次为了稳妥,他先进到竹棚里坐下,调匀了呼吸方才将丹药吞下。

若是按照他们在钟楼听那青衫男修所讲的开脉须知,此刻就该意守丹田,至于是守上中下哪一处的丹田,到也没有硬性的的规定。一般来说,守下丹田容易昏沉掉举,守檀中容易血气翻涌,守泥丸宫则容易思绪不绝难以入定。具体到个人,则是因人而异,哪处丹田守得住便将药力往哪处引。具体到殷勤,则是哪个田都还来不及守,药力就已经被藏于血脉之中的那股冷森气息吸收了大半。

殷勤拼了命地用意念将腹中那股暖暖的药力往下丹田处引,心中却是升起一个巨大的问号?为什么会是这股冷森的气息在吞噬药力?要吞也应该由他与生俱来的炙热凝涩的老龟血脉来吞才对?难道说,这股森冷的气息也是一种血脉传承?

随着药力的迅速消散,那股在浑身迅速游走的森冷气息,抑或可以称之为血脉的寒流,便又壮大了不少。眼看着药力越来越微弱,被殷勤用意念引领着纳入丹田的药力暖流连丹田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填满,更别说将这种药力暖流逼入周身的经络之中去激发灵根了。

殷勤在沮丧之余,却也有了新的发现,那就是他终于“看”清了这股神秘的森冷气息的本来面貌。那是一道细细的燃烧着的幽寒焰火,这道幽寒焰火就像是一条灵动的蛇,在他体内原来本有的那条粗壮的老龟血脉之上缠绕游走。

终于,就在他腹中的药力将近枯竭的时候,那道细长的幽寒焰火渐渐减缓了游走的速度,然后猛地往下一扎,倏地一下“钻”到了老龟血脉之中,消失不见。

殷勤将腹中所余的一丁点药力残渣全都纳入丹田,不得不承认,第二次开脉又他娘的失败了!

这次殷勤好歹在竹棚里坐了大半个时辰,可当他推开门找到那主事老者时,老者的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了。

“药、药力又行完了?”老主事望着殷勤话都说不利索。

殷勤表情木然地又摸出两枚中级灵石道:“我能否再买一颗开脉丹?”

“不行!”躲在远处监视这边情况的狗丫儿和蓝雀在心里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这小蛮子太能霍霍灵石了,他开个脉所用的灵石,比老娘当初买筑基丹所花费的还要多!

第90章 明亮的绿色

望着老者远去的身影,殷勤皱起了眉头。这回要是再不成功的话,可就彻底没戏了,在这个蛮荒之地,没有灵根就意味无法学习道法丹诀,难不成,真要自己貌美如花地去抱殷小小的大腿?

两枚开脉丹下肚,却连开脉的灵根的影子都没见到,让他哭笑不得的是,他的血脉竟然被这两枚开脉丹的药力所催,再一次晋级了,而且幅度不小,直接跨过一个小境界,进阶到了一级血脉的后期,距离巅峰只差半步。

还是家底不够厚实啊,殷勤发出无奈的感叹,若是再能买上几颗开脉丹,能不能开出灵根先放在一边,血脉到有可能直接晋级二级了。

卯时三刻,青帝庙前人山人海,除去排队等候的开脉少年,还有不少家属长辈在庙外翘首以待。他们的子女都是昨日午时之后第二波入庙的,在里面“关”了一宿,只等庙门一开便应该有消息了。

殷公子哥仨已经在庙门外等了一宿,人虽困顿,心情却颇为激动。殷小小和殷勤两个人开脉的时间都超过常人,能够开出上品灵根的可能性非常大。

至于他们三个人以后的出路,经过一夜的讨论,也都大致有了想法。按照殷勤的建议,他们身后没有家族的支持,最好全都拜入同一老祖的门下,这样彼此间也好有个照应。

问题是殷公子想去白头峰,殷公寅却更倾向墨鳞老祖的墨鳞峰,殷公丑的灵根最差,去到哪峰都只能从杂役做起。最后,还是殷公子做出让步,决定日后,大家都去投考墨鳞峰。

在焦虑的等待中,一刻便如一天那般漫长。终于,青帝庙内钟声悠扬,沉重的山门发出嘎吱吱的响声,缓缓开启。原本有些懒散的排队的少年们精神为之一振,正要往庙内走时,那悠扬的钟声忽然一敛,紧接着庙中响起隆隆的鼓声。

鼓点一开始徐徐缓缓,渐渐地一下紧似一下,到最后竟然咚咚咚地连成一串,响彻整个野狼镇的上空,让人情不自禁地心神荡漾血脉贲张!

“跃龙门!这是跃龙门的鼓点儿!有人要登青帝台了!”看热闹的观众里,有那经验颇丰的老鸟,率先喊了出来,被鼓声震得心神荡漾的人们这才如梦方醒地往青帝庙两旁涌去。

青帝庙的山门是开脉少年进出的大门,两旁的侧门只有在开出上品灵根时才会开放,寻常百姓都可以从那边进入,再经由专门围起的通路直达青帝台边观礼。

“我去你大爷的!”竹棚之内,两腿双盘五心朝天,正在拼尽全力冲关开脉的殷勤,猛然抬起头大声吼道,“敲你娘的奔丧鼓啊!”

青帝庙中是建有可以隔音的大阵的,可以隔绝来自庙外的一般的嘈杂之声,但跃龙门这种震撼天地的鼓声还是太大了!寻常的隔音阵法根本没有作用。

以往遇到类似的情况,为免尚未开脉的少年被鼓声所扰,都会由“官方”特别为竹棚加持特殊的小型隔音阵法。作为唯一个还在竹棚里努力开脉的少年,殷勤显然是被“官方”有意或者无意地忽略掉了。

殷勤第三次服下开脉丹,那条贪婪的幽火之焰总算没有再度出现,并且老龟血脉在晋级之后也变得安生许多,只吸纳了少许的药力,便不再捣乱。

殷勤心中惊喜,为免那两条血脉卷土重来,便用了诸多开脉法门中,最为刚猛冒进的烈法——河车九转。

一般最为稳妥的开脉法门称为海纳法,是先将药力引入丹田,再由丹田慢慢逼入最为末梢细小的经络之中,最后再由这些细小的经络汇聚到任督两条最主要的经络,最后再流回丹田,如此一个循便是一个大周天,药力宛如百川归入大海,将体内所有的经脉全都走过一遍,无有遗漏。

河车九转之所以被称为烈法,是置那些细小经络于不顾,直接将药力从丹田逼入任督两脉,使其在这两条主要经络以及丹田之间往复循环九次。每一循环也叫一转河车,又叫一个小周天,九转之后药力散尽,灵根于两条主要经脉中自然显现。

河车九转之法只有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才会用到,比如狩猎队伍在荒原中猎杀到高阶妖兽,并且队伍中恰巧有尚未开脉的少年,这种情况下就可让那少年服下妖兽的心头精血,以河车九转之烈法强行开脉。此法只在任督两脉开辟灵根,其余包括十二正经,奇经八脉等诸多,都要在开脉之后徐徐调理使五行之灵根缓慢渗入其中。若是调理不当,导致某些经络无法疏通,则灵根残缺,大道无望了。

河车九转虽有隐患,好处是开脉速度快,海纳法最少需要三五时辰,河车法却可在三两刻之内九转开脉。殷勤担心夜长梦多,发觉药力没有被血脉所掠,马上便将流入丹田内的药力逼入督脉,由会阴一路向上至泥丸宫转入任脉,再回归下丹田,一盏茶的时间便河车一转。

殷勤见河车一转之后,血脉还没动静,稍稍定了心,他不敢怠慢,一鼓作气河车连转了八次,直到第九次,最后一丝药力即将归入丹田之际,外面忽然一阵敲钟打鼓,殷勤强行按捺住心神,将第九转的河车走完,这才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的骂声未落,便在这漫天的擂鼓声中,“噗”一个宛若花苞绽放般极弱的声响被瞬间淹没,却又清清楚楚地落在殷勤的耳中。他的表情微微凝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的神色,原来这就是开脉的感觉啊。

殷勤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闷在棉被中很久的人,突然掀开了那层厚厚的棉絮,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的空气。紧接着,他全身的毛孔仿佛都已张开,都在贪婪地呼吸,并将这种清爽香甜的气息充满他的四肢百骸。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看到体内的每一寸的肌肉,骨骼,血管乃至经络,他原以为灵根会是某种独立的存在,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原来所谓的灵根只是穿行于经络的某种纤细的丝状的颜色。

九转河车的第一步只能在任督二脉开出辟灵根,他发现自己身体里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都像是一个透明的管道,只有任督两条“主管道”多了五条蜘蛛丝般的纤细色彩。白色代表水,黄色代表土,红色代表金,绿色代表木,紫色代表火,奶奶的五种颜色竟然全了!

殷勤正在心里骂娘,忽然发现在他的血脉之中竟然藏有一缕更加纤细却极为明亮的绿色。

第91章 验脉石

这道亮绿之色难道是第六条灵根?殷勤前一秒的沮丧瞬间化为惊喜,绝大多数情况下,每个人的灵根都是五条以合五行之数,出现第六条灵根的情况的唯一解释就是灵根之间发生了合化作用,生成了异灵根!

异灵根都为阳性,那道亮绿之色应该就是阳木属性的异灵根,殷勤回忆了一下,木属性的异灵根又称作不灭灵根,当然这只是个夸张的说法,除非是掌握了此界规则的飞升修士,其他人谁都无法真正不灭。所谓不灭,只是由于此种变异灵根对于肉身所受的伤害有特别强大的恢复和再生能力而已。

老子竟然开出了异灵根!虽然其他五支灵根五行俱全并且还全部是阴属性,但异灵根的存在却还是让殷勤喜出望外。他对肉身不灭这个特性并不太感冒,因为他本身的老龟血脉本就防御惊人,多了这条异灵根只能叫锦上添花,使龟壳更加坚固而已。真正让他觉得开心的是,多了这条异灵根,他便有了两条木属性的灵根,进阶筑基的机会一下子大了许多。

而且,按照七大宗门的传统,只要拥有异灵根的修士,无论其他五支灵根多么差劲,都会被宗门招收成为内门弟子。不为别的,据说异灵根修士的后代再次出现异灵根的几率要比普通人高出许多。也就是说,殷勤万一哪天真的混不下去了,至少还可以凭借其异灵根的体质成为宗门的种马供奉。

竹棚之外,跃龙门的鼓点狂风骤雨般地倾泻着,一如殷勤此刻的心情。他赶紧站起身,从竹棚出来时,他稍微犹豫一下,决定还是先奔验脉石那边证明一下所开的灵根,否则万一因为看小小登台而耽误超过半个时辰,灵根稳固之后,验脉石便验不出他的灵根属性了。

灵根属性,自己说了不算,要“官方”承认才行。殷勤钻出竹棚,往四下学么了一圈,没找到负责坎区那炼气老者,不知这老货是往青帝台看热闹去了,还是故意躲起来,不想为他跑腿买开脉丹了。

殷勤从竹扉上摘下坎二二的符牌,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青帝庙山门处验脉石的方向快步走去。

此时鼓声已住,但还是有不少人往青帝台的方向走,坎区位于庙北,山门开在南头,青帝台在中央。殷勤为了绕开人群,不得不从西边绕了一圈。

等他赶到验脉石坐在之处,这边冷冷清清地只剩下几个留守的炼气修士。殷勤将代表自己身份的符牌交予验脉石边上一位负责验脉的中年修士,请求验脉。

那修士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钟点还有人开出灵根来,待他将殷勤符牌上的数字与名册上的记录对过之后,不禁又瞟了殷勤一眼,心道:这小子开脉竟然用了将近一天,这等老脉便是开出来也不堪用了。

殷勤看出对方眼神中的轻视之意,心道:一个炼气期的外门弟子而已,等下验出我的异灵根,看你怎么巴结我这未来的内门弟子。

中年修士又翻出殷勤之前所造的那本册子,在其中记录下他开脉的时间。殷勤懒得跟他废话,干脆没提自己睡了好几个时辰的事。

一切手续走过之后,中年修士让殷勤将一只手放在那灰不溜秋的石头上。说来也是神奇,当殷勤将手按在石头上面,只有三五息的时间,石头上便出现了五条颜色各异的痕迹。

那中年修士走过来,站在石头边上,仔细观察片刻,面无表情地对殷勤道:“五行俱全五阴根。”

殷勤笑嘻嘻地点点头,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这位的心可真够大的,开出这等灵根也能笑得出来?中年修士用很奇怪地眼光瞟了眼殷勤,转身回到案台边上展开了殷勤的卷宗。

殷勤有些傻眼,心道这人咋说了半截话就走了?又见那修士提起毛笔便要在卷宗上写字,殷勤赶紧拦住他道:“你别忙着写啊,我这灵根还没说完呢!”

敢情这人是个缺心眼的。中年修士皱着眉头反问道:“你的灵根五行俱全,全是阴根,连下下品都不如。这回听明白了吗?”

“可我还有一条变异灵根呢,你怎不提?”殷勤心中嘀咕,莫非这货是故意刁难,想从我这讹点灵石?

“变异灵根?你不如说自己是天灵根得了。”中年修士冷笑连连,“你会数数吗,自己看看那验脉石上有几条痕迹?再说了,你五条灵根全是阴根,一条***都没有,你拿什么合化变异?”

殷勤彻底傻眼了,人家说的没错,刚刚光顾着高兴,倒还真没想到自己五根全阴,根本就不可能合化出变异灵根来啊?他仔细看看验脉石上,的确只有五条痕迹,可当他调用神识内视自身,却又明明白白地看到一条隐于血脉之中的亮绿丝纹。而且按照常理灵根应该存在于经络之中才对,这条游离在经络之外,藏身于血脉之中的亮绿丝纹到底是个什么鬼?

就在殷勤发呆之际,那中年修士大笔一挥,在殷勤的卷宗上写下了定论,万兽谷历届开脉大典最差灵根的纪录就此诞生。如果仅从几率的角度来说,像殷勤这种五行俱全的五阴根,甚至比天灵根还要罕见。遗憾的是,见证这个奇迹的只有两个人。

或许唯一能够证明自己身具不灭灵根的方式就是砍下一条胳膊,或者卸掉一条大腿,看看能不能像金丹修士一般重新长出个新的来?殷勤撇了撇嘴,他才不会干这种傻逼事呢。

中年修士写好卷宗,吩咐殷勤在此等候,青帝台观礼之后,所有滞留的开脉少年才可以从山门出去。接下来,这位修士很含蓄地暗示殷勤,只要孝敬他一枚低阶灵石,他便可以将他的卷宗直接转走,不必受那当众唱念的窘迫之苦。

殷勤嘿嘿笑道:“你让那唱念之人只管大声,若是唱的好听,老子赏他一块灵石。”

第92章 铃铛

那中年修士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忽听青帝台那边钟鼓齐鸣,一片人声鼎沸,却是身具上品灵根的幸运儿已经将符牌投入了玉匣之中。

紧接着,天边传来一声清脆嘹亮的鹰啼,众人循声望去,远远的天边一个小黑点正迅速放大,转眼间一头翅展超过二十丈的山峰巨鹰便飞到了野狼镇的上空。

“铁翎巨鹰!”

“快看,那便是铁翎真人的灵兽!”

“灵兽也是你我叫的?那是鹰祖!”

铁翎巨鹰乃是山峰巨鹰中的体型最大的一种,能够长到如此巨型的也是非常罕见,这头巨鹰在青帝庙的上空盘旋一圈,在底下观礼的人们眼中,竟有种遮天蔽日的压迫感。

那铁翎巨鹰又是一声长啼,莫说那些站在它羽翼之下的凡人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就连炼气期的修士也是心神动摇,气血翻涌。

那巨鹰双翅猛然一振,在青帝台上空卷起一团罡风,这才缓缓收敛巨翅膀,降落在青帝台上。

“不是说鹰祖寿元将尽,已经不堪飞行了吗?”人群中有消息灵通的,窃窃私语。

“那都是些空穴来风的谣言而已,鹰祖只是受伤铁翎真人法力无边,略加调理早就无大碍了。”

台下的人们的纷纷议论,站在台上的殷小小,目光却落在了鹰背之上那个面色和蔼的中年修士。虽然不久前在厢房中见过一次,但那时殷小小心不在焉地总低着头,对于铁翎真人也没什么印象。

此刻换了场合,更有那巨鹰相称,她对铁翎真人的观感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大概就是爹常说起的仙家气度吧?那头鹰真的好大,就算我们五个人全站到它的背上都没问题。

巨鹰站在台上,身躯几乎占去了小半的台面,殷小小要仰着脑袋才能看到巨鹰的头。那巨鹰似乎也在打量对面那个还没有它腿长的女修,不知为何它的眼脸忽然翻了个白,然后冲着殷小小唳叫了一声,似乎对殷小小颇有几分敌意。

站在鹰背上的铁翎真人似乎早有预料,手掌看似随意地拍了下鹰背,那巨鹰竟然立马收敛了已经炸起的翎羽,恢复了平静,只是一双鹰眼却还是冷冰冰地盯着殷小小。

铁翎真人安抚好巨鹰,见殷小小站在原地正凶巴巴地与那巨鹰对视着,记忆的湖面中泛起一片涟漪,他似乎又看到百多年前的那个倔强的小丫头也是用同样的眼光去挑衅自己的老伙计。

云裳那家伙可是没少欺负老铁翎,铁翎真人收拾去起蔓延的思绪,看向殷小小的目光里更多了几分慈爱之色。他举腿随意跨出一步,便飘落到殷小小的跟前,也正好阻阻了她与铁翎互瞪的视线。

铁翎真人笑着问了问殷小小开脉之后的感觉,殷小小如实答了。铁翎真人满意地点点头道:“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关门的真传弟子,赐你道号...”铁翎真人略微沉吟,耳中听到屋檐下风舞铜铃的声音。他的道法讲求随缘任运,不拘一格,便笑呵呵地接道,“你的道号就叫铃铛吧。”

这个道号好难听!殷小小在心中腹诽两句,还是按照刚刚在底下演练过的程序,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给铁翎真人磕头行礼。

受过拜师礼,铁翎真人便要带殷小小一同乘那巨鹰回铁翎峰。

殷小小摇头说,要和几位哥哥告别之后才能随真人回山门。

铁翎真人笑道:“你现在是我的真传弟子,又是刚刚开脉,不宜在此地多待,以免陷入种种俗事的麻烦纠缠。不如你与我先行一步,你的家人,我自会安排让他们随后也去铁翎峰与你团聚如何?”

殷小小往台下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虽然知道哥哥们肯定也在台下却根本找不到他们具体在哪儿。最主要是殷勤临别时对她说过,拜过师尊之后,要听从师尊的吩咐,不可由着性子胡来。

铁翎真人又催促一次,殷小小只好点点头,被真人袍袖一拂便稳稳当当地飘上了巨鹰的铁背之上。

那巨鹰又翻个白眼,似乎有些不情愿,最后还是双翅连拍,将附近旁观的人扇的东倒西歪,方才清啼一声,振翅而起,翅膀拍了几下便成了天边的一个小黑点。

******

“小小这就被他们带走了?”殷公子一边随着人流往庙外走,一边嘀咕着。刚刚他们几个在台下拼命朝上面挥手叫喊,无奈周围全是人,小小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

殷公丑道:“小小现在是掌教真传弟子,相当于一步登天。现在怕是不方便和我们见面,想必万兽谷会做出安排。倒是殷勤,已经在庙里头待了一天一宿,不知道开脉了没有?”

殷公寅也是同样的担心,他们都听说过蛮人开脉的难度要远远高于人族,而且血脉越强的蛮族就更难开脉。根据他们一路来的经验,殷勤这小子的老龟血脉的确很强。

等他们到了庙外,昨天那听了一整天的唱念声再度响起。此时从庙中出来的,都是昨天午时之后进入庙中开脉的少年,开出的灵根也多是中下品或者下品。

殷公子和殷公寅听了,心中暗自高兴,昨天开出不少与他们品阶相仿的灵根,可听今天这意思,中品以上的灵根还真是难得呢。

一直等了一刻多钟,眼看着从庙里出来的人流越来越稀疏,却还是没有任何关于殷勤的消息。这哥仨也开始嘀咕起来,毕竟殷勤昨天吐了那么多血,强行开脉的话,难保不会出差错。

提心吊胆地又等了一刻,眼看着庙门处都好久没人出来了,那沉寂了半天的唱念声高声响起:“殷勤,五行俱全,五根全阴,不入品......”

唱念声还没落地,庙外的人群便是一阵哄笑。

“日他娘,七大宗门的开脉大典,老子去过不下十次,头回听说还有不入品的灵根。不但五行俱全竟然还是全阴根!”一个虬须大汉哈哈大笑道,“我得瞻仰瞻仰,这是哪家的天才,竟然开出如此了得的灵根!”

“就是,就是,听说开出此种灵根的难度堪比天灵根啊!”

“天灵根算个屁,人家还是五行全阴呢!”

“如此说来,这位殷修士的灵根岂不是连屁都不如了?哈哈哈。”

“人家好歹是开了脉的,只不过开出的是个屁灵根而已,怎会屁都不如?”

嘲笑者中不乏开脉失败的人,在他们想来,哪怕是开脉失败也比开出个屁灵根强的多。

等殷勤的身影出现在庙门口,有眼尖的家伙便大呼小叫地嚷道:“这不是昨天插队那小子吗?还用手指戳人家筑基修士来着,我说他怎么那么嚣张,敢情身怀屁灵根啊,哈哈……艹,谁他妈踹我?”

殷公寅收回脚,像条灵活的泥鳅钻进人群,他一只手揣在怀里,里面藏了一柄锋利的骨刺。这还是殷勤之前那柄三级妖兽的骨刺,他觉得用不惯,便给了殷公寅。

殷公寅没有与两位哥哥一起去迎接殷勤,他下一个目标是那个率先喊出屁灵根的家伙。他准备给那货的下面开个洞,这样他的下半辈子就能天天闻到臭屁味了。

距离那个家伙只有几步的距离,殷公寅不动声色地掏出骨刺,手臂自然垂下,正要加速,忽听庙门之内忽然传出女人清亮甜美的声音。

“殷勤请留步,万兽谷花狸峰,愿意特招你为花狸老祖门下弟子,不知你可愿意?”

第93章 招募

刚刚还嘈杂一片的庙门空场上,此刻已是鸦雀无声。

“我没听错吧?花狸峰竟然要招募这个屁灵根的家伙?”几个挑头起哄的,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大家的目光全都从殷勤身上,转向青帝庙的大门,那里两位姿容出众的筑基女修飘然而出,望着殷勤的眼神中饱含了殷切的笑意。

狗丫儿压着步子,保持着落后蓝雀半步的距离,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让她觉得有些紧张。刚才那句话,虽然是她运功所说的,内容却是出自蓝雀的授意。

殷勤的灵根“播报”,虽然被那索贿不成的中年修士刻意拖延到最后一刻才报,但载有他灵根详情的卷宗却是早就入库了的。

狗丫儿和蓝雀一直留意着殷勤的动向,听说他竟然真的开脉成功,她俩心中惊讶的程度绝不亚于听到殷小小开出了上品灵根。要知道殷勤可是中了墨鳞老祖百里清风的人,不但身受重伤,体内的经络应该早就枯萎断裂才对,他的开脉难度就和一个行将入土的老人差不多。

等她俩看过殷勤的卷宗,却又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直叹这造化竟然如此弄人,硬生生地将飞翔的希望塞给人家,却又在下一刻折断了人家的翅膀。

狗丫儿想到老祖的授意,心思一动便对蓝雀说:“这小蛮子开出个垃圾不如的灵根,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他招入花狸峰,给他个杂役的身份,想必也会对咱们感激涕零。一来可以省去咱们不少力气,二来也是示好掌教真人的新收真传,岂不是一举两得?”

蓝雀沉吟片刻,摇头道:“我看那人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对咱们也是毕恭毕敬,他骨子里却是个颇为高傲之人。若是只给他一个杂役的差事,怕是打动不了他的心。”

狗丫儿笑道:“让他当个杂役,已经是天大的面子,就他那灵根,怕是连那些小的修仙世家都不会要他。”

蓝雀眼珠儿一转道:“咱们这次招募,可是要人没人,要灵石没灵石,虽然事先做了诸多工作,效果却是差强人意。何不趁此机会,干脆给他个外门弟子的虚名,说不定那些灵根上佳的修士,会因此对我们花狸峰另眼相看。”

狗丫儿拍掌道:“蓝雀姐真是好算计,你这一计,正应了那个千金买兽骨的典故,正好借机向天下修士展现咱花狸峰求贤若渴之心。”

蓝雀脸上难掩得色,笑道:“真看不出,有的人平日里自诩,不学无术只慕丹途,竟然连东周的典故都知晓。”

“谁不学无术了?我那是紧随老祖的步伐好吧?”狗丫儿振振有词地反击道,“倒是你,平日里一副乖巧模样,却敢在背后嚼老祖的舌头!”

“你个死丫头,到底是谁在背后嚼舌!看我不撕烂你嘴!”

两个丫头嬉闹打斗一番,都觉得她俩定下了一条绝妙之计。好容易等到殷勤的灵根被当众念出,狗丫儿便运起玄功,说出了刚才那一番招募之语。

不过当她随着蓝雀走出庙门,众目睽睽之下,却忽然对她们的计策产生动摇,这到底条绝世妙计,还是个傻逼主意啊?为什么大家看过来的眼神,都像看傻子似的?

蓝雀走在前头,心里也是彭彭打鼓,她也怀疑自己可能出了个馊主意,不过说出去的话,就好比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眼下之际,唯有想办法尽力补救。

殷勤心里揣着事,对于庙外的诸多嘲讽根本也没当回事,远远看见殷公子和殷公丑哥俩朝他奔来,心道:“不知道这哥仨开脉了没有?看不到殷公寅的影子,某非他没有开脉成功?”

正胡思乱想呢,身后竟然传来花狸峰的召唤,殷勤愣了愣,回头看去,就见那日酒楼上见过的两位筑基女修脚不沾地地朝自己款款飘来。

这两丫头没吃错药吧?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招募自己?殷勤脑中急转,马上想到了几个可能性。首先一条就是,这两丫头还存着夺财之心,编出这个借口想把自己诓骗到花狸峰去。不过看两人满脸尴尬的表情,估计是这二位忽略了招募一个废灵根,会给她们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

当然另外一个可能性就是,因为殷小小成了真传,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身价是因为小小而水涨船高了。

殷勤心中盘算,身子已经恭恭敬敬地朝蓝雀与狗丫儿施了大礼,口中谦逊道:“小子灵根陋劣,才学浅薄,竟得俩位仙子垂青,简直不胜惶恐。”

蓝雀暗中叹了口气,只好硬着头皮把这出戏演下去,先说了一番灵根本无高下,但能顺应道法,努力上进,凡有灵根者皆有仙缘的屁话,又说花狸峰道场初兴,对天下之有为修士,如何求贤若渴。

殷勤听出蓝雀说话的重点,心中暗笑:原来这二位是为了博眼球,拉关注来的,可惜找错了对象。想自己一个废灵根的家伙都被他们招募做了外门弟子,那些中上品的修士,自持身份,谁还会去花狸峰啊?

又见躲在后面的那个圆眼儿的丫头,已经涨红了脸,满脸的窘色,殷勤不慌不忙地喊殷公子和殷公丑过来,给两位前辈行礼之后。方才抱拳朗声道:“殷某惭愧,怕是要辜负两位前辈的厚爱。只因舍妹刚被铁翎真人收为真传弟子,我们兄弟这几日就要去铁翎峰与舍妹会面。至于以后之去留,还待与舍妹见面详谈之后才好定夺。”

既然这两个丫头想拿自己博眼球,殷勤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他们与殷小小的关系大肆宣扬出去。掌教真人的真传弟子是何等人物,那可就是未来的峰主候选啊,申具上品灵根,再经掌门真人细心调教,百年之后说不定又是一个金丹老祖呢。

周围旁观的众人,听殷勤说出这番话,方才恍然大悟。难怪花狸峰巴巴地赶来,要将这位屁灵根的修士招入山门,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说这几个小子也是走了狗屎运,竟然摊上个好妹妹,莫说开出了灵根,就是没开出灵根,家中出了个真传弟子,以后在这野狼镇中也是横着走的人物了。

蓝雀没料到殷勤竟然拒绝了自己的招募,却又不能因此怪他什么,人家随口一句便挽回了花狸峰的面子,而且看那小子嘴角弯起的坏笑,怕是有意为之。

第94章 墨鳞老祖

虽然少了殷小小这个主角,殷勤他们还是找了个酒楼痛快地喝了顿大酒。此刻的殷勤,兽皮袋里已经没啥灵石了,去不起聚香斋那种奢华之地,便随便找了间宽敞像样的酒楼,边和边聊。

当殷勤听说殷公子与殷公寅全都开出五行缺二的中上品灵根,心中不禁感叹,殷铁山夫妇虽然不幸遭难,但殷家有了这几个小的,重振家业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他听了殷公寅准备去投墨鳞峰的想法,心中微微一动,问他为何偏偏会对墨鳞峰动心。

殷公寅道,除去花狸、铁翎二峰,剩下巨猿、白头以及墨鳞三峰中,唯有墨鳞峰的修炼路数最吸引我。墨鳞老祖的功法细腻深幽,其为人也是阴柔险峻,人争斗往往不靠巨力压制,而是往往出其不意,有时甚至为了争得一丝先机,不惜率先发起偷袭。其道法,往往看似寻常,却暗中藏有杀机,比如殷勤所受的百里清风,在旁观折看来,是个化干戈为玉帛的和煦柔劲,被它拂过才知道那感觉就像被千针万线穿过身体一般难受。殷公寅觉得这种道法,颇为适合自己的性子。

殷勤点点头表示同意,又对殷公子道:“我们之前商量要大家聚在一处,互相照应,现在看却大可不必了。小小被铁翎真人收为关门弟子,有了她这条大腿,万兽谷内应该没人敢动你们。要我说,这墨鳞峰的道法适合老三,却不一定适合大哥。我劝大哥还是从白头和巨猿两峰之中做个选择。”

殷公子犹豫道:“老三将道法契合放在第一,若是按照他的理论,那巨猿峰似乎更适合我。可我又舍不得白头峰那边的好吃食。”

殷勤哈哈大笑道:“那是我们之前未曾想到小小会开出上品灵根,也未曾想到你和老三都开出了中上品的灵根。你们两个虽然不比小小,日后成为内门弟子也是板上钉钉之时,你们多暂听过筑基修士吃不上饭的?”

殷公丑平日里最为活跃,不过他的灵根只是个中下品,便是借着殷小小的关系,也最多是混个外门弟子,心情便有些低落。

殷勤看他沉默不语,便问他的打算。

殷公丑无所谓道:“既然大哥和三弟选了巨猿和墨鳞,那我就去白头峰,这样咱们五个人便将万兽谷的五峰全都占了。”

殷勤笑道:“你们兄妹占了四峰,可别打我的主意。那花狸峰穷山恶水的,我才不去呢。”

殷公丑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正色道:“老四,这一路过来,我们全当你是亲兄弟一般,你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就留在万兽谷吧。你要是真的不想加入宗门,那我就陪你,咱哥俩干脆在这也朗镇中大干一场,未必就比小小他们混的差了。”

殷勤被他说的有些感动,拍拍他的肩膀道:“我是个蛮人,从小到大除了进入荒原狩猎,就没出过小仓山的地界。这一趟下来,见识过野狼镇与郡城的繁华,就更想去看看蛮武皇城的样子,或许有一天,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去东周大陆看看呢。”

殷公丑悠然神往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真想和你一起走了!要我说人生一世,与其窝在山沟沟里苦修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大道,真不如信马游缰看遍世间的繁华。”

殷勤摇头道:“你可走不得,你若走了,他们三个遇到事,找谁拿主意去?”

殷公子和殷公寅这才听出,殷勤竟然打算离开万兽谷,去往蛮武皇城。殷公子不禁急道:“你哪能说走就走,怎么也得去趟铁翎峰与小小见上一面才行。你若这就走了,小小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殷勤心道,我已经被那两个小娘们儿盯上了,再不走的话怕是要被她们绑到花狸峰去挖黑煤窑了!只是这话却不好给他们解释,殷勤只好笑着安慰他们道:“我又没说这就要走,虽然开出了个废灵根,也得修炼不是?我还准备在野狼镇待上两天,看看能不能找到修炼的功法呢。”

殷家兄弟面面相觑,心有灵犀地转了别的话题。殷勤五条灵根,全是阴根,到哪里找修炼的功法去?

其实殷勤也有他的顾虑,若是从个人安全角度来说,趁着花狸峰的两位女修忙于招募人手脱不开身,立马离开野狼镇才是最佳的选择。

可他身上灵石耗尽,以为依仗的血符又残破的不成样子,能否再度激发都没有把握。而且现在又是非常时期,从野狼镇到仓山郡城的路上除了妖兽凶险,更有杀人夺宝的散修游弋其间,万一遇到险情,他连个像样的防身法器都没有。

眼下他全部的希望都在那枚赵白眼的乾坤戒上,他的灵根再废物,好歹也可以调动灵气了,只要找到相关的功法,开启一枚乾坤戒应该不是难事。

考虑再三,殷勤还是决定在野狼镇再待上几天。开脉大典尚未结束,各大峰的招募也要等到这以后才能开始,殷勤觉得等花狸峰开始招收人手的时候再走,反而更加安全。届时两个女修肯定会被宗门事物缠住手脚,而无暇顾及到他的去留。

******

就在殷勤他们喝酒聊天之时,野狼镇的西门下,两个男人买通了守城门的小校,正奋力地从一个狭小的瞭望口往城外面钻。

先钻出去的是个面色阴冷的白净书生,他的修为已达筑基中期,却要运起缩骨之术,偷钻这比狗洞还不如的瞭望口,心中的不愈可想而知。

随在他身后的是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修士,估计是个刚刚开脉的菜鸟,费了好大劲儿,被人前扯后推地从那洞口中送出了城外。

“哎呦喂,挤得人家骨头都要断了。”那年轻修士娇嗔地哼哼着,使劲儿揉搓着腰肢。若是殷勤看到,肯定会笑出声来,没想到殷公壮放起娘炮来,也能使的如此好身段儿。

“别在这儿发浪,赶紧走!”当先挤出来的中年修士,在殷公壮的屁股上柠了一把,顺势将他托住,脚下生风,以堪比荒原青狼的速度朝漆黑的大仓山遁去。

第95章 不告而别

方青主此刻的心情除了后悔还是后悔,真不该为了一个小骚包,惹了一身的骚。尤其是当他听到殷小小竟然开出了上品灵根被铁翎真人收为真传弟子之后,更是当机立断,不顾殷公壮刚刚开脉气息尚未稳定下来,便决定连夜出逃。

方青主如此谨慎的原因,并非是怕铁翎真人,而是忌惮在此处坐镇的墨鳞老祖。若论绝对战力,墨鳞老祖在万兽谷五位峰主中排不上前三。可若论心计之深沉,手段之狠辣,墨鳞老祖却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方青主不敢保证,墨鳞老祖会不会为了向掌门真人示好而顺手把他抹去。

问题是,若是墨鳞老祖真的动了这个心思,他就算是想跑怕也晚了。墨鳞老祖本名张纯一,因其座下灵兽墨鳞狂蟒而被众人以墨鳞称之,此刻他正站在也朗镇外的一处山巅,目力所及正是方青主仓皇逃窜的方向。

“师尊,要不要将那两个人拦下?”站在墨鳞老祖身边的是他最得意的真传弟子秦枫,三十出头的筑基中期,其修行速度甚至堪比当年的花云裳。更让墨鳞觉得欣慰的是,花云裳不过是个空有一身武力女蛮子,若论心计智谋,比秦枫差的远了。

“为何要拦下他?”墨鳞忽然转移了话题,“听说那个小蛮子开脉成功了?”

秦枫面无表情地道:“开出个五行俱全的五阴根来,也是少见的很。”

“的确少见,强行压制我的百里清风却还能开脉成功,这个小蛮子,呵呵呵。”墨鳞老祖呵呵两声,脸上却不见一丝笑意。

秦枫低下头,又禀报一事道:“那头青鳞蛟的下落查出来了,是被云裳老祖抢先下手猎了去,听说她也因此受了重伤,这才不得不在花狸峰修养。”

“身为一峰之主,贪功冒进,为一时之小利,不惜舍身涉险。我这位铁翎师兄啊,太过纵容她了,长此以往怕是要吃大亏的。”墨鳞老祖似乎在与秦枫说话,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秦枫微着身子,站在他的身后,像个木头人一般一言不发。

好半天,墨鳞老祖叹了口气,对秦枫说:“你去与武家的人说,就说那妖蛟的事情,我们下手晚了一步,被人捷足先登了。”

“他们若是问起,那人是谁,我该如何答?”

“你只管实话实说就好,这个消息我们既然知道了,想必也瞒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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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第二天一大早,便从殷家兄弟那里“搜刮”了十块低阶灵石,拎着兽皮袋子去逛野狼镇的坊市。

这边的规模比仓山郡城的小了不少,而且绝大多数的店家都是世代经营,彼此间熟络的很,谁家有什么样的货,售卖几何,都不是什么秘密。

有那脚懒的客人甚至只往一家店里一坐,拉出单子,就可遣店里伙计替他跑腿,将所需的货品从各家店里寻来。多付少许银两,便可省去不少麻烦。

殷勤有样学样地找了家规模不小的铺子,进去之后对那伙计道:“”我想买些修炼道法的丹诀,你可否与我寻来?”

那伙计苦着脸道:“您这可是难为我了,我大字不识一个,哪里认得什么道法丹诀?您哪怕想买个短耳黑驴的蹄子,我都能给您寻来。”

殷勤心道,这伙计可是看我像个挖坟君墓的主儿,没事提黑驴蹄子干啥?

据那伙计所说,坊市中售卖道法丹诀的铺子几乎没有,除非他想碰碰运气,从那些零散的地摊上或许能有所发现。

殷勤抱着试试看的心里,逛了半日,连个在地摊上卖残卷的都没找见。

还真是蛮荒之地啊!殷勤好容易在一家店铺的角落里看到几本册子,拿起来一看,却是几本不同样式的《百兽经》,他不死心地拿着册子去问店家,到哪里可以买到修炼丹诀之类的东西?

店家很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这些东西只有宗门里才有,你若是宗门弟子自然可以借阅的到。哪有到店铺中来买的道理?”

殷勤这才恍然大悟,这野狼镇与仓山郡城的最大区别在于,野狼镇并非纯粹的市镇,而是相当万兽谷对外的一个延伸。这里的店家几乎都在万兽谷的控制范围之内,所售卖的物品也必须经过万兽谷的同意才行。

想通了这一层,殷勤对于开启那乾坤戒不再报有任何幻想,他干脆在坊市里买了些路上所需的东西,趁着天色未晚,城门尚未关闭,直接出了城门,辨明方向便往无边无际的大仓山一头扎了进去。

该说的话,昨晚已经与殷家兄弟翻来覆去地说过,左右早晚都要分别,不如不告而别来的干脆。

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出其不意才能摆脱那两个阴魂不散的花狸峰女修。

殷勤的计划是第一步先到仓山郡城落脚,那边对于道法丹诀的限制不如这边如此严格,说不定能找到开启乾坤戒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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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已过,蓝雀和狗丫儿又溜溜地忙了一整天。开脉大典已经进程过半,这两天青帝庙里看似平静,暗地里各大峰下负责招募的主事早已经忙碌开来。

每一个开出中上品质灵根的少年,更是受到了重点照顾,甚至会有打着老祖旗号的筑基修士亲自拜访,表达招募之意。就连住在客栈里的殷家兄弟,一天下来也接待了好几波类似的访客。

今年参与开脉的人数虽多,真正开出中上品灵根的人数却相对少了许多,据前两日的统计来开,到开脉大典结束,能有百名以上这样的修士就算不错。

另一方面,万兽谷刚刚在一场由内门弟子参加的试炼中出了重大的事故,参与试炼的弟子伤亡惨重,造成各大峰中都有不少内门弟子的空额。再加上花狸峰道场初兴,更要大肆招募内外门的弟子,种种因素凑在一起,竟然造成今年的开脉大典一反常态。

由以前开脉修士挤破头地想加入某一峰下,改为各大峰主动出击,暗中拉人。

当然,各峰主要针对的对象都是开出中上品灵根的少年,那些中品,乃至中下品的灵根,行情不但没有上涨,反而有下跌的趋势。原因很简单,今年有超过三千的少年参加开脉,其中又有超过两千的少年成功开脉。再刨去占据一半的下品灵根,开出中下品乃至中品灵根的少年就已经达到七八百人。

虽说花狸峰那边还有巨大的人员缺口,问题是花狸峰根本拿不出那么多的灵石来吃掉这些空额。

第96章 挫败感

蓝雀和狗丫儿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那些有望进入内门的精英弟子,她们几乎一个也招不到。而那些每人每月便要消耗掉一枚低阶灵石的鸡肋弟子却又大把抓。

按照花狸峰的空额来说,外面弟子的空缺就是把这些人全都吃下也没问题,但每月上千的低阶灵石却是无论如何也掏不起的。虽然宗门会为这些弟子掏三分之一的灵石,但对于穷的底儿掉的花狸峰来说,更划算的是吃掉这三百多灵石的空饷。

因此在她们出来之前,云裳交代的策略是放弃中间,只取两边。也就是说,把有限的灵石用到可以参加宗门试炼并且为山门赚取灵石的内门弟子,以及价格低廉又能为山门辛苦劳作的杂役主事身上。

至于那些花费不菲的外门弟子,虽然其中不乏可以通过努力成功筑基的苗子,但千分之几的成材率,对比在他们身上投入的灵石,还是太过昂贵了。

只有当道场山门发展起来,有了一定根基之后,才会去考虑招入这些充门面的弟子,在此之前,吃空饷是最合理的选择。

问题是谁都不是傻子,蓝雀与狗丫儿虽然事先做了不少工作,什么开山元老啊,候选真传之类的谣言散出不少,其结果却是收效甚微。

她们这两天甚至亲自拜访了几十个开出中上品灵根的少年,竟然没有一个给出肯定的回答,不是态度暧昧待价而沽,就是干脆告诉他们已经有别家开出更好的条件,根本不会再考虑地处蛮荒深处的花狸峰。

接连不断的打击,让两位心高气傲的女修严重心塞,按照目前的趋势来看,花狸峰甚至有可能连一个中上品灵根的弟子都招不到。

狗丫儿忍不住嘀咕道:“怎么办啊,蓝雀姐?一个中上品的灵根都招不到,回去可咋向老祖交代啊?”

蓝雀也是愁眉不展,恨恨地瞪她一眼道:“也不知是谁临来时说下大话,说什么肯定把内门这一百零八个数给老祖凑齐了!”

狗丫儿叫屈道:“我若不那么说,按例可就轮到咱俩去照看那阿蛮小祖宗了!”

蓝雀叹了口气道:“埋怨也是没有用,咱们还是赶紧想个主意吧。”

“我早想好了。”狗丫儿幽幽地叹了气说。

“想好什么了?”蓝雀奇道。

狗丫儿掰着指头数道:“你上次不是提过一嘴,说了三个名字吗,蛤蟆,猪头和臭虫,这次回去我不用老祖费脑筋,提前写好这三个名字给她选。蓝雀姐,我劝也学我提前想几个,老祖的脾气来了,看见什么就给你起什么名字,到时给你起个大木盆当名字岂不是要哭死?”

“你都准备改名叫蛤蟆了,我一个大木盆有什么好哭死的!”蓝雀虽然嘴硬,想到若是真被老祖改名唤作大木盆,那、那就干脆申请去闭关,闭死关!

两女正在相互诉苦,屋中小焰炎术的火球上忽然啪地一声,爆出一颗拳头大小的火花,下一刻一枚白色的翎羽便从那火花中“迸”出来,缓缓飘落在她们身前的桌上。

“老祖的千里传音符!”蓝雀赶紧捡起那枚白羽,稍微注入法力,云裳带着怒意的声音便在屋子里面响起:“你们两个丫头,一天到晚都在干些什么?那小蛮子都跑出城了,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抓回来!”

蓝雀只觉得脑袋立马大了一圈儿,那臭蛮子昨天夜里不是信誓旦旦要在野狼镇逗留两天才会起身去往蛮武皇城的吗,怎么今天就提前溜了?

狗丫儿也是气得粉面含霜,她的心中后悔死了,若不是因为吃人家的嘴短,一时心软没将这小蛮子及早拿下。想想被他吞了三颗开脉丹,狗丫儿简直是心疼死了,三颗开脉丹啊,竟然开出个屁灵根,也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甚至连“屁灵根”这个词都是专为他独创出来的。

狗丫儿纤手一转,手中便多了一只豆粒大小的小虫儿,此虫浑身圆滚滚的,屁股上还散发着微弱的荧光。此虫名为寻踪蛊,公虫只会在地上爬负责交配,能飞的全是母虫,俗名狗丫头,只要被它锁定了气息,千里之内它总能找到那气息的本主。

狗丫儿被云裳改成现在的名字就是沾了这“狗丫头”的光,她将一片破布在狗丫头的面前挥了挥。狗丫头便一头扑在破布上,扭着胖胖的屁股转了好几圈,才又嗡嗡地飞了起来。

狗丫儿伸出手掌,那小虫便落在她的掌心,屁股朝着一个方向闪了几下。

这虫虽然能够追踪气味,却因为体型的原因飞不多远,正确的驱役方法是把它托在手中,靠着它闪光的指引去追踪对象。

狗丫儿匆匆换过紧身的夜行衣衫,又从蓝雀那里取了出城的令符,嘱咐蓝雀在家留守,出了门几个轻盈的纵跳,便消失在夜空里。

蓝雀在屋里坐了片刻,却总觉得有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她犹豫一阵,终于下了决心,也匆匆换了衣衫,寻着狗丫儿消失的方向追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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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此刻已经连着翻越了十几座山峰,相对来时的速度可谓天壤之别。他估计再有一天,就可以横穿大仓山进入郡城的领地。

耳边呼呼带起的风声,让他有种踏空飞翔的感觉,殷勤不会调动灵力,之所以能够翻山越岭地高速奔行,全靠他血脉中那条冰寒的幽焰的帮忙。

这条冰寒幽焰好像一条纤细的灵蛇,在他的血脉中高速游走,焰蛇本身并不能产生多大的能量,可它却能调动殷勤体内颇为充盈却又厚重粘稠的玄龟血脉随之流转起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血管中停靠了很久的一串长长的火车,终于有了动力,缓缓启动,然后一点点地加速,并且越来越快。

殷勤奔行到月上中天,浑身已经大汗淋漓,感觉再跑下去会很吃力,他缓缓降下了速度,在一块巨石的边上停了下来。

第97章 恶斗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一种尖锐啸声从远程的夜空中隐隐而来,这声音并不高昂,有几分像箭簇在空中高速飞行的破空之声。

几息之后,那呼啸之声便破空而至,停止在巨石的上空。夜空中闪过一丝剑刃的光华,一个身材婀娜的娇小身影像一片树叶般从半空飘摇而下,正好落在那巨石的顶上。

狗丫儿御剑飞行的速度极快,只是她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这将近千里的路途对于她来说也是消耗颇大。她肉痛地从兽皮袋里摸出一块灵石,一边补充灵力,一边在心里暗骂,那小蛮子难道是短耳黑驴的血脉不成,真是太能跑了,距离他出城不过几个时辰,竟然跑了近半的路程。

狗丫儿看了一眼掌中的寻踪蛊,它那胖屁股上的荧光闪得异常迅速,说明殷勤应该就隐藏在附近。

这小子,倒也机灵,提前躲起来了!她四下张望着,同时将神识像四面八方散发出去。

“嗖!”狗丫儿尚未调匀气息,一道黑影便从不远处的草丛中朝她疾射而来。

狗丫儿冷哼一声,不但不躲反而迎着那黑影扑了上去,只见半空中剑光一闪,那团黑影便迸裂成碎片,四下飞散,却是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狗丫儿劈碎了偷袭的石头,飞扑的速度却丝毫不减,眨眼间便到了那片草丛的上方。她的目光一扫,便看见一团黑影蜷在草丛之中。

老祖交代过要生擒此人,狗丫儿往手中小巧的剑身里注入一股灵力,那小剑的剑身随风而涨,刹那间便涨大成了五尺长,三寸宽的巨大阔剑。她双手运剑,空中爆起沉闷的声响,巨剑搂头盖脸地朝那躲藏在草中的身影拍了过去。

出乎狗丫儿的预料,那黑影仿佛吓傻了一般,劲气临身却是不躲不抗,她想收回劲气也已经晚了,紧接着便听“咩”地一声惨嚎,却原来是被人用衣衫裹住塞在那里的一头礁岩黑羊。

就在狗丫儿微微发楞之际,草丛的另一侧忽然暴起一个身影,口中爆喝着将一根三尺多长的漆黑棍子朝她砸了过来。

狗丫儿腰肢扭动,双手运起巨剑往上猛撩,空中传来一声脆响,她只觉得剑柄之上传来一股巨力,竟然将她震得胳膊微微酸麻。

这小蛮子好大的力气!狗丫儿并非以力量见长,但好歹也是筑基修士,她万万没想到与一个血脉只有一级的蛮人对剑,竟然会被他一下震退。

殷勤的滋味也不好受,他运起混天锤子柄的全力一击,已经让他的虎口震裂流出血来。没有血符的加持之力,便是再强横的血脉传承,在巨大的境界鸿沟之前,也是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殷勤咬着牙,此刻他体内的幽焰之蛇早已疯狂运转起来,带动起玄龟之血奔腾纷涌,他换了双手握的姿势,将混天锤柄当作一根开山短棍,朝狗丫儿连着砸了三下。

狗丫儿吃亏在失去先机,被殷勤连续三记重击,只能被动地运起巨剑从下而上地抵挡。俗话说,上打下不费蜡,她虽然比殷勤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被他雷霆三击之后,竟然双手酸麻,有种握不住剑身的感觉。

这也是狗丫儿太过欠缺临阵经验所致,被殷勤气势镇住,竟然以短击长和他硬碰硬地拼力气。其实她只要稍微退却一步,将巨剑化为平时惯用的小剑,祭起快若闪电的飞剑,早将殷勤穿了几个窟窿了。还有一个选择是干脆远远跳开,施展法力远程攻击,这也是对付殷勤这种只靠血脉之力的蛮人抑或是妖兽的最佳手段。

此刻的殷勤也是有苦难言,三记重击之后,他的喉咙早就发甜,胸腹中的血气翻涌,强忍着才没有喷血出来。他之所以没有上来就用血符,主要是顾及那高挑的女修会在暗中窥视,血符一旦激发,就只有几十息的时间,即便是干掉了眼前这位,失去力气的他也会被另外一个女修轻易擒下。

殷勤的算盘是与这圆脸女修尽量拖延一阵,以试探另外一名女修是否也在附近,他不管不顾地三连击,将圆脸女修杀得花容失色,小脸儿泛白。周围还是静悄悄地毫无动静,殷勤血脉升级到一级后期之后,依靠幽焰之蛇的感应,已经能够探查周围几十丈方圆动静。他并没有发现那高挑女修的踪迹,总算稍微放下心来。

应该是宗门之事将另外一名女修拖住了,又或者她们觉得对付自己,只需一个筑基修士就可以手拿把攥了,殷勤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一股念力往兽皮袋中的血符悄悄探了过去。

于此同时,狗丫儿总算想明白了,不该与这力大无穷的小蛮子硬拼,她脚下用力,拖着巨剑便要往后退去。

殷勤哪能让她如此轻易地与自己拉开距离,冷哼一声,血符中残存的最后一丝血脉之力便在他的躯体里升腾起来。

如此近的距离,狗丫儿的神识可以轻易地感觉到殷勤血脉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就在一息之内,她感觉对手已经换成了成年体的金刚巨猿。在这么近的距离之内,自己随时会被他撕成碎片。

一股让她寒毛耸立的危机感从心底腾然而起,狗丫儿当机立断,将手一松不再管那巨剑,身形向后闪电般地爆退。

“想跑?晚了!”殷勤脸上闪过狞笑的神色,之前还略显笨拙的行动,竟然变得轻灵无比。他如影随形地黏在狗丫儿三尺之内,一记老拳毫无征兆地朝狗丫儿肚子上轰去。

拳风及体,狗丫儿身上忽然宝光流转,一团淡黄色的光晕浮现在她的小腹上方,紧接着一声闷响,那团淡黄色的光晕生生挡住了殷勤堪比金刚巨猿的全力一击。

残符之力还是差了很多啊!殷勤心中暗叹,这次激活血符带给他的助力感,远远不如之前的几次。想来是因为血符仅存的血脉之力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

第98章 血拼

狗丫儿虽然挡住殷勤一拳,心中也是叫苦不迭。那可是能够抵挡筑基中期修士全力攻击的“厚土符”啊,价值十块低阶灵石,狗丫儿一直作为保命的灵符贴身携带。没想到,她出入荒原猎杀妖兽都没用到此符,却被这小蛮子逼得不得不亮了家底。

不过有了厚土符的阻挡,狗丫儿总算是能腾出手来,她迅速用手掐出个剑诀,朝那地上的巨剑凌空一点,那柄巨剑刹那间便缩小成为一柄七寸长的小剑。狗丫儿银牙咬碎,掐着坚决的小手朝殷勤狠狠地戳,地上那柄小剑噌地窜起,只听彭地一声,瞬间便将殷勤的腹腔穿了个透明的窟窿。

殷勤闷哼一声,手上丝毫不停,第二拳再度轰上那淡黄色的光晕。狗丫儿咬牙切齿又一挥手,殷勤脚下一个踉跄,胸口又被穿了个洞。

“好剑!”他朝狗丫儿咧嘴一笑,露出浸满鲜血的牙齿。狗丫儿被他近在咫尺的狰狞表情吓得微微一愣,殷勤的第三拳到了。

那片黄色的光晕再度升起,却在那拳风前破碎消散,只听狗丫儿惨呼一声,身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轰得向后飞出十几丈的距离,重重地撞在一个大树上,然后地跌落在地。

殷勤身上的两个血窟窿正往外汩汩流血,他却恍若不觉,迈开大步来到狗丫儿身旁,一脚踏住她正挣扎着掏向兽皮袋的小手,脚尖用力。狗丫儿痛苦地呻吟着,小嘴中喷出一口鲜血。

殷勤俯身从狗丫儿的腰上扯下她的兽皮袋,然后一把抓起她的头发,一路拖着,最后丢到大石头的下面。洞穿自己的那枚小剑,已经深深地嵌入了石头之内,殷勤随手将它拔下来。

狗丫儿被殷勤拖行了十几丈的距离,早成了披头散发衣衫破烂的模样,哪还有半点筑基女修的气势?她的小嘴中不断喷出鲜血,感觉腹腔内被人捣烂一般,阵阵地绞痛。

殷勤一直暗自数息,估摸着血符之力还能坚持十几息的时间。他朝地上蜷成一团的狗丫儿踢了一脚道:“你有十息的时间,回答我的问题。”

“呸!”狗丫儿啐出一口血水。

殷勤冷冷地盯着狗丫儿的眼睛,忽然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小脸板着抬起头来,下一刻殷勤抬起手反正抽了她几记耳光,将一张原本吹弹可破的小脸扇成了猪头模样。

“我没时间和你逗闷子,你现在还剩五息的时间,告诉我,为何对我穷追不舍?”

周围一片寂静,只剩下狗丫儿粗重的鼻息,她被殷勤扇得眼冒金星,她努力睁大肿起的眼睛,从眼缝里瞪着对面那张冷厉的面孔。讲实话,那是个挺英俊的男人的脸,可在狗丫儿眼中,却是这世上最为狰狞的恶魔的脸孔。

“你杀了我吧。”狗丫儿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说,“早晚有人会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是么?”男人似乎在自问自答,狗丫儿看到他抬起手,他手中拿着的是她贴身的小剑,剑刃依然锋利无比,在淡淡的月色下闪着寒冷的光。

殷勤盯着眼前这倔强的女修,在心中默数到五,暗自叹了口气,小剑猛地朝着女修的胸口刺了下去。

“你敢!”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厉喝,殷勤手中的小剑只是堪堪刺破了狗丫儿的肌肤,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击飞!

艹!殷勤不甘地咒骂了一句,紧接着身子一软,瘫倒在狗丫儿的身上。

蓝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刚还生龙活虎的狗丫儿此刻竟然像个被扯烂的布娃娃,十分别扭地扭曲着躺在地上。她扑过去,一把扯开压在她身上的殷勤,当她看到狗丫儿那张被抽成猪头的大脸,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蓝雀在心中暗叫侥幸,幸亏自己心生警兆地跟着来了,哪怕晚来一步,狗丫儿这条小命就算是交代了。

“蓝、蓝雀姐......我、我......”前一刻还无比坚强的狗丫儿,从眼睛的缝隙中看到蓝雀的身影,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出来。

蓝雀手忙脚乱地从兽皮袋里掏出丹药,一边给狗丫儿喂下,一边小声地安慰她道:“没事了,狗丫儿。姐姐来了,别哭,咱不是好好的吗,你现在要抓紧时间将药力行开。”

狗丫儿强自压抑住心中的悲愤,被蓝雀扶着勉强盘膝做好,运功将药力缓缓行开。她鼻青脸肿的虽然看着可怕,但那些都是外伤,以她筑基期的修为,不需一天就可恢复如初。真正伤的较重还是她肚子上挨的一拳,好在此拳的劲道先被厚土符化去了大半,否则若真被殷勤打实了,怕是要肠穿肚烂,难以医治了。

过了一支香的功夫,狗丫儿睁眼眼睛,短短的时间之内,她眼睛的肿胀便消减了许多,至于受了内伤的脏器,不是简单几颗丹药就能治好的,需要她回去之后,慢慢调理个把月才会完全恢复。

“蓝雀姐,把我的小剑递给我。”狗丫儿看着不远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殷勤,心中升起无边的恨意。

蓝雀之前将狗丫儿的小剑从殷勤手上击飞,趁着狗丫儿打坐调息之际,早将那小剑捡了回来。她将小剑交还到狗丫儿手上,紧盯着她道:“你心中再气,也不能杀了他。”

狗丫儿咬着牙,攥着小剑的手哆嗦了一阵,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狠色。

“你放心,我保证不弄死他,我只是让他活受活受!”狗丫儿收起小剑,伸手一招,那只寻踪蛊便嗡嗡嗡地落在她的掌心之上。下一刻,狗丫儿朝那胖虫儿吹了口气,又朝地上的殷勤一指,那胖虫儿便从她手上飞起,晃晃悠悠地朝殷勤飞去。

此虫既然名字里带了蛊字,自然也是蛊虫的一种,只不过是由于它追踪的能力颇为有用,才被用来作为追踪的小型妖兽。而且此虫如果作为蛊虫来用的话还有个最大的缺陷,大多数蛊虫被植入宿主之后,都会有一个潜伏期,甚至只要不被唤醒,就可一直潜伏下去,宿主丝毫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寻踪蛊却是蛊虫中的一个另类,别看这东西蠢蠢胖胖的似乎无害,一旦作为蛊虫进入宿主的身体之后,可就不是它现在这副样子。它根本等不及唤醒,而是立马发作,通过不断吞噬宿主的精血骨肉,使人痛不欲生却又丝毫没有缓解的办法。

第99章 蛊虫

那胖胖的狗丫头嗡嗡地飞到殷勤那边,先绕着他身上依旧往外渗血的两处贯穿的伤口转了几圈,它明明可以从这两处巨大的伤口直接进入殷勤的身体,却还是飞到殷勤的脸上,然后往他的鼻孔里拱了进去。

殷勤歪着头趴在地上,他的情况其实要比之前两次好上许多,一来是因为他的血脉近期内连续晋级比之前强壮了将近一倍,二来那张残符所蕴藏的血脉力量只有以前的大半而已。他刚刚调动仅存的微弱的血脉之力,将两处重创的伤口稍微封堵,虽然还在流血,但至少不会让他在短期内失血过多丢了小命。

感受着鼻腔里火辣辣的疼痛,殷勤心中泛起无可奈何的感觉。这可真是六月债,还得快,前脚刚把人家揍成猪头,后脚就要遭报应了。

他虽然不认识这胖虫的来历,但既然是那猪头脸用来让他活受的东西,想必不会是叮个包,刺痒一下那么简单。

落在人家手里,殷勤只有认命,被那猪头脸再怎么报复也不过分,谁让他刚刚动了杀机,要解决掉人家的。殷勤也是没有选择,一旦血符的力量散尽,他便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他只能在此之前解决掉所有的麻烦。不过,那个蓝雀姐的话,还是让殷勤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听她的口气,想必受了只能生擒自己的命令,至少在见到那背后主使之前,自己的小命还是能够保住的。

殷勤发现他从一开始便想错了方向,他一直以为这两个女修是因为在聚香斋看到他露了财,才见财起意的。可听那蓝雀的口气,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指使,问题是,能够指使这两为女修的,好像只有那花狸峰的主人啊!

花狸老祖?!殷勤只觉的后背阵阵发凉,他无路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位金丹老祖盯上了。更让他迷惑的是,这花狸老祖与自己根本就是八杆子打不到的关系,素昧平生怎么就会被她盯上了呢?

不过下一刻,殷勤就没有时间去考虑这些问题了,那寻踪蛊进入他的身体之后,果然凶性大发,顺着血脉流淌的方向四处撕咬吞噬起来。

殷勤的脸色猛然一白,瘫软的身体竟然情不自禁地抽搐起来,片刻的功夫便翻起了白眼儿,口中白沫与血水混在一起,噗噗地咳了出来。

蓝雀看了两眼殷勤,忍不住别过脸去,狗丫儿却是余怒未消地继续催动蛊虫往殷勤的心头游走。狗丫儿抿着红肿的嘴唇,恨恨地想,只需在那畜生的心头肉上咬上一口保准让他永生难忘这种滋味!

那寻踪蛊在殷勤体内疯狂地啃噬一阵,体型已经比之前胖大了一倍,寻常细小的血脉已经钻不进去,它便顺着殷勤体内一条粗大血脉往心口的方向游走,并且一路疯狂吞噬殷勤的精血。殷勤能够感觉到老龟血脉的愤怒咆哮,对于依靠精血的妖兽亦或是蛮人来说,蛊虫永远是他们最恐怖的噩梦。

寻踪蛊似乎也感觉的到了宿主的无力,撕咬得更是起劲儿。就在此虫大杀四方,吃得不亦乐乎之际,一条幽焰小蛇忽然从血脉的管壁里钻了出来,它的身体极为细小,甚至还没有寻踪蛊的一条腿粗。

不过这条燃烧着幽焰之火的小蛇身躯却是极长,移动的速度也是迅如闪电,当它发现那只寻踪蛊之后,身形只是一闪,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寻踪蛊一圈圈地缠绕起来,捆成了个粽子。

那寻踪蛊仗着身强力大,开始还在疯狂挣扎,幽焰小蛇突然一口咬在它的肚子上,下一刻,那寻踪蛊便宛若泄了气的皮球,撑得圆滚滚的鼓涨身体开始迅速缩小,它体内的精血似乎在被小蛇吞噬,于此同时小蛇身上的幽焰也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眼看着那寻踪蛊的身躯越来越小,殷勤心中忽然一动,随着他的意念所致,那条幽焰小蛇便停止了对于寻踪蛊的吸食。

寻踪蛊软榻榻地被那小蛇缠绕着,爪子抓挠几下,似乎是在求饶。殷勤此刻体内的痛楚已经消散,眼皮却始终向上翻着,嘴里的白沫也是源源不断,得益于他前世所经受的各种“刻苦”训练,撒羊角风也是一把好手。

这寻踪蛊虽然也是狗丫儿以精血简单祭炼过的妖兽,与她的亲密程度却远远达不到云裳与阿蛮那种血肉相连的地步。

按照万兽谷的传统,弟子一旦进入筑基期,便可以寻找哺育与自己契合有缘的本命灵兽。这个过程是相当漫长的,在此期间有些弟子甚至因为种种原因更换灵兽,当然像花云裳那种多次更换本命灵兽的情况也是绝无仅有的。

本命灵兽与普通灵兽的区别在于,前者不但需要主人哺育大量的精血,其本身的精血也会反哺给主人的,在某种程度上,相当于主人的某个独立存在的分身。传说中,曾经有大能修士突破元婴达到炼神境界以后,由于无法突破此界规则,却又抵抗不住接连不断的天雷之劫,最后竟然拿施展手段,依靠本命神兽夺舍重生。

正因为本命神兽与主人之间的联系如此紧密,当云裳得知阿蛮竟然将一滴本命精血渡给了殷勤,便立刻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将殷勤捉回来,不惜抽干他的血也要把那滴精血收回来。

狗丫儿进入筑基期不久,眼下本命灵兽还没有影儿,放入殷勤体内的这只蛊虫儿,只是被她简单地以精血认主稍加祭炼而已。她可以感应到蛊虫的存在与位置,但也仅此而已,比如现在这只蛊虫被殷勤以幽焰小蛇困住,已经奄奄一息,但在狗丫儿的感应中,却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

狗丫儿见殷勤突然猛烈地抽搐几下,身体便直挺挺地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地像是死过去了。她不屑地冷哼一声,对蓝雀道:“我以为他有多大道行呢,蛊虫还没到心头就已经挺不住了。”

蓝雀劝道:“被蛊虫咬过心头肉的,十有八九都成了疯子,这人是老祖钦点索要之人,真若疯了,老祖那边也不好交代。”

狗丫儿看了一眼殷勤那副惨样,心中稍稍消气。她们两个不敢耽搁,由蓝雀一手提起殷勤,一手挽着狗丫儿,祭起飞剑,朝野狼镇的方向飞去。

第100章 妥协

蓝雀的修为也只是筑基初期,带了两个人御剑飞行,短途还行,像这般奔行千里的话还是颇为吃力的。

不想,行至一半狗丫儿忽然脸色发黑,哇地吐出一口腥臭的黑血,蓝雀吓了一跳,忙停下来检查她的情况。让她想不到的是狗丫儿竟然是中了剧毒的症状,蓝雀又赶紧翻出一堆解毒的丹药给狗丫儿服下。

“这、这小子的拳头有毒。”狗丫儿连着吐出几口腥臭之物,脸上的青黑之色减轻了不少。她毕竟是筑基修士,本身的抗毒能力就远高于被殷勤毒死的李家兄弟,加之殷勤的残符血脉之力减弱了许多,狗丫儿虽然被折腾得够呛,总算是缓过这口气来。

她看着趴着一旁的殷勤,情不自禁地再次催逼那只狗丫头,那虫儿似乎吃的太撑,一连唤了两次,殷勤才又抖似筛糠地发作起来。

蓝雀等她发泄一通,方才劝她止住那蛊虫的咬噬,按照通常的情况炼气修士被这样反复折腾两次其血脉就会留下无法弥补的永久性损伤。不过殷勤是个蛮人,血脉本身就比凡人强壮,被蛊虫噬咬几次,估计不会有大碍。蓝雀不关心殷勤的死活,她只是摸不透云裳的目的,怕真的伤了殷勤在老祖那里没法交代。

殷勤刚才一直在琢磨花狸老祖的事情,以至于忽略了蛊虫的动静,被狗丫儿催逼两次方才反应过来,好在这次蓝雀早早喊停,否则以他虚弱的状况连续装羊角风还真是很挑战他的体力。

经过此番耽搁,三人来到野郎镇时天已经蒙蒙亮,连城门都已经开启了。

此次花狸峰所有参与开脉大典招募事宜的弟子杂役,都统一住在距离青帝庙不远的一处客栈。花狸峰的山门新立,还没来得及在野郎镇内置办专门的产业,只能临时包下这间客栈,作为住宿筹备的地点。

狗丫儿经过将近一个时辰的调理,伤势已经得到有效的控制,脸色的肿胀更是消褪了不少。反倒是殷勤,在蛊虫反复发作之后,已经是奄奄一息,没什么生气了。

两人将殷勤用在后院的一个放杂物的仓房里,用妖兽筋绳捆结实了,这才放心地回到院子斜对面她俩所居的客房之中。那妖兽筋绳比殷勤之前那捆的坚韧程度要高出一截,一旦被它困上,就连炼气大圆满的修士都无法挣脱。而且殷勤体内藏有蛊虫,稍有异状就会被狗丫儿感应到,有了这双重的保险,殷勤是死活跑不了了。

狗丫儿用手帕蒙着脸,回屋之后又服了一粒小玉露丸,便运功打坐消化药力。今天是开脉大典的最后一天,狗丫儿需要疗伤,一大堆琐碎之事就全都落在了蓝雀身上。

她一刻也不敢耽搁,匆匆洗漱又换了套宗门制式的青色衣裙,出门时还觉得不妥,又吩咐两个炼气大圆满的弟子分别守住殷勤所在的仓房和狗丫儿的客房门口,这才放心地带着一众主事杂役往青帝庙去了。

这一忙就又到了大半夜,相比昨天的一无所获今天总算是有了一点起色,有七八个中上品灵根的少年同意加入花狸峰。代价是花狸峰会在宗门标准的每月两低阶灵石之外,每人每月再补贴三枚金叶子。这个数目几乎和蓝雀狗丫儿的月例相当,可她们两个还要负责打理老祖的身边杂事。蓝雀心中虽然别扭,也只有咬着牙认了,事关老祖的脸面,其他峰都有中上品的弟子加入,唯独花狸峰颗粒无收,怎么也说不过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蓝雀暗中出了口大气,讲了一天的话不但口干舌燥,感觉脑袋也大了一圈儿,对她这种喜静不喜闹的性子来说,应对纷繁复杂的宗门事物,真比练功打熬还要难受的多。

蓝雀回到客栈,见两名负责守卫的弟子都还在岗,又询问了今天的情况,得知无论是狗丫儿的客房还是关人的仓房,今天都是风平浪静,没有什么动静。

蓝雀先到往仓房张望一眼,见殷勤还被绑成个粽子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挺尸”,这才放心地去狗丫儿那屋查看她的情况。

小玉露丸乃是治疗外伤的圣药,狗丫儿吃过此丸,又经过一个白天的调理,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脸上的红肿也完全消退,只有眼角处还染着淡淡的瘀青。

经过这一天一夜的折腾,狗丫儿清瘦了不少,原本圆圆的脸庞竟然显出了尖下巴,蓝雀看得心中一痛。又见她情绪不高,便与她说些今天的情况,分散她的注意力。

狗丫儿听说招募之事有些进展,也很是高兴。当听了蓝雀承诺补发金叶子之后,也是酸溜溜地不忿道:“咱们花狸峰道场初兴,连老祖的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她的吃穿用度,还不如有些家底丰厚的世家筑基呢。那几个刚开脉的小崽子凭什么多拿三枚金叶子?他们为花狸峰做过什么?”

蓝雀无奈道:“今年开脉的人虽多,上品灵根只开出一个,中上品的灵根甚至不如往年,不单是咱一家,其他几峰也都开出了不错的条件。咱们招到的几个,还是凭了几位长老的面子,那几个答应来的都是与耿长老他们沾亲带故的。”

狗丫儿听了也是无言以对,不过她的心思总在院子对面的仓房里,与蓝雀聊着聊着话题就又转到了殷勤身上。最让狗丫儿想不明白的是,老祖远在千里之外,是如何知道殷勤提前偷溜的?

蓝雀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坊间的传言说老祖神识超强,堪比金丹大圆满的修士,但她俩作为云裳身边至近的弟子,却是知道其中底细的。要说云裳能够在两千多里外,能够凭借神识感应到殷勤的行踪,她俩却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两人正说着,那个负责看管仓房的炼气修士,慌慌张张地跑来禀告说,房中所关之人忽然全身抽搐口吐白沫,怕是不行了。

第101章 反噬

事关老祖的机密,蓝雀挥退院内的两个炼气修士,这才微微皱眉朝狗丫儿道:“我知道你心中恨他,可他毕竟是老祖点名索要的人,你教训几次出出气也就行了,三番五次用那蛊虫,就是铁打的金刚也承受不住。真要是弄残了他,老祖面前咱俩都不好交代。”

狗丫儿无辜道:“我今儿打坐了一天,将将恢复了些,哪有功夫去修理那人?”

蓝雀道:“这寻踪蛊毕竟是个吃货,不若其他蛊虫那般如臂使指,左右那人已经吃了许多苦头,你还是将那蛊虫收回来吧。”

狗丫儿恨道:“那人奸猾无比,收回蛊虫也行,却要给他神识下了禁制,须防他伺机作怪。”

蓝雀知道狗丫儿余怒未消之下,万万不会让殷勤好过的,但在他神识中下禁制总比让他被蛊虫啃噬得发疯强。

两人来到殷勤所在的仓房,殷勤刚经过最“痛苦”的发作阶段,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绷成僵直的反弓形状,而是瘫软着,一抽一抽的。他的眼珠依然不受控制地向上翻起,眼中只剩下大片的眼白,嘴角泛着白沫,口水将胸前的衣襟打湿了一片,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

狗丫儿进到仓房,心中不禁怦怦直跳,刚才在屋里还对这家伙恨之入骨,真看到他的惨状,却又不忍直视。不等蓝雀提醒,她慌忙对着殷勤掐起一个手决,口中默念几句,不多时一只胖胖的蛊虫才很费劲地殷勤的鼻孔里挤了出来。

那蛊虫比之前整整大了两圈儿,飞行都显得异常吃力,使劲扇动着一对小翅膀,晃晃悠悠地朝蓝雀飞了一段距离,忽然发觉不对,又掉头朝狗丫儿飞过去。

狗丫儿伸出手,让那胖虫儿慢腾腾地落在掌心,暗道:这虫儿实在是又馋又蠢,以后还是要驯一只真正的蛊虫,遇到同样的情况时才能用得心应手。

她正要将这虫收起,掌心忽然一阵刺痛,狗丫儿呀地一声,慌忙用力甩手,将那蛊虫狠狠地摔在地上。

狗丫儿摊开手掌,只见上面多了个针孔大小的红点,仿佛被什么东西叮咬过。

“怎么回事?那虫儿可是吃太多撑糊涂了?竟然反噬本主?”蓝雀过来看了看狗丫儿的手掌,目光落在地上,不禁吃了一惊,刚刚还圆圆滚滚的一只胖虫儿,此刻竟然只剩扁扁的一层皮贴在地上。

狗丫儿刚要答话,脸色却忽然大变,她只觉一道冰寒彻骨的长长细线顺着手臂直线往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抵达了心头所在,这道细线仿佛一条灵动异常的小蛇,刹那间便在绕着她的心房连转了几十圈,将其缠了个结结实实。

狗丫儿慌忙调用体内的灵气往心头涌去,试图以大量的灵气冲破那道冰寒细线的禁锢。不料灵气尚未聚起,那冰寒细线猛然一紧,狗丫儿惨呼一声瘫软在地,她感觉心脏已经被无数锋利的冰寒利刃刺破,只要那道冰寒细线再稍微加力,就会被切成一团碎肉。

蓝雀先是呆了一下,她还以为狗丫儿伤势未愈,刚才动作大些扯动了伤口,等她看清狗丫儿捂着心脏的位置,满脸痛苦,这才觉出其中的不对。她赶紧蹲下来,将瘫软在地的狗丫儿扶住,让她靠在身上,一边从兽皮袋里掏出几个丹瓶。

“你到底怎么了?”蓝雀看狗丫儿疼得满脸是汗,却又不知道该给她服用何种丹药。

狗丫儿痛苦地冲她摇摇头,正要说话,却忽然哎呦一声,眼睛翻白,直接晕了过去。

蓝雀连忙提起一缕灵气送入狗丫儿的体内,不想刚刚靠近心房便被一道冷森的尖锐血气打散,她皱起眉头,不死心地又输了更多的灵气进去,结果不但没能冲破那道尖锐血气,狗丫儿被她灵气所激,反倒吭吭地咳出大口的鲜血。

“你不用费劲了,她中了我的血毒,你靠灵气是解不了的。”身后传来男人冷漠的声音,蓝雀尖叫一声,条件反射般蹭地跳起来。

“你、你......”蓝雀指着殷勤的鼻子,瞪大了眼睛,浑然忘了靠在她身上的狗丫儿已经歪倒在地。

不知何时,殷勤已经坐在仓房角落里的一张破旧椅子上,椅子只剩了三条腿,只能靠墙戳着。在他身前是断成两截的一团兽筋索,他的脸色惨白如纸,样子也是狼狈无比。

“中了血毒的人,被阴寒地气侵扰,发作的更快。”殷勤瞟了一眼地上的狗丫儿,咳嗽两声,嘴角渗出血迹。他哪有什么血毒,只不过是将一缕幽焰血气逼入那蛊虫体内从而将其完全控制住,趁着狗丫儿不防,先让那蛊虫将她手掌刺破,以便那极细的幽焰血气趁机侵入狗丫儿的血脉之中。

殷勤此计设计的十分巧妙,幽焰乃是血脉的一种,不像感知力或者神识可以穿透物体乃至血肉的阻隔。而且狗丫儿修为已臻筑基期,一身皮肉看似水嫩细腻,实际却比凡人外家功夫所谓的金钟罩铁布衫还要坚韧,一旦调起灵气护体,寻常的刀砍斧剁都难伤分毫。

殷勤使用血符之后,体制虚弱,就算他的身体一点状况都不出,也万万不是蓝雀和狗丫儿的对手,他唯有兵行险招,不惜耗费体力假作蛊虫发作,布下了这个特洛伊蛊虫之计。

蓝雀总算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没有听从殷勤所言去扶狗丫儿,而是手腕翻转,将一柄金色小剑浮于半空中。她的眼中寒光闪烁,森然的剑气罩住了殷勤:“血毒发作的再快,也没有我的飞剑快,信不信我一剑切了你的人头?”

“信。”殷勤认真地点点头道,“不过你一剑杀了我,你那猪脸儿师妹也活不成了。”

“你以为血毒真的无药可解么?”蓝雀轻蔑地笑笑,“未免太小瞧我万兽谷了。”

殷勤耸耸肩膀,笑得连连咳嗽:“你、你连血毒是何物都不知道,还大言不惭说要解毒。你可知道,我的手只要轻轻一抓,你那猪脸师妹的心就会‘嘭’......”

他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轻抓的动作,躺在地上已经昏厥的狗丫儿忽然身子一挺,噗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你敢!”蓝雀手指一点,那悬于半空的小剑化为一点星芒,它的速度太快,快到人眼连其运行的轨迹都无法捕捉,殷勤只觉得脖颈一凉,已被剑刃划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第102章 开价

殷勤在脖子上抹了一把,满手血淋淋的,他朝蓝雀咧了下嘴,举起挂着血珠的手掌,然后五指猛地一收,攥成拳头。

“不要!”蓝雀惊叫着扑向地上的狗丫儿,似乎是想用身体阻隔开殷勤对狗丫儿体内血毒的控制。

狗丫儿的面色很平静,好像睡着了一般,只是眉头还微微攒起,虽然疼苦,但至少血毒并未发作。蓝雀忍不住出了一口大气,往角落里瞟了一眼,正对上殷勤青狼般凶狠的眼神,她的心怦怦狂跳,从殷勤的目光里,她读到了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

空气仿佛已经凝结,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纠结,半晌,狗丫儿忽然发出略带痛苦的梦呓,蓝雀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率先移开视线,看着怀中眼眶泛青的狗丫儿,她终于叹了口气,抬头望着殷勤,放软了语气道:“我想你是误会了,我们对你其实并无恶意。”

“是吗?”殷勤低头看看胸口和腹腔上已经结了血痂的伤口。

“至少我们并没想要你的命。”蓝雀面色微窘地解释道,“灵鹊若是真想杀你,一剑就能削去你的脑袋。”

狗丫儿的本名就叫灵鹊,虽被老祖强行改了名字,事关山门脸面,对外还是以灵鹊为名。

殷勤艰难地站起身,蹒跚着走到蓝雀近旁,费力地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个只剩下一层皮的寻踪蛊,在蓝雀面前晃了晃道:“那我可真得感谢两位前辈手下留情。”

“她被你打得好惨。”蓝雀辩道。

殷勤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吃力,他蹲下身仔细看看晕迷中的狗丫儿,抬头笑道:“如果这也算惨的话,只能说你们的日子过得太滋润了,从来没有深入过荒原吧?。”

“身为内门弟子,深入荒原捕杀妖兽是宗门必不可少的任务。”蓝雀不服气反驳道,被殷勤欺近到三尺之内,让她心生警兆。她戒备地向后稍微移动身体,心念微转,那柄悬于半空的小剑便抵在了殷勤的后颈之上,“不夸张的说,万兽谷的每一个内门弟子,都是踏着妖兽的尸山攀上来的。”

“踏着妖兽的尸山?”殷勤对于后颈上的森森杀意恍若未闻,好像听到了非常可笑的笑话一般哈哈笑道:“是三耳兔,或者礁岩黑羊的尸山吧?”

“你!”蓝雀被他噎得想要发作,胸脯起伏几下,努力按捺住愤怒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们那天在青帝庙前的招募之意,并非虚言。”

殷勤安静地看着蓝雀的眼睛,直到她的眼神开始闪烁,继而躲闪,最后心虚地移开目光。

蓝雀怎么也想不到,以自己筑基期的修为以及心智,竟然会被个刚刚开脉的小子盯得心神失守,她强自收敛心神道:“我言尽于此,你若不信我也是没有办法。”

“我同意。”殷勤冷不丁地说。

“同意什么?”蓝雀愣了愣,反问道。

“你们不是想招我入门么?我同意。”殷勤一本正经道,“不过你们所开的价码太低,你不觉得以我的资质做个外门弟子太屈才了么?”

屁灵根也能算得上“资质”么?蓝雀暗自腹诽,强笑着信口开河道,“你的灵根虽然一般,但你身为蛮人血脉之强,也是超出一般,待我们禀报过老祖之后,未尝没有可能为你破个例,让你成为内门弟子。”

“听说内门弟子每月可从宗门领取两块低级灵石。”殷勤笑问。

“两枚低阶灵石算得了什么?你若成了内门子弟便可着青衫,可入藏经阁二楼参阅宗门诸多秘传典籍,可以平价购入宗门秘炼的诸多丹药法器,最为难得的是,每月老祖都会专为内门弟子登坛讲法.......”蓝雀以为他意动,心头暗喜:不妨给他画个大饼,先将狗丫儿身上的血毒解掉再说。

蓝雀绞尽脑汁,滔滔不绝地讲了许多内门弟子的特权福利,讲到最后连自己都觉得身为一个内么弟子特别幸福。

殷勤更是边听边频频点头,等蓝雀说得累了,方才淡淡地问道:“不错不错,区区一个内门弟子都有这许多好处,待我成为真传之后,一定不忘前辈今日的引荐之恩。”

“真、真传?!”蓝雀结巴道,“谁、谁许你真传弟子的名分了?”

殷勤理所当然道:“咱家老祖大费周章,不惜千里传音也要让两位前辈请我入山,除了爱才心切,欲收我为真传弟子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理由。”

谁跟你是一家啊?我家老祖当初说的是绑你入山好不好?蓝雀真想随口许他个“真传”弟子,可看着殷勤浑身血迹斑驳,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却偏偏满脸得意洋洋的表情,她却忍不住讽道:“老祖新晋金丹,座下尚无一人真传,你想成为真传也未尝不可。我只问你三个字,凭什么?”

“凭什么?”殷勤忽然敛起脸上笑意,豪气干云道:“就凭我可以在十天之内,为花狸峰招满三千弟子;就凭我可以在十年之内,让花狸峰道场大兴;就凭我可以在三十年内让花狸峰成为五峰之首,笑傲群巅!如何?”

蓝雀呆呆地看着殷勤,觉得他所说的虽然都是胡扯,却还是情不自禁被他这番气吞山岳的狂话说得心神激荡,豪气飞扬!

殷勤用大手一挥的姿势结束了一番蛊惑之言,他目光炯炯地望着蓝雀,从她的眼神中读到了几许震惊,几许迷惑还有继续莫名的期待。

达到效果了!殷勤满意地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当年对某位领导讲的那番道理——“王书记,所谓东四命西四命,那只是给升斗小民讲的风水,在您的办公室里万万不可用啊。自古看衙门风水,只讲门、主、灶三样,您若是按照我所说的将您办公室里这三样调停好了,半月之内,紫白飞临,你眼下的麻烦就可迎刃而解,从此后三年上个新台阶,十年一个大进步,二十年之内,登阁拜相的话我不敢说,但许你一个主政一方的封疆大吏,还是能打包票的。”

第103章 周旋

当殷勤在仓房里“偷听”到两女提及那花狸老祖竟然能在千里之外感应到他的行踪,心里便拔凉拔凉的,一种无力回天的沮丧情绪,在他的胸中弥漫开来。

殷勤不是轻易认怂的软蛋,无论是前世江湖舔血,还是今生的荒原求生,殷勤都不曾有过半步的退缩。前世的他敢向罪犯克星李国栋竖起中指,今世也曾朝筑基修士做过同样的动作。

可现在他要面对的是金丹期的存在,是伸出一根小指头就能把他碾成泥的花狸老祖。如果说殷勤之前还对金丹老祖的攻击力心存侥幸的话,那么在青帝庙前墨鳞老祖百里之外那轻描淡写的一击,就已经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以他现在的能力面对金丹唯一能做的就是逃,更为准确的说法是,在金丹老祖的目光尚未注意到他的时候,有多远便跑多远。

悲催的是,花狸老祖不但注意到了他了,甚至还有时刻追踪到他的能力。在这种情况下,游戏就没法按照殷勤的意志玩下去了,什么郡城啊,皇城啊,甚至东周大陆,全都别想了,他目前能做的就是全力以赴与这位金丹老祖好好周旋。

想通了这一层,殷勤便熄了借助蛊虫拼死反击的念头,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花狸老祖盯上他的目的。经过与蓝雀的一番对话,殷勤推测这两个丫头也只是听命行事,对于捉拿他的目的并不知晓。

以殷勤对人心的了解,被人盯上无非是几个原因。

一是寻仇,这个可能性不大,一个八辈子没踏出过小仓山地界的蛮奴,不可能招惹到金丹老祖的头上。

还有一个可能性就是感情,这就更扯了,虽然花狸老祖是个女的,殷勤的脸蛋儿也算白净,但,但还是太扯了。

再有一个可能性就是夺宝,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殷勤想来想去,身上除了一枚打不开的乾坤戒,也真没什么能让老祖看上眼的东西。这枚乾坤戒来自赵白眼,可赵白眼连骨头都被君蚁啃光了,花狸老祖不可能知道它的存在。

最后一个可能性就是求财,这也是殷勤认为最有可能的一种。他怀疑自己在仓山郡城炒作鱼腥果的事情暴露了,根据他从各个方面收集的消息,这位花狸老祖眼下可是穷的叮当响,听说连山门的防御大阵都搞不起来。可以想象一个穷疯了的老祖,听说了某人一夜暴富的手段,心生贪念想要将某人招致麾下也在情理之中。

如果最后一个假设为真,殷勤觉得自己可以赌一把。对于一个老千来说,不怕你位高权重,只怕你无欲则刚,只要有所求,哪怕面对金丹老祖也敢迎头而上。

殷勤正是基于这个假设,才敢在蓝雀面前大放卫星,这既是试探,也是他开出的价码。如果花狸老祖真如他所猜想的那样是为了求财而来,借机搞一个真传弟子的名头,未必就是异想天开。

他给了目瞪口呆的蓝雀几秒钟思考的时间,方才收了身段,对蓝雀道:“我知道此事前辈也做不了主,不妨现在就给咱家老祖稍个消息,将我所说尽数转告老祖,如何?”

我傻疯了吧?把你所说的尽数转告老祖?十年二十年的事暂且不说,就凭你十天招满三千弟子的胡话,老祖就能千里传个大木盆过来,倒时候我找谁哭去?蓝雀回过神儿来,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你这话说的太满,我家老祖最恨夸夸其谈之辈,若是将你所说的话原文转述给她怕是适得其反。不如你先解了狗.....灵鹊的血毒,至于真传弟子之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殷勤指了指脖子后面悬着的小剑道:“我怕前脚解毒,后脚就被你戳个窟窿。”

蓝雀赶紧收了飞剑,催促道:“灵鹊已经昏厥半天,再不抓紧解毒怕是要伤了她的道基。”

“不是我不想解毒,我被她戳了两个窟窿,又被那蛊虫折腾惨了,血气亏损太多,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过她那血毒,只要我不催动,三五天内不至于有什么问题,这点你尽管放心。”殷勤信口胡说。

蓝雀知道他言不由衷,却也拿他没辙,此人杀不得又放不得,加上狗丫儿的性命又操在此人手中,面对殷勤,蓝雀颇有一种投鼠忌器的感觉。

殷勤见无法说动蓝雀给老祖传讯,打了个哈欠道:“我刚才说的话你再考虑考虑,切不可因为你的主观臆断,使花狸峰错过了发展的良机。”说完便站起身,一瘸一拐地推门出去。

蓝雀的嘴唇动了动,犹豫片刻还是忍住了喝住殷勤的冲动,她抱起狗丫儿跟着殷勤出来,一边对他说道:“灵鹊血毒未解之前,你不能出这个院子,否则别怪我飞剑无眼。”

“想要尽快解毒的话,你得帮我寻些滋补精血的丹药,我只有恢复了血脉之力,才能解毒。”殷勤站在院里四下看看,见两间北房以及西侧的厢房都被人占了,便朝空着的东侧厢房走去。

这个小院乃是客栈转为大户人家准备的,除了北房的两套是给家主所准备,东西两侧还有专为奴婢仆役准备的房间。蓝雀与狗丫儿占了两间北房,西厢两间厢房则住了四个外门的炼气女修。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如此的条件称得上十分简陋,一般情况下一位筑基修士便会包下这整座小院儿,但蓝雀她们手上的灵石实在有限,只好和外门的弟子挤在一个院落之中。若非大家都是女修,就连东侧的厢房也会安排弟子入住。

蓝雀先将狗丫儿抱回屋,先去西厢房那边转了一圈儿,那边的几个弟子虽然听到仓房里传出奇怪的动静,但未得招呼谁也不敢冒然探望。蓝雀从几个外门女修那里“搜刮”到两瓶赤龙丹,这才板着面孔进了殷勤所在的东屋,将赤龙丹丢在塌上道:“滋补精血的丹药种类有限,不知赤龙丹行吗?”

殷勤的眼皮子跳了两下,装糊涂道:“只要有益精血什么丹药都行。”

他也不跟蓝雀客气,让她喊人将屋内洗漱所需热水填满,又厚着脸皮索要了一套内门弟子的青衫,最后还要找人给殷家兄弟捎个话,就说他已经被花狸老祖招入门下,让他们几个不要担心。

可怜蓝雀一个堂堂的筑基修士竟然被他指使得团团转,气得她转身要走,却又被殷勤拦住:“我那兽皮袋总得还我了吧?”

第104章 赌约

殷勤的兽皮袋早被蓝雀她们搜查了个底儿掉,唯一让她们感到惊讶的是,里面竟然有大半兜的鱼腥果。这东西现在可是紧俏的紧,蓝雀想到阿蛮已经“断粮”好久了,归还兽皮袋的时候随口问了句,可不可以将这些鱼腥果卖给她?

殷勤原想喊个高价,可想到走散的阿喵,话到嘴边却又摇了摇头。

蓝雀无奈地将兽皮袋交还给他,又嘱咐他今晚好好恢复,明天一早就给灵鹊解毒。

殷勤不置可否地只说尽力,蓝雀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老调重弹道:“你千万莫动歪脑筋,否则我的飞剑可不长眼。”

殷勤苦笑道:“咱俩是麻秆打狼两头怕,你怕我跑了,我还怕你半夜又给我下蛊虫呢。我看你还是抓紧把我的话转给咱家老祖,等咱们成了师兄妹,大家就都安生了。”

蓝雀翻他一眼道:“你才多大?竟然想当我的师兄?”

殷勤正色道:“修行路上无老幼,等我得了老祖真传,自然就是你的师兄。”

蓝雀知道斗嘴赢不过他,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殷勤暗自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丫头死拧死拧的,就是不肯给老祖带个话。眼下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他洗漱更衣,服过赤龙丹后感觉血脉之力在渐渐恢复,更让他感到惊奇的是,胸腹上被飞剑穿透的两处贯穿伤口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接近痊愈。这种奇迹般的康复速度,并非来自血脉,而是那支夹杂在血脉之间的亮绿色的灵根。

殷勤更够感受到,一丝丝的清凉滋润的气息从那条灵根向身体受创的部位缓缓汇聚,通过神识的内视,他终于见识到了创伤是怎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修复如初的。

这条连开脉石都无法检验出来的灵根,果然是传说中的不灭灵根,或者是与其类似的某种存在。让殷勤想不明白的是,木属性的不灭灵根,乃是阳水与阴火合化而成,他开出的五条灵根全是阴性的,这阳性的水灵根是从哪里来的?

而且这条灵根独立于经络之外,隐藏与血脉之中,难道是老龟血脉与那幽焰火蛇结合的产物?殷勤觉得这个推测很是靠谱,因为老龟为阳水,幽焰为阴火,这两者相互合化的话的确是生成阳木。一个令他兴奋不已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出来: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但他的身体中竟然同时拥有了鬼蛇两种血脉,莫非是得到了传说中圣兽玄武的血脉?

兴奋劲儿很快过去,却而代之的是浓浓的睡意,殷勤这两天也是被折腾惨了,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他的呼吸平缓深沉,隐藏于经络气脉中的五条细小的灵根也停止吸收灵气,唯有他血脉中的龟与蛇依旧相互交缠着缓缓流淌。蛮人和妖兽一样,沉睡是增强血脉的一种方式。

遗憾的是,殷勤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便被咚咚的砸门声吵醒,他穿上锁子甲,将万兽谷内门弟子才许穿的青衫罩在身上,感觉一阵神清气爽。内门弟子的青衫本就一件低阶法器,有增长灵力,温养神识之功效。

殷勤拉开房门,便见蓝雀与灵鹊一边一个,宛如护门金刚一样守在门口。昨天从仓房出来时,殷勤就已经控制那条幽炎小蛇将狗丫儿的心房稍稍松了一扣,经过整晚的恢复,狗丫儿除了还被殷勤掐住了心房,身上其他的伤势都已好的七七八八的,眼眶上的淤青也都消失不见,唯一就是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一副冰美人的模样。

“你的精神不错啊?”蓝雀没想到一宿未见,昨天也萎靡不振的殷勤竟然精神抖擞,忍不住直入主题道,“可以给灵鹊解毒了吧?”

殷勤脸色一垮道:“我这人其实是个驴粪蛋儿表面光,精神虽然不错,内里的伤势却只能勉强维持着。”

蓝雀明知他在鬼扯,却也拿这个驴粪蛋没辙。狗丫儿凶巴巴地翻了一眼殷勤,扭脸儿对蓝雀道:“蓝雀姐咱走,不求他,等见到老祖,有他好受的时候。”

“见到老祖,我自然好受。两位前辈只管放心,等我成了两位前辈的大师兄,也不会让你们难受。”殷勤笑嘻嘻地道。

蓝雀眉毛一挑正要接话,前院负责接待的一位筑基主事匆匆忙忙地跑来,进院就喊:“蓝雀师姐,狗丫儿师姐,昨天答应加入内门的几家弟子已经来了,此刻正在前面等着呢。”

蓝雀闻言顾不得与殷勤斗嘴,交代狗丫儿在此看住殷勤,与那主事一起往前院去了。

殷勤瞟了一眼一直对他怒目而视的圆眼儿女修,耸耸肩膀道:“狗丫儿这名字,倒挺别致的。”

下一刻一柄阴森的小剑便横在了他的喉咙前。殷勤皱了粥眉头,伸手扒拉开那柄小剑,对狗丫儿道:“有话好好说,不要总是舞刀弄剑的,反正待着也是无聊,要不咱俩打个赌吧?”

狗丫儿伸出手掌,那柄小剑缓缓落在她的掌心上,她冷冷地看殷勤,一言不发。

殷勤无所谓地继续自言自语:“咱就赌外面那几个开脉少年吧?听那主事的说,他们都是答应加入你们花狸峰内门的。我赌他们今天是来反悔的,我若输了,就解去你身上的血毒如何?”

狗丫儿冷哼一声,没接茬儿。

“我若输了呢?”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狗丫儿忽然问道。

她原本打算一句话都不和殷勤说的,可越想越觉得,又便宜不占是王八蛋!蓝雀昨天和她说过那几个少年的情况,不但都和山门内的长老沾亲带故,而且花狸峰又许下了每月三枚金叶子的补助,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变卦。

殷勤见狗丫儿搭话,心头暗喜,即便狗丫儿不提,他也舍不得让宝贵的幽焰在她体内待的太久。而且,谁知道那花狸老祖有多大的道行,万一被她窥出“血毒”的真相,自己身具龟蛇血脉的事岂不是暴露了?殷勤可不认为将自己身居龟蛇血脉以及不灭灵根之事宣扬得尽人皆知是件多么明智的事情。

他装模作样地沉吟片刻道:“你若输了,就传我一些调用灵力催动法器的方法吧?”

“我赌了!”狗丫儿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刚刚出去的蓝雀便怒气冲冲地回来了,也是进院就喊:“殷勤!你不是说十天能给我招三千弟子吗?你现在就去招!”

“你输了!”殷勤没接蓝雀的茬儿,扭脸儿笑嘻嘻地对狗丫儿道。

第105章 女丹法决

蓝雀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炸了,昨天还说的好好的几家,今天一早竟然全都商量好了似的,顶着门反悔来了。

更气人的是,他们连反悔的理由都懒的编,全都是花狸峰地处偏远,惜家中翁祖年事已高,为孝道计,不得不忍痛婉拒花狸峰的一番盛情美意。

蓝雀碍于门中长老的面子,心中虽然不快,也只能强颜欢笑,将这几家打发走了,这才怒不可遏地爆发出来:“殷勤,你若真能招到三千弟子,别管老祖怎么说,我和狗丫儿就认你这个师兄了!”

别看蓝雀平日里温文尔雅,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却是个傲娇的小姐性子。这几日连续的挫折,已将她打击的够呛,今早再被这帮耍了这么一出,胸膛里积蓄的怒气就如火山般地爆发出来。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招到弟子,挣回这个颜面!

狗丫儿早晨也听蓝雀念叨过殷勤的大话,一来她此刻要比蓝雀清醒的多,二来她是打死也不会认殷勤这个大师兄的,见蓝雀咬牙切齿的模样,生怕就此将殷勤这位大师兄的位子坐实了,赶紧扯了扯蓝雀的衣袖提醒道:“蓝雀姐,你先别气,也别听某人胡吹。咱们若不是手上灵石有限,但凡能开出更高的价码,别说三千弟子,五千弟子也能招来。”

“闹,闹,闹!”殷勤摇晃手指,一不小心便秃噜出前世的洋文,“狗丫儿师妹这话说的不对,试问此次开脉大典一共只来了三千少年,你从哪里招到五千弟子?”

狗丫儿被殷勤问住,呆了一呆强辩道:“谁闹了?你就算招到三千弟子,我们花狸峰也养不起这许多闲人!”

“我招多少人,自然养得起多少人。”殷勤嘿嘿一笑伸手道:“先把赌账结了。”

蓝雀疑惑地看了眼狗丫儿,心道,就这一会儿的功夫,这傻丫头便被那小子骗了不成?

狗丫儿是个爽利的性子,见殷勤一副讨债鬼的模样,恨恨地横他一眼,咬牙从兽皮袋里掏出一个兽皮卷子丢给他道:“这里面有些运用灵力的诀窍,给你十天的时间,回山之前还我,你若看不懂可怪不得我。”

殷勤拿起兽皮卷,见上面写着《女丹法诀残卷》六个大字,眼皮不由一跳,偷瞟了一眼满脸寒霜的狗丫儿,心中惴惴地将兽皮卷收入囊中。

蓝雀见狗丫儿竟将这卷残卷输给了殷勤,不禁惊讶道:“你连你家压箱底的宝卷都输了!”

狗丫儿翻翻眼皮道:“我打赌输了他,宗门的法卷不能外传,只能用家传功夫的抵债。”

“你和他到底赌什么了?”蓝雀好奇道。

狗丫儿撇撇嘴,没答蓝雀的问题,反倒问殷勤道:“有种咱们再赌一把,就赌你能不能在十天之内,给花狸峰招到三千弟子,不但要招到还要养的起!你若招不到养不起,就学乌龟爬,一直爬到花狸峰。你若赢了,我、我便爬回花狸峰如何?”

殷勤摇头道:“我没时间,也没兴趣看你爬。我与人赌无论赌注大小,总得对我有用把?”他转头对蓝雀道,“题目相同,赌注换一换,我倒是有些兴趣。”

蓝雀知道他又在提给老祖传讯之事,犹豫一下反问道:“如你所说,赌注总要于人有用才行。你若输了,于花狸峰有何用处?”

殷勤道:“你输我赢那是俗人的赌法,我的赌法却是双赢,我若赢了真传之位,花狸峰便赢了三千弟子。两位前辈乃女中豪杰,不妨认真考虑我的提议,想一想带着三千弟子返回花狸峰时该是何等的风光荣耀?”

蓝雀被殷勤一番话说的,脸上神色变换,却迟迟不肯松口。

狗丫儿补充道:“还要加上一条,你若是输了,需把我的血毒解了。”

殷勤哈哈一笑道:“前辈便是不说,我也正要给前辈解毒,请前辈刺破指尖即可。”

狗丫儿将信将疑,拔下头上的玉簪在手指上刺破个小口,下一刻那缠绕在心房上的冰冷丝线就倏地退去,眨眼的功夫,一滴暗红色的液体从她的指尖渗出,被殷勤手掌拂过即消失不见。

时隔一晚,那丝被殷勤剥离出去的幽焰之血已经衰弱不少,殷勤心道:这次也是逼不得已,才冒险用此法求得一个公平谈判的机会,以后却是不能总用此法。一来有损血脉之强度,二来万一被眼力高明者看出这不是血毒而是血脉之气就麻烦了。

蓝雀没想到殷勤竟然这么轻易便解了狗丫儿之毒,略一犹豫终于下了决心,对殷勤说道:“你且在此等候,我们这就千里传音请老祖示下。”

殷勤看着蓝雀和狗丫儿进了屋,不禁长出了口气。他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这一刻也不禁心跳加速,说句不好听的,他的身家性命,全在那位花狸老祖的一念之间。

他不知道这千里传音符一来一往需要多少时间,为了缓解紧张便掏出狗丫儿家传的残卷。谢天谢地,这是一份货真价实的残卷。这个《女丹法诀残卷》的名字显然是后人加上的,没有哪本法卷会以残卷命名。

女丹这两个字特指女子修炼的功法,由于男女生理上的区别,女子和男人修炼的功法还是有所不同。不过这些不同主要集中在筑基期之前,也就是修士炼气的阶段。

修士之所以要炼气,目的是为了筑基,而所谓筑基,说白了就是要从后天的阴阳博杂之体返回先天的纯阳之身。

按照丹家的理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在母体中没有降生之前,都是先天纯阳之体,用八卦的符号来表达的话,就是上、中、下三爻都是阳爻的乾卦。

随着人之降生,张口呼吸到第一口空气,这先天的阳气就开始流失,身体也从先天变为后天。从卦象上看,男人的中爻由阳转阴,从先天的乾卦变为后天的离卦,女人则是上下两爻从阳转阴从先天的乾卦变为后天的坎卦。所以对于处于后天状态的人类来说,男人属于外阳而内阴,女人则是外YIN而内阳。

许多人认为,男女只要保持童身,就可保持先天纯阳之体。这种说法的荒谬之处在于,若是此种说法成立的话,那么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处女就应该比一个二十多岁小媳妇更接近先天纯阳之体,这岂不是成了笑话?比较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保持童身未破的男女,先天阳气的流失会比已经破身的同龄人稍微慢些。

从八卦的阴阳属性来说,除了乾坤两卦之外,都是以少数爻的阴阳来决定整个挂的阴阳属性。很多人认为男人属阳,女人属阴,其实从后天卦像上看,正好相反,男人是离卦,外阳内阴,属阴卦。女人为坎,外YIN内阳,反而是阳卦。

正是由于男女后天的卦象不同,造成了他们在炼气阶段的功法修为大不相同。

对于男人来说,要想办法填实离卦中间的阴爻,而女人则是要想办法将坎卦上下两爻由阴转阳,无论男女这么做的目的都是要返回先天的乾卦,也叫回归乾体。具体的修法,又主要分了两个大的流派。

其中占主流的叫做清静丹法,此派丹法认为阳气存在于天地万物之中,所以无论男女修炼时都是以自坐清静为主,从天地万物中抽取阳气,来补足离或坎卦的阴爻,回归乾体。

另外一派则称为彼家丹法,也就是俗称的阴阳双修。此派丹法认为,男人的离卦,若能取女人坎卦中间那一丝阳爻,就可以达到回归纯阳乾体的目的,女人则是取男人上下两爻的阳气。所以彼家丹法讲究的是男女同修,填离补坎,回归先天纯阳。

外行人对彼家丹法有个误解,称其法为采阴补阳,实际上阴是阴,阳是阳,只有采阳补阳的功法,没有采阴补阳的道理。

当然无论是彼家丹法还是清静丹法,都是特指炼气阶段的修行丹法,并且由于男女在卦象上的不同,造成了具体的修法大不相同。等到修士筑基之后,返回先天的纯阳之体,男女在修炼的功法上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男人或者女子在筑基之前,虽然开出了灵根,但依靠灵根吸收灵气,增长灵力的速度是相当缓慢的。因为灵根是生长在人体的经络之中,灵根对于灵气的吸收也是在经络之中进行的。人体在炼气阶段,经络中流走的是后天的气,灵根从这种后天气中提取的灵气非常有限。

而修士一旦筑基,身体重返乾体之后,经络中后天之气,就成了先天之炁,这种炁所能携带的五行灵气则是相当巨大的。

打一个比喻的话,如果后天之气所携带的灵气如同一条涓涓小溪的话,那么先天之炁可以携带的五行灵气则如同奔腾的江河。

殷勤手中的这本女丹法诀在修炼的功法上是以炼气期的女修功法为主,但是在如何调用灵气方面,男女修士之间却是没有什么不同。殷勤大致翻了几页,便放下心来,他的心中一阵窃喜,他虽然刚刚开脉,能够调用的灵气微乎其微,但对付乾坤戒这种超小型的法器还是够用了。

第106章 知道了

实现千里传音有多种方法,比如依靠元婴大能的超强神识,比如通过小型的传送法阵,或者使用可以千里传音的灵符。

最省钱的是第一种,最费烧钱的是最后一种。至于第二种,使用传输法阵虽然比较经济,但一个小型的传输法阵也有二尺见方,外出携带而又没有空间类法器的话,走到哪提到哪,就很麻烦。

蓝雀和狗丫儿为了能够节省灵石,倒也不怕麻烦,不过还是没能带上一座传音法阵出来。原因很简单,这样的法阵花狸峰目前只有一座,属于老祖“专线”,旁人无权使用。

她俩进到屋里,为怕殷勤在外偷听到老祖回信的内容,不但紧锁了门窗还特意摆下了一个小型的隔音阵法,不让里面的一点动静泄露出去。

她俩嘀咕半日决定还是别把话说的太满,花狸峰连弟子所居的房子还没全部盖好,再招进去三千弟子也没地方住。她俩先把目前内门弟子一无所获的困境解释清楚,又把殷勤的承诺偷工减料地汇报上去,只说他颇有急智,不但可以帮助花狸峰招足弟子,而且其中花费也是十分低廉。最后两人婉转地提了一句,只说殷勤非常仰慕向往花狸峰,希望能够拜入老祖门墙,做一个听传弟子。

蓝雀自我感觉“听传弟子”这四个字用的很妙,所谓听传弟子弟子就是指她和狗丫儿这般即是内门弟子又是老祖身边听传的贴心弟子。有朝一日,云裳一旦收入真传,她们几个听传弟子十有八九会进阶真传。殷勤欲做听传弟子,其目的自然也在真传弟子上面。一字之差,既委婉含蓄地点名了殷勤的开价,又给老祖留了足够的回旋余地。

蓝雀将上述所说的话语封入传音符,然后掐了个指诀朝那灵符一点,只听空中传来一声鸟鸣,那灵符便凭空消失,不知所踪了。

蓝雀所用的传音符是用一种叫做“铁嘴鹦鹉”的妖兽翎羽所至。每一个传音符的造价就是三枚低阶灵石,价格超过门弟子的月俸,非到万不得已真不舍得拿来使用,这也是蓝去迟迟不肯给殷勤传话的原因。相比之下,使用传音法阵,每传音一次只需一块低阶灵石,虽然也不便宜,总比传音符合算的多。

“你说老祖会不会答应他的要求?”狗丫儿看着传音符消失的地方,有些神不守舍地问道,她感觉这两天的遭遇简直是做了一场噩梦。

“不好说啊。”蓝雀也是心中惴惴,云裳这人最爱面子,若是殷勤能给花狸峰挣来面子,她自然会开心。可若真的收了一个屁灵根的人真传弟子,岂不是把挣来的面子又全都扫了出去?她更拿不准的是,云裳为何要她们擒拿殷勤。

两人各怀心事,屋子中一片安静。忽然空中噗地一声,爆出一个拳头的大小的火花,下一刻一枚洁白的羽毛便凭空飘落。

“老祖回信了!”蓝雀纤手一招,那枚羽毛便飘落在她手上。这枚翎羽与她刚才所用的传音符样子虽然类似,本质却是不同,此枚翎羽全是灵气所化,并非真正的妖兽翎羽。被蓝雀以本身灵气微一催逼,空中便有了声音。

“啾啾,啾啾啾,啾啾......”

蓝雀和狗丫儿支楞着耳朵,瞪着空中那枚翎羽,直道它的轮廓渐渐模糊最终淡去,除了那令人“云山雾罩”的啾啾啾,竟然再没有云裳的只言片语。

“怎么会是阿蛮?”狗丫儿呆呆地问,“老祖的传音法阵被她搞到手了?!”

蓝雀皱着眉头道:“应该不会,阿蛮才犯了大错,被老祖好一顿修理,前几日乖巧的比傀儡兽还要听话。而且咱家老祖对传音法阵看得极严,阿蛮轻易沾不上边儿,再说就算把法阵给了阿蛮,她又没有灵石,也根本没法启动法阵。”

狗丫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如你所说,老祖是故意让阿蛮替她传音给我们?”

蓝雀脸上显出高深莫测的神情道:“人一旦到了老祖那等位子,好多事情就不好轻易表态了。咱俩刚才给老祖出难题,让她两害相权取其轻,现在她让阿蛮传音,其实是把这烫手的山芋丢还给我们,让我们便宜行事。”

“蓝雀姐,你懂得好多!”狗丫儿由衷道。

蓝雀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道:“我拜入宗门之前,家中的老祖宗就是这样,平时爹爹与叔伯他们遇事请示,得到的答案多半只有三个字’知道了’。我那时年纪小,仗着老祖宗的疼爱,曾经问他为什么每次都是知道了。老祖宗告诉我,他这个一家之主啊,知道的事情多,真正能管的却不多。一来,他若是事无巨细都要管,且不说管得来管不来,像爹爹这样的小辈就没有了锻炼成长的机会。二来,许多事他若做了决定,就是板上钉钉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狗丫儿叹了口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像现在这样做个听传弟子就不错,时刻都被老祖的羽翼庇护着,不用去想那么多的烦心事。”

蓝雀白她一眼道:“你想得到美!咱们作为老祖身边至近的听传弟子,不想着为老祖分忧,反倒惦记清闲。”

“我只是发发牢骚,又没说真的不为老祖分忧。”狗丫儿吐吐舌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岔开话题道:“你说吧,咱俩现在该怎么办?”

蓝雀将心一横道:“两害相权,孰轻孰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眼前,咱们最大的麻烦是弟子招募之事,当下之计,唯有走一步算一步,先解决掉这个麻烦,再去想其他的。”

“你的意思是答应他?”

“对,不过是一个名头而已,老祖就算今天收了他这个真传,明天也能找个理由将他逐出门墙!”蓝雀下定了决心,与狗丫儿相视一眼,双双换了笑脸盈盈的表情推门出屋。

两千里之外,阿蛮用毛茸茸的小爪,小心翼翼地将一块灵石从传音法阵上扒拉下来,用嘴叼起,然后弓着身子轻手轻脚地跳下桌子,沿着墙角一溜烟儿地跑了。

“都好几天没有吃到鱼腥果了,也不知道那两个傻丫头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给我带些回来?花云裳还傻乎乎地以为我不会用那破传音法阵呢,其实我早就学会了,哼!”阿蛮想到得意之处,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高高地翘了起来。

第107章 梨花针

就在阿蛮鬼鬼祟祟从丹室溜走的同一时刻,云裳每天清晨的疗伤被打断了,她从幽潭底下浮出水面,目光扫过水畔的青石,上面一枚青蓝相间的翎羽仿佛飘落的大片落叶。

云裳皓腕微转,那片羽毛便浮于她头上三尺之上,下一刻蓝雀与狗丫儿的声音便在幽潭之上响起。

“荒唐!”当云裳听到殷勤竟然以帮助招募弟子为由,希望成为听传弟子时不禁皱起了眉头。她自然听的出蓝雀的玄外之音,心中不由得冷笑连连,一个比废灵根还要废物的家伙若是真的成了她的真传,“花云裳”这三个字岂不是成了蛮墟荒原上最大的笑话?

云裳捉殷勤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追回阿蛮的本命精血,其次则是对传说中的玄武血脉有那么一点的好奇心,不过随着殷勤开出了废灵根,这份好奇便淡了许多。在云裳眼中,殷勤最强的要属他的血脉,可除非他远走荒原,在人族的地盘上,他的血脉再强也找不到登上巅峰的功法。而人族以五行灵力为主的修炼之路,对于殷勤这种废灵根来说实在是太过艰难了,成功的希望非常渺茫。

在传音的最后一段,蓝雀再次强调了一番此次招募弟子所遇到的难处。云裳听出蓝雀的迫切之情,沉吟了片刻,干脆从乾坤镯中取出一枚类似的羽毛道:“招募之事你们须尽全力,那听传弟子之事却是休要再提。”

云裳素手一扬,幽潭之上传来清脆的鸟鸣,那片羽毛在天空盘旋半圈便消失不见。云裳望着野狼镇的方向,若有所思,像她这个级数的修士,经常能够体察到冥冥中的一点天机。不知为何,野狼镇那边总有种让她心神不宁的感觉。她在原地呆了片刻,方才微微叹了气,一转身又潜回了潭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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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蓝雀与狗丫儿迈出房门的那一刻,一枚青绿相间的羽毛凭空出现在她们身后的房间上空。羽毛静静地漂浮了几息的时间,似乎感应出她们二人的位置,正要飞到屋外,却被嘎吱合拢的房门挡住了去路。

下一刻那枚羽毛就像一只被强行关在笼子里的鸟,在屋子里疯狂地四处乱撞,试图找到出去的路径,可惜的是蓝雀和狗丫儿之前为了保密,将门窗锁得特别严实。一盏茶的功夫,当羽毛消耗掉所有的灵气,方才如同一片枯叶般飘落下来,最后竟然鬼使神差地钻到了到床铺的底下。

蓝雀和狗丫儿其实是过度防范了,殷勤在院子里根本没空搭理她俩。她们从屋里出来时,殷勤正捧着那本女丹法诀的残卷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残卷应该是某本女丹功法最基础的一小部分,主要内容涵盖女修炼气期如何补坎为乾,以及如何通过后天之气脉运行,壮大滋养灵根的功夫。在残卷的后半部,还包括了筑基初期的一些修炼功法,这大概是狗丫儿将它随身携带的原因。

除此之外,残卷中还专门辟出一个章节,讲述如何调用灵力驱动法器或者灵符的方法。殷勤粗略翻了翻,觉得其中并没有什么特别困难之处。

除去上述种种,最让殷勤感兴趣的却是残卷最后一页所提及的一套可用于实战的功法。该功法名为“梨花针”,是专门为筑基期初期的女修设计的一套攻击手段。具体的针法以及修炼的方式并不在此残卷之内,最后一页上只是寥寥数语介绍了此功法的总则与优劣。

梨花针法的首创者,具体姓名已不可考,只说是东周大陆一位金丹期的女修前辈。这套针法的特点在于,特别讲究以灵力来控制针法的精准与速度,而并不要求注入非常磅礴浩大的灵力。正因为这个特点,这套梨花针法就特别适合天生在体力上处于弱势的女修来修炼。

殷勤五行灵根全是阴性,一方面阴灵根的力量远远逊色于同属性的阳灵根,而另一方面阴灵根对于灵力的控制却比阳灵根精准的多。殷勤看过这套梨花针法的总纲之后,对于未来的修炼方向忽然有了一丝灵感。

既然受限于灵根属性无法修炼那种以力取胜的功法,那么类似梨花针这种以精确打击为主的以巧取胜的功法就是应该是他的首选。

这就好比手榴弹与狙击枪的区别,前者可以实现大面积的杀伤,后者却是精准的点杀,各有各的优势。

可惜的是,这个残卷里并没有真正的功法细则,殷勤略显遗憾地卷起残卷,他只能依靠想象来勾勒自己使用这套针法在实战中的画面。

袍袖轻拂洒下银针如雨,寒星点点打落梨花满地......那画面,只有用“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来形容了吧?

殷勤禁不住打了个寒战,慌忙将那副凄美的画面赶出脑海。一扭脸儿,正看见蓝雀和狗丫儿笑嘻嘻地从房间里出来。

“恭喜师弟!”蓝雀率先拱手,一副亲如一家的表情。

她们那老祖竟然同意了?!殷勤有些不敢相信地回礼问道:“你若真的恭喜我,就该喊我师兄才对。”

狗丫儿撇嘴道:“你想得美,现在一个人都没招到呢,就想以真传弟子自居吗?老祖只是说了个活话儿,暂时许你个内门的听传弟子,将来能不能成为真传,还要看你的表现。”

殷勤听了狗丫儿的话,稍微放下心来,若是那老祖如此轻易便许他个真传弟子,他反要担心其中会不会有诈。

蓝雀也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多做纠缠,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殷勤到底如何招,从哪招来那么多的弟子?

殷勤没有回答,反问她道:“说了半日,你们今年招募大会的地点落在何处?”

蓝雀道:“其他各峰在此镇皆有落脚之处,都是些占地颇广的宅院,按照以往的规矩,这些宅院就是各家招募弟子杂役地点。我们花狸峰道场初兴,尚未来得及在野狼镇购置宅院,只能临时租用这家客栈作为招募处。”

殷勤一听便摇头道:“不行,不行。如此窄小寒酸的客栈如何能招来三千弟子?要我说,当务之急就是先换个宽敞气派的招募地点。”

蓝雀愁道:“到哪里找你所说的那种地点?”

殷勤想了想道:“那青帝庙倒是个合适的选择,别的不说,光是庙前那一大片广场,就能站下几千人了。”

第108章 生米熟饭

蓝雀与狗丫儿对视一眼,心道:青帝庙的场地倒是够大了,但若真的将那里用作花狸峰的招募之所,结果却是门可罗雀,无人问津的话,那丢人也真丢大了!

“今天就是招募会的第一天,再将地点改去青帝庙的话怕是来不及吧?”蓝雀觉得还是稳妥起见,商量道,“不如今天先在这边搞起来,等人多咱们再改地方也不迟。”

“不行!若是在这边招募的话,人绝对多不起来!”殷勤拿过一把扫帚,倒转过来,用扫帚柄在地上边画边解释道:“其他四峰的招募处都在城中心,其座落的位置相当于以青帝庙为中心连成一个方形,彼此之间的距离都在三五里之内。前去投考的修士若是在一处碰壁,走不多远就可以转去另一家试试运气。你们当初估计是贪便宜,才在城门附近租下这处客栈,此处距离青帝庙一带的繁华区域有二十多里,城中人多拥挤又禁止施展遁术,从青帝庙赶过来,往返就要耗去将近两个时辰。在此处设点,地利上就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

蓝雀被他说得俏脸儿微红,她们当初的确是贪便宜才租了这处地处偏远的客栈,这几日往返于青帝庙之间,也觉得路途偏远颇为不便。只是青帝庙乃是宗门公用之大型庆典活动的场所,花狸峰想要单独占用,怕是不容易。

殷勤胸有成竹道:“若是其他四峰想要征用这青帝庙,还真不容易。咱们花狸峰现在的情况特殊,穷的叮当响,只要厚起脸皮去讨要,保证他们谁都不会说半个不字。”

蓝雀被殷勤说的心动,却又觉得拉不下面皮,倒是狗丫儿比较冲,跃跃欲试道:“我这就去求掌门真人。”

殷勤拦住她道:“光求不行,还要会哭,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一个人哭声太小,最好俩人一起去哭,到了掌门真人那里,把心里的苦水往外倒倒,抹上几把眼泪,借用个青帝庙还不是小菜一碟?”

蓝雀还在犹豫,已被狗丫儿拉扯着往院门外走。不想刚出院门,迎面就见殷家三兄弟被负责接待的弟子引领着朝这边来了。

殷勤失踪之后,他们仨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直到昨晚才得到蓝雀派人传来的消息,说殷勤已经被花狸峰招入门下,目前正在花狸峰处做些杂事。

得知了殷勤的去处,三兄弟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可殷勤之前已经多次表示不会加入万兽谷,更是对花狸峰极度的看不上眼。怎会一天不见,就成了人家的弟子?三人越想越觉得不踏实,今天一大早便匆匆赶来,想要亲眼看看殷勤的情况。

直到看到殷勤和两位筑基仙子从后院出来,身上还穿了万兽谷内门弟子独有的青衫,他们三个才满脸惊喜大呼小叫地跑过来问长问短。

殷勤看着他们一脸真诚,想到自己不辞而别,心中也是颇为歉疚。只好编瞎话说,自己是因花狸老祖垂青才加入了花狸峰,而且不久就可成为花狸老祖的真传弟子,

此言一出,殷家三兄弟便全都惊傻了。

殷勤尴尬地笑笑,扭脸儿对蓝雀与狗丫儿道:“他们三个来的正好,咱们花狸峰的招募大典,便拿他们三个开张了!”

殷勤之前虽然已经给三兄弟全都谋划了出路,但那是在他决定远走他乡的前提之下。眼下形式有变,殷勤觉得自己要做好与花狸老祖长期战斗的准备,身边不能没有人帮衬。

蓝雀和狗丫儿的脸上也是露出笑容,她们早知道殷家三兄弟中开除了两个中上品的灵根,即便殷公丑的灵根只是中下品,但看在其他二人的面子上,让他做个外门弟子也不算吃亏。

殷家兄弟听出殷勤的意思,更是开心的不得了,不但殷勤这个主心骨决定留下,而且大家又不必分开各峰,哪怕是花狸峰的条件艰苦点,但上面有殷勤这个被老祖亲睐的真传弟子罩着,岂能让他们兄弟吃了亏去?

与殷家兄弟简短聊过几句,殷勤又请蓝雀和狗丫儿将此次参与招募的弟子执事全都传到院中,经由她们两位的口,将他介绍给大家。

开出了屁灵根的殷勤,也算是此次开脉大典的名人之一,众人听说他竟然被老祖招为听传弟子,并且即将进阶真传,当场便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接下来蓝雀又介绍说,此次花狸峰的招募事宜便由殷勤全权负责,一些心眼活络的弟子也不禁在心底嘀咕:莫非老祖是看中了此人办事的才干?不过荒原之上,从来都是实力为先,哪怕你办事能力再强,顶天不过混个宗门主事而已,还从来没听说,哪位修士因为能办事而成了老祖真传的。

与大家打过招呼,殷勤便催促蓝雀与狗丫儿赶紧去掌门真人那里哭闹,铁翎峰距此不过百里之遥,以两位筑基修士的遁速,用不了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赶到。

将两位女修打发走了,殷勤脸色一整,面对着满院子的修士执事,布置了优先级最高的一个任务——将他被花狸老祖招为真传弟子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扩散出去。

以殷勤的眼力,早就看出蓝雀和狗丫儿的言不由衷,虽然猜不透花狸老祖的真实态度,但仅从人之常情就可以推断出,那花狸老祖对于收个屁灵根的真传肯定是极不情愿的。

对于殷勤来说,当务之急就是要把这件事借助花狸峰弟子之口大肆宣扬出去,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

散布消息这种事,花狸峰前段日子倒是做了不少,与野狼镇中专门传播消息的蛇鼠混混都有联系。当下几个负责此事的杂役和弟子,便领了命,匆匆去了。

接下来殷勤的任务一道接着一道,片刻的功夫,一院子的修士执事便纷纷领了任务出门忙活开了。

殷家兄弟站在一边,看着殷勤将人都打发走了,也要讨些事情干。

殷勤对殷公丑道:“眼下有件重要的差事,除了你们几个,换作其他人我还真不放心。”

第109章 幻象阵法

殷公丑忙问:“是什么差事?”

殷勤道:“你们可还记得前几日我们去过的聚香斋,那三楼上如同仙境一般的种种幻象?我要你们几个去那边打听一下,那些幻象是用何种法器阵法搞出来的?若有可能,咱们也搞上一套。”

殷公丑迟疑道:“无论是何种法器、阵法,价格可都是天价,咱们怕是负担不起。”

殷勤笑道:“那东西只用一次就够了,买来何用?你只管找到此宝的来历,找到卖主,跟他商量能不能租用几日,每日多少租金,让他开个价出来。”

殷公丑头回听说法器、阵法还有提供租用服务的,不禁有些迟疑。

殷勤拍他一把道:“实在不行,就将那聚香斋的幻阵借来用用也行,你就跟他们说,若是这笔生意谈成了,以后聚香斋就是咱们花狸峰在野狼镇的指定饭庄。往后花狸峰所有迎来送往的接待宴请,全都定在聚香斋。”

“这聚香斋的价码可是不便宜。”殷公子提醒道。

殷勤无所谓道:“花狸峰都穷成啥奶奶样了,哪有钱来搞宴请啊?”

殷公丑一连听到两个新鲜的概念,忽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他一扫之前迟疑之态,对于聚香斋之行,竟然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殷勤前脚打发走了殷家兄弟,后脚负责采购的执事便抱了一大堆的笔墨砚台以及成匹的大红绸布。殷勤吩咐人清理出一块宽敞的地面,将绸布铺在上面,然后抓起一只特大号的毛笔,觉得还是不够大,便干脆用擦地的墩布蘸了墨汁,甩开膀子在绸布上挥毫泼墨,笔走龙蛇般地书写开来。

他先写了几条大型的横幅以及竖幅,又让人换上大张的红抓起毛笔在上面写起了告示。不同内容的告示写了三份,他才唤过能写字的执事弟子,让他们照着他所写的内容,将告示每样抄录十几份。弄好这些告示之后,除了要在野狼镇四个城门口的显著位置上张贴之外,其余的则分散贴在野狼镇各处繁华街道的险要位置上。

等他弄完这些,殷公丑又急匆匆地回来请示。聚香斋那边给了回话,说三楼那个大型幻阵乃是他们请阵法宗师特别为其炼制的,店铺里并没有售卖的地方。至于他们所提出的租借事宜,倒也不是不行,条件是只能在每天白天使用,到了酉时吃饭的点儿还得将法阵还回去。另外,聚香斋给出的租用的费用是每次二十块低阶灵石。

殷公丑觉得这个价格有些离谱,这才跑回来请示殷勤。蛮虚荒原上的法器符阵,虽然大都价格不菲,但大都是些用于攻击或者防御的实用类法宝。像这种制造幻境的阵法,一来在实战中作用不大,二来功能单一,按照殷公丑的估计,搞这么个阵法,顶天也就是花个三五块中级灵石,聚香斋开出的二十块低阶灵石的价格,颇有宰人的嫌疑。

殷勤道:“你见到聚香斋的老板了?有没有和他们提指定饭庄的事?”

殷公丑摇头道:“老板没见着,还是那天伺候咱们吃饭的伙计代传的话。至于指定饭庄之事,他们倒是很感兴趣,不过也提了个条件,就是要悬挂一副华丽老祖的画像于大厅显眼之处,以证明他们获得此种殊荣。”

殷勤心道,这聚香斋的幕后老板不知是谁,脑子倒也真是灵光的很,我这边提了头,他便想到了“名人合影”这种招数!

二十块低阶灵石只能租用那幻阵半天的时间,这价格的确有些高了,可谁让人家是蝎子粑粑毒一份呢?

殷公丑见殷勤沉吟不语,补充道:“我让大哥和老三去镇上那些售卖阵法的店家挨个去问呢,说不定那老板是蒙咱们的,他那幻象阵法若是别家有卖,我们就可以两头压价。”

殷勤点点头,他对此事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殷公丑办事之周密还是让他颇为赞赏。

殷勤又问殷公丑可曾见过那幻象阵法?以及是否摸清了该阵法的驱动原理和使用诀窍?在他想来,若是此阵法需要以灵力驱动,对他来说便有些麻烦。好在殷公丑的答案,让他十分满意,此阵法名为幻象,是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大小只有女子盛放针线的盒子一般,盒子底部有孔,可以放入灵石作为驱动。由于只是制造幻象,并无其他功能,一枚低阶灵石即可让阵法持续不断地运转一旬,也就是十天左右。

至于阵法所呈现的幻象,则是由修士的神识幻化出来,说白了就是修士在脑海中构建幻象出某一景象,通过神识将其传入幻象法阵。法阵便可将修士脑中所幻象出来的世界,展现出来。法阵对神识强度的要求不高,像殷勤这般刚刚开脉的修士,神识虽然弱小,却也足够构建出幻境。甚至有些凡人,经过训练也可以完成类似的任务,只不过修士的神识越强大,构建出的世界便越发的具体细微。

另一方面这东西对神识的要求虽然不高,却比较考验修士的想象能力。聚香斋还许殷公丑他们当场做过实验,殷公丑幻化出一座金山,颇为宏伟,殷公寅幻化出三个美貌女子为他所吟诗句大为倾倒,殷公子幻化出一只烧烤得外焦里嫩色泽金黄,并且浑身长满了腿的赤精猪,美其名曰多腿赤精猪。

殷勤听过殷公丑的描述不禁大为心动,当即拍板,二十低阶灵石将那幻象阵法租上一天!

殷公丑从管账的主事那里领了灵石,匆匆走了。蓝雀和狗丫儿带着铁翎真人的法喻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了,一进院便瞪着眼睛朝殷勤吼道:“老祖只许了你个听传弟子,你怎就将真传弟子的事情宣扬出去了?”

殷勤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这叫噱头,实话实说,咱们花狸峰山门还没立起来呢,若论名气实力,在万兽谷五峰之中排名垫底。若不制造些搏人眼球的噱头出来,谁会闲的没事跑来我们的招募所在?”

第110章 喜报

野狼镇的西门是通往大仓山的主要出口,每天进出的人口数以万计,在城门口造成拥堵排队是常有的事。

一个白发苍苍,却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排在队伍的后面蜗牛般地缓缓移动着。按说以男孩的年纪,正是一刻都闲不住的时候,可那看那男孩却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乎乎地提不起一丝精神。

老者的修为已臻筑基期,虽然年岁已高,可看他的精神头儿却比那本应充满朝气的男孩还要强些。他的目光在身边垂头丧气的男孩身上徘徊良久,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与无奈。

男孩忽然抬起头,望着城门的上方,在城墙之外同样的位置上便是那个用以镶嵌灵石的巨大嵌石孔。几日前,他和爷爷进城前的那一番意气风发的对话,犹然在耳,男孩只觉得心头仿佛堵了大块的棉絮,闷闷的却又无法挣脱。

虽然距离元婴大能天机子主持修建的防御大阵只有不足百丈的距离,但男孩知道,他这辈子都休想达到那个高度了!

就在两天之前,男孩开出了三金,一木,一水的灵根,开出三金原本不错,可惜其中两阴一阳,不为荒原修士所喜。加之金力生水,克木又被损耗不少,最后竟然得了中下品的评价。按照往年的规矩,中下品的灵根的修士,有希望被招入宗门做些杂役的活计。

若是那些小世家或是散修后代,开出个中下品的灵根也算不错,但对于家底丰厚,又心气颇高的男孩来说,却是个无比沉重的打击。

对于他来说,那种打杂跑腿的差事是万万不会做的,祖孙俩又打听出参加这一届的开脉大典的少年,绝大多数都是中下品乃至下品灵根。虽说每次开脉都会有极个别开出中下品灵根的少年,因为种种原因成为外门弟子,但这个机会实在是太渺茫了。

而且即便成为外门弟子,能够接触到的道法丹诀也都是些大路货,男孩家中并不缺乏这种东西,甚至旁人是若珍宝的开脉丹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搞的玩意。他和爷爷之所以千里迢迢,从红杉河谷来到万兽谷开脉,为的就是求一个加入大宗门的机会。在这片大荒原上,绝大多数能够进阶金丹的功法,都掌握在七大宗门的手里。

“麟儿男子汉大丈夫,一点点挫折算得了什么?再说,这万兽谷地处偏远,评判灵根时太过重阳轻阴,他们判你中下品,到了别处未必如此。大道万千,咱也没必要只走一边,下一步,咱们去指月山.....”老者正给男孩打气,便听远处城门边上一阵喧闹。

老者身材高大,比旁人高出半头,远远便看见有人在城门口贴了三张大红的告示,引得众人纷纷围观,以至于城门口的拥堵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荒原之上的普通百姓识字的极为稀少,但却不耽误他们拥有一颗八卦的心。三张红纸大告示刚刚贴出来,顷刻间便被看热闹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一般情况下,城门口张贴的告示多为悬赏缉拿凶徒逃犯,颜色大都是白底黑字,并且配有凶徒的画影图形。像这种红纸的告示,一般都是喜报,或者是商家开业之类的信息,可是像今天这般一气儿贴出三张的情况却是非常少见,老百姓们围在告示下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等着贴告示的人进行宣讲解读。

殷勤只负责往下派事情,具体哪件事情落在谁的头上,他初来乍到就没法管了。好在万兽谷随同蓝雀和狗丫儿一起的几位主事,都还算干练,虽然对殷勤这个屁灵根的出身不感冒,但碍于他准真传的身份,对于他所吩咐的事情也是不敢怠慢。

被派往各处张贴告示的都是些心眼活络,口齿伶俐的弟子,西门这边属于需要重点照顾的区域,负责张贴宣讲告示的是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修士。

人群中有见多识广的,仅从那身青衫,就推断出告示上的内容非同寻常。男孩身边的白发老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忙放出神识,也想听听那告示上的内容。

年轻修士看人都聚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念第一张的告示,作为筑基修士,他自然不能像凡夫俗子那般扯着嗓子吼,而是暗中注入灵力,以至于方圆几里之内的人们都能将其所说的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白发老者见状,也收回神识,紧了紧男孩的肩膀,提醒他一起听听其中的内容。

修士所念的第一篇,是个喜报,殷勤对于蛮武皇朝通用的官方行文方式并不摸门,干脆就用了文白混杂的方式来写。喜报的题目是“贺花狸老祖喜收真传”,接下来他用大段的篇幅将花狸老祖的英明神武吹了一通,在吊足了听众的胃口之后,方才在喜报的最后提及这位真传弟子名为殷勤,虽然灵根陋劣,但蒙老祖不弃,以五行俱全之下品灵根,得入老祖真传之门墙,有缘习得无上道法,纵衔草结环也无以报老祖大恩之万一。

修士刚刚念完,底下吃瓜群众的各式瓜果便扔了一地。万兽谷的开脉大典乃是野狼镇近几年来最为重大的一件事,有关此次大典的各种消息,别说参与其中的修士,就连街边的商贩走卒也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若说这三千少年中,除了登上青帝台乘鹰而去的殷铃铛,名气最大的就属开出屁灵根的殷勤了。一个被街头巷尾传为笑谈的屁灵根竟然摇身一变,成了花狸老祖的真传弟子!这个消息,简直比殷铃铛飞到一半从鹰背上掉下来,还要来得劲爆!

“花狸老祖别是修炼出了岔子,伤了脑子吧?竟然招个了屁灵根的真传!”

“你知道什么?那殷勤我亲眼见过,灵根虽然不济,人却是个小白脸儿......哎呦,娘啊......!”

热议的人群中忽然传出一片惨叫,几个正在议论花狸老祖私生活的家伙已经被那年轻修士一脚一个,踢出了城墙之外。

“妄议老祖者,死!”年轻修士目光如刀,将一众百姓盯得心惊胆寒。

千里之外的花狸峰下,云裳正在听两个照看阿蛮的弟子说阿蛮的情况。根据她二人所说,阿蛮这些日子非常乖巧,只是多日不沾鱼腥果,怕是馋坏了,早晨竟然将一颗低阶灵石当作鱼腥果吞了。

云裳叹了口气,正要说话,忽觉眼皮子直跳,冥冥中那种不好的感觉又出现了。

第111章 三不论

第二张告示,是个广告。按照蛮墟荒原上的习惯,则应该称之为启示。殷勤不会写启示,就按照前世喜闻乐见的广告来写,标题是个问句——“灵根修炼哪峰强?”

接下来正文的第一句,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并且在第二句给出了答案——“灵根修炼哪峰强?花狸峰中花云裳!”

年轻修士念到这两句时,后脊梁也是阵阵发凉,忍不住暗自腹诽:这位屁灵根的真传大师兄胆子忒大,竟敢在启示里直呼老祖之名讳,就不怕回头被打出尿泡来?

“上百套入门功法,针对各种五行组合量身定做,先修炼后交钱,第一年的月例当学费!学满一年不收任何费用!”

年轻修士念完这段,便被底下听众的议论声打断了。

“咋还要交钱?不是进入宗门就以领钱了?”

“领钱的都是杂役,真正的弟子都是发灵石的,灵石啥样你见过没?”

“俺咋没见过?!俺还摸过呢,那叫一个光滑水嫩,赛过你家婆娘的......哎......呦......”

年轻修士将两个搅乱秩序的踢出人群,寒声喝道:“再有闹事者,全都丢到城外去!下面是花狸峰招募弟子的标准,一共是三不论!第一,不论灵根品级;第二、不论年龄高低;第三、不论开脉与否!”

随着年轻修士一字一句地念出三不论,人群先是一片安静,几息之后便如炸了锅一般地喧闹开来。

大家对于第一条不论灵根品级倒是有些心理准备的,否则的话花狸老祖也不会收个屁灵根的真传弟子。

第二条不论年龄高低,看似简单,背后却颇有深意。因为一旦取消了年龄的限制,则意味着花狸峰招募弟子的范围不仅限于此次参与开脉大典的弟子,一些年纪超龄的散修也有机会加入花狸峰。

至于第三条,花狸峰这是在开玩笑吗?连脉都开不了的人也可以加入七大宗门?问题是,一个没开脉的凡人又不能修炼道法,加入宗门又有何用?

有些胆大的,忍不住问出了上面的问题。

年轻弟子微微一笑,按照殷勤事先交代的解释道:“道法虽然万千,其宗旨却不过两条,一是修命,二是修性,性命双修才能成就大道。凡人没有开脉,虽然无法修命,但于心性之学却与开脉修士并无不同。智者曰,朝闻道,夕死可矣!说的就是彻悟心性后,念头通达,便可堪破生死关。相比之下,开脉修士纵然寿元漫长,若是心性上毫无建树,也不过是活成个乌龟王八命而已。一旦大限来临,四大崩解之时,照样吓得屁滚尿流毫无主张,反不如彻悟之凡人来的潇洒痛快。此为凡人修道的第一宗好处。”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其中不乏有同道修士对于这番话深感认同,更多的则是众多整日昏昏噩噩的凡人,忽然觉得眼前有了一丝光亮。他们忽然发现,原来那些道法高深的仙人竟然和他们一样有着对于死亡的恐惧,原来即使他们无法修行道法,也一样可以克服这种恐惧!

年轻修士给了人们片刻思索的时间,继续道:“我们花狸峰的道法虽然绝大多数都要求开脉之后才可修习,但也有一些凡人可以习炼的功法。虽然无法壮大灵根,但对强健筋骨,消除百病,乃至延年益寿也有颇多益处。凡加入我花狸峰的凡人弟子,皆有机会习练此等功法。”

“没想到花狸峰竟然还有我等凡人可以修炼的道法!”人群中几个开脉失败的家伙,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敢问前辈可否将此种道法说的详细些?”

年轻修士心道,殷大真传果然料事如神,竟然提前预料到必有此问!他回忆起殷勤事先交代的话语,不紧不慢地道:“所谓道法乃是专供开脉修士修习之法,凡人则只能修炼功法。我们花狸峰专为凡人所习练之功法中,有一套太极拳法,此套拳法传自远古大能修士露禅大君,后经老祖亲自筛选勘定,选取其中二十四式编为一套拳法,凡人无论老幼皆可习练。”

望着下面一双双充满期待的眼神,年轻修士又扳着指头道:“除了上面两宗好处,凡加入我花狸峰的凡人弟子还可以凭借其弟子身份,从宗门廉价购入可供凡人服用的丹药以及妖兽食材。凡人之寿元虽有限制,但兼修功法之余,辅以丹药宝才,想要延年益寿,甚至将生命延长乃至与炼气修士相当,也是大有可能的。”

“爷爷,我要去花狸峰,我也要做真传弟子!”那站在远处的沮丧男孩被年轻修士一番忽悠,早就一扫之前的阴云,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老者按下男孩的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他还想听听花狸峰那第三条告示的内容。大半辈子的经验告诉他:想做花狸峰的真传弟子也不是没有可能,怕是要砸下天价的灵石才行。

接下来的第三条告示,到没有太多出人预料的内容,只是一个通告,通知大家花狸峰的招募处已经改在了青帝庙,因为时间仓促,要到午时之后才会正式开放,所有想要投考花狸峰的人,届时可以到青帝庙去参加考校。

年轻修士说完这些,将袍袖一拂,拥堵的人群便自动辟开一条通路,直到他大袖翩翩地走远了,几个爱出风头的家伙赶紧挤到告示的前头,将那修士刚刚说的一番内容,翻译成市井间的俚语俗话,添油加醋地讲给那些站了半天却没听明白的愚夫愚妇听。

至于那些看得懂又听得明白的开脉修士,以及那些家底丰厚又见多识广的凡人,则有不少调转了方向,哪怕耽误半天的行程,也准备去青帝庙看看热闹。

其中更有不少人,换上了心事重重的神色,万兽谷位列七大宗门,花狸峰作为其五峰之一,他们许下的承诺,在野狼镇的范围之内,其分量比蛮皇武氏的圣旨还要重的多。这三张告示,让许多心如死灰的人,重新燃起了希望之火。

第112章 偏袒

“殷勤躲到哪里去了?”蓝雀脚不沾地地忙了一上午,眼看着到了午时,青帝庙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看这人流的情况,竟然有超过前几日开脉大典时的趋势。

蓝雀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架在火上烤的麻雀,里里外外都受着煎熬。她万万没想到,趁着她和狗丫儿去找铁翎真人哭闹青帝庙的时候,殷大真传竟然鼓捣出三份告示,并且在城里各大繁华场地四处张贴宣讲。

在蓝雀眼里,这三张告示,除了第三张没什么问题,其他两张的内容一旦被老祖知晓,给她赐名为“吞”都算是轻的。尤其是第二张告示里的内容,只能用胆大包天来形容,还他娘的灵根修炼哪家强?蓝雀心塞地叹了口气,灵根修炼哪家强她不晓得,但她知道老祖整人的手段特别强。

蓝雀不知道的是,在同一时刻,距离此处百里的铁翎峰上,同样心塞的还有铁翎真人。此刻他的手上拿着一份玉简,里面拓录的正是花狸峰三分告示上的内容。在他对面,是满脸怒气的风白鹤和面色阴冷沉默不语的张墨鳞。

“掌门师兄,这件事你必须要出面管一管了,小师妹再这么搞下去可是要捅出天大的篓子来!”风白鹤见铁翎真人不不表态,便再也忍不住火爆的脾气大声道,“你看看她这三不论,哪有半点宗门老祖该有的态度?不论灵根品级,哼哼,灵根品级历来是万兽谷各峰招募弟子的首要标准,到她这儿,竟然全都不论了!还什么不论年龄高低,这一条就更是离谱,我就不信她花云裳会招一群老棺材瓤子入她的山门,分明就是哗众取宠。第三条,招收凡人也就罢了,偏搞出个远古修士露禅大君来,我倒要问问以掌门师兄见多识广,可知道这位露禅大君的来历?”

铁翎真人苦笑着连连摇头,转而问一直在边上不发声的张墨鳞道:“纯一对于此次花狸峰招募新人的三不论,可有什么看法?”

墨鳞老祖沉吟道:“依我看,第一条虽然不妥,顶多就是扫了我们这几峰的面子而已,倒也没大所谓。相比之下第二条则要麻烦许多,招入一些老弱病残倒也无妨,怕的就是小师妹一时不慎,让一些心怀叵测的散修凶徒借机潜入山门,那就不妙了。”

见铁翎真人面露沉思,墨鳞老祖接道:“其实我最担心的反而是第三条,招募凡人。这个口子一旦开了,怕是后患无穷啊。咱们蛮墟荒原说起来有七大宗门,实际上却是蛮皇武氏一家独大之局,就算把咱们六宗绑在一起,都无法撼动其根基。而武氏之所以能够容忍咱们六宗自立于皇城之外,明面上的理由是恪守当年与道虚上人的一纸盟约。可道虚上人进阶化神不知所踪距今已有四五千年,特别是最近这三千余年,他老人家再无只言片语的消息传回六宗。依我看,那份盟约在武氏的眼中怕是真的只是一张纸了。也正是担心武氏恃强凌弱,撕毁盟约,这些年我们六宗才一忍再忍,生怕哪样做的不周,被其抓住辫子借题发挥。大家有没有想过,一旦我们万兽谷开始招募凡人,这其实就是踩到了武氏心中的那条红线啊!武氏历来所奉行的都是仙凡隔离之策,除了他们武氏一族,其他各宗绝不许与凡人牵扯过多。”

铁翎真人叹了气道:“纯一所说也正是我所担心的地方。好在这是在我们自家的地盘上,云裳即便招些凡人,根脚也大都在咱们万兽谷,与武氏没什么关系。另外郡王府那边,就要辛苦纯一走得勤一些,万一武青衫有误会的话,也好及时与他说明白。”

铁翎真人拿出自己独门的和稀泥绝技,先安抚好白鹤与墨鳞,又说云裳山门新立,正是起步艰难的阶段,为了壮大山门犯了不择手段的毛病也是可以理解的。等此间事了,他还会再跑一趟花狸峰去与云裳说清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墨鳞与白鹤两位老祖明知掌门师兄又在偏袒小师妹,却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怪只怪最能与铁翎真人针锋相对的巨猿老祖最近正值冲击金丹后期的时候,除非有重大的事情,平日里都是闭关修炼极少出门。若是巨猿老祖也在这里,合三人之力倒说不定能将花云裳这三不论给彻底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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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雀在青帝庙里转了一圈儿,虽然处处可见忙碌的门下弟子,却就是找不到殷勤的影子。好容易被她发现躲在角落里睡觉的殷公子,气得她提起殷公子的耳朵道:“大家都在忙碌干活,唯有你一个在这边偷懒睡觉,像个什么样子?”

殷公子呵呵憨笑,正要解释,又被蓝雀打断道:“你可知道殷勤哪里去了?”

殷公子反问道:“他不是和你说过,他要弄那个幻象的阵法,需要找个清静点的地方,就在临街租了间客房么?灵鹊姐和他一起去的。”

蓝雀一拍脑袋,真是忙糊涂了,殷勤一早倒是提过此事,可这都两个时辰了,弄一个破幻阵哪用的了这么久的时间?她转念一想,殷勤是带着狗丫儿走的,这两人之间可是没少结仇,去到客栈这么久都不回来,别是出了岔子又掐起来了?

蓝雀胡思乱想地正要往客栈那边去,却见殷勤手里拿着个梳妆盒大小的东西回来了,在他身后跟着狗丫儿。狗丫儿虽然一声不响地寒着脸,但看两人身上衣衫都还整齐,不像是拼过命的样子。

殷勤表面虽然平静如水,心中却是翻起了滔天的巨浪,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请狗丫儿将花狸老祖的灵兽形象传入幻象阵法时,看到的竟然是一身白毛红鼻头的阿喵,或者应该叫她阿蛮才对。困扰他这么多天的疑团终于解开,花狸老祖对他穷追不舍的原因八成就处在这只倒霉催的狸猫身上!

那可是金丹老祖的座下灵兽啊,按照万兽谷的规矩,灵兽所至如若老祖亲临!

殷勤仔细回忆着和阿蛮相处的点点滴滴,觉得除了用刀扔过阿蛮,用手抽过阿蛮,用脚踹过阿蛮,用力骂过阿蛮,用心骗过阿蛮之外,他对阿蛮真的挺好的,还给她马杀鸡了呢!

跟在殷勤身后的狗丫儿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她想不通的是,阿蛮有哪点儿比不上其他四峰的灵兽了,殷勤凭什么坚决不让阿蛮在幻象中亮相?

第113章 大制作

面对狗丫儿的不满,殷勤也是有苦难言,他的设想是通过幻象阵法搞出一套可以打动人心的场景来。殷勤估计,青帝庙外聚集的修士与凡人虽然不少,但恐怕其中大半都是来看热闹的,还有一部分是抱着观望的心态来试探的,他希望能够通过幻阵这种直观的表现形式,尽可能地将这些人留下。

蓝雀和狗丫儿的提议是模仿聚香斋三楼的场景,搞出一套仙乐飘飘气象缥缈的仙家乐园,让那些前来观摩的人,一见之下便能升起倾慕向往之心。

殷勤的想法却和她们两个截然相反,他所要呈现的幻境,必须要有冲击力,震撼力!讲这番话时,殷勤一只手攥成拳头,用力捣在另一只手的掌心,发出“啪”的脆响:“看了到吗?我要的画面就像这只拳头,可以一下子击中你的心房,然后啪,你的心就被这只拳头征服了!”

他觉得除了要展现老祖本人的风采,最能体现这一效果的莫过于各峰老祖的座下灵兽,无论是咆哮的金刚巨猿,还是潜行于幽暗森林的墨麟狂蟒,抑或是搏击长空的铁翎巨鹰与白头灵鶴,如果能够通过略显夸张的手法,将这些画面一一展现出来,其效果绝对震撼。

殷勤前世看过不少大制作影片,自我感觉完全有能力借鉴出让人血脉贲张的特效场面,问题是他从来没见过五位老祖,更不晓得他们座下的灵兽都是神马尊容。他只有先请狗丫儿,将她印象中的五峰老祖与座下灵兽的形象传入幻阵,才好在其基础之上进行渲染和加工。

前面四峰的进展都算顺利,结果到了压轴出场的本家花狸峰,就见一只拖着大尾巴的小东西猛地蹿出画面,顶着一颗通红的小鼻头,对着殷勤一顿啾啾!完蛋,瞬间出戏了!殷勤在惊得目瞪口呆的同时,不得不悲哀地承认一个事实,阿蛮对于他这部气势恢宏的幻象“大片”来说,绝对是特么一剂见血封喉的“票房毒药”!

殷勤将阿蛮排除在“镜头”之外的后果是狗丫儿拒绝将花狸老祖的影像输入幻阵,明面上的理由是,没有了花脸狸猫,花狸老祖乃至花狸峰就全都没有了意义。

在殷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苦苦劝说之下,狗丫儿最后总算吐口说了实话,这事与阿蛮的关系不大,其实是她自己不敢将老祖的形象公诸于众。按照狗丫儿的说法,云裳老祖为人低调,并且最反感这种哗众取宠抛头露面的事情,若是被她知道是狗丫儿未经允许便将老祖的相貌展示于万千世人面前,被老祖逐出宗门都算轻的。

殷勤没有办法,只好将前世几个号称绝色的当红女星的影像传入幻阵,让狗丫儿来选一个跟花狸老祖气质样貌相仿的。

狗丫儿看过之后,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之意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花街柳巷却去过不少,这等庸脂俗粉给我家老祖提鞋都不配。”

殷勤瞪眼道:“信不信我干脆弄个老祖的背影,然后让万千人看你如何给老祖提鞋的模样?”

“你敢!”狗丫儿咬牙切齿。

“我有何不敢?我看干脆把你那蓝雀姐姐也加上,一边一个趴在老祖脚底下,别家有座下灵兽逞威,咱家有筑基修士提鞋,倒也不比他们差了!”

俩人斗了一阵子嘴,最后还是狗丫儿做出妥协,按照殷勤的提议,将宗门内一个模样与云裳有几分相像的女修影像传入了幻阵之中。饶是如此,狗丫儿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他,最好弄个面纱之类的东西遮挡住脸庞,不要让人家看出真正的样貌。

殷勤望着幻阵中那女修巧笑嫣然的模样,心中怦怦直跳,这他娘的才是一没整容二没P图的纯天然的绝色啊!可就这,身边那狗丫儿还一脸看不上呢,说是此女姿容尚不及老祖万一,殷勤忽然对未来的花狸峰之行,有了一丝期待。

不过殷勤没有考虑面纱这种提议,在他的脑海里,遮掩容颜的方式有很多种,没必要把老祖搞得跟个见不得人的杀手似的。

完成了所有的影像采集工作,殷勤又用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是赶制出一部粗制滥造的大片片头。在这个过程中,他充分体会到了神识不够强大的痛苦,很多细节上的东西他无力描绘,他可以想象出大场面的景象,却受限于神识的强度,无法做到细致入微。

神识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按照殷勤的理解,应该称其为一种特殊的精神力量。对于修士来说,神识会随着修为的精进增长而逐渐壮大,可另一方面一个灵根并不强大的修士,也可以通过种种方法锤炼出远超同阶的强大神识。

一种众所周知的锻炼神识的方法就是“观想法”,比如凡人在开脉之前常修的“白骨观”法,通过此法内视观想自身,将体内的每一根骨头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既可以锻炼神识,又有利于心性之修行。

还有一种更为强大的观想法,则是源自佛家的观无量寿经,也称十六观法,此法从观想佛陀眉头间的一缕白毫开始,将心量与眼界逐渐扩散开来,练至极处,可以观想出无量大千世界,每一世界乃至一花一草,一厘一毫皆历历在目,清清楚楚。

若真能做到这一步,其心性之修为,就已经达到超凡入圣之境地,不逊金丹老祖了。不过蛮墟荒原之上,道法传承虽然气象万千,却大都以修命为主,通过锻炼灵根,尽可能地延长寿元,继而在漫长悠远的生命中去慢慢体悟探索心性之奥秘。

殷勤在这方世界,从未听说过佛家那种从心性下手的空宗修法,他不知道此种情况仅限于蛮墟荒原,亦或是东周大陆都没有空宗之传承。

他前世冒充国学大师,对佛道两家的东西皆有涉猎,甚至能把白骨观讲得头头是道。当然这些理论仅限于纸上谈兵,从未真正实践锻炼过自己的精神力量。

好在,殷勤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简短的“预告片”,并不需要一个完整的“大片”,时间虽然紧迫,倒也被他鼓捣出来了。

第114章 巨猿

老者和男孩赶到青帝庙时,庙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千人,人数虽然与前两日开脉大典差不太多,场面却是热闹得多。

时间太过仓促,花狸峰甚至没来得及对青帝庙进行大的布置,只在庙门边上挂了两道竖幅,分别写的是“我要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殷勤将这两句前世的名句改了一个字,把“我劝天公”改成了“我要天公”,立马便有了一股敢与天地争的气势。

花狸峰的动静虽然搞得不小,那些真正开出中品以上灵根的少年却几乎还是按照预定计划,去了其他四峰参加考校。大家对于花狸峰的实力心知肚明,任你吹的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山门新立没有底蕴的事实。

此时来这边看观望的,大都是些开出中下品,乃至下品灵根的修士。中下品的修士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加入内门,开出下品灵根却又不屑干杂役的修士则惦记着混个外门弟子的身份,说白了,大家过来的初衷都是想看看有没有便宜可占。

他们其中的很多人看到门前的两行字,心境已经悄悄起了变化,甚至不少人感觉胸中憋了很久的淤塞之气竟然一扫而空。

老者在那两行字下伫立良久,一直阴郁的面色终于开朗了许多。男孩对于这些诗句不感兴趣,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老者赶紧进庙。

此时一个身着青衫的花狸峰弟子站在门口大声招呼众人抓紧时间去青帝台听宣讲。

“宣讲”这词大家听着很新鲜,一般能上青帝台的不是布道就是传法,宣讲是咋回事,大家全都不清楚。

那青衫弟子高声呵斥了几个趁乱加塞的家伙,接着介绍道,宣讲者乃是花狸峰的第一真传弟子殷勤,宣讲的题目是“我是如何成为真传弟子的”。这个可是野狼镇当下风头最盛的一个名字,青衫弟子的话音未落,人群便如滔滔江水,哗啦啦地朝青帝台那边涌去。

老者与男孩随着人流来至青帝台下,此处的景象竟然与那天殷铃铛投玉匣时的盛况差不多少。青帝台周围密密麻麻全是人,大家望着空空如也的青帝台,心中纳闷,连个传法布道的桌椅都没有?

“那里有个小木匣!”男孩被老者抱起,放在一棵曲柳的粗大树枝上,小孩儿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青帝台中央的幻象阵匣。

老者循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木匣中忽然放出一片光明,瞬间将整个青帝台笼在其中。

“法阵!”老者见多识广,第一时间内窥出了那木匣中所藏的玄机。

台下众人的目光被那光明所吸引,渐渐地安静下来。

光明渐渐暗淡,不知从那来的淡淡的雾气将青帝台逐渐笼罩起来,就在大家想去寻那雾气源头的时候,一个男人浅吟低唱的声音在空中徘徊响起: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年少的心总有些轻狂,如今要四海为家.....

歌声中一个身着兽皮衣衫的瘦弱少年,肩上扛着一柄阔剑,缓缓地从雾气中走了出来。少年的脸上稚气未消,他矮小的身材配合肩上那柄又宽又大的剑,显得有些滑稽。他身上的兽皮衣衫虽然是荒原猎人的标准款式,但其毛色光鲜不见半点皱褶破损,显然是件崭崭新的行头。

他身后的雾气中先是一片繁华的街市景象,随着他迈开大步,那片繁华被他抛在身后,周围的景色变得越来越荒凉,渐渐成了大家熟悉的荒原景象,雾气好像浓重了些,天色也阴暗了许多。

少年原本坚定的步子开始变得迟疑,脸上也多了许多戒备与惊慌的神色,不知何时,男人的歌声停止了,荒原里死静一片,每个人都能听到少年砰砰的心跳,以及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忽然,黑暗的浓雾里传来低沉的兽吼,将少年和台下的人们全都吓了一跳。少年循声望去,那是一头成年体的赤睛猪,正低吼者亮出锋利的獠牙朝他猛冲过来。

少年似乎吓呆了,赤睛猪都快冲到他面前,才想起肩上还扛着一柄阔剑。他奋力举起那柄巨剑,迎向赤睛猪的来路,却浑然忘了将剑鞘拿掉。

他的举动更加激怒了赤睛猪,它鼻孔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那堪比大象的庞大身躯全速冲锋,让大地也随之颤动。

就在那瘦弱的少年要被压成肉泥的一刹那,一个身材与他相当的瘦小道人从天而降,挡在赤睛猪的前面。

赤睛猪看都不看那试图螳臂挡车的老家伙,速度不减反增,紧接着就听彭地一声闷响,冲起速度的“大车”,被“螳螂”一巴掌扇飞了!

“巨猿老祖!”台底下有人情不自禁地喊了出来。

下一刻,台上那瘦小道人的身形忽然暴涨,瞬间化成一只狂暴的金刚巨猿。巨猿咆哮着捶打着它的胸膛,然后猛地窜到倒在地上还在哼哼的赤睛猪的身上,一把便生生拔下了它的一支獠牙。

赤睛猪发出凄惨的嚎叫,却只叫了半声便被金刚巨猿扯断了喉咙,金刚巨猿余怒未消,连续几拳竟将赤睛猪的猪头砸进了土里!

青帝台下,一干开脉少年皆看得热续沸腾,眼睛放光,真恨不得自己也能变成那金刚巨猿,狠狠砸它几下才痛快!

而那些陪同少年过来的年长修士,脸上却都露出怪怪的表情。巨猿老祖那可是即将踏入金丹后期的存在啊,对付一头赤睛猪要不要用那么大的力气啊?以巨猿老祖之修为,对上赤睛猪这种战力不强只会耍心眼的四级妖兽,只要放出威压,就能将其吓得屁滚尿流四肢瘫软啊!

不过这些见多识广的老家伙又不得不承认,让金刚巨猿拳拳到肉地砸在赤睛猪身上,的确比看赤睛猪被老祖吓得拉屎撒尿要过瘾得多。

接下来台上的景象开始闪变,随着雾气的消失,少年、巨猿和赤精猪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漆黑幽深的蛮荒大森林。

第115章 老祖们

植物茂密的枝叶遮挡了绝大多数的光线,森里幽暗静寂,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厚厚的落叶所覆盖,地上寸草不生,只有潜行于落叶之下的不明生命偶尔发出沙沙的响动。

一个面色沉静的老者从森林的深处向这边走来,像是一个幽灵,踩在松软的落叶层上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从台下众人的角度看去,一只黑色的林豹,正潜藏于一颗大树的后面,盯着老者的眼瞳中散发出幽幽的绿光。林豹比赤精猪要危险的多,有些成年体的林豹甚至可以突破四级,成为五级妖王的存在。

林豹出没于幽暗森林的深处,于大荒原上并不多见,台下那些刚刚开脉的少年们只从百兽经中见过林豹的画影。

那老者对于林豹的存在浑然未觉,随着他渐行渐近,那头处于狩猎状态的林豹也悄悄伏低了身子,摆出了扑杀的姿势。林豹不是赤精猪,出击前会低吼咆哮什么的,它从来都是突然发动攻击,并且一击致命,整个猎杀的过程,全都悄无声息。

老者已经走到了林豹的猎杀范围之内,那只藏于树后的林豹猛地向前窜起,带起一片枯叶在它身后蝴蝶般地飞舞。

老者停下脚步,静静地站在原地,就在林豹的利齿即将咬上他脖子的一刹那,他身傍的一棵参天巨树上忽然垂下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鳞蟒头颅,林豹仿佛是自动送到人家嘴里一般,一口便被那条漆黑硕大的鳞蟒吞了下去。

鳞蟒的头颅再度缩回树上,老者只是脚步微微停顿了一下,便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前行。森林依旧寂静,仿佛那场惊心动魄的杀戮根本就未曾发生过。

那片蝴蝶般的枯叶终于飘落于地,台下的观众们方才大大地吁了口气,刚才那种深沉寂静的杀机,简直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没人说话,每个人的心底都在默念一个让人浑身发冷的名字:“墨鳞老祖......”

一声尖锐的鹰啼,打破了寂静,台上的幻境再次闪变,从幽暗森林换到了广袤平坦的蛮墟大荒原。上万头荒原牦牛在迁徙的路上奔腾,每一头成年荒原牦牛的体型都比殷勤前世的非洲公象还要巨大,上万头荒原牦牛跑起来,大地也要为之震动,铁蹄踏在地上嘭嘭作响,其中还夹杂着扑哧扑哧放屁的声音,那感觉就仿佛有几百辆老式的蒸汽火车在并排行驶。

黑色的高山巨鹰在湛蓝的天空上飞翔,它张开翅膀在地上投下巨大的恐怖阴影,一头体型像座小山一样的荒原牦牛抬起头,瞪着通红的眼睛朝天上的铁翎巨鹰哞哞地吼叫,做为这个族群的首领头牛,它必须要对这个来自天上的猎杀之王发出警告,其他的荒原牦牛见状也都随之哞叫。

荒原牦牛的妖兽等级不高,单独一头甚至斗不过赤睛猪,不过当上万头荒原牦牛聚集成群,便是妖王般的存在也要退避三舍。

当整个牛群全都盯着铁翎巨鹰的时候,一朵飘浮于空中的白云忽然分出一片云朵,那片“云朵”化作白色的闪电,从空中极速俯冲而下,抓起一头因为贪玩儿而稍稍落后的小牦牛,呕啊地唳叫一声迅速将黄牛大小的小牦牛带至高空。

“那是铁翎巨鹰和白头老鹤,它们两个最擅长配合攻击,令人防不胜防。”台下的人群中,一位见多识广的前辈在给开脉少年们介绍这两只灵禽的来历,他的话音未落,铁翎巨鹰忽然收敛起翅膀,宛如炮弹般地俯冲急下,趁着牛群的注意力被空中哞哞哀叫的小牦牛所吸引,竟然一抓叨住了那头小山般的头牛!

巨鹰的一只利爪死死地扣住头牛的脊背,任那头牛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它的一对翅膀猛烈地扇动,几头荒原牦牛红着眼睛朝它冲来,转眼就被它的铁翅拍飞。终于巨鹰带着头牛缓缓升空,台下的少年们情不自禁地发出叫好的欢呼。似乎是为了配合人们的喝彩,巨鹰的另一只利爪在头牛的胸腹上划了一下,空中降下的漫天的血雨染红了大片的荒原。

殷勤站在角落里,看着台下的人群为铁翎巨鹰大声喝彩,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迫于狗丫儿和蓝雀的压力,只好让白头老鹤打酱油了,谁让白鹤老祖因为阿蛮的一点点小事就找上门来呢?殷勤不是为白头老鹤感到惋惜,而是担心自己的未来,人家白鹤老祖只是上门讲理,可没把谁打成猪头啊。

铁翎巨鹰与白头老鹤各自抓着战利品越飞越远,化作两个小黑点,最终消失于天边。荒原上群牛无首的万头荒原牦牛在不知所措地哞哞哀嚎,没有了头牛的带领,它们很难完成这种距离超越万里的长途迁徙。

“铁翎巨鹰又回来了!”骑在树枝上的男孩忽然指着幻境中天边的一个小黑点,开心地大声喊道,“它的速度可真快!”

“那不是巨鹰!”台下的人们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去,一两息的时间那个黑点便近了很多,有眼神儿好的已经看出了它的样子,忍不住大声叫道,“老天,那是一条龙!”

“胡说八道,龙族已经超过万年没在荒原现身了!你看仔细了,那是条妖蛟。”

那人的话音未落,那条乘风遁来的妖蛟便到了牛群的上空,不知为何,它的身躯忽然抽搐了一下,然后便猛然减了速度。比墨鳞狂蟒还要庞大的身躯在半空中连续弯曲成各种怪异的形状,最后一下子没了力气,从空中直线跌落在牛群之中。

荒原上霎那间悲鸣遍野,几十头荒原牦牛被妖蛟的尸骸直接砸成了肉泥,惊慌的牛群相互冲撞踩踏,造成了更大的伤亡与混乱。

一头红了眼的成年荒原牦牛,昏了头似地朝妖蛟尸骸撞去,不过它的牛角尚未触及妖蛟的鳞片,整个身体便被从妖蛟头上跃下来的娇小身影一拳轰飞。

“花狸老祖!”台下的少年们瞪大了眼睛,幻境中的花狸老祖与他们心中所想大相径庭,她的身上没有仙子般的宫装衣裳,而是一身蛮荒猎人的打扮。虽然如此,那紧身的兽皮衣裙依旧能勾勒出她无限美好的曲线,脸上斑驳的血迹也难掩她绝代的容颜。

少年们脸上目瞪口呆,心中却热血沸腾。相比猎杀妖蛟的花狸老祖,前面那些砸赤睛猪头,吞林豹的老家伙们,变得黯然失色。

“你疯了吧!”燕雀狠狠地掐了狗丫儿一把,传音道,“怎敢把老祖猎杀妖蛟的事情捅出来了?”

第116章 宣讲

“不是我!”狗丫儿差点儿叫出声来,被蓝雀瞪了一眼,方才委屈地传音道,“妖蛟之事,我半个字都没跟人提起过。那幻境中那条,根本就是殷大真传凭空杜撰出来的!”

蓝雀狐疑地看了狗丫儿一眼道:“不会吧?他连老祖当时所穿的衣衫都能杜撰出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狗丫儿翻了蓝雀一眼道,“要不人家咋成了真传弟子呢?”

蓝雀听出狗丫儿话里有话,赶紧又捅她一下,低声斥道:“再乱嚼舌头,当心老祖知道撕烂你的嘴!”

花狸老祖充满野性与血腥的亮相,瞬间点燃了台下少年们的情绪,与此同时,幻境中光明又显,宛如修罗杀场的荒原惨景消失不见,之前大显神威的四峰灵兽齐聚青帝台上,继而幻化成四大金丹的形象。

一道白色的闪影在四人中间闪过,花云裳的身影出现在四人中间,台下的少年们放开嗓子高声喝彩,殷勤在一旁暗自嘀咕:“阿蛮,刚刚让你闪了一下,就算给你亮过相了啊!”

初次试用幻象阵法,殷勤对这种幻阵的功效相当满意。这么强大的东西,竟然被用来当作饭馆的背景墙,简直是暴殄天物啊!这特么简直就是一个电影制造神器啊,殷勤觉得有了这个宝贝,配合上他前世看过的各种影视剧的剧情套路,这辈子就算混不成个老祖,混成个修仙界的娱乐大亨还是很轻松的。

当然刚刚“放映”的东西还远远谈不上是一部完整的作品,殷勤只是构想出一些吸引人眼球的画面,他尝试着加入一些故事元素,但限于篇幅以及准备时间的仓促,殷勤甚至没能将故事讲完整。

从台下众人的反响来看,这部实验性的“短片”还算是达到了预期的效果。当然其中也有颇多不足之处,比如开场那段歌曲独白,听众反应平平甚至有些懵瞪,并没有引起预料中的共鸣,这是由于殷勤前世与今生所处的世界文化差异所致。好在瑕不掩瑜,至少从技术上证明了殷勤的思路是可行的。

距离青帝台几十丈的角落里,一个模样平庸的青年书生,一直很安静地看着台上的幻阵表演。周围的少年们对着幻境中老祖们的英姿如痴如醉地喝彩,书生却是眉头微蹙,一脸沉思的神情。

“大先生,郡王府的人来了。”一个身材佝偻的老者悄无声息地挤到青年书生的身边,低声禀报。

青年书生拉回思绪,一边随着佝偻老者往人群外面走,一边那佝偻老者道:“十七叔刚才可看到那幻境中的情形?”

佝偻老者的腰身弯得更低,他的嗓音沙哑而又有些刺耳:“我过来给大先生报信,只赶上最后的一段儿。”

“哦?十七叔的感觉如何?”青年书生漫不经心地往青帝台边看了一眼,方向却正是殷勤隐身的角落。

佝偻老者想了想道:“有趣。”

青年书生笑了,意味深长地说:“的确挺有趣儿的。”

殷勤掐算着少年们的情绪宣泄的差不多了,这才调用神识将台上的幻境隐去,然后整理一下衣衫登上了青帝台。

“各位前辈,诸位道友、同修,在下殷勤......”

殷勤的出场让台下立刻安静下来,许多人之前只听过殷大真传的名字,此刻见到真人觉得虽然当得起“英俊”二字,却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不凡之处。唯一就是他身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稳重,给人以少年老成的感觉。

殷勤和台下众人打过招呼,再次介绍了一遍他那众所周知的真传弟子的身份。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殷勤不介意将这件事说上三十遍,将生米煮成糊饭才好呢。

接下来殷勤很认真地提了个问题,问台下是否有人知道在普通的五行灵根之外,还有哪几种非常罕见的变异灵根?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胖子抢先答道:“有暗灵根、雷灵根、不灭灵根、冰灵根和风灵根。”

殷勤追问:“还有呢?”

“没有了,变异灵根只有这五种!”小胖子不明就里。

殷勤一本正经道:“谁说的,明明还有一种屁灵根!”

台下一片轰然大笑,就连那些老成持重的长辈们也都是忍俊不禁。在许多人心中,殷勤以废灵根之资质得金丹老祖之真传,可谓一步登天,听说此人还是个出生偏远的粗鄙蛮人,这就好比穷人乍富,往往容易目空一切狂妄不堪。

更何况殷勤还特别搞了这个“我是如何成为真传弟子”的宣讲,许多人与其说是来听其宣讲,倒不如说是抱着看热闹的心理,来看土鳖出丑的。

没想到先看过一段震撼的幻境表演,又被殷勤毫不做作的自嘲引得开怀大笑,不知不觉间众人对于殷勤,乃至花狸峰的评价都提高了许多。

殷勤神色轻松地对台下的百千少年道:“我心里清楚的很,你们来至这台前,其实是要听听一个五行俱全废灵根的家伙是怎样糊弄到这个真传弟子的身份的。”

台下又是一片笑声,殷勤面色一整,神情庄重地朗声反问道:“不才其实是想向诸位请教,为何五行俱全的灵根便当不得真传?谁说的五行俱全便休修不得大道,证不得长生?”

不等台下众人反应过来,殷勤袍袖一拂,幻境再起,一个身着远古道衣的飘渺修士,正袍袖翩翩地行走于青山碧水之间,兴致所至,随口吟道:“白云和我到天台,眼入青山意豁开。到彼山中结茅屋,空余千古夜猿哀。”

就在众人为这修士的风采与诗才所倾倒的时候,殷勤的旁白适时地响起:“这便是被大家供奉为青虚帝君的东周修士青虚子。大家都知道青虚子破碎虚空,乘龙遁去天外的事迹,却几乎没人知道他的灵根五行缺一,若按今天的评判标准,不过是个下品根器而已,连进入宗门做个杂役的资格都没有!”

殷勤的语气斩钉截铁,他就不信连青虚子的姓名根脚都不可考了,还能有人知道他老人家是啥灵根?至于那首仙味儿十足的诗,却是殷勤从道家南宗五祖白玉蟾真人那里抄来的。白真人不但道法高深,也是个资深文青,一生写过上千首的诗词,足够殷勤这种伪国学大师借鉴的了。

第117章 大师兄的好处

台下众人先是一阵安静,继而开始交头接耳,大家窃窃私语着,不敢相信青虚子竟然是个下品灵根。好在蛮墟荒原上一没有互联网,二没有大数据,纯靠人肉去考证万年以前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答案。

殷勤不待大家讨论出结果,第二波的幻境又来了。这回出场的人物不像青虚子那般久远不可考证了。

那是一座刚刚建成的城池,城墙上的巨石尚能看出斧凿的新痕,一个身材消瘦长得有点滑稽的中年修士,站在城头之上,一手摸着自己光亮的脑袋眺望远方。良久,中年修士叹了口气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人心散了,强留也是留不住的。”

“这不是野狼镇吗!”有人认出城池的模样,忍不住喊出声来。

殷勤的旁白再度响起:“这就是野狼镇,一千年前的野狼镇。那位立于城墙之上的前辈就是野狼镇的第七任城主葛老祖,让他感慨叹息而又无法挽留的就是号称蛮墟阵法第一人的天机子大师。大家可知天机子大师的灵根如何?”

殷勤自问自答道:“他老人家灵根五行俱全,却独辟蹊径从阵法入道,最终成就元婴。”

台下的少年们先是鸦雀无声地陷于惊讶,继而情绪变得热烈起来,他们相互交谈,互相鼓舞,一扫进入青帝庙之前的颓废模样。这些少年大都是些中下品乃至下品的根器,原本对于加入宗门之事已经心灰意冷,被殷勤两碗浓浓的心灵鸡汤灌进去,整个人便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精神起来了!

至于台下那些阅历丰富的老鸟,也有怀疑殷勤的鸡汤是用鸡精熬制而非真的鸡肉。因为他所举的两个例子,一个年代久远不可考证,另一个天机子却是为人极其低调孤僻,一生独来独往几乎没有朋友,他的灵根到底是不是五行俱全,也还是无从考证。

他们虽然心存疑惑,却也没人会傻到跳出来指出这个问题,孩子们好容才恢复了信心,鼓励他们还来不及呢。

殷勤也是掌控场面的高手,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将鸡汤收起,开始给少年们洗脑。

台上的幻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红色的巨大告示,内容大家都很熟悉,正是“灵根修炼哪家强”的那一张。

殷勤一字一句地从头念,一直念到,“上百套入门功法,针对各种五行组合量身定做”方才停下,笑嘻嘻地问台下:“大家觉得修炼道法,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灵根品级!”台下好抢答的小胖子刚吼出来,便被周围的少年鄙视了,人家青虚子以下品灵根的资质都飞升天外了,可见灵根的品级并不是最重要的。

骑在树上的男孩大着胆子答道:“是宗门秘传的道法丹诀!”

此言一出,一众少年纷纷点头,他们不远万里来到这野狼镇,希望加入宗门,为的不就是那些被宗门牢牢把持住的,秘不外传的道法么?

“道法丹诀固然重要。不才却有一个疑问,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殷勤摇头道:“外门弟子与内门弟子在最初的几年当中所修炼的都是相同的基础道法,为何内门弟子的进境要远远快于外门弟子?”

“因为内门弟子灵根品级高!”小胖子不服气地再度大声表明立场。

殷勤反驳道:“一般中上品的灵根即可加入内门,外门弟子中也不乏中品灵根的修士,蛮虚荒原重阳GEN轻阴根,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彼此间的灵根或许只有阴阳之别而已。”

殷勤等了片刻,见大家都是一脸茫然,方才微笑着给出答案:“世人只知道法丹诀的重要,却很少有人能够想到,其实对于修士来说最重要的除了道法丹诀,还有两个字就是‘火候’!所谓传法不传火,到老白忙活。”

殷勤此番观点,却是台下众人闻所未闻,莫说那些刚刚开脉的少年,就连那些前辈修士也都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见大家面有疑色,殷勤举了个例子道:“如果把修行比做炒菜,所谓道法丹诀便是炒菜的菜谱,虽然将所需食材,盐油比例标的清清楚楚。常人若按图索骥地做,虽然也能将菜炒熟,其口味却远不如擅烹饪者所做之菜肴。其中的差别,就在于擅烹饪者知道何时该用大火猛攻,何时该小火慢炖。修行之道也是如此,不经名师指点,只知道按照道法丹诀盲修瞎练,往往事倍功半,甚至有走火入魔之忧。而内门弟子之所以比外门弟子的进境迅速,就在于内门弟子有机会得到老祖耳提面命的亲身传其修炼之火候!”

殷勤给了众人片刻思考讨论的时间,方才继续道:“我在这儿,可以给大家打一个包票。凡我花狸峰弟子,不论内门外门,不但可得秘传功法,还可得凝聚万千修士智慧心血的火候诀窍!只此一桩便可保你修行之路,再无阻碍,大道可期!”

他的话音未落,台下已经人声沸腾,好多人已经等不及地追问到底何时才开始正式的入门考校?

殷勤见状,赶紧将青帝台让给负责具体操办的两位基主事,请他们上台给大家介绍考校入门之注意事项。

殷勤收起幻阵,悠哉悠哉地来至台下,一转角便被蓝雀和狗丫儿拉至后院。

两位女修面色凝重地对他说,关于火候的牛皮吹的可是太大了!万兽谷自打宗门创立之始,就只有修炼所需的道法丹诀,哪里来的凝聚万千修士智慧心血的火候诀窍?

殷勤道,这有什么难的?等回头召集门下的内门弟子,每人写上几篇修炼心得,练功体会,百十篇炼气期的火候诀传,不就有了?

蓝雀和狗丫儿面面相觑,万万没想到,殷勤竟然打的是,现上轿现扎耳朵眼的主意。

殷勤笑嘻嘻地道:“我这个大师兄也不是让你们白叫的,总要给你们指点一些赚取灵石的途径。等你们将火候诀传写出来,卖与那些新收弟子的时候,就该知道大师兄的好处了!”

第118章 行情

墨鳞峰负责招募内门弟子的主事是一位筑基后期,面色和蔼的胖大修士。此刻,在他对面一位面皮白净的翩翩公子,正摇头晃脑地侃侃而谈:“我的灵根五行缺三,两金三土,却仅仅得了个中上品的评价。对于贵宗的这个评价,我持保留态度。我现在想知道的是,如果我最终选择贵峰的话,将会主修何种功法?”

胖修士的神识扫过面前的玉简,这白皮公子各种情况便映入他的脑中:逸青云,年一十九岁,栖云山庄七公子,灵根五行缺三,两阳金、两阴土一阳土,评鉴为中上品。

胖修士未语先笑,呵呵道:“你灵根的这个评价的确是有点低了,若是由我来评的话,列入上品下等也是可以的。至于你将来的主修功法,我的建议是以金属性的功法为主,兼修土属性的功法以补金气之不足。”

栖云山庄地处仓山郡城以东,也是个千年传承的大世家,逸青云在家中排行最小,上面六位哥哥,已经出了一位筑基,三位炼气大圆满,他这次又开出了中上品的灵根,筑基只是早晚的事,这几日各峰都有专人前往拜访,招募之意颇为殷勤。加之他从小便被众星捧月般地娇惯长大,少年得志难免忘形。

此刻被那胖修士一捧,逸青云心中禁不住得意起来,朝胖修士微微扬起下巴道:“还请前辈明示具体可修何种功法?”

胖修士心中虽然稍感不耐,还是和颜悦色道:“炼气期的功法都属后天功法,彼此并无高下之分。若是由我为公子规划功法的话,可主修五行炼气诀中的金、土两部功法即可。等公子筑基之后,再酌情选一门金土兼修的功法为佳。”

逸青云眉头微皱道:“前辈的建议,晚辈觉得稍欠妥当。据晚辈所知,所谓的五行炼气诀,其实却是从五种各不相干的道法中撷取其后天炼气部分,集合成册,称之为五行炼气诀。对于那些灵根泛泛之辈,选取其中几种加以修炼,倒也无妨。像晚辈这般五行缺三灵根纯净者,修炼五行炼气诀,则失之于驳杂。”

此言一出,屋中负责协助的几个年轻弟子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那胖修士却是笑容不减地点头道:“后天功法中也有可以金土兼修的,比如金玉锁阳术......”

胖修士的话未说完便被逸青云打断道:“金玉锁阳术这门功法有个最大的缺陷,就是用力太猛,稍有不慎就容易出偏,而且此法纯靠清修,属于那种用功虽勤,进展却颇慢的次等功法。”

胖修士用眼神制止住几个怒容满面的年轻弟子,不紧不慢地问道:“不知公子心中对于将来所修之功法,是否有所设计?”

逸青云傲然道:“那是自然。不瞒前辈,我对未来其实早有谋划。单从修行之功法来说,最适合我的其实是巨猿老祖的混元乾坤劲,不过混元乾坤劲需从筑基期开始修炼。炼气阶段的功法有顿渐之分,相对循序渐进的清修法,我更倾向于双修之顿法。唯一就是道侣难求,需得找一个灵根资质与我相当之女修,才好下手修行。”

胖修士面露难色道:“双修法行的好甚至可以一夕筑基,只是女修限于身体条件,能够开脉的人数远远少于男修,公子想要行双修法怕是难度不小。”

逸青云叹了口气道:“贵峰的地煞七十二炼形术,属于法体兼修之法。实在找不到道侣的话,我也只有从此处下手了,虽然进境慢些,好歹还可以淬炼筋骨。”

胖修士赞叹道:“想不到公子竟有如此志气,那地煞炼形虽然号称清修法中第一速成法,但也要承受常人难以承受之苦才能坚持下来。”

逸青云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胖修士深以为然地又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语,又让逸青云暂且回去客栈等候消息即可。

逸青云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们万兽谷做事怎地都是如此拖拉?连招募弟子这种小事都不能当场拍板?”

胖修士苦笑道:“公子如要投考外门弟子,我现在就可做主,将你留下。”

逸青云摆摆手道:“那样的话,我还不若回家自修呢。”

直到逸青云起身告辞离开,胖修士脸上的笑容方才渐渐收敛,面露带惋惜之色对边上负责造册的年轻修士道:“此子好高骛远,心性浮夸,不可取。”

年轻修士早就料到如此,飞快地将这句评语注于册下,然后将逸青云的名字上划了一个叉。

逸青云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将青帝庙周围四大峰门的招募处全都转过一圈,皆是让他回去等候消息。逸青云心中有点郁闷,不过回想那些负责招募的主事对他都是赞赏有佳,心中那点不痛快也就一扫而空了。心道,等你们全都来信的时候,我也来个考虑两天再说。至于花狸峰,那根本就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等他回到客栈,一直等候在此的家中长老赶紧追问他投考的情况。这位长老姓刘,虽然精明干练却也拿这位少爷没辙,今早本想陪他一起去的,却被他死也不肯地拒绝了。

待刘长老听过逸青云所说之投考经过,脸色立马垮了。

逸青云虽狂,却也不是傻子,见状忙问:“刘长老,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刘长老犹豫半天才尽量委婉地说道:“据我所知,七大宗门无论招募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从来都是当场拍板做决定的。”

“不...不会吧?”逸青云脸色发白道,“那些负责招募的主事都对我赞不绝口,他们亲口说的,内门弟子之人选都要反复斟酌才能决定。”

刘长老小心翼翼道:“与我们同院的那位赵公子,已经是巨猿峰的内门弟子了。”

逸青云呆了半晌又问:“西院的郑十三呢?他一早去了白头峰。”

“郑公子也是内门弟子了。”

逸青云彻底傻眼了,失魂落魄地看着刘长老道:“我...我该怎么办?”

刘长老道:“事到如今,只能退而求其次,到花狸峰碰碰运气。”

逸青云犹豫半日方才叹了口气道:“那就麻烦刘长老给花狸峰那个蓝、蓝什么的回个话吧,就说我同意去她那儿了。”

逸青云吩咐完毕,却见刘长老还站在原地,心头一动补充道:“不过,最好能跟他们再抬抬价,你让他们每月再多掏两枚金叶子。这样我回去家里,就好交代了,只说看中了花狸峰条件优厚,才做的决定。”

刘长老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逸青云的梦话道:“七哥儿,现在花狸峰的行情变了。”

“变了?”逸青云微微一愣,见刘长老掏出一枚低阶灵石,不禁奇道,“难道他家肯多出一枚灵石?”

刘长老苦笑道:“七哥儿说反了,花狸峰现在的行情是,内门弟子每月需上交一枚低阶灵石,外门弟子每月上交五枚金叶子,记名弟子每月一枚金叶子。唯一不用交钱的就是杂役,不过也是只管吃喝再无其他补助。”

看着逸青云呆若木鸡的样子,刘长老又补充道:“咱们若是一次缴纳整年的灵石,倒是可以少付五枚金叶子。”

第119章 记名弟子

逸青云和刘长老赶到青帝庙的时候,申时已过,庙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络绎不绝。若按照以往的规矩,各大峰下的招募会,每天最多持续到酉时,不过看花狸峰这个架势,怕是要通宵达旦地继续下去。

逸青云和刘长白天也听说过花狸峰的三张告示,当时那些自诩灵根优异的少年都是把“灵根修炼哪家强”的告示当作笑话来讲的。在这些天才少年们的眼里,花狸峰真是穷疯了,发不出灵石,竟然想出月例当学费的馊主意。有人甚至断言,花狸峰此次招募,怕是要颗粒无收!

当逸青云与刘长老随着人流踏入青帝庙那高过膝盖的高大门槛,望着庙里面满仓满谷的人,胸中便全都弥漫了心塞的情绪。

“前面的年轻人,走起来,不要挡住路,要不先让后面的老人家过去?”

逸青云正站在门口发呆,感觉有人从后面轻扯他的衣襟,回过头,扯他的是个身着万兽谷青衫的黑胖子。

刘长老扫了一眼黑胖子衣襟上的兽标,果然印着一只花脸狸猫。让刘长老感到疑惑的是,此人既然身着花狸峰的弟子青衫,就应该是内门弟子才对,可仔细看他那身上的青衫,却分明是用普通青布缝制的,根本没有半点法器袍服的样子。难不成,花狸峰穷的都不要脸了?将内门弟子的法器袍服,偷梁换柱地改成了凡人所传的劣质衣衫?

逸青云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也看出这黑胖子是个内门弟子,可让他吃惊的是,黑胖子手上搀扶着的那位连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棺材瓤子。

逸青云并不认为把这个老头唤作老棺材瓤子有何不妥,在他看来,这老头虽然一身的绫罗绸缎,但满脸的黑斑,面色老锈,发秃齿少,连走路都要人扶才能站稳,的确是大半身已经入土的人了。

他原以为这老头是那黑胖修士的长辈家人,又见那黑胖修士乃是花狸峰的内门弟子,不敢得罪,便侧身让开了去路。不过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逸青云和刘长老惊掉了下巴。

黑胖修士朝他们憨厚一笑,一边扶着老人往前走,一边指着左手一间宽阔的厅堂介绍道:“道友请看,那边就是本峰记名弟子的招募处,待你家儿女领来号牌,道友便可凭号牌去厅堂里缴费登记,签名入册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胖墩墩的商人模样的中年男人朝这边快步过来,见面就埋怨那老头道:“爹,不是让您在外面先歇着么?等儿子领到号牌再去接您?”

老头也不答那胖商人的话,只用手中的龙头拐杖戳他道:“号牌呢?领到没有?”

胖商人摸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道:“领牌的人太多,现在那边已经挤成一锅粥了,不过您老尽管放心,黑七子几个已经挤到前头去了,就算是抢也得把号牌给您抢来!”

“你来寻我做什么?还不赶紧去盯着黑七子?那几个小子,一个赛过一个的皮懒,边上若没人盯着,就要偷懒耍滑。”老头手中拐杖一个劲儿地朝胖商人肚子上戳,那胖商人点头哈腰地朝扶着他爹的黑胖修士称谢之后,才一路小跑地溜了。

逸青云与刘长老顺着胖商人跑远的方向望去,只见距离这边不远的地方有一片五六十丈见方的空场,眼下空场里挤满了相互推搡的人,还有不少的老棺材瓤子在场子外头摇着拐杖呼喊助威!

那黑胖修士皱着眉头四下张望,见远处一个面皮白净的青衫弟子,正慢悠悠朝这边踱步而行,不由得挽起眉毛怒道:“老三,你他娘的跑哪里去了?让你盯着场子,你看看都他娘的乱成什么样了?”

那青衫老三,被黑胖修士喝过之后,这才如梦方醒地跑过来,朝空场那边瞄了一眼,便脸色铁青地一边往那边跑,一边骂道:“日他娘,老子刚他么去撒泡尿,就他娘的给我炸营了。”

逸青云与刘长老面面相觑,心道这二位真的是花狸峰的内门弟子?言语行为如此粗鄙,与那些市井泼皮并无二致。

不过真正让他俩感到揪心的是,那黑胖修士竟然称呼那老头道友,再看那宽阔厅堂门口张贴的“记名弟子造册处”的字样,逸青云整个人都感觉不好了。

同一时刻,两位筑基女修在记名弟子造册处的内间屋里,正在翻阅着小半天的收入账本。狗丫儿已经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蓝雀虽然还能保持镇静,但翻页的小手也是微微颤抖。

她俩原以为最能收入灵石的当属内门弟子的招募处,那边只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已经招入了八名内门弟子,而且都是预付了一年的灵石,总共收上来八十八枚低阶灵石。虽然这几个弟子都是中下品的灵根,但按照殷勤只论五行不论阴阳的规则,这几位灵根的五行属性也算上乘。即便是阴属性的灵根多了,日后搏杀妖兽时派不上大用,但只要刻苦修行,境界增长的速度也不至于比别家差了。

收了八名内门弟子,不但不用支出一枚灵石,反而倒赚了将近一枚中级灵石,让两位女修不禁喜上眉梢。

外门弟子的招募情况就更是喜人,两个时辰之内就已经招募了三十多名的外门弟子,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预付一年的费用,这便又添了一百多块的低阶灵石。而且,在门外等候的队伍还在不断地加长,蓝雀估摸着最后怎么也能划拉到三五百块低级灵石。

结果,等她俩来到记名弟子造册处,看到初步归拢来的账本上所写的“暂收约略三百三十三低阶灵石”这一行数字的时候,便全都傻了眼了。

她们之前还对殷勤的布置颇为不满,不明白殷勤为何抽掉大量的人手到记名弟子这边帮忙。在她们看来,一个记名弟子交满一年的费用不过一枚低阶灵石,能招他个七八十人就算不错了。

第120章 内门招募处

结果殷勤不但不听,反而神秘兮兮地给大家算账道:“你们知道人这一辈子,什么时候花钱最多吗?就是人老之后到临死这几年,根据统计...呃,总之人这一辈子攒的钱,十之七八都是为了续命而花出去的。你们以为我那告示里不论年龄,不论开脉的规矩是为了那些一心向道的修士所设的吗?错了,那两条是我专门为了凡人中那些身家富裕,不愁钱财只怕命短的老人们量身定做的。

按照殷勤的估计,野狼镇上百万人口,能够掏得出这比钱财的应该将近千户,并且每户家中当不只一位老人。仅仅野狼镇,其潜在的客户就有几千之数,最为关键的是,他打着花狸峰的旗号所许下的灵药兽材,这可不是他前世那些专对老人下手的人渣所贩卖的白面做的营养药,万兽谷的灵药兽材对于凡人的确是有延年益寿之效用的。虽然还需另付灵石购买,但没有记名弟子这个身份,你有多少灵石也买不到不是?

而且除了野狼镇本地的居民,往来这边行商做买卖的人也不算少数,甚至有些前来参与开脉的小型世家,也会对记名弟子这个身份感兴趣。

说白了,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每年不过一块低级灵石,对于小型的世家来说也不算多么重的负担。有了这个身份,就相当于和花狸峰建立了某种意义上的联系,不但可以买到被宗门严格控制的灵药兽材,谁知道下一步花狸峰会不会将宗门秘传的丹道法丹诀也拿出来售卖?反正在大家眼里,花狸峰真特么是穷疯了!

逸青云看着那些拄着拐杖的老人们,想到以后若是加入花狸峰,便多了这样一群步履蹒跚的道友同修,眼皮子不禁狠狠地跳了几下。

他匆匆收拾起心情,带着刘长老朝位于青帝庙后进大院中的内门弟子招募处走去。

绕过青帝台,远远就看见门上挂着“内门弟子招募处”牌匾的一进大厅。与前院那乌七八糟的乱象不同,这边内门弟子的招募处就显得正规的多。至少连牌匾都挂上了,不像记名弟子那边随便找张纸写个名头了事。

而且看样子,前来投考内门弟子的修士并不多,看那招募处的门口冷冷清清的连个人影都不见,逸青云那被浇灭了的优越感,又有了死灰复燃的趋势。

跟在他身后的刘长老,此时也是稍稍放心下来,毕竟此次开脉能够开出中上品灵根的不过百十人数,还不够其他四峰分的呢,像自家少爷这般资质的,花狸峰想必一个都招不到。

逸青云得了教训,收敛起之前的狂放态度,整理一下衣衫,这才迈步上前,推开了内门招募处的大门。

出乎他们两个人的预料,屋里竟然坐了好几位修士,难怪外面不见有人等候,敢情这帮投考的修士全跟屋里头坐着呢。

按照其他四家的规矩,修士投考时是不许其他人旁听的,以免旁听者对主事考官所提问题,预先有了准备。

逸青云与刘长老不知道花狸峰的规矩,站在门口不知道是应该进去,还是暂且回避。

此时,一个尖嘴猴腮的青衫少年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先是自我介绍叫做殷公丑,与他们两人客气地寒暄几句,便将两人往屋里让。

若说这花狸峰的内门招募处的布置也是别出心裁,乍一看不像严肃认真的招募处,反倒像是个聊天喝茶的茶馆厅堂。

负责招募的主事与前来投考的修士此刻正坐在角落里的一张桌子旁交谈说话,逸青云二人虽然能够看清那边的人,却听不到具体交谈的内容,估计整个角落都被小型的隔音法阵隔绝开来了。

其实要想突破这种小型的隔音法阵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就难在一旦隔音法阵被突破,释放阵法的人是必有所察觉。

正因如此,大家虽然同处一室,也没人敢动偷听的歪心眼儿。

除去角落处的招募所在,屋子的这一边则是一张长方形的红木条案,周围放了十来把红木座椅,条案上放了许多的瓜果茶水。

这一布局又和普通的茶馆厅堂有所不同,一般的茶馆都是将四五人的小方桌,零散开摆在厅堂之内,同来喝茶的人们各占一桌,各自说话,谁也不会干扰到其他桌上的客人。

此处只有一张长条大桌,大家便只能围着桌子坐下,估计在座的几位也是刚到不久,尚未熟络起来,气氛颇有几分尴尬。

逸青云二人被那猴瘦少年引到长条桌前,刘长老待要往角落里去,逸青云却是一屁股坐在了中间的位子上,刘长老无奈,只有跟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逸青云先是扫了一眼角落那边的情形,被主事询问的是个身材高大白头老者,在他身边是个小男孩儿。逸青云心中有些不屑,心道内门弟子的招募多暂可以由家里人代劳了?不过,看宾主双方聊天的那个架势,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

逸青云这才收回心神,目光扫过同桌的几位修士,觉得一个个都是其貌不扬,也就熄了攀谈的心思。

刘长老的江湖要老到的多,一边含笑与桌边诸人打过招呼,一边暗中观察揣摩每个人的情况。

首先引起他注意的是一个趴在桌角呼呼睡觉的家伙,看不见此人的面貌,只能从他那身蛮墟荒原上常见的已然非常破旧的兽皮猎装,推测此人很有可能是个散修。

除去这个与大家格格不入的家伙,围坐在条案边上的另外三人,则正在相互攀谈。

其中一人是个满面油光的秃头壮汉,嗓音异常洪亮,即便是刻意压低了嗓音,他说的每个字,也能让屋子角落里的人听得清楚。只是看此人,年纪已经接近中年,估计是听了三不论中,不论年龄高低那一条,前来碰碰运气的。

壮汉的身边是个穿戴颇为邋遢的干瘦小子,看其年纪在三十上下,也属于过了其他几峰年龄线儿的。此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不知道多少天没洗过了,全都粘连成绺,满脸胡子茬,胸前的衣衫上还有不少吃喝留下的汤水痕迹,距离好几尺,就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道。

第121章 四大奇药

刘长老对这个邋遢瘦子的印象相当糟糕,在他心中,一个修士连最基本的外表仪容都打理不好,又何谈修性,修命?与前面那位筑基期的修士相比,此人的修为不过是炼气后期,竟然也敢跑来投考内门弟子,刘长老对其十分不看好。

桌上的第三个人,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小胖子,刘长老习惯性地试探了一下,嘴角微微抽搐,这小子连脉都没开呢,就也来投考内门弟子了?

小胖子虽然没开脉,感应却挺灵敏,被刘长老的神识试探,便立即有了反应,他有些腼腆地朝刘长老笑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玉瓶,倒出一颗红色的小丹丸,放在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

“你吃的那是梅雨凝香吧?”那个邋遢瘦子,忽然提着鼻子闻了闻,问那小胖子道。

此言一出,那秃头大汉和桌角睡觉的家伙虽然没有什么反应,见多识广的刘长老与逸青云却忍不住对视一下,眼中全都充满了惊讶之情。

梅雨凝香号称蛮荒四大奇药,金丹以下的修士服之皆有增长灵根之妙用,更为难得的是此药未开脉的凡人也能服用。与前些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伪药淬筋汤不同,梅雨凝香才是真能能够增加开脉几率的圣药。一颗梅雨凝香的价格可高达一枚中级灵石,在那些渴望开脉的凡人世界中,此药有小开脉丹之称。

刘长老与逸青云对于此药,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此刻听那邋遢瘦子提起,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不敢相信。此种圣药来之不易,莫说凡人,就是筑基修士得之,服用之前也要先服下种种能够增进药力的辅药丹丸,服用后还要连续几日打坐调息,生怕浪费了一丝一毫之药力。哪有像那小胖子一般,嘎嘣嘎嘣地嚼蹦豆呢?

果然,那小胖子也是摇摇头道:“我这不是梅雨凝香。”

刘长老与逸青云再度交换眼神,彼此眼中皆是一副释然的模样。

那小胖子继续道:“我这药叫梅雨豆,只有梅雨凝香一成的药力。梅雨凝香的药力对我来说太过霸道了,不像这梅雨豆,乏累的时候吃上一粒,很提神儿的。”

刘长老强自按捺住一把夺过那小胖子手中丹瓶的冲动,这孩子太特么败家了!哪怕只有梅雨凝香一成药力,那也是不可多得的灵药啊!一颗梅雨凝香可卖一枚中级灵石,相当于它一成药力的灵药价格上虽然要打个折扣,但最少也能值五六块低阶灵石啊!这胖小子就、就特么当糖豆给嚼吧了?还提提神儿?你有那提神儿的时间,先把脉开了好不好?

逸青云也在一旁腹诽,忽听那邋遢瘦子道:“给我来一粒尝尝?”

这人得多特么的不要脸,才会提出这种问题啊?!逸青云正在心里暗骂,那小胖子竟然从药瓶里倒出一粒梅雨豆递给那邋遢瘦子道:“稍微有点苦,不是很好吃。”

我也要,我也要!逸青云表面虽然镇静,心中却在狂吼,那小胖子仿佛听到他的心声一般,把空瓶往桌上倒了几下,然后面带歉意地对他说:“没了!”

逸青云嘴角抽搐着不知该说些什么,那邋遢瘦子却忽然有所发现地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小胖子好奇地问道:“兄台可是有所发现?”

那邋遢瘦子连连点头道:“我若能将你这梅雨豆的味道化苦为甜,你觉得如何?”

小胖子喜道:“那自然是最好了,不过我可没有这药的丹方。”

邋遢汉子傲然道:“我要丹方何用?任何灵药只要被我尝过一次,便能分辨出其中所含种种灵药之药性与药量。”

“这么厉害!”小胖子听得一脸崇拜。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秃头大汉忽然指着那邋遢汉子道:“你就是被仓山郡城通缉的那个药疯子吧?听说你将延年丹改进之后,炼制出了阎罗丹的药效,吃死了不少人啊,哈哈哈。”

秃头大汉本就声若洪钟,开怀大笑之时更是震得众人耳中嗡鸣阵阵,连房梁上都往下簌簌掉土。

那邋遢汉子被戳穿了根脚,脸色发白地朝秃头大汉连连摆手道:“前辈,求你小点儿声。被人听见,我这小命可就没了。”

“怕他个鸟?这里是野狼镇,又不是仓山郡城!”秃头大汉满不在乎地一挥手。

殷公丑在这边负责接待,见状赶紧过来,笑嘻嘻地朝那壮汉拱手,岔开话题道:“我打刚才就觉着这位前辈看着好生面善,却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秃头壮汉笑道:“那你肯定去过俺家的精铁铺,俺姓伍,叫伍落,熟人都叫我老五,东街的老五精铁铺就是俺家的买卖。不是俺说大话,这野狼镇半数以上兵刀利刃,都出自俺老五家的铁锤之下。”

那伍落半天没捞到说话,想是有些憋闷,指着那小胖子给猴瘦修士介绍道:“他叫庞大尼,乃是盘云岭那边过来的。”又指着邋遢瘦子道,“他是被郡城通缉的药疯子,我早看他鬼鬼祟祟的就知他不是什么好鸟。”

药疯子赶紧自我介绍道:“在下姓符名小药,只因潜心钻研灵药配炼之术,才被人喊做疯子。至于郡城通缉一事,纯属居心叵测之人从中陷害,经我改良过的延年丹虽然药力不如从前,但绝不至于吃下一粒就去见阎王那么严重。”

刘长老在一旁听的直翻白眼,心道,此人当真是脸皮厚过城墙,将丹药搞的药力丧失,也敢自称改良?

那打铁的伍落意犹未尽地又指着还在角落里面试的祖孙俩道:“里面那两人都姓岳,是从红杉河谷来的。”

伍落看过一圈儿,见角落里那人还在呼呼酣睡,就要起身去扯那人的衣领。殷公丑赶紧拦住他道:“让他睡去,咱们几个说话就好。”

伍落又问逸青云和刘长老的来历,刘长老报过栖云山庄的名头,那伍落只是喔了一声,没有太大反应。

逸青云心中暗骂一声土鳖,那一直闷头睡觉的家伙忽然软绵绵地嗯了一声,睡眼朦胧地直起身,伸了个造型夸张的懒腰,娇嗔道:“哎呀,吵什么吵呀,还让不让人家睡觉呀!”

第122章 宝材

这人竟然是个女的?在座的几位来的都比此人晚些,也是进屋就看她趴在桌上睡觉,之所以下意识地认为是个男人,一来是此人衣着穿戴都是男人才会穿的荒原猎装,二来谁也没想到女人睡觉也能打出壮汉效果的呼噜来。

下一刻,大家的目光全都聚集在此女的脸蛋儿上,不过停留的时间连一息都不到,便纷纷移开了视线。太丑了!此女声音虽然甜腻,模样却和呼噜一样都是壮汉效果的。

刘长老似乎想到什么,偷偷探出神识,下一刻他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这个丑女人的修为竟然比他还要高些,已经到了突破筑基初期的瓶颈。

一直神神叨叨自言自语的药疯子,从桌上抓起一只青桃,咬了一口觉得酸涩无比,他随手将青桃扔在地上,起身问殷公丑茅房在哪儿。

殷公丑告诉他出门右转,沿着小路走不到百步,就是青帝庙的后门,从后门出去的左手边就是。

药疯子点头称谢,正要出门,那丑女也站起来,扭动着腰肢问殷公丑道:“小兄弟,人家想去如厕,也是出门右转吗?”

殷公丑被她媚眼一横,心中便是一个激灵,连忙摇头道:“庙中有专为女眷准备的地方,从此门出去左转,走个三五十步就到。”

丑女道了声谢,款款而行来至门口,朝正在门口发呆的药疯子道:“我这人天生路痴,记不住道,有劳你带我过去?”

药疯子稍显慌乱地道:“那啥,我又没感觉了,不用去茅房了。”

丑女颇为失望地瞪了一眼药疯子,目光在屋中每一个修士的脸上扫过,连胖小子庞大尼也在把玩手上的药瓶,根本不理她。

丑女气得嘟起嘴巴,一甩门出去了。

打铁秃汉伍落这才叫了声娘,一副解脱了的表情道:“俺地娘啊,这小娘们咋长得跟俺店里的铁坨一个模样?”

众人虽然心中赞同,却没有一个人随声附和,众人心道:就您这嗓门,别说人家刚出屋,就算蹲在后院茅房里,怕是也能听得真真的。

药疯子回到桌边,解下兽皮袋,从桌上划拉了一堆瓜果统统装入袋里,这才对殷公丑道:“我忽然想起一桩急事,今天得早走一步,明天再来投考可不可以?”

殷公丑愣了愣,旋即笑道:“本峰的招募会还要开些日子,你明天或者后天来都没问题。不过你若现在就走,今天这等候的功夫可就白费了,明天说不定来的人更多,你若来的晚,怕是要等的更久。”

药疯子苦笑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总之我明天尽量早些过来就是。”说完,他也不和旁人打招呼,提起兽皮袋就往外走。

连逸青云都看出来这药疯子是被人看穿根脚,准备跑路了,不过作为主家的花狸峰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主动跳出来,招惹是非。

药疯子出了招募处的大厅,左右看看,见周围鬼影也无,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往右一转,低头朝后门快步走去。

通往后门的是一条蜿蜒曲折的幽静小路,路边种满了青青翠竹,药疯子一路小跑,刚刚转过一个大弯儿,前面忽然堵了个高大的人影,他赶紧收住脚步,险些撞上那人扭动着的屁股。

“哎呦,吓了人家一跳,你这着急忙慌地是要去奔丧吗?”挡住去路的正是那个丑女人,看来这货果真是个路痴,竟然出门就走错了方向。

药疯子心头狂跳,强自镇定道:“在、在下急着赶路,险些冒犯前辈,还望前辈不要怪罪。”

“不怪罪,不怪罪,你不是不想去茅房吗?可我看你却像憋的够呛。”丑女人咯咯娇笑,看着药疯子的眼神儿就像财迷疯看到了金元宝。

“我不是去茅房,我是忽然有了炼丹的灵感,准备去买一种药材。”药疯子心中叫苦,胡乱敷衍两句,然后一拍脑袋道:“看我这记性,竟然忘了样东西.....”

丑女人见药疯子转身想溜,一伸手便扣住他的脖子,娇笑道:“臭小子倒是够滑溜,被老娘盯上的人还能跑哪儿去?”

药疯子被丑女人掐住脖颈,只觉得全身酸溜溜使不出一点力气,只得苦苦哀求道:“求前辈放我一马,前辈若是为了郡城通缉的花红而来,小的兽皮袋里还有珍贵宝材,前辈只管拿去。”

他的话音未落,腰间的兽皮袋已被丑女人一把扯去,只听一阵稀里哗啦,兽皮袋里的东西便被倒了一地,除去他刚才从桌上划拉那些瓜果差点,还夹杂着不少啃了一半的妖兽肉干和骨头,这些东西也不知在兽皮袋里放了多少日子,那些肉干的颜色都发黑了。

丑女人一脚踹在药疯子的腰眼儿上:“耍老娘呢?你这要饭的兜子里哪来的宝材?”

药疯子被踹在地上,哼哧了半日,才挣扎着趴起来,被那丑女人横过一眼,赶紧从地上那堆垃圾里一顿扒拉,最后被他摘出四颗不起眼的青黑色的种子,献宝似的捧到丑女人的眼前道:“前辈可曾听说过人参果吗?这便是人参果的种子,即便是拿到仓山郡城也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人参果是与梅雨凝香齐名的奇药,区别在于前者是天然果实,后者是人为炼制。丑女人接过那四颗种子,却发现无论是用灵气还是神识都探查不出其中有任何的生机。不过人参果的价值她倒是了解,她将信将疑地掏出一个翠绿色的雨藤竹小盒,要将那四粒种子装入其中。

药疯子赶紧拦住她道:“前辈不可!雨竹藤虽然是盛放灵草灵果的器皿,却不能用来放人参果的种子。”

“为何不可?”

药疯子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道:“这人参果与其他的仙药灵果不同,其实是个喜欢荤腥的东西,放在雨藤竹的盒子里过不两天就死了。要不然,我何苦在兽皮袋存这么许多肉干骨头?”

丑女人想了想,让药疯子将地上那堆破烂全都收拾回兽皮袋,又将四粒种子放回袋中。药疯子将兽皮袋交在丑女人手上,讪笑道:“晚辈可以走了吧?”

第123章 朱丑妹

丑女又是一脚将药疯子踹得一个踉跄,掩嘴娇声笑道:“你若是骗了老娘呢?别废话,跟我去郡城,先将这四颗种子卖了再说。”

药疯子心道,进了郡城多半还是会被这丑八怪换了赏金花红,不过瞄了一眼丑女的大脚丫子,也只有垂头丧气地认命了。他之所以主动献宝,是盼着耽搁些时间,万一有人从此路过,说不定就能将这丑女惊走。没想到,在这里磨蹭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要说这丑女不是胆大包天,就是财迷心窍,区区一个筑基修士,就敢在万兽谷的眼皮底下擒人!

下一刻,他就被丑女在脖子上系了一根水蝗蛛的蛛丝,这种蛛丝极其坚韧,切不惧刀剑水火,是那些赏金猎人的最爱。押解人犯时,将其套在人犯的脖子上,稍有异动,只需用力一拉,就能将人犯的脑袋扯下来。虽然人头的赏金要低于生擒不少,但必要时,赏金猎人并不介意直接切了人头回去。

药疯子与丑女一前一后,沿着竹林小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感觉有点不对头。据那花狸峰的青衫弟子说,出屋右拐不到百步就能走到后门,这已经走了快千步了,怎么还不见后门的影子?

他正琢磨着,感觉脖子一痛,被丑女扯停了下来。

丑女的脸色变的很难看,她的手腕一翻,一把巨斧便握在了掌中。“开!”随着一声轻喝,丑女抡起巨斧,砍向侧面的一片竹林。只听竹叶沙沙作响,斧刃砍在青竹上面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白茬儿,下一刻丑女便被青竹反弹的力道,震退了好几步。

丑女这一斧运足了全力,被反震回来,也是血气翻涌,调息片刻方才恢复如常。药疯子盯着她手中的巨斧,脸色变得惨白如纸,他虽一直怀疑此女就是赏金猎人中最难缠的几位之一,却还抱着万一不是的侥幸心理,如今见过这柄开山巨斧,他算是彻底绝望了。

丑女脸色阴晴不定地犹豫一阵,忽然咬牙从兽皮袋里摸出一个漆黑的小筒,对着前面的一片竹林用灵力催动。空气中传来嘶嘶的声音,一股泛着焦糊味道的气味扑鼻而来,只见一缕暗绿色的火焰从那漆黑小筒喷出,转眼便在面前的青竹上燃了起来。

“蚀火幽明!”内门招募处的里间屋内,狗丫儿瞪着面前的一面青铜幻镜,惊叫出声。

“想不到这只母蜘蛛竟然身藏这等上品的法器!”蓝雀也在一旁咂舌,忍不住问边上一位发须皆白的老道,“醒尘道长,咱这阵法抵的住吗?”

醒尘道长是青帝庙的主持之一,醒尘是道号,俗家姓徐专门负责庙中防御阵法之事,此刻徐老道的心中虽然滴血抽搐,脸上却只能充做满不在乎的神色,淡然道:“无妨,蚀火幽明虽然号称能够炼化金精,顶多烧我几株青竹而已。我这竹园内云雾青竹三千棵,倒要看看这朱丑妹还能拿出几管蚀火幽明来!”

朱丑妹是仓山郡城一带凶名颇盛的筑基散修,不但猎杀妖兽的手段了得,也经常接一些缉拿逃犯换取花红赏金的差使。不过此女本身也不清白,若是在荒原里遇到合适的肥羊,杀人夺宝也不会含糊。没想到朱丑妹竟然胆大包天地混进青帝庙,结果一进庙门便被万兽谷的人认出了根脚。

徐老道豪气干云的话语尚未落地,角落里就传来一声叹息:“亏了吧,若是早听我的直接用忘忧果麻翻了这丑妹,不但竹林不受损失,她手里那支喷火筒也能卖几块灵石。”

“我这里是青帝庙,又不是黑店,怎能用药麻人?”醒尘道长冷着面孔对坐在角落里的殷勤道。

殷勤自打登台宣讲之后,便一直捧着那个幻阵的盒子,虽然偶尔也会提两句建议,但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

此刻的情形也是同样,冷不丁说了一句,被醒尘道长噎了一句,也不反驳又对着幻阵的盒子发起呆来。

醒尘道长的修为已臻筑基大圆满,号称半步金丹,见殷勤理都不理他,不由得眉毛一扬,正要发作,一旁的蓝雀忽然扯了他的衣袖道:“师兄快看,她要剑遁!”

身陷青竹阵中的朱丑妹虽用火筒烧掉了挡在身前的一片青竹,不过当她看到后面那层层叠叠的竹墙,便知用火攻不出去。朱丑妹也是果诀之人,生死关头逃命第一,她手上微微用力,就想先取了这药疯子的脑袋再说。

不过当她的一只手碰到那支藏着人参果的兽皮袋时,又忽然改了主意,伸手拍晕了符小药,用蛛丝将他捆结实了,担在肩上,另一只手祭出一柄水晶状的小剑。

醒尘道长看着青铜幻镜中的影响,傲然冷笑道:“她若在地上一直转悠,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一旦施展遁术脚离地,便连片刻也坚持不了了!”

果不其然,朱丑妹踏上飞剑,升空不过丈余,她周围的青翠竹林忽然发出一阵紧似一阵的沙沙声响,下一刻成千上万的青翠竹叶如同刀雨般地朝她飞裹而去。

朱丑妹大手一挥,一片闪动着晶莹光华的厚厚水盾便将她二人罩在里面。

水盾虽然将那叶雨暂时阻挡于外,但青竹五行属于木系,朱丑妹以水系防御在先天生克上就吃了亏。只用了几息的时间,那些被水盾阻挡住的竹叶便暴涨三分之一的大小,水盾上的光华闪动的频率越来越快,最后终于哗地一声,瓢泼般散落下来。

那些青翠竹叶趁机朝朱丑妹身上贴去,只用了几息的时间,朱丑妹和符小药便跌落于地,被万千竹叶裹成了一副连体大粽子的模样。

蓝雀与狗丫儿见擒下了朱丑妹这大名鼎鼎的凶人,方才稍微放下心来,虽说彼此境界相当,但若真正与这凶人正面硬钢的话,她俩都没有必胜的把握。

醒尘道长收起青铜镜,吩咐屋内的弟子去竹林将朱丑妹提去青帝庙方丈那里,听候发落。

不想,已经发了半天呆的殷勤忽然插话道:“这两位都是来投考我花狸峰的修士,还请前辈交由我花狸峰来处理可好?”

第124章 暗爽

醒尘道人想也不想地拒绝道:“不行!此女擅自在我青帝庙拿人,毁我云雾青竹,按理青帝庙才是苦主,自然该由我青帝庙发落。”

殷勤争辩道:“青帝庙此刻由我花狸峰租用,所有损坏,事后自当由我花狸峰按价赔付。在此租用期间,所发生的一切也应由我花狸峰处理才对。”

醒尘道长不屑道:“既然你说租用,为何我连一块灵石的租金都未见到?”

蓝雀与狗丫儿在一旁听的脸红,殷勤却满不在乎地改口道:“是我口误,应该说征用,我们花狸峰可是得了掌教真人的口谕。”

醒尘道长冷笑道:“你莫用大话压我,今天便是掌教真人亲临,也是我占着理,这个人任你说破大天我也不会给你。”

蓝雀见两人越说越不对付,正要出言劝解,不料殷勤耸耸肩膀无所谓地道:“既然前辈如此坚持,那朱丑妹就由青帝庙来处置好了。”说着又对蓝雀道,“那朱丑妹损毁了青帝庙的庙产,所有损失自由青帝庙从她身上追回,道长一片好心,我们只有来日再报。等下还要烦劳师妹,去将那符小药提来即可。此人一片诚心,千里迢迢来投考我花狸峰,无论如何也要给他一条出路。”

醒尘道长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他之所以强行扣下这两个人,其实只是那朱丑妹做个幌子,真正图的却是那药疯子兽皮袋中的人参果的种子。怎么说来说去,朱丑妹被自己留下了,药疯子却还是要交出去?

他心中一急,正要提出异议,殷勤又对蓝雀补充道:“尤其是符小药的那个兽皮袋子,里面有四粒人参果的种子,此乃无价之宝。无论此人之前做过什么,既然是在我们的招募处出的事情,我们就要对他负责到底,务必要保证将这些种子完璧归赵。”

醒尘道长翻了个白眼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全都咽了回去,这小王八蛋既然把事情都挑明了,那些藏着掖着的主意也就没地方用了。

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醒尘道长的感觉就跟吃了只苍蝇般地堵心。最后,他干脆大袖一拂说声“有事”,推门走了。

殷勤赶紧朝蓝雀紧使眼色,让她赶紧跟上,千万看好那兽皮袋,别让外人黑了去。

蓝雀也是冰雪聪明的人物,点点头,巧笑嫣然地追着醒尘道长去了。

狗丫儿看着蓝雀的背影,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之前被那小恶魔害惨了,真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才解气!眼下这小恶魔成了“大师兄”,成了自家人,看他替花狸峰冲在前面耍别人,这种感觉竟然、竟然真特么挺爽的!或者,若是老祖真的收了这小恶魔,未尝不是一件坏事?

她正胡思乱想着,殷勤将那个幻阵的盒子塞给她道:“烦劳师姐将此物还给聚香斋吧,本来说好酉时之前还回去,结果一忙起来就给忘记了。”

蓝雀翻了殷勤一眼,心道,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幻阵盒子不是一直被你抱着不撒手来着?不过眼下不是与他争论的时候,蓝雀伸出手掌道:“之前跟人家说好的价格是租用到酉时,需付他们二十灵石,眼下酉时已过,你还是多给我几块灵石吧,万一耽误了人家生意,也要给人家一个交代。”

殷勤摇头道:“想不到师妹竟然还真信他们胡吹!他们那个三楼,宰人宰得那么狠,我看个把月能开回张就算不错。”

狗丫儿想到之前被宰的肉疼感觉,也是心有余悸,不过被个十六七岁的小屁孩喊做师妹,让她忍不住狠狠地瞪了回去,扳起面孔道:“你说了不算,反正到时人家不同意,我还是要回来找你要。”

殷勤笑道:“你只管将这幻阵盒子交给他们主事的,就说我在这幻阵中加了些东西,问他能抵几块灵石?”

狗丫儿满脸狐疑地看了一眼殷勤,正想偷偷放出神识去查探那盒子中的幻像,却被殷勤拦住道:“我在这幻象中加了禁制,只能调出一次,师妹若是提前看了,到了聚香斋可就调不出来了。”

狗丫儿只有强忍住好奇,收回神识,不过心中的疑团却更加大了,不知道殷勤是用何种手段将可以往幻象中加入禁制。

殷勤刚刚打发走狗丫儿,殷公丑便兴冲冲地进屋道:“总算与岳家谈妥了,他们答应为岳麒麟每月支付一枚低阶灵石,外带三枚金叶子,条件是花狸峰藏经阁内的所有面向内门弟子的典籍,可任由岳麒麟参阅修习。”

殷勤皱眉头道:“这个条件太过优厚了吧?多付三枚金叶子就可参阅所有典籍,连个借阅的数量都没有限制吗?他若将整个藏经阁的内门经典都搬空了怎么办?”

殷公丑解释道:“他仅有在藏经阁内参阅内门典籍的权限,若要携带出藏经阁,还得按照藏经阁的规矩来,每位弟子每月借阅之典籍数只有一种,借阅时间不可超过三月。而且.......”殷公丑凑到殷勤耳边低声道,“我刚跟几个内门弟子打听过,据他们说,咱们花狸峰的藏经阁里,目前可供内门弟子参阅修习的经书典籍,总数不过十来种,外门弟子可看的就更少,最主要的就是几套五行炼气诀,除此之外就没啥别的东西了。”

殷勤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花狸峰就趁这么几本破书,也敢叫藏经阁?记得小时候,他去街道里的文化站,里面还有好几百本的小人书呢!

“除了书卷,玉简之类的东西总有一些吧?”殷勤有些不死心,在他印象中,那些名门大宗的藏经阁都是堪比前世图书城的存在,尤其像万兽谷这种传承万载的大宗门,其收藏怎么也该用浩如烟海来形容才对。而且仙家修行的功法,也一般不写在纸上,而是存在玉简里,谁想修习,将玉简往额头一扣,里面的内容便自动流入脑海之中。又或者可以购置一些空白的玉简,看中哪种功法,还可请人将其中内容拓传到空白玉简之中。

殷公丑摇头道:“勤哥儿有所不知,玉简这种东西从来都是严禁带入藏经阁的,主要是防止有人利用玉简大肆拓传藏经阁中的典籍。而且玉简毕竟只是个低廉的法器,里面所藏的灵气有限,一旦灵气丧失里面所载的内容也就全部抹去了,一枚玉简最多可用十来年,远不如经卷兽皮保存的时间长久。”

第125章 伍落

殷勤倒是从来没考虑过玉简的种种限制,想到他的兽皮袋里还有一枚殷小小给他的赤龙丹的丹方,殷勤觉得有必要抓紧将其中内容誊写下来,以免玉简失效。

殷公丑看殷勤满脸失望的神色,又补充说,花狸峰的藏经阁虽然太小,但万兽谷整个宗门的藏经阁还是颇具规模的,就是距离比较远,建于铁翎峰下,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来花狸峰的原因。借本书都要来回跑上几千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两人正说着,负责招募面谈的林主事推门进来说,岳家祖孙已经走了,剩下的除了后来的栖云山庄七少爷,都是殷勤早前从名单里挑出来,说是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主事的问题是,剩下这几位的面谈,殷大真传是否参与?林主事的言外之意是,剩下这二位,一位是年纪一大把的铁匠,一位是脉都没开的凡人小子,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谈?

殷勤当仁不让道:“林主事已经忙了一天,真是辛苦,您不妨先去歇息,剩下这几人就由我来面谈好了。”

林主事连忙推辞道:“不辛苦,算上刚刚招入的岳麒麟,我还没招到十人之数呢。等下由你主持问话,我在边上给你打下手做个记录。”

殷勤连说不敢,林主事却一再坚持,他真的很好奇,殷勤能和这几位谈些什么。

三个人从里间屋子出来,打铁的伍落便蹭地一下站起来,大声道:“该到俺了,那药疯子虽然来的比俺早,这会他多半被那丑娘们扛在肩上往郡城跑呢,肯定不会回来了。”

殷勤心道,这人看着是个莽夫,其实心眼儿一点不少。他把外间等候的地方故意布置成共享的大桌,为的就是可以在暗中观察每个人的举止言谈。

江湖秘传拿心赋,开篇两句就是:“一登门,先分贵贱,未开言,首要拿心。”说白了,对于殷勤这种久走江湖的老相来说,与人初次接触,第一是看这人有钱没钱,第二是猜此人有事没事,这两件事搞清楚了后面如何千隆,如何军马便都有了方向。

以殷勤对这位铁匠的了解,绝对是个不差钱的主,他家精铁铺的出产,几乎占据了野狼镇一半的市场。不过也不像他吹的那么玄乎,他家铺子里的东西产量虽然不小,却没有什么精品,而且其中占大部分都是些普通百姓所用柴刀,砍斧之类。真正可以为修士所用的兵刃法器,数目并不多,而且品阶大都很低。

这几个人中,最让殷勤摸不透的是那个嘴巴不停一直在吃东西的庞大尼,殷勤对他印象颇深,之前在台上宣讲的时候,这小胖子就很踊跃地抢答问题。殷勤本以为他是灵根至上主义者,没料到这货连脉都没开呢。

他自报来自盘云岭。殷勤没听说过这个地方,甚至蓝雀和狗丫儿也对这个地名陌生的很。倒是林主事对这个地方依稀有点儿印象,应该距离此地几万里之遥的一处沿海山脉。问题是,这小胖子一介凡人,也不见他身边有任何高手保驾护航的样子,到底是怎么溜达过来的?

至于逸青云,他一进青帝庙就有花狸峰的弟子将记录其根脚底细的册子送过来了。殷勤瞄了两眼他册子中所载的情况,就断定此人的情商八成有硬伤,如若不然经过“官方”鉴定的中上品灵根的修士,早被其他几峰抢走了。

至于那个药疯子,在郡城也算小有名气,连蓝雀和狗丫儿都听说这号人。不过他的名气不在于他曾炼制出多么名贵的灵药,而是在于他经常性地把灵丹炼制成仅剩下充饥功能的劣质食品。

对于殷勤来说,这人炼制灵药的技术再差,好歹也是紧缺人才,花狸峰现在所有的丹药全靠从外面购买,以前数量少还行。但他这次搞出来个记名弟子的噱头,虽然能收入不少灵石,不过以后真正的大头还面向记名弟子的有关灵药与妖兽材料的批发零售上面。当务之急就是找到一个能为花狸峰炼制灵药的药师,这药疯子的水平虽差,但售卖给凡人的丹药却整好不需要多么精纯的药力。从这一点上说,药疯子这种人才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

殷勤让殷公丑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依次往角落里领人,头一个坐过来果然是嚷嚷的最凶的的伍落。

不考虑阴阳只论五行的话,伍落三火一土一木的灵根其实不错,可惜的是三火全是阴属性的,按照蛮墟荒原的说法,不能上阵杀敌除妖,只能在家烧水做饭。

三阴火的灵根适合打铁炼器,这也是老五精铁铺生意兴隆的保证,并且他还凭借三阴火得木相助的天赋在两年前顺利晋级筑基。

人性使然,之前没有晋级筑基的时候,伍落还能安心打铁炼器,一旦筑基成功,这打铁的劲头反而小了。筑基意味着从后天转为先天,意味着寿元增长,意味着长生有望,虽然仙途坎坷艰辛,但伍落每天忙完店里的活计,躺在床上的时候,总是禁不住地琢磨起他那稍有遗憾的灵根属性。

若是三阴火换成三阳火,那就是诸峰哄抢的内门弟子,运气好些的话,成为真传也不是没有可能。开始时伍落还是禁不住唉声叹气,觉得造化弄人,随着时日增长,一种不服的情绪竟然不知不觉中在心底萌芽,到最后他的心中竟然被这种名为不甘心的“野草”塞得满满的。

三阴火的灵根虽然不适合狩猎杀敌,但成就金丹的几率并不比三阳火的灵根小,伍落修道最大的难处,一是没有道法传承,无处下手,二是没有丹药辅助,境界难进。对于他来说,只有加入万兽谷这类的大型宗门才是唯一的出路。

他也曾暗地里联系过万兽谷的四大峰,得到的答复都是非常欢迎,希望礼聘他为炼器阁的大师或者执事,每月可得的灵石也颇为可观。

伍落惊喜过后,冷静下来又觉得不太对劲,他所求的弟子资格,各大峰根本没有正面回复。直到有至近的道友对他推心置腹讲出万兽谷诸峰的许多内幕,他才恍然大悟。

第126章 庞大尼

首先各大宗门的内门弟子都是从小培养精挑细选的嫡系,像他这种半路出家的老家伙,根本就没有可能加入进去。除此之外,更加需要小心的是,千万不要贪图一个炼器大师的虚名,到最后连祖辈世代传下来的家业都被人吞了。

越是这种大型的宗门,里面的腌臜事情就越多,别说他一个炼器的精铁铺子,许多修仙世家不明就里一头撞进去,以为抱上了今大腿,殊不知一旦被宗门内部的某些长老执事盯上,到头来往往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伍落听过这番规劝,好似一盆凉水泼身,差点儿就将他心中那团修道长生之火给彻底消灭了。直到今日,店中的伙计将花狸峰的三张告示当作笑谈说起,当他听到其中有不限年龄这一条,心底那团不安份的小火苗便又轰然而起,燃了起来。

他来的稍微晚些,没赶上殷勤登台宣讲的部分,对花狸峰的接待弟子说明来意之后,便立即造册登记,之后被领到了此处。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多出些灵石不要紧,关键是要抱定两条宗旨,一是要成为真正的内门弟子,学到真传道法,二是要把握住净身入户这一条,自己单独加入宗门,绝对不能将家中的老五精铁铺子扯进去。

不过当他看到之前负责招募面试的老者换成了殷勤,心中便犯了嘀咕,担心殷勤少年成名,难免性子高傲,不如那些经验老道的主事好说话。

出乎伍落的预料,殷大真传竟然比想象中好说话的多。听过他的两条宗旨,竟然笑嘻嘻地点头应下,甚至还劝他为了方便照顾家中生意,不妨在家中修行。

伍落头次听说内门弟子还有在家中修行这一条,忍不住再三确认,他投考的是内门弟子,而不是那种挂个虚名的记名弟子。

殷勤呵呵笑道:“前辈尽管放心,即便你是在家中修行,所需道法丹诀皆可以花狸峰内门弟子的名义从宗门藏经阁处借阅,以及修炼必需的丹药宝才,购买价格也与内门的一般待遇。至于每月一次的老祖登坛讲法,作为内门弟子都有资格去听。若是家中遇到事情走不开,又或者觉得路途遥远往返一次耽误修行,则可交纳些许灵石,由宗门提供远程讲法之服务。”

伍落都听傻了,连问:“你说的这个远程讲法是不是要用千里传音的阵法,或者传音灵符啊?老祖若是一时兴起讲上两个时辰,俺可负担不起。”

殷勤摇头道:“没有那么夸张!所谓远程讲法分为两种,一种是将老祖语录,一字不差地集结成册,分发下去。在家弟子可以对照册子中的文字,自行参研。还有一种则是利用幻阵,将老祖讲法之音容形象保存其中,到时自会有专人带至野狼镇,组织所有在家修习的弟子统一观看。”

见伍落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殷勤转移话题道:“等前辈加入宗门,论修为你是前辈,论师承则要喊我一声师兄。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人人心中一杆秤,大家相处的久了,前辈自然能称出我这师兄,到底有多少斤两。”

伍落回过味儿来,哈哈大笑道:“俺之前听说花狸峰招了个灵根不入品的真传,心中还真有几分不屑。今天就冲师兄所说的这个远程讲法,俺就佩服的五体投地,师兄真是个奇才。”

殷勤哈哈笑道:“奇才是啥标准的,咱不知道,不过前辈若想发财,大家倒是可以共同切磋。”

伍落心情大好,连说一定,当即滴血签名,成为花狸峰年龄最大的内门弟子,也同时成为蛮墟荒原上第一位即将接受远程教育的在家修士。按照花狸峰的规矩,在家的内门弟子每月要额外交付三枚金叶子,殷勤称其为管理费,用途主要包括抄录语录,制作并且播放幻像实录等等。

三枚金叶子在普通凡人眼中,绝对是笔巨额财富,但对于伍落这种筑基修士来说,只能算是洒洒水而已。

伍落办好了入宗手续,虽说以后准备接受远程教育,但十日后还是要与大家一起返回花狸峰,作为新晋弟子,总要亲自去拜见师尊才行。

坐在一旁等候的逸青云看着伍落对着殷勤毕恭毕敬地鞠躬之后,兴高采烈地走了,心中暗自诧异:这伍落在面谈之前,对谁都是一派前辈高人的模样,被那小子忽悠几句,就算是认了大师兄了?

接下来轮到小胖子庞大尼进去面谈。殷勤上来便直奔主题,问他是否有足够的灵石支付内门弟子的费用?

庞大尼点点头道:“付得起。”

殷勤笑道:“我还没说费用多少,你就敢说付的起?”

庞大尼奇道:“费用不是已经订好了吗?内门弟子每人每月一枚低阶灵石?”

殷勤正色道:“那个价钱是针对已经开脉的修士,像你这种尚未开脉的凡人,根本就没有进入内门的可能性。”

庞大尼苦着脸嘀咕一阵,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香囊,放到殷勤面前道:“这里面有藏有养魂草的粉末,修士戴在身上可以增强神识。前辈若是肯通融,这个香囊就赠给前辈了。”

殷勤心道,这小胖子也是个糊涂蛋,行贿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开表示的?不过,当庞大尼说出“养魂草”三字的时候,身边林主事的气息明显有了变化,变得急促了不少,可见这东西对于筑基修士还是颇有吸引力的。

殷勤其实还是低估了养魂草的价值,因为修士神识的增长更多地依靠心性之磨练,与灵根的关系并不大。而对于荒原修士来说,基本上已经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扑在了灵力之修炼上,能够磨练神识的时间与机会都不多。

养魂草虽然不如梅雨凝香以及人参果那般有名,但其市面上的价格绝对不比那两样低,甚至在筑基以上的修士人群中,此物卖出的价格还要高些。

第127章 大白鸽

小胖子见殷勤瞟了一眼桌上的香囊不置可否,有些尴尬地红了脸,又感觉边上那位老头,虽然低头写字,心思却全在香囊上面,他的神情就更加地不好意思了。庞大尼犹豫一阵,还是鼓起勇气,满脸歉意地对那写字的老者道:“没有了!”

我也没找你要啊!林主事险些将一口老血喷在本子上,他头都没抬阴沉着脸继续埋头记录,这种情况下,只能假装没事人,否则就是黄泥巴落在裤裆头,说不清了。

殷勤心里偷笑,脸上依旧冷冰冰地教训庞大尼道:“你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这许多市井商贾的手段?赶紧把东西收回去。实话对你说,无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都必须是开脉修士,此乃宗门铁律,绝无更改的可能。”

一直在边上提着心的林主事听到殷勤如此说法,总算稍稍放下心来,他最怕的就是殷勤仗着身为老祖真传,置宗门规矩于不顾。

庞大尼叹了口气,神情沮丧地收回香囊,正觉得没有希望了,殷勤话锋一转道:“不过花狸峰的记名弟子却不受开脉的限制。你若诚心求道,不妨先从记名弟子做起。”

“不要!”庞大尼撇嘴道:“等我到八十岁还开不了脉,再考虑记名吧。我可以多付些灵石,只要能够和内门弟子一般的待遇就行。”

殷勤语重心长地劝道:“即便给你内门弟子的待遇也没有用处,你开不了脉,不但内门的种种道法丹诀根本无法习练,那些增长灵根的丹药也是无法服用。”

庞大尼红脸道:“那些东西我不在乎,只要能听老祖登台讲法就行。”

“哦?”殷勤饶有兴趣地看了庞大尼一眼,嘿嘿笑问,“你以前可曾见过咱家老祖?”

庞大尼下意识地点了下头,继而猛摇脑袋道:“没见过,我从来没见过花.....老祖。”

这小子敢情是个少年多金的情种啊,最喜欢宰这种肥羊了!老祖在上,请容弟子暂借老祖名头,先放只大白鸽与他!殷勤一边在心中默默祷告,一边假做沉思,沉吟片刻方道:“看在你对我宗门道法一片痴心的份儿上,倒是可以为你开个特例。”

林主事在一旁听了,赶紧咳嗽两声,提醒殷勤万万不可。

殷勤慢条斯理地说:“内门弟子你虽然没有资格,但我可禀报老祖,为你特设一弟子席位,名为......入室弟子,如何?”

“入室弟子?!”庞大尼的眼睛一亮,问道,“入室弟子能听和内门弟子一样,听老祖登台讲法吗?”

殷勤笑道:“不但可听老祖讲法,还可得老祖一对一单独指导的机会。你觉得如何?”

庞大尼脸色涨的通红,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点头。

殷勤收起笑容正色道:“老祖舍弃自身修行,抽出时间单独调教弟子,这是何等宝贵的机会?身为入室弟子,每年需交纳两块中级灵石,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不知你可负担得起?我劝你先不要急着答复,不妨与家中长辈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这是三年的灵石,请前辈验过。”殷勤的话音未落,庞大尼便将六枚中级灵石摆在了桌上,一脸喜出望外的表情。

奶奶的,价格报低了!殷勤心中懊悔,一边请林主事查验灵石的成色,一边拿过一本内门弟子所用的登记册子,提起笔先把抬头的“内门”两字改为“入室”,又将老祖亲传之类的许诺加入其中,这才让庞大尼过来滴血签名。

送走了庞大尼,林主事忍不住跟殷勤嘀咕道:“你招些记名弟子也就罢了,怎么又搞出个入室弟子来?你竟然还替老祖许诺要亲自指导他,若是因此耽误了老祖的修行,谁负的起这个责任?”

殷勤嘿嘿道:“他连灵根都没开出来,老祖能给他示范什么?我看他无非是想找个机会,能够亲近老祖而已。”

林主事苦笑道:“我还以为你没看出这点呢?我担心的正是这个,万一之小子毛毛躁躁地惹恼了老祖,你我可怎么交代?”

殷勤拿起那两块鸡蛋大小的中级灵石道:“这两块灵石便是最好的交代。那小子不过是个凡人,小屁孩儿一个,老祖哪怕露出一丝威压,都能让把他吓尿了裤子。你还担心他能毛躁到哪里去?”

殷勤这话,落入林主事的耳朵里,觉得也有几分道理,不过殷勤叫庞大尼小屁孩儿,却不想想他的年龄其实与那小胖子差不了多少。

说话间庙里钟声响起,提醒人们戌时已过,亥时来临。殷勤折腾一天,此刻也是疲累的够呛,见逸青云与刘长老尚在那边强打精神地坐着,干脆起身过去道:“不好意思,让两位久等了。”

刘长老与逸青云没想到殷勤竟然会主动过来,有些猝不及防地慌乱起身道:“无妨,无妨。”

殷勤将载有逸青云资料的内门弟子册子,递过去道:“每月一枚低阶灵石,在此处滴血签字就行了。”

逸青云愣住了,前面那些人都是面谈好久才走人,怎么到了他这儿,直接就签字通过了?问题是他还有一肚子的才学没展示呢,他还想借着这个机会,会一会大名鼎鼎的殷大真传呢。

“你、你就不需要问我什么吗?”逸青云见刘长老正逐字逐句地翻阅那本册子上的内容,忍不住提出心中疑问。

殷勤哈哈一笑,摆手道:“不需要,青云师弟灵根高品,才智卓绝,正是我花狸峰所需之人才。日后加入我花狸峰,成为内门弟子,必将大放异彩!”

这话听着顺耳!逸青云痛快地在名册上面滴血签字,交还名册的时候,正对上殷勤那张比自己还显稚嫩的面庞,他的心中升起一种怪怪的感觉,任自己天赋再强,才智再高,加入花狸峰就要喊这废灵根的家伙师兄了。

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感,逸青云忽然没有了再做攀谈的兴致,与殷勤等人客套几句,便与刘长老告辞离去。

临出门时,却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修,一手一个,提着药疯子与那丑女进来了。

第128章 灵果

殷勤亲自将逸青云两人送出厅房,回到屋里看了一眼地上被捆成“驷马倒攒蹄”的药疯子和朱丑妹,皱着眉头问蓝雀道:“你把这两人带回来干嘛?”

所谓四马倒攒蹄是指把手脚倒背在身后,用绳索捆绑在一起,药疯子和朱丑女被捆成这样只能肚皮朝地,趴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蓝雀微微一愣,见殷勤朝她使了个眼色,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苦笑道:“这青帝庙目下由咱们租用,在此期间所有损耗都有咱们负责。这二人擅自在云雾青竹阵内施展蚀火幽明,损坏千年青竹一十三株,合计损失超过百枚灵石。青帝庙将其擒下,交由咱们发落,所有补偿也着落在咱们身上。”

殷勤朝蓝雀竖起大拇指,心道,这位蓝师妹的心思比那狗丫儿灵巧许多。

他背着手走到两人身边,一人一脚全都踹成了侧躺着的模样,又见两人嘴上都堵了东西,便让殷公丑先将药疯子嘴里的烂布头掏出来。他笑嘻嘻地蹲在药疯子的身边,等他喘匀了气儿,方才拍拍药疯子的脸道:“你说把你送到仓山郡城,我们能得多少赏金花红啊?”

“求前辈放我一马!我那兽皮袋里有四颗人参果的种子。”药疯子满脸哀求道,“这四颗种子若是拿到仓山坊市去卖,最少也能换得两枚中级灵石。小的愿全都送与前辈,只求前辈放我一条生路。”

“那四颗种子不是早被送给边上那人了,怎能又送一遍?”殷勤笑骂着踢了药疯子一脚,从蓝雀手上接过兽皮袋,哗啦一下将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倒了出来。几个人蹲在地上,翻找半天才把那四颗种子从垃圾堆里摘了出来。

蓝雀捻起一颗,试图将一丝微弱的灵气送入种子之中,那种子就像一粒石子,毫无生命的迹象。蓝雀又用神识去探,也是毫无所获。

殷勤见状也捻起一颗种子,心念动处一股冰凉的意念便丝丝缕缕地渗入那外皮干瘪的青黑色的种子中。

经过这些日子的摸索,殷勤基本可以肯定,这股神秘的森冷的意念是伴随那幽焰小蛇而生出来的。换句话说,这种就是蛮族依靠血脉之力而得到的感应。

按理说殷勤的老龟血脉也会生出伴生的感应,不过殷勤的血脉强度只有一级,还无法激发老龟血脉所伴生的感应。倒是这来自幽焰小蛇的感应,似乎并不特别依赖血脉的强度,虽然殷勤体内的幽焰血脉比老龟之血还要脆弱得多。

当那股冰寒意念进入种子内部之后,便如同得了水的鱼,忽然不受控制地在种子内部游走旋转起来,紧接着殷勤一种心跳般的频率便从那股冰寒意念反馈回来。

这种子内部果然隐有生机!殷勤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他的指尖忽然一痛,仿佛被针刺了一下,他的脸色微变,发现自己输入种子内部那一丝冰寒意念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掉,已经消失不见。

这根本就不是人参果的种子!殷勤心中冷笑,突然捏住药疯子的下巴,将他的嘴巴张大,手掌往药疯子的嘴上一抹,便将种子塞到了他的嘴里。

药疯子脸色大变,却又无法挣扎,被殷勤捏住口鼻,硬逼着他将那颗种子吞咽下去。殷勤直到那里种子实实在在地顺着食道进入胃肠,这才松开了手。

药疯子干呕几下,吓得脸都绿了,结巴道:“前、前辈,为何将那、那种子给我吃了?”

殷勤笑道:“人身果,不都是要用肉身才能栽培的吗?”

此言一出,屋里一阵安静,蓝雀与林主事面面相觑,眼中都充满了恐惧的神色。蓝雀突然尖叫一声,手指头像被烫到一般,将她手中那粒种子丢在地上。

唯有殷公丑不明就里,只觉得眼前的情形十分诡异。

殷勤给他解释道,这蛮墟荒原上有两种音同字不同的灵果。人参果是四大奇药中的一种,是一种能够增加筑基修士结丹几率的圣药,又称小金丹。另外一种灵果的名字相同,却是身体的身,与其称之为灵果,不如说是种妖果。

此果需用人身作为载体进行栽培,说白了就是种子发芽之后,其枝干根茎全从人的肉身血液中抽取养分。作为“土壤”的肉身自然是痛苦无比,生不如死,直到果子成熟,肉身也会被抽干,成为活干尸。此种人身果对于修士没有多大用处,但对于未开脉的凡人来说却是返老还童丹一般的存在。据说耄耋老人服之,可长二三十年的阳寿。此果非常罕见,并且种植过程太过血腥有伤天和,早在几千年前就已经被七大宗门列为严禁种植的一种妖果。

关于此果的来历,殷勤是听他爹殷富贵曾经说起过,原因很简单,相对于人族来说,血脉更为强大的蛮人常常被用来作为培养这种妖果的肉身。

药疯子被殷勤点破此果的来历,脸色变得灰败无比,泄气地不再挣扎,苦笑着问殷勤道:“我这算是作茧自缚,遭了报应吧?”

殷勤反问道:“擅种禁果才是郡城通缉你的真正原因吧?”

“禁果?”药疯子的脸上泛起狰狞的笑意:“你可知道郡城里,有多少富户豪门在偷种此果?你可知道每年有多少活生生的血肉之躯被人种成了肉干?哈哈哈,只不过这帮家伙蠢!费劲心机,杀人无数也还是种不出足够药力的人身果。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老子就种出来了,哈哈哈.....”

殷勤叹了口气,一脚踢将药疯子踢晕,然后对蓝雀道:“把他带回花狸峰,不可弄死了他,我倒想看看他吞了那粒种子,能不能结出果来。”

蓝雀本以为殷勤是在说笑,可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真的想把药疯子种成人身果,她只觉得浑身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岔开话题道:“剩下这个朱丑妹,你打算怎么处理。”

“杀了吧。”殷勤淡淡地说,“一个蛮荒猎人,能有多大油水,长得又这么寒碜,卖都卖不出价去。”

第129章 幻影

人命在荒原上并不值钱,修士的命也不例外。

蓝雀对杀个蛮荒猎人倒是没有异议。那朱丑妹早被青帝庙的弟子搜了个底儿掉,身上值点钱的东西都被抄走了,在蓝雀眼里,多留她一天就多浪费几口白饭。

但她却不愿意去碰药疯子,想到这家伙竟然用别人的肉身来种那么邪行的妖果,蓝雀就浑身不得劲。

她让殷公丑拎着药疯子先走,那个朱丑妹也是个悍妇,虽然被止住灵根气脉,却眼露凶光一直扭动身体试图挣脱。

蓝雀不屑地瞟一眼朱丑妹,伸手将她从地上拎起来,刚刚走到门口,却被殷勤喊住:“要不,把这女人也带回花狸峰吧?我这儿还有三粒种子,万一药疯子那粒夭折了呢?给这女人也种一棵,双保险。”

殷勤的话音未落,朱丑妹的喉咙里便发出嘶嘶喘气的声音,身躯扭动得更加厉害,她死死地瞪着殷勤,一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蓝雀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却见殷勤过来,一把扯下朱丑妹嘴里塞的烂布。

“小王八羔子,有种就给老娘一个痛快!”朱丑妹连气儿都没喘匀,便破口大骂,“想不到堂堂的万兽谷,也是个藏污纳垢的狗窝。你这小王八蛋敢用这种三滥的手段对付老娘,当心天打雷劈......呃、呃、呃......”

朱丑妹骂到一半,殷勤手指一弹,一粒种子便直接弹进了她的嗓子眼,比对付药疯子还要容易,直接便被猝不及防的朱丑妹给咽到肚子里。等她反应过来,再想往外呕,嘴巴却又被殷勤用破烂布团给塞上了。

殷勤站直了身子,将朱丑妹挡在身后,朝满面怒容的蓝雀使了个眼色道:“两粒种子,怎么也能结出一枚人身果吧?卖给那些花钱续命的凡人豪富,多少能挽回些损失。”

蓝雀不知殷勤肚子里的盘算,只好将疑惑闷在心里,拎着朱丑妹与林主事一前一后地走了。

花狸峰的招募会一直开到亥时方才闭了庙门,许诺明日辰时继续招募。

花狸峰的大队人马包括刚刚投入门下的殷家兄弟还是回到城门处租用的客栈。剩下殷勤、蓝雀以及林主事几个主要负责的主事则入住青帝庙附近的客栈。

殷勤今天可是身心俱疲,回到客栈连这边提前准备好的饭食都没有胃口,简短截说地与蓝雀交代几句就想回屋睡觉。

不想狗丫儿却匆匆赶来将他堵在门口。

“你有事?”殷勤见狗丫儿愣愣地盯着自己也不说话,想起之前交代她的差使,以为聚香斋那边出了什么幺蛾子,连忙问她,“可是聚香斋嫌咱们归还晚了?”

狗丫儿点点头,又摇头道:“咱们的确还的晚了,我将阵匣交还之时还听了他们不少闲话。不过,就在刚刚聚香斋派人过来,又送来一个阵匣,不但如此还给你留下这个!”

狗丫儿将一个小小的锦袋交给殷勤,殷勤打开袋口,里面是一枚泛着柔和的青绿色灵石。这块石头有鸡蛋大小,属于中品灵石无疑。

蓝雀在一旁看得奇怪,忍不住问狗丫儿道:“你是说聚香斋不但没有追究我们逾期归还,反而赠予我们一块中级灵石!”

殷勤纠正道:“不是我们,而是我!另外,这也不是赠予,而是我辛苦所得好不好?”

狗丫儿盯着殷勤的眼睛道:“你到底在那幻阵中做了什么手脚?为何聚香斋看过其中内容,就迫不及待地又送了一个阵匣子给你?”

殷勤笑嘻嘻地问:“我让你去还那幻阵匣子,你难道真的忍住了没看里面的影像?”

狗丫儿翻他一眼气道:“我哪儿敢看?你不是说在里面下了禁制,里面所存的影像只够看一次的吗?难道你是骗我的?”

殷勤摇头道:“我怎会骗你?只是我修为低微,对于阵法一窍不通,无奈之下唯有给幻阵加上最简单的禁制而已。”

“什么禁制?”狗丫儿有些后悔,不该被这小恶魔忽悠,吓得连看都没敢看。主要也是殷勤这两天的表现太过耀眼,以至于她都忽略了对方只是个刚刚开脉的炼气一层而已。连她这种筑基期的修士都对阵法只是略知皮毛,殷勤这种出身偏远的蛮人,又能比她高明多少?

殷勤一本正经道:“我那禁制听起来玄妙,其实也不难解。我只是将驱动阵法的灵石尽量消耗,使里面剩下只够播放一次的灵气而已。你若真想破我禁制,只需更换灵石即可。”

殷勤的话音未落,蓝雀便扑哧笑出声来。狗丫儿俏脸通红地将一枚玉简丢给殷勤道:“这是聚香斋大掌柜给你的口信儿,真正加了禁制的,你自己去看!”

殷勤见狗丫儿转身就走,只好求助地看着蓝雀道:“还请前辈示下,这开启玉简之法?”

蓝雀扳起面孔道:“那玉简是单独给师兄你的,又不是给我们的,具体怎么开启,我们可帮不上忙。另外,还请真传师兄注意言辞,不要用人是喊前辈,不用时就改了师妹。”

蓝雀说完,也不听殷勤回答,便也转身走了。

殷勤哭笑不得地站在那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狗丫儿家传的《女丹法决残卷》,翻到后面几页,看来今晚还要熬夜,需要抓紧时间将调用灵气开启法器的方法琢磨透了。想到腋下的锁子甲上还挂着一枚乾坤戒,他脑中仿佛清风拂过,见其中那团浓浓困意,吹散了许多。

狗丫儿在为没能看到幻阵中的影像耿耿于怀,同一座城池里的聚香斋上,有的人却已经将幻像阵法启动了两遍。

或许,按照那个人的说法,应该把这东西叫做“幻影”吧?素手轻摇之处,幻影结束前的一番浅吟低唱再度响起:

“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情真情痴,何许?何处?情之至......”

幻影中是滔天的洪水,那个叫作青儿的绝色蛮修,一剑洞穿了怀中那懦弱的许修士的胸膛。

幻影外是一声叹息,幽幽绵长。

第130章 不倒单

殷勤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将记忆中一部二十年前的老片“翻拍”出来。殷勤是个俗人,虽然他也能冒充影视圈的资深人士,满嘴术语地与那些文艺女青年讨论小众电影文艺片,但他纯粹把这些东西当作“业务”需要而已。骨子里他更喜欢看些不用太走心的作品,用他自己的话说,平日钻研业务已经快把脑浆熬干了,看部电影还是以休闲为主的好。

他魂穿荒原这么久,除了最近这两月费点脑子,其他时候最大的感受就是两个字“无聊”。蛮虚荒原上凡人的业余文化生活还停留在听书,小曲儿之类的口头娱乐的时代。这些由老百姓口头流传的段子,水平之低下,表现之粗糙,简直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而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些,诸如刘老汉踹了马寡妇家大门之类的市井题材的庸俗段子,情节主要围着下三路转,听多了也是让人反胃恶心。

至于修士的业余文化生活......除了打坐修行,修士还需要别的生活吗?

不过据殷勤暗中观察,修士所谓的打坐,也有相当多的时间是在睡觉。美其名曰“不倒单”,说白了也就是坐着睡觉的意思。金丹修士的情况殷勤不了解,反正像殷铁山那种筑基修士,经常能听到其半夜打坐时发出的呼噜声。

这种情况也属蛮墟特色。气脉灵根的修炼需要动静相宜,如同煲汤,时而大火猛攻,时而又需小火慢炖,一味蛮干添柴加火,早晚烧糊汤底。而且对于灵根的修炼来说,其实更多情况下是要动起来才行。脚下要步罡踏斗,手上要随时掐出各种道法指诀,配合各家各派五行灵根秘传之心法,调动灵气,使其充满灵根。

至于打坐之类的静坐调息,属于每次动功之后“消化”灵气的阶段,手头宽裕的修士常常会辅以灵药丹丸,帮助灵根吸收灵气,壮大自身。

但上述的动功与静坐却又不是可以永不停歇地循环下去的。根据灵根粗壮程度的不同,炼气修士每日最多循环操练三次,加起来不过两三个时辰的时间。筑基修士则翻上一倍,每日最多动静相间地操练六次而已,有大半天的时间也就够了。

那么剩下的闲暇时间为何还要打坐呢?其实是为了修炼心性,也就是所谓的性命双修,锻炼灵根为修命,静坐体悟为修性。

问题是白天修炼灵根已经累成狗了,晚上一旦放松身心坐下来,谁还有精力去体悟心性啊?

而且心性之磨练,讲究的是常念一个“死”字。如果按照殷勤前世那些空宗大德的讲法,那就是要时时刻刻将一个“死”字印在眼前,如救头燃,常念无常,将自己逼到绝处,才能在某一刻,如同桶底脱落般地恍然开悟。

但对于蛮荒的修士来说,开脉之后随着灵根之壮大,生命变得漫长悠远,这个“死”字就显得不那么迫切了。因此才有,静坐不倒单,呼噜响彻天的笑话出现。

殷勤觉得,与其静坐不倒单,不如起床看大片。如果能够利用幻阵将前世看过的那些影片表现出来,或许会对蛮虚荒原的文化娱乐带来革命性的改变。如果这场变革真的发生了,做为始作俑者的他,将会利用前世的经验和知识,从中获得丰厚的回报。

第一步是要找到一个突破口,在殷勤眼中,聚香斋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只在那边吃过一顿饭,但殷勤对于聚香斋所表现出来的领先于当下时代的经营理念还是印象深刻的。

对于聚香斋的幕后老板,殷勤充满了好奇,他相信,如果能够将一部真正的电影呈现出来的话,这个精明的家伙一定会看到其中隐藏的巨大的商业价值。

按照聚香斋的说法,幻阵只需一块低阶灵石便可供幻阵持续不断地运转一旬也就是十天的时间。若是换算成不到一个时辰一场的标准电影时间,那就可以播放三百场左右。而且这还是那种场面超大的3D电影,殷勤很乐观地估计,若是对幻阵加以改进,将画面缩小,3D改为平面,那么一块低阶灵石完全有可能支持上千场的放映。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他在青帝台上宣讲那天,台下的观众超过千人,按照这个规模去搞一千场同等规模的放映,就相当于一百万人次的观影数量。每人每场收取一枚铜钱,就是一百万铜钱,折合成灵石的话,那可就是一块中级灵石啊!

别忘了,蛮墟荒原上的城池都是动辄人口上千万的超大城池,就连野狼镇也有上百万的人口。若是将幻阵搞到人口过亿的皇城去,跟那儿放映个上千场绝对没问题。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路线可走,那就是专攻高端市场,搞“小厅”放映的套路,针对那些凡人巨富,以及厌烦了不倒单的低阶修士,对于他们来说,一人几块银锭的价格并不算离谱。

这笔账,人人会算,具体如何操作,则要看聚香斋主人的手段与胆识了。

至于头一炮该用那部片子,殷勤还是动了一番脑筋的。他的时间有限,不可能搞一部史诗巨著出来。那种非常烧脑的电影也不适合,小众,文艺片全都排除在外,情节要比较狗血曲折,内容要经过广大人民群众检验的,灵机一动之下,他就想起来这部从白蛇传改编而来的“青蛇”。

他的记忆力有限,并不是电脑硬盘,可以原封不动地将整部片子的每个画面每句对白全都记录下来。还要感谢他开脉之后,神识增长了很多,许多原本模糊了记忆再度变得清晰起来,饶是如此,一部“青蛇“也只能回忆起不到一半的画面而已。

剩下的一大半,全靠他临时拼凑,好在故事的情节走向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不过也要根据蛮墟荒原的情形,进行本土化的工作。

蛮荒上人族与妖族势不两立,搞个蛇妖出来,观众分分钟退票,殷勤只好退而求其次将白蛇与青蛇改为荒原深处的蛮族修士。

感谢道友王随波、我才是诸星当,不凶超可爱,浮萍、苍生,悦仙、夜蚊、一品江山123的打赏。

第131章 楚阿大

考虑到蛮荒尚武之风,许修士也不能搞成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是换成了某修仙世家的嫡传弟子,年轻有为,弱冠年纪就已经修炼到了炼气大圆满的半步筑基境界。

至于两个来自蛮荒深处的蛮修女子,则是南方某蛮人部落大蛮巫的女儿,血脉强横无比,年纪虽与许修士相当,修行境界却比许公子高出不少。女一号白素素的血脉已达三级,相当于人族筑基中期的修士,女二号青儿的血脉稍逊,也已经是二级巅峰。

蛮荒没有佛法的传承,白蛇传中毁人因缘的法海就只能由许修士家族中修为已臻半步金丹的筑基大圆满的长辈来代替。这样一来,整个故事的情节就又与“白发魔女传”有了雷同之处,殷勤便又毫不脸红地借鉴了其中不少桥段,比如在大结局的高潮部分加入了白素素伤心欲绝一夜白头的剧情,并配以前世李诗仙那“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的名句,倒也颇能煽情。

殷勤在不到两个时辰内,便自编自导地炮制出蛮荒历史上第一部幻影大戏,虽然也是粗制滥造,但百年电影产业发展中所积淀的种种技巧心得也不是没有用处。殷勤当年炒作IP,曾经靠一部莫须有玄幻大片忽悠过几百万的投资,对于电影的门道虽然比不上专业人士,但也不是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像什么长镜、中镜、特写、推拉之类的术语也能说的条条是道。

至少他凭借记忆与以前业务学习的功底,搞出来的这部蛮荒版的言情修仙狗血剧,虽然与前世那些电影大师的作品相去甚远,但也基本达到了一部商业电影的平均水准。

不过,这种新鲜的玩意能否获得聚香斋幕后老板的认同,殷勤心中却没有多少把握。

从狗丫儿带回来的幻阵与灵石推测,殷勤的投石问路应该是得到了积极的回应。他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匆匆回到客房,顾不得疲累,按照女丹残卷上所介绍的调用灵气的方法,用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是能将经络中所藏的微弱的灵力按照自己的意愿催动起来了。

他迫不及待地以灵力“打开”玉简,一段署名为楚阿大的简短信件便映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信中,楚阿大首先表明其聚香斋东主之身份,之后便是对殷勤所制作的幻影故事大加赞赏。遗憾的是,这部幻影故事的立意与选材出了很大的问题。纵观整部幻影,处处都是站在蛮人姐妹的立场上,对其遭遇寄予了最大的同情,而对人族的高阶修士进行了大量的丑化与批评。

故事虽然曲折动人,却没法在蛮皇武氏所辖的各大城池中推广。因为对于绝大多数凡人与修士来说,蛮人就是长成人样的妖兽,在这个前提之下,白素素最后被许家一众筑基修士围攻打入水中,不但不会引发人们的同情,反而会让大多数人鼓掌喝彩。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以蛮皇武氏对于妖族的敌对态度,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这样一部歌颂身具妖族血脉的蛮人的幻影在其所辖地域播映出来的。

似乎是为了安慰殷勤,楚阿大特别说明,他本人对与蛮人没有任何偏见,并且恭贺殷勤以真传弟子的身份加入花狸峰。

殷勤看过这段文字,也是老脸微红,觉得自己在选择题材方面的确犯了严重的错误。当时只顾着赶工,却忽略了此界的实际情况。惭愧之余,殷勤也听出楚阿大的弦外之音,其实是在委婉地提醒他,他的蛮人血脉在蛮皇武氏所拥有的广阔领地上,将会遇到的麻烦与阻力。

在信件的后半部分,楚阿大希望殷勤可以另起炉灶,重新制作出一部水平相当的幻影。至于那枚中级灵石则一分为二,一半是买下无法播映的幻影“小青”,另一半则作为殷勤下一部幻影之订金。

楚阿大没有对期限做出硬性规定,并且透露他们正在对幻阵进行改造,其改造的思路竟然与殷勤的要求出奇的一致,也是要想方设法减少灵石的消耗。

殷勤放下玉简,陷入了沉思。他对于聚香斋的了解并不多,他只知道此店在仓山郡城也有分号,听这个楚阿大的口气,此店在蛮皇武氏所辖的各大城池皆有分号,其规模已经远超殷勤之估计。最让他不解的是,这位楚阿大既然身为东主,掌管如此庞大的餐饮帝国,他应该是坐镇皇城才对,怎会跑到野狼镇这般偏远的小城来?

难道正赶上这位楚阿大在例行巡视各处分号?殷勤觉得应该不会这么巧。

无论如何,玉简内所载的内容都算得上是个好消息。殷勤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去会一会那位楚阿大,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按照他前世的逻辑,楚阿大的聚香斋能够遍布武朝的每一城池,绝对称得上是餐饮业的巨头了,而且人家没说,并不代表人家就不会涉足别的产业。

以他现在的实力地位,对上这般商界大鳄,各个方面都处于劣势,很难找到平等对话的机会。殷勤并不认为,他那个真传弟子的身份,会被楚阿大这种人物看在眼里。

对于他来说,最为稳妥的,还是精心打造出一部堪称经典的幻影作品,楚阿大给了他第二次的机会,并不意味之人家还会有足够的耐心给他第三次的机会。

眼下不是纠结幻影的时候,大可等他到了花狸峰,一切都安顿下来之后,再慢慢精雕细琢。殷勤将聚香斋的事情放在一边,有些激动地褪下一直贴身穿着的锁子甲。

腋窝处那枚黑不溜秋的乾坤戒,可是揣了有些日子了,终于到了一探究竟的时刻了!

殷勤再次调动起灵力,缓缓向那乾坤戒中探去。与他预料的一样,当灵力刚一接触到乾坤戒便遇到一股强大的反弹之力,将其震了回来。

乾坤戒与玉简都属于法器,而法器的一个特性就是可以在上面打入主人的禁制,这就相当于在房门上加锁。

比如,之前狗丫儿将玉简递给殷勤时曾经说过,里面是单独给他的信息,言外之意,这枚玉简是加了“锁”的。不过这把“锁“是不需要钥匙的,修士想要看到玉简内的信息,只能依靠灵力去强行“扭断”这把锁。狗丫儿作为传信人,虽然有能力破掉玉简上的禁制,但殷勤也就知道玉简中的内容被人事先看过了。所以玉简上的禁制,只能够起到提醒收信人,玉简中的内容是否被人提前看过而已。

而乾坤戒上的禁制,则更像真正的门锁,只有本主才能轻易开启,外人想要破解是需要用一番蛮力的。

第132章 开启乾坤戒

许多类似乾坤戒这种储物类法器,其五行属性,都是外金内土。

乾坤戒外表看起来是个黑铁似的金属性状,内里的五行却是属土,因为五行中以土性之收纳包容力最强。乾坤既代表天地之广阔可以包容万物,从其五行属性上说,乾卦属金坤属土,也正应了乾坤戒本身之五行。

一般情况下,修士对于乾坤戒所下的禁制都是围绕其外层的金属性来做文章。破解的方法,最好是用火力来融金力,火能克金,只要功夫下到了,总能将金属性的禁制融开破解掉。

也有的修士五行无火,那就费事的多,针尖对麦芒的方法是以金硬攻,就好比用钢锯搓钢筋,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此种破解之法对于修士自身的灵力消耗巨大。

还有一种比较巧妙的方法是用水来攻,金性生水,水攻的越猛,金力的消耗就越快,并且水性寒凉,所谓水寒则金冷,金越冷则越脆,攻到最后,只需稍微用力,脆弱的金性禁制就会瞬间崩解。

最下乘的方法是用木系的灵力去攻,虽然也能滴水穿石,怕的却是没人能够耐下心来,用十年八年的时间去解一个乾坤戒上的禁制。

至于用土性的灵力去炼化金力,虽有土多埋金的说法,但于金力本身无损,基本上是要炼化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去了。极端的情况是,一个土属性的天灵根的修士,纵然修为高深,也无法利用本身的灵力,破解一枚普通的乾坤戒,这便是天道存缺之理。

修行人常说天道忌满,实际上天道也不会让人满,完美无瑕这个词只是人们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

当然如果修士的五条灵根中只有木和土两种属性,想要破解乾坤戒上的禁制,最好的方式是借助其他火性或者金属性的法器。譬如木属性强的修士,如果催动火属性的法器,他本身的木性可将法器的火性催发到极致,非常容易就可攻破乾坤戒的金性禁制。同样的道理,土属性强的修士可以催动金属性的法器去强行切割禁制,以金克金也不是什么难事。

殷勤本身的灵根五行俱全,虽然理论上修为进境的速度最慢,但却不会遇到天灵根修士由于五行属性单一而造成的无法克化之困扰。

只是他灵脉初开,灵根尚处于非常纤细脆弱的状态,所能调用的灵力十分有限。想要去破开筑基修士所设下的禁制,最少也要十天半月的时间慢慢炼化。殷勤对此也有思想准备,他集中意念,调动起灵根中的阴火之力,将其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乾坤戒中金性禁制之上。

像他这种炼气一层的修士,如此调动灵力,一次最多坚持半个时辰,便要打坐调息。如此往复,一天最多三个循环,再多灵根就会因为太过疲惫而受损,这和修士修炼命宗道法,是一个道理。

殷勤对着乾坤戒“烧”了半个时辰,感觉火力已竭,知道已经到了自身的极限,虽然感觉那层金属性的禁制已经稍微薄弱了些,也只能就此作罢。

谁知,就在他准备收回灵力,调息修正之际,心脏忽然有力地搏动了一下,与此同时那股隐藏在血脉中的幽炎之火忽然钻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在他任督两条主经络中往复游走起来。下一刻,殷勤感觉体内那原本枯竭火性灵力,竟然在几息之内回到了“满血”状态。而且,他暗中体察火性灵根之状况,也没有出现因为过多调用灵力而造成灵根疲乏的情况。

殷勤不禁大喜过望,没想到血脉内所含的火性力量,竟然能够传递到灵根中去!更妙的是,经过幽炎之火滋养的火性灵根,竟然没有丝毫疲累的感觉,这岂不是意味着,只要幽炎之火的力量允许,他便可以持续不断地灵力催动阴火,去炼化那层金性的禁制?

殷勤的灵根虽然只是炼气一级,甚至从严格意义上说,由于他使用了河车九转之法强行开脉,他的灵根比同等境界的修士还要脆弱的多。但他的血脉强度却已经达到一级后期,相当于后期炼气士的水准。幽炎之火经过之前几次“进化”,虽然还不如老龟血脉那般强大,但也有渐渐追上齐头并进之势。

而且血脉不像灵根那般“娇气”,调用次数多了,时间一长,就要休养生息。对于殷勤来说,只要多吃两粒赤龙丹,分分钟就可将亏损的血脉之力补足回来。

殷勤摸出一瓶赤龙丹,决定先炼他一宿,看看进度如何。

经过幽炎之火“补给”的阴火灵力要比之前旺盛不少,殷勤甚至怀疑他所释放出去的根本就是幽炎阴火与灵根阴火的混合燃烧,那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金性禁制,竟然像是一块固体的黄油,在这团幽幽火焰之下,迅速地融化瓦解。

仅仅用了一个时辰,殷勤便破开了乾坤戒上的禁制。

殷勤原以为所谓的储物空间是个正方形的空间,可以将大大小小的盒子整整齐齐地码放进去。当他解开禁制,将神识探入这枚乾坤戒时,才发现,原来乾坤戒中的储物空间是按照戒指的形状放大了若干倍的一个环状空间。

赵白眼的这枚乾坤戒等级并不高,整个圆环的直径也就三尺多点,“管道”的截面和人的小腿肚子差不多粗细。按照这个形状,想往里头塞柄剑,藏把刀啥的肯定没戏。

殷勤调动灵力一样样地往外掏,最先拿出来的是两袋子灵石,这种东西肯定要放在最凑手的地方。其中一个大袋子里面装了四十多块低级灵石,另外一个小袋子则有十几枚中级灵石。到底是一家之主,身家不菲啊!殷勤喜上眉梢,仔细清点之后,小袋中的中级灵石,总共有十三块,按照灵石在此界的价值,殷勤相当于中了两次双色球的五百万大奖。

兴奋之余,殷勤也不禁对殷家的破落颇有感慨,殷家号称小仓山第一世家,家主殷铁山的家当比起赵白眼可谓天壤之别。

第133章 小蜜蜂的收藏

殷勤继续从乾坤戒里掏出十几个丹药小瓶,分了绿、红、白、黑四种颜色。以颜色区分丹药的用途是修士常用的做法,情况危急的时候,根本来不及仔细分辨瓶子上的面标记,只能靠颜色选取所需丹药,迅速服下。

殷勤仔细辨别了三种颜色的丹药,发现绿色的药瓶最多,共有七瓶,瓶上大都没有写出名字,但从其气味形状推知,都是可以增进筑基期修为的珍贵丹药。殷勤逐个检查,见其中一个瓶子里只有一枚红枣大小的丹丸,瓶子上标了三个字——“筑基丹”。

我艹!这回可是捡到宝了!殷勤攥着小瓶,心中激动不已。一枚筑基丹的价值将近十块中级灵石,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市面上几乎见不到。没想到,这赵白眼身上竟然带了一枚,想来不是用来交易,就是为家中晚辈准备的。

白色的两瓶之中,殷勤怀疑其中一瓶中藏有三粒药香扑鼻的翠绿丹丸,就是大名鼎鼎的小玉露丸。另外一个白瓶,体积较大,里面装有散剂药粉,想来是外用的伤药。

除了绿白两色的瓶子,另有红色和黑色的丹瓶各一瓶,殷勤也是仗着自己血脉耐操抗毒,小心翼翼地闻了些许气味。结果发现,黑瓶中是比较常见的解毒丸。红瓶中也是一种粉末,闻起来没什么气味,过了几息却有种血脉贲张的情动之感。联想到赵白眼的好色之名,此种药散想来不是干好事的。

殷勤收起小瓶,又从乾坤戒里掏出一堆零碎,包括十几张初级的五行灵符,五六件低级法器。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些灵符法器的价值都不高,每样能卖个几枚低阶灵石的样子,想来是赵白眼用来赠与门人弟子之物。赵白眼最值钱的法器,是他赖以成名的疾风钻,已经被殷勤他们在野狼镇偷偷出手廉价卖了。剩下这些灵符法器,加起来的价值也比不上一颗疗伤圣药小玉露丸。

再往里,则是一套紧身的衣裤,与万兽谷弟子所传之法器衣衫差不多,皆有不畏寒暑水火之功效。殷勤还掏出少许三级妖兽的肉干,想来都是以备在荒原中遭遇极端环境时用以补充灵力与血气之用。

殷勤正琢磨着为何这乾坤戒中不见赵家的道法秘笈,下一刻便从乾坤戒的最里面掏出十几卷册子。

要说除了灵石丹药之外,殷勤最想得到的就是记录各种道法传承的秘笈宝卷。他倒不是全为自己修行所用,而是想到花狸峰那比文化站还不如的藏经阁,心中就是阵阵发虚。他打着传授道法的名义可是招了不少修士入门,等他们到了花狸峰看到空空如也的藏经阁,会不会闹事?

殷勤虽有暂时对付的策略,但长久之计,还是要想办法充实大量的经典入阁才行。

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拿起一本册子,见纸质尚新,不像是那种传承很久的经典秘笈,再看封面上的书名,只有两个字——“采娘”。

殷勤觉着名字挺熟,却又一时想不起从哪里听过。翻开一页,这才恍然大悟,敢情仓山郡城武青衫的女儿,也就是仓山郡城的郡主,便叫武采娘。

武采娘的修为已经达到筑基中期,不过这位郡主的风闻不好,虽然尚未出嫁,入幕之宾却是着实不少,据传此女行的是的双修法,每年被她招入郡主府中的青壮少年,就有十数人之多。

赵白眼也是同好的修士,没想到竟然专为武采娘建立一份档案,殷勤一页页地翻下去,眼中泛起坏笑,他不由得想起一句俗话——“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位已故的赵家主不但记性不错,笔头也够烂,不但将几次应郡主召唤入府“修行”的种种细节全都记录下来,甚至连武采娘身上每处特点也都记载得详细清楚。以至于殷勤觉得,若是有功夫将这本册子细细研读,对武采娘各处细节之了解一定比她本人还清楚。

殷勤又捡起一本,也是类似的东西,不过内容却换成了城主的第十七房妾室。

殷勤连着翻了七八本,竟然全都是同样的玩意,他不由得摇头苦笑,脑海中赵白眼原本阴险狠辣的独狼印象,在此刻完全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拼命扇动翅膀的小蜜蜂,嗡嗡嗡地去采百家蜜。

忽然殷勤手下一滞,眼睛落在某本册子的第一页介绍上,只见上面写着:“陈氏如芳,鹰扬将军之正妻,炼气七重,正直虎狼之年,惜鹰扬不举......:”

殷勤叹了口气,另一位曾经让他十分忌惮的筑基修士之高大形象也在瞬间轰塌。

十几本记录郡城顶层社会腌臜烂事的册子,带给殷勤啼笑皆非的无奈。他犹豫半天,还是将这些册子一一卷起,塞回到乾坤戒的最里面,这种东西虽然见不得天日,或许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窗外传来雄鸡报晓的鸣叫,殷勤将丹药灵石以及那些灵符法器,一样样地塞回乾坤戒。事实证明,赵白眼的性格要比他精细的多,这些东西掏出来容易,再想全都塞回去却难了,殷勤只好将那些肉干、衣物留在外面,腾出一些地方,又把那个幻阵匣子也塞了进去。

将这些东西收拾停当,殷勤这才伸了个懒腰,想起昨晚回屋就没得闲,赶紧起身,招呼店里的伙计送来热水手巾。刚刚洗漱停当,狗丫儿便堵上门来,板着面孔问他要钱。

殷勤奇道:“我与你关系很熟吗?为何找我要钱?”

狗丫儿啐道:“是谁张嘴闭嘴在我和蓝雀姐面前充大师兄来着?我不管,昨天你得了一枚中级灵石,从今往后我和蓝雀姐的饭食开销就全落在你头上。”

殷勤随手拿出一块巴掌大的肉干递过去:“三级妖兽的肉干,给你当早饭吃如何?”这些肉干在乾坤戒中也不知道存了多久,反正三级妖兽的肉干没有保质期这么一说。

妖兽虽然体型庞大,但能够被切割下来做成可供筑基修士补充血气能量的肉干,却往往只能取心头肉等少数几个部位。

巴掌大小的一块,怎么也值一片金叶子,狗丫儿人都傻了,下意识地接过肉干,不敢置信道:“你难道每天早晨都吃这种东西?”

第134章 盘点

花狸峰的招募大会原定是连开十天,结果到了第五天就宣布除了记名弟子之外,所有的内外门弟子都已经招满。

从第六天开始,殷勤、蓝雀以及一干主事便不用再往青帝庙那边去了。青帝庙那边负责的只留老成持重的林主事,带着殷家兄弟连同十几个弟子担负起照顾老人们的担子。

花狸峰距离野狼镇两千多里,这些年纪一大把的记名弟子若是过去一趟,怕是要把老骨头埋在半路上。大家商议的结果就是每位记名弟子手书拜师贴,在第十天的时候在青帝庙统一投贴参拜花狸老祖之画像。

蓝雀与狗丫儿早在第二天就将头天招募的盛况传回了花狸峰,不久便得了云裳回的一个“好”字。

狗丫儿开心的不得了,她在老祖身边这么多年,尽心尽力,哪怕事情做的再漂亮,也都从来未曾得过一个“好”字。没想到这次招募,竟然破天荒地受到老祖夸奖,心中那股被殷勤爆揍而郁结的委屈,便也消散不少。

蓝雀的反应却和狗丫儿正相反,不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越发地忧心忡忡。以她对云裳的了解,哪怕差使做的再完美,顶多给个尽心的评价。这个突如其来的“好”字,咋看咋觉得是在说反话。再联想到殷勤未得老祖首肯,便大言不惭地真传弟子自居,并将这一消息宣扬得天下皆知,单凭这一点,老祖就万万不会对她俩这趟差事给出肯定的评价。除此之外,殷勤擅自做主搞的三不论,也都先斩后奏,蓝雀不觉得哪位老祖能有这个气量,能容底下弟子如此胡来。

唯一让蓝雀稍感心安的是,在殷大真传的主持下,此次招募的收获是相当巨大的。具体点说,是收获的灵石数目相当巨大,收获的弟子数量相当巨大,至于弟子的资质天赋,这个可以暂且放在一边。用殷勤的话说,天生我才必有用,许多弟子的底子薄基础差,但一心向道之心却是不弱于别人。

或许真正拿的出手的就只剩下灵石了。截止到第五天,内外门弟子全部招满,其中内门弟子七十余人,收上来八百多枚的低阶灵石。外门弟子招了七百余人,收了四千多块的低阶灵石。加上花狸峰现有的三百余名外门弟子,正好凑够一千零八十之数。

蓝雀有些担心一下子招入这么多的外门弟子,会大大超过花狸峰接待能力,因为在她们出来之前,外门弟子的居所只完成了二百多的数目,连花狸峰本有的三百弟子都还没有办法全部安置,又该如何去安顿这新来的七百弟子?

殷勤的建议是,所有新招的外门弟子,入门的头一年,先按照杂役的待遇来,美其名曰磨练心性,说白了就是打着修行的旗号,将外门弟子当成杂役白使唤一年。

如此一来,招募杂役的事情就不那么重要。针对花狸峰在杂役这块儿的巨大缺口,殷勤又出了个点子,就是由那些记名弟子每人给花狸峰提供一个年轻力壮的劳动力,名为奉师捐。

殷勤替这些记名弟子想得非常周到,体恤他们身为记名弟子由于自身条件之限制,却无法亲奉师尊左右之遗憾。特为这些至诚孝心的弟子,开设奉师捐,每位弟子可遣家中聪慧勤勉之少年,前往花狸峰,代替这些记名弟子,以绵薄之力侍奉师尊。

至于这些少年所从事的活计,自然就是通常宗门里杂役们所做的那些,区别在于,普通杂役每月可从宗门领取一两枚金叶子,而这些奉师少年,宗门只负责他们一日三餐,其他补助一概没有。

即便如此,那些记名弟子还是感激涕零,恨不得多送几名少年才好。因为花狸峰说了,凡服务满三年的奉师少年,宗门视其表现,有优先招入外门弟子之机会,即便资质过差的,也有优先转为仆役之资格。

殷勤的两个主意,依旧是空手套白狼,让花狸峰分文不花,便解决了仆役的问题。虽然与其他四峰相比,花狸峰的仆役中有几千未开脉的少年,但许多日常打扫清理之类的活计,原也用不到开脉的修士。

等到了第十日,花狸峰又招募一千五百余名记名弟子,只记名弟子这一项,便超过了三千五百之数,殷勤之前所夸下的三千弟子之海口便落在了实处。

不但如此,花狸峰所招募的弟子,全都不享受宗门之月俸,仅此一项每年便可为花狸峰剩下万余枚低阶灵石,相当于一块高级灵石。殷勤在第二张告示中说过免受学费,所有弟子交纳的灵石皆以预支经卷费,宝材消耗费之类的杂项名目收取,这些收入加起来又有八千多灵石入账。

蓝雀合计,节省下的灵石,加上额外收入的灵石,应该足够支付兴建花狸峰道场的各种土木建造之支出。

第十日辰时,几千名白发苍苍的老弟子,在家人的搀扶之下,在青帝庙前的大广场上统一参拜花狸老祖之画像。之后,由花狸峰真传大弟子,亲授太极拳法二十四式之中的前十二式,许多弟子在习练了前十二式之后,都兴奋地表示,身子骨轻松了许多。

到了午时,记名弟子们退场之后。数十名花狸峰弟子,开始将青帝庙前的广场清场。

等闲杂人等全部退到场外之后,蓝雀与狗丫儿两位筑基期的听传弟子,在悠扬的钟声中,神色肃然地共同托着一架三尺多长的飞舟法器缓缓地走到场地的中央。

“好大的飞舟法器!”广场边缘处,看热闹的人们议论纷纷,“这家伙!可比铁翎峰的飞舟还要大啊!”

其他四峰的新募弟子早在前几日都已经乘坐各峰的飞舟回归山门了。只有花狸峰的招募拖的时间最久,而且得到野狼镇城主之特许,飞舟可于青帝庙前起降,不必像其他几峰那样,要到城外集合弟子,统一登舟。这也是万兽谷对于花狸峰初次亮相给予的特别优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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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与编辑的沟通,本书计划于十天后也就是下周五(九月八日)上架。本书从6月9日在起点连载,到9月8日上架的话正好是三个月。

第135章 飞舟

人群中有不少好热闹的,前几日专门跑到城外去看万兽谷诸峰的飞舟起降,仅从花狸峰这艘飞舟激发启动前的大小来看,就比别家大上不少。

飞舟属于高级法器,价值不菲,按照负载能力从高到低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级数。

最低等的入门级飞舟成为可搭载三百人左右,称为黄级飞舟。一艘黄级飞舟,从仓山郡城购入的话,最少也需要三枚高级灵石,折合成低阶灵石的话就是三万枚。

玄级飞舟的搭载能力达到五百人,价格则翻上一倍,最少需要六枚高级灵石,此种法器在地处边远的仓山郡城便不容易寻的到了。想买的话,一般是去西部最大的城池,据此几千里之遥的临渊城才有可能买到,或者干脆直接去蛮武皇城采购。

玄级再往上则是地级飞舟,负载可达一千二百人,造价超过二十枚高级灵石。至于最大的天级飞舟可载五千八百人,号称一旦升空可遮天蔽日,别说野狼镇,就连仓山郡城都未曾有过天级飞舟光临过,其造价以极品灵石计。

以上飞舟的造价都是没有任何阵法加成的价格,根据飞舟的用途,还需在上面加装辅助阵法。一般来说,安置在飞舟上的法阵主要有提速,防御,攻击以及隐形四大种。

以提速法阵为例,一艘黄级飞舟的正常速度与筑基修士御剑飞行的速度相当,通过嵌入提速法阵之后,则能够大幅提升其飞行速度,甚至某些顶级的提速法阵可将飞舟提速至金丹期修士全力飞遁的速度。

传说中七十年前去往东周大陆的元婴太上怒蛟真人,其乘坐的飞舟遁速堪比元婴大能御风飞行的速度。不过若是真的到了如此高的速度,一般的飞舟就得散架,解决的方案或者是用更好的材料炼制,或者是嵌入加固法阵。

总之,对于许多家底丰厚的大型世家来说,咬咬牙也能买得起黄级飞舟,但往里头加载法阵的话,却又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无论加载何种类型的法阵,都会让飞舟的整体造价成倍往上翻。

万兽谷宗门有一大型的地级飞舟,可载一千五百余人,此舟属于各峰共有,只有特别隆重的场合才会启用。除此之外,四大峰的老祖皆有私用的飞舟。铁翎与墨鳞两峰皆置有玄级的飞舟,其他两峰也有黄级飞舟。

飞舟这种东西,对于老祖个人来说没有多大的实用价值。可对于老祖座下的山门道场来说,却又是个必不可少的门面。每当遇到大型的庆典,老祖出行总要乘坐飞舟,方显正式隆重之意,此种做法似乎成了荒原各大宗门约定俗成的一种礼仪。

此次万兽谷四大峰,都以招募弟子以内门为主,兼收一些资质不错的外门弟子,每家招募人数都在一百五十人左右。

按说这四家距离野狼镇都不远,乘坐飞舟也就是一盏茶的时间,即便不坐飞舟以炼气弟子的脚力一天之内也能赶到。之所以兴师动众调来庞大的飞舟,也是为了展示超大宗门的气象。那些被招入宗门的弟子,踏着云梯,一步步朝悬于半空的飞舟走去,在那些凡人百姓眼中就好比登上天梯一般,让人羡慕非常。

等到狗丫儿与蓝雀祭起飞舟,眨眼间一艘五十丈长的庞然大物便飘浮于天空之上。

“我的乖乖,这家伙得有铁翎峰的飞舟两个大!”人们开始议论纷纷。

“这绝对是地级飞舟,我曾经在郡城见过王爷乘坐的地级飞舟,就是这般大小。”

“地级飞舟有何新鲜的?咱们万兽谷也有一艘。”

“莫非就是上面这艘?”

“我看不像,咱们谷中飞舟的样式与这艘颇有不同。”

“难道这竟是花狸峰新近置办的不成?”

“不可能,花狸峰的底细我可知道,将其山门全都拆吧卖了,也换不回这么一艘飞舟。刚才花狸峰那两位修士手捧飞舟的时候,我仔细瞧过,上面竟然有三块嵌石孔。知道这代表啥吗?这代表这艘飞舟上面加装了至少三套法阵。要我说,这艘飞舟的造价最少也得五十块高阶灵石。”一位见多识广的老修士一边说,一边啧啧赞叹。

说话间,三道被百花藤草缠绕着的云梯从天而降,那些早在一旁排队等待的少年们,此时一个个都是难掩心中的激动。

飞舟越大,距离地面就越高,相应的云梯也就越长。殷勤站在人群之前,抬头望着高悬于天空的飞舟,心中嘀咕:这得爬个十来层楼吧?

云梯缓缓接抵于地,蓝雀从背后轻轻推了还在发愣的殷勤一把,小声道:“你是真传弟子,等下你要率先登梯。”

殷勤收拾起心情,整理一下衣衫,等着青帝庙中的钟声暂停,换了有节奏的咚咚鼓点,这才双手捧起云裳老祖之画像,昂首挺胸,迈步前行。

云梯分作三道,按照宗门礼度,长老执事走一梯,门下弟子走一梯,杂役们走另一梯。其中又以殷勤所领衔的弟子梯人数最多,将近八百人的队伍,走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全都登上了飞舟,比预计的时间略微长了点。

按理说,内外门的弟子都已开脉,云梯虽高,登上去也不觉得费力。问题是,弟子队伍中有个没开脉的小胖子庞大尼,走了不到一半就喘开了,被身后的弟子簇拥着,又登了几十级,就死活要坐下来歇息。

最后他身后的几个弟子无奈之下,便干脆将他背了上去,害得底下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原本庄严肃穆之气氛,被这家伙搅乱了许多。

狗丫儿在上面看着,脸色气得发白,蹭到殷勤身边道:“都怪你,非要招这么个废物进来,丢死人了。”

殷勤用手指头比了个“六”数,面不改色道:“就冲这个数,背着他来回走两趟都值啊。等下你去跟他讲,就说他在如此隆重的场合出丑,需要罚他些灵石才行.....”

“财迷疯!”殷勤的话未说完,狗丫儿白他一眼,转身走了。

第136章 得瑟

随着花狸峰最后一个弟子登上飞舟,三道花锦云梯同时收起,悬于空中的庞然大物缓缓启动。

殷勤站在船舷,将手放在白玉栏杆之上,却感觉不到一丝前世坐飞机那种嗡鸣震颤,心中不由得对此界炼器术之神奇赞叹不已。

少年们站在船舷,皆是眼中含泪,全都在使劲儿地挥手告别。从这个高度看过去,只能看见底下黑压压的人头涌动,哪里分得谁是谁?

对于这些即将踏上仙途的少年来说,他们只是想再看一眼这世间的繁华,再体味一番人情的温暖。此一去便是“青霞阻断千重山,望眼生花百十年”,待到修道有成再返家时,那些少年的玩伴早已坟头草黄,曾经的青梅竹马也只剩相思绕肠。

蓝雀初入宗门时,也曾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只不过那时是在城外,登上的是比此舟小了一半的铁翎飞舟。当时虽也风光无限,感慨万千,奈何铁翎峰规矩大,新晋弟子一个个全都旗杆似的“插”在那里,谁敢扒着船舷往下张望挥手?

负责全权指挥的殷大真传倒是不讲规矩,见此刻群情汹涌,竟又让操舟的修士将飞舟降下些许,在青帝庙前缓缓兜了七八圈,这才再度升高,又沿着野狼镇的中心主路游街般地缓缓飞向最为热闹繁华的西门所在。

若是依着殷勤的本意,还想就此机会,让飞舟再绕着城池转上几圈,好好得瑟一番,无奈飞舟之上有一特大号的嗓门,刚才沿着城中主路上方飞行之际,就听他的嗓音传遍城乡。

“瞎老四!是俺,老五啊!哈哈哈,老子在你上头呢!”

“狗伢子,老子看到你了!仗着你家楼高,日头高照着与婆娘做那事,竟然窗户大敞,哈哈哈!”

“七婆!是俺,小五子,俺要去万兽谷修仙了,烦你告诉我家老三,给俺用心看好店,用不了十天半月俺就回来。”

伍落的嗓门堪比青帝庙的洪钟,他这一扯开嗓门喊开了,那些同修少年就全哑火了。殷勤听得眼皮子直跳,感觉蓝雀与狗丫儿小刀子般的眼神齐刷刷地扎过来,只好将手一扬,扯开嗓门大叫一声:“启程!”

巨大的飞舟在西城门的上方,稍微停顿,缓缓调整对好花狸峰的方向。下一刻,飞舟猛地拔高,在少年们的一片惊呼声中,迅速上升到几百丈的高空,紧接着咻地一下,飞舟化为一片残影,眨眼间就消失于人们的视野之外。

“好快的飞舟,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就能到花狸峰吧?”野狼镇中,看热闹的人们惊呼赞叹着,这一届的开脉大典与弟子招募,花狸峰可谓出尽了风头。

相信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花狸峰以及花狸老祖座下真传大弟子殷勤,都将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聚集在城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尚未散去,距离野狼镇二百多里的一座青山脚下,那艘巨大的飞舟正缓缓降落。

脸上泪痕未干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不明白为何刚刚离开野狼镇,飞舟便停了下来。

在飞舟的主舱之内,殷勤正与一位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讨价还价:“我说十七叔,你们这么做就太小家子气了啊,再怎样也得把我们送到花狸峰才行吧?你们不会刚刚拿下我们花狸峰指定招待酒楼的资格,就翻脸不认账了?别忘了,从今往后,我们花狸峰与你们聚香斋可就是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了。”

那佝偻老者面色冷淡地翻了翻三角眼道:“殷真传所说的啥伙伴,啥战略的,含义太过高深,咱家听不懂。咱家只知道,当初大先生是看在能够将花狸老祖的仙容画影请到大堂之上悬挂,才答应将这飞舟免费借与你花狸峰。谁又晓得,你们所说的那张老祖真颜之画影,竟然是个背影!”

殷勤瞥了站在身旁板脸不语的蓝雀和狗丫儿一眼,心中暗骂:这俩丫头也是个死脑筋,随便找人画张老祖像又能咋样?那花云裳又不是个丑八怪见不得人。再说了,就算花云裳真是个丑婆娘,就冲她金丹老祖之名头,又有谁敢笑她?

无可奈何之下,殷勤唯有干笑两声道:“我家老祖一贯低调,最讨厌抛头露面之事,包括此次开脉大典,万兽谷四峰老祖齐聚野狼镇,唯缺我家老祖一人。这一点,还望贵号多加体谅。”

佝偻老者点头道:“咱家可以体谅你们花狸峰的难处,也请花狸峰体谅咱家的难处。咱家将这么大的地级飞舟分文不收地借与你,总不能让咱家再往里搭灵石吧?这飞舟驱动的灵石,总要贵峰自行承担才说得过去吧?”

殷勤苦脸道:“我们哪里知道,飞舟驱动一次竟然如此耗费灵石。这才飞出二百里不到,一块中级灵石就报销了。”

佝偻老者眼中闪过鄙视的神情,冷笑接道:“飞舟只要提起速度,对灵石的消耗并不大,最怕就是悬浮不动,抑或是缓慢飞行。贵峰之前若是将前面排场的时间稍微压缩一些,一块中级灵石足够到花狸峰打个来回了。”

殷勤嘴角抽动几下,感觉蓝雀与狗丫儿又在一旁漫天刀雨地用眼神攻击他,只好嘴硬道:“事关宗门颜面,怎能随便压缩?若不是那伍落得意忘形在飞舟之上大嚷大叫,我还要这飞舟再围着城池转上几圈呢。”

“咱家却觉得殷真传应该感谢那莽汉,若不是他,你我此刻就应该在城门前面叙话,怕是更扫贵峰之颜面。”佝偻老者说话不紧不慢,态度却是毫不客气,将殷勤噎得没话。

殷勤扭脸问蓝雀:“可否支付聚香斋一枚中级灵石?”

“不行,所有灵石借已入账封存,未得老祖首肯,你我无权动用。”蓝雀的态度斩钉截铁,丝毫不给殷勤商量的余地。

殷勤的手都伸到兽皮袋了,听了蓝雀此言,心头不禁一跳暗道:“这花云裳可是方圆几千里出了名的财迷小气,我这次若是主动把这灵石垫付了,万一被她盯上,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这点儿家底,早晚被她搜刮干净。不行,不行,这个口子绝不能开!”

第137章 拉练

聚香斋的巨大飞舟在青山脚下停留了一炷香的时间,开始从上头噼里啪啦往下跳人。飞舟高处可达五六丈,低矮的船舷处也要将近三丈,相当于四层楼那么高。

没开脉的凡人从上头跳下来,多半小命难保,即便是那些刚刚开脉的少年,临阵磨枪地依照花狸峰几个筑基期的内门弟子的指导,调动灵力减轻落地时所受的冲击,也偶尔会有运力不当,摔得腿青脚肿的。这些皮肉小伤对于开脉修士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受创时的痛感却与常人无异,有些摔得惨的,竟然有控制不住哭爹喊娘的情况。

这倒霉催的老虾米,翻脸比翻书还快,一说不给灵石,连特么云梯都不给放了!殷大真传站在舟头高处,一边在心中将老虾米的祖宗先人问候一遍,一边充满激情地大声为新收弟子们鼓劲:“大家要时刻记住,从这一刻起,我们就不是凡人了。我们要时刻用修士的标准要求自己,大道艰难,唯有登攀!大家即将踏出的就是长生大道的第一步,往后还有千难万难等着我们去征服。跳下这三丈飞舟,还有两千里的崎岖险途等着咱们。大家怕不怕?”

“不怕......哎呦......”一个在船舷上站了好久的开脉少年随大流地喊出这两个字,旋即被身后等的不耐烦的弟子推了下去。

虽然弟子摔得鬼哭狼嚎不绝于耳,殷勤却毫不在意,拿出真传大弟子的风范耐心教导:“大家不要急,一个一个来,想好动作要领,调整好气息再跳......对,不要怕,越怕越容易摔倒......”

狗丫儿在一旁冷眼看着,忍不住撇嘴道:“我劝你还是安静点,好好调息运气,省得等下你跳的时候出丑。”

殷勤对其冷嘲热讽充耳不闻,扭头嘱咐蓝雀道:“你去找人把庞大尼抱下去,那小子可是咱的财神爷,可别磕着碰着的。”

将近千人的“跳船求生”演练接近尾声,殷勤看看人都下的差不多了,又见狗丫儿用一副看好戏的眼神盯着自己。这才不慌不忙地从兽皮袋里掏出随身必备的兽筋细索,他将兽筋绳索绕过白玉栏杆,两股合成一股,然后顺着绳索慢慢悠悠地滑了下去。以他一级后期的血脉强度,就是直接跳下去也不会伤筋动骨,但那样做的话,难免噗通一声,搞出许多灰尘动静。

经过这一番折腾,等花狸峰所有人马全部撤离聚香斋的飞舟,天色就接近傍晚时分了。几位主事与蓝雀的建议是就地修整,明天一早在启程。殷勤却咬牙道:“既然对弟子们说了入门小拉练这个由头,就得把谎话编圆了。你们通知下去,全体就地修正半个时辰,让他们抓紧时间疗伤吃饭,今晚要星夜兼程,七日内务必赶回归山门!”

花狸峰距此还有一千八百多里,筑基修士祭起飞剑的话,用不了两个时辰,但此刻将近千人的队伍中,绝大多是都是刚刚开脉的炼气一层的少年,其体力顶多比开脉之前强上一两倍而已。将近两千里崎岖山路,即便是凡人中训练有素的军人急行军的话,一日不过五六十里而已。炼气一层的弟子们想要在七天之内抵达山门,的确是个巨大的挑战。

更为挑战的是,这些弟子都是新收,彼此间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更谈不上互助默契。想要带着这样一盘散沙,在七天内奔行一千八百里,几位老成持重的主事长老都觉得不太可能。

蓝雀和狗丫儿担负着领队的责任,按说招募弟子之事已了,接下来的安排就没殷勤什么事了。只是这十几天来,大家被他呼来唤去地指使习惯了,加之这货没有半点权利移交的自觉性,众人还是下意识地将他的意见作为首选。

另一方面,蓝雀从内心深处也不敢在路上过多耽搁,早一天将队伍带回山门,老祖的面前也好交代一些。

殷勤对于他所制定的行程倒是挺乐观,有了之前带着殷家兄妹跋山涉水的经验,他并不认为七天穿越一千八百里是多大的事。别忘了,当初他带着殷家兄妹赶路的时候,那几位可都还没开脉呢。

唯一让殷勤走心的就是入室弟子庞大尼,正要嘱咐蓝雀找专人照顾他。不经意间看到,不远处庞大尼的身边已经围了三个身着青衫的筑基弟子。此刻这小胖子正伸出一只小胖手往每个弟子手中放了一粒丹丸。殷勤凝神细听,只听庞大尼对那三人道:“一人一粒补天丹,等下我要是走不动了,你们可要轮流背着我啊。”

殷勤听了这话,差点把肠子悔青了。刚才和那老虾米讨价还价的时候,怎么就把这小胖子给忘了呢?三粒补天丹加起来怎么也要一枚中级灵石,与其便宜了那三个内门弟子,不如用来当作这一千多人的车马费。

当然灵石与灵药都是庞大尼的,人家想怎么用与殷勤也没有关系,更何况借此机会锻炼一下队伍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殷勤既然逃不出云裳老祖的手掌,不如安心将花狸峰经营得舒服一些,安稳一些。别的不说,单是荒原上那大大小小的兽潮,就是人族永远难以躲避的梦魇。

殷勤魂穿的这具肉身,亲身经历过十年前侵袭小仓山的那场兽潮,对于他来说,即便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阅读肉身的记忆,也能感觉到当时那种令人绝望的血腥与杀戮。若不是万兽谷与仓山郡城及时伸出援手,小仓山三大修仙世家,早在十年前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据说,那场兽潮只是荒原上极为普通的一次小规模的兽潮,发生的几率为百年一遇而已。

虽说背靠着万兽谷这种强大的宗门,会比在小仓山时安全得多。问题是,听说花狸峰上连护山法阵都还没有,而且此风在地理位置上比小仓山更加深入蛮荒。许多人都在底下嘀咕,对于花狸峰来说,莫说百年一遇之兽潮,就是千年一遇的兽潮也不是没有遭遇的可能。

第138章 符小药

殷勤被庞大尼勾起了心思,整走神儿呢,狗丫儿冷着脸从身后过来,噗通两声将两个困得结实的人丢在地上问:“这俩人怎么办?要不给你背着?”

殷勤冷冷地盯了狗丫儿一眼,心头有些冒火,这几天光顾着忙,倒把药疯子和朱丑妹这两个活宝给忘了。他的肉身本主是奴隶出身,之前没少被人当大牲口使唤,殷勤下意识地就对狗丫儿这种语气和措辞非常反感。

狗丫儿其实是被负责看管这二位的同门师兄气到了,此次招募虽由她和蓝雀负责,但同行的队伍里既有老资格的主事长老,又有同为内门弟子的师兄弟。她俩虽然是老祖身边的听传弟子,却也不敢落个跋扈的名声,许多事她们也要和大家商量着办。

倒霉就倒霉在庞大尼这小子身上,他为了省劲儿,竟然一下子散出去三枚对筑基期修士极为有帮助的补天丹。以至于狗丫儿经过药疯子两人身边时,被负责看管他们的两位内门师兄叫住,阴阳怪气地问她,带着这两个包袱上路的话,能不能也给两粒补天丹?

狗丫儿原本就不赞成留下这两个累赘,被两位师兄一挤兑,心中便有些冒火,干脆提了二人来找殷勤要个说法。没想到被殷勤冷眼一瞪,她的心中竟然一虚,下意识地便避开了目光,等他回过神儿,再想鼓起勇气瞪回去的时候,殷勤已经将那二人身上兽筋细索解开了。

药疯子本身的修为只有炼气后期,不但被制住了气脉,身上又被兽筋索困了好几天,浑身早就酸麻得动弹不得。此刻虽然没了兽筋索的束缚,却也只能瘫在地上,挪都挪不走。

相比之下,修为已经到达筑基初期巅峰的朱丑妹则要比他强亮的多,虽然也是浑身酸软,却还是挣扎着直起半截身子,费力地用双手在周身上下揉捏拍打。他们二位都被制住了气脉,无法调动灵力,周身气血不通,只能通过按摩稍微缓解。

殷勤朝正往这边过来的蓝雀使了个眼色,后者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停住了脚步。

殷勤颇有耐心地等着二人活动一阵,这才头也不回地对狗丫儿道:“你去吧他们身上的气脉禁制解开。”

狗丫儿翻翻眼皮想要拒绝,最终却还是蹲下来,解了符小药与朱丑妹的气脉禁制。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朱丑妹率先恢复过来,她缓缓站直了身子,不解地盯着殷勤道:“不是要把人家种成人身果树吗,咋又改主意了?”她虽然气脉被制,神识依然无损,这几日暗中体察,并未发现体内有任何被种了人身果的迹象,此刻恢复了灵力,便忍不住出言试探。

殷勤看了她一眼,没有搭理,踢了一脚还躺在地上不肯起来的符小药道:“别跟这儿装死,赶紧滚蛋!”

他的话音未落,符小药便蹭愣一下坐起身子,不敢置信地问道:“你是说,可以放我走了?”

殷勤没好气地道:“废话,不放你走难道还养着你不成?若不是看在你是来投考内门弟子,早将你交给青帝庙处置了。”

符小药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的神色,其中更多的却是重获新生的喜悦。他连声称谢,用力挣扎着爬起来,好像生怕殷勤反悔一般,稍微辨明方向,拔脚就要往山上跑,结果刚迈脚,腿上便是一软,他身子猛地趔趄,险些摔个狗啃泥。

“不急,没人追你。”身后传来殷勤温和的声音。

符小药干笑几声,站在原地活动腿脚,正觉得恢复了些许力气,身后又传来殷勤的声音:“你就是朱丑妹吧?别愣着了,你也赶紧滚蛋吧,放心,那种子,你想吃我还舍不得呢。”

符小药刚还透着喜气的脸顿时垮了,站在原地愣了半日,最后一咬牙,堆起满脸的笑容转回身道:“诸位前辈,不才符小药,六岁启蒙,八岁学道,十二岁上开脉,只可惜家道衰落,二十余载修行,并无寸进。万兽谷宗风浩大,气象万千,末学心中之仰慕,一如滔滔江水.....”

“打住!我现在没功夫跟你兜圈子。”殷勤打断他道:“你可是想要加入我花狸峰?”

“正是,正是!”符小药连连点头。

“不行。”殷勤断然拒绝道,“你是郡城通缉之逃犯,我花狸峰若是收留你,岂不是变成藏污纳垢之所?”

“请诸位前辈明鉴!”符小药声泪俱下,扑通跪倒,“不才只是醉心丹药之学,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弘扬我蛮荒丹药之学。还请诸位前辈,看在我对道法丹学痴心一片,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嗷嗷嗷......”

符小药酝酿了半天感情,眼中却没有半滴泪水,只好扯着嗓子干嚎,不想才嗷嗷两声,就被殷勤再次打断:“可以。”

符小药收了嗷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度确认道:“你、你刚才说,可以?”

“当然,你既然决定痛改前非,我们自然乐见其成,不过,你眼下尚是戴罪之身,我们暂且不能将你招为弟子。”殷勤根本不给他插嘴与考虑的机会,语出如风地提出条件,“以你目前的情况,只能从仆役做起,与那些奉师少年一般的待遇,没有月奉,宗门只管你一日三餐。你需以仆役的身份,在花狸峰服务满三年,才有晋升内外门弟子的机会。在此期间,非经老祖特许,不得离开山门半步,之所以限制你的自由,也是对你之前所犯过错的惩戒。”

见符小药满脸愁容欲言又止,殷勤话锋一转道:“念在你与那些奉师少年相比,还算是有一技之长,因此寻常打扫劳作之事也不会派到你的头上。等回到山门,我会亲自禀告老祖,许你以仆役之身份,为山门炼制灵药丹丸,若是表现优异,还可酌情减少你服务之年限。”

符小药听到最后一句,眼睛放出光来,他对那些外门内门的弟子身份原本就没什么兴趣,听说身为仆役却可以继续按炼制丹药,不禁追问道:“可否为我提供专门的丹室,炉鼎?”

“可以。”

“炼制丹药的宝材从何而来?”

“那要看你炼制的是何种丹药,若是宗门所需之丹药,自然由宗门提供。”

符小药听出殷勤话中的疏漏之处,追问道:“若是炼制我自行研制的丹药,能否许我自行购买宝材?”

殷勤等的就是他这句,微微笑道:“即便是你自行研制丹药,视其药用价值,宗门一样可以为你提供宝材耗材,不过你炼药成功之后,所得的丹方,却是要献给宗门。”

符小药稍微犹豫一下,便点头答应:“只要能让他随心所欲地炼制丹药,丹方给谁,没大所谓。”

第139章 朱丑妹

狗丫儿见殷勤三言两语便给花狸峰搞到了一位丹师,虽说此人不太靠谱,但能够炼制丹药的修士,在这蛮墟荒原上就已经非常难得了。不过她还是补充了一个条件,要求符小药不可将自己弄得如此肮脏邋遢。否则的话,即便是他炼制出合格的丹丸,别人想到他浑身酸臭的味道,也会倒胃口。

符小药面露难色地解释说,一旦炼制丹药就要守在炉前,随时抽薪添火,片刻不敢离开,长时间在炉火边上守着,吃喝拉撒全在一处,浑身酸臭自然难免。

殷勤笑道:“这个容易,以后丹房药室之建造,只要我来设计督造,自然不会再有你所说的种种弊病。”

狗丫儿撇撇嘴,心中不屑:这家伙生了一张巧嘴,好话说得天花乱坠,青帝庙前空手套来几百条白狼。这家伙出生在小仓山那种鸟不拉屎的荒凉地方,怕是连丹室的样子都没见过,还敢胡吹设计督造!

殷勤只当没看见狗丫儿的轻视眼神,嘱咐她带着符小药去主管仆役杂役的主事长老那边登记造册,顺便换一身仆役灰袍。

此次花狸峰光是内外门的弟子便招了近八百人,再加上日后会陆续到达的奉师少年,对于青、蓝、灰袍的需要量十分巨大。目前除了少部分内门弟子穿的是宗门特制的法袍,绝大多数弟子身上所穿都是从野狼镇的裁缝铺加急赶制的普通衣衫,除了样式颜色相同,并无法袍的功效。

蓝雀与狗丫儿本想联系铁翎峰,从那边赶制一批弟子法袍,却被殷勤拦下,说是针对法袍之款式,有些修改的建议,等回禀老祖之后再做定夺。

让她俩想不通的是,法袍的款式已经传承万年之久,有何改动的必要?难不成要改成荒原蛮人那种袒胸露背的兽皮衣裙?

殷勤打发走了狗丫儿与药疯子,见朱丑妹还站在那里没动地,不耐烦地对她道:“你怎还在此地逗留?我可警告你,现在符小药已经是花狸峰的人了,你若还想在他身上动心眼儿,可就是与花狸峰过不去。”

朱丑妹人长得虽然寒碜,说话时却偏又喜欢扭捏做态,装出小女人的模样,见殷勤朝她瞪眼,撅起大嘴幽怨地说:“好端端的干嘛凶人家?人家一身的行头全被你们夺了去,这荒郊野岭的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子,你让人家怎么走呀?”

殷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似笑非笑地盯着朱丑妹道:“搜走你一身零碎的是青帝庙,与我花狸峰无关,你觉得委屈,该去找他们讨要。再者说,你又不是我花狸峰门下,想咋走咋走,爱咋走咋走,与我们没有关系。”

朱丑妹掩嘴儿道:“那人家若是加入了你花狸峰,又有何说法?”

殷勤耸耸肩膀道:“你若加入了花狸峰,自然是要跟我们回归山门,不过我花狸峰规矩大,我怕你散漫惯了,受不了约束,劝你还是三思而行。”

朱丑妹刚才只是心情不错故意撩拨殷勤两句,万万没想到殷勤竟然真的吐口,流露出招募她的意思。朱丑妹给人的感觉虽然俗不可耐,可她一介女流,能够孤身一人在环境最为恶劣的蛮墟荒原上生存下来,其心机之深就绝非常人所及。

若论灵根资质以及头脑之聪颖,朱丑妹并不逊色于那些大宗门的内门弟子,只可惜她爹是个没有根脚的散修。在这片崇尚武力的蛮荒之上,无论是凡人世界还是修者之间,从来都是男人占据绝对的统治地位。

对于绝大数的女修来说,除非你开出天灵根,否则的话,想要出头,只有两条路:一是拼爹,二是嫁人。朱丑妹拼爹拼不过别人,想找个双修道侣,人家还怕与她对面修炼时走火入魔呢。她刚刚开脉的时候,因为灵根不错,也曾投考过包括万兽谷在内的几大宗门,只有七杀门同意招她为外门弟子。

问题是七杀门的主要功法都是只适合男修习练,针对女修的极少,朱丑妹权衡之下,还是心高气傲地选择了放弃。没想到,错过了那一次进入宗门的机会,便是蹉跎了大好的岁月。朱丑妹年将四旬,修为却始终突破不了筑基初期,相比二十出头便已经与她修为相当的蓝雀,她也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殷勤看似无意地随口一说,却在朱丑妹心中掀起了滔天的巨浪,散修二十多年,她深切体会到其中苦楚。散修行事看似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在道法仙途之上,却宛若无根之浮萍,丝毫做不得主。人常说,修道学仙,法、侣、财、地四样必不可少,对于散修来说,想得其一都是千难万难。

朱丑妹美美想起二十年前,拒绝七杀门的轻率之举,都是后悔不迭。她脸上阴晴不定,犹豫半晌才道:“人家.....我若加入的话,也从仆役做起吗?”

“怎么会?”殷勤换了郑重其事的神情道:“无论是修为还是年龄,在下都应该称您一声前辈才对。花狸峰道场初兴,正是求贤若渴的时候,花狸老祖胸怀宽广,眼界无疆,破前人之篱樊,立三不论之创举,其中不论年龄一条,正是为前辈这般散修高手量身定做。前辈若愿加入,在下愿在老祖面前为前辈鼎力举荐,别的不敢保证,许前辈一个内门弟子的身份,在下还是可以打包票的。”

朱丑妹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旋即扭捏道:“早知如此,我就该提前准备拜师礼,听说内门弟子每月还需上缴一枚灵石,我这两手空空的......唉!”朱丑妹想起之前被青帝庙捉住,将所有家底全都搜了去,不禁羞怒交加。

“无妨,有道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殷勤哈哈大笑道,“以师妹之才,赚取些许灵石还不是手到擒来?”

师妹?朱丑妹微微一愣,方才想明白,这货已经以大师兄自居了,她马上非常配合地掩嘴笑道,“那人家以后就要仰仗师兄多多照拂了。”

朱丑妹的话音未落,一直在不远处处于戒备状态的蓝雀立马捂着嘴夺路而去。

第140章 底细

药疯子与朱丑妹原本就在殷勤的名单之上,前几日趁着大家都在忙着招募弟子的时候,他特意请蓝雀派人到郡城,从万兽谷派到当地的眼线那里了解过这两人的底细。

除了药疯子刚才交代出身时用一句家道中落简短带过,有些水份之外,两人所说的情况都与调查的结果吻合。药疯子之前的家境其实相当富裕,之所以迅速地破败下来,全是因为他炼药所致。

除了因为他各种奇思妙想而购买灵草宝材用掉不少,还有很多钱财是因为他擅自“改良”丹方搞出不少残次品,赔付给别人了。至于他被郡城通缉,官面上的理由是炼制假丹以次充好,其真正的原因具眼线所了解的情况来看,还真和人身果有关。

至于蛮荒猎人朱丑妹,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主儿,为了猎杀高阶的妖兽竟敢只身深入荒原几千里,除此之外,郡城通缉的花红赏金也是她的财路之一。以至于许多家有千金的修仙世家,常用她来教育那些心中长草的青春少女,若是不肯在女红上多下功夫,将来嫁的差了,就得像朱丑妹一般,为了仙途生死奔波了。

殷勤研究过此二人的资料,心中的杀机也淡了许多,即便如此,他还是事先交代过蓝雀,如果他招募失败,那就趁着他们尚未恢复,直接出手抹杀。此举虽然残忍,却是不得不做的姿态,否则无法向青帝庙交代。

那朱丑妹被解开禁制之后却迟迟不动,多半也是想着尽可能恢复多些,万一花狸峰留有后手,也好有力气应对。

殷勤借着拉练之前的空档将两人留在花狸峰,心头也是松了口气。

天色渐沉,夜幕低垂,半个时辰已过,蓝雀、狗丫儿以及几个主事长老也已经按照百人一队,将少年们分成了八队,又有经验丰富的筑基修士给众人详细讲解在荒原中夜行时,需要注意的诸多事项。

好在此处距离野狼镇只有二百余里,山路还算宽敞好走,虽然偶尔有零星的妖兽出没,也都是些一级的弱小存在。

有些麻烦的是,这些少年身上所穿都是按照万兽谷弟子标准衣袍的仿制品,袍袖颇为宽大,若是御剑飞行的话,倒有几分飘飘摇摇之仙人风姿。

但是穿着这身衣袍去走夜路跋山涉水却不是个好主意,走不了几步,下摆袍袖就得让草木荆棘扯烂了不可。主事长老以及有经验的老修,嘱咐少年们将衣袖扎紧,下摆卷起来,用腰绳勒住,虽然样式臃肿了些,但在荒野间行路却是减少许多麻烦。

殷勤身上所穿乃是真正的青衫法袍,不怕荆棘勾划,只是嫌它碍事,便干脆脱了。他的上身只披了一件锁子甲,那些精壮隆起的肌肉,以及胸腹间暗红色的巨大伤疤,将他蛮荒狂野的一面暴露无遗。

许多少年都见过殷大真传在青帝台上宣讲时温文尔雅,妙语连珠的风度,以至于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小白脸儿的印象。此刻见到殷勤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大小伤疤,不禁都是暗自乍舌,心说:传说此人出身低微,乃是个蛮人奴仆,看其一身的伤痕,想来也是从尸山血海中闯出来的。

不少人被殷勤的气质所染,干脆也学他的样子,脱去长衫,赤膊上阵。一时间,殷勤周围的队伍中白花花一片,满满的全是小鲜肉的气息。

蓝雀与狗丫儿毕竟是女修,原本都在殷勤附近,见状不禁脸色微红,啐他一口,纵身往前面去了。

倒是那朱丑妹原本在队伍中段儿,此时踪着味道凑到这边,眼波流转咯咯娇笑着四下打量,吓得好些少年又偷偷地穿上了衣衫。

这一夜的路途相对好走,大家又是心气正高,一路急行军连着翻过几座山头,到了转天早晨竟然推进了一百五十余里。殷勤作为真传大师兄,与蓝雀狗丫儿带着一个百人小队,吊在大部队的后面,负责殿后,一路上又收容了三十几个掉队的少年,行至卯时,便与大部队汇合在一处小河之畔。

殷勤坐在一块河边的一块大石之上,从兽皮袋里掏出一片三级妖兽的肉干,刚嚼了两口,朱丑妹便唤着大师兄,过来蹭吃的。殷勤分她一块道:“去给我取些水来。”

朱丑妹翻翻眼皮,正想说身为筑基修士,哪有给炼气小子打水的道理,眼睛落在肉干之上,却又马上笑颜如渣地扭着屁股去了。

殷公子三兄弟之前也是被分派到前队之中,此时也都凑过来,与殷勤讲些路上的趣事。他们三个经过之前的艰苦跋涉,在这群新人中间就属于颇有经验的老队员。许多新人会犯的错误,此刻在他们眼中就成了说笑的谈资。

殷公寅平时不怎么说话,心思却是最重,忍不住询问殷勤,殷小小的情况,以及何时才能与她见面?

殷勤安慰他们几个道:“小小现在是整个万兽谷的宠儿,不需咱们为她操心,而且以咱们现在的处境,也替她做不了什么。等我们到了花狸峰,安顿之后,再找机会与铁翎峰联系。”

正说着,朱丑妹用树叶掬了一捧水来,递到殷勤面前邀功道:“这可是人家专程为你取的山泉水,可不是这河中的脏水。”

殷家兄弟面面相觑,不晓得殷勤用何手段,竟然能指使这女魔头为他跑腿儿,又见这朱丑妹说话间眼神儿总在他们几个身上飘来荡去,殷公子头一个受不了,拍拍屁股走了。

殷公丑见状,也赶紧拉着试图瞪回去的殷公寅溜了。殷勤哭笑不得地瞥了一眼朱丑妹道:“你一个筑基修士,何苦跟小辈们开玩笑?”

朱丑妹嘿嘿一笑,岔开话题道:“那个叫殷公寅的小子挺有意思。”

殷勤哦了一声道:“他今年才十七,比师妹小太多年岁了吧?”

朱丑妹罕见地老脸一红道,啐道:“还是人家的大师兄呢,就知道拿人家打趣!”

殷勤手一哆嗦,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这货别是真的看上殷老三了吧?

第141章 军制

近千人的急行军,从第三天开始速度骤减,山路至此早已绝迹,少年们初入蛮荒的兴奋劲儿也都消耗殆尽。那些仿制品的法袍早都刮划的破烂不堪,远远看去,仿佛漫山遍野的乞丐在迁徙。

越来越多的修士被原有的队伍甩掉,全都进了殷勤他们的收容队,以至于到了第四天的晚上,殷勤他们的收容队伍已经比走在最前面的队伍落后了将近三个时辰。等他们赶到汇合地点的时候,那些前锋队伍中的少年们都已吃饱喝足,呼呼大睡了。

当晚,殷勤叫停了队伍,与一众主事长老商议后面三天的行程。虽然路程已经过半,只剩下不到八百里,但按照目前的形式来看,只有那些能力最强的二百余名开脉少年能够在预定的时间内赶到花狸峰。

殷勤估计,走到最后,那些落在他收容队伍中的体弱少年,会比前锋队伍晚上一天。

蓝雀道:“这也正常,如此才能体现出,那些灵根品阶高以及阳灵根多的修士之优势。”

殷勤摇头道:“我们当初所定的目标是,七日内全体回归山门,若只是那些灵根品阶高的弟子按时到了,我们的计划即为失败。”

狗丫儿道:“那咋办?难不成,要我们这些筑基修士一人背上一个走不动的?”

殷勤伸出两个巴掌笑道:“一人背一个哪行?最少每人背十个。”

众人笑过之后,殷勤提出他的建议:将现有的百人编队细分为九个小队,大致上每十一人为一小队,每个小队的成员按照前四天所表现出来的能力,混编入能力最强的,中等的,以及落在后面的少年修士。这样一来,各个小队的综合实力就相对平均,最主要的是必须硬性规定,每个小队必须集体行动,不得落下一个队员。

小队之上再有中队,每三个小队为一中队,每三个中队为一个百人大队。对于中队的要求是不得落下一个小队,对于大队的要求则是不得落下一个中队。

殷勤的建议一出,诸位主事长老便面面相觑,虽然谁都没说话,一个个的表情却颇为怪异。

殷勤不解地看着蓝雀,希望从她那里得到答案。

蓝雀稍显尴尬地沉吟片刻,方才给殷勤解释道,他所提的这种编队方式,其实并不是什么创举,蛮荒深处的许多大的蛮族部落便是用类似的方法编队。

他们也是十人一组,称为一矛,选其中一勇武之士,称之为矛头。所谓一矛,指的是十个人前胸贴后背地串在一起,正好与蛮人所惯用投掷的飞矛长度相当。

按照蛮人的编制,十矛之数,组成一围。一围共有百人,正是他们猎杀大型妖兽的基本单位。总而言之,蛮人编队的方式,相比殷勤的建议,只是少了中队这一档而已。

林主事见殷勤不说话,以为他没有想透其中的关键,补充道:“我们现在把百人编成一队,实际上是参考了武朝军制,按武朝军制,每百人方为一队。百人一队乃是武朝军制的最小建制,实无进一步细分之必要。”

众人皆纷纷点头,有长老插言道:“百人队乃是武朝征战蛮荒,几千年之经验结晶,可聚可散,可攻可守,指挥起来最是得心应手。蛮人将百人队拆成十人一矛,看似更加灵活,其实却是削弱了百人队长的指挥之权,不足取啊。”

大家虽然都没明说,言外之意却是对蛮人之军伍编制颇为不以为然。

殷勤笑道:“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我虽是蛮人,却是从小为奴,从未回过先祖之部落。不过对于武朝之军制编队,我倒是仔细琢磨过其中的道道。在我看来,武朝军制之所以将最基本的建制设为百人,主要是出于两个原因。第一,人族修士征战沙场,多用法器灵符,十几丈外就可杀伤来敌。再以百名修士结成战阵,则可聚力于一处,以弱胜强。我甚至听说,曾经有过百名炼气修士结阵,挡下妖王一击之先例。”

林主事见殷勤对其出身丝毫不避讳,心中也是颇为欣赏,他为人做事最是一丝不苟,摇头解释道:“此种传言都是想当然之语,当不得真的。妖兽血脉强至五级,灵智全开,称为妖王,其一击之力与我人族初晋金丹的老祖大致相当。若是修士之力可以叠加,那么只需四、五十炼气大圆满修士合力,便可抵住五级妖王。问题是,修士之灵力不是草绳,可以随随便便将几股拧在一起。即便借助阵法,集百名炼气大圆满之灵力,也顶多能抵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一击而已。更何况,无论老祖还是妖王,皆有威压之势,炼气修士在老祖威压之下,莫说运力抵挡,不吓得屁滚尿流就算得上是个强人了!”

殷勤接道:“无论如何,集众人之力抵御强敌,乃是人族修士之强项所在,此其一。以百人为队的原因还有一个,在于地理之局限。纵观史上,人族与妖族或者蛮族的历次征战,都是在荒原平坦之地,也只有如此,才能充分发挥人族修士合力之优势。这也是为什么,明明妖族强者如林,却往往在人族的铁军面前铩羽而归的一个原因。”

殷勤一番评论,让众人刮目相看,他话锋一转道:“百人队虽有上述优势,却不适合我们眼下的形势。首先我们的目的是急速行进,而非抵御强敌,更重要的是,从野狼镇到花狸峰全是崎岖山路,并非一马平川之荒原,百人队行于狭窄山路之上,前后根本无法呼应。我这几日与蓝师妹在后方押队,所收留掉队弟子,并非全是实力不济,才被队伍甩下。其中倒有不少是中途开小差,撒泡尿的功夫便掉了队。”

众人被殷勤一番话糙理不糙的言论说的也是莞尔,最后还是蓝雀与狗丫儿拍板,决定就按照殷勤的建议,重新编队。

命令传下去,营地上便是一阵鸡飞狗跳,殷勤站在暗处,看着那些睡意尚浓的少年们慌张忙乱的样子,嘴角浮起一丝笑意。百人队的军制虽然传承千年,但就像林主事所说,集合修士之力并非凝麻绳那般简单,对于未来将要发生在荒原上的战争,殷勤自有他的想法。

第142章 玄天獒

花狸峰以西,一千五百里处,一座怪石嶙峋的千丈山峰,直插云端。几头短喙黄羊正慢悠悠往山顶处游荡觅食。短喙黄羊属于一级妖兽,因其嘴巴尖尖形似鸟喙,而得此名。此种妖兽,善于攀爬峭壁石崖,喜食山峰高处石头缝隙中一种耐寒苔藓。

“啊嗷.....”空中突然传来一阵妖兽的尖啸,领头那只公羊,脚下便是一滑,险些从山崖上滚落下去。跟在它身后的几只母羊则更是狼狈,被那妖兽的吼啸之声吓得直接卧倒在石头上,下一刻空中满是短喙黄羊腥臊的屎尿臭气。

眨眼间,一头模样酷似岩狼的黑皮妖兽,便从空中落于山顶之上。此兽虽然肋下生出两条翅膀,可看它降落的姿势,却好像是被人直接从空中拍落一般,落地时根本没能收住脚步,就那么噗通一声撞在地上,一直滚出去好几圈才停下,之后又费了好大力气,才歪歪斜斜地爬了起来。

玄天獒!即便是最有经验的蛮荒猎人遭遇此兽,多半也会主动绕开。此种妖兽成年体可达四级大妖之水准,甚至有机会进阶五级,成为妖王般的存在。眼下这头玄天獒从体型与毛色上看,应该处于刚刚晋级四级的青年期,即便如此,那几头短喙黄羊也被其吼叫之声,吓得瘫软在地,摆出一副待宰的模样,咩咩地低声哀嚎。

那头玄天獒看到领头的公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那头一直坚持站立的公羊便四肢无力地瘫软在地。玄天獒轻松一跃,就蹿到了距它十几丈远的公羊身边,一口咬住了公羊的脖颈。

黑红色的滚烫的兽血从公羊脖颈上破裂的动脉中汩汩涌出,玄天獒连着喝了几大口羊血,似乎恢复了一些体力。那头被它叼住的公羊,身体抽搐的频率越来越慢,玄天獒这才松开公羊,闪着幽光的眼瞳又盯上了卧在一边的几头母羊。

“孽畜!”随着一声清亮的呵斥,一道凌厉的剑气从天而降,玄天獒猛然弓起身子,亮出锋利的爪尖拍向那道剑气。空中传来金属般摩擦碰撞之声,玄天獒的利爪被剑气一搅,顿时锛掉了爪尖。

此兽被逼的急了,不退反进,向着空中低声咆哮,它脖颈周围的鬃毛全都乍起直立,宛如带了一个插满钢针的巨大项圈。

“还敢跟师兄炸毛?!看老子一锤砸扁了你。”粗旷的吼声刚刚响起,一个金刚巨猿般壮硕身影就从空中扑击而下。

“啊嗷!”玄天獒鼻孔喷出淡红色的血气,这是妖兽要做出拼死一击的前兆。

“来!”壮汉断喝一声,巨臂抡起,空气中传来雷鸣般的轰隆声,一个桌面大小的巨锤,带着火星与滚滚浓烟朝那玄天獒砸了过去。

玄天獒眼中凶光四射,随着他鼻孔喷出的血气陡然浓郁,原本只有岩狼大小的身躯在瞬间涨成狂牛大小。它双翅往地上狠力一拍,整个山峰都随之震颤,此种威能比人族修士的动地术还要可怕,却是玄天獒血脉先天的异能。

玄天獒的巨翅看似狠狠拍在山顶岩石之上,其实却是在一击之间极速震颤了无数次,致密的山石在刹那间分崩离析,紧接着它的前爪只轻轻拨动,五块与巨锤大小相当的青岗岩石便嗖嗖地激射而出,朝那巨锤撞去。

空中传来噼啪的爆响,巨锤一连击碎四块青岗巨石,已是去势用尽,锤身往下一沉跌落在地,体型又还原成寻常飞锤的大小。壮汉来不及收回飞锤,第五块巨石便已到了身前,以他筑基中期的修为,只凭肉身也能将此等大小的岩石一拳捣碎。

可当他的拳锋与那巨石一触,一阵酸麻震颤的感觉便顺着胳膊传遍全身,原本绷足的劲道瞬间消失,手腕一软,竟然被那巨石撞得往回一弯。壮汉咦了一声,脚下使劲,想要纵跃躲避,不想原本坚实的山体竟然绵软如豆腐一般,将正只脚陷入进去。

那壮汉搏杀经验相当丰富,骂了声娘,手忙脚乱地就势往地上一滚,堪堪躲开那巨石的攻击。

好邪行的动地天赋!壮汉连滚带爬异常狼狈,心中嘀咕,以他刚才那一锤之力,莫说四五块巨石,就是十块八块同样大小的巨石,也是沾之即碎,根本无法阻挡其势。难怪人都说,这玄天獒虽然肋生双翅,飞行遁速迅捷无比,但真正可怕之处却是落地之后的动地天赋。

能够进阶四级的妖兽不在少数,只有那些拥有天赋血脉的家伙才有可能更进一步成为妖王。这玄天獒的动地天赋就是一种颇具攻击力的血脉天赋。

玄天獒得势不饶人,巨翅再次拍击地面,七八块更大的青岗岩石极速震颤着拱出地面。壮汉总算得空,伸手一招,地上那柄飞锤又回到手中。

他的脸上显出凝重的神色,大手往怀中一掏,又摸出一柄青绿色的木剑。动地天赋虽以血脉驱动,本质上还是在借助土系的攻击力量。壮汉的火雷锤乃是火系法器,五行中火能生土,对上玄天獒的动地术,先天上就不占优势。

玄天獒鼻孔中血气正浓,它的前爪猛地往地上一掏,一块直径长达两丈的巨石便从土中“跳”了出来。

壮汉不敢怠慢,飞锤先发制人再度抡出,同一时间,那枚青绿色的木剑也隐于飞锤之后无声无息地悄然随行。

玄天獒“啊嗷”吼声震彻山巅,巨石竟然漫天花雨般地朝壮汉砸过来。

壮汉脸色一变,忍不住叫道:“师兄,你若再不出手,我可就交代在这里了!”

“一头玄天獒就将你逼得胡说八道,若被师尊知道,有你好受的。”空中传来男人清朗的笑声,一位仙风道骨的中年修士显于云端,只见他手指一弹,一道白光在空中闪电般地飞旋而过,将那些巨石击得粉碎不说,最后一缕剑芒竟然直接将玄天獒的脑袋穿了一个碗口大的窟窿。

玄天獒如受雷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足足停了十数息,方才轰然摔倒,溅起尘土无数。

壮汉见状不敢耽搁,摸出一柄小刀,直接冲过去,在玄天獒心口处用力一扎,一团土黄色的胶状粘液便顺着刀口缓缓渗了出来。

“土龙涎!我就知道,那土龙涎是被这畜生吞了!”壮汉神情激动地掏出一个赤红色的陶制盒子,将那团黄色胶液一滴不剩地装入其中,转身对那中年修士道:“大师兄,有了这土龙涎你这真传之位就算是定了!”

第143章 土龙涎

土龙涎并非真正的龙涎,而是一种生长于土中名为土龙薯的植物所分泌的粘稠液体。土龙薯的模样弯弯曲曲像条龙,本身却是根茎类的灵草,生长深藏于地下十数丈,乃至数十丈,露在地表的一截与寻常野草极其相似。每十年会分泌一滴粘稠汁液,名为土龙涎,像玄天獒吞下这一大团则至少要上千年累积而成。

土龙涎也属蛮荒四大奇药之一,却是针对金丹期修士有效。这么大一团土龙涎的价值,至少可换数枚高级灵石。中年修士接过壮汉手中的赤陶盒,心里也是激动万分,只是此人城府颇深,任凭胸中波浪滔天,表面却仍能云淡风轻。

“这玄天獒也真是狡猾的紧,抢先一步吞了那土龙涎就开始带着我们兜圈子,跑了上万里,若非葛师弟追踪之术了得,怕是早被它溜没影了。”中年修士谦虚道,“便是到师尊面前,我也会如此说,没有师弟契而不舍之韧性,这土龙涎便与咱们花狸峰失之交臂了。”

中年修士真是天生的好相貌,眉若卧蚕,目似朗星,谈吐儒雅带着脱尘的味道,偏偏一番话说的又真挚无比。

那葛师弟手中一柄小刀,如同花间扑粉之蝴蝶,在那头玄天獒身上飞舞着,极其熟练地将值钱的部位切割下来。听了中年修士之语,他手上动作不停,神情却有些激动,连连摇头道:“大师兄,你可别往我老葛脸上贴金了,我有几斤几两咱家老祖清楚的很。刚才若非你那飞剑,我早被那玄天獒拿石头埋了。”

中年修士手上戴着乾坤环,一边将葛师弟剔下来的妖兽材料收入乾坤环内,一边呵呵笑道:“师弟被那畜生搞得如此狼狈,却怨不得别人,怪只怪你太财迷,一身的法器灵符都不舍得用,非要用火雷锤与它硬碰硬。”

“我的那几样法器灵符,虽然没一样能入您眼的,对我来说却是宝贝。”葛师弟讪笑道:“我这不是想着师兄飞剑无敌,关键时刻还可以喊您救命呢。”

中年修士丢掉手上那枚被吸干了灵气的低阶灵石,旋即又拿出一块握在掌中,翻了一眼葛师弟,佯怒道:“你这家伙算盘打得倒精明,你可知那一剑几乎耗去我大半的灵力,最少也需l两三枚灵石才能补回来。”

葛师弟嘿嘿笑道:“那是师兄法力精纯,换做我只需一枚灵石就够。”

两人说笑一阵,葛师弟已经将那头玄天獒几处值钱的部位全部剔下,特别是一对四级妖兽的翅膀,更是珍贵非常,全都塞进了中年修士的乾坤环内。

剩下一堆血肉兽骨,若是拿到郡城出手,倒也能换回十几块低阶灵石,问题是体积太大,无法塞到乾坤环内。葛师弟倒是早有准备,拿出一个殷铃铛当初在坊市给殷勤抗东西用过的那张种特大号的兽皮袋,也不嫌脏,将那些肉骨全都塞了进去。

中年修士看他扛着个大袋子,笑道:“也不知你存那么多的灵石何用,怎就舍不得买个乾坤环?”

葛师弟摇头道:“除非是老祖那种顶级的法器,弄个最普通的,少说也得二三十块中级灵石,不值啊!还不如我自己背着呢,哈哈哈。”

两人正要祭起飞剑,葛师弟却又停了下来,指着地上那几头短喙黄羊道:“这几头黄羊如何处置?”

中年修士知道他又动了贪念,口中却道:“几头一级黄羊,也没大用处,上天有好生之德,杀机起时,便是道心退时。”

葛师弟满不在乎地嘿嘿笑道:“大师兄这剑修一道,虽然霸道非常,却又最是莫名其妙,明明修的是杀意,却又总说什么好生之德。反正我是学不来,我只知道苍蝇也是肉,送到嘴边上的肉,没有不咬上一口的道理。”

中年修士得了一整盒土龙涎,心情一派大好,加之此处距离花狸峰不过一千多里,远不如蛮荒深处那般凶险难测,便也没有拦他。

葛师弟这一口咬下去,便又耽搁了不少功夫,眼看着日暮西沉,他才将几只黄羊的皮毛剥下,全都塞进兽皮袋里。短喙黄羊虽然是一级妖兽,因为只在高山险峰上出没,其皮毛又十分的细腻爽滑,一块完整的黄羊皮,也可卖出二级妖兽的价格。

总算等他忙活完了,二人祭起飞剑,一前一后朝花狸峰的方向飞射而去。此二人都是筑基中期的境界,中年修士筑基地六层,葛师弟则是刚刚迈入中期,属于四层初期。相比蓝雀与狗丫儿这等筑基初期的修士,他们二人的遁速明显快了许多。

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他们便已看到花狸峰那连绵起伏的山麓轮廓。越是临近家门,便越是归心似箭,中年修士手握灵石,速度不减反而提升了不少。跟在身后的葛师弟虽然心痛不已,也只能摸出一块灵石,一起提速。

眼看着距离山门只有几十里的距离,中年修士忽然想起什么,速度骤减。葛师弟从后面赶上来,见中年修士面色微变,忙问出了何事?

中年修士苦笑道:“你我只顾着追那玄天獒,却忘记寻些鱼腥果来。”

葛师弟一拍脑袋,脸色也是一变:“哎呦,竟然将这事忘了!不过师兄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按说这鱼腥果并不难寻,为何此次我们转遍附近千里方圆,竟然没有看到一颗?”

中年修士点头道:“这事的确透着蹊跷。不过,若不是寻那鱼腥果也不会误打误撞发现了土龙涎。”

葛师弟哈哈笑道:“就是,有了这土龙涎,鱼腥果没寻到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小祖宗虽然难缠,也比老祖......”

葛师弟的话未说完,便被中年修士轻咳一声打断,他正要教训葛师弟谨言,目光不经意地往下面山头一扫,眼皮便是一跳,指着下面对葛师弟道:“下、下面那些,可、可全是人?”

葛师弟看着下面那些漫山遍野,衣衫褴褛,跑得撒欢儿的一群群的“乞丐”,也是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第144章 三叶莲

“最后三十里,自由冲刺!再说一遍,自由冲刺!不要考虑队形,不要考虑组队,不用考虑队友,你们只管全力冲刺。率先抵达山门前百名者,奖真品弟子法袍一套!”伍落领了殷勤的指令,扯开嗓门朝那些身穿乞丐服,跑得浑身是汗的弟子们大声吼着。

真品法袍的吸引力实在不小,几个衣服破烂的连屁股都遮挡不住的黝黑小子撒开丫子,跑在队伍的前头。

紧随身后的几个弟子,眼见距离越拉越大,竟然把身上的兽皮袋往地上一丢,不管不顾地往前追去。周围有负责照看的筑基弟子见状,大声吼道:“东西不要了?”

那几个弟子见兽皮袋被筑基弟子收拾起来,干脆假装没听见,闷头往前跑,反正里头没啥值钱东西,等到了花狸峰再找宗门讨要回来就行。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后面有那心思灵巧的,便也有样学样地将随身重物丢给旁边照看的筑基弟子,撒开丫子往前跑。

混乱的人群中,有人不服气地高声喊叫:“前辈,前辈!快看前面那小胖子,他作弊!他是让人背着跑。”

前辈翻翻眼皮,假装没听见,同时暗自腹诽:你若给我一颗补天丹,我也背着你飞奔!

“庞大尼!你给我下来!”蓝雀是个较真的性格,一眼瞄见因为趴在别人背上比大家都高出一头的庞大尼,忍不住高声呵斥。

庞大尼哎呦一声,赶紧伏低身子,凑在背着他的筑基师兄耳边道:“师兄若是能猫着腰跑,我愿出一粒养魂丹。”

筑基师兄撇撇嘴,不知使了何种神通,身子立马矮了一尺,他的心中也是哭笑不得:“这小胖子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一件内门弟子的法袍,从铁翎峰定制一身,也不过两三块低级灵石,连半颗养魂丹也买不到。”

“庞大尼,别以为趴低了我便找不到你!”

蓝雀一走神儿就看不到庞大尼的身影,正要纵身去赶,忽听空中传来男人清亮悠然的声音:“下面说话的,可是蓝雀师妹?”

“燕师兄!”蓝雀的眼睛一亮,欢喜地叫出声来,“正是蓝雀!师兄不是上月才去荒原狩猎,怎么这么快就回转了?”

“燕师兄,我是灵鹊,我也在呢!”狗丫儿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冲着天空大喊。

“灵鹊师妹,你葛师兄也在呢,哈哈。”粗旷大汉抢先一步,也不施展身法,法剑一收便纵身跃下,像块石头一样,噗通一声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

狗丫儿眉头微微皱起,刚刚还是笑颜如花的俏脸儿上,立马罩了一层寒霜,瞥那一眼粗壮大汉,毫不客气地问:“葛神通,你怎在此?”

葛神通对于狗丫儿的冷淡恍若未觉,凑上前来,嘿嘿笑道:“我和大师兄结伴去蛮荒狩猎,自然要结伴回来。”他从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一株长着三片嫩芽的翠绿草果道,“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狗丫儿扬起下巴,却不伸手去接,冷淡地道:“有的人呢,明明是跟着大师兄蹭吃蹭喝,却偏美其名曰结伴同行。”

葛神通碰了个钉子,攥着草果的手停在半空,神色颇为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燕大师兄已经脚踏云梯般地从空中缓步而下,微笑着拿狗丫儿打趣道:“灵鹊不识货啊,神通手中所持可是能长筑基神识的三叶莲。如果我看的不错,此莲当属三百年以上的老根种,为了摘下此莲,神通险些被守护此宝的铁铃铛咬断一条手臂。”

狗丫儿脸色微变,万没想到号称铁公鸡的葛神通竟然出手如此大方,要知道一株三百年的三叶莲至少能换一枚中级灵石。

燕师兄见狗丫儿神色扭捏,朝在一旁傻站着的葛神通紧着使眼色,葛神通这才如梦初醒地将手中的三叶莲硬塞到狗丫儿手上,顺便碰了一下人家的手指头。

“三叶莲!”一个衣衫破烂的猥琐汉子正呼哧带喘地往前跑,忽然停下脚步。他提着鼻子闻了闻,将一颗乱发如同鸡窝的脑袋凑过来,盯着狗丫儿手上的三叶莲,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自顾自地摇头道,“哪有三百年?明明是支百年不到的嫩种,没什么药力。”

此言一出,四周的空气便仿佛凝结了一般,一片安静。刚刚还笑语连连的几位筑基修士,好像中了冰魄寒毒,全都瞬间冻僵。

蓝雀见平日里总是面带微笑的燕师兄,此刻脸色都变得难看,忙沉下脸色呵斥道:“符小药!这里有你的事吗?我们几个说话,用你插嘴?”

符小药这才从“专业”状态中回归常人,将脖子一缩对着蓝雀谄笑道:“我这不是听了一耳朵,啥三百年的老根种,好奇之下才过来开开眼。”说着又朝狗丫儿点头哈腰道:“是我刚刚看花了眼,还请前辈多多担待。我这回看清了,您手上拿的的确是三百年的老根种。”

他这一番越描越黑的话,说得狗丫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最后一赌气将三叶莲丢还给葛神通道:“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受不起,还请师兄收回去吧。”

葛神通老脸涨得通红,又不敢对狗丫儿发飙,一回手揪住符小药的衣领,恶狠狠地啐过去骂道:“老子的三叶莲用得着你来品头论足?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是哪个裤裆松垮的家伙不小心,将你给露出来了?”

“恶心!”狗丫儿听他说的粗俗,狠狠地瞪了一眼扭身走了。蓝雀却不能像狗丫儿那般一走了之,她深知这位葛师兄的脾气火爆,生怕他一拳砸扁了符小药,只好扯了下燕师兄的衣袖,满脸祈求之色。

燕师兄脸上的不快此刻已经被他掩盖下去,见了蓝雀的表情,知道其中必有原因,他正要出头劝止葛神通,那个被葛神通提在半空的猥琐汉子忽然朝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大声呼救道:“殷大真传,快来救我!”

真传?燕师兄眼皮一跳,他对这两个字最为敏感,满脸疑惑地顺着猥琐汉子求救的方向望去。

第145章 燕自然

映入燕师兄眼帘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虽然不如葛神通那般壮若金刚,却也是身材魁梧,远超同龄之人。少年的面容还算俊朗,上身只套了一件锁子甲,身上那些硬邦邦棱角分明的腱子肉以及纵横交错的伤疤,给他平添几分野性与危险的气质。

燕师兄下意识地探出神识,下一刻便满脸疑惑:此人竟然是个开了脉的蛮人?问题是这灵根也太弱了些,连炼气初期都未曾突破。

符小药被葛神通提在半空,觉得浑身上下的灵根都提不起一丝的灵力,知道已经被人制住了气脉。又见那大汉铜锤大小的拳头在眼前晃来晃去,心中害怕得直想喊娘。好容易看到殷勤的身影,便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扯起嗓子将殷大真传四字喊个没完。

葛神通貌似粗鲁,心中却精明的很,听蓝雀呵斥此人的语气,知道此人也是花狸峰门下弟子。宗门铁律,弟子之间严谨私斗,葛神通即便胆大,却也不敢违背这一条禁律。又听这小子朝远处喊人呼救,葛神通被他吵得心烦,干脆将这怂货往地上一丢,扭过头好奇地打量起那个蛮人少年来。

殷勤的位置一直是在队伍的最后,凭借他荒原狩猎的丰富经验以及最近越发灵敏的血脉感应,他可以及时发现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掉队的弟子。燕师兄二人从天而降的情形殷勤虽然早就注意到了,却也没往心里去。毕竟此处距离万兽谷的山门只有几十里,碰到几个万兽谷的修士再所难免。

又见蓝雀与狗丫儿似乎颇为巴结那中年修士,殷勤也只是在心中嘀咕一句:没想到蛮荒修仙界,有实力的大叔也挺受欢迎的。他不觉得蓝雀或者狗丫儿会将这二位筑基高手引荐给他,很知趣儿地将注意力拉回到掉队弟子身上。

越是接近花狸峰的山门,殷勤的态度就越发地收敛低调,“真传弟子”四字更是绝口不提。虽然已经在野狼镇将此事嚷嚷得尽人皆知,殷勤内心里却打着唬呢,鬼知道花狸老祖对于此事是咋想的?他甚至怀疑,那两位女修根本就没将此事禀报老祖。生米熟饭的话在野狼镇可以随便嚷嚷,到了这花狸峰上,殷勤除非是闲自己命长,否则是万万不会主动提起。

直到药疯子忽然高喊殷大真传,他的眼皮就是一跳,不明白为何眨眼间药疯子便被人制住了。

眼见对方几人都朝这边望过来,殷勤只有露出灿烂的笑容,快步过来,不等蓝雀介绍便主动抱拳道:“小仓山殷勤,见过两位前辈。”

蓝雀见他以小仓山修士之身份在燕葛二人面前以晚辈自居,高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她生怕殷勤胡言乱语说什么真传弟子之类,忙主动为他引荐燕,葛二人。

殷勤早听人说过,花狸老祖坐下,修为最高的内门弟子是位剑修,名为燕自然,五十出头便已修至筑基中期的巅峰,与墨鳞老祖座下真传秦枫宛如双星辉映,俱为万兽谷年轻一代中的翘楚,是颇有希望进阶金丹的存在。

据说这燕自然八岁便开出上品灵根,入铁翎峰,因为年纪太幼,并未立即拜入铁翎真人门下,而是由当时修为已臻筑基后期大圆满的花云裳启蒙修习各种入阶功法。

燕自然十六岁那年,按例本应正式拜师投贴,巧的是那一年花云裳玉液丹成,进入假丹期。铁翎真人见其金丹有望,旋即改了主意,让这从小被她带大的燕自然改拜花云裳为师,只待有朝一日花云裳金丹大成,身边便多了个现成的臂膀。

修士所结之丹,分为金玉两种,前者乃是真正的坚固程度赛过金刚石的阳丹,后者指的是金丹凝结凝固之前的液体状态,又称玉液阴丹。结出玉液阴丹,便意味着金丹有望,经过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修行,玉液越积越多,在体内涓涓流转,最后汇入玄关一窍,聚成波涛不惊之玉液幽潭,又称之为丹海。

忽然一日,丹海上微澜渐起,继而愈演愈烈成波涛汹涌之狂澜,某一刻,一颗硕大金丹从中破涛而出,如灼灼红日,放万丈光华,无边丹海被这光华所罩,霎那间风平浪息,只剩波光万顷映水火济济之像,至此便是金丹大成之期。

花云裳前后只用了三十三年便金丹大成,燕自然作为其座下之大弟子,便跟随她到此花狸峰开辟道场,以期奠定万载传承之基业。

燕自然不久前刚刚过了五十岁的生日,对于此间凡人来说年过半百便已垂垂老矣,可放眼蛮荒,能够在五十岁之前达到筑基中期巅峰的却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燕自然追随花云裳数十载,身为大师兄,在花狸峰人望极高,更是蓝雀、狗丫儿一干女修心中暗自倾慕的对象。更难得的是,燕自然为人谦逊低调,虽然在花狸峰算得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物,他的身上却没有半点少年得志的张扬与跋扈。

他虽然看不上殷勤的蛮人血脉,但蓝雀既然郑重其事地为其引荐,自然有她的用意,最主要的是,他搞不懂地上那个邋遢汉子为何口口声声喊此人殷大真传?

他面容和煦地朝殷勤微笑点头道:“这位小兄弟,生得一身好筋骨!将来必有一番作为。”燕自然扭脸问蓝雀道,“这位小兄弟,可是师妹此次从开脉大典上招募到的青年才俊?”

蓝雀面带尴尬地点点头,旋即补充道:“殷勤其实是老祖钦点,算不得我们招募的。”

燕自然“哦”了一声,心中虽然巨浪滔天,脸上却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用饶有兴趣地目光看着蓝雀等待她的下文。

问题是,蓝雀哪敢在殷勤的身份上做过多的纠缠?她正琢磨着,该如何敷衍几句将此事揭过去,躺在地上被摔的七荤八素的符小药此时缓过劲儿来,高声道:“我殷大哥乃是咱家老祖座下第一真传大弟子,若论备份规矩,你们都要喊他一声师兄才对。”

这狗艹的药疯子,扯虎皮拉大旗也不看看时间地点,再说,老子多暂成他大哥了?!殷勤在心中骂遍了药疯子的祖宗十八代,感觉对面几道凌厉的眼光刺过来,也只有硬起头皮,面带微笑地对视过去。

第146章 翻脸

筑基期的修士谈不上威压,但燕自然身为云裳嫡传弟子,虽然没有真传之名,一身传承却早就有了真传之实。

作为剑修,最讲究剑意杀机,燕自然即将进入筑基后期,神识强大更是远超同阶,莫说一个炼气期的弟子,便是蓝雀狗丫儿这等修士,一旦被他剑意所指,也会在刹那间心神失守,打个哆嗦。

出乎燕自然的预料,那蛮人小子对于自己所放之剑意竟然浑然未觉,朝这边笑了笑,便径直走到那邋遢修士的身边,一边将其扶起来,一边笑骂道:“你这药疯子,不抓紧时机往宗门冲刺,偏在此处惹各位前辈生气,当心宗门法袍都被别人领走,你便要光着屁股炼丹了!”

符小药还想抱怨两句,感觉殷勤掐着他肩膀的大手传来一股巨力,疼得险些叫出声来。心知再在此地磨叽,就连殷勤都得罪了,赶紧换上笑容,朝燕自然以及葛神通赔罪之后,拍拍屁股溜了。

葛神通虽然不忿,却也知道轻重,眼下不是与这没长眼的小辈纠缠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真传弟子是咋回事。

蓝雀见燕自然以及葛神通的眼睛全都盯在她的身上,后悔刚才没有与狗丫儿一同溜了。想到第二天就将此事报告给了老祖,虽然得了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好”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其字面上的含义,假设老祖对于殷勤真传弟子的身份已经没有异议。

这是个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小人!燕自然听过蓝雀的简短结说,当即就在心中对殷勤做出了判断。燕自然作为花狸峰首屈一指的弟子,门内诸多事务都是由他亲手经办,若论人生之阅历,远比蓝雀狗丫儿等人丰富的多,其见识也高超的多。

听过殷勤在野狼镇所推出的三不论,燕自然的心便沉了下来,他虽然没有时间仔细推敲这三不论的后果,但眼前这漫山遍野的劣等灵根的修士,就已经让他预见到了其中潜伏的巨大危机。

“燕某收回刚才的话。”燕自然朗声笑道,“殷小兄弟不是有朝一日必有作为,而是已经在野狼镇上大放异彩了!哈哈哈。”

“晚辈只是耍些小聪明,哪里当的主前辈的夸奖?”殷勤谦逊两句,心中却腾然升起警兆,幽焰之烟瞬间浮出血脉,心脏有力地搏动,周身的血脉在刹那间奔流开来。

燕自然轻咦了一声,袍袖猛然扬起,一只手已经闪电般地扣住了殷勤的腕脉。殷勤觉得浑身的经络如受电击般地一麻,便再也感觉不到经络中缓缓流转的灵力。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蓝雀的惊叫,让殷勤心头一动,本已冲向腕脉处的幽焰小蛇被他强行压制下去,接下来殷勤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

“师妹!请自重!”葛神通与燕自然配合十分默契,在燕自然扣住殷勤的同时,便上前一步挡在蓝雀与燕自然之间。

蓝雀只是下意识地动作,想从燕自然手中抢下殷勤,被葛神通大声断喝,身形微滞,脸上浮起不解的神色道:“燕师兄,你、你为要如此做?”

“师妹好糊涂!宗门招募,是何等庄重严肃之事,你们怎可听凭此子为所欲为?”燕自然脸色一正,“我若此时不将这罪魁祸首擒下,等下回到山门,你们该如何向老祖交代?”

“可是.....”蓝雀心乱如麻,她也早知道此次怕是闯了大祸,却又在心中时时安慰自己,此刻被燕自然一语道破,唯有鼓起勇气强辩道,“我们毕竟通过招募弟子,为宗门筹得大笔灵石,有了这些灵石,道场竣工指日可待啊。”

燕自然语重心长道:“蓝雀师妹,师兄说句重话,我看你平日里聪颖灵慧,怎地遇到大事反而糊涂了?我且问你,何为道场?难道搞些砖头石瓦搭出来个丈许高台就可以称其为道场吗?你纵然用万千灵石搭成高台,没有灵根资质皆为上等之弟子,那也只是空中楼阁,沙上建塔啊。”

见蓝雀哑口无言,燕自然指着远处那些浑身挂满布条,跑得满面流汗的少年痛心疾首地叹道:“你们可曾想过,师尊不惧万难,亲选此孤悬蛮荒的花狸峰作为山门道场所在,那是需要何等的气概胆识?师尊想的是建万代传承之基业,你们却为了些许灵石,招来一群劣根弟子滥竽充数,以致我花狸峰沦为笑柄,你、你们可曾有半分体谅过师尊之苦心?”

蓝雀被问得脊背发凉,心中狂跳着没了主意:“那、那我该怎么办?”

燕自然瞟了一眼地上瘫软的殷勤道:“师妹久在山中修行,不晓得俗世间的种种鬼蜮伎俩,一时不慎被这小人蛊惑,也是在所难免。更何况师妹所作皆是为了山门,为了师尊所计,并无半点私心,纵然听信谗言犯下过错,也属无心之失。师妹尽管放心,在老祖身前,我自会为师妹说话。”

蓝雀垂头不语,只觉得燕自然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却未必如他所说那般光明正大。

燕自然忽然传音问道:“蓝雀师妹,我只问你一句,师尊当初是如何钦点此人的?”

蓝雀神情一呆,云裳当日咬牙切齿的愤恨样子再度浮现眼前,霎时间两行冷汗便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燕自然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不再逼问蓝雀,转头对葛神通道:“先把地上那位真传师兄绑了吧。”

葛神通向来是以燕自然马首是瞻,闻言毫不犹豫,掏出一捆兽筋细索便将殷勤捆了个结实。

殷勤浑身虽然使不出一丝力气,却并没有被封了口舌,他自始至终只面色平静地看着蓝雀,直到被葛神通捆上方才冷冷地对蓝雀道:“蓝前辈,我只是个乡下小子,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从来都是说漂亮话容易,做事情难。我想请教你,在野狼镇若是没有我殷勤,为你花狸峰招到三千弟子,你那位燕师兄的万载传承,能传给谁?”

“闭嘴!”葛神通一脚踹在殷勤脸上,“传谁也不传你个蛮荒贱种。”

“葛神通!”蓝雀喊出声来,不过下一刻还是放低了声音道,“他毕竟是老祖点名要的人,还请葛师兄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第147章 欠债

燕自然料理了殷勤,心中堵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他也不由得心中暗叹,真是关己则乱,刚刚被那疯子左一句真传,右一句真传,喊得险些乱了方寸。他早从蓝雀的反应中推断出殷勤这个真传的名头,并非出自老祖本意,行事就更不需要瞻前顾后。

释然之余,他的心中也有着淡淡的遗憾。花狸峰众多女弟子中,他原本对蓝雀存有几分好感,经过此事才觉得,此女也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

燕自然表面儒雅温厚,骨子里却是个心气极高之人,对于未来之修行伴侣,自然也是百般挑剔。修道之人所谓的童子功,只是在筑基之前有所帮助,一旦筑基成功从后天转为先天,便可得到比童子身还要纯净无暇的纯阳之体。

筑基以后的修士,是选择伴侣双修抑或是孤身独修,从道法修命的角度来看,两者之间已经没什么区别了。许多修士之所以坚持单身,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怕选择道侣之后,陷于爱恋情痴之中无法自拔,以致道心退却,白白蹉跎了岁月。

不过也有修士对这种观点嗤之以鼻,所谓太上忘情,要先有情而后忘。修道之人本应至情至性,进而忘情守性。一个心如铁石,薄情寡义之辈,不过是人皮木偶,行尸走肉,有何资格谈及长生大道?



至于大道独修的第二个原因,非常简单,实在是狼多肉少,能够开脉的女修本就稀有,更进一步筑基成功的,就更是难得,像花云裳这般征得金丹的,蛮墟荒原之上不过一掌之数。

燕自然微微叹了口气,他之所以一直没有下决心找一位双修伴侣,又何尝不是因为心底那份飘渺却又无比诱人的一丝希冀:有朝一日,我燕自然若能成就金丹,未尝不能与云裳......

“燕师兄,葛师兄,你们为何将殷勤给绑了?”狗丫儿大呼小叫的声音,打断了燕自然的思绪。

此刻,他们几个已经行至花狸峰下那块巨大的石碑之下,筑基修士即便不用飞剑,脚程也是极快。作为少年们自由冲刺的终点,此时石碑之下只有几个负责安顿统计的主事、弟子,还有就是伍落、朱丑妹这两个半路出家的新收弟子,以及逸青云等几个灵根上佳的开脉少年。

狗丫儿刚才与葛神通赌气,提前来到这边,又被林主事拉过去抱怨弟子法袍根本不足百件之数。

她被林主事纠缠得脑袋发大,只好把提出这个馊点子的殷勤拿出来搪塞,不想林主事说了没两句便瞪着眼睛看向她身后,一副呆若木鸡的模样。

待狗丫儿看清燕自然两人竟然将殷勤绑了,倒提着飞奔而来,也差点惊掉了下巴。

蓝雀抢上几步,将狗丫儿拉倒边上,低声解释其中原委,一旁传来伍落洪钟般的大嗓门:“呦喝,这不是殷大真传吗?你这是犯了啥罪过,咋被人绑了?”

“老五!这可是花狸峰的山门脚下,你瞎嚷嚷啥?”葛神通也是个大炮,见燕自然面色微寒,马上出头放炮。

伍落在野狼镇也是有头有脸“大爷”级的人物,被葛神通当众奚落,黑红的脸膛刹时涨成了紫茄子,连着喘了几口大气,最后却还是强忍了回去。别说境界上比人差了一层,就算是同阶修士,他一阴灵根打铁的,如何能与花狸峰正宗的内门弟子争强?

“俺就是天生嗓门大,平日里说话就是这般大小,哪里嚷了?”伍落低声嘀咕着,退在一边。

伍落虽然服软,燕自然心中却依旧不痛快,尤其看到躲在一边的朱丑妹,心中就更是隔应,暗道:那小蛮子出身下贱,灵根陋劣,便想法子招些与他一般根本上不得台面的牛鬼蛇神,其心可诛!

燕自然心头正恨,葛神通忽然指着远处正往这边跑的一群弟子,哈哈笑道:“那不是耿六一那小子吗?怎么混在乞丐堆里,背上还背了一个!”

蓝雀朝那边一打眼,心中也是冒火,在燕自然面前,她不敢以主事人自居,也不好说同为内门弟子耿六一的不是,只好冲着他背上的庞大尼吼道:“我不是让你下来吗?为何还让别人背着?你虽跑进百人之数,那法袍也没你的份儿!”

庞大尼被抓了个现行,瘪着嘴从耿六一的身上溜下来,正灰溜溜地要走,却一眼看到被葛神通丢在地上的殷勤,不禁奇道:“真传师兄,你这是怎么了?”

殷勤一本正经道:“我欠了俩位师兄赌债,一时不凑手还不上,只能让他们绑了去见老祖。”

此言一出,在一旁忍了半日的朱丑妹便噗哧笑出声来,她虽看出殷勤情况不妙,却没想到这小子被人绑了还敢胡说八道。

葛神通气急,朝着殷勤腰眼儿狠狠地踢了一脚,踢的殷勤眼睛翻白差点儿背过气去。庞大尼眉头皱起,仰头盯着葛神通道:“欠债还钱而已,用得着下那么重的手吗?”

葛神通神识探出,下一刻就被气着了,心道:这小肥蛮,连他娘的脉都没开,也敢教训筑基修士?

蓝雀见葛神通神色不对,生怕他一巴掌拍死了庞大尼,赶紧传音道:“师兄,千万莫和这小孩子一般见识,他可是给宗门捐了六枚中级灵石的。”

“欠债还钱,还而已?”葛神通狞笑道:“这位兄弟很有钱吗?”

庞大尼冷哼一声,小胖手往怀里摸索一阵,变戏法地掏出一株长着三片翠绿嫩叶的灵草,挺起胸膛,用清脆的童声道:“三叶莲听说过没有?我手上这株,可是五百年以上的老根种,随便在哪里出手也能换七八块中级灵石吧?真传师兄欠你多少,我先替他垫上。”

“你特么消遣老子呢?!”葛神通气得眼都蓝了,早将蓝雀的提醒丢在脑后,抬手便是一巴掌扇了出去。

蓝雀在一旁早有准备,正要出手挡下,燕自然却后发先至,袍袖一甩,将葛神通拉至身后。

“师兄放心,我只是让这小肥蛮吃些苦头,绝不会伤了他性命。”葛神通还想挣扎,却被燕自然死死扣住。

第148章 规矩

燕自然盯着庞大尼的小胖脸,好半晌方才移开视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蓝雀道:“抓紧时间把你们招的这些人整队集合,乱哄哄地聚在山门面前成何体统?”

身为剑修,往往能对潜在的危险有种天然的感应,就在葛神通抬起手掌的一刹那,燕自然从小胖子的身上感应到了一种让他心悸的危险。可他和小胖子对视良久,却没能找到那种危险的来源。不过目前还不是研究这小胖子的时候,对于燕自然来说,如何收拾眼下的乱局才是当务之急。

经过这些天的结伴同行,那些随同蓝雀狗丫儿一起被派往野狼镇参与招募大会的弟子,也已经与这些新收的弟子们混的熟了。包括蓝雀,狗丫儿在内的几个女修,在臭小子堆里混了七天下来,脸皮也是厚了不少,此时哪怕有个新收的家伙光着腚从面前跑过,也只会淡然地一个无影脚将其踹飞,而不会像以前一般红着脸不敢看。

庞大尼等一批跑在前头的少年抵达山门不久,大批的新收弟子纷纷抵达,虽然一个个衣衫褴褛好像逃荒的乞丐,但经过将近两千里的跋山涉水,每个人的精气神都变得不同。不过等大家看到被捆成粽子,置于地上的殷勤,不禁全都傻眼了。

殷勤在这群新人心中的分量不轻,蓝雀见众人议论纷纷,忙将燕自然拉到一边,悄声提议将殷勤身上的捆绑暂时松开。

燕自然道:“师妹多虑了,这些小子还能为了一个蛮人小子造反不成?”

蓝雀道:“这些弟子大都是听了殷勤的宣讲,呃......鼓动才决定加入我花狸峰。眼下我们将殷勤绑了,怕他们心中生出二念啊。”

燕自然笑道:“我就是要他们心生二念,别以为花些灵石就真的能够以花狸峰弟子自居,早着呢!”

蓝雀闻言,也只能叹一口气,正要转身离开,殷勤那边又闹哄哄地出了状况。却原来是殷家兄弟看到殷勤这般模样,立马将葛神通围在当中,骂骂咧咧地叫嚷开来。

殷公子三人属于第一批加入内门的弟子,托了殷勤的福,一人一身青衫法袍,与花狸峰内门弟子的装束并无两样。

葛神通修为虽高,论辈份却也是内门弟子,他一时摸不清这三人的根底,只有强忍着没有大打出手。

蓝雀见状,忙给燕自然介绍此三人的来历,并且特别强调,殷家的小妹此刻已经被铁翎真人收为关门弟子。

燕自然听罢只是神情不动地微微点头,让人摸不透心中所想,他背着手走到葛神通那边,却忽然出脚,将殷家兄弟全都踹出三四丈远。三人中个性最狠的殷公寅,此刻也只能捂着肚子,像只虾米般地蜷缩在地上,口吐白沫,根本站不起来。

人声鼎沸的花狸峰下瞬间一片安静,除了殷家兄弟还在痛苦地哼唧,那些被殷家兄弟煽动的群情激愤的少年全都噤了声。

燕自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神情自若,嘴角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瞟了一眼那边的殷家兄弟,不紧不慢地说:“我叫燕自然,花狸峰内门弟子,自幼跟随老祖修行,距今已经四十余载。今天当着这么多新收弟子的面,先给大家讲讲花狸峰的规矩。”

“咱们花狸峰的规矩不少,今天只给大家说一条。”燕自然立起一根手指道,“那就是长幼有序,后进不尊先进者,便是坏了规矩。那边趴着的三个人,我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也不管你家还有哪个天资强横的亲戚妹子,既然你们入了我花狸峰,我这个大师兄就得给你们立个规矩.....”

“艹你娘的大师兄,狗屁的花狸峰,老子不入了!”殷公子缓过一口气来,不管不顾地吼道。

“哦?”燕自然笑了,“那可是求之不得。万兽谷宗门铁律,弟子之间不可性命相搏,你若有种,请将刚刚那不入花狸峰的话,当着众人的面,大喊三声。”

“喊三十声又如何?”殷公子气红了眼,“老子给你喊全套的,听真了,艹你......”

“大哥!停!”殷勤被葛神通一脚踹得忒狠,好容易缓过气儿来,赶紧低吼一声喝止住殷公子。

殷公子对于殷勤的指令有种条件反射般的服从,当下便硬生生地闭住了嘴巴,先是迷惑地看着殷勤,旋即恶狠狠地瞪着燕自然。

燕自然用手指点着殷公子道:“你虽反悔,但刚才你不但对我口出脏言,还辱及花狸峰,按照宗门的规矩,当掌嘴三十。念在你是新收弟子,不知规矩,又是初犯,你自己动手吧。”

殷公子朝地上啐了一口,他记着殷勤的吩咐,也不说话,只是瞪着燕自然冷笑。

燕自然左右看看,问蓝雀几人道:“大家说说,该当如何处置这个不懂规矩的小子?”

蓝雀满脸为难,狗丫儿欲言又止,葛神通脸上泛起一丝狞笑道:“我来,不用掌嘴三十,保证三下就让他知道规矩。”

“葛师兄!”蓝雀支吾半天终于想到一个理由道,“他们的小妹尚在铁翎峰等待他们前去相聚......”

“放心,我不会破了他的相。”葛神通挽起袖子,“却也能让他永远记着大师兄给他立的规矩。

蓝雀的心脏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以葛神通的手段,看似随意的一巴掌就能将这刚开脉的小家伙打坏了脑子。殷家兄弟这些日子帮着招募弟子,跑前跑后没少出力,蓝雀真不忍心看殷公子毁在葛神通的手里。

蛮荒修士的地位,归根到底都是实力为先,即便老祖事后怪罪,也不会因为一个炼气一层的新收弟子,而对入门多年的三弟子葛神通作出太大的惩罚。至于殷铃铛,就算她进境神速,葛神通只要靠住了燕自然这棵大树,却也不惧她日后报复。

“父债子偿,兄之责可由弟来担,何况我大哥犯的过错全是因我而起,这三十掌嘴于情于理都应着落在我的身上!”殷勤躺在地上大声道。

“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燕自然拦下葛神通,看似随意地问道,他的内心却提起一根弦,只要能逼得殷勤对招募之事认下一个错字,老祖面前就好交代了。

第149章 下注

花狸峰深处,小幽潭畔的暖云阁内,云裳盯着桌上那一杯香气袅袅的灵茗,好半天才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她的神识之强大堪比金丹后期,此刻花狸峰下所发生的一切,如何能逃过她的感应?

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云裳压下心中的烦躁,对站在屋外听候吩咐的女弟子道:“阿蛮这两天可还安生?”

蓝雀与狗丫儿出山之后,照料云裳日常起居的杂事便落在莺儿身上。云裳座下的内门女弟子一共是七名,基本上把万兽谷尚未嫁人的筑基女修全都集在了身边。

论入门先后,蓝雀与狗丫儿最早,算是被她从豆蔻少女带大的,她们两个在女弟子中排行大师姐和二师姐。莺儿年岁比她俩大,入门却晚,姐妹中排行第三,剩下四个姐妹平日里主要是轮班照顾阿蛮小祖宗。

小祖宗是花狸峰弟子们私下里的说法,按照万兽谷的规矩,老祖座下灵兽,视若老祖亲临,一般也以祖字称之。比如铁翎巨鹰便被弟子们尊为鹰祖。问题是阿蛮尚处于幼年,血脉只有二级,又是个混世魔王的性子,让人怎么也无法把她和狸祖二字联系起来。所以在花狸峰,阿蛮正式的称呼为小蛮尊。

莺儿是为数不多坚持在背后也喊阿蛮为小蛮尊的弟子,被云裳问起,忙进屋回禀道:“小蛮尊自打上次吞了灵石被老祖教训之后,这几日睡觉的时候多,偶尔醒来吃些东西,也看着没什么胃口。我们姐妹私下里都在担心,她是不是病了?”

云裳秀美微攒,阿蛮的情况她最了解,从来都是吃饱了疯玩,玩累了猛睡,像这般病怏怏的状态的确十分反常。正自狐疑,负责掌管库藏的耿执事捧着个紫玉小坛,满头大汗地匆匆跑来,进院儿便扑通一下跪在屋外,连声请罪。说是今日清点库存时才发现,前些日子从青鳞蛟身上所取的那罐心头血被人偷喝了半罐,请云裳治他失职之罪。

云裳听得一愣,旋即哭笑不得道:“耿长老平日里说话都是有一说一,从不拐弯抹角的,怎么今日却打起哑谜来了?妖蛟精血何等宝贵,就算有贼,也只会连坛子都盗走,哪有偷喝半罐之理?你尽管明说,可是怀疑阿蛮偷了那妖蛟精血?”

耿长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属下只是胡乱猜测,并非故意针对小蛮尊。一来,前几日确有弟子见过小蛮尊在库房附近出没,二来盛放妖蛟精血的紫玉坛是老祖亲手封印,除了小蛮尊别人也打不开啊。属下也是偶然察觉从坛口缝隙中流出的一丝妖蛟气息,才发觉坛口已经被人打开了。”

“拿来我看。”云裳铁脸色有些难看。

等她接过那紫玉小坛,脸颊也是微微一热,人家耿长老还真是给阿蛮留着脸面呢。坛口密闭的很好,哪里有什么妖蛟气息流出?分明是坛子底下,那不要脸的家伙喝多了精血,极度兴奋,以至于难以自制,滴了几滴的味道!

难怪这家伙连续几日萎靡不振,原来是喝下太多妖蛟精血,克化不动给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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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花狸峰山门之外,殷勤朗声认错道:“我不该欠下前辈赌债,被二位追讨至此。”

燕自然怒极反笑,连说了几个好字,扭脸对蓝雀道:“师妹现在可看清此人真面目了吗?既然他要替他大哥挨这三十掌嘴,葛师弟......”

“我来!”干瘦的殷公寅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挪动着跪殷公子的身边,扶他坐直了身子道,“咱爹说过,老殷家的种,巴掌只能往外扇,屈死也不能扇自己的脸。可今天勤哥儿被人盯上,过不了这个坎儿了。他们爷俩对咱殷家的恩,只有用咱哥们儿的脸皮还了!”

殷公寅猛地朝殷公子磕了几个响头,抬起头时已经满脸血污,他也不擦,抡起臂膀便狠狠地朝着殷公子的脸上抽了过去。

花狸碑下万马齐喑,只听到啪啪的掌嘴之声。

殷勤闭上眼睛,眼角因湿润而微凉,胸中涌起的酸涩,却是两世为人的他早已忘记的味道。

蛮虚荒原实力为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心机都显得苍白无力,殷勤心中对于提升实力的紧迫感已经到了极处。

殷公寅下手毫不留力,三十个耳光扇下来殷公子的一张烂脸比之前狗丫儿被殷勤打的还要惨。

一直没有说话的殷公丑,默默地将身上的青袍脱下,又帮着两位兄弟褪下法袍,叠得整整齐齐,双手捧着送到蓝雀面前道:“我们哥仨儿,应勤哥儿之邀,给花狸峰跑腿办事,如今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也该交差告辞了。”

蓝雀眼中含泪,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却是不接殷公丑手上的衣衫,柔声劝道:“入得宗门便要守宗门的规矩,此事既然罚过,以后不再犯就是,千万别犯小孩子脾气。”

殷公丑笑笑,将衣服摆在蓝雀脚前,转身走时,却听葛神通嘿嘿冷笑道:“你们三个是在玩小娃娃过家家的游戏吗?我花狸峰的弟子是你们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的?想走也行,让老子先将你们的灵根拔除再说。”

葛神通一番话,让在场的少年们都感觉脊背发凉。殷公丑却面色平静地反问道:“我们三个多暂加入花狸峰了?请问前辈手上可有我们身为花狸峰弟子的名册?”

葛神通被问住了,扭脸看着蓝雀。

蓝雀面色尴尬地解释说,当时事情纷杂,每个人都忙得手脚朝天,他们几个只是口头承诺,并没有造册登记。

殷公丑也不多话,与殷公寅搀起殷公子走到殷勤那边道:“勤哥儿,等你将赌债还了,就去三舅爷爷那里找我们。”

殷勤苦笑着摇摇头,忽然提高音量道:“六月债还的快,我若还不上,自有老祖给我担着。倒是对不住几位哥哥了,回去这一路山高水深一定要多加小心啊。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却也不能空手套白狼啊,哈哈。”

殷公丑愣了愣,不知道殷勤这番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是啥意思,又见殷勤笑得奇怪,心中嘀咕:勤小子别是受了太大的委屈,气糊涂了吧?

只是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殷公丑真正的想法是回到野狼镇,想办法与铁翎峰的小小联系上,这是他们目前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没人注意到,一直站在角落里心思纷乱的朱丑妹听了殷勤的话却是心里一跳。

她之前被燕自然瞪过一眼,心中颇为忐忑,殷勤说话这番话之前,又曾暗中对她使过眼色,想到殷勤那阴冷凌厉的眼神,朱丑妹自然明白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双刀彩虹:难道是我写的太含蓄了,还是大家没有注意到?殷勤被燕自然扣住腕脉时藤蛇血脉已经燃起,他是故意压下去主动被擒下的啊。肿么怪我虐主?那货背着老祖干了那么多事,还生米熟饭,就这么牛逼哄哄见老祖等着被拍成泥啊?再说,不受点委屈,能哄来老祖的糖糖啊?)

第150章 宗门七部

夜幕低垂,夕阳在天边收了最后一丝痕迹,殷家兄弟互相搀扶着,少年们纷纷让开道路,目送他们走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燕自然嘴角始终噙着淡淡的笑意,让人摸不清其心中所想。他的目光在人群中缓缓巡视,最后落在之前背着庞大尼的内门弟子耿六一的身上。

两人眼神交错,耿六一会意地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往人群外面挪去。

对于燕自然来说,他有两个选择,一是捉住殷家兄弟并非花狸峰弟子,却辱骂宗门的痛脚,将其斩于花狸峰下,但人家已经掌嘴服软,他若再提此事便显得小肚鸡肠了。最好的选择是趁这几个孩子星夜回程之际,半路截杀于深山野岭之中,就算是铁翎峰那个新晋真传找上门来,也可推得干干净净。

若是刚才殷公子自己掌嘴,抑或是让葛神通动手,燕自然或许会“大度”地留他们一条生路。闹成眼下这个局面,已成骑虎难下之局势,左右这个恶人已经当了,燕自然心中浮起凛冽的杀机。

身为花狸峰大弟子,花狸峰大小事务燕自然皆可插手,光鲜亮丽的场面功夫要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地下勾当也得做。葛神通只是他摆在外面,震慑旁人的刀,暗地里还有不少随时捅人的淬毒匕首。

人群的另一边,朱丑妹也终于做出了抉择,趁着众人的目光全在殷家兄弟身上,她原本高大的身躯渐渐缩小,最终一低头消失在人堆里。

朱丑妹若想在七大宗门谋得一席之地,没有其他的选择,她只能赌殷勤这棵树,能不能靠得住,她只能赌花狸峰的老祖真如殷勤所说的那样,最后会为他出头。燕自然等一干嫡传弟子对她的排斥,朱丑妹心知肚明,衡量再三,她终于将赌注压了下去。

以她对那些大宗门嫡传弟子的了解,殷家兄弟得罪了他们,便是凶多吉少之结局。朱丑妹咬咬牙,心道:殷家兄弟已经以性命为赌注,押在了那个蛮人小子身上,看来自己也得交个投名状才行。想到殷公寅,她的嘴角浮起一丝甜意,这小家伙,倒是挺对自己脾气的,嗯,人也生的俊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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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狸峰上暖云阁,耿执事抹着汗前脚刚走,负责花狸峰道场督造的吴主事便登门求见。

莺儿将吴主事让至屋内道:“老祖此刻正与小蛮尊在丹房叙话,怕是得等会儿。”

“小蛮尊最近可好?”吴主事话里有话地出言试探,那小祖宗现在只会乱叫,哪里叙得了话?不定又捅了什么篓子,才被老祖提留过来。

“小蛮尊最近乖巧的紧.....”莺儿瞎话说了一半,后院便传来一阵啾啾的惨叫之声,她尴尬地笑笑,继续道,“只是前几日在......吃坏了东西,阻塞了血脉,老祖正给她梳理血脉呢。”

吴主事撇嘴道:“我说刚在门口遇到老耿,一准儿是他来给小蛮尊告状的吧?老耿这人凭地小气,小蛮尊那么大点的身子,能吃他多少?”

莺儿笑笑,却不接话。

吴主事见从莺儿嘴里套不出小蛮尊到底在库藏那边偷吃了啥东西,便转了话题道:“我这么晚过来劳烦老祖,也是万不得已。蓝师妹她们从野狼镇招募的弟子,按照通常情况,至少也要半月时间才到。没想到这些弟子脚程却快,眼下已经到了山门脚下。我虽提前几天就开始布置,但一下子添进这八百多人,也实在是没地方安置。不瞒师妹,我这些日子里紧赶慢赶总算是把现有的弟子都安置好了住处......”

吴主事唠唠叨叨地跟莺儿倒了不少苦水,其实却是说给后院的云裳听。如此近的距离,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老祖听的真真切切,这也是他做宗门长老多年的经验。许多事当着老祖的面提及反而不美,比如眼下这档子弟子安顿的烂事,根本就是个无解的难题。若是当着老祖的面提出来,老祖又能怎么办?难不成让老祖腾地方,给弟子居住?

既然老祖也解决不了,就最好不提,但又要让老祖知道自己的辛苦,所以隔三差五吴主事就会来这儿跟莺儿她们唠嗑,这也是一种有技巧的与上位者沟通的方式。此种做法的另一个好处是,万一老祖对于难题真的有解,还可以随时传他进去。否则的话,自然会将他刚才所说的,当个屁放了。宗门琐事,对于心向大道的金丹修士来说,也就是个屁。

吴主事汇报完毕,听着后院阿蛮还在啾啾啾,心中也是禁不住嘀咕:不晓得这小祖宗偷吃了哪样东西?让老祖好一顿拾掇。

莺儿按照往常的“戏码”,例行公事地面露难色道:“看来今天老祖事忙,不见得有时间传你,主事刚才所说,我自会替你转达。”

吴主事起身道谢,正要走人,后院却忽然传来云裳的声音,传他进去。

一刻钟的功夫,吴主事领了老祖法喻,从丹房出来对莺儿道:“老祖给咱们派了差事,边走边说。”

莺儿奇道:“这么晚,什么差事?”

吴主事道:“老祖法喻,让我引领所有新晋弟子,往花狸厅处集合,老祖要在那里见他们。你现在就去招呼人将花狸厅布置停当。”

“今晚吗?”莺儿跟着吴主事出了院门,忍不住又问一遍,“弟子招募之事不是由林主事他们负责,怎会落在你的头上?”

“就是现在。”吴主事神情有些怪异地道。

万兽谷各峰之下,按照职责不同分了七部,依次为:

贪狼部,主迎来送往,外联交涉,以及情报收集,消息刺探等等;

巨门部,主道场督造,法阵建设,兼管灵田灵药之耕种;

禄存部,主库藏宝材,采买售卖,收入支出等事项;

文曲部,主管藏经阁,以及弟子招募培养事宜;

廉贞部,主灵兽驯养,兼管老祖修行日常之所有事宜;

武曲部,主丹药、法器,兼管矿产探查事宜;

破军部,主内外防御,征战,狩猎,兼管弟子试炼事宜。

以上每部各有一名乃至多名主事长老,也叫执事。吴主事乃是巨门部的执事,却从云裳那里领了文曲部的差事,难免心中觉得怪怪的。

第151章 施予阿蛮的秘术

此刻,花狸碑前也是乱作一团。按照殷勤之前的说法,自由冲刺排名前百的弟子可得宗门真品之法袍。这些法袍也是花狸峰原计划中,为此次招募大会预先准备出来的,早晚也要发下去,殷勤就顺势搞了这么个活动。

跑进前百的除了逸青云等十几个中上品灵根的弟子之外,还有二三十个又矮又挫的小个子。这些小个子,灵根资质暂且不提,身体却是轻巧异常,短距离上的速度优势不明显,跑长途则耐力超人,几十里的山路跑下来,往往能将那些身强里壮的肌肉型修士甩出好几条街。

他们到了花狸碑前,本已领到了法袍,结果整队的时候,又被葛神通带着几个内门弟子收了回去,然后又从新收的弟子中,选了不少模样英俊的少年,让他们穿上法袍,排在前头。

虽然葛神通等人收法袍时许诺,等觐见完老祖之后,还会发还回来,但那些空欢喜的弟子也不免心生怨念。殷家兄弟的教训,让他们只敢在下面嘀咕,小声发牢骚。

等蓝雀唤大家整队准备入山的时候,除了前面那些衣着光鲜的弟子站得整齐,后面几百个打酱油的,就拖拖拉拉,交头接耳,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精神头。蓝雀,狗丫儿嗓子都快喊哑了,队伍还是一团乱。

燕自然对身边的林主事道:“这便是我一直担心的事情。所谓朽木不可雕,说的就是这些人。天资不如人家,懈怠消极的本事却比谁都强。”

林主事身为文曲部的主事,心里头一块巨石也是压了很久,闻言摇头道:“哪怕是朽木,也得有刀斧来雕琢才行啊,我藏经阁里的收藏连三五人合用一卷的数都不够。”

燕自然瞥了一眼地上的殷勤道:“这便是急功近利的恶果,我听说你们还招收了几千记名弟子,允诺他们远程修行,提供灵药宝材。咱们花狸峰每年所产之丹药数量,仅供现有之内外门弟子尚且不足,又怎能供得起几千外门弟子所需之数?”

林主事苦笑道:“灵药宝材,却不是我文曲部需要头疼之事了。”

燕自然叹道:“你各部长老,还可以不在其位不谋其事。我这拿总的,哪里出了岔子,就都成了我的责任。”

两人正互倒苦水,空中一道剑气激射而至,抬眼处,一位满面红光的胖大修士正收起法剑,自空中飘然而下。

”吴主事?”燕自然面露惊讶,旋即上前拉住吴主事道,“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与耿长老,我这儿千八百口子,今晚好歹将他们安顿下来,明儿一早还要觐见老祖。也不知老耿那边是否还存有衣衫法袍......”

吴主事虽比燕自然年长不少,却也喊他师兄,连忙打断他道:“来不及了,老祖法喻,现在就要见这些新晋弟子。”

燕自然一愣,指着人群后面那些衣不遮体的弟子道:“他们穿成这样去见老祖,是为大不敬啊!”

吴主事面露难色道:“老祖亲口说的,现在就要他们去花狸厅等候。”

“要不只派百名弟子代表一下?花狸厅的地方也不宽敞,一下子弄这么多人过去也不妥当吧?”

“不能代表,老祖特别交待,一个不能落下。”

正说着,狗丫儿与负责清点人数的弟子过来道:“我们反复清点了几遍,还差一十九人,怕是中途掉队,迷路了。”

“怎会差了这么许多?负责殿后的呢?找他过来说话。”燕自然皱起眉头。

狗丫儿朝殷勤撇撇嘴道:“喏,地上躺着呢。”

不等燕自然说话,吴主事插嘴道:“那人可是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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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走了吴主事,云裳稍微调息一阵,又将瘫在一旁装死的阿蛮提了过来。手指一勾,一缕妖蛟精血从紫玉坛中盘旋升起。

阿蛮见状,可怜兮兮地将一对前爪合在一起,做出求饶的动作。云裳板起面孔道:“你不是喜欢偷喝吗,这次让你一次喝个痛快。张开嘴!不要让我用强。”

逼着阿蛮灌下几口精血,云裳的一双玉掌便在它的身上游走开来,一路戳戳点点,对于阿蛮啾啾的惨叫充耳不闻。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她才将阿蛮周身血脉全再度疏通一遍。

人族修士强于灵根之修炼,对于灵气的种种操控之术,已臻登峰造极的境地。相比之下,人族修士对于自身血脉之调控,办法并不多。像云裳所用的能为灵兽行推宫换血之秘术,也只有万兽谷这种以驯养灵兽为主的万年宗门,才有传承。

只是这种秘术,施行起来要比调控修士自身血脉困难的多,筑基以下的修士,根本没有施行的可能性。即便以云裳金丹期的修为,按照宗门秘传施术一次,也是颇为费力,加之她身上的伤势尚未痊愈,连着在阿蛮身上施术三次,额头也是微微见汗。

眼看着阿蛮四爪朝天,肚皮鼓鼓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云裳方才行功完毕,收回玉手。紫玉坛中的妖蛟精血,全都下了阿蛮的肚子,小家伙也需要缓口气儿。

云裳估摸着时辰差不多,刚刚换过宫装衣裳,心中忽然升起感应,微咦了一声,起身往外迎去。

暖云阁外,一位面容消瘦,气质清瞿的老者正由莺儿引领着缓步行来。老者的身材不高,甚至比身为女修的莺儿还矮了一分,月白色的法袍,穿在身上工整板正,纤尘不染,满头鹤发,梳成发髻,一丝不乱结于紫金道冠之下,既有仙风道骨之气,又不失宗门威严之态。

云裳出了暖云阁,满面欢喜地迎过来施礼道:“我说今早卜筮盘中的老龟壳上凭添了一道纹路,看着像山又像水的,琢磨着是个吉兆,却原来是应验在了师叔身上。您老这一闭关便是大半年,我这花狸峰都乱做一锅粥了。”

“龟壳结出山水之纹,倒还真是吉兆,却与我这行将入土的老家伙没什么关系。”老者的修为只有筑基初期,说话不紧不慢,却有一种天然的威严流露出来,让人不敢小觑。

第152章 令狐若虚

云裳听老者如此说,心中一紧,正要暗中查探老者的身体状况,那老者温言摆手道:“云裳不必如此,我自家的事情,自己清楚。此番闭关,也不能说没有收获,至少续得十年寿命,哈哈。”

云裳听了这话,不仅不喜,反而面带忧色,犹豫一下问道:“师叔可是用了蚀根噬魂之术?”

蚀根噬魂乃是蛮墟禁术,可以增长寿元,却是以腐蚀灵根,吞噬神魂作为代价,虽说可以大幅度增加寿元,但修士每多活一天,却是要多受一天蚀根噬魂之痛苦。对于许多人来说,经受此种煎熬,简直生不如死。

老者淡淡一笑,没有答她,而是转了话题道:“听说咱们花狸峰此次在野狼镇大出风头,一下子招募了几千名弟子。此等山门庆典本应由我这贪狼主事负责,却要云裳亲自操持,真是惭愧地紧啊。”

按照蛮荒宗门的规矩,修士之间的辈分首先看修为境界,其次看入门先后。像云裳这等金丹修士,即便入门晚于旁人,一旦金丹大成,就自然长了一个辈分,原先那些师兄弟便要以晚辈自居。

花狸峰七部主事,修为全是筑基期,按照规矩,都应该算作云裳的晚辈。唯有这位贪狼主事令狐若虚是个例外。此老筑基成功进入内门时铁翎真人假丹尚未结成,论辈份也曾做过铁翎真人的小师弟。

令狐若虚筑基时只是二十出头,也算的上少年天才,可惜的是在一次宗门试炼中伤了根本,修为止步初期,丹途无望之下,令狐若虚便将精力转移到了宗门事物方面。不但辅佐铁翎真人在万兽谷掌门之位的争夺中拨得头筹,更在后来通过种种手段令万兽谷从元婴太上出走东周的阴影中走了出来。使万兽谷虽无元婴太上坐镇山门却依旧能够立足与七大宗门之列。

令狐若虚年近三百岁,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已经算得上高寿,但精力毕竟不济,便在几年前辞去铁翎峰廉贞主事之职,后被铁翎真人以帮助云裳筹建道场的名义,送到花狸峰。一来是借助此老的经验谋略,帮助云裳筹划未来,二来也有护佑此老使其远离权力斗争之漩涡的意思。

令狐长老来至花狸峰,虽然明面上只担了一个贪狼主事的名头,实际上花狸道场兴建的许多事宜,都是出自此老之建议。

半年前,此老向云裳告假闭关延命,没想到用的却是蚀根噬魂的手段,难怪他走路都显得步履蹒跚,所受之痛苦可见一斑。想到此老这么做,无非是对自己初掌山门,放心不下,希望能够多助她些时日。云裳的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忙走过来与莺儿一左一右将令狐若虚搀扶到暖云阁中坐下。

令狐若虚目光扫过暖云阁中的陈设摆件,指着阁中上空为了照明所点燃的一十三团小炎焰,叹了口气道:“听说郡城那边许多豪富凡人,家中厅堂都已经用明珠照明,云裳何苦这般为难自己?”

云裳笑道:“一粒明珠便是一枚中级灵石,放在那里照个亮而已,又没有别的用途。不如让莺儿她们用小炎焰术,还可以考较她们的修为进展。我前儿刚定了规矩,谁放的小炎焰先熄了,便要受罚。”

令狐若虚莞尔道:“云裳对弟子们的修为倒是看得紧,不知是如何罚法?”

云裳瞥了一眼在门口徘徊,却不肯进屋的阿蛮道:“谁的小炎焰术若是垫底,便罚她去照看阿蛮一天。”

令狐若虚哈哈大笑道:“此法甚妙!甚妙啊!”

阿蛮在门口啾了一声,以示抗议,不过她从小就对这令狐长老颇为忌惮,多暂见到都是躲的远远的,从不与他近亲。

令狐若虚聊过几句闲话,便转入正题,问起云裳此次招募的种种细节。云裳只隐去了殷勤玄武血脉之事,将她所了解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

令狐若虚安静地听着,直听到花狸峰弟子乘飞舟巡游之处,才半开玩笑道:“这个殷勤与聚香斋的关系不错。”

云裳哼了一声道:“也不见得,依我看,这就是个坑蒙拐骗的家伙,不定怎么花言巧语骗了人家飞舟出来,结果出城便被人家撵下来了,想想都觉得气,我这花狸峰的脸面全被他丢尽了!”

令狐若虚嘿嘿道:“能从聚香斋手里骗来东西,那就是本事。莫说咱们万兽谷,就是郡城武氏与那聚香斋打交道,又有哪次能够占到便宜?”

云裳笑笑,又将之前花狸峰下燕自然与殷勤冲突之事讲了一遍。

令狐若虚淡淡地给了殷勤四个字的评价道:“人小鬼大。”

云裳冷哼道:“他这苦肉计是唱给我听的,以为在众人面前吃足了苦头,便可免去我追责他不经请示,便擅自做主之事。”

令狐若虚点点头,又道:“自然呢?你可知他存了怎样的心思?”

云裳沉吟道:“自然不是那么跋扈的性子,他故意为难殷勤怕是存了杀鸡儆猴之心。殷勤此次夸下天大的海口,从野狼镇带来八百弟子。若是这些弟子发现花狸峰的窘迫真相,闹将起来,也是不好收拾。提前将殷勤拉出来,让他一人吃些苦头,总好过将来迫不得已,处理掉一批人。”

“可若是殷勤有办法,将那些少年拢住,不闹事呢?”

云裳被问得愣住,旋即苦笑道:“他若真有那手段,也不会如此辛苦地用苦肉计吧?”

“不好说啊。”令狐若虚摇摇头道,“不过眼下说什么都已晚了,殷勤被当众羞辱,在一众新收弟子心中的地位岌岌可危。更让我担心的是,这些小家伙会因此对花狸峰乃至云裳产生出尔反尔的误会,而丧失信任啊。”

见云裳沉默不语,令狐若虚继续道:“当时若换作是我,对于殷勤不但不应打压,反而要高高捧起,将种种褒奖全都加在他的身上,这样才是安抚那些少年的上上之举。”

云裳沉思片刻道:“看来自然对于此事的手段,还是太过莽撞和草率了。”

令狐若虚轻笑道:“自然是你我从小看他长大的,以你对他的了解,他可是那种鲁莽草率之人吗?”

第153章 虫儿

暖云阁中一阵沉默,良久,云裳叹气道:“真传弟子四个字害人不浅。也罢,我就许了自然这个真传弟子的名分。”

“那个殷勤呢?你打算如何对他?”令狐若虚漫不经心地问。

“他?!”云裳俏脸一板道,“他这苦肉计唱的那么辛苦,我不让他过足了戏瘾,岂不是对不起他?”

云裳咬牙切齿地说完这话,却见令狐若虚目光炯炯地看过来,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不禁有些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哦,没什么,是我刚刚想到被遣走的那个三个殷家小子,一时走神儿了。”令狐若虚回过神儿来,淡然笑道。他的心中却在奇怪,为何云裳这丫头提及殷勤时的态度表情,竟然与冲阿蛮发火时一般的娇嗔模样?

云裳不知她的情绪落入师叔眼中,引发人家的浮想联翩,却也对殷家小子们的离开颇为失望。花狸峰这一次招募到的内门弟子人数虽多,绝大部分却都是凑数来的。真正有中上品灵根的除去殷家兄弟以及逸青云,总共加起来也就是一掌之数。殷家兄弟这一走,便几乎是去了一半,云裳心中也觉得颇为惋惜。

云裳的脸色微变道:“刚才光顾着收拾阿蛮,竟将殷家兄弟的事情忘在脑后。”

令狐若虚淡然道:“那殷勤若是连殷家兄弟也保不住,也不值得我们在他身上投入过多关注。”

云裳强大的神识瞬间扫过正在半山腰的弟子队伍,便已发现几个被她重点关注的对象中少了一个。那个蛮荒女子竟然偷偷溜了!莫非是被殷勤遣去保护殷家兄弟了?云裳稍微放心之余,心中升起一丝遗憾,她忽然觉得师叔所说殷勤有能力掌控这些新收弟子的话,颇有可能。

不过下一刻,她的脸上便闪过一丝怒意,她发现耿六一竟然也脱离了队伍。

令狐若虚针对燕自然的诛心之语,在她心中再度响起。燕自然暗中招募弟子杂役之事,令狐若虚曾与云裳提过,耿六一的名字就在其中。云裳以为,左右都是为山门做事,也就并未过问。

燕自然这是公器私用!云裳的脸上神情变换,最后还是颓然坐下,感概道:“没有结丹的时候,天天想着金丹,等到结了金丹,却又怀念以前一心修行的日子。”

令狐若虚仿佛看透她的心思,笑着岔开话题:“云裳这话不知要让多少丹途无望之修士,心生怨念啊!我初入宗门的时候,曾经有幸听过怒蛟上人的一次开坛讲法。

当时有个筑基后期的师兄,问了一个题目颇大的问题,他请怒蛟上人讲一讲,结出金丹之后该如何起修,才能修得元婴?

当时大家都笑他好高骛远,金丹尚未修得,就去想元婴境的事情。可怒蛟真人不但没有笑他,反而很认真地答了他的问题。

怒蛟上人所说的话,我至今记得,他老人家说,金丹之后境界之提高不是修的,而是熬的!”

令狐若虚回忆起当年之事,悠然神往道:“我那时年轻气盛,觉得上人是在故弄玄虚,高推圣境。直到铁翎师兄进阶金丹之后,与我讲起他修行所悟,我才从他身上,读懂上人当年所说之真意。

我人族修士,从修命下手,一味加强灵根的做法,到了金丹之后就会进境越来越慢,乃至止步不前,必须配合性宗之磨练,才能有所突破。

可我荒原修士,哪个不是开脉之后便埋头苦修,一味对着灵根下手?进境虽快,却往往因为忽略心境修养,轻者修成个性情古怪的疯癫狂徒,重者则走火入魔,身消道陨。凡人不明就里,只道这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乃是仙家风度,游戏人间。殊不知,此乃我荒原修士重命轻性之大弊端。

也正因如此,七大宗门才会通过种种手段,让金丹修士或者执掌山门,或者镇守城池,为的就是通过种种琐碎杂事,磨练修士的心性。

旁人都说铁翎师兄做了掌教之后,俗事太多耽误了他修行。却往往忽略了,万兽谷诸祖之中,却以掌教师兄的进境最快。反而打坐跑脉,最下功夫的巨猿师兄,修为却迟迟不能突破金丹六层,无法晋级后期。”

这番道理,云裳在晋级金丹之时,就曾听铁翎真人讲过,经过这段时间操持道场之事,对这个“熬”字的体会,更加深刻了许多。

感慨间,莺儿进来禀报,八百弟子已经在花狸厅外等候。

云裳收拾起心情,起身对令狐若虚笑道:“正好师叔在这儿,您老看人的眼光最准,帮我选几个可勘造就的弟子。”

令狐若虚摆手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便是元婴大能,也不敢说能够看破人心。我这老眼昏花的,就不去凑那热闹了。我刚刚听你所说,倒是对被自然赶走的殷家几个小子有些兴趣。左右我要去趟郡城,顺便看看能不能与这几个小娃娃结缘了。”

“师叔不会是打算把那几个小子调教成虫儿吧?”云裳眼中显出惊奇之色。

令狐若虚早年在铁翎峰辅佐铁翎真人的时候,执掌贪狼与廉贞两部。其中贪狼一部中,有一专门负责处理山门中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烂事的组织,起名虫巢,其中成员全由令狐若虚亲手调教,以各种虫子为代号。铁翎真人能够从掌教大位的争夺中胜出,虫巢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后来铁翎真人成为掌教,因为虫巢的名声不好,才裁撤了这个组织。虫巢虽然没了,万兽谷各峰却也都仿效此法,各自暗中训练类似的人手。

包括燕自然也打着为山门办事的旗号,暗中拉拢些杂役弟子,做些类似的事情。云裳虽然知情,却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地没有干预。她与令狐若虚提过几次,想请他出面为花狸峰打造虫巢,都被令狐若虚以精力不济拒绝了。

令狐若虚不置可否地笑笑,对云裳道:“虫儿就是个虫,能够破茧化蝶已然是它的造化,它永远也化作不了龙。云裳将来是要擒龙的,不要在虫儿的身上花太多的心思。”

云裳若有所悟,迈步欲往花狸厅去时,还是忍不住传音道:“师叔对于自然的看法是否太过苛求了?”

令狐若虚传音回道:“我闭关前,郡城有只老虫子捎来个信儿,说是自然与武家那位采娘郡主的关系颇为密切。”

云裳听得一愣,眼中浮起复杂的神色。

第154章 醋意

燕自然见吴主事主动问起殷勤,心头便是一跳,以为是云裳授意之下,才有此问。

好在吴主事确认了殷勤身份之后,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是说,马上就要觐见老祖,那么隆重的场合,把个人捆成个粽子模样也不像话,不如暂且给殷勤松了绳索,如何发落他还是要听老祖的。

燕自然盯着吴主事的眼睛,从他说这番话的神态里没有发觉丝毫异样的情绪,心中稍微安生一些。他相信此间发生的事情,绝逃不过云裳的感应,他也相信以老祖的智慧以及对他的了解,应该能够体会到他杀鸡儆猴的震慑之意。

而且从此举的后果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他刚才故意找借口收走了一些人的法袍,也没见一个敢跳出来炸刺儿的。

燕自然自我安慰着,让狗丫儿过去松绑。狗丫儿对殷勤掌掴她的事一直存有芥蒂,此刻见殷勤半张脸被踢的皮开肉绽,心中竟然没有一丝痛快的感觉,她俯下身扯开殷勤身上的兽筋索,同时暗运灵力冲开殷勤被锁住的气脉。

此刻禄存部耿主事携了几十个弟子杂役,运了大批衣服法袍过来,其中大部分都是从现有那些弟子那里暂时借来的旧衣衫。

狗丫儿给殷勤领来一件宽大的法袍,一边帮浑身软绵绵没有一丝气力的殷勤穿上,心中却暗自嘀咕,她刚刚替殷勤冲开气脉之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所谓的禁制已经脆弱得如同虚设,一冲即破,狗丫儿估计即便自己不出手,殷勤也能在片刻间自行解开。难道这货躺在地上,一直是在装蒜?狗丫儿狐疑地看着殷勤的半边伤脸,又觉得不太可能。

经过这一番换衣忙乱,又耽搁了半柱香的时间,燕自然与蓝雀率领众人沿着山路盘旋曲折地前行,好在花狸厅在群山环抱的山谷之中,道路并不难行。进入花狸峰的府院,弟子们都是难掩兴奋地东瞧西瞅,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殷勤被葛神通与狗丫儿一左一右夹在中间,不但步履踉跄,精神也十分萎靡,一路之上只是默默观察周遭的环境,不发一言。葛神通试图与狗丫儿搭话,遭了狗丫儿几个白眼,自觉无趣,便骂骂咧咧地推了殷勤一把,不想殷勤竟然一头栽倒于地挣扎不起。

吴主事见状赶紧过来,急道:“马上就要觐见老祖,你们再搞出事情,老祖责怪下来谁担得起?”

吴主事话音未落,殷勤便翻了个白眼昏厥过去。

葛神通见众人都皱着眉头盯着他,似乎在怀疑他对殷勤做了什么手脚,不禁气道:“我只推他一下,他、他这是装的。“

狗丫儿伏下身子,探了探殷勤的气息,面色变得难看。蓝雀见状也过来帮忙,两人分别搀了殷勤的臂膀,将他架起来。

“殷勤这是怎么了?”蓝雀担心地问狗丫儿。

狗丫儿摇摇头,神色担忧道:“他的血脉气息好弱,让人几乎感应不到。”

蓝雀听了心中也是一慌,灵气与神识同时探出,果然从殷勤身上只能感应出炼气一层脆弱的灵根,以及非常细微若有若无的一丝血脉气息。殷勤本是蛮人,血脉之力已经进入一级后期,突然间血脉之力变得如此虚弱,肯定是燕自然或者葛神通在他身上做了手脚。

“赶紧扶他去见老祖!”蓝雀脸色阴沉地道,燕自然今晚的反常举动,让他的形象在蓝雀心中大打折扣。

葛神通在一边看着,心中酸水喷涌。蓝雀与灵鹊那可是花狸峰上被一众男修所追捧的两位仙子,那小蛮子装个死便左拥右抱地得了便宜。想想他刚才碰下狗丫儿的手指头还高兴半天,葛神通真恨不得也翻个白眼儿,扑倒在地。

醋意大发之下,葛神通差点冲上去将殷勤抢下来,最后还是按捺住冲动,踢了边上一个身材高壮的新收弟子一脚道:“你在这看热闹呢?去把殷勤背上!”

高壮弟子敢怒不敢言,心中对殷勤的遭遇却颇有兔死狗烹的感概,忙快步上去,主动背起殷勤。

殷勤口含暗石,暗自腹诽:还从来没享受过被筑基仙子背着走的滋味,便被这热心的吃瓜群众搅了好事!

一众少年进入花狸峰府院,连着过了三进的楼阁院落,来至外院中央的花狸厅前。花狸厅是按照正常满编的山门设计,厅前的庭院场地可容纳三五千人也显得拥挤。花狸厅作为花狸峰的门面,倒是花了大笔灵石来造,整个厅堂以一万八千块青冈白玉搭成基座,共计三十六级台阶,传说中化神修士需要穿过三十六层天,才可飞升天外。

此刻虽然夜色已深,但整个花狸厅的上空,浮起三百六十朵炎焰之花,将楼阁广场照映得如同白昼一般。

此等阵势,莫说那些新收少年从未见过,便是花狸峰的一众老修也有不少人觉得颇为新鲜。三百六十多炎焰之花,唯有宗门大典才会同时燃起,没想到老祖对于这些新人竟然如此重视。

燕自然与林主事等人在庭前整队,又乱了一阵方才将这八百少年排列整齐。殷勤总算及时清醒过来,依旧由狗丫儿搀扶着站在队伍的头前。

燕自然感应出老祖尚未驾临,便拿出正牌大师兄的架势,站在头前训话。内容基本围绕山门各种规矩,听得一众少年昏昏欲睡。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只觉得一股淡淡的威压从花狸厅里满溢出来,燕自然沉声喊着,恭迎师尊的口号,带头跪拜下去。

此时的叩拜并非真正的拜师礼,按照规矩,众人只是伏跪在地,静待老祖威压收敛即可起身。之后贪狼部专职宗门礼法的执事会传唤众人入厅,那时才是呈拜师帖,对着老祖行三跪九叩之大拜师礼。

让燕自然等老修弟子感到奇怪的是,大家在地上趴了半天,身上的那股威压之感不但没有褪去,反而渐渐加重了些。

大家正搞不清楚状况,花狸厅内忽然传出莺儿清脆的声音:“老祖临座,弟子平身,宣真传弟子入厅。”

众人从地上趴起来,面面相觑:花狸峰除了殷大真传,似乎还没有其他的真传弟子?

第155章 真传之位

就在燕自然等人脸色大变之际,莺儿又道:“老祖法喻,花狸弟子,内门外门,凡能在半个时辰之内,进入花狸厅者,即以真传弟子之位许之。”

此言一出,包括蓝雀,狗丫儿在内的一众内门修士,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真传弟子乃是宗门精锐中的精锐。说白了,所有真传弟子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冲击金丹,所谓的真传弟子,其实就是老祖所选定的接班人。

大家都知道,成为真传是要经过考验的,却谁也没有想到,云裳会在今天以这种方式,列出了题目。

从现场突然增强的金丹威压来看,云裳是要以她金丹期强大的威压来阻挡弟子登堂入室。至少从题目本身来看,是比较公平的,老祖威压如同滔滔的海水,一浪紧似一浪,不会因为某个弟子与她亲近一些而稍有不同。

而且这个题目看似只有以力抗衡,其实细想之下,却未尝没有空子可钻。老祖只说,半个时辰之内,进入花狸厅即可,并未限定以何种方式进入,法器符箓都未在禁止之列。一时间,除恶了燕自然、蓝雀这等修为高出众人的精英修士,那些修为一般,心眼儿活络,手中又有些家底的修士也都面有喜色。

此时此刻,燕自然不但心中大石落地,更有一股难掩之喜意溢于脸上。看来,那个让他担心半日的殷大真传,在老祖那里就是个笑话。

燕自然是见识过金丹威压之恐怖的,在他看来,一个炼气一层的家伙,莫说顶着威压登堂入室,能摸到那白玉石阶都算是奇迹了。至于那小子的蛮人血脉,也不过是个一级后期而已,燕自然见过太多的二级,甚至三级妖兽,在金丹威压之下,屁滚尿流连站都站不起来的衰样子。

燕自然瞄了一眼站在边上一脸茫然的殷勤,心中冷笑。他知道这小子是在装蒜,狗屁的血脉气息全无,不定是用了哪种邪法,将其暂时隐去而已。这等小计量,只能骗骗狗丫儿、蓝雀这些头发长见识短的女流之辈,占些小便宜,遇到这等全凭实力的考较,所有的小聪明,小把戏全是白费。

随着莺儿宣布计息开始的瞬间,一股强横的威压便潮水般地从花狸厅上横推过来。那些新收的弟子,距离白玉石阶尚有十几丈的距离,也在一瞬间便被这股威压冲得七零八落,纷纷后退。有些根基太差的,竟然身不由己地连着退到二十丈远的距离方才稳住身形。

与这种无形巨力相伴而来的,则是一种莫名强大的对于内心深处的压迫感觉。那是一种参杂了恐惧、威吓、惊慌等等负面情绪的感受,语言无法形容,只有身临其境的修士们才能体会其真实的感触。而且对于他们而言,这种心灵层次上的威压才是最难捱的。

空气中开始传来尿骚与屎臭的气味,老祖威压能让弱小者屎尿横流,并非虚言,有些胆气与资质都不入流的修士,已经臊成了大红脸,捂着裤裆往远处有树木遮挡的地方跑去。

好在此时没有人回去注意这些,大家所有的体力、灵力乃至神识之力,全都用在了对抗威压之上。虽然只有进入花狸厅才能成为真传弟子,而那三十六级台阶对于绝大多数的修士来说,堪比登天,但是每一个修士都在拼尽全力地想离花狸峰更近一些。

这些少年早就听过无数遍的教诲就是,长生之路就如万马千军争过一座独木桥,能够抢先一步,便多了一分留在桥上的机缘。

“大、大师兄,俺、俺坚持不住了。”燕自然正要举步前行,耳边却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扭头一看,脸色便是一沉。

喊大师兄的正是扶着殷勤的那个胖大新修,他所喊的大师兄却是殷勤。

再看殷勤那货,挂在人家肩膀上,竟然还恬不知耻地给人鼓劲:“再往前走两步,你的仙途将会与众不同。”

“俺真的,真的不行了。”胖大少年迈出一步之后,脸色苍白地道。

“看见前面那仙子了吗,你多走几步便能引起她的注意!”

这话比仙途大道管用的多,胖大修士竟然突然发力,带着殷勤走到了距离白玉石基一丈远的距离。炼气修士能过走到此处的只有逸青云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只不过胖大修士走到此处便真的力竭,扑通跪倒之后就再也站不起来。殷勤冲他挑起拇指道:“你要永远记住此刻的感觉,没有试过,千万别对自己说不行!”

胖大修士被殷勤一碗鸡汤灌下,精神为之一振,连最难受的心神压迫都似乎轻松了一些。

殷勤身子宛若风中拂柳,一个人摇摇摆摆地向前蹭了几步,对那十岁男童道:“岳麒麟,好样的!”

岳麒麟灵根只是中下品,刚刚吃了辅助的灵药才勉强走到此处,被殷勤鼓励一句,小脸儿通红地喊了声大师兄,竟然又往前行了几步,眼瞅着就能摸到石基了。

“逸青云,别人说你光说不练嘴把式,是时候证明给他们看了!”殷勤一路飘摇,一路鼓劲儿,连逸青云这种娇生惯养的少爷膏子都被他撺掇地摸到了第一级的石阶。

燕自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心道:石阶前面这段距离只是开胃小菜,待到上了石阶,才能体会到一步一重山的滋味!

他正在心中碎碎念,一个小胖子呼哧呼哧地从他身边超了过去,燕自然险些惊掉下巴,这人竟然是那脉都没开的小肥蛮!

“前辈,前辈,庞大尼在作弊!”远处传来眼红少年不甘的叫喊,“他身上带着护身法器!”

“殷勤,我要问你一句话。”庞大尼走到殷勤身边,一把扶助他道,“他们都说我这入室弟子的身份是你瞎扯骗我的。”

“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庄稼了?”殷勤不屑道:“他们还说我这真传弟子的身份是假的呢。等我进去见了老祖,是真是假自见分晓。”

“那好,我扶你上去。”庞大尼扶着殷勤道。

“你有护身法器?”殷勤奇道。

“差不多吧。”

“没开脉如何驱动法器?”

“我身上带的是个阵法,用灵石就行……”

燕自然看着殷勤和庞大尼边聊边走地登上了十几级石阶,险些将一口老血喷在白玉栏杆之上。

三江感言,不忘初心

今天是教师节,祝老师们节日快乐,身体健康,桃李满园。

很荣幸《我的野蛮老祖》今天得到了三江推荐,作者群里的道友问我,有没有写感言?我才知道,上了三江的推荐,按照惯例,作者是可以借此机会说说心里话的。

三江是个推荐不是获奖,但心里面的感激还是要大声说出来的:“感谢我的编辑,北河!”。这话不是惯例,也不是跪舔,而是真心话。说来也许大家不信,我写网文前后已经将近十年,第一篇文字就是发在起点,之后去了别的地方码字,十年来尝试过许多次在起点发文,直到《我的野蛮老祖》才第一次在起点签约成功。

没有北河编辑在三万字时发来的签约邀请,就不会有现在的三十万字,以及未来的许多故事。所以我首先要感谢的是北河编辑的耐心与信任。当然我最要感谢的是一直在追书的你们的热情与鼓励,你们的点击,推荐票,打赏和评论给我鼓励和坚持下去的力量。

我在感言题目上,加了不忘初心四个字,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当初码下第一行字时的心愿。我是个天赋平常的业余写手,我写不好黄金三章,我也不太会装逼打脸,我的节奏不够爽快,我有好多好多缺点。

尽管我知道网文出成绩的诀窍在于,装逼打脸走天涯,节奏爽快啪啪啪,一日十更字飞起,得小白者得天下。

我得不了天下,一天也只能码两更,我的文字只是写给少数派的你们看的。

绝不敷衍,认真码字,这就是我的初心。

不忘初心,就是我对所有读者最真诚的感谢,谢谢你们。

第156章 威压

还有十三级石阶!狗丫儿咬着牙又登上一级台阶,她喉咙里发出粗重的呼吸声,汗水将她的头发打湿贴在脸颊上,一副落汤鸡的模样。

蓝雀在她身后,落后了五六级台阶的样子,她的情况稍微好些,正缓慢匀速地追赶上来。

“灵鹊师妹,我的三叶莲虽然不够火候,但服下之后也颇有助用的!”葛神通比狗丫儿领先了四五级石阶,也到了强弩之末,摸出怀里的三叶莲,在狗丫儿面前献宝。

狗丫儿低着头喘大气,看也不看三叶莲,吃了这药力不足的东西,最多就是多上个两三级的台阶而已。若是能凭借它进入花狸厅,想必葛神通早就自己吞了。

葛神通见狗丫儿不领情,神色尴尬地收回三叶莲,又想看看燕自然到了哪里,目光落处却见殷勤扶着那小蛮肥的肩膀登上了一半的台阶。

再看两人边走边聊的架势,哪有半分受到老祖威压的感觉?这特么是何等宝贝,竟然能让一个连脉都未开的凡人将一众筑基弟子甩在身后?葛神通身为花狸老祖座下排名前十的弟子,能够登上二十几级石基绝非侥幸。他的实力虽然不如燕自然,比起其他内门弟子还是高出许多。

云裳真正的弟子,只有最早跟随她的燕自然,以及到了假丹境以后收的蓝雀,狗丫儿和莺儿三个女弟子。包括葛神通在内的大多数筑基期的内门弟子,主要的来源有两个,其中大部分是她金丹大成以后,借着筹建山门的名义从其他四峰抽调过来的,还有一小部分是各部长老的亲戚子女。

前者属于四大峰内门中的鸡肋弟子,很多都是进入内门多年,却一直没法突破筑基初期,所谓修行一年道在眼前,修行十年道在天边,指的就是这种修油子。至于后者,则有不少是沾了长辈在宗门位高权重的光,服用大量的灵药丹丸硬生生拔高到筑基境界中的,这类修士又称药罐子。

无论是修油子还是药罐子,筑基初期就已经是他们的天花板,很难再有突破了。表现在顶着老祖威压登石阶,基本就是止步十级,无法再进一步。

眼下殷勤与庞大尼已经超过了这二十几名筑基弟子,更可恨的是那蛮荒贱种,谈笑风生哪有半点之前气息奄奄的样子?葛神通心中怒气一起,稍微分神那股磅礴的威压之力边冲破了他以灵力构筑的防线。他噗地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将白玉石栏染红一片。

葛神通脸色瞬间变得铁青颜色,他毫不犹豫地将那株得瑟了半日的三叶莲送入口中,一边大口咀嚼,一边掉头疾走下行,一直走到狗丫儿身边,脸上的铁青之色方才褪去不少。他担心再往下走,药力会大幅减低,干脆盘腿坐下,就地炼化药力。

狗丫儿在原地蓄力,正犹豫着要不要将随身珍藏的那粒蕴灵丹服下,却被葛神通突发状况的惨象下了一跳。

好在她的心思更为专注,心中反反复复念叨着的都是云裳的教诲:“大道直行,切莫顾盼,至道至易,捡择才难。”虽被葛神通搅乱了心神,却也在刹那间强行将稍微散乱的灵力聚拢回来。狗丫儿脸上闪过决然之色,一口将蕴灵丹吞下。

花狸厅内,云裳手握灵石,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表情,心道:或许可以将狗丫儿改回她原来的名字了。

不过下一刻,云裳的脸上便罩了一层薄怒之色:这两人也太不像话,以为我花云裳可欺么?

她的纤纤玉指掐出一个指决,朝空中一弹,口中轻喝一声“破”!

花狸厅外,正在跟殷勤抱怨花狸厅建的太高的庞大尼忽然脸色一垮,停下脚步。

“怎么了?”殷勤纳闷道。

庞大尼苦脸道:“我的阵法被人攻击,受了损坏,再往上走怕要失灵了。”

殷勤皱起眉头,低声道:“肯定是老祖见你用阵法闯关,怕失了她的颜面才在暗中使小动作,破坏咱俩。”

花狸厅里,云裳粉面寒霜,心中暗骂:“这殷勤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难道真以为压低声音在外面说话便可瞒过我吗?”

好在殷勤下面一句问道了点子上:“你还有别的阵法,法宝之类可以帮我们登上石阶的吗?”

庞大尼摇头道:“暂时没有了。”

殷勤对于这小胖子的来历更加好奇,听他这口气,貌似阵法这东西以后还能有?

燕自然背负双手从容不迫地走至二人面前,淡淡地道:“大道修行,若只会投机取巧,到头来终究沦为笑柄。自不量力之人,莫要挡路。”

殷勤扭脸对庞大尼道:“你听过喇喇姑叫唤吗?那是小仓山才有的一种异虫儿,其叫声倒与燕师兄的嗓音有几分相似。”

庞大尼朝殷勤撇撇嘴巴道:“我家乡有种秃毛八哥,也是这般的叫法。”

燕自然冷哼一声,从他们二人身旁超了过去。庞大尼身上零碎太多,让燕自然多少有些忌惮,而且此处距离云裳太近,他也不敢出手暗袭,以免被云裳察觉。反正这两人也就止步于此,不若将他们凉在此处,被大家当作笑话才好。

殷勤看着燕自然轻松超越了气喘如牛的伍落,追上蓝雀时还装模作样地鼓励两句,再往上几步,又安抚了一番坐在地上打坐的葛神通。

让燕自然想不到的是,竟然是修为并不拔尖的狗丫儿走在了最前头,此刻距离花狸厅的大门尚有十级台阶,狗丫儿借助蕴灵丹之药力,又强登了三级石阶,便再也抬不起腿来。

她不久前还在暖云阁的后院中见识过云裳因为受伤无法自控而散溢出的威压,相比此刻所受的压力却是天壤之别。不过真正让她止步不前的,还是心灵与神识上的巨大压迫感,此刻在狗丫儿的眼中,花狸厅四周的景象都发生了奇异的扭曲。扭曲的空间里,仿佛藏着一头来自远古洪荒的凶兽,低沉地咆哮着,好像随时都会从黑暗中窜出来将她撕成碎片。

第157章 拼命

燕自然自从超越了燕雀之后,感觉每上一级台阶,身上所承受的压力便是成倍增长。他毕竟是在荒原中出生入死过的修士,心智之坚,远在狗丫儿之上。

可即便如此,那股洪荒凶兽的压迫感还是让他不得不收敛心神,不敢再做出之前云淡风轻的潇洒姿态。

他顶住一口气息,连着上了三级石阶,追平了狗丫儿。这是他比蓝雀精明之处,蓝雀那种看似稳扎稳打的登级方式,其实并不明智,那种持续不断并且逐步加强的威压,会让人渐渐丧失斗志,以至于最终寸步难行。这也是为何蓝雀看似稳健,却始终无法赶上修为比她尚且不如的狗丫儿的原因。

燕自然采用的是,突击前行,然后就地蓄力,再突击,再蓄力的方式,其实是借鉴了狗丫儿的策略。

到了此刻,狗丫儿已经力竭,不过她只需保持在这个位置上,就可成为一众弟子中,最闪耀的一个存在。这也是许多弟子,明明知道不可能,而强行登攀的原因,即便入不了厅堂,也要拼尽全力在老祖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实力与毅力

燕自然朝狗丫儿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便赶紧收敛心神,手握灵石运功调息一阵,又掏出一粒保护神识的丹丸放入口中。

对于他来说,最难的也是神识上的冲击压迫,只要能保神识不受损失,他有很大希望冲破威压,打开厅门。

燕自然用了几十息的功夫,感觉灵力神识都已准备好了下一次的冲击,便运足了气力,蹬、蹬、瞪地连上了三级。

燕自然汗流如雨,心脏狂跳着仿佛随时能从嗓子眼蹦出来一般,他不得不再次停下蓄力,同时享受着身后,那些注定成为看客的弟子们的惊呼赞叹。

只是今天那些看客们的情绪太过激动了些,距离花狸厅的大门尚有七级石阶,便如此大呼小叫地,实在是有些夸张了。燕自然的情绪受到鼓舞,他缓缓挺起胸膛,将自己最坚强,最挺拔的背影留给观众。

“殷大真传......老子就服你!”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在背后炸响,燕自然肩膀一塌陷些从台阶上滚落下去。

燕自然强行按捺住奔涌的气息,回头看去,只见殷勤竟然脱离了庞大尼的“护持”,正异常艰难地沿着石阶往上爬!

这货的确是在爬石阶,四脚着地那种,看那姿势果然是只乌龟王八种!燕自然虽然不屑,却也是气恼非常,敢情刚刚的尖叫掌声不是因为他即将登顶的背影,而是因为殷勤这奇丑无比的攀爬姿势。

殷勤此刻已经连着爬了五级石阶,到了铁匠伍落所在的位置。此处正好是二十级石阶所在,伍落以筑基初期巅峰的修为,才勉强走到这里。他万万没有想到,殷勤一个炼气一级的家伙,竟然也能爬到与他并驾齐驱的位置上,惊讶之余竟忍不住大声喝彩!

殷勤此刻的状态有点可怕,他浑身的衣衫都已湿透,脸上被葛神通踢破伤口崩裂开来,大滴大滴的鲜血顺着脸颊滴落于地。

伍落能够听到殷勤大口大口的呼吸,以及喉咙里发出的紧促而又嘶哑的声音。

仿佛是被一座山压着,殷勤撑在地上的手臂在微微颤抖,每挪动一下都让人担心,他的骨骼会因为受不了这压力而突然折断。

虽然,伍落在大声叫好,殷勤却连抬头的力气也无,只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声音,便又继续向上爬去。

艹?!老子给他大声喝彩,他竟然跟我说了声艹!伍落愣了一愣,旋即用了更大的声音吼道:“艹!殷大真传,老子真他娘的服气你!”

伍落大声喝彩的时刻,正是蓝雀再也坚持不住,双膝一软跪坐于地的刹那。不甘、自责以及深深失望的情绪,与头顶那股无边无尽的威压汇合成汹涌的潮水,只一个浪头,便将她打翻在地,再也爬不起来。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拼尽了力气,却还是被狗丫儿甩在了身后,要知道在她心中,总是对小门小户出身的狗丫儿看低一眼的。

蓝雀眼中含着泪水,回过头,却正对上了殷勤那双睁瞪得有些狰狞的眼睛。蓝雀心中猛地一抽,殷勤的模样就像她曾经在荒原上追捕过的,最凶悍,最顽强的妖兽,他的半边脸已经血污一片,口鼻处随着气息的进入而咳出滴滴血迹。

让蓝雀想不到的是,殷勤竟然冲她咧下嘴,他的笑容因为浸着血红的牙齿,而显得有些恐怖,但不知为何,蓝雀忽然觉得那团压抑着她的心神的阴云竟然被这笑容驱散了不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蓝雀竟然挣扎着站了起来,她咬着嘴唇说了声谢谢,虽然还是没有力气再进一步,但至少做为花狸峰女修中的大师姐,她不用软弱地跪在地上。

这小王八蛋怕是疯了!燕自然看着殷勤爬过蓝雀时,忽然喷出一大团鲜血,紧接着除了口鼻之处,连耳朵与眼睛里都开始往外渗出血迹。这可是血脉即将崩塌的先兆!燕自然曾经猎杀过某些强横不屈的妖兽,这些家伙只要还能喘气,便不会停止撕咬,哪怕只是嘴巴一张一合地咀嚼空气。

这些妖兽在濒临死亡之际,就会发生类似的孔窍流血的状况,这种情形继续下去的话,有些妖兽周身上下的血脉会突然爆裂。这也是荒原猎人,最不愿遇到的情形,因为妖兽一旦血脉崩塌,便意味着它的兽皮血肉会在瞬间失去所蕴涵的血气精华而变得一文不值。

花狸厅内,云裳的神情也凝重无比,她的手中已经换了一块新的灵石,脸颊也因为连续不断地施加威压而染上了一抹红霞。大面积地施加威压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精准掌控落在每个弟子身上的压力,既要让他们举步维艰,又要预防着某个弟子突然拼命而被威压反噬之力伤及根本。

当然这种掌控并不意味着她可以区别对待,将不同的威压施予不同的弟子身上,云裳可以做的只是在某个弟子即将被反噬的时候,收敛所施放的威压。只有在万不得已之下,她才会如此做,因为一旦收敛威压,在场的所有弟子都会感到这种变化。

对于云裳来说,眼下最难掌控的就是那个在地上拼了命地往上爬的家伙!她不得不将大部分的精力投在殷勤身上,而且通过神识提醒蜷在身边的阿蛮,随时做好准备。

第158章 机会

殷勤的眼睛被鲜血所染,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红色。他在进行魂穿以来最大的一场豪赌,赌注是他的命,赌的是花狸峰的一席之地。不!一席之地不值得以命相搏,他赌的是在花狸峰的一片天地。

对于在花狸峰下遭遇燕自然这样的人物,殷勤心里早有准备,作为一个一没背景,二没天赋的“空降”弟子,来到花狸峰就好比鸡群里进来一只鹅,就得做好被啄的准备。今天没有燕自然,明天也会有李自然,张自然跳出来整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苦肉计会在老祖心中起到多大的作用,殷勤只希望老祖能够因为燕自然的跋扈而从轻发落了他。他并没有天真地以为,自己受的这些委屈,会对燕自然在老祖心中的地位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人家是才是老祖从小带大的娃。而且,在这蛮荒之上,身为弱小者生来不就是为强者欺负的么?

殷勤原本的期望,真的只是在花狸峰上谋求个一席之地。他预设的自保屏障有两道,一是通过招募弟子赚到的大量灵石,希望老祖能够看在灵石的份儿上,容他这一席之地,这是他所打的感情牌;再有一张牌,就比较有力了,八百多修士都被他忽悠到山上来了,外面还飘着几千记名弟子,后面如何安顿这些弟子,想必还是要从他这儿讨主意。殷勤的底气在于,只要这些新招募的弟子在,就有他殷勤说话的空间。

至于他原先所期望的真传之位,从燕自然以及蓝雀等人的反应来看,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的。

不过,当他听到云裳所出题目,心中马上掀起来滔天的波澜。这他娘的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不知道老祖的威压会有多么可怕,但他知道花狸峰诸多弟子中修为最高的燕自然不过是筑基中期的巅峰水平。纯以灵根以及身体强度来说,也就是相当于三级妖兽的水平。

当初他血脉尚未晋级的时候就曾从四级妖兽赤睛猪的獠牙之下逃得性命,现在他的血脉之强已经比过去强了两倍有余,殷勤自忖凭借结实耐操的老龟血脉,其抵御老祖威压的能力绝对不比燕自然差。更何况除了老龟血脉,现在体内又有幽焰小蛇,以及隐于血脉深处的不灭灵根,殷勤觉得,在单纯的防御力上,他完全有与燕自然一较短长的能力。

当然,前提是他们两个同时面对的是来自老祖的威压。若是换成两人面对面硬钢,莫说燕自然,就连狗丫儿都能用飞剑把他穿成筛子。

唯一让殷勤觉得难堪的是,一旦调动起老龟之力,就他娘自然而然地变成了在地上爬的姿势。就好象当初他与李家兄弟在丛林中的遭遇战一般,他一旦激发了血脉之力,就只能施展乌龟王八拳。

殷勤自我安慰着,好在这是登攀石阶,而不是与人对战,在地上爬或许更能显示出自己的强韧与顽强呢!

不过,当他真的脱离的庞大尼的阵法掩护,踏上这白玉石阶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算漏了一条。

他当初能够被赤睛猪撞飞而不死,固然是由于他的老龟血脉防御极强,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与赤睛猪之间的碰撞,只有短短的一瞬。

而眼下的局面却是,他要持续不断的抵抗来自老祖的威压,这就好比被一头成年体的赤睛猪一屁股坐在屁股底下蹂躏,根本没有片刻喘息的功夫。

殷勤越往上爬,就越觉得失算的后果很严重,爬过伍落身边的时候,恨得他忍不住骂娘。等爬到蓝雀身边的时候,他连骂娘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原本想着冲蓝雀笑笑打个招呼,顺势坐在她身边,聊聊人生谈谈理想啥的。没想到蓝雀竟然站起来了,殷勤堂堂七尺男儿,总不能趴在一个女人脚下吧?无奈之下,他只有喷着血,继续往上爬。

好在老龟的血脉量大血足,加之有了幽焰小蛇的催动,运转的比以前快上许多,喷过一口老血之后,隐藏于血脉之中的绿色灵根也开始发挥作用帮助修复受损的血脉,以及加速精血之生成。他虽形象恐怖,与血脉崩塌的状态颇为相似,实际上却还没有到达如此严重的程度。

葛神通倒是坐在地上打坐,但殷勤不会与他凑在一起。依着他的性子,恨不得阴他一下让他岔了气脉才好,奈何自身难保,根本腾不出力来,他只有继续往上爬。

好容易蹭到狗丫儿身旁,殷勤已经被压制得几乎五体投地了。他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像条离水半日的鱼,贴在地上吃土。

燕自然眼中闪过一丝嘲笑的神色,一只乌龟王八种仗着天生的龟壳够厚,也想浑水摸鱼?殊不知威压最可怕的地方,在于那种来自神魂深处的威吓之力。

燕自然不知道的是,那种让他以及蓝雀等人最感头痛的神魂压迫,对于殷勤来说并不如何难对付。不是因为他神魂强壮,而是他体内的血脉来自上古圣兽。传说中圣兽一出生便已结丹,血脉之强横,相当于人族的金丹修士。如此强横的血脉,岂会像一般荒原妖兽那般在强者威压之下心惊胆寒?殷勤身具玄武血脉,也只有元婴大能的神魂压迫才能对其形成威胁。

殷勤的血脉毕竟只是一级后期,与筑基修士差了一个档次,他能爬到狗丫儿所占之处,在所有人的眼中都已经是个奇迹了。

殷勤觉得自己像一张被压在地上的照片,最后的七级台阶对于他已经是咫尺天涯。

燕自然冷笑一声道:“自不量力!”然后运足气力,竟然一口气上了四级石阶。这一次,全场弟子真正地为他叫好。在大家看来,只要再冲一次,燕自然就可触摸到花狸厅的大门了。

殷勤苦笑,感觉已经被人家逼下了所有的赌本,没法加注了。就在他准备认命之际,狗丫儿忽然蹲下来。她从怀中摸出个玉瓶,倒出一把赤龙丹全都塞在殷勤口中道:“我原想在路上找个机会,用飞剑刺你十个八个窟窿,这瓶丹药是用来给你吊命的。”

赤龙丹一下肚,药力便瞬间在血脉中行开。殷勤看了狗丫儿一眼,不知道是该说声谢谢还是骂娘,更不知道这赤龙丹到底是吊命的还是要命的。若是没有这把赤龙丹,殷勤就可以死心趴在这里,可当他的心脏因为赤龙丹而再次有力地搏动起来,那股被压抑下去的赌徒心态,便又死灰复燃。

第159章 对视

燕自然听着背后潮水般的鼓掌与喝彩之声,不但没有任何激动的情绪,反而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恐惧。无奈的是,他虽一口气连上了四级石阶,无论是灵力与神识都已成了强弩之末,再没有余力向上登攀了。

他虽对老祖威压之强事先便有了心理上的准备,但万万没有想到,云裳此次所施展的威压会如此强横。以他对师尊的了解,这一次的考较云裳不但用尽了全力,甚至有可能动用了某种秘法,强行提升其威压的等级。

难道老祖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暗示我,要我知难而退,不要妄想真传之位?燕自然越想越觉得这个推测很有可能,此时此刻,云裳只需稍微收敛压力,他便可以再上三级,名正言顺地成为花狸峰的第一真传。

师尊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对我之前的表现不满吗?燕自然因为神识受迫而原本就变得脆弱的心境里,升起了一丝恐惧。他无法想象,失去了师尊的呵护与支持,会是怎样一种日子?

不会的?!这些都是神识威压带给我情绪上的负面影响!燕自然身为剑修,心志坚强,远非寻常修士能比。心境稍微动摇,便马上做出了调整,他开始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我燕自然无论如何,也是攀到了最高处的弟子,老祖即便对我处置新收弟子有何不满,也不过是对我稍加惩戒。这第一真传之位,除了我,还有谁能有资格?

他咬咬牙,掏出一颗珍藏的壮魂丹服了下去。这颗丹丸对于滋补强壮神魂有莫大好处,原本是他准备冲击筑基后期时服用的。为了这个真传之位,燕自然没有别的选择。

壮魂丹的药力果然不凡,服下片刻的功夫,燕自然便觉得那股针对神魂的压迫减轻了许多。他张开嘴,吐出一柄绣花针大小的小剑,然后伸手一招,那柄小剑便迎风暴涨,瞬间涨成四尺七寸的开山巨剑。燕自然以剑拄地,心中的胆气更是暴涨了几分。

身边传来粗重的呼吸声,燕自然低下头,惊讶地发现一个浑身被血汗浸透了的家伙,正嘶哑地呼哧着攀到了与他同级的石阶之上。殷勤的样子让燕自然心惊肉跳,这已经不是血脉崩塌那种孔窍流血的情形了,这货身上的每一个毛孔竟然都有血丝渗出。

作死!燕自然脑补出一个人形血球,突然爆成肉渣碎沫的场面,脸上浮起狰狞的笑意。他长吸了一口气,昂然迈步,又登上了一级石阶。

“喀嚓”细微而又清脆的声音在燕自然的识海深处响起,他的脸色瞬间苍白,猛地收住了脚步。云裳曾经多次提醒过他,对于他这种剑修来说,这种识海深处的声音八成意味着他的剑胎已经出现了问题,若是不能及时调整,他蕴养多年的剑胎便有断裂乃至崩碎的可能。对于剑修来说,剑胎崩碎意味着仙途也就到了尽头。

许多人误以为,燕自然手中那柄可以随意缩小涨大的开山巨剑,便是剑修的剑胎。其实真正的剑胎却是存于识海深处的一道无形剑意。此剑意与修士蕴养于体内的法剑,感应相连,剑修远超同阶的杀伤力,靠的不是法剑本身的威力,而是剑意注于法剑之后的灵性上的加成。

对于剑修来说,法剑被毁虽然损失巨大,但只要剑胎尚在便可重新祭炼新的法剑,多则三五年便有恢复当初修为之希望。但若剑胎被毁,则一生修为瞬间报废,重新蕴养剑胎更是千难万难。

燕自然面如死灰,心潮翻滚,只差两级石阶便可登堂入室,但剑胎若是因此而损毁,即便当了真传也是惘然。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站在原地,犹豫良久,一咬牙从怀里掏出那个盛放有土龙涎的赤陶盒。

燕自然缓缓就地坐下,将赤陶盒子放置于身前,然后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花狸厅的大门。

赤陶盒是专门用来盛放土龙涎这类宝材的容器,云裳稍微放出神识便以知道其中所藏的那一大团土龙涎。而燕自然摆出的姿态,无疑是在暗示,他若借助土龙涎之力,是有能力冲破极限,推门而入的,不过为了师尊,他燕自然心甘情愿将土龙涎献与师尊,而放弃最后冲关的机会。

云裳的脸上闪过深深的失望,她万万没有想到,燕自然会用这种方式与她讨价还价。这个被她从小带大的修士,骨子里的孤傲,云裳是了解的,眼下他正在向云裳展示他深沉计较的一面。

云裳宁可燕自然将土龙涎一口吞了,然后正大光明地从推开花狸厅的大门,也不想看到他做出这种看似恭敬的举动。这算什么?邀宠还是要挟?

“傻逼!”当燕自然坐下的一刻,殷勤在心底骂了一句,他原本对燕自然这等集宗门之力培养出来的天才高看一眼的,想不到这个天才,竟然如此轻易地放弃了眼前绝佳的机会。殷勤相信,哪怕身边站着的是殷铁山亦或是赵白眼,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赌上一把。

殷勤绝不相信,花狸厅内的云裳老祖会任由她强大的威压,毁掉自己最心爱弟子的道基。花云裳肯定留有后手,不会让弟子在搏命冲关时,发生大的意外!这是殷勤对于眼下局势做出的判断。

问题是,这个判断是基于身为老祖亲传弟子为前提做出的,换到殷勤这个外人身上,他可就没那么大的把握了。他虽然没有听到燕自然识海深处那种断裂的声音,但他周身的毛细血管已经爆裂了大半,对于依靠血脉的蛮人来说,也已经是到了血脉崩爆的临界点。

冲还是不冲?殷勤瞪着眼睛,喘了两口大气,脸上露出赌徒孤注一掷时的疯狂笑容。

“老祖,弟子梭哈了!”他低吼一句,身形猛地前窜,空中暴起团团血云,紧接着便听哐当一声,殷勤鲜血狂喷地一头撞进了花狸厅!

时间仿佛在刹那静止,那些闻讯而来,站在远处鼓噪着的门人弟子,乃至旁观看热闹的杂役仆役,此刻全都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瞠目结舌愣在当场。

他们原以为燕自然坐下是在调理气息,准备最后的冲刺。谁都没料到,那个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大老龟竟然忽然发力,率先冲进了花狸厅。

殷勤的身体在光滑如镜的玉石地面上滑行,在身下留下长长的血印。他使劲扬起脑袋,对上了一双满是惊讶的明眸。

“真他娘的美啊!”殷勤只来得及在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便觉得周身上下的血液瞬间被抽空,他的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第160章 渡血

云裳被冲进来的男人惊到了。

不是因为殷勤浑身的血迹,或者他破损狰狞的半边脸孔,云裳出生入死猎杀过无数妖兽,再血腥的场面也不会让她失态。

她只是没有想到,有人敢用如此放肆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的性子从小冷傲,一众同门师兄弟,虽然暗中倾慕,但真正对上她时,哪个不是战战兢兢,强作镇定地装腔作势?他们生怕因为一丝一毫的疏忽,破坏了自己在仙子心目中的形象。

待到她晋级金丹,成为站在众修之巅的花狸老祖,除了其他几峰的老头子们,普通男修,连抬头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说句不好听的话,云裳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藐视群生的感觉。冷不丁,被个情形粗野的家伙色迷迷地瞪着看,让云裳浑身难受,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没错,那个家伙看过来的眼神,没有半点恭敬之意,根本不像在看老祖,倒像是个登徒子在看漂亮女人!云裳仔细回忆殷勤昏厥前的眼神,越想越觉得其中的情绪不不对劲。那小子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看女人的眼睛倒像是个花丛圣手般的熟练,云裳心中瞬时充满了怒意。

云裳短暂的走神儿,被阿蛮啾啾的叫声唤了回来,眼睛往下一搭,脸色便立时垮了下来:阿蛮,你这个不要脸的小东西,围着人家团团转不说,竟然激动地将大尾巴摇晃得好生花俏!

燕自然虽然坐在厅外,注意力却全在厅内。从他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围着殷勤团团转的阿蛮,他刚刚恢复了少许红润的脸色一下子惨白如纸。作为云裳亲传的大弟子,花狸峰诸多弟子中,没有人比燕自然更加了解阿蛮的习性。

别看阿蛮外表憨萌可爱,骨子里却是个极其冷傲的家伙。她那一身蓬松细软的长毛,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摸一把,实际上除了云裳以及铁翎真人能够碰到她的毛皮。就连负责照顾阿蛮的几位内门女弟子,稍有逾矩也会被她的利爪毫不客气地抓下来!

燕自然从来没有见过阿蛮会如此亲近除了云裳之外的其他人。更让他心中滴血的是,万兽谷历来的规矩都是,老祖座下灵兽,有若老祖亲临。阿蛮到底有没有这个觉悟?她、她怎能对一个晕厥过去的蛮荒贱种,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阿蛮,你在磨蹭什么?赶紧将妖蛟精血渡给他!云裳显然还没有像燕自然那般,意识到其中的大不妥,虽然气愤阿蛮倒贴巴结外人,却还是将一缕神识迅速传了过去。

接下来,让云裳以及周遭所有弟子全都错愕不已的一幕出现了。阿蛮受了云裳的指令,竟然啾了一声,便伸出小舌舔舐起殷勤脸上的伤口来。

云裳惊得檀口微张,半晌才反应过来,顿时一股蛮墟凶兽般的气息将阿蛮死死扣住,云裳在阿蛮的识海里怒吼道:“阿蛮,你个死东西。妖蛟精血隔空可渡,哪个让你去舔脸了?!”

“刚刚被你强行灌下那么多的妖蛟精血,撑死人家,啾!人家嘴巴又小,啾!隔空渡血要费好大气力。不如直接从他伤口渡进去,省力的多,啾!没事,我不嫌他脏!啾啾!”阿蛮得意地传过一缕意念。

“我嫌你脏!”云裳觉得自己要被这小东西气疯了,“以后不许你舔我!”阿蛮有个毛病,就是一旦激动起来,和云裳的沟通就会情不自禁地掺杂啾啾的兽语,可见这货给人家舔脸时是多么的开心惬意!

“不稀罕!啾~”阿蛮犟了一句,然后就惨叫一声被云裳凌空摄住,一把抓过来摁在了地上。

“小蛮尊所至,犹如老祖亲临啊!”花狸厅外,燕自然心中悲鸣,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识海深处“咔嚓”脆响,那缕剑意之上出现了一道深深的裂痕。

云裳几乎在同一时刻察觉出燕自然出了状况,纤手凌空一点,燕自然软软地倒于石阶之上。漫天的威压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狗丫儿、蓝雀等人只觉得身形一轻,她们挣脱束缚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进到厅中,看看殷勤情形到底如何,却是忽略了瘫软在地的燕自然。

云裳心中暗叹,扭脸吩咐莺儿道:“把燕师兄扶下去,他刚刚伤了剑胎,需要好生调理。”

莺儿站在云裳身后,已经被阿蛮的“疯狂”举动惊呆了,被云裳连着唤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她慌忙低头应是,偷偷瞥了一眼云裳,旋即脸染红霞地匆匆去了。

云裳知道阿蛮的举动让这名旁观的弟子产生了某种联想,心中虽气,却也无可奈何,总不能提着莺儿的耳朵告诉她,阿蛮根本就是自行其是,地上的小蛮子与自己一点关系也无吧?想及阿蛮刚刚那没羞没臊的举动,云裳也是脸颊发烫。

不过,当云裳的注意力再度回到殷勤身上时,却发现有些不对头。殷勤本已气弱游丝的呼吸,不知何时竟然粗壮了许多。而且其呼吸的节奏,竟然比受伤之前还要绵长深厚,这哪里像个精血大亏的家伙?

云裳不理阿蛮的挣扎,伸手将她从座边提起,掌心按在阿蛮的头顶,神识运转缓缓探入殷勤的血脉之中。

下一刻,云裳的表情变得怪异。

地上那皮赖家伙的血脉不但没有崩塌,反而借助妖蛟龙精血之力,成功晋级了!

通过阿蛮那一滴精血的联系,云裳能够清楚地感应到,殷勤此刻身体里所发生的巨大变化。一月前,那缕纤细几乎不可察觉的冰寒幽焰,此刻已经腾然而起,化作鳞须狰狞的一条墨绿火蛇,在殷勤原有的干涩燥热的老龟血脉纠缠在一起,相互博弈缠斗着,散发出一股深沉久远的威压之气。

这便是泯灭万载的玄武血脉了,云裳终于肯定了这一点。不愧是圣兽传承,虽然刚刚进阶二级,就已经散出淡淡的威压之感。虽然这种压迫,对于云裳来说几近于无,但许多一级血脉的弱小妖兽,若是对上此刻的殷勤,甚至会四脚酸软,浑身颤抖而丧失逃跑之力。

这是什么?就在云裳准备收手的时候,忽然心头一跳,感应到了殷勤血脉中的那股生机勃勃的绿意。难道是灵根?怎么会隐藏在血脉之中?云裳作为金丹老祖,听过验过的奇特灵根不知多少,像殷勤这种藏于血脉中的灵根却是头回见到。

第161章 期待

这小子竟然身怀六条灵根!云裳眼睛一亮,人人身具五条灵根乃是此界天定之数,除非经过五行之合化,才有可能生出变异灵根。问题是殷勤所开出来的五条灵根皆为阴性,没有阳灵根,从何处合化?

云裳想来想去,觉得既然这条灵根藏于血脉之中,多半就是玄武阴阳两种血脉之力合化而成。就是不知道,此种合化是玄武血脉所特有的加持,抑或是发生在殷勤身上的独有的小概率事件?

“殷大真传......你竟没死?”厅堂门口传来伍落的大嗓门,让沉思中的云裳眉头一蹙,旋即板起面孔道,“大呼小叫,还有没有一点宗门规矩?”

蓝雀,狗丫儿等一种弟子这才如梦方醒,赶紧道声“老祖赎罪”,不敢再看殷勤,纷纷起身去约束那些趁乱跑上来在大门口扒头窥看的新收弟子。

乱了一盏茶的功夫,八百新收弟子,加上花狸峰原有的老弟子,将近一千二百人,全都集合整队,排得整整齐齐地站成三十个纵队,将宽阔的花狸厅占了个满满当当。

花狸厅前厅的会客空间全部撤去,云裳升座大厅正中的老祖高榻,俯视着底下黑压压一片弟子,心中第一次有了称宗做祖的感觉。

站在前排的除了蓝雀、狗丫儿几个听传弟子,再有就是林长老、耿长老等各部主事。

花狸峰仿照万兽谷的规制,共设有贪狼、巨门等七大部。其中林长老执掌文曲,耿长老主管禄存,令狐师叔的贪狼,吴长老的巨门以及平日很少抛头露面,一门心思炼丹炼器的宋长老掌管了武曲部,廉贞部由云裳暂且自行打理,剩下一个破军部暂时没有主事长老。

一来花狸峰目前还有能力组织起大规模的对外征战猎杀的队伍,二来五年一次的宗门试炼还要四年才能重启,相比其他几部,破军部的组建并非最为紧迫之事。

蓝雀等人身后,则是包括葛神通在内的三十几个花狸峰原有的内门老修弟子。殷勤此刻也已清醒过来,被伍落与符小药左右搀扶着,站在新收弟子的前列。

按照云裳老祖的法喻,能够顶住老祖威压进入花狸厅者即可成为真传弟子,殷勤这回总算是名正言顺地坐实了真传之位,那些新收弟子也都因此欢欣鼓舞。

符小药从怀里掏出一个墨绿小瓶,郑重其事地塞给殷勤道:“此瓶内装有我精心炼制的五黄地归丸,便是那些生产时血崩的妇人用了,也能救回一命。”

殷勤眼皮直跳地接过墨绿小瓶,强笑道:“真是多谢你了。我眼下倒还支撑得住,此药如此珍贵,我得留待以后救命时再用。”

符小药点点头,心中也满是疑惑,作为一名炼丹师,他对医道虽然不能说精通,却也不是门外汉。殷勤浑身上下,肉眼可见的崩裂的血脉就有不少,按理应该是气血极度虚弱才对,可他的脉象气息却是沉稳有力,丝毫不像受伤的样子。

殷勤此刻周身上下都是刺痛难忍,此乃血脉崩裂之后的正常反应,虽然难受的很,但他心中却是难以抑制的狂喜之意。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次搏命之赌局不但押中了真传弟子这一宝,还有血脉晋级这一意外之喜。从阿蛮那里渡来的青鳞蛟的心头精血,比他之前吸纳过的铁铃铛的心头血不知强上多少。

对于他来说,血脉中一直存在的一个隐患就是先天的玄龟血脉太强,后觉醒的腾蛇血脉太弱,两种血脉的成长严重失衡,造成晋级的难度非常大。此次强行闯关造成精血大量流逝,虽然对于两种血脉来说都是此消彼消之局,但从整体数量上,流失的绝大部分都是玄龟之血。

此等情况与他拼杀铁铃铛之时非常相似,腾蛇血脉都是借助老龟血脉衰弱之时,得到外来高品精血注入,方才一举成长起来。巧的是,殷勤这两次血脉改造全是阿蛮渡血给他,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

蛮人血脉晋级二级,便如同与人族修士从炼气后天转为先天的蜕变一样,称其为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对于蛮人来说,血脉进入二级除了肉身筋骨会因为血脉滋养而大幅提升强度与韧性之外,其血脉的原始之力也会有所显现。比如殷勤他爹殷富贵,血脉晋级二级之后,除了更加扛揍之外,还会偶尔做些奇怪的梦。

在殷勤此界的肉身记忆中,就不止一次听殷富贵提过,殷家前途凶险之类的梦境。

只不过,就连殷富贵自己都没有将这些梦境当真,谁能想到传承几千年的老龟血脉竟然真的源于玄武。殷勤这一枝蛮人,虽然对外号称半步玄武,喊了几百年,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说这话时八成是为了和外族女蛮通婚,吹牛逼骗媳妇用的。

殷勤现在想来,殷富贵当初之所以会做这种预兆性的梦,应该是源于玄龟先天上对于未来的一种神秘感知力。也正是因为玄龟具有此种能力,后世的人们虽然再也寻不到玄龟,但卜筮之时,也往往用老龟之甲作为沟通这种神秘感知力的媒介。

殷勤很是期待,晋升二级之后,将会获得来自血脉源头的何种力量?毕竟他体内除了玄龟,还有腾蛇之血。不过以他前世对腾蛇之了解,此兽最擅虚惊恐吓之事,若是按照此种能力来的话,难不成会搞出一个恐吓之力?殷勤觉得这种能力,实在没啥用处。

这次晋级真的多亏了阿蛮!殷勤之前的晕厥是由于失血过多而脱力,神智并未完全失去。

他忍不住往高榻之上瞄了一眼,只见阿蛮被云裳一只纤手捉住,死死地按在身边,这货似乎觉得在众多弟子面前丢了面子,便把大尾巴圈起来挡住了小脸儿。

殷勤的目光顺着阿蛮身上的纤手逐渐往上,沿着云桑露在外面白若凝脂的手腕小臂,瞄过曲线优美的颀长脖颈,穿过云裳面颊边的几缕秀发,然后便再次对上了那双散发着凌厉杀意的眸子。

殷勤心头狂跳,面色尴尬地咧嘴笑笑,目光不敢稍做停留,越过云裳光洁的额头,一直看到头顶上方写着花狸厅三字的巨大匾额。

他假装欣赏匾额,足足过了十几息之后,才感觉云裳瞪过来的眼神收了回去。

第162章 开心的阿蛮

这小蛮子实在是胆大包天,竟然于厅堂之上,直视师尊老祖?!云裳狠狠地盯着殷勤,好半天方才挪开目光,她在心中盘算:早晚找个机会教教这小子,什么叫做规矩。

负责宗门礼仪庆典的贪狼主事令狐若虚去了郡城,主持老祖接见新收弟子之事便由贪狼部另一位执事吕长老来代为负责。吕长老筑基前期的修为,年龄已经超过二百岁,算得上资深修油子。虽然修为不济,为人处世却很圆滑,见云裳使了眼色过来,便上前一步,宣布觐见开始。

先由云裳老祖讲了几句欢迎勉励的话,接下来便是林长老宣读宗门戒律与规矩。宗门刑罚奖赏之事,原本是廉贞部所兼的一个差事,奈何眼下廉贞部是由云裳亲自暂代,所以宣读戒律奖惩的种种规矩便落在了林主事身上。

殷勤站在队伍里,越听越觉得无聊,又不敢再看云裳,便四下打量起花狸厅内的布置。若论此厅包括白玉基座在内的整体规模,绝对当得起雄伟二字。

不过若是细看下去,却能发现厅内种种细节上的问题。比如,此刻厅内虽然被几十团炎焰火球照得宛如白昼,但头顶上那些梁柱上预先留下的众多嵌石孔,却表明原定设计中,这些石孔之内应该嵌有巨大的夜明珠,来作为照明装饰之用。想想也应该是这个道理,花狸厅全是木质结构,常年依靠炎焰火球来照明的话,万一不小心引燃了大火,岂不是糟糕?

看来这花狸老祖的家底儿还真的不厚啊!殷勤虽然从蓝雀,狗丫儿等人的寒酸之处,对此早有预料,此刻眼见为实,还是让他踏实不少。他虽然身具不灭灵根,奈何其他五条灵根实在太不给力,血脉虽强,却又无从下手,总不能每次晋级都像这回拼掉半条命再辅助好运气吧?殷勤对于未来修炼的进展速度不敢抱太大希望,但他自认为赚钱的本事倒是一流,有了这一强项不愁在花狸峰混不下去。

他的血脉刚刚晋级,颇有些按捺不住地想要试下有何提高改善之处,见云裳座下镶着紫金的暖玉高榻颇为值钱的样子,便悄悄矮下身形,将自己缩藏在人堆里。然后暗中探出由那缕能够探知物体内部结构的冰寒感知,倒要看看这整张暖榻是否由一整块万年暖玉做成的。

不料,他的意念刚刚抵达暖玉榻的边缘,一直用尾巴捂脸趴在云裳身边的阿蛮,忽然动了下耳朵,然后警觉地抬起头,瞪着“忧郁”的眼睛扫视着下面的人群。

云裳刚刚训话之时,便已经松了阿蛮,此刻见她露出警戒之色,便彻松开暗中束缚她的一股灵力。阿蛮天生异种,对于各种神识探知特别敏感,做出这种警惕之色,多半是感受到了来自外界的神识类的窥探。

阿蛮被云裳解开束缚,立马来了精神,不声不响地绕到她的身后,轻轻一跃便落在地上。她的动作神情就像一只捕鼠的灵猫,充满警惕又小心翼翼地靠近那股冰寒感应所在的区域。

果然是个假货,除了老祖屁股底下那三四寸厚的暖玉是真材实料之外,坐榻的整个基座连玉石都不算不上。暖玉榻值钱与否,和殷勤没啥关系,让他觉得欣喜的是,血脉进阶二级之后,那中冰寒探知的范围竟然有了成倍的增长。原来只能探知方圆几尺内的物体,现在已经能够对两三丈内的物品内部进行探查。

他的心里正自美滋滋,阿蛮突地一个前扑,小爪往地上一拍,人群里殷勤的脸色猛然一白,感觉释放出去的那股冰寒感知被什么东西强行压制住了一般,竟然收不回来。

“啾!殷勤!”冰寒感知的一头传来带着嗲气的稚嫩童声,殷勤不由得瞪大眼睛,立马将一个意念用神识回复过去:“阿喵!”没想到血脉升级之后,最先展现出来的特异之处竟然是与阿蛮沟通的能力。

“叫我阿蛮,啾!”阿蛮纠正道,她开心得好想撒尿,除了花云裳之外,终于可以和第二个人传信儿了!而且殷勤这家伙可是有趣的多,不像花云裳那样成天就只知道修炼,修炼,古古怪怪的,没有一点意思!

“咳咳,你心中对老祖的种种想法,不要讲给我听。”殷勤觉得脑海里钻进一个三四岁的喋喋不休的女娃娃,又担心他与阿蛮的交流被云裳感应到,连忙传念过去,阻止阿蛮的碎碎念。

“你害怕花云裳?”阿蛮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又传递过来一条意念,显然也是不太适应这个新的变化,一不留神就将心中所想全都传给了殷勤。

殷勤哭笑不得地沉默着,金丹老祖之修为深不可测,这阿蛮又是人家的灵兽,谁知道此番对话会不会被云裳窥觑了内容?

“你不用怕她!”阿蛮自顾自地唠叨,“你是我让她招来的,以后你就跟我玩,给我弄好多好多鱼腥果,啾!”

“呵呵。”殷勤拿出以前打发无聊女友的手段,同时在心中暗自腹诽:原来这家伙才是自己被逼上花狸峰的罪魁祸首!

“花云裳没什么可怕的,她那都是装的!”阿蛮虽然不谙世事,但灵智却是超乎常人,感觉殷勤在敷衍,就判断他还是害怕云裳,她扯着殷勤那股冰寒感知,往暖榻前云裳的裙摆下面钻去,“给你看个秘密。”

殷勤躲在人堆里,看不到阿蛮的动作,心中正自好奇,冰寒感知的另一头便出现了一双光洁纤巧的玉足,此刻被裙摆遮掩着,正悬于半空时而交缠,时而分开,悠悠荡荡看得人眼晕。

这是老祖光着脚丫!殷勤吓得白毛汗都出来了,拼了命地想收回那冰寒感知,奈何阿蛮的爪子上似有一股巨大的黏着之力,将他的感知牢牢粘住,根本收不回来。

“信了吧,别看她坐在上面一本正经的很,脚下其实早想溜了!”阿蛮嗲声嗲气地传来意念。

“我兽皮袋还有半袋鱼腥果,你要不要吃?”殷勤使出杀手锏,他的一颗小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儿了。生怕云裳察觉了自己的窥探,以她老祖之力,只需用脚轻轻一踩,就能把他踩到泥里去。

第163章 入室弟子

“鱼腥果”三字果然有效,阿蛮立马松了殷勤的感知,啾地一声从云裳的裙摆之下钻了出来。

众弟子正被林主事一百零八条门规戒律说得昏昏欲睡,便见暖榻之下,老祖裙摆之中窜出一道白光,咻地一下便到了殷勤的身上。下一刻,殷勤腰间的兽皮袋就被阿蛮锋利的爪尖划了大口子,露出里面那大半袋鱼腥果。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了趴在殷勤肩膀上,双手捧着鱼腥果大吃特吃的阿蛮身上。

暖榻之上的云裳也是脸色一垮,万万没想到,阿蛮这货并非发现了什么神识探测,而是嗅到了鱼腥果的味道!

好在负责照顾阿蛮的四名女修还算机灵,见状赶紧围上去,将吃得口水直流的小蛮尊请下来,送去了后院。

殷勤做出手足无措的表情,任由阿蛮被四位女修请走,他暗中偷窥云裳的表情,发觉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一颗高悬着的心,方才落下来。

经过阿蛮这一打岔,林主事的门规禁律念着也不那么带劲了,匆匆敷衍几句,总算收了舌头。按理,最后一项事宜就是兑现云裳之前许下的真传弟子之承诺。

云裳整理一下思绪,正要宣殷勤上前听命,莺儿匆匆地从外面回来了。云裳见她怀里捧着那个赤陶盒子,心中便已有了计较。

莺儿走到暖榻之前,复命道:“燕师兄已经安顿好了,这是他托我转呈给老祖的灵药。”

云裳虽然知道燕自然心性固执,却没想到他对真传之位,执著贪恋到如此地步。她心中叹息,却也要给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子留些颜面,强自展颜笑道:“哦?自然要呈与为师的什么灵药?你且打开看看吧。”

莺儿点头,小心翼翼地打开赤陶盒露出里面那一大团晕着黄光的胶状液体。

“土龙涎!”符小药第一个喊出声来,“这么大一团,怕是有千年火候了。”

这话其实不用他说,在场的一众长老弟子,哪个没听说过蛮荒四大奇药。那些原本为燕自然失去真传之位而感到惋惜的人,此刻也是长嘘了一口气,虽然之前的考较功亏一篑,但燕自然凭借这盒土龙涎,一样可以扭转乾坤,争一争那真传之位。

云裳见众位执事以及三十多个老修弟子,全都眼巴巴地看过来,心中升起一丝无奈:罢了,只当念及这几十年师徒之谊,许了他这个位子吧。

云裳让莺儿将土龙涎呈上来,装模作样地把玩一番,面带微笑道:“自然自幼随我修行,心地最是敦厚老实,刚才在那花狸厅外,他哪怕吞下半口这土龙涎,也万万不会被挡于门外。我这为师的,怎能不体恤他的一番良苦用心?从今日起,自然得我真传之位!”

此言一出,站在厅堂里的众多弟子便是议论纷纷,大家虽然料到燕自然能够凭借献宝揽下真传之位,却没想到云裳会在殷勤之前许下这个位子。

如此一来,殷勤即便入了真传之门,也成不了第一真传,在燕自然面前还是要矮下半头,喊他师兄才行。

也有个别心计深沉的弟子,却从云裳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别的味道:老祖为何要特别提及,燕自然没有服用土龙涎而耽误了真传之争?她到底是在为燕自然喊冤,抑或是在暗示着什么?

就在这些人狐疑之际,云裳将那赤陶盒递还给莺儿道:“自然能有这份心,为师便受用了。他此番神魂受创,此土龙涎最是对症,为师便将此宝赐还给他。你嘱咐他好生将养,四年之后,为师还要看他率我破军弟子,在宗门试炼中扬我花狸之名!”

云裳讲出这番话,连那些长老主事的脸上都微微变色,听老祖之意,这是要将破军部主事之职许给燕自然啊!燕自然这笔生意做得划算啊,拼了一口老血,土龙涎送出去又原封不动地收了回来,不但如愿以偿得了真传,还捎带捞到了破军长老之位!

不过其中也有老奸巨猾的,在心中默默盘算开来:燕自然可是花狸峰几十年的大师兄啊,仅仅得了个破军长老的位子?论资历、论修为、论能力,燕自然哪怕掌管不了七部中最为重要的禄存部,混个核心机要的廉贞长老也是绰绰有余啊。看云裳的这个布置,难道是对燕自然心生不满了吗?

云裳将燕自然高高举起,表赞一番,这才转入正题,将殷勤招置榻前,似笑非笑地道:“燕自然从小追随我,前后四十余载,为了山门之事奔波辛劳,血汗不知流了多少,直到今日方才得了我的真传。你这小子,入得山门便得真传,倒是比他幸运多了。”

殷勤诚惶诚恐道:“殷勤只是小仓山一化外蛮人,灵根陋劣,见识浅薄,对宗门未立寸功,如何敢与燕师兄相比。还请老祖收回成命,真传之位弟子愧不敢当。”

云裳只当殷勤是在假意推辞,却不想殷勤咕咚跪伏于地,颤声道:“弟子绝非刻意做作,还请老祖体察弟子真心。真传之位有燕大师兄宛如当空皓月,弟子微末之荧光绝不敢与他比肩!”

云赏微微一愣,示意让他起身,心中却是升起薄怒之意:这小子竟然在跟我赌气吗?就因为我将第一真传之位给了燕自然,他竟然连真传都不当了?

殷勤不等云裳发作,站直了身子朗声道:“老祖在上,弟子今日所言,字字出于肺腑。弟子如何不知老祖真传乃是天大的机缘?奈何弟子修为实在低微,灵根资质皆属下下之选,今日弟子因侥幸而得真传之名,日后天下修士笑话我也就罢了,若是因此而让老祖声誉蒙尘,则弟子万死难辞其咎啊!”

“你待怎样?”云裳沉下面孔,静待殷勤开价。

殷勤满脸真诚地道:“弟子在野狼镇时,曾将老祖入室弟子之位,许诺给一尚未开脉之少年,可否恳请老祖看在弟子刚才拼死冲关的份儿上,也将此位授予弟子?”

殷勤此话听得一种老成持重的长老主持暗自点头,他们嘴上不说,心中对于将殷勤这种废灵根的弟子招入真传却很是不以为然的。眼下殷勤竟然主动请辞,并且将名头换成可入室弟子,虽然这“入室”两字,听着有些别扭,但总好过弄出个不入流的真传,使花狸峰成为笑柄。

第164章 以退为进

“弟子有话要说!”弟子群中忽然传出粗门大嗓的声音,葛神通排开众人走到前面,先趴在地上给云裳磕了下头,然后与殷勤站成并排道,“老祖在上,千万不可听信这小子胡说八道,轻易许他入室弟子!弟子是个粗人却也知道礼义廉耻,上下尊卑,老祖冰清玉洁,道德清高,为天下修士所共仰!偏有此等居心叵测的小人,身为男修却胆大妄为地想出个入室弟子的名头,这岂不是诚心要毁老祖的清誉吗?”

葛神通这诛心之语,是燕自然在上山的路上讲给他的,原本是准备用来搞臭庞大尼的,没想到之后发生许多变化,殷勤竟然当众提出要做入室弟子。葛神通当即跳了出来,准备捉殷勤的痛脚。

一众老成持重的长老主事也都暗自点头。巨门部的吴主事最爱当和事佬,笑呵呵地站出来道:“左右是一个名字而已,虽然不妥,想必也是无心之失,我看改个名字就行,比如听传弟子就不错。”

吴主事的建议,云裳也觉得颇有几分道理,她对于那些俗名清誉根本不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殷勤拒绝了真传之邀,又自作主张搞出个不伦不类的入室弟子,让她觉得心中不爽,不想那么轻易地如了殷勤的愿。

其实入室弟子这个名头,连许多家教甚严的新收弟子也都觉得不妥,虽然此刻与殷勤站在一条船上,不好明着表态,但也都在底下窃窃私语着,都说听传弟子的名头要好于入室二字。

唯有殷勤,在一片质疑与反对声中,不动如山,面色沉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裳示意众人安静,微微俯下身子,盯着殷勤的眼睛道:“我看就将这入室二字改为听传吧。”

“为何要改?”殷勤沉声反问道,“我何时说过,入室是入老祖修行起居之丹室?”

“那你这入室二字,又是入往何处?”葛神通斜了殷勤一眼,满脸不屑。

殷勤先冲云裳再施一次弟子之礼,然后挺起胸膛道:“殷勤出身微末,灵根陋劣,资质愚钝,本是道途仙家之门外人。幸得老祖垂怜,以无上慈悲之心,渡顽冥不灵之徒。老祖大恩,弟子鞠躬尽瘁也难报万一,唯有殚精竭虑,为老祖计,为山门计,辗转反侧而彻夜无眠。”

殷勤说到此处,声音变得哽咽,指着头顶那些雕梁画栋的梁柱道:“不知大家可曾留意过这些梁柱上的嵌石孔,此刻可都还空着啊,此厅可是我花狸峰的门面所在啊!不知大家可曾想过,再过几月就是宗门庆典,而我们的师尊去往宗门,只能乘云御剑,尚无飞舟可乘啊。我还听说,师尊一月的吃穿用度不过一二中级灵石,竟比郡城里那些凡人豪富还有不如。师尊如此刻薄自己,无非是为了花狸峰,为了我们这些不争气的弟子啊!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张嘴闭嘴都是报效师恩,可每日里除了从师尊那里讨教道法丹诀,便是为了自家之修为进境而闭门苦修,报师恩三字,从来只是流于口头,从未落到实处。弟子每每自我检讨,都是问心有愧,冷汗淋淋。”

这家伙口口声声自称出身偏远,一张嘴却比郡城里的讲书之人还要天花乱坠。云裳心中好奇,想知道殷勤这一通马屁拍下来,会有怎样的算计。

殷勤唏嘘一阵,面色庄严地看着云裳,一字一句道:“我听说,宗门七部之廉贞部有专门打理照顾老祖日常起居之别室,弟子所求之入室弟子,便是此处!为报师恩,弟子纵肝脑涂地,虽万死而不辞!”

此言一出,花狸厅里一片安静,大家没想到殷勤拼了命地争下入厅第一人,到最后却放着真传不做,反要争着去伺候老祖?

有些心眼儿活泛的弟子,眼光就往蓝雀与狗丫儿等几个日常侍奉老祖的女修身上瞟。在他们想来,殷勤多半是打着伺候老祖的旗号,获得与内门七位女修亲近的机会,此举虽然疯狂,但说不定此人就是个天生情种呢!

云裳脸上泛起古怪的表情,身前的这个小子,是一千多个弟子中,唯一敢抬头与她对视的。她也是万万没想到,殷勤兜了个大圈子,其目的竟然仅仅是想得个与她亲近的机会?

对于殷勤的目的,云裳隐隐猜到了几分。真传弟子的名头好听,其实惠之处在于可以得到宗门最为核心机密的道法丹诀,以及比内门弟子更多资源支持。当然,相比宗门秘不外传的道法,真传弟子每月五枚低阶灵石的月奉算不得什么。

问题是殷勤灵根五行俱全,又全都是阴灵根,属于下下品,即便暗藏一支不灭灵根,凑成两木,也不过是个下品而已。

云裳一直头疼的就是,将殷勤收为真传之后,该赐予何种功法给他。莫说是万兽谷,便是七宗之首的蛮武皇朝,也找不出可以将下品灵根修至金丹的道法。

殷勤的强处在于血脉,但人族修士对于血脉修炼所知甚少,即便是万兽谷这种专门与妖兽打交道的宗门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可问题是,作为老祖真传弟子,每五年都要带领各峰门下的精英弟子,参加宗门大比。万兽谷之所以搞这种宗门内部的大比,一来是以竞争之名,促使各峰加大对于年轻一代弟子的培养,二来也是为了五年一度的宗门试炼选拔人才。

殷勤主动放弃真传之位,也让云裳暗中松了口气。她真的不敢想象,殷勤以真传弟子的身份,代表花狸峰参加宗门大比,登上演武台便往地上一趴,施展乌龟王八拳的情形。

殷勤放弃真传,在云裳看来实则是以退为进,此人或许是觉得丹途无望,才主动退而求其次,希望靠上金丹老祖的大树,蒙其荫庇,得个一世无忧吧?

看来这小子倒是个识时务的家伙,云裳嘴角浮起淡淡地笑意道:“廉贞部下倒是有几个弟子专门负责此事,你所说的别室,只是大家随口一说,在宗门之内并没有真正的建制。”

第165章 老祖修炼办公室

殷勤心道,没有这个建制最好不过,他的脸上显出超越年龄的成熟之气,侃侃而谈道:“宗门虽无此建制,我花狸峰不妨就借此机会开此宗门之先风?弟子提议,在我花狸峰成立专为老祖修炼以及日常起居负责的修炼别室,嗯,不若干脆将其命名为老祖修炼办公室。日后,凡老祖修行所需之丹药宝材,灵石法宝,闭关出行,仆役劳作乃至生活起居一应杂事,皆由此办公室负责。”

此话落地,花狸厅内便是一片安静,人数众多的新收弟子一时还搞不清楚,这个老祖修炼办公室是干嘛的。上百个内外门的老修,却是面面相觑,觉得这个老祖修炼办公室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至于各部长老,表面虽然沉静如水,心中却已掀起了滔天巨浪。都是老江湖,殷勤这话说的虽然漂亮,其背后所藏之野心企图,却也瞒不过人。

先不说这个修炼办公室的名字,听起来不伦不类,若仔细推敲其责权范围的话,却是颇为耐人寻味的。此室听起来是专门为老祖所建制,似乎职权有限,但以老祖冠名便是大大的不同。说白了,这个修炼办公室,完全可以打着老祖的名号,插手宗门内的一切事物。这个蛮人小子看似谦让推辞,他的野心其实不小啊!

云裳沉吟片刻,莞尔笑道:“你这名字起的不对,此室既然是专为我服务的,就应该以办私室命名才对。”

诸位长老听了此话,心头皆是一跳,老祖虽然没有明说,但她的言外之意显然是已经默许此室之成立了。

殷勤摇头道:“老祖此言,弟子不敢认同。弟子以为没有老祖,便没有花狸峰,更没有花狸峰上这百千弟子以及劳作仆役。老祖之事无论大小,对于我花狸峰来说,皆是公事,哪有私事?还请老祖特许以办公室之名。”

云裳不答,却转而询问各位长老道:“大家以为,殷勤的这个提议如何?”

有人跳出来要为老祖鞠躬尽瘁,谁能不长眼地出来说不?一众长老心里尽管嘀咕,脸上却都堆起了笑意,连说,殷勤尊师重道,一片孝心真乃弟子之楷模。

吴主事还煞有介事地提了个意见道:“相较宗门七部,老祖修炼办公室这个名字有点长,叫起来有些拗口。”

殷勤笑道:“不妨以老祖办简称之。”

林主事皱着眉头道:“此事之主管该如何称之?也是主事,执事么?怕是要与七部主事混淆了。”

殷勤假做沉吟道:“大家以为主任二字如何?既取其主持任事之意,又可以与主事、执事区分开来。”

对于这个提议,众人皆无异议。

云裳见无人反对,心中也是暗自高兴,在她看来,殷勤这孩子是有些本事的,单从他能为花狸峰忽悠来上千弟子,以及大笔的灵石入账,其办事能力就已经远超宗门中许多经营多年的老家伙了。

更妙的是,殷勤出身清白,小仓山的殷家已经被灭了门,云裳用他就不必担心背后种种错综复杂的厉害关系。甚至假以时日,若是此子心性能够被认可话,将其收为心腹臂膀,也是未尝不可的。

从根儿上说,云裳此生的目标只有长生,唯有大道,这些宗门琐事,虽能磨练心性,却也与她天性相悖。她下意识地就觉得殷勤的建议着实不错,这才迫不及待地在诸位长老面前表态,希望促成此事。

她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众花狸峰骨干精英,见无人反对,最终拍板道:“既然大家都赞成,那就准了殷勤之提议。从即日起,即可由殷勤挑头,筹办老祖办的一应事宜。我看就由殷勤任了老祖办的主、主任吧。”

殷勤连忙推辞道:“弟子才疏学浅,又是刚入山门,这主任一职是万万不敢当的。”

云裳点头笑道:“令狐师叔既然不在,我便做主推些事情给他,老祖办主任一职,就由令狐师叔暂代吧。殷勤便任个副职,副主任,只是令狐师叔年事已高,下面那些具体琐碎的事情,不是干系重大的,就不要拿去打扰他。”

众人心中各自明了,云裳将令狐若虚抬出来,实际上是给殷勤压阵,怕大家因为这小子资历年纪太轻而轻视了他。

老油条们领会了云裳的意图精神,各自准备回去与亲信子侄传达,在他们看来,原本根基未稳的花狸峰,将会因为殷勤的到来,而变得前路更加飘渺。而燕自然等一干追随云裳的老弟子,将会如何对待这位老祖新宠,也在未知之数。

殷勤达成所愿,心中也是落下一块大石。真传弟子听起来无上荣光,其实却是众矢之的,一举一动全被别人眼中盯着,其滋味好比架在火上烤。

殷勤对于此界宗门内部的情形不甚了了,但以他前世周旋于商场和官场之经验来看,这个真传弟子就好比是前世某单位领导,钦点的接班人,听着风光,倒最后能否真正接班却全是未知之数,弄个不好,就会被心存妒忌的竞争者阴一家伙。

倒是那些成日围在领导身边,鞍前马后的助理秘书,未来的发展空间反而更大。对于领导来说,这类人才是自己的心腹亲信,可堪重用。至于接班人,哪个领导脑袋秀逗了,把接班人迅速培养起来,让他来夺自己的权吗?

当然,如果云裳没有先将真传之位传与燕自然,殷勤对于第一真传之位,肯定是当仁不让的。但眼下燕自然做了第一真传,殷勤若也亦步亦趋地坐上真传之位,还不得被燕大师兄找碴儿挤兑死?

思前想后,殷勤决定还是套用前世之经验,借此良机成为老祖身边办事之人。相比之下,真传弟子是被所有人盯着,滋味不会好受,而老祖身边之人,只有老祖盯他,对上旁人,那就相当于半个老祖,哪个敢说他半句闲话?

云裳定下老祖办的建制,心情大好,瞟了一眼血染青袍的殷勤,心中忽然升起一丝歉疚,转而对众人道:“左右这廉贞部的主事之位也是空了很久,就由殷勤一并暂代了吧。”

第166章 老祖的权衡

云裳的提议让现场再次陷入安静,几位长老各怀心事,谁也没搭言。若论宗门辈份,几位长老都是筑基期,都算云裳的晚辈。

但花狸峰道场初兴,山门七部的五位长老,除了令狐若虚因为铁翎真人这层关系,是云裳知根知底绝对信赖的。

其余四位长老,皆是因为花狸峰凑不出人手,从其他四峰抽调过来的。大家平日里,和和气气你好我好,私底下却是各打各的算盘,与云裳难成一心。这也是为何当初蓝雀与狗丫儿在野狼镇,明明与这些长老的本家晚辈谈好了招募之事,最后却全是竹篮打水,一个没留下。

这几位长老都是人精,谁都知道这个位子坐不长久,早晚会被云裳换了心腹的弟子和亲信。好在道场之兴建,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位子再不稳当,只要用心经营,只需十年八年也可从中得到莫大好处。毕竟像花狸峰这种从无到有的新兴山门,处处都要用钱,也就意味着处处都有偷手。

云裳今日的两个决定,却让几位长老心生警惕:难不成山门立起还不到一年,花云裳就迫不及待地要往回收权了?

燕自然出任破军主事,无论其资历还是修为,都让人说不出话来,而且在众人眼中这破军部除非遇到兽潮凶灾或者是宗门试炼才能浑水摸鱼,捞些好处,现在这种风调雨顺之年景里,油水不大。

相比之下,廉贞部的主事却是个肥差。除去这个职能加强了的老祖办,廉贞部还管着灵兽驯养这一块。万兽谷门下弟子,最晚到了筑基后期都要开始寻找伴修之灵兽,其中大部分都是由廉贞部驯养出来的。驯养灵兽的另一个作用便是向外售卖,为宗门赚取灵石。最让人眼红的是,廉贞部还有一个重要职责——惩戒奖赏,这也是各大长老最为关切的一点。

殷勤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竟然被老祖提名廉贞主事,其他都还好说,若是被他拿到了惩戒奖赏的大权,岂不是太过荒谬了!

几位长老,心中打鼓,皆沉默不语,以示不认同之意。

云裳也不在意,淡淡地道:“殷勤年少,冲劲儿是有的,但行事难免有考虑不周之处,诸位长老看到不妥之处,只管当面指出。殷勤的修为只有炼气,论辈份也是诸位晚辈,你们不必与他客气。”

林长老身上的书生气浓厚些,犹豫半日还是忍不住道:“修为高低倒在其次,只要尽心办事就好。只是殷勤入门时间太短,眼下怕是连宗门那一百零八条禁律还记不清呢。”

云裳知道林主事是在暗示她,奖惩之权责任重大,不可轻易交予殷勤。她瞟一眼殷勤,见他低垂着眼皮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点头道:“林主事说的不无道理,我看还是按照老祖办的规矩,让殷勤担个廉贞部的副主事吧。除了老祖办的一应事宜,把灵兽驯养之责也担起来。”

几位主事长老,见话说到这份上,只能勉强点头表示赞同。说来说去,殷勤只是多了个灵兽驯养的职责,大家对山门此刻的情况心知肚明。花狸峰对外宣称,后山有八百里兽场,实际开发出来的不过几十里,一共圈养了百十头三耳兔之类的一级妖兽,别说往外售卖,供应门下弟子都不足数。让殷勤去当个兽官儿,倒也没大所谓。

云裳见众人再无意义,再度拍板,又给殷勤加了顶廉贞部副主事的帽子,因他年纪太小,修为又实在低微,暂不授予他长老之头衔。殷勤血脉虽然进阶二级,但人族修士从来都是以灵根论高低,更何况他此次进阶正直血气大亏之时,整个过程不显山不露水,异常低调,除了云裳通过阿蛮的血脉联系,探出他的底细,其他众人虽觉他血脉比之前有所不同,也都以为是服用了云裳所赐灵药所致。

经过这几番折腾,天边已渐渐泛起鱼肚白,筑基之上的修士连熬几天都没问题,但一众新收弟子,经过连续几天的长途急行军,此刻已经到了精疲力竭的时候。云裳见少年们神色困顿,便纤手一挥,宣布散了。

她这一晚,简直是心力交瘁,只想回去静坐调心,将心中的烦乱之气好好清除出去。

殷勤在野狼镇上,未经老祖允许便自报真传弟子的之名号,云裳虽然欣赏他的办事才华,对于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却也不能不有所打压。殷勤的苦肉计,虽然有负荆请罪之意,背后未尝没有进一步邀功之暗示。他被燕自然当众侮辱,事后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实际上是暗示老祖:为了震慑这新收的八百只“猴子”,我殷勤甘愿做这被宰的“鸡”。

云裳既然读懂殷勤的心思,就更是不能容他邀功。她临时开出考较的题目,为的就是让弟子中实力最强的燕自然先拔头筹,先打掉殷勤心中居功自傲之气焰,等殷勤里外全都服帖了,才好慢慢提拔。这也是为上位者,对于那些既有才华,却又桀骜不驯的家伙,最常用的手段。

让云裳没有想到的是,最后闯关成功的竟然是殷勤。这个变故,让云裳的脑袋立马大了一圈,若是许了他第一真传,往后还如何驾驭得了这小子?她只有硬着头皮按照原定的计划,将第一真传硬按在燕自然的头上。好在殷勤识趣,不但毫无怨言,反而主动推掉了真传之位,这一举动让他在云裳心中加分不少。

不料葛神通又跳出来,指摘殷勤“入室弟子”这四字的毛病。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举动,便彻底惹恼了云裳,她忽然觉得真正应该打压的,倒是那个看似谦恭温顺的大弟子。

好在殷勤反应够快,竟然被他鼓捣出个老祖修炼办公室来,他的才智机变让云裳再一次刮目相看。加之云裳这半年来,早对各部做事拖沓,相互推诿,甚至时有贪墨的情况心存不满,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将殷勤扶上位。一来是敲打燕自然,做事不可太过分,二来是要看看殷勤这小子到底有多大的道行。

第167章 乱象

殷勤此刻与之前的境遇已是天壤之别,与大家恭送老祖离开之后,文曲林长老与巨门吴长老便将他拦下,商议如何安顿这些弟子。

吴长老诉苦说,经过大半年的赶工,总算将内外门老修弟子的住处解决了。此次从野狼镇一下子招来八百多人,已然无处安置,再加上过些日子会陆续到来的几千奉师少年,巨门部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花狸峰原有之内外门的弟子,加起来不过一百四五十数,其中需要由巨门部负责兴建的主要是外门弟子的居所。那些筑基期的内门弟子,已经有了开辟洞府的权限,即便在府院内留有他们的位子,一般也会选择洞府零星分散于花狸府院周围灵气充裕之地。

外门弟子的修为大多在炼气期,平日里居住在花狸府院的独门独院之中。炼气弟子灵根细弱,汲取灵气不多,就算是一千零八名的弟子全部满员,以府院所在的灵气浓郁程度,也是足够供给的。

至于云裳老祖,其修炼却是要吞吐海量的灵气,好在她有暖云阁后院的小小幽潭,此乃三千里花狸峰灵气之根源所在,足够供给两三个金丹修士的需要。

巨门部的吴长老叫苦连天,实际上大半年的时间,仅仅搞出百十个外门弟子的宅院而已。那些内门弟子在府院中的划地,都是位置上佳之处,虽然分给了内门弟子,却又大多闲置不用,这便给了吴主事以后周转调剂从中获利的机会。至于内门弟子修于附近的洞府,名义上虽也归于巨门部的名下,实际上因为要加持隔绝与防御类的阵法,这些洞府多由内门弟子独自完成。

殷勤新来乍到,虽然一路看过不少正在修建的院落,但也属走马观花,对于内里的情形并不摸门。见两位主事都眼巴巴地瞅着自己,不由笑道:“我现在兼了两项差事,一是对老祖负责,二是对灵兽负责,新招弟子如何安顿,并不在我廉贞责权范围之内。”

两位长老脸色一垮,心道:这货刚才还信誓旦旦鞠躬尽瘁呢,转脸儿就他娘的推卸责任,不在你责权之内,你搞来这许多虾兵蟹将作甚?!

不过下一刻,殷勤又换上笑脸,问林主事道:“有一件事,林长老怎么忘了?我们与这些新收登记造册之际,就曾知会过他们,为了锻炼心性,入门的头一年,所有规制待遇皆仿照杂役仆役来。”

林主事一拍脑门道:“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还真将这茬儿给忘到脑后了!”

吴主事也是松了口气道:“既然事先有过知会,那就好办的多。府院之内,仆役杂役的住所倒是有不少空余,就是条件实在简陋,怕他们住不下去。”

殷勤道:“大家若是乘坐飞舟而来,自然住不下去。经过这么多天长途奔袭,这帮小子露天席地都能睡得香甜,只需给他们弄张床榻,保管他们谢天谢地了。若真有挑剔闹事的,林主事只管拉着他们再出去拉练一番,保证各个服帖。”

两位主事被殷勤说的心中大定。此刻,一众少年都已被蓝雀她们带到外面重新整队静待安排,吴主事正要出去,却被殷勤拦下道:“吴长老,我的住所可曾安排好了?”

吴长老微微一愣,旋即凑过来小声笑道:“殷主任尽管放心,等下我给你专门划一处院落出来。”

林长老看着他俩嘀咕起来,便借故先行出去,心里暗自叹息:这殷勤年纪虽小却也不是什么好鸟,当着老祖的面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老祖一走便显了原形,先紧着自家的舒服讨要其居所来了。

殷勤哪有心情管吴主事的心思?连着在山里走了七天,又刚刚损失了不少精血,只想找舒服地方,痛痛快快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他的灵根细弱,这些日全依仗血脉之力过活,对于蛮人来说,吃饱睡好,也是将养血脉的好方法。

他无所谓地对吴主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兼着老祖办的担子,所居之地离老祖修炼丹室不能太远,这样老祖传唤,才能随叫随到。”

吴长老心道:这才是最大的麻烦。老祖所居之暖云阁,包括外面的幽谷大潭,乃是整个花狸峰灵气最为浓郁之地,能够划给弟子的地方,早被各部长老的后辈门人瓜分完了。你现在上下嘴唇一碰,让我给你找块地,难不成将我家玄孙赶出去,给你腾地儿?

殷勤见吴长老面露难色,招呼在一旁看热闹的狗丫儿过来道:“灵鹊师姐,听说你们几位老祖的听传弟子在府院之外都有洞府?”

“之前喊人师妹,现在怎又成了你的师姐?”狗丫儿嘀咕道,“宗门规矩,凡筑基以上弟子,都可在府院之外自设洞府。”

“此一时彼一时,我既不是真传,自然不能做几位师姐的师兄。等我明儿回禀了老祖,将诸位师姐招入老祖办以后,你们还要喊我一声主任。”殷勤笑嘻嘻地问道,“你们在老祖丹室附近可还有宅院?”

“有啊,干嘛?”狗丫儿警惕地看着殷勤,有些后悔之前给他服用赤龙丹了,这货典型的小人得志,明明是个副手,偏要以主任自居。

“你们几个听传弟子商议一下,先腾一套出来。”殷勤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道,“老祖既然已经许下了老祖办的建制,总不能连个办事的地方都没有。”

狗丫儿心道:还不是假公济私,什么办事宅院,分明就是你要自己居住。不过殷勤今非昔比,虽然没有成为真传弟子,却被他鼓捣出个老祖修炼办公室,算起来,负责照顾老祖日常起居的花狸峰七位内门女修,竟然都成了他手下的兵。

狗丫儿心中不满,却也不敢怠慢,赶紧去找蓝雀以及莺儿商量。

打发走了狗丫儿,殷勤又向吴长老索要府邸的地形图卷。

吴长老道:“府院动土之前虽然有所规划,但实际动工,却总有各种情况出现,不得不随时调整。我手上倒是有一卷三月前的府院地形图谱,只是上面所画的楼台院落有不少已经挪了地方。”

殷勤点头不语,他随便试探,就已经感觉出花狸峰中处处皆有猫腻。

(双道彩虹:本书今天在起点首页强力推荐,老读者们都知道,强力推荐往往意味着这本书将要上架了。本书预计下周五也就是9月22号上架。从进度与布局来说,殷勤进入花狸峰之后,会有一种千头万绪的局面出现,我也在努力地梳理情节结构。血脉晋级之后,又有老祖背后支持,殷勤会高调许多,情节也会明快许多。

顺便推荐同一个作者群的道友小沉睡的新书《道门天帝》,也是仙侠作品,刚刚上架,讲的是带着三千道藏穿越的故事。感谢小沉睡在此书最需要帮助时伸出的援助之手,把《我的野蛮老祖》加入了他的大书单进行推荐。)

第168章 庞大尼是颗雷

功夫不大,狗丫儿面色古怪地回来了。她们几个商议的结果是,将狗丫儿的宅院腾出来给殷勤用作老祖办之用。作为补偿,其他六名女修每人付给狗丫儿二十枚低阶灵石。一座靠近暖云阁的院落,若是私底下交换给那些渴望更浓郁灵气的外门弟子,至少也要四五枚中级灵石。

不过此处距离老祖暖云阁太近,万一换来个不着调的外门弟子,碍了云裳的眼,那麻烦就大了。所以七位女修的院宅地点虽好,却是有价无市,不能换,也不敢换。

七人之中又以狗丫儿的家底儿最薄,她一边想借着这个机会将小院儿兑换出去套现一些灵石,一边又有些心疼那上好的地点。虽然交了此处还可以从巨门部那里再领一处新院,但位置肯定大大不如此处了。

殷勤不管那些,接过狗丫儿手中可解宅院禁止的墨玉符牌,就要往暖云阁那边去。

狗丫儿拦住他道:“那里面有我好多东西,总要收拾干净才能让你进去。”

殷勤道:“你那小院有几间房?”

狗丫儿道:“宗门规制,府院之内的宅院,外门弟子只能一进,内门弟子可以有两进,我们几个是老祖身边听传弟子,可遵循各部长老的规制享三进院落。”

殷勤道:“我只是暂时征用你处,也用不了许多地方,不如你将第一进的前院借我就好。后面两院,还是你用。”

他说这话还真是出于一番好意,若非狗丫儿在石阶之上喂他一把赤龙丹,他还怕是与燕自然一样,止步厅外了。

不料狗丫儿听了,却是狐疑起来。虽然作为修士,不必太过介意世俗礼法,但殷勤如此明目张胆地提出与他混居一院,这若是传出去,对她的名声可也不好。

殷勤心思灵巧,见狗丫儿神色不对,马上意识到不经意之间又将前世之心态带入此界,不过话已出口,却是不好收回来了。

两人正觉得气氛颇为尴尬,庞大尼在厅门口处探头,一个劲儿冲殷勤招手。

殷勤赶紧对狗丫儿道:“我刚才只是个提议,你若不愿,也做不得数。只是今晚你好歹给我腾出外院来,也让我有个住处。”说完,便快步往门口走去。

“殷勤,你答应我的入室弟子怎么说?”庞大尼板着面孔,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殷勤无辜道:“还要怎么说?你已经是入室弟子了啊?”

庞大尼撇嘴道:“入你那个老祖办公室吗?当初你是如何承诺我的?还说老祖会亲自教我道法。”

殷勤将庞大尼拉到一边没人之处,正色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加入我花狸峰是真心求学道法,还是只想往老祖身边凑乎?”

庞大尼被问的一愣,旋即肯定道:“自然是修学道法。”

殷勤瞪眼道:“你以自己的灵根起誓,若是说瞎话,便一辈子开不了脉。”

庞大尼红脸道:“我从不胡乱起誓。”

殷勤哼了一声,面露责怪之色道:“我看你是不敢起誓吧?刚才葛神通在大厅之上,如何污蔑我的,你又不是没听到?那种情况之下,我能继续坚持入老祖之室吗?为了保你这个入室弟子,我连真传之位都不要了,好容易说动老祖,搞出个老祖办公室,为的不就是兑现当初的承诺?只要你加入我这办公室,我就可以将你派到老祖身边,做个跑腿打杂的小厮,让你天天在老祖身边转,直到你见腻烦为止。”

庞大尼被殷勤说的好生激动,连连点头道:“是我错怪你了。我愿意加入你那个老祖修炼办公室。”

“这就对了,这叫做迂回战术。”殷勤展颜笑笑,旋即压低声音道:“不过,身为老祖办的副主任,我首要为老祖的安全负责。你得实话告诉我,为何一定要往老祖身边凑,可是觉得老祖长的美貌,心生倾慕?”

庞大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道:“花云裳的眼神太过凌厉,我都没敢抬起头看清她的模样。”

殷勤听出这话中奇怪之处,忍不住问道:“你竟然敢直呼老祖之名?”

庞大尼撇嘴反问道:“花云裳迟早要嫁与我,为何不能直呼她的名字?”

殷勤吓了一跳,赶紧一把捂住庞大尼的嘴巴。他左右看看,好在大家此刻都忙着将那八百新收弟子编入仆役所住的大院,并没人注意到他俩的情况。殷勤又担心地瞄了眼后院,听说老祖的暖云阁就在那边,此刻后院一片宁静,殷勤又等了片刻,方才放下心来,想来云裳老祖忙了一晚,或许已经打坐入定,没心思关注此间的状况。

庞大尼被殷勤大手捂住嘴巴,憋的胖脸儿通红,他用手使劲儿扳着殷勤的手臂,却如同蜻蜓撼铁柱一般,根本掰扯不动。他有些恼怒地将右手盖在左手之上,正要扳动左手无名指上的一枚戒指,殷勤已经把手收了回去。

“你要干嘛?”殷勤瞪着庞大尼,眼神凶狠,就在刚才那一刹那,殷勤忽然心生警兆,从庞大尼身上传来的一股强烈的危险感觉,让他立即把手撤了回去。

庞大尼板脸哼道:“你下次再敢这样对我,就要你好看。”

殷勤气道:“我若不堵上你的嘴,就你刚才说的那话,若是传到老祖耳朵里,咱俩都别想活了。”

庞大尼傲然道:“我不怕她。”

殷勤苦笑道:“我怕她,我也怕你,行了吧?今日太晚了,有什么事咱们明日再说。你也赶紧归队,回去睡觉。”他虽然对庞大尼心中充满好奇,但眼下却不是说话的时候,这货说话不经大脑,不定又抛出什么奇言怪论,将大家都坑死了。殷勤有些后悔,将这货招入老祖办,似乎是给自己身边埋了个雷。

正说着,狗丫儿从后院回来,见殷勤与庞大尼躲在角落里神情鬼祟,瞪着眼睛问道:“你俩在嘀咕什么?”

殷勤不答她话,反问她,宅院收拾好没?

狗丫儿尤自狐疑地看了一眼表情很是生硬的庞大尼,方才点头道:“外院已经收拾好了,你今晚即可去住。”

第169章 征用

殷勤也不多话,问明了那墨玉符牌的用法,以及去往后院的路径,对庞大尼道:“你不要在此纠缠不休,赶紧归队休息,明日来我这老祖办报到。待会他们分好了住处,若没你的,便要睡在院里。”

“我也是入室弟子。”庞大尼垂着眼皮嘟囔道,“我也要去灵鹊师姐那里睡。”

狗丫儿臊得满脸通红,啐道:“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叫去我那里睡?我那宅院已经被老祖办征用,你们去哪儿睡,与我有何干系?”

殷勤的心情很矛盾,那边距离老祖实在太近,这货再提一句云裳早晚是我媳妇,就他娘的惨了。可另一方面他又对庞大尼的来历身份十分好奇,只有把他带在身边,才有可能套出他的根脚。

“反正我不去杂役那里睡。”庞大尼摸出一块中级灵石递给狗丫儿道,“灵鹊师姐若是能把后院也腾出来,这枚灵石就是你的。”

灵鹊呆了一下,旋即满脸喜色地一把抢过灵石道:“我那宅院共有三进,我把中间一进腾出来给你如何?”

“中间的院落比前院如何?”庞大尼瞥了一眼殷勤道。

狗丫儿道:“前院只是会客所在,连间正经睡觉的屋子都没,若是用来休息的的话,远不如中院舒适。”

庞大尼听说中院好过前院,高兴道:“我就要中院好了,烦劳师姐收拾出来。”

狗丫儿得了灵石,对庞大尼不以前辈称呼她也不介意,她那宅院只是偶尔暂住之地,丹室卧房都在后院,随身衣物用具也都在后院。前院中院基本不用,她借口回去收拾,其实也只是把后院中一些要紧的或者是碍眼的东西收走而已。殷勤虽然保证只用前院,谁敢保证他不会溜达到后院查探?

殷勤见狗丫儿倒在庞大尼的灵石攻势之下,也只能无语地翻翻眼皮,让狗丫儿引领着往后院暖云阁的方向去。

狗丫儿、蓝雀几位女修的宅院位于暖云阁外大潭之畔,靠近暖云阁的一侧。其中又以狗丫儿和蓝雀两人的宅院离的最近。狗丫儿这间,距离暖云阁只有百丈远。以云裳金丹老祖超强的神识感应,如此近的距离,弟子们的一举一动皆相当于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这也是为什么此处的灵气虽然非常浓郁,狗丫儿她们却只是轮班当值的时候才会来此暂住。那种被金丹老祖时刻盯着的滋味并不好受,更主要的是由于云裳进阶金丹时间不久,对于气息威压的控制尚不纯熟,偶尔会有威压外泄的情形。

虽然外泄的威压只有淡淡的一丝,与花狸厅外考较时那种吞噬天地的力量相去甚远,但万一赶上她们正在打坐静修,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狗丫儿被殷勤强征宅院,心中不爽,本来不想告诉他老祖威压外泄之事,想着让他猝不及防吃些苦头。收了庞大尼的灵石之后,狗丫儿却不能不提醒此事,庞大尼尚未开脉,些许金丹威压就足以吓得他屁滚尿流。

庞大尼谢过狗丫儿,从怀中摸出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黑漆木珠,故意提高了嗓音冲殷勤显道:“我手上这颗珠子叫做吞云珠,虽说不如之前损坏的法阵防御强大,但些许老祖威压还是能抗得住的,便是金丹修士全力施压,也可抗上三五息的时间。此珠防御范围,可达方圆十余丈,不但可抗威压,还有阻隔高阶修士神识探查之效。”

狗丫儿眼馋地看着庞大尼手中的吞云珠,心道,我们姐妹若是有了这宗宝贝,倒是不妨在这幽潭附近长住了。

殷勤不理庞大尼的炫耀,随着狗丫儿一间间地看过前院的厅房。狗丫儿说的没错,前院除了会客的厅房,就是左右两排杂役所住的房间。狗丫儿在此并不常住,加之此处有老祖威压泄漏之忧,整间院落并无长期值守的杂役仆役,她每次过来,都是从巨门部那边临时抽调几个婢女丫头,过来打扫服侍。

这两排杂役房里,空荡荡的只有用粗糙木板搭成的床架,连套像样的桌椅都没有。进到庞大尼租下的中院,条件就好了许多,此处几间厅房是给婢女临时居住,虽然不大,收拾得也都干净整洁。屋里现成的被褥铺盖,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殷勤选了一间居中宽大的,将被阿蛮划烂的兽皮袋子往床上一丢道:“我就住这间吧。”

庞大尼怒道:“你的地方在前院,此处是我定下的。”

殷勤一屁股坐在方桌边上,伸手试了试桌上细瓷茶壶的温度,里面尚余半壶温茶,他给自己斟满一杯茶水,抿了一口然后慢条斯理对庞大尼与狗丫儿道:“有件事你们还不太明白,我现在是老祖办实际上的负责人,而老祖办要对老祖生活起居一切事情负责。此处幽潭距离老祖丹室不过百余丈,无论是从安全角度出发,抑或是保证老祖修行场所清净的考量,我日后都准备将幽潭四周百丈之地划为禁地。你们这些散落于潭边的宅院,早晚都要腾出来的。”

“此间中院是我刚刚付过灵石的。”庞大尼不服道。

殷勤道:“与你这小孩子说不明白。我只告诉你一个事实,此间宅院已经被我老祖办征用了,与灵鹊师姐没有关系。你付她多少灵石,也是没用。”

狗丫儿心道,此人刚才还说只用前院,怎地出尔反尔?她正要争辩几句,殷勤阴冷的目光扫过来道:“还请灵鹊师姐,把我刚才所说的话转述给诸位师姐知道。包括此潭对面那些宅院,我也不清楚都是谁家占用的,师姐如果知道,也请一并将此消息知会他们。”

狗丫儿大吃一惊,忍不住反问道:“你的意识是说,不但要征用我们这些靠近暖云阁的宅院,连潭水那边内门弟子宅院也要一并征用了吗?”

殷勤笑道:“师姐竟也没听明白我刚才所说吗?我说要将这潭水四周百丈之地全都化为禁地,自然包括对岸那些宅院。”

(为了避免断章惹祸,后面还有一章写大尼的)

第170章 狗丫儿拼了

“我们姐妹是老祖身边听传弟子,都是要入老祖办的,被你征用了潭边宅院,自然无话可说。”狗丫儿见殷勤说的认真,提醒他道,“潭畔的院落除了我们姐妹的,大多都是各部主事的亲信晚辈所占,你若强行征用,怕是要闹到老祖那里去了。”

殷勤淡淡地道:“最好闹的大一些,也让他们看看小仓山殷某人的手段。”

狗丫儿心头一颤,眼前不由浮现出那夜在仓山野岭中,殷勤为他数息时的冷酷眼神。她一直很奇怪,殷勤在野狼镇外那么狠厉,为何到了花狸峰下,竟然变了一个人,软绵绵的像头绵羊。尤其是在山门石碑处被葛神通百般欺辱,竟然连句狠话都没说。

更让她想不通的是,殷勤温驯的状态坚持了没有一个晚上,到了这潭水之畔,竟然又变回了野狼镇上那头凶残狡诈的狼。

殷勤打了个哈欠,也不多做解释,吩咐狗丫儿去唤仆役火头,烧水造饭,他准备填饱肚子,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刚刚晋级的血脉,急需大量的食物,以及充足的睡眠。

狗丫儿被殷勤刚刚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场所慑,竟然没敢多说,低头应了声是。殷勤血脉进阶之后,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较之以前更显沉稳凝重,加之他在狗丫儿心底埋有巨大阴影,让他对狗丫儿有种说一不二的压迫感。

庞大尼见狗丫儿要走,赶紧喊住她道:“我也要人服侍洗漱。”

狗丫儿翻他一眼道:“小小年纪,哪来的那么多毛病?出门修道,是让你来享受的吗?”

庞大尼苦脸道:“我从小都是被人伺候着洗漱沐浴,没人帮忙,我自己做不来。我都已经一个多月没洗过澡了,现在就靠每天一粒暗香丸顶着,才不觉得臭。”

狗丫儿被他说的直犯恶心,白他一眼道:“想你这种少爷羔子,修的哪门子道?在家被人伺候着多好?”

庞大尼道:“我出门游历,又不是为了求道,我是为了.......”

“你还是赶紧找人来给他洗洗,我都闻到气味了!”殷勤吓了一跳,赶紧打断他,对狗丫儿道:“他一个连话都听不懂的小孩子,你与他多说什么?”

狗丫儿又瞥了一眼庞大尼,一脸嫌弃地推门出去。

“给我找两个婢女丫鬟!”庞大尼在屋里大声嘱咐,“长得丑的不要!若是让我看对了眼儿,还有灵石赏赐。”

“小色鬼!”狗丫儿在心里暗骂一句,不过听说有灵石赏赐,她的脚下一转,不去巨门部的主事府,改往前院外门弟子的宅院去了。

巨门部除了负责道场督造,也兼管着宗门仆役杂役等等诸多杂事,狗丫儿对巨门部下面那几十个粗手粗脚的老妈子,实在看不上眼,为了灵石,她不介意多跑两步。花狸峰外门原有三百多个老修弟子,其中外门女修有五六十人。这个比率远远高于其他诸峰,与云裳身为女修不无关系。

这五六十女修中,大部分洁身自好自住清修,但也一些为了道法丹途,不择手段的。其中有几个与狗丫儿说的上话,曾经给她递过话来,若是有条件不错的内门男修,不妨从中牵线。哪怕只是结个露水姻缘,只要能得些好处也不在意。

狗丫儿一个姑娘家,哪好意思拉这皮条?不过今天倒是个机会,这庞大尼因为身材胖大,看着像十六七岁的样子,后来打听出只是个十三岁不到的娃娃。一个乳臭未干的娃娃,虽然嘴上说的玄乎,却也做不出出格的事情来。而且此地就在老祖眼皮子底下,也没人敢在此胡作非为。

鉴于以上两个原因,狗丫儿觉得即便拉来两个姿容出众的女修,帮那小屁孩儿洗个澡,也不算什么大事。既不违背她不拉皮条的原则,又能轻松挣些灵石,何乐而不为?

与她相熟的两个外门女修一个姓柳唤作雨时,狗丫儿赶到时却被她院中的奴婢告知,内门的葛前辈刚刚传来口喻,请雨时仙子过去谈论道法了。

谈个狗屁道法!狗丫儿心中一阵恶心,内门弟子中姓葛的只有葛神通一人,亏他在花狸峰下还对她百般殷勤,转脸便找了外门弟子去修欢喜道场了!

狗丫儿之所以先来找这柳雨时,只因此女性格比较豪放些,与她相熟的另一位外门女修叫做孙阿巧,生的小巧玲珑,模样十分甜美。她虽也拜托狗丫儿为其牵线,却事先表明只要做双修道侣,而不是露水夫妻的。狗丫儿有些担心,阿巧是否能拉下这个脸皮去服侍庞大尼沐浴。

好在外门弟子都是小门小院,彼此住得也近,走不多远便到了孙阿巧的小院。狗丫儿将其唤出,说明来意,果然孙阿巧就红了脸低头不语。狗丫儿也不好意思多劝,说声算了,转身要走,却又被那阿巧叫住道:“只是给他洗个澡,没有别的?”

狗丫儿道:“他今年只有十三,又是个没开脉的娃娃,你怕他何来?”

孙阿巧咬着嘴唇道:“他可说过事后赏赐多少灵石吗?”

狗丫儿道:“这倒没说,不过这小子是个颇能败家的少爷羔子,租我一间中院就付了一块中级灵石。”

孙阿巧眼镜一亮道:“谢谢前辈照拂,我去换件衣服就随前辈去。”

狗丫儿犹豫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若得了灵石,我要抽头一半。”

孙阿巧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

等狗丫儿带着孙阿巧回到潭边的宅院,殷勤正坐在庭院中间捧着一大盆煮烂的妖兽肉汤,咕咚咕咚地往肚子里倒。见狗丫儿领着个娇小的丫头进院儿,他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狗丫儿这是穷疯了,打算亲自给庞大尼洗澡吗?

“你怎在院里吃喝?”狗丫儿顺嘴问道。

殷勤呵呵一笑,他将所剩的三级妖兽肉干全煮了汤,喝下去浑身发热,血脉奔涌很是舒坦。

庞大尼的屋里已经有人送来大桶的热水,正等得不耐烦,听见狗丫儿声音便大声唤她进去。

狗丫儿喵了一眼孙阿巧,犹豫一下还是咬牙带着她一起进屋。

殷勤正在心中窃笑:“这位果然是个财迷!”就听里面传来二女的惊呼。

这小子难道敢对狗丫儿动手动脚?殷勤不由得对庞大尼刮目相看!

却见狗丫儿神情古怪地从里屋出来悄声对他道:“这孩子是个女的!”

第171章 孙阿巧

“什么?!”殷勤喷出一口汤,呛得连连咳嗽道,“你可看清楚了?”

狗丫儿白他一眼道:“有的人招募弟子时,资质灵根一概不管,只认得灵石,连男修女修都没搞清楚,便将人招了进来。”

殷勤愣了半日,方才苦笑道:“这孩子年纪小又长得胖大,虽然嗓音细嫩,我只当她是童声未变。你看她那腰身,水桶一般,可有半点女人的样子?”

“那也是你的疏忽。幸亏今天给她洗澡,若是见了老祖,岂不是要闹出天大的笑话?”

“今日多亏了师姐,慧眼如炬,分辨雌雄。”殷勤老脸发烫,心道:这傻孩子也不知是哪个世家培养出来的小怪物,竟然连自己是男是女还糊涂着。看来以后招募弟子,得仿效前世入伍体检那套规制,每个人都得查得仔细了。

“也是奇了,她跟着咱们急行军七天七夜,竟然没人看出她是女的?”狗丫儿想到刚刚还担心这货是个小色鬼,会对她们毛手毛脚,也是由不得哑然失笑。

殷勤气道:“她那叫急行军吗?到哪儿都有人背着,到了营地便放出个帐篷来,在里头胡吃闷睡,比他娘的坐飞舟还要享受。”

狗丫儿也是暗自撇嘴,心道,不知这庞大尼是何来历,虽然没有开脉,一身零碎比老祖的家底儿都要丰厚。

殷勤想起什么,嘱咐狗丫儿道:“这件事,你们要千万保密,绝对不可对外人说起。”

狗丫儿笑道:“你是怕传出去被人嘲笑吧?”

殷勤正色道:“我的意思是,庞大尼身为女儿身的事情,对谁都不可提起,包括她自己!”

狗丫儿愣道:“为何连她本人都不能说?”

殷勤神色凝重道:“我们虽然不知这庞大尼的来历,但她显然不是寻常世家出身。她长至十几岁还误以为自己是男儿身,未尝不是家里长辈故意为之。我推测她是因为某种变故,从家里偷跑出来,家里恐怕正在寻她。无论如何,为免得罪到她家中的长辈,我们只能对此事装做不知。至于她是男是女,该由她家中长辈帮她分辨,抑或是她自己觉悟,与我们没有干系。”

狗丫儿细想之下,觉得殷勤此话有理,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嘱咐孙阿巧。”

殷勤道:“你说怕是不管用,你唤她出来,我与她说。”

狗丫儿心中不服,扭脸儿进屋,将孙阿巧替换出来。

孙阿巧昨晚也去花狸厅下看过热闹,远远地见过殷勤浴血冲关的情形,后来又听说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言。知道此人是老祖身前的新贵,修为虽然不高,权利却是极大。连灵鹊这等筑基前辈都能被他指使着跑腿,便可见其非比寻常人物。

她进院儿时匆匆瞥了殷勤一眼,当时殷勤仅仅披了一身锁子甲,大马金刀地坐在庭院中的石桌边捧着大盆喝汤。孙阿巧对他的第一印象便是,此人不像传说中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豪勇之气比起宗门里那些内门筑基还要凌厉逼人。

此刻被殷勤点名出去问话,孙阿巧心中惴惴,她本是小户人家出身,灵根只是中等,在一众弟子中并不出色。虽然平日里勤修苦练,由于灵药宝材跟不上,所以进展也是平平,入宗十余年,修为堪堪到了炼气后期。她心中对于筑基有着一丝渴望,因与柳雨时交好,知道她有些从男修那里搞灵石的路子,却又狠不下心肠去学柳雨时那般不管不顾。

虽然与狗丫儿表露过希望攀上内门男修的心思,却也要两厢情愿才好。这次过来服侍庞大尼,皆是听说他年岁尚小,又报酬颇丰,这才厚起脸皮跟了来。没想进屋将那小胖子褪去衣衫,才发现大家全都闹了乌龙,亏得那小脏孩儿还一口一个,将本少爷服侍好了,如何如何。却原来是个傻乎乎的胖小姐,又或者该把她的名字改成胖大妮才对!

孙阿巧低眉顺眼地来到院里,殷勤正喝完了最后一大口汤,正觉得肚子有些鼓涨,抬眼看见孙阿巧出来,便招手让她过来。

孙阿巧快步过来,殷勤已经长身而起,淡淡地道:“陪我到潭畔走走。”

孙阿巧不由得在心中打起鼓来,殷勤在一干老修之中的口碑并不好,他出身卑贱不说,还身具蛮人血统,是荒原蛮人与婢女所生的杂种。听说连着用了三颗开脉丹,才开出个废灵根,全仗着能说会道,才被老祖赏识。

甚至有人传出风来,说殷勤全因老祖事先赐予妖兽精血,才能在花狸厅前力压燕自然拔得头筹。加之此刻殷勤上身只披了件锁子甲,露出强壮堪比妖兽的筋骨肌肉,以及身上大大小小的狰狞疤痕。孙阿巧有点害怕,担心独自一人与殷勤去潭畔,会不会被他乘机欺负了。

殷勤却不管她心中有何想法,他腹中妖兽肉汤散发出的灼热感,让他只想迈步快走,让血脉吸收得更快一些。

孙阿巧见殷勤转身走了,犹豫片刻还是咬牙跟上。殷勤也不回头,听她脚步跟上来,便随口问她几句家中情况,以及修为进度。此刻正是殷勤血脉晋级之后,腾蛇与玄龟合二为一,纠缠交结之际,一股深沉苍凉的远古威严便在他举手投足间淡淡地施放出来。

孙阿巧跟在殷勤身后不远,恭恭敬敬地答了几句,忽觉心头一紧,竟然有种被老祖威压罩笼的感觉。她早听说过越靠近暖云阁越容易遇到云裳老祖偶尔威压外泄的情况,慌乱中赶紧运气灵力,想去抗衡那股威压。

不过马上,孙阿巧就觉出不对,一来这种威压袭来的方向不是暖云阁,而似乎是出自前面不远处的殷勤,二来,此种威压与云裳老祖那种集天地浩然之威煞的压迫感不同,殷勤身上所散发出的那种威慑之力,这种威压给孙阿巧的感觉,更像是对上一头妖王级别的蛮荒凶兽!

天啊!殷勤只是个刚刚开脉的弟子,听说血脉也不过一级,怎会从他身上散发出如此威压?!孙阿巧意识到这一点时,殷勤却忽然停下,目光炯炯地罩住了她:“我这老祖修炼办公室,还有个缺,你可愿意?”

第172章 改变策略

“愿、愿意。”孙阿巧被殷勤的威压笼罩,几乎是下意识地便点了头。等她反应过来,不禁喜极而泣。她万万没想到,殷勤竟然主动邀请她加入老祖办。她虽然对于这个名字听起来很古怪的建制尚不了解,但她知道包括蓝雀、灵鹊在内的七大筑基女修,已经是其中的成员了。对于她这个地位的女修来说,能够加入老祖办,不亚于一步登天。

“甚好。”殷勤的语气里不带一丝情绪:“过些日子,等我这办公室立起来,你便可到廉政主事府去领差事。不过从现在起,庞大尼的衣食起居就由你负责照料,有问题吗?”

“没有,没有。”孙阿巧摇头道。她心中对庞大尼早就没了芥蒂,更何况这又是个豪阔的主儿,在她身边侍奉着,简直比在老祖身边还要滋润。

殷勤点点头,不紧不慢道:“关于庞大尼是女儿身的事,你对谁都不可提一个字,更不能让庞大尼醒悟此事。不但如此,你还要想方设法阻止其他人点醒庞大尼,这点你能做到吗?”

孙阿巧只觉得殷勤说这话时,仿佛化身为一头蛮墟凶兽,幽暗的潭畔只见他白森森的牙齿,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她牙关打颤道:“请主、主人,放、放心,我保证不泄漏半、半字。”

孙阿巧慌张之下,竟将主任喊做了主人,殷勤也不纠正她,只微笑着又说了句:“甚好。”然后森然笑道:“你的差事若办得好了,许你一个筑基还是没问题的。若是办砸了,我就用刚才那盆将你切碎炖了肉汤。”

“我一定用心办事。”孙阿巧觉得后背传来森森凉意,背上的衣衫不知不觉间竟已被冷汗打透。

殷勤点点头,忽然转移了话题道:“灵鹊是如何找到你的?”

孙阿巧不敢隐瞒,把她如何结实柳雨时,又通过柳雨时给灵鹊递话,一点不敢隐瞒地全都讲了出来。

殷勤暗自点头,当日他在仓山郡城设计收拾郑采办的时候,那郑采办在得意忘形之际曾经暗示过,只要有了大笔的灵石,甚至可以从宗门女修那里买得一夕欢愉。此刻在孙阿巧这里得到证实,还真有些为了灵石宝材,不惜做皮肉生意的。

他一边掉头往回走,一边让孙阿巧将所知道的其中内幕全都讲与他听。孙阿巧只道殷勤对这些外门女修起了淫心,心中暗叹着,将她所知道的和盘托出。

那柳雨时与孙阿巧倒是无话不说,连勾搭上的几个内门弟子也都不瞒她。殷勤听到柳雨时最近搭上了内门的葛师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冷厉的笑意。

虽然前后不到一天的时间,但血脉晋级之后的殷勤不再是花狸峰下那个需要用苦肉计保全自己的弱小蛮人。他的灵根虽然依旧很弱,但强横的玄武血脉,以及丰富的荒原猎杀经验,让他有底气与筑基初期的修士正面硬钢。

虽然对上燕自然那种超强剑修还是难逃一死,但临死前也能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更重要的是,此刻的殷勤必须要高调起来。经过一路上默默观察,以及花狸厅中的唇枪舌剑,殷勤凭借他超过常人的敏锐嗅觉,已经对花狸峰的情况有了大致了解。

老祖与各部主事各怀心思,大弟子燕自然又在关键时刻剑胎受损,掉了链子。云裳此刻不缺在她背后出谋划策的军师,却急需一个能为她冲锋陷阵,乃至开疆扩土的勇将。

燕自然胸有沟壑,惯以温厚敦儒之态示人,此举固然可以左右逢源收买人心,但在云裳心里却是失之阴柔。

殷勤自觉看透了这一点,就不能再走燕自然的路子,哪怕手段激烈些,行事狠辣些,只要最后能让老祖得了实惠,就可以放开手去干他一票。

正是因为他的心中有了这番权衡变化,狗丫儿才会感觉殷勤从花狸厅下来之后,那些在花狸峰下磨平的棱角一下子又生了出来。

殷勤并非控制不住自己小人得志,而是看准了老祖的心思,准备以年轻气盛之姿态投其所好。

不过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睡个好觉,让刚刚晋级的血脉得以休养生息。殷勤带着孙阿巧回到中院,狗丫儿已经帮庞大尼穿好了衣衫。

庞大尼不满孙阿巧的中途退场,本不想赏赐灵石,却听殷勤说,以后就由孙阿巧专职照顾自己,不由得眉开眼笑。“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递给孙阿巧道:“你的修为实在是有些低了,万一再赶上长途拉练之类的,怕是背不动我。我这瓶里有一颗筑基丹,你回去赶紧服了,要抓紧筑基才是。”

孙阿巧呆呆地接过那小瓶,愣了好半晌方才捂着嘴巴,嘤嘤哭泣着,口中连连称谢。

庞大尼得意的瞥一眼殷勤,然后笑嘻嘻地道:“没了!”

殷勤根本没搭理她,却不由自主地脑补了一个这样的画面:身材娇小的孙阿巧,背着快有她两个大的胖大妮,在荒原上撒开丫子,她们身后是一群饥饿的荒原青狼.....他忽然觉得有必要再搞一次长途拉练。

狗丫儿看着孙阿巧手中的丹瓶,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庞大尼的衣服全是狗丫儿帮忙穿上的,这货怀里明明啥都没有,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筑基丹?

呆了半晌,狗丫儿决定不再纠结此事,板起面孔冲庞大尼伸出手道:“老娘给你梳洗半日,竟然一点好处没有?”

殷勤不理她们之间的烂帐,扭脸看到桌上摆着的那颗吞云珠,顺手拿过来道:“孙阿巧是经我安排服侍你的,这颗吞云珠就算是你谢我的吧。”

说完也不理庞大尼在屋里高声抗议,两手一背回屋睡觉去也。有了这吞云珠,既不用担心老祖威压外泄,又不怕老祖暗中窥探,真乃睡觉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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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距离花狸峰府院百里开外的一座灵气充沛的洞府中,禄存部的耿长老,正两眼放光地拿出一只小瓶,小心翼翼地拧开瓶盖,一股浓郁的蛟龙气息便弥漫了整个丹室。他不敢怠慢,连忙将瓶中十几滴妖蛟的心头精血全部倒入口中,一边运气化血,一边得意地想:若非阿蛮这小东西偷吃了罐中的精血,哪有这般容易的偷手?

第173章 暗袭

当殷勤在浑身是血地冲开花狸厅的大门,距离花狸峰一百多里的一个幽暗山谷里,殷家三兄弟正喘着粗气,疯狂奔跑。

殷公丑的灵根和体力都是三人中最差的,早就用尽了气力,此刻正被殷公寅和殷公子一左一右地架住,连拉带拽地往前奔。

“大......大哥,三弟。咱们这么跑不行,还......还是分散开来走。”殷公丑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渐渐放缓了速度道,“分开走,至少能活一个,一起走,全......全他娘得死。”

殷公子使劲儿扯了他一把,嘴里乌哩乌涂地道:“咱们兄弟三个,死活都在一起。反正小小已经成了真传,早晚替咱们报仇。”他原本就是个胖脸,被殷公寅打成了猪头一般,在月光照映之下,显得可笑而又狰狞。

殷公寅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干脆放缓了脚步,从后腰抽出那枚殷勤赠他的骨刺道:“不跑了,就在此地跟他拼了。”

殷公丑急道:“你们怎不听我的?咱们分开走,说不定还能......”

“没用的。”殷公寅淡淡地道,“那人是筑基修士,我们便是分作三路,也一样逃不过他的追杀。我看他是故意驱赶咱们奔命,只等咱们累得脱力,便可轻松将咱们的命收了去。奶奶的,老子偏不随他的愿,死也要在他身上扎个窟窿。”

“癞蛤蟆打哈欠,真是好大的口气!”男人轻蔑的笑声从幽暗处传来,“就凭你们那点微末修行,老子碾死你们跟碾死个臭虫差不多,还用得着故意耗你们的气力?老子只是想将你们赶的远些,以免宰杀你们时的脏血臭肉,污了我花狸峰的一方仙界。”

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修士人随声至。他身为筑基修士,虽然可以御剑飞行,却偏偏足点树冠,纵跳飞行,如洗的月色之下,大袖飘摇宛若行走人间的仙人。

“我们就算是癞蛤蟆,也好过背着胖子满山爬的瘸驴!”殷公丑也豁出去了,论起打嘴仗的功夫,倒是鲜有敌手。

耿六一被他说的脸色发青,他的一条腿在宗门试炼中伤了筋骨,以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尚无法做到正骨如初的地步。他缓缓抽出腰间的量天尺,迈着云梯步从一棵参天的大树上缓步走下来,盯着殷公丑咬牙切齿道:“等下我会用这铁尺将你身上的骨头一块块敲碎。”

殷公子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水骂道:“敲你娘,有种先冲爷爷来!”

耿六一被这猪头气得冷笑,量天尺朝殷公子一指道:“你这不知死活的小......”

“指你娘,有种先冲爷爷来!”殷家兄弟与人殴斗,作为炮灰肉盾的殷公子,嘴炮从来都是一个套路。除了前面一两个字稍有变化,后面几个字永远都是“...你娘,有种先冲爷爷来!”

耿六一与那些世家出身的修士不同,他是宗门子弟的出身。说白了,就是家中有长辈在宗门担任长老主事之类的高位,家中的小辈就可凭借这一层关系进入宗门。并且这种宗门子弟,往往能够获得比一般弟子更多的修炼资源。耿六一七八岁上尚未开脉就凭借关系,进入万兽谷做了外门弟子。每日接触的都是修行有成的弟子,真正的“往来无白丁”,拐着弯儿地损人还算拿手,遇到殷公子这等简单粗暴的骂仗,便不是对手了。

被殷公子这你娘,那你娘地连噎了两句,耿六一不禁怒气冲天,量天尺往空中一抛,瞬间涨成城门栓一般大小,带起一股罡风朝殷公子撞过来。

殷勤在野狼镇外与狗丫儿一战之后,便将殷铁山那个混天锤的锤柄还给了殷公子。殷公子开出了中上品的灵根,气力大涨,加之他与殷铁山一样都是三阳土的灵根,皆是以力取胜的底子。

殷公子晃着一张猪头大脸,暴喝一声,抡起锤子柄便朝量天尺硬砸上去。殷公子不是殷勤,只靠灵力虽然能抡动混天锤柄,真正碰上筑基高手,那点力量真不够看的,一声脆响之后,混天锤柄毫无悬念地被撞飞。

量天尺袭来的速度不但没有丝毫停顿,反而更快了几分,并且随着速度的加快,整个尺身竟然又暴涨了几分,将殷家兄弟全都罩在了横扫区域之内。

殷公寅与殷公丑有点傻眼,只能硬着头皮用骨刺与折扇去挡,他们原以为开脉之后,有了灵力,对上筑基修士总能支撑两下,至少不会像之前被陈鹰扬那般轻易横扫。却没想到,陈鹰扬震慑他们的时候,只是随手发力,连一成的功力都未外放。而此刻,耿六一可是含怒出手,他可是筑基二层的修士,以殷家兄弟炼气一级并且未经训练的灵力,如何能挡的了这相差将近四十余倍的力量?

眼看殷家兄弟就要被量天尺碾成肉渣,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娇叱,一个暗红的身影,突然从斜刺里蹿了出来。好像一团来自地狱的暗火,翻滚着扛开了量天尺,进而一个加速朝耿六一飞去。

“朱丑妹?!”殷公丑喊出声来,他一直负责内门弟子招募之事,对朱丑妹的声音与身形最为熟悉。

“不是人家啦!”空中传来朱丑妹的娇笑,殷公丑三人这才看清,这货竟然掩耳盗铃地蒙了面孔。

耿六一不是那种没经过世面的宅修,相反他跟着燕自然暗地里私斗搏命的事情做过不少,一看朱丑妹的来势,便知道来人是想与他近身肉搏。

人族修士讲究的是御敌于丈外,除非万不得已,没人会采用这种贴身肉搏的打法。耿六一身形往后急退,同时手腕一挥,三张大炎焰符成品字形朝朱丑妹迎了过去。

“别跑呀,小兄弟,与人家亲热......咳咳咳......艹,烫死老娘了!”朱丑妹口中胡说八道,速度丝毫不减,任由那三张灵符在身旁爆开。

第174章 博命

下一刻,来自地狱的火云,被轰了成一团黑白相间的烧烤腊肉。朱丑妹高声叱骂着与耿六一拉近到了只有一丈远的距离。

耿六一眉头微皱,没料到这又肥又丑的女人竟然用了搏命的打法,他最称手的法器量天尺被她撞开,来不及收回,只能再度撒出一把银针,试图阻挡朱丑妹的来势。

“老娘们儿才玩针呢!”朱丑妹护住眼睛,加速前冲,任由“牙签”插满腊肉。她一身行头全被青帝庙收走,也是没有办法,只能采用这种顶风而上的搏命打法。

问题是这耿六一家底颇丰,银针撒过又掏出个葫芦,往外一抖,便是漫天火沙。

朱丑妹也是搏命的高手,命悬一线之际也不敢胡说八道,胖大的身躯往地下一滚,任由那些银针扎进肉里,也硬咬着滚到了耿六一的脚下。紧接着,她的身形如同绕树之老藤将耿六一牢牢锁住。

耿六一是火灵根为主修功法,见状朱丑妹竟然以木系功法来锁自己,不禁心头冷笑。

他将嘴一张,吐出一颗指甲盖大小的雷火珠。此珠乃是极品法器,距离法宝只差一步,也是他作为宗门子弟最为珍贵的保命法器。雷火珠内存有一道雷霆之力,筑基之下修士若被击中,轻则外焦里嫩,重则灰飞烟灭。相对来说,水系或者火系功法为主的修士,对上此等攻击,会稍微好受些,像朱丑妹此等木系修士,却是最怕本身也是金属性的雷霆系的攻击。

此珠名为雷火,需以筑基修士之内炼拙火引动,耿六一灵根发动,正欲吐出一缕内炼之拙火,终于贴上来的朱丑妹抢先发动了。此刻她的身形已经一种怪异的姿势缠住了耿六一的腰身,趁着耿六一催动灵力之际,忽然伸手一捞,竟然将那颗火雷主攥在了手里。

耿六一脸色顿时僵住,他忽然发现体内的拙火竟然无法穿透朱丑妹的大手,更无法引爆那颗火雷珠。

朱丑妹少女时,之所以会被七杀门选中,也是因为其灵根乃是中上之品。虽以木灵根为主,还有水灵根相助,她握着火雷珠的大手正是凭借水系的灵力阻住了耿六一的拙火之力。

“小相公身上零碎不少啊?差点把人家烧死。”朱丑妹像条胖大的鳞蟒,将耿六一缠倒在地,一张血盆大口凑到耿六一耳边娇嗔道。

“你也是万兽谷修士。”耿六一气急败坏道,“同门相残,乃是千刀万剐的死罪.......”

耿六一话未说完便被朱丑妹一把扯断了喉咙,弥留之际耳边响起朱丑妹扭捏做态的声音:“哎呦呦,真是吓死人家了......”

耿六一的咽喉还在往外汩汩冒血,朱丑妹已经迫不及待盘腿坐在他的身边搜刮起战利品来了。别的不说,单是那颗火雷珠便是千金不换的极品法器。

也是朱丑妹苦尽甘来,若非她拼死命地缠上了耿六一,哪有机会用水性的灵力直接将此珠拿下?耿六一也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下意识地还用寻常修士斗法时互相距离好几丈,可以先吐珠后引爆的方式。

极品法器也是法器,不像某些法宝那般,可以加入旁人难以抹除的本主禁制。当然,法宝只有金丹老祖才能使用,也不是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可以点击的。这颗火雷珠上也残存有耿六一的禁制,只需慢慢磨掉,便可重新祭炼归为己用了。

朱丑妹收好火雷珠,又扯下耿六一随身的兽皮袋,每掏出一样,便啧啧两声,这种宗门子弟可是比普通的世家修士身家丰厚的多。光是灵符便剩有七八张,都是因为朱丑妹突进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丢出去。

朱丑妹搜刮完兽皮袋,忽然想起什么,朝站在远处观望的殷家兄弟招招手:“殷小三,你过来。”

殷公寅眼皮一跳,扭脸儿对两位哥哥道:“她叫咱仨过去。”

殷公丑道:“她只喊殷小三过去,没我们哥俩啥事。”朱丑妹在来的路上,就没少朝殷公寅眉来眼去。此刻冒死相救,甚至不惜斩杀花狸峰的高阶弟子,连殷公子这般脑子不太灵光的家伙,都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殷小三,你他娘的磨蹭什么呢?”朱丑妹见殷公寅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站在原地不动地,不由怒道,“赶紧给老娘滚过来拔针!”

殷公寅看着灰头土脸,连头发都被烧掉好几缕的朱丑妹,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害怕,嘀咕两句,还是硬着头皮去到朱丑妹身边。

“张嘴!”朱丑妹白他一眼。

殷公寅不由自主地打了激灵,很是担心地张开嘴巴。朱丑妹手指一弹,将一颗土黄色丹丸弹入殷公寅的嘴里,小声道:“戊己丹,对你的灵根有好处。”殷公寅的灵根以金属性为主,按照五行生克之理,服用土属性的戊己丹是一种温补之法。

殷公寅得了好处,心中更是惴惴,感觉朱丑妹的目光里像是有只小手,正从自己的衣襟处探了进来。

“傻样儿,以后有的是好东西给你,赶紧帮人家把银针拔出来。”朱丑妹扭过身子,还不忘狠狠地抛个媚眼儿过去。

殷公寅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惆怅,有那么一刹那,他甚至感觉眼前的世界都失去了颜色。

朱丑妹一边指挥着殷公寅给她拔针,一边朝殷公子哥俩道:“你们两个在那里挺尸呢?赶紧过来,把这人找地方埋了!”

殷公子他们在一旁看戏正投入呢,被朱丑妹一吼,方才清醒过来。此处距离花狸峰只有百余里,这点距离,在筑基修士的眼中,简直就跟家门口没啥区别。七大宗门对于门下弟子的意外伤亡历来都是严查到底的态度,更何况他们都曾听说这个耿六一还是花狸峰上某个长老的家中晚辈。

殷公丑的心思更为缜密一些,忍不住问道:“前辈,此处距离花狸峰太近,就地埋了的话,万一被人发现岂不是麻烦?不若......”

“不若你们几个全都自缚双手,跟我到花狸峰请罪认命如何?”黑暗的山坳中,传来苍老低沉的声音。

第175章 晋级的副作用

折腾了一宿,天边已经染了朝霞。殷勤从庞大尼那里抢了吞云珠,不必担心老祖的威压与窥探,心道:这回总能睡个好觉。

他回到屋里,里面早有仆役准备好的一个特大号的木桶,里面添加了大半桶的热水,热气蒸腾。一个四五十岁的胖妇,站在桶边正用手试探水温。

见殷勤进屋,慌忙低头退下几步道:“奴婢参见殷副主、主、主......”

“主任。”殷勤笑道,

“对,主任!奴婢这脑子实在是,请容奴婢伺候主任沐浴。”胖妇拍了下脑袋,就要过来扯殷勤身上的锁子甲。

殷勤吓了一跳,赶紧挡住她道:“我自己就行,不需别人帮忙。”

胖妇脸上闪过一丝惶恐之色,沉声答是。

殷勤心头一动,假装随口问道:“你在这院里服侍灵鹊仙子多久了?”

胖妇讪笑道:“俺以前一直在后山喂养赤睛猪,今日才调入主,主任院里的。”

殷勤暗骂,肯定是狗丫儿被夺了宅院心中不爽,便弄个喂猪的丑妇来恶心自己。他瞟了一眼胖妇道:“你叫什么,自称奴婢想必是宗门仆役了?”

“俺叫秋香,自幼被爹娘卖入宗门,二十岁那年因为喂出一头三千斤的赤睛猪王,得了一颗开脉丹的赏赐,现在俺已经炼气三级了……”秋香常年在后山喂猪,好容易遇到个说话的机会,便说个没完。

殷勤冲她摆手道:“你转过身,面朝大门继续说,我洗澡不习惯被人盯着。”

秋香听话地转过身,对着大门继续道:“主任其实不必害臊,你就把俺看成赤睛猪,就不会难受了。”

“那怎行?”殷勤心道:这位秋香姐却是个二百五的性子。

“有啥不行的?说实话,俺活了几十岁也没伺候过男人洗澡,俺也臊的慌,俺就把主任看成个赤.......那个,要不俺告诉你个喂猪的诀窍吧?”

殷勤看着秋香的背影,想象着那是一头对着大门说话的猪,然后褪去衣裤,钻进大桶之中。

秋香没干过这种活,只知道一味加热水,桶中的水温高出寻常不少。殷勤仗着肉厚,倒也能勉强忍受,他体内的龟蛇两股血脉自打出了花狸厅便一刻不得安宁地纠结缠绕,以至于殷勤的脑海中既然冒出“抵死交缠”四个字。

他正琢磨着,这四个字好像是前世从某本小说中看到的,是描写男女之间贪欢之词语。那两股交缠在一起的血脉忽然冲入下腹,殷勤感觉小腹之下一阵灼热,立马有了反应。

“那是一头赤睛猪!赤睛猪!”殷勤双目尽赤地碎碎念,他羞耻地发现在血脉激荡之下,一股本能的冲动竟然在小腹之下熊熊燃起。他连着念了几十遍赤睛猪,却还是控制不住要去按倒秋香的冲动。

“俺这个诀窍,其实也算不上啥诀窍,就是每天给猪喂食的时候……”秋香对于身后的危险浑然不觉,还在自顾自地宣讲她的喂猪经。就听身后咔嚓一声,秋香回过头,只见一道白色的残影撞破了窗栏,窜出屋去。

等她反应过来,追到外面,殷勤已经噗通一声跳入了潭水之中。此处潭水虽然不如暖云阁后院的小潭灵气那么浓郁,但其灵气的含量也是远远高于花狸峰其他各处。此潭除了灵气充裕,潭水也是极寒,一般江河之水,若是冷至冰点便会凝结成冰。此潭由于灵气充盈,虽然奇寒奇冷远远低于冰点,潭水却被灵气往复涤荡终年不会结冰。

殷勤被炙热血脉“烧”得难以自禁的情绪,经寒潭一激,马上清醒了许多。他稍微松了口气,然后本能地朝温度更低的深处潜行下去。

“殷主任竟然跳到潭水中去了!”秋香站在潭畔,使劲儿捂着嘴巴,总算没有叫出声来。花狸峰上至长老,下至弟子仆役,每个人要牢记于心的比宗门一百零八门规还紧要的规矩就是,潭畔一丈之内的区域列为禁区,任何人不得踏足半步。

殷勤越往下潜,身上所承受的压力越大,好处是那种由血脉引起的冲动也渐渐地消退下去。之前发生的那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别说殷勤没有准备,就连云裳都疏忽了。

殷勤只想到了玄龟的神秘预知与腾蛇的虚惊恐吓之本命特性,却忽略了当龟蛇相交之际,那一股狂放的孕育生命的冲动与能量。玄武,远在上古时期,就被崇拜他的蛮巫视为播种生命孕育繁衍之圣兽。

幸亏殷勤在关键时刻冲人了寒潭,否则哪怕他房门口真的蹲了一头赤睛猪,他也会按捺不住冲上去。

总算他的运气不错,寒潭之水正好可以帮他抵御这种玄武血脉进阶时的副作用。随着温度的直线下降,他腹中的炙热感觉退潮般地散去,他已经潜入潭底将近百丈的深度,四周漆黑一片,让他没有注意到他的皮肤因为对抗水压和寒冷而浮显出的薄薄的甲片。而这层自动护主甲片的出现,则意味着他的血脉晋级彻底完成了。

寒潭之水极重极寒,在这个深度上也只有殷勤这种身怀圣兽血脉的蛮人才能承受,便是换作燕自然那般修为的筑基高手,也只能坚持三五息而已。

殷勤正琢磨着是不是已经到了潭底,忽然一股强大的暗流从旁边冲了出来,殷勤翻滚着被这股暗流冲出几十丈远,还没稳住身形,那股暗流又改冲为吸,殷勤连个泡都没来得及放,就被那股吸力卷进一个长长的甬道之内。

他只觉得身体随着那股不可抗拒的吸力,迅速攀升,甬道里不少突出的岩石被他的身体撞碎。直到他的眼前忽然一亮,竟然进到了一个只有五六丈宽的小潭里面。

此处的灵气极其浓郁,以至于殷勤需要分心控他细弱的灵根,以免吸收太多灵气而涨裂。不过,当他一扭脸儿看到小潭角落里,仿佛在母体中孕育着的婴儿般蜷成一团的洁白玉体的时候,就彻底忘了灵根这码子事了。

小潭中冒起一连串的水泡儿,看清了那“婴儿”面容的殷勤连呼吸也忘记了,以至于一连灌了好几口潭水。

上架感言

连续更新100多天,免费章节37万字,终于到了上架的时候。按照约定,明天,也就是周五将连载VIP部分的章节。

按照惯例,上架之前作者可以发个单章来抒发一下情绪感想的。也许是因为时间拖得太久吧,我已经没啥激动的感觉了。也看过许多作品的上架感言,很多作者会把上架头一天形容为决定本书命运的时候。

对于我来说,明天只是新的一章,新的开始而已。这本书的命运不会因为上架订阅之多少而改变,不忘初心,认真码字依旧是我的坚持。

当初起了这个书名的确是因为一个印象深刻的电影《我的野蛮女友》。起书名的时候,我还有几分得意,觉得蹭了电影的热度。直到看到书评区有个帖子,是讨论书名的,我才尴尬地发现,许多年轻的读者,竟然不知道这部电影。上网一查,天啊,那竟然是一部2001年上映的片子,距今已经16年了。再看后面读者的留言说,记得这部片子的人,都老了。

再搜一下本书提到过的《青蛇》,OMG竟然是1993年的片子。虽然不甘心,但还是暴露了年龄了,不过我的读者群里,最小的读者十几岁,也有四十岁的老男孩。

感谢我的编辑北河,谢谢你的坚持和信任。

感谢所有追更的道友,谢谢你们的留言,推荐和打赏。

仅以我拙劣的文字,写给少数派的你们,仅以一个老男孩的真诚,去纪念那些通宵熬夜看书的日子。

期待你的支持和订阅,谢谢。

第176章 灵雨

云裳眼帘合起的样子似在沉睡,又似乎是在练习某种奇特的功法,那股将殷勤吸入甬道的暗流便是因为她的气息吞吐而成。

殷勤惊得张大嘴巴,瞬间石化成一条泡泡龙。

沉睡中的美人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好像沉浸于某个美好的梦境之中,不过下一刻她的眉头便皱了起来,仿佛被惊醒般地猛然睁开眼睛。

殷勤看着云裳的表情由迷茫变成惊讶,看到她因为震惊而微微开启的小嘴里冒出个小小气泡,紧接着一股焚天狂暴的威压便从那边席卷而来。

静谧的小潭在一瞬间沸腾,方圆只有二三十丈的潭底,一下子多出千百条穿插激荡的强劲暗流。殷勤仿佛被狂风卷起的落叶,被这些激流撕来扯去,若非他血脉强横,换作一般的筑基修士,早被撕成了碎片。

老祖饶命,我啥都没看见!殷勤拼尽全力地刚刚放出一缕神识,被激流搅得污浊的潭水中忽然探出一截白玉小TUI,快如闪电般地朝他的小腹踹过来。

玄武自主的护体在瞬间启动,殷勤的小腹处浮起一块巴掌大的甲片。问题是,莫说殷勤的血脉刚刚晋级二级,就算他再升两级,只要未成妖王之体,便根本无法抵挡金丹修士的窝心踹。

眼见殷勤就要被盛怒之下的云裳踹个肠穿肚烂,那只小脚忽然往边上一抹,带起的暗流将殷勤的身体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殷勤只觉得半边屁股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成八瓣儿,再睁开眼睛时,已经飞上了云端。

暖云阁外,站在大潭之畔一丈以远的秋香,盯着潭水看了半日,眼睛都酸了,却还是没有找到殷主任的影子。

太阳从天边升起,在潭水上洒下片片粼光。秋香使劲儿揉揉眼睛,不死心地盯着潭水,她刚刚得到升迁,对殷主任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满意,真不甘心殷主任就这么突然发狂地跳潭自尽了。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违反禁令下水去捞,就见一个白花花的人影从太阳升起之处,四肢乱舞地朝这边飞了过来,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啪地一声拍在距离秋香不远的水面上,溅起好大的一片水花。

秋香吓了一跳,却不由自主地往前挪了几步,她仔细打量那个脊背朝天,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忽然觉得他后背上纵横的疤痕很是眼熟。

“殷、殷主任!”秋香一拍脑袋,再也顾不得禁令,噼里啪啦地冲到潭中,一把将殷勤抱了起来。

“赤睛猪啊,赤睛猪!俺怀里抱着赤睛猪!”秋香瞟了一眼光溜溜的殷勤,慌张得赶紧移开了目光,一边默念“静心神咒”,甩开大步朝狗丫儿的院子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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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当值负责照看阿蛮的女修目前的名字叫鸭蛋,也是四位照顾小蛮尊的女弟子中,运气最好犯错最少的。相比瓜皮,肥满以及石葫芦,被老祖赐名鸭蛋,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昨夜小蛮尊从花狸厅下来之后,虽然兴奋了好一阵子,但之后便累得呼呼大睡,一直睡到现在竟然连泡尿都没撒。

鸭蛋盘腿坐在一边,运功行气转了一个小河车,方才散了腿,下地活动。虽然一宿没敢睡觉,感觉却比平日里清爽许多。照看小蛮尊虽然辛苦,但也不是没有好处,此处距离老祖修行专用的小谭只有百十丈远,灵气充盈纯粹,莫说她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便是供给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也是毫无问题。在小蛮尊的屋中打坐一宿,抵得上鸭蛋回到洞府中连续修行两三日的功夫。

鸭蛋刚刚推开窗户,外面便哗啦啦地下起雨来,将窗上的绸纸打湿一片。鸭蛋奇怪地咦了一声,外面明明朝霞掩映,怎会突然大雨倾盆?

好在这雨只下了几息的时间,便收了回去,鸭蛋探出脑袋,却见头顶上方不见一丝云彩。她正自狐疑,却见院中那些花花草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抽枝,呈现出瞬间花开的奇景。

“啾......啾啾.....”身后传来阿蛮的声音,鸭蛋以为阿蛮醒转,连忙跑去塌边去拿专为它撒尿用的玉缶。却见阿蛮依旧蜷缩成一团,脑袋埋在尾巴里,露出一截红红的鼻尖,似乎梦到了什么美事,以至于啾啾地“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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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暖云阁以东三十里的一片田埂之上,负责照看这十亩灵田的胡老七刚睡眼惺忪地抗着锄头打个哈欠,便被天上忽然落下的瓢泼大雨打了个浑身湿透。

胡老七骂了声娘,转身往田边的小院跑去,没跑出几步,那雨竟然停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抬起头,看着头上没有一丝云影的天空发了一会呆,便听脚下传来一阵嘻嘻簌簌的声音。

胡老七低下头,差点惊掉了下巴,那些被大雨淋湿的地里,一颗颗灵草的青苗竟然破土而出,疯长起来。

“苍天啊!再多下一些灵雨吧!”胡老七一下子跪在田边,展开双臂,歌颂老天。

******

混蛋!他竟然敢钻到我这小潭中来?!云裳身披轻纱,站在小潭边上,脸色难看地嘀咕着,虽然已经将潭里的水全都扫了出去,她还是觉得好生别扭。

云裳自幼有洁癖,自打占据了这片山岭灵潭以来,不但这小潭不许旁人靠近,就连外面那大潭也全都划为禁区。

想到自己日日修炼沐浴的小潭中,竟然钻出个光溜溜的野男人,云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小虫爬过般地难受。

一股清泉细流从潭底汩汩冒出,若蓄满这水潭怎么也要三五天的时间。云裳望着光秃秃的潭底心中升起一丝烦躁,想到那人贼兮兮瞄过来的眼神,她的心头暗自悔恨:明明应该一脚将那小蛮子踹死,却鬼使神差地脚下留情。她很是纳闷,当时怎会狠不下心来?

不过下一刻,云裳便想到了阿蛮。都是这小东西将一口精血渡给了那人,使他与自己也有了一丝血脉上的联系。这才是屡屡被这小蛮子触怒,却屡屡狠不下心肠的原因吧?

第177章 天降祥瑞

殷勤被云裳那一脚震得背过气去,直到被秋香咣当丢到床上,那口卡在喉咙里的淤血才算喷了出来。

多亏了他有甲片护臀,加之云裳临时收了力道,否则即便不死也要被踹成半瘫。秋香没啥见识,见殷勤趴在床上往外咳血,吓得尖叫一声,就要去喊人帮忙。

殷勤吐出淤血觉得好受许多,他这段时间几经搏命,吐血咳血之类的事情,简直比女人月事还来得频繁,自觉没啥大碍,赶紧喊住秋香道:“别瞎嚷嚷,不用喊人,去把我的锁子甲拿过来。”

秋香听殷勤底气颇足,稍微放心,扯过锁子甲丢在殷勤边上,犹豫半天才唯唯诺诺地道:“你、你后面很是奇怪。”

殷勤心道,被老祖一脚兜上云端,屁股没碎成八瓣儿就算不错!重创在身,他也顾不得丑,吩咐秋香拿柄铜镜过来,犹豫一下,觉得这货是个喂猪的,疗伤上药恐怕不得法,便将其轰了此出去。

他从乾坤戒中取出两个白色小瓶,其中一瓶是小雨露丸,另一瓶稍微大些的则是外用伤药。殷勤试探着调息一阵,终于放下心来,经络无损,血脉运转稍有凝滞却因为强行闯关而受的损伤,并不是老祖踢的。

屁股虽然火辣辣地疼,却也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唯一让他奇怪的是,以往受些皮肉伤,只凭血脉流转,经过片刻的滋养就能减轻不少疼痛。可眼下他连隐于血脉中的不灭灵根都调动起来,明明能够感觉到伤处的血脉骨肉已经长好许多,疼痛却一点不见减轻。

殷勤拿着铜镜,用力伸到后面,歪着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难怪秋香吞吞吐吐地说他后面有些奇怪,那半边的伤处竟然结出一层状如龟甲的鳞片,不过这些鳞片绝大多数已经残破不堪,即便有几片完整的,上面也都满是裂纹。更加让他触目惊心的是,这些鳞片正中央的位置上,竟然印着一个异常清晰的小脚印!

难怪筋骨血肉已经少了大半,却依旧感觉疼痛难忍,竟然连护体的甲片都他娘的被人踹碎了!殷勤听他爹提过,族人中有血脉晋升到四级的大蛮,身上会浮起一层龟甲护体。却没想到,他刚刚进阶二级血脉,便有了护体鳞甲。

不过听说那些四级大蛮的护体鳞甲都是长在心口,小腹等要害部位,为啥自己的鳞甲长在里屁股上面?而且还不是均匀分布,只长了一边的样子?

挨了老祖一脚,也不算没有收获,至少知道老祖鞋码的SIZE,以后也好买些高档绣鞋巴结老祖?殷勤自我安慰着,一边呲牙裂嘴地涂抹伤药,同时努力调动明绿色灵根中的灵气往那些破碎的鳞甲上涌去。不灭灵根果然非比寻常,一片碎成渣渣的鳞甲被那股充满生机的灵力裹住,片刻的功夫竟生出一层蝉翼般的薄膜。

只是这些鳞甲的修复显然比血肉筋骨的滋养更加耗费灵力,殷勤只修补了七八片破碎鳞甲,明绿灵根的颜色就变得暗淡无光,放不出什么灵力了。

殷勤不管那些,干脆将一整瓶的外用伤药全都倒在屁股上,疼痛稍微减轻,一股无法抗拒的浓浓睡意便在从他的骨头缝里蔓延出来。殷勤打个哈欠,随手扯过身边的丝被,就那么趴着沉沉睡去。

秋香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等了半日,听到屋里传来阵阵鼾声。她轻轻推开一丝门缝,见殷勤趴在床上睡得正香,这才放下心来,她很是恪尽职守地坐回原地,一边看守大门,一边在心中嘀咕。

这殷主任也是个奇人,明明看他一头扎进潭水之中沉了底儿,一会儿的功夫却从天上飞了回来。不过看他那姿势到不像是飞,再联想到主任后面那奇怪的脚印,秋香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大胆的假设:殷主任是被人一脚踹飞的吧?可是整个花狸峰又有谁有这么大的胆量与能耐敢对老祖面前的红人下如此重脚呢?秋香忽然心头一颤,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中午时分,庞大尼顶着黑眼圈儿出来了,她的吞云珠被殷勤抢了去,这一宿就没得安宁,总有股子令人心寒的压力从水潭那边袭来搞得庞大尼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

又被一个噩梦惊醒之后,庞大尼再也受不了了,干脆抱着被子往殷勤这屋来。秋香很负责地拦在门口,推说殷主任正在休息,旁人不得打搅。

庞大尼困的不行,干脆一屁股坐在门口就要睡觉。秋香无奈,只有本着一张大床一个人也是睡,两个人也睡的原则,将其放进屋里,在殷勤脚底下刨出一块地方,让他横在那里。

刚刚安顿好庞大尼,狗丫儿和孙阿巧又掐算着时间一起过来了。听说庞大尼竟然钻到殷勤屋里睡觉,两人神情都变得古怪万分。

狗丫儿从门口扒头看看,见殷勤横趴在床上,占去大半的空间,庞大尼蜷成一个肉球缩在角落里,睡得正香。狗丫儿对秋香道:“你既是老祖钦点过来照料殷勤.......呃,殷主任的,就要守好职责本分。主任正在休息,怎把庞大尼放了进去?他可是给了你什么好处?”

秋香急道:“俺只是看他在门口歪着可怜,才放他进去的,俺一个喂猪的,怎会找人索要好处?”

狗丫儿教育她道:“你现在是专职照料殷主任的仆妇,成天把喂猪二字挂在嘴上,不知道还以为你对主任不敬。”

秋香诚惶诚恐地点头应道:“俺以后再也不提喂猪两字。”

狗丫儿知道殷勤之前在强行登石阶的时候,血气损耗不小,虽然不知道老祖在花狸厅中给过他何种灵药,但也要给他充足的时间休息疗伤。听说蛮族以血脉为主,疗伤不像人族修士那般需要打坐调息,蛮人只需吃饱睡足其血脉就能自我修复。

狗丫儿嘱咐孙阿巧留在这里,随时看着庞大尼的情况,这才出了远门往暖云阁那边去了。她今天一大早就听说了件奇事,山门的许多灵田之上忽降灵雨,催长了不少灵草仙果。狗丫儿打算给老祖念叨念叨,这可是天降祥瑞的好预兆。

第178章 老祖传唤

殷勤这些日子出血流汗,勾心斗角,加之血脉晋级,无论体能还是心理都已经接近他的极限。此刻,他终于能够松一口气好好休息,这一觉下去,便沉沉地睡了三天。

当他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首先听到的就是呼呼的声音,殷勤在半梦半醒之间,觉得有些搞笑,没想到这觉睡得不想醒来,以至于自己听到了自己的鼾声。

他努力睁开眼睛,大好的阳光已经透过窗户,晒到了床上,殷勤记忆里他是趴在床上睡的,此刻却换成了仰面朝天的姿势。屁股上的疼痛已经消散许多,他担忧地伸手摸了一把,触手的地方虽然还有丝丝疼痛,却摸不到坚硬的鳞甲。

难道是因为鳞甲受损太重,以至于无法修复而自行脱落了?殷勤心中纳闷,不过下一刻,他便察觉了一件更为奇怪的事情:老子明明已经醒了,为何还能听到打呼噜的声音?

殷勤猛地坐起身子,便瞧见躺在他脚底下,睡的四仰八叉的庞大尼。这货这几天闲的无聊,也是吃了睡,睡了吃,都已日上三竿了,还呼呼着呢。

殷勤揉揉眼睛,忽然想起庞大尼是个女人,他心头一跳,赶紧掀开被子,见自己身上多了套贴身的衣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秋香那人虽然性子粗些,模样丑些,把当个男人使唤倒也不错。

问题是庞大尼这货咋跑到我屋睡觉了?殷勤看了一眼桌上的吞云珠,心中有数,暗想:我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看外面日头高照的样子,难不成睡了一整天吗?

他用脚捅了捅庞大尼,这货嘟囔一句:“没了!”便又侧过身子,继续呼呼。

殷勤哭笑不得地起床更衣,推开房门,就见秋香手持一个大瓢站在门口。殷勤吓了一跳道:“你堵在我门口作甚?”

秋香看见殷勤,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殷主任可算醒了,俺已经在你门口守了三天。你可不知道,这三天里多少人来找你,光是文曲部的林长老就前后来了四五趟。”

殷勤暗自咂舌,没想到一觉睡了这么久,又问:“你拿个大瓢干嘛?”

秋香自豪道:“俺一个仆妇下人,如何能拦住那些前辈长老,不让他们进屋打搅你休息?幸亏有这个老祖所赐的大瓢,谁敢靠近,俺便舀水泼他!殷主任不知道吧,俺说的这个老祖,乃是铁岭真人,这瓢便是当年俺养出三千斤的赤睛猪.......”

殷勤听她又要没完没了地往下说,赶紧拦住她,让她去打水,准备洗漱。

秋香从院中的深井中提了桶水,正要去烧,被殷勤拦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用冷水就好。”

一边洗脸,殷勤又让秋香将这几日都有谁过来学说给他学说一遍。这秋香虽然是个粗人,记性却好,将这三天中被她挡驾的名单报了一遍。

殷勤听出各部长老都有拜访,唯独蓝雀等人没有来过,便知道自己能够安心睡觉,多半是得了云裳的默许。

那晚在小潭之内的遭遇再度在眼前浮现,殷勤心中有些后悔,当时真的是吓坏了,竟然没敢往云裳身上瞄两眼,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只从浑水激流中踹过来的一只小脚,若非她最后时刻轻轻一拨,让他的身体转了向,恐怕要被踢破了肚子。

金丹修士的能力,让殷勤心生向往。就如同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仰望身强力壮的巨人,心中充满了崇拜之情。

此刻,躲在庞大尼屋中的孙阿巧也听到声音跑了出来,见殷勤洗过脸,秋香却架着两手没事人一般地站在旁边,赶紧过来递上擦拭的锦帕。

殷勤道谢之后,扭脸问秋香道:“可是灵鹊安排你过来的?”

秋香愣了一下,摇头道:“俺和灵鹊前辈可说不上话,俺是莺儿前辈安排进院的。”

孙阿巧见殷勤有些迷糊,赶紧解释道:“莺儿与蓝雀,灵鹊是专门服侍老祖的三位内门前辈。”

殷勤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这笨手笨脚的粗壮仆妇竟然是云裳亲自安排到他身边来的。让他哑然失笑的是,堂堂金丹老祖,行事也会有这般小孩子气的时候。

他正想从孙阿巧那边多了解一些情况,狗丫儿脸色阴沉地过来传话道:“老祖有喻,殷主任若是醒了,即刻到暖云阁,老祖有话要问。”

狗丫儿这两天的心情都不太爽,三天前当她兴冲冲地去往暖云阁的时候,云裳见面第一句话便是夸奖她在花狸厅前登攀石阶的时候表现不俗,还说要考虑将她的名字改回灵鹊。

不想,当狗丫儿把天降祥瑞之事汇报上去的时候,云裳却立马变了颜色,当场便骂了她一通,还说“天降祥瑞”乃是凡人无力回天,才会向苍天祈祷的屁话!到最后,灵鹊的名字不但没有换回来,反而差点被老祖起了新的破烂名字。

不是说筑基修士不来大姨妈了么?殷勤偷瞄了一眼满脸不开心的狗丫儿,暗自嘀咕着,回屋重新换过衣衫。

当殷勤穿着一身青衫从里屋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也仿佛来了大姨妈一般,十分难看。在里头换衣服的时候,用铜镜照了下后面,鳞甲虽然没有,那暗红色的脚印却十分醒目地印在那里。

按理说,皮肉伤即便留有印记,也应该是瘀青之色,并且随着血脉行开,瘀青也会渐渐淡去。这个暗红色的脚印,显然不是淤血所致,殷勤用力抹了几下,根本没有消掉的可能,在这一刻,他终于和狗丫儿、蓝雀她们一样,深深体会到了来自老祖的令人敢怒却不敢言的小孩子脾气!

狗丫儿带着殷勤出了小院,忽然想起一事,随口问道:“听说你前几日跳到潭水中去了?”

殷勤被问得有些心虚,强自镇定道:“主要是那天身上燥热,才下到水里凉快凉快。”

狗丫儿扭回头,深深地看了殷勤一眼道:“半年前有个新来的弟子,也是不知道规矩,因为口渴,喝了一口那潭中的水。”

“然后呢?”殷勤见狗丫儿说到一半停住了,好奇地问道。

“你洗澡用的大木桶还记得吧?”狗丫儿幸灾乐祸地说,“后来老祖便赐了他整整一大桶水,让他当场喝下。”

第179章 云裳的困境

殷勤眼皮子跳了两下,强笑道:“那我岂不是要喝两桶水?”

狗丫儿瞥他一眼,终于不那么郁闷了,嘿嘿笑道:“想得美。”

殷勤脊背发凉地来到暖云阁外面,蓝雀早早候在此地,远远看见他俩,主动迎过来道:“老祖去了后院小潭,让殷......殷主任到那边问话。”

狗丫儿听了这话,不禁大吃一惊,那后院的小潭乃是云裳每日疗伤修炼的禁地,莫说殷勤,就连她和蓝雀未经老祖召唤都不能踏足半步。想不到殷勤初来乍到便能得老祖如此之信任,将他招到那等私密之处去问话!

殷勤听到小潭两字,心中也是砰砰乱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里可就是他窥视老祖身子的作案现场。莫非老祖此刻余怒未消,准备让他将那一潭子水全都喝了?

殷勤随着蓝雀和狗丫儿沿着弯弯曲曲的幽静小路走了片刻,蓝雀在一片竹林之外停下脚步,对他道:“再往前,我们两个不得老祖的允许也不能进去了,殷主任自己走吧。”

殷勤强笑着道了声谢,然后深吸一口大气,沿着小径一直往竹林深处去了。

幽径九曲,殷勤拐过一个急转,眼前豁然开朗,首先落入殷勤眼帘的是一个面积只有二三十丈的幽静小潭,一袭杏黄衣裙的云裳仙子俏立于潭边,她的怀中抱着一只纯白如雪的狸猫,看着殷勤的眼神似笑非笑。

殷勤恭恭敬敬地唤一声老祖,却没有像在花狸厅里那般屈膝跪倒,相比之下他前世所带的习气要远远强于此世肉身的奴性。除非万不得已,殷勤并不习惯行那种跪拜大礼。

云裳怀中的阿蛮看到殷勤,激动地啾了一声,便被一直小手死死地按住动弹不得。下一刻,殷勤的脑海中便传来阿蛮兴奋的声音:“你总算睡醒了,啾,你赶紧跟花云裳说,带我去后山玩儿,啾!”

殷勤脸上保持着谦谦笑意,心中却不禁打鼓:这一次明明没有探出冰寒感知,为何也能与阿蛮通过意念联系了?他更担心的是,此种交流会不会被云裳老祖察觉?

云裳的目光从头到脚在殷勤身上溜了一圈儿,话里有话地问:“你的伤势将养的如何了?”

“托老祖鸿福,已经无碍了。”云裳炯炯的眼光让殷勤有种被看穿了般的感觉,他努力做出平静的表情。

他的话音刚落,脑海中便传来阿蛮的声音:“是我渡血给你的,托我的福......”

“托阿蛮的福。”殷勤嘴角噙着微笑,眼睛盯着云裳,却偷偷传了一句无关紧要的信息给阿蛮。他想试探云裳是能够察觉他与阿蛮之间的交流。

云裳淡淡地哦一声,转入正题道:“你那个老祖办,筹划的怎样了?”

殷勤见云裳对于他与阿蛮之间的交流并没有任何反应,稍稍放下心来,答道:“目前只定下了灵鹊师姐的院落作为办公地点,手底下两个人,一个庞大尼,一个孙阿巧。”

殷勤故意提及庞大尼的名字,是想看看云裳对这个号称要娶她的丫头有何反应。结果云裳只是淡淡问了一句:“这个孙阿巧是个外门弟子吧?”花狸峰的弟子不多,女弟子更少,云裳山门初立,对于一些外门女修也有印象。

殷勤点头称是。

“我也要加入老祖办!”脑海中传来阿蛮的声音,殷勤只当没听见,继续道,“庞大尼是个没开脉的凡人,孙阿巧只是炼气后期,这两人平日里打打杂,做些琐碎事情还行,都是顶不得大用的。”

云裳听出殷勤是在向她要人,沉吟道:“蓝雀她们跟我时间久了,虽然挂在老祖办的名下,怕是你这个副主任也指挥不动她们。还是从负责照顾阿蛮的四个人中,临时给你划过去两个,我看就是鸭蛋和石葫芦吧。”

殷勤听得直撇嘴,心道:老祖对这种十分幼稚的恶趣味,倒是乐此不疲。

“我要加入老祖办!啾!”阿蛮见殷勤不搭理她,不禁有些急了。

殷勤灵机一动道:“老祖将两位师姐调来我这边,小蛮尊少人照顾怎行?”

云裳看他一眼道:“我看,老祖办就将照顾阿蛮的差事也兼起来吧。”

阿蛮开心地也不传讯了,干脆在云裳怀里啾啾直叫。殷勤的心情也是大好,阿蛮在别人眼中是个天魔星,对于殷勤来说却是配合默契的最佳拍档。若是将这位小祖请到老祖办,殷勤出去办事便有了依仗,花狸峰外不敢说,至少在花狸峰内是脚面水——平趟了。

“你从野狼镇招来这么多人,有没有想过下一步该如何安排?”云裳兜了一个圈子,终于问到重点。

“如何安排自然要由老祖决断。”殷勤耍滑头,“弟子但听老祖差遣。”

云裳不吃他那一套道:“我的意见只有三点:人一个不能少地给我留下;灵石一块不能少地给我收上来;新收弟子们的修行也不能耽误了,我不管他们灵根如何,宗门大比和宗门试炼上若是丢了我花狸峰的脸,我惟你是问。”

“鱼腥果一颗也不能少!”阿蛮插嘴道。

殷勤心道,弟子安置是巨门部负责,灵石收取归禄存所管,弟子修炼是文曲部的事,宗门大比和试炼是武曲部的份内,哪样都不是他老祖办能够插上手的。

云裳见殷勤沉默,秀眉微攒,正待说话,却见殷勤躬身道:“弟子领命。”

倒是勇于任事。云裳的眉头舒展开来道:“这些事也要你与各部主事商量着办,你若具体有何想法也可以说与我听。”

殷勤胸有成竹道:“这些事情,看似千头万绪,其实只要抓住一点,其他便可迎刃而解。”

“哦?”云裳想不到殷勤竟然真有想法,忙问:“哪一点?”

殷勤道:“上自真传,下至仆役,大家削尖脑袋进入宗门,所图无非修行二字。只要不耽误这些新收弟子的修行,其他的都好说。”

云裳道:“你说的容易,修行的道法丹诀从哪里来?我这花狸峰的藏经阁,经藏不过百本,种类不过二三十种。你在野狼镇夸下天大的海口,倒要看你现在如何收场?”

第180章 经卷

殷勤这些日子,最走心的也是此事。他在野狼镇曾经说过,丹家修道,功法口诀固然重要,经验火候的传授也是必不可少。他却没有想到,花狸峰的藏经阁竟然连人手一册的数都凑不出来!

殷勤犹豫一下,试探着问道:“不知老祖可否从其他诸峰,暂调一些经卷过来?又或者,我们不要原本经卷,容我们誊抄一些也好?”

不想这一问却是触到了云裳心中的痛处,她自幼随铁翎师兄修行,所有道法丹诀都是由铁翎真人为她精心挑选,量身定做的。她仅用百余年便进阶金丹,修行速度上虽然创下奇迹,但修道经卷典籍却是看得不多,那些修养性情的诗词歌赋更是一窍不通。说句不好听的,云裳虽然聪明绝顶,但她的文化水平,在金丹老祖中也是排在倒数。

万兽谷四大峰下文曲部的长老,却都是读书破万卷的饱学之士,对于云裳这种“半文盲”的老祖表面恭敬,心底下却多少有些看不起她。

花狸峰藏经阁刚刚建起来的时候,各大峰的藏经阁听从掌门师兄的号令,的确支援过一部分经卷,总数在一千卷左右。纯从数量上说,充实藏经阁倒也勉强够用。

等文曲部的林主事清点过这些经卷之后,却发现其中不但没有筑基期的功法,便是炼气期的也都是些大陆货色。光是五行炼气诀便有三百多套,其中缺页的,虫蛀的还占了将近一半。更有甚者,也不知道哪峰的文曲主事,竟然送来几十本百兽经。

云裳一怒之下,当场将这些破烂东西震了个稀碎,目前藏经阁中的百十卷兽皮经卷,则是林主事后来通过各种渠道淘换来的。

至于到其他诸峰的藏经阁中誊录经卷,林主事瞒着云裳也曾私底下递话过去,皆被人家以各种理由搪塞回来。

万兽谷宗门的藏经总阁的地点在铁翎峰,碍于铁翎真人的面子,倒是允许花狸峰派弟子过去在馆中参阅经卷。并且许可他们做些笔记,写下一些心得感想,却绝对不许他们直接抄录经卷上的内容。

几千年前定下这条禁律的前辈修士,其初衷并非为了限制人们抄录典籍经卷,而是希望门下弟子不是死读书,生搬硬套经典的字句。他要求门下弟子经卷所写的那些内容,融会贯通之后,总结成自己的东西,记录下来,带回去好好体会修炼。

现在铁翎藏经阁的长老将这条禁律拿出来,虽说有故意为难之意,却也让花狸峰这边说不出话来。林主事无奈之下,只有派了几个记性好的弟子,长期驻扎在铁翎峰,每天去藏经阁中硬背几段经卷内容,回去再默写下来。

只是这几个弟子记性虽好,却也不到过目不忘的程度,而且人的记忆难免有所偏差,经常两个弟子背诵默写同一部经典,其内容却是总有诸多不同之处。林主事干脆让三个人同时背诵一部经典,按照多数原则,纠正那些偏差,这样一来誊录经典的进展就更加缓慢了。

花狸峰这边前后派去六名弟子,三个月下来,也不过誊录出十来卷典籍。按照这个速度,距离藏书破千卷的目标,还要下个几十年的功夫。

云裳略微犹豫,还是将这段家丑避重就轻地给殷勤讲了一遍。

殷勤愣了一愣,旋即笑道:“靠三五个弟子每天去背几段经典,那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将咱们的藏经阁充实起来?”

云裳叹了气道:“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就这六名弟子也是林主事千挑百选才选出的记忆力上佳的子弟,其中还有一个是杂役出身。”

殷勤摇头道:“不行不行,还是太慢了,我回头去与林主事说,给我几日时间,容我调教百八十个弟子,有半月时间也就把千卷经藏凑齐了。”

云裳却不是蓝雀那般好忽悠的,闻言只是冷笑道:“你当是个人就能记忆经典呢?你可知道经卷上的内容,是根本没有句读的?要想记忆清楚,需得反复琢磨其中内容,先行断句,才好背诵。再说,人家能让三五弟子入内,已是好大面子,怎会容你弄百八十人进去?你怎不说将花狸峰一千弟子全都送去,也省得我们弄藏经阁了?”

殷勤被云裳教育一通,也不在意,嘿嘿讪笑道:“不瞒老祖,我出身低微,除了小时候陪着殷家兄妹一起上过几天私学,认识一些大字之外。您所说的经卷,连摸都没摸过。”

云裳却对殷勤这话产生很大共鸣,她修行也是口传心授的路子,对于经卷典籍也不怎么在意,又听殷勤说的可怜,心头一软道:“你是从小受过苦的,既然入了我花狸峰,喊我一声老祖,这传法之缘,我必会与你结下。你先前曾说过想要做我的入室弟子,现在可还有这个意愿?”

殷勤被云裳肺腑之言,说的眼眶一红道:“老祖在上,弟子向道之心至真至诚,那日也是被情势所迫,才不得不以老祖办的名义搪塞过去。弟子若是能得老祖一句真传,也是此生无憾了。”

“希望你能永远记得,至真至诚这四字。”云裳被殷勤说得有些感动,指着面前的小潭,意味深长地道:“你可知道,三日前我为何将此潭中之水全部清空?”

“那是她嫌你脏!”阿蛮听他俩说了半日,早觉得很不耐烦,抓个空子,赶紧插了一句。

殷勤心中抽搐,脸上却至真至诚地道:“请师尊解惑。”

云裳的语气中带着冷森告诫之意:“至真至诚之外,我再送你四字,至纯至净。来日方长,你在我身边久了,慢慢就会知道我的脾气。我的弟子,灵根资质如何并不重要,可若心里面不够纯净,对花狸峰总参杂着乱七八糟的想法,那就不要怪我无情。我宁可抽干了整潭的污水,也容不得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

殷勤一咬牙,觉得不表态不行了,俯身倒地道:“师尊今日教诲,弟子永远铭记在心。弟子从今日起,就要做一个至真至诚,至纯至净之人。”

第181章 赏赐

云裳嘴角微微弯起,放出一股柔和之力,将殷勤托起来道:“我虽把丑话说在前头,但赏罚分明也是做的到的。你若能将这八百弟子安置妥善,便是大功一件。我许你为了修炼,提个要求。”

殷勤诚惶诚恐道:“安顿新人,本就是弟子份内之事,哪敢为此再向师尊讨要赏赐?唯请师尊看在弟子一心向道的份儿上,许弟子在外面那大潭之中浸身修炼,那寒潭之水,实在是对弟子的蛮人血脉有莫大作用。”

“赏赐之事,等你做好再说,你且下去吧。”云裳不咸不淡地挥退了殷勤,转过身时,脸色却是猛地一垮,在心中吼道:至纯至净,至纯至净,还要我反复强调多少遍?此处小潭与外间大潭有甬道相连,人家每日在这潭中疗伤修炼,若是让个臭男人在外潭浸泡身体,人家这边的潭水还怎么纯净的了?

“我要殷勤陪我!”云裳的脑海中传来阿蛮的声音。

“不行!”云裳正火大,将阿蛮狠狠按在怀里,心里想的还是殷勤刚才的提议:顶多,许他从潭中汲水,想怎么泡,回自己屋中泡去!云裳咬着嘴唇,想出了一条折中之策。

殷勤悠哉悠哉地沿着竹林小径,溜达着来到暖云阁。狗丫儿和蓝雀正在这边收拾庭院,见殷勤全须全尾儿地出来,都是有些吃惊。

蓝雀还好,狗丫儿却是耐不住好奇,走过来问道:“你在外潭游水之事,老祖怎么说?”

殷勤叹气道:“老祖气得不行。”

“然后呢?”狗丫儿来了兴趣。

殷勤一本正经道:“然后我跟老祖说,可以搞几百卷经卷充实藏经阁的库藏,老祖便许我在外潭游水。”

狗丫儿白他一眼道:“你就吹吧,别说几百卷,你能搞来几卷真正的道法丹诀,我都服气你。”说着又扭脸儿问蓝雀,“你信他说的吗?”

“不敢不信。”蓝雀抿嘴道:“他这人鬼点子挺多的,在野狼镇时,咱们不也是不信他能招到三千弟子吗?”

狗丫儿反驳道:“他那是投机取巧来的,除了老弱病残,就是灵根不入品的,这些人若是放在别的宗门,连当杂役人家都不要。现在咱们说的可是藏经阁,他要是敢胡乱弄些假书来凑数,看老祖不把他当场撕烂了?”

“我看他不敢。”蓝雀与狗丫儿一唱一和,心中却有些感慨:狗丫儿在野狼镇被殷勤整过之后,脑子好像忽然间开窍了。她刚才那番话看似在和殷勤斗嘴,其实却是说给云裳听的。暖云阁内,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云裳的感应。狗丫儿故意敲打殷勤,未尝没有在云裳面前邀宠之意。

蓝雀却不知道,殷勤这货看似皮赖,却是抱了和狗丫儿同样的心思,才和狗丫儿玩笑两句。他也是为了安老祖的心,他要让云裳知道,在寒潭之前的一番承诺,虽然被她驳了,却不代表他殷某人没有这个手段。

殷勤倒要看看,若是真能将藏经阁的典藏之数搞起来,云裳会不会许他在外潭游水?他才不信云裳至纯至净的那番道理,他宁可相信阿蛮所说,云裳是因为洁癖才将潭中水全都清了出去。

表过决心,殷勤便不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换了话题问狗丫儿道:“我这一觉睡了好几天,那些新收弟子可都安顿好了?”

狗丫儿幸灾乐祸道:“我劝你还是少惦记他们吧。估计这些弟子现在见了你这骗子,将你吃了的心都有。”

殷勤嘴角微抽,哦了一声,故意曲解道:“我们花狸峰竟然连几百弟子的口粮都供应不上?”

蓝雀将还要多说的狗丫儿扯在一边,解释道:“别听她瞎说。那些新招的弟子,这两天可是忙碌的很,哪有功夫恨你?他们现在都在后山跟着巨门部开垦灵田呢。”

殷勤笑道:“当初招募他们的时候,的确说过会让他们做些杂役的差事。不过人家初来乍到,连门都没摸清呢,就全都赶下地做活,这也太过......”他话说一半,见狗丫儿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笑意,便马上转了口气道,“太过英明了!玉不雕不成器,我等修士本身资质就已经比别家逊色很多,若是再不能吃得苦中苦,修道长生岂不是成了笑话?”

狗丫儿见他忽然转舵,心中骂声“狡猾”。殷勤又问蓝雀这些弟子具体在何处垦田?

蓝雀道:“倒也不远,据此二十余里。”

殷勤仔细问过去往后山的路径,这群弟子中有几个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殷勤准备过去看看他们的情况,才能放心。

他正准备告辞,两个年龄与狗丫儿差不多的女修从后院绕出来,来到他身边施礼道:“老祖办新进弟子,见过殷副主任。”

殷勤微笑还礼,心道:老祖动作好快,这两位大概就是鸭蛋和石葫芦了?却不知道她们本名怎么称呼。

不想这两位女修却是落落大方,左边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裙模样甜美的女修,自我介绍叫做鸭蛋,又指着右边宝蓝衣裙的沉静女修道:“她叫石葫芦,我俩都是老祖赐的名儿。”

狗丫儿奇道:“你们两个调去他那里了?”

鸭蛋开心地点点头道:“老祖刚刚吩咐的,以后我们就由殷主任来派差了。”

狗丫儿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脸色一变道:“你俩调走了,小蛮尊由谁照看?”

“也是姐妹们轮值吧?”鸭蛋笑嘻嘻地回道,她的心里一阵轻松:终于不用守着阿蛮提心吊胆了。老祖办那边的灵气虽然不及暖云阁浓郁,却也在外潭边上。而且据小道消息说,那老祖办的殷主任可是个有手段的,几天前还曾违反禁令下潭游水,今日被老祖传唤,也没见老祖把他怎样了。

狗丫儿脸色一垮,扭脸问蓝雀道:“不会把咱们三个也排入小蛮尊的轮值吧?”

蓝雀尚未说话,一个发钗凌乱的青衣女修捧着个红木小塌从后院飞奔出来,冲鸭蛋喊道:“老祖法喻,小蛮尊从今日起,交由老祖办照拂。”

鸭蛋的笑容瞬间冻结,眼前白影一闪而过,下一刻殷主任的肩上便多了个愁眉苦脸的小东西。

“殷勤,给我马杀鸡!”阿蛮的尾巴勾在殷勤脖子上,开心地啾啾起来。

第182章 魂烛的问题

就在殷勤被云裳召去问话的同时,禄存部的耿主事也结束了持续三天的打坐静修,将服下的妖蛟龙精血全部炼化。

耿主事打坐的蒲团是以稀有灵草白花芦苇编制而成,此种灵草不但富含灵气,其本身发出的一种淡淡幽香,还有滋润神魂的作用。唯一的缺点就是,此种白芦蒲团属于消耗品,想耿主事这种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士,打坐个七八天就要换个新的。

耿主事座下的这一只蒲团却是用了有年头了,连蒲团上的青布都已经磨得发白,上面还打了不少补丁,还有不少细小破孔露出变成“灰化”的芦苇枝茎。

据说这个蒲团还是当年铁翎真人赠与他的,一用便是三十载。耿主事经常对门人晚辈说的一句话就是:“道法万千,唯有向内向心窝窝处求,过分执着外物,便是镜花水月,终将一事无成。”

耿主事下座之后,站在丹室之内,踢腿伸腰,活动一番筋骨,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那破旧蒲团收起。外面一直守在门口的弟子,听到屋里的动静,赶紧端着新沏的灵茶,敲门进来。

耿主事抿了一口灵茶道:“这几日,宗门可还安静?”

那弟子年纪在二十出头,修为已臻炼气大圆满,虽然是个男修,却是模样俊俏,唇红齿白宛若处子,闻言低头笑道:“回禀祖爷爷,这几日宗门还算安静,后山却是热闹的不行,吴主事天天带着八百弟子开垦灵田呢。”

耿主事略微沉吟道:“弟子调教,本属文曲部的事。巨门部插上一手,多半出于老祖授意。开垦灵田,本是仆役杂役的活计,我们花狸峰却驱使八百新收弟子做这种粗鄙之事,日后传出去,还有谁会来投靠?此举,无异于引鸩止渴。”

俊俏弟子点头称是,见耿主事茶碗见底忙拿起茶壶上前添水,不料手腕却被耿主事一把攥住,被他一扯便“哎呦”一声坐在了耿主事的怀中。

“祖爷爷,你弄疼人家了。”俊俏弟子佯怒娇嗔地假装挣脱,却被耿主事的一只大手伸入衣襟之内。

屋里一阵悉索喘息,过了好久才听那弟子嗓音稍微沙哑道:“还有一事,被祖爷爷弄得人家险些忘记,今儿早西院的五叔祖过来说,六一叔的本命魂灯出了些问题。”

耿主事尽兴之后,站在当屋,任那弟子跪在身前帮他整理衣衫,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忽又觉得不对,追问道:“耿六一不是去了野狼镇招募弟子么?他的本命魂灯出了什么问题?”

“五叔祖也没细说,只说参加招募的弟子都回来了,唯独短了六一叔。而且前几天夜里,六一叔的本命魂烛忽然暗淡许多,到了昨夜就剩下细微的一丝火苗,几乎就要灭了。”

“没派人去文曲部那边打听吗?六一到底有没有跟着大队回来,会不会还在野狼镇?”耿主事皱起眉头。

“已经打听过了,六一叔是跟着大家一起回来的,在山下还有很多人看到六一叔背了那个叫庞大尼的胖子。不过,在那之后就没人见过他的踪迹了。弟子想,会不会是那个庞大尼许了六一叔什么好处,将他遣了出去?”俊俏弟子替耿主事整理好衣衫,脸上的红润也渐渐褪了下来。

耿主事意犹未尽地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沉吟道:“若是办事遇险,那本命魂烛就该当场熄灭才对,六一的情形更像是受伤或者重病的情形。”

耿六一虽然是耿家的核心弟子,却不是耿主事的嫡亲,虽然十分惦记,却也没有到寝食难安的程度。他也觉得弟子所说的有几分道理,应该问问那庞大尼,与耿六一失踪一事,是否有联系?

******

距离野狼镇还有二百里地的一片幽暗森林中,殷公子与朱丑妹肩膀上担了一个用青竹编制的单人坐轿,殷公丑与殷公寅一个在轿前探路,另一个背了个大竹藤编制的大箱子,呼哧哧地跟在后面。

青竹轿上,一位清瘦老者翘着二郎腿,手持折扇,正平平仄仄,仄仄平平地教导殷公寅诗词应该讲究的升平格调与各种韵律:“古人有读书千遍,其义自见之说。诗词歌赋也是一个道理,你背上那藤箱中,有我近百年来所作的诗词,总数将近万余首。待你将这些诗词全部倒背如流,自然能够随口成诗。”

老者话音未落,在前面抬着轿子的朱丑妹便忍不住噗哧一下笑出声来。老者手中拿了根小指粗细的细长竹枝,朝朱丑妹捅了一下道:“你莫以为自己有些小聪明,就看不起这笨功夫。要我说,一万个修道之人,能有三五人肯下死力,从笨处着手,就是他们摸到了道字的边沿儿。”

朱丑妹咯咯笑道:“令狐师伯,我不是笑您。我只是担心,以殷小三在诗词上的天赋,就算是将您的万首诗词全都背下来,所作的诗词也还是‘城门之下我大哥’的水平。”

殷公寅自打被爆出了那首在仓山郡城的诗作之后,已经被朱丑妹嘲笑了一路,问题是打也打不过人家,被她嘲笑也只能忍气吞声地听着。

那日在花狸峰外,朱丑妹一把扯断了前来劫杀他们的耿六一的喉咙。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万兽谷大名鼎鼎的老虫王竟然追踪而至。

殷家兄弟不知道灵狐若虚是何许人物,朱丑妹这种常年在灰色地带讨生活的荒原散修却不敢不敢知道这号人物。她之前虽然没有亲眼见过灵狐若虚,却在看到此老的第一时间便觉得寒毛发炸,立即将他与传说中隐居花狸峰的老凶神联系在一起。

人的名,树的影。灵狐若虚的修为虽然不高,但此老杀人却从来不靠修为,朱丑妹认清来人之后,本能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逃命,却没想到刚从地上蹿起来,便双脚一软瘫在地上。

殷家兄弟看出情形不对,殷公丑刚刚大叫一声分开逃,刚跑了两步便也扑通一下摔倒在地。剩下殷公寅也殷公子的情形也和他差不了多少,也都是连站都没站起来便着了道。

我们中了老家伙的毒!朱丑妹惨笑着对殷公寅说了这句话便翻个白眼,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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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老祖办的安排

殷勤原计划是到后山弟子们垦田的地方看看,这批弟子中有几个家伙,是他需要重点关注的。庞大尼已经控制在身边,剩下的伍落本身已经筑基,又是野狼镇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他不主动惹事,也没有人会欺负到他的头上。

殷勤最关心的是药疯子,这货的脑子总不在线上,不定那句话就把人给得罪狠了,加之他现在连个弟子的身份都没有。作为身份只比仆役稍好的杂役,估计是要被管事的当作大牲口用的。想到符小药细胳膊细腿的小身板,殷勤不禁为他担心。

老祖办有了鸭蛋与石葫芦的加入,让殷勤临时改变了计划。这两位再加上孙阿巧,与他正好凑了一桌麻将的人数,殷勤不用再事必躬亲地东跑西颠了。

至于云裳钦点的“贴身大秘”秋香,以及屁事做不来的庞大尼,殷勤暂且没有给他们委派事情的打算。

殷勤昏睡的当空,狗丫儿已经将全部的院落腾了出来。虽然阿蛮强烈要求,现在就去后山捉一只惊悸鸟来吃,殷勤还是忽视了她的提议,带着两位新人,先去老祖办安顿。

狗丫儿的院落共有三进,殷勤将后院划为他的私人空间,由秋香把住院门,不经通报,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至于庞大尼,还是让他住在中院,孙阿巧因为需要照看庞大尼,也给她在中院腾了一间小屋出来。不过孙阿巧目前的修为太低,为防止老祖威压泄漏对她造成不利的影响,晚上暂时还不能在此院留宿。

殷勤考虑再三,还是把那块吞云石还给了庞大尼,从血脉以及感应力的强度来说,云裳偶尔的威压泄漏并不能对殷勤造成太大的困扰。至于会被老祖感应到一举一动,既然他的本职就是要照顾老祖的,他不能也不敢强行屏蔽来自云裳的窥探。

殷勤将老祖办的办公区设在前院,鸭蛋与石葫芦都在附近设有宅院,殷勤只要求她俩白天到此听差附带照顾阿蛮。晚上阿蛮会回去暖云阁那边,由瓜皮和肥满两位仙子负责照料。

殷勤回到院里,将大家聚到前院的客厅之中,把上述的安排说了一遍。庞大尼这几日无所事事感觉生活淡出鸟来,加之殷勤说了半天却没有她的差事,便是一脸的不高兴。殷勤笑嘻嘻地道,大尼若是觉得无聊,等下两位师妹去到后山的时候,不妨带他一起。他若喜欢,以后每日就去后山,跟着大伙一起修行。

庞大尼听说能够出去转转,立马高兴起来,却完全没有留意旁人古怪的眼神。

老祖办成立刚刚三天,还没有具体的事情可做,殷勤吩咐孙阿巧去找蓝雀,狗丫儿,以及禄存部负责给云裳这边拨付灵石的执事,争取尽快将老祖这边各种日常支出的账目建立起来。按照鸭蛋的说法,以往老祖的花费从来都是随用随支的,禄存部那边即便有账目,也是一笔总帐而已。

暖云阁的许多花销,包括小蛮尊的日用挑费,禄存部那边都是一本帐,没有详细的科目。殷勤仔细问过孙阿巧的出身根脚,又随口问了些账目上的简单问题,感觉孙阿巧倒是心思细致的,便将建立老祖各种支出细账的任务交给她办。

初始阶段,也没什么太高的要求,只要把科目列详细了,收入支出记载清楚就可以。殷勤的前世,对于公司财务虽然不算精通,但基本的知识也是有的,他准备先让孙阿巧记录一段时间的流水,摸清了云裳日常花销的情况之后,再把真正的账目建立起来。

打发走了孙阿巧,殷勤又列了个单子,让鸭蛋与石葫芦带上庞大尼去往后山。一来,让庞大尼到后山和大家一起“修行”,省得丫总觉得无聊;二来是让她俩按照名单上所列,将那几人传来。殷勤准备在老祖办,与这几位重点关注对象,来一次一对一的推心置腹的长谈。

******

又他娘的被捆成了“驷马倒攒蹄”!当朱丑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和殷家兄弟一样,被人用那种令她做噩梦的姿势捆着,丢在地上。

她挣扎着歪过头,看着头顶上的那个满头银丝却丝毫不乱的面孔。

“我是灵狐若虚。”老者淡淡地道,“看你的表情,似乎知道我的来历。”

“虫王前辈,你想知道什么,我保证有问必答,不会有半个字的虚言。只求您给我个痛快。”朱丑妹脸色泛起苦笑的神色,她听过了太多关于虫王灵狐若虚的事迹。落在他的手里,朱丑妹根本没法升起一丝抵抗的意志,她觉得能够痛快一死,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你可知道,你刚刚杀死的那个修士,乃是我万兽谷花狸峰的内门弟子?”令狐若虚问道。

朱丑妹没有半分迟疑地点头道:“知道。”

“明知故犯,你的麻烦不小。”

朱丑妹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老人明明在笑,她却只能感到一种刺骨的冷厉。

“杀我万兽谷弟子,可是要被万蚁噬身的。”令狐若虚说话的语速不快,也不怎么用力,让人感觉好像是在轻声细语地聊天

“我也是花狸峰的弟子。”朱丑妹咬牙道,七大宗门虽然严禁弟子之间的私斗,但相比之下,对于私斗弟子的惩罚,还是远不如对待外人来的严厉。

令狐若虚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又问:“你背后可有别人指使?”

“没有。”朱丑妹斩钉截铁道。

令狐若虚上前一步,用脚尖在朱丑妹的小腹上点了一下,下一刻朱丑妹就已经痛苦地蜷缩成了一只虾米。

“我要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所受的痛苦,尚不及万蚁噬身的十分之一。”

“虫...虫王前辈在上,晚辈、晚辈打死也不敢有所欺瞒。”朱丑妹的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她用足了气力方才断续接道,“晚、晚辈只是,喜、喜爱那殷家老三,担心他们的安全,才、才暗中保护。晚、晚辈杀那修士,殉情而死,无、无憾。”

这丑婆娘貌似莽撞,心思倒也灵巧,她必是知道,若是此刻招出背后之人,便是立死之局。若是能用情杀搪塞过去,说不定会被我带回宗门详细询问,这样便给了她背后之人营救她的时间与机会。令狐若虚心中泛起一丝欣慰的情绪,脚下使劲,将朱丑妹踩得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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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石葫芦

符小药这两天可是累惨了,虽然都是新收的弟子门人,虽然都号称是做杂役的活计。从分工上却还是体现出了差距。

像岳麒麟,逸青云之流的内门弟子,分得的地段都在靠近水源,地势平坦并且土质疏松的地方,距离水源处较远的土质坚硬的荒地则是外门弟子的地段。垦荒二字,听起来是个重体力的活计,但配合上专用的犁地法器,只需灌入少许灵力,开垦荒田的进度,甚至堪比凡人用耕牛在熟地上翻一遍土的速度。

至于符小药这等新招杂役,虽然不用垦荒,却要负责往来搬运从地里翻出的石头,以及深埋于土下的植物根系。

前者的难度在于,特别费力,遇到太大块的石头,一个人根本挪不动,还要运力碎尸,然后将碎石块装入竹篓中,用扁担挑着往复运送。遗憾的是,宗门有犁地的法器,却没有运输的法器,符小药他们只能用肩膀硬扛。

至于清除地下的植物根系,则更是困难,往往需要刨个丈许深的大坑才能清除掉一块巨大的根茎。杂役们的灵根普遍孱弱,即便用上犁地的法器,也只能驱动几息的时间,就已经耗尽了灵力,需要换人。

倒霉的是,符小药偏偏是众多的新收杂役中,修为最高的一位,于是乎就被顺理成章地当作清除根茎的大牲口来用。

宗门管事对待杂役的态度可不如弟子那般友好,稍有不顺就是一脚兜过去,与凡人富豪家中对待门下杂役仆役的态度几乎没什么差别。

在后山干了两天,符小药挨过不少拳脚,为了补充灵力,连私下珍藏的丹丸都吃了两颗,正是欲哭无泪的时候,忽然来了两位仙子传话说,老祖办的殷副主任找他过去问话。

符小药当时便一屁股坐在一丈多深的坑底,任由两行激动的泪水,在他灰扑扑的脸上画出两条白色道道。

鸭蛋与石葫芦按照殷勤所给的名单,第一个便找到了正撅在坑底,猛刨树根的符小药。又从河边的田里,喊来了岳麒麟和逸青云。这二位的情况要比灵力透支的符小药好的多,唯一就是细皮嫩肉的手掌上,磨出了血泡。

所谓的犁地法器,名字虽然响亮,其实就是刻入了微型法阵的锄头。虽然可以灌注灵力使其变得锋利省力,但也要人上下挥舞才行。这二位以前都是家中娇生惯养的少爷羔子,一天下来,手掌上就磨起了白色的水泡,到了第二天水泡便进化成了血泡。

听说殷勤相召,他俩心中也都是激动万分,甚至忍不住幻想,殷主任不会是要将我们招入老祖办?

在野郎镇的时候逸青云对于殷勤还是有几分看不上的,直到殷勤顶着老祖威压,血染石阶逸青云才彻底收敛了心中的傲气。

他的见识比起同龄修士高出不少,看出殷勤闯关成功全靠血脉之力。细想之下逸青云又觉得其中大有蹊跷:要知道连年轻一代中最强的燕自然都没能突破最后几级石阶,逸青云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殷勤的血脉之力会在一级便强过筑基中期的修士。除非殷勤身具青龙,白虎之类的圣兽之血,又或者是老祖暗中放水。

殷勤的老龟血脉也不是什么秘密,排除掉这个可能性以后,逸青云认为自己看破了老祖对于殷勤的偏袒之心。到后来,云裳力挺殷勤坐了老祖修炼办公室的实权人物,以及廉贞部的副主事,就更是让逸青云相信自己的判断。

上山之前,他也曾想过去攀燕自然等内门老修的高枝,此刻却觉得能够抱上殷勤的大腿,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鸭蛋手中名单里还剩了最后一个人名,伍落。不过伍落却不在队伍之中,他被武曲部征招,到那边赶制犁地法器去了。

鸭蛋与石葫芦商量的结果便是由石葫芦带着这三人先去老祖办,鸭蛋则前往武曲部找宋长老讨人。

石葫芦的样貌虽然不丑,与花狸峰其他六大女修相比却是略逊一筹。她的性格是闷闷的那种,既不如蓝雀那般和蔼亲切,也没有狗丫儿的单纯冲劲儿,更没有鸭蛋的随和甜美。云裳觉得她太闷,像个闷葫芦,后来感觉她脑袋转的慢便给她升了一级,从闷葫芦升级到了石葫芦。

相比蓝雀和狗丫儿,四个照顾小蛮尊的女修对于名号之类的东西,早已看得淡如云烟。石葫芦毫不忌讳地将自己的大号告诉几位新收弟子,就没有再多的话了,只顾带着众人低头前行。

走至府院大门,石葫芦被一个唇红齿白的俊秀少年唤住。

鸭蛋和石葫芦被老祖派去老祖办的事情,经过半日已经在花狸峰上下传开了消息。石葫芦认得此人是禄存部耿长老家中晚辈,名叫耿华清,修为虽然不高,却颇得耿家家主的喜爱和器重,被耿长老调入禄存部顶了一个管事的闲职,主要的事情就是帮耿长老跑腿传讯。

耿华清的嘴儿很甜,先恭喜石葫芦荣升到老祖办做事,又问:“葫芦姐姐是否知道殷大主任现在何处?”

石葫芦对这耿华清的印象不错,道:“老祖办现在狗丫儿师姐之前的宅院中办公,你随我一起去就好。”

耿华清笑道:“听说庞大尼一直与殷主任在一起?”

石葫芦嗯了一声,便继续前行,一直带着耿华清走到外潭的边缘,逸青云实在忍不住了,轻声提示了一句道:“也不知道庞大尼今天在后山开垦灵田,吃不吃的消?”

耿华清忙问:“庞大尼也去了后山吗?我听说他一直与殷主任在一起。”

逸青云瞥了一眼石葫芦,见她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于耿华清的问题毫无反应。逸青云只好答道:“庞大尼前几日应该和殷主任在一起,不过今早却被石前辈带着去了后山。此刻还在后山开垦灵田。”

耿华清心道:难怪云裳老祖将这女人的名字改成了石葫芦!他心中虽然不满,脾气却好,闻言只是哈哈笑道:“谢谢师弟提醒,险些走了冤枉路。我家祖爷让我捎句话给庞大尼,殷主任那边只能改日再去拜望了。”

石葫芦这才点点头,说了个好字,便又恢复了神游天外的状态。

第185章 符小药的决心

逸青云与岳麒麟对望一眼,想到一块儿去了:殷主任这老祖办,怎么会招来这么个呆子?

他们两个都是出身大的世家,在他们眼里,像石葫芦这种木头疙瘩,也就配在下面做些粗重活计,根本上不得台面的。难怪老祖只让她在后面照顾小蛮尊的生活起居,怕是也嫌她太过木纳,带在身边实在碍眼。

他们两个正自腹诽石葫芦,忽听前面一声暴喝:“葫芦师姐,那几个小子就是殷主任要见的人吗?”

逸青云吓了一跳,只见不远处一座院落门口,一个胖大女人正叉腰而立,看她那架势倒有几分劫路强梁的气质。

石葫芦对那女人的大嗓门却是毫无反应,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秋香引领着他们往前院的客厅走,忍不住又问:“鸭蛋师姐不是一起去的,怎不见回来?”

石葫芦愣了一下方道:“鸭蛋去找伍落,等下也就回来了。”

秋香好奇地打量逸青云三人,觉得除了符小药看着有几分“奇人”的特色,剩下逸青云与岳麒麟都是司空见惯的世家少爷,没啥特别的地方。

秋香将符小药他们带至客厅,让他们在此等候,石葫芦去到后院向殷勤复命。

半天的功夫,殷勤已经在后院的门口立了一块牌子,上写“主任私邸,闲人免进。”

石葫芦站在那牌子前,呆了片刻,这才抬脚进到院里,挨间屋子推门都唤一句:“殷主任。”

殷勤正在屋里对着聚香斋送来的那个幻阵盒子发呆,被石葫芦的声音打搅,心道:这个石葫芦怕是不识字,看不懂我在院门口立的牌子。

他放下幻阵盒子,起身来开门,正好石葫芦也来至门口,她被殷勤吓了一跳,旋即低头掏出写着人名的条子,比对着上面的人名道:“符小药,岳麒麟和逸青云都带到了。鸭蛋去找伍落,晚些就回来。”

殷勤道:“你先去唤符小药过来见我。”

石葫芦点点头,转身要走,又被殷勤唤住问道:“你刚才可曾留意我在后院门口立的牌子?”

石葫芦点点头道:“看我过了。”

殷勤道:“以后看到闲人免进四字,就该在院门口等候传讯,不可以直接进院,更不可挨屋推门。”

石葫芦愣了一楞道:“我又不是闲人?”

殷勤撇撇嘴,挥手让她去前院传符小药过来。在这一刻,殷勤有些怀念前世那些训练有素的职业秘书,他到不在乎秘书有多漂亮,精明干练却是必须的。殷勤心道:等孙阿巧回来,前院的接待任务就交给孙阿巧,后院的大门由秋香看着比较放心。至于这个石葫芦,嗯,还是让她去负责照顾阿蛮的好。

阿蛮虽然吵嚷着要去后山玩耍,其实也是见到殷勤之后,特别兴奋才强打精神折腾着不睡。她喝了太多的妖蛟精血,虽然大半反哺给了殷勤,剩余在她体内的那些,也足够她睡上十天半月才能慢慢炼化。

功夫不大,符小药被石葫芦领着到了后院。这次石葫芦倒是记住了,站在院门口唤道:“殷主任,符小药带到了。”

殷勤在屋里道:“符小药一个人进来即可,你去前院侯着。”

石葫芦嗯了一声,转身就走。殷勤早将庞大尼屋里的吞云石借来,有些话是只能与符小药说的,他不想让云裳或者别人听到。当然如果云裳想要强行突破吞云石的阻隔,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这样一来,吞云石势必碎裂,起不到偷窥的效果。

符小药战战兢兢地推门进来,看见殷勤端坐于桌旁,脚下一软便扑通跪倒道:“殷主、主任,小的犯了大错,还请殷主任责罚。”

殷勤淡淡道:“你犯了什么错?说来听听。”

符小药道:“都怨小的嘴欠,去招惹那燕自然和葛神通,才连累主任在山脚下被那他们折辱。”

殷勤盯着他的眼睛道:“你觉得我该如何责罚你才合适?”

殷勤半边面孔的疤痕尚未平整,在符小药眼中便如凶兽般的狰狞,他的心头狂跳道:“小的愿自行掌脸三......五十,可行?”

殷勤摇摇头,手掌缓缓摊开,掌中的四颗青黑色的种子,让符小药寒毛发乍。

殷勤将四粒人身果的种子在桌上摆成一排,瞥了一眼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符小药道:“听说仓山郡城之中,私下里种养人身果的不在少数。唯有你独家培育的人身果,品阶最高,这大概才是你被仓山郡城通缉的原因吧?”

符小药点头道:“殷主任明鉴,那帮人的确是眼馋我种养人身果的秘法,想用种种手段套出来。不过小的也不傻,这秘法一旦泄漏出去,难免被他们杀人灭口,所以才连夜逃了。”

“那就先说说你的秘法吧?”殷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他其实对这种邪果的种养技术根本不感兴趣,之所以要让符小药坦白种法,无非是要探查他是否还敢存着什么花花肠子。以殷勤对符小药的了解,这货绝非他表现出来的那般胆小弱懦。

殷勤甚至有种感觉,这个药疯子内心之阴冷狠厉比殷老三不差。这两位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冷血货色,世人所谓正义良知,在他们眼中如同粪土。殷公寅和殷勤从小玩到大,加上家破之后的诸多经历,已经将殷勤当成亲人和主心骨。

至于这个药疯子,虽然被形势所逼迫加入花狸峰,殷勤尚不认为他已经百分百地认命而不存二心。

符小药瘫坐于地,似乎有些丧气地垂着头,从殷勤的角度却看不到他的脸上神情变换。

殷勤一动不动地盯着符小药,一丝寒凉的幽焰已经缓缓游移到了手指尖。这个药疯子若是不能被他完全控制住的话,其危害要远远高于殷公寅。与其日后麻烦,不如今天就提前解决掉这个麻烦。

终于,符小药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下了决心,他拍拍身上的土,站起身道:“阴主任若是真想知道,小药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186章 人身果的秘密

“过来坐吧。”殷勤的嘴角浮起一丝淡然的笑意,这才是药疯子的真正面目,就像那个成天酸文假醋的殷公寅一样,很少有人能够从他们有些疯癫的举止中,看穿他们骨子里的孤傲和清冷。

符小药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桌子的另一边,眼睛盯在茶壶上面。

殷勤递过一个只空茶杯,符小药赶紧抢下他手中的茶壶道:“不敢劳动殷主任,小药自己来就行。”

殷勤也不与他争,松开手任由他自斟了一杯灵茶。符小药闭着眼睛抿了一口,眼中闪过失望的神色:“殷主任的灵茶,品级不高啊?”

殷勤呵呵笑道:“我不懂茶,品级再高也喝不出来好处。不过这茶是从暖云阁讨来的,说是九幽山庄的雨前茶,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符小药撇着嘴道:“九幽山庄不假,雨前茶也不假,可惜却不是雨水之前的茶,而是谷雨之前的茶。一般的雨前灵茶以清明之后,谷雨之前为佳,而九幽山庄的气候特别,灵茶抽枝早出很多,却是以雨水之前的嫩茶味道,灵气为最佳。”

殷勤听符小药讲了一通茶经,笑道:“看你平日里邋遢的样子,真想不到竟是个茶道高手。”

符小药尴尬地笑笑:“我弄成那个样子也是没有办法,之前也与殷主任说过,只要这丹炉一开,我就得没日没夜地盯着。吃喝拉撒全在炉边,哪有功夫拾掇自己?”

殷勤随口道:“你大可以招两三个看炉的童子吗,何苦这般苛求自己?”

符小药老脸微红道:“不瞒主任,我以前招过几个童子,结果,这个,都出了些意外,伤残了一个,死了仨,再以后就没人敢给我看炉了。”

殷勤意味深长地哦一声,符小药连忙解释说,这都是老黄历,与人身果毫无关系。

说回到正题,符小药也不再隐瞒,将他种养人身果的诀窍和盘托出。按照他的说法,别家种养人身果最大的问题既不在种子,也不是栽培的方法技术,而是在于肉身。

一般人选取肉身多是从奴仆中挑些年轻力壮的,甚至还有迷信蛮人血脉更强而非蛮人不用的。选好了肉身之后,他们会将其禁锢,强行植入人身果的种子,再每日强行灌入专门配制的食材汤药,以保证人身果的需求。

问题是人身果从植入种子到结出果实,最少也需三年的时间。而那些肉身一旦被禁锢灌食,就很少有能活过两年的。也就是说人身果尚未结果,便失去了生长的“土壤”。

也有人想出了个法子,既然大部分神智正常的肉身活不过两年就会因为过分惊惧绝望而死。他们便专门找些脑子出了问题,浑浑噩噩不晓得世事的痴呆之人来做肉身。这些人倒是好些,能有少半活过三年的,可从他们身上种出的人身果却是酸涩无比,药力大打折扣。

符小药简要说过上述弊端,方才神秘兮兮地说出他种养人身果的诀窍,关键在于“隐瞒”二字。所为隐,是将人身果通过隐蔽的秘法植入宿主的身体,而不被宿主察觉;所为瞒,则是在宿主察觉自身出了某种问题之后,想方设法对其隐瞒真相,只说他得了某种怪病,尽可能延长他的生存期限。

殷勤奇道:“这么大一颗种子,如何能够瞒天过海送入别人的体内?”

符小药拿起桌上的人身果种子道:“这颗种子看似不小,其实大部分都是为了种子萌芽所需的种肉,真正的种芽只有针尖大小。若是将种子劈开,单取种芽种入的话,如何能够察觉的了?”

殷勤依稀记得小时学过种子的结构,有胚根,胚芽,子叶等等,却不知这人身果的种肉和种芽应该算作种子的哪一部位,他甚至不敢肯定这人身果到底是正常植物还是一种寄生生物?

问题是少了种肉的营养,单将种芽植入的话,还能否顺利发芽?

符小药就等殷勤这一问呢,他的脸上显出兴奋的神色道:“我先后在四五个人身上偷偷送入种芽,竟然无一发芽。后来我干脆自己吞了一颗,细心体会之下方才发现其中的奥妙。”

殷勤暗自吸了口凉气,心道这货果然是个疯子。

符小药说到得意之处,又开始忘形,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壶,对嘴喝了一口,才发觉殷勤看过来眼神不太友善。他慌得连说几句对不住,方才继续道:“经我亲自验过才知道,这种芽若是没了种肉,就必须要以灵根为基,才能继续生长。我之前几次失败都是种在未开脉的凡人身上。”

殷勤皱眉道:“灵根不同于血脉,普通吞食的话怕是很难植入。”

符小药惊奇地看了一眼殷勤道:“殷主任果然见识高超,普通吞食的确无法使种芽进入气脉植入灵根。不过却有两种取巧的办法,一是将种芽藏于某种增长灵力的丹药之中,修士服下丹药稍加炼化,种芽就可随着药力被推送到气脉之中。还有一种方法,我虽没试过却也颇为可行,就是通过修士双修的时候悄悄由一方送入另一方的气脉之中。”

殷勤似笑非笑道:“你这两个法子,都够缺德的。”

符小药讪笑两声,心中闪过一丝失望。他岁然没有明说,但他所说的两种方法已然将人身果的种芽变成一种霸道阴损,可以杀修士于无形的东西。没想到殷勤听了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

不过殷勤倒是提了另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种芽被植入气脉之中,一旦开始生长又如何能够瞒住修士不被察觉?

符小药道:“人身果的种芽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像普通植物一般,只是一味吸收精血灵气,壮大自身,而是不断再生出同样细如微尘的种苗,使其慢慢遍布于气脉之中。当种苗越来越多,多则一年,少则半载,忽然一日这些种苗会全部进到血脉之中。只需短短一柱香的时间之内便可在血脉中处处扎根,发芽抽枝,一个时辰之内,彼此根茎相连,又融合成为一个整体。”

说到此处,符小药眼中闪过一种迷醉般的兴奋:“种芽一旦进入血脉,便是元婴大能也救不了!嘿嘿嘿.....”

殷勤听得脊背发凉,这他么哪是植物啊,根本就是一种具有潜伏期的大号病毒啊!10

第187章 殷勤的设想

符小药与殷勤的谈话进行了一盏茶的功夫,殷勤对于他在人身果种植技术上的重大突破,只给予了口头上的鼓励,同时告诫他两点:一是尽快把自身的修行提上来,一个炼气期的丹师会因为灵根的限制而无法炼制更高品质的丹药;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炼制对修行有益的丹药之上。

对于殷勤来说,类似人身果这种东西,虽然可以卖出高价,但伴随而来的风险成本却实在是太高了。他更倾向于那些销路特别大,炼制起来相对容易的大路丹药。

符小药叫苦说,现在每天对付树根,哪有精力修炼灵根?而且他还专门打听过花狸峰的炼丹所在,听说现在只圈了片地,连正式的丹室还没建出来呢。还听说武曲部的宋长老正在与临渊城的坊市联系,打算从那边购进一个上品丹炉,只是价钱还没有谈妥。丹炉没有定下来,与它配套的丹室的修建,也就只能暂时搁置。

花狸峰现有的少量丹药都是从武曲部几个炼丹师私炉里炼制出来的,不但产量小,价格还反而高些。

殷勤心头微微一动,有点不敢确定,武曲部迟迟没有建起山门的丹室,到底是价格没有谈妥,还是有人存了私心,想让这私炉丹药多卖一段时日?

不过当务之急倒不是深究丹炉的问题,眼下最紧要的是如何想办法给这些新收弟子搞到修炼的经卷。否则,一旦这帮家伙开垦完灵田,发现藏经阁中只有百十本破烂,那可真就要闹将起来了!

符小药今天对殷勤坦诚相待,交了底,殷勤不能不有所表示。他写了个条子,让符小药带着交给巨门与文曲两部的管事。从即日起,符小药以杂役的身份调入老祖办,明天就不必去后山垦田了。

殷勤还顺便交代给他一个任务,就是沿着外潭去好好转转,看看哪处的宅院适合改做丹室?殷勤用符小药的目的不是去抢武曲部的生意,他看中的是符小药在丹药上的创造力。

就像符小药所说的,一旦丹炉开炼,整个人就算是拴在丹炉边上了,要随时注意火候,不断抽添加火,以保证炉温的恒定。不过,在殷勤的规划中,这些都不应该是符小药的主要活计,未来的花狸峰,丹药的研制与炼制是要分开来的。

殷勤现在的手,还伸不到武曲部去,他只能从研制丹药开始,先在外潭搞出一间研制丹药的小型实验室出来。

殷勤曾对狗丫儿说过,外潭周围的宅院早晚都要被老祖办征用的。按照他的规划,未来花狸峰将会以外潭为中心,建设出一批高精尖的核心研发部门。比如符小药的丹药工作室,比如他会邀请伍落在这边建立法器研制工作室,他还要搞阵法工作室,搞影视制作室,搞远程教育基地,甚至包括他廉贞部份内的灵兽养殖等等。

殷勤不知道他在修炼的道路上能够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毕竟在人族找不到适合他血脉的修行方式。但他知道,如果能够按照他的意愿来进行改造的话,他绝对有希望在这片蛮墟之地上,建立起他的修行帝国。

第一步,就是要改变蛮虚荒原已经传承万年的小作坊式的生产方式,他首先要做的是,将研制与生产分割开来。让那些丹道,法器上的天才们,可以从繁重的重复性的工作解脱出来,专心致志地投入到新型丹药,新型法器的研制中去。

这也是他在野狼镇招入大量阴灵根弟子的原因,这些人也许做不了合格的蛮荒猎人,但他们的灵根天赋,做个合格的研究员,还是大有希望的。

当然,最大的困难还是在于蛮墟荒原上丹药法器传承的稀缺。对于这一点,殷勤到很乐观,符小药就是个例子,丫也没看过太多的丹药经卷,却还是鼓捣出了,蛮墟领先水平的人身果种植技术!

总而言之,外潭周围这几十座宅院,就是殷勤规划里的一个小型的花狸峰高新技术园区。

当然,这些规划想法还没有机会跟云裳念叨。而且现在说了也没有用处,殷勤必须拿出成绩,展示手段,首先取得云裳的信任,才好进行大刀阔斧地拆迁改造工作。

想到拆迁两个字,殷勤的眉头又拧成个疙瘩。对于他来说,手上还是缺了一支敢打敢冲的队伍啊,也不知道秋香的灵根资质到底如何?单从气质上说,这货倒是够格当个拆迁队长?又或者把石葫芦也算上,听说此女脑子虽然慢点,但一身修行却比蓝雀不差。哦,还有阿蛮!殷勤眉头稍微舒展,他就不信,阿蛮冲在前头的话,谁敢出来炸刺?

我这老祖办咋都是女将啊?殷勤先是叹了口气,继而想到了一个问题,要不要仔细检查一下符小药的性别呢?

他正胡思乱想,逸青云与岳麒麟被秋香领着,在院门口求见。

殷勤收拾起心情,拿起桌上厚厚一本经卷,淡淡地嗯了一声。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秋香推门进来,见殷勤正捧着经卷看得入神,忙按照他之前交代的规矩,低眉顺眼地轻声唤了句:“主任,他们人带到了。”

殷勤又嗯一声,也不抬眼,目光仿佛黏在了纸上。

秋香也不多言,让两人站在当屋,转身掩上门走了。

殷勤又看了半炷香的功夫,方才抬起眼皮,扫了一眼杵在眼前,越站越心慌的两位少年,不紧不慢地道:“我听说,你们两个都是读过一些书的?”

岳麒麟还是小孩心性,被殷勤凉的好不难受,见他问起,忙点头道:“我从四岁看书,临来时,已将家中所藏的书籍经卷近千卷全都读过一遍。”

“也算读过些书。”殷勤点点头,从桌上拿起一张纸递给他道:“念。”

岳麒麟微微一愣,低头看眼那张纸,就更是觉得奇怪,那张不大的纸上慢慢腾腾地写了一百多字。全是生僻冷门的文字,而且彼此没有关系,根本不成句子。21010

第188章 殷氏符文

(为宇宙顺天体道友加更)

“识得多少,便念多少。不会念的,便用叉字代替。”殷勤见岳麒麟发愣,解释道。他的手中也拿一张纸,上面弯弯曲曲地不知写了什么。

岳麒麟以为殷勤看不起他,少年人好强的性子一起来,虽然不理解为啥不认得字要念叉音,却也不再多问,拿起那张纸,便朗声念了起来。

殷勤将手中的纸举在面前,对照着上面标注的汉语拼音字母,越听越觉得老脸发烫。他所识得的文字,与岳麒麟相比还真是相差甚远。人家岳麒麟通篇念下来,只停顿了三四次,念了一个叉字,若是换作他,没有拼音标记的话,怕是要一路路叉叉到底了。

他前世所识的文字并不算少,但此界道书丹诀的经卷却有个毛病,似乎是为了故意为难修者,又或者故作高深,经常弄些生僻字在上头,让人读起来十分头疼。

这张纸乃是殷勤趁着鸭蛋与石葫芦去后山找人的功夫,专门跑了趟文曲部,让两三个老书虫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不常见的生僻字。一共写了两张,他又逐字加上了拼音,为每张纸做了个注音版本。

岳麒麟念完一张,殷勤又抽出第二张纸递给逸青云,让他接着念。

逸青云对于殷勤之前假做看经卷,故意冷淡他们还是有点意见的,见他又用生僻字来考较他们,心道:花狸峰有点欺负人了,让我们在后山垦田还不够,还要用这种方式再给我俩下马威吗?

他自幼聪明过人,看过的书籍经卷比岳麒麟更多,拿起那张生僻字纸,竟然停都没停,从头到尾念了下来,并且一个叉都没有用到。

殷勤心中佩服,却只是点点头道:“青云要比麒麟多认得几字。”

岳麒麟有些不服气地道:“他那张纸上的字,我也全部认得。”

殷勤哦了一声,扭脸对逸青云道:“把你刚才所念的那张纸,逐字背诵给我听。”

逸青云脸上刚刚显出的得意,立马垮了下去。殷勤又朝岳麒麟看过去道:“你能将你那张纸背诵下来吗?”

岳麒麟道:“纸上的字,根本就不成句,只看一遍,神仙也背不下来。”

殷勤道:“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背吧,能背多少算多少。”

岳麒麟不解道:“背诵这些东西有何用?”

殷勤笑笑,却不答他。逸青云年长一些,脑子更加活泛,忽然想起最近听到有关藏经阁的传闻,心头不禁狂跳起来:殷主任莫非是在为那宗差事,物色博学强记之人?

想到这个可能性之后,逸青云不敢耽搁,拿起那张小纸,便凝神背诵开来。

岳麒麟见状,也是不肯服输,赶紧抓起小纸,念念叨叨地背诵。

“只能默念,不许出声!”殷勤沉声喝道,起身拿起炉上加热的大壶,为自己斟满一杯热茶,然后靠在椅背上语调含混地轻声哼着:如果那两个字没有颤抖,我不会发现我难受,怎么说出口,也不过是分手,如果对于明天没有要求.....

逸青云刚刚背了十几个字,被他一哼,嘴角便是一抽,忍不住腹诽:不让我们背诵出声,你到哼起小曲儿来了?

岳麒麟则干脆将纸放在地上,往地上一蹲,两手塞住耳朵,瞄两眼纸上的文字,便翻一会白眼,全力记忆。

殷勤哼了两遍歌曲,按照歌名凑够二十年,这才放下茶杯道:“停,先从岳麒麟开始背诵。”

岳麒麟心道,还是我的运气好,叨叨叨地一口气背了半篇纸,就开始磕巴了,再往后背了十几字,便停下了。

殷勤又让逸青云背诵,事实证明他的记性还不如岳麒麟,背了三十多字便出了错误,被殷勤纠正之后又勉强背了十几字,再也背不下去了。

逸青云见殷勤面无表情地收起纸张,心中好不沮丧。他之所以被的少了,多半还是因为心思乱了,患得患失不能专注所致。

如此轻易失去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他的心里颇有不甘,逸青云犹豫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道:“殷主任考较我们识字背书可是为了藏经阁之事?”

殷勤嘴角浮起高深的笑意,反问:“你先说说,藏经阁到底有何事?”

岳麒麟被逸青云提醒,也猛然想起其中关键,抢先道:“他们都在传,说花狸峰的藏经阁中只有几十本经卷轴,根本就不够大家修炼借阅的数目。因此才把我们弄到后山垦田,为的就是拖延时日。还说,藏经阁已经派了不少弟子,去往他峰私下背诵抄录经卷。”

殷勤对于藏经阁家底曝光之事倒是早有预料,听岳麒麟所说,更让他觉得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唯恐天下不乱。

至于是谁,殷勤用“脚趾层”都能想出来,不是燕自然等一干老修弟子就是各部主事那帮老狐狸,反正早晚都会主动跳出来。

“你们呢?信还是不信?”殷勤不答反问。

逸青云怕岳麒麟年少说错话,忙抢先道:“我们自然是不信的,花狸峰乃是七大宗门之老祖山门,怎会连外门弟子所研习的经卷都凑不出来?”

殷勤笑道:“据我所知,咱们花狸峰的藏经阁的确如你们所说的那般寒酸。而我找你们二位过来,也的确是为了经卷抄录之事。”

逸青云没想到殷勤竟然坦诚认了,又听殷勤的弦外之音,自己尚有机会参与抄经?一时间,他的心中便如小鹿乱撞般激动起来。

岳麒麟小孩心性,更是喜形于色道:“殷主任考较我们识字,便是为了抄经吗?”

殷勤道:“宗门自古的规矩,经卷只能记录心得体会,不可原文照抄。想要抄经,只能背诵。”

岳麒麟忙道:“我的记性甚好,一天最少能背几十页经卷。”

殷勤止住一脸激动也要表态的逸青云道:“一册经卷少则几十页,多则上百页,我的要求是每人每日抄录几十册经卷你们可能胜任吗?”

屋里一片安静,好办晌岳麒麟不服地道:“主任的要求莫说我们做不到,便是万兽谷中怕也找不出如此强记的人物!”

殷勤哈哈笑道:“我有一法,不但能让你们做到,还可让任何识文断字的人也能轻易做到。”

殷勤边说边从桌上拿起纸笔,在上面写了个英文字母a,一脸神秘地道:“此法名为符文拼音法,只需记下二三十类似的符文组合,便可将任意经卷以符文拼音的形式抄录下来。”

逸青云瞟了一眼纸上的a,心道:这个符文看起来好生古怪!10

第189章 秋香的灵根

用拼音抄经卷是殷勤想出来的应付宗门规矩的一个法子,逐字注音的速度虽然比通篇背诵的速度快上许多,却也有它的问题。若是遇到许多音同字不同的情况,注音法会有比较大的困扰。

不过古籍经卷中同音字之间相互替代的现象并不罕见,而且一篇经卷也不需要全部都是拼音,只需拼音与原文混杂使用让人看不出是完全照抄即可。

殷勤此法只是权宜之计,经不起仔细推敲,有心人只要拿到几分份笔记与原文逐字比较自然可以从中找出规律。为了尽可能地为拼音法“加密”,殷勤还准备让这二人将多本经卷混杂抄写在一起,东抄两句西抄两句,攒成一本往外带。

而且拼音法不能大面积推广,只能交给两三人知晓。殷勤对于花狸峰的保密工作已经没啥信心了,藏经阁的底细这么快便被新收弟子知晓,已经不是保密不严,而是有人在故意泄密。

殷勤原本打算训练十几个聪颖识字的弟子,通过此法大量抄录万兽谷藏经阁中的经卷,眼下却改了主意。想来想去,只有逸青云也岳麒麟两人的身家还算清白,用起来比较放心。殷勤又写了个条子,让他二人带回去给巨门管事,明天也不用去后山垦田,而是到老祖办来学习“符文”。

将这二人打发走之前,殷勤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干脆喊来秋香,然后对逸青云二人道:“抄录经卷事关重大,你们二人回去复命之后,即刻将行李搬来我这,从今以后便在这院中修习符文,在经卷抄录完成之前,不得与外面有任何的联系。”

无论是逸青云还是岳麒麟,加入万兽谷的目的本就是为了宗门秘传的经卷而来,眼下得了这么好机会,哪会说半个不字?

二人去了前院,殷勤又喊住秋香,嘱咐她一路跟随着二人回去复命,严禁他二人与其他修士弟子进行任何接触。

秋香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从腰间抽出那个大瓢道:“他们两个若是不听,俺便用这大瓢敲打!”

殷勤笑着点头,忽又想起拆迁队的事情,便随口问她灵根到底如何?

秋香呵呵笑道:“俺的灵根到底啥样,俺也不知道。”

殷勤奇道:“你开脉之时难道没有验过灵根?而且开脉修士可以内视灵根,怎会连你都不知道自己的灵根属性?”

秋香扭捏道:“俺吃了开脉丹之后好几天没有反应,以为开不了。有天夜里,俺睡得正香,忽然觉得有些异样,俺以为是在做梦,便翻身又迷糊过去。直到三五天后,才觉出精神体力比以前好了许多,求了个外门弟子,给俺测过,才知道已经开脉了。不过已经错过了用验脉石来验脉的时段。”

殷勤心道,这货也是个奇葩,竟然梦中开脉,兴许是因为错过了开脉的最佳年龄,才导致出现这情况?不过殷勤还是不理解,她为什么不知道灵根属性?

秋香大大咧咧道:“帮俺测脉的师兄,曾经教俺看过身体里的彩色道道,不过他听过之后,一句话都没说便走了。俺本想仔细问问,正赶上俺那头三千斤的赤睛猪下崽儿,一忙便给忘记了。”

“后来也没去问问?”殷勤哭笑不得,他还是头次看到对自己灵根如此不上心的货色。

“问了又能咋的?”秋香呵呵道,“俺是仆役,灵根再好也还是喂猪的命。”

殷勤叹气道:“你再仔细看看那些灵根颜色,报与我听。”

秋香合上眼帘,过了片刻道:“俺数过了,一共是三条黄色道道,两条紫色道道。”

殷勤吓了一跳,忙让她看仔细了再说。

秋香再次确认一遍,有些奇怪地道:“俺看的没错,就是这两种,只不过三条黄色的有一条颜色暗些。俺的灵根,不咋地吧?”

这货三土二火的灵根属性,都能勉强算个上品灵根了,难怪喂猪二十年,都能进阶到炼气三级!殷勤心中苦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秋香这个事实?

秋香的灵根与殷公子类似,也是土灵根为主,听她形容,应该是两阳土一阴土,再加上两支火灵根的辅助,若是得到对路的功法,怕是早就进阶筑基了。

秋香见殷勤不答她的话,呵呵笑道:“俺就说吧,俺的灵根太差,人家都懒得告诉俺。”

殷勤问她:“当初那个给你测脉的外门弟子,现在可还在铁翎峰?”

“早死了!”秋香摇头道,“给俺测完脉,听说转天便因为用功过猛出了岔子,吐血死了。”

殷勤听得眼皮直跳,干脆实话实说道:“你的灵根不是不好,而是极好,若能得到对路的功法,晋级筑基没有问题。”

秋香愣在当场,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哈哈笑道:“太好了,俺若是能筑基,就又能多活好多年,俺说不定能养出五千斤的赤睛猪。”

殷勤实在不知道说些啥好,挥挥手让她赶紧去追逸青云二人。好在已经记下这货的灵根属性,等回头去藏经阁抄书的时候,倒是可以帮她留意修行的功法。

连续见过两批弟子,天色便已接近黄昏,殷勤有些奇怪,鸭蛋去寻伍落,为何这么久还不见回来。

他溜达着到了前院,此处只有石葫芦一人坐在庭院中的石凳上发呆。殷勤问她,阿蛮怎样了?

石葫芦答说,小蛮尊已经被送回了暖云阁,这一睡怕是又要十天半月了,听老祖说,小蛮尊怕是要晋级了。

阿蛮要进阶三级了?!殷勤的嘴边浮起一丝笑意,不知道小家伙进阶三级之后会不会觉醒出什么血脉天赋,更不知道这货能力增长之后,会不会稍微收敛不那么捣蛋了?

他正想让石葫芦去武曲部那边看看鸭蛋与伍落为何耽搁了,就听见伍落的大嗓门从院外传来:“你这小子,成天就知道吃睡,再长胖些我看谁能背动你?”

抬眼处,伍落背着庞大尼与鸭蛋一前一后地从院门进来。

“庞大尼这是怎么了?”殷勤见庞大尼眼眶青了一片,像只独眼熊猫,不禁吓了一跳,赶紧迎过来问道,“你这是被谁捣了眼睛吗?”21010

第190章 涂山后裔

铁荆城是蛮皇武氏统治范围之内,距离极北之地最近的一座小城,规模与野狼镇差不多,人口在百万上下。由于太靠近极北境,此城每年只有短暂的一两个月,气候稍微暖和,积雪得以融化,土地能够露出本色。其他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被白雪覆盖,一片银装素裹。

铁荆城主武直,乃是蛮武皇族旁系的一支,年过二百岁,修为只有筑基中期巅峰。蛮皇武氏号称三十六金丹老祖,分别派驻包括仓山郡城、临渊城在内的各大城池,皇城之内更有三大元婴镇守。武氏一族乃是蛮墟荒原中,最大的一支人族势力。

像铁荆城这类的地处偏远的小城,虽然也是由武氏亲族出任城主,却没有什么嫡亲直系的修士高手愿意跑到这种冰天雪地,天气极端恶劣的地方来受罪。

而且铁荆城附近除了有一个出产玄冰石的小矿,以及能够猎取雪狼,极北银狐,狂熊之类的妖兽,再没有别的什么特产。被派驻此处的武氏族人,大多是像武直这样修为普通,血缘也比较淡薄的武氏远亲。

武直作为铁荆城主,主要的任务只有两桩,除了对经由此城进出极北境猎杀妖兽的蛮荒修士征收赋税,还有就是时刻监视极北境中蛮族部落的情况。

由于生存条件恶劣,极北境中的蛮族部落远不如西部荒原,或者南部丛林那般多,更没有南部那种规模大到可以与蛮皇武氏掰手腕的超大型的部落。

在极北境挣扎生存的最主要的一支蛮人部落,自称涂山人。涂山蛮人自称其血脉传承自万年前,曾经在极北之地出没过的一种妖蛟,也称雪蛟。

相传此种妖兽血脉强横,是仅次于真龙血脉的一种蛟龙系的高品血脉。不过,从后来人族修士捕获到的一些涂山蛮人来看,他们的血脉并没有自称的那么强大。有些人族修士甚至猜测,涂山人真正的血脉传承,并非什么雪蛟,而是类似林莽之类的高阶妖兽而已。

传说中,涂山人所居之处,非常深入极北境,距离铁荆城最少也有六七千里的距离,加之涂山蛮人的数量不多,据估计只有三五千数,而且行踪非常隐秘。

人族修士能够遭遇涂山人的机会微乎其微,甚至连之前捉到的一些涂山蛮人,也有人族修士提出质疑,认为那些蛮人只是来自与涂山人类似的一些蛮人小部族,他们或许因为与涂山人通婚而获得一小部分涂山雪蛟的血脉传承。

凡是进入过极北境的修士都知道,越往北走,气候就越恶劣,人族能够在铁荆城扎根生存,就已经接近极限。而涂山人深入极北境那么远,几乎已经到达了极北之极,他们的血脉若非特别强大,应该没法适应那么严酷的生存环境。

正是基于上面的考虑,有些人族修士认为,那些被人族捉到的“涂山人”并非真正的血脉传承者。

关于涂山人的传言甚多,对于铁荆城的城主武直来说,他是蛮墟荒原亿万人口中,少数知道事实真相的人。

首先,蛮皇武氏不惜耗费人力财力也要在这极北之地建立铁荆城,为的不是那几个少的可怜的赋税,他们的真正目的就是寻找搜寻极北境深处的涂山人。并且一旦发现他们的踪迹,就会毫不留情地屠戮格杀,无论老少妇孺,全无例外。

甚至就在几百年前,武氏还有元婴太上亲临极北境,对于涂山蛮人进行了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经历千年追杀的涂山人并非传说那般龟缩在极北之极,正相反,他们的足迹几乎遍布整个极北境。在过去的几千年中,涂山蛮人的族群已经从最初的几万人,消减到频临灭绝的地步。

他们的族人数量并非传言的两三千人,据蛮皇武氏所掌握的情形,目前涂山人整个部落,加起来应该不过五百人,这个数甚至比极北境其他几个小部落还要少。

也正是由于幸存下来的涂山蛮族的人数实在太少了,加之他们行踪不定,在广袤无垠的极北境中,就如同汪洋中的一条小鱼,很难准确定位。

武直还知道,涂山人的血脉的确很强,或许雪蛟之说有几分可信之处。据说当年武氏元婴亲临极北境的时候,涂山蛮族的三位血脉强如妖王的大蛮王合力抵抗,竟然将元婴真人拖住一段时间,才让一小部分族人逃得升天。

大蛮王的实力与金丹修士相当,但元婴境的修士已经是妖皇般的存在,两者之间的差距是相当巨大的。涂山蛮人的三位大蛮王,能够合力抗住一位元婴大能,其血脉之强可见一斑。

至于武氏为何要对涂山蛮人赶尽杀绝的原因,却不是武直这等权利边缘的人物所能了解到的莘秘。

武直也颇有自知之明,自忖即便运气好发现了涂山蛮人的踪迹,他也不会亲自披挂上阵,前去围剿。府中有可以传讯万里的极品灵符,完全可以将信息瞬间传递到距离此地十万余里的皇城去。

以元婴大能的遁速,三五日的功夫便可赶到,到时将涂山人的行踪报上去就是大功一件。只等元婴修士将这些涂山人全部抹去,他也可以回皇城复旨交差,然后回家养老去了。

武直的盘算虽精,无奈还是人算不如天算,眼下他的确得到了涂山人的消息,却不能凭此消息召唤武氏高手前来助阵。

早在一个月之前,几个进入极北境的荒原散俢带回消息说,距离铁荆城千里之外有一个人数将近千人的蛮人部落被灭族了。

武直当时心头便是一紧,据此千里之外的那个部落其实是铁荆城故意放入极北境的一粒棋子,为的就是收集寻找涂山人的行踪。铁荆城甚至还派过去一两名极擅长追踪的高手冒充蛮人加入其中。

听这几位探险的散俢所描述,这近千人的部落应该是受到了其他部落的突袭,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死于飞枪的投掷之下。10

第191章 斗宿

武直一听飞枪两字,心中便有数了,这种偷袭灭族,飞枪夺命的做法正是涂山人最常见的手段。问题是涂山人只有五百不到,竟然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灭掉了一个将近千人的大部落!甚至那些潜藏在部落中的武氏高手也都没能逃脱幸免,若不是这个几个散修正巧路过此处,还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被人发觉。

更让武直觉得脊背发凉的是,那个部落距离铁荆城不过千余里,而且与武氏关系密切,涂山人之所以这么干,是在挑衅,亦或是报复武氏?

武直一面将灭族惨案的情况上报皇朝,一面将城中专门负责追踪的筑基高手全都派入极北境追踪涂山人的踪迹。

时间过去一个月,总算是有所收获,那些派出的眼线已经陆续找到了三处,涂山人用于隐蔽的藏身之所。这些藏身所之所以被发现,倒不是因为眼线们追踪的能力大幅提升,而是因为这些藏身所已经废弃不用了。

涂山人忽然放弃了经营多年的隐秘住所,到底意欲何为?就在武直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接下来的线报显示,涂山人往极北冰川的方向去了,他们似乎试图翻越极北冰川,从而绕过铁荆城进入了武氏所统治的广大北境。

武直被这个消息惊呆了,涂山人难道是因为被困在极北境好几千年,被憋疯了,打算集体自杀吗?要知道极北冰川距离铁荆城将近三千余里,是一片连绵险峻的冰雪山峰。莫说筑基修士,便是金丹修士想要穿越这篇山峰,也会好好掂量掂量,搞个不好就会被那里如同刀锋般锋利的极境罡风给冻成冰坨坨。

武直不敢怠慢,又派出大量人手,往极北冰川的方向查探涂山人的动向。从这些追踪高手反馈回来的消息来看,涂山人的确是做出了最疯狂的举动——翻越极北冰川。一个筑基后期的追踪高手甚至追踪到了冰川脚下,并且在那里发现了涂山人祭祀月神的痕迹。

涂山人信奉月神,传说中他们的血脉源泉便是来自月亮上的大雪龙。这一点从涂山人世代传承的许多歌谣便可得知,在他们的歌谣中总会提到月亮,提到爬到月亮上的蚯蚓,等等。所谓蚯蚓,指的就是涂山人的大雪龙,传说中它的身躯长达三千里。只是月亮太过遥远了,从荒原看过去,大雪龙就像爬在月亮上的一条蚯蚓。

武直站在城门之上,望着天空的一轮皓月,他没有看到什么蚯蚓,却忽然想到了涂山歌谣中,经常提到的另一个词——“家乡”。武直活了二百岁,修为平平却真正的人老成精,他权衡良久,终于下了决心,调动武氏驻扎在铁荆城的精锐——斗宿。

武氏由三十六金丹老祖镇守主要城池,每位金丹老祖都可以有私募的武装力量,比如仓山郡城的武青衫,手下便有鹰扬将军,虎贲将军等五六支杂牌队伍。此等队伍的将军,一般都是筑基期的修士,手下的校尉则大多是些炼气期的弟子,每个将军手下掌管三五个百人队,人数总和与殷勤前世的一个营差不多。

至于蛮皇武氏的嫡系精锐,却是按照东西南北四方,每个方向上设立七支百人队,每个百人队中的修士都是筑基期以上的高手。因为四七二十八正好凑成二十八星宿之数,每个百人队便都以各方星宿命名,又可以称之为“宿”。

北方七宿分别是斗、牛、女、虚、危、室、壁。驻扎在铁荆城的一支精锐就是“斗宿”。所谓斗,其实是“斗木獬”的简称,乃是一种头上长角壮如犀牛的妖兽。

武直没有指挥斗宿的权利,他只能通过传讯符向皇朝请示,好在当天便得到了回复,赐他斗宿兵符,许他征调斗宿高手,力争一举歼灭涂山余孽。

“回禀宿首,斗宿在编一百宿卒,实有七十二宿卒,现已整队完毕,随时听候宿首调遣。”一个精壮的黑袍汉子,登上城楼,朝武直恭身禀报道。

黑袍汉子的修为已臻筑基后期,接近大圆满,他是这支斗宿的队长,也称为宿长。武直通过斗宿兵符拥有了调遣斗宿的权利,但真正的歼敌战术,却不是他这个宿首说了算。

这也是武氏二十八宿能够成为精锐的一个关键,宿首只负责下达任务,具体如何执行则由宿长全权负责。因为宿长与宿卒每日混在一起,除了修炼道法,就是操练战术,彼此间的默契和了解绝非寻常修士临时组成的队伍可比。武氏定下此等规矩,也是怕外行指导内行,导致战力下降。

至于宿卒不满编,此乃千年王朝之陋习,就连二十八宿这般精锐也无法避免吃空饷的习气。斗宿能有超过七成的实编修士,已经算是不错。若是换作三十六金丹下辖的普通军队,人数能够超过一半,就已经算是战力强悍的了。而且七十二个训练有素,修为精深的筑基修士,莫说寻常的修仙世家,便是结成阵法去伏击一个金丹老祖,也不是没有将其诛杀的可能。

武直这一辈子都没有带过如此精锐的队伍,想到斗宿中超过一半的修士,修为甚至都在他之上,武直的心中既有几分惭愧,也有几分自得。无论怎样,他的血脉里流淌的还是武氏的鲜血,这便是他与普通修士最大的区别。

“祭起飞舟吧。”武直大手一挥,心中意气飞扬。若非到这鸟不拉屎的铁荆城来做城主,他这一辈子也捞不上指挥这样一支精锐队伍。

二十八宿皆配有小型的黄级飞舟,上面搭载的进攻和防御法阵品级接近极品。一艘这样的黄级飞舟,造价甚至超过普通的玄级飞舟,也只有蛮皇武氏才有此等的实力和底蕴,成建制地将这种空中大杀器,配备到每个宿级的精锐队伍之中。

武直也是第一次登上这种作战飞舟,有人说依靠一艘这样的飞舟,完全可以硬钢金丹修士。许多中小世家的防御阵法,根本无法抵抗飞舟搭载的攻击法阵。武直站在缓缓升空的飞舟之上,脑海中忽然冒出一个荒谬的想法:若是驾驭飞舟,朝铁荆城的城头来上一下,会是何等情形?1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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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庞大尼发飙

殷勤看着庞大尼的黑眼圈,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好笑。这货浑身上下满是零碎,殷勤甚至怀疑他身上有能够主动护主的防御法器或者阵法。却不知是哪位大能,竟然将他的眼眶捣青了?

鸭蛋的脸上带有忧色,欲言又止,倒是伍落,大咧咧地道:“谁能捣他的眼睛?都是他自己作的。”

庞大尼从伍落背上下来,哼哼两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倒出两滴药水,往眼眶上抹。

“抹再多那东西也没用!”伍落嘿嘿笑道:“你那再造液是女修用来重返青春的宝贝,消除皱纹管用,像你这种瘀青却是屁用不管。”

殷勤见鸭蛋盯着庞大尼手中的再造液,羡慕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便伸手问庞大尼道:“给我来两瓶。”

庞大尼把手中那瓶递过去,见殷勤伸在半空的手却不放下,青肿着的眼睛翻他一眼,从怀中又摸出一瓶,嘟嘟囔囔地道:“你又不是女修,要这干嘛?”

殷勤收起一瓶,将庞大尼用过的半瓶递给鸭蛋道:“给你一盏茶的时间,把庞大尼的瘀青消掉,这些再造液就是你的了。”

鸭蛋喜笑颜开地接过再造液,将庞大尼拉倒一旁,小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调动灵气片刻的功夫,庞大尼只觉眼睛四周一片清凉,瘀青肿胀已经消失不见。

庞大尼埋怨鸭蛋道:“早知道你有这手段,何苦抹那么多女修的东西在眼睛上?”

鸭蛋笑道:“伍落若是不说,我哪知道你抹的是什么?花狸峰上谁不知道你灵药多,法器多,灵石多,都叫你庞三多呢。”

庞大尼瞟了殷勤一眼,有些不甘心道:“你若主动帮我消去青肿,我那两瓶再造液就都是你的,何苦让他抽走一瓶?”

殷勤笑嘻嘻地问伍落:“庞大尼这宝贝连鸭蛋都认不出,你一个打铁的倒认得?”

伍落老脸一红道:“俺辛辛苦苦每日千锤万锤,挣些灵石全被俺那婆娘拿去换了这东西,俺怎会认不得?”

殷勤又问庞大尼的眼睛到底是咋搞的?

鸭蛋面带忧色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她去到武曲部的宝器阁找伍落的时候,的确因为伍落尚在炉上锻铁,耽误了一阵时间。等伍落忙完手上的活计,鸭蛋看看时辰差不多了,想到庞大尼已经在后山垦田,干了大半天,就绕了一点路,去到后山准备把庞大尼接回来。

谁知到了后山一打听,庞大尼被禄存部的耿华清传走问话去了。鸭蛋心中奇怪,不知道禄存部找庞大尼何事。她知道殷勤对这庞大尼颇为照顾,怕他在禄存部那边出什么差错,便又带着伍落去往禄存部所在的花狸峰的库府。

结果她刚到库府的门口,正看到庞大尼抡起一根紫色竹竿,将一条三眼青狼抽得飞出好远。鸭蛋吓了一跳,她认得那条三眼青狼乃是禄存主事更长老的灵兽,前年刚刚进阶四级,比一般的荒原青狼凶残百倍。

一个连气脉都没开的凡人,拿着一根小拇指粗细的竹竿,竟然将一头四级妖兽抽得飞起。鸭蛋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合不拢嘴。

庞大尼抽飞了三眼青狼,心中很是得意,手腕一抖,又将库府门旁的一个巨大石兽雕像抽得碎石飞溅,然后便被一块飞来的碎石砸中了眼眶。

至于庞大尼为何突然暴起,倒也不能完全怪他。那耿华清将庞大尼从后山唤出来,走了没多远,庞大尼便说走不动了,要人背着才行。

耿华清虽说让祖爷爷骑惯了的主儿,却也不能让个凡人小胖子骑在背上。加之庞大尼是个凡人,耿华清根本瞧不上他。

庞大尼故计重施,掏出一枚灵石。

耿华清也是个不差钱的主,觉得庞大尼一个凡人,竟然用灵石来驱使修士,受到了好大的侮辱,便抬起一脚将庞大尼手中的灵石踢飞了出去。

“你敢踢我!”一直面墩墩的庞大尼尖叫一声,化身成了暴走的胖大兽!他的两只胖手一撮,手上便凭空多了一根紫色的竹竿,搂头盖脸地朝耿华清抽了过来。

耿华清好歹也是炼气后期的修士,哪能含糊一个气脉未开的小胖子?躲都没躲,又是一脚朝那紫竹踢了过去。

只听啪地一声,耿华清一条线条玲珑的小腿与那紫竹一触,腿上的裤脚便立马烧成灰烬,连带耿华清的一条腿也成了重度烧伤的模样,皮肤焦黑,碎裂脱落。

耿华清疼得嗷嗷直叫,见庞大尼又是一竹竿抽了过来,哪敢硬搪?拖着一条瘸腿便往禄存库藏那边跑。

好在庞大尼的紫竹虽然强横,他的速度是真心不济,耿华清在前面单腿跳,庞大尼在后追,一边追还一边往嘴里灌药。

鸭蛋讲到这里,庞大尼方才抓住机会补充一句道:“就是因为跑得太急,才将治疗外伤的灵药提前吞了下去。”

其实上面这些情节都是鸭蛋听庞大尼讲的,现在被她转述一遍,竟然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好在去往禄存府库并不算远,等庞大尼追到府库,耿华清也正好唤出了平日里总爱趴在府库大门口的三眼青狼。

再往后就是鸭蛋亲眼所见,庞大尼抽飞三眼青狼,再一竿抽碎石头兽雕,然后误伤了自己,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哼哼。

殷勤听过此番经过,心道,这胖大妮身上的空间法器可是比他那个乾坤戒强多了,连紫竹竿都能装进去!

鸭蛋担忧道:“大尼伤了那耿华清,怕是有些麻烦。他可是耿家后辈中最受耿长老器重的一位。”

殷勤无所谓道:“庞大尼也是老祖修炼办公室颇受老祖赏识的干事......呃,弟子。”

鸭蛋心道,老祖怕是连这胖子的模样都记不得,怎就赏识他了?她还想再说,殷勤脸色一沉道:“那个耿什么清,做事也太轻狂了些。庞大尼是我老祖办的人,他即便要找大尼问话,也该事先知会我们一声。就这么绕过我,直接提人,到哪里也说不过去。”10

第193章 符文的奥秘

鸭蛋见殷勤态度强硬,心道:听说这位殷主任在上山之前曾经被燕师兄和葛神通好生羞辱过一番。此刻他得了势,难免因为之前的遭遇而对所有冒犯他的人心生怨愤,他想借这机会想在山门立威,也是有情可原。

殷勤交代完这些,就要带着伍落到后面细谈今后的计划,院门口人影一闪,孙阿巧捧着厚厚一摞的账本卷册进来了。

她也听说了庞大尼的事,进院先把账册放到一边,忙跑过来围着庞大尼问这问那。她自打得了庞大尼的筑基丹,对这位小胖妞绝对是一百个上心。

庞大尼在禄存库府门口大展雄风的时候,孙阿巧正在库府里面核对账本,等她听了消息跑出来的时候,庞大尼已经被伍落背着走了。

孙阿巧听说庞大尼伤了眼睛,担心的不得了,也顾不得继续对账,便抱着未完的工作往回跑。此刻见了庞大尼安然无恙,眼睛上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她才放下心来。直对殷勤说,以后大尼若是去哪,她一定要跟在左右。

殷勤心道,等下搞定伍落之后,需得跟庞大尼好好聊聊,至少要将她的来历根脚摸清楚了才好放心用她。

伍落不同于亡命天涯的符小药,他是在野狼镇有家有业的修士。他加入花狸峰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万兽谷不外传的道法。

他这些日子也听到了藏经阁经卷的传言,不过以他的经验阅历,倒也不为这些事担心。花狸峰好歹是有金丹老祖坐镇的,花云裳再不济,也不会连门下弟子的修行道法都拿不出来。

更何况,当初他与殷勤谈好了,因为要照顾镇上的生意,殷勤许诺他并不需要常驻在花狸峰。只需交够灵石,便可在家修行。伍落琢磨着,只要有了花狸峰内门弟子的身份,等他回到野狼镇之后,完全可以就近到铁翎峰的宗门藏经阁中去寻找所需的道法丹诀。

他随殷勤来至后院,闲聊几句,便委婉地表示,既然已经觐见过了老祖,是否可以许他早日回到野狼镇去照顾生意?

殷勤对于伍落的态度早有准备,笑道,没有问题,又随口问了问他店中法器的经营情况。

伍落提到生意,话就更多了,与殷勤聊了几句生意经,惊奇地发现与这位殷主任竟然有相见恨晚之感觉。

特别是聊到他店铺中主营的法器大多品质低下,甚至很多根本就是普通的精铁工具。伍落也是大倒苦水,以他在炼器上的天赋,打造出中品,甚至高品的法器不是没有可能。最大困难是没有传承,许多法器伍落自我感觉若是能有得到制作的秘传诀窍,他完全可以做出水平相当,甚至品级更高的东西来。

伍落不无遗憾地表示,他家先辈也是万兽谷的修士,他家世代生长在这野狼镇上,除了多年累积的来自万兽谷的炼器法典之外,许多其他宗门的炼器秘传,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甚至许多法器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

殷勤听罢,话中有话地道:“所以,你才会不惜屈尊,也要背着那个小胖子吧?”

伍落老脸一红道:“俺这点小心思都让主任看出来了,俺是看他身上宝贝不少,琢磨着能不能借两件研究研究。”

殷勤眼睛一亮道:“若是没有秘传,只凭法器,你也能看出其中门道吗?”

伍落脸上闪过自豪的神色道:“一般法器,只要让俺摸摸看看,十成不敢说,至少能看穿其中五六成的符文阵法。”

殷勤来了兴趣,请教道:“听你的意思,法器与符文,与阵法颇有相通之处?”

伍落哈哈一笑道:“不是相通而是相同,若要俺说,这法器与符文,与阵法根本就是一回事。”

伍落也是来了兴致,干脆找殷勤借来纸笔,寥寥几笔便在纸上画了一个云朵模样符文道:“这个符文在俺们炼器行,叫做二两花,你看它像云又像花吧?因为这个符文有减重的功效,所以叫它二两。说白了,就是在一斤的精铁上刻上这个符文,便可以将精铁的重量减轻二两。”

殷勤插嘴道:“若是刻上两个同样的二两花,便可以减掉四两了?”

伍落嘿嘿道:“道理上可以,实际刻上的话却是要看炼器师的手法和火候的掌握了。还是这个二两花,若是一层层地叠加在符纸之上,便是轻身符的主要符文了。若是将二两花以特殊的组合方式刻在飞舟上,那就是给飞舟加持轻灵阵法。俺对炼制丹药不太在行,但听说丹师炼制灵丹的时候也要通过指诀往灵药里印入各种符文,才能最大程度地激发丹药的药力。这就是为啥,有的极品灵丹一经练出,丹丸之上便有符文隐隐透出的道理。”

伍落这一番言论,让殷勤心中升起豁然开朗的感觉,又问:“若俺你的说法,无论阵法,法器还是灵符,皆是以符文为基础,那么任何人只要拿到法器,或者是灵符,仔细揣摩,抄录上面的符文,不就可以复制出同样的东西来么?还要那些法典,符书何用?”

伍落摇头道:“若是一张符纸上面,只写了二两花一个符文自然可以复制下来。问题是,无论是灵符还是法器,上面所写,所刻的符文都是层层叠加,繁复无比。你看好多灵符,符胆之处往往是涂了个黑疙瘩,那便是将许多道符文叠加写在一处的结果。法器则更是复杂,就好比俺刚刚炼制的垦田锄头,也是要在锄刃上先刻入一行符文,煅烧打平之后再刻入另一套符文,再煅烧再打平,如此刻入三套符文才算完成。”

“那垦田的锄头只是个低阶法器吧?想不到竟然这般麻烦!”殷勤惊讶道。

伍落嘿嘿笑道:“那锄头根本就不入阶,低阶法器需要至少刻入九套符文算入阶。刻入九九八十一套符文的法器才入中品。若是上品法器则需刻入上千套符文。极品法器需要刻入三千套符文。至于法宝,则需要刻入上万套的符文了。”

第194章 暗合云意

殷勤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道:“我听说法宝也有品级之分,若是极品法宝岂不是要刻入百万套符文吗?”

“天下符文,总数不过十万八千,我们蛮墟荒原上尚存不过万余种,都说东周大陆有全套的符文,也不知是真是假。”伍落脸上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俺这辈子只见过一次法宝,若是能让俺亲手煅出一件法宝,长不长生也不打紧了。据俺所知法器到了法宝之上,就不是叠加符文那么简单了,一来这世上根本呢没有能够承受超过十万套符文叠加的宝材,二来法宝的品级提高,靠的是器灵。”

“器灵?!”殷勤前世倒是从里看到过类似的东西,没想到此界竟然真有关于器灵的传说。

“初阶和中阶的法宝尚是死物,但法宝只有诞出器灵,才能进阶高级。”伍落的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的神色,“你可知道,便是金丹老祖,穷其一生的寿数,也没有办法炼制出一件高阶的法宝来。”

殷勤却没有心情与伍落那般感慨,他好奇的是既然法器是通过符文的叠加使其拥有更强的威力,伍落却是通过何种手段来窥破这些符文的秘密呢?

听了殷勤的问题,伍落脸上闪过一丝神秘笑意:“你可知道我的灵根是三火为主的阴灵根吗?”

殷勤点头道:“都说阴火灵根,天生就是为炼器而生,难怪伍家精铁铺在你手上蒸蒸日上。”

伍落道:“世人都知道阴火灵根适合炼器,却很少人知道其中原因。”

殷勤好奇道:“愿闻其详。”

伍落道:“其中道理还得从符文的来历说起。天下符文共分两种。一是神纹,二是云纹。神纹多用于凡人所用之神符,说白了就是将凡人所信仰之神明名讳,口诀以及秘字等等写在符纸之上。至于有用没用,只有鬼才知道。至于修士炼器,炼丹所用都是云纹,比如我刚刚所画的二两花,便是云朵之形状。传说,云纹乃是上古一位飞升大能天一真人所创,天一从云海变化中悟出此界根本法则之力,于飞升之前,为后人留下十万八千云纹。”

殷勤心道:此界云纹神纹之分,倒与前世地球之上的符文颇有相似之处。相传地球上的符文,乃是太乙真人观察云海变化所悟出来的,却不知太乙真人,与此界的天一真人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至于地球上云纹的数量,却是没人做过统计。

伍落继续道:“阴火灵根之所以适合炼器,外行都以为是火性无形,与云纹相似。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阴火灵根强到一定程度,能够暗合云意。”

“暗合云意?”殷勤不明白这四个字意思。

伍落解释道:“打个比方,若是有人将一个垦田锄头放到我眼前,我只需调用阴火灵根所生的精纯阴火,便可生出一种类似神识的感知之力。这种感知之力,飘飘渺渺如云如火,可以透入法器之中,感知其法器中煅入的符文。其中道理,就是因为阴火感知,暗合云意。我就是靠了这个本事,才有把握说,天下法器,若是能让我摸摸看看,便可得知其中半数的符文奥妙。”

伍落吹到此处,心里面稍微有点虚。因为实际情况是,低阶法器打造时押入,叠加的符文不超过九九八十一层,他倒是可以利用阴火感知之力,探知大半的符文。若是中级法器,一旦押入叠加的符文超过百层,他就无能为力再“分析”下去。

殷勤听了伍落的话,却是愣住了,他的体内也有一股冰凉感知之力,虽然没有用他感知过符文,但却可以透出体外感知物体内部之结构。加之他的气脉之中也有阴火灵根,难道这便是伍落所说的暗合云意?不过,人家伍落有三支阴火灵根,他的体内只有一支阴火之力,而且人家已经是筑基修士,以殷勤如此微弱的阴火灵根似乎不应该有暗合云意之效果才对。

除非,是那幽焰之火的原因?殷勤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大,因为腾蛇所化的幽焰之火也是阴属性的火系,遇到阳属性的玄龟之水才能合化出阳木属性的不灭灵根。

想到这一层,殷勤不禁来了兴趣,他笑嘻嘻地伍落道:“你不是好奇庞大尼那里都有啥好东西吗?我这就叫他过来,拿出几样法器,你现场分析一下,让我也开开眼。”

“那敢情好!”伍落哈哈笑道,他的心中却是砰砰打鼓,庞大尼若是拿出个中品法器他还能勉强试探出几层符文。若是真拿出个上品法器,一千层的符文叠加在一起,那种禁锢之力,以他的阴火感知怕是连一层符文都无法穿透。这也是为什么低阶法器容易被仿制,而上品法器则几乎没有被仿制的可能性。好在,殷主任对炼器一道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到时随便说几个符文,反正他也不认识。

殷勤让在守在门口的秋香去将庞大尼唤来,孙阿巧也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直到庞大尼进屋才守在院门口。与秋香一左一右,好像两尊门神。

殷勤也不和庞大尼客气,上来就问他手中可有什么上品法器,可否拿出来大家瞻仰品鉴。

庞大尼满脸警惕地道:“没有。”

殷勤笑道:“小孩子家家凭地如此小气!我还能抢你的不成?只是因为你伍落叔有个本事,无论什么法器,经他摸摸看看就能窥出其中打造的几份诀窍。”

庞大尼看了一眼伍落道:“你是阴火灵根为主吧?”

伍落点头微笑,心中却更是惴惴:难道这庞大尼也是个行家,竟也知道阴火灵根暗合云意的内幕?

庞大尼撇撇嘴,露出一副看穿了伍落的模样,扭脸问殷勤道:“你想看什么法器?”

殷勤将二人的神态尽收眼底,以他的精明自然看出伍落的心虚与庞大尼的不屑,不过他也不点透此点,大咧咧地对庞大尼道:“你的口气到大,我想看看天级的飞舟,你有啊?”

“你在野狼镇问的话还能给你看下。”庞大尼面色如水地道:“现在没了。”

第195章 又见飞舟

“没有的东西,只当你吹牛。”殷勤狐疑地瞟了一眼庞大尼,这货是不是吹牛暂且放在一边。殷勤可是从庞大尼不经意之间的言语里琢磨出很多的信息。

若是庞大尼没有吹牛的话,那就意味着她的空间宝物中曾经藏有飞舟这类的法器。但是庞大尼又说此飞舟在野狼镇时还在,现在要看却是没有了,是卖了还是被人借去?

殷勤不认为庞大尼一个小屁孩有能力在野狼镇将这么重要的法器脱手,除非还有别人在暗中与她有某种联系。

问题是这种暗中联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特别是到了花狸峰之后,庞大尼最近一段日子就住在云裳眼皮子底下。殷勤不认为有谁能够瞒过金丹老祖的感知,偷偷潜入暖云阁附近,而不被云裳察觉。庞大尼的吞云珠虽然有阻隔老祖神识感知的作用,却不具备隐蔽的效果。

殷勤他们使用吞云珠,就好比是下雨天打起一把雨伞,云裳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将将他们的雨伞扒拉到一边去。

庞大尼若是没有与人联系,殷勤想到的另一种可能性就是庞大尼随身携带的或许是一种远程传输的法阵。她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将远地某处的法器,丹药甚至小型针法抓取过来。这样的话,就可以解释那艘飞舟的去向问题了。

当然这也只是殷勤的假设,传输阵法可是比空间法器更稀有的东西。据说只有蛮皇武氏会给镇守边疆的城池配备这种昂贵的法阵,用以传输紧急的公文,以及某些特殊物品。但这种阵法的体积应该不小,像殷勤想象中的便携式传输法阵,荒原上还没听说哪家拥有。

伍落倒是没有殷勤想那么多,他既期望看到庞大尼拿出两样高品法器开开眼,又担心根本看不出符文而丢了面子。

庞大尼被殷勤用话一激,脸色微红道:“你们先出去,我拿法器出来让你们见识一下,看我有没有吹牛。”

伍落与殷勤对视一眼,起身去到院里,他俩都很期待庞大尼会拿出什么样的宝贝出来。

在院里等候的功夫,殷勤问了伍落一句话,他能否考虑将炼器的心得经验总结成经卷?花狸峰,具体说是老祖吧办希望收购或者以修行的道法来交换。

伍落的炼器秘术那是多少灵石都不会卖的,可殷勤提出的第二个条件却又让他颇为心动。

殷勤见伍落犹豫,也不勉强,只淡淡地说:“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我的提议,我更希望你能将目光看的长远一些。就像你说的,一辈子都没能走出野郎镇是你最大的遗憾。敝帚自珍,一辈子也跳不出做个打铁匠人的格局。”

伍落沉默好久方才下了决心道:“我们伍家世代炼器,心法诀窍行不外传。俺不能因为自己修学道法而将家传的秘术作为交换。倒是俺炼器几十年的一些经验之谈,可以写与殷主任。”

殷勤笑笑,正要说话,里屋庞大尼大声道:“你们不是要看飞舟吗?进来看吧。”

殷勤心中暗笑,看来激将法对这小胖妮还真是管用。他对伍落道:“我刚才所说并不着急,你回去后先去写一两篇,我看过再说。至于你家中秘传的炼器术法,也不必说的那般绝对。我过几日正好要去一趟铁翎峰,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炼器的秘笈,可以与你交换。”

伍落被殷勤此番说法,吊起了胃口,万兽谷虽然不是炼器大宗,但藏经阁中的馆藏也要比他伍家不知高明多少。只是不知道殷勤凭什么敢说,能从铁翎峰的宗门藏经阁里搞到炼器相关的经典。

要知道,即便是内门弟子,可以借阅的经卷也只限于自身修习所需之道法和丹诀。那些与炼器,炼丹以及阵法相关的典籍,则需由巨门或者武曲部的长老代门下弟子提出申请,经由主管藏经阁的长老首肯才能借阅,并且还需向藏经阁交纳相应数量的灵石才行。

伍落揣着满肚子的问号,跟着殷勤进到屋中,只见当中的桌上果然放了一架飞舟。单从大小上看,也就是个黄级飞舟,比他们离开野狼镇时乘坐的从聚香斋借来的飞舟要小上不少。

殷勤背着手,围着桌子转了一圈儿,对一脸得意的庞大尼道:“你这个飞舟的个头小了点,也就是个黄级飞舟吧?”

庞大尼不屑地瞥一眼殷勤道:“飞舟的品级高下并非只看大小的,你可知道武氏一艘用于二十八宿军的黄级飞舟,造价要超过平常的玄级飞舟?”

“哦?”殷勤来了兴趣,追问道,“你这飞舟难道也是二十八宿军那种主战飞舟?”

庞大尼胖脸一扬道:“你们不是说能够窥出法器的构造诀窍吗?我这飞舟有何特别的地方,自己看下不就知道了?”

殷勤对伍落笑道:“这孩子没大没小地,竟然将你这位筑基修士的军!”

伍落心道:他明明是不给你殷主任的面子,却被你顺水推舟将难题推到我这儿。他明知这种高品法器,根本没法用阴火感知去窥探符文,也就干脆不费那力气。以他多年炼器的经验,自己观察飞舟各处浮于表面的符文,以及飞舟的样式,也能看出些许端倪。

伍落凑近飞舟,仔细看了半日,神色凝重道:“若我看得不错,这架飞舟无论攻防法阵以及速度坚固,都已接近极品,想必与武氏二十八宿军的飞舟相比也毫不逊色。”

庞大尼傲然一笑,又问殷勤:“殷主任看了半天,看出什么门道来了?”

殷勤见伍落没有以阴火感知窥探这飞舟的奥秘,就知道他之前所说的水分颇大。不过,他对自家体内的冰寒感知颇为好奇,想知道能不能以此种感知之力,却探索飞舟所刻的符文奥妙。若按照伍落的说法,此种高品法器所押入的符文超过千套,不知自己那股冰寒感知能够探出几套?

殷勤对庞大尼与伍落微微一笑道:“我虽然对炼器之道不甚精通,但对符文也不是一窍不通。不过,我的手法也是家中秘术,施术的时候还请两位到远中稍微等候。”

伍落见殷勤说的一本正经,心中却是暗自偷笑。全花狸峰的修士都知道殷勤家传老龟血脉,除了抗揍之外哪有别的秘术?.

第196章 符文漩涡

殷勤将两人赶出屋外,这才脸色凝重地在桌前坐下。这架飞舟看起来就像前世那种制作最精良的仿真模型,殷勤伸出手,指尖在飞舟之上轻轻摩挲。飞舟的材料既不是木质,也非金属,有些像温润的玉器石雕。

殷勤缓缓探出那股冰寒幽焰般的感知,他的血脉晋级之后,对于这股感知力的控制更加精准。那种感觉,就好象多了一只可以穿透物质的小手,缓缓从飞舟的侧舷探入进去。

飞舟的加速法阵主要位于后端,前方和侧舷都采用了法阵叠加的方式。按照常理,押入飞舟最外面的一层是加固类的防御法阵,再往里则是攻击与减重的法阵。

殷勤曾经依靠冰寒感知探测过锁子甲的锁环内部,并且成功发现了其中薄弱之处。那时他尚不知道符文的奥妙。他当时以为他的感知穿过锁环时“看”到的纹理纹路是物质本身的结构,现在看来未必尽是如此,或许其中的某些纹理是由符文演化而来的。

所有的飞舟类法器都属高阶法器,不过高阶法器之间能够押入符文的数量却是相当巨大的。

关于法器的品阶划分,其实是个比较模糊的概念。按照一般的说法,押入九套符文的就算入品法器,可以称之为低阶法器,而押入八十一套符文的也叫低阶法器。只要再多押入一套符文,凑够八十二数,便是中级法器。那么押入八十二套符文的中级法器,与押入八十一套符文的低阶法器相比,期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答案是有点差距,却远非炼气修士与筑基修士之间,那种天差地别的数量级般的差距。低阶法器功能单一,威力不大。可一旦到了中阶法器,押入八十二道符文,与押入九百九十九道符文的法器,虽然都是中阶法器,但两者之间的功能威力却是相当巨大的。至于押入一千道符文与九千九百九十九套符文的法器,虽然同属高阶法器,但两者之间已经没有了可比性。

针对这种问题,炼器行内又将中级和高级法器细分为九品,以示区别。不过许多囊中羞涩的修士,还是喜欢采用笼统的高中低三档的分级方式,来介绍自家的法器。比如某修士手中一柄押入九十套符文的法剑,他肯定会介绍说此剑乃是中级法器,而不会告诉别人,此剑只是一品的中级法器。

据伍落所知,武氏二十八宿军的黄级飞舟,押入符文超过三千套,远远超过普通玄级飞舟两千套符文之数,加之体积不大,运转操作异常灵活,使之成为飞行于空中的大杀器。有人甚至估计,一艘二十八宿军的飞舟,甚至可以硬扛铁翎真人坐下的铁翎巨鹰。

伍落没哟见过二十八宿军飞舟的实物,但庞大尼这艘飞舟带给他的震撼也是相当巨大,他甚至猜测这艘飞舟上很可能押入了四千套的符文,达到了高阶法器中的中档水准。按照飞舟登等级来划分的话,庞大尼所展示的小型飞舟,押入的实际符文数,已经达到了普通地级飞舟的水准。

伍落只是一个地处偏远的精铁铺子的当家人,他本身的修为以及所处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他的眼界见识远远不如那些大城池中的炼器高手。伍落只知道,他的阴火感知无法看穿哪怕仅有一品的中级法器。他却不知道,对于高品法器来说,使用感知去窥探其内部符文结构,其实是件作死的事情。

那些亲手炼制过高级法器的大宗师都知道,当符文叠加的数量超过一定程度,便会产生一种被宗师们称为符文漩涡的现象。众多叠加起来的符文,会对侵入的感知试探产生一股强大的无法抗拒的引力,如同大漩涡一般将修士放出体外的感知力全部吞噬。这也是高级法器,几乎没法破解的一个原因。

而修士通过阴火灵根而生出的感知一旦被符文漩涡吞噬,也就意味着修士的灵根受损,修为的倒退。

庞大尼的家学渊源倒是知道符文漩涡的危险,不过他却没有想到,殷勤只有五条阴灵根,也能产生类似暗合云意的手段。他更没有想到,殷勤把他和伍落轰出屋子,竟然是动了探测飞舟法阵内部符文的心思。

无知者无畏,殷勤之前探测过锁子甲,以为飞舟内部的符文再多,不过是给人眼花缭乱的无下手的感觉。而当他的冰寒感知顺利地伸入侧舷,首先感应到的也的确是漫天繁星般数不尽的各种符文。

二两花!殷勤好象一个站在田野里仰望浩瀚星空的孩子,忽然发现了一个自己能够叫得出名字的星星,心中都会激动不已。

下一刻,殷勤便感觉漫天的星斗开始围绕着那个二两花的符文转动起来,并且速度越来越快。不好!殷勤察觉出不对劲儿,连忙收回感知力。

哪知,他再想收回那幽焰感知的时候,却已经晚了。他此刻的感觉如同那天在寒潭之底被狭长甬道吸入小潭一般,完全身不由己。只是,此时被吸入高速旋转着的漩涡的并非他的肉身,而是那股幽焰之火。

幽焰的一端扎根于殷勤的血脉深处,另一端则被那股无名的引力牵引着向漫天星辰的深处拉扯着,越来越远,越来越细,直到细若游丝,随时都会崩断。

殷勤的幽焰之火与阴火灵根的感知力却又不同。幽焰之火的感知来自他玄武血脉中的腾蛇部分,甚至从某种程度上说,幽焰之火就是腾蛇的一部分。一旦被符文漩涡吞噬,就意味着时隔万年才重现世间的玄武血脉,将再度陷入残缺的境地。殷勤千辛万苦,喷了上百个大姨妈血量才进阶的二级血脉,将会被打回原形,甚至比他魂穿之时还要虚弱不少。

殷勤虽然不知道幽焰之火被彻底卷入漩涡之后,会带来怎样的恶果,但也非常清楚,一旦失去幽焰,就相当于丢了半条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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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符文的奥妙

没想到以感知力窥探符文会有这般凶险!殷勤一边在心里骂娘,一边疯狂地催动血脉。◢随◢梦◢小◢.lā体内的腾蛇之血已经被扯得所剩无几,玄龟之血少了腾蛇的助力,运转变得凝涩笨拙,任凭殷勤如何努力,也如同少了润滑机油的庞大机车,尽管轰隆着冒出滚滚黑烟,却始终提不起速度。

寒潭之畔,老祖办的庭院之内,一片安详宁静,伍落与庞大尼站在门外,各怀心事。秋香倚着院门,望着远处被映红了大半边的水面,心中却惦记着后山那些刚刚生出的赤睛猪崽。没有人注意到,此刻坐在桌边,翻起白眼的殷主任,正陷入到魂穿以来最大的危机之中。

殷勤的心中升起绝望的感觉,他感觉自己如同在漫天星斗中飞速穿行的一颗陨石,那些神秘的符文已经化成点点星光,在他周围盘旋飞转。他体内的冰寒之焰,已经如同蛛丝般细微,并且变得暗淡无光,殷勤抽搐了一下,身子即将僵直昏死的刹那,耳边忽然传来啾的一声。

“啾啾,这么多的鱼腥果!”阿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星空随之停止转动,那些令殷勤头晕目眩的符文星点全都化作了一颗颗鲜红的鱼腥果。旋转的星空成了阿蛮的果园,它摇晃着大大的尾巴,扑向那些小果,嘴里发出兴奋的啾啾声,“殷勤,你这家伙!啾啾,一个人偷偷梦到这么多的鱼腥果,竟然不喊着我!”

随着阿蛮的啾啾声,那种令殷勤几乎窒息的抽离感迅速回落。几乎熄灭的幽焰之火,噗地一下,重新燃起,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就从蛛丝般纤细的状态回归正常。

殷勤僵直的身躯,渐渐恢复柔软,他长吁了一口气,此时才感觉浑身的肌肉因为之前的抽搐僵直,竟然隐隐作痛。

“阿蛮?!”殷勤如同差点溺水而死的人,终于被人拉上了岸,尽管全身无力,心中却满是大难不死的喜悦和感激,“我没有做梦,而且我也没有看到鱼腥果。”

殷勤陷入了一种奇妙的境地,他明明清醒着,却被阿蛮带入了梦境。更让他感到哭笑不得的是,竟然无法判断这是谁的梦境。从四周那密密麻麻的鱼腥果来看,这应该是阿蛮的梦境,然而从冰寒感知传递回来的消息看,他的冰寒感知又明明在飞舟之内。

殷勤甚至可以通过冰寒感知清楚地“看”到飞舟内部的情形,从那些鱼腥果所在的位置来看,他们的本体就是那些神秘的符文,只是由于阿蛮的介入而变成了鱼腥果。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使殷勤得以挣脱符文漩涡的束缚,保住了腾蛇血脉。

想及此处,殷勤也是阵阵后怕。但马上他的心有余悸就被心中升起的一个疑团所取代了:鱼腥果不是紫色的吗?为何周围的鱼腥果都成了鲜红的颜色?殷勤试探着伸出感知,他惊讶地发现那道冰寒感知竟然可以触碰到那些散落于他周围的鱼腥果。

殷勤一直将那股冰寒感知当作可以看到法器内部的眼,当作可以触摸物质内部纹路的手。当他摘下一颗鲜红的鱼腥果,却发现这股感知还可以成为他品尝鱼腥果的嘴。

好腥气的味道!若是此时有人在屋里的话,一定能看到殷勤闭着眼睛却满脸嫌弃的表情。冰寒感知传来的味道是那么逼真,以至于殷勤有种生吞牡蛎的感觉。吞食新鲜的牡蛎对于有些人来说是人间美味,可殷勤却非常不喜欢这种味道。更何况对于殷勤来说,鱼腥果的味道堪比因为放置的时间太久而变质的牡蛎,让他恶心地想吐。

不过下一刻,殷勤脸上的厌恶却变成了惊讶的神色,当他吞下鱼腥果之后,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熟悉的云朵般的符文,二两花。

怎么会这样?殷勤有点不敢相信,这个符文的突然出现是否因为他吞下一颗鱼腥果的缘故。毕竟二两花是他唯一知道形状的符文,脑海中出现这个符文的形状也许只是个巧合。

殷勤犹豫一下,还是调动感知力又尝了一颗鱼腥果,接下来又是一朵二两花浮现于他的脑海之中。怎么都是二两花?殷勤吞下第二颗鱼腥果,证实了脑海中的符文图像与吞食鱼腥果的确有关。只是连着出现两朵二两花,让他有点沮丧。或许这些颜色古怪的鱼腥果只能起到唤醒他记忆中符文的样式?

殷勤深吸了口气,然后将心一横,干脆“抓”了一大把鱼腥果,全都塞在嘴里。

二两花,二两花......一连七个二两花正让让殷勤欲哭无泪,脑海中跳出的第八个符文却让他欣喜若狂。终于不是二两花了,这是一个全新的,殷勤从未见过的符文,也是云纹的样子,只是线条与比划不尽相同。

殷勤赶紧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好像一个梦游者一般,闭着眼睛在桌上乱摸。他想找到纸币将刚才看到的符文样式描下来。

不过他可没有拿着毛笔闭眼临摹的功夫,等他摸到纸笔却又马上改了主意。与其用毛笔画出一团墨疙瘩,不如干脆将这个符文刻下来。殷勤将毛笔丢在一旁,以指代笔,以桌当纸,直接在桌上刻下了这个云纹。这么会的功夫,殷勤脑海中已经跳过了四五个同样的云纹。

殷勤一边计数,心中却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伍落曾经说过,阵法中押入的符文是以套计的,低阶法器需要押入九套符文。现在看来,所为一套符文就好比一副中药的药方,里面当归,半夏,白芷,砂仁各种药材几钱几两写的清楚。

押入这飞舟的符文也是成套地组合在一起,就拿距离殷勤最近的这套符文来说,在阿蛮的梦境中就是三五十颗挤在一起的鱼腥果。殷勤一口吞下大半,还散落了十几颗在外面。

殷勤心道,先抄下这套符文再说。他忍着腥臭将剩下那些鱼腥果全都吞了,总算是记录下了这套符文的全部信息。整套符文一共是四十九个,由包括二两花在内的七组符文按照不同的比例组合而成。

第198章 飞舟禁制

虽然成功记录下来一套不知作何用途的符文,却也将殷勤恶心的够呛,他环顾阿蛮的果园,脸色立马垮了。对于这架极品飞舟,伍落关于四千套符文的估计还是保守了,殷勤身临其境之后,只觉得飞舟的各个角落皆是层层叠叠的“鱼腥果”,他大致估算,这艘小小的飞舟里最少押入了五千套以上的符文!

而且从鱼腥果堆的大小看,殷勤刚刚吞下的那一堆,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堆,有些鱼腥果堆在一起怕是有上千颗。原本雄心勃勃准备在炼器界大干一场的殷勤,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仅仅是一架飞舟啊,按照平均每套符文由三百左右的“鱼腥果”组成,乘以五千套之后可就是一百五十万颗的鱼腥果,这特么不得吃到天荒地老啊?!

殷勤看着鲜红果丛中,那条醒目大的左右摆动的大尾巴,心中更是泄气,阿蛮个头虽小,吃起鱼腥果来却是不要命地狂吞。以她风卷残云的速度,到最后,怕是一大半的鱼腥果都会进了她的肚子。

别忘了,这里可是参杂了阿蛮的梦境,天知道这小东西在梦境里会不会忽然变成一个参天巨兽,一口将这些果子全都吞了。

“殷勤,你最棒了!”阿蛮欢快地啾啾叫着,下一刻便身躯飞涨,幻化成一个顶天立地的女巨人模样。

殷勤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他只顾胡思乱想却忘记了在这个奇怪的境界中,阿蛮是可以读到他心思的。不过,阿蛮幻化出的女巨人,俨然就是云裳的放大版,此刻正一屁股坐在果园中,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鱼腥果,看她那吃劲儿,不消片刻就能把所有的鱼腥果一扫而空。

殷勤不敢怠慢,赶紧冲上前,又抢下一堆百十颗的,也学着女巨人的模样,大把往嘴里塞。差点因为这些符文丢了腾蛇血脉,只记录下来一套,实在是太亏了些!

就在殷勤与阿蛮幻化成的云裳巨女狂吞鱼腥果之际,一股铺天盖地的阴云忽然降临到果园之上。刚刚还蓝天白云的果园上空,刹那间变得阴沉如铁。

阿蛮的注意力全在鱼腥果上,对于头顶的变化浑然不觉。殷勤却是塞入最后一口鱼腥果之后,便停住了嘴巴,抬起头担忧地看着铅灰色的天空。

到底是谁的梦境出了问题?殷勤心中升起强烈的不安的感觉,正想提醒阿蛮,云层深处忽然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冷哼,下一刻殷勤和阿蛮便呆若木鸡地定格不动。

阴云翻滚搅动,渐渐地竟然聚合成一张凸起的俯视地面的老者的面孔。老者瞪着如同木偶般一动不动的阿蛮和殷勤,脸上现出狞厉的表情。阴云再度翻滚,老者张开大嘴,一股龙卷风般的云柱从口中伸出,旋转着朝果园中的殷勤和阿蛮卷了过来。

眼看阿蛮与殷勤就要被这股云柱卷入老者的口中,一道闪电忽然撕裂虚空,将那云柱斩为两截。阴云化作的老者愤怒咆哮,却在片刻之间便被那道闪电斩碎成渣。

天空的阴云收敛散去,木偶般的殷勤与阿蛮忽然听到云裳的一声冷斥:“胡闹!”

只听咣当一声,殷主任从椅子上跌倒地上。眼前的星空、果园全都不见,他的意识终于回到了老祖办的屋里。

秋香在外面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进来。庞大尼和伍落也都跟在后面,见殷勤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不禁面面相觑,不知道殷主任到底施展了何种秘法去窥探飞舟之迷。

大家见殷勤只是神色有些萎靡,并不像有大碍的样子,方才稍稍放心。殷勤被秋香从地上扯起来,他仔细检查体内的两股血脉,感觉没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庞大尼瞄了一眼桌上的飞舟,忽然惊叫一声跑过去,一双胖手在飞舟上拍打了十几下方才收手,他不敢置信地瞪着殷勤道:“你、你怎么把飞舟的禁制打开了?”

殷勤愣道:“什么禁制?我又没有操纵飞舟的符牌口诀,怎能打开飞舟的禁制?别是你小子刚才故意开了禁制?”

“我没有动过禁制。”庞大尼满脸狐疑地盯着殷勤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打开飞舟禁制的,但这艘飞舟的攻击法阵的确已经激活了,若不是我看出不对,将其强行关闭。稍有不慎,一旦激发攻击法阵,不但这屋子的里人全都化为灰烬,就是外面这片潭水也保不住了。”

殷勤听得冷汗淋漓,暗道一声侥幸。飞舟的攻击法阵“自动”激活,显然是与那阴云所化的老者有关。虽说高级法器之中没有器灵的存在,但说不定这老者便是法器的制作者隐藏与法器之中的“防盗”机关。若不是关键时刻云裳出手,阿蛮或许只是神识受损,自己这条小命却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过当殷勤发现伍落进了屋竟然一声不吭,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桌上刚刚被他用手指刻下的两套符文时,便顾不得想这许多了。殷勤左右看看,干脆从塌上抽出一床大被,直接往桌上一铺,将这两篇宝贝捂了严实。

伍落整个人仿佛傻了,见桌上的符文被锦被盖上,竟然直愣愣地就要伸手去掀被角。

殷勤对与这货正存了满肚子怨气,若非被他暗合云意地忽悠去窥探飞舟符文,也不会连续遇险,差点将小命交代在这里。他抬起一脚,将伍落踹开,怒道:“伍落,你要干什么?!”

伍落这才如梦初醒,回过神儿来。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殷勤道:“想不到,殷主任竟然真能从飞舟抄下整套的符文!”

没等殷勤回答,一旁的庞大尼却立马跳脚道:“殷勤果然是你在捣鬼,我说这飞舟的攻击法阵怎会不明不白地激活了呢?我家的每件法器,为防别人窥探秘密,都刻有专门防护的禁制。”

殷勤脸色一沉,喝道:“胡闹!”

他先发之人地点着庞大尼的鼻子道:“刚才是不是你说的,要看看我的手段,如何才能窥探出你这飞舟的秘密?怎地被我看出两套符文,就变成我在捣鬼了?”

第199章 伍落的决定

庞大尼被殷勤问的胖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伍落却依旧惦记锦被地下殷勤所刻的东西。以他的眼力,早就看出那些刻入桌面的符文绝对是真品,虽然不知道每个符文后面那个奇怪的符号代表什么,他估计这是殷勤用来标记每个符文在成套符文中的具体数字。

那些符文伍落能够认出其中的一小半,毕竟没有哪个炼器师能够记住所有的符文。像伍落这种常年打造低阶法器的炼器师,经常用到的,能够提笔就画出来的符文不过百十来个。稍微生僻些的符文,需要查阅家中秘传的符典。不过伍家上千年收集的符文总数不过两千余个,勉强够打造四五品以下的中级法器。

传说中上古大能留下的十万八千套符文,并非指一共有十万八千个互不相同的符文,而是指天一真人一共留下来十万八千种不同的符文组合。符文的基本数量大概在一万左右,每种符文都与此界的法则之力有着某种神秘联系。

炼器师,阵法师乃至炼丹师通过选取某些符文,配合不同的比例,形成具有某种特殊的功能符文组合,按照行内的说法,叫做符谱。严格来说,当年天一真人实际上为后人留下了十万八千套符谱。

至于世间的符谱总数是否仅限于这十万八千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以药疯子为例,他也能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鼓捣出一些“改良”或者“改差”版本的丹药。这些丹药的炼制,肯定不在天一真人所留的符谱之中,其药效也因此而大打折扣。天一真人的符谱并非炼器、炼丹的唯一组合,却无疑是最佳的一种组合。

基础符文是否仅限于天人真人所留下的一万数?这个问题只有化神之后的修士才能回答了。

无论是炼器,炼丹还是阵法来说,真正核心的秘密就是符谱,也就是炼器师所谓的针对某种法器的炼器法本。

伍落看过桌上的符文,他估计其中至少有三四个是伍家符典中未曾收录的。更让他心痒难熬的是,殷勤在每个符文后面标记了一个奇怪的记号,伍落根本看不懂其代表的数字是多少。没有了每种符文的数量,就好比一个菜谱只告诉人加盐加油加辣等等,却不说每样具体加多少。

“我好心拿出飞舟给你们开开眼界,谁想到有的人却厚起脸皮来偷学。”庞大尼说不过殷勤,便冷言冷语地说怪话。

殷勤却根本不搭理他,只笑嘻嘻地盯着满脸纠结的伍落,慢悠悠地道:“我先前说的那些,全都算数,你回去好好考虑,等我从铁翎峰回来,你再给我个回话就行。”

伍落常年站在炉边锻造炼器,脸膛被炉火烤得黑炭一般,只因心中激动,此刻脸上竟然透出红色。见殷勤做出送客的手势,伍落的胸膛起伏几下,终于下了决心道:“殷主任也不用去藏经阁抄录炼器经卷了,俺就用伍家的炼器秘术换你这屋中的桌子如何?”

殷勤摇头道:“不行不行,我这桌上只有两套符文,换你家祖传的秘术,岂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伍落脸色更红道:“俺还有个请求。”

“讲。”

“俺改主意了,俺打算回家交代一下,就上山修行。”伍落小心翼翼地道,“不知道殷主任这老祖修炼办公室,是否还有缺。若是主任不嫌俺手艺粗糙,俺愿倾尽全力为老祖打造法器。”

殷勤哈哈一笑,拍着伍落厚实的肩膀道:“只要你愿来,我这里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伍落虽然觉得殷主任这话说的不文不白有些奇怪,却还是放声大笑,将急忙忙进屋来通报的孙阿巧吓了一跳。

殷勤见孙阿巧神色慌张的样子,心中已然有数。

果然,孙阿巧回过神来便面带忧色地禀报道:“老祖有喻,宣你与大尼去暖云阁叙话。”

殷勤点头应是,又嘱咐伍落抓紧时间料理好家中的生意,等他将藏经阁之事打理完毕,老祖办下面的炼器工作室就由伍落来主持了。

伍落一个劲儿地点头,心道,这殷主任什么都好,唯一的毛病就是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名头。啥叫工作室啊,不就是个小作坊吗?

庞大尼手中扣着一块纯白的玉笏,将飞舟从头到尾扫过一遍,然后仔细查看那玉笏的颜色,见并无一点杂质异样方才放下心来。他手上的玉笏乃是一种特殊法器,专门用来检查其他法器的符文禁制是否有缺损异样。

飞舟完好无损,庞大尼心中纳闷:殷勤到底是用了何种秘术,竟然被他从这飞舟上抄去两套符谱?又或者殷勤只是虚张声势,他根本没有办法探知飞舟的符文组合,而是将别处得来的符谱拿来充数,只为骗伍落的?但这又没法解释,飞舟的防窃禁制为何自动激活。

庞大尼百思不得其解,被孙阿巧一个劲儿地催促,他只得将手掌在飞舟上面一拂,那艘飞舟便凭空消失。

殷勤在一旁看的好生眼馋,他的那枚乾坤戒虽然也可收纳物品,却远不如庞大尼的空间法器用起来这般方便。

殷勤带着庞大尼走在前头,孙阿巧,鸭蛋与石葫芦跟在后面。孙阿巧是庞大尼的专职保姆,鸭蛋与石葫芦则是换班照顾阿蛮。

一行人还没走到暖云阁,便见那边人来人往十分热闹。鸭蛋觉得奇怪正想找人问问这边发生了何事,就看到一个身材稍微高挑健壮的女修从后院闪身出来。

鸭蛋赶紧冲那女修招手道:“肥满,肥满。你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肥满也是照顾阿蛮的四位女修之一,停下脚步满含喜色地道:小蛮尊晋级了,可惜你们没赶上。”她原本对鸭蛋和石葫芦调入老祖办还有些嫉妒,没想到她俩前脚刚走,这边小蛮尊便晋级到了三级血脉。这可是仅次于老祖进阶的好消息,暖云阁上下早都提前行动起来,只等云裳老祖一句话,便可举办相应的庆典仪式。

阿蛮竟然晋级了!难道之前阿蛮忽然将梦境带入殷勤的感知,便是她晋级之后的新能力?殷勤喜悦之余,忽然有些担心:这货若是时不时就把成吨的鱼腥果塞入他的梦境可也真叫人头疼的。

第200章 奇迹

鸭蛋与石葫芦听到阿蛮晋级的消息也都是兴奋不已,快步往暖云阁后院走去。灵兽随着血脉的晋级,其心智也会渐渐成熟,但愿这小祖宗此次晋级之后,能够变得懂事乖。

今天是蓝雀当值,她早晨刚刚见过殷勤,不想天色刚黑殷勤就又屁颠屁颠地跑来跟老祖报道了。蓝雀从暖云阁出来,招呼殷勤与庞大尼进来。

殷勤早晨是直接去了小潭,也是头一次进到暖云阁,云裳尚在后院丹室打坐,蓝雀安排他俩坐在下手等候。

暖云阁中的陈设要比花狸厅那边档次高了不少,殷勤端着蓝雀亲手奉上的灵茶,抿了一口,随口问蓝雀老祖日常起居的开支花销等诸多杂事。

蓝雀在这方面比狗丫儿强上许多,见殷勤拿出主任的架势,也是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地给殷勤讲起这边的花销挑费。

殷勤很认真地听着,庞大尼却觉得无聊,好像屁股底下长了刺儿一般,在椅子上动来动去。殷勤正要让她安静,狗丫儿从后院出来说,云裳传庞大尼到丹室问话。

殷勤微微一愣,没想到云裳竟然是一对一地问话,他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庞大尼:这货别见了老祖,一冲动又喊出我要娶你之类的胡话。

庞大尼在殷勤面前牛逼哄哄,一听云裳单独传他,立马肩膀一塌,愁眉苦脸地对殷勤道:“主、主任,你陪我一起去吧?”

殷勤看了一眼狗丫儿,她马上摇头道:“老祖只传了庞大尼一人,你还得在此等着。”

庞大尼无奈,只有愁眉苦脸地跟着狗丫儿去了后院的丹室。

蓝雀见殷勤脸有忧色,笑道:“这孩子尚未开脉就被你招入宗门,说来也是有些不像话。老祖说不定会赐他一粒丹药,助他开脉呢。”

庞大尼身为女子之身的事,除了殷勤只有狗丫儿与孙阿巧知道,看来狗丫儿的嘴巴还算严实,并没有将这件事说给蓝雀。殷勤苦笑着摇摇头,心道:这小胖子来历非比寻常,能由云裳亲自来盘一盘她的底细也好,人家毕竟是金丹修士,见多识广。无论如何,若是庞大尼经由云裳亲自盘问过都没有问题,以后也可以放心用她。

殷勤不想在庞大尼身上谈论过多,重拾之前的话题,与蓝雀聊起云裳的日常起居。殷勤问得很细,包括老祖每日衣食住行全都问了一遍。

当他听到老祖这边的主要花销全在丹药之上,其他诸如衣衫,饮食,甚至灵茶都与内门弟子的花销差不多,心中也是感叹。相比云裳,阿蛮在日常起居上的花费甚至要高过她很多。

殷勤犹豫一下,问道:“老祖平日所传的衣裙大致有多少套?”

蓝雀想了想道:“大致十套左右,老祖喜欢浅色,她的衣裙倒有一半都是白色,样式也都差不多。”说到此处,蓝雀也不禁脸色微红,她宅院里的衣群数量都要比云裳多上很多。

殷勤哦了一声又问:“老祖出席庆典的礼服,有几套?”

蓝雀叹气道:“庆典礼服都是中上品的法器,价格不菲。老祖说那些东西华而不实,只添置了一套,还是她金丹大成时订制的。”

殷勤让蓝雀拿过纸笔,边写边道:“礼服数量少了。老祖虽然不喜张扬,但三五套礼服还是必要的,这也是咱花狸峰的门面。”

问过礼服,殷勤又问鞋子。

蓝雀摇头道:“老祖有多少双绣鞋,我还真没数过。不过进出荒原的猎靴,老祖倒是有不少。至于平日里女人家常穿的绣鞋......嗯,老祖经常赤脚,不喜穿鞋。”

殷勤脑海中浮现出阿蛮带他看过的裙下的那双小脚,心道:这个习惯,倒是剩下大笔的灵石。

他不动声色地记下一笔道:“绣鞋也就算了,典礼所需的锦靴还是要置办一些。老祖若是男修简朴些倒也无所谓,但她身为女修,去到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尤其是那些女修,往往盯着种种细节做文章,这些表面功夫必须做到位。”

蓝雀掩嘴笑道:“听你这话,倒是挺了解女人的心思呢。”

殷勤一本正经道:“女人的心思谁敢说了解。我只是知道,女人见面先看的是对方的衣裙首饰,然后才看脸的。”

蓝雀仔细想想,发现殷勤所总结的竟然颇有道理,她每月的灵石本就不多,还要省出一些用在置办新衣首饰之上,怕的就是在其他女修眼中,落个穷酸落魄的风评。

至于老祖的饮食灵茶,耗费相当少,金丹已成的修士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相比之下,那些富含灵气的仙瓜灵果,以及灵茶,灵酒更对他们的胃口。云裳在这方面的花销很小,一来是没有那么多灵石采购,二来此处的寒潭所供的灵气已经足她每日摄取所需。

至于那些妖兽骨血,虽然也是大补的好东西,但万兽谷多半是将这些东西交易出去,以换取灵石。万兽谷修士之所以很少吃妖兽血肉,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就是吃的妖兽血肉越多,便越容易使伴修的灵兽产生排斥。这种说法,并没有确切的证实,但万兽谷的修士都是宁可信其有。甚至有些传言说,吃了太多妖兽血肉,即便是找到心仪的灵兽,也很难使其认主。

殷勤与蓝雀算过云裳的日常花销,话题便转到了阿蛮身上。这货却是个特别贪图享受的主儿,无论饮食还是铺盖,都很挑剔。除此之外,这货嘴又特别馋,花狸峰每月光是鱼腥果的挑费就要不少灵石。蓝雀说到这里,忍不住横了一眼殷勤道:“尤其是这两月,鱼腥果的价格暴涨,连买都买不到。”

殷勤呵呵一笑道:“有些小人散布谣言,将鱼腥果价格炒了上去。不过仓山郡城已经辟谣,加之开脉大典已经结束,这东西的家伙马上就会跌落谷底,甚至会因为大量抛售,而一文不值。到时我们不妨趁着价低,大量收购一些。”

蓝雀道:“这东西又不能长期存储,收购那么多最后也是臭掉。”

殷勤道:“可以尝试晾晒脱水,做些鱼腥果脯。”

蓝雀摇头道:“到时都晒到你们院里,我可受不了那股味道。”

殷勤正要接话,却见庞大尼两手揣在袖子里一步三摇地回来了。殷勤见他满面春风的样子,心中奇怪:这货去后院时,表情好像是上刑场,回来却变了一个人,难道老祖真的答应委身下嫁与她?

下一刻,殷勤便发现有些不对,他从庞大尼身上竟然感受到微弱的灵气。这货竟然开脉了!只有刚刚开脉的修士才会控制不住灵脉,而造成灵气外泄的现象。殷勤的感知要比蓝雀敏感的多,不过当庞大尼走近之后,蓝雀也感觉出他的变化,满脸惊讶地道:“你开脉了!”

庞大尼扬起下巴,用鼻孔对着二人道:“三火两金的上品灵根。”

蓝雀噗哧笑道:“三火两金算什么上品灵根?勉强算个中下品而已。”

庞大尼不屑地看她一眼道:“我的灵根乃是炼器之上上品,岂是打打杀杀的蛮修可以理解得了的?”

殷勤好奇道:“你的灵根莫非也是阴灵根为主?”

庞大尼得意地道:“那当然,我的灵根只有一个阳火,其他均为阴根,乃是百年......不.....应该说是千年难遇的炼器奇才。”

蓝雀无语地看着庞大尼,心道:这小胖子倒和殷勤凑成难兄难弟,都是阴灵根为主的废修。

殷勤打断她的自吹自擂,问道:“可是老祖帮你开的脉?”

庞大尼脸红道:“差不多吧。”

蓝雀奇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差不多?开脉这种事,怎能有差不多?”

庞大尼红着脸,就是不肯明说,还是一直跟在边上的狗丫儿忍不住将庞大尼的开脉奇遇给两人讲了一遍。

刚刚庞大尼被狗丫儿领着去见云裳,走到一半便说肚子痛,要拉屎。狗丫儿知道这货是怕见老祖,准备屎遁,自然坚决不准。

待到了云裳的丹室,庞大尼进了屋便低着头,看也不敢看云裳。

云裳今天的兴致很好,柔声问他几个问题,这货答话的声音小过蚊子哼哼。云裳将陷入飞舟禁制的殷勤和阿蛮救下的时候,就大概猜出了庞大尼的根脚。

本想唤他过来仔细问问,没想到这小胖子见了自己比老鼠见了猫还不如,云裳莞尔之余,又有些好奇,以这小子的世家根脚,为何拖到现在尚未开脉?

不过当云裳将神识从庞大尼身上收回的时候,脸上满是哭笑不得的神色:这孩子竟然是个女子!难怪她迟迟无法开脉,明明是女儿身却按照男修的行气法,逆炼气脉,如何能够开脉成功?

问题是,以她的家世,又怎会犯下如此疏忽?云裳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很是纠结:庞大尼身为花狸峰弟子,开不了脉就会成为花狸峰甚至万兽谷的笑话。可另一方面,她对自己性别上的迷糊,显然与她家中脱不了干系,云裳有些拿不准要不要伸手管这个闲事。

好在云裳骨子里是个颇有决断的人,稍微纠结一阵便拿定了主意。无论庞大尼因为何种原因造成她性别错乱,以致无法开脉。她既然拜入花狸峰下,作为她的师尊,便当全力助她开脉才是。

云裳琢磨半日,觉得针对庞大尼的情况,还是要从丹药上下功夫。凡人开脉,并非一定要调息运转气脉。比如秋香就是个例子,她在梦中开脉,靠的全是自身灵根与开脉丹的力量。调息运气只是增加一些开脉的几率,但对于庞大尼这种情况来说,调息运气反而会大大降低她开脉的可能。

云裳让狗丫儿取来三颗开脉丹全部交与庞大尼,嘱咐她从今日起每天服用一粒,只服丹丸,不可调息更不可运气。

庞大尼点头应是,她手中灵药甚多,开脉丹对她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她唯有对于云裳不许她运气调息的要求有些疑惑,但既然是老祖特别交代,庞大尼还是准备照做。

庞大尼在云裳丹室里待了没有一炷香的功夫,到她谢过老祖赏赐从丹室出来,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一片。

狗丫儿看她衣衫不整好生狼狈,半是好心,半是巴结地带她去往后院弟子们轮值时临时休息的地方,去换身干爽的衣服。

两人走没多远,迎面四位女修众星捧月般地抬着小蛮尊的坐榻过来了。阿蛮还是一副没睡醒的迷糊样子,她在梦中吃掉了大量的鱼腥果,被云裳震醒之后,却越发觉得难受。

可巧庞大尼这货忽然脑抽,忽然跟狗丫儿说了句:“殷勤这家伙......”

还没等她抱怨完毕,只见白影一闪,庞大尼的一只胖手便被阿蛮咬了一口。眨眼间,庞大尼的手掌便肿成了黑馒头,吓得她尖叫一声,手里凭空多出了七八个瓶子。

狗丫儿不知道阿蛮为啥突然发飙,赶紧过来拦着庞大尼道:“没事的,被阿蛮咬过只是看着吓人,并不会伤及性命。

庞大尼眼看几句话的功夫,整个小臂就全肿的发黑,哇地哭出声来,她哪里肯信狗丫儿的话?本着有毒消毒,没毒预防的原则将手中的丹药,一瓶接一瓶地往下灌,其中便包括了刚刚到手的三粒开脉丹。

庞大尼从五六岁的时候就偷偷尝试开脉,七八年下来吃过的开脉丹不下百颗,虽然没有开脉,她体内积聚的残余药力足够十几个凡人开脉的了。此刻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各种灵药吃了一堆,血气翻涌之下也根本想不起来运气调息这码子事,再加上云裳所赐三颗开脉丹如同药引子一般,一下子点燃了她体内所有开脉丹的药力。于是乎,一个不亚于秋香睡觉开脉的奇迹出现了,庞大尼嚎啕开脉也将成为凡人开脉史上一朵奇葩。

殷勤听完庞大尼的奇遇,强忍笑意,扯出庞大尼揣在袖子里的胳膊看了看,果然是被阿蛮咬过,肿胀虽然消退很多,但手背上还是有黑血渗出。

他正要取笑两句,后院忽然传来云裳薄怒的声音:“殷勤呢?还不给我滚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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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身边人的待遇

殷勤吓了一跳,赶紧将茶杯往桌上一撂,起身就跟着狗丫儿往后院快步走去。

庞大尼还沉浸在突然开脉的喜悦中,倒是蓝雀,眼中露出震惊的神色:老祖竟然呵斥殷勤“滚出来”!

她在云裳身边多年,深知云裳的性格,对人的态度多是淡如云烟,冷若清风。只有特别亲近的身边弟子,才会因为犯错被她强行安上各种令人啼笑皆非的名字。到目前为止,也只有几位服侍云裳和阿蛮的内门女修才有幸得此“殊荣”。

甚至连从小跟随云裳的燕自然,云裳对他一向都是端着师尊的架子,斥责有之,褒奖也不少,但从未像今天呼喝殷勤那般说过半句“粗话”。

蓝雀不由得想起那日,云裳递给她们印有殷勤影像玉简之时咬牙切齿的可怕表情......好半晌,蓝雀的脸上浮起古怪的表情,她还是想不通,为何老祖一沾殷勤的事,就很容易控制不住情绪?

殷勤被狗丫儿引领着一路小跑,来到后院的丹室门口。狗丫儿站在门口,低声禀报,尚未听到云裳的回应,里面就已经响起阿蛮兴奋的啾啾叫声。

殷勤心中暗自嘀咕,老祖将他和阿蛮全都唤来,怕是要问刚才窥探符文的事情。他尚未想好,该如何向云裳解释,他能够窥探到法器符谱的能力。或许严格说来,是他与阿蛮配合,才能将完整的符谱从人家的法器中剥离出来。

殷勤仔细回想过之前的情形,他开始还有些担心,阿蛮通过梦境将他所感知的那些符文全部吞下是否会对法器本身造成影响。

直到飞舟被庞大尼仔细检查过,并没有任何异样,殷勤方才彻底放心。据他推测,从飞舟中感应的漫天符文,应该只是通过冰凉感知在自己识海中的一个投影。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阿蛮可以强行将它的鱼腥果果园融合进来。

那个阴云面孔的法器禁止,想必也是与法器符谱一同投射到他的识海之中,至于后来的种种不适与险情,并非发生在法器之中,而完全是由殷勤识海本身幻化出来。

殷勤想起前世,佛家有个说法,叫做一切唯心造。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比如一朵盛放的花,其本身只是一个没有任何意义和情绪的物体,只有当某人看到它的颜色,嗅到它的香气,被它枝干上的尖刺扎痛,才有了关于这朵花的种种情绪和随之而来的喜怒哀乐,那个毫无意义的物体,也通过人的情绪感知成了活生生的花。

具体到飞舟上面,里面押入的符文,就如同一片花海,被殷勤的感知投射到他的识海之中,进而引动了所谓的符文漩涡,以及触发了后来的法器禁制。所谓的符文漩涡和法器禁制并非是说法器中真的藏有什么恶毒咒语,或者其他能够伤害到神识感知的东西。一切的一切只是某种能够引动人们心思情绪的符文组合而已。

阿蛮叫过几声,屋里才传来云裳冷冷的声音,她让狗丫儿退下,只宣殷勤进去。

狗丫儿留给殷勤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转身走了。

殷勤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丹室那扇暗红色的木门,抬脚迈了进去。

云裳坐在万年暖玉的榻上,阿蛮被她掐在怀里,低声呜咽着叫唤不出来声音,唯有一条大尾巴,上下使劲儿拍打俩下,算是和殷勤打过招呼。

殷勤朝云裳鞠了一躬:“弟子殷勤,拜见师尊。”

云裳上下打量殷勤,见他脸上带着笑意,刚刚那场性命攸关的险情似乎对他没造成什么影响。

云裳连着几道凌厉的眼神瞪过去,那货却浑然不觉,还是满脸笑嘻嘻,她只好主动提头道:“你和阿蛮,从人家的飞舟里得了些什么?”

“啾,不能告诉她!”殷勤尚未答话,耳边传来阿蛮焦急的声音。

殷勤眼皮子一跳,心道,你是她的灵兽,闯了天大的祸,最多被她掐两下了事。我若犯了事,保管被她拍成渣渣。他脸色一正道:“师尊询问,弟子不敢隐瞒。弟子从那飞舟里得了两套符谱,至于小蛮尊得了什么,弟子真不知道。”

云裳心中惊讶,她的一缕根本神识种与阿蛮的识海之中,这小东西遇到险情,云裳马上产生感应。她的神识修为极其高深,当机立断地打掉了殷勤与阿蛮识海中的法器禁制。她自然知道这道法器禁制来自何方,也不难猜到肯定是这俩货妄图窃取飞舟中符文奥秘才被人家反制回来。

“你所说的符谱,可有残缺?”云裳原以为这俩货自不量力,除了差点搭上小命肯定一无所获,没想到殷勤竟然说得到了两套符谱。

殷勤道:“弟子对于炼气符文所知不多,不过弟子所得符谱,皆给伍落看过,从他的反馈来看,应该是完整无缺的符谱。”

“符谱是什么?殷勤你可真能瞎编。”阿蛮传来的声音很是开心,“不过,只要你能保住鱼腥果的秘密,以后我还和你一起做梦。”

殷勤心头一动,传了个意念过去:“你吞了那么多的鱼腥果,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当然有了!”阿蛮惨兮兮地传讯过来,“梦里吞了那么多,醒来肚子却饿扁了,好痛苦。哦,对了,刚才有个胖子,在背后嘀咕你,被我咬了一口,啾啾.....”

云裳似乎对殷勤与阿蛮的“交流”浑然不觉,沉吟片刻道:“你将所得的符谱画出来我看。”

殷勤血脉进阶之后,记忆力提升不少,加之亲手在木桌上划过一遍,对于两套符谱的记忆更加深刻了许多。他先对云裳解释,符谱以刻在桌上的为准,只凭记忆重画的话,难免会有差错。

云裳道:“无妨,你且画来我看。”

殷勤走到丹室角落的书案边上,靠着记忆重描了两套符谱,云裳也从暖榻起身,过来观看。实话实说,云裳对于符文上的造诣很是一般,她的眼力甚至不如伍落。尽管如此,作为金丹修士,还是能从殷勤所画的符文中,看出一丝天地道意,足以证明殷勤所画的符文并非杜撰。

第202章 云裳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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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她忽然手掌一挥,画有符文的白纸便噗地一下烧成灰烬。

“今日之事,以后不可再提。”云裳表情严肃地对殷勤道,“你回去也要严令所有之情人,不可对外泄露半个字。”

殷勤知道云裳为何突然谨慎的原因,忙郑重点头道:“老祖尽管放心,我若不能将老祖办经营成铁板一块,老祖尽管将我这副主任的差事免了。”

云裳目光深邃地看他一眼,没再说话,她的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在她看来殷勤还是太嫩了些,不若令狐师叔那般令人放心。

不过云裳不打算插手老祖办的经营,这些琐碎事情本就是她天性里极力避免的。她虽然嘱咐殷勤要保密可以窥探法器内嵌符文的秘密,但若万一走漏风声引来什么麻烦,云裳却也不惧。金丹修士,大可以随性而为,天大的麻烦,也有快刀斩乱麻的手段与心胸。

只是,她找殷勤过来却不仅仅是为了符文之事,早晨在寒潭之畔教训了殷勤一顿,现在该给他吃颗糖果了。

云裳放下阿蛮,纤手一指那边的暖榻道:“你且将衣衫褪下,去那边暖榻趴着。”

殷勤正琢磨着回去,再次强调一下保密纪律,冷不丁听了云裳的话,脸色一呆道:“什么?”

“我让你脱掉衣衫,去那边趴着!”云裳寒着脸道。

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共处密室,老祖这是要闹那样?殷勤小心脏怦怦直跳,心里面刚刚冒起一个歪念头的火苗子,脑海中已传来阿蛮幸灾乐祸的啾啾声:“哈哈,殷勤你要倒霉了!等下不许哭闹啊!”

阿蛮的啾啾宛如一盆冷水,让殷勤立马从心动变成心塞,他磨磨蹭蹭地褪去青衫,强笑道:“老祖座榻,弟子可不敢上去,要不然我还是趴地上得了?”

“裤子也褪去!”云裳瞪他一眼道,“小小年纪,怎么做事如此婆妈?我让你趴哪儿就趴哪儿。”

得,看在咱俩年纪差了一百多岁的份儿上,我就将你当我亲祖奶奶看!殷勤心中嘀咕着,干脆将裤子一褪,便趴上了万年暖玉榻。

此界蛮荒与殷勤前世古时颇多习俗极其一致,换句话说,入乡随俗的殷勤此刻裤子里面可是没别的衣物了。

他光溜溜趴在暖玉之上,鼻孔里钻进一股莫名的幽香,想到这是云裳日日打坐之处,心神便微微荡漾起来。

殷勤正自庆幸是趴在暖玉榻上,不至于太过出丑,便觉一只柔软的小手搭在了尾椎之上。他激灵一下,浑身的肌肉便紧紧地绷住了,下一刻,一股磅礴的热力如同炙热岩浆沿着脊柱一路向上,片刻的功夫就在任督二脉走了一圈。

殷勤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布满全身。他的脑海里传来阿蛮啾啾的声音:“忍着吧,花云裳前两天还这么弄过我,等下还有更难受的。不过,你再难受也不要叫出声,我就一点声音都没出。”

阿蛮幸灾乐祸地吹牛,鼻头红得发亮。只是她在殷勤脑海中的话音未落,殷勤便忍不住哼唧出声来,若光是炙热发烫,殷勤还能忍耐,问题是这股灼热浆流在任督二脉走过几圈,便开始渗入十二正经,继而进入奇经八脉,最后渗入殷勤周身的每一处细小气脉经络之中。

此时的感觉不但炙热,更有一种奇酸奇痒的滋味在四肢百骸里蔓延,甚至用万蚁钻身来形容也不为过。

“忍着!”云裳一手抵在殷勤督脉起始之长强穴,另一只手沿着腰俞,命门一路向上戳戳点点。她那葱葱玉指,每在殷勤身上点一下,殷勤便如受电击般地痉挛一下,口中更是忍不住吭哧出声。

阿蛮见殷勤忍得辛苦,从她的小榻上叼来一支兽皮袋,扒出一颗鱼腥果,用嘴叼着跳上云裳的暖榻,就要喂与殷勤吃。

殷勤虽然感激她的好意,却真心受不了鱼腥果的味道,他苦笑着正要说声谢谢。云裳却一把将阿蛮扒拉到地上,同时手指重重地戳在殷勤后背正中的中枢穴上。

云裳狠狠地瞪了一眼阿蛮,心中气愤: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老娘在外面受了多重的伤也不见她过来瞄两眼。我这儿刚给殷勤推宫换血,她便没羞没臊地上来巴结人家!

殷勤被云裳一个指头戳得差点背过气去,好容易缓过一口气儿来,便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声震八方,连暖云阁中的蓝雀和狗丫儿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忍着!”云裳冷声斥道,又是一指头戳了下去。

“哎”殷勤脸色憋成紫红色,忍了没有半秒钟,便又啊地叫出声来。

“不许出声!”云裳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见他还要咧嘴,便干脆封了他的哑穴。她的小手不停,咻咻咻地将殷勤后面的各处穴道全都过了一遍。尤其是看到殷勤屁股上那个暗红脚印,云裳更是来气,稍微用个手段,将那“脚戳”弄得更加鲜艳醒目一些。

“你开脉之时,强运河车九转之法,只打通了主要几条经络,之后没有片刻休息,又是长途奔袭,又是强闯花狸厅。你的血脉虽然进阶,但周身灵根已经极度虚弱,我若不强行将你周身灵脉打通,以后就再没机会了!”云裳一边低声给殷勤解释,一边将他翻个身,正面朝上,继续打通他气脉。

云裳在年龄上比殷勤大过百岁,心中便一直将殷勤当作当年拜入自己门下的燕自然一般看待。

燕自然拜入云裳门下的时候,年仅八岁,还是孩童之身,终日黏在云裳身边,云裳当然见过他小时光溜的模样。问题是,她下意识地将年仅十六七岁的殷勤,也当成那当年的小孩童来看待。待将殷勤翻过身来,看到他的丑东西,云裳方才俏脸微红,在心中啐道:都被这两个家伙气糊涂了,竟然忘了男人长到十六七已经丑的见不到光了!

不过,她终究是金丹老祖,稍微走神便能马上收敛心神,手出如风,顷刻间将殷勤前身的穴位走过一遍。云裳是外冷内热的性子,以她金丹修为仅仅给殷勤打通气脉的话原本不必如此费事。她却偏偏想着殷勤血脉晋级不久,正好可以通过推宫换血之法,助他血脉更加稳固,这才用了对付阿蛮的法子。

可怜殷主任,在老祖的关怀呵护之下,经历了两世为人最羞耻,也最难过的“大宝剑”。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203章 阿蛮的强项

朱丑妹铁嘴钢牙,一口咬定情杀,希望令狐若虚能看在她也是花狸峰弟子的份儿上,将她带回山门。她唯一的希望只有殷勤,虽然这货在山脚上被那个燕师兄好生羞辱,但朱丑妹推测,若非殷勤与那燕师兄在唱双簧,便是殷勤故意示弱有意为之。只等上山之后,见了老祖,情况自然不同。

没想到,等她醒来之际,却依旧身处荒山野岭之内,令狐若虚既没有杀她也没有将她带回山门。更让朱丑妹感到奇怪的是,殷家三兄弟竟然被令狐若虚差遣着砍伐青竹,正在制作一个小轿子。

令狐若虚见她醒转,也不给她多做解释,只让她不要在地上躺着,赶紧起来帮忙。

朱丑妹迷迷糊糊地起来,见殷公丑去一片竹林中伐竹子,便赶紧追了过去。她凑到殷公丑身边问道:“到底咋回事?你们几个全都被那老头收服了?”

殷公丑左右看看,苦笑道:“他说我们若是不服,便弄死你。结果我家老三先跪了。”

朱丑妹瞟了一眼竹林外头,正与殷公子捆绑竹轿的殷公寅,心中流过一股暖意,又问:“你们可搞清了那老头的来历?”

殷公丑点头道:“他自称是花狸峰贪狼主事,复姓令狐,让我们喊他令狐长老。会不会有假?”

朱丑妹摇头道:“假倒是不假,不过那老家伙真正的身份却是只老虫子。”

见殷公丑一脸诧异,朱丑妹这才低声将令狐若虚的来历说了一遍。殷公丑虽然也猜到此老来历非比寻常,此刻也是大吃一惊,忍不住问道:“他不杀我们,又不让我们回花狸峰,莫非是想把我们也变作万兽谷的虫子?”

朱丑妹脸色阴沉地点点头道:“依我看这老家伙八成是动了这个心思。”

殷公丑停下手中的活计,愣了半晌,咬牙道:“做只虫子也不错。殷勤说过,莫看荒原上妖兽强横一时,到最后还不是全都进了虫子的肚子?”

他的话音刚落,竹林里便传来令狐若虚轻笑的声音:“这话说的在理,不过想做我的虫儿,却也不是任谁都有这个资格的。”

朱丑妹脸色大变,她的修为与此时的令狐若虚基本相当,竟然没有发觉令狐若虚是如何潜入这片竹林的。她左右看看,不见令狐若虚的身影,朱丑妹心中疑惑,往竹林外看了一眼,不禁呆住了:令狐若虚正用一根细竹棍,一边捅殷公子的屁股,一边骂他做活太过马虎。

朱丑妹与殷公丑对视一眼,皆低下头默默砍竹,心中升起一种认命般的无奈。

令狐若虚待大家为他打造好小轿,才让殷公子和朱丑妹抬着,先去野狼镇。至于他那一担子诗集则是从乾坤环中取出来专门让殷公寅挑着。为的是腾出地方,好将耿六一的尸体装进去。不但如此,令狐若虚早在耿六一咽气的刹那,利用秘法将其神魂拘住,摄于养魂石中。按照他的说法,耿六一的神魂在这养魂石中,尚可苟延残喘一段时间,如此一来,便可以尽量拖延耿六一死亡的时间。

殷家兄弟早被令狐若虚所施展的种种手段折服,又听他说起当年虫巢的旧事,都是心甘情愿地想跟着他当只虫子。唯有朱丑妹每每想到被拘魂在养魂石中的耿六一,心中便直冒凉气。此法虽然可以保持耿六一的本命魂烛不灭,却也断了耿六一投胎转世的可能。少则三五日,多则六七天,耿六一的一缕魂魄便会在养魂石中彻底湮灭。

朱丑妹纵然猎杀无数,却也不敢轻易施展如此违背天道的阴损手段。看那令狐若虚说起此法时谈笑风生的模样,朱丑妹心中感叹。难怪此人,虽然天资绝代却早早断了道途,或许与他做事不择手段,极度阴险狠辣不无关系。

令狐若虚也不急着赶路,任由四人轮流抬着,足足走了三日才到了野狼镇。一路上,由他指点殷家兄弟一种跑修秘术,据说可以通过吞食食灵药,便可以一直运转气脉壮大灵根。从而突破了,炼气修士每天只能行功三次,时长不可超过三个时辰的限制。

殷家兄弟得了此法,又有令狐若虚赐下大量灵药,仅仅三日功夫,便已经从炼气一级,连续突破到了炼气三级。这种速度,简直可以与天灵根的修士相媲美。当然,无论是依靠灵药还是天灵根的天赋,谁都无法一直保持这种晋级的速度。

尤其是炼气修士,炼气初期的三级都是比较好进阶的。此时的灵根就好比是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即便是殷勤那种废灵根,只要每天坚持修炼,一年之内也可以顺利进阶到初期大圆满。

随着修为日渐深入,灵根的增长才会慢慢缓慢下来,直到筑基之后,便如同一个人度过了快速增长的青春期,进入了成年阶段。这以后,灵根的壮大才更加依靠每个人的天赋、勤奋以及灵药、功法等等来自外部的机缘。

除了灵根的修炼,令狐若虚还见缝插针地给几人介绍了许多生长于荒原上的毒物,朱丑妹虽然能够认得其中大部分。但令狐若虚将几种毒草混合使用,达到某种特殊目的的搭配组合,却是她闻所未闻。

按照令狐若虚的说法,朱丑妹的功夫做只虫子已经差不多够用,她所需要学习的就是作为虫子的生存技巧。

朱丑妹心中叹息,看来此老真要将我们几人发展成花狸峰的虫子了!她原以为能够从花狸峰学到上乘的丹法,没想到竟然阴差阳错地成了只能生活在在灰暗角落里的虫儿,朱丑妹虽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忍不住问令狐若虚,是否真的要重组虫巢?

没想到,令狐若虚竟然摇头说,万兽谷只有一个虫巢,曾经筑在铁翎峰下。虫巢既然已经毁了,今后便不会再有。

朱丑妹奇道:“您若不组虫巢,为何教我们这么多虫子的手段?”

令狐若虚没有答她,却反问她道:“你有没有觉得将你招入花狸峰的那个叫做殷勤的小家伙,是个挺有趣的人?”

朱丑妹吓了一跳,以为令狐若虚要将殷勤也变成虫子。

令狐若虚见她一脸诧异的模样,轻声笑道:“我是掌门师兄亲自托付,来这花狸峰辅佐老祖的。可我老了,许多事做不动了,殷勤将来是要辅佐老祖的,我得想办法将这副担子尽早卸给他。”

朱丑妹没想到,令狐若虚竟然主动将话挑明,更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看重殷勤。朱丑妹无法理解,令狐若虚怎会对素昧平生的一个人,如此信任?

令狐若虚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却不给她做进一步的解释,转而问大家道:“我们万兽谷五位老祖,你们觉得哪位老祖的座下灵兽更强一些?”

“自然是铁翎巨鹰!”殷公子抢先道,他这几日过的比较悲惨。被令狐若虚强迫着辨识荒原上,各种毒药。令狐若虚的方法也是别出心裁,他往往会同时拿出几样草果,让大家从中选出不是毒药的种,当场吞下。

其他几人还好,殷公子可是吃了不少毒草。虽说事后都有解毒药剂支撑,但毒草吃多了,副作用也是不小。他脸上青肿本来已经被令狐若虚消了下去,这几日因为毒素的关系,又成了浮肿,再加上每日跑肚拉稀,整个人都不好了。

对于他的观点,殷公寅却不认同,他反驳道:“铁翎巨鹰虽然修为堪比金丹后期,但他毕竟寿元将近,便是铁翎真人也不会轻易让他出战。要我说还是墨鳞老祖的墨鳞蟒,潜伏突袭,最具杀伤力。”

殷公丑道:“令狐长老只问哪家灵兽强,却不提是哪方面强些。要我说,各家有各家的长处。”

令狐若虚微笑点头,问了一个大家都答不出来的问题:“你们可曾听说咱家老祖座下的花脸狸猫强在何处?”

殷公子他们尚不知道阿喵便是阿蛮,闻言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殷公子道:“我听说老祖座下灵兽,一旦发威,身躯可迎风暴涨,一口便能吞下一头金刚巨猿!”

他的话音未落,朱丑妹便噗哧笑道:“你以为花脸狸猫是上古神兽呢?还一口吞下一头金刚巨猿?!”

令狐若虚也被殷公子所说的传言说的不禁莞尔,用手比划一下道:“老祖座下的花脸狸猫尚未成年,只有这般大点。莫说金刚巨猿,便是大点的果子,也要咬好几口才能吃下。”

朱丑妹到是早对云裳老祖为什么会选这种灵兽十分感兴趣,旁敲侧击道:“据我所知花脸狸猫除了速度快如闪电,其他无论攻击还是防御都不强。莫非老祖所选乃是蛮荒异种?”

令狐若虚道:“老祖座下的花脸狸猫的确并非凡品。她的诸多奇异之处却是不便于你们细说,只说她的一样本事,便是铁翎鹰和墨鳞蟒无法比拟的。”

令狐若虚顿了顿,见大家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方才不紧不慢地接道:“老祖座下的小蛮尊,虽然尚未成年,却是天生有一种感应力,我们姑且称之为护主人之力。”

殷家兄弟听得发傻,朱丑妹也忍不住问道:“小蛮尊几乎没有战力,如何能护佑老祖?”

令狐若虚脸上现出一丝苦笑道:“我这人从来都是只信自己,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气运之说。可我也不得不承认,小蛮尊似乎对与气运之事,有一种天生的敏感,她总能帮助老祖找到对她最有助力的人或物。比如花狸峰山门所在,当初选址之时也是被大家百般诟病,连云裳老祖都有些犹豫。只有小蛮尊,到了此处便死活赖着不肯离开,最后还是铁翎真人拍板,定下此处。不想,过了没几日便从花狸峰下勘出了方圆几千里内,灵气最为旺盛的一处寒潭。此潭所产灵气,不但能够供给老祖之修行,便是门内弟子也会因此受益不小。”

“所以,殷勤也是小蛮尊选中,来辅助老祖的人选?”殷家兄弟倒还没啥,朱丑妹却是被这个说法惊住了。令狐若虚不信气运的观念,正是大多数心存高远的荒原修士所坚持的信念。气运乃是苍天所授,可作为修士,求道长生,本身逆天而行,如何能够得到老天的气运加持?

甚至许多蛮墟修士会因为受到的种种挫折,而越发欢欣鼓舞,认为这是自己在修行的道路上,更进了一步。朱丑妹没有想到,贵为金丹的云裳老祖,座下灵兽竟然是个追逐气运的家伙!

这一次令狐若虚没有回答大家的疑问,而是将手中竹竿一扬道:“前面就到野狼镇了,加紧点,今晚可要吃顿好的。”

第204章 云裳的猜测

当朱丑妹和殷公子抬着令狐若虚往野狼镇飞奔的时候,殷勤正在花狸峰下与送至山门的几位老祖办成员拱手告别。

事实证明,令狐若虚跑修加灵药的法子固然可以助长灵根,但是与花云裳的指头戳戳相比又差了一个档次。当殷勤浑身汗臭,抖似筛糠地被云裳一脚踹下暖玉榻的时候,他周身的气脉已经全部打通,不但五条灵根全部稳固下来,而且经过云裳的推宫换血也都直接进阶三级。

云裳好人做到底,干脆用大被将他一裹,带往后院的小潭,直接往冰冷的潭水中一丢。殷勤宛如一块烧红的铁块,直接被投入冷水之中,在他体内奔涌着的血脉如同被勒紧了缰绳的野马,硬生生地几乎停止了流速。

若是普通人受此一激,绝对受不了,生场大病都是轻的。但对于殷勤的血脉来说,却是一种绝好的淬炼之法。只可惜,云裳刚刚蓄满的潭水,便因为泡了殷勤又要清空重来。

殷勤在潭中泡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被云裳捞起来。至此,他进阶二级的玄武血脉已经完全巩固下来。以他现在的状况,若是再遇到符文漩涡的凶险情形,腾蛇血脉纵然依旧会有所损伤,却不会像白天那般,有被彻底抽空的危险。

殷勤见云裳以金丹期的修为,经过这一番折腾竟然也腮染红霞,心中也是无比感激。他穿好衣衫,又在院中整理一番,方才恭恭敬敬地拜匐于地。

云裳见状,嘴角方才浮起一丝笑意,柔声道:“你的灵根资质,修炼功法从五行炼气诀下手即可。不要好高骛远,但求稳扎稳打,修为境界虽然不比旁人,但你身为蛮人,原本也不是以灵根为主的道途。至于你的血脉传承,若我看的没错,当属上古玄武一枝,这点想必你自己也有所觉。若纯以血脉而言,你的天资便和人族的天灵根修士一般难得。只是天份太高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所谓天妒英才,你需得时时记住韬光养晦四字才行。只可惜我万兽谷,没有特别适合你血脉的修炼道法,只有以后随缘任运吧。”

殷勤感动道:“师尊带我如同再造,弟子万死也难报其一。”

云裳忽然盯着殷勤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的经验见识,绝非小仓山一介出身卑贱的蛮人所能有的。”

殷勤只觉得心脏怦怦直跳,以为他魂穿之事被云裳看破。他正脑筋急转地琢磨该如何接茬儿,云裳自顾自地接道:“我曾听说,有些大能修士,穷尽一生虽然未得道果,却能在转世投胎之际保留一丝前世的经验,此为宿世智慧。我看你颇有可能便是此种情形,若真如此,此生得遇上古血脉,也是你前世的道果未消的善缘,你当发奋图强,定要将生死了于这一世。”

殷勤被云裳说的好生惭愧,想到前世种种孽缘,老脸越发红得厉害。

云裳只当他是因为听到转世之说,而心中激动,忙嘱咐他道:“你虽有些宿世智慧,切莫因此而得意忘形。有句话叫做,身死道消,我辈修士穷一生之力,若未能证得大道,便是镜花水月白忙一场。所谓的宿世智慧,对于道法丹途来说,也不过是些取巧的小道而已,做不得数的。”

殷勤连忙称是。

云裳嘱咐勉励几句,见殷勤全都听下去了,这才放心道:“以后外潭之水,许你任意取用。”

殷勤喜出望外,连忙谢过师尊。

云裳犹豫一下,还是过不了洁癖的心结,旋即厉声补充道:“你只能将潭水取回宅院自用,却不能像上次那般,下到潭水之中。更不可潜入潭底,入我这小潭的甬道中来!”

殷勤诚惶诚恐道:“弟子上次也是血脉进阶所致,绝不是有意为之,请师尊放心。”

云裳又对他说了几样血脉修持中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打发他回去。临别时,云裳道:“你明日去找文曲部的林长老商议藏经阁一事,我看后山的灵田,顶多再个把月便要被这些新收弟子垦得差不多了。若是到时没有经卷可用,我便唯你是问。”

殷勤笑道:“经卷之事,请老祖放心,我已经物色到两名抄经的弟子。明日我与林长老商议过后,即可启程。保证不至于耽误了老祖的事情。”

云裳心道:这货虽然皮赖,做事倒比那些个宗门油子麻利的多,这才半天时间,竟然连抄经的弟子都选好了,不过,只有两人却也不顶什么用处。

殷勤听了云裳的无奈之语,嘿嘿笑道:“老祖有所不知,弟子对于新收弟子修行之道法其实早有打算,并不需要他们去藏经阁中筛选道法。之所以组织人手去铁翎峰抄经,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充实一下咱们自家的藏经阁而已。”

云裳奇道:“你能有何打算?不去藏经阁中筛选道法,又让他们从哪里修习道法?”

殷勤神秘兮兮道:“弟子打算为这些入门弟子,统一编篡一本入门的基础经卷。”

云裳差点惊掉下巴,心道:这货说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本身尚未修习过道法,竟然异想天开,打算给人编篡经卷了!不过,下一刻云裳马上反应过来,这个是套儿。

她马上正色道:“金丹修士尚且不敢说有能力编篡道法经卷,你一个刚开气脉的小子,竟然大言不惭地要编篡经卷!再者说,每个人的灵根属性都不尽相同,你要编篡多少本经卷才够众人使用?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第一,你如何编篡经卷我不管,但不要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我绝不会为你的经卷添一个字。第二,你的经卷编篡完毕,须由我亲自过目,若你胡编乱造,看我到时怎么收拾你。”

殷勤嘻皮笑脸道:“弟子虽然没吃过猪肉,但总见过猪跑。再说,弟子又是要编篡什么高深的道法,无非是将各家经卷拿来借鉴,东拼西凑总能眼前这个坎儿对付过去。”

云裳寒着脸,与殷勤对视良久,好半天方才檀口微张道:“滚!”

第205章 花狸峰道法入门

殷勤准备去往铁翎峰之前,先去文曲部与林长老见过一面。林长老这几日也正为此事上火,他前后往铁翎峰那边派了两批弟子,一共是六人,三个月的时间里只抄了二十卷不到的经卷。

更让林长老冒火的是,前几日他收到这些抄录来的经卷,仔细查看之下竟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几个抄录经卷的家伙,在选择经卷的时候,都是按照与自己灵根相契合的经典优先抄录。这六人当中,四个是主修水灵根的,两个主修木灵根的,他们抄录的二十卷经卷中倒有十七八卷都是水系或者木系灵根的修炼经典。

林主事一边与巨门吴主事忙着组织新收弟子后山垦田,一边又要挂念着铁翎峰那边的经卷誊录,真是忙的焦头烂额。他正要去找云裳老祖诉苦,不料殷勤竟然带着老祖手谕上门,将经卷誊录之事揽了过去。

林主事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也担心这货到底能否完成这桩难事。在他想来,解决此事的唯一办法就是拉出大批弟子前往铁翎峰,厚着脸皮去藏经阁背诵抄录。这大概也是老祖将此事交给殷勤办理的原因,纵观花狸峰,也只有他这个后生晚辈,又掌有实权的家伙,最适合做此事。

没想到殷勤这货竟然只打算带两名新收弟子,去往藏经阁,林主事的心当时便凉了一半。他忍不住提醒殷勤,许多经卷的文字都是晦涩拗口,并不讲什么韵律,背诵的难度是相当之大。莫说再添两人,就是再添二十人,也难以在弟子们垦田结束之前将经卷带回来。

殷勤呵呵笑道:“我正要与林长老说及此事,我已经得到老祖首肯,此次新收弟子的教习事宜,也由我们老祖办协助文曲部来做。”

“哦?不知殷主任有何打算?”林主事心道:如此正好,谁拉出来的屎,本就不该让别人来擦。

殷勤道:“我打算亲自编篡一本弟子入门之修习经卷,暂且命名为,《花狸峰道法入门,第一卷》。林主事以为是否妥当?”

林主事差点惊掉下巴,心道:这货开脉才几天啊?竟然准备著书立传,写道法经卷了?还他娘的竟敢打着花狸峰道法的旗号,老祖竟然连这种荒谬之事也许了他?还他娘的第一卷?难不成这货准备日后再鼓捣出个二卷、三卷来?

殷勤见林主事已然石化,也不介意,继续道:“以往各峰弟子之修炼,多是凭个人之喜好,从藏经阁中借阅相关经卷,带回洞府之中,闭门修炼。在我看来,此法如同盲人摸象,闭门造车等诸多弊端。我已禀明老祖,正好借着此次新收弟子入门修法的机会,将我花狸峰新修入门的道法修习章程示范推行下去......”

林主事看着殷勤上下嘴皮一碰,胡言乱语如同滔滔江水滚滚而来,心中几分不屑,几分愤怒。他自持身份不愿与殷勤这等晚辈当场撕破脸,只在心中发狠暗道,等下我倒要亲自去问老祖,是否真的许你如此胡搞?!

殷勤在林主事屋里坐了一盏茶的时间,将林主事气得险些经脉逆行,方才收了舌头,起身告辞。

他也知道林主事肯定对编篡经卷持否定态度,但是必要的程序还是要走,必要的人还是要知会到。

回到老祖办,殷勤开始琢磨去往铁翎峰的人选。在没见云裳之前,他是准备带上庞大尼的,因为这货刚刚将禄存耿长老得罪的不轻,将他带在身边可以以防万一。不过庞大尼从云裳处开脉成功以后,殷勤便改变了计划。

他虽然不知道云裳为何会对庞大尼另眼相看,但他既然已经进入了云裳的眼界,待在花狸峰内反而最为安全。殷勤不相信耿长老之流,胆敢在云裳眼皮子底下搞什么小动作。况且云裳还亲自给庞大尼布置下每日的功课,并且让他每隔三五日就去暖云阁检查进度。在许多人眼中,庞大尼的地位俨然是个真传弟子一般。

岳麒麟与逸青云两人是必须要带上的,这二人用了两天的功夫就将拼音学的七七八八了,殷勤给他们布置任务,将《百兽经》全都用拼音抄写一遍,然后互相比对,互相检查。加之以他们此刻的脚程,从花狸峰去往铁翎峰也要三五日的时间,一路上也可以多多练习。

其他的随行人员,秋香是必须带上的,此女是云裳钦点的殷主任生活助理,若是将她丢在花狸峰,难免老祖会有什么想法。

殷勤考虑半天,又亲自去了趟暖云阁,将蓝雀从老祖身边借调过来。她和狗丫儿都是追随云裳从铁翎峰那边过来的,对于铁翎峰上下的情况都是知根知底。而且蓝雀为人圆滑,上下关系都处的不错,带上她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云裳的伤势虽然接近痊愈,但还需闭关静坐调理一段时日,身边有狗丫儿和莺儿两人也算够用。她不但准了殷勤的请求,还顺道告诉了他一个来自野狼镇的消息:殷家兄弟已经在野狼镇正式加入花狸峰,成为贪狼部下的外门弟子。按照云裳的说法,他们短期内不会回到山门,而是被派住野狼镇和苍山郡城,负责花狸峰在外采买杂事。

殷勤听出云裳话里有话,暗藏玄机,但云裳不细说,他也好仔细打听。至于殷家兄弟的灵根可入内门,却成为花狸峰的外门弟子,想必也是宗门有意为之。毕竟一个派驻外地的办事人员,顶着个内门弟子的头衔并不合适,反倒是外门弟子,甚至像郑采办那般的杂役,办起事情更加顺手。

得知殷家兄弟安然无恙,殷勤总算放下心来。他试探着问云裳,有个朱丑妹的散修,是否也加入了贪狼部?

云裳点点头,旋即瞪他一眼道:“像此等不明根脚的外道散修,以后少给我往山门里面划拉。”

殷勤点头应是,却根本没把云裳的话,往心里面去。至于老祖办的其他几人,都是各有差事,殷勤也没啥不放心的。

只是临下山的时候,符小药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他最近搭上了一个外门女修,叫做柳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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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山雨欲来

殷勤听了符小药的话,只淡淡地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在花狸峰下受辱,符小药跳出来惹事是主要的诱因,看来这货是准备交投名状了。

符小药见殷勤不置可否,只当他是默许,嘿嘿阴笑着去了。殷勤脸上露出一丝玩味之色,无论是燕自然还是葛神通,若要真的办他们,殷勤也不是没有手段。他唯一需要顾虑的云裳的想法,葛神通还好说,可燕自然,他却不想轻举妄动。

虽然与云裳接触的次数有限,殷勤却摸透了云裳的脾气。她的性格并非表现出来的冷漠孤傲,相反这位老祖是个真正的性情中人。殷勤并没有傻到,会认为他在云裳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超过被她从小带大的燕自然了。

符小药既然提到了柳雨时,八成是要通过柳雨时来对付葛神通,具体的招数,殷勤估计无非是类似人身果之类的东西。但不会是人身果,因为符小药身具人身果种子事情,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他总不会傻到去用人身果去暗算葛神通。

殷勤对于符小药会用什么手段不感兴趣,他想知道的是,是谁将柳雨时与葛神通有染的消息偷偷告诉符小药的。会不会是孙阿巧?殷勤觉得很有可能。他与燕自然等人结下梁子在花狸峰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孙阿巧或许是想借此机会谋求在老祖办进一步的发展?

殷勤嘴角浮起一丝笑意,任由符小药去搞一搞葛神通也好,正好借此试探元一下云裳的底线。

殷勤五人别过老祖办众人,你牵着马,他挑着担,径直朝西而去。走出二三十里,殷勤从高大的荒原龙马上跳下来,一拍马屁股,神俊的荒原龙马吸聿聿一声长鸣,掉头朝花狸峰奔了回去。

蓝雀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在她眼中殷勤虽然少年得志,深得老祖赏识。但说到底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大孩子,就拿这匹龙马来说,明明从花狸峰去往铁翎峰多是崎岖山路,根本无法骑马,殷勤却偏要调来一匹高俊龙马。骑出二三十里,还要将龙马放回山门。

龙马原本应归廉贞部所管,而殷勤身为廉贞副主事,调来一头龙马骑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眼下花狸峰的廉贞部如同虚设。只圈养了一些不值钱的三耳兔,赤睛猪等普通妖兽。

至于这匹荒原龙马,却是禄存部新近从仓山郡城购入,明面的理由是为打造老祖凤辇所需。暗地里大家传闻,却是耿长老买来,专门给他玄孙用来训练骑术的。

殷勤非要将这龙马要来骑上一回,也是因为在山上与禄存部种种不对付。他此次前往铁翎峰誊写经卷,说白了是件求人的事。殷勤请示云裳,可否带些用以赠送的礼品法器或者干脆支取些灵石,用来打点?

云裳倒是无所谓,只说这等小事去找禄存部的耿长老商议就行。

殷勤领了老祖口谕,来至禄存部,却碰了个软钉子。负责主持日常事务的副主事说,花狸峰存放礼品法器的箱柜钥匙只有耿长老手上才有,问题是耿长老眼下正在闭关,需得等个三五日,等他出关才能拿到。

殷勤知道这是禄存部在存心刁难,却也没有办法。从禄存部出来,正好碰上耿家十三四岁的小玄孙骑着龙马回来,殷勤一赌气便将那小子赶下马,然后以老祖办的名义将此马征用了。

少了龙马,几个人行进的速度反而加快了不少。殷勤经过云裳亲手调理,无论血脉还是灵根都有颇多进境。他与蓝雀轻轻松松地走在前面,秋香三人在后面跟得就有些吃力。

更让秋香觉得受不了的是,身边那两货,也不与她说话,只是一边闷头走,一边在嘴里嘟囔什么,阿、窝、呃、衣、乌、玉之类的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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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殷勤骑着龙马,去往铁翎峰取经之际,耿家西院,守魂堂中属于耿六一的那盏魂烛,忽然迸出几颗火星,然后冒出一缕青烟,彻底地熄灭了。这几日一直守在堂中的五叔祖,脸色忽然间变得惨白如纸,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还是让他一下子没有了精气神,整个人都显得苍老许多。

五叔祖被两个子侄搀着,抹了两把眼泪,忽然想起什么,眼神变得狞厉无比,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六一是被燕自然差遣下山的,如今死的不明不白,不行,我得要个说法,扶我去找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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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从花狸厅回来便一直打坐着的燕自然种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睛。他此刻的脸色虽然渐渐恢复了正常人的颜色,但若仔细看他的眼睛,却能看出瞳孔周围,有一道暗红的血丝。

修道之人,眼根明亮,便是炼气修士,正常情况下睁开眼睛都是黑白分明,不见一点驳杂血丝。燕自然虽然服过土龙涎,但剑胎上的一道裂痕却至少需要三五年的时间才能修补如初。问题是,再有不到四年的时间就是宗门大比,以及接踵而来的宗门试炼,燕自然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在那之前,能够将剑胎修补完全。

他叹了口气,从榻上下来。在丹室之外一直守护着的侍女夏娘见状,忙叩门进来,张罗着为他更衣洗漱。

燕自然此番打坐,主要是在疗伤,身上法袍虽属法器,却无法掩盖吸收体内排出的淤血臭汗,以至于屋里弥漫了一股酸臭味道。

夏娘从八九岁上便跟了燕自然,如今二十出头,人却长得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她闻到燕自然身上的气味,眼中满是忧虑,燕自然以前出去狩猎妖兽甚至参加试炼,虽然都有受伤,却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的情况。更让她想不通的是,燕自然竟然是伤在老祖的威压之下。

夏娘小心翼翼地服侍燕自然换过新衫,刚刚穿戴整齐,外面便响起葛神通的声音:“大师兄,你总算是出关了。这些日子,可是急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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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釜底抽薪

燕自然长身而起,夏娘忙唤了听传的婢女,端了水盆巾帕等杂物下去。?随?梦?.lā葛神通是常来常往的熟人,也不拘礼,在院外打过招呼,片刻的功夫便推门进来。

燕自然双臂张开,站在丹室正中,夏娘像只小蜜蜂围着他团团转,帮他穿衣整衫。葛神通站在门口,呵呵笑道:“燕师兄此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不但得了第一真传,还将破军部攥在手中。“

那日燕自然虽然因为剑胎受损而早早离开,回到洞府却没有立即闭关。直到葛神通从花狸厅回来,将他走后所发生的种种一切详细说过,燕自然只是沉默不语。

葛神通这几日又听说不少关于殷勤以及老祖办的消息,尤其是那个神秘小胖子庞大尼的种种事迹,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庞大尼与禄存部的耿华清大打出手,不但伤了耿华清的一条腿还毁了花狸峰宝库门口的石像,殷勤的老祖办也因此与禄存部结下不浅的梁子。

忧的是庞大尼与殷勤不但并未因此事而受到老祖责罚,庞大尼反倒在殷勤的帮助下开脉成功,使其成为实际上的入室弟子。葛神通想起当日在花狸厅内,曾经说过的针对入室弟子四字的诛心之言,心中就更是惴惴不安。

今日殷勤带领几个老祖办的心腹高调下山,前往铁翎峰誊写经卷,葛神通便动了半路截杀的心思。有听说燕自然疗伤出关,便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与他商量。

按照葛神通的想法,殷勤现在羽翼未丰便敢与禄存部叫板,若是假以时日等他翅膀硬了,早晚会是个祸害。不若趁他立足未稳,想个办法将他们截杀在半路上,与殷勤随行的只有蓝雀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战力并不强。

葛神通知道燕自然与仓山郡主武采娘关系匪浅,若是暗中与武采娘联系,不难请到郡城的筑基高手。只要到时候做的手尾干净一些,装成过路散修杀人夺宝,纵然山门之内会有些闲言碎语,也不会有人将他和燕自然怎样。

燕自然听了葛神通的建议,沉吟道:“与其鱼死网破,不若釜底抽薪。殷勤入宗的时间尚短,杀了也就杀了。但蓝雀却是服侍老祖多年的贴心弟子,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老祖肯定要一查到底。稍有不慎,我们便脱不了干系。”

葛神通道:“不知燕师兄所说的釜底抽薪,是怎么个抽法?”

燕自然笑道:“殷勤小人得势,靠的无非是花言巧语,在老祖面前夸夸其谈,牛皮吹破大天。他最大的依仗,便是在野狼镇诳骗来的几百个蠢笨弟子,以及趁机收敛的诸多灵石。你莫看他现在跳的欢腾,只等过些时日,这些弟子看明白了,山中一无经卷可读,二无道法可求,自然会闹将起来。到时他自然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葛神通讪笑道:“燕师兄有所不知,我这些日连同许多师弟,已经将花狸峰的种种窘迫暗中散布出去,从那些蠢鸟的反应来看却是收效甚微。”

燕自然道:“执迷不悟乃人之天性,哪怕这些人心中已经察觉上当,却还抱着万一侥幸的心理不肯承认。”

葛神通呵呵笑道:“老林先后往铁翎峰派去六名弟子,费时三五月只抄了二十卷经。殷勤那贱种以为从弟子中找两个认字多的,便能从铁翎峰处抄来经卷,实在是异想天开。”

燕自然淡淡笑道:“等下我会给藏经阁的尹师兄捎个信去,一定让他好生关照那小贱钟。”

葛神通哈哈大笑道:“燕师兄这薪抽的妙,最好让那小贱钟一卷经文都抄不出来,我看到时他在老祖面前如何交代?”

燕自然道:“老祖现在对他寄予希望越大,等他两手空空地回来,老祖的失望也就越大。到那时,不用我们亲自动手,耿长老他们便能好好消遣他。”

葛神通忽然想起什么,失声笑道:“说到那小贱种还有一桩趣事,听说老林昨日险些被他气死。”

葛神通将殷勤准备自行编纂经卷的打算当个笑话讲给燕自然听。

燕自然冷笑道:“你不妨将这个消息也散布给那些新收的家伙们知道。”

葛神通一拍大腿道:“对啊!那帮小子若是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盼着的万兽谷道法,竟然是一个刚刚开脉的蛮荒贱钟胡编乱造的,还不得闹翻了天?!燕师兄这一手,可比釜底抽薪厉害的多,简直是往热油里泼冷水,奔着炸锅去的。”

燕自然道:“小人当道,为师尊计,为山门计,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葛神通神色一正道:“燕师兄拳拳之心,实在是我等楷模。老祖日后若是得知你的一番苦心,也当有所褒奖。”

燕自然摇摇头正待说话,一个看守洞府的仆役急匆匆进来禀报说,禄存部耿长老亲自登门拜访。

葛神通与燕自然对视一眼,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的神色道:“耿六一去追殷家三兄弟,至今未归,耿长老突然登门,该不会是为这事来的吧?”

“你与耿六一很熟吗?”燕自然面带诧异地反问道,“你怎知道他是去追殷家兄弟?”

葛神通神色一愣,旋即尴尬地笑道:“师兄说笑了,我与那耿六一平日里素无来往。他的去向,我也是道听途说,呵呵。”

“空穴来风之事最好不要乱说。”燕自然气定神闲,挥手让夏娘去客厅迎客备茶,又对葛神通道,“花狸峰眼下正是多事之秋,小人当道,我们这些跟随老祖多年的弟子,必须谨言慎行,尤其要避免结党营社,拉帮结派之事,”

葛神通点头道:“师兄放心,我回去就将您的意思,转告众位师兄弟。”

“这样最好。”燕自然点点头,见夏娘回转禀告说耿长老已经在客厅等候,这才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朝前院走去。

葛神通微微躬身,在他身后低声道:“师兄事忙,我便先告辞了。”

燕自然嗯了一声,头也没回地朝前院走去,却是没有留意到葛神通偷偷在夏娘的腰间拧了一把。

即将到来的假期

一晃已经连续不断地写了整整四个月,真是既疲惫又开心。为了码字,我放弃了很多兴趣爱好,一直追的网文暂停了,美剧不追了,大酒也不敢喝了,因为工作忙每天中午背着笔记本跑到图书馆里码一会儿,晚上回家等大家都睡下才能再码一会。

很累,但也很开心。

下周四也就是本月12号,我即将开始为期三周的假期。我家“老祖”已经安排好了外出旅行的行程。大概是下月三号回家。

这几天在收拾行李,给亲友们买礼物啥的也是好忙。在这段时间里,更新会不太稳定,旅行期间我只能在手机或者ipad上面码字,速度可想而知。另外有网没网也不知道,万一发不出来还请谅解。

再次声明,这本书写到目前为止刚刚展开局面,后面还有大把的情节和故事等着我去描绘与完成。

我码字很开心,没有任何断更或者太监的念头。甚至为了不断更,我在努力练习用手机码字。

在此说明一下,以免大家因为我更新不稳定而误会我是不是坚持不下去要太监之类的。

不忘初心,用心坚持。是我常常提醒自己的话。

第208章 云裳的苦心

铁翎峰距离野狼镇不过百余里,万兽谷其他三峰也都是以铁翎峰为中心,彼此相距两三百里。从地域灵脉的角度来看,万兽谷四峰包括野狼镇都串在同一条深埋余地下的巨大的灵脉之上。其中又以铁翎峰所在灵气最为旺盛。

至于距离此处两千余里的花狸峰其灵气却随水而行,与万兽谷其他四峰相比颇有不同。

从花狸峰去往铁翎峰的路,与殷勤从野狼镇过来的路径大致相同,皆以险峻山路为主。若是蓝雀御剑飞行,只需一两个时辰即可赶到。

只是其他几人包括殷勤在内都没有这个本事,只能在地上行进。而且对于筑基修士来说,若非必要也不会御剑飞行。因为此举太过耗费灵力,以蓝雀筑基初期的修为,御剑飞个千余里,灵气就会消耗得七七八八,需要用灵石来补充。

问题是,修士通过灵石吸取灵气的速度并不快。为了能够持续不断地御剑飞行,筑基修士经常是手握灵石,边飞边吸取其中灵气。按照此种方式,一个筑基修士可以通过灵石续航的方式持续飞行将近三千里到四千里。

四千里已经接近大多数筑基修士每日能够飞行的极限。灵石固然可以补充灵力,但受限于修士灵根的强度。就如同修士每日动静结合地修炼灵根也有限制一样,灵根的修炼需要张弛有度,一位盲修瞎炼不但不能壮大增长灵根,反而会伤及根本,甚至损毁道基。

蓝雀没有必要御剑飞行,但她即便在陆地上飞驰,也是衣裙翩翩一副出尘仙子的模样。反观与她并肩而行的殷主任却是双腿紧倒,一副跑路的模样。

因为时间匆忙,云裳虽然助他稳固灵根并且一个大保健直接将其灵根提升了两级。但如何运转调动灵力的办法诀窍却是一个字都没提。

殷勤目前为止所有调动灵力的知识还都来自狗丫儿家传的女修丹诀。不过那部残卷毕竟是针对女修所作,殷勤在成功打开乾坤戒之后,就将残卷还给了狗丫儿。云裳嘱咐他从五行炼气诀下手,他倒是从林主事那里借了一套,这几日也是事忙,根本没有时间坐下来仔细研读。

他现在能与蓝雀并驾齐驱,全靠体内的血脉之力。好在他的玄武血脉,经过云裳推宫换血之后,腾蛇与玄龟之间已经水乳交融,虽然还是各自幻化,但彼此间血气相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绝不会出现殷勤陷入符文漩涡时的险状。

无论是殷勤还是蓝雀,都没有放开速度,跟在他们后面的三人都是炼气初期的水平,虽然比新收弟子进山时的速度有所提升,但是想在三天之内赶到铁翎峰也是要星夜兼程才行。

从花狸峰下来,有百十里平整的路段,殷勤几人放开脚步,仅用了一个多时辰便跑完了这段坦途。再往后就是真正的崎岖山路,殷勤几人的速度也随之降了下来,翻过一座千余丈的山丘,前方是一片幽暗森林。

殷勤似乎感应到什么,忽然扯了蓝雀一把,收住脚步。

蓝雀只道殷勤发现了什么危险,手腕一翻,一柄小剑便立于掌中。

殷勤羡慕地瞟了一眼蓝雀掌中的小剑,转而冲那片森林中大声道:“弟子殷勤,恭迎小蛮尊。”

“啾啾!”森林中传来阿蛮的叫声,树木之间白影一闪,一眨眼殷勤的肩上便多了个白尾红鼻的家伙。

蓝雀吓了一跳,瞪着殷勤肩上的阿蛮道:“小、小蛮尊怎会在此出现?老祖是否知情?”

殷勤早就通过传念问过阿蛮同样的问题,只不过他句式稍微不同,殷勤问的是:“你这家伙,偷跑出来,是要害死我啊?”

阿蛮马上委屈地传讯道:“人家不是偷跑,花云裳知道的。人家这几天想你想的都睡不着觉呢,啾啾。你啥时,再从那胖妮子那里搞个法器出来啊,啾?”

殷勤只觉得眼皮子一阵狂跳,心道:这货哪里是想我?分明是想起梦中的鱼腥果园了!

问题是,云裳老祖真的放她出来,与自己去往铁翎峰吗?殷勤正自嘀咕,天边传来一阵飞剑破空的啸声。众人抬眼望去,之间一位女修正足踏飞剑,激射而来。

“石葫芦!”蓝雀对石葫芦的衣着颜色最为熟悉,远远地就认出她来。

石葫芦发现众人,也忙御剑过来,接近几十丈时方才减了速度,从孔总翩然而下。她先朝殷勤肩上的阿蛮行礼,唤一声“小蛮尊”,然后才朝殷勤躬身道:“见过殷主任。”

殷勤奇道:“咱们刚在山门之下道过别,你为何又追了过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石葫芦瞟了一眼阿蛮道:“我是奉了老祖之命,前来寻小蛮尊的。”

殷勤在脑海里冷哼一声,冲阿蛮传讯道:“你还说是老祖许你下山的么?”

阿蛮啾了一声,尚未答话。石葫芦接道:“老祖有谕,让我与蓝雀师姐,一路照顾小蛮尊,随同主任一起去往铁翎峰。”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明白云裳的一片苦心。她是担心,他们一行到了铁翎峰遭受冷眼刁难,带上阿蛮便相当于半个云裳出面,有些人看在阿蛮的面子上,也要收敛许多。

殷勤心中感激,下一刻他的脑海里便响起阿蛮的声音:“石葫芦有个家传的火葫芦,你找她要来,然后帮我变成大果园!”

殷勤只当没听见这货的话,对石葫芦道:“你来的正好,他们三人开脉不久,星夜兼程地赶路怕是吃不消,咱们三人正好可以每人携上一人,如此只需两日便可抵达铁翎峰了。”

阿蛮见殷勤不搭理他,将大尾巴紧紧绕住殷勤的脖子,啾啾叫了两声,传讯威胁道:“再敢不理我,当心我不客气!”

“你要用尾巴勒死我吗?”殷勤嘿嘿冷笑。

他的意念刚刚传递过去,脑海中便出现了层层叠叠的云纹符谱,以及阿蛮得意的声音:“鱼腥果我吃掉,垃圾还给你,啾啾,啾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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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9章 铁翎峰

殷勤愣在原地,识海之中宛若翻起巨浪滔天,每一朵浪花全都化成云纹的样子,一排排层层叠叠地翻起落下。

众人见他话说一半忽然发起呆来,皆面面相觑不知是什么情况。好在大家都是修道之人,知道修士忽然之间心血来潮,于道法有所体悟时便会出现类似的状况。

这些符文“垃圾”在阿蛮识海之中已经存了几日,阿蛮曾经试图丢给云裳,无奈云裳识海虽然广阔无边,但她的神识之强也不是阿蛮可以随便突破,往里面倾倒“垃圾”的。

阿蛮憋了数日,总算找个理由将这些符谱全都丢给了殷勤,她啾啾叫着,心中欢喜无限。

可怜殷主任的识海一下子被几千套符谱塞满,以致于大脑出现了暂时短路的状态。他呆呆地站着,浑然不觉肩膀处已经湿了一片。

还是石葫芦有经验,见阿蛮叫了两声,尾巴忽然蜷起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又见殷主任肩膀处露出一点点被打湿的痕迹,知道是小蛮尊做的好事,她赶紧走上前去,请小蛮尊从人家肩膀上下来。

哪知阿蛮晋级之后,一激动就失禁的毛病虽然不见好,脸皮子却比以前薄了不少。她知道一旦离开殷勤肩膀,势必被大家看到上面的痕迹。任凭石葫芦如何好言相劝,却只把脑袋歪倒一边,摆出一副定要凭借体温将痕迹烘干的架势。

只是她地位尊贵,石葫芦除了好言相劝,也不能对她用强,更何况作为事主的殷主任尚无任何表示,她劝了两句,不见效果只能退了下去。

逸青云三人只有炼气初期的水准,被殷勤与蓝雀带着咬牙急奔,正觉得有点吃不消。倒是希望殷勤能够多愣一会,让他们喘口气。

殷勤足足呆了两炷香的功夫,肩膀上都已干透,方才缓缓回过神来。当阿蛮将几千套符谱“倾注”过来的时候,殷勤第一个反应就是大事不妙,他担心又会陷入曾经遇到过的符文漩涡之中。

他当即紧锁神识,心中不敢存有丝毫杂念,全力以赴做好了对抗符文漩涡的准备。哪知,他守了半天,那些符文虽然上下翻涌,却只如层叠的海浪一般在识海中翻涌,并没有出现任何凝聚漩涡的情况。

殷勤心中疑惑,却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耐心地守护着心神识海,直到符文大潮渐渐退去,直到识海渐渐平静,恢复成波澜不惊的状态。那些符谱也终于安静下来,缓缓沉入海底,如同一串串的珠链儿静静地躺在清水的深处,烁烁发光。

殷勤小心试探着,从识海珠链,只见一枚枚云纹清晰可见,彼此间排列有序,就好象前世电视里见过的那些基因序列一般,整齐中透着神秘的未知的涵义。

“殷主任......我们继续赶路?”蓝雀见殷勤“清醒”过来,方才指着逸青云三人轻声问道,“他们三人,我们如何分配?”

“你带岳麒麟,我带逸青云,秋香则由石葫芦带着。”殷勤“放下”识海谱串儿,一边分配人手,一边在心中嘀咕道:早知如此,何苦忍着腥气与阿蛮抢食鱼腥果?更没有必要在桌子面上刻画符文了。当这些符谱刚刚进入识海的时候,曾将殷勤的识海搅得沸反盈天,以至于殷勤担心他的识海无法容纳这些符谱。

等到符谱凝结成串儿,沉入海底的时候,殷勤才发觉,这些符谱串儿全都堆在一起,与其识海的广阔相比,也不过是沧海一束,之前的担心纯属多余。

殷勤想到以后若是与阿蛮配合,只要小心避开那些高阶法器,破解一些中低阶法器中的符谱,简直是易如反掌,心中不禁激动起来。虽然没有阿蛮,以他的腾蛇阴火依旧可以窥探到中低阶法器中的符谱,但一个个抄写下来也是没有那个时间。有了阿蛮穿符成串的“固化”功能,殷勤想要保存符谱简直不要太方便了。

想及此处,殷勤忍不住伸手抚着阿蛮的大尾巴,揉揉捏捏,将她舒爽得啾啾直叫。

石葫芦与蓝雀两人,知道阿蛮刚刚在殷勤肩膀上恶劣行径,又见殷勤丝毫不觉,反而用心巴结阿蛮,不禁互视一眼,忍俊不禁。

殷勤心情大好,将手一挥,带着众人朝铁翎峰飞驰而去。

******

铁翎峰,蛮墟七大宗门万兽谷之首峰,乃是一片绵延几百里的高耸山脉,其主峰高达三千丈,峰顶终日白雪皑皑,罡风如刀。

万兽谷的宗门建于铁翎峰山脉深处一片苍松翠竹掩映的山谷间,方圆百余里的一片丘陵地带之上。

此处虽然不是大仓山脉主龙结穴之处,却也是一条庞大支龙藏穴之眼。山谷间灵气蓬勃,仙云飘渺,灵禽异兽,在山间栖息行走,一派仙家景象。

与仓山郡城修士山庄那种楼台亭阁林立的景象不同,铁翎峰上诸多建筑讲究的是一个藏字。包括藏经阁在内的诸多殿阁皆以巧妙手段隐于山水林木之间。甚至许多地点,不仔细看,就会错过。这也是让许多新入铁翎峰的弟子最为头疼的一件事。

铁翎峰如此布局的一大好处便是将整个宗门建筑皆融与山光水色之中,让诸多门下弟子终日流连于如画的景色中,以充分体验天人合一的妙处。

距离藏经阁不远的一处九曲溪边,三个青衫修士,正一边饮酒,一边对着夕阳吟诗论道。

其中一位面色如玉的中年修士,饮罢一杯酒,慢声吟道:“十指拨秋水,七弦动斜阳,无心弄一曲,断却几人肠。”

旁边一位气质年龄皆与他相仿的修士,抚掌赞道:“好诗,尹师弟果然好诗才。”

作诗的尹师弟谦逊道:“我这哪里能算得上诗?格律都不通,打油几句而已,倒让长孙师兄见笑了。”

长孙师兄摇头道:“仙家诗本就不讲那许多世俗格律,只要意境所致,便是好诗文。”

坐在他们对面的是为位年轻修士,起身为尹修士满上一杯琼浆道:“尹师兄过谦了,你的诗才连掌教真人也赞不绝口呢。”

尹修士面带得意,嘴里却越发地谦虚道:“掌教真人的诗文才是大意境大气势的仙家气概,我若能得其一二分神髓,哪怕大道无期,也是此生无憾了。”

三个人相互吹捧一顿,长孙师兄出了个题目,指着远处小溪弯转处一只正在溪边饮水的白鹤道:“我们便以这溪边白鹤为题,一人一句赋诗接龙如何?”

其他两人皆点头称好。

长孙师兄出的题目,便由他率先起头道:“九曲溪畔鹤颈曲。”

“长孙师兄一句诗中用了两个曲字,却是故意考较我们了。”尹修士略一沉吟,笑道:“我有一句却不算工整,那白鹤饮水之处正有一棵果树,我便接上一句,红果洲头染鹤头。”

年轻修士皱眉道:“鹤颈鹤头都被你们点了,到我这里可就只好咏白羽了......”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那白鹤啊呜一声惨叫,然后一下子载入水中,扑腾了几下便僵直不动了。

与此同时,只听竹林里传来女人大嗓门的声音:“殷主任这梨花针法也射的太歪了,明明是瞄的树上红果,你却把树下的白鹤射落水中!”

溪边几位青衫修士面面相觑,心中冒起的是同一个念头:这是从哪里冒出这么个粗鄙女人?

紧接着,就听一个男人大言不惭地解释道:“梨花针法原本只能覆盖十丈的距离,你们偏要我射三十丈远的红果,能将那么大一只白鹤干到水里,至少说明我这针法的力道已经登峰造极!”8)

第210章 王师弟

“大胆狂徒!”年轻修士将酒盅往面前的青石台上一顿,怒道,“竟敢在我万兽谷中,射杀灵兽!”

“王师弟,少安毋躁,且看他们是何来历再说。”尹修士与长孙师兄眼中虽然也有怒色,却皆隐忍不发。藏经阁地处万兽谷宗门腹地,若非本宗弟子,寻常外人根本不可能进来。

问题是,身为万兽谷弟子,怎能不遵守宗门的规矩,胆敢在山门之内随意射杀灵兽?当然,所谓灵兽与妖兽,唯一的区别在于是否被人族驯化收服,同样一只白鹤,生长在荒郊野岭的就叫妖兽,任何修士皆可随意猎杀。

在尹修士二人想来,这两个唐突之人,即便不是万兽谷的弟子,也必是与山门大有渊源的人物。他们的言谈举止虽然粗鄙,难保不是哪位宗门长老的亲族晚辈,与其不管不问地下手惩戒,不若问明根脚再做打算。

下一刻,待到这三位修士放出神识仔细分辨,这才发现,匆匆往这边过来的人数不止两个,细数之下竟然有六名之多,其中更有两名筑基期的高手。

片刻的功夫,只见一大脚婆娘率先冲出松林,也不管边上有人没人,甩开脚板,啪叽啪叽地跑到溪边,将那只死翘翘的白鹤提了起来回身叫道:“殷主任,这鹤好肥!莫不如收拾一下,烤来吃了!”

“秋香,焚琴煮鹤这等大煞风景之事你也做得出么?”松林里传来男人的呵斥,让溪边三位修士稍感安慰。

紧接着,就见两名年轻的炼气弟子从松林中钻出来,年纪在十七八岁的倒是生的文质彬彬一表人才,在他身边是个十二三岁的孩童,这两人看着大脚婆娘的眼神都是一脸嫌弃,显然对她烤鹤的提议,颇为不满。

“逸青云,不要一天到晚在老娘身边瞎哔哔,鹤肉保证没有你的份儿。”秋香最近偷学了一句,殷主任常用来教训逸青云的话,此时用上,感觉心情特别舒爽。

“白鹤乃是灵兽,你就是不能吃它!”那个年轻修士尚未回嘴,边上那个眉目清秀的小孩儿,已经跳上前去,伸手去夺大脚婆娘手中的白鹤。

看来这群人里,也不都是粗鄙之人。尹修士三人稍微放松了心情,长孙师兄年纪最大,站起身,稍微整理一下衣衫,正要朗声寒暄,就听松林里传来殷主任带着几分威严的声音,呵斥众人道:“此处乃宗门圣地,你们几个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秋香,还不赶紧将那白鹤收起来?”

尹修士三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年仅十六七岁的雄壮少年大步从松林中走出来,不怒自威的目光扫过秋香三人,忽然有所感应地朝这边望了一眼,旋即拱手笑道:“不知几位师兄在此饮酒,打搅了师兄们的清静,见谅,见谅!”

这人修为不高,感应到是相当灵敏!长孙师兄心头微微诧异,他们三人的修为都在筑基以上,在白鹤被突然射入溪水之时,便下意识地隐去气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没料到这个修为只有炼气初期的少年,竟然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问题是,你一个炼气期的小辈,凭什么与我们师兄弟相称?

下一刻,当他们看到跟在少年身后出现在溪边的两位女修,不禁吃了一惊。

三人不敢怠慢,纷纷起身,朝溪边众人拱手还礼,长孙师兄高声道:“那边可是花狸峰的蓝仙子与石仙子?铁翎峰长孙鹏,与尹、王两位师弟,不知两位仙子仙驾光临,有失远迎,还望仙子赎罪。”

虽然是殷勤主动朝这边打招呼,但长孙鹏他们还是先朝蓝雀与石葫芦回礼,在他们想来,这二位筑基女修才应该这群人中的领头人物。

“长孙师兄,尹师兄,王师弟,多日不见,一向安好?”蓝雀朝这边浅浅一笑,打过招呼之后,旋即为他们引荐那雄壮少年道:“这位是花狸峰廉贞部副主事,兼老祖修炼办公室副主任,殷勤。我们此次随殷公子,是特来拜访藏经部长孙长老的。”

蓝雀口中长孙长老,指的是长孙鹏的大伯——长孙烈。长孙烈是万兽谷五祖之外,修为最高的修士,与那些筑基后期大圆满不同,长孙烈在五十年前便已玉液丹成,进入假丹期,是真正的半步金丹。只是此老对于炼器、炼丹的兴趣远远大于自身丹道之修习。其结果便是,他虽然玉液丹成多年,却一直没有凝结出金液大丹。

长孙烈身兼铁翎峰文曲与武曲两部的主事,是铁翎峰上除了铁翎真人之外,真正实权在握的人物。万兽谷宗门的藏经阁的大小事情,也都是由他说了算。

长孙师兄虽然不知道花狸峰老祖修炼办公室是个啥玩意,但听闻这少年竟然是花狸峰廉贞部的副主事,也是大吃一惊。虽然蓝雀的介绍中没有提及殷勤有长老的名头,但一个炼气初期的毛头小子竟然身居廉贞部的副主事,已然是一桩奇闻。

站在长孙师兄身旁,一直沉默不语的尹修士,此刻也是瞳孔微缩。他于昨日接到来自花狸峰燕自然的千里传音,让他好好“关照”这位殷主任,原以为他们还有三五天才能赶到,没想到他们的脚程真快,只用两天便已到了。

三人中,王师弟的年纪最轻,他与长孙师兄以及尹修士都在藏经阁**职。花狸峰“长期”驻扎在铁翎峰中,抄录经典的六位修士,平日里也多由他负责接待。看到花狸峰又派来一队人马,口口声声说要拜见长孙长老,想必还是为了抄写经卷而来。

王师弟属于少年得志,也是二十岁出头便筑基成功,家中又有宗门长老罩着,刚刚成为内门弟子,便被招入藏经阁供职。旁人眼中,珍惜难得的经卷,到了他这里,除了藏经阁顶楼的密室无法进入之外,其他大把的经卷都可打着修葺经卷的名义,随意观看。而且有了这层身份,他本身也成了许多师兄弟费力巴结的对象,就连花狸峰的林主事当初带着弟子过来的时候,也是对他和颜悦色,不敢稍有怠慢。

第211章 冲突

也正是因为之前花狸峰派过来的弟子乃至长老,都将姿态放的太低,反倒让王师弟等一干藏经阁的管事越发的瞧不起。

对于花狸峰派驻此地的六位抄经弟子,王师弟每日里也是呼来唤去,稍有不耐,便是冷嘲热讽,心情不爽的时候,甚至会故意刁难。那几个花狸峰的弟子,背书是强项,为人处世却真心不行,加之林主事等宗门长老离开之后,更觉得在铁翎峰没有半点依靠。

王师弟他们对花狸峰抄书弟子越是刻薄刁难,他们便越是小心翼翼,成日里唯唯诺诺,生怕哪里不对,触了人家的霉头。

王师弟虽然与蓝雀和石葫芦有过数面之缘,彼此间却不像长孙师兄与她们那般熟络。又见蓝雀等人竟然以一个炼气初期的毛头小子马首是瞻,心中便对蓝雀两人也不大看得上了。

此刻殷勤等人沿着溪边小路,已经走到近前,由蓝雀为大家一一介绍引荐。王师弟见殷勤这边除了蓝雀与石葫芦之外,竟然全是炼气弟子,心中更是不屑。待他以神识暗探,发觉殷勤竟然是个蛮人的时候,他的心中一动,不禁想起前些日子,在宗门传的沸沸扬扬的,花狸峰的那个废灵根的真传弟子来。

殷勤走在众人前面,蓝雀在一旁小声介绍对面的三位修士。年长的是长孙烈长老子侄辈的长孙鹏,年轻的是铁翎峰破军部长老的嫡孙王抱一,剩下一位貌不惊人的尹如晦也是藏经阁的一位管事。

殷勤脸上含着笑意,从长孙鹏开始,逐一与三人再次见礼寒暄,到了王抱一这里,对方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连个招呼都没打。

不是说云裳老祖自幼在铁翎峰修习道法,人脉应该深厚才对,可看这架势,人家铁翎峰对花狸峰的弟子可并不怎么待见啊!殷勤心中嘀咕两句,表面却哈哈笑道:“我们几个下山之时,老祖特别交代。说她自幼在铁翎峰修习道法,如今虽然自立山门,但回到铁翎峰就好比回到娘家一般,千万不要拘谨见外,还要我们与各位师兄多多亲近。”

长孙鹏含笑道:“正该如此。”

尹如晦只是微微点头,那王抱一却忍不住道:“你们倒是一点也不见外,连溪边白鹤都给杀了。”

殷勤笑道:“此事全都怨我,不该被他们撺掇着试炼刚学不久的梨花针法。等下,我还要亲自向长孙长老赔罪。”

“这便不用了。”王抱一冷笑道,“长孙长老是何等人物?岂是随便来个阿猫阿狗便能见的?”

殷勤哦了一声,扭脸对蓝雀笑道:“一路上总听你说,铁翎峰上修士大能济济一堂,且多驯有奇异灵兽。不知这个姓王的,是哪位长老座下灵兽,竟能幻化人形,当真奇妙的紧。”

殷勤此话一出,刚刚还皮笑肉不笑虚情假意地寒暄着的几位筑基修士,便当场僵住。

蓝雀支吾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意,正想打个圆场,边上秋香忽然冒出一句道:“真的吗?俺咋没看出来?”

“放肆!”王抱一脸色涨得通红,袍袖一拂,一道凌厉的暗劲便朝秋香涌来。总算他还顾及一点彼此颜面,没有直接向殷勤下手。他只想干脆将这大脚娘们,一袖子扫到水中,也算是狠狠扫了这帮花狸峰修士的面子。

不想,他的袍袖刚动,殷勤便喝了一声:“石葫芦!”同时侧步横移,挡在了秋香的前面。

石葫芦一路上沉默寡言,除了照顾阿蛮之时会说几句话,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思状态之中。不知道的以为,此女心智木纳,知道花狸峰的底细的,却晓得云裳身边七大女修中,最用功的就是这石葫芦。

石葫芦的战力与蓝雀、狗丫儿不相上下,只是因为云裳不喜欢她的性格,才被安排照顾阿蛮。她在实战中的反应,也是相当敏捷,见殷勤挡住秋香,便一个健步前冲,去扣王抱一的双肩。

长孙鹏见王抱一出手,却没有阻拦,他也觉得这花狸峰的小辈实在是狂妄了些。王抱一再怎样也是他的筑基前辈,哪有一言不合便辱骂前辈的道理?

他万没想到,殷勤不但不知天高地厚地妄图以炼气修为去阻挡筑基修士的含怒一击,经然还敢命令石葫芦发起反击!

长孙鹏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想要拦下石葫芦,不料蓝雀与石葫芦也会是出生入死配合惯了的。石葫芦往前一冲,她便自然而然地挡在了长孙鹏两人的前面。

至于那个一直沉默不言的尹如晦,却连动都没动,他巴不得殷勤等人与王抱一大打出手,将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蓝雀仙子,你们这是何意?”长孙鹏被蓝雀阻住去势,忙收起劲力,面色一寒道。

蓝雀尚未来得及答话,那边殷勤不但挡下了王抱一的暗袭,更是就势前冲,趁着王抱一双臂上扬去挡石葫芦,胸腹间洞门大开之际,飞起一脚踹在了王抱一的肚子上。

就听王抱一闷哼一声,捂着肚子连着倒退几步,最后噗通一声跌入溪水之中。按理,以王抱一筑基初期的修为,万万不至于被殷勤如此轻易便踹中了肚子。问题是,王六一常年担任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自身虽然修为不低,实战经验却少的可怜。

他只顾着全力格挡石葫芦的攻势,跟本没想到一个炼气初期的小子不但接下了他的袖底暗劲,竟然还能奋起反击。可怜王管理员,一身道法根本没来得及施展,便人家一脚踢入水中。

双方的交手只有眨眼的功夫,别说长孙鹏与尹如晦,就连蓝雀和石葫芦都没有料到王抱一竟然连一息的时间都没挺住便被殷勤踹入水里。

王抱一从小到大,何曾受过如此侮辱?在水中狼狈挣扎着,坐起身形,指着殷勤蛮荒贱种,卑鄙杂碎地破口大骂。

长孙鹏也是面色铁青地冷哼一声,冲殷勤喝道:“殷道友,你做的过分了!”

第212章 尹如晦

殷勤面无表情地瞥了两位铁翎峰修士一眼,转身走入溪水之中。

众人只道他一时冲动,现在心中生出悔意,准备将王抱一从水中拉出来。王抱一也是一般心思,见殷勤过来,将脖子一耿,点着殷勤的鼻子大骂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不过是个蛮奴与婢女苟且所生的贱种。有没有脱离奴籍,还说不清楚......啊......噗。”

王抱一还未骂完,便被殷勤一脚踹回水底,咕咚咚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我倒想看看你的底细,到底是阿猫还是阿狗!”殷勤学着王抱一的口气,大步上前,趁着他尚在水中挣扎之际,干脆骑在他的身上,抡起拳头,雨打芭蕉般地朝王抱一的脸上砸过去。

拳拳到肉的蓬蓬声,溪水飞溅的啪啪声,夹杂着王抱一偶尔挣扎出水面发出的惨叫声,将溪边的众人全都惊得呆若木鸡。

在逸青云与岳麒麟的印象中,殷勤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与他们说话时,虽然嘴角带笑,也都有一股沉稳的威严在。他们见过殷勤在花狸峰下被葛神通教训的样子,事后也曾暗中议论此事。逸青云当时给岳麒麟做的分析说,殷勤能以血气方刚的年纪,忍下奇耻大辱,日后必有一番局面。另一方面,以他俩少年人的眼光来看,又觉得殷勤心机有余,而勇猛不足,在强者为尊的蛮墟荒原上怕是立足也难。

没想到今日终于见到殷主任凶狠的一面,逸青云想到之前对殷勤所下的评语,不由得心中发虚。

比逸青云心更虚的却是蓝雀,她曾见过狗丫儿被殷勤揍成猪头的惨状,早知道这货是个外表无害,骨子里却凶险万分的阴鹫性格。此刻看着殷勤用拳头一下下将王抱一砸的面目全非,只觉得一股凉意顺着脚心往上冒,回想前事,也是为狗丫儿能从殷勤手中捡回一条命,而暗道侥幸。

长孙鹏愣了半晌,总算反应过来,大喝一声“住手!”的同时,将手掌一翻,一柄金光闪闪的小剑立于掌中。长孙鹏修为达到筑基中期的巅峰阶段,飞剑只需往前一送,便能将殷勤穿个窟窿。

蓝雀一见,忙亮出飞剑,脸色苍白道:“长孙师兄,请将飞剑收起,千万不可莽撞行事。”

长孙鹏尚未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尹如晦忽然祭出飞剑,然后朝殷勤一指,怒喝道:“狂妄小辈,欺我铁翎峰无人吗?”

尹如晦一直没有出手,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趁着蓝雀与长孙鹏投鼠忌器,相互对峙之时,先祭出飞剑伤人,然后才喊出声来。

不过此处毕竟是山门之内,尹如晦不敢伤及殷勤性命,飞剑朝着殷勤右胸激射而出。如此近的距离,莫说飞剑,就算以梨花针之类的法器攻击,炼气修士也是绝难躲闪开的。

众人只觉眼前白光一闪,蓝雀暗道不好,也顾不得被长孙鹏的剑势所罩,身形往前一窜,便朝殷勤那边跃去。

石葫芦也在同一时间将手一甩,一道青芒朝尹如晦射去。她是打着攻尹如晦于必救的主意,以期他能放弃对殷勤的攻击。

问题是蓝雀的遁速比飞剑差得太多,根本救护不急。而且尹如晦偷袭之前早已有所算计,石葫芦仓促起剑,被他身形一晃堪堪躲过,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说时迟那时快,尹如晦的飞剑快如闪电,逸青云等炼气修士只能感觉眼前剑光一闪,溪水之上就已经喷出一团血雾。

秋香只来得及喊出半声,便张大嘴巴呆在当场。尹如晦的飞剑的确洞穿了一个人的胸膛,却不是殷勤,而是王抱一。

就在尹如晦发动攻击的一刹那,殷勤竟然像预先演练好的一般,忽然将王抱一从水中提起来,同时身子就势向左一歪,将王抱一的半边身子让了出来。

尹如晦瞄准的是殷勤的右侧,换成王抱一可就是左胸心脏所在的要害部位。王抱一身上晶芒闪动,救命的护体法器瞬间发动,就在飞剑临身的一瞬,他的左胸处忽然一阵模糊虚闪,仿佛化为薄雾青烟,任由那飞剑洞穿而过,方才恢复原样。

他虽然躲过生死之劫,强行施法的滋味却并不好受,王抱一喷出一团血雾。

作为宗门长老的嫡孙,王抱一怎会没有救命的手段?刚刚那种秘术便是他身上所带的一枚高级灵符影身符自主发动所致。也是活该王抱一倒霉,他这枚影身符虽然可以自动护主,却只有在性命攸关的时刻才会激活。

他的脸虽然被殷勤打烂,却只是皮肉伤,属于看着恐怖却无大碍的情形。殷勤也没有象那晚拷问狗丫儿时,下那么重的手,他真正的血脉之力其实聚在腿上。殷勤用双腿死死地夹住王抱一让他无法顺利调运灵力,相当于废掉了他的一身道法。王抱一的影身符因为性命无忧而不会自动激活,他身上其他的法器,又因为被殷勤制住了气脉而无法发动,只能生生用脸去扛殷勤的拳头。

至于那个尹如晦自以为偷袭出其不意,却不知殷勤早将他列为重点关注对象。殷勤前世在江湖上飘了那么多年,别说尹如晦这种暗中蓄力搞突袭的小儿科,就连那种当面好兄弟,转脸捅刀子的家伙也不知见过多少。

殷勤见王抱一喷出鲜血之后,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惨白如纸,方才冷冷一笑,将浑身软绵绵的王抱一丢回水中。

他缓缓转头,盯着尹如晦,咧了下嘴道:“师兄好剑法。”

尹如晦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条黑森林中的林蟒盯上,殷勤的目光好像林蟒的蛇信,冰冷湿凉,让尹如晦的脊背泛起森森凉意。他强自按捺住心底的悸动,指尖一点殷勤道:“你这小辈手段好生狠毒,竟然用卑鄙手段重创我抱一师弟!今日若不能给我与长孙师兄一个交代,断然不能放你回去。”

殷勤朝地上啐了一口道:“真他娘的奇了怪了!为何这诺大的铁翎峰上,不见一位修士,只有满山遍野的畜生,嗷嗷乱嚎?”

“小辈,狂妄!”不等尹如晦反唇相讥,一股淡淡的威压从天而降。一个身着玄袍的干瘦老者人随声至,袍袖一卷,将沉在水底汩汩冒泡的王抱一送到岸边,旋即狠狠地盯着殷勤道:“看你衣袍,也是我万兽谷弟子,为何出手如此狠毒?你可知宗门禁律,弟子之间严禁斗殴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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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棍

殷勤在路上就曾询问过蓝雀这边的情况,加之出来之气也曾让孙阿巧等人暗中打探过花狸峰抄经弟子的现状。种种反馈的信息全都表明,花狸峰的弟子,在铁翎峰的待遇,简直比后娘养的还要悲催的多。

他分析过其中原因,除了花狸峰山门初立底子太薄这一主要因素之外,也云裳老祖性格冷傲孤直,在铁翎峰时就将铁翎峰上诸多长老得罪不少有关。

待到殷勤进入铁翎峰,见识过王抱一等人的态度,才知道传言不虚。问题是,先前派来的那些弟子们,为了誊写经典可以忍气吞声慢慢熬,殷勤却没有这个时间。

最主要的,他此刻的身份地位与之前已经是天壤之别,云裳老祖已经将其纳为心腹,他若是象林主事他们那样一味忍让,委屈求全,不但办不成事,反而会丢了云裳,乃至花狸峰的脸面。

所谓非常时期,当行非常手段,殷勤早在花狸峰上就给日后的行事定下基调,那就是四个字“敢打敢冲”。他要成为老祖手中的一根棍,既可以用之拄杖前行,又可以用来横扫山岳,甚至某些时刻,还要有为了老祖,成为一根又臭又硬的搅屎棍的觉悟。

要知道金丹老祖之行事与蜗居小仓山的殷家、赵家等世家家主不同。无论是殷铁山还是赵白眼,说的好听是一家之家主,说的不好听些,他们混的还不如七大宗门的内门弟子来的风光。这些中小世家,是真正地在夹缝中求生存,身为家主的他们,自然要时时防范,处处小心。

而金丹老祖,乃是此界荒原之上站在群山之巅的角色,他们需要顾忌的事情也有,却不必象筑基修士那般畏首畏脚。对于他们来说,随心所欲才是更加接近道意的一种修行方式。

至于花云裳,则更是金丹中的另类,在万兽谷中的五大金丹中,她的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又身为女修,想在这强者为尊的荒原上寻求大道,她必须更横更强才行。

“你是哪位?”殷勤淡淡地瞟一眼那个满面怒容的老者,从水中稀里哗啦地走到岸边。他身上青衫乃是法器,本就水火不侵。但鞋袜还是湿了,他干脆一屁股坐在溪边的青石之上,扒下湿淋淋的鞋袜,然后数落在一旁都看傻了的秋香道:“你这家伙,好没眼力!让你带的衣物呢,还不赶紧找来鞋袜与我换上?”

蓝雀自打那老者一出现,本就发白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又见这老者被殷勤气得眼都红了,一副随时暴跳的模样。赶紧上前,将殷勤从石头上扯起来道:“铁翎峰破军部的王长老在这儿,你怎还在地上坐着?”

殷勤早觉得这老者修为精深,明明只有筑基后期,竟然能放出威压之力,不愧为铁翎峰主管攻伐的破军长老,难怪战力如此强大!他早听蓝雀说过,那王抱一是破军长老的嫡孙,没想到刚打了小的,老的便跳出来叫板了。

殷勤被蓝雀硬拽起来,脸上做出惊讶的表情,将湿手在身上一抹,朝王长老抱拳道:“原来是破军长老,失敬失敬。”他马上补充一句道,“在下身为花狸峰廉贞主事,此次来到铁翎峰,也正要与各部长老讨教宗门事务,哈哈。”

王长老眼见嫡孙被人暴揍得认不出原样了,心中又疼又怒,又见殷勤竟然拿出花狸峰廉贞主事的名头,试图与他平起平坐,嘴角泛起一丝狞笑道:“宗门事物用不着向我讨教,我也没什么可以教你的。听说殷主事深得云裳老祖之真传,我倒要向殷主任讨教一番花狸峰的道法真传!”

此言一出,蓝雀马上咬牙站出来,恭身施礼道:“王长老怕是听差了,殷勤入我宗门尚不及一月,与老祖见面不过俩仨次,即便于老祖道法略有修习,也只是皮毛而已。王长老真想切磋,蓝雀虽修习低微,也只能不自量力舍命相陪。”

王长老冷哼一声,尹如晦在一旁插嘴道:“蓝仙子这话,怕是言不由衷。若这位殷道友真如仙子所说,入门不及一月,与云裳老祖见面不到两三次,又如何能够身居要职?据我所知,这位殷道友,不但担着廉贞副主事一职,还成立了个老祖修炼办公室,并且在其中主揽一切事物,恐怕这位殷道友与云裳老祖之间尚有不为人知的颇深渊源,并未被仙子知晓吧?呵呵......哈哈.....呃!”

“渊你娘的源!”殷勤正由秋香扶搀扶着换鞋袜,听到尹如晦话里有话,含沙射影竟然污蔑云裳清白之意,一把从秋香手上夺过湿漉漉的臭鞋,便朝尹如晦脸上丢去。

尹如晦心机虽然深沉,但作为常年钻在藏经阁内的图书管理员也是个不谙技击术的嘴把式,他正得意洋洋地与蓝雀斗嘴,哪料到殷勤竟干在王长老面前动粗?他心情放松之下,刚刚笑了两声,就觉嘴上一凉,被一个黏糊糊散发着咸鱼味道的东西糊了个严实。

王长老说是铁翎峰的破军主事,实际上却相当于万兽谷上万修士的总教头,执掌宗门对外攻伐之大权,加之他的脾气火爆,许多修士见了他都是低眉顺眼连大气都不敢出。他也是没想到,殷勤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动粗,他肩膀微沉,一股排山巨力便将蓝雀撞开。

“你既然不将老夫放在眼中,老夫今日就替云裳老祖教训一下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蛮子!”王长老上前一步,也不见他运气聚力,一只大手便凭空涨至丈余,带起罡风朝殷勤拍了下来。

此老看似粗狂,真正动起手来却是算计周到,他这一掌看似朴实无华,却将殷勤与秋香全都笼罩其中,逼得殷勤为保秋香不得不拼力硬抗!

而且以王长老的眼力,自然看出殷勤灵根修为虽然不高,但血脉的确已经进阶二级,其攻防实力大体相当于人族筑基初期的修士。他这一掌,自然不会留有余地,就是奔着要殷勤半条小命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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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弯不下腰

所谓宗门弟子之间不得擅自斗殴的禁律,从来都是只对低阶弟子才有效的教条,对于殷勤这个层次的弟子、主事来说,若是当真就是傻子。

许多时候,类似眼下的争斗只要最后不伤及性命,参与其中的各方都不会遭受任何的责罚。问题是,所谓不伤及性命的范围相当广泛。比如毁人道基,一样可以不伤及性命。

王长老今日拼着得罪云裳老祖,也要将这个无法无天的蛮人小子拍到泥里去。

你若再贪吃,可就再也没得鱼腥果吃了!殷勤只觉王长老这一掌,好似天罗地网一样,丝丝缕缕的韧劲将他紧紧禁锢其中,根本无法躲避。他一边燃起血脉之力准备殊死抵抗,一边用感知急呼阿蛮。

罡风及体,尚未接触到那巨掌,殷勤便感觉双肩之上宛如压了一座大山,他能听到骨骼因为承受巨大压力而发出咯吱的声音,心道:万兽谷破军长老果然名不虚传,这一掌尚未拍实,就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王长老见殷勤拼力硬扛,心中冷笑:黄口小儿不知深浅,这一掌接实了,也就血崩脉断了!

至于站在殷勤身边的秋香,有谁会去关心一个婢女的生死?她甚至不在宗门弟子不得殴斗的禁令的保护之内。

眼看殷勤的双臂就要触及巨掌,空中忽然啾地一声,划过一道白色闪电。阿蛮进阶三级,与人族筑基中期相当,但她闪电般的速度却是天赋所赐,飞掠之快,甚至堪比飞剑。

这货刚刚躲在松林之中专心致志地啃了无数松果,直到殷勤唤了她两遍,方才恋恋不舍地丢下爪中坚果,啾啾叫嚣着出来助阵。

想当年,阿蛮也是在铁翎峰里横行霸道习惯了,寻常修士只需她啾地一声,便会远远绕开。如今阿蛮故地重游,自然还是先声夺人。

不料王长老却是谷中少有的几乎没有与阿蛮遭遇过的长老,对于她的招牌声音并不敏感,巨掌稍微停顿旋即加速拍下。

阿蛮此时已经将速度提至极限,化作一道电光,利爪直取王长老的双目。

王长老冷哼一声,另一只手缓缓地在身前画了半圆,说也奇怪,阿蛮原本快如闪电的速度,被那半圆一圈,便顿时变了慢动作。

阿蛮此时方才看清对面那人,竟然是万兽谷有名的杀星,她也知道斗不过人家,干脆身形一转,窜到殷勤头上。眼看巨掌临身,阿蛮使出最后的手段,双爪一抱脑袋,同时用大白尾巴挡住殷勤双眼,摆出慷慨就义,任打任杀的姿态。

问题是万兽谷中,金丹以下的修士,哪个敢碰她一根毫毛?王长老若是不用那式“半步天涯”还可借口阿蛮速度太快没看清楚,直接将她击飞,眼下这货骑坐在殷勤头上一副要拍先拍我的架势,王长老这一掌可就拍不下去了。

只听轰隆巨响,王长老掌力一偏击在溪流之上,水花彭然四溅开来,为此处添了一个丈许小潭。

“小蛮尊竟然与你们一起!”王长老看着阿蛮的无赖样子,心中满是不忿与无奈。不过看阿蛮与殷勤之间如此亲密,王长老差点惊掉了下巴。

王长老也是拥有伴修灵兽的高阶修士,深知伴修灵兽与其主人无比亲密的同时,对于外人还会生出特别强大的排斥性。比如他的半修灵兽乃是一头玄纹林豹,也是从小驯养,认主之后除了王长老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太过接近它。

王长老想到这一层,不禁暗道一声“好险”!殷勤作为万兽谷年少一辈中,风头最劲的一位,其根脚事迹自然也会落到王长老的耳朵里。他原本以为殷勤只是仗着小聪明,为困窘中的花狸峰聚敛财富增加人气,因此才得到云裳老祖的器重。万没想到,他竟然与老祖座下的花脸狸猫亲近到如此程度,以至于王长老不禁怀疑,尹如晦所说的殷勤与花云裳之间颇有渊源,会不会并非空穴来风?

这小子不会是花云裳的面首吧?王长老忍不住仔细打量一番殷勤,心中嘀咕道:花云裳是个一心向道的修炼狂人,说不定最近得了什么秘法,暗中修行起彼家丹法了?听说蛮人血脉精纯,与其双修的话,对于人族修士也有颇多裨益。

想到殷勤有可能是花云裳的入幕之宾,王长老心道:若真如此的话,今日没把这小子拍躺下也是万幸。否则的话,势必遭到云裳老祖的疯狂报复,以他对花云裳的了解,那可是个极其护短又睚眦必报的恶婆娘!

王长老虽横,却也横不过金丹老祖,而花云裳在五大金丹中又是最难缠的一位,听说前些日子连脾气最爆的风白鹤亲自去花狸峰讨要说法,结果都是吃瘪回来。

王长老忍下一口气,朝阿蛮浅施一礼道:“不知小蛮尊亲临铁翎峰,刚刚多有得罪,还望小蛮尊恕罪。”

铁翎峰上诸多修士之所以躲着阿蛮走,一多半的原因就是不想遇到王长老此刻的局面。他已经活了二百多岁快三百岁了,还要朝着个只会啾啾乱叫的花狸猫行礼称尊,这个腰真心弯不下啊。

殷勤直到此刻,方才缓缓散去灌注于双臂的血脉之力,王长老那一掌若真的拍下来,殷勤便是拼着性命不要,也得为阿蛮挡下这一掌。

让他觉得有些丢脸的是挡在眼前的大白尾,殷勤忍不住传讯过去:“你自己害怕,为何挡住我的眼睛?”

阿蛮收起尾巴,下到殷勤肩膀之上,见铁翎峰的几位修士皆在王长老带领之下冲她躬身行礼,立马来了精神,直起身子冲着他们啾啾地一顿乱叫,然后扭脸看着殷勤,等他翻译。

众人见状也是新奇,大家只知道小蛮尊与云裳老祖心意相通,没料到殷勤竟然能够听懂她的啾啾?

殷勤虽然听不懂阿蛮啾啾,却也和她心意相通,问题是这货啾啾半日,问的却是山中灵田的灵果熟了没有?

殷勤只好板起面孔道:“小蛮尊有谕,铁翎峰修士跪下听宣。”

第215章 小蛮尊的法谕

万兽谷独有的规矩,老祖座下灵兽视若老祖亲临。而老祖正式问话之时,身为弟子晚辈,也有跪下听宣的规矩。

问题是,如今的万兽谷中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代,宗门并没有元婴大能坐镇,自然也就没有妖皇级别的灵兽能够口出人言。

就连铁翎真人的铁翎巨鹰都只能耶耶地叫,从来没宣过什么法谕,一只刚刚晋级三级的小东西竟然端起老祖的架势,要宣讲法谕!尹如晦与长孙鹏,由不得瞧向王长老,拿不准跪还是不跪?

王长老嘴角抽搐几下,铁青着脸道:“我乃宗门长老,铁翎真人许我站着说话。”

王长老是个有个性有脾气的长老,但活到他这把年纪,在宗门里摸爬滚打百十年,所谓的个性脾气,只是他的一个“工具”。当用的时候,拿出来用,事半功倍,不当用的时候,王长老照样能做缩头乌龟。

他之前不知殷勤与云裳老祖的关系如此紧密,才敢耍他的火爆脾气。随着阿蛮的出现,王长老看清形势,马上收起了脾气。他的嫡孙王抱一被人臭揍一顿,固然让他心里冒火,但若不知死活地想要找回颜面,惹得云裳震怒,那便是家族起火了!王长老现在只想赶紧找个理由,带着王抱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想到这个宝贝嫡孙,王长老也是一声叹气,他这破军长老之位,全靠血战功劳而得,虽然为王家挣得宗门高位,自身也是落得伤痕累累,以至道基受金丹无望。为了让子孙不再重蹈覆辙,王长老特意给王抱一选了藏经阁的差事。哪知这孩子在这边待了几年,修为进境虽然没有落下,人却成了书呆子。

王长老是因为王抱一被殷勤狂殴时,激发了王家秘传的求救符箓,正巧他在附近,便过来看下。没料到,挨揍的竟然是自己嫡孙,不由得当场发作。等他冷静下来,却是越琢磨越不是味道,现场一共有三位铁翎峰的筑基,唯有自家嫡孙被人摁在水里揍!八成自家这傻孙子,是被别人当枪使了。

王长老琢磨着,等此间事了,还是把王抱一从藏经阁调出来,从长远看,需得让他到外面受些磨炼才行。他在心中走过这番念头,此刻虽然对一众花狸峰的修士,心中不忿,却也将一半的怒气转移到了长孙鹏和尹如晦身上。

眼见尹如晦与长孙鹏眼巴巴地看过来,王长老心中冷笑:我那傻孙子被人当枪使也就算了,难道老子也会上你俩个的套不成?

殷勤的心思何等灵巧?一听王长老的解释,便知这老头已经服软了。他的想法只是敲山震虎,给那些藏经阁里眼高于顶的书呆子们一点教训,并没想拉上一个破军长老做对头,便也没有强求王长老一同跪下,只冷冷地盯着长孙鹏与尹如晦。

这二人原本指望王长老替他们出头,没料到那好家伙自打阿蛮出现,便好像换了一个人忍气吞声地往后躲。

他正琢磨着怎生找个不跪的借口,殷勤冷哼一声道:“我身为廉贞主事,唤两位一声师兄,已经给了两位好大面子。如今两位在小蛮尊面前,如此据傲无礼,是打算不要这个面子了吗?”

长孙鹏年纪虽长,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为人也老实一些,被殷勤一口一个小蛮尊拿话问住,最终将心一横,跪下道:“弟子长孙鹏,请小蛮尊示下。”

尹如晦见状,也只能无奈地跟着跪下。不过他却在心中暗自发狠,那小东西只会瞎啾啾,鬼知道那小蛮子到底能不能听懂。万一那小蛮子打着小东西的旗号,假传法谕,故意刁难的话,说不得就要撕破脸皮将此事闹到掌门真人那里去。

殷勤沉着脸,目光在两人身上游弋片刻,方才不紧不慢地道:“铁翎峰弟子长孙鹏,尹如晦,小蛮尊问你们,今年灵田中灵果熟了没有?”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安静,包括花狸峰的一干修士全都面面相觑。大家的心思其实都和尹如晦想的差不多,以为殷勤必然打着阿蛮的旗号好好整治这两人。谁都没想到,殷勤竟然问出这么个不着边际的问题。

唯有阿蛮开心得真想嘘嘘,这可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将她的意思原封不动地转达出来!可怜她是那么渴望与人沟通,却偏偏只有云裳能感知她的心思,可恨的是花云裳那婆娘自己都懒得与人说话,更别提替她转达意思了。

“殷勤,殷勤你再问他们.......”没等听到答案,阿蛮便迫不及待地啾啾起来。

尹如晦准备了一肚子的搪塞应对的话,全都没了用处。那感觉就好像运足了全身的法力,准备硬抗一波攻击,结果人家忽然收起拳头,以致浑身的灵力无处可去,憋得他好生难受。

长孙鹏愣了半日,如实答道:“回禀小蛮尊,听说今年灵果收成不错,不过弟子乃是文曲部管事,灵田的收成最好还是去问.......”

他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殷勤打断,转而问尹如晦道:“尹如晦,小蛮尊问你,铁翎真人的后院灵田中那棵娃娃藤,今年可结了娃娃葫芦出来?”

尹如晦心中暗骂,我连掌门真人的后院都没去过,哪知道娃娃葫芦是啥东西?他也不敢怠慢,如实回答不知。

“蠢东西!”殷勤骂了一句,旋即笑着解释道,“这是小蛮尊说的。”

尹如晦气得想要反驳殷勤假传法喻,却见阿蛮一个劲儿地啾啾点头,只有脸色憋得通红暂且忍下。

殷勤他们在溪边闹出许多动静,此时已经有不少好奇的修士闻声而来,见了此处的奇特景象,不禁议论纷纷。

尹如晦这才体会到殷勤的险恶用心,他根本不用假传法喻,只需让他们两个在此地跪上半日,被那小东西东拉西扯地胡乱盘问,就已经颜面扫地了。难怪许多宗门老修见了那狸猫都是避而远之,哪知它此番回山还带了个传话的?

阿蛮问过一些灵果仙草的情况,得到的答案却都是含糊其辞,心中又些失望。可她又真心舍不得这么好的机会,回忆起以前偷听到的许多奇怪事情,阿蛮啾啾着八卦起来。

“王长老,咳咳。”殷勤面带尴尬地转头问站在边上提心吊胆的破军主事道,“这个,小蛮尊问您,前年谷中一头赤睛猪忽然产下一头皮毛长有玄纹的猪仔,可是您座下玄纹林豹的种儿?”

第126章 敲打

王长老被这话问得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他的伴修灵兽玄纹林豹的确不知检点,做下此等丑事,但大家只是暗地里议论纷纷,哪有人敢当面询问?他强忍下心中的怒意,强笑道:“小蛮尊玩笑了,我那林豹品性孤傲高洁,哪会与赤睛猪做下如此丑事?”

阿蛮一双愁眉耷拉下来,朝着殷勤啾啾两声,然后朝王长老挑下眉毛,示意殷勤给翻译过去。

殷勤叹了一口,无可奈何地对王长老说:“小蛮尊说,实在不行就将其去势吧?”

秋香在一旁咧着嘴看热闹,忍不住小声问石葫芦道:“啥叫去势?”

“阉了!”石葫芦面无表情地道。

秋香哦了一声,看着阿蛮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之色,心道:小蛮尊懂的真多啊!

王长老嘴角一阵抽搐,眼见四周已经围了不少弟子,他们不敢离得太近,却也在远处朝这边指指点点,他苦着脸恭身求道:“抱一被殷主任所伤,虽然是他邹游自取,还请小蛮尊高抬贵手,容我尽快带他下去救治?”

阿蛮有点舍不得少了一个人问话,殷勤却要顾及王长老的面子,不能把事做到绝处。与阿蛮简短沟通过后,方才用小蛮尊的语气交代他看管好座下灵兽,由他带着王抱一先行离去。

王长老一走,尹如晦与长孙鹏二人就更加紧张了,天知道小蛮尊下一句会问出啥来?大家原先只道它爱啾啾乱叫,今天才算见识到这货捕风捉影嚼舌根的手段。长孙鹏甚至在心中嘀咕,小蛮尊有朝一日晋级妖皇,开口能言的话,万兽谷将是怎样一番模样?

遣走了王长老,阿蛮的眼睛就在尹如晦与长孙鹏身上飘来飘去。长孙鹏是个书呆子,平日里除了钻研经卷,唯一的爱好就是吟诗做对。阿蛮在这点上倒是秉承了云裳不喜舞文弄墨的性格,连带着对长孙鹏也没什么兴趣。

倒是尹如晦,虽然道貌岸然,私底下却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阿蛮盯着他瞧了片刻,然后便啾啾啾地叫了起来。

尹如晦在地上跪得直冒冷汗,心中一个劲儿地打鼓,不明白小东西为何盯着他叫了这么久方才收声?

殷勤停顿片刻,消化组织一番语言,方才似笑非笑地问道:“尹如晦,小蛮尊问你,十三年前,铁翎峰上有个姓胡的外门女修,与你结缘修道,后来你俩突然翻脸。那胡姓女修四处宣扬说,你身为内门弟子,曾以一颗筑基丹为报酬骗她与你双修,事后却翻脸不认账,此事是真的吗?”

殷勤说这话时,心中也在暗自嘀咕,十三年前阿蛮也就是刚断奶吧?它打那时就开始搜集各种黑材料了?

尹如晦跪在地上,脸上青红不定,十三年前的那桩丑事险些让他身败名裂,他虽然因为一时财迷,省下了一颗筑基丹,却也因为摆平这场风波打点了不少灵石。至于那胡姓女修,更早被他暗中运做,找个理由踢出了宗门,没想到十三年后,竟然又被人追问起这桩事情。

更可恶的是,殷勤问这话时,竟然放大了音量,以至于那些旁观弟子更加议论纷纷。尹如晦心中后悔,真不该接到燕自然的传讯,不问深浅便跳出来趟这滩浑水。以至于狐狸没打到,反惹了一身骚。

尹如晦众目睽睽之下,自然要嘴硬到底,深吸一口大气道:“小蛮尊明鉴,弟子当年与那胡姓女修也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只是因为一点小误会,才导致分手,现在想来心中也是追悔莫及。”说着,尹如晦眼眶泛红,语气哽咽道,“旁人不明真相,听那女修一面之词乃至对弟子百般误解。弟子那时也是年轻气盛,只道清者自清,并没有多做解释,乃是被人误会弟子心虚,最终流言四起......”

阿蛮听他吧啦吧啦讲不停,啾啾一通将其打断。

殷勤笑道:“小蛮尊早就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她更不忍见一对深情眷侣因为些许误会而天各一方。听说那胡姓女修后来被逐出山门,废了修为,无依无靠之下,只能流落到仓山郡城去做皮肉生意。如今人老色衰,境遇堪忧。小蛮尊的意思,也该是你两再续前缘的时候了。”

殷勤顿了一顿,转而对长孙鹏道:“小蛮尊交代,你身为尹如晦的师兄,这个大媒便交给你来做。你即刻将那胡姓女修寻来,千万不可让她再受什么意外啊。”

尹如晦一直盯着殷勤会不会假传小蛮尊的法谕,眼下总算被他逮住一句。小蛮尊虽然鸡婆,毕竟只是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妖兽,撮合他俩之心也许有的,却万万不会想到提防他有可能暗中下手,杀人灭口。肯定是殷勤自作主张,将长孙鹏拉出来去保护那姓胡的烂货。问题是,即便是抓住了殷勤假传法谕又能怎地?难不成还能跳出来指摘殷勤不该找个媒人?

尹如晦感觉就象吃了个苍蝇一般的恶心,又见殷勤笑嘻嘻满脸关注地盯着他,只能打掉了牙吞到肚子里,俯身谢过小蛮尊的关爱。

阿蛮今天可是爽坏了,连传说中为有情人终成眷属牵红线的月老都客串了一回。她安排好了尹如晦,又盯着长孙鹏,努力回忆有关这人的传闻旧事。

长孙鹏被她看得心脏突突乱跳,正想说些什么转移下小蛮尊的注意力,就听空中传来深沉悠远的声音:“阿蛮你这小东西,到了我这铁翎峰竟然不来看我,反倒给人做起红娘来?我这后花园可是特意为你准备了刚熟的灵果,哈哈哈。”

众人听闻此言全都俯身跪倒,铁翎真人显身半空,只呵呵笑着让大家起来,然后招呼一声阿蛮上到云端,也不理花狸峰其他人等,便带着阿蛮乘云而去。

铁翎真人曾在青帝庙中现身,可惜当时殷勤刚港开脉错过了见面的机缘。此次铁翎真人当众唤走阿蛮却将一众花狸峰的修士凉在当场,也是对他们初入山门便生出种种是非心存不满,他故意如此做派,用意也是要敲打他们几个。

殷勤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铁翎真人远去的背影,无所谓地撇撇嘴,扭身对尹如晦拱手道:“恭喜,恭喜。”

第217章 藏经阁

尹如晦面色阴沉,朝殷勤拱手道:“谢小蛮尊与殷主任的成全,殷主任若是没有别的吩咐,我还要回藏经阁当值。”

殷勤笑道:“整好顺路。”又转头对长孙鹏道:“我们这次过来,首要的事就是拜会长孙长老。”

长孙鹏心有余悸,见殷勤还是提及拜会大伯之事也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解释道:“长孙长老闭关已有两三月了,除非掌门真人急召,寻常会晤之事,他老人家多半不会理会。”

长孙鹏所言,也在殷勤预料之中,他来之前便听说过长孙烈的种种事迹,此老身兼铁翎峰武曲与文曲两部主事,是万兽谷炼器与炼丹方面的大师。甚至因为沉迷于丹器之道,导致本身修为停留在假丹期数十年而无存进。

长孙烈说是闭关,多半又是在丹室中炼制法宝丹符,遇到此等情形,莫说殷勤这等级别的小辈难求一面,便是万兽谷的诸峰老祖亲自前来,也不见得能见上一面。

殷勤对于面见长孙烈就没抱多大的希望,之所以反复提及此事,也只是在暗示花狸峰此次过来抄经,势在必得。根据他所掌握的情况,花狸峰在经卷誊录方面遇到诸多阻碍,并非来自长孙烈,一个醉心于炼器炼丹的人,也没那个闲工夫去管花狸峰的事。

问题是长孙烈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再没有精力去理会宗门事物,藏经阁的诸多事宜都由铁翎峰文曲部的两位副主事来主持。殷勤原本想着,若是运气好能够见上长孙烈一面并且得到他的支持,那么此行的诸多困难,便会迎刃而解。

听了长孙鹏的解释,他只能面色遗憾地叹了口气,招呼众人跟着长孙鹏与尹如晦二人往铁翎峰的藏经阁走去。

莫看此处溪水潺潺甚是僻静,其实距离藏经阁并不远,沿着林间小路转过三五个弯,一座雄浑高广的亭阁建筑便跃然眼前。

铁翎峰的藏经阁虽然归在铁翎峰名下管理,却是万兽谷宗门的藏经总阁所在,其规模自然远非花狸峰的藏经阁可比。甚至在许多铁翎峰弟子的眼中,其他诸峰的藏经之处,只能勉强称作藏经室而已。

尹如晦灰头土脸地先走一步,剩下长孙鹏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给初次来此的殷勤等人介绍宗门藏经阁的历史以及馆藏种种。

据他所说,万兽谷的藏经阁始建于万年以前,最初的地点也并不在此处,而是位于墨鳞峰内,当时的名字叫做兽典阁,所收录的经卷也大都是与驯养妖兽相关,总数大概在千册左右。

随着万兽谷宗门的逐渐壮大,兽典阁中所藏也逐渐丰富起来,其内容也由最初的单一针对妖兽驯养伴修之术,逐渐加入灵根修炼,法术,炼器,炼丹,阵法以及符箓等等内容。

特别是有关灵根以及法术相关的经卷,近几千年以来,其数量已经超过万兽谷传家的妖兽驯养经卷,其总数已经超过五万册,成为藏经阁中数量最多的两大类别。

尽管如此,按照藏经阁对于各类经卷的分类,驯兽伴修类的经卷依然名列首位,谓之乾部。乾部之下,则是收录灵根修炼经卷的坎部,五行法术的艮部,炼器经卷的震部,炼丹的巽部,阵法的离部,符箓的坤部,以及各类杂文闲书的兑部。全部八个类别的经卷加起来,总数将近十万余册。并且这个数字,每天都在缓慢地增长中。

长孙鹏说到此处,不由得意气风发,颇为自豪地挺起胸膛。

宗门藏经阁的规模,蓝雀与石葫芦是早就只知道的,听了长孙鹏的介绍并不觉得如何。而经卷十万余册的规模在殷勤听来又不觉得如何牛逼,毕竟前世一个重点大学的图书馆,也能动辄藏书上百万册。

倒是逸青云与岳麒麟两人,听了长孙鹏的介绍,那真是心潮澎湃,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藏经阁中将这些经卷翻越一遍。

蓝雀见状,忍不住教育他二人道:“经卷再多,对于修士来说,穷极一生,能够修炼的不过一掌之数,与其贪多,不如一门深入的好,所谓至道无难,唯嫌拣择。”

殷勤嘿嘿笑道:“一门深入固然好,博览群书也不是错,修道之人,不妨将眼界放开些,将心胸放开些。”

蓝雀闭嘴不言,心中却颇为不以为然:“这小子的灵根还是老祖出手帮他稳固下来的,哪知道他转脸就敢口出狂言,说什么眼界心胸!要知道‘至道无难,唯嫌拣择’八字,可是某位元婴大能的忠告。”

长孙鹏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殷勤一眼,心道讶然:这货所说,怎么与大伯的观点颇为一致?

蓝雀所说的八个字,长孙鹏自然也曾听过,甚至这种观点已经成了万兽谷诸多修士的共识。纵然宗门馆藏经卷浩如烟海,许多修士都是经过一番仔细甄选之后,便抱定其中一种功法,按照这八个字所说,无怨无悔地一路修行下去。

在万兽谷中的诸多修士中,长孙烈算得上是个另类,他的修行观说的好听些是博采众长,说的难听些就是好高骛远,什么都想尝试,修行没有定性。即便这样,长孙烈还是修成了假丹,成为五位金丹老祖之下的筑基修士第一人,这让很多一门深入的修士感到非常费解。最后,大家得出的结论就是,长孙烈天资绝代,可惜心性不够专一,否则的话,莫说金丹,就连元婴境界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沿着石阶而上,铁翎峰藏经阁的座基到比花狸厅的还要高出几十丈。若是普通凡人来至此处,仅仅是沿阶而上,就好比登山了。

走至一半,一队身着黄袍的修士从山间的云雾中显出身形,将众人拦下,索要符牌。

蓝雀回身对殷勤等人解释道:“万兽谷弟子的身份符牌,在此都可通用。”

第146章 苦肉

筑基期的修士谈不上威压,但燕自然身为云裳嫡传弟子,虽然没有真传之名,一身传承却早就有了真传之实。

作为剑修,最讲究剑意杀机,燕自然即将进入筑基后期,神识强大更是远超同阶,莫说一个炼气期的弟子,便是蓝雀狗丫儿这等修士,一旦被他剑意所指,也会在刹那间心神失守,打个哆嗦。

出乎燕自然的预料,那蛮人小子对于自己所放之剑意竟然浑然未觉,朝这边笑了笑,便径直走到那邋遢修士的身边,一边将其扶起来,一边笑骂道:“你这药疯子,不抓紧时机往宗门冲刺,偏在此处惹各位前辈生气,当心宗门法袍都被别人领走,你便要光着屁股炼丹了!”

符小药还想抱怨两句,感觉殷勤掐着他肩膀的大手传来一股巨力,疼得险些叫出声来。心知再在此地磨叽,就连殷勤都得罪了,赶紧换上笑容,朝燕自然以及葛神通赔罪之后,拍拍屁股溜了。

葛神通虽然不忿,却也知道轻重,眼下不是与这没长眼的小辈纠缠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搞清楚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真传弟子是咋回事。

蓝雀见燕自然以及葛神通的眼睛全都盯在她的身上,后悔刚才没有与狗丫儿一同溜了。想到第二天就将此事报告给了老祖,虽然得了个让她心惊肉跳的“好”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按照其字面上的含义,假设老祖对于殷勤真传弟子的身份已经没有异议。

这是个急功近利,不择手段的小人!燕自然听过蓝雀的简短结说,当即就在心中对殷勤做出了判断。燕自然作为花狸峰首屈一指的弟子,门内诸多事务都是由他亲手经办,若论人生之阅历,远比蓝雀狗丫儿等人丰富的多,其见识也高超的多。

听过殷勤在野狼镇所推出的三不论,燕自然的心便沉了下来,他虽然没有时间仔细推敲这三不论的后果,但眼前这漫山遍野的劣等灵根的修士,就已经让他预见到了其中潜伏的巨大危机。

“燕某收回刚才的话。”燕自然朗声笑道,“殷小兄弟不是有朝一日必有作为,而是已经在野狼镇上大放异彩了!哈哈哈。”

“晚辈只是耍些小聪明,哪里当的主前辈的夸奖?”殷勤谦逊两句,心中却腾然升起警兆,幽焰之烟瞬间浮出血脉,心脏有力地搏动,周身的血脉在刹那间奔流开来。

燕自然轻咦了一声,袍袖猛然扬起,一只手已经闪电般地扣住了殷勤的腕脉。殷勤觉得浑身的经络如受电击般地一麻,便再也感觉不到经络中缓缓流转的灵力。不过他的灵力原本就派不上什么用场,搏杀争斗靠的还是血脉之力,玄龟之血猛地搏动,幽焰小蛇已经疯狂扭动着冲向腕脉之处。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蓝雀吃了一惊。

蓝雀的尖叫,让殷勤心头忽然那一动,本已冲向腕脉处的幽焰小蛇被他强行压制下去,接下来殷勤浑身一软,瘫在了地上。

“师妹!请自重!”葛神通与燕自然配合十分默契,在燕自然扣住殷勤的同时,便上前一步挡在蓝雀与燕自然之间。

蓝雀只是下意识地动作,想从燕自然手中抢下殷勤,被葛神通大声断喝,身形微滞,脸上浮起不解的神色道:“燕师兄,你、你为要如此做?”

“师妹好糊涂!宗门招募,是何等庄重严肃之事,你们怎可听凭此子为所欲为?”燕自然脸色一正,“我若此时不将这罪魁祸首擒下,等下回到山门,你们该如何向老祖交代?”

“可是.....”蓝雀心乱如麻,她也早知道此次怕是闯了大祸,却又在心中时时安慰自己,此刻被燕自然一语道破,唯有鼓起勇气强辩道,“我们毕竟通过招募弟子,为宗门筹得大笔灵石,有了这些灵石,道场竣工指日可待啊。”

燕自然语重心长道:“蓝雀师妹,师兄说句重话,我看你平日里聪颖灵慧,怎地遇到大事反而糊涂了?我且问你,何为道场?难道搞些砖头石瓦搭出来个丈许高台就可以称其为道场吗?你纵然用万千灵石搭成高台,没有灵根资质皆为上等之弟子,那也只是空中楼阁,沙上建塔啊。”

见蓝雀哑口无言,燕自然指着远处那些浑身挂满布条,跑得满面流汗的少年痛心疾首地叹道:“你们可曾想过,师尊不惧万难,亲选此孤悬蛮荒的花狸峰作为山门道场所在,那是需要何等的气概胆识?师尊想的是建万代传承之基业,你们却为了些许灵石,招来一群劣根弟子滥竽充数,以致我花狸峰沦为笑柄,你、你们可曾有半分体谅过师尊之苦心?”

蓝雀被问得脊背发凉,心中狂跳着没了主意:“那、那我该怎么办?”

燕自然瞟了一眼地上瘫软的殷勤道:“师妹久在山中修行,不晓得俗世间的种种鬼蜮伎俩,一时不慎被这小人蛊惑,也是在所难免。更何况师妹所作皆是为了山门,为了师尊所计,并无半点私心,纵然听信谗言犯下过错,也属无心之失。师妹尽管放心,在老祖身前,我自会为师妹说话。”

蓝雀垂头不语,只觉得燕自然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却未必如他所说那般光明正大。

燕自然忽然传音问道:“蓝雀师妹,我只问你一句,师尊当初是如何钦点此人的?”

蓝雀神情一呆,云裳当日咬牙切齿的愤恨样子再度浮现眼前,霎时间两行冷汗便顺着她的脸颊流淌下来。

燕自然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不再逼问蓝雀,转头对葛神通道:“先把地上那位真传师兄绑了吧。”

葛神通向来是以燕自然马首是瞻,闻言毫不犹豫,掏出一捆兽筋细索便将殷勤捆了个结实。

殷勤浑身虽然使不出一丝力气,却并没有被封了口舌,他自始至终只面色平静地看着蓝雀,直到被葛神通捆上方才冷冷地对蓝雀道:“蓝前辈,我只是个乡下小子,不懂那么多的大道理。我只知道,从来都是说漂亮话容易,做事情难。我想请教你,在野狼镇若是没有我殷勤,为你花狸峰招到三千弟子,你那位燕师兄的万载传承,能传给谁?”

“闭嘴!”葛神通一脚踹在殷勤脸上,“传谁也不传你个蛮荒贱种。”

“葛神通!”蓝雀喊出声来,不过下一刻还是放低了声音道,“他毕竟是老祖点名要的人,还请葛师兄不要做的太过分了。”

(双刀彩虹:被骂虐主,提醒道友们注意细节啊,殷勤被擒时藤蛇血脉已经燃起,他主动压制下去的,主动被擒的啊。)

第218章 长孙烈的心塞

殷勤几人验过符牌,继续往上行了片刻,方才来至宗门藏经阁之前,让殷勤等新人想不到的是,藏经阁所挂的匾额之上,依旧沿用的最早名字“兽典阁”。

至于藏经阁的规模,则按照五行之数分作五层,按照长孙鹏的介绍,最下面一层面对外门弟子开放,第二层则要内门弟子可入,第三层则是真传弟子以及宗门长老可入的范围。至于第四层与第五层,则不属于对外开放的区域。

与许多人猜想的不同,藏经阁的四、五两层虽然不对外开放,却也不是因为里面收藏了不能示人的珍稀经卷。正好相反的是,这两层所收集的经卷,一部分是未经鉴定或者根本无法鉴定其真伪优劣,因此暂且收入此间,还有一部分则是由于种种原因破损,缺失的经卷,需要有人进行修复的。

能够进入四五两层的人,多半是在藏经阁供职的弟子,包括长孙鹏与尹如晦等等皆有进入第四层的权利。至于第五层,近几十年来已经被长孙烈用各种丹器之物,占去了大半的房间,有定期被唤到五层打扫的弟子私下里传出消息说,藏经阁的第五层已经变成了长孙大长老的私人库房,杂乱无比。

殷勤默默地听了半日,方才指着逸青云与岳麒麟两人问道:“他们两个虽然已经得老祖许诺进阶内门,但符牌尚未来得及换过,可否允许他们登上二楼?”

长孙鹏犹豫片刻,面露难色道:“藏经阁的阵法禁制,只认符牌不认人。他二人的符牌是外门弟子,想上二楼的话,需得换作内门弟子的临时符牌才行。我当真做不了主,需得请示曲、宋二位主事才行。”

长孙烈闭关多时,藏经阁的诸多事宜便由曲、宋两位副主事说了算。

“不必那么麻烦。”殷勤笑嘻嘻地朝蓝雀与石葫芦伸手道,“借二位师姐的符牌用下可好?”

蓝雀瞟了一眼边上即将石化的长孙鹏,心道:“万兽谷弟子入门之时,被反复教育最多的一条门规便是,人在牌在,代表弟子身份的符牌,片刻也不许离身。”

殷勤不管那么许多,从蓝雀那里半抢半夺地讨来弟子符牌,交给逸青云,然后笑嘻嘻地,将手伸到石葫芦眼前:“胡师姐?”

石葫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本名姓胡,被云裳赐名石葫芦以后,因为个性的原因。大家要么唤她葫芦姐,要么唤她石师姐,本家姓氏倒是很久没人提起了。

石葫芦不像蓝雀那般犹豫,直接取出符牌交给殷勤,同时眼光中还多了一份期待:“听说三层的藏书才是整个藏经阁的菁华所在,可惜我入门多年却从来没有机会登楼一观。”

殷勤手腕一翻,取出一枚印有花狸峰廉贞主事的符牌,丢给石葫芦道:“听说除了真传弟子,只有各峰长老、主事之类才能进入三楼。此牌乃是我下山前老祖亲手所赐,师姐不妨用来试试,说不定就能通过三楼的禁制。”

长孙烈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这货竟然在藏经阁前明目张胆地互换符牌,简直是将宗门秉承了千万年的禁律是若无物。问题是这货实在是难缠的紧,长孙烈面色铁青地盯了殷勤一眼,脚下悄悄退后几步,目光远眺,看着天边一抹云彩,仿佛于道法忽然心有所感的样子。

蓝雀看着石葫芦手中的符牌,用力挽着石葫芦的手臂道:“殷主任这符牌若是真的能用,我们两个内门符牌换出去,也算值得。”

殷勤知道蓝雀在犯小心眼儿,也不点破,扭头对不远处貌似入定参悟的长孙烈道:“有劳长孙师兄带我等入门,也不知这藏经阁有何规矩?”

长孙烈这才如梦方醒地从“体悟”中回过神来,嘴角僵硬地扯了扯道:“宗门各峰的藏经阁,规矩都是一样。无论外门内门都是凭符牌入门登楼,最主要的一条就是噤声,不但阅经时不得喧哗吵闹,便是对经典心存疑惑抑或有所心得,也只能自行参悟,不得在藏经阁内交头接耳......”长孙烈大致介绍过藏经阁的规矩,瞟了一眼逸青云与岳麒麟,又补充道:“在藏经阁内阅典,不许摘抄记录经典之内容。”

“这是自然。”殷勤打个哈哈,嘱咐二人道,“不过一些心得体会却是可以记录下来的。”

岳麒麟毕竟少年心性,有些迫不及待地摸出一卷子空白纸张,眼睛瞪着藏经阁的门,嘴角满是笑意。

长孙烈见状,眼皮子一个劲儿地跳,心道:等下倒是好好嘱咐下去,对这帮人的心得记录,需得仔细检查。在藏经阁干了这么多年,长孙烈对于打着记录心得的旗号,悄悄抄录经典的企图暗中夹带的弟子也是见过不少。

殷勤大手一挥,说声:“入阁!”

众人兴高采烈地应声说好,正要迈步,秋香忽然大声道:“殷主任,俺不认字,就不跟大家进去了。”

殷勤愣了一愣,笑着对长孙烈道:“还有一事要麻烦长孙师兄,我们几个对于藏经阁仰慕异常,进到山门就直接来至此处,住处尚未安排。有劳师兄,带着秋香就在这附近找帮我等找个住处。”

长孙烈正不想跟殷勤几人纠缠在一起,听到这话,忙不迭地点头道:“这个容易,我这就带秋香师妹去与几位安排住处。”

众人纷纷与长孙烈道谢之后,秋香跟着他转身往下走,一边走一边大着嗓门问道:“孙长老,你给大家找的住处,可有炉灶?”

“在下复姓长孙,只是藏经阁的一名执事弟子,也不是什么长老。”长孙烈耐心地解释道,“宗门修士,除了少数入门不久的外门弟子,大多数人平日里修炼大都服用丹丸或者灵果仙草。不知秋香师妹要炉灶何用?”

“俺知道修士大多不食人间烟火。”秋香大咧咧地解释道,“不过,俺家殷主任却是不爱仙果。再说,这老鶴死了可惜,不如褪毛煮了,给俺家殷主任下酒......”

殷勤看着长孙烈脚下一拌,险些从石阶上滚下去,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心道:等此间事了,回到花狸峰第一件事就是给秋香转成内门弟子。

第219章 造经

此时,尹如晦、王抱一几人在藏经阁外面被花狸峰小蛮尊“修理”的消息早已经在藏经阁的一众弟子执事中传开了。包括看守楼阁的几位内门弟子,自打殷勤几人登上石阶的那一刻就已经打起了十倍的精神,时刻注意几人的动向。

眼见几人拖拖拉拉,磨叽好久终于朝这边过来,今日当值的几位铁翎峰弟子,互相交换了几个眼神,其中一个身材胖大的弟子上前一步道:“几位可是从花狸峰前来观经的师兄?”

不待殷勤搭话,蓝雀抢先上前一步,她之前在铁翎峰时与这胖大弟子也曾打过交道,此刻便主动将殷勤几人与两位看门的弟子做过引荐。

藏经阁虽说是宗门重地,门禁等事却主要是靠禁制阵法来实现。说白了,就是一切凭符牌说话,几位弟子在门口当值,其作用主要是查验符牌,防止盗用,换用他人符牌的情形出现而已。

实际说来,藏经阁的禁制阵法功能其实非常强大,仅凭阵法本身就可以判别冒用符牌情形,毕竟每个弟子的符牌之内都凝结有本人的一丝精血,从阵法的设计上说,完全可以通过这种血脉上的联系,来验明正身。问题是,一旦开启这种“高级”探测的功能,阵法对于灵气的消耗也要随之提升不少。

万兽谷自打七十年前唯一的元婴太上怒蛟上人东渡坠星海以来,宗门的状况是每况愈下,由于灵石供应不足,藏经阁的禁制阵法甚至有一度被暂停运行过。

近些年来虽经铁翎真人苦心经营,宗门在财力上有所恢复,但与门内有元婴太上坐镇的时期还是不可同日而语。本着开源节流的精神,像藏经阁这种位于宗门内部的机构,有些阵法上的辅助功能,能不用就暂时不用了。好歹宗门内的弟子有的是,弄几个眼皮子活泛,人头熟的弟子跟门口站岗,要比开放阵法的禁制功能节省的多。

殷勤几人在石阶上就毫无顾忌地说起交换符牌之事,包括胖弟子在内的几位看守弟子也都听了个满耳。问题是,几个人才看到王抱一被打成猪头的惨象,大家只用眼神简短交流,便彼此心照不宣地将殷勤几人关于交换符牌的讨论当成了耳旁风,自动忽略掉了。

想想也是,在门口当值一个月的报酬不过两三枚低阶灵石而已,真要是惹恼了花狸峰这帮疯子,被人臭揍一顿不说,万一伤了筋脉,那点灵石还不够疗伤的呢。

蓝雀原本还担心胖弟子等人会因为符牌的事情而故意刁难,没成想几位看门的弟子,眼睁睁地看着岳麒麟与逸青云两人拿着她和石葫芦的符牌上了二楼的内门弟子阅经区,竟然连个屁都没放!

石葫芦得了殷勤的主事符牌也是迫不及待地去往三楼,云裳亲手所赐的东西果然不是西贝货色,在藏经阁禁制阵法的笼罩之下,也是一路畅通无阻。

蓝雀满脸羡慕地望着石葫芦的背影,看了一眼手中的外门弟子符牌,忍不住叹了口气。殷勤见她满脸失望,摸出自己那枚内门弟子的符牌道:“蓝师姐若是觉得一楼的经卷不入眼,不妨用我的符牌去往二楼?”

蓝雀犹豫一下,好心道:“你的主事符牌给了石葫芦,若是将这枚弟子符牌再给了我,你到哪里借阅经卷?一楼的经卷只向外门弟子开放,数量虽多,其中却多有重复,远不如二楼的内门阅经区丰富啊!”

殷勤凑在蓝雀耳边,压低了声音叹气道:“我这次出来之前,也曾亲自去过咱家峰上的藏经阁,里面的收藏,唉,实在是丢人啊。下山之前,我虽然在老祖面前夸下海口,要为咱们的藏经阁誊录白卷真经,不过我还有一番志向,却是在老祖哪里都没有提及。”

“什么志向?”蓝雀心中嘀咕:莫非他从老祖那里搞来的主事符牌,是憋着抄录一两部真传弟子才能借阅的高阶经卷。怕是难啊,宗门对于抄录低阶弟子的修炼经卷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不予计较。但那些真传弟子的经卷,不但无法带出藏经阁,甚至连笔记记录也是绝对不许的!再说,这货将主事符牌给了石葫芦,以蓝雀对石葫芦的了解,她虽然修炼用功,但记性却不是一等一的好。指望她能背诵一篇经卷,怕是很不靠谱。

殷勤没有注意到蓝雀的心思,眼中闪着悠然神往的光辉:“我的志向是,为咱们花狸峰造一部修炼经卷!”

蓝雀停下脚步,傻愣愣地看着殷勤,嘴巴张得蛮大却浑然不觉:这货说胡话呢吧?他想造一部经?连老祖那般修为的金丹修士,尚且不敢说撰写经卷,这货开脉才几天啊,就想著书立传了?

“目下花狸峰上弟子的数量虽然不少,但绝大多数都是外门弟子的底子。我在野狼镇招人的时候,就琢磨着,应该为这些根基不劳,资质平常的弟子,专门打造一部修炼的经卷。”殷勤说道得意之处,口中滔滔不绝,“而且,一旦咱们花狸峰的经卷造得了,便是别家没有,独一无二的修炼秘诀。到时候,说不定铁翎峰也要跑到咱们那里要求抄录经卷呢,哈哈。蓝师姐,我跟说啊,咱可不干傻事,咱家的经卷想看也行,一枚灵石给看一个字,嘿嘿,我准备第一部经卷先写个万八千字......”

蓝雀发了半天愣,听到殷勤开始算账,忽然打个激灵,清醒过来,她结结巴巴地对殷疯子道:“我、我去小解......”话一出口,蓝雀便臊了个大红脸:真是被这货气糊涂,连去小解这种话都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殷勤哦了一声,望着蓝雀狼狈逃去的背影悠悠地道:“师姐慢行,莫要着急。我在此处等你,等下一起商量造经之事。”

他的话音未落,蓝雀急匆匆的身影忽然一个踉跄,差点被他的这个提议吓的尿了裤子。

第220章 花狸炼气决

著书立说在蓝雀这等荒原修士眼中是件天大的事,可对于来自地球的殷勤来说,实在算不了什么。在他前世的经历里,写本书真没啥了不起的,甚至许多名人富豪,自己的文笔烂成渣,却可以口述由旁人代笔润色,最后弄本满是鸡汤的回忆录,照样有人买账。

对于造经这件事,殷勤没有说瞎话,他真的是在野狼镇的时候就开始琢磨这件事了。具体点说,是他看过狗丫儿家传的女丹残卷以及殷铁山留下的玉简中的些许功法之后,便动了这个心思。

等他到了花狸峰,大致翻阅过几本花狸峰藏经阁里的经卷之后,他希望造一部专门针对入门弟子修行的经卷的想法便愈发强烈了。

殷勤之所以在云裳面前夸下海口,打包票能解决一众新收弟子入门修行功法,其实也并没有将全部希望寄托于逸青云以及岳麒麟两人能抄到许多真经回来。

而且殷勤打发岳麒麟和逸青云两人去抄内门弟子的经卷,其结果除了充实花狸峰的馆藏,也就是他完成对云裳的一个诺言而已。真正解决这些新收弟子的修炼问题,在殷勤想来,还是要找到一套能够引领新人快速入门的修炼方法。

殷勤看过的经典虽然不多,却发现了其中的一个通病,那就是太过晦涩难懂。此间世界,等闲之人不敢造经,敢著书立传的最少也得混个金丹老祖的“职称”才行。

问题是,修为达到金丹老祖这个水准的,他们写出来的东西,自然不能是白话连篇的浅显文字。为了能够彰显老祖的水平与风范,这帮家伙写出来的东西,就充斥了譬喻、暗示、假借等等,说白了就是有话不好好说,非要兜个圈子,用特别含蓄的方法写出来,才显得经卷之深奥。

虽说道法到了高深之处,许多感悟上的东西,已经无法用文字表达了,只能通过比喻,假借之类的方式来说。但针对外门弟子这种修真菜鸟的入门功法要不要搞的那么神秘?在殷勤看来,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比如某位大能修士关于如何调整呼吸,曾经说过一句话叫做“朱鸟吐缩白石源”。其中朱鸟二字,字面上看是指朱雀,实际是比喻人的舌头,因为二者都是红色。难就难在后面五个字,该做何解?

比较多见的解释是外门弟子的基础经卷《五行炼气决》中给出的解释,具体如下:朱鸟,朱雀也,舌像也。白石,齿象也,吐缩,津液流转之态也,气随之生,谓之源也。再解释成白话就是,呼吸是让唾液在舌齿之间流动,真气就随之产生了。

可同样的一句话,在狗丫儿祖传的那本女丹残卷中的解释,却又有不同。按照残卷的说法,“白石”二字指的不是牙齿,而是虚空。因为按照道门的说法,虚空最初是由混元石所幻化而成,而虚空又与人体内的肺相连,肺色为白。所以白石,指的是与肺相连的虚空,此乃真气产生的源泉。按照女丹残卷的解释,整句话的意思就变成,呼吸时要意守身外虚空,使真气在虚空与唇齿之间流转不息。

类似的情形,在浩如烟海的经卷中数不胜数,到底应该按照谁说的来?这就成为,一个让所有弟子都无所适从的难题。许多弟子,往往为了找到针对经卷中某句话的一个“正确”的解释,花费大量的灵石与时间,去参阅其他很多的经卷。其结果是,既浪费了灵石,也浪费了时间。

殷勤觉得,初入门的弟子,根本没有必要去深究这些问题。或许那些不同的解释都对呢?还是上面那句话,对于初学者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辨明真气来自唾液还是来自虚空,而是要学习呼吸的正确姿势,那就是舌尖微微卷起,轻轻抵住上牙床,同时要注意不能咬牙,松牙。

可偏偏那些大能修士所造的经卷中,对于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却往往忽略不提。殷勤想要造的一部经,不是用来讨论真气从何而生的,而是实实在在告诉初学者,该如何呼吸,如何打坐,如何步罡,如何踏斗,子午该如何抽添,卯酉要怎样沐浴,等等。殊不知,这些在大能修士眼中属于不屑提及的基础,才是初学者急需补充的重点。

这些东西,以殷勤前世国学大师的专业水准,本就懂得一些,他准备先从藏经阁一层的各种外门经卷开始搜罗,不看其中原理性的东西,只摘录其中实际的行功方法和步骤。

按照殷勤的设想,他所造的入门经卷,应该有这样的作用。比如许多经卷中都提到的一个词,叫做“心息相依”。那么他这本《花狸真经》中,就会给出做到心息相依的几种方法,比如数息法,听息法,随息法等等。

不过《花狸真经》这个名字,怎么听着有些像是一本《阿蛮饲养手册》的感觉?不好,不好,要不然换成《花狸炼气决》?殷勤随手翻了几卷外门经卷,就忍不住开起小差了。这种抄抄写写的汇总工作,真不适合他这种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修炼人才来做。

殷勤丢下手中的经卷,打了个哈欠,一扭脸儿,正看见蓝雀在门口张望,一副颇不情愿进来的样子。想想也是,蓝雀离开铁翎峰之前就已经是内门弟子多年了,让她像个菜鸟一般到藏经阁的一楼来阅经,实在是有些掉价。

殷勤眼珠一转,笑嘻嘻地招呼蓝雀过来道:“咱们花狸峰之前不是派来几人到此阅经吗?怎么半天不见人影?难不成都偷懒去了?”

蓝雀忍者翻白眼的冲动,冷然道:“咱们花狸本部,之前一共往这边派过八名弟子。因为太过耗费脑力,已经有五人先后打道回府了。目前还有三名弟子在阁内坚持,不过他们都是内门弟子,此刻应该在楼上一层。”

殷勤翘着二郎腿儿,哦了一声道:“有劳师姐,去把那几人全都给我唤下来,我这里有一项艰巨而又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他们三人去做!”

第221章 长孙烈出关

蓝雀被殷勤催促去阁上找人,却站着不动,嘴角噙着冷笑道:“符牌呢?没有符牌,我可去不到内门弟子那边。”

殷勤的主事符牌给了石葫芦,身上还有一枚弟子符牌。当日在花狸厅中,他婉拒了真传之位,换来了殷主任的名头。事后,云裳也不再提真传弟子之事,峰上的几位长老商议之后,给了殷勤一枚内门弟子的符牌,作为他的本命符牌。

他从怀中摸出符牌刚刚递到蓝雀手中,就听楼上一声巨大的闷响,整个藏经阁都跟着震动起来。殷勤吃了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却见周围那些阅经弟子,连头没抬,对刚才的响动宛若未闻。

蓝雀见状,叹了口气解释道:“习惯就好,那是顶楼的长孙长老在炼器制丹。听这动静,怕是炼废了宝材。”

殷勤恍然,心中忍不住嘀咕:某非这位老兄是在楼上炮制炸药不成?从来没听说,炼器制丹能将藏经阁这般庞然楼阁都震晃悠的。

此时此刻,藏经阁的五层之上,正是一片烟气弥漫,空气中混杂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道。好在这些烟气尚未外泄到其他楼层,从楼阁尽头的一间屋中窜出一个非常魁梧的高大身影,在此人的袍袖挥舞之下,片刻的功夫,那些在空中弥漫的烟气便消失不见。

直到这时,方才能够看清,此人的衣衫仿佛被法器轰炸过一般,呈片片褴褛装,他的脸上也满是烟灰油泥,根本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就连头发都被烧焦了许多,整个人显得狼狈不看。

浓烟散尽,此人将袍袖一番,原来他的手掌中藏了个巴掌大小的紫金葫芦,那些呛人的烟气便是被这葫芦收了进去。

“日他娘,张墨鳞这龟孙,又弄些残方符文来糊弄老子。”高大身影想是被烟熏的够呛,咳嗽连连之下,尤自不住地骂娘。这货的骂声不小,搞得一些闻声上来收拾的弟子,全都面色尴尬,只能低着头默默扫地,对满耳的骂声做充耳不闻状。没办法,这货口中的龟孙便是万兽谷,掌门之外最有权势的墨鳞老祖。他的本名叫张纯一,宗门之内敢如此指名道姓骂他龟孙的,也只有藏经阁主长孙烈了。

没办法,谁让长孙烈不但是文曲主事,还掌管着万兽谷炼器制丹的武曲部呢。万兽谷超过一半的高阶丹药,上品法器都要经过长孙烈之手才能够成品定型。即便金丹老祖的丹药法器,尚需自家炼制,但为了一众门下弟子的修行进阶,就连铁翎真人也不能不给长孙烈几分面子。

而且论入门的时间,长孙烈与张纯一属于一辈人,并且一直直到筑基中期,长孙烈的修为一直稳压墨鳞老祖一头。知道后来,这货将大部分的精力转移到炼器制丹上面,修为才慢慢被墨鳞老祖超过。

也正是因为长孙烈的天赋太高,导致这货的脾气也大,一个不对付,连铁翎真人他都敢骂。这回炼器失败,不但七七四十九天的功夫白搭了,价值十枚中阶灵石的宝材也都化作飞灰了。长孙烈心疼之余,便将气撒在了给他提供炼器图鉴的墨鳞老祖身上。他站在阁楼上的回廊里,大骂了一通,见几个打扫的弟子全都聚在回廊的另一头不敢近前,方才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一边往下扯身上的破布烂条,一边晃晃悠悠地往自家丹室走。尚未到丹室的门口,他身上的破烂就被扯了个干净,长孙烈全身光溜溜地站在丹室门口,朝远处的几个心腹弟子吼道:“你们几个龟孙,全都躲在那边做甚?一点眼力都没有,还不赶紧去给老子找身道袍过来?!”

要说长孙烈将这藏经阁顶楼改造也算不错,不但有他专用的丹室,还被他用机关阵法引来了一处温热灵泉,注水于丹室之中。长孙烈将全身泡在灵泉之中,边上还有个身材与他一般高壮的弟子,正挽起胳膊在他的背上锤按揉捏。

看那弟子的模样,也是一脸横肉,仿佛是个屠户一般。长孙烈刚才也被炸得够呛,明明已经被那弟子按揉得呲牙裂嘴,口中还一个劲儿地嘟囔:“铁锤,你这小子,这几日功夫又落下了,手上的劲道还不如个老娘们。”

那个被喊做铁锤的弟子被长孙烈数落一通,张着嘴大咧咧地笑道:“不是弟子功夫落下啦,是您老人家的功力又精进了。”

“哦?你怎知道,为师功力精进了?”长孙烈忍者酸痛,咧嘴问道。

“我咋看不出来?那么大个丹炉炸了,都没把您老炸死......”铁锤抡起拳头在长孙烈后背一顿狂捣,嘴里不忘狂拍马屁。

长孙烈嘴角一阵抽动,决定还是不与这个身上带了蛮人血脉的二货弟子继续对话下去。他扭过头,问捧着一袭道袍的清秀弟子道:“钻儿,为师闭关炼器这些日子,宗门可有什么大事啊?”

长孙烈身边贴心的弟子一共是三位,除了铁锤,钻儿之外,还有一个常年陪他照看丹炉的叫蒲扇,此刻已经被炸得皮开肉绽,被抬下去养伤了。

钻儿为人最是活泛,见师尊垂问,忙上前将近一个多月宗门内大小事情,件件道来。他的口齿伶俐,思维也很清楚,每件事的前因后果都能学说的十分明白,从长孙烈闭关那日起,一直讲到今天花狸峰的几位弟子随同小蛮尊入山之事。

长孙烈一直半闭着眼睛躺在灵泉之中,听到小蛮尊三字,不由得睁开眼睛,提醒道:“你马上交代下去,武曲那边我们自种的瓜果灵园,全给我加派人手,每日不分早晚,昼夜都要有人巡视灵田。和不能让那小东西把咱们的灵草仙果给霍霍了!”

钻儿抿嘴道:“不用师尊嘱咐,弟子早就知会下去了。”他稍微停顿一下,又道:“破军王长老刚刚传讯过来,说是手中有一块寒星铁要请师尊品鉴。”

“寒星铁?”长孙烈嘴角闪过一丝不屑道,“还不是上次宗门试炼,被这老小子克扣下来的东西,竟然厚着脸皮找我品鉴。我看是他家那个龟孙被花狸峰的人给揍了,他惹不起人家,想拿我当枪使吧?”

“那就不见了?”钻儿低声问道。

长孙烈略一沉吟,道:“你回话给他,就说我今天才出关,身体不适,让他把寒星铁送过来再说。”

钻儿点头应是。

长孙烈皱着眉头问道:“花狸峰那个姓殷小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才到山门,便把我这藏经阁搅得乌烟瘴气的?”

第222章 主编

长孙烈在阁楼上泡灵泉的同一时刻,殷勤则翘着腿,满面春风地对三位留守背经的花狸峰弟子嘘寒问暖。

这三位弟子早在前两天就已经得到花狸峰林主事的通知,说是会加派人手过来这边协助誊写经卷之事。

三人开始还是欢欣鼓舞,以为家中又找到了资质上乘,记性绝佳的弟子前来帮忙。要知道,刚开始过来抄经的时候,三人还以为得了天大机缘,能够有机会阅览群经。等跟这儿背了小半年的经书,三人已经是悔的肠子都青了。每天光是背诵经文就已经耗尽了神识,回到住处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经文在转,连日常的修行都已近落下很多。

他们三个私下里合计,等到宗门派了新人过来,他们三个便也告病,要求回家休养调理。直到昨天,林长老又传来一封长信,并且附有此次过来抄经的人员名单以及简要介绍。

三人看过长信,心里就凉了半截。首先领队之人竟然是个从未听说过的,老祖办的殷主任,再看两位主要抄经的弟子全都是新招入门没有一个月的菜鸟,剩下便是老祖身边的三位女修师姐。至于那个秋香,有位弟子依稀记得是在后山喂赤睛猪的肥大女子。以至于三个人一致怀疑,山门这次派人过来的真正目的是不是想从铁翎峰引进一批赤睛猪崽过去?

心灰之下,三人对于殷勤他们也就不报希望,今天还是与往常一样,早早地就过来,选好一本经文凝神静气地背诵开来。随着在这边背经的时日增多,铁翎峰诸人对他们几个的态度也稍有改观,不但冷嘲热讽的态度有所缓和,而且看过来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怜悯之意。

背诵大段的经文需要神识的高度专注,这三位跟藏经阁里待了半日,就连殷勤等人在外面闹出很大动静,也是毫无察觉。直到蓝雀上了二楼,将他们从八部经卷的阅经区一一提溜出来,方才晓得,花狸峰的殷大主任已经在登上铁翎峰的第一时间里就来关心他们这些战斗在第一线的修士们了。

蓝雀只是将殷勤的原话带到而已,出乎她的预料,三位背经狂人,听了战斗在第一线云云的一番肉麻话语,原本高傲冷清的面容上竟然闪过几丝激动的神色。

特别是当三个人被带到殷勤面前,由殷勤当面转达了来自云裳老祖的慰问之意,三张蜡黄的小脸儿上竟然浮出了几许红晕。

看着三个书呆子激动的表情,蓝雀撇了撇嘴,做为服侍云裳多年的贴身弟子,蓝雀压根儿就不信云裳会说出诸如,“你们几人,实乃我花狸峰之栋梁,堪称山门柱石”之类的肉麻话。要知道,就连燕自然那般,曾经在宗门斗法中,力压群修拔得头筹,到了云裳嘴边,表扬的话也就是,“这小子还算上进”而已。更何况,云裳属于实修派的老祖,几个书呆子,在她眼中跟山门柱石是绝对沾不上边的。蓝雀可以肯定,殷勤这货是在假传老祖法喻。

殷勤夸过三人的辛苦,又问三人都在学习那部经典。

三人中,比较外向的马姓修士介绍说,藏经阁的经卷共分八类,根据林主事的要求,灵兽驯养的乾部以及杂文游记类的兑部都不是此次阅经的重点。之前共有六名弟子参与阅经,每人各负责其中一部。眼下只剩了他们三个,所阅经典便是修炼相关的坎部,炼丹的巽部以及阵法的坤部而已。

说到此处,马姓修士面色带着些许遗憾,在他以为,山门最紧缺的经卷,除了修炼相关的坎部,当属收录五行法术部的艮部。其他炼器,炼丹以及阵法经卷,虽然重要,却也不是当务之急。只可惜,负责背诵五行法术的吴师弟神识受损,已经于前两日返回山门了。马姓修士犹豫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向殷勤建议,希望山门此次过来的背经弟子要将重点放在法术与灵根修行这两大类别之上。

不了,殷勤听了他的提议,竟然大加赞赏,甚至干脆拍板道,要我说,既然我们人手有限,就应该抓重点中的重点。我看连艮部的经卷也可以暂停不阅,你们三个从今日起,全都集中起来阅读坎部经卷。

马修士脸色激动地正想接话,却听殷勤大手一挥道:“而且,那些二楼的经卷太过高深拗口,背起来实在是消耗神识。不如你们三个,全都下到一楼,咱们争取用上一个月的时间,将一楼这些坎部的经卷全都阅览一遍!”

此言一出,连一旁的蓝雀都忍不住提醒道:“一楼经卷多是专为外门弟子所录,三位师弟的修为可都是筑基以上了啊!”

殷勤点头道:“筑基以上才好,有过炼气修行的经验,大家才好在一起编篡一部经卷出来。”

马修士三人原本还颇为激动地想要力挺蓝雀,听了殷勤的话,全都愣住了。好半晌,马修士才结结巴巴地问道:“殷、殷主任刚才可说的是,大家一起编篡经卷吗?”

殷勤瞟了一眼身边的蓝雀,方才笑嘻嘻地道:“我下山之际,曾与老祖立下军令状,要搞一部咱们花狸峰独有之经卷,现在这项重任就要靠三位来承担了。”

马修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张口结舌地站在那里,先是看了看殷勤,又瞄了几眼蓝雀,仿佛是要确定,这位老祖座下的新宠,殷主任是不是个疯子?

蓝雀面色如冰,也不接话,殷勤旁若无人地继续道:“当然,你们三个也不要觉得担子太重,而背上太重的思想包袱。这部经卷的总纲,还是由我来做,将来经卷之上,主编篡的名字还是由我来任。这个、这个蓝师妹呢,就挂个副主编的名头,至于你们三个就算是经卷编辑好了。”

一个炼气弟子,四个筑基初期合伙编篡一部灵根修炼的经卷?!还给老祖立下了军令状?老祖当时咋没一巴掌把这口出狂言小子拍死呢?马姓修士三人,一时间在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不过殷勤可不给他们三个在心里浪的时间,他随手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部经卷,丢给马修士道:“你从中随意选取一段经文,解释给我听。”

第223章 密文

藏经阁,长孙烈的丹室之中,钻儿不紧不慢地将他所了解的有关殷勤的情况给长孙烈介绍了一遍。若是殷勤在此听到钻儿的话,肯定会大吃一惊。钻儿这边收集的有关他的情况,不但包括了他在小仓山时的许多事迹,甚至殷富贵的底细也都记录在案。

万兽谷到底是七大宗门之一,这些年虽然稍微没落,但就像一棵参天大树,叶子虽然枯黄了许多,那些深埋在地下的根茎却依旧坚实。象殷勤这等老祖面前的红人,根脚早就被宗门查了个底儿掉。

长孙烈听到殷勤与殷家兄妹,特别是与殷小小的关系特别亲近的时候,随口问道:“那个殷小小就是殷铃铛吧?既然被掌教真人收为关门弟子,她修炼的进境到底如何?”

钻儿的手上握着一枚玉简,里面所载都是宗门最近的信息情报,不过类似殷小小这般重要弟子的情况全在他脑子中记着呢。不用探查玉简,便低声回道:“说起这个殷铃铛还真没少让掌教师兄头疼。上得山来没有两天便吵嚷着要去寻她的兄长们,后来听说包括殷勤在内的几位兄长全都投入了花狸峰,她又吵嚷着要去投花狸老祖。最后被掌教真人哄骗着服了一枚九紫锻骨丹,怕是要睡上两三月才能醒转。”

“九紫锻骨丹?!”长孙烈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那个殷铃铛应该是主修金灵根才对,怎会用九紫锻骨丹来淬炼她的血脉筋骨?所谓九紫指的是离火,这种丹药虽然对淬炼筋骨有极大的功效,却是个火属性的丹丸,并不适合金灵根的修士服用。

长孙烈不相信掌教真人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据他所知金灵根的修士能够不畏火的只有一种情况,那就是金中蕴雷的变异灵根。联想到掌教真人亲自将殷铃铛带回山门,长孙烈的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心中暗骂:这帮龟孙,不就是捡了个雷灵根的弟子么?竟然连我都瞒着。

推测出殷铃铛的灵根如此难得,她又得到了掌教真人的青睐,假以时日成就金丹的机会就非常大了,这种弟子可是比各峰真传还要宝贝的多。长孙烈只是外表粗旷,行为举止不拘小节而已,其内里还是聪明绝顶,他甚至怀疑殷勤在花狸峰受到重用,未尝不是花云裳受到铁翎真人的托付的结果。

这龟孙倒是有几分狗屎运!不过,仅仅凭着一个雷灵根的干妹子就想在我这藏经阁内生事,未免太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吧?长孙烈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道:莫说你龟孙只是有个掌教真传的妹子,就算你是掌教真人的亲儿子,到了我这藏经阁也得守我的规矩。

钻儿一直旁边暗中揣测长孙烈的心思,见长孙烈的眉头习惯性地拧成个疙瘩,心中便是微微一喜。待到长孙烈沐浴完毕,由钻儿和锤子服侍着穿好道袍,进到内室打坐疗伤,钻儿才匆匆下楼,直接从藏经阁后门去到距离此不远处的一处内门弟子的宅院。

宅院之内,尹如晦脸色铁青地在院内来回踱步,见到钻儿过来,忙迎上去道:“怎样?长孙长老的态度到底如何?”问完这句,尹如晦方自醒悟过来,忙又赔罪道,“我这人就是当不得事,一点小事就沉不住气。咱藏经阁每日有多少事情都要经过钻儿师兄打理,还要让你为我这点小事亲自走一趟。这个,这个真是惭愧啊。”

钻儿笑道:“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今日你又受了莫大的委屈。我这做师兄的虽然帮不到什么大忙,但是在师尊面前垫个话还是可以的。”

“这么说,大长老?.......”尹如晦面带喜色,捉住钻儿的衣袖又问,“据说那姓殷的可是花狸老祖座下的红人,连燕师兄因他受了伤。”

“那又怎样?”钻儿哂道:“一个小仓山的蛮子而已,以为得了老祖的器重,便可以在咱万兽谷横着走了?莫说是他,便是花狸老祖亲自过来,也要看师尊的心情不是?”

尹如晦得了这话,心头大定,忙从袖中摸出一块中级灵石,塞到钻儿的手中一个劲儿道谢。

钻儿从尹如晦宅院出来,又到王长老那处取了寒星铁,往回走的路上,他摸着袖中两块灵气充裕的灵石,心中真是好不欢喜。以长孙烈的精明,钻儿是打死也不敢为王长老或者尹如晦垫话的,不过既然揣测出长孙烈的态度,一个顺水人情还是必须要做的。

来至藏经阁的门口,钻儿忽然停下脚步,招呼一个监察藏经阁规矩的执事问道:“花狸峰新来阅经的几个人,可有逾矩的事情?”

那个执事正为此事发愁,见钻儿主动问起,忙拿着一张写满奇怪符文的草纸过来道:“钻儿师兄,这便是花狸峰弟子做的笔记,我可是根本看不懂上面记录的是些啥东西。”这张纸乃是他刚刚巡视二楼时,从逸青云手中取来的,做为藏经阁的执事,凡见弟子在阅经之时有记录写画的情况,是可以随时检查的。

钻儿拿过那张鬼画符般的草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做为长孙烈颇为器重的弟子,钻儿的本事就是博闻强记,不但蛮荒大陆各地的方言文字皆能通晓,就连荒原上诸多蛮族部落的语言也都了解。可看着张草纸上所画的东西,却不是他记忆里的任何一种语言文字。

难道是某种密文?钻儿沉吟片刻,将那张草纸收入袖中道:“这上面的东西,我也认不得,我猜花狸峰这帮家伙是想用某种密文来抄袭经卷。待我呈给师尊一阅,必能戳穿他们的伎俩。”

殷勤能够想到用拼音抄经,殊不知千百年来早有心思活络的弟子想过类似用密文录经的点子。对于这种情况,藏经阁早有应对,不但阁中有熟悉各种语言文字的知识渊博的执事,做为万兽谷脑子最牛逼的长孙大长老,更是破解各种密文的高手。

钻儿一边往五层去,一边心中偷笑:花狸峰这帮小子,虽然机关算尽,却不知以师尊的才智,天下哪有他老人家不能破解的密文?待到师尊破解了他们抄经的密文,哼哼,就该让他们知道藏经阁的规矩了!

第224章 点醒书呆子

马姓修士等三人皆已是筑基期的修士,他接过殷勤递过来的经卷,先扫了一眼卷上的标题,见是一本专门给外门初修入门用的《道门入阶》,忍不住暗中腹诽:这本经卷乃是藏经阁中为数不多的不需灵石,仅凭金叶子便可借阅的经卷,甚至宗门之外的许多坊市中都能买到此经。

其中原因在于,这本经卷实在是太过寻常,属于修道之人的必读经卷,包括尚未开脉的凡人,也有许多人对此经非常熟悉。殷主任用这本经卷来考较一位筑基期的修士,让马姓修士有种受了侮辱的感觉。

他有些赌气地瞥了殷勤一眼,然后随手翻开一页,摇头晃脑道:“肺之为气三焦起,视听幽冥候童子,调理五华精发齿,三十六咽玉池里,开通百脉血液始,颜色生光金玉泽,齿坚发黑不知白.......”

殷勤不等他念完一段,便摆手打断他道:“不需念完,你就给我解释一下前两句。”

马姓修士心头微怒,他拜入万兽谷已经将近四十余年,听过前辈以及同修讲解的经卷也有不少,即便是选讲经卷,也都是完整的一个段落,哪有只讲两句的道理?

殷勤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不知道该讲哪两句,重复道:“肺之为气三焦起,视听幽冥候童子。你就给我解释一下这两句即可。”

马姓修士按捺住心中的不满,方才微微晃着脑袋道:“三焦者,真元一炁也,其势上也,肺乃受之。故真人曰,肺首三焦起。视听者,以意念内守也,幽冥者,幽阙双肾也,所侯之童子,乃是真阳一炁也。”

马姓修士之乎者也地讲完这段,微微扬起下巴,心道,也不知这位炼气期的殷主任能否听懂刚刚这番解释?

殷勤前世做为“国学大师”,佛道两门的经典也是必修的功课,此方世界的《道门入阶》其实和他前世所读过的《黄庭经》几乎一字不差。不过,没等他说话呢,站在马姓修士边上一个瘦成竹竿的修士,结结巴巴地小声道:“马、马师兄的......的解释,在.....在下不敢苟同。所谓童.....t童子者,并......并非真阳一炁,应......应作白元解。”

马修士脸色微红道:“童子乃是真元一炁,此乃怒蛟真人所说,岂能有错?”

“白......白元,乃是铁翎真人亲口所......所讲。”竹竿修士也是不服,抬出现任掌教。

殷勤心中正笑,这二位的书呆子性格,三人中年岁最长,已经满头白发的修士皱着眉头道:“你们二人所说皆不准确,我看《洞玄真经》明明有解,童子乃是目童。所谓视听幽冥,也非内视双肾,而是指两眼之间的泥丸宫才对。”

“童子怎会是目童?”

“是.....是白......”

“洞玄真经怎会有错?”

“怒蛟真人可是元婴大能!”

“铁.....铁翎.....”

“元婴又能怎样,洞玄真经乃是飞升修士所著!”

殷勤见三人眼看就要吵起来,忍着笑意扭脸问蓝雀道:“依师妹看,这童子该做何解?”

蓝雀在一旁冷眼旁观,此刻方才隐约体会到殷勤的用心,回想起当初念到这段经文时与云裳老祖的一番对话,蓝雀幽幽答道:“真是巧了,我也曾问过老祖同样的问题。”

“哦?”殷勤来了兴趣,追问道,“老祖怎说的?”

蓝雀狡黠笑道:“老祖说,让我将那三十六咽在玉池里走过千遍,便晓得这童子是何解了。”

殷勤哈哈一笑,抚掌大笑:“咱家老祖果然是蛮墟荒原,万载难逢的修道奇才,一句话便点明了修行之道。莫看此段经文罗哩罗嗦说了一堆,其实有用的只有这三十六咽玉池里一句,这句才是讲的具体修炼之方法,无非是咽三十六口唾沫而已。”

殷勤指着三个争论得面红耳赤的书呆子道:“老祖的深意你们可想明白了么?与其争论不休童子是何物,不若实实在在地三十六咽。修行之道,当脚踏实地,从实修处下手。”

殷勤的说法虽然与蓝雀心中所得有所出入,但此刻也不由得对殷勤的说法点头称赞。

三个书呆子更是面面相觑,花云裳几乎从来没有公开给弟子们讲解过经卷,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有如此解读经卷的。

殷勤顺水推舟,给他们解释一番编纂经卷的目的和做法,简单说,就是将各种外门弟子经卷中有关实修的部分摘抄出来集合成册,凡类似童子之争的条目则忽略不计。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以三位书呆子为例子,他们虽然对童子的涵义各持一词,却并不耽误他们筑基成功。更有甚者,连铁翎、怒蛟俩位的解释都与洞玄真经不同。由此可见,争一世之义理,不若抓一时之实修。

******

藏经阁五层,长孙烈刚在丹室内打坐了一阵,蒲团还没捂热,就感应到钻儿匆匆过来的气息。

这孩子,明知我需要打坐疗伤,却还匆匆过来,想必是发现了什么有趣儿的东西!长孙烈猛地睁开眼,眼神中充满了渴望。作为一个因为沉迷炼器炼丹而耽误自身修行的家伙,在他心里,研究有趣儿的东西,远比打坐修行要重要的多。

当钻儿将密文一事禀报之后,长孙烈已经忍不住地从蒲团上下坐了,他胡乱吞了一枚疗伤的丹丸,便迫不及待地让钻儿将草纸呈上来。

破解密文,这可是长孙长老最喜欢攻克的挑战了!

长孙烈拿过那张密文,相了半日的面,眉头紧锁道:“蛮荒文字,浩如烟海,即便是日用平常的文字也有千个以上,可我观这整篇笔记,不相重复的只有不到二十几字。由此便有三种可能,一是这二十几字乃是代表不同之偏旁部首,需组合才能成字。二是,这二十几字乃是代表某字之读音,需组合才能读出。三是这二十几字需要配合某部密典,进行转换查阅才能得知其本来之意义。”

第225章 燕自然的谋划

千里之外的花狸峰,燕自然结束了一天的打坐疗伤,刚刚下坐,贴身的丫头夏娘便将一张抄有小字的纸条递了过来。

燕自然接过一看,上面抄录的是午间从铁翎峰传来的一张传音符的内容。在对待疗伤的态度上,燕自然与长孙烈截然不同。为了保证不留后患,以及尽快恢复,燕自然在疗伤之时,其规矩便如同闭死关一般。

若不是筑基修士受到神识以及灵根强度所限,每日里可以真正打坐的时间不能太长。燕自然真恨不得像入定那般,一坐三五月,将他体内的剑胎裂纹彻底修复算了。

需要说明的是,修士打坐洗练灵根与寻常人所说的入定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修法。前者是为了修命,后者则多半与心性相关。前者需要将气脉灵力调动起来,在体内循环滋养,后者则是凝神静气体悟心性真谛。前者受到修士灵根以及神识强度的限制,需要一张一弛松弛有道,后者则可以大定真空,一坐百年。前者唯有开脉修士才能行之,后者便是凡人也可入定。

当然,没有修成辟谷的凡人,一坐百年其肉身也就灰飞烟灭,自然坐化了,即便是修道之士,一不小心从大定真空进入枯想定的状态,也会宛如枯木青石一般,一坐几百上千前,乃至身死道消。所以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入定之前都会安排护法的道友,万一进入枯想定,无法自行醒来,就要由护法道友敲击一青铜小磬或者醒铃,将其从入定的状态唤醒。特别注意的是,对于入定之人一般的推壤吼叫都不能将其唤醒,若是强行切入他的神识将其唤醒,则会造成此人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燕自然打坐疗伤的时候,所有对外联系全经夏娘之手,包括远方道友传递过来的传音符,也都由夏娘以燕自然所传之秘法开启,并且记录下来符中的讯息。除非是来自云裳老祖的紧急召唤,一般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都要等到燕自然下坐之后,再行处理。

看过尹如晦的传讯内容,燕自然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忽然转脸问夏娘道:“我闭关静修这段日子,葛师弟可曾来过?”

夏娘微微一愣,旋即垂首道:“葛神通来过两次,我见他也没有什么要事,便将他挡在门外了。”

燕自然深深地看了一眼夏娘道:“你去请葛师弟过来,我有件事要交予他办。”

夏娘被燕自然冷然一瞥,身子便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低声应是,正要下去,却又被燕自然唤住道:“算了,我这边疗伤紧要,片刻也耽误不得,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由你传话给他。就说铁翎峰的尹师兄传讯过来,殷勤几个因为行事不知检点,已经惹得长孙长老颇为不满。此次抄经,怕是要无功而返,你让葛神通按照我们事先商议的,继续串联那些弟子,一旦殷勤在铁翎峰受挫,这边就要给我闹将起来。具体操作,可让他便宜行事,宗旨是要闹得越大越好,哪怕是给我烧了藏经阁,也一定要闹到让老祖知晓才行。”

夏娘凝神记下,又将燕自然所交代的低声重复一遍,抬眼看时,燕自然已经微闭了两眼,似乎是在将养神识。她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与忐忑,朝燕自然恭身施礼,才后退着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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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铁翎峰上,殷勤几人结束了一天的劳顿,总算是在距离藏经阁不远的一处府院中安顿下来。这里乃是云裳当初在铁翎峰修炼之时的一处府院。

想当初云裳在铁翎峰时,也算得上是个修者中的异类,别的修士三天两头跑藏经阁,以及武曲部转为宗门弟子兑换丹药宝材的七宝台。唯有云裳,除了在洞府闭关便是外出猎杀妖兽,虽说宗门按照规矩在藏经阁附近也为她准备了这座府院,可她真正在此住过的次数却不超过一掌之数。

待到她金丹成就,另立山门,此处府院便改为花狸峰的长老执事过来铁翎峰办事的一处落脚点。当然,位于后院的云裳曾用过的丹室,依旧为她保留,过来办事的峰中长老也不得占用。

“小人!马屁精!虚伪!”蓝雀一边擦拭着云裳丹室中的一只飞凤瓶,一边在心中碎碎念。

更让她抓狂的是殷大主任那碎嘴婆娘一般的喋喋不休:“我们做弟子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做到,老祖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许多人天天喊着要叫报效师恩,可老祖丹室中的尘土都积了三寸厚了,他们却视而不见,这叫报效师恩吗?这叫忘恩负义,禽兽不如......”

“就是,连赤睛猪都不如!”蓝雀身边,正撅着腚用力擦地的秋香却是一个劲儿地点头。

殷大主任入住府院的第一件事便是瞻仰老祖的丹室,见里面积聚些许尘土,便打发雷霆,将看守府院的几个外门弟子臭骂一顿,然后发动所有人一起做起了扫除。

殷勤虽然没有身先士卒地动手清扫,但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还是深入人心的,除了秋香干的十分卖力,马修士三人也是满脸惭愧地将手中拂尘挥舞地宛若穿花的蝴蝶。难怪人家殷主任小小年纪,修为低微却能够得到老祖的青睐,他们三个在这府院中住了好几个月,却连老祖丹室这边来都未曾来过。

以几位筑基期修士的功力,做个保洁员还是绰绰有余的,片刻的功夫,老祖丹室便被大家打扫得纤尘不染。

殷勤背手站在院中,四下检查一番方才对负责看院的弟子道,老祖丹室即便空着,也要每日过来打扫,若是再有类似情况,你们几个就可以滚蛋下山了!

这几个外门弟子明明已是炼气大圆满的境界,却被殷勤的威压吓得头都不敢抬,只一个劲儿地点头称是。

殷勤满意地点点头,瞟了一眼蓝雀等人,正要借题发挥给她们上一堂深刻的尊师重道的思想教育课。秋香忽然提着鼻子嗅了嗅,大声道:“主任,那老鶴火锅怕是好了,闻起来倒是挺香的!”

第226章 火锅

被秋香这么一吼,殷勤一肚子的苦口婆心顷刻间化作无数的馋虫,他眼了口唾沫,朝前院喊道:“岳麒麟,不是让你看着火吗?怎么我都闻到味儿了,也不见你吱声?那个.......逸青云,蒜汁香油调好了吗?我让你们两个看锅子,可不是让你们躲在前头偷懒的!”

殷勤一马当先,带着一众头次听说“火锅”这种东西的修士来到前院。只见岳麒麟正抱着一捆木柴,满头大汗地往院中架起的一个青铜鼎中添柴,逸青云则一脸嫌弃地躲在角落里,搅拌着一盆香油蒜汁。修道之人大多不吃荤腥,所谓荤腥却不是指的妖兽肉类,而是葱、蒜、韭菜之类气味很大的调味料。对于逸青云来说,他宁可去烧锅也不愿意忍受着好大的荤腥之气来为殷主任搅拌这劳什子调味料。

当然对于修士来说,这些荤腥也并非绝对不能吃,因为某些丹丸药材,也要用到葱蒜之类。

殷勤前世由于“业务”的关系,出入都是豪华餐厅,号称非米其林评级的馆子不入,他私下里却是最爱涮个火锅,属于无辣不欢的重口味的老餮。

自打魂穿蛮墟荒原以来,殷勤每每回忆起前世涮锅的味道,心中就不免颇多遗憾。在小仓山他虽然被免了奴籍,却也不敢在修真世家里明目张胆地鼓捣涮肉,更不敢在其中加入蒜韭之类的荤腥。可火锅的味道里,若是少了这些重口的调料,便也缺失了火锅的灵魂。

眼下,殷勤总算是咸鱼翻身,混出了些许局面。至少,在这座府院之中,大事小情他都能做得了主。

因此在藏经阁中,殷勤打发马修士三人去摘录经卷之后,便急不可待地塞给蓝雀一袋灵石,和一张写了许多草药,以及妖兽食材的草纸,让蓝雀去往七宝台采购这些东西。

至于马修士三人未曾经过汉语拼音的培训,也不会所谓的密文抄录,好在一层的外门经卷,本就不在宗门重点盯防的范围之内,这三位书呆子对于这些外门经卷又曾下过颇多的功夫。许多经卷甚至达到了能够张口即来,熟练背诵的程度。因此只需按照殷勤的要求,快速筛选各种经卷即可。

按照殷勤的要求,除了摘录经卷中的原话,还必须将其翻译成通俗易懂的白话。殷勤说了,今晚会把他们三人的摘抄拿给秋香去看,若是秋香看不懂,便要克扣他们三人的月奉灵石。

三人偷偷向蓝雀打听,秋香是何许人也?待到听说秋香原本是后山喂猪的仆役,连字都识的不多,不禁大惊失色。以三人的学问,若是写一篇花团锦簇的文章到还不算难,可写一篇能让喂猪仆妇都能看懂的修炼经卷,可就是个艰巨的挑战了。

殷勤见状,唤来一名在藏经阁内负责打扫的黑脸仆役,问他学问如何?

黑脸仆役木讷讷地答曰,宗门的规矩,为防仆役私自观阅经典,凡在藏经阁做活的仆役都不大识字。

殷勤丢给黑脸仆役一枚灵石,笑道,这样正好,等下他们会时不时给你念一段经文,你若听不懂就明白告知。

那仆役在此劳作一月也不见得能得一块灵石,闻言之下,不禁大喜,连声说好。

对于马姓修士三人来说,虽说要聚在一起商量着翻译经卷,可也比到楼上背经要轻松许多,三个人鼓捣一下午,就已经筛过了将近十分之一的坎部经卷,按照这个速度的话,不需七天就可以将外门坎部的经卷全都摘录完毕。

殷勤见此进度,心中自是高兴,大手一挥道:“今晚不加班,一起吃火锅。”

搞得蓝雀几人大眼瞪小眼地搞不清楚,啥是加班,何为火锅?

眼下,众人终于见识到殷大主任强烈推荐的人间美味,香气扑鼻之下,虽然还没有吃下肚,口中就已经津液汩汩,馋涎欲滴了。

唯有蓝雀还算矜持,她出身豪富对于殷勤这种把各种东西放在一起乱炖的烹饪方法,实在看不上眼。但一想到殷勤让她从七宝台购来的那些灵药和妖兽血肉,心中也不禁怦怦直跳。要知道,仅仅是这些东西的支出就将近一枚中阶灵石,这锅东西的价值可是比当初在聚香斋那顿饭还要惊人啊!

更何况聚香斋的菜品虽贵,那也是加了七八成水分在里头的,若是尽算食材的价值,自然是要远远低于菜品的标价。而殷勤这一铜鼎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实打实的一枚中级灵石啊!这若是弄到聚香斋去买,还不得十枚中级灵石才行?!

蓝雀朝石葫芦偷偷递了个眼色过去,鼎中添加了不少天材地宝之事,她只偷偷讲给了石葫芦知道。没办法,谁让这货手上有殷主任的主事符牌呢,蓝雀紧着巴结石葫芦就是想得个机会也拿这枚符牌去往藏经阁的三楼开开眼。

至于那两个炼气菜鸟和三个书呆子,蓝雀才不会告诉他们鼎中到底加了那些宝材呢!

“马师兄,你看着鼎中浮沉的那截白笋,可与我们前几日凑钱购入的那截石乳玉荀有几分相像?”竹竿修士盯着鼎中翻腾着的沸汤,忽然眼睛一亮凑在马师兄的耳边嘀咕道。

这石乳玉荀乃是采于地下千米深的洞穴中的一种宝材,优点是不用炼化,可直接服用,对于筑基期的修士颇有壮大神识之效用。不过这东西价格也不便宜,要三枚低阶灵石才能换取短短的一截。

马师兄三人,前几天刚刚收到花狸峰额外加派的每人一枚初阶灵石,三个书呆子一合计,眼下神识亏损的厉害,急需类似石乳玉荀之类的宝材滋养。于是便狠下心,每人凑了一枚灵石,从七宝台购入一支,然后互相监督着一人一口将玉荀分着吃了。

正因为此物来的珍贵,加之刚刚服用不久,三人对其形状颜色记忆犹新,一见青铜鼎中翻起一截,便马上认了出来。

马师兄也觉得眼熟,却是不敢肯定,迟疑道:“看着倒是有几分相似......”

第227章 历史时刻 (第3更)

“知道吃火锅的诀窍吗?就是四点,溜边儿,沉底儿,轻捞,慢起!”殷勤拿过一把长柄的汤勺,大马金刀地坐在铜鼎的边上,先给自己来了一勺实惠的。

用铜鼎来涮锅子,其实挺不方便的,这家伙两边各有一支立耳,特别碍事,坐在铜鼎两边的人跟本没法下筷子。

不过按照古礼,也没有一堆人围着一只大鼎吃东西的规矩。只是殷主任不管这些,只管招呼大家围着铜鼎坐下,好在这个火锅添加的东西太多,像岳麒麟和逸青云这种炼气期的弟子,也没法消受,殷勤干脆让他俩一边一个,坐在铜鼎的两边立耳的后面。等下吃的差不多了,给他们俩每人盛碗汤吃些骨头渣子,其中的灵力,就够他俩消化些日子了。

秋香也没有筑基不敢跟着吃,便在殷勤身后伺候着,见殷勤又拿起长长的竹筷从鼎中夹起一块粉红的妖兽肉块,忙递过来一只盛满料汁的大碗。

前世的火锅一般是把牛羊之肉切成薄片涮着吃,用蛮荒妖兽做食材的话,却不能切肉成片。妖兽肉切的越碎,其中蕴藏的灵力就流失的越多,所以只能大块涮肉,大口吃肉。

殷主任既然已经下了筷子,其他人也都不用矜持了,蓝雀挽起袖子,抄起殷勤刚刚用过的大勺,心中默念火锅真言,溜边儿,沉底儿......

马修士三人看着蓝雀捞起满满一大勺实惠,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这可是他们印象中温文尔雅的蓝雀仙子啊,那么大的一柄勺,别是用来喂赤睛猪的吧?她、她竟然给自己来了满满一勺。

“师妹,给你,用勺捞着方便。”蓝雀仙子一本正经地将大勺塞给石葫芦,心中已经乐开了花,这一勺下去最少捞了三枚灵石上来,嘻嘻。

眼看着石葫芦依葫芦画瓢地也往自己碗中来了一满碗的实惠,马修士这才如梦初醒,这、这特么哪是火锅啊,这简直就是整整一鼎的乱炖灵石啊!

马修士的呆气最少,忙堆起笑脸想从石葫芦手中借过大勺,却不料石葫芦看都没看他,又从鼎中捞起一大勺,全都放入蓝雀碗中道:“师姐这些日子操劳奔波,整个人都清减了,多吃些。”

“咯咯,你莫只顾着照顾我,给殷主任鞍前马后地你也辛苦着呢,来,师姐也给你添一碗。”

我艹!这俩丫头吃火锅也太拼了吧?照这个吃法,岂不是要吃成俩胖妞儿?殷勤见两女旁若无人地互相照顾起来,心中不禁嘀咕。他向来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性子,用一枚中阶灵石弄上一个超级大火锅,只要大家吃得爽快,对于他来说,还真没有半点肉痛的感觉。

“真、真的是,石乳.....乳......”竹竿修士忽然尖叫一声,他这人平时说话还算顺畅,稍微激动就结巴起来。此刻他正瞪着蓝雀碗中的一截白笋,两颗眼珠子仿佛都要掉下来一般,“这......这锅里,真......的是.......”

竹竿修士激动得都说不了一句整话,扭脸儿一看,马姓修士和那白发老者根本没空理他,两位筑基高手已经运筷如飞地将大鼎中的东西往身前的碗里划拉起来。

“瞧你们几个那吃相!”殷勤撇撇嘴,从秋香手中接过一瓶百里香,抿了一口,味道虽然不如月华酒那般醇厚,却也是万兽谷自产的顶级佳酿。他悠哉悠哉地从蓝雀碗中夹过一块老鶴脖子,见用筷子吃碍事,干脆用手拿着啃了起来。香辣浓汤煮炖的老鶴脖子,简直比他前世吃过的各种脖子都要美味。

蓝雀被人“窃取”了碗中的老鹤脖子,忍不住白了殷勤一眼,嘴里呜哩呜涂地哼唧几声以示抗议,却把殷勤逗得忍俊不禁。从来没想到,平日里冷静沉稳的蓝雀仙子嘴里塞满食物,鼓起腮帮子的样子,竟然有颇为蠢萌。殷勤手往袍袖里一拢,已经悄悄取出储物戒中的幻阵匣子,多么具有历史性的时刻啊,蛮墟荒原上迎来了第一顿的火锅,殷勤回想起前世香辣火锅飘香华夏的情形,新潮无比澎湃。

他要通过幻阵匣子将这些火锅先行者们的吃相如实地记录下来,假以时日......嗯,至少可以用来要挟蓝雀和石葫芦,谁让她们吃相那么不堪呢!

要知道,殷勤可是往这鼎中加入了将近一枚中级灵石的各种食材,几名修士虽然眼馋,奈何肚子不够宽敞,经过三五轮风卷残云般的抢食之后,可就有些后继无力了。

肚中吃的腹胀,又见鼎中食材还有不少,几个人这才缓缓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一直没捞上喝汤的三个炼气修士,这才逮着机会弄些汤水饮下。殷勤的确没有骗他们,仅仅些许汤水,就如岳麒麟和逸青云两人面红耳赤,一副醉了酒的模样。

唯有那白发老修,一边将一块老鹤肉塞入嘴里,一边暗自叹息。鼎中的宝材虽然丰富,但想殷主任这般放在一起乱炖,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要知道各种宝材之间的药性相生相克,像今天的这种吃法,宝材中蕴涵的药性难免无法全部激发出来。若是能将这些宝材食材精挑细选,根据其药性配合起来的话......唉,可惜了啊!

“两位师妹,怎么半天不动筷儿了?接着吃啊,难道把怒蛟真人的告诫都忘记了么?”白发老修的浮想联翩被殷勤劝饭的声音打断了。他偷瞥了一眼,颊染红云却依旧手握竹筷的两位女修,心中不由大悔,宝材就在眼前,自己却发他娘的哪门子感慨,有这功夫不如再啃两块妖兽蹄子!

众人吃得尽兴,唯有逸青云显得心事重重,趁着殷勤停筷的功夫悄悄凑过来道:“主任,我们今日抄录的草纸被藏经阁扣了一张。”

“哦?”殷勤眉毛一挑,问道,“是何原因?”

“说是怀疑我们用密文抄经。”逸青云小心翼翼道,“要不,咱先缓几日再去?”

殷勤眼睛一瞪道:“为何要缓?此时此刻正应该快马加鞭,趁着他们还没有证据,大抄特抄才对。”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府院中还有不少与家里通信的灵鹞,以后当天抄录的东西,当天就传回峰里。”

第228章 小龟孙 (四更)

做为栖云山庄的七公子,逸青云自打野狼镇鬼迷心窍地加入了花狸峰,那日子便混得一天不如一天。曾经自诩见闻广博的翩翩公子,此刻已经沦落到趴在铜鼎之前做添柴加火的活计。

不得不说,现实对他的打击还是挺大的,特别是与眼前这个来自小仓山的蛮子相比,更让他觉得惭愧万分。逸青云对殷勤的态度从开始的不屑一顾,到花狸峰下的同情怜悯,再到花狸厅前的大跌眼镜,几经波折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以往那个栖云山庄的七公子实在是只井底之蛙而已。

不过心态在突然间的变化,也带来了一些副作用,体现在逸青云身上,便是谨小慎微过头,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他见殷勤听了汇报之后不但不收敛,反而指示他和岳麒麟加快抄经的速度,心中便开始打鼓,嘀咕道:“可是......这个......万一被藏经阁查出来......”

“查出什么?”殷勤眉头一皱,打断了他的话,他并不想拼音抄经的细节被马姓修士三人知道:“你们老老实实看经,记录心得而已。藏经阁若是有任何说法,只管他们来找我就是。”

殷勤虽然刻意隐藏,但马姓修士还是听出了一些门道,他原以为逸青云两人也是过来背经的,刚才也曾私下打听过他们背经的进展。哪知道,这二位仅仅一下午的时间竟然已经誊录了相当于四本经卷的长度,而且还都不是那种短小篇幅的小经。

马修士虽然不明白相当与四本经卷是啥意思,却绝对不相信,两位炼气弟子的神识记忆能够强过他们三人。他的心中早已判定他俩肯定是用了某种密文抄录之法。这可是万兽谷的宗门大忌,一旦被藏经阁发现的话,轻则收回功法逐出山门,重则当场杖毙都有可能。

不过这种事也是两说着,俗话说捉贼拿赃,若是藏经阁没有办法证明逸青云两人所用之密文,便也不能将他二人怎样。看着殷主任满脸不在乎的样子,马修士很好奇,他们到底用的何种密文,是否可以轻松破解得出来?

******

啪!藏经阁中又是一声脆响,一个浑厚粗旷的声音在五楼的长老丹室中响起:“这帮龟孙,到底搞得什么名堂?这他奶奶的哪里是什么密文,简直就是写天书!”

长孙烈往嘴里塞了一把丹药,原本清澈的眼底此刻已经血丝密布,按他以往的经验,破解一般的密文哪有这么麻烦?他哪里知道,殷勤为了顺利抄书,也是采用了一些反破解的手段的。

好狡猾的龟孙啊!长孙烈的面前除了那张写满了拼音的草纸,还有一张经卷的目录。按照他以往的经验,破解密文的第一步是将抄写者所抄的经卷锁定,通过反推,按图索骥便可大致推出密文的奥妙。

问题是藏经阁二层执事提供的,逸青云与岳麒麟今天下午所翻阅过的经卷目录竟然多达七十三卷。简直是一帮废物!连人家抄录的是那本经卷都搞不明白!

没有了原始经典的对照,再想破解由拼音写成的密文,其难度可就不是一两倍的差距了。而且,为了增加破解的难度,殷勤还要求逸青云他们熟练掌握拼音的大写和小写两种写法,并且要求他们在拼写的时候,要毫无规律地将大小写的字母混搭使用。更加丧心病狂的是,他还要求逸青云与岳麒麟掌握十个阿拉伯数字,以及星号,井号,百分号等四五个特殊的符号。

这些符号在拼音中毫无意义,殷勤只要求他们在抄录经卷的时候随机加入这些毫无意义的符号,来起到干扰破解的作用。

殷勤相信,理论上世间没有破解不了的密文,不过他觉着,以蛮墟修士的脑力运算能力,想要破解他这一套缺德带冒泡的拼音密文,咋说也得个三五千年吧?

感应到钻儿匆匆而来的气息,长孙烈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愤怒,袍袖一拂,地上被他摔碎的茶杯碎片便都收入袖中的小葫芦里面。

钻儿今夜在二楼当值,是听到楼上闹出好大动静,才赶过来看看。进得丹室,偷窥了一眼长孙烈的表情,他就知道密文破解之事怕是很不顺利。

不过他知道师尊最好面子,钻儿只当没事人一般,行礼之后,便拣了两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汇报请示一番,倒显得他是专程为这些请示师尊似的。

长孙烈耐着性子打发走钻儿,对着桌上的两张令人绝望的草纸,发了半天呆,方才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道:“一帮小龟孙,跟老子斗!且先让你们得意几天,到时才让你知道老子的手段!”

钻儿从长孙烈丹室出来,一路上也是眉头紧锁。他已经得了王长老和尹如晦的两份好处,可如果连长孙烈都无法破解这帮家伙的抄经密文,即便想整治这帮花狸峰的蛮子,也是师出无名没有借口啊?

他有些心思烦乱地回到藏经阁的二层,一边整理那些放置得稍显散乱的经卷,一边在心中琢磨:若是师尊都无法破解那些密文,干脆明日就以修为不够为名,禁止那两个炼气期的小子上到二楼?又或者干脆查他们一个冒用符牌的罪过?

钻儿有些犹豫,冒用符牌虽然也是宗门重罪,可真要查下去,势必要揪出蓝雀与石葫芦二人。她们可是花狸老祖身边至近的弟子,这么做的话,也就相当于和花狸峰撕破脸了。殷勤几人不算什么,那花狸老祖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啊。她若是闹将上来,便是长孙长老也不拦不住她啊。

转念一想,钻儿又释然了。得罪这人干嘛?反正咱家只从王家和尹如晦那里得了两枚灵石而已,万万犯不上为了这点小财将自家性命搭上去。若是真惹来了花狸老祖,一巴掌拍死他,就和拍死只苍蝇一般容易。再说,师尊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物,你这密文弄得越是刁钻,师尊心中的疙瘩就越是难解。即便破解不开,以师尊的性格,必能想出别的整治的法子!

第229章 能吃能睡

殷勤的血脉强横,虽然刚刚进阶二级,对于各种妖兽血肉的消化能力却是比在座的几位筑基修士还要牛逼。也正正因如此,这一顿火锅吃下来,虽然吃的总量并不比旁人多,但吸收的精血灵力却要高出一筹。

作为蛮人,吃饱了就睡是天然的增强血脉的一种方法,殷勤目前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锻炼血脉的修行方法。感觉肚中满胀,汩汩生机在四肢百脉中蔓延充盈的同时,一股浓浓的睡意也让殷勤的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蓝雀几人虽然也都吃的差不多了,却依旧坚持着围在鼎旁,摆出意犹未尽,准备吃个通宵的架势。

殷勤打了个哈欠,推开大碗对众人道:“你们继续吃,不要拘束,我实在困倦,先去休息。”

众人纷纷起立,恭送殷勤离开,再回到座位之时,大家就少了几分拘束。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几位筑基修士在殷勤这位炼气修士的面前真的感受到了一种淡淡的威压,这让他们说话做事都有些不敢放开的紧张感。

最后,还是蓝雀提议,大家与其围着大鼎说些不疼不痒的闲话,不如将鼎内所剩的食材分了,然后各回各屋,抓紧时间将药力行楷才是正理。

当皓月当空,繁星退隐之际,花狸峰的这一处府院也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各屋的灯火虽然熄灭了,却注定今晚是个不眠之夜。花狸峰的修士们,虽都宽衣却未解带,一个个端坐于蒲团之上,运气调息希望尽快消化掉之前所吃下的大量珍贵宝材。

修士打坐的第一步就是调息,目的是为了让妄想纷飞,如同野马般浮躁的神识渐渐安顿下来。调息的法门有许多种,比如意守,比如随息,数息等等,包括蓝雀等花狸峰修士最常用的一种叫做心息相依,属于随息法。此法不若意守法那般执着,而是放松身心,静静体会当下自己的呼吸,带到心随息动,神识自然安定下来。

不过今晚,大家却都不约而同地调整了调息的方法,全都用了意守的方法。没办法,后院殷主任的呼噜声如同山呼海啸一般,极具气势,让人根本无法听到自家的呼吸。

又过了一个时辰,月影西斜,修士们纷纷进入了心息神安的状态,开始专注于调动体内的灵力,使其在灵脉中川流不息,加快对腹中宝材精华的吸取和炼化。

殷主任前半夜的呼噜声也渐渐消停下来,玄龟与腾蛇的血脉交织缠绕带动着一股股精纯的血脉力量在他的血脉中涌动。与此同时,一丝丝未曾吸收的灵力也被这股力量携带着,浸入他体内的五行灵根之内,虽然数目不够磅礴,质量却绝对精纯。

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刻,一道白影快如闪电却悄无声息地跃上府院的围墙,几个闪烁之下,便来至殷勤的房门前面。

“殷勤!殷勤!我给你带了好吃的!”阿蛮放下口中叼着的一枚青绿色的果实,抬起小爪扒着殷勤的房门,啾啾叫了两声,同时将一道道开心的意念传递进去,“快别睡了!要不,我带你去看仙子洗澡?......妖精打架呢?!”

阿蛮在门外转了两圈,见殷勤尤自呼呼大睡,两只大眼有些泄气地往下耷拉着,又啾啾地吼了两声,最后干脆亮出爪尖,在房门上一划,铁木门闩便断为两截。

门闩落地的声音,依旧没能吵醒殷勤,不是他警觉性不够,而是他血脉中混有一滴来自阿蛮的精血,导致血脉天赋里的报警机制跟不会防范阿蛮。

阿蛮叼起青果,进到屋里,一股磅礴的血脉之气从殷勤的身上漫了过来。阿蛮天生就会为顶级的血脉所吸引,眼睛一亮,便被这股血脉之气勾引着蹿到了殷勤的身上。她轻手轻脚地在殷勤身上溜达一圈,最后钻到殷勤的怀中,蜷起尾巴,摆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眼睛眯缝着,片刻的功夫就缓缓睡去。外面再好玩,也没有殷勤身上的味道让她着迷。

转天早晨,众人皆做完早课,唯独不见殷主任的身影,蓝雀和石葫芦便过去查看。蓝雀听着殷勤屋内传来轻轻的鼾声,她和石葫芦对视一眼,心中不屑道:殷主任这么能睡,哪里有半点修行之人的样子?

待到蓝雀悄悄上前,扒门看了一眼,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怎么了?”石葫芦有点紧张地问。

“小蛮尊也在里面。”蓝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蛮尊身为云裳的坐下灵兽,却是最讨厌别人碰她,尤其是她睡觉的时候,就连云裳都不能过分亲近于她。

石葫芦忙凑过去瞄了一眼,也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两女交换了个眼神,还是轻轻掩好大门,退了下来。反正需要做的事情,殷勤都已交代完毕,今天由她俩带着大家去藏经阁各行其是就行。

出乎大家的预料,殷勤这一觉竟然睡到第二日还未醒转,此时众人就已经晓得殷勤恐怕不是简单睡觉了,都说道门有八万四千法门,睡觉修行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蓝雀和石葫芦例行过来查看,扒过门缝之后,蓝雀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还、还都睡着,可.......小、小蛮尊......被殷主任当枕头了!”

第三日早晨,殷勤依旧不醒,蓝雀却不想去受刺激了,最后还是石葫芦一个人去到殷勤那边查看。这回石葫芦带回来的消息让蓝雀稍感心安:“小蛮尊枕着殷主任呢!”

蓝雀刚刚出了口大气,石葫芦又补充道:“可她枕着殷主任的臭脚!”

“这件事,天打雷劈也不可泄漏出去,更是不能让老祖知道半点消息!”蓝雀郑重其事地嘱咐石葫芦。

好在第四日天还未亮,殷主任就带着小蛮尊出现在院子中,吐气开声活动筋骨。蓝雀与石葫芦在一旁看着,忽然发现殷主任竟然已经进阶炼气中期了!

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即便是石葫芦那般木纳的家伙都有些气不平了:想当初老娘可是苦熬了三年才进阶炼气中级的。殷主任睡一觉就进阶了!

第230章 通牒

王抱一已经在府中连续待了四五天了,在藏经阁当值的差事已经被他辞了。都怪他爷爷王长老,当初非说在破军部找个差事容易出危险,不如藏经阁既能参阅经卷,又不会遇到任何凶险之事。谁料到,在藏经阁做了没有两年,就被人揍得亲娘都认不出来,更让他心疼的是为此还丢了个保命的影身符。

一枚影身符价值超过五十枚的中级灵石,还属于有价无市的宝贝,寻常修士或者小的修仙世家即便能凑出来灵石,也没地方买去。

王抱一用掉的那一枚还是王长老借着宗门试炼的机会,通过各种渠道重金交易来的一枚。即便是万兽谷这种超级大宗,也唯有那些真传弟子才有可能从师尊处搞到类似的东西。

不过最让王抱一心痛的还是那张被捣成猪头模样的脸,他可是从小被各种灵丹妙药泡大的,普通修士视若生命的宝材,在他这儿也就那么回事。大不了用完之后,让爷爷再去淘换去。可自家这张小脸儿若是被人毁了,以后可怎么去勾搭那些道门仙子啊?

作为药修的他虽然进阶筑基,肉身的强度却远不如同阶修士那般结实,难保不会被那小蛮子毁了容颜。

想到那日被殷勤胖揍的情形,王抱一心中就是又惧又恨,王长老被他缠的没法,只好舍了家中珍藏一块寒星铁,希望能够解长孙烈的刀,来砍花狸峰的一群狂妄小辈。身为破军主事,王长老的名头虽大,论实惠却远不如宗门其他各部来的实在。

一块寒星铁乃是炼制许多高品,甚至极品法器的必须原料,价值不比影身符少多少。王长老年岁已高,他辛辛苦苦几百年才挣下的这一番家业,直到现在,他为自己所花的每一枚灵石都是精打细算。王长老怎么都想不通,他的宝贝孙子,因为和花狸峰的小蛮子发生了几句口角,前前后后就要搭进去将近一枚高阶灵石的宝材。

更让这祖孙二人觉得不满的是,长孙烈收了寒星铁之后就好象忘记了这事,一连几天过去了,花狸峰那帮家伙在藏经阁里面抄经可是抄的不亦乐乎!

逸青云和岳麒麟得了殷主任的命令,这几日抄经的速度就有些肆无忌惮。用拼音的方式也就是所谓的殷氏符文,抄写一部经卷的速度,也就比正常阅读的速度稍微慢些。随着这俩小子对于“殷氏符文”掌握的越发纯属,一天下来轻轻松松的抄个几十卷上百卷的经。

这个数字一点也不夸张,因为蛮墟荒原的经卷和殷勤前世那些古代经典的印刷格式都差不多,都是字体很大,看起来特别不费眼那种。说是一卷经有几十页甚至上百页,实际上一卷百页的长经,其总字数加起来也就是万八千字。

问题是这两熊孩子抄经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万兽谷开宗立派上万年,还从来没有哪个修士一天能写下上百页的笔记呢!他们两个人的行为,简直就是在挑战藏经阁的那些专门负责破解密文的长老执事。

望着那些写满了奇怪符号的草纸,下至藏经阁的普通执事,上至长孙大长老,他们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来自花狸峰的嘲讽:“老子就是抄了!怎么着?来抓我啊!证据呢?没证据的话,你就是个笑话!”

花狸峰派人公然抄袭经卷,藏经阁解密不成束手无策。一条让藏经阁诸修没脸见人的消息,已经在铁翎峰的弟子们中间四散传播开来。甚至铁翎真人都在昨日亲临藏经阁,与长孙长老进行了一番密谈。

藏经阁的五层,在钻儿的操持之下,已经将大长老丹室内的所有茶具饮具换成了凡人所用的瓷器。看起来虽然差不多,但远不如之前那些被长孙烈摔碎的可以凝聚灵气不散的茶具法器。

经过下面执事们的暗中观察,长孙烈总算是搞清楚了逸青云和岳麒麟所谓的抄经,根本就是将几十部上百卷经卷混杂抄袭,其结果就是造成破解密文的人根本无法找到可以比对的原始版本。

“龟孙!”长孙烈灌了一大口灵茶,狠狠地将嘴里的茶叶吐在地上,此时此刻他真想将那两个炼气小贼捉过来,直接给他们上搜魂大法,倒要看看他们的密文是怎么弄的!

依着长孙烈的性格,对门内弟子使用搜魂禁术也不是做不出来,问题是铁翎真人昨天过来,除了问了问那些弟子们的传言之外,竟然特别提醒他,正常的解密可以但不能逾矩。言外之意,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同宗弟子搞背后敲黑棍那一套。

对于掌教师兄的提醒,长孙烈倒也能够接受,他知道,掌教师兄如此说,并非他偏袒花狸峰,而是因为花狸峰上那主儿,正是背后敲人闷棍的行家。真将这主儿惹毛了,难保不会给藏经阁的执事们挨个搜一搜。

“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啊!”长孙烈叹了口气,有些沮丧地坐回床塌之上。其实真正让他心烦的不是花狸峰诸人,而是暗中散布消息,推波助澜的家伙,以长孙烈的精明,如何看不出,在弟子们中间广为流传那些东西,正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一群龟孙!”长孙烈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稳了稳心神,吩咐铁锤将钻儿唤来。

钻儿已经连续三日没有合眼了,此刻他也极度后悔,不该贪王家和尹如晦的两枚灵石。这两块灵石就像拉在裤裆里屎,咋都擦不干净了。按照他原本的猜测,师尊在盛怒之下肯定会用非常手段,来逼出密文的真相。不了铁翎真人来过之后,师尊的态度又起了变化。

长孙烈先是询问过底下执事们破解密文的情况,截至到目前为止,还是毫无头绪。他沉吟片刻,问道:“那个殷勤,殷主任怎么一直躲在府中不现身?”

钻儿皱眉道:“据说,这个殷主任当晚回去,招呼花狸峰诸人吃过一鼎的乱炖,便一直在房中睡觉。也不知,今日醒了没有。”

“不管他醒了没有,你现在就跑一趟,就说我长孙烈请殷主任过来一叙。”

第231章 暗流

“殷主任,你竟然炼气中期了!”石葫芦的心思不如蓝雀那般细密,看出殷勤的变化便直接说了出来。

野马分鬃......弯腰射虎......殷主任行云流水般打了一套太极,收势之后,如山岳般站定,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方才微微抬手。早在边上眼巴巴看了半日的阿蛮得了手势,啾啾两声便窜上了殷勤的肩膀,用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身上轻轻拂扫,秋香也提着柄浮尘一路小跑地过来,帮他掸了掸不沾一颗尘土的裤脚。

殷主任这才呵呵一声,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对石葫芦道:“被你看出来了,小有进境而已。”

装样!蓝雀瞥了他一眼,在心底冷哼着将眼光看向别处:不过是个炼气中期而已,看他的派头倒像是结了金丹似的!还有那不知羞的小蛮尊,若是被老祖知道她此刻的表现,一准儿剥了她的皮!

石葫芦认真道:“主任开脉不过月余便晋级炼气中期,这么快的晋级速度,我可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殷勤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心头忽然一动,他伸手往空中一招。“噗”,一颗火星闪烁之下,一枚白翎凭空飘落而下。

千里传讯?!殷勤接过那枚白羽,下一刻,一段文字便在他的脑海中闪现而出。这是一封密信,虽然用的是千里传音符,传过来的却是用特定符文封印的一段文字,收到此符的一方也要使用事先约定的特定符文,才能够查看其中的内容。

相比之前云裳给野狼镇中的蓝雀和狗丫儿那种大咧咧的传音方式,殷勤的行事风格显然更加谨慎。他在离开山门之间,便将三枚传音符交予看家的孙阿巧,嘱咐她若有紧急事情,可以此符进行联络。

蓝雀与石葫芦见殷勤接到千里符之后,脸上玩笑之色尽敛,神情变得有些严肃。她们心中虽然好奇,但殷勤不说,却是谁也不敢主动问起。千里传音这东西的价格不菲,家中既然以此种方式联系殷勤,想必是出了什么事情。

殷勤眉头微皱地沉吟片刻,见蓝雀与石葫芦在一旁静静等候,方才耸耸肩膀道:“是孙阿巧和符小药两个来信,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离山之时,让他们留意新收弟子们的动态而已。”

同一时刻,花狸峰上,疗伤完毕的燕自然也正双眉紧锁地盯着手上的一张纸条。呆了半晌,他扭脸问身边的夏娘道:“葛神通走了多久了?”

“他是前日早晨下山,以他的脚程,最慢昨晚也该到了。”夏娘垂头道。

燕自然又沉吟了片刻,方才下了决心,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狞厉之色:“你这就给葛神通传音,告诉他见机行事,必要之时,哪怕是搜魂也要把那蛮荒野种的密文诀窍给我挖出来!”

燕自然说这番话时语气平淡,可夏娘听到搜魂二字,却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所谓搜魂,乃是被七大宗共同列为禁术的阴损之法,被搜魂的人,其神识将会受到不可弥补的创伤,轻则痴傻疯癫,重则完全丧失意志,成为行尸走肉。

交代夏娘去给葛神通传信,燕自然这才拿起桌上的一叠纸,逐条翻阅起来。这些都是夏娘为他收集抄录的宗门动态。燕自然此刻处于半闭关的状态,虽然兼了破军长老,但山门最近一无征伐猎杀,二无宗门试炼的任务,大家都知道他的情况,也没人拿宗门事物前来烦他。燕自然手中这一份,却是他的心腹们为他专门搜罗来的。

“丙午日,有外门弟子三人在藏经阁阅经时,因争夺一本经卷而争执,以致大打出手,此三人虽被山门依律惩戒,但老祖对林长老所主持的藏经阁也颇有微词......”

今天是戊申,丙午日就是三天前,燕自然掐算着时日,微微点头,继续看下去。

“丙午日,外门弟子五十余人在后山垦田时语出牢骚,被长老训斥......”

“丙午日,弟子私下皆,藏经阁因无力购入足够经卷,已私下里胡乱编纂经典,企图滥竽充数。老祖批示,严查源头。”

“丙午日,外门弟子七人以道法残缺为由,要求退出宗籍,老祖已准......”燕自然看到这一条时,嘴角微扬,阴沉的面容终于见到一丝笑意:葛神通修为虽然不济,搞这些歪的邪的倒是一把好手。

“丁未日,外门弟子与仆役因口角而械斗,经查共有外门弟子三十七人,仆役五十三人参与其中,皆受宗门惩戒。老祖语,闲极生事。”

“丁未日,一内门弟子请辞,老祖准。”

“丁未日,藏经阁仆役打扫时,不慎碰到烛台,烧毁外门经卷百册。老祖急招林主事,之后未有批示。”

“丁未日,四十八记名弟子联合上书,问询宗门答允之修炼典籍为何迟迟不见踪影。老祖责成林主事负责此事。”

燕自然摇头暗笑,看来林主事的日子不好过啊!

******

尹如晦的洞府距离铁翎峰的中心地带有三十多里的距离,自从在宅院与钻儿见过一面,尹如晦便向藏经阁告假,搬回了洞府。说是回洞府潜修一段时间,实际上却是一刻没停闲地周旋在山门与洞府之间。

不过自打昨晚洞府中来了个不速之客,尹如晦洞府的山门便紧闭着,未见开放。

此刻在他的客厅之内,一个金刚般的壮汉正歪在太师椅上,看似无聊地翻阅着一本修仙“残卷”。壮汉翘着二郎腿,一边哼着小曲,一边还不忘抓一把桌上的仙果零食塞到嘴里。

相比壮汉的悠哉模样,坐在他对面的尹如晦却是神色凝重,额头冒汗。

“尹师兄考虑得如何了?”壮汉小曲哼罢,放下残卷,瞥了一眼仿佛木头人一样的尹如晦,邪笑道,“那个婊子,小弟可是已经帮师兄处理了,保证手尾干净,绝查不到尹师兄的身上。眼下,只求尹师兄帮小弟一个忙,师兄却迟迟不肯给个痛快话,这......可有点说不过去啊。”

第232章 山雨欲来

尹如晦被壮汉威胁,眼中先闪过一抹怒意,旋即苦笑道:“那个烂货的事情,真是有劳葛师弟了,可是葛师弟所提的这桩买卖,实在,实在是太过行险了些.......”

看着葛神通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尹如晦现在真是有种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的感觉。

葛神通口中的婊子,就是他当初始乱终弃的胡姓女修。

当日,阿蛮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主将已经沦为娼妓的胡姓女修嫁与尹如晦。尹如晦虽然迫于无奈答应下来,回去之后,心中已经做好了一番合计。他为人虽然阴险冷酷,却也没打算要这胡姓女修的性命。

尹如晦的盘算是,那胡姓女修被宗门收回了全部功力,眼下只是个凡人之躯,这些年颠沛流离又落下一身伤病。即便是将接她过来,好吃好喝供着,估计也没几天活头。谁知,这个葛神通昨晚突然造访,见面第一句话便是,师兄的麻烦我已经替你解决了。

当时,尹如晦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个苍蝇,即便是将那胡姓女修接回来,随便塞到他的某个府院中将养几年,不过是花几片金叶子而已。现在可算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胡姓女修一死,哪怕葛神通善后料理的滴水不漏,在别人眼里也是他尹如晦暗中动了手脚。

更让尹如晦心寒的是,葛神通如此行事,其实背后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双方一旦合作不下去,非要撕破脸的话,葛神通怕是还有证据,可以将胡姓女修这盆脏水,泼到尹如晦的头上。

葛神通猫捉老鼠般的眼神盯着尹如晦,沉默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紫色小盒,推到尹如晦面前笑道:“师兄若实在为难,就当我刚才的话从未说过。此盒中所藏,乃是七钱土龙涎,是燕师兄的一点心意,尹师兄一定要收下。”

“这如何敢当?!”尹如晦推辞一阵,方才收下那个紫盒,经过一番挣扎之后,他总算是下定了决心。那殷勤虽然风头正劲,颇得老祖器重,但燕自然才是云裳老祖从小带大的亲传弟子,而且在尹如晦眼中,殷勤能够凭借炼气之资,在花狸峰迅速上位,多半只是因为能够讨好老祖坐下的花脸狸猫而已。

殷勤与燕自然一个出身低微,一个老祖亲传,一个是蛮人血脉炼气弟子,一个是剑秀天才金丹有望,孰轻孰重,不言而喻。再者说,燕自然在花狸峰经营几十年,花狸峰上上下下的人脉极广,甚至有人说他是云裳之下,花狸峰的第一人。

葛神通所谋之事虽然有些风险,但即便出了什么岔子,天塌了,也有燕自然这棵大树顶着。

想通了这些关键之处,尹如晦也不再推辞,收好土龙涎之后,便于葛神通低声商议起之后行动的细节来。

葛神通此次领命过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想办法查出那两个炼气弟子到底是从殷勤那里学得了怎样的密文术,以至于藏经阁的大长老都无法破解。

对于殷勤这个祸害,燕自然定下的是釜底抽薪之计,只要山门无法给众多弟子提供足够的修炼经卷,老祖势必要给众人一个交代,作为始作俑者的殷勤自然逃不了干系。只要老祖对殷勤不再抱有希望,那他可就成了燕自然手中的泥,随便揉捏了!

过来之前,葛神通查过岳麒麟与逸青云两人的底细,前者来自红杉河谷,后者则是栖云山庄的七公子,相比之下,栖云山庄与万兽谷的渊源更深,燕自然甚至于山庄的某位总管的关系非比寻常。

问题是,自打逸青云和岳麒麟被殷勤招入老祖办之后,便被殷勤圈在那里进行封闭式的训练,再也没有回过原先的住处。燕自然虽然打通了栖云山庄的关系,却苦于无法沟通逸青云。

按照葛神通的计划,第一步是要创造能与两个抄经弟子单独见面的机会,然后最理想的一个情况是能够通过来自家族的压力,劝说逸青云吐露密文的关键。最坏的打算,就是要用搜魂之术来强行挖掘这个秘密了。

逸青云两人在藏经阁抄经以来,每日里都是同进同出,形影不离。并且花狸峰诸人对此二人的看护也非常严密,在府院与藏经阁之间的往返皆有蓝雀和石葫芦两位筑基高手随行,并且严禁二人与花狸峰诸人之外的任何人进行接触。

葛神通找到尹如晦的目的,就是希望借助他的帮助创造一个能够接触到逸、岳二人的机会。作为可以自由进出藏经阁各处的执事,尹如晦应该能够做到这一点。

尹如晦与葛神通再次推演了一遍行动计划,觉得虽然不是万无一失,但自家承担的风险也不算大。但愿这俩孩子的心眼不要太死,最好能够主动配合交代,不要逼得大家用到非常手段。

除此之外,在葛神通的计划里还需借助一部分王长老的力量,一旦挖出密文真相,就要有人出头对宗门高层施加压力。这个压力越大,花狸峰诸人所受的惩戒才能越深刻!名正言顺之下,便是云裳老祖亲临,也只能哑巴吃黄连,闭嘴忍着!

******

殷勤看过传音符的内容,并未对蓝雀与石葫芦多做解释,只是大致说了说花狸峰内这几日的种种乱象。

蓝雀听罢,沉默了一会,方才叹了口气,幽幽地道:“山雨欲来啊。”

殷勤点点头,忽然用了玩笑的口吻问两女道:“若是有一日,非要在我与燕师兄选择一位的话,两位师妹会做何种选择?”

气氛立时变得有些凝重,沉默了片刻,蓝雀咯咯一笑,也用了玩笑的语气道:“你若能每月请我吃顿火锅,我便选你。”

石葫芦却是沉思良久,方才一字一句地道:“我也喜欢吃火锅。”

殷勤洒脱笑道:“吃火锅还不容易,不过你们要蘸着我的酱汁一起吃才行。”

“不要!”蓝雀满脸嫌弃地马上拒绝,作为多年不沾荤腥的女修,她真的怀疑,硬要生嚼两瓣蒜的话,会不会道心不稳。

两女的回答让殷勤稍感欣慰,至少她们没有说诸如“我选则站在老祖一边”这种搪塞之语。他正想怎么劝说她们来顿韭菜馅儿的饺子,忽听仆役来报:“藏经阁刁执事前来拜访。”

第233章 钻儿

“刁执事?他是何方神圣?”殷勤看向蓝雀。

“他是长孙长老座下高徒,藏经阁虽有三位长老,但日常的具体事物都是这位刁执事来打理。”蓝雀眉头微微皱起,她对这个滑不留手的钻儿的观感并不好,“这位刁执事还有个外号,叫钻儿,相熟之人都以钻儿称之。”

“钻儿?”殷勤有些好奇,堂堂藏经阁的执事,为何得了这么个奇怪的外号。

“是长孙长老给他起的,长孙长老是咱们万兽谷的炼器大家,便给他座下的三位高徒,起了铁锤,钻儿和蒲扇的外号。”

听罢蓝雀的解释,殷勤满脸的哭笑不得,看来给弟子胡起外号,还是万兽谷的一项传统呢,不但花云裳有这毛病,这个长孙烈也是同样!

长孙烈在万兽谷的名气虽大,却因为沉迷炼器制丹,平日极少露面。蓝雀之前也只是远远地见过几次此老,不过想到宗门有关长孙烈的种种传言,蓝雀还是忍不住提醒殷勤,此老的性情甚是古怪,人虽聪明绝顶,却也吃才傲物的厉害,不但不把天下人看在眼中,就连宗门规矩也不太在意。

蓝雀这话的重点就在后面这一句,她是担心长孙烈破解不了这边抄经的密文,让弟子将殷勤骗去,对殷勤用强。不过,她的心底对于殷勤的抄经密文也是非常好奇,开始两天她还担心逸青云他们会被藏经阁的执事突然闯入绑了出去。

可这两个家伙已经肆无忌惮地抄了好几天,藏经阁那边却迟迟不见动静,而且据小道消息说,不是藏经阁不想绑人,而是他们无法破解密文没有证据,绑不了人。

每每想及此处,蓝雀就忍不住琢磨,殷勤这家伙该不是用的蛮人部落的某种蛮语吧?比如老龟语之类的?

殷勤听了蓝雀的介绍,笑道:“我来的第一天就曾提出要拜会这位长孙长老而不得,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他老人家竟然主动邀请我了。和他聊聊也好,说不定聊的投机,能从藏经阁多骗几卷经典回去呢。”

那万一要是话不投机呢?你就不怕被人当场绑了丢到炼器炉子里去?蓝雀瞟了一眼殷勤,还是把担心咽回了肚里。

殷勤匆匆往前院走,忽然想起什么,嘱咐蓝雀两人道:“眼前咱们花狸峰是多事之秋,我们在外行事就更得加倍小心。你们两个可得把逸青云和岳麒麟那两个小子给我看好了,一刻也不能放松。”

石葫芦与蓝雀点头应了,其实不用殷勤嘱咐,二人从昨日起,就已经不再去三层阅经了,她俩拿着殷勤的两块符牌全都守在二层,生怕岳、逸二人出什么岔子。按照他俩抄经的这个速度,不出一个月,就能把二层的经卷全给抄下来。

钻儿本家姓刁,道号守尘,不过万兽谷上下几万人,能够叫得出他全名刁守尘的人也没有多少,沾了长孙烈的光,大家皆以钻儿相称。钻儿实际的年纪已经四十有三,之所以眉目清秀出了天生面嫩之外,还和他在十八九岁服用过驻颜丹有关。要说,这货也是个奇葩,别的修士在那个年纪都是拼命攒钱买开脉丹,补气丸之类的丹药,唯有这货刚刚开脉,便将全部积蓄买了个驻颜丹吃了。

钻儿虽然青春永驻,但在修为上的天赋却并不出众,全靠试吃师尊所赐的各种丹药才算堆出了个筑基初期来。不过长孙烈说过,他此生的修为也就止步于此了,毕竟这货以往吞过的许多丹药都是长孙烈的试验品,药性难免有些问题。

总体来说,试吃丹丸还是利大于弊的,因为早在开脉的时候,钻儿的灵根便被评为下品,属于连筑基都够呛的那种,这也是他自暴自弃吞了驻颜丹的原因。若非机缘巧合之下遇到长孙烈,钻儿这辈子连筑基都不可能。

既然大道无望,钻儿倒也想得很开,早将生活的重心从一心向道,调整到专心享受的方向上来。他在衣食住行上的开销甚至要超过宗门的许多高层长老。

看这花狸峰还真是陋劣得可以!钻儿坐在前厅,四下打量厅堂之布置,忍不住撇了撇嘴巴,拿起桌上的灵茶抿了一口,更是皱了眉头将那茶杯放了回去。若是换作自己的府院,他就得一口将茶水喷到沏茶仆役的脸上,这种茶叶沫子拿到后山喂猪都嫌没有营养,还不如山下那些凡人富户的茶水呢!

钻儿正自腹诽,后间门帘一挑,一个身材精壮的年轻后生大步进屋,老远便朝他拱手笑道:“不知师兄大家光临,殷勤有失远迎,还请刁师兄千万海涵啊,哈哈哈。”

“哪里,哪里,是我不请自来,冒昧得很,该我给殷主任赔罪才对。”钻儿闻声即起,拱手弯腰满面春风地回礼道。

这货的做派到有些像我前世遇到的那些秘书,助理之流,说话做事很是圆滑啊。殷勤与钻儿寒暄几句,心中暗道,对于这种人最是要小心应付,莫看他表面春风和煦,态度谦卑,若是一个不小心,说句错话得罪了他,难免会被他嫉恨一辈子。

都说此人是个蛮人出身,粗鄙不堪,却原来是粗中有细,胸藏锦绣的家伙,难怪短短时日就能得到花狸老祖之青睐。钻儿也在同时掂量殷勤的份量,见他谈吐说话皆是不凡,立即将之前还残存的几分轻视之心全都扫去。他甚至立马断定,那个让师尊都头疼不已的密文,绝不是花狸老祖的手笔,而是出自这个蛮人之手。

以钻儿的阅历经验,自然不会犯狗眼看人的错误,既然看出殷勤的不凡,他的言谈举止便变得谨慎小心起来。身为筑基修士,钻儿甚至能从殷勤身上感动一丝淡淡的威压,这让他心中诧异莫名,因为即便那些筑基后期的修士,也很难给他造成类似的压迫感觉。而且殷勤身上的威压,与高阶修士依靠灵力的压制又略有不同,不知为何,殷勤给他的感觉,更像是面对一头来自远古的凶兽。

第234章 失踪

不过那种来自凶兽的血脉威压随着殷勤落座,便又突然消逝无踪,无论钻儿如何体察竟然再也察觉不到半点血脉气息。钻儿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刚刚感应失常?他再次暗中打量殷勤,愈发觉得以殷勤虽然是个蛮人,但以他如此年纪,根本不可能将血脉练至能够威压外放的程度。

要知道能够将血脉威压外放的,只有妖王以上的大妖才有可能,其级数对应的人族修士则相当于金丹老祖。钻儿深吸了口气,觉得这些日子被花狸峰的密文搞得头晕脑胀,以至于有了错觉。

殷勤稳稳当当地坐在主人位上,刚刚的气机外放属于灵根升级之后连带的血脉不稳,幸亏他一见钻儿脸色不对,便及时发觉早早收敛,否则难免生出许多是非。关于他的血脉之秘,只有云裳最为清楚,并且反复叮嘱在他有一定自保能力之前,最好不要泄露出去。毕竟在某些强大存在的眼中,蛮人与妖兽没有区别,一头身具上古神兽血脉的蛮人,其诱惑可是比斩杀一头妖蛟还要大的多。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客套几句,殷勤虚情假意地问及来意,钻儿也再次如实告知。

殷勤笑道,早该去拜望长老,倒是我礼数不周。他又嘱咐蓝雀二人还同往常一样,带领诸位弟子去藏经阁“阅经”,至于阿蛮这个惹祸精,藏经阁是万万不想去的,虽然蓝雀建议殷勤带上小蛮尊一起前往,殷勤还是将她打发去继续祸害铁翎真人的灵田了。

一行人来至藏经阁,蓝雀等人直接去往二层抄经,殷勤则随着钻儿来至五层,一处名为小洞天的藏经室。藏经阁五层的功用也是几经变革,最早的时候这里曾经作为金丹老祖们研修道法的场所。万兽谷鼎盛时期,甚至出过飞升修士,元婴大能也有几位,金丹老祖在那个年月可没有现在这般独享一峰的待遇。五层的每一个小藏经室,就是前辈金丹们参修之所。

眼下这个小洞天已经沦为长孙烈存放各种宝材或者废料的仓库,甚至整个五层都已经被这位假丹长老搞成了仓库。只是因为这里堆放的东西不算太多,才临时改作长孙烈会见殷勤的地点。

殷勤被钻儿引领着到了此处,自幼弟子将灵茶奉上,钻儿陪着坐了一会儿便藉口打理藏经阁内的事务告罪离开,只把殷勤一人凉在了此处。

这是要给老子来磨性子那一套吗?殷勤手持茶杯,在藏经室中缓缓踱步,长孙烈搞的这种小把戏,对殷勤来说简直是小儿科。前世的他,什么样的大人物没见过?在殷勤眼中,长孙烈玩的这一套,也就是个副镇长的水平。

除非长孙烈这老小子是想来阴的?殷勤在屋中待了一盏茶的功夫,心中忽然警觉,难道他们是想用这种方法将我困在此处,才好腾出手来对逸青云他们下手?奶奶的,老小子若是真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莫怪老子手黑。

他正胡思乱想,一个高大壮汉闪身进来拉长了声音唱道:“师尊驾到。”

这是要搞那样?殷勤被这壮汉的蠢样逗得险些将口中茶水呛到,连咳了好几声,就见门口那边又进来一个铁塔般的身影,万兽谷众多弟子眼中最神秘的长孙长老终于现身了。

******

“噗!”蓝雀喷出一口茶水,却顾不得擦拭衣襟上的水痕,她瞪大了眼睛问石葫芦:“你说什么?岳麒麟不见了?”

石葫芦也是面色惊慌,连连点头道:“他刚才说去如厕,我陪他去的,可我在毛司(厕所)门口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还不见他出来。我抓了个男修进去查看,他却并不在里面。”

“那个男修可查的仔细?”蓝雀噌地站起来,一边往毛司所在的一层跑,一边反复确认,“会不会是看漏了哪处?”

石葫芦脸色一红道:“不会看漏的,我还亲自进去看过。”

“那毛司可还有别的出口?”蓝雀马上抓住重点。

“这个,我倒是没来得及查看。”石葫芦愣了一下。

蓝雀来到楼梯口,对石葫芦道:“我再去毛司查看,你马上去五层通知殷勤。”

石葫芦应了一声便折往楼上,不过到了第四层的楼口却被藏经阁的看守执事挡了下来。藏经阁的规矩,没有符牌,上不得楼。

石葫芦心中焦急,求道:“你不让我上楼,求你守帮忙去到五层,给我家殷主任转达一个口信总行吧?“

那看守的执事面无表情地答道:“咱家的符牌也上不了五层。”

石葫芦怒道:“那到底谁能上到五层?”

看守不紧不慢道地数道:“各峰老祖可以,长孙长老可以,两位副主事可以......”

石葫芦不等他念完,一把揪住他的脖领道:“你若再这么搪塞老娘,信不信我将你从这窗口丢出去?!”

那看守修为虽然不济,却也不能在自己地盘上丢了面子,梗着脖子嚷道:“你丢个试试?也不看看这里是何所在?你当是你们花狸峰的一亩三分地上吗?”

“你认得老娘是花狸峰的就好!”石葫芦性子上来,可也是个不管不顾的,手上使劲就将那看守提了起来。按说那看守也是筑基初期,但在石葫芦手下却像个小鸡儿一样,毫无抵抗之力。

石葫芦正要发飙,一个面容清秀的修士忽然抢过来拦着她道:“师姐手下留情!”此人石葫芦倒是认得,正是早晨来府院请殷勤的钻儿。

钻儿也是听到这边吵嚷方才赶来观看,询问过石葫芦事情原委,心中也是狐疑不定。他自然知道一楼的毛司尚有一处隐秘侧门,那是为方便阁中执事进出所设。问题是,好端端的一个弟子,怎会不声不响地从那里跑了?会不会是师尊真的出手,掳了那抄经的小娃娃,迫他交出密文的秘密?

“师姐切莫着急,一楼的毛司还有个小门,说不定贵峰弟子就从这小门出去了呢?好在咱这藏经阁进出都有人把守,贵峰的弟子肯定不会凭空消失,不若师姐随我去到大门口询问,说不定贵峰的弟子临时回府院了呢?”钻儿柔声细语的劝慰,让石葫芦怒气稍减。在他看来,无论花狸峰抄经弟子失踪之事,是否是师尊在背后谋划,对于藏经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第235章 非常手段(4更)

石葫芦修炼虽然用功,道心坚韧,遇到这种突发事件却没有什么决断力。被钻儿温言细语一番说辞搞的没了主意,便点头跟着他又回到一楼。

两人先到大门处询问看守的弟子,得知岳麒麟并没有离开藏经阁,石葫芦方才稍稍放下心来。钻儿也趁机在一旁宽慰道:“岳麒麟是个只有十来岁的孩子,正是贪玩的年纪,将他困在这里抄写经卷,难免坐不住,总会想个法子偷溜出去玩耍。”

石葫芦觉得钻儿的话倒也有几分道理,而且在他的引领之下,去往藏经阁各处询问事情,就再也不会遇到敷衍对付的情形。可是那岳麒麟若是还在藏经阁,为何不见踪影?

钻儿提议还是从岳麒麟失踪的毛司查起,两人往那边走了不多远,迎面正碰上蓝雀。她一只纤纤素手中,捏着个男孩的耳朵,仔细看那被蓝雀捏着耳朵,歪头行走的小家伙,可不正是被大家一顿好找的岳麒麟么?

“岳麒麟!你跑到哪里去了?”石葫芦看到岳麒麟,一颗高悬着的心总算放回肚里,三步两步冲过去,提着岳麒麟的另一只耳朵吼道,“怎么找你都找不到,我还以为掉在厕坑里被虫吃了!”

岳麒麟哭丧着脸,眼中含泪地解释道:“我也不知怎地,忽然就困的睁不开眼睛,就找个旮旯眯瞪一会儿。”

“你到真会找地方!”石葫芦手上使劲儿,将岳麒麟捏得直咧嘴,“即便困了,也该和我说声,哪怕送你回府院中休息,也好过让大家担心。”

蓝雀见岳麒麟还要辩解,忙松了手拦下石葫芦,对石葫芦俯耳道:“我看麒麟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孩子,这其中怕是另有蹊跷。”

石葫芦愣了一下,想问有何蹊跷,蓝雀却转了话题与钻儿寒暄起来。得知钻儿是过来帮忙寻找岳麒麟,又是一番客套感谢,直到将钻儿打发走了,这才给石葫芦仔细解释了岳麒麟的遭遇。

据他所说,进了毛司方便之后,便有一股困意突然袭来,恨不得当时就地睡过去。他强撑着摸到门外,便再也坚持不住,靠在墙角睡了过去,直到被蓝雀一盆凉水,泼醒过来。

“怎会睡得这么死?”石葫芦听出其中的蹊跷,忍不住问道。

蓝雀低声道:“我怀疑是有人给麒麟下了药,才让他睡死过去。”

“他们对麒麟做了什么?”石葫芦紧张道。

蓝雀满脸疑惑道:“我已经仔细检查过麒麟,除了嗜睡和稍许头疼之外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这就奇了!”石葫芦原本担心有人对岳麒麟不利,听了蓝雀的解释,便只剩下满头雾水,搞不明白其中原委了。

“我逸师兄呢?可还在上面阅经?”岳麒麟左右瞧瞧,唯独不见逸青云的身影,随口问道。

下一刻蓝雀与石葫芦的都是脸色大变,光顾着找岳麒麟了,逸青云那边竟然没人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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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经阁上,高大修士面色如铁,眼神在殷勤身上来回几趟,才缓缓坐在了居中的软榻之上。

“你就是殷勤。”长孙烈的嗓音像敲破锣,声大中带着几分嘶哑。

“花狸峰,老祖办公室副主任,廉贞部副主事殷勤,见过长孙长老。”殷勤屁股黏在椅子上,只微笑着朝长孙烈拱了拱手。论修为辈份,殷勤应向长孙烈执拜见前辈的大礼,可论宗门内的地位,同为一峰主事,殷勤如此做派,长孙烈也说不出别的。

长孙烈嘴角抽了抽,靠在椅背之上,大咧咧地道:“你家云裳老祖可好?她上次托我炼制的丹药,还差了几养材料没有凑齐,一时还无法开炉动火啊。”长孙烈邪睇着殷勤,满脸的优越感。

殷勤微微欠身,满脸真诚道:“长孙长老尽管放心,我定会向我家老祖如实转达您的歉意。我家老祖宅心仁厚,想必不会放在心上。不过丹药之事,长老还要抓紧炼制,说句白话,咱们这些个宗门主事,名头听起来光鲜,说到底还不就是给老祖们办事的么?”

你这龟孙!道爷为何要歉意?长孙烈脸色一垮,瞪着殷勤狂喘了几口大气,猛地将脸一沉,厉声道,“久闻殷主任伶牙俐齿,今日得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主任可知我请你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难道不是请我代为转达给老祖的歉意吗?”

歉你个龟孙祖奶奶!长孙烈心中狂骂,面冷如冰沉声到:“殷主任不要再跟我装糊涂了,我且问你,在藏经阁内公然抄录经卷,该如何处置?”

“剁碎了喂猪!”殷勤想也不想地恨声接道。

长孙烈被这话噎得语气一滞,忽然有种好疲惫的感觉,和这龟孙说话真他娘的太累了。

“殷主任这贼喊捉贼的本事倒是高强的很。”长孙烈调整好情绪,皮笑肉不笑地道。

殷勤奇道:“长孙长老请我过来,却说了一堆奇怪的话,真是让我听不懂了。还请长孙长老明示,到底谁是贼?”

长孙烈干脆不兜圈子了,单刀直入道:“殷主任既然非要逼我将话挑明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楼下你花狸峰几个弟子就是贼,抄袭我藏经阁经卷的贼。”

“哈哈。”殷勤冷笑,“长孙长老,你我身为宗门主事,说话可要讲证据。你说他们抄书,可有证据?”

长孙烈紧紧盯着殷勤的眼睛,良久方才目露幽光,一字一句道:“小子,老夫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不要以为凭借一点小聪明就能在老夫这瞒天过海。老夫这是看在你家老祖的面子才唤你过来好言相劝,不要逼老夫动用非常手段。”

殷勤毫不退缩地与长孙烈对视着,一时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样,那张紧张感让人窒息。

就在殷勤嘴角一挑准备说话之际,楼道里忽然传来秋香扯着嗓子喊叫的声音:“殷主任啊,你在哪里啊,你快下楼看看吧!他们把咱家小逸给偷偷绑走了啊!”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冷哼道:“原来这就是长孙长老的非常手段!”

第236章 敷衍

秋香的声音虽然飘至五层,人其实是站在二层的阶梯口处,她是刚刚被蓝雀从府院中拉过来帮忙的,之前正在府院的厨房里生活做饭,因为来的匆忙腰间还系着围裙。

蓝雀和石葫芦站在秋香身后,看着她胖大的身躯将楼梯口堵的严严实实,双手叉腰,颇有一妇当关,万夫莫过的气概,尤其是那一嗓子,震得阶梯缝隙中沙沙落土,除非楼上有隔音的法阵,肯定能让殷主任知晓下面的情形。

蓝雀她们也是没有办法,当她们意识到“调虎离山”四个字的时候,已然晚了。两人冲回到二层的时候,逸青云所在的地方,除了满桌的草纸经卷,已经不见人影。

两人问了许多在附近阅经的修士,却是没人能够答出逸青云去了哪里,这倒也不奇怪,藏经阁中的修士,无不集中精力阅读经卷,谁有那闲工夫去注意别人的动向。许多修士经常是在藏经阁里泡了几天却连身边是谁都说不上来。

钻儿冷眼旁观,心中暗道此计果然巧妙,倒是与恩师的手法有几分相似之处。无论这个逸青云是不是被师尊设计掳走,钻儿的戏还是要做足,他也颇为热心地帮着蓝雀询问逸青云的下落。倒是看守二层的一个执事对逸青云的行踪尚有印象,据他所说逸青云是与一位中年修士一同下楼去了。

再若细问那中年修士的样貌,看守的执事就说不上来了,只说模样寻常,修为也只是筑基初期的样子。

蓝雀忙问,逸青云行走之时可有异常?

看守执事想了想答道,他似乎不太舒服,是被那中年修士搀扶着下楼的。也正因如此,我才多看了他们两眼。

果然是出事了!蓝雀与石葫芦交换了个眼神,忙请钻儿带她们去大门口再去询问,按照规矩,修士出入藏经阁的大门都要验过名牌,检查是否有夹带才许放行。或许能有人认出那中年修士的底细。

不料询问的结果,却更是蹊跷。据大门看守回忆,那逸青云的确是在不久前出了藏经阁,不过却不是与一个中年修士同行,而是被一个年青修士搀扶着走了。至于那个年青修士的模样,也是平常人,根本记不起来。等他们再调出阵法,仔细查询记录的时候,却赫然发现那个所谓的年轻修士的实际年龄竟然已经超过三百余岁,并且应该在半年前就死了。

冒用符牌!这下连钻儿的脸上都有些挂不住了,虽说藏经阁的禁制阵法并未全部启用,甄别身份主要还是靠门口的几位看守执事。可以个死了半年的老头子的符牌,竟然被一个年轻修士冒名顶替了,这也算得上严重失职了。

钻儿面色一沉,指着几个看守弟子骂开了。

蓝雀见门口乱作一团,也顾不得多说,与石葫芦出了藏经阁四处打探。无奈的是,两人转了一大圈回来,逸青云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毫无消息。

大门处,钻儿将几个弟子训斥一通,此刻那几个看守弟子正苦着脸报屈,他们七嘴八舌地都说绝对没有渎职,当时那年青修士的符牌并无任何问题。

这事便奇了?!除非是两种可能,一是验明符牌的执事说谎,二是有人改动了藏经阁阵法的记录,抹去并且替换掉了年轻修士的记录。问题是,在蓝雀的眼中,无论是哪一种可能性,都似乎与藏经阁内部的人员脱不开干系。

面对蓝雀咄咄逼人的质疑,钻儿的脸色就更是难看。不过,当蓝雀提出要马上向殷主任汇报此事的时候,却被钻儿拒绝了。

按照钻儿的解释,长孙长老会客的时候严禁旁人打扰,除非是藏经阁被一把火烧了,象花狸峰走失一个弟子这般小事,是不可以即时通报的。况且,无论那个与逸青云一道出去的修士,身份上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能判定他与逸青云的走失有直接的关系。因为根据两位执事的回忆,搀扶着逸青云的先后共有两位修士,说不定他们都是看到逸青云不舒服,出于好心而为之呢?

再者说,逸青云从失去联络到现在不过是几盏茶的时间,怎能轻易判定他就是被人掳走呢?眼前岳麒麟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这小子躲在角落里睡觉来着,说不定逸青云也是真的身体不适,找地方休息或者购买丹药去了呢?

若论耍嘴皮子,蓝雀与石葫芦绑在一起也说不过钻儿,见钻儿口若悬河地打起了官腔儿,蓝雀也是没有办法,最后只好将秋香搬来,人肉传音给殷勤。

而此时的小洞天中,被殷勤质问的长孙烈,心中也在纳闷。奶奶的,这是哪个龟孙做的好事?道爷还没使手段呢,这龟孙倒是抢先下手了!有那么一瞬,他也曾怀疑会不会是钻儿因为破解不了密文而出手,不过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一闪,便被他否定了。钻儿心思虽然活泛,胆识却是不大,绝对没有先斩后奏的魄力。

既然不是钻儿,长孙烈能够想到的有能力有实力做出此事的就只有王长老。这老小子为了他那个不成气的龟孙倒是舍得下本儿!只是公然在我藏经阁里掳人,也未免太不给我长孙烈的面子,回头还得敲他几块寒星铁才行。

长孙烈的脑海中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脸色却古井不波,面对殷勤气势汹汹的指着,他反而靠回了软榻,指尖敲着桌面反问道:“难道殷主任觉得我长孙烈的非常手段就是这种下三滥的招术吗?”

“不好说。”殷勤紧绷着的脸庞忽然松弛下来,也悠哉悠哉地坐回靠椅,学着长孙烈的样子指尖敲打桌面上笑道,“人心隔肚皮,不把心肝剜出来,谁知道别人肚肠里到底有多烂啊?您说对吧?长孙长老?”

逸青云出事,可以说既在殷勤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自从早晨看过家中传来的消息,殷勤便从花狸峰内种种乱象里,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而且他可以断定,这些乱想的背后,所针对的人八成就是他这位上任不久却得罪不少人的老祖办副主任。

第237章 燕自然的怪癖

天下只有做贼千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殷勤觉得与其严防死守,不如故意卖些破绽出来,让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家伙跳出来。按照他的分析,长孙烈虽然对于无法破解密文耿耿于怀,可他即便是想用些阴招,也不该在自己地盘上下手才对。而且,长孙烈一大早便派弟子上门邀请,如果其目的只是为了将他困在此处,以便在自家地盘上掳人?那么这种计划,也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长孙烈被殷勤噎了一句,不但不怒反而摸出一片小纸推给殷勤道:“殷主任的密文之术的确高明,不过我长孙烈也并非一无所获。”

殷勤拈起桌上的纸片,上面写了个气字,并且标了正确的拼音。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长孙烈道:“我不懂长孙长老这是什么意思?”同时他的心里也是颇为惊讶,虽然气字是所有经卷中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字,加之拼音简单,便成了密文中最容易猜测出来的一个字。但长孙烈能够推测出这一个气字,至少证明他已经走在了正确的破解道路之上。

长孙烈盯着殷勤的脸庞,希望能够殷勤的表情变化中窥出蛛丝马迹,结果却让他失望,殷勤对于他的猜测毫无反应。

无奈之下,长孙烈只能继续尝试,他又亮出三张纸片,上面分别是道、之、也三字。可惜的是,只有道字被他蒙对了,之、也两字则错的离谱。

这一次殷勤不再掩饰自己的表情,长孙烈也马上从殷勤不屑的笑容里,得到了答案。在没有原始经文做比较的情况下,长孙烈能够猜中两字已经实属不易,当然他也明白,其中运气的因素也不可或缺。可是想凭借运气二字,猜出整个密文的结构,无疑是痴人说梦。

殷勤在手中把玩那三张纸片,一边也在饶有兴趣地窥测着长孙烈的表情变化。相比之下,他对于表情的窥探水平就要高出长孙烈许多,毕竟在殷勤前世的年代里,已经有人在专门研究表情与心理的关系。甚至有了不少,通过微表情来判断对方心理活动的专业著作,哪怕是出于业务学习的需求,也促使殷勤对此道下了不少功夫。

所谓微表情是指人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一种转瞬即逝的情绪,其持续时间可能只有二十分之一秒,除非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高手,寻常人几乎很难察觉微表情的闪现。

殷勤既有前世的训练,又有今生强大的神识支撑,两者的加成,已经让他揣测人心的功夫,远超前世的许多心理专家。长孙烈虽然不动如山,其内心的慌乱与沮丧,早被殷勤尽收眼底。

殷勤刻意延长了沉默的时间,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武器,特别是对那些内心中充满焦虑的家伙。

长孙烈等了片刻,见殷勤只是默默地转动着手中的纸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刚想说话,边上却猛地传来很大声的呼噜。他扭头一看,却是为他开路的铁锤,不知何时已经靠在门边柱子上睡着了!

这龟孙,站着都能睡觉!长孙烈眉毛一挑,正要发作,殷勤忽然笑了笑,然后不紧不慢地道:“人都说,长孙长老智慧之高,乃是我万兽谷千年不遇的天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长孙烈微微一愣,不知殷勤为何忽然转了态度。

“实不相瞒,我那两个师弟,的确是在用殷某所创的密文之术抄写经卷。”殷勤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长孙烈大吃一惊,“不过长孙长老能够在短短几天之内便破解出其中奥妙,也着实让殷某惊讶。”

长孙烈老脸发烫,他可是心知肚明这是殷勤在吹捧而已,他日夜不分地鼓捣了几天,只猜出了四个字,其中还有一半错的,距离完全破解密文还隔着茫茫无际的坠星海呢!让长孙烈不解的是,殷勤为何要在这种情况之下,突然亮了底牌出来?这个面带诡笑的小蛮子,心中在打的是什么算盘?

“可否借长孙长老笔墨一用?”殷勤取过桌上的毛笔,拿过一张草纸便在上面写画起来,“我也给长孙长老看些东西。”

长孙烈心道,这小蛮子是将密文奥妙写与我瞧么?可天地下哪有主动授人以柄的傻子?他好奇地瞄了一眼殷勤身前的草纸,却见笔走龙蛇,片刻的功夫就将一张草纸画的满满登登。

“长孙长老请看。”殷勤掉转草纸,缓缓将它推至长孙烈的身前,长孙烈满脸狐疑地垂下眼皮,下一刻便呆若木鸡地盯着那张草纸,目光黏在上面片刻也不能离开。

******

啪!燕自然的手掌重重拍下。

啊!身下传来女子痛苦的声音。

燕自然动作不停,脸上的笑容里夹杂着几许狞厉之色,他一把扯起女子的头发,咬牙道:“我比那葛神通如何?”

夏娘被冲撞得秀眉紧锁,红唇咬破,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上写满了羞耻与哀怨。她怎么也想不通,那个从小带她如父如兄的燕自然怎会有如此变态的嗜好?不但让那葛神通羞辱了她,还要每每逼她讲述与葛神通做那事的种种细节。

燕自然见夏娘死活不肯出声,又啪啪地连抽了几下,方才哈哈大笑道:“你放心,既然葛神通这次做的漂亮,等他回来,自会让你这贱婢与他相会。不过我看那耿家小子,这些天往我这边走的勤快,像只贪腥的猫.......”

“不要!”夏娘哇地哭出声来,却惹得燕自然更加疯狂地动作起来。既然葛神通已经得手,只带王长老那边闹将起来,就够殷勤那小子喝上一壶。

夏娘几乎被燕自然弄得昏厥过去,才算坚持到他停了动作。她如同一滩软泥地瘫在地上,听着身后一阵悉悉簌簌,正想挣扎着起来服侍燕自然穿衣,却被他在臀上踢了一脚吼道:“起来,你这就去找耿家小子,让他依计行事,这么大的热闹,咱们花狸峰也不能闲着。”

第238章 殷勤的底牌

“这、这是符谱?”长孙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殷勤写在纸上的竟然是密密麻麻的符文,待他仔细查看之时,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那张草纸上的符文竟然是一整套完整的符谱!

对于修士来说,随手写下一篇符文并非天大的难事,甚至不修士自己炼丹制符,都可以凭借记忆写下成套的符谱。不过一个出身偏远的蛮人,竟然能够随手写下一套符谱,这可就是件新鲜事了。更让长孙烈吃惊的是,殷勤所写的符谱并非普通炼丹制符所用符谱,而是用在法器上面的。

长孙烈身为炼器大家,胸中所藏符谱也有几千套之多,甚至到了他这个级别的炼器高手,还会自行组合调试出新的符谱。以他的眼力,很快就看出殷勤所写符谱的不凡之处。

从功用上说,这是一套用于加固法器的符谱。天下间可以加固法器的符谱,成千上万,甚至连伍落铁匠铺的锄头都会押入加固类的符文。不过加固类的符谱一般都有个特点或者可以叫做难以克服的缺陷,就是会加重法器的物化程度。

所谓物化,是炼器师在炼制法器的时候,一个需要权衡的因素。简单说,一个法器的物化程度越高,其变形或者隐形的能力就会越差。比如伍落精铁铺中的那种押入了简单加固符谱的锄头,铁镐甚至刀剑,其物化程度就已经高到了根本无法变形或者隐形的程度。也就是说,永远也不要期待,一个伍落铁匠铺出品的锄头可以达到孙悟空金箍棒那种可大可小,随风变化的效果。

当然对于大量的低阶,甚至中阶法器来说,法器的物化指标并非什么要紧的事情。没有哪个修士会花大价钱去请人炼制打造一个可以放在耳朵眼儿里的锄头。

不过对于许多高阶法器来说,尽最大可能性地减低法器的物化指标就成了一个基本的要求。比如剑修,他们的宝剑就必须要能缩得非常小,直到能够吞到腹中进行滋养炼化。同时,又不能因此而丧失宝剑本身的坚固性。这就要求炼器师必须拥有一套能够兼顾坚硬指标与物化指标的符谱来实现。

鉴于符谱的珍贵性与不外传性,类似的符谱虽然也有一些,但无一不是作为炼器世家或者大型宗门秘不外传的绝密级资料。

长孙烈做为万兽谷炼器第一人,他手中自然也有类似功效的符谱。不过相比殷勤所写这套符谱,长孙烈手里的十几套符谱,篇幅最短的一套也要写满七八张同样大小的草纸才行,而且其功效也是要打不少折扣。

这就好比用计算机编写从一累加到一百的程序,方法可以有很多种,最笨的办法是逐个数字相加,敲上满屏幕的指令,更巧妙的办法是用循环算法,三五行指令就可以实现,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直接一零一乘以五十,一行指令就能搞定。

长孙烈做为蛮荒修士,自然不知道计算机程序是何物,但在他眼中,殷勤的这套符谱,几乎可以称为最简单,最顶级的加固符谱,不但能够大幅提高法器的坚固性,而且还有降低法器物化指标的作用。

这、这他娘的简直要逆天了,都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而这套符谱竟然硬是兼顾到了固性与物化的指标!

长孙烈将符谱反复看了几遍,心中浮起自愧不如的感慨,他喃喃地道:“这是哪个龟孙,不、这是哪位前辈所创的符谱啊?简直是奇思妙想,巧夺天工!”

殷勤摸了摸鼻子,正犹豫着要不要毛遂自荐?长孙烈忽然啪地拍了桌子道:“这是天机子的手法,道爷......呃......我看出来了,这处、这处还有这儿,这种符文的组合正是他老人家惯用的手法!”

长孙烈仿佛看到糖果的孩童,再也没有一点长老的架子,一把扯住殷勤的衣袖,激动地问:“你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套符谱?可还有别的符谱吗?”

天机子吗?殷勤对于这位号称蛮墟阵法第一人的元婴大能自然是如雷贯耳,甚至在野狼镇中还曾借用人家的名头忽悠来不少弟子。不过现在他想的却是,这些符谱可都阿蛮是从庞大尼的飞舟上“吞”来的,难道说庞大尼与天机子之间存在什么联系吗?

看庞大尼的败家样子,说她是天机子的后人也是大有可能的,不过听说天机子可是个千年老光棍。自从野狼镇出走之后,蛮墟荒原上已经有几百年没有过他的消息了,难不成是躲到那个几角旮旯开枝散叶生娃去了?

长孙烈见殷勤目光闪烁,却不理他,以为他在拿搪,使劲儿摇晃道:“主任,殷主任?敢问除了这套符谱,您可还有别的符谱吗?”长孙烈心潮激动,却也想的明白,殷勤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他写下一套万金难求的珍贵符谱,而且看殷勤那种随便的态度,恐怕此种符谱并非唯一。他无暇去追究这符谱的来历,只想知道殷勤是否还有更多的符谱。

殷勤被长孙烈扯的回过神儿来,微微一笑道:“这种符谱吗?我这儿倒也不多,还有个千八百套吧。”

他的话虽然打了很大的折扣,却硬是将长孙烈震傻当场。要不是已经将殷勤的家底摸得清清楚楚,知道他是蛮人血脉,长孙烈甚至都想掐着殷勤的脖子质问:“你到底是不是天机子前辈的私生子!”

“殷主任~,你在哪里啊~,快下来吧~,俺要拆楼梯了烧楼了~!”秋香的呼唤宛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身处小洞天之内的两位山门主事却是充耳不闻。

“不知道,殷主任准备将这些符谱作何用途啊?”长孙长老笑眯眯,满脸的慈祥。

“我对炼器啥的也不没啥兴趣,虽然机缘巧合之下得了这许多符谱,自己留着也没啥大用。”殷主任无所谓地耸着肩膀。

“可曾想过将这些符谱献与宗门啊?”菊花般的笑容在长孙长老的脸上绽放出来。

“宗门所需,身为弟子自当赴汤蹈火义不容辞......”殷主任大义凛然却语气暧昧,“不过......”

第239章 过大堂

“你们再拦着俺,信不信俺真的一把火烧了这楼?”秋香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挡在前面的藏经阁看守,声色俱厉。

那看守面无表情地瞥过来,旋即将头转向一旁,一个连筑基都不是的泼妇还敢嚷嚷着烧藏经阁?她若真敢生起火来,都不用人来料理,只靠藏经阁自动激发的法阵就能将这蠢妇轰成渣渣。

若不是钻儿暗示他不要理会,看守早就一巴掌将这蠢妇扇到楼下去了。

秋香吵嚷半日,还是不见任何效果,心中也是急了,手中刚掐了个指诀想放个小炎焰术出来吓唬这木呆呆的看守一下。忽听楼上传来殷勤的呵斥之声:“秋香,我在这里,不可胡闹!”

“殷主任啊,你可下来了!”秋香惊喜地喊了一声,旋即想起什么,一屁股坐到地上,嚎啕道,“唉唉哟,我的殷主任啊,俺可把你老人家给盼来了哎,你老人家可要为俺做主啊,这帮王八羔子把俺家青云给绑了去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啊,喔~”

蓝雀见状,忙冲过去,使劲儿扯着秋香站起来,低声叱道:“我刚让你哭闹,你不闹,怎地殷主任都下来你才坐在那里哭闹?”

“俺不是才想起来吗?”秋香抹了把眼泪,悄声回道。

殷勤板着面孔,又叱了句:“真是胡闹!”他的心中却是暗赞,人才啊!真看不出秋香这货,平时拙嘴笨腮的,关键时刻,撒泼的水平倒是有模有样的。看她那哭天抢地的架势,到仿佛是逸青云的亲娘一般。

蓝雀挥手让秋香下去,正要过来跟殷勤细说逸青云失踪之事,殷勤却摆摆手道:“逸青云之事,我已知晓,我们先回府院,再做打算。”

“可是......”蓝雀急道,“逸青云是在这里出的事,我看肯定与藏经阁......”

“在事实真相调查清楚之前,不要乱下结论。”殷勤不待蓝雀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这里是宗门重地,不要打搅旁人清静,有什么事,我们回府院再说。”

蓝雀看了一眼面沉如水的殷勤,心中纵然不甘不忿,却也只能闭上嘴巴,乖乖地退在一旁。

钻儿从一旁过来,满脸歉意道:“请殷主任放心,我们藏经阁一定竭尽全力协助您寻找贵峰弟子。”

殷勤微微拱手,也不多说,带着蓝雀四人就往楼下走去。

出了藏经阁的大门,蓝雀想提醒殷勤要不要将在一楼篡经的马修士他们也一起喊上,却见黑压压一群修士,将近百人正乱哄哄大呼小叫地沿着石阶上来。当先一个年青人,面皮白净,眼眶乌青,正是那日被殷勤一顿胖揍的王抱一。

“殷勤,你的祸事来了!”王抱一远远地看清殷勤几人,脸色一变,忙止住了身形,扯起嗓子吼了一句。只是他伤势未愈,加之内心深处对于殷勤尚且埋有深深的恐惧,这一声呼喝,听起来便有些尖锐破音,倒像是个女人在尖叫一般。

殷勤皱了皱眉,带着几人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下,一直走到距离这群人丈许的距离,方才停下,扭脸问秋香:“我前几日在水潭边上,将一条狂吠的疯狗踹进了水里,这才几天,怎么又听见狗吠?”

“那是主任宅心仁厚,踹的轻了。”秋香最近跟着殷勤,文化水平大有提高,竟然也能用上成语了。

王抱一气急败坏,却又着实忌惮殷勤,脚下悄悄往后退了两步方才鼓起气势,指着殷勤骂道:“你这蛮荒贱......小人......死到临头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他本想再骂一句贱种,却被殷勤刀子般的目光一扫,心里一虚改成了小人。

王抱一说完这话,将手掌一扬,朝空中祭起一面金光灿灿的小旗,厉声道:“殷勤你莫要猖狂,你可看清楚了,我手中所祭的是何物吗?”

殷勤仔细瞄了眼那漂浮于半空的金边小旗,见是面绣着一只貌似猛虎的凶兽,头上有角口吐獠牙,甚是威猛狰狞。

看这兽形到有些象是传说中的狴犴?据说此兽嫉恶如仇,乃是主管刑罚之神兽。殷勤的见识不错,正自嘀咕着,一旁的蓝雀却是脸色大变,忙凑在他耳边道:“这是廉贞部的刑罚令旗,令旗所到,弟子听传,不可违背啊。”

“我是花狸峰的人,他铁翎峰的令旗管不到我吧?”殷勤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他可是花狸峰廉贞部的副主事,却是不知道自家还有类似这样的令旗。想及此处,他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日在花狸厅里,诸多长老拼命拦着不让云裳将执掌刑罚与奖赏的权利赋予他的情形,心中不禁冷笑连连。

蓝雀摇头解释道:“铁翎峰乃是宗门所在,此峰之令旗,可管各峰弟子。”

王抱一见蓝雀与殷勤低声嘀咕,而后殷勤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不禁得意道:“令旗所至,弟子随行。殷勤,你的事发了!我奉廉贞主事厉长老之命,特凭此旗前来拘你过去演武堂问话!”

“我到底犯了何事,需要你们百十来口子,一同过来请我?”殷勤似笑非笑,又扭脸儿问蓝雀道,“我听说演武堂乃是宗门讲经演武之地,何时成了廉贞部的衙门了?”

蓝雀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低声解释道:“廉贞审人,分为过小堂和过大堂两种。唯有过大堂才会临时借用演武堂,为了以示公正,包括外门在内的所有弟子皆可旁听。”

“哦?!这个排场可大了!想不到我殷勤初来乍到,连各部主事都没来得及一一拜会呢,就要上公审大会了。走吧,跟我一起去开开眼吧。”殷勤呵呵一笑,负手而行,大步来至王抱一面前,却仿佛面前就是一团空气一般脚下不停。

王抱一嘴角抽搐着连连往后退了几步,才算与身后诸人推攘着给殷勤他们让开一条通道。别看他身后人多,除了家中聘请的客卿长老,就是在他爷爷破军部下当值的弟子,这帮人凑在一起,动动嘴起起哄还可以,真让他们在藏经阁之前擅自施法闹事,却还没有这个胆量。

第240章 地位

不料殷勤走到王抱一旁边,忽然伸手一探,揪住了王抱一的衣领,然后用力一带,便将王抱一扯到了眼前。

王抱一本以为站在人堆里,应该很是安全,根本就没提防殷勤会突然发难,他只尖叫了半下便被殷勤捏住了脖子。

“殷、殷勤,令旗在此,你、你不可撒野!”王抱一被殷勤掐得说不出整话,身子拼命地扭动挣扎着,好像一条被人掐住了七寸的蛇。

“小辈,你敢?!”站在王抱一身后的两个筑基客卿这才反应过来,抢上前来就要从殷勤手上抢人。

“谁敢对主任动粗?!”蓝雀和石葫芦与殷勤的配合更加默契一些,清喝一声,几乎同时挡在了殷勤的面前。

这两位客卿都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乃是王家重金礼聘的客卿,此次是专门过来负责保护王抱一的。问题是,这些蛮荒修士与殷勤前世那些经过专门训练的职业保镖还是有着根本上的不同。

就好比让一个K1或者UFC的格斗高手去担任某个大人物的保镖,虽然从实力上说,这个高手一个能打四五个,但问题是那些搞刺杀的没人会正大光明跳出来打啊?人家都是背后下刀子的主儿。从保护与防卫的角度来看,经验远远比实力更为重要。

同样的道理,王家的两位客卿高手,虽然实力不凡,但平日里高高在上,习惯了用鼻孔看人的他们,做保镖显然是不够合格。

殷勤人质在手,指尖稍微用力,就将王抱一捏得像个小耗子一般只剩下吱吱乱叫。那两位高手被蓝雀二人拦下,见状忙后退了两步,生怕殷勤再使点劲儿将王家宝贝孙子的脖子给掐断了。

要说王抱一也是真够背的,论修为他可是筑基修士,却接连栽在殷勤这个炼气后辈的手中。

殷勤的突然发难,让挤在台阶上的人群一阵大乱,甚至有几个站在台阶边缘的家伙,不小心被人挤落了阶梯顺着山坡往下滚。

此刻空中的刑罚令旗因为少了王抱一的掌控,飘摇几下就往下落,被殷勤手疾眼快地伸手接触。他饶有兴趣地反正面看了两眼,也没看出太大的名堂,估计这旗虽然是个法器,其本身的象征意义应该远远大于法器本身的实用性。

殷勤将令旗递给身后的秋香,让她仔细着保管,这才沉着脸一手将王抱一捏得口吐白沫直翻白眼,一手指着四周那些愤愤不平怪声咒骂的王家亲信,一字一顿地道:“我乃花狸峰云裳老祖钦点的老祖办公室副主任,兼廉政部副主事。”

殷勤说到此处,朝石葫芦一挥手,高声道:“请老祖亲赐之符牌!”

石葫芦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怀里还揣着殷勤那枚主事符牌,忙取出来,按照殷勤的示意,将那枚刻有廉贞主事名头的符牌祭于空中。

那符牌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又飘在半空,稍微远点的人根本看不清上面所刻何字。不过,虽然看不清符牌上的铭文,那符牌的款式和颜色却是看的真切。万兽谷的符牌规制,仆役为骨制白牌,经常需要外出办事的管事们其符牌是墨玉所制,雕工精美,这是宗门的脸面不能马虎。内外门弟子的符牌都属于法器,颜色与他们的衣袍一致,是蓝青两色。至于各部主事的符牌则是紫色,飘在空中竟能发出亮紫色的光芒。

“殷某人修为虽低,却是奉老祖之命,代表花狸峰到藏经阁交流学习的。我与这姓王的素未平生,他却三番五次与我为难,种种嘲讽,言语轻佻。我若不出手教训他,我花狸峰的颜面何存?我云裳老祖的颜面何存?”殷勤的声音宛如洪钟,震彻山峦。

乱哄哄的人群被这空中的符牌晃得眼花,更被殷勤的一番话说得心头发凉。一直以来,关于殷勤的传闻虽多,却主要是集中在两点上,一是他的蛮人血脉,二是他的垃圾灵根。至于他得云裳老祖之青睐,许的这个老祖办主任的名头,在其他诸峰的眼里,就更是个笑话。一个蛮荒蛮子,又开了垃圾灵根,头上还顶着个不知所云的笑话名头,殷勤此次入山,对于大多数铁翎峰弟子来说,都是拿看笑话的眼光来看待他的。

直到此刻,这帮家伙才突然想起一个他们一直有意或者无意忽略掉的问题,那就是殷勤的真正地位。

修士也是人,是具有社会属性的。用殷勤前世的观点来解释的话,作为社会性的动物,修士要想在一个修炼团体内生存下去,最主要的一个前提,是他能够清晰而又明确地定位其在团体中的地位,以及团体中其他成员的地位。

对于在万兽谷这种超大宗门中生活的修士来说,其在宗门中的地位或者定位主要是由两个方面的因素决定的。第一是修为高低,这也是所有修士所公认的一种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定位方式。不过在某种特殊情况下,这第一因素也不是绝对的,是要受到第二类因素的影响的。而第二类因素的构成则比较复杂,包括特长,任职,等等诸多因素。

在宗门中,一个能够炼丹的筑基修士就比只会吃丹的修士地位高,因为前者有能力;一个受到老祖特别关照的炼气弟子就比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草根筑基地位高,因为前者有后台;一个掌握某种资源诸如可以随便出入藏经阁的小执事就比只能凭牌借阅普通修士地位高,因为前者有权力。

如果把第二类因素考虑进去的话,那么殷主任可就不是随便哪个修士都能拿捏的蛮荒贱种。首先,殷主任有能力,空口白牙从野狼镇忽悠好几千人加入宗门,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在老祖眼中,这是个有才干的年青人。得到了老祖青睐,自然也就有了后台,天上那亮瞎眼的紫牌牌可是老祖亲赐的啊!更气人的是,这货的权力还不小,老祖办虽然是个新鲜玩意,但人家廉贞部副主事的名头可是实打实,没掺水的。

就凭上面三点,哪怕殷勤是个不能开脉的凡人,在宗门里也应该是可以横着走的人物了!有些心眼儿灵活的修士,看着被捏成死鱼的王抱一,眼神中就有些不屑了:到底是个被娇宠惯了的雏儿啊!

第241章 蓝雀的感概

“蓝雀姐,你的眼睛怎么了?”石葫芦好奇地歪过头。

“没什么,被风沙迷了一下。”蓝雀摇摇头,将头微微偏向一边。

当殷勤将脸色青紫,几乎晕厥的王抱一丢还给那两个面色惨白的筑基高手,带着大家信步下山的时候,蓝雀的心头忽然泛起一丝莫名的激动。她的道心虽然坚韧,却远远做不到忘情,她是云裳身边诸女中年纪最大的,却也是内心最为敏感的女修。

像石葫芦这种常年“宅”在山门之内,一心苦修的修士很难理解蓝雀此时的心情。要知道修士的世界,永远都是一个男人占据主导的世界,这一点从男女修士数量上的悬殊就可见一斑。

女修虽然被尊称为“仙子”,其实在许多男修心中,女修只是他们漫漫仙途中的一个暂时的伴侣而已。因为世间女修的丹法本就稀少,能够像云裳那般金丹大成的更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当一贯被男修视为弱势的需要被人保护的女修,忽然出现了一位金丹老祖并且带着一众弟子自立山头称宗做祖。在男修们的潜意识里对这些女修就会产生排斥和抗拒的情绪。而表现出来的形式,就是口头上的尊重和眼神里的轻视,以及行为上的不合作,甚至暗中使坏。

之前蓝雀她们在野狼镇招募弟子的时候,就曾遭到其他几峰近乎残酷的“围剿”,若不是殷勤出手,她们将会面对空手而归的局面。而花狸峰藏经阁在行健过程中遭遇到的来自其他几峰近乎羞辱的待遇,更是这种男修至上的观念在暗中作祟。

作为经常需要在外行走办事的女修,蓝雀见过了太多当面奉迎,转脸无情的卑劣表现。同样都是为老祖办事,蓝雀她们受到的区别对待实在是太多了,甚至有的时候,感觉走投无路的她,甚至会升起冒充成墨鳞或者巨猿峰弟子的念头。

而今天,这是第一次,在没有老祖现场坐镇的情况下,蓝雀能够毫无顾忌地挺起胸膛,用俯视的目光迎向那些闪烁慌张的男修们的眼神。走在殷勤的背后,仿佛能被他挺拔的身躯护佑一般,那种久违的安全感让蓝雀的眼眶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

殷勤的脚步不徐不急,一行人来至山脚之下,而被王家召集来的百十个修士只能在后面不远处尴尬地跟着。尤其是王家的几位心腹高手,更是心中怦怦打鼓,要知道王家可是搭了好大的人情,才从廉贞部讨来了这个差事。为的就是让这位少爷羔子,能够亲手将殷勤“锁拿”到演武堂,好处一口心头的恶气。

这也是王长老不得已而为之的一个无奈之举,一方面宝贝孙子成天吵闹着要将殷勤碎尸万段,另一方面他又真不敢将这位花狸老祖座下红人怎样。

王长老正愁的不行,正好燕自然派人递了把刀过来,他们竟然抓到了殷勤使用密文抄袭经卷的证据。人证、物证俱全,若是好好运作一番,定能把殷勤办死在这铁翎峰上!王家需要做的,只是将这些证据捅到廉贞厉长老那里,稍微煽风点火,就能将这帮花狸峰的小辈打落尘埃。

虽然有被人当枪使的尴尬,但王家既然已经与殷勤撕破脸了,那就干脆趁你病,要你命,否则一旦殷勤的翅膀硬了,王家可就从刀俎变成鱼肉了!

王长老并没有过多犹豫,便很快有了决断,随同人证、物证一同送到廉贞部厉长老那里的还有一两精金。世间可以炼器之金属,皆有所产,按照五行生克之理,土生金,所以金银铜铁之类都是从土中的矿石所炼。唯有精金与秘银两样,虽也从矿石中提炼,却只有极少数的天外飞石中才有可能提炼出星星点点。

产量极少却又是极品的炼器材料,甚至是许多法宝的必须材料,造成精金与秘银的价格高企。按照坊间的价格,一钱秘银可换十枚中级灵石,精金的价格还要翻上一番。王长老这一两精金,折合成灵石,便是两枚高阶灵石。为了以绝后患,王家可是下了血本了。

没有办法,厉长老素以铁面无私著称,除非能够拿出足够分量的东西,绝难撬动他心中的那杆天枰。而且厉长老虽然收了精金,可也传过话来,那就是只能重判不能错判。说白了就是,只有在真凭实据地将案子办成铁案的前提下,才会重判。想让他老人家,颠倒黑白错判的话,还是免谈。

王长老心中暗骂,厉长老才是头老狐狸,典型的相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当然,若是让他与厉长老调换个位子的话,他也会说同样的话,精金虽好,万一惹得老祖震怒却也要能扛住才行。

为了让宝贝孙儿出口恶气,王长老这才又提了个条件,由王抱一持廉贞令旗去拿殷勤。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要求,厉长老自然不好拒绝,不过他老人家久在江边走,见多了湿鞋的,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知会了专职刑罚的柳执事在暗中盯着。

柳执事原以为这是趟轻松的差事,按照他的经验,廉贞的令旗一量,哪怕你是真传弟子也只能乖乖听话。否则就是蔑视宗规,打你个万劫不复也是应该。

让他没想到的是,王抱一牛逼哄哄地亮出令旗,却被人家捏耗子一般地蹂躏了一通。他远远地看了事情的经过,还真没法给殷勤扣屎盆子。

按照廉贞部正常的缉人程序,只需亮出令旗,说明缉拿理由,然后下手缉拿即可。谁知道这位王家孙子一照面,不但不说缉拿原因,反而吧啦吧啦一顿屁加尿,尽说些有的没的废话。

真他娘的自作孽啊!柳执事长叹一声,只有硬着头皮走上前,朝殷勤恭身施礼道:“殷主事请留步,在下铁翎峰廉贞执事柳松权,特奉厉主事之命,请殷主事过去核实一桩告案。”

殷勤站定,满脸不耐烦地反问:“告案?谁是原告?所为何事?”

第242章 宝盒

这主儿可够横的!柳松权心中嘀咕,面色却是不卑不亢:“殷主事所涉之告案乃是联名举告,告的是殷主任指使花狸峰弟子逸青云,岳麒麟以密文之术,偷抄藏经阁经卷共计四百余卷。”

柳松权说话的声调不高,却是暗注灵力,让在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些跟在后面的王家修士们总算找到机会,顿时就有不少人吵嚷起来:“堂堂花狸峰的主事,却跑来我们铁翎峰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还要脸不要?”

“一个蛮子,哪知道要脸?”

“要我说,偷抄经卷不算丢人,被人捉了现行,说明他蠢。”

跟着王抱一来的惹事的,大多是些修士里的闲人,这帮家伙斗法的水平稀松平常,起哄骂街却是好手。他们仗着人多,正好浑水摸鱼,躲在人群里七嘴八舌地高声议论开来。更有那下流坯子,竟将话题引到殷勤身后的三位女修身上,言语愈发的不堪。

蓝雀与石葫芦平日里被修士们仙子长仙子短地称呼,哪里遇到过如此阵仗?刚开始听人议论殷勤还只是觉得气愤,又听有人将话题引到自己身上,顿时被气得手足发抖,脸色泛青。

“瞎吵吵啥啊?!有种就站出来说,躲在你娘裤裆里瞎吵吵,算什么本事?”秋香也是个能撒泼的,见众人气势汹汹,便挺身而出,挡在蓝雀和石葫芦的前面。

不料人群中真有那不要脸的烂货,竟然捏着嗓子喊了声“娘~”,人群顿时一阵哄笑,饶是秋香那般混不吝的主儿也被臊的满面通红。

王家修士们一见之下更是来了精神,纷纷将辱骂的火力转移到三个女修身上,各种污言秽语如同粪水一般泼了过来。

柳松权眼见场面有可能失控,心中也是暗自着急。他的差事是将殷勤带到演武堂去当面对峙,在这边被一帮闲汉羁绊住,又算怎么回事?而且万一殷勤等人恼羞成怒,大打出手的话,虽然可以给他们多扣一条罪名,将藏经阁的大门口弄得乌烟瘴气,说到底丢的可是宗门的颜面。

眼见三名女修已经接近爆发的边缘,柳松权赶紧清咳一声。乱糟糟,叫嚷纷纷的场面竟然被他这一声清咳,压制地安静下来。这叫耳中雷,是与狮子吼,大罗天音等等功夫类似,都是声音类的道法。外人听起来只是一声轻咳,但身处音波攻击范围之内的人,则会感觉在耳边响起一声炸雷般的难受。

音波类的道法攻击,范围广威力大,消耗的灵力也大,柳松权只咳嗽一声脸色便有些苍白。不过这耳中雷的效果还是很理想的,场面在刹那间便被他控制住了。

柳松权悄悄调整了一下气息,嘴角微扬看了一眼一直沉默着的殷勤,却见殷勤将手一招,将空中漂浮着的一个单手可握的小盒摄于掌心之上。

这主儿刚才不言不语地,何时往天上放了个法器,也不知是做何用的?柳松权心中纳闷。

殷勤身边的蓝雀就更是吃惊了,她实在是搞不懂,殷勤刚才骂不还口,却偷偷往空中放个幻阵匣子是做何用?

对于周围人们惊奇的目光,恍若不觉,殷勤托着幻阵匣子双目微合,片刻过后,眼中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秋香在一旁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殷主任,你这匣子是个啥宝贝?干啥用的?”

“我这叫月光宝盒,至于做何用途,你看看便知。”殷勤神秘一笑,将幻阵匣子托在手中,暗运神识,口中喊道:“波若波罗密!”

随着殷勤喊出这句谁都没有听过的咒语,空中忽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师姐这些日子操劳奔波,整个人都清减了,多吃些。”画面中,石葫芦抄着个大勺,往蓝雀身前的一只大碗里添了不少料。

“咯咯,你莫只顾着照顾我,给殷主任鞍前马后地你也辛苦着呢,来,师姐也给你添一碗。”蓝雀笑颜如花,一大勺实惠还了回去。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谁都不知道那个月光宝盒怎会在空中忽然放出这个栩栩如生的画面?几乎每个未曾参与那晚饭局的旁观者,心中都升起了同样的感概:我的天,这两位仙子的饭量可以啊!

尼玛,倒带倒过了!殷勤暗骂一声,赶紧重新来过:“波若波罗密!”

这回月光宝盒的回放可算是正常了,空中所显的情形,正是这群王家修士,缩头缩脑,面带诡笑并且互相遮掩着,污言秽语地往蓝雀她们身上泼脏水的情形。

“看见了吗?可放大,可缩小,可回放,还能慢动作,能定格,刚刚谁说了啥,咱这月光宝盒全都收的清清楚楚。”殷勤一边用神识控制着空中的幻阵画面,一边给秋香详细讲解,忽然想起什么,扭脸儿问柳松权道:“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侮辱女修仙子,也算是违反宗门禁律了吧?”

“当然,当然。”柳松权有些心不在焉地答道,他看着空中的幻阵影响,眼神发直:幻阵这东西并非太新鲜的玩意,咋就没想到它还有这种用途呢?

“是剜眼珠子啊,还是割了耳朵啊,最少也得割了舌头吧?”殷勤嘿嘿冷笑。

“呃,这个,还要视情况而定。”柳松权回过神儿来,不禁暗中擦汗,殷勤若是真的按图索骥,将这幻阵所收的人,一个个拎出来过堂的话,那王家可就要多了百十口子五官不全的怪物了!

殷勤目光扫了一眼身后那些灰头土脸,冷汗淋淋的王家修士,冷哼一声,收起幻阵匣子,嘱咐秋香道:“等回去,你便将这匣中所收的人,一个一个地给我查,是谁,说了什么,都给我记录在案。哼哼,我保证让他后悔当初从他老娘裤裆里投生出来!”

柳松权暗自叹了口气,心中感慨,王家怎会惹上这位煞星?可惜他们一百多号人,围着人家大喳喳半日,没能动了人家半根毫毛,自家却已经溃不成军了。

第243章 厉主事

“主任,要不然等下到了演武堂,干脆把这幻......月光宝盒交给厉长老?”蓝雀心神不宁地跟着殷勤,觉得刚刚幻阵中的自己实在是丑死了,嘴里塞了东西,说话都是呜哩呜涂的。不过眼下却是没有机会问殷勤,为何幻阵中会存有那晚吃火锅的影像,当务之急是将演武堂这关过去。

蓝雀希望通过把刚才一幕的影像交给廉贞部,达到把水搅浑的效果。柳松权虽然没有明说,但王家派了这么多人前来拿人,也一定参与了举告殷勤之事。有了殷勤手中的幻阵,或许可以逆转形式,你不是告我抄袭经卷吗,我反告你侮辱同门!

殷勤听了蓝雀的建议却是大摇其头,皱眉道:“你们几个可是花狸峰的人,平白无故地受人欺负,自然要由咱花狸峰替你们出头,怎可以将宝盒交给铁翎峰?”

“可是远水解不了近火啊!”蓝雀见殷勤竟然意气用事,低声急道,“再说,花狸峰据此两千余里,这么多人都给传到花狸峰也是折腾不起啊。”

“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主张。”殷勤有他的算计,他正愁找不到由头,将廉贞部最重要的赏罚之权揽入怀中。这下可好,真是正打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而且一送便是百十来个。有了这一百多个“枕头”,殷勤就可以想办法将廉贞主事这位子坐实了。

想到得意之处,殷勤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黑压压一片垂头丧气的王家修士,忍不住在心中盘算开了:到底能从这帮家伙身上敲下多少灵石呢?每条舌头一枚中级灵石不过分吧?或许应该把工作做的更仔细一些,每骂一句一枚中级灵石?这样似乎更合理一些?

“前面就是演武堂了!”蓝雀见殷勤死活不说如何处理,却一路上面带诡笑地低头沉思,虽然好奇,也是不敢多问。眼见拐过一弯儿就到了地方,忙上前提醒殷勤,最难过的关就在眼前了。

铁翎峰的演武堂由来已久,在宗门成立初期叫做驯兽堂,是修士们交流驯兽心得以及展示各种珍稀灵兽的一处场所。说是堂,实际却是一个带看台的露天广场。

随着宗门的扩张与发展,驯养灵兽虽然还是万兽谷最为重要的一个传承,但越来越多的修士将修行的重点从伴生灵兽转移到了专修灵根的道法上面。近七八千年来,专修灵根的修士数量已经远远超过依靠伴生灵兽起修的人数,这驯兽堂的名字也被改作了演武堂。说是演武,其实是演道,不但有金丹老祖在此讲经说法,还有修士选择在此斗法对决。总而言之,这里就是蛮荒版的,宗门多功能活动广场。

花狸峰也有演武堂,不过尚未建成,殷勤由柳松权引领着,一边缓步进入演武堂,一边四下打量这座宏伟的建筑。

做为超级宗门的重要活动场所,演武堂的规模与殷勤前世那种可以容纳几万人的运动场还要大上许多。倒不是因为万兽谷的修士数量太多,而是许多修士会带着伴生灵兽一起过来,那些灵兽有小如蚊蝇的,也有类似长毛巨象那种个头的大家伙,要想容纳它们,演武堂的地方太过狭小了可不行。

待到一群人进到演武堂的场地之上,殷勤不由得有点失望,这围观的群众也不算多吗?殷勤想象中那种人山人海的情形并没有出现,诺大的场地之上,只有廉贞部一众执事所在的角落里,稀稀拉拉地坐了七八百的闲修。其中还有不少是王家以及燕自然、尹如晦等人动用私人关系请来壮大声势的。

有点高估自己的魅力值了?!殷勤自失地笑了笑,或许这才是宗门该有的正常现象吧?作为修士,不抓紧时间修炼提升,谁有那么大的闲工夫看别人打官司玩?

“逸师兄!我看见他了!”岳麒麟小孩儿眼尖,离着老远就看见了逸青云的身影。

“别叫他师兄!”秋香不屑道,“他不配!”

殷勤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谁也不知他心中想的什么。

廉贞部将现场布置成了一个台上台下的形式,坐在看台之上的刑堂的三位主事。中间一位是个中年书生打扮的修士,面色黝黑,细长的眼睛中闪动着精光。按照蓝雀的介绍,那便是廉贞大长老也就是众人口中的厉主事。

殷勤几人被柳松权带到看台之下,柳松权向台上复命并一一说明殷勤等人的身份。那百十个跟在后面的闲修也都上到台上找地方坐下。

整个过程厉主事都只静静坐在那里,宛如老僧入定一样。接下来又有一个刑堂的执事站出来,为殷勤等人宣读告他的联名状书。

殷勤站在广场之上,需要仰头才能看到台上的诸位,他安静地听完状书,其中被告只有他与岳麒麟两个。逸青云则作为举报人,不在被告之列。至于联名的原告,排在第一个的就是王抱一,后面还有包括尹如晦在内的一共三十五名修士。

这是凑了个天罡之数啊。除了王抱一和尹如晦算是殷勤的熟人,剩下三十几位阿猫阿狗,殷勤则是闻所未闻。更让他觉得搞笑的是,所有联名者中,在藏经阁任职的只有十一人,其他二十几人则与藏经阁没有半分关系。

殷勤听到此处,打断了刑堂执事道:“既然只有我与岳麒麟二人被告,可否请蓝师妹她们上台就坐?”

刑堂执事微微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厉主事,见厉主事颔首方才请蓝雀几人也到台上来。

他正要继续,殷勤又问,为何原告三十六人不下台与他一起?

刑堂执事皱眉道,你是被告,自然你在台下对答才是。加之本告案的性质并非寻常告案,那三十六名原告,并非苦主,乃是出于公心,未免宗门受损,才将你举报到刑堂。为褒扬这三十六位修士对宗门的一片爱护之心,厉主事特许他们在台上指正。

殷勤朝老神在在的厉主事拱手道:“殷某从来不知宗门竟有这等规矩,只要出于公心就可将人告到这台子下面站着。那殷某也要出于公心提请告状,告的藏经阁主事长孙烈长老,在职期间,肆意损坏藏经阁内诸多设施。请刑堂派人将他拘来,台下听审。并请厉主事念我一片公心,让我上台歇着!”

第244章 噬魂虫

“你、你状告长孙长老,可有证据?”那刑堂执事被殷勤胡搅蛮缠,气得脸色铁青,“要知道,没有证据诬告宗门主事的话,可是要被逐出宗门的。”

殷勤信誓旦旦道:“我殷某人从来说一不二,既然敢告,自然有证据,只要你能将长孙长老拘来,我自然有证据让他伏法认罪。”

“没有证据,我们不能缉人。”

“我有证人行不行?”

“证人在哪里?”

“我就是证人,长孙烈损毁公物乃我亲眼所见。”

“那也要你写下详细细节,长孙长老是在何时何地......”

“殷勤,我早就听说你能言善辩,巧舌如簧,今日得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厉主事见那执事被殷勤带得离题万里,赶紧打断了那执事的话,眉头微皱看向殷勤,“我们今日所问,只为你未经允许抄袭经卷一事。你状告他人之案,则需另行择日审理,你可明白?”

殷勤只觉耳中雷声轰隆,识海中立马翻起滔天巨浪,再被厉主事如电的目光一扫,竟有一种被闪电击穿心神俱缚的感觉。不过下一刻,一只龟蛇缠绕的玄武巨兽,便从识海之中浮出水面,龟蛇皆仰视苍穹,对着识海上的电闪雷鸣发出无声的嘶吼。

厉长老身为廉贞长老,一身修为已臻筑基后期大圆满,加之年岁尚轻,是万兽谷中颇有希望晋级金丹的几位实权人物。他在说话时就已暗运灵力,一道耳中雷袭中了殷勤。他所用耳中雷与柳松权的耳中雷又有着境界上的极大区别,不但可以聚气成雷,只击一人,甚至有摧毁对方心理防线的作用。一般宵小,只需他三言两语,就会心神崩溃,认罪伏法。

让厉主事想不到的是,连续两道耳中雷劈了过去,殷勤竟然只是眨巴眨巴眼睛,片刻间就恢复了原样。这小子好强大的神识!厉主事吃了一惊,殷勤的底细他早就烂熟于胸,一个炼气初期的蛮人小子,竟能挡下自己的神识攻击!莫非是云裳老祖在他身上加持了某种秘法?若真是如此,今天这个案子倒是真要谨慎行事了。若是办,就得办成铁案,即便是云裳老祖亲自找上来,也不能让她找到任何纰漏。

这黑地梨儿过然有几分道行!殷勤依靠玄武之力,在失神的刹那迅速恢复,对于厉长老的声波攻击不由另眼相看。要是刚才换一个场合,双方斗法的话,只需那几分之一秒的愣神儿,就会被敌人抓住机会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既然如此,殷某就隔日再告。”殷勤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虽然挡下了厉主事的耳中雷,气血的流动也是陷入凝滞,他担心再挨上几道耳中雷,血脉便会有受损之忧。殊不知他这担心其实多余,耳中雷虽然玄妙霸道,却是极其消耗灵力的一种道法。尤其是厉长老这种聚气成雷的方式,对于灵力的消耗更是高出几倍。厉长老掩饰的虽好,袍袖里早就握住了一块中级灵石,正在拼了老命地催动气脉汲取灵气。

刑堂主事念过三十六位修士联名的状词,下面就由柳松权主持问询。因为殷勤有个主事的身份,才用了问询的方式,若是普通修士,那就是审问,甚至会遭受抽筋搜脉等等手段。

一众旁观者,见殷勤试图胡搅蛮缠却没能成功,此刻神态萎靡,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一般蔫儿了,不禁交头接耳地议论开来。躲在角落中的尹如晦也终于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是与王抱一一起去的藏经阁,却始终没有出头,只躲在人堆里暗中煽动。

王抱一接二连三地犯下犯蠢,让尹如晦着实捏了一把汗。幸亏殷勤没有将那个什么破盒子拿出来重放,否则今天这一局真有可能被这蛮子搅乱了。尹如晦偷瞄了一眼不远处,神色恍惚的逸青云,心中更加笃定。

那蛮子倒是有几分鬼才,竟然被他捣鼓出个殷氏密文出来,若非从逸青云身上挖出其中诀窍,便是再给藏经阁那帮家伙百年的时间也不见得能够破解出来。怪只怪这小蛮子得罪了燕自然,在这种超大的宗门之内,能够在几十年内就混到燕自然那般地位的人,岂是好相与的?别的不说,单是那个葛神通,其心机之狡猾,手段之狠辣,就让尹如晦自叹弗如。

想到葛神通施展在逸青云身上的手段,尹如晦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他虽然对葛神通使用搜魂术有所预料,却万万想不到葛神通所用的搜魂术,乃是最最阴狠的蛊虫之法。

搜魂术只是一门道法的统称,具体道搜魂的手段,则有很多,既可以凭借强大神识强行搜魂,也可以用特殊的药物来逼,甚至手段高超者可以在对方识海中制造幻境来骗。其中最有效的就是第一种,由神识强大的修士强行侵入被搜魂者的识海。

不过这种方法也有个问题,一来比较消耗神识,二来是有可能在被搜魂者的识海中留下搜魂者的神识痕迹,被别人追查出来。因此,进行强行搜魂的,事后都会将被搜魂者直接斩杀,以免日后麻烦。

至于用药物逼或者幻境来骗,相比之下就比较耗时了,有些意志顽强的家伙,往往能够挺过很长一段时间而不透露心中的秘密。

而利用蛊虫进行搜魂,一来不会留下神识痕迹,二来搜魂的速度很快。蛊虫搜魂,所用的蛊虫是一种只有针尖大小的奇虫,叫做噬魂虫,又叫噬魂蛊。一旦被植入这种蛊虫,无论被搜魂者如何抵抗,他的神识都会被这种极其细微的蛊虫吞噬掉,并且被反馈到养蛊人的识海之中。

噬魂蛊的凶险在于,它们不是窥探神识,而是吞噬神识,其结果有两个,一是宿主的记忆会被养蛊人窃走,二是当宿主的神识被全部吞没以后,他会失去自我意识,成为被养蛊人完全操控的人肉傀儡。而且这些噬魂虫在吞噬神识的时候,会让宿主感受到巨大的痛苦,用脑浆沸腾来形容也不为过。

第245章 逸青云的供词

正因为噬魂虫太过阴损,严重有违天和,才被列为禁术中的禁术。蛮荒之上虽有噬魂虫的存在,但数量极其稀少,就算有修士偷偷驯养,也绝不肯轻易示人。

尹如晦也只是听说过噬魂虫这种东西,从未见识过实体的噬魂虫。他推测葛神通使用噬魂虫,也是从逸青云前后判若两人的种种异乎寻常的表现,以及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突然发作的极度痛苦的状态,推测他是被人使用了这种传说中最可怕的蛊术。

如果尹如晦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此刻站在台上的逸青云怕是已经成了一具行尸走,他的一举一动全由那个下蛊人在暗中驱动。

这下蛊的人会不会就是葛神通?尹如晦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四下,却没能发现葛神通的踪迹。自从昨晚从府院离开之后,尹如晦就再也没有见过葛神通的影子。他有时会想,有朝一日,如果燕自然能够金丹成就,自立山门,葛神通或许就是燕自然身边的那只冲巢之王吧?

“请花狸峰外门弟子逸青云上前答对。”柳松权的声音打断了尹如晦的思绪。

“逸师兄,他们是不是折磨你了?你别怕,殷主任会给你做主的。”在众人之中,岳麒麟与逸青云的关系最好,他看见逸青云面无表情地走到台前,真情流露之下,忍不住高声喊道。

混帐!竟敢扰乱刑堂!柳松权对岳麒麟就没有对殷勤那般客气了,怒哼一声,就要扬手封了岳麒麟的口舌。

不料殷勤却忽然转身,一巴掌拍在岳麒麟的屁股上,大声佯怒道:“你这傻孩子,瞎咋呼个啥?没看见你逸师兄是站在台上,咱爷们才是站在台下受审的,等下他们要折磨也是这么咱爷们!”

柳松权嘴巴动了动,总算忍住了没有接殷勤的话茬,已经见识过这家伙胡搅蛮缠,东拉西扯的能耐,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拐带得偏离主题。

“逸青云,这册中所载,是不是殷勤殷主任当日传授给你和岳麒麟二人的殷氏符文?”柳松权收敛心神,取过一个薄薄的册子,递给逸青云。

逸青云接过那本册子,翻看了几页,点头道:“正是。”

柳松权又问:“你与岳麒麟二人,是否使用这种符文抄袭了藏经阁中的经卷?”

“正是。”

“抄袭了多少经卷?”

“四百余卷,具体数目记不得了。”

“你与岳麒麟所做所为,是否受人指使?”

“是受殷勤指使。”

“殷勤可曾为此许诺给你二人什么好处?”

“他曾许诺我二人内门弟子的资格。并且可以优先阅览所抄经卷。”逸青云有问必答,毫不迟疑,摆出一副合作到底的态度。

蓝雀坐在看台之上,却总觉得眼前这个逸青云看起来有点怪怪的,虽然口音相貌依然,但说话的语气神态却和以往判若两人。

“蓝师姐,我总觉得那人不像青云,会不会是他们找人假冒的?”石葫芦也看出蹊跷,忍不住和蓝雀咬耳朵道。

蓝雀摇摇头道:“这可是铁翎峰的刑堂,他们肯定会验明正身,逸青云的身份不会出差错的。”

真是想不通,逸青云为何能如此合作,在蓝雀想来,即便他迫于某种压力将抄经的秘密合盘交出,但大庭广众之下出卖山门和同修,作为一个正常人,在答对的时候总该有些羞耻愧疚的表情才对。可看逸青云冷然淡漠的神色,似乎根本没有把做所作为放在心上。

蓝雀认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是冷酷无情之辈,或许再加上一个殷主任,而涉世未深的逸青云显然不应该在此列,他的举止如此反常,其中必有蹊跷。

事出反常必有妖,蓝雀却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忍不住朝台下的殷勤狂使眼色,想引起他的主意。。

谁知殷勤却既不看台上的逸青云,也不往这边偏头,他低着头,口中似乎自言自语,又像默念咒语,也不知在叨咕些啥。蓝雀如坐针毡地

柳松权与逸青云一问一答,功夫不大便行云流水般将整个告案的细节过了一遍。台下旁观的修士中,除了王家与尹如晦等人找来的托儿,也有一些是真的闲来无事看热闹的。他们听过逸青云的答对,不禁议论纷纷,气氛显得热烈起来。

要说抄袭经卷的案子,千百年来被藏经阁查出来的也有不少,不过都是一两卷,三五卷小打小闹的手法。像殷勤三人这般,有组织,有预谋地大规模抄袭,抄袭经卷超过四百余册,真称得上是一项前无古人的创举。

宗门对于抄袭经卷的定罪,一般都是收回功法,逐出山门,最严重的也就是加服若干年的苦役而已。因为在一般人的眼中,抄经虽然也算偷窃的一种,到底还算得上一种雅窃,并且宗门受到的实际损失并不十分巨大。那些被宗门列为顶级机密的经卷,凡是能够有资格阅览的,不是真传弟子就是老祖子嗣,也都不需要搞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可殷勤几人的罪名若是坐实了,就不能按照一般的抄袭经卷来定罪了。其中的难点有二,一是数量巨大,四百卷经按照平均水平也要装满几大箱子,如果仅考虑数量,将殷勤几人杖毙当场都算是轻的。

另一方面,殷勤几人行险抄经却又不能算是单纯的个人行为,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殷勤几人这么干的目的就是为了充实花狸峰的经典馆藏。在殷勤几人的背后,可是站着一位金丹老祖呢,若是真的量刑过重,在云裳老祖那里也说不过去。

所以,让这些旁观修士最感兴趣的是,接下来廉贞部该如何判殷勤这桩案子。

柳松权问过逸青云,正要示意他可以下去了,不料一直眯着眼睛坐在那里的厉主事忽然伸手拦下他道:“逸青云,我且问你,你们抄袭而来的经卷,可在存放子府院之中?”

逸青云还是那种有问必答的态度,摇头道:“不在府院,殷主任为防万一,每日抄完经卷之后,便通过灵鹞将经卷送往别处。”

“送往何处?”厉主事目露精光。

就在大家都以为逸青云的答案将是花狸峰的时候,逸青云却说出了让所有人吃惊不已的答案:“据我所知,大部分的经卷都送回了花狸峰,还有一小部分送往了仓山郡城”。

此言一出,台上便是轰然一片,殷勤竟然没有将全部经卷运往花狸峰?他还往仓山郡城运了一些经卷!如果逸青云所言不虚,那么殷勤所作所为可就完全变了性质。运往花狸峰那叫肥水不流外人田,运往仓山郡城的话,可就有吃里扒外的嫌疑了。

第246章 殷勤的问题

“逸青云,你血口喷人!”蓝雀终于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来指着逸青云咬牙道,“你有何证据证明殷主任将经卷送往了仓山郡城?”

“蓝师姐,请少安毋躁。”柳松权站出一步,朝俏脸气得通红的蓝雀摆手道,“贵峰殷主任抄袭经卷一案,本部正在审理。眼下是逸青云答对的时间,稍后自然有贵峰弟子答对的机会,请师姐放心,本部断然不会仅凭一面之词就妄下结论的。”

柳松权说话时,态度从容,言辞诚恳,蓝雀虽然有满腔的不忿也只能强忍怒气道:“等会可否让我进行答对?我要为殷主任作证。”

柳松权点头道:“这是自然。”他见厉长老问过几句之后,又半闭着眼睛靠回座位,便接着厉主事的问题道:“逸青云,你可有证据证明那些经卷被送往了仓山郡城。”

逸青云点点头,报出一个商号的名字道:“那些经卷都是送往此处,为防泄密,所有经卷皆用殷氏符文抄写。”

柳松权转头吩咐一个刑堂执事,让他即刻传讯给仓山郡城的宗门管事,立即封抄这处商铺。

秋香心思单纯,忍不住捅了捅蓝雀道:“咱家主任根本就没往郡城送过任何东西,他们怎么查的出来?”

蓝雀脸色大变道:“糟糕,我们上当了!我说王家为何派了百十来个混帐跑到藏经阁门口闹事?原来是为了拖住我们。这样他们才好有时间从容布置。只要逸青云肯写,随便以密文抄写几篇经卷传给仓山郡城,就可以利用此计,栽赃嫁祸给殷主任了。”

要知道逸青云他们所抄的经卷都是万兽谷内门弟子才有资格借阅的,虽然不算保密级别最高的,却也是万兽谷独有的宗门密卷。莫说往仓山郡城传了几份过去,便是泄露只言片语,就已经算得上背叛宗门的不赦之罪。

蓝雀她们虽然被廉贞刑堂传唤到此处,但之前心中一直还有着几分底气,她们此次过来毕竟是为花狸峰办事,就算是抄了千卷经典,自有老祖在背后撑腰。可一旦从仓山郡城抄出了殷勤所传的经卷,那这件事可就变了性质。不得不说,王家定下的这招借刀杀人之计,实在是够阴够毒!

“逸青云!我们殷主任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丧心病狂诬陷于他?”蓝雀义愤填膺地再次起身,指着逸青云骂道。

柳松权脸色一沉道:“蓝师姐,请自重,此乃刑堂审案重地,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干扰刑堂问话。你若再犯,可就别怪小弟不讲情面了。”

“那又怎样?干脆将我也一气审了!”蓝雀看着殷勤状似呆傻地站在看台下面,目光茫然自言自语,在他身后还遮挡着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她的心头忽然一酸,猛地向下一跃,纵到殷勤身边道,“从这一刻起,我蓝雀就与殷主任同进同出,你们所加在殷主任身上的一切,有我蓝雀一份。”

“算我一份!”石葫芦如影随形,也纵了过去。

留下秋香一个人孤零零扒着看台栏杆嚎啕大哭道:“俺可怜的主任啊,俺可怜的师姐啊,俺可怜的小岳啊,你还没娶媳妇呐,嗷嗷嗷,你们可是受了天大的冤枉啦!你们别怨俺呀,俺可不是怕死啊,俺得留下来给你们几个收尸啊。你们放心吧,等俺回到山门啊,就请老祖出山啊,弄死这帮天杀的畜生啊,嗷嗷嗷......”

“放肆!”柳松权断喝一声,“把这泼妇给我架下去。”

他的话音未落,马上从后面上来两个弟子,一边一个将秋香按在那里。秋香虽然膀大腰圆有膀子力气,但修为只有炼气中期而已,被两个炼气大圆满的刑堂弟子死死制住,任她奋力挣扎,却宛如蜻蜓撼柱,根本无法挣动分豪。

“我有个问题。”一直低头发呆的殷勤忽然抬起头,冲着台上的刑堂诸人大声道,“既然这逸青云已经答对完毕,可否让我问他几个问题?”

柳松权瞟了一眼厉主事,方才点头道:“按照刑堂的规矩,殷主任如果对逸青云所述供词,有任何疑问,可以当场提出。”

殷勤点点头,却皱着眉头朝秋香那边道:“你个倒霉丫头,主任还没死呢,就想着给主任张罗后事了?赶紧给我下来,你家主任我千秋万代,寿比仓山。”

台上傍听的修士们一阵哄笑,柳松权微一沉吟,朝那两名刑堂弟子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放开秋香。

秋香被殷勤训过一顿,反倒喜笑颜开,抹了把眼泪,噗通一声跳下看台,屁颠屁颠儿地跑到殷勤边上笑道:“俺还不是因为看主任刚才跟失了魂儿似的,才故意大声叫嚷的?现在可好,总算是把主任的魂儿给喊了回来,哈哈。”

殷勤瞪她一眼,这才整理一下衣衫,慢条斯理地朝台上的逸青云拱手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忽然想起,当日在野狼镇中招募你的时候,我曾给过你一枚临时符牌,现在可还在你处?”

“符牌?......”台上一直面色平静的逸青云忽然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像个木头人一样,过了好半天才恢复了之前的状态,淡然如水地道:“我实在想不起来这事,或许是殷主任记错了吧?”

“这样啊。”殷勤面色遗憾地叹了口气,又问:“那咱们下山之前,我曾给过你一凭金玉养神丹,以我们俩现在的交情,还请将那瓶丹药还我?”

“丹药?......”逸青云又是愣了好一阵,方才摇头道,“殷主任难道忘了?你给我丹药的时候就曾嘱咐,要我在三日内将那瓶丹药分批服下。那瓶丹药,我早就按照你的嘱咐,服完了。”

“是吗?”殷勤挠挠脑袋,皱眉道,“瞧我这脑子,越来越记不得事情了。”

台上那些旁观的王家修士,见殷勤东拉西扯不知所云,本就不耐烦,又听殷勤找人索要丹药,更是禁不住嘲笑道:“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蛮荒贱种,一瓶金玉养神丹才值几个钱,也好意思在此索要?”

只有极少数的旁观修士暗自纳闷:殷勤所问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为何那个逸青云,每答一问都要思索半天?

第247章 铁证如山,但是

花狸峰,文曲部林大长老风风火火地沿着寒潭小路朝云裳所在的暖云阁去了。片刻之后,林主事又一脸焦急地从暖云阁出来,脚不沾地地来至距离不远的前狗丫儿的宅院,现在是老祖办的办公地点。

殷主任带着一干精兵强将去往铁翎峰取经,留守在家的就是鸭蛋和孙阿巧。鸭蛋虽然还兼着照顾小蛮尊的差事,但阿蛮随殷勤一起去了铁翎峰,她这些日子就落得清闲。每日里修炼之余,便过到这边与孙阿巧说话。

至于孙阿巧的日常,除了收拾打扫,最重要的一项任务就是每晚接受从铁翎峰转来的经卷抄本。虽然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但殷勤对这些灵鹞所运草纸的重要性,孙阿巧自然不敢马虎,每日里收到经卷草纸便按照上面标记的页码装订成册。

作为蛮墟荒原上往来通信的主要手段,灵鹞的体型远远大过普通的鹞子,甚至有些高品阶的灵鹞都可以驼着一名修士进行长途飞行。

灵鹞飞行的速度也是极快,铁翎峰到花狸峰之间两千多里的距离,灵鹞只需半天多点就能到达。也就是说,殷勤他们晚上放飞灵鹞,转天的中午,孙阿巧这边就能收到灵鹞带过来的经卷抄本。

眼下正是未时,孙阿巧与鸭蛋两人刚刚收到一批经卷,正一边整理,一边小声议论,若是按照殷主任这种抄经的速度,怕是不用两三月就可以让花狸峰的藏经阁充实不少。她们对于这些日子,那些新收弟子们闹出来的种种麻烦也都有耳闻,只盼着殷主任搞来的这批经卷能够将这股暗流平息下去。

两人正低声说话,林主任便将大门敲得咚咚山响。被孙阿巧请进屋来,第一句话便是:“我听老祖说,殷主任这些日子陆续往家里送了不少经卷,可否将这些经卷转移到藏经阁去?”

孙阿巧与鸭蛋对视一眼,面色尴尬道:“殷主任的确转来不少经卷,算上今日这批,总数在四百以上。”

竟然有如此多的经卷!林主事眼光一亮,不待孙阿巧说完便急不可待地打断她道:“这可真是太好了,快快拿来,我这边急需经卷。”

孙阿巧无可奈何地抽出一张草纸递给林长老道:“不是我们故意不给您经卷,而是这些经卷全都用密文写成,就是给您也没有用处啊!”

林长老愣住了,接过那张草纸看了半晌,整张脸便垮了下来,他有些不死心地问:“所有的经卷都是密文写的?”见孙阿巧点头,又问,“你可知道如何解密?”

孙阿巧满脸歉意地道:“我与鸭蛋师姐都不会这解密之术,怕是得等主任回来之后才能解密了。”

林长老呆了半日,方才长叹一声,摇头道:“没有经卷,这可如何是好?”

与此同时,暖云阁旁,云裳立于潭边的青石之上,望着潭中倒影的山峦树木,秀眉也是微微皱起:身边还是缺少能够独当一面的人啊。林长老为人虽然忠厚,处事却少了几分圆滑决断。不就是八百弟子逼宫藏经阁么,若是殷勤在这,就是三千弟子来闹,也必能让他舌灿莲花地糊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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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翎峰,演武堂。

眼见殷勤还要提问,逸青云抢先道:“我在台上是来指证你指使我与岳麒麟抄袭经卷一事的,你若再问我不相干的问题,恕我不答。”

柳松权已经在边上忍了一阵,见状也站出来帮腔道:“逸青云所说没错,还请殷主任只问与告案相关的事情。”

“与本案相关的东西,还有啥可问的?”殷勤似笑非笑地反问道:“你那边认证物证俱全,还有三十六位热心修士联名的状子。要我说,这叫证据确凿,铁证如山,真的没啥可问的了。”

此言一出,算是把台上台下的人全给说糊涂了。柳松权愣了半晌,方才小心翼翼地道:“这么说,殷主任是打算认罪了?”

“不认。”殷勤面色一整,断然拒绝。

“恕在下愚钝。”柳松权强压下心中的怒气,一字一顿道,“殷主任前面说,此案铁证如山,却又拒不认罪。是想戏弄柳某,还是根本未将刑堂放在眼里?”

殷勤伸出一根指头,左右摇摆道:“不对,不对,我的意思是说,此案铁证虽然如山,事实却未必清楚。”

“此话怎讲?!”厉主事忽然冷冷地插言道,他只把身子微微前倾,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便将殷勤几人笼罩其中。

下一刻,蓝雀她们的脸色就变得惨白如纸,若是离得近,甚至可以看到几个人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

好强的神识之力!首当其中的殷勤,更是感受到了来自厉主事威逼之力。论修为,厉主事比破军王赵老尚有不足,但他对于神识的掌控却是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年龄所限,他的灵力修为在铁翎峰诸位长老中只能算是平平,但有人说,他的神识之强大却是堪比金丹。这也是厉主事身为廉贞大长老,赖以成名的看家功夫,在刑堂断案之时,他不但可以利用耳中雷,神识突袭也是一个突破压制对方心里的有效战术。

“此话有着几重意思。”殷勤感受着胸腔里,心脏那沉稳有力的节奏,随着玄武之血的流动,那种来自上古神兽的气息一旦出现,可以顷刻间便将识海上空的阴云扫到一空。只三两个呼吸,来自厉长老的压迫感便消失不见,殷勤板着手指道:“第一,我承认铁证如山是因为那套殷氏符文,也叫拼音术,的确是我的手笔。第二,我也承认,的确是将这套密文传授给了逸青云以及岳麒麟两人。第三,我还承认,逸青云与岳麒麟使用密文之术抄写经卷,确实是出于我的授意。”

殷勤侃侃而言,连认三条指控,不但台上的一众修士大感意外议论纷纷,就连柳松权等刑堂执事也是屏住了呼吸,只等着他说出“但是”两字。

第248章 实不相瞒

“但是!”殷勤接下来果然话锋一转,他说道这里故意顿了一顿,目光扫过全场,见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等待他的下文,脸上方才浮起高深莫测的笑意,“我现在需要去小解。”

时间仿佛在突然间凝结冰冻,现场一片安静,三五息后,又忽然爆炸了一般,变得嘈杂喧闹。嘲笑声,咒骂声,让现场的气氛乱作一团。

而站在殷勤身后一直奋力抵抗着神识侵袭的蓝雀等人,却是感觉阴云密布的识海之上豁然天晴,那种让他们心惊胆颤的威压逼迫,再也不留一丝痕迹。厉主事蓄势而发的神识突袭,便被殷勤的一个但是,轻松破解。

“什么?”柳松权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压制着怒意,反问道。

“我说,我现在需要去小解,如厕,上茅房。”殷勤认真道,“难道刑堂有规矩,不许人方便吗?”

“你......去吧。”柳松权咬牙切齿,他一向自诩涵养过人气度沉稳,宗门之内许多人甚至将他视作厉长老的接班人。不料今日遇到殷勤,就仿佛遇到一条藏在乌龟盖子下面的毒蛇。那乌龟盖子坚硬油滑,砸不开敲不动,还要时刻警醒着藏于其中的毒蛇,稍不留意就会被毒蛇咬上一口,祸患无穷。

“你们几个都跑下来看什么热闹?”殷勤转过身,一边把她们往看台上赶,一边朝蓝雀使了个眼色。

蓝雀微微一愣,却是感觉手中被人塞入一片金叶子,紧接着被殷勤推了一把道:“一群蠢蛋,看台上有座位不坐,非要和我一起受罪。都给我回上面去!”

她和殷勤的配合最为默契,知道那金叶子必有古怪,见石葫芦与秋香二人还要坚持,忙拉着她俩返回台上。

经过那些王家修士附近时,还被几个闲修肆无忌惮地嘲笑,问她们可是集体去小解?

蓝雀板着面孔,对各种污言秽语充耳不闻,带着石葫芦与秋香来到看台后排的一处僻静角落里安静坐下。

“干嘛坐得这么远?都看不清下面了!”秋香撅嘴道,“俺要坐得靠前些,才好给主任加油助威!”

“主任用不到你去助威,给我安生做着。”蓝雀瞪她一眼道,“坐那么靠前干嘛?去听那些乌七八糟的闲言碎语吗?”

秋香不服,还要争辩,却见殷勤已经被两个执事带领着回到了场地之上。一众旁观修士的注意力也全都重新回到殷勤身上,几个之前被他挣惨了的闲修又阴阳怪气地道:“这么快!殷主任好小的尿(sui)泡,连狗眨眼的时间不到就回来了,哈哈。”

“看见那个秋香了吗?听说他那个老祖办,招的都是种货色的女修,你若天天面对和这种货色的女修厮混在一起,怕是恨不得尿泡再小些才好。”

“这是为何?”

“蠢啊,尿泡越小,越是存不住尿,才好找到借口,时不时地尿遁啊......”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那蛮荒贱种就好这口儿呢!”

“道友的意思是那蛮荒贱种,最爱的是烂萝卜?”

秋香她们坐得虽然靠后,却依然能听到各种怪话,耳听得那些人越说越是不堪,哼了一声,正要站起来骂仗,却被蓝雀一把按在石阶上:“不许冲动,殷主任有任务交代下来。”

那些闲修议论过一阵,见柳松权继续刚才的话题,请殷勤答对,便再也没人注意蓝雀她们,在大家想来这三个女修想是被大家骂的惨了,才到后面躲清静去了。

蓝雀此时才敢张开手掌,仔细看着上面殷勤用指甲刻下的几行小字。主任这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心思却真是细密,他知道万众瞩目之下,哪怕稍微催动灵力,抑或是发动神识偷偷沟通,都难免会被有经验的修士察觉。唯有这种纯靠指尖的力量,藏于袍袖之中将需要交代的话刻在金叶子上,才是最为保险和隐蔽的做法。

蓝雀仔细看过金叶子上的小字,脸上闪过一丝异色,她沉吟片刻,方才咬着石葫芦和秋香的耳朵,悄声低语。

“殷主任前面自己列出了三条铁证,仅凭这些就足以定你的罪了。”此刻刑堂之上,柳松权已经下定了决心,再不能被殷勤欠着鼻子,必须要主动出击,并且所问的题目要步步紧逼,坚决不能给殷勤借题发挥,自由答辩的机会。

“远远不够!”殷勤又伸出一指,特别欠扁地缓缓左右摇道:“我只承认密文是我所创,并且传授给岳麒麟与逸青云,带他们到藏经阁抄写经卷而已。请注意,我说的是抄写,而不是抄袭。”

“这两种有区别吗?”柳松权心中冷笑,刚刚殷勤去小解的时候,仓山郡城已经发回消息,已经沟通过郡城官方,此刻万兽谷的外派人员已经将逸青云供出的那处商铺严密控制住了。只等搜出密文所写的经卷,殷勤就是个罪上加罪的结果。到时候,就算是云裳老祖亲临,也救不了他!

“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大了!”殷勤朗声道,“所谓抄袭是指未经允许,擅自偷偷抄写。而我所承认的抄袭,却是得到藏经阁允许授权之下,光明正大之举。”

“胡说八道!藏经阁怎会授权让他们抄写经卷?”

“这厮脑袋坏掉了吧?”

“他这是狗急了跳墙。”

殷勤的话音未落,台上便是一片轰然,连柳松权都禁不住冷笑连连,他朝左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鹰一般的目光锁住殷勤,一字一顿道:“殷主任刚才说,贵峰在藏经阁抄经之举,是得到了我峰藏经阁的允许?”

“那是当然!”殷勤脖子一梗,旋即叹了口气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有些话再藏着掖着,也就没劲了。实不相瞒,我那边老祖办刚刚成立,手底下还一堆事等着我处理呢。要不是你们藏经阁的大长老,打着交流经卷的旗号,三番五次邀请我过来,非要让我组织人手过来抄写经卷,我才懒得千里迢迢过来受这份苦差。”

第249章 舌战

这家伙别是受了太大刺激,失心疯了吧?柳松权被殷勤一番话说的彻底石化。还是厉主事首先反应过来,重重地咳嗽一声将台上近乎沸腾的人声议论压制下来。

“殷勤,这里是铁翎峰的廉贞刑堂,不是你花狸峰的老祖办!”一贯沉稳的厉主事此刻也没心思搞什么神识突袭了,直接一拍桌子喝道,“你若将我这刑堂视作儿戏,莫怪厉某人不讲情面。”

殷勤眉毛一挑,反问道:“厉师兄这话说的有失公允,凭什么告我的三十六人空口白牙就叫证据确凿?我这里刚说了两句,就说我儿戏刑堂?再说,我殷某人好歹也是个廉贞部的主事,论起在宗门之职务地位,我殷某人不过比你低了半格儿而已。按理,兄弟单位之间的高层往来,总得讲究个对等接待吧?殷某不敢奢求厉师兄的大驾,但好歹也得派个副主事出面接待才对吧?贵堂倒好,弄了个小小的执事去藏经阁提我?我倒要问问,厉师兄给殷某留的情面,到底放在哪里?“

厉主事被殷勤一通抢白,只觉得脑袋有点乱,明明是说抄袭与抄写之区别,怎地扯出了兄弟单、单位的对等接待之上了?再说,兄弟单位是个啥玩意,难道是蛮墟部落内部的土语不成?而且这厮竟然真的摆起了架子,跟咱家平起平坐师兄弟相称了?

“殷主事,您所要求的对等接待,在眼下并不适用。”柳松权见厉主事也阴沉着脸不说话,忙上前一步解围道,“我请您来是因为有三十六名修士联名状告一事,并非请您过来交流叙话。”

“那就更说明你们铁翎峰的廉贞部不懂礼数。我殷某人带队来到你这铁翎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吧?我给贵部的拜帖,想必早都送达了吧?奈何拜帖送出,宛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若非今日殷某人被小人诬告,怕是连贵部的大门朝哪里开都搞不清楚呢......”

殷勤时而义正言辞,时而冷笑连连。他昂首挺胸地站在场地中间,指着台上的一群廉贞弟子,一面侃侃而谈,一面意气风发地想:想当年诸葛亮舌战群儒,也就是这个水平吧?他在这里东拉西扯,为的是给台上的三女腾出行动的时间,眼见三女按照他的部署,已经各自移动就位,殷勤的嘴角泛起一丝满意的微笑。

“松权,不要与他多费口舌,你这就拿我的贴子,跑一趟藏经阁!”厉主事见殷勤越扯越远,竟然大谈特谈起什么新时代宗门的精神文明建设来,心头真是好不烦乱。赶紧打发柳松权再跑一趟藏经阁。打死他也不信,殷勤他们竟然是长孙烈主动邀请过来抄写经卷的!要知道,长孙烈那个老孤僻可是十几年没下过藏经阁了,就他那个古怪的性子,即便是掌门真人亲自上门,遇到他心情不好也会以种种理由推辞不见。他长孙烈吃饱了撑的,竟然会主动邀请花狸峰过来抄经?

柳松权前脚刚走,仓山郡城那边就传回消息了,那边的铁翎峰弟子,已经在被举报的商铺中搜出了十几张草纸,全部都是密文抄录。

蓝雀坐在台上靠西边的一处角落里,暗自皱眉:他们好快的速度!要知道从逸青云失踪到现在不过半天的时间,这帮家伙不但能让逸青云反水告发殷勤,而且能将密文抄写的经卷传送到仓山郡城去。从铁翎峰到仓山郡城的距离足有三千余里,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密文经卷送过去,只有三个办法,一是使用千里传音符,二是派可以御剑飞行的筑基高手亲自送达,类似灵鹞那种飞行速度就没办法满足这个要求了。再有就是远距离的传输法阵,不过动用法阵的可能性极小,铁翎峰虽然建有通往仓山郡城的传输法阵,但每次启动,必须在宗门进行报备,若是用这种方法传送经卷,难免会留下蛛丝马迹。

蓝雀知道,这千里传音符的价格可是不菲,用它来传送十几卷经卷,这笔花销就连许多中小型修仙世家都承担不起,而能够御剑飞行的筑基高手,在整个宗门来说,也不过两掌之数,蓝雀猜想,唯有破军主事这般位置的长老,才有能力调动此等高手!想到同门修士平日见面时,你好我好的客套劲儿,蓝雀幽幽地叹了口气,或许殷勤正在经历的才是超级宗门里,一派和气掩盖之下的残酷的生存法则吧?

“殷勤,你送往仓山郡城的密文经卷已经被全部查抄,你还有何话说?”一个文士打扮的刑堂执事手中持着一枚玉简,居高临下指点殷勤道,“无论藏经阁是否主动邀请你来抄经,你擅自泄露宗门经卷之罪,总是无可抵赖了吧?”

“这位执事说话好没道理。”殷勤嘿嘿冷笑着反问,“仓山郡城里抄出宗门经卷与我有何相干?我又认的哪门子罪?”

“此乃逸青云举证你暗送经卷去往郡城!现已查抄出使用你殷氏符文抄写的经卷,证据确凿。”文士厉声喝道,“岂是你说不认就不认的?”

“笑话!”殷勤声音更高道,“殷氏符文逸青云也知晓底细,我还举报他假造经卷,陷害于我呢!”

“你在仓山郡城的同谋已经招供,确认那些经卷都是你所传递过去的。”文士举起玉简道,“郡城那边已将所有口供证据,收录于此,不容你狡辩抵赖。”

这帮家伙竟然连传输法阵都用上了,看来为了扳倒我还真是下了血本呢!殷勤心中嘀咕,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道:“我怎不知道我还有个同谋藏在仓山郡城?我倒要请教,我给这位同谋一共传了多少经卷过去啊?”

“现已查明的经卷,共计一十四卷,皆为内门弟子修炼道法。”那文士将那玉简往台下一丢,面带不屑道,“具体泄露了那些本,不知道殷主任是否还能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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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长孙的回复

那文士显然是有意羞辱,那枚玉简距离殷勤还有三步之遥,便失去力道跌落尘埃。

殷勤眉毛一挑,正要骂娘,一直提心吊胆地站在他身后的岳麒麟,却蹭地蹿了出去将那玉简剑了回来,恭恭敬敬递到殷勤手上。

这傻孩子,瞎抖的什么机灵吗?殷勤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将神识往玉简里探去。

看得出这帮家伙的能量不小,虽然事起仓促,搞出来的证据链却还算完整,就连那些拼音的字迹都与殷勤的有几分相像。其他诸如商户老板的口供,与殷勤前后几次联络的时间、地点,等等细节,不但全部记录在案,甚至殷勤按照回忆推算时间的话,竟然也都与他的行踪颇为契合。据那老板所说,殷勤是委托他将这批经卷秘籍通过地下渠道出售,得来的灵石,老板可以提三成,剩下七成归殷勤所有。

不过这枚玉简在殷勤眼中,还不能说完美,其中最大的一个疏忽就在于,玉简内的证据实在是太过详尽,证据链也太过完整了。这正好暴露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策划这件事的家伙,是个刑罚方面的高手。殷勤瞟了一眼眼帘微合的厉主事,心中暗骂:多半就是这个老小子在背地里出的主意,也不知他得了人家多少好处?

那刑堂文士,往日里被柳松权处处压制,今天好容易得了机会,能够在重要场合露个面,发个声,自然不能错过这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尤其是他主动跳出来以后,甚至还从厉主事的眼神中看了几分嘉许之意,不由得胆气更壮。

趁着殷勤凝神探查玉简的时候,这位文士便慷慨激昂地冲着那些旁听的修士演讲开来。这位的记性也是相当了得,竟然将玉简中提及的,殷勤准备偷卖牟利的经卷名称记得一清二楚。他冲着大家吧啦吧啦报了一通经卷名称,为了展示其博学广文,他每念一个名字,都能说出此经的来历出处。

估计那些经卷也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都属于内门弟子可以修习之经卷中,份量较为重要的内容,其中还包括一卷,由万兽谷开山祖师专为筑基修士所撰写的《河车秘旨》。

文士介绍完这些经典的来历,旋即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展开了对殷勤的指责与攻击。说殷勤不该为了一己私利,视宗门禁律于无物,其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幸亏有三十六位修士挺身而出,将他这宗门蛀虫告上了刑堂,否则若是这些经典一旦流入外宗修士手中,将会给宗门的万年传承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看台之上的修士们也被他这番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忽悠得群情激愤,颇有一哄而上,将殷勤就地正法的架势。

文士心中得意,正要继续发挥,殷勤忽然耸耸肩膀,将玉简丢回身前的土地之上。

“殷勤!你这是藐视刑堂!”文士大声呵斥道。

殷勤扬起下巴,阴阳怪气道:“我这叫物归原处,多暂藐视刑堂了?若说藐视,也要看那玉简是谁先丢在那里的。”

文士被殷勤噎的说不上话来,连着翻了两个白眼,正要转个话题,那柳松权已经面色古怪地回来复命了。

那文士看见柳松权心中不禁大喜,迫不及待地点着殷勤的鼻子道:“你休要猖狂,且看长孙长老怎么说,少不得还要给你加上一条毁谤长老之罪!”

“松权,可见到长孙长老了?”一直宛如入定的厉主事总算睁开眼睛,淡淡地瞟了一眼柳松权,心中便是一跳。

“回禀主事,我去往藏经阁时,不巧长孙长老刚刚闭关炼器,旁人不得打扰。”柳松权躬身汇报道,“不过,弟子通过刁师兄代传主事之名贴以及问题,已经得到长孙长老的答复了。”

“他如何说?”厉主事面色不改,心中却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这是长孙长老亲笔所写的回函,请主事亲阅。”柳松权没有答话,而是从袍袖中抽出一张纸条,呈给了厉主事。

厉主事垂下眼皮,稍微停顿了一会,这才面色平静地将那张纸条传给身边两位副主事同阅。

现场鸦雀无声,大家全都眼巴巴地等着有人念出那纸条上的内容。蓝雀已经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她虽知道殷勤有所安排,具体细节却是一无所知。置于殷勤所说是由长孙长老邀请前来抄经的,显然是他为了拖延时间而想出来的缓兵之计。谁知道殷勤的种种手段尚未来得及施展,人家就已经带着长孙长老的回复回来了。

想到这一层,蓝雀忍不住埋怨殷勤:这家伙,就知道逞能,刚才和那帮家伙说那么废话干嘛啊?!还有就是尿多,都那么紧急的情况了,还非要跑去小解,耽误好多时间!

让所有旁观者想不到的是,台上三位主事传阅过那张纸条之后,竟然一言不发地又将纸条还给了柳松权。

那文士等得心焦,终于忍不住催促道:“柳师兄,长孙长老到底如何回复的?”

柳松权正觉得拿了个烫手的山芋,闻言赶紧将那纸条递给文士道:“就请师弟给大家念念吧。”

那文士总算等到这光辉一刻,接过纸条便朗声念道:“殷主任所言非.......非虚......花、花狸峰诸人,皆.......皆系本人邀请前来抄录经卷,长.......长孙烈。”

短短一段话,竟让这文士出了满头的大汗,好容易结结巴巴地念完,心中冒出的一个念头便是:柳师兄别是让人给骗了吧?毕竟没有见到长孙烈的面,会不会是那个代为传话的弟子假传长老法喻?

没等他将这个愚蠢的想法说出来,台上经过一阵的寂静,忽然间仿佛炸了锅一般地沸腾起来。

“这怎么可能?他们竟然真是长孙长老邀请来的?”

“长孙长老莫非是受了殷勤的蒙蔽,被这小子骗了?”

“反正打死我也不信,除非长孙长老亲口承认!”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这不可能!”一直在角落里嘴角含笑的尹如晦,此刻已是如被雷击一般,呆呆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

就在这一片质疑与谩骂声中,同样躲在暗处的蓝雀终于松了一口气,她悄悄地抹了一下眼角,然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石葫芦的方向,却发现她也在做着同样的动作。

第251章 杀鸡骇猴

“不知这位小执事如何称呼啊?”殷勤嘴角噙着和颜悦色的笑意,与刚才拒不认罪的嚣张样子截然不同,他伸出一根手指,遥遥相对地冲着那文士戳啊戳道,“刚才是你说要治我毁谤长老之罪吧?”

“我、在下......”那文士此刻早已方寸大乱,支吾半天也没想好该如何作答。

殷勤脸色猛地一沉,指着地上那枚玉简,转脸对台上的三位主事道:“殷某人身为花狸峰廉贞副主事兼老祖办公室副主任,却被这小小的执事如此羞辱,请问诸位长老,该如何治他的罪?!”

厉主事虽然面沉如水,心绪却已经乱作一团,他怎么也想不明白,长孙烈那老小子,怎么会做出如此的回复?明眼人都能看得清楚,所谓主动邀请花狸峰来抄经的说法,纯属扯淡,长孙烈之所以承认这种近乎荒唐的说法,背后必有隐情。

据厉主事掌握的情况,殷勤只在今天早上见过长孙烈一面,前后不到两个时辰,难道就在这不到半天的时间里,长孙烈就与这小蛮子沆瀣一气了?!以厉主事对长孙烈的了解,除非他能得到某种巨大的好处,否则以这老小子的铁公鸡性格,是断然不会替殷勤背这个黑锅的。

可殷勤一个来自小仓山的蛮子,又能给长孙烈这等见惯了天材地宝的炼器宗师什么样的好处?难道是云裳老祖亲自出马,给予了长孙烈某种无法拒绝的承诺?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厉主事虽然与云裳老祖交往不深,但也是大致知道云裳的家底的。说句不好听的,此刻云裳老祖的家底怕是还没有她峰下那些个长老主事来的丰厚呢。她又能拿出什么宝贝,让长孙烈做出如此重要的承诺?

要知道,长孙烈此举无疑是在向宗门内所有的派系与势力表明,他以及他所执掌的文曲、武曲二部,已经与花狸峰达成了同盟。这才是隐藏在抄经案背后的深刻涵义,这种同盟的结成,也将从根本上改变万兽谷诸峰之间的力量对比与平衡。

厉主事觉得,唯一有可能的是铁翎真人亲自出面,在后面帮了花狸峰一把。可是以铁翎真人的性格与手腕,应该不会做出这种明显偏帮花狸峰的事情,因为这将把铁翎真人用了几百年时间才建立起来的人望与威信毁于一旦。

厉主事思绪万千,一时难以理出个头绪,冷不丁被殷勤当众质问,他先是愣了一下,方才有些不耐烦地冲那文士摆了摆手道:“松友,去把那玉简建起来,然后给殷主任赔罪。”

那文士名为毕松友,与柳松权一样都是随厉主事修行的弟子。只不过柳松权因为办事干练,气度沉稳颇得厉主事的赏识,这让自诩才智并不输人的毕松友颇为不服,这才有了之前他自动跳出来的种种表现。

厉主事看似随意的摆手,让毕松友有种冷水浇头的失落,甚至在那一刻,他感到大脑一片空白。毕松友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跳下看台,捡起那枚跌落尘埃的玉简,抬头看了一眼冷笑着的殷勤,低着头走上前去,躬身施礼道:“在下毕松友,之前对殷主任多有得罪,望殷主任看在松友一心办案的份儿上,包容海涵。”

“屁话!”殷勤正对厉主事爱搭不理的态度心中冒火,又听毕松友拿公事做借口,眉毛一挑便骂了出来,“谁跟你说的?一心办案就能不顾上下尊卑,对宗门主事呼来喝去,极尽侮辱之事吗?”

毕松友心中纵有万般不屑,也只能苦着脸解释道:“这个么......有些过头的话,也是我们廉贞刑堂的审案手段,无非是希望殷主任在盛怒之下,口无遮拦说出实情而已。还请殷主任理解......”

“去你娘的!”毕松友话未说完就被殷勤飞起一脚蹬在肚子上,他连着退了两步,还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紧接着眼前一黑,金星四溅,耳中满是拳头砸在脸上的怦怦肉响,毕松友堂堂筑基,修道百余年从来都是偏偏君子的形象,哪曾受过这种胖揍?他连着被殷勤捶了几记老拳,羞怒交加之下只觉得嗓子眼一甜,噗地一下喷出一腔老血。

殷勤的道法稀松平常,不过仗着进阶二级的玄武血脉,凭借蛮横的肉身出其不意,将一个毫无准备的筑基修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还是能够做到的。

问题是台上那几百个旁观修士,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他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全都看傻了眼,直到殷勤将毕松友揍得口吐鲜血软软地瘫在地上,众人这才回过神儿来。

殷勤直起身子,拍了拍手,恨意未解地朝地上啐了一口道:“今天殷主任教教你咱们花狸峰廉贞刑堂的手段,这叫松松皮肉,等回头我也发你一张传票,请你到花狸峰,咱们还得好好叙一叙,你侮辱宗门长老的案子。”

殷勤说话时嘴角含笑,不徐不缓,却让台上那百十来个被他宝盒收了影像的修士,菊花发紧,冷汗淋淋。这位凶神恶煞的殷主任可是早就撂下话来,日后会按图索骥,找他们秋后算账的!

感受到台上颇为紧张的气氛,殷勤满意地将毕松友踢到一边,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先得杀鸡骇猴,回头才好敲这帮家伙的竹杠。

台上众人虽然被殷勤的凶狠镇住,却也对廉贞刑堂的反应感到困惑。台上这么多主事,执事,难道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门下弟子被人打成猪头?

殊不知此刻台上廉贞部诸位大佬的心思也很微妙。按照厉主事的计划,是要将这个案子办成铁案的,但长孙烈的加入就让他的计划基本落空了。是一条道走到黑,还是点到即止为,以便日后有个回旋的余地?厉主事心中尚未拿定主意。

其他两位副主事就更不会出头,他们在这件事上并未收到半分好处,心里本就不爽,眼下厉主事焦头烂额,正好让这二位看了热闹,他们恨不得殷勤将事情闹得再大一些才好。

至于那些刑堂执事,就要考虑柳松权的意愿,柳松权不出头,其他人就要仔细掂量跳出来的后果。前车之鉴,就在台下。

殷勤在台下静候了片刻,见没人搭理他,心中正在纳闷。柳松权终于踏前一步,不紧不慢地问道:“既然抄经一事纯属误会,还请殷主任澄清经卷外泄之事。”他也是聪明绝顶的,既然恩师不便出头表态,就只能由他出这个头。

第252章 记账

殷勤双手一摊道:“我还是那句话,与我无关!”

“事关宗门绝密,岂是殷主任一句与我无关就能搪塞过去的?!”看台之上忽然站起一个消瘦的身影,他一边朗声斥责殷勤,一边大步来至位于中间的刑堂边上,朝台上诸位长老施礼道:“在下尹如晦,乃三十六联名状告殷勤的修士之一,肯请诸位长老明鉴,即便是长孙长老邀请花狸峰修士前来抄经。但殷勤为谋取私利,将宗门经卷一十四卷卖与外宗,也是罪无可恕的宗门重罪!”

尹如晦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冲到台前的,他深深知道一旦殷勤今天将案子翻过来,就是他们三十六个联名修士倒霉之时。不想,他一番慷慨激昂之语,只换来柳松权淡淡地一瞥,这让他的心立马凉了半截。

“殷主任,那枚玉简想必你也仔细看过,你对里面所列之人证、物证,可有反驳?”柳松权凌空一抓,将毕松友身旁的玉简摄于手中,一边暗中探查玉简中的内容,一边静待殷勤的回复。这也是他神识强大之处,可以一心几用。

殷勤撇嘴道:“玉简之中的证据,我只能用天衣无缝来形容,着实让我无从反驳。”

柳松权无奈道:“殷主任如此说,就让在下为难了。玉简之中的种种证据都指向殷主任,而殷主任却矢口否认,这叫我们也是难办的很啊。要不然,请殷主任到鄙处小住几日,待我们调查清楚,必能让此事水落石出。”柳松权是看明白了,既然诸位主事都抱定了不出头的主意,他才不会傻到与殷勤硬碰硬地冲突呢,事情发展这个程度上,只能用拖字诀。

殷勤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情绪,皱眉道:“我也不是个闲人,手头还有一堆事情等着我处理呢,哪有大把的时间耗在这些琐碎事情上面?”

他皱着眉头假作沉思了片刻,提议道:“我看这样吧。那帮人折腾半天,不就是告我将宗门经典拿来卖钱了吗?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暂且记在我的账上,等回头查清楚了,不是我干的,再抹掉就行。”

柳松权听的有点儿晕,心道,这货入山的时候,到底有没有人给他讲过宗门禁律啊?别说十四卷内门经典,寻常弟子就是不小心将一句修炼口诀透露给旁人,都有可能被追回功法,赶出山门的!再说,从来没听说过廉贞刑部的告案还能暂且认下并且记账的!

殷勤见柳松权苦笑着正要说话,摆手打断他道:“大家都是兄弟单位,我也不能让你们刑堂为难。我看这样,还是请藏经阁那边出个担保,以藏经阁的名义,赠与我殷勤十四件.......嗯,也别十四卷,干脆取个整数二十卷吧。就说藏经阁赠与我殷勤二十件内门经卷,随便我殷勤处置......嗯,这么说不妥,赠与两字不妥当,改成交换吧。就说藏经阁与殷勤交换二十卷经内门经卷,殷勤所得经卷可随意处置。哈哈,你看如何?”

“我看.....行。”柳松权都听傻了,心道:这货当藏经阁是他家开的吗?抑或刚认了长孙长老当亲爹?不过,看这货的架势,到仿佛他是长孙长老的亲爹一般。

“你说行就好办了!”殷勤大手一挥,“你去写个条子,找人请长孙长老认签字,这个案子就算暂且结了。”

柳松权呆呆地点了点头,回身看了一眼厉主事,却见他老人家已经闭了双眼,似乎打起盹儿来。柳松权叹了口气,知道厉主事已经默许殷勤的荒唐提议,转身吩咐身旁的一个执事,按照刚才殷主任所说的,写好帖子去往藏经阁签字。他这次也长了个心眼儿,万一到了藏经阁长孙长老翻脸不认人发作下来,自有那小执事来顶锅。

殷勤则是一副收工的样子,带着岳麒麟溜达着上了廉贞部的台子,朝四下围观的修士挥手道:“我这案子马上就结了,你们也都散了吧,别跟这儿看热闹了。”

旁观的人群早都乱作一团,众人听了殷勤的荒唐提议,更是议论纷纷,一个走的都没有,不但如此还有三五百闻讯赶来新加入旁听的修士,大家都想知道,长孙长老会不会真把二十卷内门经典交换给殷勤。甚至有几个无聊好赌的,竟然不失时机地开下盘口,赌长孙长老会否画这个押。

那小执事手头很是麻利,眨眼的功夫就将拜帖写好,呈给柳松权检查时忍不住提醒道:“殷主任刚才只说交换经卷,却没有提他将用何交换,将来若是有人细究的话,未免不够严谨。”

柳松权也正好奇呢,扭脸儿问道:“殷主任可否将用于交换的经典告知一二,标注在这拜帖之上,以免日后多生事端?”

殷勤神秘兮兮地笑道:“说来还是贵峰占了个大便宜,换作旁的,莫说二十卷经典,便是百卷经典,我也不换啊!这都是冲了长孙长老的面子,我才打了这么大的折扣。”

柳松权被他吊起好高的胃口,忍不住拱手道:“愿闻其详!”

“我这经典,乃是一套,共分八册,取八方之数,每册又分上下两卷,名为《花狸峰道法入门》。”殷勤摇头晃脑道,“整套经典由我亲自担任主编,不日就可以将第一册《花狸炼气决》面世了。”

以柳松权的沉稳干练,竟然被殷勤一番话说的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接话,结巴两下才皮笑肉不笑地奉承道:“久仰殷主任高才,今日一见果然胜过闻名!等殷主任大作面世之时,还请殷主任不吝赐教,借我一阅。”

“柳执事过谦了,我肚子里这点墨水,哪里入得了您的慧眼。”殷勤哈哈笑道,“不过这《花狸峰道法入门》乃是专为我花狸峰弟子编纂,外峰弟子若要借阅需要缴纳不菲灵石才行。既然我与柳执事相熟,便与你打个血折,三枚中阶灵石便可借你看上半月,如何?”

“哈.....哈哈。”柳松权被这折扣打得心头滴血,只能干笑着拱手道谢,“那可真是多谢殷主任了!”

第253章 秋香的功劳

尹如晦站在台子边上,进退两难。他的脑子里乱作一团,刚才他慷慨激昂的一番陈词,哪知柳松权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来一下。此刻柳松权更是将殷勤请到台上,彼此间谈笑风生,看那神态好似知交好友一般。

他有心趁着没人搭理,干脆悄悄溜了,却又对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葛神通有几分期待。在尹如晦看来,殷勤虽然够横,与葛神通相比还是不够狠辣。他瞟了一眼站在台子另一侧,神色木然的逸青云,心中泛起阵阵寒意。一时间竟然有些说不清,他坚持留下来到底是对葛神通有所期待,还是仅仅因为惧怕葛神通的手段。

好在功夫不大,那个小执事便带着长孙长老的回执匆匆赶回来了,这回楼松泉没再呈上厉长老,而是直接念出长孙长老的回话:“殷勤主任亲编之道法入门,乃宗门瑰宝,虽万金不换。今仅以经书二十卷换得此经,实属藏经阁之幸事。长孙烈。”

这一回执对于旁观修士的震撼比之前,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殷勤刚刚只是私下里提及《花狸峰道法入门》一书,眼下这个消息一经公开,人群立马就炸了一般,吵杂开了。

即便有人对与长孙烈签字担保已经有所预判,却没人能想到,竟然是因为要购换一套从未听说过的《花狸峰道法入门》,而且听长孙烈的意思,这破玩意竟然是殷勤鼓捣出来的!

当下就有不少热心修士断言,当年长孙长老游历蛮荒之时,肯定与蛮族女修有过一段不可告人的露水姻缘,今天某人是债主子上门,认亲来了!

虽然大家都很好奇那套经卷到底是个啥玩意,但今日的告案至此已经是基本完结。三十六修士联名的告案虽证据确凿却无功而返,殷主任不但大闹会场最后还搞出很大悬念。

修士们议论纷纷正要退场,殷勤忽然冲着一处角落朗声道:“葛师兄,咱们可是同门师兄弟,你老兄在一旁看了这么久,不打个招呼就走,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众人还没闹明白殷勤所说的葛师兄是谁,一直埋伏在那边的蓝雀与石葫芦已经娇叱一声双双暴起朝殷勤所指的方向扑去。

与此同时,角落里突然蹿出一黑一灰两道身影,他们左右一分,朝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

蓝雀与石葫芦正要兵分两路,殷勤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喝道:“拿穿黑袍的!”

“葛神通,果然是你在暗中捣鬼!”蓝雀憋了半日已是怒极,清喝一声便揉身而上,石葫芦也柳腰一拧从另一侧堵住去路。

黑袍人也不答话,张手一扬,万道剑光朝挡在前面的石葫芦散了过去。

石葫芦指诀一点空中突然显出一条银鳞长鞭,蛇一般地旋转扭转片刻之间便将漫天剑光通通搅散,露出此宝的本来面目,却是一枚漆黑的铁剑。

黑袍人被石葫芦阻挡这一下,整个后背就已经暴露在蓝雀眼前。蓝雀祭起飞剑,只见空中一道虚影,那黑袍人闷哼一声身子已经断线风筝般砸在了地上。

蓝雀不喜反惊,心道:“坏了!追错人了!那葛神通也是花狸峰修为排名前十的弟子,怎会如此不济,被我一剑就斩落尘埃?“

可是此刻那灰影已经远遁到演武堂的边缘地带,肯定是追不上了。更可恨的是殷勤还在后面大呼小叫地吓唬人:“葛神通,你已经中了我的蛊术,跑不了了!”

蓝雀心中这个气啊:眼神不济就别在那里瞎指挥!还以为他有十足把握,真的认出这黑衣人就是葛神通!

石葫芦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地上汩汩流血的黑袍人,皱着眉头道:“师姐,这人死了!”

“搜下他的符牌,看看是哪一峰的弟子?”蓝雀处理这种事情比较有经验,宗门里修士斗法,死伤都是小事,查清背后的根脚,做好善后才是关键。

石葫芦应了一声,正要去搜那黑袍人的身,忽听秋香一声大吼道:“小子!俺可盯你半天了,别想从老娘手里逃掉。”

两人应声望去,只见秋香双手紧紧抱着一个青衫修士的裤脚,任那人拳打脚踢,就是死不松手。蓝雀见那人摸出一柄匕首,赶紧纵身过去,那修士只是个炼气后期的修为,被蓝雀纤手一伸便死死制住。

这是一个身材干瘦,脸色白里透青的中年修士,修为最多是个炼气大圆满,之前虽然被蓝雀拖住,却也只是闷声轮拳,并不说话。

秋香的修为不如人家,却胜在皮糙肉厚,虽然挨了几下老拳,只是眼角青了一圈并无大碍。直到蓝雀用秘法截了此人的血脉灵根,方才放心地松开手,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拍打浑身的泥土,便朝殷勤邀功喊道:“殷主任,俺按照你说的,早就盯住这家伙了。刚才师姐追人的时候,旁人都在看热闹,只有这人偷摸想溜,被俺一把擒住!”

“带上来,带上来!”殷勤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他目标并非葛神通,而是那个以阴毒手段控制了逸青云神识的家伙。虽然殷勤是有意示敌以弱,引诱那些隐藏在暗中搞阴谋诡计的家伙们主动跳出来,但将逸青云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也非他的本意。唯有找到那个对逸青云下手的家伙,才有可能找到让他恢复正常的办法。

殷勤之前连续问了两个看似胡闹的问题,其目的是试探逸青云的神智记忆是否清楚。而逸青云迟钝的反应让殷勤很是担心,他推测逸青云不但被人控制了神智而且那个人已经可以对逸青云的记忆进行“读档”操作了。正因为殷勤所问的东西都是与本案无关的鸡毛琐碎,而背后那人显然对此没有准备,只能重新读取逸青云的记忆,因此造成了反应迟钝的表现。

殷勤能够锁定经过易容变形之后的葛神通的位置,却没有办法找到那个暗中控制逸青云的人。不过他估计这个人应当与葛神通相隔不远。想来想去他唯有打草惊蛇,让这个神秘家伙主动跳出来。

第254章 反转

这也是为何殷勤指挥蓝雀二人去拦截黑袍人而不是葛神通,不料黑袍人实力太过稀松,一个照面就死在蓝雀的剑下。至于秋香,殷勤原本只是派了个打酱油的任务给她,让她留意坐在葛神通那片区域里的可疑人物。

没料到竟然被秋香摸到一条大鱼,虽然那人修为不高,可殷勤却有种感觉——这货就是暗中控制逸青云的家伙。

蓝雀提着被制住气脉无法动弹的枯瘦修士,石葫芦拎着那个被蓝雀一剑穿心的黑袍尸体,秋香很是得意地跟在两人身边,刚刚来到廉贞刑堂所在,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言的逸青云忽然尖叫一声,双手狂抓地朝秋香扑过来。

秋香以前只是个喂养赤精猪的仆妇,与修士临阵交手的经验几乎为零,她被逸青云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竟然傻呆呆地站在原地忘了躲避。

蓝雀与石葫芦手中都提着人,想要帮忙已是晚了,好在殷勤与柳松权正好挡在逸青云的必经之路上。

“竖子敢尔!”柳松权断喝一声,手中剑光一闪,就朝从侧面扑来的逸青云切了过去。

“柳执事,手下留情。”殷勤一见,忙向上一步,托住柳松权的肩肘往旁一带,那道剑光险险地将逸青云身上蓝袍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是我花狸峰弟子,还请柳执事不要伤他性命!”殷勤一边解释,一边冲上前去,与疯子般的逸青云撕扭开来。

殷勤的灵根刚刚进阶到炼气中期,比逸青云这种刚开脉的强了不少,在诸位主事的眼皮子底下,他不太敢动用血脉之力,直接用了灵力与逸青云周旋。

哪知这逸青云发疯之后,一股子蛮力竟然颇为难缠,殷勤又怕下手重了,真的伤了他,两人扭在一起竟然是个旗鼓相当的局面。柳松权被殷勤拦下,忽然叹了口气,面带苦笑地抱着双臂在一旁看热闹。还是石葫芦赶紧丢下黑袍人的尸体,加入战团,三两下便制住了逸青云的气脉。

殷勤找身后的刑堂主事要过绳索,将一直在地上扭曲挣扎,好像蛮荒野兽般的逸青云困了个结实,这才直起身子,看向柳松权的目光便颇有不善:“这就是你们找的最为关键的证人?你们难道看不出他的神智已经出了问题吗?”殷勤真正恼怒不在这里,而是刚才柳松权斩向逸青云那一剑,分明是抱了杀人灭口之心。

柳松权也是个厚黑之徒,佯装听不出殷勤的弦外之音,他瞟了一眼蓝雀手中满脸怨毒之色的枯瘦修士,做出恍然之色:“这逸青云之前表现都很正常,直到此刻才发狂伤人,想必与此人有关吧?”

殷勤冷哼一声,尚未来得及与他计较,目光不经意地一扫,忽然喝道:“尹如晦,你给我站住。”

尹如晦在葛神通被叫破的那一霎,就已经偷偷往台边移动,此刻正想趁乱溜走,却被殷勤出声喝住,他却没有葛神通那种逃命的手段,唯有乖乖地转身回来。

殷勤眉头紧锁,扭头对柳松权道:“既然逸青云作为主要证人神智已经丧失,他对我所作的一切指控就都不能做数。而起那联名告我的三十六名修士,就已经涉嫌教唆控制逸青云,诬告本人。请柳执事现在就将这三十六人全部拿下。”殷勤抬起手,指着远处正灰溜溜准备退席的王抱一等人道,“那张联名诉状上,头一个名字就是他吧?”

王抱一虽然被殷勤在藏经阁前整治一顿,但也算达到了拖延时间的目的。直到长孙烈回复之前,王抱一的心情还是挺不错的,哪怕皮肉上受了些苦楚,若是能将殷勤钉死在此,也算是出了胸中的一口恶气!哪知,自从长孙烈的回复之后,形式便急转直下,不但所有的指控全被殷勤化解,就连葛神通都被殷勤成功锁定,不得不仓皇逃窜。

等他看到那个枯瘦修士被擒,便知道大事已去,作为参与策划此事的核心人物,王抱一知道的信息要比尹如晦多。那个枯瘦修士的修为虽然不高,却是葛神通重金请来的搜魂高手,外号叫做哑巴。

逸青云在他手中没超过一个时辰便从一个生龙活虎的大好青年,变成了神智全失的人肉傀儡。王抱一既感叹哑巴的手段高超,也对其阴险狠毒颇为忌惮。

至于台上逸青云的突然发作,想必是因为哑巴被人制住了气脉而失去控制造成的。王抱一正想趁乱开溜,却不料被殷勤当众点了名字。

至于那些看罢热闹准备退场的修士,一见台上风云突变,忙又兴致勃勃地重新坐回看台,证人发疯,三十六联名修士原告不成反成被告。这么狗血的事情,比那些索然无味的道法丹诀可是有趣的多了!

至于厉主事等廉贞大佬,原本也已经准备退场,被殷勤这么一闹,只好打起精神准备下一场的告案审理。

作为万兽谷权利最大,人数最多的刑堂,铁翎峰上专司刑房的执事仵作的水平也是非同一般。功夫不大就已经查出逸青云是被人以噬魂虫吞了神识,成为受人控制的人肉傀儡。

这个结论一出,连厉主事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这件告案他虽收了王长老的宝材,却万万没有想到王长老竟然玩的这么大?竟敢在关键证人身上使用如此恶毒的禁术!更然厉长老心中不满的是,其中还扯出了个葛神通。厉主事身居高位上百年,见过太多鸡鸣狗盗的事情了,他马上意识到,整件事情的背后并非他之前想的那么简单,怕是连王长老也都被人当枪使了。这个告案根本不是世家公子与草根修士之间的意气之争,而是事关花狸峰一脉嫡系之争的权力游戏。

不过,事情也有好的一面,既然牵扯出了葛神通,即便日后花云裳有什么不满,也没脸找铁翎峰的麻烦了!

想通了这一层,厉长老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开来,以后告案的审理方向,必须要往花狸峰内讧上引导。

第255章 交易

至于那个枯瘦修士,虽然一言不发,拒不合作,但铁翎峰的刑堂执事也不是吃白饭的,很快他的身份也被确定:来自黑龙潭的散修,具体姓名虽然不详,却有个大名鼎鼎的绰号叫做哑巴。哑巴只有炼气后期的修为,因擅自驯养噬魂虫而被七大宗门联合通缉。

刑堂台边,柳松权神色凝重地把殷勤与蓝雀拉倒一边,然后将写有哑巴根脚的那张纸递给殷勤道:“王抱一已经吐口了,背后指使策划之人就是贵峰的葛神通。厉主事的意思是,此案若是贵峰觉得在铁翎峰公开审理不方便,也可转移至贵峰审理。”

竟然是噬魂虫!殷勤听人说过这种东西,想到逸青云的遭遇也不由得脊背发凉。厉主事的主动示好,让殷勤沉思了片刻,旋即摇头苦笑道:“厉长老的好意我心领了,对我来说此案在哪里审没什么区别,不如快刀斩乱麻,今儿就办了吧。”

殷勤虽然没有明说,柳松权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正是因为此案涉及花狸峰嫡传道统之争,他才决定在此了结,毕竟以殷勤的身家背景,是无法与经在宗门营数十年的燕自然等人抗衡。花狸峰说白了,更像是葛神通等人的主场。

蓝雀却想不到如此深度,忍不住小声提醒殷勤道:“要不要先将这边的情况禀报老祖?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啊。”

殷勤一本正经道:“老祖修炼要紧,还是不要用这些破事去打扰她老人家的清静吧。再说千里传音符每用一次都要消耗许多灵石,咱花狸峰道场初兴,处处都是挑费,不敢乱花钱啊!”

蓝雀回想起前几日那大鼎火锅,忍不住翻了一眼正在哭穷的殷勤,不过殷勤既然抱着先斩后奏的打算,她也不能说什么。经过这么许多事情,她早习惯了万事都由殷勤做主。

柳松权见殷勤拿定主意要将此案当场审理,也不多劝,吩咐负责文案的执事弟子,尽快将审案细情整理出来,等下才好公布于众。

此时此刻的刑堂台上也是一片乱哄哄,三十六个联名修士全被刑堂传来问话,其中倒有一多半的联名者都是打酱油凑数来的。他们之前甚至见都没有见过殷勤,纯粹是为了讨好王家或者有求与人才在状纸上签名画押。

此刻告状不成反成被告,这帮家伙就开始各显神通,各种托关系,到处使人情,希望能找到办法从这摊子烂事中挣脱出来。

柳松权与殷勤没说几句,就受到了七八个传音秘符,殷勤在一旁看着他面色尴尬地往袖口里揣纸条,呵呵笑道:“柳执事若是为难,不妨让人直接给我传条子,我才是原告,只要他们出得起灵石,我也不介意抹掉几个被告的名字。”

饶是柳松权脸皮不薄,也是老脸发烫地连连摆手道:“殷主任说笑了,柳某断然不会徇私的。”

殷勤正色道:“柳执事误会了,殷某所说句句真诚,柳执事不妨替我放出风去,只要价格合适,一切都好谈。”

柳松权只当没听见殷勤所说,连连摆手,抽身逃了。

殷勤叹了口气,扭脸儿对蓝雀道:“要不,这事交给师妹来办?事成之后,我单独请你一顿火锅如何?”

蓝雀俏脸一板道:“我才不会被你拉下水!”

秋香见柳松权走了,便凑过来说话,只听到殷勤以火锅为诱饵唆使蓝雀帮他办事,连忙争道:“主任有啥事,俺替你去办!”

殷勤翻她一眼道:“这事需要人脉广阔才行,你便是认识一万头赤睛猪也是没用。”

几个人说了几句玩笑,柳松权又匆匆回来,神秘兮兮地又要与殷勤私下聊聊。

殷勤挥退了蓝雀几人,坏笑着小声问道:“柳执事刚才话未说完便匆匆走了,可是帮殷某牵线搭桥去了?”

柳松权嘿嘿哂笑道:“柳某哪有这等能耐?我只是过来转达师尊的一点意思,他老人家想与殷主任打个商量。”

殷勤眼睛一亮道:“厉长老有事,哪需如此周折?尽管说便是了,殷勤无不遵从。”

柳松权压低了声音道:“师尊也是人情所累,有人拜托师尊捎话过来,想请问殷主任,可不可以将此案中有关噬魂虫的一切消息,暂且隐去,不向外公布?”

殷勤眨巴着眼睛,故意道:“可是那哑巴托人求情吗?他可是七宗联名通缉的要犯,难道贵峰准备对他网开一面?”

柳松权被殷勤挤兑得没辙,干脆明说道:“殷主任尽管放心,那哑巴是必死无疑的。我便与你实说了吧,请师尊带话的不是别的,就是破军王长老。他那宝贝孙子也是少不更事,才被小人利用闯下如此大祸。王长老说了,只要抹去这噬魂虫一条,殷主任想怎么判那王抱一都行,哪怕将他送到矿山做苦窑去,王家也感谢殷主任的大恩!”

老王这是要服软了?殷勤心头冷笑,表面却是满脸愕然之色:“那矿山的苦役哪里是人做的活计!我与那王抱一不过是意气相争而已,大家都是同宗兄弟,怎会将他送去做挖矿?”殷勤拍了拍胸脯道,“请柳执事转告王长老,让他尽管放心,只需这个数,就可将噬魂虫三字一笔抹去。”

“三枚中级灵石?”柳松权见殷勤伸出三根手指,心中替王长老好生不值,好端端地惹这煞星干嘛?晦气又破财。

“柳执事真会说笑。”殷勤笑嘻嘻地摇头,“你说的数还不够请蓝师妹她们吃一顿火锅的呢。我的意思是,最少三枚高阶灵石。”

柳松权被这个报价震得愣在当场,这小子真他娘的是狮子大开口啊!他这辈子见过高阶灵石吗,还他娘的张嘴就要三枚?不过吃火锅是怎么回事?竟然需要那么许多灵石?听他那意思,还是请蓝雀几人吃的?

“柳执事?柳执事?”殷勤伸手在柳松权眼前晃晃,关切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柳松权强笑道,“这几日用功过力,精神有些恍惚而已。不过殷主任的价儿是不是有点高了?”

第256章 血战之约

殷勤的表情变得沉重起来,叹了口气道:“这个要价高么?你看那逸青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他可是栖云山庄的七公子啊?想当初,在野狼镇里,是我将他招入花狸峰的,这次出来,也是我亲自点将叫上了他。现在他被那噬魂虫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你让我,让我如何跟他家里人交代啊!”殷勤说道动情之处,眼圈竟然一红,忙举起袍袖擦拭眼角。

柳松权实在不忍多看,只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就走。

蓝雀见柳松泉面色古怪地匆匆走了,又见殷勤擦拭眼角,忍不住过来问道:“殷主任可是与柳执事说了什么?他的面色有些难看呢。”

殷勤抽了抽鼻子道:“没说什么,就是聊了几句咱们一起吃火锅的事而已。”

聊火锅怎地还哭起了鼻子?蓝雀狐疑地盯着殷勤的眼睛,还想追问,不远处的厉主事忽然跳起来猛拍了下桌子,待到大家惊讶地循声望过去的时候,厉主事又迅速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模样,他双眼微合地吩咐柳松权道:“就按他说的转达吧。”

“主任让你看笑话了。”殷勤收拾起情绪,强作欢颜道,“我就是想起那晚咱们一起吃火锅,青云在一旁给大家皱着眉头调制蒜汁的模样,心中忽然一酸,就没能忍住。”

蓝雀被殷勤说的也是两眼含泪,盈盈欲滴,她吸了吸鼻子正要劝解两句,演武堂的另一侧忽然响起一声狂喝:“殷勤,你这卑鄙无耻的蛮荒贱种!竟然偷偷给老子下蛊,有种你给老子站出来,老子就在这演武堂上与你一决生死!”

葛神通!他不是跑了么?怎么转了一圈儿又回来了?蓝雀听的真切,目光所及,只见校场的另一侧,葛神通那庞大魁梧的身躯正在风中伫立,脸色狰狞的他,宛如魔神下凡。

“殷勤,你个小王八羔子,躲在你老娘的裤裆里了吗?”葛神通捶胸顿足,跳脚叫阵,仿佛面前这近千修士全都不在他眼中一般。

“真是葛神通!”蓝雀再次确定没有看错人,满脸惊起地扭脸儿问殷勤道,“你竟然真的给他下了蛊?你怎么会蛊术的?那不是女修才会去学的阴毒道法吗?快说,你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蛊?”

蓝雀一张小嘴儿宛如珠走银盘一般,吧啦吧啦地问个没完。

“唉,你可知道,我在台上待了这么久,就是不敢去看青云一眼,我怕我会忍不住。”殷勤仿佛依旧沉浸于悲痛之中,自顾自地道,“我现在真的好后悔,那晚都没给他亲手加一筷子吃的......”

“主任,你别叨咕逸青云了!你赶紧抹把眼泪吧。”蓝雀使劲儿扯了扯殷勤的衣袖,递过一方锦帕,指着校场那边道,“葛神通回来了,他朝你叫阵呢!要跟你决一生死!”

“还决什么生死啊?”殷勤捶胸道,“我现在就内疚自责地生不如死啊!”

“主任,柳执事喊你过去!”蓝雀正没辙呢,石葫芦匆匆跑来,正看见殷勤拿着绣了一只雀鸟的手擤鼻涕。

那是不是蓝雀姐的手帕吗?石葫芦脑子开了小差,不过殷勤却马上将手帕塞给蓝雀,问石葫芦道:“柳执事在哪里,快带我过去。”

留下蓝雀傻傻地站在原地,手里拎着那方锦帕是丢也不是,藏也不是。

对于这种没眼眉的下属,就得这么治她!殷勤边走边在心里碎碎念:老子要是能打得过那葛神通,还用你个小丫头片子提醒?老子早他娘的提刀杀过去了!

来至柳松权那边,殷勤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又是一副少年老成的主任风度:“柳执事唤殷某过来,可是王家有了答复?”

柳松权点点头,又指着校场那头的葛神通道:“殷主任不打算应战吗?”

殷勤望着校场那边,杀气腾腾的葛神通,似笑非笑地对柳松权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且让他在那边先叫嚷一阵,等会儿我自有手段拿他。”

柳松权知道殷勤的修为不过是炼气弟子,虽然之前出其不意将毕松友胖揍了一顿,但同样的事情,显然不能在葛神通身上重演。他见殷勤牛皮吹得山响,却也不好点破他,只从怀中摸出一个兽皮袋子以及一个暗黄色的盒子递给殷勤道:“王家一时不凑手,只能拿出一枚高阶灵石,剩下的王家原用一两精金抵上,殷主任意下如何?”

柳松权怕殷勤不晓得精金的价值,还特意给殷勤详细介绍了一番精金在市面上行情。按照宗门收购的价格,一两精金可以换两枚高阶灵石,但实际上这种东西非常稀少,长期都是有价无市的状态,反正近十年来宗门是一粒精金也都没有收上来过。炼器师们真正需要精金,都是去到坊市交易,实际的花费要高出一两成来。

殷勤虽然不认得,倒也不担心柳松权会在这种事情上骗人,收下灵石与精金,脸色就好看了许多。拍着柳松权的肩膀道:“既然你们都已经查清了此案的主谋就是葛神通,为何还容他在校场上瞎哔哔?干脆请厉长老出来咳嗽两声,把他拿下多轻松啊?”

你想得倒美!柳松权心中嘀咕,皱了眉头解释道:“若是能拿我们早就拿下他了。可这葛神通摆出的是血战之姿又亲口说出血战二字,我们即便是想拿他也得等他血战之后才可动手。”

“血战之姿?”殷勤从来没听过这种姿势,远远地瞟了一眼葛神通,见他手拄着一柄插在地上的短茅,身体前倾,屁股撅起,像只巨大蛤蟆。殷勤暗道:难道装成个蛤蟆,就是血战之姿了?

柳松权又给殷勤普及了一番宗门的历史。所谓血战乃是宗门创立之初定下的一条规矩,说白了就是修士之间不死不休的一种决斗约定。用殷勤前世的话,这叫抽死签儿。

血战的规矩很简单,只有三条。第一条是,宗门之内,所有人都可以向另一方发起血战之约,而被邀约的一方也必须要接受这个挑战,不能拒绝。

第257章 玉简留声

并且,按照万兽谷的规矩,为了避免被挑战者心中惧怕找借口逃避血战,包括告案在内的宗门事务都要给血战让行。这就是万兽谷遵循万年的血战第一的规矩。

血战的第二条规矩是,金丹以上不得血战,这一条规矩是三千年前加上的,金丹修士作为宗门镇守一方的宝贵资源,轻易不能遭受损失,两名金丹之间进行不死不休的决斗是宗门禁止的。培养一名金丹需要耗费宗门海量的宝材资源,禁止金丹血战也是合理并且必须的。

血战的第三条规矩是对发起者的惩罚与限制,凡发起血战的修士,若是没能在血战中战死,事后也会被宗门以秘法禁制灵根血脉,使其回归凡人体质,然后送往矿区服苦役十年。并且每个修士,一生之中只能血战一次。这条规矩是为了防止有些修士,利用血战来大肆杀戮同门修士。

虽然宗门对血战设置了种种限制,但这个规则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颇为野蛮与原始的事情。而万兽谷偏偏将之延续传承下来的原因,据说是当年万兽谷开宗祖师坐下灵兽的手笔。那灵兽原本是蛮墟荒原上的一个妖王般的存在,被祖师收为灵兽之后,更是进阶到了相当于元婴修士的妖皇之身。在开宗祖师飞升之后,这妖兽被宗门弟子供奉为尊者,不知出于何种考虑,这位兽性犹存的尊者将蛮墟荒原中妖兽宗族中的这条血腥规则写入了万兽谷的宗门铁律之中。

在后来万兽谷延续万年的传承中,也有不少修士提议废除之血战之归,但都被当时的宗门大能否决了。原因在与,这些宗门大能认为这条规则的存在,有助于帮助万兽谷的修士保持一丝血性,据说按照万兽谷的道法传承,想要突破元婴的话,那丝血性是必不可少的。

至于发起血战的方式,很简单,就是发起一方摆出葛神通的蛤蟆姿势,当面言明对某某起血战邀约即可。血战之姿这种形式看似无聊,其实也是对被邀约一方的保护,比如殷小小那种千年难遇的好苗子,刚入宗门的时候,万一被某个发了疯的筑基修士发起血战一巴掌怕死,老祖们都没地方哭去。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那些天才弟子进入宗门的第一件事是由老祖亲赐一件护身法器,最次也是个极品法器或者干脆给件法宝用以护身,然后,便会被老祖强制闭关修行。即便是有修士想对人家发起血战,连面都不让你看到,你向谁去摆血战之姿呢?

当然柳松权是没有时间给殷勤讲这么许多沉肚子烂芝麻的,他只说了血战之规则,并且补充一句道:“殷主任可知道?贵峰的云裳老祖,就曾经在十九岁时发起血战挑战,斩杀了一名对她出言不逊的高手。”

难怪花云裳对人非打既骂,敢情是个不良少女来的,十九岁就跟人抽死签,还被拉倒矿区劳动改造了十年!殷勤正在暗自嘀咕云裳,那些看台上的修士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不知是谁挑的头,喊了一句“血战”,惹得千余修士竟然跟着他的节奏一起,一遍遍地用力踩踏着石阶,吼出了“血战!血战!血战!.......”一时间血战之声,震彻苍穹。

“殷主任,我这里有还有一瓶小雨露丸,你先服些吧?”不知何时蓝雀几人已经站在殷勤的身后,三位女修加上一个半大孩子全被这震天的吼声,骇得脸色苍白,石葫芦摸出一瓶丹药递给殷勤。

“我这也有些丹药,全都给你。”蓝雀支支吾吾地一下子塞给殷勤三瓶丹药,殷勤低头一看,却是三瓶赤龙丹。蓝雀筑基多年,早就斩断赤龙,没有月事了,这三瓶补足气血的赤龙丹自然是专门给殷勤预备的。

“主任,俺这里还有一瓶秘练猪油,先给你脸上抹点......”

“你们这是做什么?”殷勤推开秋香的大手,指着愁眉苦脸的三名女修道,“不就是一场血战吗?看你们一个个的衰样子,就好象我已经死定了一般?都已经是筑基修士了,修为定力还不如岳麒麟!”

岳麒麟被殷勤点到名字,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出来道:“殷主任,我不想让你死!”

殷勤险些被这帮家伙气得背过气去,飞起一脚兜在岳麒麟的屁股上怒道:“小孩子家的,怎的生了一张乌鸦嘴?!一边呆着去!”

“殷主任,血战之前还有何话说,可以录入这枚玉简。”一直在边上看热闹的柳松权,见殷勤掖上衣角,挽起袖子,忙递过来一枚玉简,然后解释道:“我可不是给殷主任添晦气,玉简留声也是血战的传统。”

“哦,是吗?那我就谢过柳执事了。”殷勤接过玉简,神色庄重而又恭敬地对着玉简说道,“老祖在上,弟子殷勤此去一场血战,吉凶难卜。我虽自幼孤苦了无牵挂,唯老祖再造之恩,永世难报。仅此玉简留声,祝我花狸老祖,大道直行,早登仙阶!”

说罢,殷勤双手将玉简捧与蓝雀,这才胸膛一挺,朝柳松权道:“可否借柳兄宝刀一用?且看我斩杀此獠!”

柳松权的腰间只有一柄随身的宝剑,哪有什么宝刀?而且这宝剑也不是什么高阶的法器,见殷勤伸手过来,只好解下宝剑郑重递过去道:“祝殷主任旗开得胜!”

殷勤也不多说,一手提了宝剑,一手负在身后,高喝一声:“葛神通,我等这一刻好久了!”说罢,殷勤昂首挺胸,大步前行,旁观那些围观的修士,看到正主儿终于出场,又是一片喝彩之声。殷勤身材虽然没有葛神通那般高壮,走在校场之上,却也是龙行虎步,气冲霄汉。

很多修士虽然不屑于殷勤的卑微神识,但大家都知道他只是个炼气修士,这一战注定有死无生,大家也就不再吝惜掌声与喝彩,霎时间整个校场沸腾一片,全是为殷勤叫好的声音。

唯有柳松权平静地站在那里,听着耳边蓝雀她们哭喊加油嗓子将嗓子都喊哑了,他的心中忍不住感概万千:要不怎么人家年纪轻轻便成了老祖心腹,宗门大佬呢?不服真是不行啊,就冲他玉简留声那一番话,换个脸皮薄的真心说不出来啊!

与那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不同,打死柳松权也不信,殷勤会慷慨赴死,要知道这货可是刚刚从王家敲了三枚高阶灵石啊!这些灵石都够让整个山门的护山法阵全力运转三两个月的了!

第258章 葛神通伏诛

校场另一侧的葛神通,看着殷勤缓步而来,终于停止了咆哮,他缓缓直起腰板,然后随手一招。那柄深深插入泥土之中的短枪仿佛被一股无名巨力噌地拔起,飞入他的巨掌之中。

“殷勤,你个卑鄙小人,到底是何时在爷爷身上下了蛊毒?”葛神通咬牙切齿,短枪一指殷勤高声喝道,“今日若乖乖给爷爷解了蛊毒,还可饶你一死,否则爷爷一枪枪地零碎了你!”

他的话音未落,殷勤便哈哈大笑道:“葛神通,你脑袋坏掉了吧?你以血战之约逼我下场,既想解毒,又说饶我不死,那你岂不是只剩下自尽一条路吗?”

殷勤只走出了三四十步,距离葛神通还有大半个校场的距离便止步不前,隔着老远与葛神通喊话。

葛神通也是快被殷勤气疯了,另一只手迎风一招,竟然将他真正搏杀之时才会突然祭出的飞锤提前拽了出来。他一手持枪,一手举锤朝殷勤喝道:“小贼,快快过来,让爷爷一锤砸扁了你!”

“不去!”殷勤嘿嘿一笑,随手挽了个剑花,脚下生根一样不动窝,“老子脑袋又没坏掉。”

葛神通给许多人的第一印象都是个粗狂的莽撞之辈,这也是他最具迷惑性的地方。只有了解葛神通底细的人才知道,此人是个极有心机的家伙。

莫看此刻他像一条疯狗般狂吠着挑衅殷勤,其实他的内心清醒的很。葛神通之所以站在校场的另外一端,是担心靠得太近,即便赢了血战也会被刑堂的人出手留下。

而且,他虽打出了血战的旗号,目的却仅仅是为了逼殷勤独自出战而已。他身上的蛊毒尚未解决,怎会轻易将殷勤弄死?他真正的计划是将殷勤诱到近前,才好出其不意将他擒下,继而扬帆远遁。左右这万兽谷是混不下去了,葛神通也只有亡命天涯。

葛神通怎么也想不明白,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落在殷勤身上就生出这么许多乱七八糟的变化来?竟然连长孙烈那种老怪物都冒出来为殷勤担保,据那尹如晦说,当日在藏经阁外,殷勤曾将长孙鹏得罪得挺苦啊?

当然,最让葛神通想不通的是,他是如何中了殷勤的蛊毒?刚刚他逃走的时候,殷勤虽然大喊蛊毒云云,但葛神通根本就没往心里去,这种虚张声势的手段实在太低级了。可当他灵根运转调用灵气跑了没有多远,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刺痒,反手一摸,指尖竟然被刺破了一个口子。

要知道修为到了葛神通这般境界的修士,肉身虽然不及纯靠血脉之力的同阶蛮人,但也是到了寻常刀剑无法刺破的程度的。怎会摸了一把后背,就被刺破了指尖?

葛神通遁出铁翎峰三百多里,后背竟然越发刺痒,用手轻轻触碰,感觉后背上竟似冒出了几根荆棘般的硬刺!葛神通赶紧找了一个隐蔽之处,停下来仔细查看,最后的结果让他大惊失色,他的后背之上竟然真的冒出七八个荆棘上的那种尖刺,而且极其锋利,竟然更够轻易割破筑基修士的肉身。他钳住一枚尖刺,屏住呼吸用力往外一拔,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跪在了地上,那种五脏六腑都被针尖刺破的痛楚让他脚都软了。

葛神通这下可是真的慌了,以他的经验阅历竟然从未听说过这种长在人身上的玩意,再联想到殷勤所说的蛊毒,他马上断定,殷勤之言并非虚张声势的恐吓,多半是确有其事。

可噬魂虫的秘密此刻肯定已经曝光,葛神通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一定会被王抱一等人当作幕后指使供出去了。而且,就这么一耽搁,背后的尖刺已经钻出十来个了,即便是逃回花狸峰怕是也要变成个周身带刺的刺猬了!更何况,这种恐怖蛊毒若真是殷勤所种的,回到花狸峰也不见得能够找到对症的解药。

想来想去,葛神通唯有铤而走险,返回演武堂,以血战之名义邀斗殷勤。问题是,殷勤这货走出一点点距离就他娘的不挪窝了!任凭葛神通如何辱骂,甚至旁观修士们已经嘘声便起,这货却仿佛没带耳朵一般,站在那里左一朵剑花,右一朵剑花地浪甩。

葛神通感觉到手臂上的一阵刺痒,低头瞥了一眼长满了小刺的手臂,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他猛然提了一口气,趁着殷勤剑花甩得十分花俏之际,突然向他窜了过去。

蛮墟荒原上真正可怕的妖兽不是力大无穷却容易暴怒的金刚巨猿,而是安静沉稳善于突击的林豹。葛神通的身材壮如巨猿,真正发动攻击的时候,却像一只优雅的林豹。他全力出击的速度,让他身影化作淡淡的虚影,两百多丈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一息的时间,便欺近到了殷勤的身前。

看台之上,许多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大声起哄,葛神通的大锤就已经轮了起来。

“等着你呢!”如此近的距离,让葛神通能够看清殷勤嘴角的诡笑,不知为何,他的心底忽然一虚,下一刻殷勤手中的剑花忽然化作了漫天的符文,层层叠叠宛如一张大网将他罩住。

上当了,这货哪里是在甩什么剑花?他竟然以剑为笔,虚空画符,竟然不动神色地在虚空中布下了一张大网,静待自己扑上来呢!葛神通心头一跳,旋即拼命催动灵力,下一刻他的神色忽然一怔,耳中响起了花开的声音。

谁都知道,花开是没有声音的。不过葛神通的确听到了奇怪的声响,那是花瓣在他体内绽放崩裂血脉的噗噗声。葛神通的目光不自觉地被殷勤手中的剑花所吸引,在那大大小小的圆圈里,他看到了自己的血脉与灵根。葛神通的脸上浮起奇怪的神色,因为他忽然发现,他的身体里竟然长满了荆棘,而成千上万朵花,正在这些荆棘藤条里绽放开来。

“这是什么蛊毒?”葛神通只问了一句,就听噗地一声,一朵粉色的花从他眼框里爆了出来。紧接着,一阵噗噗声响过后,葛神通的脸上就开满了粉色的妖娆的花。

第259章 鬼莲

“啊~!”看台上忽然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女修在目睹了葛神通满脸开花的诡异情景之后,终于忍不住叫了出来。

只是她的叫声虽然响亮,却丝毫没能引起旁人的关注,每个人的眼睛都盯着校场之上的葛神通,更确切的说,是校场上那株瞬间花开的诡异植物。

“地狱鬼莲!”终于有修士认出那株植物的名字,他不敢置信地对身旁人解释道,“没错,就是这鬼东西,我曾经在蛮墟荒原上见过这种花。这种鬼莲虽然花枝绝美,枝干却长满利刺,一般只有大的兽潮之后,地上才会出现这种鬼莲,因为此物最喜吸食妖兽骨肉精血。只是,只是这鬼东西怎会从葛神通的身子里长了出来?”

那名修士说到最后一句时,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寒颤,地狱鬼莲虽然令人恐怖,到底只是个不能移动的植物而已,筑基以上的修士即便不小心被它的荆刺扎一下,顶多流点血而已,并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可眼前这一幕,简直恐怖得让人头皮发炸,堂堂一个筑基修士,竟然在一盏茶的时间里被地狱鬼莲“吃”得渣都不剩!

这到底是什么蛊毒?几乎每个人都在心里问出同样的问题。或许这是不是蛊毒还有待商榷,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蛊是某种经过特殊驯化的虫儿,却从来没有人能驯化地狱鬼莲之类的植物。

这特么到底是个啥东西?!殷勤收了宝剑望着眼前好突兀的一棵开满鲜花的树,心中震惊之余也在偷偷骂娘。看来这次回去有必要好好与药疯子谈谈心了!这货上次不是说好了去研究人身果吗?咋鼓捣出来这么恐怖的东西?

殷勤之前收到的那份千里传讯的密文,一共收录了孙阿巧与符小药两个人的汇报。孙阿巧提到的都是山门的最新动态,殷勤也简要地给蓝雀等人提过几句。至于符小药的那份密文,殷勤则跟谁都没有说过。

符小药在密文里只汇报了一件事,就是他在人身果的基础上,对他的“肉身种植技术”进行了大幅的改良。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他找了人身果的替代植物。这种植物可以在人体内长期潜伏而不被发现,一旦激活则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大量吸收宿主的灵气精血,迅速成熟。相比之下人身果长达半年到一年的成熟期就显得太过漫长了。

二是可以通过特定的符文咒语来感知被这种肉身植物成功侵入的宿主,这也是殷勤能够在近千人的修士中,准确定位到葛神通的原因。

三是他创造性地发明了一套通过符箓咒语激活并且加速这种肉身植物成熟期的方法。这就是为何,殷勤被众人指责,却低着头唠唠叨叨的原因,他定位到葛神通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按照符小药提供的方法激活了肉身植物。再之后,殷勤使用各种手段东拉西扯,无非是在拖延时间,以便尽快催熟种在葛神通体内的肉身植物。

早在他感应到葛神通的那一刻,殷勤便定下了诛杀此人的计划。燕自然的实力固然强大,但这个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葛神通却更让殷勤感到危险。

不过,除了这三大改进之外,符小药还向殷勤坦白了一些使用这种肉身植物的潜在的巨大危险。最重要的一条,那就是这种肉身植物的自主传播能力超强,它会因为男修与女修之间的亲密接触而自动传播到其他的宿主身上。

符小药担心,一旦大规模使用这种肉身植物,会造成无法控制的大面积传播。虽然这种植物的潜伏期相对漫长,在不受激活的情况下,最多也只有五年的时间便会自动爆发。并且一旦开始爆发,就连符小药的解药也是无力回天了。

为了试验这种肉身植物的功效,符小药通过孙阿巧联系到了与葛神通关系密切的柳雨时,在支付了一枚中级灵石之后,柳雨时同意在她身上种下种子。巧的是,当天晚上,柳雨时便被葛神通召唤过去进行了一次“道法切磋”活动。事后,符小药试验他的秘法感知术,确认可以在不超过千丈的范围之内感应到葛神通身上的种子气息。

殷勤早在上山那日,被王抱一和尹如晦主动挑衅的时候,就已经怀疑这些人的背后,有燕自然等人的影子。自打得了符小药的感知秘法,便时不时地以此法试探周围,直到进入演武堂校场的时候,他终于感应到了种子的存在。

事情按照他的计划,一步步走得都很顺利,直到葛神通在他面前绽放之际,殷勤才觉得自己是被符小药这货给忽悠了。狗屁的技术创新,打死他也不相信符小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研究出来如此凶残霸道的东西。殷勤甚至猜测,符小药是先研究出了这鬼种子,然后才把这种技术用到了人身果的身上。

无论如何,殷勤都被葛神通噗噗的绽放彻底恶心到了。那些看台上的修士,只看到了地狱鬼莲开花的样子,殷勤可是连那股子扑鼻的血腥气都闻到,再加上血管皮肉破裂的声音,殷勤两世为人,从来没有经历过比这更恶心的时刻。

他强自忍住胃口向上翻腾的难受,缓缓转回身,只听台上一片唏嘘,每个人看过来的眼神里都充满了深深的恐惧。

符小药这王八蛋,若是早说这鬼花发作时会这么恐怖,老子就不费尽心机地出这风头了,还不如找个没人的地方将葛神通绿化了呢!这下可好,众目睽睽之下,将葛神通种在了校场上,老子岂不是成了别人眼中的瘟神怪物?不行,这个锅,老子可不能背。

殷勤想及此处,干脆不再忍耐,一张嘴哇哇地吐了出来。

蓝雀几人原本被场上的情形惊呆了,她们万万没有想到每日里与大家谈笑风生的殷主任竟然掌握了如此恶毒的道法,用此法杀人,与用噬魂虫杀人又有多大的区别?

不过,当她们看到殷勤竟然转身吐了,心中竟然稍稍地松了一口气。或许,殷勤与这事根本就没关系?哪有施法者反被自己的法术恶心吐了的修士?殷勤不过是个小地方来的蛮人,连宗门道法都没学几样呢,又怎能掌握这种邪恶的道法?女修们疯狂脑补着,在心中为殷勤找到了各种否认的理由。

第260章 善后

殷勤弯着身子吐了一阵,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柱鬼莲,脸上闪过厌恶的神色,随即皱起眉头,往那株植物上一指......

“且慢!”台上的厉主事忽然喝了一声。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那株鬼莲已经化作一团火焰熊熊燃烧起来。殷勤在心中冷笑,当老子是白痴吗?想让老子留下这株烂花给你们研究?怎么可能?毁尸灭迹是必需的!

“殷主任,厉主事请您过去。”柳松权站在台边,接过殷勤手中的宝剑,一贯沉稳的他,眼神竟然有几分闪躲。殷勤虽然吐的脸色惨白,模样有些狼狈,柳松权却依旧坚信,葛神通就是死于殷勤之手。

殷勤投效宗门虽然只有短短的几月时间,却已经被人们贴上了太多的标签。一个年岁尚不及弱冠的家伙,出身卑微,血脉低劣,灵根更是成为修士们的笑柄。在许多人眼中,殷勤的崛起无非是老祖的青睐与逆天的运气,唯有柳松权这种见过了太多阴暗面的老鸟,才会从殷勤的成长轨迹中觉察到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

这个是妖孽级别的家伙!柳松权在心中,也为殷勤贴上了一个标签,日后若非必要,还是尽量不要招惹他为好。

“殷主任,葛神通怎么会变成那样?”

“殷主任,你真的会用蛊毒吗?”

“瞎说,殷主任怎么会用那么可怕的东西?”

三位女修冲上来,叽叽喳喳地将柳松权挤到一边,她们嘴上说不信,却还是希望从殷勤那里得到证实,葛神通身上长出的可怖鬼花并非殷勤的手笔。

“我哪知道葛神通怎会变成那样?”殷勤的头一句话就让三人放下心来。

“你刚才不还说在他身上下了蛊毒吗?”蓝雀小心翼翼地确认道。

殷勤苦笑道:“我那不是情急之下吓唬他么?我哪里会什么蛊术?再说,哪有蛊术是把人栽成一棵树的?”

是啊,蛊术再神奇也从来没听说过能让人瞬间开花的。蓝雀终于放松了心情,她忍不住瞟了一眼台下那团渐渐熄灭的火焰,她有点不敢相信,那个让无数同门修士畏惧害怕的葛神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以一种诡异的方式死了,那个金刚巨猿般的庞大身躯,最后就剩下了一堆灰烬。

殷勤安抚好蓝雀几人,随着柳松权去见厉主事。

厉主事没能喝止殷勤的火球术,脸上却也看不出任何愤怒或者失望的表情,他只深深地看了一眼殷勤,例行公事地问道:“葛神通可是死于殷主任的蛊毒之下?”

“所谓蛊毒只是我扰他心神的信口胡言。”殷勤正色道,“殷某师从云裳老祖,除了宗门道法,于蛊毒之类的歪门邪道,从无涉猎。”

厉主事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殷勤的说法,接下来就是与他讨论三十六修士联名诬告案该如何处理。既然殷勤已经答应不谈噬魂虫的问题,并且作为主犯的葛神通已经死了,剩下这三十六人只能算做从犯。按照宗门的规矩,也就是禁闭,劳役以及罚没灵石几种惩罚方式。

殷勤对怎么处置这些家伙倒无所谓,他最关心的是罚没灵石的数量,以及作为苦主的他能够从中得到多少补偿?

谈及这些厉主事便不再说话,而是换作柳松权过来与殷勤详细磋商。

按照柳松权的说法,殷勤虽然被人诬告,但实际并未受到什么大的损失,一般这种情况下宗门对苦主是没啥补偿的,顶多是让那些诬告的家伙当面赔礼道歉。至于所罚没的灵石也都是上缴宗门,没有殷勤的份儿。

殷勤一听便急了,怒道:“谁说我没受什么损失?我身为花狸峰廉贞主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们象孙子一样质问,让我的颜面何存?让花狸峰的颜面何存?让我家老祖的颜面何存?柳执事若是今天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打明儿起,我就组织人挨着个儿地告你们刑堂的三位主事。也让他们跟台子底下站着,被人当众质问,不就是交点灵石,赔个礼了事?”

柳松权心中泛起无深深的无力感,苦笑道:“殷主任也不用组织人手了,我这就跟主事们商量,为殷主任特事特办,将罚没的灵石分您一些,可好?”

“请问一些是多少?”

“两成!”

“不行,对半分!”

“三成?!”

“对半!少了免谈,我是苦主好不好,按说应该给你们两成才对。”

柳松权没辙,只好又去请示厉主事。厉主事今天算是被这位兄弟单位的殷主任折腾够了,再也不想和他产生任何瓜葛,直接给柳松权丢下一句你看着办,怎么都好便甩袖离开。

殷勤看看此时天色渐暗,便留下蓝雀与石葫芦配合刑堂这边做最后的结案事宜,又将折腾一天困顿不堪的岳麒麟打发回府院。最后吩咐秋香带上被捆成肉粽一般的逸青云去往藏经阁。

虽然大家都说修士一旦被噬魂虫吞噬了神识之后,就会成为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殷勤还是不太死心,他想问问长孙烈能否有办法挽救逸青云?这也是整个计划中,他始料未及也最感遗憾的事,逸青云的身上虽然有着“仙二代”的种种缺点,但也是殷勤未来计划中打算着重培养的人才。并且在殷勤的内心深处,已经把照顾好从野狼镇中带出来的几个人,当成了他的责任。

柳松权听说殷勤希望找到解救逸青云的办法,眼神中有了一丝暖意,他主动提醒殷勤,解铃还需系铃人,或许从哑巴身上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殷勤心中一系,忙问:“既然如此,可否将哑巴交给我看管几天?”

柳松权哈哈笑道:“殷主任这话说的好生奇怪。哑巴本来就是你们捉的,又与本案毫无牵扯,你不把人带走去领取宗门悬赏,难道还要我们刑堂养着吗?”

殷勤一拍脑门:“真是糊涂了,待我领了宗门悬赏,定要请柳执事大撮一顿!”

大撮一顿?柳松权望着殷勤远去的背影,嘀咕道:难道是搓澡吗?这人怎会有此癖好?

第261章 三魂

夜色深沉,苍穹之上不见皓月当空,只剩下漫天繁星点点,今天不是一个吸取月华的好日子,就连铁翎峰上那些习惯夜行的灵鸟仙兽也都比往常少了几分精神,懒散地在外面转几圈便趴窝睡觉。

与外间的冷清相比,藏经阁的小洞天里的两个人却是大眼瞪着小眼,争吵的脸红脖子粗。

“砰!”身材高大的乱发老者狠狠地拍着桌面,将一股强大的威压笼罩在对面的年轻人身上,“你个龟孙太不地道了!说好了只给你抄经的许诺,为何又搞出换经赠经的许多麻烦事来?”

年轻人翘着二郎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的发梢被老者的威压鼓动得无风而起,他却神色自若地从桌上抓起一把通体黝黑边缘银白的瓜子,丢一颗在嘴里,然后噗地一声将瓜子皮吐在地上。见那老者又要拍桌子,方才摆手道:“烈老,有话好好说,别动不动就拍桌子好不好。再说,我又不热,您老也别总费劲巴列地冲我吹冷气。”

“我不管!”坐在殷勤对面的长孙烈好像发脾气的小孩子一般,气鼓鼓地道,“你得再给我几套符谱作为补偿!”

殷勤叹了口气满脸难色道:“跟您说了多少次,那种符谱,我是真的没有了。您说我一个偏远山区的穷孩子,好容易得到一点机缘,搜罗来那么百十套符谱,已经都让您老给搜刮走了,我是再也没有了!”

“砰!”长孙烈又拍了下桌子,“我要是信你这小龟孙不说瞎话,还不如信母猪能上树!”

“母猪是能上树啊?成年体的赤睛猪一跃三丈多高......”

“少给我胡扯蛋,你上次还说手上有千八百套符谱呢,怎的转脸就剩下百十套了?”长孙烈虎视眈眈。

“我那不是吹牛吗?您要是还不信,干脆给我来一把噬魂虫得了。”殷勤一脸无辜。

长孙烈坐在那里喘了一阵子大气,忽然眼珠一转,脸上浮出狡猾的笑意道:“噬魂虫又不是无药可解的东西,你若是再能拿出三十套符谱,老夫就将这解法和盘托出。”

“最多十套!”殷勤马上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道。

“你不是说绝对没有了吗?”长孙烈瞪眼吼道。

“您老还说噬魂虫无药可解呢!”殷勤以眼还眼。

“二十套!防御类符谱,绝对不能再少了!”长孙烈下了最后通牒。

殷勤犹豫良久方才点点头道:“好吧,二十套就二十套,不过你要帮我炼制解药才行。”

长孙烈马上大摇其头道:“老夫只能给你个方子,宝材灵药却还要你自己去购置。”

殷勤心中冷哼:这老鬼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儿那么好骗的?他只出药方,却死活不肯把配药的事情揽过去,只怕这药方之中的宝材十分珍惜难得吧?

不过殷勤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万兽谷中除了长孙烈,恐怕没人能为他指出一条明路。

想通了这一层,殷勤无可奈何地点头道:“谁不知道宗门之内以烈老炼制丹药的水准最高,若是我能凑齐所需宝材,请烈老出手帮忙炼制如何?”

“老夫丑话说在前头,这宝材可是十分难寻。你若寻不到,却不能怨我。”长孙烈见殷勤颇有不计代价也要救逸青云的架势,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郑重其事道,“其实老夫所谓的方子,也是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属于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愿闻其详。”殷勤正色道。

长孙烈滔滔不绝讲了半日,殷勤在一旁也是听得瞠目结舌,手心冒汗。

要想明白长孙烈的解释,需得从人身的三魂七魄说起。魂魄之说,以魂为主,人有三魂是指生魂,觉魂以及灵魂。灵魂乃是三魂之主,每个人死后,能够投胎转世的是灵魂。金丹修士继续往上要出元婴,也是灵魂经过修炼,由阴转阳继而实体化的一种表现。从这个意义上说,灵魂又有三种形态,从低阶到高阶分为:阴神,阳神,以及实体化的元婴。

三魂之中的觉魂,则是携带人生一世的所有记忆情感之载体,一般来说,觉魂无法随着灵魂转世投胎,这也就是所谓的隔阴之迷。修士所讲的识海,其实就是觉魂所在,更准确地说法应该是,识海是在觉魂之内,觉魂可以无限广大。简单说,觉魂就是修士所说的神识。

三魂之中的生魂,则是先天一股生生不息之力,人从一个巴掌大小的胎儿,长到成年全是生魂在其中催动的结果,甚至包括承载人生记忆的觉魂也是由生魂所生出来的,生魂仅能陪伴修士一生。

至于七魄则可以把它们想象成寄托于肉身的七种感受,会随着肉身的死亡而最终消散于无形。

回到逸青云的情况,他之所以成为行尸走肉,是因为神识被噬魂虫“转移”到了哑巴的识海之内,也就是说哑巴夺取了他的觉魂。这种情况其实与另外一种叫做夺舍的阴毒道法有异曲同工的相似之处。

噬魂虫是通过吞噬宿主的觉魂达到占有宿主记忆的目的,而夺舍是通过向宿主注入新的觉魂和灵魂来达到占有宿主肉身与生魂的目的。

搞清楚了这三魂之间的关系,就好理解长孙烈的法子了,具体的方法分为两个部分。

首先是要让恢复逸青云被吞噬掉的觉魂,一旦逸青云重新拥有了觉魂,下一步就可以用搜魂之法,将逸青云被吞噬掉的记忆从哑巴的识海中抽离出来,重新注入逸青云的识海之中,这样就完成了他找回记忆的全部过程。

至于用哪种搜魂术则不一定限于噬魂虫,光是长孙烈掌握的就有三五种之多。天下禁法,禁止的永远的都是升斗小民,没有力量的低阶修士,修为到了金丹老祖之上,便是横行蛮墟又有几人能够禁得了他们?

不过长孙烈的法子,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却相当的难。最难的便是第一步,如何重生觉魂?

第262章 无根树

从理论上说,觉魂乃是生魂所生,但这并不意味着生魂会在失去觉魂的情况下自主地重新发育出一个觉魂来。按照长孙烈的说法,想要觉魂重生,必须用特殊的宝材来激发生魂。

接下来长孙烈写下了一连串的宝材名字,排名第一的赫然是再造丹。

殷勤皱着眉头道:“我听说这再造丹乃是金丹老祖进阶元婴时才会用到的丹丸?”

长孙烈的解释是,金丹进阶元婴的关键在于先出阳神然后将阳神实体化,这个过程需要海量的来自生魂的力量。而再造丹就是能够提供这种力量的一种丹丸,按照万兽谷的官价,一枚再造丹价值三枚极品灵石,需提前百年预订,而且不保证能够按时交货。

殷勤听了长孙烈的报价,也是直嘬丫花子。三枚极品灵石,可就是三百高阶灵石啊!他原本还想得瑟一下,弄颗再造丹去巴结云裳,现在看来还是无限期地搁置这个计划吧。

殷勤又往下看了几样,无一不是以极品灵石论价的宝材,即便如此长孙烈也只给了个五成的把握。

殷勤有些泄气地放下那张纸道:“耗费三枚极品灵石,才有五成把握?”

“实不相瞒,五成也是我多说了,怕你太受打击而已。”长孙烈撇撇嘴,安慰殷勤道,“修道之人,生死之事不妨看淡一些。与其让他行尸走肉地活着,不若干脆解脱了他,早日投生去吧。说不定,以他今生之福田,来世还能结个道果呢。”

“烈老修行中人,怎会也说那些凡夫俗子的宿命之言?”殷勤重新拿起那张写着各种宝材的纸道,“今生之事今生了,来世缥缈太蹉跎啊!”他感概了一下,却忽然停了下来,疑惑地指着纸上一处问道:“烈老所列的无根树,不是一首修道歌吗?竟然能有高达八成的把握!”

“你说的那是.....无根树,花正佳,月月开时玩月华.....的修道歌吧?”长孙烈摇头道,“我纸上所列的无根树,乃是先天无根树!”

“先天无根树?”殷勤从未听过这种东西,疑惑道,“烈老可知这种宝材需要多少灵石?”

“多少灵石也买不到啊!”长孙烈叹了口气道,“你可听说过,修士的五大灵根之外,还有五大变异灵根。所谓先天无根树,便指的是其中一种变异木灵根,俗称不灭灵根。身具这种灵根的修士,比其他四种变异灵根还要难得,真是百万人中也难寻一个。”

殷勤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竟然是一种可以治病救人的药材!顿时,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白白胖胖,穿着红红肚兜的,头上扎着冲天小辫的娃娃形象。想到故事里人参娃娃被坏人算计抢夺的情形,殷勤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下一刻,一个身披袈裟的圣僧形象又将蹦蹦跳跳的人参娃娃挤出了脑海。

“嗯.....这个......烈老的意思是说,用不灭灵根的修士来入药?不知是取身上的哪一部位?”殷勤小心翼翼地措辞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万一在这帮丹药大师眼中,不灭灵根的修士跟唐僧肉是一个效果的,那还是及早远离这帮家伙为妙。

长孙烈被殷勤问得也是一愣,半晌方才哈哈大笑道:“你这龟孙,胡说啥呢?我只说不灭灵根的修士难得,哪说要用不灭灵根的修士入药了?所谓无根树虽然指的是变异木灵根,其实只要抽取一丝其中所藏的灵力就行。”

殷勤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旋即又问:“被抽取了灵力之后,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长孙烈咧嘴道:“影响自然会有,就跟女人每月一次走葵水的影响差不多吧......不对,你这龟孙问得这么详细,莫非你能找到不灭灵根的修士?”长孙烈也是人老成精的家伙,马上从殷勤的问话中觉察出不对劲儿的地方。

殷勤想要矢口否认,心头一动,笑嘻嘻地道:“我能否找到这不灭灵根的修士,取决于那一丝不灭灵气能值多少灵石?烈老不妨开个价出来,若是价格合理,我倒是可以每月给烈老送一份儿大姨妈来。”

长孙烈神色严肃地看着殷勤道:“你若真能搞到一丝不灭灵气,老夫便有九成把握将你那弟子的觉魂催生出来。至于不灭灵气之事,出了这个门我便再也记不得了,也请殷主任转告那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殷勤点点头,站起身,整理一番衣服之后,毕恭毕敬给长孙烈行了个大礼,正色道:“是我猛浪了,从今以后当谨记烈老教诲。”他是真心诚意地感激长孙烈,这老家伙虽然疯癫古怪,却是个可以托付真心的性情中人。

殷勤自从开脉以来,虽然知道自己开出来了个变异木灵根,但由于同时激活了玄武血脉,并且从中受益良多,加之他的五条基础血脉太过垃圾,因此对于那条不灭灵根也就从来没有升起过半点重视。

直到刚才听长孙烈说起不灭灵根的难得,也是一时财迷心窍便动了抽取灵气卖钱的念头。直到被长孙烈点了一句,方才醒悟过来。一旦被某些强横的存在,得知他身怀变异木灵根,难免不会心生贪念将他捉去弄成个人肉取药器。

长孙烈见殷勤无意隐瞒其身怀不灭灵根的事情,心情也是大好,一来为殷勤能够与他推心置腹感到欣慰,二来这也算解了一个在他心中结了多日的谜团。长孙烈一直想不通,殷勤怎会毫无因由地被云裳看中,收为心腹,甚至因为殷勤的存在,竟然疏远了跟随她多年的燕自然?

想不到这龟孙竟然身怀变异木灵根,花云裳也算是气运加持,竟然被她从垃圾堆捡到了个宝!这龟孙做事心黑手狠,却又能滴水不漏,无论心机决断都是一时之选,再加上身具不灭灵根,与燕自然相比也是毫不逊色。

第264章 弹腿

殷勤既然坦白了不灭灵根,长孙烈也就不卖关子,两人一合计,救人之事宜早不宜迟,不如趁着现在哑巴还活蹦乱跳的赶紧下手。这货作恶多端谁知道有多少仇家,随时都有被人暗中捅刀的危险。

殷勤在藏经阁中一连住了七天,第八天下楼之际已是脸色苍白,脚底发飘。一不小心还是着了长孙烈这老鬼的道儿,抽取不灭灵气比他娘的大姨妈来访要难受多了,而且因为他灵根太过弱小,需要边补边抽,这七天里可把殷勤折腾坏了。唯一的好处就是灵根内灵气经过长孙烈使用秘法反复抽取,补充之后,其吸收转化灵气的速度稍有提高。这个道理和女人的造血功能更强是一个道理的。

殷勤叹了一口气,心中有种被掏空的感觉。除了体内的灵力被掏空,就连识海里的符谱也被长孙烈找了各种理由又敲走了十套。别的不说,单说那天他与葛神通对阵时,手挽剑花虚空布阵的本事,就是长孙烈传他的一套防御阵法,名为洞索连环,价值一套符谱。用长孙烈的话说,这套防御阵法低阶修士可用,以符文之力,干扰对方的神识使其产生幻觉,一旦对手被这洞索连环困住,甚至可以借机反杀。

虽然殷勤识海之中的符谱链的总数多达四千余串儿,而用于与长孙烈交易的不过是一百多套符谱而已。什么东西一旦多了,也就不值钱了,殷勤又不是傻子,怎会轻易将家底亮出来?而且他还有一个顾虑,这些符谱都是从天机子的飞舟法器上抄来的,若是大规模出现在万兽谷的法器上面,万一被人知道,那麻烦也就大了。谁也不知道天机子是否健在,按照他元婴修士的寿元虽然很有可能已经陨落了,可若是保养得益,或者服用某些可以延长寿元的灵丹妙药,尚存于世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知道万兽谷现在可是没有元婴大能坐镇山门的,若是惹得天机子那般元婴大能找上门来,那可真就是元婴一怒,血流成河了!

当然一套防御阵法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换取十套高阶符谱的,殷勤最大的收获是用这些符谱从长孙烈五层的库藏里,换了九个兽皮卷儿也就是蛮人所用的血符出来。

万兽谷作为传承万年的大宗门,从蛮墟荒原中收集来的血符数量也是很可观的。不过这类东西通常都是收藏于各峰的禄存宝库之中做了压箱底的收藏,并不向弟子开放交易。长孙烈的私人收藏中,也有少量的血符,其目的主要是为他研究血脉之力用的。

殷勤也是被长孙烈纠缠打听符谱之事,烦得没有办法,便想到了血符这种对他来说可以救命的宝贝。殷勤提出的条件是一套符谱换一卷血符,长孙烈一听,心中狂喜,忙让人搬来了一大箱子兽皮卷,让殷勤挑选。

可惜的是,这一箱子兽皮卷儿有一部分因为时间太过久远,血脉之力已经相当淡薄,有些不错的,又被长孙烈的这老败家的深入地“研究”过了,其中所藏的血脉之力也都丧失殆尽,殷勤挑了半天只选出九件血符。其中又有三件血符,上面蕴藏的血脉之力,比当初他那个吃屎虫的血符还要浓郁的多。殷勤虽然没来得及仔细查看,但估计即便以他进阶二级的血脉之力,用上一次的话,也够呛能够扛住。

长孙烈的眼力非比寻常,在边上看着殷勤所选的兽皮卷无一不是血脉之力蕴藏十分丰厚的,马上就明白殷勤看重的是其中的血脉之力,而非蛮人所画的符文本身。仅仅从这一点,长孙烈就推断出殷勤是在走灵根与血脉共修的路子。

若是换作寻常的蛮人修者,长孙烈自然会嗤之以鼻,认为这是自不量力。换作殷勤,长孙烈虽然内心深处还是认为他是自不量力,但嘴上却是将嘴炮调整至最大口径,一个劲儿地吹捧,直说殷主任丹道血脉双修,真是志存高远,前途不可限量。

殷勤被他这种简单粗暴的硬拍,搞得浑身难受,直接问他,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长孙烈神秘兮兮地笑道:“我若能给殷主任提供大量血符,不知可否换取更多的符文啊?”

殷勤翻他一眼道:“我现在的血符已经够用,你若能找来血脉修炼的道法,我倒还可以考虑。”

长孙烈碰了个钉子,却毫不着恼,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再动什么脑筋。

殷勤不再与他多做纠缠,告辞之后,沿着楼梯才下到三楼就听到下面一层传来秋香的呼噜声,他赶紧加快脚步来至二层,只见秋香正抱着楼梯栏杆睡得正香。

旁边两个满脸嫌弃的执事看到殷勤,不禁双目放光地迎上来,也不顾藏经阁噤声的规矩,双双抱拳大声见礼。

殷勤嘴角一抽,强笑着摆了摆手,见两人这么大声也没将秋香唤醒,只好走过去踢了一脚。

秋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抹了一把嘴边的口水,这才看清殷勤,忙拽着栏杆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打衣衫,一边哈哈笑道:“殷主任,你可下来了。蓝雀他们担心你,让俺天天来这守着,俺这人喂猪可精神呢,进了这藏经阁两眼皮就打架,瞌睡的要命。”

殷勤见她说话的声调忒高,也不想在此耽搁,随便敷衍了几句,又与匆匆过来的钻儿寒暄过后,便带着秋香往外走。

来到一楼,殷勤忽然想起编篡《花狸炼气诀》的三个修士,为了能够让由他署名的修炼经卷早日完工,他已经嘱咐蓝雀几人尽量不要打搅他们几个的正事。说到底这部《花狸炼气诀》才是此次铁翎峰之行重中之重的是,他在下山之前可是在云裳面前打了包票的。若是搞不出来,怕是要挨被老祖打屁股,想到屁股上那个咋都消不掉的脚印,殷勤的心情变得有些灰暗。老子又不是她花云裳的私人物品,凭啥在老子屁股上盖个戳儿?

秋香嗓门太大,殷勤嫌吵,让她先到大门口等候,他拐到一层没走几步,斜刺里忽然冲出一人,也不说话,扑通一下便跪在他的面前。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殷勤的右腿闪电般地弹出,咚地一声将那人踢飞出去。

第264章 无名经卷

殷勤吓了一跳,在闪电般地一脚踢飞此人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大吼一声道:“你要做什么?”

那人只是个炼气二级的低阶仆役,被殷勤一脚踢出两丈多,此刻能做的只有口吐白沫,白眼乱翻。幸亏此处是一层的入口大厅,比较空阔,若是换在里面他就得被踢到书架上挂着。

这种不经大脑的反射性攻击,是殷勤这几天才训练出来的一个新能力,是从一本无名经卷中看来的。

若是按照殷勤前世看过的那些玄幻中的套路,无名经卷的出现,一般都与某些上古传承有关,记录的都是能够修炼到飞升天外的顶级功法。现实是,殷勤拿到的这本无名经卷本来是有名的,只是封面和前面不知多少页都被人刻意撕去了。

无名经卷被人为毁坏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上面记录什么了不得的神功,只是因为这册经卷是被长孙烈放在茅房里,当作如厕的草纸来用的,那个肆意破坏经卷的人就是他老人家。

需要说明的是,殷勤是实实在在地穿越到了蛮墟荒原,而不是在看一本用来消遣的玄幻。因为里的主人公,特别是那些一心向道的修士是不用考虑吃喝拉撒的。

但现实的情况是,修士在没有成就元婴之前,虽然可以通过辟谷丹之类的丹药,达到不吃不拉之状态,但这都是因为某种特殊情况不得已而为之的做法。比如在炼制丹药或者法器的时候,需要全神贯注寸步不离炉火,这时修士才会服用辟谷丹,坚持几月不吃东西。

正常情况下,就连金丹修士也需要偶尔进食,也是不能长期辟谷不吃不喝的。元婴修士之所以可以真正不吃不喝,是因为到了元婴这一步就可以真正摆脱肉身了。当然,如果元婴修士还想保留肉身的话,吃喝还是必须的,唯一的区别在于,修士的修为越高,吃的东西就会越挑剔,对于食材中蕴含灵气的程度,要求的就越高。

殷勤没有筑基,尚且不用顿顿都吃仙果之类的大补,但他每日的食量比凡人要大不少。俗话说吃的多,拉的就多,所以藏经阁五层的厕所倒是经常被他占用着。那本无名经卷就是他从边上随手拿起一册草纸上看到的。没错,作为藏经阁的大长老,长孙烈连如厕的草纸都是用经卷代替。

听起来实在太任性了,殊不知长孙烈也是一肚子苦水没处倒呢。

藏经阁每年都通过各种渠道或购买,或交换一些经卷。除此之外,还有一大部分经卷来自那些依附宗门的世家的捐赠。

问题是那些由中小世家收集来的经卷,绝大大部分都是些胡编乱造的伪经。

作为依附大宗的修仙世家,在享受大宗荫蒙的同时也必须尽到相应的义务,比如每年向宗门贡献一定数量的灵石,宝材,以及经卷典籍。

其中经卷典籍这一项,历来为个大宗门所重视,往往进贡一卷真正有用的经卷可以抵世家几十年的供奉。

所以那些中小世家每年都会拼命地搜集各种经卷,用来上缴上宗,问题是,哪有那么多的经卷给他们捡漏?为了迎合这些需求,就有人偷偷摸摸地造些假经卷出来,而这些中小世家有时候明知道是假经也会收。第一是价格便宜,第二经卷虽然是假的,效忠上宗的心是真的。

做为上宗,万兽谷收到这些假经,一方面要怪这些世家的眼力不行,另一方还要鼓励他们多多搜集,不能打消了世家上交经卷的积极性。

藏经阁的四层,就有不少执事是专门负责检查经卷的真假的,日久天长,这帮人经验丰富了,都不需要看经卷的内容,只从经卷的款式纸张等等就能鉴别出真假来。

鉴别出来的假经是需要销毁的,可作为藏经阁的长老,长孙烈他们又生怕下面人做事马虎,错将真经当作假经销毁了。于是长孙烈就定下一条规矩,所有检查出来的假经,还要由主事级别的长老进行最后的筛选。

于是乎藏经阁的三位长老,每年都能领到上百本的经卷,不管其他两位长老是如何处理的,反正长孙烈是将这些经卷当做草纸来用。每次如厕的时候,顺手翻看十本八本的,既解闷又不至于有遗珠之憾。实话说,这些经卷虽然东抄西扯漏洞百出,但为了显得真实,还经常编造一些一些前辈大能的练功心得或者批语,正好适合在茅房里看着解闷。

殷勤看到的那本无名经卷就是长孙烈用了一半的,不过殷勤看到的这几页,却是记载了一种看起来十分荒诞的道法,叫做气机牵引术。也不知道是此经的作者从哪里抄来的。

所谓灵根牵引术,其道法的来源竟然与殷勤前世医学所发现的膝条反射现象同出一辙,只不过殷勤前世的理论是从神经学,解剖学的基础上证明这种反射活动可以不经过大脑,由神经接受刺激并且在瞬间就发生作用。

而同样的现象,在这几页道法上,却被作者从灵根气机牵引的角度重新阐释出一番道理。

一般情况下,修士法力外放都是先以意念引导灵力在灵根中运转,再以不同法术的形式爆发出来。根据修士法力修为的不同,不同修士施展法术的时间也不相同。总体来说,修为越高的修士,其施展法术的时间越短,爆发出来灵力总量也越大。

比如同样一个火球术,筑基修士只需一两息的时间就可以发出,而炼气修士则往往需要调整几个呼吸才能发出。

而气机牵引术的作者则发现,通过对灵根进行某种特殊的训练,竟然可以像膝跳反射那样,实现灵力的瞬间激发。

殷勤仔细看过经卷中所写的修炼方式,竟然觉得大为可行,他激动得匆匆解决之后便去找长孙烈请教。在殷勤前世的经验里,有一位叫做火云邪神的家伙说过一句名言,叫做:“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若是能够瞬间激发灵力,岂不是距离天下无敌不远了?

第265章 殷勤的道法

殷勤的困惑在于,倘若这经卷中的修法真的可行,为何会被长孙烈当作废纸擦屁股?

长孙烈倒还真的看过这段气机牵引术,见殷勤满脸激动的神情,撇撇嘴给这门道法下了个定义——不如鸡肋。按照长孙烈的解释,人体的灵力在平常状态下是遍布五条灵根之内的,修士以意念调动灵力在灵根中运转,最后达到聚力外放的程度。

众所周知,筑基一级修士的灵根是炼气大圆满修士的一倍粗,理论上其每条灵根蕴藏灵力的总量也是炼气大圆满修士的一倍左右。

那么,一位只有一条金灵根的筑基一级修士,全力将体内的金属性灵力外放攻击,按照通常情况下,他最多一次性可以爆发出全部金灵根所存灵力的三成左右。

同时,他的对手是一个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他的体内有三条金属性的灵根,他同时调动三条灵根所藏之灵力,全力迎击,也是一下子外放出金属性灵力总量的三成。那么这位炼气大圆满修士所外放的全部金属性灵力就是筑基修士的一倍半,从而在这一招的对决中,取得优势。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修士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都会使用体内蕴藏总量最多五行灵力出战。这也是为什么像殷勤这种五行俱全的修士会被称为废灵根,因为即便他升级到筑基修士,遇到一个高品灵根的炼气大圆满,纯靠灵力比拼的话,还基本上是被人家吊打。

还有一种情况是,某些被宗门重点培养的天才修士,由于他们修炼的功法比较高端,加之本身的天赋和刻苦,他们可以实现在全力一击的时候,外放远远超出平均水平的灵力值,比如五成,甚至某些修士可以不计自身损伤地以秘法瞬间外放七成的灵力。这就是那些真传弟子可以轻易斩杀同阶修士的一个重要原因。

从以上两方面总结,蛮墟修士修炼灵根主要从两方面下手:一是尽量使灵根粗壮,这是根本,灵根粗壮,才能容纳更多的灵力以及更快地聚集灵力;二是尽可能地提升灵力一次性外放的总量,只有那些顶级的修炼功法才能做到这一点。

而殷勤手中这份气机牵引术最大的问题在于,由于追求的是瞬间闪速外放灵力,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去调动周身的灵力。所以灵力外放的速度虽然快,但总量却十分有限。比如殷勤刚才踢出那一脚,只外放了腿部灵根所蕴含的部分灵力,放在全身来说,也就是灵力总量的几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从普通修士来看,无论是对修炼还是实战,用处都不大。

而且如果修士习练了这种道法,当近距离短兵相接时,就容易出现身动早于心动的情况,比如殷勤刚才下意识地就将那个拦路下跪的家伙踢飞出去。这其中便有一个危险存在,在近距离贴身肉搏的时候,由于没有办法将最大量的灵力灌注于手脚等攻击部位,导致这些部位的肉身强度远远低于修士正常攻击状态的水准。一旦修士不受控制地一脚踢出,而对方身上有某种可以瞬间激发的护身法器的话,这就好比用一根又脆又细的木棍去抽一块坚硬的石头。其结果自然是木棍断成几段。

考虑到上面诸多的问题,这篇混杂在伪经中的气机牵引术,虽然不算伪经,但在长孙烈眼中也是让修士白白浪费时间的一种无用,甚至有害的法术。他没有将这篇东西用来擦屁股,也懒得放回楼下,免得被殷勤这种刚刚入门的菜鸟图新鲜,照着上面所写盲修瞎炼,最后反受其害。

听罢长孙烈的分析,殷勤却没有丝毫的失望,反而有种狂喜的冲动。他并不在乎长孙烈所说的种种缺点,只要他认可这功法没有别的副作用,对于殷勤来说就算是捡到宝了。

殷勤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找寻了那么久的修炼功法,竟然藏在长孙烈的茅房里面,而且还险些被人当作草纸擦了屁股。

要知道殷勤最大的问题就是灵根五行俱全,在同等修为的情况下,哪怕他集中全力,不惜伤及根本地动用某种秘法一下子发出十成的灵力,也会被一个三根同属性的修士轻松挡下,会被一个四根同属性的天才修士一巴掌拍飞。

这也是长久以来,他一直寄希望于能够从血脉下手,提高自身战力。可惜的是,就连万兽谷这般以驯养灵兽见长的宗门都一时无法找到对路的提升血脉的修炼法门。

而这个气机牵引术的出现,则为殷勤在灵根修持上指明了方向。首先,修士斗法无非近身肉搏和远程斗法两种。

先说近身肉搏,长孙烈所担心的木棍抽石头的情形在殷勤身上并不存在,因为他的肉身乃是玄武血脉淬炼而成,本就超级耐操。说难听些,他的瞬间踢打就好比用坚硬无比玄龟壳去砸石头,他一直头疼的是自己攻击的速度太慢,而不是拳脚不够坚硬。

有了这个法门,殷勤就可以仅用一点点灵力,瞬间出拳或者弹脚,依仗血脉天然对肉身的加持去硬钢对手。说白了,将气机牵引术与血脉能力融合一身的殷勤,就是此间世界的火云邪神!

当然对于修士来说,更多的争斗是彼此距离两三丈的斗法。殷勤早前的设想是烧钱战术,也就是说依靠灵符,法器等等外物与对方周旋。毕竟激发一枚霹雳珠所需要的灵力要远远小于施放同等威力的大霹雳术所需要的法力。

不过,这只能算作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遇到一个身家更厚实的诸如庞大尼之流,殷勤只能落荒而逃。甚至有些修士可以通过灵石迅速补充灵力,根殷勤打消耗战,殷勤又不是仙二代,白手起家的他,虽然小有积蓄,但这种消耗战打多了也是伤不起啊。

而利用气机牵引术,殷勤就可以实现瞬间多发的战术。

第266章 刘守道

比如正常情况,往外甩一张火球符,那就要运气发力,一、二、三、然后啪、甩出一张火球符。

而利用气机牵引术的节奏则变成,一、啪、啪、啪,只一息便可同时甩出三张火球符,估计对方还没来得及运气,便直接被火球轰成渣了。当然这种战术也只有殷勤能用,因为修士将火球丢到对方身上是靠的灵力,而殷勤瞬发的灵力总量实在太小,只能在血脉加持下,纯靠臂力往外扔。

当然,远程斗法这一块,还需要殷勤回去之后进行大量的刻苦练习才行,也要做好吃大苦,受大罪的准备。肯定会出现由于手法不熟练,导致灵符激发太快,以至于还没来得及丢远就爆了的情况。

殷勤这几日在楼上除了每日被长孙烈抽取一丝不灭灵力之外,大部分的时间倒都是放到研习这套功法上面。

长孙烈看在眼里,心中也是若有所悟,所谓天道有缺,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功法,也没有一无是处的功法,关键在于修习之人的天分与悟性。长孙烈看过殷勤利用气机牵引术为双手和双脚进行快速反应的习练,马上就明白他是要通过此法,给他慢吞吞的老龟血脉提速。

长孙烈算得上万兽谷中见识最为广博的人物,见这套功法竟然对殷勤有用,便又重新拾起那几页残经,大致看过几遍就可以为殷勤的修炼提供一些指点和建议。

虽然只有短短几天的时间,殷勤对与这套功法的掌握已经算是入门,刚才一脚将那拦路之人踢飞,可见其反应速度与脚头上的劲道已经稍有小成。

殷勤背着手,淡淡地看着那拦路之人挣扎半日才呲牙裂嘴地爬起来,心中也是颇为欣慰。又想刚刚那一弹腿,宛如羚羊挂角不露痕迹,又如白马过隙快似闪电,或许以后应该弄个双截棍耍耍,手上棍花飞舞,下面飞起一脚,然后咿呀一声,摆出一个造型.....

“殷、殷主任,小、小的多有冒犯,还请主任恕罪......咳咳.......”地上传来一阵咳嗽,被他踢飞那人终于又爬回他的身前,一边磕头,一边求饶。

殷勤仔细看看,这人黑不溜秋,长得干巴巴的,一身仆役打扮,看着倒是有几分眼熟。

“殷、殷主任不记得小的了?”干巴汉子总算喘匀了气儿,满脸热切地解释道,“小的是藏经阁的仆役,前几日被殷主任差遣,听您手底下几位师兄讲解经文来着?”

殷勤这才恍然大悟,他之前嘱咐马修士几人编篡经卷务必言简意赅,通俗易懂,还特别找了个不识字的仆役,来听他们新编的经卷,眼前这干巴汉子就是当时殷勤随便找到一个目不识丁的仆役。

也不知马修士他们编篡的经卷到底够不够白,这人能够听懂多少?由于刚才那一下,闹得动静挺大,此刻四周已经围上来不少看热闹的修士,殷勤皱着眉头道:“我认得你,你切起来,随我到里面说话。

那干巴汉子闻言大喜,呲牙裂嘴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殷勤往后面的阅览区走。

“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有你刚才突然跪我,唱的是哪一出啊?”殷主任此刻的心情很是舒爽,面含微笑地背着双手,踱着四方步,不紧不慢地问道。

干巴汉子哈着腰跟在他后面半步的距离,满脸堆笑道:“小的刘守道,在藏经阁担任仆役二十多年了。刚才给您跪下,是为了感谢殷主任的栽培。”

“哦?”殷勤微微一愣,奇道:“我是如何栽培你的?”

刘守道低头道:“小的出身商贾之家,从我太爷爷那辈儿起,就在仓山郡城做生意,家境还算不错。只是小的自幼顽劣,不喜读书,被家里强迫着去了几天私塾,学了两三字,却把先生整治的不轻,回家少不了又是一顿臭揍。”

这刘守道给殷勤的第一印象只是个话不多的干巴汉子而已,此刻才知道这货是个挺能说的主儿。

刘守道跟在殷勤身后唠唠叨叨继续道:“家里见小的不是读书的料,便问小的将来打算如何过活?小的从小就羡仙慕道,便以此央告家里,别的不求,只求一粒开脉丹。家中虽然不舍,却也拗不过小的,最后小的在十五岁上开脉,记得开脉那日......”

殷勤实在听不下去,有些不耐烦地挥手道:“说重点。”

刘守道又是一番连连告罪,接着道:“小的虽然开出了灵根,却是个中下品的评价,家中的条件有限,好歹给小的打点了个仆役的差事,让小的得以留在铁翎峰在藏经阁做仆役,一干就是三十年。可惜小的识字不多,加上宗门规矩甚严,小的虽然守着万卷经书,却无缘一睹。小的在山上三十多年,修为却一直停留在炼气一级,没有丁点进步。“

刘守道说到这里,想是勾起了伤心事,抹了一把眼角才继续道:“也是老天爷看小的可怜,让我得遇贵人,竟然被殷主任相中,去听几位上仙师兄们讲经。不瞒殷主任说,小的这些年挣的那点灵石,倒有大半都买了修炼的功法,可惜就是看不懂啊!也曾狠心花费了一笔灵石,求上仙师兄们给讲解,收获也是有限。那阵子啊,小的真的是心灰意冷,都想干脆从铁翎峰上.....”

“说重点!”

“好的,好的。小的前几日,听了几位师兄的讲经,竟然一下子便开窍了,回去按照上仙师兄所讲的法子修炼,才几日就已经突破卡了多年的瓶颈,进入炼气二级了。小的心中激动万分,看到殷主任下楼,便啥也不顾地过来给您磕头。气恼了您老人家,小的真是该死。”

殷勤听这刘守道总算说到正题,心中也是对《花狸炼气决》的功效感到十分惊讶。不过,仔细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这刘守道在炼气一层上憋了三十年,想必已经将所学经卷一个字一个字地都抠过不知多少次了,只差最后这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而已。若是换作一个初学乍练的新手,来学这《花狸炼气决》则未必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

第267章 绝活

看来今天倒是个好日子呢!殷勤勉励了刘守道几句,见刘守道一副欲言又止的小心样子,便嘴角含笑地问道:“你可是还有话说?”

刘守道连连点头道:“小的有个不情之请,想求殷主任恩准。”

“你先说来听听。”殷勤停下脚步。

“小的家中有个儿子,去年刚刚开脉,是个中下品的灵根,眼下是在禄存部做些照顾灵田的活计。小的私下里将几位上仙所讲的东西,整理了一份笔记,特来恳请殷主任的允许,能否将这份笔记给我家中的儿子看过?”刘守道满脸祈求之色。

殷勤奇道:“你不是识字不多吗?怎么做的笔记?”

刘守道神色扭捏道:“小的识字有限,哪里做什么正经的笔记?就是在纸上胡乱画画,以免日子长了记不清楚。”

“胡乱画画?”殷勤还真想知道这不会写字的人,是怎么个胡乱画的,问道,“你胡画的笔记是否带在身上?拿来我看。”

刘守道老脸微红道:“小的画的东西,实在是不堪入目,怕主任看过,污了您老人家的眼。”

殷勤被不堪入目四字彻底勾起了兴致,伸手道:“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拿来我看。”

刘守道犹犹豫豫在怀里摸索半日,才掏出个磨了边儿的兽皮册子,递给殷勤道:“里面所画都是小的这些年到处搜集的入门道法,然后自己瞎琢磨着,胡乱画的。”

殷勤拿过册子,随手翻了两页,眼睛便是一亮:这货黑不溜秋,倒是个人才啊!

刘守道的兽皮册子,果然如他所说一字也无,却是用了素描的形式,以毛笔勾勒出一个个的人像,或立或坐,再在身上标记了灵根气脉的运行路线,简直就是一本绘图版的修行入门书。

更奇妙的是,也不知这货使用了何种手段,当殷勤仔细看那画中的灵根,里面灵力竟如同一股小泉般在根管中缓缓流动。有了这种栩栩如生的高超画技,许多功法的细节之处,就都能在纸上体现出来。

殷勤再往后翻,则更是惊讶,册中的图形不但能将体内的灵力如何沿着灵脉运行的轨迹显示出来,甚至修士的一些动作,诸如修炼灵根时,如何配合步伐手诀,如何步罡,如何踏斗,全都能以动态的方式显现出来。看这本册子,倒像是在看一部讲述如何修炼的动画片!

殷勤心道,这可是比按图索骥的修炼方式还要高级啊!与传统的修行那种一个字一个字地抠经典相比,跟着动画学经卷更是方便快捷的多,而且还不容易出偏!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货画的这些个人物画像,全都是些没穿衣服,光光溜溜的女修形象。难怪这货推三阻四一直不肯痛快地将册子拿出来看。看这货所画之女修的发型配饰,多是些兽骨雕刻成的簪子,八成是这货就地取材于万兽谷的诸位女修。殷勤估摸着这本册子的内容若是曝光出去,这货连今天晚上都过不去,就得被人千刀万剐剁成肉馅。

殷勤心头暗喜,脸色却猛地一沉,冷声道:“你这家伙,竟然敢跟我玩心眼儿?”

刘守道见殷勤对这本册子看得仔细,心中正自得意,被殷勤突然冷冷一喝,吓的心里狂跳,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满脸惶恐地颤声道:“小、小的不明白殷主任说的是啥,小的也不敢跟您老人玩心眼儿。”

殷勤将册子丢过骂道:“你莫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心思,我且问你,你是真打算将这册中不堪入目的东西给你儿子看吗?”

刘守道一听,如受雷击,跪在地上冷汗淋淋,一个劲儿地磕头道:“小的知错了,小的不该跟您老人家耍心思,小的再也不敢了,求您老人家绕过小的这一次。小的实话实说,小的在这藏经阁待了三十多年,见过的修士也是成千上万,却从来没见过殷主任这般有学问的。您老主持的这部经,小的更是闻所未闻,想都没有想过。小的只求您老发发慈悲,可怜小的一心向道,让小的能到花狸峰做个仆役。小的人虽愚笨,人却勤快实在。只要能时时听到主任哪怕只言片语的教诲,也够小的受用终身了。”

殷勤也不回话,只冷冷地盯着磕头不停的刘守道,好半晌才淡淡地道:“我这人最讨厌下面的人跟我藏着掖着,耍心机,你且听好了......没有下次。”

刘守道头也不敢抬地连连称是。

殷勤又详细问问他的家世出身,是从何处学来的这手白描的手艺。刘守道不敢隐瞒,毫无保留地介绍说。他家在仓山郡城做的是售卖“残卷”的声音,他虽然不喜读书,但从小对白描画像却颇感兴趣,也很是下了一番功夫,已得家中真传。

至于这能使画中人物动起来的绝活,却是他上山之后,经过十几年的摸索,方才大成。其中诀窍除了将家传之白描技法更进一步之外,所用之笔墨也都是以十分罕见的妖兽材料制作而成。

他搞出这套东西的目的,无非是偷偷画些可以动的“残卷”,送到郡城售卖,也正是因为动画的新奇,开始时也是换了不少灵石,才够他购买修炼的经卷丹丸的额外支出。否则,以他宗门仆役的收入,也不可能看过许多经卷。

殷勤见周围又有人好奇地张望,便吩咐他今晚去花狸峰的府院报道,另外抓紧收拾家当,准备举家搬迁。

刘守道这才放下心来,又磕了三个响头,直起身子时,殷勤已经走远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用袍袖擦了一把满头的冷汗,感觉后背也凉飕飕的竟然已经被汗水打透了。

自打得知殷勤在楼上大长老处盘桓,刘守道这几日就借着打扫之便,一直盯着这楼梯口处,总算功夫没有白费,竟然真的被他等到了殷勤。他前面所说的想把功法传给儿子云云,其实都是借口,他真正的目的就是想向殷勤展示他这门毛笔白描的绝活。

刘守道能鼓捣出动画版的“残卷”,也是个心思相当灵巧的角色,他听过马修士等人所重写的经卷一方面开了窍儿,另一方面也敏锐地察觉到,殷勤搞这套东西的目的,就是要降低经典学习的难度。而他手上的这门绝活,似乎能够派得上用场。

第268章 进度

殷勤打发走了刘守道,心中飞快地盘算起来。刘守道这门手艺,对他的造经大计的确颇有助益。

若是能够在简单白话的基础上,再推出一个图文绘画版的,将进一步提升这套经卷的实用性。不但能够使初学者能够迅速掌握灵力的运转技巧,而且还可以在最大的限度上减少初阶修士最容易遭遇的出偏问题。

其实殷勤之前也曾考虑过这个问题,他最初的设想是通过幻象法阵来搞一套类似前世那种真人演示的东西。不过幻象法阵的成本实在太高,人手一套做不到,几十人共用一套也不可能,且不说修炼是件很私密的事,几十人聚在一起共修,难免相互影响。万一谁出了点差错,比如走火入魔之类的,责任该由谁来负,也是件很扯皮的事。

而且说实话,即便是用幻阵,效果也不见得比动画白描来的直观,清楚。使用幻阵做演示的话,总不能让某个修士脱光了跟那儿比划着身上各处经络灵根的位置,来解释如何调动灵力,如何使其运转吧?

不过这个刘守道还需继续敲打,别看他表面服帖恭顺,骨子里却是条油光水滑的老泥鳅。此人口口声声说从小没读过书,殷勤觉得那只是他为了能够混入藏经阁而隐瞒其原本识字的事实。自古书画不分家,虽然这货所画的都是些春宫“残卷”,但能够搞出动画版残卷的家伙,怎会不识经卷?

殷勤现在没有时间好好调理他,待他投奔花狸峰之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在用人上,殷勤没有洁癖。他的理念是,除了身边至近的几个亲近之人,比如殷家兄弟,要求彼此间绝对的忠诚与信任。其他的,只要有才,只要肯为他所用,哪怕威逼,哪怕利诱,甚至相互利用,都可以招致麾下,酌情启用。

当然,对于殷勤的造经大计来说,动画版只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最关键的还是要经卷本身的质量过关才行。考虑到刘守道原本识字的可能性,殷勤觉得还是要亲自把关,将马修士几人搞出来的东西审过一遍,才能放心。

他的修为虽然不高,但前世伪国学大师的底子却不是摆设,至少在所有伪国学大师中,他的水准还是顶尖级别的。马修士三人都是饱读经卷的筑基修士,由他们三人合力编篡的入门基础从理论上应该没有大的疏漏,更何况殷勤还特别嘱咐他们那些争议较大,分歧较大的条目暂且搁置,不予以录入。殷勤所要检查的只是检查语言是否通顺,是否浅显易懂而已。

马修士三人也早就注意到刘守道闹出的动静,他们几个不敢上前打探,只能在心底瞎猜,担心这个其貌不扬的仆役,是不是找殷主任给他们告状了?

此刻见殷勤遣走了刘守道,马修士他们才赶紧上前,给殷勤施礼。若说之前他们对于新官上任的殷主任心中还存着几分不屑,当他们听到殷勤在校场上以诡术轰杀了葛神通的种种传闻之后,已经早将之前的轻视与不屑通通收了起来。见到殷勤都是毕恭毕敬,神情也带着几分紧张与拘谨。

殷勤对几人态度的改变,心中虽有所感,却也不点破,挨个询问了编篡经卷的进度。这三人不愧是花狸峰千挑万选出来的饱学修士,本就记性极好,加之外门经卷本身的数量也不算多,而且大都是些耳熟能详的基础经卷。仅仅十余日的时间,他们就将收录灵根修炼伐诀的坎部经卷整理了将近半数,按照马修士的说法,再有个月余日就可订出初稿了。

殷勤对他们的效率还算满意,找了一处宽敞的地方,让他们将所编篡的经卷拿来过目。

功夫不大,马修士捧来厚厚一叠纸张,都是他们已经编篡好的经卷条目。殷勤从中挑了几页,大致看过,虽然还有之乎者也掉书袋子的毛病,但总体读起来还算通顺。

他从中挑出几处写得稍微拗口的段落,再次强调了一遍,一定要将通俗易懂四个字谨记在心,见三个修士都是诚惶诚恐地点头,殷勤这才稍微露出一丝笑意,说了几句勉励的话语。

当他把那几页纸丢回到那摞厚厚的草稿上面的时候,心头又是一动,重新拿起一张。此间的经卷的规制与他前世大致相同,都是从左到右,从上倒下的行文方式。马修士他们也算用了心思,虽然是草稿,每个字也都写得十分端正,一笔一画不敢潦草。问题是字迹还是太大,一页纸上共写八行(竖行),每行十八字,加起来还不够一百五十字。

字迹大的好处是,不费眼,看得清楚,问题是一卷最短的经文也要抄上好几十页,像马修士等人的鼓捣的这种大杂烩,若是全部完工的话,整套《花狸炼气决》预计七十二卷,摞在一起就要将近三尺的高度。这还是马修士他们压缩再压缩的结果,要知道他们可是将摆满十个书架,几千本经卷的内容压缩到了现在的这个程度。虽说这几千本的经卷内容多有重复,但马修士几人所下的功夫也是相当大的,这也多亏了他们之前抄经的经历,神识虽然疲惫,却也得到了极大的锻炼。

殷勤心道,若是换做自己,初入宗门之际便面对这齐腰高的入门经卷,会不会觉得太难而退了道心?而且这么厚的一大摞经卷只适合在洞府之内清修,若是外出做一些宗门任务携带起来就十分麻烦。虽然可以用灵石换取玉简版本的,但对于身那些寒门修士又多了一份挑费。

要知道在殷勤心中可是有着一个对谁都没有说起的宏伟计划,那就是将这套经典“免费”推行给那些初入宗门的修士。换句话说,他是准备在花狸峰搞基础性的义务教育,为所有宗门弟子甚至包括开脉的仆役,提供一整套通俗易懂的基础性修炼经卷。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培养出大量的能够从事炼器,炼丹乃至灵兽驯养的劳动力。

问题是,按照这种排版要是人手一套的话,也太特么费纸了!

第269章 巾箱本

殷勤拿起一张草稿,对折一下觉得还是太大,便又对折了一下。经过两次对折,这张纸就成了巴掌大小。殷勤又对马修士三人道:“以后这套经卷就分两个版本,以你们这般排版的称为典藏版,需要者要按照正常经卷的价值来请。再做一版这般大小的,不但纸张缩小,字体也要小到每页纸可以写满二百五十字的蝇头小楷。”

马修士三人面面相觑,心道在这么小的的纸张上写满二百五十字,那还看得清楚吗?也不能为了省钱就如此粗制滥造吧?

殷勤顿了一下,又道:“纸张也不能用这种会透过墨迹只能也一面的,想办法找到可以两面写字的纸张。”

听了殷勤的这个要求,马修士又不明白了。那种不透墨两面写字的纸张也不是没有,可造价却比寻常纸张高出一倍还多,殷主任既然想省钱,就不该换纸张才对。

对于马修士的问题,殷勤的解释是,成本虽然需要控制,但第一优先的还是要想方设法减少经册的大小和厚度,以便修士可以随身携带。

殷勤还给这种经册起了个名字叫巾箱本。殷勤前世便有这种巴掌大小的手掌书,巾箱本这个名字却是源自于过去文人或者走江湖的相师之流随身携带的经卷秘籍。由于体积小可以放入他们随身携带的箱子里面,因而得名。

殷勤没有提起动画版的经卷,主要是没有时间与刘守道细谈,不知道这种动画白描需要耗时多久,以及造价是否低廉。不过想来也不会贵的离谱,这货以前是将这种技术用于“残卷”上面,而残卷的价格最多也就是以金叶子计算,没人会用灵石来买残卷。而且刘守道虽然没明说,但殷勤估计这种动画技术怕是已经不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了,否则刘守道也不会在几年前就收手不干。

这也是个好事,若能从坊间再招募一些精于此道的高手,便可以大大提高经卷出品的速度。

只要回去进行一下成本核算,若是可以承受的话,殷勤打算在巾箱本中引入白描插图。不必面面俱到,只需对关键行功运气之处以插图详细解释就好。

视察过马修士三人的进度,殷勤吩咐他们先将整套经卷的前半部也就是三十六卷整理出来,传回山门准备大量印制。

蛮虚荒原的整体科技水平虽然远远落后于殷勤前世的地球,但依靠此间世界的奇妙道法,印制经卷却是使用特殊的法阵直接在纸张上复制,比手工排版要省事的多。

要不要搞一套幻阵版的宣传短片?殷勤觉得可以有。比如一个姿色绝代的女修穿上露着胳膊大腿的亵衣,站在头前步罡踏斗,后面四个身着短衣短裤的男修跟着她一起操练,再配上一些动感的音乐。女修一边手掐道诀,一边檀口微启,念叨一些鼓励人心的话,像什么,“天天一刻钟,尽早得神通”,“跟我学一二三,掐指诀四五六”,准保能够调动大家修习道法的积极性!

殷勤觉得自己的想法十分大胆,唯一就怕云裳老祖不能同意。

在藏经阁里耽误了一会子的功夫,殷勤才猛然想起秋香还跟大门口等着他呢。这货若是趴在藏经阁的台阶上睡觉,那可是丢大人了。

为了鼓舞士气,殷勤又给马修士几人画了个大饼:只要他们能够在一个月内完成整套七十二卷经文,便会在老祖面前为三个人庆功,这才被三名修士感激涕零地一直恭送送到门口。

出乎他的预料,秋香既没有睡觉,也没有无聊惹事,而是一个人站在那里,眺望着云海发呆。

殷勤愣了愣,心想这货从来没有出过远门,也许是想家了,他冲秋香招手道:“秋香,你发什么呆?可是想家了?”

秋香回过头,脸上泛起笑容道:“俺没想家,就是想俺的赤睛猪崽了。”

殷勤点点头,正要安慰她两句,秋香继续道:“俺有时候觉得吧,俺这么大一个人,照顾殷主任一天到晚没啥事,真不如照去看赤精猪呢。”

殷勤嘴角一抽,面色沉下来道:“回山就打发你继续去后山喂猪!”

秋香这才反应过来,忙追着殷勤一个劲儿地赔不是,直说她不是这个意思,她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只想让殷勤多派些活计下来。

殷勤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径直下山,心中想的是,这次回山将弟子们修学的问题解决了,有几件事是必须要提到日程上来了。

第一件要紧的事情就是把廉贞部的大权抓在手上,正好借着这次在铁翎峰被人诬告的机会,一定要在云裳面前好好诉下苦,把赏罚之权拿过来。哪怕副主事的头衔不变,他也就成了廉贞部实际上的一把手。再怎么说,廉贞主事的名头还是要强过老祖办的。

当然身为廉贞部的长老,本部最重要的灵兽驯养工作也要抓起来。日后山门的建设,哪儿哪儿都需要钱,而廉贞部出产的灵兽历来都是万兽谷诸峰的一个主要收入来源。秋香不是老想着猪崽儿么,回去就打发她到后山去。

这次带着秋香出来,也让殷勤有机会对其人品和处事进行考察,总的来说秋香还是得到了殷勤的信任。考虑到她的性格和那张直来直去的炮仗嘴,殷勤决定以后把后山放养灵兽的任务交给她。不过,在将她踢到后山之前,眼下还有一桩事需得她出马才行。

殷勤闷头走了半天,终于决定把拆迁工作组的重要职务也委派给秋香。这次回去,只要拿到了廉贞部的刑罚之权,就可以立即在寒潭周围圈地拆房了。殷勤打算跟云裳请示,在老祖办下面临时成立一个拆迁工作组,组长自然是殷勤来兼任,主要负责在后方出谋划策,至于站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副组长,则非秋香女士莫属了。

除了廉贞部的一堆事情,其他像符小药和伍落的工作室也都得动起来了。再有就是答应人家聚香斋的第二套的大幻影,也得赶紧给人家弄出来。殷勤对此虽然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但却一直没腾出时间来仔细推敲。

第270章 花狸峰的情况

殷勤越想越觉得待办的事情好多,这次来铁翎峰还想抽空看望一下殷小小,不想竟然被铁翎真人给哄得冬眠了。殷勤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殷家兄弟现在是在野狼镇还是仓山郡城?

虽然云裳提过殷家兄弟和朱丑妹他们已经被贪狼部重新招回了山门,想到那晚在花狸峰前殷家兄弟为了保护他而受的侮辱,殷勤的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殷勤满怀心事地走了一路,远远地看到花狸峰的府院,蓝雀和石葫芦已经迎了出来。

“殷主任,逸青云的情况怎么样?”蓝雀看殷勤面色不太好看,心里就是一紧,以为逸青云的神魂恢复上出了什么岔子。

殷勤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忙收拾起心情,呵呵笑道:“由你家殷主任亲自出手,一个小小的噬魂虫,还不是手到擒来?”

蓝雀的俏脸没来由地一红,轻轻啐道:“我家才没有主任!”

没等她继续说下去,只见白影一闪,阿蛮已经啾啾地跳上了殷勤的肩膀,下一刻殷勤的脑海便涌入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消息。诸如哪家灵田里的灵果熟了,哪家后院的幼兽丢了,哪个女修偷偷与谁双修了之类,也不管殷勤爱不爱听,一股脑地全灌了进来。

这也是阿蛮进阶三级之后的一个新能力,以前她与殷勤交流都是一条条信息来,现在已经可以将一大堆的信息同时灌输到殷勤的识海之中。

殷勤皱着眉头,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方才清醒过来,气得他狠狠掐了一把阿蛮的大尾巴,明明是个小女兽,怎地没羞没臊的?连人家双修啪啪的各种细节也都传了过来?

殷勤学着云裳的样子,将阿蛮一把掐在怀里,不理会她啾啾的抗议,带着众人往府院中走去。

他最关心的是这几天孙阿巧都传了哪些信息过来,要知道之前山门里可是妖风四起,暗涛汹涌啊。

蓝雀随着殷勤到了后院,等石葫芦将早就准备好的灵茶送上,她这才掏出一枚玉简,一条条地将花狸峰的近况汇报给殷勤听。

由于殷勤在藏经阁处小闭关,与老祖办的通讯就暂时由蓝雀负责,她是心细的每看过一个传音符的东西就记录在玉简之中,虽然不如长孙烈手底下的钻儿那般精炼,却也将各种消息归纳整理得井井有条。

“殷主任,我看你气色不太好,眼底泛红,要不要给你揉下脖颈?”殷勤坐在椅子上,刚刚合了一会眼睛,石葫芦走上来凑在他耳边问道。

殷勤连连点头道:“那感情好,这几日在藏经阁倒真是殚精竭虑,疲乏得很啊。”

“秋香!快过来,给殷主任揉脖颈!”石葫芦扭脸儿叫道。

“哎!来啦,来啦!”秋香刚才私底下央告石葫芦半日,总算得了个给殷主任赔罪的机会,她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大手刚刚碰到殷勤的脖子,殷勤忽然反手一抽,只听哐当一声,秋香已经被一股巨力扫出两三丈远,生生将边上厢房的大门撞破了一个大洞。

蓝雀与石葫芦吓得惊声尖叫,殷勤也赶紧跑过去将呲牙裂嘴的秋香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尴尬地道歉,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个气机牵引术还得加紧练习啊,也太特么藏不住心事了。刚觉起个念头,就直接将人扇出去了!

边上蓝雀见了秋香的惨象,也是暗暗吃惊。她若用力一抽,能把秋香抽到厢房里头去,但那也要吐气开声调动灵力才行,像殷勤这般毫无准备地骤然发难,莫说她了,估计连燕自然那般修为,也不可能这么快?不过,殷主任不是个老龟血脉来的吗?天底下怎会有这么快的老龟?

经过秋香这么一打岔,殷勤干脆将闲杂人等全都撵了出去,只留下蓝雀给他汇报工作。

总体来说,花狸峰这几天还算平静,只是在他被诬告那天,出了档子“大事”。千余名新收弟子以及仆役聚集于花狸峰的藏经阁前,要求领取殷主任之前答应的他们的修炼法诀。许多人还打出了大幅的标语,写的都是“灵根修炼哪家强”之类,殷勤曾经用过的忽悠大家上山的话。

急得藏经阁的林主事跑到老祖办催问经卷之事,虽然让孙阿巧应付过去了。没料到林主事回到藏经阁与那些弟子解释,反倒引起更大的反弹。

一众弟子高喊着“殷勤骗子”,“还我灵石”之类的口号,一路从藏经阁往寒潭方向走,甚至有些胆大妄为的竟然喊出了到找老祖要说法的口号。

说到这里,蓝雀故意停了一下,面带嘲笑地看着殷勤。

殷勤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当初在野狼镇的确做了虚假广告。比如那些曾经应允过的由前辈师兄有针对性的关于修炼“火候”的论述,现在看,还是为时尚早。一来,修行人大多是些敝帚自珍之辈,都是千辛万苦费尽心思才总结出来的经验教训,谁肯轻易示人?二来,殷勤与燕自然形同水火,而燕自然在那些老弟子中的威信相当之高,没有人会为了贪图殷勤所许诺的一点灵石,去冒得罪燕自然的危险。

当然这帮闹事的,最终也没能走到老祖的暖云阁,确切地说,他们刚到寒潭边上,一股强大无比威压便笼罩了上来,许多人当场便被震慑得屁滚尿流拉了满裤裆。随着这股威压之势越来越大,就连几个挑头闹事的也撑不住了,连招呼都没打扭头便跑。

问题是他们身后还有一大群刚刚开脉的追随者呢,他们却是连跑都没法跑了,据说当场便有三百多个弟子被震慑得晕了过去,不省人事。更糟的是,寒潭边上被这帮人的屎尿污染了好大一片,幸亏没人敢闯入寒潭一丈之内的禁区,否则万一污染了寒潭之水,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蓝雀翻了一眼殷勤道:“老祖说了,寒潭边上的污秽谁都不许清扫,就给殷主任留着,等您老人家回去亲自清扫呢!”

第271章 灵气的重要性

殷勤干咳了两声,岔开话题道:“能够组织一千多人将事情闹到连老祖都不得不出手弹压,这背后隐藏之人的力量不小啊。会不会是你们那个燕大师兄搞出来的幺蛾子啊?”

蓝雀叹了口气道:“燕师兄平日里待人虽然和善,骨子里却很有些傲气的,与大家的交往也都是一碗水端平,并不偏向谁的。”

“屁话!”殷勤冷哼一声,一点不给蓝雀的面子,“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自欺欺人吗?我问你,当初我在花狸峰下是被谁整治得差点丢了小命?葛神通又是受了谁的指使,最终命丧演武堂?一碗水端平?哼,你若真这么想,赶紧给我请回,我这儿留不住您这位大慈大悲的圣人!”

蓝雀被殷勤一番话抢白得说不出话,她的确暗自心仪燕自然许多年了,只是这份感情却一直被她藏在心底,跟谁也没有半点表露出来。

虽然燕自然有时的表现让她失望,但心里却总能为他找到各种开脱的理由。不知怎地,今天竟然糊里糊涂地跟殷勤提起这些话来,蓝雀被殷勤说了句狠话,泪花儿在眼中转了两圈,将手中的玉简往桌上一丢道:“摘录都在里面了,也没什重要的东西,还是请主任自己看吧。”

“蠢女人!”殷勤望着蓝雀的背影,低声了一句。蓝雀的心思自然瞒不过善于察言观色的殷勤,只是自古情关最难破,旁人想要帮忙也要当局者清醒才行。

殷勤现在领了一大堆的事情,身边最缺的就是办事能力强的能手,可他初来乍到,对花狸峰内部的关系网络根本不摸门。花狸峰虽然山门初建,跟随云裳过来的执事弟子也有上千人,这些人里哪些可用,那些不可用,哪些人值得信任,哪些人需要小心提防,非得路遥知马力,相处的日子久了才能摸清他们的底细。

可对殷勤来说,要做的事情太多,可用的人又太少,无可奈何之下,他只有打起了从云裳那里挖墙角的主意。从云裳身边挖人,至少有一件事可以保证,那就是忠诚度。虽然这几个女修不是忠于他殷勤,却也绝对不会做有损云裳利益,有损花狸峰利益的事情。

殷勤曾经动过将蓝雀调调来的念头,最终却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想法,蓝雀这人办事稳重有条理,但她心仪燕自然这一项,就无法让殷勤百分百地信任她。

殷勤看着桌上的玉简,再次叹了口气,若是殷家兄弟在身边,他会感觉轻松许多。或许是时间将他们三人召唤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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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仓山是那些生长居住于此地的修士,对于家园的称呼,甚至在仓山郡内包括万兽谷的许多修士也都尊重这种习惯,以小仓山称之。

不过按照蛮武皇朝官方的叫法,则将小仓山称作青蛇尾。如果将大仓山比作一条蜿蜒盘绕的苍龙,其山势到了小仓山这边就已经窄小无力,成了条青蛇的尾巴。

殷勤前世有会堪舆风水的高手能够根山水走势来寻龙点穴,所点的龙穴也就是一片区域中“气”最浓郁的地方。这里所说的气,其实就是被修士吸收,经过灵根,转化成为灵力的那种灵气。而所谓的寻龙,寻的是蕴含丰富灵气的灵脉,点穴是点出灵气聚集外放之地点。按照蛮墟荒原的说法,则把这些所在称为灵穴。

对于殷勤前世所处的地球来说,其灵气最为丰富的时期可以追溯到恐龙灭绝之前那一段生物种类极大丰富的时代。到了殷勤穿越而来的科技时代,已经是所谓的末法时期,无论人心还灵气都以经非常不适合修炼了。

关于末法时代,有一个比较常见的说法就是人心不古,言外之意就是现代人的心眼儿不如古代人那么淳朴,导致道法式微。

这种人云亦云的说法显然荒谬,试问古往今来哪一位道法成就者不是智慧绝伦,心志坚毅之辈?心地淳朴,忠厚善良从来不是道法成就的先决条件。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要你有挥起屠刀屠戮众生的手段才行。

真正人心不古的涵义其实是指现代人信仰科学,将自古传承的道法丹书视为笑话,不肯相信而已。究其根本,还是由于灵气日益稀薄,导致修道日益艰难,以至修道之人丧失了道心所致。

可这种情况又不能怨修士道心不坚,试想明明丹书上说凡人用心修炼七年便可结丹,可事实是在地球上苦修七十年,能够筑基的都是凤毛麟角。这么大的反差,怎能不让人心灰意冷,将丹书之上的真实不虚当作白日做梦的梦呓之言?

可怜地球上的人们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丹书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书上明明有说,丹书乃是神仙所留,说白了不就是远古时期那些飞升天外的大能修士所留的吗?可惜的是,地球人宁可相信长得跟乌贼一样的外星人早晚有一天会开着飞碟来拯救众生,却不肯相信凭借自己的力量修炼长生的大道。

相比之下,蛮虚荒原的情况要好上许多,虽然此间的灵气也远不如上古时期那么丰沛,但至少还有大批的修士筑基成功,有金丹老祖甚至元婴真人的榜样,虽然那些飞升天外的修士已成了飘渺传说,但修道得长生已经成了每个荒原人的最高梦想。哪怕有的人一辈子也开不了脉,哪怕这个人只是个贩夫走卒之辈,他也会把这个希望寄托于他的子孙后代。

而在蛮墟荒原上,也流传着关于开脉的许多传说,甚至谎言,其中一条被许多人相信的就是,灵气愈发丰沛的地方,小孩子开脉的机率就越高。

事实的真相是否如此,并没有哪位大能修士给出过明确的答案,反正灵气越丰沛的地方,修士的数量越多倒是真的。而修士的后代,开脉的机率本来就比凡人高出许多。

基于这个广泛流传的说法,像小仓山这种地理上属于青蛇尾巴的偏远地域,其灵气的蕴含总量要比大仓山等地稀薄许多。几处灵气丰沛的穴眼所在也都被修仙世家所占据,而争夺这些宝贵的穴眼所在,也就成了小仓山各个修仙世家千万年来,彼此间互相残杀的根源。

这一夜,小仓山某个隐秘的灵穴周围,则弥漫浓郁的血腥味道。

第272章 报仇当趁早

无论是地球上的龙穴还是蛮墟荒原的灵穴,凡是灵气丰沛的真穴,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藏的非常隐秘。比如花狸峰的灵穴之眼,属于大型灵脉结穴之地,虽然位于大仓山的支路,其规模储量却与那些大仓山主脉所结的灵穴不相上下。

难怪当初铁翎真人勘过那小寒潭之后,也是喜上眉梢,直说,仅以此潭便可养三五真人也。若按照古制严格说来,金丹修士都算不上真人,元婴之上的大能才能以冠以真人的称呼。

只不过近几百年来,元婴修士少了,阿谀奉承的修士多了,脸皮厚的修士也多了,真人这一称号也有泛滥成灾的趋势。不但铁翎真人这般大宗掌教称为真人,就连有些筑基甚至炼气其的修士之间也互以真人相称,真是好不要脸。

小仓山的这处灵穴与花狸峰相比,自然是天差地别,但在小仓山这种山麓末支的地方,能够拥有这样一方灵穴也算是非常难得,能否供养金丹修士还很难说,但供养三五个筑基修士却是绰绰有余。

这处灵穴的位置也算得上难寻,在半山腰的高处,一般所谓的真龙结穴大都在山势尽头的低处,两边有龙虎相护,前有朝案等等。

此处的灵穴却是结在半山腰的高处,隐藏于一片浓密的林木之中,灵穴之上又有一怪石凸起,怪石两旁若是细看的话,能看到薄薄一层岩页微微凸起,此为蝉翼,也是为下面灵穴遮挡山泉露水所生。

至于灵穴所在,是个只有桌面大小的平整地带,远看并无奇特之处。只有知晓此地根底的人,才晓得这块地方有多奇特。夏天无论天干地旱得多么严重,也是一片绿草如茵,冬日哪怕积雪皑皑,此处也是不见一点雪痕。

只是此时,这处灵穴所在,却是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道,在草地的正中,摆着三颗血淋淋,面色狰狞的人头。人头的后面,一根锤柄插在地上,若是殷勤在此,应该可以看出此物正式殷铁山当年所用混天锤的锥子柄。

此刻殷家兄弟三人,正跪在殷铁山的遗物前面,呜咽哭泣。

殷公子一边抹泪一边哭道:“爹,娘!请您二老的在天之灵开眼看看,在您二老面前摆的就是赵白将,李天成和李天功的项上人头。我和老二、老三一人割了一颗,带回来回来祭拜您二老。除了这三个罪魁祸首,我们还收了赵家内门一百九十三口,李家内门一百五十六口的性命,总算是报了咱家的血仇.....”

“殷家的祖脉也太小了点。”一个清瘦老者,不耐烦听殷公子絮叨,背着双手在灵穴上面嫩绿的草地上走来走去,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之意,“要我说,那赵家和李家也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东西,就这巴掌大点的穴眼,也值得他们费尽心思地巧取豪夺?”

老者身边是个膀大腰圆的肥满女修,正是那日听从了殷勤的暗示一路上保护殷家兄弟的朱丑妹,她平日里喜欢穿些红的绿的,今天却穿了一身素色。

朱丑妹听了老者的话,忍不住小声接口道:“虫老这话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您可知道我们这些散修出身的,连这巴掌大点的穴眼也都没有呢!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发愁到哪里去寻可以滋养灵根的东西。莫说此等灵穴,哪怕是一枚灵石,也能让我们铤而走险,为之卖命啊。”

朱丑妹口中的虫老,正是将他们几个重新收归山门的令狐若虚,经过这一段时日的朝夕相处,大家也算摸清了这老虫子的脾气秉性。

令狐若虚凶名在外百余年,可朱丑妹几人却觉得这位老人,与想象中的绝代凶人有着巨大的差别。

首先,令狐若虚虽然有点洁癖,喜欢整洁,但其言行举止,却又颇为不拘小节。甚至,有次殷公丑趁着他心情不错,随口喊了句虫老,不想令狐若虚不但没有怪罪,反而说虫老这称呼不错,比令狐老听着顺耳,叫起来也方便。从此以后,朱丑妹几人就都以虫老相称。

除此之外,更让几人没有想到的,就是令狐若虚的一张嘴,那叫一个阴损!此老除了谈正事的时候还算收敛,平常说话,那叫一个不修口德。就连殷公丑这般口舌灵巧的家伙,也经常被令狐若虚损得无言以对。

当然,作为威震蛮荒的虫巢之祖,令狐若虚所展示出来的冷血一面,却是比传言有过之而无不及。

朱丑妹望着身边这腰杆笔直,脸色却消瘦苍白的老人,心头不禁再度浮现起跟随老虫子,为殷家兄弟复仇的一幕幕画面。

那晚,当殷家兄弟与朱丑妹抬着令狐若虚来到野狼镇,先到聚香斋大吃了一顿。期间,令狐若虚又听伙计说起一幕名为青蛇的幻影,还颇感兴趣地掏出灵石请大家看了。

朱丑妹他们都以为会跟着令狐若虚在此地享乐几天,没有想到,令狐若虚只在野狼镇待了一晚,转天便启程去往仓山郡城。

路上,令狐若虚看似不经意地问起殷家兄弟,有没有复仇的打算。

当时殷公子还咬牙切齿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不料令狐若虚却是冷然笑道,报仇需趁早,所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都是些自欺欺人的鬼话。蛮荒之上,除了那些出身大宗门的天之骄子,生下来就有老祖罩着。其余的芸芸修士,哪个不是将脑袋别在裤带上度日的?谁知道十年之后,仇家还有没有性命,哪个又能保证自家能够活到十年之后?

对于殷家兄弟来说,一方面恨不得尽早报仇,另一方面又担心实力不济。赵家虽然死了赵白眼,但其兄长赵白江的实力也是不凡,李家在这场针对殷家的风暴中几乎没有伤筋动骨,更何况李家除了李天成与李天功两位筑基修士,还有一位正在冲击金丹的老祖。

反观己方,只有朱丑妹能够抵挡住一名筑基,至于曾经令人闻风丧胆的老虫王,连令狐若虚自己都说,他已到了老不以筋骨为能的岁月,打打杀杀的事情还是交给年轻人去办。实力上的悬殊对比,让殷家兄弟想要报仇,也是无能为力。

第273章 啮石虫

令狐若虚听了几兄弟的担心,撇嘴损道:“我看你们那小仓山的风水,连个青蛇尾都算不上,顶多是个耗子尾巴。在那种地方待的长了,不但成了无胆鼠辈,脑子也都蠢得要命。我且问你,谁说的报仇一定要打打杀杀硬来的?天底下,兵不血刃灭人满门的手段多了。”

殷公寅是几个人里,每日里考虑报仇最多的一个,听了令狐若虚的话,一脸兴奋地问道:“虫老的意思是下毒?不过寻常毒物,对付普通人还行,对付筑基以上的修士就难了。”

令狐若虚冷哼一声道:“难道在你们个蠢货的眼睛里,筑基之后就已经百毒不侵了吗?真是没有见识,你们可知道这蛮墟荒原上,有些毒物,某说区区筑基,就连金丹老祖不小心沾到,也一样毒翻了他!”

殷公寅喜道:“虫老竟然有能够毒翻金丹的宝贝?却不知道,够不够用?”

“你小子想得倒美!”令狐若虚翻他一眼,“老子即便有那种宝贝,也不是你们几个蠢货能够惦记的。那种天材地宝,更不是你们几个井底蛤蟆能够染指的。”

殷公丑见殷公寅被损的面红耳赤,赶紧出头打圆场道:“虫老既然不是用毒,小子想请教虫老打算怎么替我们报仇?”

令狐若虚搬起面孔训道:“你说这话,难道就不怕你们九泉之下的爹娘合不上眼?天底下,什么事都能让别人替得,唯有杀父弑母的仇得亲手报吧?”

“您又说报仇要趁早,却又不肯出手相助。”殷公子被令狐若虚绕糊涂了,挠头道:“凭我们三个的本事,哪里斗得过赵李两家啊?!”

令狐若虚冷然一笑,却是不再说话。

朱丑妹旁观者清,忙朝殷公丑使个眼色,一左一右地给令狐若虚捶起腿来。

令狐若虚半闭着眼睛,享受了好一阵子才慢悠悠地问道:“你们可曾听说过一种叫做啮石虫的东西?”

殷家兄弟面面相觑,自然是谁都没有听过这玩意,倒是朱丑妹想了片刻,皱着眉头道:“虫老所说的啮石虫可是还有一个俗称叫做‘苏大姐’?我曾听人说过,这种奇虫可是蛮皇武氏严令饲养的东西,与那种可以吞噬神魂的噬魂虫都在四大禁虫之列。一旦发现有人偷偷饲养,那就是抽筋扒皮的罪过。”

令狐若虚又问:“你可知这啮石虫的来历?”

朱丑妹摇头道:“我只听说过这虫的名头,却是连它有何奇特之处都不晓得,不过既然叫苏大姐,想是其来历与某位苏姓女修有关?”

“胡说八道!”令狐若虚翻她一眼道,“按你的说法,这虫若是叫猪大姐,那必是与你有关系了?!这啮石虫的确有个俗名,却不是姓苏的苏,而是酥肉的酥,乃是一种毒虫,其毒不但可使人骨肉酥麻,还能令灵根枯萎,因此才会被列入禁虫的行列。”

“您老刚才所说的能够毒翻老祖的东西,是否便是此物?”殷公寅念念不忘地问道。

令狐若虚抄起身边的茶碗丢过去,骂道:“你小子怎么天天想着毒翻老祖?你想毒翻的是哪家的老祖?”

殷公寅挨了一下,苦着脸躲在一边,不敢多说。

令狐若虚不依不饶地对朱丑妹道:“你以后给我看紧了他,就他这点微末的道行,再说这话,就干脆给我废了他的灵根,省得日后惹出天大的麻烦!”

朱丑妹连连应是,来到殷公寅边上,装模作样地吼了两句,又偷偷抛个媚眼儿过去,不出声音地用唇语道:“别理那老东西!”

不料,她话未说完,后背便也被令狐若虚丢了一茶碗,骂道:“还敢在背后嘀咕老夫?回头将你喂了酥大姐!”

朱丑妹没想到令狐若虚竟然拿有这等本事,吓得不敢多说,乖乖站在一旁。

唯有殷公丑看出一点门道,瞟了一眼角落里的一面铜镜,却是不敢出言点破,转个话题道:“小子们没有见识,还请虫老给讲讲这啮石虫到底是如何毒法?”

令狐若虚将众人贬了一顿,这才说起这啮石虫的奇特之处。此虫虽然鲜为人知,其害却比令人闻之胆寒的噬魂虫更为巨大。这虫的大小只有米虫一般,繁殖能力却是超强,只要环境合适,几天之内就能由一对成虫,繁殖出成千上万的后代来。

若是凡人不小心吃掉这样一条小虫,不出半个时辰便会骨酥肉麻,一天之内浑身瘫软宛如烂泥一般。

好在这种虫身所带的毒性,对于修士来说却没有凡人那般可怕,修士只需以体内灵力相逼,便可将毒素排出体外。

不过此虫还有另外一种奇特习性,却是对所有修士噩梦般的存在。此虫之所以叫做啮石虫,原因在于此虫素以石头为食,而且所吃的石头还不是那种寻常的山石,而是藏于山川之下的所谓灵脉之石,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灵石。

一个灵穴之所以能够常年灵气充盈,在于其下面孕育有富含天地灵气精华的灵石。这种灵石与市面上修士之间用于交易或者吸纳灵气的那种五行灵石的区别在于,前者叫做先天灵石或者混沌石,后者则称之后天灵石或者五行石。

先天灵石是没有阴阳以及五行属性的,宛如天地初开,一片混沌却生机勃勃,从这个意义上说,那些藏于山川河岳之处的灵脉,其实是有生命的,活跃的,这些灵脉无时无刻都在从天地间吸取先天之气并将之以灵气的形式从穴眼释放出来。

只是,世间万物有生便有死,灵脉也有走向衰亡乃至死亡的时候,那时候,这些先天灵石就会转化成五行石的形式,并将灵脉生命结束前所吸纳的海量灵气封存于石头内部,在这个过程中,灵气受到在天上运转不息的五行星气的影响而具有了某种五行属性,从而使封存它们的灵石也具有了某种五行属性。并且,每块灵石在固话的过程中吸纳的灵气数量有所不同,从而有了灵石品阶的区别。

第274章 啮石虫的奇特之处

需要提及的是,先天灵石虽然如此神奇,却没有修士会去挖掘它。一来这无异于杀鸡取卵,二来挖出来也没有多大用处,因为先天灵石并不能储存灵气,它们只是一个传送先天灵气的介质而已。只有当灵脉死去,它们才会在化为后天灵石的过程中,将灵脉死亡前最后爆发的海量灵气固化在石头里面。

这种啮石虫的可恶之处在于,它最喜欢吞食的就是先天灵石,并且由于其超快的繁衍速度,将其称之为灵脉吞噬者也不足为过。一段类似殷家祖脉这种可以供养三五筑基修士的小型灵脉,若是被一对儿成虫侵入之后,只需三五年的时间就会被他们不断繁衍出来的啮石虫吞噬一空,成为一条无用的死脉,并且不会有任何后天的五行灵石留存下来。

可恶的是,这种啮石虫在吞食先天灵石的同时,其本身也能起到类似先天灵石那般吸收转化先天灵气的作用,这便为它们在地下的吞噬活动提供了一个非常长时间的潜伏期,经常是修士发觉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更可怕的是,修士们在这期间吸收的灵气并非先天灵石所化,而是啮石虫排出的受过它体内染污的灵气,这种灵气会在不知不觉间令修士体内的灵根枯萎断绝,最终将他们费尽千辛万苦得来的修行之躯打回凡人。

正是因为此虫对于修士来说危害如此巨大,才令天下修士将其列为四大禁虫之一。像噬魂虫那种东西,虽然被禁,却还有人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偷偷驯养,而啮石虫对于修士来说,只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因此不但没人驯养,就连听说过它名头的人也不多。

殷家兄弟听了令狐若虚这番介绍,个个激动不已,都说,若是真能搞到两只这种东西,悄悄植入李赵两家的灵脉之中,那岂不是大仇得报了吗?

令狐若虚嘿嘿一声泼冷水道:“你们当报仇是小孩子过家家那般容易的吗?需知这啮石虫虽凶,却也有其致命的弱点,使其不能横行天下。否则天下灵脉全被此虫吃掉,你我还修个屁仙?”

说到这啮石虫的弱点,最主要的一条是畏惧五行之力,它们虽然吞噬先天灵石,却无法忍受后天灵石也就是五行石中所蕴含的五行之力。若是有修士能够及早发现灵脉被此种奇虫所侵蚀,只需请到三五个金丹期的高手,以随便哪种五行灵力,反向注入灵脉之中,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就可将藏于地下的啮石虫全部杀死。

之所以需要金丹期的高手,是因为灵脉本身向外喷薄的力量也很强大,一般筑基期的高手无法以灵力反向侵入其中。好在此虫的危害实在巨大,七大宗门都有默契,一旦发现此虫踪迹,金丹修士不得以任何理由搪塞推辞,需得立即前往将其杀除干净。

除此之外,此虫还有一个弱点,就是当少数几只成虫侵入灵脉的初期,因为需要量大繁殖,它们会释放出一种染污非常严重的灵气,稍有经验的修士马上就能感觉出不对,而立即采取扑灭的措施。至于那些藏于蛮墟荒原深处的灵脉,虽然没被人族修士勘测出来,但其周围也往往聚集了性喜灵气的高阶妖兽,它们的本能也会驱使它们去扑灭这些啮石虫。

上面两点,也正是此种奇虫,很难在蛮墟荒原上肆虐成灾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令狐若虚说罢,屋里一片安静,好半天,殷公子挠着脑袋道:“要是殷勤在这儿就好了,他肯定有办法......”

话未说完,就听啪地一声,令狐若虚一个茶碗砸过来道:“殷铁山又不是他亲爹,你让他替你想的什么办法?”

殷公丑神色凝重地想了半日,喃喃道:“此虫虽凶,奈何其弱点也太过明显。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们放入李、赵两家所把持的灵脉之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李家老祖,据说正在闭关冲击金丹,哪怕灵穴所释放的灵气稍有变化,也一定逃不过李家老祖的感知。”

“或许有某种药物能够麻痹修士对灵气的感知?”殷公寅也陷入了沉思,他看了令狐若虚一眼,希望从此老眼中得到答案。

不过他的提议马上就被殷公丑否决了:“即便是有这种药物,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因为我们还是没有办法促使他们两家的筑基高手服用这种药物啊?”

殷公子叹了口气道:“我看,干脆给殷勤传个千里......”

“啪!”他的话未说完,茶碗便又碎了一个!

令狐若虚伸出手接过朱丑妹递来的一个新碗,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抿了一口灵茶,皱眉对朱丑妹道:“这是哪家的茶?如此难喝?”

朱丑妹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解释道:“虫老息怒,这茶的问题,我已跟店家说过,他们已经联系茶铺。茶铺那边也说送错了茶,一时半会儿还要派人登门给您致歉呢。”

殷公子挨了两下茶碗,却胜在皮糙肉厚,他的脑子不够用,心地却最是厚道,听了朱丑妹的话,不敢指责令狐若虚挑剔,只能叹口气道:“这年头生意也是难做,动辄就得主动上门给人家赔不是。”

令狐若虚眉毛一挑,正要扬手将茶碗丢到他的脸上,殷公丑忽然眼睛一亮大声道:“我想到一个法子,多亏大哥出的好主意!”

“我多暂出过主意?”殷公子对险险逃过一劫浑然不觉,笑呵呵地对殷公丑道,“你的法子,可是将毒药混到茶叶里卖给赵李两家?”

殷公丑怕他又要挨茶碗,赶紧接过话头道:“不对不对。我的主意是听了大哥所说的‘主动上门’四字,才有了想法,不过却不知道能不能成?”

“你有啥办法就赶紧说,不要在这里卖关子,反正行不行的还得请虫老定夺。”朱丑妹暗地里扯了一把又要抢着说话的殷公寅,顺水推舟地将决定权交到令狐若虚手上。

殷公丑笑嘻嘻地朝朱丑妹拱手道:“我的这个主意,除了需要虫老鼎力相助之外,还得请仙子出马,往小仓山走上一遭。”

第275章 小仓山的现状

小仓山曾经最强大的修仙世家在一夜间遭了灭门之祸,让无数生于斯长于斯的修士不胜唏嘘。与此同时,修真势力之间原本三足鼎立的平衡,也好像缺了一条腿的铜鼎,站立不牢,随时都有翻倒的危险。

距离殷家灭门不过十来日的时间,小仓山一带就出现了许多陌生的修士面孔。这些人中,绝大多数都是游走于蛮墟荒原上的散修,他们就好像荒原上那些食腐肉的绿毛秃鹫,哪里有血腥与杀戮,哪里就会有他们的身影。

虽然这些散修大都停留在炼气期,但他们不胜其烦地出没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殷家附院一带,还是让负责警戒此处的赵家感到不厌其烦。

绿毛秃鹫虽然惹人讨厌,到底不是致命的威胁,怕得就是那些外来势力的探子隐藏其中。赵家与李家虽然抱定了瓜分殷家的心思,但越是在这种接近成功的时刻,就越要小心谨慎,稍微不慎就有前功尽弃的危险。

赵白江端坐在议事房正中的家主位子上,双目微合,安静地听着赵府主事赵明理给他汇总最近各方的情况。

赵明理今年四十出头,修为在炼气后期,在赵白江的子侄辈中修为不算最高,做事却是最为周到的一个。自从赵白江坐上了家主之位,就将赵明理提到了赵府总主事的位子上。

说句实话,若是有选择的话,赵白江宁可不当这个家主,相比死去的弟弟赵白烟,赵白江对于权力的欲望并不如何强烈。有那成天勾心斗角的功夫,不如修炼打坐,尽快提升实力来的重要。

此刻,赵白江的脸上虽然古井不波,心中却被赵明理所罗列的一大堆的事情烦得够呛。好容易听赵明理将家里事情说了一遍,赵白江睁开眼睛,决定还是抓住重点,主要关注几件事情就好。

对于赵李两家来说,目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殷家几个小辈的去向。赵白江与李天成原本以为殷家几个小辈早被漫天君蚁啃得骨头不剩了,没料到前两日竟然从野狼镇传来消息,殷家的小闺女殷小小竟让开出了上等的灵根,并且被铁翎真人收为关门弟子。

这个消息,宛如一块从天而降的巨大石头,将小仓山这潭本就浑浊不堪的水面搅得更加不堪。赵白江在得到这个消息的当天,便亲自跑了一趟李家,商议对策。

李家的情况稍微好些,毕竟家中有三位筑基,并且与仓山郡城的关系很是密切。李家家主李天功,不疼不痒地安慰了一番赵白江,他们能出的主意无非是抱紧仓山郡城这条大腿。

不过转过天来,李家就宣布老祖闭关冲击金丹,赵白江听了也只有苦笑。看来外人的大腿再粗,也不如自家出个金丹啊!

好在接下来的消息让他们稍微感到心安,一是殷小小上了铁翎峰就被收为真传,被铁翎真人强迫闭关去了。二是殷家其他几个小辈,竟然鬼迷心窍地去了花狸峰。

赵家和李家对于花狸峰的情况还是了解一些的,估计殷家兄弟在这种山门初建的混乱之地,一时也兴不起多大的风浪来。

只是无论如何斩了草,却除不了根了,总有一天这几个小子肯定要卷土重来的,赵白江也已经开始四下联络,争取在短时间内将赵家在小仓山的根基更加夯实一些。

在外人眼中,赵家与李家的根脚都在仓山郡城,他们两家的先祖都曾做过武家的家臣。实际上,李家与武家的关系更加密切一些,而赵家却是得到来自九幽山庄的暗中支持。

说句实在的,抛开宗门背后的支持,若是殷家小辈单独来战的话,赵白江并不如何畏惧,大不了散些钱财找些高手助阵,只要殷小小没有进阶金丹,总能将她抵挡回去。

赵李两家目前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往各自的靠山那里送上大笔的灵石,只要不让宗门的势力牵扯进来,仅凭殷家兄弟个人性质的寻仇,倒也没什么可怕的。

今天最新的消息,让赵白江提了好几天的心,稍微放下,殷家兄弟竟然因为那小蛮子得罪了花狸峰的燕自然,被踢出了宗门。

这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赵白江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搭上燕自然这条线,不求燕自然能把殷小小如何,只求能够抵消掉万兽谷方面的压力,就是大功一件。

除了殷家兄妹的事情让人闹心,还有一桩让赵白江别扭的事便是殷家旧址的警戒事项。殷家的府院已经一把火烧的差不多了,但赵李两家的真正目的却是瓜分殷家所掌握的灵穴。

殷家一共有两处穴眼,一处祖穴隐藏于距离府院三十里的半山顶上,也是殷家那个闭死关闭死的老鬼的洞府所在。还有一处灵穴则是位于殷家府院之中,是殷铁山和那个刚刚筑基的死鬼兄弟平日里修行所用。

筑基修士每天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吸取灵气淬炼灵根,一个小型的灵穴完全可以供三五个筑基修士轮流使用。甚至还有空闲的时刻,可以任由灵气散发于府院之中,滋养那些炼气弟子的修行。

当然,像花狸峰寒潭那般大小的灵穴,对于筑基以下的修士,就基本上是全天候不间断地供给灵气了。

从灵穴的品质来说,殷家府院内部的灵穴远不如祖脉的品质高,赵白江实地勘测过殷家祖脉灵穴,觉得那边灵气之丰沛,供养个把金丹修士都没有问题。

眼下的问题是,虽然有两处灵穴,该如何分配呢?按照贡献度来说,赵家为此死了一个家主,应该拿祖脉灵穴,可李家却说死了三个即将进阶筑基的炼气大圆满,这笔糊涂账就扯不清楚了。

解决的办法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赵家和李家都在给背后的大佬们上供,希望能够得到背后势力的支持,将那处祖穴拿下来。

问题是,最近又从仓山郡城传来消息,说是城中的某位将军即将解甲归田,正在四下寻找福地,殷家这处祖脉也在他的名单上面。

第276章 红蜘蛛

赵白江怀疑是李家与仓山郡城那边做了什么手脚,才整出个将军来搅混水。不过李家也是叫屈,说那个什么虎贲将军跳出来其实陈鹰扬在背后搞鬼,无非是想从中得些好处。

最后李家又故示大方,将殷家两处灵穴的看护之权暂时交给赵家。

赵白江当时也没多想,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思将这两处灵穴的看护任务接管了过来。回到府院细一琢磨,却是背地里骂娘。赵家只有他一个筑基,自家的灵穴都足够用的,暂且占了殷家的灵穴又有何用?

更何况从赵家去往殷家七八百里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反倒是从李家去往那边更近一些。

可又不能将灵穴弃之不顾,万一被那个疯子破坏了,仓山郡城那边的雷霆之怒就不是赵家这种小小世家能够承受的了的。

所谓普天下之莫非王土,修士也不能例外。从蛮武皇朝的角度来说,武氏早将天下灵脉通通视作私产,即便事实上许多灵脉都被七大宗门以及中小世家占用了,但从皇家法规来说,这些灵脉的所有权还在蛮武皇朝手中。

除非有哪个宗门敢喊出,不再接受蛮皇武氏的管辖,当然这个宗门也必须做好面对蛮皇震怒,举国围剿的局面。

另一方面,蛮墟荒原广阔无垠,武氏既没有必要也没有能力,将各处灵脉全都按在手里。灵脉基本上还是处于谁发现,谁占有,谁使用的阶段。不过有一点是特别为蛮皇武氏所严禁的,那就是破坏灵脉。

赵白江例行公事地问过殷家两处灵脉的驻防情况,赵明理小心翼翼地问道:“按照事先讲好的,这批派往殷家老宅看守灵脉的修士,三天一轮换的期限已经到了,为何家主却迟迟不肯下令掉他们回来?”

赵白江其实是将这事忘了,闻言皱了眉头道:“可是有人抱怨吗?真是不知好歹。他们在那边守着灵穴修炼,这么好的机会,那些散修八辈子都求不来呢。”

赵明理知趣地不敢再提此事,又听赵白江问起那些散修的动向,忙垂头禀报道:“那些散修近日来到还安生,没闹出什么大的事端。不过,最近青蛇镇上倒是发生一件挺蹊跷的事。”

赵白江被他引起兴趣哦了一声道:“什么蹊跷的事,说来听听。”

赵明理也是故意提起这事,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呵呵笑道:“就是龙头镇上出了件趣事,这几日不知为何,许多百姓家里都遭了窃,而且都丢了同样的东西。”

“丢了何物?”

“奇就奇在这里,这些家里丢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丢的竟然都是女人月事才用的那条布带子。”赵明理说起八卦,也是嘴角含笑,作为修士将大把时间都用在修行上面,生活多半清苦无趣,偶尔听些凡人身上的趣事,反而特别的八卦。

赵白江微微一愣,方才想明白月事带子是做何用的,也不禁皱了眉头道:“此事八成是那些散修所为,我知道有些双修的修士是要用到少女初潮之癸水,至于偷拿妇人的月事带子却不知道修的何种阴功邪法。”

赵明理附和了几句,赵白江忽然想起一事,转了话题问道:“那份重点名单上的人物,最近有何动向?”

赵明理心道,竟将这事忘了。他赶紧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简,将神识在上面一扫,神情严肃地道:“宋瘸子三日前在殷家祖脉附近出现过,不过昨日已经返回郡城了。柳三娘这几日在李家集一带活动频繁,不知是否与李家有关?还有就是,龙头镇上昨日来了个扎手的,却不在那份名单上面,下面人不知该如何做。”

“哦?是哪个来了?”赵白江眼中寒光闪过,来到小仓山寻找机会的炼气散修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小打小闹还行,成不了大的气候。只有为数不多的筑基期的散修才是赵家和李家需要特别关注,他与李家也提前做了准备,拟了一份需要特别关注的散修名单,传了下去。没想到,竟然真的来了个筑基期的散修,这倒是要打起精神,防止这人浑水摸鱼,坏了大家的好事。

“是个女修,根脚已经摸清了,叫朱丑妹,是个专门吃赏金的家伙,有个诨名叫做红蜘蛛。”

“你说的可是青红双蛛中的红蜘蛛?”赵白江脸色微微一变,蛮墟荒原上知道朱丑妹是谁的不多,但提起青红双蛛,却是大大的有名。这二人,青蜘蛛是杀人夺宝的蛮荒散修,红蜘蛛的名声稍微好些,说是靠赏金吃饭,背地里也是个杀人越货的主儿。

赵明理点点头道:“正是此女,她昨日进的龙头镇,便在老龙头客栈住下了。据手下人观察,此女行走时稍显不便,似乎身上还带着伤,进了客栈便吩咐店家代买了不少草药,人却关在屋里头都不冒,想是在屋里疗伤。”

“有没有拿到她抓药的方子?”赵白江神色凝重,红蜘蛛的名头他是听说过的,只是因为此女经常在仓山郡城一带活动,极少踏足小仓山,因此才没有将其列入重点监视的修士名单之内。没想到一个灭门的殷家,就好象一大块置于荒野的鲜肉,竟然引来这么多心怀叵测的人物。

“此女狡猾的很,她所罗列的药材宝材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赵明理将玉简递上来道,“或许家主能从中看出一些名堂?”

赵白江对于丹药之学,倒是也有涉猎,却也不敢说大话,一声不发地接过玉简,神识往里面一扫,眉头便是一皱,玉简里竟然列有五六十种药材,难怪下面人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的奥妙。

赵白江毕竟不是未见过世面的雏儿,他拿着玉简研究了半日,忽然扭头道:“药渣呢?此女熬药所剩的药渣是否倒掉了?”

赵明理也是个干练的,点头道:“药渣我让下面的人收了不少,已经送到徐长老那边分析去了。”徐长老是赵家聘请的客卿丹师,对于药石之学的研究,在赵家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

赵明理本以为能得句称赞,却不料赵白江脸色一沉道:“糊涂,送到他那里干嘛?你去问问下面,若还有药渣的话,赶紧给我送些过来。”

第277章 龙髓

就在同一时刻,李家家主李天功的屋中空忽然火花一闪,一片白羽凭空出现,然后缓缓飘落在桌子中间的条案之上。

李天功放下手中的书卷,拾起白羽。不一会儿,守在李天功丹房门外的弟子便脚不沾地地匆匆疾走,去请李家的天成大长老过来议事。

李天成虽然从君蚁群中逃得性命,却也损失惨重,一身保命的法器用了个干净不说,光是夺路而逃的中级灵石,就足足用去三块。

倒不是他的修为比赵白江后者陈鹰扬差多少,只怪他倒霉,逃跑的时候后面跟了只讨厌的白色狸猫,那群君蚁根本就是在追那狸猫。

好容易逃得性命回到府院,李天成也差点熬了个油尽灯枯,体内的灵根险些受了永久性的损伤。饶是这样,他的修为也足足掉了一个小境界,几乎回到了刚刚筑基时气息极不稳定的状态。这段日子,他一直守在府中灵穴边上的丹室内闭关疗伤,除非紧急的事情,没有人敢来打搅他的清净。

今日忽然得知家主有请,李天成没敢耽搁,匆匆下坐便过来了。

李天功见他进屋,也不说话,只将那枚白羽递了过去。李天成心中纳闷,接过白羽,以神识扫过,脸上不禁变了颜色道:“龙髓?你觉得徐悟本的消息可靠吗?”

李天功手掌虚扶,让他先坐下,又递上一杯灵茶,才不紧不慢地道:“徐悟本是我们安插在李家的一枚暗棋,三十多年了,他也没给我们传过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个人到底还是否可靠,我也不敢打这个包票。不过,单从这件事上说,徐悟本没有骗我们的必要。那只红蜘蛛落脚在老龙头,瞒不过人,红蜘蛛开出的药方子,也瞒不过人,甚至她熬药剩下的渣子,照样瞒不过人。只要拿到方子,与熬药的残渣两相对比,不难知道其中的主药就是龙髓。”

李天成也是被伤病拿的,乍见龙髓二字,心情激动之下,有些乱了分寸。此刻冷静下来,也觉的徐悟本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走歪心思,再往深处想,李天成的心头一动道:“那人若真是红蜘蛛朱丑妹,怎会犯这等粗浅的错误?”

李天功嘿嘿笑道:“你怎知道,红蜘蛛不是有意为之?”

“这是为何?”李天成奇道,“她难道不知财不露白的道理。”

“又或者,她是身怀异宝待价而沽,坐等有缘人呢?”

“那也应该去郡城才对,怎会来咱这偏远之地?”

“你这话就错了,你可知咱们小仓山的修士,在郡城那帮油子眼中那就是一头头的肥羊啊!每年收购咱们的妖兽屁毛都他娘得往死里压价,卖给咱的宝材却又比给别人的价格高出一分,我若有宝,也到咱这里来卖。”李天功嘿嘿笑道。

李天成想了想,苦笑道:“家主所言,虽然让人憋气,却也无可反驳。要我说,这红蜘蛛骨子里也是个杀人夺宝的货色,她身上的龙髓不定是从哪家夺来的,除了到咱这偏远之地销赃,在郡城她也不好脱手。”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一番密议之后决定由李天功亲自出马,跑一趟龙头镇,倘若朱丑妹身上真有龙髓,无论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将这东西搞到手。

上古真龙早已在蛮荒绝迹千万年了,所谓的龙髓,其实是妖蛟骨髓。一条成年体的妖蛟,能够取出的龙髓,不过是小小的一坛,而且此物极易变质,一遇空气其药力就会逐步丧失,无论取龙髓,还是保存,都需要专门负责肢解妖兽的高手,以特殊秘法处理才行。

对于修士,特别是筑基期的修士来说,龙髓是仅次于降尘丹的东西。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说,降尘丹虽然珍贵无比,毕竟只对冲击金丹的筑基修士才有帮助,而龙髓则不然,它对所有筑基期的修士都非常有用。服用龙髓之后,可在三十天之内令筑基期修士吸纳灵气的总量提升一倍,从而非常轻松地提升一个小境界。按照坊间的价格,一滴龙髓,需十枚中级灵石才有可能换来,并且有价无市,根本没地方买去。

当然龙髓虽好,修士用过一次,也就不能再用了,再用反而对身体有害。

李家三位筑基,一个老祖正在冲击金丹,李天成重伤未愈,都是急需龙髓这种宝材,就连李天功也是卡在筑基三级十几年了,若能得龙髓之助,便可一举突破初期,进阶筑基中期。

李天功不敢耽搁,当晚便星夜兼程直奔龙头镇。

龙头镇距离赵家更近一些,从李家过去有七八百里的路程。李天功干脆祭起飞剑,飞遁而去,不到一个时辰便落在了老龙头客栈的大门之外。

此刻天色已晚,龙头镇是个人口只有几万户的小镇子,过了饭点街上便人影稀疏,客栈门口只有一个伙计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睡觉,听到外面动静,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龙头镇上不乏往来的修士,甚至筑基期的高手他也有幸见过几个,但像今天这般踏剑而来直接落在客栈门口的却是从未见过。

伙计不敢怠慢,忙不迭地给仙师行礼。李天功没工夫与他多说,直接问住在此处的女仙师可还在店中?

伙计心里咯噔一下,自打昨日进来一个浑身红袄的肥胖女修,便有不少人来打听情况。今晚竟有筑基仙师踏剑而来,若是这女修的朋友还好,若是寻仇的话,怕是小店难保了。他也不敢隐瞒,小心翼翼地道:“回禀仙师,女仙师晚饭的时候被赵家仙师请去府上了,到现在还未回来,说不得今晚.......”

伙计话未说完,就觉眼前罡风扫过,抬眼看时李天功已经剑遁而去。伙计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心中暗自庆幸,这等仙家人物出手虽然好阔,但万一服事不好就有可能丢了小命。

李天功倒是对赵家的举动早有预判,毕竟龙头镇在赵家的势力范围以内,被他家抢了一点先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过赵家现在元气大伤,只凭一个只知修炼不谙世事的赵白江,还能与李家争一时之短长吗?

第278章 朱丑妹的本事

李天功御剑而行,反到后发先至,提前一步到了赵家的府院大门。赵白江听了弟子的传讯说是李家家主来访,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这是被李家欺负到头上来了。

他原想着先下手为强,没想到李天功来的这般快。赵白江硬着头皮迎出大门,将李天功让到前厅,两人寒暄几句,李天功开门见山直接问他,那红蜘蛛手上有龙髓待价而沽之事可是真的?

赵白江见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便点头应是。他已派赵明理与朱丑妹现行接洽过,朱丑妹倒也痛快,直接划下道来,只要价格合理,龙髓可以转让一部分。

李天功听闻此言,心中狂喜,忙问:“家主可知那朱丑妹手上有多少龙髓?我家老祖冲击金丹,此物对他老人家来说越多越好。”

赵白江心中冷哼,觉得李家的吃相太过难看,表面不得不敷衍道:“红蜘蛛这人也是难缠的紧,她也不说她有多少,只说看咱们能出多少灵石。”

李天功嘿嘿笑道:“她的胃口到大,我们若是拿出许多灵石,她却拿不出等价的龙髓,到时看她如何收场。”

赵李两家私底下有再多的不合,眼下却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两位家主嘀咕一阵,总算是在龙髓的分配上面达成了一致。若是朱丑妹只有一人量的龙髓,那么便由李家老祖先得,毕竟小仓山若是能够有位金丹坐镇,大家的处境都会好上许多。同时,李家付给赵家一枚中阶灵石,作为对赵家高风亮节的补偿。

若是龙髓够两人份的,那么还是全部归李家买下,不过却要把殷家的祖脉灵穴交由赵家使用十年。当然,若是朱丑妹能拿出三人份的龙髓,那便是皆大欢喜,李家得两份,赵家得一份以少许灵石补偿,若是能有四份龙髓,那就是喜出望外了,赵家还是得一份,以及三十年殷家祖脉的使用权。

两位家主达成了攻守同盟,就不怕朱丑妹漫天要价。两人闲聊了几句,就有弟子来报,赵明理与朱丑妹已经到了门外。两位家主互相看了一眼,双双起身朝外面迎了过去。

李天功与赵白江对红蜘蛛都是仅仅听说过她的大名,却从来没见过朱丑妹。两人早听说此女是个胖人,真见了面才知道,比想象中还要大上两圈儿。怪只怪绝大多数的女修,即便不能闭月羞花,模样最少也是凡人中的翘楚,唯有朱丑妹长得丑陋不堪,却还要扭捏做态,将擀面杖一般的手指头生生掐出个兰花形状来,一边说话,一边朝人戳来戳去。

李天功二人强忍着心中的隔应,一番久仰过后将朱丑妹让道客厅。一番推辞之后,李天功硬让朱丑妹做了客座的上首,他在末位相陪。

灵茶上过,赵李二人互相使个眼色,便由李天功主动问起龙髓之事。

“你这人凭地猴儿急呢?”朱丑妹咯咯笑着抛来一个媚眼,让李天功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又是扭捏一番才言辞闪烁地埋怨赵白江,说他派去的赵家小哥事先没说清楚到底有几人需要龙髓,她身上所带怕是不足。

赵白江朝李天功使了个眼色过去,朱丑妹这手早在他俩预料之中,她既然敢单枪匹马过来,必然有防止被别人黑吃黑的手段。由其是这种没有中间人的大宗宝材交易,多半是用钱货分离的办法来做。

不过朱丑妹的弦外之音,却让两位家主心头大喜,听她的意思,龙髓显然不止一人份儿的。说话的同时,赵白江与李天功也在暗中察看朱丑妹是否像下面的人所汇报的那样,身上带伤。只是,两人揣摩半日,终究还是没能看出朱丑妹的底细。

红蜘蛛纵横荒原十余年,只身一人就敢深入蛮墟荒原去挣赏金花红的钱,自然有她的底牌。对于这种独狼般的筑基散修,一般中小世家都不愿意轻易招惹,除非有把握能把此人一举坑杀,否则万一没能留住此人,那便是日后没完没了的麻烦。

李天功打了个哈哈,说他也是适逢其会,正在赵家做客,才赶上这般好事,又问朱丑妹到底准备出让几人的龙髓?

朱丑妹撇嘴道,我大老远到你们这儿来,两人的量总是有的。

赵白江毕竟经验不足,听朱丑妹如此说,脸色便有些失望,赵家忙活半日,只能得几块中级灵石。而且,李家老祖若真的成功结丹,下一步就该是他赵家步殷家的后尘了。

李天功也在暗中盘算,无论是朱丑妹能拿出两人份还是三人份,其实都没有他的份儿。他却比赵白江的江湖经验丰富许多,嘿嘿一笑道,仙子还是小觑了我小仓山修士了,莫非以为我们拿不出许多灵石来换你龙髓吗?

朱丑妹先是一愣,旋即掩着嘴巴咯咯笑着白了李天功一眼道,小妹早听说小仓山李家哥哥的心眼子最多,没料到才与哥哥说了几句话,就要人家把家底都亮给你呀?哥哥这可是欺负人了!

李天功嘴角抽动,强笑道,仙子说笑了?蛮墟荒原之上,谁不知仙子一身修为深不可测?

朱丑妹又砸过一个媚眼过来,挑挑眉毛道,哥哥又没试过,怎知小妹深浅?

李天功老脸青一阵红一阵,他活了两百多岁,竟然头一次有种被个女人占了便宜的感觉。

赵白江见状,赶紧插言道,仙子能够转让多少龙髓不妨明说,欲售多少灵石也不妨明说,我们两家虽然地处偏远,砸锅卖铁也必定能凑上仙子所要之数。

李天功横了赵白江一眼,心中暗恨,这人到底是个没经验的,三言两语就被那母蜘蛛绕了进去,这不是给她漫天要价的机会吗?

果然,朱丑妹马上伸出四根“棒槌”,咯咯笑道,不瞒两位哥哥,小妹此次过来,特意为哥哥们准备了四人量的龙髓,还请各位哥哥看在小妹山高路远,千里送宝的心意,千万不要欺负人家呀。

赵白江这才察觉自己多嘴,说错了话,又被朱丑妹左一个哥哥,右一个哥哥唤的头皮发麻,连忙起身尿遁,下场休息一阵。

第279章 染污之气

这一场谈判,一直持续到夜半三更,总算敲定了所有的细节。朱丑妹以一敌二,却占尽两位哥哥的便宜,四人份儿的龙髓相当于八滴的量,竟被她卖出了市价两倍的高价,也就是一枚高级灵石,外带六十枚中阶灵石。不但如此,她还提了个要求,要两家提供一处灵穴,供她闭关一月之用。

对于她的这个要求,赵李二人倒是也能理解,这母蜘蛛身上的龙髓肯定不止这些,她若不借着这机会讨来一处服药闭关的灵穴,想来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小仓山来。八成是听到殷家被灭的消息,才让她动心过来的。

灵穴难寻,也是散修最大的悲哀,他们虽然自由,却很难寻到一处专心闭关的地方。平日里小打小闹地修行,可以用灵石对付,或者是暂时租借一小块灵气充裕的洞府。但若遇到服用龙髓这种需要大量灵气补给的情况,就非得找正式的灵穴来闭关了。

反正殷家的两处灵穴也是空闲当中,赵白江与李天成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她的这个请求。赵白江还动了个租用的心思,刚提了个话头,便被朱丑妹一声赵家哥哥,给噎了回去。

既然朱丑妹需要殷家的灵穴闭关,也就不怕她赖帐跑了。当晚,便由朱丑妹留下了两人量的龙髓,然后携带走了全部的灵石。说好等她到了殷家祖脉那边,再将剩下两人量的龙髓交给随她同往的赵明理等一众十八名炼气高手。

龙髓何等宝贵,莫说十八名炼气高手,就是八十名炼气高手,两位家主也是不能放心的。不过明面上,他们就是一口咬定只派十八炼气弟子前往,暗地里两位筑基肯定是要跟随保卫的。之所以这坚持,实在是不想再看朱家仙子哪怕一眼。

龙髓取出坛子之后,便不能多放,其药力会随着时间缓缓流逝。

交易达成之后,赵白江与赵家十八炼气弟子送朱丑妹去往殷家,李天成则携带两份龙髓回到家中。先经李家老祖测过之后,再由李天成服用其中一份,观察半日之后,果然货真价实,药力非凡。李家老祖便也放心服用,然后守着李家祖穴闭关冲击金丹去了。

唯有李天功比较辛苦啊,还要再跑一趟殷家,将自己那份龙髓带回来。

李天功饶是筑基修士,也不可能连续不断地御剑飞行,一路上又用灵石补充了不少灵力,总算在转过天来将剩下那份龙髓带回家中。

李天功先去打探了老祖与李天成的情况,龙髓果然名不虚传,仅仅一天的时间,李天成的沉伤就已经大有好转。李家也是两处灵穴,祖穴由老祖占用,李天成与李天功就只能在丹室中共用一处穴眼。好在此处穴眼虽然不如祖穴那边灵气充沛,同时供养三四个筑基修士还是没有问题的。而且筑基修士也不能持续不断地吸收灵气,两人轮换着上座,也没有问题。

不料,李天功只在丹室里坐了不到十日,就被总领家中事务的管事传讯过来,说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禀报。

李天功心中虽气,也只能忍痛出关。出乎他的预料,管事所谓十万火急的事情竟然与李家灵脉有关。

灵脉这种东西,越是灵气丰沛便越是隐藏得深,不易被人找到,比如云裳所在的那处寒潭,若不是阿蛮发现,就连铁翎真人这等金丹修士也无法察觉出来,就更提不上点穴聚气了。

至于像李家、赵家与殷家这种小型的灵脉,虽然也很隐蔽,但多半随着山势而行,遇到擅长堪舆的修士,也能找到其来龙的脉络。

为了防止灵脉被人破坏,这些小型世家除了在灵穴附近布置有看护的法阵,还组织有专门的护脉队伍,每天都有门下弟子结队掩着灵脉的山麓巡视。

这一次,李家的巡视队伍发现了一宗祸事,那就是有人在暗中破坏李家的灵脉。其所用的方法叫做风水破败术,说白了就是在灵脉的来龙山麓上,找一处灵脉吸收日精月华的点,往里头埋入一些阴秽之物。

而这些阴秽之物,又以与女人有关的东西为最,比如此次从来龙山麓上挖掘出来的女人月事的带子,就是最容易影响灵气外放的一种东西。

李天功心中暗骂,难怪这两天觉得灵穴中的灵气不足,而且有些污秽的感觉,老子还当是因为服用龙髓之后,吸纳的灵气太多,导致灵脉不堪重负呢,却原来是有人捣鬼!

问题是谁会做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情?李天功脑海中跳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被赶下花狸峰的殷家兄弟。

这三个祸害不敢明着报复,暗地里搞些手脚倒还真有可能,这种阴秽破败之法用在凡人的祖坟或者屋宅之内还能有些效果,想要靠这些东西破败掉一条灵脉,也是痴人说梦。

李天功心头冷笑,吩咐下面外松内紧,故意在几个灵脉的节点处放开口子,只等暗中搞鬼的人再度出现,就将其一举拿下。

他刚刚安顿了此事,马上又收到老祖的紧急传唤,李天功脑袋都大了一圈,心道,龙髓的药力最多只能延续一个月,被旁人三番两次地打搅,也别想着闭关了!

不料,到了老祖所在的祖穴之处,李天功却听到了一个惊天的噩耗,李家老祖怀疑灵穴之中潜伏有啮石虫!由于此时啮石虫尚处于刚刚侵入灵脉的繁衍初期,所排出的染污灵气尚且不多,只有李家老祖这般筑基后期的修士才能敏感地体察到灵气中的细微变化。

李天功不敢马虎,马上请老祖到府院的第二处灵穴仔细勘察。李家老祖丹室中小坐了片刻,便脸色阴沉地出来确认了啮石虫的存在。虽然此刻灵脉中的染污之气含量很少,尚且不至于令灵根枯萎,但只需七八日的时间,啮石虫便可大量繁育到相当的数量,此时染污之气已经无法察觉,却足以让金丹之下的修士灵脉全废了。

第280章 傻眼

李天功暗道一声侥幸,幸亏老祖的感应相当灵敏并且因为冲击金丹而练功甚勤。否则的话,万一大家因为阴秽之物被吸引了注意力而暂停修炼几日,就有可能错过了啮石虫大量繁殖的关键时刻,因而耽误了大事啊!

李家三位筑基,听了李天功的分析,都是抹了一把冷汗,看来这暗中动手脚的人,心机当真歹毒。他们在山麓间埋下阴秽之物,只是个吸引人注意力的幌子,若非李家老祖修为精湛,能从被阴秽之物染污的灵气中体察出啮石虫的味道,李家可就要遭受灭顶之灾了。

问题是,以殷家三个小子的能耐,有可能定下如此阴损的计谋吗?他们又从哪里找到的啮石虫?

李天功猜测道:“我看这是不一定是殷家兄弟所为,会不会是赵家在背后搞鬼?”

李天成沉吟片刻道:“我觉得不太像,赵家若是针对我们李家,所图无非是灵穴而已。可他家只有一位筑基,又与我们有约,可以占用殷家灵穴三十年,何苦再图谋咱家的灵穴。而且一旦这灵穴被啮石虫侵入,可也就废了。”

李家老祖摇头道:“天成想事情还是简单了。我看此事很有可能是赵家所为。殷家被灭以后,小仓山三足鼎立的平衡不再,以赵家现在的实力,比咱们相差太多,他们不可能不提防咱们李家,甚至为了自保不惜铤而走险,提前出手。而且,灵脉即便被啮石虫侵入,怎么得三五年的功夫才会废弃,只要他们在三两月内请来金丹修士出手除虫,损失还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见李天成与李天功都面露沉思之色,李家老祖缓缓接道:“更何况,我们服用龙髓之后,需要闭关大量吸取灵气之事,也是赵家最清楚。他们选在这个时间出手,是存了将咱们爷仨一网打尽的心思啊。”

李天功咬牙切齿道:“赵家这叫自作孽不可活,我原想先留着他家慢慢夹磨,没想到他们竟然逼我先出手啊。”

不过眼下最紧急的倒不是如何对付赵家,而是倒哪里去找另一处灵穴,先保证将龙髓的药力行开才行。虽说蛮墟的规矩,金丹修士接到除虫的请求都要出手相助,但这个消息一来一去,加上金丹老祖们出行还需诸多安顿,等他们真的过来,怎么也要一两个月以后了。到那时,龙髓的药力也早都消耗没了。

李天成一拍桌子怒道:“干脆就此灭了赵家,将他家灵穴拿来用了!”

不料他的话音未落,便有弟子急匆匆过来禀报,说是赵家家主赵白江有要事求见。

李家爷仨面面相觑,心道,赵白江不在家中闭关修炼,跑到这里干嘛?难道大家都料错了?那背后捣鬼之人,与赵家无关?

待到他们听了赵白江所请求的事,不禁全都傻眼了。赵白江竟然来到李家不为别的,竟然是来求灵穴的,而且理由竟然也是因为啮石虫。

而且赵白江这话做不了假,因为他老人家在来之前已经向仓山郡城求援了,赵白江也知道金丹老祖出手,怎么也得一两月后,这才厚着脸皮到李家来打秋风。

李家爷仨看着面带祈求之色的赵白江,都是暗自摇头,心道,这货真是修成了个呆子,他就不怕李家暗中使些手段,将他废在此地?

李天功又询问了赵白江一番啮石虫的情况。几乎是李家情形的翻版,赵家的灵脉山麓下面也被人挖坑埋了女人的月事带子,导致灵气污浊。

赵白江的感应不如李家老祖那般敏锐,无法从染污的灵气中分辨出啮石虫的繁衍气味,他的个性却小心谨慎的多。赵白江没想到啮石虫的存在,却担心阴秽之物污染了灵气,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便取了家传了一种专门测试灵气染污的一面青铜小镜来测,不料青铜镜上竟然显出了啮石虫的痕迹。

赵白江当场便吓出了一身的白毛汗,直说好险。要知道啮石虫身为天下最恐怖的奇虫,其气味只有在侵入灵脉初期因为大量繁衍才会被某些专门探测灵气的法器感应到,他家的青铜小镜便是其中一类。倘若他推迟几天再测,一旦过了啮石虫的繁殖期,那可就不堪设想了。

赵白江不敢耽搁,马上将此事上报仓山郡城,又不能浪费了龙髓的药力,想来想去只好来求李家。

搞清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四位筑基修士都有点傻眼,小仓山有数的几条灵脉竟然一多半都被啮石虫所占,唯一的去处可就剩下殷家的两个灵穴了。

殷家的灵穴比李赵两家的还要好些,仅仅祖穴一处就可供养三五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再加上府内的灵穴,怎么也够他们几人使用了。问题是那处已经许给红蜘蛛了,怎好开口要回来?

几个人商量一阵,还是李天功一拍大腿道,要不回来也得要。当初咱们只说将殷家的灵穴借她闭关修炼一月,却也没提不能共用灵穴吧?再说,殷家两处灵穴,她一个人又不能分身两处使用,我们过去占据一处,她又能有何话说?

李天功的说法虽然有些无赖,大家也只能照他所说的去办,赵白江还不忘嘱咐大家,去到殷家老宅见到那母蜘蛛,只可好言相劝,切莫逞强。万一母蜘蛛发起疯来,捣毁了灵穴,大家可就前功尽弃了。

商议停当之后,四位筑基不敢耽搁,当夜便直奔殷家老宅而去。

到了地方,那处祖穴果然被朱丑妹占据了,而且这婆娘的确如大家所猜测的那般,对四位哥哥好不客气!听说他们要来征用此处灵穴,当即便翻了脸,一手祭起飞剑,一手扯出法器震天雷,威胁要捣毁灵脉然后扬帆远遁。

四位筑基也是没有办法,若非殷家府院中的灵穴不够四人合用的,谁也不想来面对这位恶婆娘。

最后还是李家老祖出面,答应给她些许灵石作为补偿,请她移驾到殷家府院中的灵穴所在,朱丑妹这才骂骂咧咧地走了。

第281章 宝材与人才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是按照剧本来的了。四位筑基挤在一处灵穴修炼,虽然有些别扭,按总好过与朱某仙子共处一室。

他们在殷家的祖穴之处连续修炼了将近十天,李家老祖忽然面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上了那恶婆娘的当!”然后蹭地往起一窜,旋即软到在地。

剩下三位筑基也都发觉不对,他们的情形比吸收了海量染污灵气的李家老祖稍强一些,灵根虽然忽然枯萎,但浑身筋骨尚能支撑。

只是没等他们下山,便被迎面而来的殷家兄弟以及朱丑妹堵在了半路。都没用朱丑妹出手,仅凭殷家兄弟三人便切了三人的头颅。至于那位李家老祖,等他们赶到祖穴附近的洞府之内,竟已化作一团包在皮囊里的肉泥,连头颅都没法割下来了。

不过在朱丑妹看来,殷公丑这一计虽然够毒,却也花费颇多,若不是令狐若虚慷慨解囊,掏出不少云裳送与他的龙髓,这个计划也根本无从实施。而且,有这么多的龙髓,大可雇用些亡命之徒,说不定一样能把赵李两家灭了。

令狐若虚听过朱丑妹的质疑,摇头笑道:“你啊,散修做的太久,把宝材看得比什么都重。殊不知天下宝材何其多也?相比之下,真正能为山门办事的人才却是更难求得。你想过没有?以三名炼气弟子,加上你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毫毛不伤地便将四位筑基坑杀在此,所耗不过是些许龙髓而已。况且这些龙髓还被你卖出了天价?此等手法,颇有大家之风啊!”

朱丑妹被令狐若虚说的无言以对,瞟了远处正给锤柄磕头的殷家兄弟一眼,叹了口气道:“您老那是没见过他家的那个殷勤,殷老四,他的手法可是比这更缺德呢。”

令狐若虚哈哈一笑道:“殷公丑能想出杀人的法子,做只虫儿是没问题了。殷家老四能把几千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做虫儿就是屈才了。”

朱丑妹想想也是,旋即想起一桩难事道:“现在三家的灵穴全都被您老的啮石虫占了,如何收场,如何扫尾也是麻烦的很。而且三处灵穴都要金丹老祖来灭虫的,也是好大一笔挑费。”

令狐若虚手指往地上比划一下道:“那是他们蠢,见了啮石虫就只知道去求金丹。这些虫儿放入灵脉不过十几天的功夫,只需将灵脉从此处切断,将染虫的部分分离出去,于灵脉又有何损害?至于郡城那边,无非是要个解释,面子上能够交代过去就好,正好借此机会宣告世人,小仓山此刻已经三家一统,全都姓殷了。”

朱丑妹看着令狐若虚轻描淡写的样子,心中升起无限感慨,就像此老所说,作为散修所谓的自在风光,只不过是一个自欺欺人的谎言而已。只有这般大宗人物,才能在弹指间,决定一方山水的归属啊。

当然,令狐若虚所说的切断灵脉的法子,其中也有此老吹嘘的成分在。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外人根本不知道你从哪里下的啮石虫,谁敢胡乱试探将灵脉一段段切开来看?

殷家三兄弟哭过一阵,以仇家的头颅祭奠了爹娘,心中反而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三个人又将祖穴周围清理一番,一个火球术将三颗人头化为灰烬。

殷公子又带着两个弟弟来到令狐若虚跟前,扑通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殷公子方才直起身子道:“晚辈们今日大仇得报,全仗前辈成全,前辈的恩德我们永生难报。”

令狐若虚摆摆手,正要说话,忽听一阵嚎啕的哭声随风飘来,隐隐约约地能够听出是个男人的声音,哭的正是殷公子他们的爹娘。

五个人面面相觑,心道,难道是殷家的亲朋故旧?听闻殷家的惨剧,跑到此地来吊唁么?

几个人循着哭声,悄悄摸过去,转过一处山坳,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老头,正坐在一棵老柳树下嚎啕大哭。

“那不是咱们猴三爷爷吗?”殷公丑眼睛最尖,离着老远就看到在老柳树下痛哭的竟然是不久前才在仓山郡城分手的范猴子。

问题是这货来的也太晚了些,此时距离殷家被灭门已经月余,范猴子怎么才想起来摸到此处来吊唁?

更让三人觉得奇怪的是,范猴子一身衣服破破烂烂的,倒像是个逃荒的难民一般。

难道是范家在郡城的买卖也受到波及,被人算计了?殷公丑正自嘀咕,大哥殷公子已经喊着三舅爷爷,冲过去了。

范猴子乍听人声,先是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蹿起来就要跑,待他听清来人喊的是“三舅爷爷”方才收住脚步,扭过头来。

“三舅爷爷,是我们啊。”殷公子乍见亲人,情绪有些激动,就连殷公丑和殷公寅也都眼中含泪,快步过去相认。

范猴子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眼前所见,好半天才张开双臂,将冲到他怀中的殷公子一把抱住,嗷嗷哭道:“你们三个小子不是去了花狸峰吗,怎会跑到这里?三舅爷爷还想着,给你们爹娘烧过纸,就去花狸峰寻你们呢。”

“三舅爷爷,你怎混成了这般模样。难道是在郡城那边被赵家和李家的人算计了?还是咱们哄炒鱼腥果的事情败露了?”殷公子哇哇哭着,险些将瘦猴般的范猴子顶翻在地。

范猴子被殷公子撞得退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形,他放开殷公子,又仔细看看公丑和公寅两兄弟,见他们都好好的,没啥异样,这才放下心来。等他看到停在不远处的令狐若虚与朱丑妹两人,微微一愣,低声问殷公丑道:“那二位前辈,可是与你们同来的?”

范猴子在仓山郡城经营客栈几十年,眼力相当高明,一眼就看出那边站着的两位,不但修为高深,而且气度非凡,尤其是那个清瘦的老者,仅从他的站姿,就给人一种久居上位的高贵气派。

殷公子张嘴就要给范猴子介绍,却被殷公丑打断道:“那边两位前辈是从花狸峰过来,帮我们报仇雪恨的。”

第282章 十三舅爷

殷公丑没有得到令狐若虚的首肯,不敢将他老人家的名号示人。不过范猴子的注意力,却被他的后半句话吸引了过去。

“什么?你们到了花狸峰才几天啊?人家就派高手来给你们报仇了?仇报了没有?”范猴子连珠炮的问了一通,忽然脸色一变,拉着三兄弟上下打量,眼中满是狐疑之色,“殷勤呢?那小子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

面对范猴子一连串的问题,三兄弟也是一言难尽。殷公子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低声对他道:“三舅爷爷,咱们有话还是回头慢慢说,我带您先过去拜见两位前辈再说。”

范猴子鬼精一般的人物,马上一拍脑袋道:“怪我,怪我,见到你们便乱了方寸。快请替我引见两位前辈。”

不料,等他再度抬头望过去的时候,两位前辈只剩下了朱丑妹一位,令狐若虚已经杳无踪迹。

范猴子脸色微微一变,有点担心地望着殷公丑道:“看来是我真的失礼了?”

“他老人家是前辈高人,或许不愿见生人吧。”殷公丑也不知道令狐若虚为何突然走了,只好领着范猴子去见朱丑妹。

出乎大家的预料,朱丑妹堂堂筑基修士,听了殷公丑的引见竟然朝范猴子施施然行了个礼,口中还唤了句:“小女见过三舅爷爷。”

范猴子听说此人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青红双蛛中的凶人红蜘蛛,心中便直扑腾,冷不丁被朱丑妹捏着嗓子唤了句“三舅爷爷”,一时间竟然慌得不如如何答对。

殷公丑见状,忙出来打圆场,问朱丑妹老先生去了哪里?

朱丑妹解释说,虫老先走一步,回郡城帮你们收拾残局,他老人家临走时交代下来,让你们办完此间的事情就回野狼镇,他在那边另有安排。

殷公丑应了一声,听朱丑妹在范猴子面前直呼虫老二字,便知道令狐若虚虽然不想与范猴子见面,却也不介意将他的身份说与范猴子知晓。

他朝殷公寅使了个眼色,让他过来将朱丑妹引开,这才拉着范猴子走到一边,将他们几个这些日子的一番出生入死,简短解说地讲了一遍。

范猴子听罢,也是不胜唏嘘,他原以为殷家血仇要等小小出山之后才能进行谋划,却不料饮殷铁山夫妇尸骨未寒,几个罪魁祸首便已经伏诛了。更让他吃惊的是,那个隐身而去的老者竟然是威震蛮墟的虫巢之王。这殷家兄弟也是否极泰来,竟然能够得到此老的亲睐。

唯一让他觉得牵挂的还是那被燕自然捆到花狸峰上殷勤,不过既然令狐若虚都对殷勤有颇多嘉许,想必云裳老祖也不会太过为难他吧?

殷公丑介绍完他们的情况,又问范猴子的近况,特别是他怎么会落得如此狼狈?

范猴子叹了口气道:“三舅爷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既不是受了你们殷家的牵连,也不是鱼腥果的事发,而是我本家的老十三闯下的大祸。”

“您说的可是十三舅爷?我听说他老人家不是被老祖宗赶出家门么了?”殷公丑愣了一愣,他倒是听说过范家有个十三舅爷,却从未见过,只听说这十三舅爷是个好酒贪杯的。也是因为喝酒误事,惹恼了范家老祖宗,被赶出家门,距今已经几十年了。

范猴子长叹一声道:“老十三当年酒后惹事得罪了人,老祖宗虽然赔了好大一笔灵石,人家却还不依不饶。老祖宗无奈之下,才假作生气将他赶出家门。其实是将他偷偷送到野狼镇,还为他谋了个差事。本以为他经过这番教训,应该知道收敛,哪知道他竟然因为贪酒,偷换了店中的月华凝霜,被主家发现,找上门来了!”

范猴子愁眉苦脸地将当日范十三被聚香斋的大先生捉住,翻脸要讹范家四百四十余枚中级灵石的事情学了一遍,当时大先生给范家百日的期限。

范家的老祖宗已经过世十几年了,眼下的范家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都没有,全仗着嫁到殷家的小侄女这层关系,才能在仓山郡城稳住根脚,开了那间小仓山客栈。范猴子精打细算一年下来,纯利也不过三两枚中级灵石而已,就是把店卖了也拿不出那许多的灵石来啊!

祸不单行的是,范十三的事情还没解决,又传来小仓山殷家灭门的消息。范猴子虽然心急如焚,却也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小仓山万万去不得。

无奈之下,范猴子去了一趟野狼镇,想求聚香斋的大先生通融一二,不料连大先生的面都没见到便被轰了出来。

等他回到仓山郡城,又有生意上的对头,得知了小仓山殷家的祸事,借机上门寻事。范猴子被逼得走投无路,便悄悄遣散家人,一把火烧了对头的门店,然后趁着月黑风高逃出了仓山郡城。

他原想着到小仓山殷家祖穴这边吊唁一番殷铁山夫妇,便远走花狸峰碰碰运气。他当日在野狼镇的时候,倒是打听出殷大真传的种种事迹,觉得蛮墟荒原上也唯有这个殷家老四才有可能是他范家的唯一救星。

殷家兄弟听了范猴子一番遭遇,也是直撇嘴,他们都以为自家经历已经算得上倒霉了,没料到相比之下范猴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殷公子忍不住嘀咕道:“我听说,当骗子都得遭报应。当日咱们在仓山郡城里骗了那么一大笔灵石,结果个个倒霉,连殷勤都被人在山脚下面狠狠整治......”

他话未说完便被范猴子在后脖子上扇了一巴掌道:“胡说八道,你爹你娘倒是忠厚了一辈子,最后却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殷公丑听出范猴子话中的破绽,插言问道:“猴三爷爷,你既然以为我们哥们在花狸峰享受好风光,就应该直接去花狸峰找我们才对。为何又绕了这么大一圈,跑到小仓山来哭我们爹娘?而且,您老哭的这个位置,也不是我殷家的祖脉所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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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酒曲

范猴子被殷公丑问住,讪笑几声道:“既然从今日起,范家与殷家便真正成了一家人,有些事情,三舅爷爷也就不再瞒着你们。”

殷公寅一直没吱声,此刻忍不住嘿嘿笑道:“一家人?听三舅爷爷这话,是打算把范家的哪几位表妹许配给我们哥仨?”

范猴子老脸一红,正想如何解释,却见朱丑妹伸手在殷公寅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范猴子神色一凝,看向殷公寅的目光里便多了些许复杂的神色。

“老三不要打岔。”殷公丑咳嗽一下把话题拉回来道:“三舅爷爷到底要给我们交什么底啊?”

范猴子看了一眼朱丑妹,干笑道:“也没啥,等回头三舅爷爷再与你们细说。”

朱丑妹扭了一下腰肢,嗲道:“三舅爷拿人家当外人么?”

殷公丑见范猴子被朱丑妹问住忙解释道:“朱仙子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不是外人。”

范猴子犹豫一下,方才指着那株老柳树道:“三舅爷爷这次过来,一是吊唁你们的爹娘,二是取一样埋在这树下的东西。”

连朱丑妹都被范猴子的话勾起了好奇心,要知道以范猴子的身份,此时来到小仓山其实是冒着绝大风险的,他拼了性命也要取来的东西,想必不是凡品。

范猴子从怀中摸出一个银色的小瓶道:“此物乃是当年范家老祖宗亲手埋在这老柳树下的,距今已经三十多年了。”

殷家兄弟自然看不出那瓶子的奥秘,朱丑妹却是眼睛一亮,望着范猴子手中的银瓶道:“三舅爷手中银瓶的样式好生奇特,让小女子想起一件传说中的宝贝。敢问三舅爷爷,你手里所持,可是传说中的月华凝晶?”

“什么?咱家祖穴旁边竟然埋了一瓶月华凝晶?!”殷公子忍不住叫出声来,要知道月华凝露就已经是人间极品的好酒,月华凝晶对于绝大多数的修士来说,真的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范猴子笑着冲朱丑妹挑起大拇指道:“仙子真是见多识广,这个瓶子最早的确是用来盛放月华凝晶的。不过里面的东西,却不是月华凝晶,而是一壶酒曲。”

“三舅爷所说的酒曲,可是酿酒用的东西?”殷公丑来了兴趣,他早知道范家能够延续千年而不倒,靠的不是修为道法,而是老范家酿酒的技术。

范家所酿的酒,虽然比不上月华凝霜的品质,但与月华酒中最低档的凝露酒相比,相差并不悬殊,这也是范猴子敢在店里出售勾兑过的月华酒的原因。

而酿出美酒的关键除了用来发酵的粮食、仙果以及所用的水,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就是酒曲。老范家一直将酿酒的酒曲视为传儿不传女的最高机密,就连嫁到殷家的范春娘都不知道其中的奥妙。

殷铁山是个好酒的,生前不止一次问过范春娘,为何她出身酒香世家,却酿不出美酒?每次春娘的答案都是一样,那就是没有范家祖传的酒曲。如果以书画来比喻酿酒,酒曲就好象画龙点睛的那一笔,是决定美酒品阶最关键的地方。

让殷公丑感到奇怪的是,范家老祖宗为何偷偷将酒曲埋在了殷家祖穴的旁边?

范猴子只将那银色瓶子在大家眼前晃了晃,便小心翼翼地收回怀中,这才给大家讲起了当年的一段往事。

说到范猴子这一辈人中,酿酒技术最好的并不是范猴子,而是被范家老祖宗赶出家门的范十三。范十三会酿酒却也容易贪杯误事,当年他所闯的那场祸事也与这酒曲有关。

大小仓山从事酿酒贩酒的大商家共有三家,除了范家还有姜、程两家,其中范家酒的味道最为香醇但主要是在小仓山客栈之中售卖,而程家酒的味道稍逊,但产量和销量都很大。至于姜家,本家并不酿酒,却是仓山一带专门售卖各色酒品的商户,也是仓山一带唯一能搞到指月山月华酒的商家。据说是因为姜家的一位老祖在指月山任廉贞长老,专门掌管月华酒的生产贩卖。

七大宗们内部的规制大体相同,但是各部具体分工也稍有不同,许多宗门将灵酒酿造归入武曲部,与炼器炼丹视为一途。指月山主要靠出卖月华酒而赚取大量的灵石,所以将灵酒酿造并入廉贞部。就如同万兽谷将灵兽驯养划归廉贞部一样,都是老祖直接控制的,掌握宗门经济命脉的核心单位。

只是大仓山距离指月山万里之遥,寻常商队来回一趟多则四五年,少则两三年,一路上风吹日晒,很难保证月华酒的品质。尤其是那些低端的月华凝露,因为产量较大售价相对低廉,考虑到成本,所盛用的器皿并非可以保质保鲜的低阶法器。这就造成,许多偏远之地的月华凝露,口味反倒比不过本地一些酒家的产品。

其根本,并非凝露酒不及别家香醇,只是因为路途遥远保存不善,导致丧失了酒味的纯正。

相比之下高档的月华凝霜,酒坛本身就是一件低阶的法器,可以经过哪怕三五十年的运输,而保证味道不失。

至于月华凝晶,传言都是通过传输法阵进行远距离传送,直接送到各大宗门的老祖洞府的。

为了解决月华凝露的质量问题,指月山庄想出了一个办法。他们在类似大仓山这种偏远的地区,特别设置了一处酒窖,用来存放运到的月华凝露。

指月山庄对外的说法是,将仙酒放置于酒窖之中沉淀其香醇,实际上是通过往酒坛中加入少许的酒曲使其二次发酵,恢复其流逝的香醇。

而且这种二次发酵的凝露酒,其气味口感比普通的凝露酒竟然更胜一筹,被许多爱酒之修士追捧。

三十年前,指月山庄在大仓山的酒窖,就建在姜家。

与许多世代富豪的家族一样,家门总会出些不肖子弟,姜家三十年前出了位少爷羔子名为姜山,得当时的姜家老祖喜爱。与这位姜山少爷气味相投的,就有范家的范十三。

范十三虽混,却是个真心爱酒的,他一直眼馋姜家手中所掌握的月华凝露的酒曲,就联合一些江湖散修做了个局,赢了一次到姜家酒窖开眼的机会。

第284章 善后

并且在酒窖里使人暗中偷走了一滴月华凝露的酒曲,带回了家中。范家老祖宗见到这货竟然将指月山庄的酒曲偷了出来,心中是又惊又怕,只怕稍微泄露一点消息出去,便是一场灭门之祸。

范家老祖宗千叮咛万嘱咐范十三,一定要保密此事。结果还是被这货在一次酒后失言中泄露了些许风声出去。

姜家得信之后,如何肯干?转天便带了一群修士,手持法器找上门来。指月山庄为了防止酒曲外流,自然有他的手段,其中便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可以感知酒曲香味的法器,可以探知方圆几十里内,哪怕一丁点的酒曲存在。

也幸亏范家老祖提前做了准备,虽然不知道这种法器的存在,却也觉得将酒曲留在府中,终究是个祸害。作为爱酒之人,又怎忍心将这宝贝毁了?范家老祖思前想后,便趁着范春娘出嫁殷家的机会,偷偷带上酒曲将其封存于银瓶之中,埋在了这棵老柳树下。

此处虽然不是范家祖穴的穴眼,却也在范家灵脉的山麓之上,灵气比一般地方,浓郁得多,酒曲在此封存不但不会坏毁,反而会吸取天地精华,慢慢累积沉淀出更多,更醇的酒曲出来。

也幸亏那时范家与殷家结了亲家,而殷家那时在小仓山如正是日中天的局面,从中出了不少力,几经周折总算是搭上了武青衫之女武采娘的线儿,奉献了大笔的灵石,总算把此事压了下去。

再后来,姜家在指月山庄那位老祖也因在内部的派系斗争中失利,先被人从廉贞主事的肥差上挤了下来,最终死在回家赋闲的途中。

姜家没了这棵大树,日子便难过许多,家道日渐衰落,已经与十几年前搬离了大仓山,举家迁往他乡了。

范家虽然险险逃过一劫,但指月山依旧屹立于七大宗门,他们所藏的这瓶酒曲是万万不敢拿出来的。甚至自家所酿的美酒,更是不能带上一丝月华酒的香味,就怕指月山从中发现蛛丝马迹,翻出当年的旧账。

范猴子这也是走投无路,觉得不能双手空空去投花狸峰,这才铤而走险,偷偷潜入小仓山来挖这瓶宝贝。

大家听了这一番陈年往事,心中也是无限唏嘘。殷家兄弟听范猴子提起殷家当年在小仓山的辉煌时刻,眼眶也都再度泛红。

朱丑妹眼睛在范猴子身上转来转去,心中却想:这老家伙手中的酒曲虽好,却也是个麻烦,若是真被他送到花狸峰去,难保将来不惹出大的祸事来。

可她转念又一想,如今已经是背靠宗门的人了,天大的麻烦还有老祖顶着,倒也不怕它砸到自家头上。而且这老头与殷家关系非同寻常,她若是多嘴提醒的话,反而招人讨厌。还是等回去,将此事禀告给虫老知道就好。

几个人边说边走,范猴子又到殷家祖穴前面祭拜一番。朱丑妹提醒众人,眼下不是叙旧伤怀的时刻,最紧要的是按照虫老留下的方法,先将被啮石虫侵染的那一小段灵脉剥离出去才是要紧。

说是一小段灵脉,除了殷家的灵脉是朱丑妹近水楼台就近下的虫,其他赵李两家,殷家兄弟下虫的时候不敢离得太近,都与灵穴的穴眼隔着半截山头的距离。

几个人马不停蹄地忙碌了小十天才算清除了啮石虫的隐患,不过这样一来,赵李两家的灵穴就已经变了位置,大家只有亲自上手做过,才知道令狐若虚在堪舆之术的水准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境地。换作不懂此道的修士,即便告诉他们在哪里截断灵脉,也还是无从下手,因为乱来的话,稍微不慎就会毁掉整条灵脉。

至于小仓山一统姓殷的事情,令狐若虚虽然留下话来,但以殷家兄弟现在的修为和阅历,显然无法胜任一方霸主的角色。虽然小仓山在令狐若虚这般大宗长老眼中不值一提,但在那些没有根基靠山的筑基修士眼中,占有了小仓山,就可开宗立派,为整个家族开枝散叶打下千年的根基。

几个人商议的结果,就是先将殷家血仇得报的消息散发出去,眼下他们也没有精力去实际控制赵李两家,具体将来怎样做,还要看令狐若虚的安排。

不过在散布消息的时候,他们特别强调了万兽谷在此次复仇行动中背景般的存在,通过这种方式,就相当于向天下人宣告,万兽谷已经将影响力凌驾到了小仓山的苍穹之上。等闲的散修或者中小世家,在打小仓山的主意之前,需要先掂量掂量,自家的小胳膊,能否扛得过万兽谷的一条大腿?

等到几人忙活完了,回到仓山郡城以后,令狐若虚却已经得到老祖传唤先走一步,回花狸峰去了。不过他在回峰之前,也给殷家兄弟做了如下安排。

殷公丑暂且留在仓山郡城,作为花狸峰进驻仓山郡城的第一批外派执事,协助令狐若虚留在郡城的十来个老虫儿,将花狸峰驻仓山郡城的联络站建起来。这样以后花狸峰的弟子,执事到郡城来办事就会方便许多。

以前,包括采买鱼腥果的郑采办,来仓山郡城办事都是暂借铁翎峰的联络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花狸峰实在太穷,连野狼镇的办事机构都没弄起来呢,哪里还有余力将触角伸到仓山郡城来。

不过前几日铁翎峰派驻在仓山郡城的外勤执事,却是办了一起针对花狸峰廉贞主事的案子。令狐若虚在第一时间得到这一消息,便马上拍板,立即在仓山郡城组建花狸峰自己的联络站。

除了殷公丑,剩下殷公寅与殷公子以及朱丑妹全得了令狐若虚的指令,让他们即刻回花狸峰复命。

对于令狐若虚的安排,殷公丑倒也想得开,他的灵根本就不如两个兄弟,做外勤也是他最拿手的事情。不过,他还是准备先陪范猴子走一趟野狼镇,用殷公丑的话说,殷勤与聚香斋还是有些交情的。当初连飞舟都没花一枚灵石地从聚香斋借了出来,用殷勤的名义向聚香斋讨个人,或许不是太大的难事。

第285章 大幻影时代

范猴子听说殷勤竟然能让聚香斋卖他几分面子,差点儿惊掉了下巴,忙问殷公丑道:“勤小子是怎么和聚香斋搭上线儿的?他是怎么认识的聚香斋的大先生?”

殷公丑给范猴子讲了一遍,殷勤从聚香斋高价租用幻阵,又弄了个大幻影出来,不但抵掉了租金还从中赚了一笔灵石。至于谁是大先生,殷勤却从未见过。

范猴子呆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不敢置信地再度确认道:“你所说的大幻影,可是聚香斋最近在仓山郡城搞的那个大幻影吗?”

殷公丑不敢确定地道:“殷勤给聚香斋搞了个大幻影,只是用来抵租金的,事后就没再关注这东西。不过我倒是听他提过,说大幻影这东西若是真能在各大城池推广开来的话,每年能赚许多灵石。记得他还提了个词儿,叫啥子娱乐产业......”

“勤小子给聚香斋搞的那个大幻影可有名字?”范猴子急不可待地打断殷公丑。

“应该是叫青蛇吧?虫老在仓山郡城还请我们去看过.....”殷公丑回忆道。

“青蛇竟然是勤小子搞出来的东西!”范猴子一把捉住殷公丑的手腕道,“你可知道殷勤将这套大幻影为聚香斋赚了多少灵石?”

“具体价格虫老没提,应该不会太贵吧?而且这套大幻影也只能在仓山郡城,小规模地搞下,根本不可能弄到别的城府去的。”殷公丑回忆道,“记得当初殷勤说过,聚香斋的大先生曾经专门给他写过一封信。说这部青蛇的故事,太过褒扬蛮族修士,而刻意贬低人族修士,肯定会遭到蛮皇武氏的封杀,只能在就近的几个地方小规模地放下。”

“你可知道,勤小子这套幻影共是换了多少灵石?”

“应该是半块中阶灵石吧?”殷公丑的记性非常好,笑呵呵地道,“殷勤的幻影虽然不能推广出去,但聚香斋还是付了一枚中阶灵石,剩下半块算是预定下一套幻影的费用。”

“才半块中阶灵石?!”范猴子一脸惋惜地跺脚道:“你们这个几个傻孩子啊,被人骗了还不知道!那青蛇在短短一月之内已经席卷了蛮武皇朝的整个西境和南境,听说下个月就要放到皇城里去了!那蛮皇武氏虽然刻意打压蛮族,但那聚香斋又岂会受这种规矩的限制。说句不夸大的话,就算那青蛇是个妖族的女子,只要聚香斋愿意,一样可以拿到皇城去放。”

此言一出不但殷家兄弟傻眼,就连朱丑妹都有点不敢置信地道:“三舅爷爷这话有点过了吧?聚香斋的背景再强,难道还能强过蛮皇武氏去?”

范猴子冷然笑道:“武氏一族,占据蛮皇将近万年,血脉后裔何止千万,就连当今皇室嫡亲也不敢说诸事都能前纲独断吧?”

朱丑妹的见识远远高过小地方出来的殷家兄弟,脸色微微变化道:“难道,难道这聚香斋的后台是当今后党?”

范猴子耸耸肩膀道:“聚香斋是不是后党,哪里是我这等小人物能够晓得的?我只不过在仓山郡城开了家客栈,听住店的客人说起一些皇城的所谓内幕而已,这种捕风捉影的事谁能说的准?”

“可你刚刚还说聚香斋不惧蛮皇的禁令。”朱丑妹不解道。

范猴子解释道:“聚香斋的底细,恐怕只有我家过世的老太爷才知道。可惜他老人家走的突然,没来得及将其中底细告诉后人。不过当初我家老十三所做所为可是触了指月山庄的逆鳞,被我家老太爷赶去聚香斋,竟然连指月山庄也没敢找他的麻烦。”

殷公子不耐烦道:“左右也不过是殷勤胡编的幻影而已,就算送到皇城去放,又能卖几个钱?”

“你这蠢蛋!”范猴子瞪眼道,“你当皇城是你家小仓山吗?不用说别处,你知道这部青蛇仅在仓山郡城一地就赚了多少钱吗?”

“多少钱?”不但殷家兄弟异口同声,就连朱丑妹也竖起了耳朵,她当初也是跟着令狐若虚去看了青蛇的,地点就在聚香斋的三楼。让朱丑妹感到气氛的是,殷家三个刚刚开脉的小子竟然都上过聚香斋的三楼,枉她纵横蛮荒几十年,却只舍得在一楼吃过几次而已。而且,那三小子听说她没有来过三楼,还颇为热心地给她介绍过野狼镇那边的三楼布局。

老娘用得着你们介绍这些?殷公丑他们没关心看一场青蛇的价格,朱丑妹却是知道,在聚香斋的三楼看一场青蛇,即便什么东西都没点,就跟这儿坐一个时辰,一个人最少也要一枚低阶灵石。

朱丑妹回想起当日的情形,他们看的那一场青蛇,时间是午饭过后,属于酒楼客栈人流相对较少的时段。即便这样,三楼上也最少坐了十桌,将近七八十人的样子,而且每桌都点了仙果灵茶之类的东西。按照聚香斋三楼的消费水准,每个人没有三四块低级灵石根本下不了楼。

朱丑妹长得虽然粗鲁点,心眼儿却是不比谁少,她稍微盘算就晓得范猴子为啥听说殷勤只将青蛇卖了半块中级灵石而急得跳脚了。按照聚香斋平常的消费水准,在三楼吃顿饭菜,每人的消费怎么也要三五块低阶灵石,这与看场青蛇的价格似乎差不了多少。

区别在于,看青蛇只是吃些价格相对便宜的仙果,以及灵茶酒水之类,就要付出与吃一桌大菜几乎相当的灵石,单从这一点,聚香斋就赚到了。更何况,以往聚香斋即便是在人流最大的时段,三楼也就是做个两三成客人而已。若是换作野狼镇那般的人口仅有百万的小城,很多时候根本就没人上三楼吃饭。

自打聚香斋在三楼开始播放大幻影以来,三楼一天到晚不论忙闲,都能保持八成以上的客流量。仅从这一点,用日进斗金来形容,都嫌不足。

不过,范猴子报出的数目还是大大超出了朱丑妹的预期,据他得来的消息,青蛇在仓山郡城播放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已经为聚香斋带来了超过五百块中级灵石的收入。

第286章 为舵主\.残缘加更

这还是仅仅是仓山郡城一地,若是放眼整个西境九大城池,相比之下仓山郡城的规模也就算作中等,虽说南境九城规模稍小,但也都不是野狼镇那般小镇可比的。

范猴子大致算了一下,一部青蛇大幻影,仅在在西境与南境的十八座城池播放一月,就可以为聚香斋带来超过百枚高级灵石的收益。这还不包括那些类似野狼镇的小城,以及小仓山之类的偏远地带。

殷家兄弟都听傻了,殷公子呆了半天方才啊地一声道:“赶紧给殷勤传讯啊,千万不要把第二部大幻影贱卖了!”

殷公丑自诩在经商方面颇有些天赋,也被范猴子的一笔账算的目瞪口呆。他虽然为殷勤将大幻影卖的太贱而感到惋惜,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也只有在聚香斋这般庞然大物的手里,才能创造出如此惊人的利润,若是让他们几个拿出去私映,能否赚到灵石暂且搁在一边,早晚会被蛮皇的兵卒捉进大牢。

范猴子听了殷公子的叫嚷,苦笑着摇头道:“你当勤哥儿是神仙呢?他的脑子就算再灵,又能想出几个青蛇来?更何况,自打聚香斋推出青蛇以来,不少巨富商贾已经盯上了这块肥肉。现在已经有不少商家都推出了他们自制的大幻影,口碑虽然比不上青蛇,却也斩获颇丰。”

殷公丑点头道:“这倒也是,幻影这种东西,全靠人凭空想象出一个故事,就能搞出类似的东西来。所有的投入,只是个法阵而已。”

范猴子叹了口气道:“我刚刚还忘了给聚香斋计算这比收入呢,他家的幻象法阵,最近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倍,还供不应求呢。”

殷公子不服气道:“谁说殷勤想不出来更好的幻影?别家就算跟风,也只能在殷勤的后面吃土!”

范猴子嘿嘿笑道:“那些跟风的幻影的确粗制滥造的居多,聚香斋出了个青蛇,世面上已经有了宝蛇,蓝蛇,黑蛇甚至五花蛇等等十几个版本出来。”

殷公丑道:“即便如此,我们还是要马上提醒殷勤,告知他大幻影的真正价值。”

范猴子点头同意道:“不管勤哥儿能不能搞出第二个大幻影出来,大幻影已经渐成气候,却是不容置疑的。而且我估计聚香斋也会尽快联系勤哥儿,去索要第二部的大幻影。”

殷公丑不解道:“聚香斋的青蛇尚未在全境放过,他们急着要第二部大幻影干嘛?”

范猴子有点幸灾乐祸道:“聚香斋虽然赚了盆满钵满,却也被那些跟风的幻影搞得头大,主要是这些家伙也忒没有底线,为了灵石,随便搞一个幻阵,将聚香斋青蛇的故事照抄过来,甚至许多细节都懒的想,只将几个主要人物换个形象就算了事。问题是勤哥儿的青蛇好歹还算个蛮修,而那些小作坊搞出来的东西,为了能有人看,根本就不讲底线了,有些甚至干脆弄了妖族的蛇妖出来。聚香斋担心的是,这些人闹的太过,真让皇朝下达一纸禁令,将大幻影整体封禁,岂不是麻烦。”

殷公丑还是想不明白,那些小作坊又没有聚香斋这般的背景,即便是搞出一部蛇妖幻影,估计也拉不到许多人来看,又能从哪里赚到灵石呢?

范猴子面色诡异地笑道:“小作坊的幻影,看的人虽然不多,却不是从这里面赚取灵石的。他们的幻影主要是放给那些豪门巨富。有不少出身豪门的小姐,太太每日里闲极无聊,就想将人让自己也当一回那幻影中的主角。这些小作坊的幻影就是投其所好,为这些家伙量身定做不同的幻影版本。甚至有些幻影里面的情节,荒淫不堪,这些小作坊的幻影虽然不如聚香斋赚的多,却也收获颇丰。”

殷公丑不屑道:“这种小作坊的幻影,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与殷勤的青蛇怎么比?聚香斋也太高看他们了。”

范猴子正色道:“小作坊的幻影虽然低劣,我听说蛮墟十大商行也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利润,打算分一杯羹。以这些超级巨商的实力,若是搞起真格的,水平不见得比勤哥儿的青蛇差啊。这才是聚香斋的担心所在。”

殷公丑想了想道:“可否请三舅爷爷将您所掌握的情况和分析详细修书一封,立即送到花狸峰去?”

范猴子点头道:“我一定知无不言,还请勤哥儿看在三舅爷爷的面子上,帮我家那个不争气的老十三一把。只要能将老十三从聚香斋手中救下来,我愿将指月山的酒曲献给花狸峰。”

朱丑妹在一旁撇嘴,心道:老家伙想酿灵酒想疯了,竟然想拉着花狸峰上他的贼船,却不知道人家能不能看上他这点子酒曲。她的眼光瞟过一直安静坐着不发一言的殷公寅,心里越发的喜欢:还是我家公寅沉稳端庄,对这些争名夺利的事情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将来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殷公寅自打听范猴子提起青蛇二字,脑海中便一直琢磨着其中那首《秋浦歌》。

“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殷勤的原版是只是白素素随口吟出一首诗句,后来被人谱成小曲,现已成为仓山郡城各大酒肆中最受欢迎的小曲儿。

殷公寅无不感慨地想,老天若能让我得此一曲,哪怕娶了边上那丑婆娘也不枉活一场啊!

殷公丑与范猴子商议停当,决定让他与殷公子三人一道去花狸峰,听说殷勤此时还在铁翎峰盘桓,估计等殷公子他们抵达花狸峰的时候,殷勤也差不多该回归了。

提及铁翎峰三个字,殷公子眼睛泛红道:“听说殷勤在铁翎峰校场一颗火球将葛神通化作飞灰,当日铁翎峰下咱们哥们所受的屈辱,已经报了一半!”

“罪魁祸首还是那姓燕的,待我们回到花狸峰,慢慢修理他。”殷公寅终于发声,眼中寒光闪烁。

第287章 逸青云归来

与许多人预期的不同,殷勤从藏经阁回到花狸峰的府院之后,并没有急着回花狸峰,而是在铁翎峰继续逗留了一段时日。

对外殷勤给出的理由是逸青云尚未恢复神志,他不放心就此离开。他真实的想法,却是为了躲几天清闲。花狸峰那边的情况,每日都由孙阿巧传讯过来,那场声势浩大的千人抗议虽然被云裳压了回去,却也让许多宗门新人的心中对花狸峰产生了更大的不信任。

这些日子,花狸峰表面虽然平静,私底下却是群情激愤,仿佛一个巨大的火山,随时都有再度爆发的可能性。

更加耐人寻味的一个消息是,禄存部的耿主事,巨门部的吴主事,文曲部的许主事,甚至一贯低调的武曲宋长老这几日都与燕自然频繁走动。

可以说,花狸峰下除了贪狼主事之外的几大巨头,仿佛都在一夜之间与燕自然结成了某种同盟。

殷勤得知这条消息之后,也是暗自摇头。这些老家伙们的嗅觉也真是敏锐的很,他这边刚刚收拾了葛神通,几个大老张便感觉到了来自老祖办的压力。这些老家伙们之所以示好燕自然,肚子里也没憋着什么好屁,还不是想将燕自然推出来,使得殷勤不得不抽出大部分的精力来应对来自燕自然的压力,以便这些老油条从容布置,暗中使坏。

殷勤只将岳麒麟与石葫芦两人遣回了山门,吩咐岳麒麟将之前传送回去的几百卷经典尽快还原成文字版本并且誊录下来。

除此之外,他还从长孙烈手里淘换了千余卷外门弟子的基础经卷,也于三日前送往花狸峰。至于那些内门弟子的经卷,长孙烈虽然应允了,却也要等铁翎真人以及一般宗门大佬首肯才能正式交接。

与那些大路货的外门经卷不同,内门弟子所学的每一本经卷都称得上万金难求,都是宗门不可损失并且严禁外泄的宝贝。这些经卷的交接与运输,在许多修士眼中,就是件天大的事。

殷勤与长孙烈商议的结果,都觉得将殷勤所创的密文系统加以改进,将其用到各大峰之间的经典传送,是个不错的选择。以往远距离传送敏感信息,都是通过符文加密的方式,这种方式除了耗费灵石,还有安全上的隐患,一旦被精通符箓的高阶修士截获,虽然上面设置有自爆的装置,却也不能排除被人破解的可能。

如过将殷勤所创的密文系统加入其中,那么即便被人破解,还有最后一道密文起到保护作用。

长孙烈不是个迂腐之人,他甚至很快便举一反三地想到了利用密文传递消息的诸多用途。殷勤满怀希望提出了“专利”权的概念,却被长孙烈好一顿鄙视。

用长孙烈的话说,蛮墟荒原上没有专利,只有铁拳,只要老子拳头够硬,能打得龟孙连婆娘亵裤的颜色都供出来,专利这种摆设,不要也罢。

殷勤被长孙烈说的嘴角直抽,只好忍痛放弃了收取密文专利费的念头。

除去从铁翎峰传往花狸峰的诸多经典,殷勤还要盯着马修士几人的进度。为了躲清闲,殷勤干脆连秋香也遣了回去,让她带着刘守道一家秘密去了花狸峰,前两日孙阿巧传讯来说,老祖办的地方不足,暂且将刘悟本一家安排在了后山,秋香的旧居。

殷勤对于孙阿巧的安排颇为满意,对于刘守道这种奸滑之辈,不妨先在后山放养一段,磨磨他的性子,日后才好放心使用。

至于曾经诬告殷勤的三十六修士,虽然通过各种关系托人求情,殷勤却坚持不松口。只让他们以三月为期限,带足了灵石到花狸峰的廉贞部去自首。

接下来,殷勤还代表花狸峰的廉贞部以及新成立的老祖办公室对铁翎峰各部进行了一番礼节性的造访。他们刚到铁翎峰的时候,就给各部长老递过拜帖,却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经过演武堂校场之后,情形就有了很大的改变,文曲部自然不用说。廉贞部的厉长老也硬着头皮接见了殷勤,剩下几部虽然推脱大长老或者闭关,或者外出有事,却也派了副长老之类的人物亲自登门造访殷勤。

说是躲清闲,也用了殷勤三五天才忙活完这一系列的事情。

将一干跟班的全都发派回山,身边只留个蓝雀。虽然还不能对她百分百的放心,但蓝雀在铁翎峰人头熟,许多事情交给她办,可以剩心不少。

蓝雀对于殷勤赖在铁翎峰迟迟不肯回山,也是心存疑惑,这货这几日可是清闲的很,每日里带着阿蛮,往铁翎峰四处溜达,甚至许多她都未曾却过的几角旮旯都被殷勤转了一遍。说到铁翎峰的向导,蓝雀比最好听墙根,窥隐秘的阿蛮差了不知几个档次。

殷勤在铁翎峰游玩了十来天,直到长孙烈给他下了最后通牒,说是再不将逸青云从藏经阁接走可就要收取这货的伙食费了。

殷勤这才不得不打发蓝雀去将已经恢复了神志的逸青云接回来。当他看到逸青云的时候,不禁吓了一跳,这才几日不见这货竟然吃成了个胖子,看其身形竟然比秋香还要肥上一圈儿,走起路来,两条腿也是一蹭一蹭的,屁股随之扭起,再没有办点翩翩公子的模样。

长孙烈这老货别是将逸青云治死了,随便找了个假货来蒙混过关的吧?殷勤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即又摇头苦笑,长孙烈若是真想找个假的,也该找个清秀点的西贝货才对。

殷勤看了一眼面色古怪的蓝雀,吩咐逸青云坐下,翘起二郎腿,温言细语地与其攀谈起来。

长孙烈的手段果然厉害,不但使逸青云觉魂再生,并且将他被哑巴夺走的记忆找回了八成。世间没有百分百的医术,剩下那两成的记忆对于逸青云来说就永远湮灭了。

不但如此,逸青云的性格也变化很大,以前是个自视颇高的公子哥儿,现在却变成个能吃更能说的胖子。

没错,这货自打落座之后,基本上是问一答十,将殷勤听得直皱眉头:难道是长孙烈转移觉魂的时候不小心捎带了一部分哑巴的觉魂?可哑巴是个性情孤僻的阴险家伙啊,除非是哑巴在逸青云之前还曾抽取过某位话痨修士的觉魂,被长孙烈不小心转给了逸青云?

殷勤叹了口气,哑巴早在觉魂转移的过程中被长孙烈搞成了白痴,那么关于逸青云性格大变的疑问,就如同他消失的记忆一般,没有答案了。

第288章 骨皮房

“殷主任,我实话与你说了吧。别看我在家行七,其实我上头共有八个哥哥,和三个姐姐。只不过有些是我爹在外面瞒着我娘生的......”

殷勤扒拉开凑在他耳边小声嘀咕的逸青云,让他先到后院歇息。

蓝雀终于忍不住掩嘴笑道:“我以前以为殷主任是蛮墟荒原上最能说的,连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没料到,今天主任竟然遇到了克星。”

殷勤瞪了蓝雀一眼道:“那货难道也能把死人说成活的?”

“那倒不是,我看主任的气色,倒是要被逸青云从活人说成死人一般。”

殷勤嘿嘿一笑道:“你家殷主任此次为老祖立下汗马功劳,等我回峰,少不了老祖的赏赐。到时我定要如实跟老祖禀报,就是蓝师妹与逸青云二人两情相悦已久,定让老祖成全了师妹的心意。”

“你敢!”

蓝雀俏脸通红,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正要发飙,殷勤摆出主任的架子道:“到时你便知道我敢不敢了。今天还有正事要办,你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去禄存的宝库开开眼界。”

蓝雀微微一愣道:“主任去拜访禄存长老,应该事先通知才是,如此冒昧前往,怕是有失规矩啊。”

殷勤摆手道:“我为何要去拜访禄存长老?我只是去他那宝库转转,顺便买些东西而已。你再罗嗦,我就不带你去了。”

蓝雀赶紧说声,等我一下,马上就好,她一边往后院跑,一边在心里想:这人虽然行事霸道,却也颇为体谅女子,不像自家老祖,任何差遣都是说走就走,根本不给人一点收拾的时间。可身为女修,出门前若不收拾得干净光鲜,蓬头垢面的也是给老祖丢人呢。

蓝雀换了一身宝蓝色的衣裙,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番发髻,唇上点了一抹红,这才匆匆来到前厅。殷勤背手站在院里已经站了半天,回头看她的时候,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色。

“殷主任要去骨皮房买些什么?”蓝雀见殷勤毫不忌讳地打量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万兽谷禄存部的库房有不少名字,最正式的称呼叫骨皮房,这个名字听起来挺土,却是禄存库房最早的称呼。那时万兽谷最珍贵的宝材就是妖兽皮毛与骨肉,存放这些东西的就叫骨皮房。

直到后来,许多修士觉得骨皮房这名字不雅,就给禄存部的库房起了不少别名,比如万宝库,玲珑阁,珍珑房等等,但官方的称呼一直没改,就是土里土气的骨皮房。

殷勤倒是挺喜欢这个充满原始乡土气息的名字,觉得比藏经阁,百草园之类的名字,听起来别有一番味道。他今天也是兴致所至,觉得在回峰之前,应该给大家买些小礼物。这也是殷勤前世养成的一个习惯,每次外出远行,都会给家里人带些小玩意,价格不一定很贵,却都是些新奇有趣儿的小东西。

殷勤前世是个孤儿,他的家里人说白了就是给骗子打杂的后勤,大家都是求财而来,殷勤却总能给这些地方带来一种亲切感。这也是他出千十几年,手下的队伍却一直很稳定的最主要的一个原因。

他刚才在院子里愣神儿,其实是在琢磨给大家带些什么小礼物才好,等蓝雀出来,就下意识地盯着蓝雀身上的挂件儿和头上的钗钏儿看。不想,却将蓝雀看得窘迫起来,听她主动问起,便笑呵呵地道:“也没确定要买什么,不过是觉得机会难得,这次若是不去骨皮房逛逛,以后难免遗憾。”

蓝雀深有同感地点头道:“就是,我在宗门这么多年,也只进过一次骨皮房,还是沾了老祖的光,随燕师兄进去......”她话说一半,方才发觉不妥,忙收了声,神色稍显慌张。

殷勤却仿佛没听出来,接茬儿笑道:“宗门的骨皮房只对各部主事,长老以上的修士开放。寻常弟子只能根据禄存部每月放出来的宝材清单提起购买宝材的申请,他们中的大部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进骨皮房里面看看。我也是沾了老祖的光,若不借此机会进去看看,说不定哪天捅了篓子,被老祖免了职务,那时再想进去可就难了。”

“怎么会?”蓝雀低声道,她犹豫了一下方才鼓起勇气,掏出一枚中级灵石递给殷勤道,“等会儿到了骨皮房,能不能帮我买样东西?”

殷勤瞟了一眼蓝雀手中的灵石,却没有接过去,蓝雀虽然可以跟他一起进到骨皮房里,却没有购买里面宝材的资格。

蓝雀见殷勤不接灵石,只道殷勤嫌她刚刚说错了话,眼眶不禁一红道:“殷主任要是为难,那就算了。”

“你且先说是什么东西?”殷勤哪容她把灵石收回去,一把从她手上将灵石抠出来,一边嘿嘿笑道,“你一下子给我这么多灵石,万一是托我给你买几百瓶赤龙丹,我岂不是要遭人白眼?”

“去你的!就算是中级灵石,也买不了几百瓶那东西。”蓝雀被殷勤一逗,脸上方才显出笑容,白他一眼道,“人家只想求你帮我买瓶炼气散。”

“炼气散?”殷勤对宗门丹药并不熟悉,闻言奇道,“你不是筑基了么?要炼气散何用?”

“你难道以为炼气散是给炼气期弟子用的吗?”蓝雀吃惊道,“炼气散可是筑基初期难得的能够增长灵力的丹药呢。”

殷勤撇撇嘴道:“筑基期的丹药却起了个这么俗的名字。你准备买几瓶?”

“几瓶儿?我给你的灵石,若是在坊市里,连一瓶儿都买不到。”蓝雀有些扭捏地解释道,“宗门长老的一宗好处就是可以从骨皮房里买些打了折扣的宝材。”她见殷勤眼珠儿乱转,赶忙补充一句道,“不过每人每年也只能购买三样打折扣的宝材。”

说完这句,蓝雀就不好意思地低了头,她托殷勤帮她买炼气散,明摆了是想占用殷勤的宝贵名额。

第289章 上古血符

殷勤却不太在意地随口问道:“三样宝材可有限制?”

蓝雀想了想道:“这倒没听说过。”

殷勤道:“那这个规矩定的就不合理,我买一瓶炼气散和买一架飞舟,都打同样的折扣,显然是买飞舟省下的灵石更多。”

蓝雀被他逗笑道:“你就吹吧,一架飞舟要多少灵石你可知道?”

殷勤嘿嘿道:“知不知道不重要,反正宗门也没那玩意出售。”

这一次铁翎峰之行,殷勤算得上一夜暴富,仅从王长老手上就搞来了相当于三枚高级灵石的宝材。这些灵石就够他买一架最便宜的黄级飞舟了。没想到在这蛮荒之地呆了不到一年,就已经从一穷二白的小蛮子,混到了能够买得起私家飞舟的隐形小富。

若论可以自由支配的灵石数量,殷勤可以甩花云裳几条街,不过如果加上固定资产的话,殷勤那点灵石还真不配给云裳提鞋的。

只有破家的长老,没有穷死的老祖。宗门长老百般钻营积累下的家财,可以在一夜间被人剥夺,而金丹老祖占据大型得灵脉,只需经营得当,就可成为一方霸主,屹立不倒。

殷勤之前赚的最大一笔,是从赵白眼那里搜来的乾坤戒,里面除了十几块中级灵石最值钱的当属一枚筑基丹。

不过那些灵石也被他得瑟掉了不少,他这两天粗略清点了一番资产,乾坤戒里尚有高级灵石一枚,价值两枚高级灵石的一两精金,中级灵石还剩下七块,筑基丹一枚,小玉露丸一瓶,赵白眼特殊癖好的画册十几本,几块用来隐蔽蛮人气息的暗石目前已经没什么用场。至于那些零七杂八的普通符箓,早被殷勤在野狼镇处理掉了。

除此之外,还有就是殷勤用来保命的九个兽皮卷——血符。这批血符的价值若是换作灵石的话,也许比不上一两精金,但对于殷勤来说却是无比珍贵。

他这两天仔细研究过这些血符所藏之血气,其中有三卷血脉都是金刚巨猿,两卷山峰巨鹰,一卷赤角铁犀。这六卷血符的品质都与殷勤最早得到那卷吃屎虫的血脉力量大致相当,以他现在的血脉强度,可以连续激发两次而不至于血脉受损。

而且这三种妖兽的血脉都算得上蛮墟荒原上较为常见的可以进阶妖王的强横种族,激活吸收它们的血脉应当不至于像当初使用吃屎虫的血符时出现那么奇葩的副作用。

至于另外三卷血脉气息极强的血符,殷勤只是稍微感知,便觉得体内的幽炎之火仿佛被什么神秘的气息所吸引一般蠢蠢欲动。这种让殷勤难以驾驭的冲动,让他心生警惕,为了保险起见,殷勤暂且收起了那三卷血符。

他事后请教长孙烈,是否知道这三卷血符中封存的是哪种妖兽的血脉。

没想到长孙烈也不能说出确切答案,他只能根据血符的年代以及样式推测,其中两卷属于龙种或者麒麟种的妖兽,还有一卷或许是不死鸟或者金乌之类的远古妖兽。

用长孙烈的话说,这三卷血符都是万兽谷立宗之时所收集到的血符,考虑到万兽谷已经传承万年,这三张血符的制作时间也肯定是超过万年。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其中的血脉气息还能如此强横,说不定其中封存的妖兽血脉已经达到了妖皇之上。

妖族血脉能力的划分不像人族那般复杂,在元婴之上还有化神这一层级。妖族的妖王与人族的金丹修士大致相当,妖皇则大致相当与人族的元婴,至于人族的化神修士,在妖族来说也属于妖皇级别。有些人为了以示区别,将其称为妖皇之上。

当然以长孙烈假丹期的修为,连妖王的血脉都无法探知,更何况妖皇,乃至妖皇之上的血脉?他之所以做出如此判断,只是从血符传承的久远时间所进行的推断。

殷勤惊讶于长孙烈的败家,竟然将如此重要的宗门至宝换了符谱,长孙烈却不以为然,这些血符在万兽谷传承万年却无人识得,今日被殷勤相中,说不定就是冥冥中的安排。

殷勤对于这些血符能够保存万年而不失血气的原因却是有着他的一番猜测,那一大箱的血符只剩下这九卷血气尚存,会不会是因为这三张血符吸取了别的血符中的血气的结果?

殷勤目前没有时间深入研究,只有把血符暂时塞在乾坤戒里,留待以后慢慢观察。

塞进这九卷血符之后,他的乾坤戒已经满满腾腾没有一点空间了,殷勤考虑着应该换一套储物法器了。这也是他要求去骨皮房逛一逛的的一个主要目的,若是能找到合适的空间法器,不妨买一件下来。

骨皮房距离花狸峰的府院不算近,两人边说边走,翻过两座山头才到了万兽谷的中心库房。殷勤总算见识到了万年大宗的底蕴,说是骨皮房,从山头望下去,却是一片连在一起足有一百多排的平房。

蓝雀介绍说,许多宝材的存放需要下达地气,上接星气,若是长时间将它们置放与楼阁之上,它们就会因为难以沟通地气而丧失灵性。所以万兽谷的骨皮房子,大多数都建成了只有一层的平房。也正因如此,才将面积铺的那么大。

与藏经阁的防御法阵长期处于半关闭状态不同,骨皮房的防御法阵是全天候不间断地处于激活状态的。那种通过互换符牌而蒙混过关的做法,在这里根本行不通。

殷勤与蓝雀两人乖乖掏出身上的符牌,来至入口处进行登记勘验。

这边的入口处只有一名执事弟子,他的任务也不是校验符牌,而是给殷勤二人介绍骨皮房的种种规矩。

骨皮房所在区域不得高声喧哗,不得饮食饮水,不得施展法术,不得神识窥探,不得随意触摸,不得夹带偷藏......一连串的不得,让殷勤听着头大。

检验过两人的符牌之后,执事弟子给殷勤发一枚玉简,并且嘱咐他在骨皮房内看到任何想买的宝材都可将其编号注入这枚玉简之中。等到出门时,付过灵石之后,再由专人取来。

第290章 小礼物

殷勤与蓝雀进入骨皮房,愈发感觉出整个库房区的广阔。殷勤甚至想起了前世曾经去过的那些年吞吐量朝过亿吨的大型码头,区别在于此处看不见高高耸立的巨型吊车,以及搬运货柜的运输铲车。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工蚁般在库房间四处游走的执事弟子。

像殷勤这般能够亲自进入库区的修士毕竟属于少数,绝大多数的普通弟子到这边购换宝材都是先查阅骨皮房的宝材名录,然后将所需的宝材名称以及数量填写在换购单据上,到库区东侧门缴纳灵石。七日后,再回到东侧门凭换购单据领取宝材。

能够亲自进入库区的只有各峰主事以上的长老,各峰真传弟子,或者老祖特别指派的弟子才有此等待遇。这些人不但可以挑选宝材,还能够当天交易宝材,并且享受一定量的折扣。

蓝雀之前与燕自然曾被云裳派遣来过一次骨皮房,不过那次是有任务在身,进到里面就直奔云裳所需的宝材而去,前后不过一个时辰,根本没时间像今天这样仔细逛。

不过话又说回来,纵观整个宗门,能像殷主任这般不顾修行,不理正事,甚至一点儿也不考虑身居上位者的体面,亲历亲为也要把骨皮房当做坊市来逛的主事,也还真没有别个。

按照骨皮房的规矩,各峰长老来访都由专门的执事弟子负责接待,就仿佛殷勤前世那种大商场的导购员一般。只不过骨皮房派来的“导购”弟子,并不是什么靓丽女修,而是个干瘦枯瘪的穷酸弟子。

此人的相貌就如凡人六七十岁的老人,头发花白,腰还稍微有点佝偻,一身蓝色的道袍上竟然打了补丁。见到殷勤与蓝雀,先是深鞠一躬,才自我介绍名为丁丙乙,是骨皮房的专司接待的执事。

按照宗门的规矩,蓝袍是外门弟子所穿,可殷勤却分明感觉此人气机远超他的感知,甚至比蓝雀给他的感觉还要深厚。

正自纳闷呢,趁着丁丙乙跑去后面领取珍品名录的功夫,蓝雀凑过来小声介绍道,这个丁丙乙模样虽然不堪,却也是骨皮房大名鼎鼎的人物,有个外号叫宝痴。胸中所学极为广博,尤善各种宝材的鉴别品评,宗门许多顶级宝材的鉴别定价,都要经过他亲自过目才能作数。至于此货,明明是筑基后期弟子却穿了件破烂蓝袍,估计是此货最近又将全部身家换取了某种宝材,才导致捉襟见肘。

骨皮房派此人出来接待殷勤二人,足见对他的重视。

殷勤心道,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多半是他的身家被柳松权等人泄漏出去,才让骨皮房确定他是个大主顾来的。不过这个宝痴到也是个趣人,有他引领介绍,倒也方便许多。

功夫不大,丁丙乙拿着一枚玉简递给殷勤道:“这里面所列都是骨皮房所藏的珍品级别的宝材,若是殷主任有什么特别的需要,不妨直接从名录上查起,会节省不少时间。”

殷勤接过玉简,神识往里面一扫,首先浮现在脑海中的十几样宝材的价格竟然全都是以高级灵石计算的,再往下则是满眼的中级灵石报价。他不动声色地将玉简递给蓝雀,然后笑嘻嘻地丁丙乙道:“我今儿过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计划,一是久仰铁翎峰骨皮房的大名,过来开开眼界,二是想买些宝材回去孝敬我家老祖,不如请师弟先带着我们四下转转?”

丁丙乙也是一早领了主事的令,特别派他来接待这位花狸峰的殷主任。他对于宝材虽然痴些,为人却不傻,知道这种主事亲自关注的主儿,需得小心应付。殷勤虽然在演武堂校场之上创出诺大名气,却也没到尽人皆知的地步。丁丙乙对有关宝材的消息颇为关注,其他宗门的各种八卦就不甚了了。

不过眼前这位殷主任年纪如此年轻,修为如此低阶,却能身居高位,享受与宗门主事一般的待遇,还真是让人捉摸不透。若说此人是花狸老祖的子侄后辈,其修为却又不该如此低微才对。丁丙乙揣着一肚子疑惑,小心翼翼地给殷勤二人介绍起库区的情况来。

骨皮房按照东、南、西、北一共分了四大区,每区又按照六十甲子编号出六十个库房。所以骨皮房的整个库区,一共是二百四十个大型的库房。

其中西区存储的主要是各种法器以及灵符,法阵之类,东区存放的是成品的丹丸以及仙草灵果之类的宝材,南区是各种未经加工的宝材包括妖兽骨肉,以及各种珍稀矿产,北区是个杂项区,放着许多不好分类的东西,以及有些残损的法器宝材。

殷勤听过丁丙乙的介绍,大手一挥道:“先去东区看看,买些炼气散。”

蓝雀心中激动,没想到殷勤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去买她要的炼气散。丁丙乙稍微犹豫一下,提醒道:“炼气散的名字里带了炼气两字,却是筑基期修士才能服用的。”

殷勤谢道:“我才炼气中期,用不到那玩意,只是我手下的一干执事大都已经筑基,这次出门时间久了,总要给他们带些小礼物回去,哈哈。”

“殷主任待人如此周到,能在主任手下任事真是福气啊。”丁丙乙听得嘴角抽搐,心中不禁冷笑:宗门大佬见得多了,如此能吹的倒是首次见到。他当炼气散是小儿喝的糖水吗,还他娘的小礼物?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蓝雀却知道殷勤是个能造的主儿,听他如此说,心头不禁砰砰乱跳:不知道殷勤说的手下人,包不包括她和狗丫儿?虽然都在老祖身边服侍,蓝雀的名义却没有转到老祖办去。倒是石葫芦和鸭蛋两个被老祖钦点了去到老祖办帮忙做事,算这两个丫头好运气。不管了,等下殷勤若是当真给大家买炼气散,哪怕厚起脸皮都要争一争,要不然被这小子天天将蓝师妹三子挂在嘴边,亏也亏死了!

第291章 为猪心幽幽加更,舵主赏

殷勤他们的入口就在东侧大门,由丁丙乙领着往前拐了几个弯儿就到了一处专售丹丸灵药的库房门口。

殷勤抬头看看,见大门上方镶嵌了一块大铜牌,上面刻着庚戌两字个。因为炼气散都是成品的丹药,品质都有保证,也没什么可挑的,丁丙乙将二人让到库房里面,一股生机勃勃的清爽空气便扑鼻而来。

蓝雀见殷勤使劲儿吸了几口大气,低声解释道:“这些新鲜空气都是骨皮房的防御法阵从铁翎峰的灵穴处运来的,未得就是保持许多灵药仙草的药性不失。”

殷勤点点头,心道,此方世界虽然原始,仅凭借道法的力量,却也有其强大的一面,依靠法阵使灵气随风而转,却是被前世办公大楼里的中央空调系统要高明的多了。就是不知道,此种法阵是否有小型版本的,若是在老祖办安装一套,每日里从寒潭上抽取灵气,岂不是比花云裳那处宝贝小潭丝毫不差?

他正想着美事,丁丙乙拿着一本册子从后面转了出来,笑嘻嘻地道:“殷主任真是好运气,武曲部那边,前日刚刚出炉一批炼气散,品质都在甲等,按照坊市价格,当售一百三十低阶灵石,宗门弟子的收购价是一百一十低阶灵石。若是殷主任使用折扣权限的话,只需九十低阶灵石。”

这个折扣力度不算高,但与坊市上的价格比较就显得非常合适了,殷勤确认道:“我若一次买下十瓶炼气散,是否就是九百低阶灵石?”

丁丙乙笑道:“这个怕是不行,宗门的规矩主事长老每年只能以折扣权限购买三样物品,殷主任一次购入十瓶,便是超过这个数了。”

殷勤无所谓地点点头,扭头问蓝雀道:“烦劳蓝师妹给统计一下,看看老祖办一共有多少人,筑基期的有几个,每人一瓶炼气散。”

“主任刚说是给留守家中的执事,石葫芦这次也随主任出来办事,可还算在内么?”

“都算,都算,出来办事更加辛苦。”

“瓜皮,肥满和鸭蛋呢?”蓝雀试探道,“她们主要服侍小蛮尊,老祖出来前已经把照顾小蛮尊的起居交由老祖办负责了。”

“鸭蛋那丫头我见过,办事还算伶俐。”殷勤拿出主任派头道,“瓜皮和肥满两个却是连招呼都没与我这个主任打过一声。这样吧,她们的份儿先买上,等回去之后让她俩打份报告上来。”

“报、报告?”蓝雀被殷勤说的一脸懵逼,“还请主任示下,这个报告该如何打法?”

殷勤笑道:“简单的很,就是随便写个东西,标题可以写‘关于申请炼气散的报告’,不过抬头要写上尊敬的殷勤主任,落款要标明师妹某某即可。”

蓝雀疑惑地看了一眼殷勤,心道这货没去蛮武皇朝去谋个一官半职真是可惜了。

“那狗丫儿和我呢?也要写报告么?”蓝雀绕了一圈终于问道重点。

“狗丫儿不用。”殷勤正色道,“她叫我主任叫得嘴儿甜着呢。至于蓝师妹也不用,你那瓶炼气散是自己付的灵石,不算在内。”

看着蓝雀满怀期待的脸色猛地一垮,殷勤方才笑嘻嘻地道:“蓝师妹这些日子鞍前马后地跟我做事,礼物自然要比旁人大一些才对。”

“那、那倒不用。”蓝雀红着脸低下头,心中暗恨:真是好没出息,一不留神便被这小子给取笑了!

“不算我的话,应该是七个人,老祖身边的六位女修,加上已经是筑基期的伍落。”蓝雀慌乱一下,很快稳定了心神,掰着手指计算道。

殷勤想了想转身对丁丙乙道:“那就先来十瓶儿吧。”

“不是只有七人需要吗?”丁丙乙在一旁看得发傻,这位殷主任竟然真的要自掏腰包给属下买炼气散啊?!

“多买几瓶存着,孙阿巧前不久得了枚筑基丹,说不定过些天就筑基了呢?先给她预备一瓶,省得到时现买。”殷勤大咧咧地道,“昨天接到孙阿巧的传讯说,我那几个兄弟也快回山了,说不得要给未来的三嫂子来一瓶。”

蓝雀被他说的糊涂,实在想不通未来的三嫂是谁,殷勤在殷家兄弟中排行老四,老三应该是叫殷公寅的小子,这人平日里阴森森的不爱说话,竟然要迎娶一个筑基期的女修吗?

丁丙乙却是彻底惊呆了,他误会殷勤竟然送了那个孙阿巧一枚筑基丹,这哪里是宗门主事对下面执事弟子的态度啊?就算是家中老祖对于嫡亲的儿女也不见得舍得送出筑基丹的!丁丙乙忽然有种冲动,想要打听一下花狸峰那边禄存部的骨皮房到底规模如何?又或者干脆直接问问这位殷主任,他的那个老祖办还需不需要人手了?

殷勤没在意丁丙乙的神色,他今天主要是出来散心的,顺便拿平日里总是一本正经的蓝雀开涮而已。老祖办这边除了云裳座下的七大女修,还有就是符小药这般的炼气修士。

相对来说炼气修士的丹药要便宜许多,殷勤根据丁丙乙的建议,每人买了一瓶价值二十低阶灵石的金髓丸。

往外走时,殷勤忽然想起一事,停下脚步道:“丁师弟可知道有何丹药是能在短时间内快速补充精血的?”

丁丙乙沉吟道:“若是炼气期的女修,最好是用赤龙丹。男修的话,用赤龙丹就有些麻烦。”

殷勤吓了一跳,赶紧追问:“男修用赤龙丹有何麻烦?还望丁师弟不吝赐教。”

丁丙乙没想到殷勤这么大的反应,连忙笑着解释道:“主任会错意了,我所说的麻烦不是指身体上的任何损伤,而是说男修服用赤龙丹不对路,药量上比较麻烦。女修服用一瓶赤龙丹就可补足精血,男修却至少要两瓶才行。”

殷勤想起以往那段不堪的时光,深有同感地追问道:“丁师弟可知道那种丹药最适合男修用来补充精血?”

第292章 驻颜丹(舵主加更)

丁丙乙的见识的确广博,略一思索便伸出两根手指道:“补足精血之道有两个路数。一是道门所讲的亏什么便以什么补足之。若是精血亏损,最直接的法子就是以精血补充之。男修可用的丹丸虽然不多,在下却也知道几样。比如炼气期可用的凝血丹,此物一般被用来治疗外伤,其实内服的话,具有快速补足精血的功效。另一种炼气期可用的丹丸是......”

殷勤打断他道:“有没有筑基期,甚至金丹期可用的补血丹丸?”根据他的经验,激活一次吃屎虫获得血脉力量就已经接近筑基后期,其消耗的精血也相当于筑基期的修士才对。而且他的血脉已经进阶二级,普通炼气的补血丹丸,根本就不够用的。

丁丙乙疑惑地看了殷勤一眼,暗自嘀咕:听说这位殷主任是个蛮人,或许蛮人对补血类的丹丸要求颇高?他沉吟片刻道:“若按照以血补血的路数来,效果最显著的当属血湖散。”

“血湖散?!”蓝雀不禁叫出声来,“那不是邪修所用的丹丸么?”

丁丙乙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蓝雀道:“殷主任只问我哪种丹丸可以快速补血,与邪修不邪修的没有关系吧?”

蓝雀皱眉道:“那血湖散乃是采集少女初癸炼制而成,一粒丹丸号称要采一千年龄不到十四岁的少女初经。虽然补血,却是至阴极寒,殷、殷主任可要三思啊。”

殷勤早听血湖二字就觉得邪性,听了蓝雀的话更是直犯恶心,朝丁丙乙摆手道:“这么阴损的东西还是算了,丁师弟可还有别的丹丸推荐?”

丁丙乙道:“殷主任只问最快,我才说了血湖散,其实不用血湖散,只需捉住一只妖王以上的大妖,吸其精血其效果也是一样。”

殷勤听了茹毛饮血的法子不由得直撇嘴,丁丙乙话锋一转道:“若我说,以血补血虽然见效最快,却也是后患无穷。所谓精血本当自给自足才对,从他处得来总是落了下乘,夺的多了,恐有淡化本身血脉的缺陷。若我说最佳的补血方式还是通过丹丸,刺激自身造血之能力,精血由自家生出才是稳妥之道。”

殷勤问道:“赤龙丹应该就属于这一类的丹丸吧?”

丁丙乙点头道:“赤龙丹含有微量血气,但其主要的药效的确是生髓生血之用。此药对女修来说最为适用,按照殷主任的要求,则稍显不足。以在下的见识,男修可用的生血最快的东西,当属龙髓,此物常被筑基修士用来提升对灵气的吸纳能力。殊不知此物也是补足精血的最佳宝材,哪怕是精血面临枯竭,一滴龙髓就补足所亏。”

殷勤眼睛一亮,问道:“咱这可有龙髓出售?”

丁丙乙指了指蓝雀手中的珍品玉简道:“龙髓属于珍品,应该记载与玉简之中。”

殷勤拿过玉简,神识往其中扫过,片刻的功夫便看到龙髓的价格,一滴龙髓需要十枚中级灵石。这个价格与坊市的价格没有差别,问题是坊市中有价无市,根本买不到。

殷勤心道,口袋里的一枚高阶灵石也就能换取十滴龙髓而已,正在犹豫要买多少,却感觉蓝雀在后面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

骨皮房内不得使用道法,有什么话只能悄悄说,丁丙乙见状自觉地走开一边。

蓝雀这才凑在殷勤耳边悄声道:“老祖手上有龙髓,不必在这边买。”

殷勤大喜,随手在蓝雀屁股上拍了一把道:“你不早说!”

蓝雀呀地一声,呆在当场,窘迫地竟然连脖子都红了。

“对不住,我一时得意忘形,等会给你买个好东西算我赔罪啊。”殷勤不好意思地摸摸了鼻子,他前世风流倜傥,加之出手豪阔,围在他身边的漂亮女生很多,包括给他办事的许多后勤女子,也都有事没事地围着他转。

他又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有次开玩笑地问他的女助理,事情做得漂亮,需要什么奖励?那女助理也是豪放泼辣的,又晓得殷勤不吃窝边草的规矩,便故意趴在桌边冲他翘臀挑衅道:“老板,来呀。”

殷勤哈哈一笑,随手赏了一巴掌过去,从此后这便成了他奖赏女助理的一种形式。没料到,刚刚一个不小心竟然给了蓝雀一下子。按说,以他炼气期的修为,是不可能打到蓝雀的,也是他最近几天疯狂修炼气机牵引术的成果,蓝雀根本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殷勤越级成功偷袭。

丁丙乙刚才为了避嫌,扭脸看向别处,听到后面啪地一声,回头看时,只看到蓝仙子捂着屁股,满脸通红地钉在当场。他也是个绝顶聪明的,眼睛一眨就脑补出刚才错过的一幕,他心中暗叫可惜,赶紧过来化解尴尬道:“殷主任可是想好了,要买多少龙髓?”

殷勤干咳一声道:“龙髓还是稍后再说。”又装模做样地拿起玉简,神识在里面胡乱扫过,忽然咦了一声道:“没想到这边还有驻颜丹卖?”

丁丙乙神情稍显冷淡地道:“驻颜丹只可保持容颜二百年不变,二百年之内无法结丹,会在朝夕之间变成耄耋老者的容颜。而且此丹,对于灵根血脉都无甚益处,主任想购入的话,还请三思。”

“一颗驻颜丹的价格竟然要十枚中级灵石,岂不是和筑基丹的价格相当?”殷勤只听说过驻颜丹的功效,却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如此昂贵。

丁丙乙见殷勤面色吃惊,连连点头道:“若我说句实话,咱们骨皮房的宝材加起来怕是有上百万件,最不值的东西就是这驻颜丹。”

殷勤瞟了一眼丁丙乙的老脸,点头道:“你说的确有道理,那就先给我来两粒得了。”

丁丙乙脸色一僵,还想再劝,殷勤已经扭脸儿对蓝雀道:“回头这东西给师妹一粒,算是我赔罪了可好?”

蓝雀也呆住了,作为女修哪个不想青春永驻?只是这驻颜丹的价格实在是高的离谱,又有哪个女修能够承受的起?蓝雀愣了片刻,这才回过味儿来,连连点头,一副生怕殷勤返回的模样。

(为猪心幽幽的第二次舵主赏加更。)

第293章 小药箱

丁丙乙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眼馋,真恨不得凑过去,也让殷主任拍几巴掌。

蓝雀稍微平静下心情,有点好奇地问:“剩下一粒驻颜丹主任准备送谁?”

“为何要送人?难道我自己服用不行吗?”殷勤反问。

“不是不行,只是很少有男修在主任这个年纪就服用驻颜丹。”蓝雀抿嘴儿道,“如果我记得不错,主任今年未满十八岁吧?”

殷勤叹了口气道:“我这人长得着急,和殷公子站在一起,都有人会认错以为我是大哥。”

“那你也不过看起来二十几岁而已啊。”蓝雀忽然意识到殷勤的实际年纪,不过是个未满十八岁的半大小子而已。别他拍了一下,只当是被恶作剧的顽劣少年捉弄一把,倒也不算什么。

殷勤一边打发丁丙乙去取驻颜丹,一边正色道:“咱家老祖看起来容貌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我若不趁着年轻赶紧服下驻颜丹,再过些年等我长成丁丙乙那种老眉喀哧眼的样子,一准儿被老祖踢到后山养猪。”

他的话音未落,不远处的丁丙乙脚下忽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蓝雀掩口笑道:“主任的心眼儿真多,不过细想倒是真有几分道理。再过几十年,老祖还是这般容颜,主任却成了老爷爷,的确不合适在老祖身边服侍。不过,不够一枚驻颜丹那么多灵石,你送我一粒,当真舍得?”

殷勤无所谓道:“咱们老祖办现在刚刚起步,到处都是用灵石的地方,等过两年稳定下来,老祖女修每人发一粒驻颜丹还算什么难事?”

蓝雀只道他在吹牛,切道:“就怕你到时早将今天的话丢在脑后了。”

殷勤一本正经道:“你千万别忘了提醒我就行,我可不想几十年后面对一群满脸橘子皮的老奶奶。”

蓝雀说笑一阵,彻底从刚刚的窘态中恢复了正常,翻他一眼道:“主任今日说的,等下我要记录下来,请你签字画押才行,免得以后你赖帐。”

说话间丁丙乙已经将殷勤所买的所有的丹药全都备齐了,交予跑腿的弟子,送到大门处暂存。殷勤对丹药仙草之类的东西并不是特别在意,他总觉得靠着大把丹药一路进阶的药修没啥意思。不过,在离开东区之前,殷勤忽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道:“差点忘了,还差了一些丹药要买。”

他将门口领的那枚购货玉简递给蓝雀道:“你仔细想想,列个常备的治疗内外伤的丹药名录出来,价格上就比照小玉露丸为限吧,超过这个价格的丹药暂且不予考虑。一共列出十种,每种备两份儿的量。”

一瓶小玉露丸可就是一枚中级灵石啊!蓝雀略一盘算,知道殷勤又要花出去将近二十枚的中级灵石,忍不住问道:“好端端的买这许多伤药做什么?”

“以后咱们老祖办成立一个小药箱,万一有谁因公受伤,就从小药箱里面取药。”殷勤淡然道。

丁丙乙刚刚还因殷勤有关驻颜丹的言论而心怀怨念,此刻却是满脸的震惊。万兽谷传承万年,从来没有因公受伤这一说!宗门弟子哪怕是因为操办宗门事物而受伤甚至丧命也只能自认倒霉,宗门从来不会因此而对弟子做出一丝一毫的补偿。

因为从宗门的角度出发,能够将长生道法传授与弟子,便已经是三生难报的恩德了,弟子为宗门所作的一切都是应该则份的。再说,修道本就是逆天行事,必定艰险无不,每个人在下决心参修大道之前,便应该做好随时身死道消的准备,哪怕是因为宗门事物而死,也是天意使然。

蓝雀虽然沉默不语,心中也是掀起狂澜,作为经常为老祖外出办事的弟子,蓝雀经历过太多的出生入死,她深深知道,这小药箱的份量。

殷勤却没有留意到身边两人的神色变化,他的思绪有点乱,想到回去花狸峰以后将要面对的一团乱麻的局面,殷勤悠悠地叹了口气:一旦把寒潭附近的拆迁搞起来,小药箱里的这点伤药也不知够不够用?

三个人各怀心思地走出庚戌大库,丁丙乙这才回过神儿来,面色恭敬地问殷勤道:“敢问殷主任还想去哪里看看?”

若按殷勤的性格,最想去的是存放各种法器灵符的西区,或者是放置各种杂物和残损法器的北区。前世的殷勤是个喜欢逛街的家伙,他对一些新奇的电子产品或者小玩意很感兴趣。除此之外,也爱淘换一些旧货老物件什么的。

不过眼下却不能由着他的性子转,还有一桩最重要的事情尚未办妥,那就是给云裳老祖买些什么好呢?

以殷勤前世对女人这种生物的了解,她们天性里就会对一些亮晶晶,光闪闪的东西感兴趣,比如亮瞎眼的珠宝首饰,夺人目的华贵衣裙。问题是云裳老祖可是金丹大成的修行大家啊,她会对这些身外之物感兴趣吗?

殷勤脑海中浮现起那双裙摆下的小脚,心中已然有了决断。花云裳修为虽高,骨子里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性格,但身为一峰之主,有些事是不能由着性子来的,修行者在某些时候也要迁就世俗。作为女人,总不能连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光着脚去参加宗门大典吧?

殷勤扭过头,拿眼将蓝雀的身材上下比量了一番,觉得花云裳的身材与之相比还是娇小了一些,等下拿她试衣服的时候,倒是要注意一点。

“你盯着我看干嘛?”蓝雀十分敏感地抻了抻裙摆,以为衣裙上有些不妥。

殷勤笑嘻嘻却没理她,转而请教丁丙乙道:“刚听师弟介绍过库区布局,却不知道哪里有女修的衣裙售卖?”

丁丙乙愣了一下道:“敢问殷主任所问可是修士所穿的法袍吗?”

“修士法袍有啥看头?”殷勤指着蓝雀的衣裙道,“我想看的是类似她身上所穿这种,嗯,样式新颖一些,不要这么老气的就好。”

第294章 绣娘

蓝雀差点被殷勤气疯了,刚刚在心中建立起的那点好感在瞬间被一扫而空。她狠狠地哼了一声,将脸转去一边。

被人品头论足甚至批评衣衫服饰,对于女人来说既是一种挑衅,也是一种无奈。总不能被人家说一句打扮的老气就气急败坏地扑过去,扯着人家的衣领啐他一脸的口水吧?虽然蓝雀真的很想这么干,但她实在没有勇气跟这个比她还小了七八岁的家伙动粗。

殷勤再也不是野狼镇外能够被她一剑穿胸的弱小蛮人了,蓝雀不但见识过校场上那株诡异的植物,就在刚才还被那货一记来飞来鬼手偷袭了屁股。

丁丙乙眨巴着小眼儿,看了看蓝雀,心中只觉得这位仙子哪里都美,哪有一点老气的样子?他也不会傻到提蓝雀说话,尴尬地呵呵两声,岔开话题替蓝雀解围道:“殷主任所问却是难倒在下了。我在这骨皮房待了八十余年,各类宝材不说烂熟于胸,也都能略知一二。唯有这女修所用的器物,我是真搞不明白。”

殷勤哦了一声,奇道:“倒要请教师弟,难道女修所用的器具,需要什么特别的禁制?”

“那倒不是。”丁丙乙瞟了一眼蓝雀,方才苦笑着对殷勤解释道,“对于在下来说,最难的不是鉴别宝材法器,而是实在搞不懂女修心中所想。就拿上月来说,巨猿文曲部的苏主事携他的一双儿女到这边挑选斗法的兵器。我根据他那女儿的灵根资质,推荐了一款狼牙棒,结果反挨了他那女儿的一顿臭骂,说我老糊涂了。”

殷勤强忍着笑,一本正经道:“我也觉得女修使用狼牙棒的确不妥,因为上面许多突刺,挥舞起来难免刮到她们的衣裙。”

丁丙乙不服地争道:“她要的是斗法武器,难道斗法之时还要穿着宫装长袖吗?”

殷勤斜了一眼脸色阴沉的蓝雀,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道:“任重而道远啊!”

丁丙乙不知殷勤所说何指,也叹了口气道:“对于殷主任的要求,在下虽然爱莫能助,却可以给殷主任推荐一人。只不过,这个人有点,这个......”

“有什么问题,你尽管直说。”殷勤被丁丙乙的话勾起了好奇,此人表面恭顺,骨子里却是个颇为自负的,能让他主动推荐的人物,应该不是一般人。

丁丙乙犹豫片刻,才给殷勤解释道,此人姓尚并非禄存部的人,只是临时从巨门部调过来帮忙修补法袍的一名绣娘而已。

巨门部主要负责宗门内部督造建设之事,有些老祖比如铁翎真人便将宗门内部的诸多内勤杂事都划归巨门部管辖。也有些老祖比如墨鳞老祖喜欢大事小事一把抓,就把内勤杂事划归廉贞部管。而负责宗门织造的部门也属内勤的一块,划归巨门或者廉贞都可以。

一名修补法袍的绣娘,竟然会是铁翎峰内女修衣装的权威人物?!殷勤心中惊讶。

一直没有说话的蓝雀却是眼睛一亮,插言问道:“丁师兄所说的绣娘可是尚主事?”

丁丙乙苦笑道:“她早不是主事了,被老祖贬到织造司做绣娘了。”

蓝雀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尚主事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点。”

殷勤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重重地咳嗽一声,丁丙乙忙解释道:这位尚绣娘,曾经做过禄存部的副主事,不久前因为做错事,被铁翎真人贬到织造司去了。不过,在织造司做了没有几天,又被禄存长老找个理由调了回来,说是修补法袍,其实也没有真的做这些针线活计。宗门女修的衣裙饰品,其实都是她一直管着。

殷勤听他闪烁其词,知道这其中定然别有隐情,不过他也无心去八卦这些事情,只让丁丙乙赶紧带他们过去。

“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蓝雀自打听到尚绣娘的名头,脸色就有些怕怕的,小声跟在殷勤后面嘀咕道。

“我可是去给老祖选衣裳,总得有人试穿才行。你若不去,难不成让丁丙乙试穿?”殷勤冷哼一声,将蓝雀甩在后头。

在头前领路的丁丙乙听到此言,身躯一震,赶紧回头道:“北区就在前头,殷主任只管径直过去,见到接待弟子,直说找尚绣娘就可以。我忽然想到手边还有一件紧急的事情,容我去去就回。”说完便脚不沾地匆匆走了。

殷勤被丁丙乙的举动,搞得眼皮子之跳,猛回身瞪着蓝雀道:“你实话实说,这个尚绣娘到底是何来历,为什么你与那个丁丙乙都避之不及?”

蓝雀支吾一阵,终于道出实情。这位尚绣娘,虽然对于女修衣裳以及服饰的搭配剪裁眼光独到,品味高绝,一张嘴却是阴损非常,特别不饶人。以前有不少女修慕名求到她头上,都要先被她品头论足地挖苦一番才行。

蓝雀犹豫一下,又补充一句道:“尚主事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连咱们老祖都因为衣着被她奚落过。”

“这位尚主事与铁翎真人关系不一般吧?”殷勤忽然饶有兴趣地问道。

“你怎知......”蓝雀吃惊地说了一半,便赶紧收声,紧张兮兮地左右看看,才小声继续道,“尚主事曾经是铁翎真人的双修伴侣。”

殷勤嘿嘿笑道:“我就知道,若没有这层关系,就咱家老祖的那个脾气,能老老实实地被她奚落?”

蓝雀仔细想想,倒也是这个道理,莞尔道:“总之,一会儿见了她,无论她说什么,都要忍耐一些。要知道,以前连铁翎真人都常被她骂得灰头土脸呢。”

殷勤脑海中闪过悍妇两字,又联想起尚绣娘被铁翎真人贬到织造司的事,忍不住在心中八卦起来:这老两位,好几百岁的人,还这般打情骂俏。估计现在最难做的当属巨门主事,不知道他花了多少灵石,才能让禄存长老将这尚绣娘招了回来。

“殷、殷主任,你确定要从尚主事手中买些衣裳服饰吗?”蓝雀看着不远处,大门洞开的一处库房,小心翼翼地确认着。

第295章 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盟主赏加更

(感谢道友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的盟主赏,我有点小激动,唯有加更感谢,怕是要补更好些天。)

这是一座相对空旷的仓房,大门上“甲寅”两字显示这座库房已经位于北区的最靠后的边缘。

蓝雀凑到殷勤耳边道:“尚主事之前一直在西区,现在调到北区来,心情怕是不会很好。”

殷勤点点头表示理解,西区存放都是法器灵符的新品,不像北区尽是些破烂儿,倘若尚绣娘真如蓝雀形容的那般是个“时尚潮人”想必不会喜欢北区的环境。

与其他库房的格局不同,这间库房的大门口并没有设置接待的柜台,也没有任何弟子守在门口处负责照看。

殷勤在门口站了片刻,见根本没人出来招呼,便朝蓝雀使个眼色,朗声朝里面自报家门道:“库中可有人吗?花狸峰廉贞副主事,殷勤冒昧前来,叨扰了!”

殷勤连着喊了三遍,库房里却鸦雀无声没有半句回应。

“不会是真的没人吧?”蓝雀又想打退堂鼓,“要不,我们改日再来?”

“我哪里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往这边跑?”殷勤故意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往里走,“库里没人也不妨碍咱们挑选衣衫,还是先看看再说。不过劝你别抱太大希望,我看那丁丙乙也是个不靠谱的,西区那边那么多的女修衣裙不让我们挑选,却把我们诳到这几角旮旯来,哼,以为我掏不起灵石吗?”

出乎殷勤的预料,激将法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库房里还是静悄悄,仿佛里面真的没有人在。进到库区,是一条直通到底的巷道,一眼可以看到百丈之外的白墙。巷道左手边是一排排两人多高的竹木架,整匹的丝绸锦缎从竹木高架上垂落到地面,仿佛连绵不断的五彩船帆。巷道的右手边靠近大门的地方是一大片排列整齐的矮架,矮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满了真人大小的人偶,都是身段婀娜,面容姣好的女修模样,在这些人偶的身上,则是各种款式的女子衣装。

纱袍,长裙,罩衣,罗衫,长衣,大氅,锦衣,斗篷,缎裙,朝服,披风......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殷勤,也差点被这满目琳琅看花了眼。至于蓝雀,早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目光黏在这些衣裳上,根本拔不出来了。

没想到蛮荒之地,竟然也有这般景象!殷勤不理蓝雀,背着双手,宛如穿花的蝴蝶,在这些人偶之间游来荡去,边走边暗自赞叹。前世的殷勤也算的上时尚达人,是各种奢侈品牌发布,时装秀的常客。只是他的鉴赏品味主要是针对现代服饰,像这种古装女服,却是见的不多。

这里竟然还有抹胸!殷勤忽然看到一个人偶的上身只裹了块布,不由大感惊奇。所谓抹胸,乃是凡妇常穿的一种衣服,也叫腰子,样式和殷勤前世那种吊带衫类似,只是少了两根带子。这种抹胸在凡妇中比较常见,甚至有些妇人外面不穿罩衫直接穿个抹胸而已,属于比较家居随便的一种服装。

殷勤虽然从未见过有女性修者穿这种抹胸,但既然在此处得见,想必女修们回到洞府之后,也会穿得随便一些。

长见识啊,长见识!殷勤又往后面转了两排,看见一件坠着明珠的烟霞百褶纱衣,觉得材质是以成品的法器制作而成,正要伸手摸下,忽听头顶传来一声尖叫:“住手!”

殷勤吓了一跳,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在库房的顶部还有许多以铁索吊起来的过道,这些过道的颜色与房顶一致,加上下面陈列区被照得很亮,以至于殷勤忽略了那些索道。

殷勤凝神细看那索道之上,这才看清是个身着麻衣的女子,正伸出手指朝他猛戳:“你这人要脸不要?一个大男人家的,在女子的衣服堆里钻来钻去不算,还要伸手乱摸!也不想想,那衣衫被你个臭男人摸过,别人可还穿得么?”

虽然身在亮处,看不清此女的年纪与模样,但殷勤也能立马断定这就是将丁丙乙吓得不敢登门的尚主事。

“你说被我摸过的衣衫可是这件?”殷勤一伸手,扯下罩在人偶上的纱衣,朝索道上挥了挥,笑嘻嘻地解释道,“我其实没碰着。”

“你个小坏种,到我这来寻开心吗?”麻衣女子怒喝一声,直接从索道上纵身下来,指着殷勤的鼻子骂道,“你也不打听一下我是谁,就敢......”

“你不就是个绣娘吗?我来之前就打听过了。”殷勤下巴一扬,直接顶了回去,“我是花狸峰廉贞主事,你一个仆役见到我不行大礼,还呼五喝六,到底有没有规矩?!”

“你个小兔崽子!”麻衣女修看相貌也就是个不到三十的俊俏妇人,说话却是一副灭绝师太的口气,“老娘拿你当回事,跟你讲人话,你到蹬鼻子上脸了?!啊,你敢动那明珠试试?!”

麻衣女修话音未落,只听刺啦一声,那坠在纱衣上的明珠已经被殷勤扯了下来。他随手把明珠丢给蓝雀道:“这件衣服虽然不咋地,明珠还不错,回头告诉丁丙乙,让他记下价格,就说我买了。”

麻衣女修气得直哆嗦,她在铁翎峰待了快三百年,从来都是被人供着哄着,何曾受过这等气?!恼羞成怒之下,她早将骨皮房的规矩丢在脑后,腕上的乾坤环微微一抖,一个紫玉浮尘便擎在手中,她正要掐诀施法,手掌忽然一凉,那柄浮尘竟然不知怎地被人劈手夺去了。

怪只怪她太过托大,以为殷勤不过是个炼气期的毛头小子,而且刚才为了骂得痛快,手指头都快戳到殷勤的脸上了,这么近的距离,正在殷勤气机牵引术的攻击范围之内。也多亏了殷勤这段时间刻苦训练,已经基本上能做到收发自如,否则一个弹腿,就会把掌教真人的老情人踢飞回索道上面。

“你!”麻衣女修虽然修为已臻筑基后期,舞针弄线拿手,临阵斗法却是几乎没什么经验。不过她乾坤环中法器真有不少,稍微愣了一下,就又要抖手腕。

第296章 合作 (盟主加更2)

麻衣女修的确不是战斗的材料,空有一身道法想不起来施放,却偏要从乾坤环中去取更厉害的大杀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一下子将这个狠狠触犯她的小坏种轰出库房。

殷勤哪能给她这样的机会,心念微微一动的瞬间,另一只手的指尖便搭上了麻衣女修的手腕。麻衣女修这才反应过来,以对方鬼魅般的速度怎会给她从容施法的机会,她慌乱地惊叫一声,只觉得手腕被殷勤死死攥住,紧接着整个手臂一阵酸麻,再也使不出半点力气。

殷勤的灵根虽弱,但血脉强横,纯靠肉身的力量就将麻衣女修制住无法动弹。

蓝雀在一旁惊得小嘴可以塞进一枚鸡蛋,直到麻衣女修忍不住哎呦出声,蓝雀才忽然觉得不妥,忙抢上来道:“殷主任,万万不可伤了尚主事!”

殷勤随手将紫玉浮尘塞给蓝雀,笑道:“你瞎咋呼什么?尚姨这是在点拨我的道法,切磋一下而已。”

尚姨?!蓝雀满脸蒙登,尚主事多暂成了殷主任的亲戚?

“你别跟着捣乱,到外面等着去。”殷勤朝蓝雀瞪了一眼,有些私底下的交易,还是不要嚷嚷的满世界都知道才行。

蓝雀疑惑地瞟了一眼嘴角抽搐的尚主事,低头顺着殷勤的话头道:“那我就不打扰尚主事与殷主任的切磋了。”说完之后,她一咬牙转身就跑。

“还没请教尚姨的芳名呢。”

耳边传来男人阴恻恻的嗓音,让麻衣女修的小心脏怦怦直跳:“我叫尚小鱼,你、你问这干嘛?”

“好名字!论辈份,我喊你一声姨也是应当。”

“你,你将人都支走了,到底想、想要做什么?”尚小鱼见蓝雀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口,终于开始紧张了。

“尚姨别紧张,我一个小辈能对您做什么?又哪里敢对您做什么?”殷勤打了个哈哈。

“你知道就好!”尚小鱼恢复了一些底气,这家伙只要不是个疯子就好办,既然他还有理智,就应该晓得招惹她尚小鱼的后果。只要他松开手,定要让他知道厉害。

“我松开尚姨之前,还要求尚姨一件事。”殷勤放低了姿态道。

不过他的主动示弱,却立马招致了尚小鱼的反弹,她微微抬起下巴冷笑道:“是求我放你一马么?”

“那都不是事儿。”殷勤呵呵笑道,“我是想求尚姨能够给我一个与您合作的机会。”

“合作?你要与我合作?”尚小鱼不解道,“咱俩能有什么合作的?”

“如果我有办法,让尚姨的作品传遍天下呢?”殷勤的声音仿佛忽然间具有了某种魔力,一下子就拨动了尚小鱼深藏心底的那根弦,“尚姨缝制了这么多的华美衣裳,不会只是为了将它们穿在人偶身上,扔在库房中蒙尘吧?”

尚小鱼挣扎着的身子忽然一僵,继而渐渐柔软下来,她沉默着,眼神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若我不但能让尚姨的作品传遍天下,还有手段使其成为连女修都要为之争抢的宝贝,不知尚姨是否愿意考虑我的提议呢?”

殷勤加上的最后一枚砝码,终于突破了尚小鱼心底的防线,她很想相信殷勤,又生怕因此上当,犹豫片刻终于吐口道:“你一个小小的炼气弟子,能有什么办法?”

“这个就不劳尚姨操心了”殷勤见她终于松口,打包票道,“我以花狸峰廉贞主事的身份作保,愿与尚姨真诚合作,您看如何?”

尚小鱼的目光在殷勤身上来回扫了几遍,对于殷勤的身份,尚小鱼倒不怀疑,能够进到这骨皮房四下转悠的,必定是通过了防御法阵的检查,她盯着殷勤的眼睛看了半日,终于咬牙道:“好吧,你若胡说,我便找花云裳那妮子算账去!”

殷勤哈哈一笑,立马松开了尚小鱼的手腕,然后以后辈的身份朝尚小鱼深深地施了个大礼道:“晚辈殷勤,见过尚姨。刚刚得罪之处,还请尚姨责罚!”

尚小鱼得了自由,忙揉着手腕后退一步,她虽年近三百,却是被万兽谷掌教真人宠着呵护着,傲娇了快三百年,此刻终于逃出魔掌,又见殷勤服软请罪,心里面的委屈与不甘便立时爆发出来,一冲动便抬脚朝殷勤踢了过去。

只听砰地一声闷响,尚小鱼一条绣腿尚未碰到殷勤的胸口,便被殷勤抬手挡住了,不过这一脚乃是筑基后期修士含愤踢出去的,殷勤全仗气机牵引术迅速封挡,虽然保住了胸口要害,却还是被踢得腾空而起,向后翻了三个跟头,才噗通摔在地上。

这一脚挨的够狠,殷勤也没料到尚小鱼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心中暗骂一句,在迅速起身的同时,伸手在乾坤戒上一抹,手中就多了一卷血符。

不过,没等他激发血符,就见尚小鱼弯曲着一条腿,金鸡独立地站在哪里,咬着嘴唇满脸痛苦的表情。看他爬起来,还不耐烦地朝他招手道:“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过来扶我一把?你这小子手臂上可是带了铁箍,我的腿要被你碰断了。”

殷勤哪敢傻乎乎地过去,尚小鱼喊了几声,见他不肯靠近,只有咬着牙一跳一跳地蹦到边上架台边上,把上面的人偶扒拉到边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架台上,撩起裙角,露出乌青一片的小腿,又从乾坤环中取出一瓶伤药,皱着眉头往乌青处涂抹。

“我就知道你这小子没有诚意!”尚小鱼一边抹药,一边嘟囔道。

殷勤见她不会再度攻击,小心翼翼地凑近一些道:“我怎么没有诚意了?”

“你说了让我责罚的,我踢你一脚反倒被你手臂上的护臂所伤!”尚小鱼一副委屈模样,仿佛没有一脚将殷勤踢残反倒是殷勤的过错一般。

殷勤撇撇嘴,终于相信他是遇到了成了精的傲娇女,他挽起袖口给尚小鱼看看他肿起的手臂道:“我的手臂可是险些被小鱼姐踢断了!”

“踢断了也是活该!”尚小鱼心中稍感安慰,旋即瞪眼道:“你叫我小鱼姐?!”

(为道友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的盟主加更2,还欠9更。)

第297章 价格 (盟主加更3)

“刚刚小鱼姐站在上面,看不清样子,来之前我又听说小鱼姐不好说话,这才喊你尚姨。哪知道小玉姐竟然这般年轻,门外等着的蓝雀是我的师妹,小鱼比她还要面嫩几岁,我怎好意思喊姨啊?”殷勤走过去,将尚小鱼从架台上搀扶起来,慢慢往库房里面走去。

尚小鱼心中虽然被殷勤说得甜美,却还是瞪他一眼道:“我活了快三百岁,能被你个毛头小子两碗迷魂汤灌糊涂了?”她指了指前面靠着库房窗口的一间小屋道,“先扶我去那边,然后我要听听你到底有什么手段能把我这一屋子的东西,传遍蛮墟。”她虽然板着面孔,却没有纠结殷勤喊她小鱼姐之事。

“小鱼姐身边怎么没有个服侍的人?”殷勤进到屋里,见是个贴着库房窗棂而造的木屋,看样子应该没盖好几天,屋里面还留有淡淡的木材香气。与寻常女修的丹室不同,屋子中央并没有打坐的软榻或者蒲团,而是摆了一张占据半个屋子的大桌。桌上摆着针头线脑以及十几捆的绸缎材料,应该是尚小鱼做活计的工作台。

尚小鱼哼了一声道:“我干嘛要人服侍?都是些笨手笨脚的家伙,只会添乱。”

殷勤听出她说的是气话,也不敢多问,扶着尚小鱼在椅子上坐了,又被她指使着取出茶具,生火烧水冲泡灵茶。尚小鱼使唤起人来驾轻就熟,殷勤被她指使得团团转,打死都不敢相信,她会是个不需人照顾的主儿。

亲手将冲泡好的灵茶端给尚小鱼,殷勤这才发现屋里除了这一处座椅,就只有大桌后面的一个圆凳。他绕到后面,将圆凳提到前面,隔着茶几与尚小鱼面对面坐下,屁股刚刚沾到圆凳,尚小鱼便皱着眉头道:“把凳子搬过来给我垫腿,被你磕碰一下,现在还麻着。”

殷勤撇撇嘴,将凳子塞到她的身前,笑道:“要不要将我那个师妹唤进来给小鱼姐捶捶腿啊?”

尚小鱼明显意动了一下,不过还是摇摇头道:“先不急,还是说说你所说的合作吧?”

殷勤走到大桌边上,轻轻一跳,坐在了桌子边沿,尚小鱼眉头皱了下,却忍住了没有出声。

殷勤先不说自己的计划,而是笑嘻嘻地指着屋外那些衣裳问道:“这库房中的衣服都是小鱼姐亲手缝制的吗?”

“那是自然。”尚小鱼颇为自得道,“此间库房之中共有衣裙七百七十三件,皆是我一针一线亲手缝制。”

殷勤一盆冷水浇下来道:“听说小鱼姐上得铁翎峰少说也有二百余年了,折算下来一年才能出三件而已,这速度也实在是.....呵呵。”

尚小鱼眉毛一挑道:“你懂什么?你可知仅仅是罗衫上一条飘带,就要下多少针脚?上面的刺绣就更是耗时。这些还是小事,你可知道我这里的每件裙装都独一无二与众不同,件件都是我亲自设计,每处细节都是反复推敲,仅此一项就要费我多少时候?”

殷勤摆手笑道:“小鱼姐误会我的意思了。若论衣装样式,你库中这七百余套的确不少,但咱们的合作可是要将小鱼姐的衣裳卖到整个蛮武皇朝的啊?就你这点衣服,连三五城池都铺不满啊!”

尚小鱼咯咯笑道:“你这家伙大话说的到满!你当我这些衣裳是萝卜白菜吗?实话与你说,我虽然在这些衣裳上花了无数心血,奈何那些个女修仙子都是些榆木疙瘩,任你的花色再艳丽,绣功再细,她们也不买账。只知道挑些土里土气的衣裙饰物,还美其名曰大道至简,一心修行,身外之物不足挂碍。”

殷勤道:“小鱼姐一件裙赏要多少灵石?”

“我这里大部分的衣裙,只不过一两枚灵石而已。”尚小鱼撇嘴道,“除非是那些加入防御法器的,价格稍微贵些,也就是三五枚灵石。”

殷勤奇道:“哪怕是一件弟子法袍也要五六枚灵石,小鱼姐的衣裳竟然比法袍还要便宜?”

“你说的那些破烂,可是用低阶灵石作价的。”尚小鱼斜了殷勤一眼,满脸嫌弃,“我尚小鱼的衣裳能用低阶灵石作价吗?”

敢情这位姐姐的一件普通衣裙就要作价一枚中级灵石!殷勤不禁回想起在聚香斋初遇蓝雀与狗丫儿的情形,连老祖座下的亲近弟子都穷得叮当响,哪里舍得花一枚中级灵石买件衣裙?

对于绝大多数女修来说,她们的体力和个性在先天上就比同阶的男修稍微弱一些,在蛮墟荒原这种战力优先的世界里,女修们往往处于比较弱势的地位。她们很难象男修那般深入荒原,通过猎杀妖兽或者采集灵草来赚取灵石。

可从另一方面来说,由于女修的数量稀少,使她们成为许多男修追逐讨好的对象,只要她们愿意,完全可以攀上一个强大的男修,轻易获得大量的修炼资源。可即便是这种情况,女修若是对双修伴侣提出希望用一枚中级灵石换取一件心仪的衣裙,多半还是会无情拒绝。

除非那件衣裙是个防御颇佳的法器,否则男修们不会同意用自己出生入死换来的灵石,却买件亮晶晶只能吸引妖兽注意力,却没有多少防御力的东西。他们宁可花同样的灵石,给双修伴侣置办一简单粗暴的大杀器,比如狼牙棒。

尚小鱼所做的衣裙虽美,从法器的角度来看,却是乏善可陈。这也是她的库房之内积压了如此大量衣裙的一个重要原因。

尚小鱼将其中原委给殷勤讲过之后,目光中露出挑衅的神色道:“这位殷小弟,到底有什么办法将你小鱼姐姐的这些衣裙卖遍蛮墟啊?”

殷勤叹了口气,跳下桌子,来到尚小鱼身边,拿起茶几上的茶壶,直接对嘴喝了一大口,才道:“若我说,第一件事就是改价格!”

“休想!”尚小鱼一把夺过殷勤手中的茶壶,目露寒光,“若是降价,老娘这些衣服早就被人抢光了!”

殷勤摇头道:“小鱼姐会错意了,我说的改价格不是降价,而是提价。”他大手一挥道,“第一步,外面这些衣裳的价格翻上十倍,十块中级灵石起!”

(为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的盟主赏加更3,感谢猪心幽幽的今天万币打赏,只能先欠着。)

第298章 账册 (盟主加更4)

这孩子别是被我踢成内伤,坏了脑子吧?殷勤的豪气干云,在尚小鱼的眼中则成了傻乎乎的痴人说梦。她目光怜悯地看了一眼殷勤,也忘记了拿自己的茶杯,直接将茶壶叼在嘴里灌了一大口,待她回过味儿来,却被茶水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

“小鱼姐莫要太过激动!”殷勤心头暗笑,过去给她拍背道,“我说提价十倍,也只是个试探而已,具体是提价十倍还是二十倍,还要看这些衣裳被哄抢的程度......”

“你先将这几粒丹药吃下再说。”尚小鱼不等殷勤说完,从乾坤环中摸出一个小玉瓶,倒出几粒丹药就要往殷勤嘴里塞。

殷勤躲闪开来道:“小鱼姐这是干嘛?”

“刚刚我那一脚伤到你了吧?”尚小鱼关切地问了一句,旋即叹了口气道,“你可知道,我订出一枚中级灵石的价格,真的已经是往下压的不能再压了。我也知道若是能在衣裳之上嵌入防御类或者辅助类的法阵,会更受欢迎一些,可那样的话,成本就要三枚中级灵石。饶是如此,我这些衣裳的选材,也都是按照上乘法器级别来的,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在上面嵌入法阵,使其成为真正的法器!缝制一件此等衣裳,即便以我这般筑基后期的修为,也要三五月的时间才行。我若是连一枚中级灵石的价格都挺不住,还不被有的人嘲笑死?”

尚小鱼说到最后一句,面色已经有些不忿,殷勤用脚趾头也能想象出她口中的有的人,八成就是万兽谷的掌教真人。

不过这等老夫妻之间的闹别扭,殷勤是坚决不会参与的。他面色一整道:“小鱼姐以为我疯了吗?若论缝制衣裳,小鱼姐已经是宗师水准,但若论经营售卖,天下间能强过我殷勤的也没有几个。”

见尚小鱼不肯置信地想要说话,殷勤摆手制止她道:“小鱼姐先别急着不信,只凭我在野狼镇上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为花狸峰招来几千弟子,就能证明我殷勤的本事。”

尚小鱼被殷勤说的心中微动,花狸峰不久前在野狼镇也是出尽风头,虽然许多修士嘲笑花狸峰招收的弟子都是些歪瓜劣枣,不过人家不但没有为这些弟子掏钱,反而真金白银地收取了不少灵石,也让许多宗门主事为之眼红。

甚至有些宗门主事已经在底下嘀咕,说是祖宗的规制也要改改,宗门将无上道法授予弟子,本来就该从他们身上收取灵石才对,哪有反而补贴他们灵石的道理?

尚小鱼身为铁翎峰的主事,又是铁翎真人最为亲近的身边人,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听说殷勤的名头。这也是她听到殷勤提出合作,却没有因其修为低微而直接拒绝的原因。

殷勤见尚小鱼沉默不语,继续分析道:“在我看来,小鱼姐的这个定价可谓尴尬至极。你以为已经将价格压到最低,对于大部分的宗门女修来说,却依旧是个望而却步的天价。另一方面,我在仓山郡城之时曾经听过一桩仓山采娘郡主的轶事。听说她每十年便要去一趟皇城,每次从那边购买的衣裙就要花上她几枚高阶灵石。小鱼姐定下这一枚中级灵石的价格,对于武采娘这这种豪富之女来说,又实在是普通了些,哪怕样式再好,做工再佳,也难以提起她的兴趣来啊。”

“武采娘就是个不知耻的败家玩意!”尚小鱼冷哼一声辩驳道,“可放眼大仓山,也不过只有一个武采娘而已。难不成我只能做她一人的生意?”

殷勤微微一笑,为她计算道:“仓山郡城在整个蛮武皇朝来说,不过是西境一个普通城池而已,且不说皇城那些血脉宗亲。就是蛮皇三十六城中,比武采娘身家厚实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即便咱们一件裙衫售价十枚中级灵石,武采娘一人就可以轻松买下十几套。放眼蛮墟,找到百十个武采娘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尚小鱼被殷勤一番话说的双目放光,可她仔细一想,却又神色黯淡地叹了口气道:“就算如你所说,天下有千百个愿意花大价钱购入衣裙的女修,可也只有武采娘一人知道我尚小鱼是谁而已。若论剪裁织造,天下间与我尚小鱼水平相当的绣娘应该也不在少数,至少皇城中御用的织造局中就有能人无数,人家凭什么花那么多灵石来购咱们的衣衫?”

殷勤听她以咱们相称,心中暗道有门儿,他笑嘻嘻地从乾坤戒中摸出幻阵,摆在茶几之上道:“小鱼姐可知这是何物?”

尚小鱼仔细看看,不解道:“这应该是个幻阵匣子吧?”

“不知小鱼姐有没有听说过大幻影这种东西?”殷勤神秘兮兮道地问道。

“你说的可是聚香斋正在播映的青蛇吗?”尚小鱼前几日到真慕名去到野狼镇看过青蛇,提到这部大幻影,她的神色就有些难看。要不是看了这么个倒霉的破幻影,她也不会心血来潮问铁翎真人,她与铁翎巨鹰哪个在真人心中更重要些?就更不会因为这个蠢问题,和铁翎真人斗嘴吵嚷,最后被他恼羞成怒地贬到巨门部去。

殷勤有点纳闷尚小鱼的神色为何忽然间不太自然,不过还是接着问道:“敢问小鱼姐觉得青蛇这部幻影如何?”

“勉强而已。”尚小鱼口不由心道,“不过是些爱恨纠缠的凡尘俗世而已。”

殷勤也不着闹,呵呵笑着将一本写满了数字的册子递过去道:“这是聚香斋刚刚传给我的消息,上面所列是青蛇近一个月在蛮墟西境与南境诸多城池播映所得的帐目,请小鱼姐过目。”

尚小鱼疑惑地看了眼殷勤,不晓得这些帐目与她的衣衫售卖之间有何关系。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在那账册之上的时候,却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只剩下瞪眼张嘴了。

“仅仅一部大幻影就让聚香斋赚了这许多的灵石?”尚小鱼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继而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聚香斋为何要将如此莘密的账册送给你看?”

(今天为盟主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的第四更)

第299章 小鱼工作室 (盟主加更5)

殷勤并没有回答尚小鱼的问题,而是将手掌在幻阵匣子上一划,一道小小的光幕便在小屋中亮了起来。光幕中,白素素与秋水长天间孑然而立,望着水面上那满头白发的憔悴容颜,吟出那首让无数女子为之落泪的秋浦歌。

“你怎会有青蛇的幻影?”尚小鱼微微一愣,不明白殷勤此举是何用意。

“听说白素素身上这款衣裙已经在仓山郡城卖到脱销。”殷勤不答尚小鱼的问题,手掌在幻阵上微微一划,那白素素身上的衣裙竟然在瞬间就换成另一个款式,“小鱼姐以为,若是将白素素身上衣裙换作这一款,又会如何?”

尚小鱼仔细看去,不由地惊地道:“白素素身上所穿,不就是刚刚被你扯了珠子的烟霞百褶衣吗?”

“若是这款呢?”殷勤的手掌在幻阵上又一划,同一个场景再度现于光幕之中,唯一的区别在于此时的白素素身上只穿了件抹胸,配合上她凄婉哀怨的表情,就显得不伦不类颇为可笑。

尚小鱼看看光柱又看看殷勤,脸上写满了震惊,她已经隐隐猜到了殷勤的弦外之音。这真是个绝妙的主意,甚至当初尚小鱼在观看这个大幻影的时候,她还曾暗中鄙视过白素素与小青二人的衣裙样式太过简陋。

殷勤给了尚小鱼片刻脑补的时间,这才接着道:“不瞒小鱼姐,那青蛇就是出自本人之手,只要我愿意,可以让其中人物穿着任何衣衫。小鱼姐请想,我若将大幻影中的女子衣裳全换作小鱼姐亲手剪裁的作品。并且在幻影播放前后,用醒目大字在光幕中提示,本幻影所有衣裳皆有尚小鱼工作室提供,你觉得会不会让更多的人去打听尚小鱼到底是何许人物?”

难怪聚香斋会给他看那本账册!还有,他说的那个工作室到底是个啥玩意?尚小鱼看着殷勤的眼神就仿佛在看一个怪物一般,兴奋与热切的光芒在她眼中闪过,不过下一刻她还是很快恢复了理智,神色一黯道:“你真是个不得了的家伙,可惜青蛇已经红遍半边天,此刻去改其中人物的衣裳服饰怕是晚了。”

殷勤哈哈笑道:“青蛇不过是我用来搪塞聚香斋的一部普通幻影而已,纯属粗制滥造。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造出比青蛇更好的幻影来。我准备这次回到花狸峰,就成立花狸峰幻影工作室。怎么样,小鱼姐有没有兴趣与我的工作室合作啊?”

尚小鱼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发涨,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这么多的惊奇之事,不过她看到殷勤笑眯眯的样子,傲娇的本能还是让她立马将眼睛一瞪道:“你得意什么?不就是会编个破幻影吗?鬼知道你是不是走了狗屎运才鼓捣出一个青蛇来?”

“小鱼姐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别怪我没提醒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殷勤说了半日觉得口干,又抄起茶几上的茶壶刚想对嘴儿喝,却被尚小鱼一把夺了回去。

“你个臭小子,还敢要挟我啊?”尚小鱼眉毛立起来道,“信不信我修书一封给花云裳将你调到我这里,天天给我做针线活计?”

“我哪敢要挟小鱼姐?”殷勤知道此时此刻唯有等她的傲娇病过去才行,他苦着脸道,“我说我能搞出比青蛇还好的幻影来,小鱼姐死活不信,不肯答应与我合作,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谁说我不答应了?”尚小鱼忽然嘿嘿一笑道:“我只不过是怕你嘴上没毛,办事不牢。要我说,你一边搞那个个大幻影,我一边根据里面的故事来帮你搭配衣裳。我这边的库存虽然还有不少,难保就能有正好合适的。搞不好,我还要配合你的大幻影,给你量身定做一些,你觉得如何?”

“行倒是行,就是沟通起来麻烦。新的大幻影总要我慢慢构思才行,而且我这几天就要回花狸峰了,总不能我想起一段就过来一趟给你演示吧?”殷勤对于尚小鱼从头参与他的大幻影倒是没什么抵触。尚小鱼虽然傲娇,却是对衣裳极度痴迷的家伙,这种人即便性格乖张一些,却也相对单纯。与她合作,不必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更何况这位大姐还有一重身份,就是铁翎真人的女人。即便是从走夫人路线的角度来想,将她哄好了,日后在万兽谷岂不是脚面水——平蹚?

“这个好办,我可以到花狸峰小住一阵子,也好久没见云裳那丫头了,她可是从小就在我那洞府中长大的,还真有些想念呢。”尚小鱼拿起茶壶,竟然主动给殷勤到了一杯,“左右我那个主事的名头也被老东西给裁撤了,正好无官一身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谁也管不着。”

殷勤接过茶杯,看着尚小鱼眼中闪过狡黠的光,心中有点后悔:一不小心还是卷到了别人的家务事中了。不过他转念一想,这次回去即将面对的困难局面,能将掌教真人的夫人请到老祖办坐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心中拿定主意,殷勤将手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往茶几上一顿,盯着尚小鱼的眼睛道:“那就一言为定!现在咱们得说说,以后赚取了灵石大家该如何分成了吧?”

尚小鱼心中正自得意,她这一箭双雕之计。倘若殷勤第二部的大幻影真能超过青蛇,必定能让她尚小鱼的名头响彻蛮荒,而且还可以借机到花狸峰散心,从而冷淡一下那将鹰看得比人还重的老东西。

不了殷勤突然爆发的气场,竟让她心头略一慌乱,随口来了句:“我就为争口气,省得被人说我玩物丧志,尽做些没有的东西。至于赚的灵石你怎样分配都行。”

殷勤略一沉吟道:“我们既然合作,就干脆按照份子来,咱们就以小鱼姐的名字当招牌,成立一个尚小鱼工作室,专门制售顶级衣裳。小鱼姐负责衣裳的设计制作,包括衣裳织造的所有材料都由小鱼姐作为股份入股,总计算您六成份子,我负责所有成衣的外销,并以我大幻影中的衣裳设计以及冠名权入股,算作四成份子。小鱼姐觉得如何?”

(为盟主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的第五次加更,加上今天的保底两更,今天一共是更了七更。再一次弹尽粮绝,暂且休息去了。)

第300章 这样就算合作了么

殷勤提出的这个股权方案,咋听之下对于尚小鱼来说是有点吃亏的,因为他所要作的只是在大幻影中将尚小鱼所设计的衣裳“穿”在主人公的身上,就能获得衣裳售卖的四分利润。

不过尚小鱼只略一盘算便点头答应,她想的倒是明白,就算能拿到百分百的份子又能如何?若是没有殷勤的大幻影,这些衣裳只能堆在库房里落灰。

殷勤开出如此高的价码,本以为必有一番讨价还价,没料到尚小鱼竟然这般爽快就答应下来。他的心情也是大爽,朝尚小鱼伸出手道:“小鱼姐如此爽快,相信我们的合作一定是前景光明,财源滚滚啊。”

尚小鱼盯着殷勤的大手,只觉得这个臭小子比传说中还要有趣,她也学着殷勤的样子伸出手来,被他有力地握住,又上下起伏几次,心中竟然莫名地有了一种安心的感觉。似乎未来真如殷勤所说,将会是一片光明。

殷勤与尚小鱼握了手,又十分诚恳地要求再去到库房中参观,尚小鱼忍不住道:“这样就算合作了么?”

殷勤愣了一下,恍然道:“小鱼姐若是不放心需要签个字据也行。”

尚小鱼抿嘴儿笑道:“你这人的性子真够粗拉的,不像有些修士,修了百十年,越修心眼儿反而越小。谈及合作,莫说象咱俩这样口头约定,就是签了字据也还不放心,非要弄个玉简对心魔发誓才算安心。”

殷勤哈哈笑道:“那若是遇到魔修,又该如何?合作本来就是双赢之事,若是彼此从开始就相互算计,小心提防,不若及早散伙。”

尚小鱼听得开心,随手在殷勤背上来了一巴掌,喝彩道:“你这小子说了一堆话,就这句最顺耳,这才是修士该有的胸襟。”

殷勤的手臂一跳,总算被他强行压制住了气机牵引术的本能反弹,他不由得心中惴惴:这门功夫虽然好,回去还是要多加练习才行。

谈判进行到这般地步,也就没有必要再背着蓝雀了,殷勤更是懒得沏茶烧水,便放声喊蓝雀进来在一旁伺候。

他对于尚小鱼如此身份,身边竟然没有个听传的弟子也感到很奇怪。尚小鱼气道:“谁说没有,我身边四个婢女全被那老东西找借口差遣去了织造司。他就想看我的笑话,我却偏偏不如他的意。”说着她指着蓝雀道,“我看这丫头就不错,虽然穿的土气些,但手脚麻利,做事也细心,回头我与花云裳说下,等我到了你那边,就将她暂时调到我身边服侍。”

蓝雀正在给殷勤倒水,闻言手腕一抖,险些将殷勤的茶碗碰倒,她赶紧朝殷勤使眼色,没料到这货反而连连点头,颇为同意地道:“能够得到小鱼姐的垂青,那是蓝师妹的福气。能在小鱼姐身边待上三五月,胜过她在洞府打坐十年啊,哈哈哈。”

狗屁的福气,你为什么不去她身边服侍三五月!蓝雀心中暗骂,狠狠地瞪了殷勤一眼。

那货尤自滔滔不绝道:“蓝师妹名义上虽然在我老祖办当值,实际却是老祖直管的弟子,不过小鱼姐开口,想必我家老祖也定会欣然应允的。”

蓝雀真想把茶壶砸在殷勤的脸上,不过殷勤的下一句话却又让她精神一震。

“其实蓝雀师妹除了手脚勤快之外,身材样貌倒是颇为符合我下一个大幻影中的女子形象。”殷勤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小鱼姐何不干脆让她做个模特......呃,我的意思是说,让蓝师妹做个活动的人偶,由她试穿小鱼姐的衣裳,也省去后续很多麻烦。”

尚小鱼挑剔的目光在蓝雀身上打转,半晌才勉为其难地道:“她的身材比寻常女修高了些,怕是有些衣裳要大改动才行。”

蓝雀一下子心中又欢喜起来,要知道尚主事虽然满库的衣裳,对于寻常女修来说,也只有在一旁看的份儿,别说试穿,就是拿着灵石来买,也是选好衣裳,交付灵石之后才能真正摸到实物。万一不合适想要退换,更是门儿也没有!

殷勤瞥了一眼眼含笑意的蓝雀,忍不住对尚小鱼道:“若是改动太过麻烦的话,我就多加一些男女情爱之场景,让那女子多穿些抹胸小衣之类,相比裙裳改起来应该好做的多。”

蓝雀的脸色立马垮掉,好在尚小鱼也瞪眼道:“你这小子,不要尽想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的上好绸料是用来给你展示小衣的吗?我要的是大场面,宫装盛景的大场面!”

殷勤叹了口气,虽然点头答应,心中却颇为可惜,殊不知相比那些绣功繁复的正式裙装,用料少而又缝制简单的女子抹胸,肚兜,和小衣才是真正大有赚头的东西。只是眼前不好明说,只有靠以后潜移默化的教育了。

殷勤与尚小鱼聊了一阵,又给她灌输了一些颇为新奇的理念。

在殷勤看来,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衣裳设计上的个性化,要让别人一眼就能从一堆衣裳里挑出她尚小鱼缝制的东西。具体的办法有很多,比如同样是绣花边,别人多用云纹,小鱼工作室可以用特有的鱼纹来代替。又或者在每件衣裳的某个特定位置绣上小鱼纹的装饰,等等。

当然除了从这些小处下手,最体现衣裳个性化的还是其整体的风格,对此殷勤给出的建议是,整体简约,细节繁复。这样做的好处在于,越是简约大方的风格,就越容易被修行者所接受,而为了体现自身的风格,就必须要从细节处下手,每一针每一线都要做到非常考究才行。

并且这种衣裳才是真正考验尚小鱼的功力,就好比写书法,越是笔画少的字就越难写出独有的味道来。

至于从一件成衣的法器效果来看,那些攻防类的阵法大多符文繁复,并且常需配合金石宝材才能发挥作用,的确是不适合加载在以轻薄为主的女修裙裳之上。即便再巧夺天工的绣娘也没法在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上挂上防御力奇佳,却有脸盆那般大小的云纹紫金片,而不显得突兀。

第301章 事必躬亲

对于这种先天上的缺憾,就连尚小鱼也是无能为力。她还特地带殷勤去到库房的角落里,从一个落满尘埃的箱子里拿出几件加装了防御法阵的裙裳。尽管她费尽心思地将那些巨大的符文以花纹装饰起来,给人整体的观感就像秃子头上落了一只苍蝇,十分别扭。

尚小鱼叹气道:“除非将所有的面料换作修士所穿的法袍,就可以将这些符文隐藏于法袍的夹层之内。可女修的罗裳多是半透的轻纱材质,除非换用高阶法阵,可这样一来,整体成本就是翻上十倍也不止。”

殷勤的识海中倒是有用于飞舟的高阶符谱,问题是他也不敢决定这种符谱可以用在衣裙之上。不过既然有高级法阵可用,他倒是建议不妨做出几套出来,干脆就标个一枚高阶灵石的天价,哪怕当做镇店之宝不往外卖,也能显得小鱼工作室高端、大气、上档次。

至于那些用来售卖的裙裳,殷勤建议干脆舍弃掉笨重的防御法阵,以小巧隐蔽的具有保养容颜,甚至驻颜效果的法阵来替代。相比造假昂贵的攻防类法阵,这种不太为修士重视的小法阵造价要便宜许多。

“你这滑头,我怎就没想到这一层?”尚小鱼被殷勤说的也是眼睛一亮,情绪激动之下又朝殷勤背后拍了过去。

不过这一次殷勤却没能控制住气机,不等尚小鱼的手掌及体,一记反肘就扫了出去。尚小鱼惊叫一声,慌忙提起灵力瞬间拍出了十来掌才将殷勤的反肘后扫之力化解开来。也多亏她是筑基后期的修士,才能在瞬间调动起灵力防住了殷勤的突然反击。

“你个臭小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尚小鱼眉毛立起,一脸怒意。

殷勤在察觉到不对的时候,也收回了大部分的力量,他暗道一声好险,赶紧给尚小鱼解释道,最近从长孙长老那里学了一门快速反击的道法,只是掌握的还不熟练,偶尔会控制不住。

尚小鱼哼了一声,脚底下却已经与他离开一段距离。蓝雀也悄悄后退几步,一副与他保持距离的样子。

殷勤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与尚小鱼闲扯了几句,这才道出今天来到此地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给云裳老祖选些衣裙回去。

尚小鱼立马来了精神,十分八卦地问:“花云裳那妮子终于开窍了吗?竟然知道挑选衣裙了?要我说,绣鞋也要置办几双,省得她一天到晚光着脚乱跑。若我说都怨那老东西对她太过宠溺,从小就没立好规矩......”尚小鱼与铁翎真人并无子嗣,云裳又是从小就在铁翎山长大的,在她眼中就将云裳看作闺女一般。

有蓝雀在一旁盯着,殷勤哪敢随着尚小鱼的话头说?见尚小鱼越扯越远,殷勤赶紧干咳几声打断她道:“小鱼误会了,我家老祖平日里甚为节俭,轻易不肯添置衣裳,但我身为老祖般的主任,第一要务就是照顾老祖的生活起居。好容易来一次铁翎峰,不给老祖添置些衣裳,实在说不过去。可我一个小仓山出来的蛮人,见识浅薄,哪有什么挑选衣服的眼光?幸好遇到了小鱼姐,您可一定要为我好好参谋。”

尚小鱼被殷勤捧的心花怒放,咯咯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狗掀帘子的嘴把式!别看你刚刚说的天花乱坠,又是简约又是繁复的,真正挑选衣裳的眼光,差的远了。别的不说,就你青蛇中的那几套衣裙,可是修士能穿的吗?丢到勾栏院里,说不定还会被人嫌弃......”

“小鱼姐,你看这件怎样?”殷勤总算领略到了尚小鱼的毒舌本色,胡乱抓起一件一本正经道,“我看这件夹袄无论颜色款式都是大方典雅,老祖见了定能喜欢。”

“那叫宫缎素雪细锦衣!”尚小鱼满脸不屑道,“还夹袄?你当你家老祖是下人老妈子吗?我刚刚也是鬼迷心窍,怎么就信了你的胡扯了?还说与我合作,连这些衣裳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起个雅致的名字就不叫夹袄了吗?殷勤在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和尚小鱼争辩。

好在尚小鱼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为云裳挑选衣裳上面,她蝴蝶般地在一排排的人偶中穿行,一边选还一般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这件,嗯,有点大了。唉,长成那么个小不点儿,什么衣服到她身上也撑不起来啊。都怪那老东西,说什么筑基要趁早,筑基太早耽误长个子好不好?”

“这个,也不行,就那么一点点的胸,根本撑不起来啊。唉,若是晚几年筑基,等身子长开了.....”

“抹胸,嗯,样子虽然不错,不过我得改改,咯咯,倒是能省下不少料子。”

“小衣,这倒是要选大一些的,那丫头身子不大,屁股却大,倒是个能生养的。”

(提示:小衣不是上衣,而是古代女子的裤衩。)

蓝雀在后面跟着听了几句,脸都吓绿了,她紧着朝殷勤使眼色,不想那货根本就不搭理她,反而寸步不离地跟在尚小鱼身后,脸上的笑容好生让人讨厌。

“殷、殷主任,我们还是到外面等候吧?”蓝雀终于忍不住提醒殷勤。

殷勤嗯了一声,头也没回打发她道:“我是老祖办的主任,老祖的事必须要事必躬亲才行。你去屋里给大家泡好灵茶。”

鬼才信你的事必躬亲,你就是想知道老祖的闺房私密!蓝雀狠狠地瞪了一眼殷勤,转身往小屋去时,心中还在嘀咕,回去定要将今天的事禀报老祖。

“绣鞋也要选些。”殷勤见尚小鱼从外到里挑选了不少衣裳,忍不住提醒道。

“你别在一旁架着俩手站着,把我刚才选中的那些衣裳都取下来,有些我要改改才行。”处于“工作”状态的尚小鱼,神情严肃,有些不耐烦地吩咐殷勤道。

“这些衣裳要多少灵石啊?”殷勤一边从人偶上扒衣服,一边盘算着价格,“既然咱们已经是合作了,干脆送我了吧?”

“你小子想得倒美,十枚中级灵石一件,就按你定的价格来。”

第302章 残阳如血

殷勤原本计划好好逛逛骨皮房的北区,却因为遇到尚小鱼而耽误了大半天。当蓝雀背着一个大兽皮袋子从尚小鱼的库房出来时,殷勤的脸上也写满了被人狠宰一刀的心塞。

尚小鱼一共给云裳挑选了三十余件衣裳,外加十几套首饰和十几双鞋子,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算是置办全了。最后谈价时,尚小鱼更是狮子大开口,要按照殷勤的建议十块中级灵石一块计算。

殷勤自然是据理力争,试图给尚小鱼灌输一个员工内部价的概念,扯皮了半日,最后还是以原售价一枚中级灵石的价格谈妥,加上首饰鞋子之类,一共是六十三枚中级灵石。

两人在谈价的时候,蓝雀在一旁可是听得心惊肉跳的,她对云裳的家底儿最了解,把云裳现有的衣裳首饰全都划拉到一起,也值不了这许多灵石。这位殷主任为了讨好老祖,可真敢下血本啊!

蓝雀很疑惑殷勤能从哪里搞到如此多的灵石,不料最后结账时,殷勤却干脆对尚小鱼两手一摊道:“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有这许多灵石。反正咱们已经结为了战略合作伙伴的关系,所欠的灵石以后从收益中扣除可好?”

尚小鱼啐他一口道:“你这臭小子,空手套白狼的能耐倒是一流。”不过尚小鱼也是无奈,花狸峰的这笔生意,也算得上她近十几年来最大的一笔。好在过几天她就要去花狸峰开那个什么工作室,倒也不怕殷勤赖账,最不济还可以找花云裳索要灵石。

不过尚小鱼心中这口气却是不能憋着,趁着殷勤与蓝雀收拾衣裳的时候在一旁冷嘲热讽,极尽毒舌之能事。

蓝雀哪有殷勤那般厚的脸皮,红着脸低着头慌手慌脚地将这些东西卷到一个大兽皮袋中,便逃也似地从库房中跑了出来。

殷勤亲切地与小鱼姐道声珍重,领了尚小鱼一记白眼,方才慢悠悠地出了库房。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不远,就见丁丙乙在角落里背着手踱步。当他看到蓝雀背着的特大号的兽皮袋,吃了一惊道:“你们竟然从尚主事那里买了这么多衣料?”

“是衣裳!”蓝雀忽然有点小得意,纠正他道,“都是尚主事亲手缝制的上佳衣裳。”

丁丙乙眼中充满羡慕,主动上前接下蓝雀背上的大包,又问殷勤是否还去他处?

殷勤看看天色已近黄昏时分,心道这次出来的几件重要事亲都已搞定,也该回峰给花云裳交差去了。

孙阿巧昨日发来的传信说,殷家哥俩已经回到花狸峰,殷勤想到燕自然也在山上,担心自己不在殷家哥俩遭遇暗算。不过孙阿巧的消息中还提及了范猴子也跟着上了山,这让殷勤觉得奇怪,这老猴子不在仓山郡城经营他的小仓山客栈,跑到花狸峰干什么?

丁丙乙见殷勤不再逛了,便引领着二人往东区走,殷勤想着心事,他便与蓝雀搭讪,问得都是些老祖办的情况。蓝雀敷衍了几句,心中有些诧异,老祖办与铁翎峰一点关系也没有,这个丁丙乙打听得这么详细作甚?

来至东门口,早有弟子将殷勤之前买好的丹药等物打好了包裹,又检查过尚小鱼处的兽皮袋子,确认没有夹带,便将账单呈上。

殷勤前后一共买了十瓶炼气散,十瓶金髓丸,两枚驻颜丹,还有二十瓶价格都在一枚中级灵石左右的疗伤灵药。尚小鱼处的衣裳首饰事先已经说好了可以赊欠,不用立即结账。

殷勤便将两次折扣的额度用到了驻颜丹上面,节省下的灵石正好够十瓶金髓丸的,蓝雀将总账递给殷勤,一共是五十枚中级灵石,外加三十枚低阶灵石。

蓝雀虽然猜出殷勤的家底丰厚,可当她看到殷勤竟然摸出一枚高级灵石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她可是在野狼镇的时候就曾搜刮过殷勤一次的,那时殷勤的家底藏在锁子甲上的乾坤戒中,躲过了一劫。

蓝雀事后曾经检讨过,怀疑这小子的身上应该藏有乾坤类的法器,却没有被搜查出来。等后来殷勤血脉进阶又得了老祖办的主任之后,就将乾坤戒带在了手上。

蓝雀见他搓下戒指就能变出灵石来,自然知道当初遗漏了什么东西。可她万万没想到殷勤竟然从乾坤戒里搓出来一枚高级灵石,这可是一笔巨额财富啊,就算将小仓山殷家卖了也凑不出这许多灵石来。

蓝雀看殷勤的眼神就有些不对了。她不相信这枚灵石是小仓山殷家的财产,而且殷小小还在铁翎峰修炼,殷勤不可能动用殷家财产为花狸峰做事。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了,这枚灵石是殷勤加入花狸峰之后才赚来的,可这小子加入宗门才几天啊?当初野狼镇上所赚的灵石,都充了公用,一个多月的功夫他竟然鼓捣出一枚高级灵石来。

殷勤对于蓝雀狐疑的眼神视而不见,与骨皮房的弟子交接过灵石,又嘱咐几个执事弟子将所有包裹送到花狸峰的府院。谢过丁丙乙之后,便喊上蓝雀,返回府院。

走到半路,殷勤拍拍肚子,说是饿了,然后掏出个丹瓶,吞下一粒丹丸。然后又甩给蓝雀一瓶丹丸道:“先垫垫肚子,等回到府院咱们吃火锅。”

蓝雀听到火锅二字,不禁咽了口唾沫,觉得跟在殷勤身边虽然受气,却总能落着实惠,看了眼手中的丹瓶,上面写了三个字——“驻颜丹”。

这东西也能用来充饥么?蓝雀正自疑惑,殷勤却猛地停下脚步。

蓝雀呀地一声,险些撞到殷勤背上,却见殷勤一脸严肃地望着远方。

蓝雀顺着殷勤凝望的方向看去,一抹斜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血红之色。

好美的夕阳!蓝雀心中暗赞。

好怪异的云色!殷勤感受着血脉中隐隐的躁动与不安。

铁翎峰的主峰之上,铁翎真人负手而立,他盯着天边的血色云彩看了一阵,扭脸对旁边的铁岭巨鹰道:“看这天边的云色,应该是兽潮涌起之兆啊。”

第303章 武祖长枪

极北境,铁荆城。时间距离武直调动斗宿,乘飞舟奔袭三千里去袭杀试图翻越极北冰川的涂山蛮人,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前,武直所率的斗宿飞舟,沿着极北冰川的南侧来回搜寻了两趟,没有发现涂山人的踪迹,鉴于皇朝在极北冰川南侧的诸多观察哨都没有上报涂山人的踪迹。武直推测,涂山人八成是冻死在了翻越冰川的路上。

为了确认,他又指挥斗宿飞舟绕了个圈子从冰川北路来追踪涂山人前进的痕迹。

他们沿着涂山人祭祀月神的地点一路向上,就在飞舟几乎都几乎达不到的高度上,终于发现了那一队被冻成冰坨的涂山蛮人,武直清点了一下人口,大致有四百余人,与探子所报的数目基本相同。

涂山人竟然自寻死路,全军覆没在了极北冰川之上!武直不禁欣喜若狂,没想到皇朝剿了几千年都没能杀绝的涂山人竟然将血脉传承断送在了他的任上。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根据武朝的军规,此等军功,需得将涂山人的头颅带回交由特使检查之后才能确认。武直赶紧吩咐斗宿修士下去收割人头。

这些斗宿修士也都欢喜非常,不但为了白白捡来的军功,更是为了今后终于可以调离这片寒冷荒凉的不毛之地而感到开心。

当武直他们带着四百余人头回到铁荆城时,却险些认不出眼前残破的城池。城头上那镶嵌灵石的阵法枢纽上,插着一柄结了冰茬儿的铁枪,仿佛一根刺,扎在武直的喉咙上,让他为之张口结舌却毫无办法。

到底是怎么回事?!武直咆哮着冲入城中,却发现城池内部的情形好过预期,绝大多数的百姓屋宅依旧完整,唯一受损严重的是他的城主府。

城中幸存的守卫看到盘旋于半空的飞舟,方才嚎啕着从破烂的城主府中冲出来,几十个幸存的护卫,跪倒武直面前,七嘴八舌结结巴巴地将前情讲了一遍。

却原来当武直带着斗宿精锐离开铁荆城三天之后的凌晨时分,铁荆城便遭到了涂山人的突然袭击。

以铁荆城的防御来说,莫说不到五百的涂山人,就是五千涂山人的正面攻击,也无法轻易突破铁荆城的防御大阵。问题是,这次参与袭击的涂山人却是从城里发起的。具体参与袭击的人数,谁也说不清楚,有人说是十几个涂山人抢占了北门,放入了大批的涂山生蛮。也有人说是几百涂山人早就潜入城中,只带黎明前夕,才突然发难。

好在这群涂山人也知道他们的人数太过单薄,无法制造更多的祸端,只突袭了城主府一处,又捣毁了城中几处重要的设施之后,便呼啸着从南门逃了。

武直当时又惊又怒,涂山人不是全都死在极北冰川之上了吗?怎会又冒出一股精锐,偷袭了我的铁荆城?

他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仔细推演一变,终于想到一个疏忽之处,他赶紧唤人将那些收割来的头颅拿几个过来。一番仔细的检查之后,武直已经是面如土色,冷汗直流。当时在冰川之上,那些冻僵之人都是涂山蛮人的打扮,加之一个个冻得乌青梆硬,他也就没有仔细查验。

此刻才知道,冰川之上的涂山人竟然大都是极北境其他部落的族人假扮的,虽然相貌有几分相像,但仔细查看还是能够看出区别。

武直推测,涂山人将这些部落族人俘虏之后,通过秘法截断其血脉,使其丧失反抗之力,然后将这些人打扮成涂山蛮人的模样,由一小队死士,强逼着去攀缘冰川。

而真正的涂山族人却一直潜伏在铁荆城的附近,只待武直带领斗宿离开铁荆城,他们才趁夜突袭破城,一番杀掠之后再弃城而逃。

那几个前来报告涂山人行踪的散修多半就是被涂山人重金收买的内鬼,不但谎报了涂山人的行踪,事后更是潜伏在城中作为内应!武直终于想明白了种种细节,他重重地一拳砸在城主府门口的青石麒麟兽上,轰隆一声,诺大的石兽已经被他轰成无数的碎片。

“夫人和小公子可还安好?”武直抱着万一侥幸的心思问道。

“大人请节哀,夫人和小公子都没能幸免。”一个护卫颤声禀告。

武直重重地叹了口气,又道:“府库清点过了吗?”

一个负责看守府库修士上前禀报道:“这伙涂山人想是有备而来,他们破了府门便分作两路,一路去往后宅,见人就杀。另一路则直奔府库,撬开府库大门之后,便大肆抢掠,府库内的灵石法器被他们掠走无数。”

武直嘴角微微抽搐,沉声道:“随我去府库查点。”

一个年迈的管事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夫人与小公子的灵堂就在后院,老爷要不要先去.....”

“去府库!”武直面目狰狞地嘶吼道。

众人噤若寒蝉地只能随着武直去到位于西院的府库,武直也不与大家解释,到了府库也不去看存放灵石宝材的珍宝房,而是直奔存放刀剑的兵刀房。

当他看到破损的房门,心中便是一沉,待他进入屋中看着空空如也的库房,连刀兵架都被人拆成了零碎,整个人便仿佛被抽了筋的苍龙一般,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武祖的长枪丢了!”武直喃喃地念叨一句,便缓缓地往地上瘫倒。身边的亲随手疾眼快,赶紧将他搀住,不解地问道:“武祖的燎原枪不是供在皇城中吗,大人的府库中怎会有武祖的长枪?”

只是此时的武直浑身都如筛糠,口中只反反复复地念叨着,我丢了武祖的长枪!武祖的长枪竟然在我手中给丢了!

跟随武直进入府库的一众侍卫不禁面面相觑,不知城主大人是否悲伤过度,失心疯了?

唯有看守府库多年的一位老者,忍不住叹了口气给大家解释道:“我看守这铁荆城的府库已经七十余年。那还是我刚入府的时候,曾经听我的前任提过一个传闻,说咱们的铁荆城中藏有一柄武祖长枪,却是谁也不知道到底藏于何处?”

第304章 如意宝

老者此言,让大家全都傻眼了。所谓武祖乃是蛮皇武氏立国之时的三祖之一。蛮皇武氏于一万年前在蛮墟荒原之上立国,在此之前的三千年里,为武氏开疆扩土打下江山的共有三位大能真人。

那时武氏尚未立国,便以君王称之,分别是初祖玄黄大君,文祖云影大君,还有就是武祖燎原大君。三位大君都是已臻元婴后期的真人,更有传说,初祖玄黄已经突破元婴,并且化神天外了。

至于武祖,是三位大君中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位,前后只有短短的五百余年。可这五百年却是奠定蛮皇武氏万年基业的五百年,武氏一族在燎原大君的带领下东征西讨,打下大片的江山,并将此方疆域原本的七大蛮族逼得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深入南疆另觅栖息之地。

传说武祖曾在落月山以一杆燎原枪独挑七大蛮皇,最终逼迫这七大蛮族的大蛮皇签下盟约,永生不再回归故土。

不过武祖在这一战之后,也是灵根受损严重,他用了三十年的时间试图恢复灵根却没能成功,无奈之下便独自一人驾着飞舟往茫茫的坠星海深处去了。

众人推测,武祖此去绝对没有可能横渡坠星海去到东周大陆,只是他老人家不肯让后人看到自己弥留之际的样子,才以这种方式作为最终的归宿。

大家之所以如此确定的理由就是,武祖走时,将从不离身的燎原枪留在了蛮墟荒原之上。再后来武氏立国,便将武祖的燎原枪供于太庙之中,为后人瞻仰。

这一段历史,是每一个武朝子民都耳熟能详的往事,明明武祖的燎原枪在太庙上供着,武直大人却非说他的府库里丢了武祖的长枪。

更何况,即便武祖真有第二杆长枪存世,也不可能放在铁荆城这么个小地方的城主府库之中。更不可能没有任何强大的防御法阵护持,被几个涂山蛮子用大锤破了门就冲进来将长枪夺走。最不可能的是,众人在府中待了这么多年,这刀兵房也进来过不少次,哪里见过什么武祖长枪?

问题是,武直已经状如呆傻一般地只会自言自语,谁还能从他的口中问出其中端倪?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正没有主意,武直忽然发了疯一般地跳起来吼道:“去追!通知斗宿,现在就去追,那群涂山蛮子一定是往南逃了!他们的歌谣唱的就是回故乡,天下蛮人皆发源于南方,往南追,定能追上他们!”

“大人,涂山蛮人已经南去了二十多天,脚程快的话,早走出几千里了,怕是追不上了!”一直冷眼旁观的斗宿的宿首修士忍不住上前施礼道。武直的失态虽然让他心生轻蔑,但是武直的手中尚有可以调动斗宿的兵符,若他执意往南追,一众斗宿再不情愿也得听命从事。

武直仿佛溺水之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双目通红地咬牙切齿道:“武祖长枪重愈千斤,那帮蛮子扛着它走不快的,咱们这就去追,定能将他们劫杀当场!”

那宿首修士无奈之下,只有抱拳领命去了,片刻的功夫斗宿飞舟便从铁荆城上腾空而起,径直朝南飞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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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延三千余里的极北冰川南侧,在茫茫雪原之上一条踏满脚印的痕迹弯弯曲曲地通向远方,鹅毛大雪飘飘洒洒,片刻的功夫就让脚印的痕迹由深变浅,过不了多久,整个雪原就又恢复成了白茫茫的浑然一片。

顺着脚印的方向沿着冰川脚下一路向西,有一队四五百人的商队,就在这冰天雪地里缓慢前行。

若是遇到有经验的莽荒散修,定能很轻易地发现这个商队的奇怪之处。因为在这四五百人中,竟然有将近一半都是女人。

当然商队中混有女人也算不上太过稀奇,一些大户人家的举家搬迁,也会携带家眷妇女编入商队。问题是这支商队中的女人几乎全是些膀大腰圆的青年壮妇,寻常的汉子站在她们面前都显得弱小单薄。

再看队伍中的男丁,要么强壮如山,要么干练精瘦,年纪几乎都在青壮年,看不到什么老弱病残。

这支商队的人数虽然不少,行动起来却是安静异常,人与人之间即便交谈也是放低了声音,除了脚下踏雪的嘎吱声,就连那些半大小子也都收敛了少年人喜爱嬉闹的习性,默默地混在队伍中间,整个队伍就像是一条在冰雪中游走前行的蛇。

领队的是个中年汉子,身材本就高大,又裹了厚厚的兽皮,整个人就像一头直立起来的北地雪熊。北地雪熊的名头在蛮墟荒原上并不响亮,但遭遇过它的修士都说,这是一种比金刚巨猿还要恐怖的妖兽。

“阿爸,阿雅让我问你还有多远才能走出这片冰原?”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拖着一个雪耙梨喘着粗气从后面赶上来,仰着头问道。

“绕过前面这那座峰就走出来了!”中年汉子指着前方一座高耸入云山峰道。

“太好了!阿爷说过,绕过这片冰原就能看见绿色的草原,比我们极北冰原还要大的草原!”少年激动地说。

“如意宝,你瞎高兴个啥?”中年汉子听到阿爷两字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晶莹,阿爷给大家讲了一辈子关于大草原,关于家乡的传说,最后却选择死在极北冰川的上面。他很快收拾起情感,伸手拍了拍少年的皮帽子道,“你的那根大铁棍在耙梨上拉着还能省些力气,到了草原上可就要抗在肩上了。”

如意宝回身看了眼绑在雪耙梨上的一根大铁棍,目光坚定地说:“阿爸,我能扛的动。”

“那根铁棍太重了,你就算扛着它也没**动啊?”中年汉子笑呵呵地道,似乎有点欣赏如意宝的倔犟。那根铁棍子是他们从铁荆城城主府的刀兵房中捡来的,他曾经掂过分量,怕是有上千斤啊。就连号称涂山第一勇士的他都不见得能将这根铁棍子当作武器运用自如,小小的如意宝倒是很有信心地拉着它走过了大冰川。

第305章 涂山圣者

“等我长大了,一定能抡起它!”如意宝小声却又无比肯定地说。

这才是我雪熊的儿子!中年汉子咧咧嘴,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涂山蛮人被人追杀了太多年了,雪熊已经习惯了把快乐和悲伤都掩藏在沉默里。

只有如意宝这么大的年轻人,还不能很好地控制住他们的感情,还会不经意地哈哈大笑。不过雪熊不准备纠正他们,因为绕过了这片冰川,就是通往家乡的路了,回到家乡,每个人都可以纵情歌唱,大声地欢笑了。

“阿爸!”一个雪豹般的精瘦汉子从后面赶上来,眼神中带着几许忧虑,“阿雅不太好,要不要再给她服一枚熊胆?”

“我去看看她。”雪熊的脸色变得阴郁起来,随着精瘦汉子往队伍后面走,来到一个巨大雪耙梨的跟前,猫腰钻进了上面用兽皮裹起来的小窝棚。

雪熊的身材太高了,进到窝棚里就只能盘腿坐在兽皮毡子上,在窝棚中央是用洁白的银狐皮毛缝制的大被,一个与如意宝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女裹在狐皮被子里,见雪熊进来,叫了声阿爸,眼儿弯弯的,苍白消瘦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吉祥宝说你不舒服。”雪熊伸出大手,在碰到少女脸蛋之前又收了回去,将两手放在一起一边哈气一边相互搓热了,才将手掌覆在少女的额头上。感受到少女额头的冰冷,雪熊皱起眉头道,“阿雅,你还是服一枚雪熊胆吧?”

“我不吃那东西!”阿雅的小脸皱成个小包子,噘嘴道,“太苦了,而且治不好我的病。”

雪熊叹了口气,阿雅是他最小的女儿,也是阿爷口中能够带领大家找到涂山圣者,回到家乡的莲花宝。可是阿雅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虽然聪明绝顶,却是体弱多病,阿爷说唯有找到涂山人的圣者,才能治好阿雅的病。

作为涂山蛮人最后的大蛮巫,阿爷在登上冰川之前就把阿雅指定为涂山人未来的蛮巫。阿雅的智慧在之后的一系列行动中都得到了证明,当涂山人击破铁荆城之后,阿雅没有选择一路向南,而是带领大家向西,折向极北冰川的南侧,也就是武直等人最开始巡视过的那片区域。

虽然由此西行,会绕很大的一个圈子才能回到南方,但事实证明,在这片被斗宿巡视过的地带,他们一路畅通无阻,仅仅用了二十几天就绕过了三千里的极北冰川。可是阿雅进入冰川脚下就病倒了,这让整个部落的族人都很担心。

阿雅看出雪熊目光中的忧虑,眼儿弯弯地笑道:“阿爸不用担心我,我的身体我知道。”

“你就是逞能。”雪熊给阿雅掖了掖被角,心中满是无可奈何的感觉。

阿雅从狐皮被中伸出细小的胳膊,攥住雪熊的一根手指头道:“阿爸的手指头这么粗,心也粗,难道你就没感觉出来我们血脉的异动吗?”

雪熊愣住了,他仔细体验一下血脉的搏动,好半天才疑惑道:“我什么也没感应出来啊!不过阿爷说过,当我们离开极北冰原的时候,雪龙会在天上为我们祝福的。”

阿雅转头问负责照顾她的那个雪豹般的汉子:“吉祥宝呢,也是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吉祥宝苦笑道:“我的血脉比阿爸差远了,阿爸都感觉不出来,我哪里感觉的到?”

阿雅正色道:“阿爷说的话,吉祥宝难道忘记了?血脉就是传承,没有好坏,没有高低,没有纯净,也没有染污。所有的分别都是人们心里面想出来的,涂山的每一个子孙都要记住,大雪龙的气息会永远留在我们的血脉里。”

吉祥宝被阿雅说的垂下头,如意宝却忽然开心地说:“我感觉到了!”

“真的吗?”阿雅开心地看着如意宝,“你感觉到了什么?”

如意宝举起胳膊:“我觉得我又张了一丝力气,距离舞动那根大铁棒的日子不远了。”

阿雅被如意宝逗得咯咯笑,然后又咳嗽了一阵才喘过气来道:“那根大铁棒子,你可拿不动,怕是要等到将来见了圣者,请他帮你才行呢。”

如意宝好奇地问:“阿爷说过,莲花宝是唯一能够感应到涂山圣者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圣者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阿雅抿嘴儿道:“我哪有那么大的力量?除非能够获得大雪龙的天赐才行啊!”

“圣者真的出现了吗?”如意宝有些不放心地确认。

“是真的!”阿雅点点头:“从我们冲出铁荆城的那一刻起,我对圣者的感应就敏感了许多。”

雪熊忍不住问道:“阿雅刚才说的血脉异动,难道就是因为我们距离圣者更近了吗?”

阿雅迟疑了一阵,摇摇头道:“我觉得不是。我所感应到的血脉异动,更像是阿爷说过的传说中的兽潮。”

窝棚里一阵安静,极北冰原的环境太过严酷了,哪里的妖兽虽然强悍,却无法大规模地繁衍,所以兽潮这个可怕的字眼,对于他们来说仿佛只是存在在传说里的事情。

“你能感应到兽潮从哪里来么?”雪熊面色凝重地问道。

阿雅沉默着,似乎进入了冥想状态,好一会儿才悠悠地说:“绕过这片冰川,一路向西,在绿色的尽头,血色正在蔓延。”

“那我们还是不要去大草原了吧?”如意宝小脸严肃地说,“阿爷说过,宁可面对一千个武朝的修士,也不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兽潮......”

“可是,我们的圣者也在那个方向。”阿雅打断了如意宝的话,“就在刚刚,我明显地感觉到了圣者的气息。”

“圣者的气息?”一贯沉稳的雪熊无比激动地道,“你以前只能感应到圣者的存在,刚刚竟然感应到了圣者的气息!那气息到底是怎样的?是如同大雪龙一般强大吗?”

“很难形容.....”阿雅歪着脑袋,仔细地回忆道,“开始时是一种苍凉远古的庞大感觉,然后就变得麻麻辣辣的,连舌头都有点疼呢。”

同一时刻,坐在火锅前的殷勤忽然停下了筷子,愣起神儿来。蓝雀看得奇怪道:“殷主任,怎么了?”

“哦,没什么。”殷勤砸吧两下嘴道,“就是火锅吃的有点烫,忽然想吃冰淇淋了。”

第306章 冰激凌

冰激淋?!蓝雀听了殷勤的话,忍不住舔了下嘴唇。

殷勤奇道:“师妹难道知道冰淇淋是何物?”

“不知道。”蓝雀俏脸微红地道:“不过看殷主任那副悠然神往的样子,定是比火锅还要美味的东西。”

蓝雀很好奇殷勤怎会想出火锅这种好吃又大补的东西,殷勤自然将一切都推在蛮族的传承上面。蓝雀虽然不信,却也拿他没有办法,此刻便忍不住揶揄道:“这东西不会也是你们蛮族的秘密传承吧?我怎觉得你们蛮族老祖前辈们,整日不做别的,就琢磨吃了?”

“我们那个不叫老祖,应该叫大蛮巫。”殷勤一本正经道:“我蛮族在这蛮荒之上已经传承几万年,倒是你们人族才是从东周逃荒而来的外来户。”

蓝雀白他一眼,不屑道:“你们蛮族那么好,主任干嘛非要在我人族的地盘上赖着?”

殷勤一筷子打掉蓝雀刚刚夹起的一块妖兽骨头,佯怒道:“是人族抢占我大蛮的地盘好不好?若论起渊源,这些妖兽宝材,本该都是我蛮族所有!”

小气!蓝雀别过脸去道:“我吃饱了,主任一个人吃吧。”

“吃饱了正好替我跑个腿儿。”殷勤被冰淇淋三个字勾起了馋虫,靠在椅背上,冲蓝雀努嘴道,“拿个玉简来,我给你列些材料,去给我买来。”

蓝雀瞪眼道:“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让我替你跑腿买材料?”

殷勤瞟了一眼窗外繁星点点的夜空,又转回头看着蓝雀道:“师妹难道怕黑不成?骨皮房又没有关门的时候,不过你若嫌远,就在附近找些售卖材料的铺子也行。”

蓝雀拿他没辙,取来一枚玉简,冷着脸递过去道:“你录吧。”

殷勤翻她一眼,教育道:“有句话叫做吃人家嘴短,我怎觉得你吃完我的,嘴巴反而长了,都快撅到天上了?”

蓝雀被他说的噗哧一声笑出来,她其实猜到殷勤让她买的材料必定与那个冰激淋有关,听名字应该是个凉凉的东西,她很好奇到底这东西到底有没有火锅好吃?

殷勤拿着玉简,一边琢磨一边往里面录入各种材料的名单。前世的殷勤不是厨神,却也能搞些讨好女人的美食出来。这种美食的制作不需要很复杂,最主要的在于情调二字,相对来说一些西式小点心比起人脸大小山东大包就更符合要求,一块煎牛排就比一盆红烧蹄膀来的浪漫,一小碗自制的冰激淋就更能体现男人的一片心意。

一套具有降温冰冻效果的小型法阵是最佳选择,实在找不到的话,用寒冰符不知效果怎样?糖是必须的,鲜奶更是不能少的,可惜没有现成的奶油,好在荒原之上也没有给脱脂奶一说,只要不脱脂,殷勤到也有土办法从鲜奶中提炼出奶油来。还有蛋黄,呃,这边没有鸡蛋,能不能那个搞到惊悸鸟的蛋?还要加入一点点盐,更能提出奶香味道,如果需要增加一点风味可以加入香草之类的调味剂,蛮墟荒原上没有那种东西,但用各种仙果代替说不定效果更好。

殷勤一边回忆着前世制作冰激淋的小配方,一边琢磨着替代品,好在不是什么高精尖的科技产品,功夫不大一份蛮荒特产冰激淋的试验配方便被他炮制出来。

殷勤笑嘻嘻地将玉简递给蓝雀道:“上面的东西也许难找,但应该不会太贵,给你一枚中级灵石,多退少补......呃!你干什么?”他的话未说完,蓝雀已经狠狠地将玉简丢还给他,啐了声不要脸,便红着脸扭身逃了。

这丫头疯了吗?殷勤捡起玉简,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他将玉简中的诸多材料又看了一遍,忽然一拍脑袋,大呼一声倒霉。真是糊涂了,光想着冰激淋的美味,以至于殷勤忽略了人族修士基本不吃奶制品的事实。

人族以耕种为主,除了婴儿期会食用母乳之外,一旦过了婴儿期,主要的食物就换成了五谷杂粮以及各种蔬菜肉食。反倒是荒原上的许多蛮人,会圈养荒原牦牛之类的妖兽,并且服食它们的奶水。

相比之下,即便是万兽谷这种驯养妖兽为主的大宗门,他们驯养的灵兽主要是为了伴生修行,或者售卖血肉皮毛,赚取灵石,根本就没有采集兽奶这个项目。

不过,也有一些富豪之家,甚至少数修士也是喝奶的。但这些人喝的奶却是人奶,而绝非兽奶,因为道门有个理论就是缺什么,就用什么补。在这些人看来,喝人奶,就是以人补人的一种方式。

这些富豪的家里或者修士的洞府之中会常年招募乳娘,为其提供日常所需的人奶。

殷勤一来没有想到这一层,二来生怕试验失败,还特意表明鲜奶若干桶,这让蓝雀一个尚未嫁人的女修到哪里讨要去?

殷勤讪讪地收起玉简,心道冰激淋一事还是等到回了花狸峰再说。一来东西不凑手,二来奶源也没有。说句实话,就算蓝雀厚着脸皮讨要来了人奶,殷勤还真没有这个勇气去吃。

虽然在蓝雀那里碰了个钉子,殷勤倒忽然觉得万兽谷里驯养了那么多的灵兽,却不取兽奶,当真是可惜了。人族虽然没有饮食鲜奶的习惯,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喜欢以鲜奶加工而成的各种食品。倘若能够从这方面进行尝试,将各种经过再次加工的奶制品推向坊市的话,未尝不是日后一个收入灵石的来源。

殷勤这次回去,面临的一个紧迫问题就是如何为花狸峰开源增收。他既然有野心想做到廉贞主事的位子上,成为花狸峰老祖之下的第一人,就要证明他有这个能力才行。

殷勤将玉简丢到一边,拿起桌上酒壶,信步来至院中,对着嘴儿喝了一口,抬头望去,片刻的功夫,天上已经月满如盘,繁星不显。

刚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殷勤皱着眉头,心中满是问号,为什么明明吃着滚烫的火锅,口中却忽然甜甜凉凉的让他想起了冰激淋的味道?

第306章 打扫

孙阿巧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天没亮就在站在院子中喊了一嗓子:“都起床了!明天主任就要回来了,大家赶紧起来收拾打扫!”

狗丫儿的这处宅院已经彻底被老祖办征用,前面一进作为日常会客接待只用,中间一进被孙阿巧将东西两侧的五六间厢房也都收拾出来,分给了伍落、符小药以及这些天才陆续归来的岳麒麟和殷家兄弟等人。

秋香这些天没有住在这边,而是回了后山,跟她一起的还有刘守道爷俩。刘守道十几年前死了老婆,也就没再续弦,身边只有一个小儿子刘有诚。在孙阿巧看来,刘守道不言不语的挺老实,刘有诚就简直是个闷葫芦,八杆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

为了安顿殷家兄弟,孙阿巧得了殷公寅三枚低阶灵石的好处。殷公寅求她千万不要把那个红蜘蛛也安排在这个院里,最好能把她和刘守道爷俩一样都赶到后山去。

孙阿巧得了灵石便与朱丑妹去说,小院儿太小,已经安顿了伍落一个筑基修士,再让她住进来的话怕是灵气不够供给的。又说秋香在后山有个大院儿,可以给她暂时住几天,反正殷主任这几日就要回来了,到时湖边那些宅院就都是咱们老祖办的,你现在后山委屈几日可好?

朱丑妹倒也通情达理,并没有多问便点头答应。结果到了晚上,伍落便提着铺盖去了后山,朱丑妹则笑嘻嘻地住进了殷公寅对面伍落的房间,孙阿巧事后问起伍落为何要给朱丑妹腾房?伍落呵呵笑说,朱丑妹给了他十枚低阶灵石,让他去后山暂住几天,这笔买卖做得值!

孙阿巧心中后悔,早知就不该收殷公寅的贿赂,直接找朱丑妹就好了。

至于那个贼眉鼠眼的范家三舅爷,孙阿巧总觉得他不牢靠,就在前院临时腾了间房将他安置在那里。和他一起安排在前院的还有刚回来不久的逸青云,孙阿巧就想不明白了,岳麒麟出去一趟就摘掉了小胖墩的帽子。与他同去的逸青云咋就成了个那个样子,难道是不小心被秋香当作赤睛猪喂养了?

因为收取了王长老的大笔灵石,逸青云被噬魂虫吞噬神魂之事,只有有限的几个人知道。殷勤对外放出的说法,只是他被葛神通用了搜魂的道法,后经长孙大长老的救助,已经基本恢复如常。

不过孙阿巧等人都觉得长孙大长老救助得过头了,不是恢复如常,而是变得反常了。这家伙那张嘴,自打进了院儿就没停闲地说。孙阿巧见他这么大的精神,让他去帮岳麒麟解密经卷的时候,这货竟然摇摇头说,将如何解密的符文全都忘记了。

孙阿巧气得没辙,干脆把他也打发到前院与范家三舅爷凑在一起,让他给范家三舅爷授业解惑去。其实孙阿巧还是冤枉了逸青云,那部分有关密文的记忆,是被长孙烈特意抹去了。怕的就是这货嘴里没有把门的,将老底都说了出去。

不过逸青云倒也有宗强项,就是他的博闻强记,当初在野狼镇上,这货就是太能白活才被其他四峰排除在外。经过这一番魂魄重生之后,他算是彻底解放天性了,加之在铁翎峰看过大量的经典,许多功法不管自己练过还是没练过,都敢头头是道地品评一番。

范猴子这几日与逸青云混在一起,竟然被他点开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修行上的难题,以至于修为少有进境。当时范猴子可是将逸青云看作前辈高人来崇拜的,后来与殷家兄弟一打听,敢情青云前辈的修为还没有他高呢,知道了逸青云底细的范猴子可是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孙阿巧将这事讲个鸭蛋和狗丫儿听,大家都说逸青云的确是个高人,别人是靠勤学苦练慢慢体会来修炼道法,这货则是纯靠想象来修炼道法的。虽然境界比不上真修实干的,但想象修炼却也有一宗好处,别人修炼道法出偏就是要命的事,这货想象道法出偏只会要别人的命。

至于老祖办的后院,则按照殷勤的吩咐,除了殷勤的小院儿,就只将庞大尼单独安排在这边。要说这孩子这些日子可是没少吃苦,每天一早便被云裳老祖点名去暖云阁入室修学道法,一去就是一天。每天晚上庞大尼回来,进到屋里先要趴在塌上痛哭一场,问她为何,却也不说,只是累得软成泥,要孙阿巧费半天力气才能帮她梳洗完毕。

让孙阿巧羡慕的是,不知云裳让她练的是哪种秘法,小家伙刚刚开脉不久竟然已经进阶炼气中期了!

为了照顾庞大尼,孙阿巧这几日已经在后院的院门处收拾出来一间小屋暂时居住。想想都觉得挺可笑的,一个小小的宅院,竟然挤进来这么多的修士,其中还有筑基期的高手!不过听殷主任说,将来还要盖起高楼广厦,把好多修士集中在一起,也不知那样的话,灵气还能否供应的上?

孙阿巧在后院喊过,庞大尼的屋里忽然传出一声惊叫,只见庞大尼跌跌撞撞衣衫不整地从屋里出来,眼睛都没睁开呢,就急不可待地对她说:“殷勤要回来了吗?你待会见到他千万和他说,就说花云裳那婆娘我不要了,求他想个办法把她娶回家行不?我可以给他......”

孙阿巧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一把捂住庞大尼的嘴巴道:“我的小祖宗,你是被梦魇住了吧?都睡糊涂了啊!打扫的活计用不上你,你赶紧回屋睡觉去。”

把庞大尼哄回屋里,孙阿巧不敢再喊了,她来到中院挨个屋子拍门,作为修士大家都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殷家哥俩和岳麒麟等人也都应声出来,听说殷勤明日就要回山,也都是笑逐颜开。

朱丑妹自持身份,本不想与一群炼气期的弟子混在一堆,她半掩着门往外瞟了一眼,见殷公寅拿了个大笤帚准备去前院扫土,忙喝了声:“相公等我!”便冲出屋子,从殷公子手上抢了扫帚追着殷公寅去了。

剩下殷公子、岳麒麟几人在院中大眼瞪小眼地愣神儿,孙阿巧终于忍不住问殷公子道:“红蜘蛛多暂改了对你家老三的称呼?”

殷公子撇撇嘴道:“自打在郡城看过殷主任造的大幻影,她便经常这样喊我家老三。”

道友们戊戌年吉祥

丁酉已过,戊戌来临。值此新春之际,祝道友们万事如意,吉祥安康。

时间过的好快,转眼间《我的野蛮老祖》已经发书大半年了。至今仍然记得刚开书时为每一个点击,每一个收藏都暗自开心的感觉,作为起点的新人新书,那时的收藏都是以个位数计算的。写到三万字时,收到了编辑的签约短信,好激动啊。

之后就是苦辣酸甜的码字之旅了,因为好多人说我开头的黄金三章写的渣,我改了好几次的开头,最后却还是保持了原样。因为老千的设定,被正道人士不喜,伤心。因为五行灵根的设定,走了一批读者,伤心。因为150章之前的小虐,走了一批读者,伤心。因为比较慢节奏的日常修仙,读者一直在流失,伤心。因为上架之后的惨淡订阅,扎心了。

那时虽然一直说不忘初心,却终究还是将初心丢了,加上旅行以及身体健康的客观原因,就断更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这期间断续发了两三章,却终究没能鼓起继续下去的勇气。

我那时在一个好几百人的作者群里,群里有好多大神,不过大神们一般是不发言的。每天在群里聊天的都是些自称仆街的作者,仆街们经常会发一下自己的订阅,然后发个哭脸儿,“妈蛋,昨天新增少了两千!”或者是“完了,追订掉了好几百!”。

可我他么的新增(每天新增的订阅)只有三四百,追订只有一百个。人家自称是仆街,我他么算什么呢?我就是中那种蝼蚁般的存在吗?我特么每天点灯熬油把自己身体写病了,为的啥?那时我真的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我虽然写的是个老千,但我本人是比较诚实的,不喜欢说谎。说实话,在断更的那段日子里,我甚至写了一个都市相师文的三万字开头,并且用新笔名开始上传了。

但我终究还是舍不得我的老祖,我的殷勤,我的蛮荒,和我的亲爱的道友们。猪心幽幽有个每天签到的帖子,在我断更十几天后,他写了一句“我觉得我可以消失了“,看到那句,我觉得特别难受。还有宇宙顺天体离开前写的“双刀,这是搞哪样”,当时看到了留言,却真的不敢回,因为那时我真的没有信心能够写到完本。

那天看到晨白云(一挺有趣的书单主)转发的一个作者专栏,里面有句话,写作是一场漫长的修行。挺有感触的,我想经历过这么多次的心态崩塌,我终于是筑基了吧!

妈蛋,码个新年问候,还把自己码掉泪了,真是江湖岁月催人老,越老尿点越低啊!

新年了,我就点名本章说最近留言的十位道友做代表拜年了,没点道的道友,就集体给你们拜年了。

紫风q:谢谢你的新年祝福,道友们修仙回来会很开心的。

佳祥爸爸:祝全家安康,也祝佳祥新年好!

\.残缘:新年好,我怎么会断更啊,有存稿,不慌。

迷迷的眼睛是怎么瞎的:狗年吉祥,保护视力!

贱是一种病:祝你新年里万事如意,身体健康!

為愛→綬傷:狗年财运亨通,哈哈。

猫眼死光~:祝道友大发财源。

我才是诸星当:道友一路的支持,双刀铭记在心,祝你一切顺利。

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祝盟主号令江湖,一统天下。

撒旦安安:平安如意,谢谢老铁了。

第308章 回山

从铁翎峰回花狸峰的路途虽然不近,却也并不难行,殷勤他们当初来的时候高速奔行,只用了三天就到了。回程的计划却不能那么赶时间,因为随同殷勤蓝雀二人的还有好几辆大车的货物。

其中包括铁翎峰藏经阁赠与花狸峰的三千六百册共计九百余种外门弟子的经卷,以及殷勤让马修士等人加紧赶制出来的三千六百册的《花狸炼气决》的上半部分。

铁翎峰的经卷与之前糊弄花狸峰的有天壤之别,许多外门弟子中十分珍贵的道法皆有选取。

由于殷勤打算将《花狸炼气决》作为花狸峰入门弟子的修炼灵根的基础经卷,这次挑选的外面经卷就以灵兽驯养,法术药理,丹诀炼器,符文法阵等等入门知识为主,特别是那些灵兽驯养的经卷,虽然近千来已经渐渐失去了对修士的吸引力,这一次却被殷勤划为引进的重点。

殷勤此举让铁翎真人为首的一众老修甚为满意,万兽谷近百年来有种重灵根而轻灵兽的风气,这让几位峰主都对宗门未来的发展颇为担心。特别是花云裳进阶金丹以来,其坐下灵兽只是个二级的花狸猫,许多宗门弟子就在底下议论纷纷,都说万兽谷传承的灵兽伴修之道法,并没有老祖们所宣扬的那般重要。

花狸老祖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她并没有象那些万兽谷的前辈那般,将大部分的精力用在灵兽身上,而是全力进阶,仅仅用了百余年便成就金丹。由此可见,以灵根为主的道法,才是正途。有人甚至猜测,万兽谷的先贤们之所以要驯养灵兽,是因为那时正是妖兽横行之际,人族修士数量稀少,且道法不昌,势单力薄之下,无力独自与妖王抗衡,不得已才驯养灵兽,说白了就是以妖兽治妖兽而已。

这些议论乍听之下似乎有理,但在宗门老修眼中绝对是自毁根基的狂妄之举。花狸峰五大金丹,也之出了花云裳一个异类,其他四峰老祖无不是在伴修灵兽的反哺之下才进阶金丹的。甚至许多人只看到了小蛮尊的血脉尚未达到妖王的水平,却不知小蛮尊那强大到逆天的感应亲和之力,才是她最最珍贵的地方。

如今殷勤代表花狸峰大张旗鼓地收集灵兽驯养之经卷,至少证明云裳老祖对于灵兽驯养这一道法传承的重视。老祖们放心之余,也给花狸峰收集经卷之举大开方便之门。

除了这些拉运经卷宝材的大车需要严加护卫,远远的跟在队伍后面的还有一队看起来很是奇怪的修士队伍。

走在头前的是二十几个青袍筑基修士,在他们的后面是一众蓝衫炼气,总数大概在七八十人上下。这些修士走在一起,却与前面那些护卫经卷的修士截然不同,他们一个个垂头丧气,愁眉苦脸地完全没有一点精气神。

这些人中,一部分是诬告殷勤被他勒令去花狸峰廉贞部听审的,剩下的大部分则是被殷用幻阵收录了谩骂花狸峰的影像证据的王家可卿与好友。他们虽然暂时还没有接到花狸峰的状子,但大家一合计,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与那些诬告修士一道过去挨刀,说不定能少掉两块肉。

队伍每日前进的速度都有计划,距离花狸峰还有十几里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殷勤下令就地安营,等明日一早再登山门。这也是他事先与云裳沟通过的方案,既然之前因为经卷之事,新收弟子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此次经卷入阁也要把排场摆出来,让弟子们都知道,花狸峰不但有大量的经卷入库,还有别家没有的专为他们这些入门弟子编纂的特别经典。

那些护卫经卷的铁翎峰高手都是经常在外行走的老修,不用殷勤交代,便各安其职分头行动,有的将大车打桩固定加载阵法,有的卸下拉车的荒原牦牛喂食饲料,还有人麦锅造饭搭建帐篷,一切全都井井有条,毫不忙乱。

反观吊在后面的那队修士,则是一片吵嚷叫骂,热闹非凡。那些修士的修为虽然不低,却多是游手好闲的闲修,仗着家族的支持,并不需要象平民修士那般出去狩猎采药。偶尔出门,也多是去仓山郡城游玩购物而已,象这般山野扎营的经验就严重不足。加之这次过来是受审的,他们也没脸带上仆役招摇过市,有些甚至连野外露营所需的兽皮法器全都没有准备,每天到了晚上,那帮人的扎营之地就是一片鸡鸣狗跳的景象。

殷勤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后面,扭脸对蓝雀道:“此处已是山门脚下,这帮家伙乱七八糟的成何体统,还当是在自家的后院山头么?你去让他们噤声,再有大声喧哗者,以大不敬之罪处罚。”

蓝雀领命刚走,远处白影一闪,啾啾两声,却是阿蛮迎来了。殷勤当初打发石葫芦回峰的时候,铁翎真人特别嘱咐将阿蛮也一道带走,据说这些日子,不少双修的修士在深夜修炼时,都受到过窗外飞来的果核瓜皮之打搅,险些气血逆行,甚至灵根受损。

殷勤私下里问阿蛮为何打搅人家修行?阿蛮的回答是,他们弄出好大声响,影响了她的休息。

殷勤莞尔之余,也在心中嘀咕,自从天边血云浮现之后,他的血脉也有隐隐跳动的迹象,不但心绪经常难以平静,并且感知之力,比较以前有了大幅的提升。以前到了晚上,他是上床之后倒头就睡,现在却总要辗转一阵才能迷迷糊糊地浅睡片刻。外面稍有动静,就能将他惊醒。

阿蛮跳上殷勤的肩膀,先是啾啾地说了一顿她又如何被花云裳管教欺负的事,然后便迫不及待地问殷勤有没有给她带来鱼腥果?

殷勤指着后面一辆大车道:“我刚到铁翎峰就已经在那边发布了灵石悬赏的任务,回来之前,总算有修士上交了鱼腥果,不但如此我还搞到了不少鱼腥果的种子,以后便在后山开垦一片果园,专门给你种植鱼腥果。”

阿蛮听得开心地爪挠他的耳朵,险些一泡尿撒在他的肩头。

第309章 复命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云裳立于暖云阁中,从窗口向外望去,当空一轮圆月。

云裳经过一个月的调养,斩杀青鳞蛟所受的伤势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心情也随着伤势的痊愈而变得轻松许多。

她自从金丹大成以后,便不再饮食人间烟火,每日的饮食仅仅仙果灵茶而已。对于仙果灵茶的品质,云裳并不挑剔,许多人以为修士的修为越高,所需的仙果灵茶品质也就越要上乘才好。

这其实是个误解,修士所用的灵茶仙果并不是千年参果,万年灵芝那种等级的天材地宝,而且这类宝材一般也不是用来直接食用,而是要入丹入药的。

所谓灵茶仙果,只是某些对于灵气要求颇高的果蔬茶树而已。与寻常水果不同,这些果蔬或者茶树的生长期一般也较为缓慢,一般都要长到两三百年以上才能进入开花结果的成熟期。而且结出果实的周期也比较长,多是十年甚至百年为一个周期。

当然,上百年才一开花一结果的仙果也已经不是凡品了,至于普通的灵茶仙果之内虽然蕴含有大量的灵气,但吃上一筐普通仙果,所能补给的灵气也不过相当于一枚低阶灵石的含量。当然,也有些仙果之所以珍贵,并非其中所含灵气甚多,而是因为其中含有某种稀少的元素。

比如阿蛮曾经偷食过的风白鹤的百丰果,期开花结果的周期只有三十年,算不上高品仙果,但其中却含有一种能够促进老鹤血脉进阶的元素。此果落在别人手中,不过尝一尝滋味而已,对于风白鹤来说,却是千金不换的宝贝。

回到修士修炼所需之灵气,主要还是从灵脉所结的灵穴中获得,依靠普通的灵茶仙果,甚至灵石来修炼,能够保持修为就算不错了。

那些高阶修士,之所以追求高品的灵茶仙果,一来是身份使然,二来也是为了解一个“馋”字而已。

云裳算得上修士中的苦行一派,对那些好吃好喝好享受的东西并不甚讲究,考虑到她家底的厚实程度,她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

可即便如此,当云裳抿过一口灵茶,也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呸地一声吐出一小截茶梗来。她重重地将茶杯往桌上一顿,旁边服侍的狗丫儿已经神色惶恐地跪下道:“都是弟子的疏忽,这就给老祖换过灵茶。”

“我看你这些日子,神不守舍的,一天到晚不知道想些什么!”云裳脸色有些难看,“听说禄存的库里前些日子刚进了一批九幽雨前,你回头去领些回来。”

狗丫儿委屈道:“老祖,您喝的就是我今日才从库里领来的九幽雨前啊。因为是新进的灵茶,我也不敢太过捡摘太细,怕失了茶香。”

云裳愣了愣,淡然道:“每次长老议事,耿长老都在哭穷,看来竟是真的没钱了,连灵茶的开销都被他们砍了不少。”

狗丫儿气道:“我才不信禄存那边会穷到连老祖的灵茶都买不起!那姓耿的在老祖面前恭顺服帖,转过头就不是他了。就拿他前些日子从仓山郡城花了重金购入的龙马,说是给老祖拉凤辇的。可凤辇还没影子呢,用得着这么着急就买龙马吗?买回了龙马也不送归廉贞部,反倒圈入自家的马圈里面去了。”

云裳听狗丫儿发了一顿牢骚,忽然扑哧笑道:“我听说那龙马在耿主事家中没养几天,便被殷勤强行拉走骑下山去了。后来龙马虽然被他放了回来,却自打那儿起,谁一接近便张嘴咬谁,连照看它多年的马夫都被那马咬了。你说,这马是不是疯了?性子再野的马,急起来也不过是用蹄子踢,哪有咬人的?”

狗丫儿也忍不住抿嘴儿道:“肯定都是被殷勤.....呃主任骑坏掉的。老祖您那天没看到殷主任骑着龙马下山的样子。那么崎岖陡峭的山路,旁人走路还怕摔倒呢,他偏要摆谱骑龙马。可他又没那么高的骑术,就一手揪住马鬃,两条腿死命夹着马肚子,我送他到山脚的孙阿巧回来说,那龙马走到老祖手书的石碑那里,就已经口吐白沫,快不行了。”

“逞能!”云裳莞尔笑道,“他这次在铁翎峰可是出尽了风头啊。”

狗丫儿撇嘴道:“不过是打着老祖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而已,又没有什么真本事。”

云裳似笑非笑:“招摇撞骗也是本事,林主事往铁翎峰前后派了那么多人,也没能象他那般搬回那么多的经卷回来。而且长孙长老那边,每日还在源源不断地往这边传送内门经卷,岳麒麟一个人都忙不过来了。”

狗丫儿犹豫了一阵,终于忍不住道:“老祖,您赐给殷主任的到底是什么法宝,竟然能将葛师......葛神通种在校场之上?”

“我也想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手段。”云裳冷哼一声,忽然提高了声量反问道:“再说,我的道法里有那种邪门歪道的东西吗?”

“可是......”狗丫儿被云裳震慑得有些发傻,支吾了一阵尚未说话,与她今晚一起当值的肥满匆匆进来通报道:“殷勤,殷主任前来给老祖复命,人已经在暖云阁外面等候了。”

狗丫儿这才恍然,老祖肯定是感应到了殷勤的行踪,才会故意指桑骂槐地说话。她听云裳说话的语气十分严厉,嘴角却噙着淡淡的笑意,知道殷勤此番下山在老祖心中加分不少。

云裳虽然不置可否,狗丫儿可不敢怠慢,连忙说声我去迎他,从地上爬起来,与肥满一道下去。

“你带他到丹室见我!”云裳说完,飘然而去。

狗丫儿暗中吐舌,能在深夜被老祖召入丹室的弟子,除了殷勤可是再没有别人了。

功夫不大,一身玄色衣衫的殷勤背着个特大号的兽皮袋子,迈着大步跟在狗丫儿身后,穿过暖云阁来到后院的丹室门外。不待狗丫儿传话,殷勤将兽皮袋子置放于地,抢先一步拜倒在门前,朗声道:“弟子殷勤,幸不辱老祖使命,从铁翎峰取得外门经卷三千六百卷,内门经卷三千六百卷,为我花狸峰编篡《花狸炼气决》共计七十二卷,现上半部三十六卷已经完成。特此回峰,向老祖复命。”

第310章 长能耐了

“我的耳朵又不聋,你表功也不用这么大声。”丹室里传来云裳冷冷的声音,“又或者有的人在外面做了亏心事,怕我追究,便将功劳喊得震天响,生怕别人不知道吧?”

狗丫儿一听云裳的话茬儿不对,哪敢在一边旁听?忙告罪退下,出了暖云阁见肥满还不知死活地往后院扒头,忙扯了她远远地逃开。

殷勤见狗丫儿走了,也不再装腔作势,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道了一声“师尊冤枉我了”,待要解释,丹室的木门无风自开,云裳坐在屋中小几的边上,冲他招手道:“外面风大,进来吃茶。”

殷勤看着云裳笑意吟吟的样子,一股凉意便顺着脊背往上爬,他呵呵干笑了几声,坚决不进屋道:“弟子办事不力,不敢饮师尊的茶。”

云裳秀眉蹙起,手掌一招,殷勤便再也站立不住,仿佛抻线木偶一般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扯进了丹室之内。“那兽皮袋中就是你编篡的经卷吧?”云裳往院里瞟了一眼,指尖一挑,硕大的兽皮袋也被扯进屋中。然后砰地一声,丹室的大门狠狠地关上了。

“弟子编的东西哪能入师尊的法眼?”殷勤被关门声震得心头又是一跳,忙将兽皮袋拽到身边,一边解开绳索一边对云裳道,“里面所装,都是弟子一片心意,还望师尊笑纳。”

“哦,让你费心了。”云裳站起身,背着双手溜达到殷勤身边,看他解开兽皮袋,露出里面的裙裳饰品,故作惊讶道,“都是些衣裳啊,你还真是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都是弟子应该做的。”殷勤被云裳笑得发毛,心头暗骂:肯定是蓝雀那碎嘴子,背后给老子搞黑状了,否则花云裳怎会笑得那么可怕。

“怎会不费心呢?你又不知道我的衣裳尺码,一下子买这么多回来,万一不合适,又要花许多灵石去改?”

“尺、尺码应该没问题,都是小鱼......呃,尚主事为师尊亲自挑选的。”殷勤脑袋冒汗,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

“哎呦,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弟子给师尊挑东西,怎好麻烦人家?”云裳围着殷勤转圈圈,“你下山之前就该为师尊量好尺寸再走吗。”

“不、不敢。”殷勤偷瞄了一眼紧闭的大门,心中升起一股绝望。

“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敢的?师尊不过是个身材矮小,节省布料,颇能生养的小女子吗!”

“师尊说笑了......啊~”殷勤话说一半,便被云裳捉住了衣领,同一时刻他的气机牵引术也立即发动,一个沉肘便朝云裳胸口袭去。

“呵,下山一趟长能耐了!”云裳哪能被他击中?身子微微一侧,躲过了这一肘,同时脚尖一点,去踹殷勤的膝盖内弯,喝道,“还不给我跪下!”

“师尊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殷勤口喊饶命,身子却是另外一套动作,被云裳踹中那条腿刚刚沾到地面,另一条腿却腾地弹起,来了记撩阴腿。

云裳气得乐了:“臭小子,真敢起脚啊!”

嘭!云裳小脚一点便将殷勤的弹腿怼了回去。

饶是殷勤血脉强横,在金丹老祖脚下也成了软脚虾,惨呼一声,连连告饶:“师尊听我解释,我......哎呦......”

丹室之中一阵嘭嘭嘭,殷勤惨叫了几声,终于被云裳按在地上,素手轻摇从乾坤环中扯过一根兽筋,将他四马倒攒蹄地捆了个结结实实。

“解释吧!看看你能不能逃得过这欺师灭祖的罪过!”云裳拍拍小手,坐回到茶几边上,抿了口灵茶心中暗骂:这臭小子,出去一趟便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邪门道法,这回倒要将他钉在山上,把我花狸峰的正宗道法先参修的差不多了,才能放他下山!

殷勤不敢隐瞒,将气机牵引术的由来给云裳详细地讲了一遍。以云裳金丹修士的见识,竟然也是头次听说这种邪门道法。她仔细想了想,此种道法对于殷勤来说,的确利大于弊,不过前提是他的血脉强度要能够一直增加壮大才行。

不过云裳教训他的目的却不在此处,而是要问当日轰杀葛神通的真正内情,这些情况都是蓝雀等人无法向她密报的。

殷勤对于云裳没有任何的隐瞒,这是一种很奇怪的亲切感,似乎天经地义地就该对她实话实说一样。其中原委只有云裳知晓,全在阿蛮渡给殷勤的心头精血。

奇怪的是,云裳之前恨的咬牙切齿发誓要收回精血,等她真正见到殷勤却将当初所想丢到脑后,不但没有追回精血,反倒不惜以带伤之躯,动用海量灵力帮他稳固灵根。

听过葛神通竟然死在符小药的暗算之下,云裳的脸色有些难看,她虽然不喜欢葛神通,但此人好歹也是她亲手调教过的内门弟子。竟然被个炼气期的药疯子给阴死了,而且死状还是那么凄惨,云裳板起面孔教训殷勤,当初在野狼镇不该不问出身过往,将符小药这种高度危险的人物招入了花狸峰。

殷勤知道云裳只是面子上过不过,并非特意针对符小药,便忍住了没有反驳。云裳数落了一阵,见殷勤全盘接纳,没有半句怨言,目光扫在那个兽皮袋子上,心中忽然一软。又想,其实也多亏了符小药提前下手,否则以殷勤一个炼气期的弟子,被葛神通以血战相约,哪里能保得住小命儿?

从死去的葛神通又联想到他背后的燕自然,以及这段日子花狸峰上的暗流涌动,甚至那劣质的灵茶,未尝不是一种无声的压力与示威。那可是她从小带大的亲传弟子啊!云裳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旋即下了决心将银牙一咬,提起殷勤便往后面的寒潭走去。

深夜中,寒潭边传来衣裳撕裂的响动,功夫不大便是一阵啪啪啪的水声,殷勤痛苦地哎呦了两声,便马上被人掐住了脖子没了声音。空气里只剩下殷勤粗重的鼻息,以及水花飞溅的啪啪声响。

一直啪啪了大半个时辰,云裳方才气喘吁吁地从殷勤光溜溜的背上收回小手。见殷勤死猪般地趴在潭边的青石上哼唧,云裳抹了一把头上的香汗,一巴掌甩过去道:“得了便宜还卖乖,你那套气机牵引术,肉身越强才越有用,我没法教你血脉修炼之法,只能以这个笨办法帮你淬炼肉身!滚起来吧!别在我这儿装死!”

“师尊恕罪,弟子是真的动弹不得。”殷勤翻了翻眼皮,不但提不起一丝力气,浑身上下更仿佛被通红的烙铁烫过一遍,热痛难忍。

第311章 古法

云裳哼了一声,目光扫过殷勤的身上,眉头皱了起来,借着月光可以看到殷勤身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印满了她的手印。

云裳掐算了一下时间,自言自语道:“这小子的体质好生怪异,都过去这么久了,这些手印应该消退才对。”云裳不由得回想起之前在殷勤屁股上烙下的那一脚,虽说为了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云裳用了暗劲儿以便让那痕迹驻留的久些,但这么多天过去了,那脚印儿至今依然清晰可辨,没有一点淡化的迹象。

不过,她刚刚在殷勤身上的拍打却不应该有留痕的效果,虽然云裳所用的是一种增强灵兽肉身血脉的古法,一般的人族修士肯定承受不来。但以殷勤这种身怀玄武血脉的强横体质,拍打一顿应该没有大碍才对。

看着殷勤软榻榻地瘫在寒潭边上的青石之上,云裳有点担心地伸手摸了一把他肩上的一块手印。

云裳觉得手上的触感与常人的肌肤无异,殷勤却已经疼得直吸凉气,整个身子都微微抽搐起来。

“很疼吗?”云裳又摸了几下他背上的手印。

豆大的汗珠从殷勤头上滚滚而下,他已经疼得说不出话,连着点了好几下头,然后眼睛一翻,晕厥过去。

看来是我下手重了些!云裳神色尴尬地直起身子,这种古法她虽然知晓其手法,却从来没有在灵兽身上施展过,今天在殷勤身上还是第一次试用。这到也不能全怨她,就阿蛮那个熊样子,哪里受得了这种苦?

古法一词,按照殷勤前世的观念,那绝对是代表着悠久传承,并且秘不外传的一种高逼格的方法。

在蛮墟荒原上,古法却有着另外一个意思,提及古法,蛮墟修士马上就会联想到上万年前,那个妖兽横行,道法未兴的生蛮时代,那个时代的道法,简单,粗暴,虽然有奇效,副作用也不小。

云裳将手掌覆在殷勤的额头,缓缓探出神识,过了好一会儿才面色微霁地收回手。她轻轻吁了口气,凝神思索一阵,表情变得怪怪的:没想到根源竟然是那气机牵引之术!殷勤虽然被她治住了不能动弹,但云裳的每一次拍打都会让他的气机牵引术自发地引动被打击部位的骨肉皮肤去抵抗云裳的力量。

这便让云裳对殷勤的肉身强壮程度产生了一种高估的错觉,不知不觉地加重了下手的力量,以至于殷勤差点被她拍成肉泥。

活该!这便是你小子乱学邪法的代价!云裳瞪了一眼殷勤,竟然有些幸灾乐祸,从她刚刚的感知来看,殷勤只是肉身一时无法承受她的重拍,但体内潜伏的两股血脉此刻正如奔腾汹涌的河流,一刻不停地在他体内循环流动。在这股血脉的洪流中,还掺杂着一丝明亮的绿色,那抹绿意所到之处,受损的肉身宛如龟裂的土地被甘霖滋润,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只是那股绿意还太过弱小,云裳估计殷勤要想彻底恢复怎么也得七八天才行。想到之前殷勤传信说,要借着请回经卷之机,搞一场盛大的山门庆典,要把老祖办的形象在山门立起来!

云裳抿叹了口气,这回他怕是得瑟不成了。不过云裳并不后悔,因为殷勤实在是太弱了,想到他所面对的那些强大对手,云裳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丢了小命。

此时此刻,云裳更加体会到铁翎真人曾经给她讲过的那些无奈,即便身为老祖,处理宗门事物时也往往无法任性而为。铁翎真人对她的忠告是,宗门之内各种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切不可意气用事。

云裳不是没有考虑过,以老祖之威,快刀斩乱麻将山门之内的乱象一刀切断。可是之后呢,难道能把山门七部全都交给殷勤来管吗?且不说他能不能管得来,殷勤若是全仗云裳的支持上位,下面那些执事弟子又怎会服他?

燕自然在云裳身边小心经营几十年,拉拢人心处处示好,也没能叫众人心服口服。殷勤一个新收的弟子,修为低微,一下子将他捧到那么高的位子上,其实是害了他啊。

身为蛮荒修士,需要时刻铭记的一个古老的生存法则就是,再强大的妖兽也只能交给幼兽捕食的技巧,却无法代替它杀猎捕食,人族修士亦如是。

对于殷勤,云裳所能做的只有尽量让他变得更强,更有力量,仅此而已。

趴在地上的殷勤似乎已经沉沉睡去,云裳收拾起心情,素手轻抚,将地上那团破烂法袍裹在他的身上,然后提起一角,将比她高出一头的殷勤提在手中,几个纵跃便回到了丹室的门外。

云裳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放心将殷勤留在暖云阁中,此刻的殷勤脆弱的就像一个婴儿,云裳推开丹室的门,提着殷勤进了屋,左右看看,只有她的暖玉塌上能够放下这一大坨。

“老祖好像回到丹室了!”狗丫儿与肥满在暖云阁外守着,听到后院的动静,悄声嘀咕。

肥满以前多在小蛮尊那处当值,只是蓝雀下山才调来服侍老祖。她可是头回见识老祖如何“整治”弟子,尤其是听到小寒潭那边竟然啪啪了大半个时辰,肥满的娃娃脸都有些白了。她小心翼翼地问狗丫儿道:“我听说殷主任在外面立了好大功劳的,怎会被老祖惩治得这么狠?”

“他惹祸的能耐更大!”狗丫儿虽然也搞不清其中情况,却隐隐猜到与葛神通之死有关。

肥满想要再问时,后面传来云裳的吩咐,两件事。

一是从骨皮房急调三十瓶龙髓过来,二是取一床新铺盖过去。

狗丫儿与肥满分作两路,肥满去取铺盖,狗丫儿则带着老祖的令牌去骨皮房取龙髓。当初从云裳所猎杀的妖蛟身上一共取下的龙髓有一小坛的量,因为这东西一旦接触空气便会逐渐丧失药力,所以便分封在九九八十一个小丹瓶之中,每个丹瓶中是一滴龙髓。

云裳曾将十瓶龙髓给了令狐若虚,这些日子调理伤病自己用了十瓶,按理库存应该还有六十一瓶的量才对。

第312章 经卷入阁

可等狗丫儿清点余数时,竟然少了二十瓶,只剩下四十一瓶龙髓了!狗丫儿问那看守执事,少的那二十瓶龙髓哪里去了?执事搪塞道,要查过账目才能说清。

狗丫儿没时间与他争执,干脆将剩下的四十一瓶龙髓全都抱了回来。等她回到暖云阁进到云裳的丹室时不禁吓了一跳。殷勤竟然四仰八叉地躺在老祖软榻上,呼呼大睡!

肥满已经将软榻上的铺盖全都换作新的,此刻正趴在地上擦拭血迹。

云裳见狗丫儿满脸惊愕地看着地上的血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那是殷勤之前喷了两口污血。

狗丫儿看着地上那么一大片的暗黑色血痕,心道,殷主任的嘴巴够大的,两口污血便将半个屋子的地板全都脏了。

殷勤虽然咳了不只两口血,但也没有狗丫儿想象的那么多,地上的血迹与其说是殷勤弄的,倒不如说是云裳搞得。她也是被殷勤突然咳血弄得手忙脚乱,倒不是因为吐血,而是不知道怎么收拾,她从小都是被人伺候的,哪里伺候过别人?结果扯了块丝巾就胡乱擦拭,不但弄脏了一床铺盖,地上也被她踩了不少血印子。

殷勤这种咳血属于古法中已有证明的副作用之一,主要是由于拍打肉身时震动内脏所致。只是殷勤遇到这种事一贯量大,云裳怕他血脉受损才想到用龙髓补血。

狗丫儿将龙髓凭空少了二十瓶的事汇报给云裳,云裳面色阴沉地自嘲道:“耿长老说不定是用这龙髓给我换灵茶了。”

说到宗门七部,就数禄存部的偷手最大,无论贪墨了什么东西,只要最后能将账目作平,老祖也拿他们没辙。

云裳在决定禄存主事一职归属的时候,也是动了一番心思的。若论人品,她最放心的是林主事,可是此人太过书生气,若是做了禄存主事,外出采买难免会被奸商所骗。她原本考虑的是现任巨门主事的郑主事,此人有点小滑头,但还算可靠。

可惜就在她几乎拍板之前,郑主事家中后院起火,小妾与正事夫人争宠闹到了铁翎真人那里。此事一出,云裳便将郑主事的名字从候选的名单上划了去。云裳并不介意男人取妾,但有本事取妾,也得有本事摆平才对,连家务事都摆不平的人,做到禄存主事的位子上,让她很不放心。

最后还是燕自然推荐了时任铁翎峰骨皮房副主事的耿道纯来做这个主事。耿道纯给云裳的第一印象不错,稳重寡言,对于各种宝材的鉴定眼光毒辣。

现在想来,当初耿道纯多半是走了燕自然的门路才能谋到这个肥差。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晚了。云裳心中一阵烦躁,干脆将照顾殷勤的事丢给狗丫儿与肥满,自己回转到寒潭那边,准备闭关几天,她刚刚在殷勤身上一番拍打,到比她猎杀一头妖王级别的金刚巨猿还要费力。折腾了半天,她也觉得有些灵力不济的疲乏感觉。

狗丫儿直到云裳去了寒潭,方才一拍脑袋道:“怀了,老祖只说让咱俩照顾殷主任,却没说要不要将殷主任搬出丹室啊!”

肥满犹豫道:“我看还是不要吧?殷主任是老祖亲自搬进来的,没得老祖的允许,擅自将他搬出去,万一老祖怪罪下来咋办?”

“可老祖的丹室是多么清净高洁的所在,连你我都不能轻易进来,怎能让一个臭男人霸占了老祖的软塌?”狗丫儿犹豫道。

肥满想了想,坚持道:“老祖临走前把他捆的结结实实,又吩咐咱俩每天喂他一滴龙髓,连续三天,想必是以三天为期,只要三天期满,殷主任必然是好转了。不用我们赶人,他自会离开的。”

狗丫儿虽然对肥满的良好愿望充满怀疑,却也只能点头同意,殷勤既然已经伤重到需要龙髓的地步,估计也不能轻易移动。

两人商议停当,狗丫儿还不能歇着,又连夜下了一趟山,将殷勤在老祖处的遭遇,连猜带蒙地给蓝雀讲了一遍。

蓝雀听了,不禁冷笑连连。她可是看着殷勤兴高采烈地扛着一大包衣服上山的,走之前还事儿事儿地教育过蓝雀,什么师尊的事是天大的事,片刻也不能耽搁啦。什么师尊近在咫尺却不去拜望,是为大不敬啦。尽管殷勤大话说的冠冕堂皇,在蓝雀听来就是迫不及待地要给云裳献宝呢!结果怎么样?失算了吧?被师尊啪啪啪地教训了吧?这就叫想死等不到天亮呢!

殷勤既然铁定缺席明天的登山大典,老祖又临时闭关,蓝雀就只能临时改变章程,将原本计划的各个项目砍去一大半,什么主任发言,老祖训话等等环节全都取消,只留下文曲林长老恭迎经典入阁的主要环节。

林主事大半夜地得到通知,也赶紧起来,披着衣袍在屋子里转了半宿,才算将宣讲的腹稿重新打了一遍。

还有一个难题就是,这次经卷入阁的主事人殷勤与山门老祖都无法出席,总要找个分量够足的来撑场面才行。蓝雀与林主事商议半日,最后只好把小蛮尊抬出来,好歹万兽谷有老祖灵兽如同老祖亲临的规矩。

也不知昨晚殷勤给小蛮尊喂了什么仙果吃,阿蛮吃过仙果便一直蜷着尾巴睡,连蓝雀偷偷按她的鼻尖都不醒。

无奈之下,大家只有高高抬起呼呼大睡的小蛮尊一路上山。好在观礼的几千弟子,注意力全在那几十箱的经卷上面,为了不太冷场,蓝雀特意加了个环节,由真正编篡《花狸炼气决》的马修士念诵新入阁的经卷名称,并且简单介绍每种经卷的来历内容。

这招果然效果奇佳,那马修士不但见识广博,口才也好,一部部外门弟子的经卷到了他口中都仿佛是可以直通化神的天书,让那些新入门的弟子听得血脉贲张,个个激动不已。

以至于到了后来,马修士每念一个经卷之名,下面便是一片喝彩声。

等到最后马修士隆重推出由花狸峰云裳老祖亲自审定,老祖办主任殷勤担任主编,马誉、王处机、邱处一三位修士编辑整理的《花狸炼气决》时,藏经阁前已是掌声雷动,一片欢腾景象!

第313章 血脉修炼大不易

与藏经阁外的热闹喧嚣相比,暖云阁这边则是一片宁静安详。作为服侍云裳的弟子,几个女修对于老祖还是又敬又怕的。对于她们来说,最悠闲的时光就是老祖闭关,小蛮尊沉睡的时候,比如现在。

“狗丫儿!煮碗面要这么久吗?你不会现吃面,现磨磨吧?还是干脆就没有面,下地收麦子去了?”男人粗着嗓子的声音,仿佛投入宁静港湾的一块大石,将女修们的好心情砸了个粉碎。

“来了,来了!”狗丫儿端着一大碗面,满脸嫌弃地走进老祖的丹室。殷主任自打中午醒来之后,就一直嚷嚷饿,给他最解饿的妖兽肉干却说不想吃,端来的仙果点心也都不要,只嚷嚷着想吃豆腐脑。鬼知道那是啥东西!

无奈之下,狗丫儿听从殷勤的要求从仆役家中讨要了一簸箕白面馍,这回殷主任总算是吃了几个,不过马上又说要吃面汤。

狗丫儿简直要发狂了,修士自从开脉之后,用来充饥的食物要么是妖兽肉,要么是仙果之类,已经很少吃食凡人所用的米面之物。她虽出身小户人家,但也是修真世家好不好?她也是从小就是吃灵果肉食长大的,那些凡人的食物,根本就看不上眼的好不好?

更让狗丫儿无奈的是,就连她去讨要白面馍的仆妇也不知道面汤该如何做,还是殷勤详细地给她讲了一遍,才勉强上手。

狗丫儿将面端到殷勤嘴巴边上,挑起一根道:“张嘴。”

殷勤的身上依旧被云裳用兽筋捆的结实,主要是怕他在养伤期间,气机牵引术会不受控制地突然发作,伤及身体。不过这货显然心眼儿不好,狗丫儿将面条送到嘴边,他竟然盯着狗丫儿的眼睛道:“有没有往面条里面吐口水?”

狗丫儿被他气得真想一碗面扣过去!她强忍住怒意道:“吐了,吃不吃吧?不吃算了!”

“骗人,真吐了你肯定不会这么说。”殷勤不待狗丫儿收手,便将面条吸溜进肚,然后皱着眉头挑刺,“这么粗,又硬,你是用脚丫子擀的面吗?”

狗丫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面条,将殷勤的话当作耳旁风,面无表情地又挑起一根道:“殷主任,吃面。”

“你摆脸子给谁看?”殷勤皱眉道。

狗丫儿将脸扭到一旁道:“这样总行了吧?”

“不吃了!”殷勤冷哼一声,心中冒起一股无名的邪火。实在是不能怨他火大,任谁被人用兽筋捆成个粽子,只有脖子以上的嘴眼能够动弹,谁都不会心情很爽。更何况殷勤此刻,体内的感觉就仿佛有无数蚂蚁在爬,又酸又痒还没法挠也没法抓。

感受着这种万蚁钻身的痛苦,殷勤总算知道为何人族修士,最终选择了以锻炼灵根为主的修行道路。那种通过淬炼筋骨而肉身成圣的路子,听起来虽然牛逼无比,但其中的痛苦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殷勤甚至怀疑,传说中肉身成圣,进阶元婴的大能到底是不是人族?或许只有蛮族修士,能够依靠血脉之力来抵抗淬炼肉身时的痛苦吧?

各种方法他都试过了,莫说静心意守,连呼吸都调理不匀,还意守个屁?殷勤只能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来减轻痛苦。无奈这几个倒霉丫头,让唱歌不唱歌,让跳舞也不跳舞,弄点吃的也是胡乱对付,结果不但没把注意力转移走,反倒被她们气着了。

殷勤挺在塌上喘了一会子大气,见狗丫儿她们又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便又扯开嗓子吼道:“狗丫儿,我要如厕!”

狗丫儿刚把一大碗剩面条倒掉,听到殷勤的声音,脸色立马就绿了,小手一抖差点把碗摔碎了。她一个尚未婚嫁的姑娘家家,怎能帮个臭男人如厕?

“肥满,你干嘛去?”狗丫儿见肥满正要蔫溜儿,赶忙喝住她道。

肥满一脸苦涩道:“殷主任总这么大声说话,我怕会吵到小蛮尊,正要去后面看下。”

“小蛮尊就算醒了,还有瓜皮和鸭蛋照顾,用不到你!”蓝雀与莺儿今日都在藏经阁操持经卷入阁大典,暖云阁就数狗丫儿最大,她板起面孔命令肥满道,“殷主任要如厕,你去帮他。”

肥满不说去,也不说不去,只垂着头,肩膀耸动,呜呜抽泣,功夫不大就将胸前的衣襟哭湿了一片。哭巴精!狗丫儿狠狠地瞪了一眼肥满,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忙使劲儿推她一下道:“别哭了,赶紧去后山,把秋香找来。老祖早就给安排好了专职照顾殷主任的丫头,咱们怎么把她忘记了?”

“对啊!我这就去!”肥满马上破涕为笑,手掌一翻,竟然祭出小剑,咻地一下御剑而去。谁知道殷主任能够坚持多久,万一在塌上拉尿,脏了老祖的软榻,那天可就塌下来了。

肥满前脚刚走,殷勤就又在后面大叫要如厕,狗丫儿也担心他忍不住,却又不敢过去见他,正左右为难呢,却见一道白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她叫了句小蛮尊,后面鸭蛋已经急匆匆地赶到,见面便抱怨道:“你们这边到底怎么了?吵吵嚷嚷的,将小蛮尊都给吵醒了!”

“殷主任要如厕!”狗丫儿冷脸道,“让你过去伺候呢。”

鸭蛋啐她一口道:“你怎不去?!”不过听到这个消息,鸭蛋也止步不前,不去追赶已经跑到丹室中的小蛮尊了。她与狗丫儿交换了个眼神儿,心中都浮起一个念头:“也不知小蛮尊有没有什么手段,能让殷主任将屎尿暂且憋回去?”

“殷勤,你别忍着了,就在花云裳的塌上方便了吧!”丹室之中,阿蛮正用尽全力地在殷勤的肚子上跳,她简直要开心死了。以往都是因为她控制不住,稍微将屋中弄脏一点,便会被花云裳好一顿收拾,现在终于有机会报复回去了!殷勤躺在榻上那么大一坨,肯定得把花云裳气死疯掉,啾啾!

“阿蛮,我还没尿呢!你竟然先尿到我身上!”殷勤咬牙切齿道。

第314章 猪心幽幽,盟主更

多亏了秋香啊!狗丫儿和几位女修看着秋香背着殷主任远去的背影,心中总算落下一块大石。

这个要求是殷勤主动提出的,唯一持反对意见的是小蛮尊,然而也没有什么卵用,大家都选择性地听不懂她的胡啾啾。

虽然云裳的暖玉塌对于滋补肉身以及灵根都有诸多好处,但只在上面躺个两三天也还是没后什么卵用。当看到秋香那张胖脸上写满的焦急的神色,殷勤便做出了决定,外面的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家的狗窝。

云裳虽然把他绑住了,却也没有特别交代不能移动他。狗丫儿几人口是心非地挽留了几句,见殷勤坚持,也就借坡下驴放行了。

秋香还有点担心移动太大,会对他的伤势不利,还准备象上次在湖边捞人那样,他横抱起来。殷勤自然坚决不许,最后还是咬牙让秋香背上,往老祖办走。

出了暖香阁,殷家哥俩以及孙阿巧几个早就在外等候多时了。殷勤被众人围着嘘寒问暖,他见到殷公子和殷公寅也是心头激动,他忽然觉得这才是忘却身上不适的最好办法。

殷公子和殷公寅早听说殷勤被老祖捆了不能动弹,还特意带来一副床板,准备让殷勤躺在上面。被殷勤以尽量少移动的理由拒绝了,秋香后背宽大厚实,被她背着比躺硬床板舒服多了。

大家众星捧月般地将殷勤接回到老祖办,来至后院,殷勤让孙阿巧找来几床被褥,卷成捆垫在身后,这样便可以斜靠在床上与大家交流。

他们几个昨天都去看了经卷入阁的盛典,既惋惜作为主角殷主任因伤缺席,又为昨天的盛况而激动不已。几个人七嘴八舌地给殷勤讲起昨天的种种情形,孙阿巧还拿出一份统计,是她特意从藏经阁抄来的,仅仅半天的功夫,三千多套《花狸炼气决》就已经全都被借阅一空。仅此一项藏经阁就回收了三十多枚的中级灵石。这也是藏经阁开门以来,收入最多的一天,孙阿巧说,林主事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呵呵笑,嘴都合不拢呢。

唯一就是借阅上半部《花狸炼气决》的价格定在了一枚低阶灵石,并且与其他经卷最多只能借阅一月的规定不同,殷勤将借阅的时间延长到了一年。

要知道《花狸炼气决》的上半部可是有三十六卷经卷呢,换作其他成套的经卷都是要拆开借阅,每册单独结算的,每册最少都要收一枚低级灵石。这样算下来,殷勤这一套《花狸炼气决》简直跟白看差不多了,也难怪一经推出便被一众弟子抢订一空。

林主事为了这个订价的问题没少往老祖办跑,在孙阿巧那里费了不少口舌,却全被孙阿巧以主任不许的理由拒绝了。

此刻全是自家人,孙阿巧终于说出心里话,也劝殷勤考虑将《花狸炼气决》的借阅价格调高一些。

殷勤摇摇头道:“不能提价,我还准备再过两年,将这套经卷免费借阅呢。”

此言一出,连伍落等一干见多识广的筑基修士都觉得不能接受。尤其是朱丑妹虽然已经筑基,但听孙阿巧说老祖办还有十几套殷勤提前送回来的《花狸炼气决》样书,将来可以在老祖办内部免费借阅。她当了几十年的穷散修,那句“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的散修名言,已经融入她的骨髓了。她还怕下手晚了,上山没几天就将当作样书的一套《花狸炼气决》借了回去。

便宜既然占到了,朱丑妹的心也就踏实了,她并没打算仔细研读这套经卷,毕竟已经是筑基多年的红蜘蛛了,让人看到研修外门经卷,丢不起那个面子。不了,等她随便翻了几篇,竟然被上面的东西一下子吸引住而无法自拔,这几天她干脆闭门不出,专心研究经典。

朱丑妹的天资不低,否则当初也不会被七杀门相中。只可惜那次错过之后,便蹉跎了大好的年华,再没有机会进入大型的宗门。十几年前,她假扮行商,毒杀了同行的一个小型商队,得了一枚筑基丹,才算筑基成功。可自打那之后,她的修为进境便十分缓慢,苦修了十几年,也不过筑基一级的水准,在没有拜入万兽谷之前,每日苦修劳心劳力,能够保持修为没有后退就算不错。

在野狼镇上,朱丑妹更是损失惨重,被青帝庙搜走了全部家底,连好容易祭炼出来的飞剑都没能保住。若不是她福至心灵,听出了殷勤的暗示,下山保护殷家兄弟,一直做散修的话,其结果无非是横尸荒野,尸骨不存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当朱丑妹仔细研究过十几卷《花狸炼气决》之后,才震惊于它的宝贵。这套经典就好象是专门为她所写的一般,里面所列的,无一不是她苦思多年,却又模棱两可的不知确切的修行难题。虽然只是研究了几天的功夫,朱丑妹狂喜地感到困扰她多年的瓶颈有了松动的迹象,进阶二级,似乎不再是镜花水月般不可捉摸的东西了。

受限于散修敝帚自珍的劣根性,她甚至没有将她的发现与收获告诉别人,恨不得天下就自己这一套《花狸炼气决》才好。现在听殷勤说,将来竟然要让那些新收修士免费阅读这套珍贵的经典,朱丑妹不禁急了,直说万万不可,主任编篡的这套经典,不敢说后无来者,却一定是前无古人的!就这么白白送人,实在,实在是......

殷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师妹对我这套经典如此推崇,想必是看过其中内容了?”

朱丑妹老脸微热,终于下了决心,端正神色道:“不瞒主任,我的修为已经七八年没有寸进,可这几日精研花狸炼气决,竟然感觉突破在即!说句不夸张的话,主任这套经典,字字珠玑,万万不可轻易示人啊!”

“为何不可轻易示人?”殷勤轻笑。

“天机、天机不可轻泄!”朱丑妹不服。

“天机?”殷勤哈哈大笑,“哪来的什么天机?不过是些教人的运气通脉的法子而已,就算将我这七十二卷炼气决全都倒背如流,不过能比别人多活些时日而已。你我修士,若真心向道,岂能为这些小把戏,束缚了手脚啊?”

(为这本书的第二位盟主猪心幽幽加更,无以为报,今天只能嗨起来哦。)

第315章 道心 (盟主加更2)

旁人虽然觉得殷勤豪气干云,道心坚定,但也仅此而已。

唯有朱丑妹被殷勤一番言语,说得如受雷殛,呆呆地站在原地。她的脸上忽而喜悦,忽而哀伤,忽而又深深地惋惜,众人之中,唯有伍落在修行上经验最为丰富,见状赶紧朝众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朱丑妹竟然被殷主任一番话说得动了道心吗?孙阿巧修为不高,见识却是有的,望着浑然不觉外物,仿佛已经神游天外的朱丑妹,眼中满是羡慕的神色。

所谓道心,是被修士常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可惜的是,许多修士修了一辈子,却终连道心的皮毛都未曾摸过一次。

许多修士把道心的触动,形容的玄而又玄,有的说那是刹那间的豁然开朗,有的说那是一种桶底脱落般的畅快轻松。孙阿巧从未体会过触动道心的感觉,但她却知道,一个从未有过类似的体会的修士,究其一生,也就是个筑基而已。

朱丑妹呆呆地站了足有半炷香的功夫,忽然两行清泪从她腮边滚下,紧接着便哇地大哭出声。众人被她惊得面面相觑,朱丑妹却噗通一下跪在殷勤床前,嚎啕道:“我的殷主任啊,嗷嗷,你可是我的大恩人啊!嗷嗷,我朱丑妹修道修了几十年,嗷嗷,今天总算开了窍啊,嗷嗷,这份恩情让我可怎么报答啊,嗷嗷.....”

殷勤生怕她一激动说出“以身相许”之类的毒誓,赶紧咳嗽两声,让伍落和孙阿巧去将朱丑妹搀扶起来。他虽然不明究竟,却也猜出朱丑妹怕是被他一句无心之言,解开了修行上的疙瘩。这种情形在佛家讲究明心见性悟后起修的禅宗倒并不稀奇,而且经常有说话之人还不觉得怎样,旁听的人却忽然间大彻大悟的情形。

比如传说中的一指禅,就是禅宗一个著名的公案。所谓一指禅并不是指用一个指头戳在地上练倒立,或者气运指尖对人戳啊戳。

真正的一指禅是一种禅机,是一位禅宗大和尚对前来问道的同修,不用语言回答,却伸出一根指头来作为回答,此为一指禅。比如有人问他,如何是佛法,他伸出一根指头来,那人就开悟了。又有人问他,如何是祖师西来意,他也伸出一根指头,那人也开悟了。

老禅师身边有个小沙弥,见禅宗如此好混,便也偷学了这一招。有次禅师有事外出,又有人来问,小沙弥也伸出一根指头,那人竟然也开悟了。小沙弥开心极了,等禅师回来与他学说此事。

禅师问他,你是如何指的?小沙弥得意地伸出一根指头,哪知禅师手中握着一把刀,小沙弥的指头刚伸出来,就被禅师手起一刀砍掉了。小沙弥大声呼痛,老禅师却说,就是这个,于是小沙弥也悟道了。

当然这种禅机只对日日参修精进却始终无法突破的老参才起作用,不是修行人,莫说斩断一根手指,就是将其削成人棍,也是没用。

此方世界没有佛法,但大道殊途而同归,禅宗讲开悟,道门讲道心,都是修者只可意会无法言说的玄妙境界。

伍落与孙阿巧一样,对于这正的道心境界从未有过体会,他对朱丑妹也是万分羡慕。羡慕之余,他就越发看不透殷勤,甚至觉得这位殷主任的一举一动似乎都有深意,一言一行似乎都暗合道韫。

伍落一边暗中观察殷勤,一边去扯跪在床前的朱丑妹,没料到朱丑妹还没嚎得尽兴,肩膀微微一挣,竟然将伍落弹开半步。

“师妹你、你竟然进阶了!”伍落瞪着朱丑妹,满脸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与朱丑妹在上山之前,境界基本相当,没料到这女人初识道心就在瞬间提高了一个小境界!

朱丑妹刚刚弹开伍落只是本能反应,此刻被伍落提醒,马上暗运灵气,下一刻她便满脸惊喜地叫道:“我、我真的晋级了!”她不敢置信地再一次确认了灵根的情况,再次喜极而泣道,“我在这筑基一级困了十几年,竟然被主任一番话点开了心窍,我、我......”

殷勤怕她再度嚎哭,忙出言安慰道:“先贤有云,这个......呃......机会永远留给有准备的人。你今日有次收获,也是你平日里刻苦修行的结果。”说罢又满脸严肃地转头对岳麒麟等炼气新人道,“你们万万不可因为朱丑妹瞬间开窍,而心存侥幸,须知修行道法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道门都说得长生者,唯有性命双修,开窍只是心性上的事,我辈修士还是应该以修命为主。没有身体做保障,空谈心性只是镜中花,水中月而已。”

岳麒麟几人虽然严重怀疑殷主任口中的先贤就是主任自己,却也觉得他这一番话,非常及时。几个炼气修士还真是看到了朱丑妹的神奇进阶而心思浮动,被殷勤及时点醒,才熄了侥幸之心。

唯有符小药,远远躲在一边,眼睛在殷勤身上转来转去,心道:殷主任话说得好听,却从不见他如何刻苦修行。看他这此的情况,多半又是得了老祖的好处,说不定被老祖推宫换血了也说不定。别看他现在捆得结实不能动弹,等他气血恢复过来,修为当能更进一步。

想通了这一层,符小药看着岳麒麟几人诚惶诚恐的样子,心中就更有几分不屑。他可不是肯下苦功,认头下死力修行的主儿,相比之下他宁可把功夫下在炼丹上,吞食灵丹一样可以快速进阶。

殷勤又与大家闲聊了几句,众人便纷纷告辞。殷勤见符小药一直躲在角落里,等众人出去了,才慢腾腾地掉在队尾,知道他想留下来密谈,便主动说了句:“符小药暂且留步,我与你有话说。”

符小药应了一声,见众人都走远了,不待殷勤吱声,便一下子跪到厅中,低声道:“小药未经主任允许,擅用邪法,请主任治罪!”

第316章 寒潭的规划 (盟主加更3)

殷勤刚刚因为邀宠被云裳狠狠地啪啪一顿,见符小药也用这一招来邀功,心中自然不会有多少好气儿。他也不说话,只盯着符小药的眼睛,直到符小药的眼神从邀宠到怀疑,再到心虚般地闪躲,他这才抬抬下巴道:“坐吧。”

符小药心惊肉跳地站起来,不知道是该做到床沿还是屋角的椅子上。偷偷瞥了一眼殷勤,却见他似笑非笑,眼中精光闪烁。符小药这才醒悟过来,之前连伍落与朱丑妹这等筑基修士在殷勤面前都是站着,这屋中哪有他的座位?他尴尬地笑道:“主任面前,小药不敢坐。”

符小药前次来殷勤这屋,还敢与殷勤对坐谈茶,经过这一段时日,竟然被殷勤几句话便搞得坐不敢坐,站也不敢站。不是他的胆子小了,而是殷勤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了一种上位者的威压之势。

“你是我从野狼镇带出来的人,不必太过拘礼。”殷勤换了春风和煦的笑容,让秋香将墙角的椅子搬到床前,让符小药靠过来坐,要好好与他叙话。

符小药推辞一阵,这才拿捏着坐了一个椅子角,他不敢继续邀宠,摆出了洗耳恭听的态度。

殷勤先是问他最近的状况,符小药除了搞出一个地狱鬼莲之外,这些日子主要是在寒潭四周转悠。殷勤之前答应他要在寒潭周围选个好地方,搞丹药工作室,这个饼画得有点大,以至于符小药消化了这许多日子,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殷勤见他将话题扯到工作室上,便随口问他是否选了地方?

符小药言不由衷道:“哪里都好,一切听从主任安排就是。”

殷勤骂道:“少给我装蒜!我听说你这些日子没事绕着寒潭溜达,不是找地方,难道是吃饱了撑的?”

符小药呵呵干笑了几声,这才说了一处地方。

殷勤让秋香举着早就做好的寒潭地形图来看,见符小药选中的地点与此处不远,便问他为何选在此处?

符小药道,想与老祖办离得近些,才能经常听到主任教诲。

“你是怕离我远了,会挨燕自然的黑刀子吧?”殷勤嘿嘿笑道,葛神通之死太过奇特,以燕自然的智慧不难猜出,殷勤手下只有药疯子才有这等能耐。

符小药索性承认下来,又干脆向殷勤坦白了那地狱鬼莲的来历,果然与殷勤所料不差,是他早就搞出来的东西,他制作人身果的灵感也是从地狱鬼莲处得了启发。

殷勤沉默片刻道:“这件事你瞒着我,当记大过一次,倘若再犯,就将你逐出山门。”

符小药出溜着跪到地上,连说再不敢了。

殷勤让秋香将符小药从地上扯起来,指尖晃处,床上多了一个青瓷小瓶。殷勤让秋香将那小瓶取给符小药道:“这是一瓶金髓丸,对炼气期的修士很有助力。”

符小药身为炼丹师,自然知道此药的价值,连忙起身拜谢,却被殷勤制止住道:“此药老祖办的炼气修士每人一瓶。”

符小药面色平静地点点头,知道殷勤如此说必然还有下文。

殷勤神色郑重地望着符小药道:“我当初曾经与你说过,在我手下做事,才情暂且放在一边,我最看重的是一个忠字。你若当得这一个字,大话不敢说,我殷某人可以许你一个筑基。”

符小药神色激动地点头道:“主任对我推心置腹,小药今日对着道心发誓,日后若对主任有半点二心,让我永世不得道心。”

殷勤放松了表情,换了个话题道:“不过你选的那处地址,怕是要改。”

符小药忙道:“主任说是哪里就是哪里,小药对择址堪地本来就不在行。”

殷勤道:“我不是说你择址有问题,而是我这老祖办马上要搬,你想跟着我,自然也要搬。”

“殷主任难道要搬离寒潭吗?”符小药心中略微失望,作为一个炼丹师他深知一处灵气充裕的宝地对于丹药品阶的重要性。外行人都以为炼丹靠的是火候,殊不知丹炉所在的灵气储量也非常重要,因为成丹的时候,丹丸会从天地间吸大量的灵气,若是灵气不足,火候再好,也炼不出高品阶的丹药。

殷勤笑道:“你会错意了,我的规划是,未来的寒潭将分为两部分,靠近暖云阁的一部分以研发为主,此处靠近老祖清修之地,太过喧闹不行。真正大规模炼器,炼丹的区域则迁往寒潭远离暖云阁的一侧。”

符小药不解道:“您曾说过,我以后主持的丹药工作室也是以研发为主啊,为何要搬?”

殷勤道:“你们这种研发,危险性太高,万一丹炉爆了惊扰到老祖清修怎么办?不但你的工作室在寒潭对岸,伍落的炼器工作室也要一起搬过去。”

“那就要远离老祖办了?”符小药担心道。

“不是跟你说过我这老祖办也要搬吗?”殷勤解释道,“我这边杂事琐事太多,每日里人来人往的门槛都踩低了,也得跟着你们一起搬到寒潭对岸去。”

符小药这才释然,只要不离开老祖办太远,就不怕燕自然回来找麻烦。符小药早想好了,在燕自然被殷勤解决掉之前,坚决不随便外出。反正他是个炼丹师,在丹炉面前枯坐已成习惯,而且最近殷勤又给他出了一个题目,让他在传统安神丸的基础上研究一种新的丹药。

所谓安神丸主要是针对神识起作用的一种丹丸,价格相比修士所有的丹丸不算贵,一般一枚金叶子就可以买到三五瓶安神丸。其药效很像殷勤前世的安眠药,吃后昏昏欲睡,修士很少用到,主要还是那些重度失眠的凡人老人才会用到。

殷勤的要求挺奇怪,他一方面要求加大药劲儿,另一方又要求降低成本。符小药想来想去,要达到殷勤的这个要求就只能牺牲药丸的口感了,或者将丹丸变成散剂,也可以大幅度降低成本。不过服用散剂的话,会让人感觉非常苦涩,难以下咽。

殷勤的回答是,只要达到他的要求即可,口感之类的,以后再说。

(为猪心幽幽的盟主加更)

第317章 脱胎 (盟主加更4)

殷勤在床上躺到第二天,身上的手印开始淡化,不过随着手印的淡化,一片片巴掌大的甲片开始在身上浮现出来,甚至没有被云裳伤到的脸上也开始生出细碎的甲片。

甲片护体本是殷勤血脉进阶二级之后的一个现象,身体一旦遭遇重击,会有甲片自动浮现。甲片护身固然好,但对于使用古法帮他淬体的云裳来说,就是个麻烦,要是没有这些甲片,云裳也不会累成狗,非要沉到潭底去闭关才能补足灵力。

殷勤才不会把自己绑成个粽子,回到自家小院的当天晚上就让秋香解了妖兽筋索,他吩咐众人不要过来打搅,连秋香也被他赶出屋去。结果一觉醒来,两个变化让他喜忧参半。

喜的是经过云裳这一番淬炼筋骨,血脉果然又进了一步,虽然距离三级血脉还有一段距离,但也脱离了刚刚进阶二级时的不稳定的阶段。不但血脉增强,连他灵根也增长了一些,想来是与小寒潭处特别充裕的灵气有关。血脉与灵根都有长进所带来的好处就是,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住气机牵引术了!

少了这一层的隐忧,殷勤就能保证不会误伤队友,更不会面对金丹老祖那般强大的存在也不受控制地以卵击石。

忧的是,身上长了这厚厚的一层甲片可咋整?他血脉进阶二级是甲片只在受到攻击时才会自动浮现护体,眼下这些鳞片全都实体化地显现出来,难不成真要变成个老龟之体?想到以后也许会变成一个披着龟壳的人,殷勤顿时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问题是云裳正在潭地闭关,遇到这种事情,殷勤也不知道该向谁请教才好。长孙烈是个见多识广的,不过云裳嘱咐他不可将血脉之事泄露出去,殷勤只能唉声叹气地等待云裳出关。

谁知到了第三天,殷勤浑身发痒,那些甲片竟然开始脱落。殷勤不喜反忧,按照常人的理解,鱼掉鳞,龟卸甲,怎么看都是要挂了的兆头啊!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他后背上的甲片几乎全都脱落,殷勤愁眉不展地坐在屋中,背过手将后腰上的一片甲片撕扯下来,忽听窗外传来秋香的惊叫,紧接着啪地一声,应该是碗碟之类的东西摔在地上。

“秋香,谁让你在外面偷看的?!”殷勤扭头朝窗外骂道,自从昨天他浑身生出甲片之后,自惭形秽的他便将自己关在屋中,大门紧锁,谁都不许进来。

“主任,俺、俺是给你来送饭食。俺只是想看看你吃了龙髓没有?”门外传来秋香慌里慌张的声音。

“不吃!去去去,我不叫你,不要过来烦我!”殷勤烦躁地在屋中吼道。

秋香在外面应了一声,一阵悉悉簌簌之后,她捡了碗盘的碎瓷走了。殷勤坐在床上,正自气愤难消,就听院门口孙阿巧在小声与秋香说话,隐约听着像是在问,他的情况如何,怎会开始摔东西了?

“是俺不小心打碎的!”秋香是个大嗓门,殷勤不用费力就能听到,“巧儿姐,你可不知道,俺刚才在主任窗外看见啥了?”

这个大嘴婆娘,还敢在背后嘀咕我?!殷勤又羞又怒,正要发作。就听秋香接道:“俺借着月光看到主任的后背了,可白了,比月亮都白,真的又嫩又白,比巧儿姐的女乃子也白......”

“哎呀!你个没口德的扯货,谁让你拿我来比的。看我不撕烂你的嘴?!”孙阿巧不待秋香说完,便扑上去扯秋香的嘴巴。

殷勤愣住了,他对这具肉身已经相当熟悉了,一个成天在蛮墟荒原上搬运狩猎风吹日晒的蛮人,怎会和白嫩二字沾上边?他回手摸一下后背的肌肤,果然是嫩如新荔,滑若凝脂,吹弹可破,腻软似酥......

殷勤打了个寒颤,只觉菊花一紧,不敢再往深处想,没想到甲片脱落之后,竟有这般养颜美容之奇效?!

下一刻他的心情就好了起来。倘若甲片脱落真是破败相的话,皮肤当不会有如此神奇的变化,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莫非是传说中的脱胎境界?

人常说脱胎换骨,其实是指的走体修路线的修士在淬炼肉身的过程中将会达到的两个境界,也称之为玉润金顽。

其中一层境界,叫做玉润境,也就是脱胎。是指修士的肉身如同蝉蜕那般将老皮全部换掉,哪怕是八十老朽的粗糙干皮,若是修到脱胎境界,皮肤换过之后也会返老还童,嫩如婴儿。并且只要修为不退,这身皮肤就会一直保持下去。

相比之下驻颜丹的功效就落了下乘,驻颜丹所谓的容颜永驻,实际只有二三百年的效用,而体修的玉润脱胎,则可终身不改。

玉润之上,还有一层境界叫做金顽,也就是所谓的换骨。到了这一步,就是传说中的金刚不坏之身,表外如同婴儿般细嫩,一身筋骨则已经淬炼成金刚石般坚硬不可摧毁。体修到了这一步,可以硬抗金丹老祖的全力攻击而不落下风。

问题是人族修士极少有修体修的,只有血脉强横的蛮人才会走体修的路子,这条路的最高境界就是所谓的肉身成圣,也就是相当于人族修士的元婴境界。不过纯靠体修的修士再往上,想要进阶化神的话,却是千难万难的。

殷勤终归还是处于血脉重生的恢复期,胡思乱想了一阵,便觉阵阵的困意袭来,眼皮子打架,靠在床头昏昏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转过天来,日上三竿,殷勤从床上爬起来时,只听哗啦啦一阵乱想,周身的甲片已经全都落尽。他抬起手,果然一双玉手已经变得皓白软酥,看得自己都好像握下自己的小手。

殷勤赶紧下地,来到门边的镜前,还好,铜镜中的人影依旧是他,至于皮肤到底如何细腻,铜镜也照不出来。殷勤暗运灵力,催动血脉,皆比之前更加流畅自如,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这一趟铁翎峰之行,虽然艰险异常,从老祖那里得到的回报也是出乎预料的丰厚啊!

(为猪心幽幽的盟主加更)

第318章 虫王来访 (盟主加更5)

在屋中闷了几天,殷勤踏出房门的那一刻竟然有几分羞涩的感觉。虽然铜镜中的样貌不够清晰,但仅从四肢身体的肌肤来看,他敢肯定自己已经成了个水嫩丝滑的小鲜肉。

特别是院门口的孙阿巧和秋香两人色迷迷地看过来,殷勤整个人都不好了。他重重地咳了一下,然后将衣襟掖在腰间,太极起手式,单鞭,十字手,抱虎归山......一套太极套路打下来,脸不红气不喘,一派宗师风范。

“主任,您终于大好了!”孙阿巧见殷勤微微皱眉地看过来,还是忘记了鼓掌,垂着头过来道,“早晨刚从后山摘的无忧果,要不要给主任端一盘过来?”

殷勤有些奇怪地看看孙阿巧,觉得她平日里还算大方,今天怎么变得扭捏起来?无忧果的味道有些像他前世吃过的“莲雾”,水分很足,甜而不腻,清新爽口,很符合殷勤的口味。无忧果每十年才结一次果,虽然不是顶级的仙果,能够吃到新鲜采摘的也很难得。

殷勤点点头,让孙阿巧取来,扭脸儿却见秋香盯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随口问道:“秋香,你有事啊?”

秋香支吾一阵,才鼓起勇气问:“主任,您的皮肤怎么变得如此细嫩?.......呃.......可不可以让我摸下?”

殷勤听她前半句还想人话,后半句却让他脸色一垮,骂了句“滚去后山喂猪”便背着手回到屋中,心中满是纠结:做为一个男人,长得太俊了,也真是挺烦的。

功夫不大,孙阿巧端着一盘无忧果进屋,将果盘放到桌上,又从中挑了个红的递给殷勤道:“主任请用。”

殷勤接过无忧果,刚说了声谢,就感觉手背被孙阿巧碰了一下,他微微一愣,却见孙阿巧双颊通红地说了句:“主任要是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下去了。”然后也不待殷勤回答,便扭头小跑着出去了。

奇怪的丫头!殷勤嘀咕一句,咬了一口无忧果,就听外面秋香的大嗓门道:“啥?你真的摸到主任的手了?软不软?嫩不嫩?”

殷勤惊得差点将无忧果喷出来,心中升起哭笑不得的感觉,从前世到今生,从来都是他揩别人的油,没想到今天反倒被个女下属给摸了一把。

紧接着,就听秋香在外面大声问道:“主任,今天早晨刚下的赤睛猪崽儿,俺给你烤一只送来吧?”

“不要,限你十息之内,滚到后山去喂猪!”殷勤气得狠狠地拍了下桌子。

听着外面脚步远去的声音,殷勤这才稍微放松了心情,他在屋中呆了一会,忽然冲出房去,将上衣一扒,躺在石阶之上,任由阳光洒在身上,心中默念:万能的紫外线啊,赐予我古铜色的皮肤吧!

在日头下晒了一炷香的功夫,浑身暖暖的,懒懒的,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殷勤打了个瞌睡,忽听有人温言细语道:“主任这是在吸收日之精气吗?”

殷勤吓了一跳,蹭地坐直身子,只见一个身材清瘦的老者,正立在院门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殷勤愣了一下,旋即迅速整理好衣衫朝那人躬身施礼道:“不知令狐前辈大驾光临,晚辈失礼了!”

那老者也是微微一愣,旋即笑道:“我听殷公丑说,他的四弟殷勤智慧心机,乃是天地间一等一的人精,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虫老切莫听我那二哥瞎说。”殷勤笑道,“晚辈哪有什么智慧,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花狸峰上能够绕过我那几个执事,无声无息走到我这后院来的,除了老祖也只有虫老了。”

令狐若虚迈步进院儿,来至殷勤面前,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看了一阵,感概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啊!我活了快三百岁,连同殷主任在内一共只见过两位修至脱胎境的炼体修士,另外一位指月山的金刚子,他成就脱胎已经二百岁了,而且只是小脱胎,皮肤并未达到殷主任这般冰清玉洁的程度。我听说当今武氏,有个十七皇子,在七十岁上靠秘术丹药成就脱胎,但我估计,也没有殷主任这般细嫩若水啊!”

殷勤两辈子加起来也没被别人如此夸过相貌,只能尴尬地笑笑,旋即朝暖云阁的方向拱手道:“虫老真是过奖了,殷勤能有今日,全仗老祖栽培!”

“云裳是个傻丫头。”虫老感概一句,旋即改了称呼道,“世人都说花狸老祖仅仅百年就进阶金丹,年轻气盛,行事专横,若我说咱们老祖待人处世,还是少了些事故,多了些人情啊。”

殷勤心中嘀咕:这老头难道是在暗示我不要恃宠而骄吗?他神色不变地将令狐若虚让入房中。

外面孙阿巧听到动静,也在院门口张望了一下,忙脸色惶恐地跟着进来,先生手脚麻利地将殷勤的床铺收拾干净,然后便张罗着烧水泡茶。

殷勤将令狐若虚让到上首坐了,抱歉道:“晚辈从小散漫惯了,屋子如此凌乱,让虫老见笑了。”

令狐若虚摆手道:“是我不请自来,来的冒昧。”

两人客套几句,令狐若虚笑呵呵地道:“殷主任入宗之时,我正巧不在山中,以致到今天才有机会与主任见面,实在是有些遗憾。”

殷勤一脸庄重地长身而起,先整理一下衣服,然后拜倒在地道:“我那三位哥哥的性命,多亏虫老相救,殷家的血海深仇,也全仗虫老鼎力相助,虫老之恩,殷勤永生难忘。”

令狐若虚伸手虚扶道:“殷主任切莫如此,我可不敢当主任如此大礼。即便没有老朽,殷家兄弟三人也自有主任安排的人暗中保护。至于那小仓山的赵李两家,我只不过高价卖他们几滴龙髓而已,说起来,我还大赚了一笔呢。”

殷勤恭恭敬敬地令狐若虚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亲自为他斟上一杯灵茶,学着令狐若虚之前的口气道:“世人都说虫王行事狠辣阴险,若我说虫老以一片赤子之心待人,行事只问我心,无愧天地,实乃人间大丈夫也。”

(为猪心幽幽的盟主加更,加上今天的保底两更,一共七更。祝道友们新年好心情!)

第319章 老虫子的建议

“虫巢不再,虫王何存?”令狐若虚叹了口气,眼中闪过追忆之色,半晌过后,他凝视着殷勤一字一句道,“不知主任是否有意重组虫巢?”

殷勤没有想到令狐若虚竟然如此直接地道出来意,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万兽谷虫巢的大名,殷勤早就如雷贯耳,对于令狐若虚此人的脾气秉性,殷家兄弟也都有汇报。以殷勤对于虫巢的了解,其实就是一个专门作脏活的地下组织。

殷勤前世做老千时,手下也有一个不到百人的组织,用千门术语讲,叫做媒,也就是为他收集情报,甚至潜伏卧底的线人。殷勤虽然懂风水术数,但让那些巨富商贾震惊不已的铁口直断,往往依靠的是媒,而不是术数本身。

只不过殷勤手下的媒,其规制与组织结构,与虫巢相比则要松散的多。老千需要的只是消息,骗的只是钱财,而不会伤及人命。虫巢则大不同,除了刺探消息这一主要职责,其他诸如暗杀,追踪,造谣,煽动等等脏活,全在虫巢的职责范围之内。甚至,虫巢还有一个更为危险的任务,那就是瓦解消灭其他宗门的类似组织。

万兽谷的宗门七部之中,贪狼部表面上是做些迎来送往,礼仪庆典的杂事,此部所掌管的类似虫巢的组织才是贪狼部的重要职责所在。不过也有的山门将其并入破军,甚至廉贞部,主要还是看山门老祖的喜好,以及各部主事的能耐。

花狸峰道场初兴,虽然有老虫王在山门坐镇,却一直没能建立起完善的地下组织机构。其实从整个万兽谷来说,自从令狐若虚解散了虫巢进入半隐退的状态以后,宗门在仓山郡城以及武朝各大城池所设置的地下联络处的规模都在日益萎缩。

甚至就在一年前,万兽谷设在皇城的一处秘密联络处竟然在一夜之间被人诛杀殆尽,致使万兽谷至今对于皇城消息的掌握,仍比其他宗门慢上半拍。至于究竟是谁在背后下的黑手,更是无从查起。

殷勤身为廉贞部的副主事,却被贪狼主事来问虫巢之事,这背后的深意,让殷勤不能不慎重考量。虽然云裳从未对他提起过令狐若虚,但花狸峰的修士谁都知道,此老才是云裳真正依仗的山门柱石,其他诸部的主事也正是因为令狐若虚的原因,才不敢将吃相弄得太过难看。

令狐若虚见殷勤沉吟不语,也不着急,慢慢地品了口灵茶,岔开话题道:“殷主任的灵茶不错。”

殷勤笑道:“我一个偏远之地的蛮人,哪里懂什么灵茶?前些日子,我下面的一个执事嫌我的茶味道太次,特意送来的九幽雨前。”

令狐若虚叹了口气道:“你这老祖办的茶,可是比老祖的灵茶好喝多了。”

殷勤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道:“这是我的失职,我这便把茶与老祖送去。”说罢便招呼孙阿巧进来,一边嘱咐他将符小药送来的灵茶全都给老祖送去,一边又假意训斥道,“你这管事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说好了老祖那里生活起居的一应用具,都由咱们打理,怎么把好茶却先与我吃了?”

孙阿巧委屈道:“老祖的日常起居,向来是她座下的女修弟子来照料,我每日都去她们那边报道问询,却从未听她们提过灵茶。”

殷勤摆摆手,让孙阿巧下去,旋即对令狐若虚脸带歉意道:“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个主任考虑的不够周全,早应该与老祖商议好这些日常琐碎之事了。”

“殷主任过谦了!”令狐若虚笑的象只老狐狸,嘿嘿笑道:“我年纪活了一大把,难道还看不出殷主任不是虑事不周,而是太过周全了吗?”

殷勤佯作不解道:“小子不明白虫老的意思?”

令狐若虚道:“殷主任的心思无非是在那个廉贞主事的名头上面。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个老祖办要权没权,要钱没钱,想要做事,只能打廉贞部的旗号。可殷主任又没能拿到廉贞部最重要的刑罚惩戒之权,与其他各部打交道难免每多掣肘。你这一次在铁翎峰的一番作为,我也略有耳闻,那百十个随你回山的铁翎峰修士,就是殷主任准备用来夺取刑罚之权的棋子吧?”

殷勤被令狐若虚戳穿了心中的算计,面色尴尬地叹了口气道:“我这点小伎俩,果然瞒不过虫老。就如虫老所说,就凭我现在这个身份地位,若是将老祖日常起居用度的活计全盘接手过来,那灵茶怕是调都调不过来啊!”

令狐若虚笑道:“所以我才劝你考虑重组虫巢。敢问殷主任,即便你能拿到廉贞的刑罚惩戒之权又能如何?就以这灵茶为例,明明老祖喝的都是些劣质品,可只要禄存那边将帐目做得天衣无缝,你又能将其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殷勤哪能不懂令狐若虚的意思?相比廉贞的刑罚之权,虫巢则是更加让人畏惧甚至恐惧的一股力量,若能在手上拥有这样一支队伍,等同于掌握了在山门之内生杀予夺的权利。他甚至能猜到,令狐若虚此举的背后肯定有着云裳的意志。

只是虫巢二字的份量实在太重,并且树大招风,令狐若虚的一番美意,对于殷勤目前的情况来说,未必是件好事。

殷勤沉吟良久,终于正色道:“虫老用心良苦,殷勤没齿难忘。不过以我目前的人望与根基,怕是扛不动虫巢的大旗。不如先在我这老祖办下面设立一室,暂且称之为特种情报联络科,简称特情科,由老祖办与贪狼部共担统领监督之职,您看如何?”

令狐若虚将茶杯往桌上一顿道:“好!你这个主意高,在老祖办下面单独设立一个科目出来,却只字不提虫巢二字。既可以堵住其他几峰的闲话,又能实现虫巢之功能,虽然规模小些,却正和殷主任之用。依我看,还是不要那个贪狼部的统领,干脆就由我来挂这个管事的名。”

第320章 唯信最难

殷勤连连摆手道:“怎能让虫老来屈居管事?虫老若不嫌弃,干脆做了老祖办的主任就好。”

令狐若虚嘿嘿笑道:“你可别想撂挑子,将这些伺候人的琐碎事情压倒我这半截入土的老家伙身上!我虽答应做你那特情科的管事,却也只是挂名而已,具体的事物我是不管的。”

殷勤坚持道:“那也不能委屈虫老,将名头挂在我这老祖办下面。又或者,干脆换个说法,虫老在特情科挂个指导的名头算了,与我这老祖办并无统领辖制的关系。”

令狐若虚想了想道:“指导这个名头起得好,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以帮你调教人员甚至咨询策划,具体的事物我是不管的。”

殷勤大喜道:“特情科能得虫老指导咨询,已经是殷某求之不得的好事,哪敢烦劳虫老管那些琐碎事情?”

两人又商议了一下特情科的人选,令狐若虚只提了殷公丑与殷公寅的名。殷勤见他一个虫巢老人也没有往里面塞,知道令狐若虚此行的目的十分纯粹,并没有夹带一点私心。对于虫巢的老人,殷勤虽然欣赏,却也不准备重用。

这种特情人员,忠诚度最为重要,而且这种忠诚度是双向的,那些老虫子虽然经验丰富,但也只有令狐若虚才能指挥得动。将他们招入特情科,对于殷勤来说意义不大。

不过殷勤也打算浪费这些宝贵的情报资源,他与令狐若虚商议一阵,达成了一个今后共享资源与信息的共识。特情科与花狸峰现有的为数不多的老虫子之间,未来要在情报以及资源上高度共享。

这样一来,刚刚成立的特情科便在武朝的各大城池中,有了可靠的情报来源,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至于特情科的人员组成,除了殷家哥俩,还有一个朱丑妹可以考虑。对于朱丑妹在小仓山的表现,令狐若虚是非常认可的,认为以她的能力,甚至比那些独当一面的老虫子不差。

殷勤的顾虑是朱丑妹与殷公寅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虽然外人看着似乎是朱丑妹一厢情愿地倒追,但殷勤却觉得以殷公寅那种奇葩的性格,这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殷勤按照现代人的思维,觉得万一将来两人搞到一起,同在特情科的话,恐怕多有不便。

令狐若虚倒不介意,在他看来若是将来二人能够结成夫妻,派驻外放的话,反而方便许多。不过他也只是提出建议,并没有强求殷勤的意思。

只不过,无论是殷公寅还是殷公丑都还略显稚嫩,无论是修为还是经验历练都还达不到一个合格的虫子的水准。

令狐若虚此次被云裳召回山门,也是与他商议花狸峰在外面设立联络站的事宜。究其根本还是殷勤在仓山郡城被铁翎峰的联络站诬陷一事,让云裳大为震怒。堂堂花狸峰的廉贞主事,竟然被铁翎峰的破军长老暗算,差点便折在铁翎峰演武堂的校场之上。

令狐若虚下一步的计划便是亲自到仓山郡城坐镇,筹划花狸峰的联络站。至于特情科未来的人手,令狐若虚提出两个来源,一是核心执事,主要从知根知底的宗门年轻子弟中遴选,这些人世代生长于万兽谷,对于宗门的忠诚度是那些从外面新收的弟子比不了的。还有一类则是外围人员,可以从那些走投无路的散修中招募,或以金钱利诱,或以药物要挟,总能让他们服服帖帖地听从调遣。真正的脏活,险活也多半由这些外围修士具体执行。

殷勤的意见却与令狐若虚的建议相左,他既不打算招募那些世袭的宗门子弟,也不打算招些蛮荒散修,将特情搞成乌烟瘴气的场所。花狸峰此次新招了一千多名外门弟子,再加上各地记名弟子送过来的奉师的年轻仆役也陆续超过了三千人,殷勤打算从这些人中甄选特情人员。

令狐若虚对于殷勤的计划,非常不看好,他所提两个来源是沿用虫巢规制,经过了上百年的检验切实可行。但他刚才坚持只对特情科挂名指导,并不参与具体操作,也不好坚持己见。又想殷勤到底年轻气盛,先让他碰碰钉子也好。

不过他作为特情指导,令狐若虚也不能客气,直接对殷勤的选人原则提出质疑。

首先,殷勤招募的这些人,大多出生中小世家,甚至是散修子弟,他们的根脚不明,忠诚度无法保证。而且这次花狸峰新收的弟子,灵根天赋高的少,滥竽充数的多,所谓一千外门弟子,其实大都是些资质寻常的中下品灵根,这些人将来的进阶空间有限,值不值得山门下大力气去培养?最重要的一点是,特情科用人在即,这些新收的菜鸟无论修为还是经验都不堪用,花狸峰哪有大把的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殷勤正色道:“对于这个忠字,我与虫老的看法不同。虫老所看重的忠,是以出身、传承乃至亲情友情等等因素,将人捆绑在花狸峰上,并非第一等的忠诚。而且此法用在其他四峰或许还有效果,但花狸峰道场初兴,传承不过一年,招来的这些宗门子弟,即便对万兽谷忠心不二,也不敢保证他们对花狸峰绝对忠诚。至于通过收买、要挟招入那些散修亡命,虽然可以解决一时之战力,但从长远看,难免会将他们身上的习气,带入到特情科来,所谓一颗老鼠屎能毁一锅汤,风气一旦形成,再想板正可就难了。”

令狐若虚不以为然道:“既然以宗亲捆绑的忠诚不被殷主任看中,倒要请教主任该如何做,才能调教出第一等的忠诚?”

殷勤没有说话,而是提起笔,在白纸上写下两个字,递与令狐若虚。

令狐若虚凝神看去,嘴边露出捉摸不透的笑意:“殷主任写的是信仰二字,你可知,天下道法八万四千,唯有这信字是最难的么?”

第321章 小擒拿术

“天下道法,的确唯信最难。只因为凡人都有疑情,此乃人族甚至妖族的共性。”殷勤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不过,倘若我们有办法让那些特情弟子升起对花狸峰的信仰,并且一旦这信仰坚固起来,这种力量是世俗所谓的传承,友情甚至亲情都无法束缚捆绑的。一个信仰坚定的特情,能够经受得住金钱美人的诱惑,能够抗的住酷刑的折磨,甚至可以为了信仰舍弃自己的性命。”

令狐若虚讶异地望着殷勤,这番道理他竟然从来没有听过。蛮墟荒原上,修士的信条从来都是强者为尊,弱肉强食,所谓的信,也只有相信经卷所传的道法不虚,相信大能所留的真言不假,相信自己按照经卷传承与大能的指导,刻苦修行下去的话,终能成就大道。

之所以说天下道法,唯信最难,其原因在于“疑情”二字。许多修士在修行进入瓶颈的时候,能够坚持几个月连续不断地冲关,但当这个阶段持续到几年乃至几十年的时候,疑情就来了。

修士会怀疑,是不是我选的道法不对,抑或是我手中经卷注解的不对,甚至怀疑自己的资质愚钝,与大道无缘。

令狐若虚对于殷勤所说似懂非懂,听着也许有些道理,细想又觉得太过飘渺虚幻。他凝神思忖片刻,心中已经有了决断:“我不日就要去往仓山郡城为老祖筹建联络站,我的计划是在一年之内招募十名左右的联络弟子。不如我们以一年为期,看看到时,是殷主任依靠信仰栽培的弟子强些,还是以我的手段网罗的弟子强些?”

“虫老这是要考较我啊!”殷勤打了个哈哈,竟然十分干脆地应了下来。

令狐若虚见殷勤如此自信,也不再多说,话锋一转道:“主任组建特情科,我这个指导不能白挂个名儿。我这里有一套小擒拿术,是以前那些小虫儿必须修习的一门手法,属于贴身近战的一门技击术。特别适用于在街头巷尾,人多嘈杂之地,擒拿格斗。主任若是不嫌,我可将这套小擒拿术传与主任。”

殷勤喜道:“虫老一番美意,小子不胜感激,还请虫老示下!”武朝的重要城池都有禁用道法的规定,这种贴身小巧的技击术对于特情科来说的确十分重要。

令狐若虚长身而起,来到屋子中央,对殷勤做了个请到手势道:“我这小擒拿术也没什么固定的招数,请殷主任下来与我过上几招,就能明了其中诀窍。”

出于“业务”的需要,殷勤前世也学习过一些擒拿术或者反关节术,大都是通过制住对方的关节而是其丧失抵抗能力。不过此间世界的修士是依靠灵力来驱动法术,只要灵根不受制约,光制住关节没有多大用处。加之殷勤的气机牵引术,可以实现闪速攻击,若是能够配合小擒拿术,在贴身近战中便是如虎添翼。

令狐若虚寿限将至,灵根几近枯萎,并不适合调动灵力与人动手过招,先与殷勤说好了,只动手切磋不能调动灵力,又笑着补充道:“殷主任血脉强横,等下切磋的时候,悠着点儿劲,可别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

殷勤道:“虫老过谦了,像您这般高手,就是不用灵力也能把小子打得找不到北。”

两人客套几句,令狐若虚开始讲解小擒拿术的诀窍,果然与殷勤所料不差,这种技击术所擒拿的要害并非关节,而是灵根上的某些节点。这些节点,与经络上的穴位所在大抵相同,只有少数节点,在穴位之外。

令狐若虚先将身体各处灵根节点的情况讲解一遍,其中大部分节点都是修学道法的修士必须了解的,只有三五处节点是令狐若虚特别点出的,属于对普通修士的所谓不传之秘。

讲解过节点所在,令狐若虚便开始示范擒拿节点的种种手法。殷勤前世学习的擒拿术的技术重点是拿、扣、扭、缠、牵、盘等技法不同,令狐若虚的小擒拿术的关键讲得的是一个“打”字。说白了,就是通过对对方灵根节点的快速击打,截断灵力在灵根中的自主运行,使其在一个短暂的时间内丧失调动灵力的能力。

除非对方是个体修,普通的人族修士丧失了调动灵力的能力,就和凡人没什么两样,能够对其随便拿捏了。

问题是灵根上的节点,其位置并不容易被直接打到,这就需要通过许多技巧,先接近对方,再伺机打击节点。令狐若虚也把讲解的重点放在这一块,介绍了许多接近对方的手段,比如生人问路,又或者招揽客人,以及兜售宝材等等。

小擒拿术的精髓在于,通过种种手段接近对方之后,该如何引开对方的注意力,借助身体进行卡位,如何突然出手,一招制敌。令狐若虚不厌其烦,手把手将这些技巧在殷勤身上演示一遍,看殷勤全都掌握了,这才面露欣慰之色道:“主任果然天资聪颖,这么快就能上手了。不过主任还需教育弟子,这门技巧,讲究的是个胆大心细,熟能生巧,若要灵活运用还要平日里勤加练习才行。”

殷勤点头应了,脸色有些不愉。

令狐若虚只当没看出来,又与他嘱咐了许多特情科的筹备细节,这才告辞而去。

殷勤将令狐若虚送到院外,往回走时脸色已经阴沉如水:这个老不羞的,借着传授小擒拿术的机会,在人家身上摸摸索索的算什么事?

不就是皮肤变得细腻一些吗?至于连令狐若虚这种老棺材瓤子都从棺材里爬出来,大老远地跑到这边摸一把?又或者这蛮荒之上有什么荒诞的传说,比如摸了脱胎修士的皮,打牌能有好手气之类的?殷勤以前只听说过有这种脱胎换骨的道法,具体的情形却是不甚了了。他犹豫着要不要给长孙烈去个信儿询问一下?又担心,此举会引狼入室,将长孙烈招来!8)

第322章 三不摸

同一时刻,令狐若虚在山间小路上翩然而行,脸上挂着惬意的神色。传说玉润脱胎的修士,肌肤细腻柔滑宛若新生的婴儿,今天亲手摸过,竟然比传说还要胜过三分!人都说,蛮荒之上有三样摸不到的最嫩之物。

一是妖蛟之角,妖蛟尚未化龙,长角的部位只是一对鼓包,需要将这鼓包挖开才能见到里面隐藏的一对柔嫩的小角,问题是成年妖蛟凶猛异常,就连金丹老祖也不敢轻易招惹,寻常修士哪有机会去摸它的角。

二是镶嵌于蛮皇皇冠之上的吞云珠,此珠是由龙眼炼制而成,虽经万年却依旧保有一丝生命的气息,龙眼虽嫩,连蛮皇也不会去戳。

第三样就是这玉润脱胎,蛮荒修士虽多,体修却如凤毛麟角般的存在。而体修之中,能够达到玉润脱胎的,不过两三人而已。

想到得意之处,令狐若虚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真是大开眼界啊,金刚子那老东西,不过是个小脱胎而已,就跟个小娘们儿似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让人看,不让人摸。害得老子好奇了三十年了,今天终于摸过了真正的玉润脱胎,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殷勤回到屋中,屁股刚刚沾到椅子,就见狗丫儿在门外扒头,两人目光一对,狗丫儿笑嘻嘻地道:“殷主任,老祖闭关之前曾有吩咐,说是等伤愈之后让我们几个每天轮流过来教你正宗的花狸峰道法。”

“感谢师尊对弟子的爱护之情。”殷勤朝暖云阁的方向施了一礼,拿起桌上已经冷的茶水喝了一口,压下心中的火气,这才扭脸儿对狗丫儿道,“烦劳师妹了,不知道师妹今天准备教些什么道法?我这屋中狭小,若是需要演练,不如移到院中?”

狗丫儿迈步进屋,目光躲闪着在殷勤脸上瞟了几趟,才面色微红地道:“不用很大地方,我只是过来教导主任一些花狸峰最基础的打坐调息之法。请主任上蒲团坐好即可。”

殷勤哦了一声,扯过蒲团,然后将身上衣袍脱去,露出白花花的上身,口中歉意道:“我这人打坐不喜束缚,姿态不雅还请师妹海涵啊。”

“没事儿,没事儿。”狗丫儿的目光黏在殷勤身上,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道,“我今天给主任讲的是云裳老祖亲传的一套听吸吐纳法,也叫心息相依法。请主任先以五心朝天的姿势坐好,等下我会在你身上点出呼吸时需要意守的灵根与节点。”

果然又是来揩油的!殷勤心中冷哼,扯过一片绸布递过去道:“所谓男女授受不亲,等下师妹指点之时请先用此布裹在手上,以免脏了师妹的玉手。”

“不脏”两字已经到了嘴边,总算被狗丫儿强咽了回去,她的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正想寻个别的由头摸上一把传说中的玉润脱胎之体。殷勤忽然笑嘻嘻地道:“不过,师妹若是不嫌脏的话,只需一枚低阶灵石,就可以摸下我的手臂。”

狗丫儿微微一愣,旋即俏脸通红地啐道:“谁要摸你的手臂?”

殷勤正色道:“师妹难道觉得亏了不成?刚刚令狐长老可是传了我一套顶级的道法,我才让他摸了下脚后跟而已。”

“不要脸!”狗丫儿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跑。

“别走啊!”殷勤终于出了一口恶气,坐在屋中哈哈大笑道:“师妹若是再加一枚低阶灵石,我还可让师妹摸下胸膛。”

糗走了狗丫儿,殷勤因为被人偷摸而造成的心理阴影总算一扫而空,想到眼前千头万绪的事情,他也不禁头大。不过殷勤也知道,无论乱外面多乱,他的一颗心却不能乱,事有轻重缓急,眼下需做的一件事是将那些从铁翎峰跟来的修士打发掉。

虽然在令狐若虚的建议下准备设置特情科,但廉贞主事的正职殷勤并不想放弃,作为山门之内最重要的部门,廉贞主事几乎可以当花狸峰的半个家。

殷勤将孙阿巧唤进来,问她那些铁翎峰的请罪修士都是如何安顿的?

孙阿巧道,最早是燕自然出面接待这些修士,将他们安顿在距离这边不远的八座内门弟子的府院之中。听说前几日,贪狼部出面说是这样安排不合礼制,又将他们全都转移到山下的驿站中去了。

燕自然的小动作真多,不过有那老不羞的出手,他应该变不出花样来。殷勤冷笑一声,随口问道:“山下的驿站盖好了吗?巨门的速度到快,我记得去铁翎峰之前,那边连地都尚未平整出来。”

孙阿巧笑道:“主任太高估巨门盖房的速度了,您上次看驿站什么样,现在也还是什么样,那片地也还是尚未平整完呢。”

殷勤奇道:“那帮人怎么住的?”

“还能怎么住,就跟在荒原上露营一样,搭帐篷呗。”孙阿巧掩嘴笑道,“听说这几日,山脚下面已经被那帮修士弄得又脏又臭,巨门部的郑主事已经往暖云阁那边跑了几趟了。都被蓝雀她们以老祖正在闭关为由给挡驾了。”

云裳尚未出关,殷勤还不能将这帮人私自发落了,只好将此事按下不提。不过他总觉得这后院之中好像少了些什么,目光扫过庞大尼那屋,这才恍然道:“庞大尼哪里去了?怎么我回来这么多天都没见到她?”

孙阿巧脸上露出苦笑不得的表情道:“自从老祖闭关,她不用日日到暖云阁听老祖传道,便跑去后山,寻秋香和伍落搭伙住了,她说这辈子也不要再与老祖接近了,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了?”殷勤推己及人,估计庞大尼这些日子在云裳手底下也不好受。

“还说,她再也不要云裳那个婆娘了,请殷主任替她收了去。”孙阿巧声音小的如同蚊子哼哼。

“胡闹!”殷勤笑骂一句,忽又面色一变,脑海中闪过一个细思极恐的念头。

前院传来一阵女子叽叽喳喳的声音,打断了殷勤的沉思,远远地就听狗丫儿咯咯笑着问:“殷主任呢?是不是还在后面打坐?”

第233章 尹爸,舵主赏加更

“胡闹!”老祖办的后院之中传来殷主任的怒吼,“看看你们的样子,姑娘家家的这般厚脸皮,成何体统?”

“刚刚是殷主任亲口说的,只需一枚低阶灵石就可摸下手臂,我们姐妹好容易凑够这些灵石,主任竟然不认账。 X”狗丫儿与殷勤斗惯了的,最是伶牙俐齿,不服气地道,“我倒要问问,堂堂廉贞主事,老祖办的殷大主任,说话不算话,又怎么说?”

“石葫芦!”殷勤不理狗丫儿,用目光罩住众女之中修行最为精进的一个,低声斥道,“你不用心参修大道,却与她们几个跑到我这瞎起的什么哄?”

“我本来在屋中打坐得好好的,听姐妹们在院中说起主任的情形,竟然一下子动了嗔心,就想亲手摸摸这荒原三不摸之一的玉润脱胎。”石葫芦摸出两枚低阶灵石,神色认真地解释道,“我也知道这个念头荒谬,奈何却如鲠在喉,怎么都消不掉。恳请主任成全,让我摸下,解了我这心魔。”

殷勤心中闪过不详的预感,忙问,什么叫荒原三不摸?

狗丫儿不等石葫芦回答,抢着将荒原三不摸给殷勤解释了一遍。

奶奶的,老子竟然成了吉祥物了!殷勤望着老祖座下的七大女修哭笑不得,他不死心地朝蓝雀道:“我以为蓝师妹不会凑这种热闹呢。”

蓝雀脸颊微红道:“我也起了心魔,请主任成全。”

她这一说可好,七个女修竟然异口同声地都说中了心魔,请主任成全。

殷勤瞪着躲在众人后面一个小巧玲珑的女修道:“你是瓜皮还是肥满?我连见都没加过,怎好让你摸我?”

他的话音未落,一个娃娃脸,身材丰硕的女修便在一旁抽泣起来,哽咽着道:“殷主任见怜,她是瓜皮,我、我才是肥满......这事都怪狗丫儿......为我们种下心魔,呜呜呜。”

“好了!摸吧!”殷勤被她哭的头大,一把夺过狗丫儿手中的兽皮袋子,口中念念有词道,“你们摸可是摸,不能乱动,我可有痒痒肉......”

“谢主任成全,我来帮主任脱衣。”身材最是小巧的瓜皮开心地冲上来,就要帮殷勤脱衣。

“不是摸手臂吗?”

“机会难得,两枚灵石好好摸摸玉润脱胎的胸膛也不亏呢,主任已经收了灵石,更不能随便反悔!”几个女修七嘴八舌地冲上来,将殷勤围在中间。

刚刚忘记清点兽皮袋了!殷勤忽然发现,女修这种生物绝对是属狼的,当她们落单的时候,会夹起尾巴乖乖的溜边儿走,一旦被她们聚集成群,便会露出凶狠的獠牙与利爪!

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赚了十四枚低阶灵石!虽然以殷勤现在的身家,低级灵石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但本着蚊子也是肉的原则,他还是将那个兽皮袋放入怀中。以前那些灵石都是靠脑子挣的,这一小袋灵石可是他做皮肉生意换来的,真正的血汗钱。

赶走了老祖座下的七大女修,殷勤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他忽然想到了前世看武侠中有种防狼专用的软猬甲,若是这边有类似的法器,似乎有必要置办一套。

从盆架上扯过一块汗巾,殷勤抹了几把身子,一边用精神胜利法为自己鼓劲儿。那几个小丫头还是嫩啊,虽然嘴里说的凶,真让她们摸也是紧张的够呛,有的小手冰凉,有的掌心出汗,哈哈,唯独就是那个肥满,表面看着像头受惊的小鹿,动不动还哭,摸老子时竟然还掐了一把!日后有机会,定要好好收拾她!

经过了乱糟糟的半天,殷勤看看天色将晚。吩咐孙阿巧准备热水,他沐浴更衣之后,准备去趟后山。殷勤虽然身为廉贞部事实上的一把手,却从来没有去过后山。按照秋香的形容,花狸峰后山是个漫山灵田,遍地灵兽之所在。

殷勤都要出门了,孙阿巧却端上一桌子饭食,都是她亲手做的,阵阵菜饭香气,让殷勤食指大动。他算是修士中少有的,贪吃人间烟火胜过灵果仙蔬的,被孙阿巧的美食所留,他又一屁股坐回桌边,吃了顿晚饭。

看着孙阿巧特别殷勤地在一旁给他布菜盛汤,殷勤笑嘻嘻地道:“小孙今天格外勤快啊。”

孙阿巧对殷勤想起一出算一出的称谓早已习惯,闻言干笑道:“做一桌饭食算什么?都是我平日里太懒,让主任挑眼了。”

“你会错我的意思了。”殷勤停了筷子,瞟她一眼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的嘴巴够勤快,我这儿刚脱了层皮,就被有的人嚷嚷得半个花狸峰都知道了。”

孙阿巧做贼心虚地拼命巴结,怕的就是这话,此刻被殷勤阴阳怪气地点了出来,吓得她脸色苍白地噗通跪下,一个劲儿地磕头道:“主任在上,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只是那秋香说话嗓门太大,被过来串门子的鸭蛋听了去。”

“狡辩!”殷勤将碗筷往桌上重重一顿,冷声道,“那老虫子呢?他也时常过来串门子吗?”

见孙阿巧抖似筛糠地匍匐于地,殷勤从怀中掏出那个兽皮袋子,丢到她的跟前道:“将这些灵石入老祖办的账,顺便记上一笔,就说是你们主任卖自家的肉皮子挣来的,给你们这些劳苦功高的家伙买些仙果灵茶吃!”

孙阿巧被殷勤挤兑得再也受不住了,哇地一声哭出来道:“主任,求你将灵石收回去,我若再犯让我这一世口舌生疮,生生世世当个哑巴!”

“我这人从来不信什么毒誓。”殷勤站起身,一边整理衣衫准备出门,一边淡淡地道,“你这就把我的话传下去,咱们老祖办有一个算一个,再有管不住自己,到处大嘴巴的。我就把他扒光了捆到野狼镇的青帝庙前,谁来摸一次,我就给他一个铜子儿!”

孙阿巧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道,倘若落到那个地步,不若自爆灵根死了算了!r

关于第一章的重大修改

为了保证本书能够持续创作,弘扬正能量,今天对本书的第一章进行了重大修改。

修改的内容不多,却很重要,更改的是殷勤之死的段落。

向道友们道歉,本文的主人公并非丧尽天良的家伙,请给他一个浪子回头的机会。

请道友们务必回去看一下,特别是看盗版的道友们也要回来重新温习一下修改过的第一章。

《我的野蛮老祖》关于第一章的重大修改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24章 换肤术

教训过孙阿巧,殷勤迈步出门,来至中院,喊了朱丑妹与他同行。回到山门,殷勤行事反而更加谨慎,越是貌似安全的地方,越容易灯下黑,他可不想在自家老窝里被人捅了刀子。

殷家哥俩以及岳麒麟一众年轻都被殷勤布置了每日的功课,除了去藏经阁参阅经卷,就是到附近的潭边打坐炼气,今天老祖办里来来往往的很是热闹,却对他们没啥影响。

朱丑妹这几日都在屋中打坐行功,巩固刚刚进阶的小境界。寒潭周围的灵气非常充裕,让朱丑妹回想起当年冲击筑基的时候,花了大比的灵石在仓山郡城的修士山庄上租住的那套府院。这也她迄今为止,少有的几次可以物我两忘,专心淬炼灵根的机会。

只是受到灵根的限制,像她这般筑基二级的修士,每次淬炼灵根的时间也就在三四个时辰而已。朱丑妹结束了白天的打坐,刚刚吃了几个灵果,就听到殷勤在院外喊她的名字。

她一直闭门用功,连续两天连屋门都没出,对于之前院中所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听殷勤唤她一起到后山巡视灵田兽栏,知道是让她担任护卫之责,忙换了一身兽皮衣裤。这是她以往在荒原狩猎之时常用的行头,兽皮上缝有不少暗兜夹层,里面藏了她的不少零碎。

虽然上次在野狼镇上损失惨重,但小仓山一行却是得了令狐若虚的不少好处,不但积蓄了几块灵石,还从仓山郡城与野狼镇的联络处中弄到了不少实用的法器。

朱丑妹是久走蛮荒的人了,片刻的功夫便收拾停当,推门看见院中的殷勤,不由得傻了眼。

殷勤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不等朱丑妹开口便狮子大开口道:“想碰我的话,少于一枚中级灵石免谈!”

朱丑妹马上回过神儿来,被殷勤一脸戒备的神情逗得咯咯直笑道:“看主任这个架势,莫非今天已经赚了许多灵石?”

殷勤见朱丑妹没有动手的意思,稍微放松了心情,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可是惨了,被老祖一番加持,弄出了个倒霉的玉润脱胎。比他娘的庙里的送子娘娘还招人,谁见了都想摸一把。”

“难道主任不会易容之术么?”朱丑妹奇道:“主任若不想露出本来皮肤,完全可以用换肤术将玉润之肤隐藏起来啊!”

殷勤暗中问候令狐若虚的祖宗先人,这老货占了便宜就跑,竟然没有提过一句换肤术的事!要说孙阿巧,蓝雀等人不知道这种道法还有情可原,殷勤打死都不信老虫子会不知道这种道法。

不过眼下不是骂娘的时候,殷勤忙问朱丑妹可会换肤术?

“那是自然。”朱丑妹点头道:“人家一个姑娘家,常年在蛮荒行走,若不用换肤术将自己弄得丑些,早被那些色狼吞的骨头都不剩了。”

殷勤虽然觉得朱丑妹这是多此一举,也只能附和她,点头称是,接下来就迫不及待地让朱丑妹传他换肤之术。

朱丑妹目光在殷勤身上扫来扫去,还是没能忍住提条件道:“主任需得让我摸下才行。”

殷勤怒道:“前日是谁趴在我的床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干嚎,说主任的大恩永世难报来着?今日让你传授一套换肤术,就跟我提条件?”

朱丑妹被殷勤抓住把柄,只能翻个白眼,掏出一个小小的兽皮卷递与殷勤道:“不是我拿搪,这换肤术虽然是个小道法,却是蛮荒散修口口相传的一个秘法,在咱们这等大宗门的藏经阁中也难以寻到。我也是前几日才整理出来,准备献给宗门换取一些贡献点的。”

殷勤接过兽皮卷,脸上露出笑意道:“献给老祖办等同于献给宗门,只要主任知道你的一片心意,那些贡献点要不要的没有所谓。”

朱丑妹低头不语,殷勤以为她犯小心眼儿,丢颗甜枣儿道:“咱们老祖办不日就要成立一个特种情报联络科,这个特情科长的位子,你有兴趣吗?”

朱丑妹抓住最紧要的问题先问:“做这个可有什么好处?”

“月俸一枚中级灵石,不过......”

殷勤话未说完便被朱丑妹打断了。

“这差事我应了!”

殷勤加重了语气道:“你可要想好了再应,这差事不但辛苦而且危险。”

“这是自然!一月一枚中级灵石的差事怎会如同后山喂猪那般简单?”朱丑妹理所当然道。

殷勤反问道:“你怎知在后山当个猪倌就挣不到这个数?”

朱丑妹傻眼道:“主任若早说,我也去后山喂猪得了。”

殷勤嘿嘿笑道:“猪倌若想挣到这个数,每月需得给我挣回十倍之数才行!”

朱丑妹惊道:“我听秋香说过,整个后山赤睛猪每年出售的不过七八头而已,就算将其分割之后拿到郡城去售卖,一头成年体的赤睛猪最多能卖一枚中级灵石而已。”

赤睛猪并非卖不出高价,这取决于能否从它的身上采到可以炼制开脉丹的心头血。实际上赤睛猪除非进阶到四级,普通一二级赤睛猪的心头血并没有太大用处。

可对于花狸峰来说,人工驯养的赤睛猪最多也就是二级妖兽的水平,再往上就必须使其认主才行。没人会将赤睛猪收为伴修灵兽,即便收了又怎肯将其宰杀售卖?

按照朱丑妹的计算方法,花狸峰每年售卖的赤睛猪还不到十枚中级灵石,殷勤竟然要求猪倌儿每月便赚取十枚中级灵石,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疯狂了。

殷勤没有时间给朱丑妹讲具体的细节,他所关心的是那个换肤术的效果到底如何?有朱丑妹这个现成的老师在,他干脆推迟了前往后山的行程,将朱丑妹唤到后院,教他如何换肤。

换肤属于易容术的一种,并不能改变人的五官相貌,却可以改变皮肤的颜色与质感,通过换肤术,可以在瞬间将一个小鲜肉变成老腊肉,这就是殷勤需要的效果。

(感谢道友尹爸再次万币打赏,计入欠更小账本。另外公布一下扣扣群号637327678,我已经退了除此之外的所有群,这个群也不太发言,主要是每天更新的进度压着,没啥时间聊天。)

第325章 摸坏了

诚如朱丑妹所说,换肤术的确只是个并不太难的小道法,其关键不在修为高低,而在于使用一套秘传的符文咒语激活此种道法。炼气期的弟子只要肯学,也能很快掌握。不过此法也有几宗缺憾,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将光洁嫩肤变成粗糙老皮容易,反过来却不行。将皮肤由白变黑变黄都容易,反过来也是不行。

总之一句话,往丑里换容易,往俊俏里换却是没门。这大概也是换肤术没能大面积流传的一个主要原因,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除了那些出没于蛮荒的散修,大部分的修士都不喜欢这种道法。

另外,施展换肤术时也是要消耗灵力的,虽然其消耗的数量与一个小焰炎术差不多,但持续施展的话,基本上两天便要消耗一枚低阶灵石的样子,对于那些灵石不够充裕的修士来说也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挑费。

而且象殷勤这种炼气期的修士,一次施展换肤术超过半天的话,会引起皮肤疼痛乃至瘙痒等症状,虽然不致命,却也让人难受的很。

殷勤跟朱丑妹在屋中习练了一宿,虽然将换肤符文咒语弄得滚瓜烂熟,灵力的导引也没有问题,却怎么也没办法将皮肤变得粗糙。

朱丑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拉着殷勤的手臂研究半日,总算猜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修士玉润脱胎之后其身体已经与凡人大不相同了,像换肤术这种针对凡体的法术,也就没了效果了。

气得殷勤狠狠甩开朱丑妹道:“你别是早就知道换肤术不管用,存心占我便宜!”这话一出口,殷勤的老脸也是一热,感觉这几日因为玉润脱胎,身心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摧残。

朱丑妹马上赌咒发誓,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又给殷勤出了个主意道:“若是没办法将皮肤变得粗糙,主任不妨试试将皮肤的颜色变下。哪怕弄得黑些,也好过现在这般白嫩的模样。”

殷勤心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把皮肤弄成个古铜色,至少显得爷们儿一些。

又费了大半个时辰,在殷勤坚持不懈的努力下,换肤术总算是对他起作用了,渐渐地某些部位的白嫩皮肤开始发暗,他的身体开出出现一块块古铜色的斑点,然后这些斑点慢慢变大,联成一片片巴掌大小的古铜斑块,然后就停止了。

“殷主任,继续啊!”朱丑妹见殷勤垮着脸发呆,忙在一旁鼓劲。

继续你妹啊!什么狗屁的换肤术,老子要是能继续,至于将自己弄成斑点儿的样子吗?殷勤已经将灵力催动到最大,古铜色的斑块却无法继续扩张。

“现在咋办?”朱丑妹看着浑身斑驳的殷勤,也没了主意。

“就这样吧。”殷勤叹了口气,吩咐一直在外守候的孙阿巧准备早饭,又耽搁了半天,后山之行不能再拖了。

功夫不大,孙阿巧提着个大食盒进屋,她先往桌上摆了一碗白粥和几样小菜,又笑嘻嘻地问朱丑妹要不要一起吃。

朱丑妹摇头道:“我吃些灵果就好。”

孙阿巧奇怪朱丑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一扭脸儿看到换过衣衫从里屋出来的殷勤。孙阿巧尖叫一声,旋即捂住嘴巴,瞪着殷勤道:“主、主任,你身上怎么了?”

“能怎么着?掉皮了呗。”殷勤淡淡地道,“好容易换了身皮,还没长好呢,就被这个摸摸,那个捏捏的,这样挺好,以后也没人来烦我了。”

孙阿巧信以为真地呆在当场,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忽又想起什么,神色具厉地就往外冲。

殷勤赶紧唤住她道:“你干嘛去?”

“我去找狗丫儿理论去,定是她昨天带来一帮子人将主任摸坏了。”狗丫儿急道。

“正经事都忙不完,哪有功夫与她们扯这些?你赶紧收拾一下,等下与我们一起去后山。”殷勤朝孙阿巧挥挥手,背着手出了屋子。

朱丑妹心道:主任别的本事到还罢了,这一张嘴上的功夫真是厉害。明明为了学换肤术在屋中耽搁一晚,转眼就被他说得冠冕堂皇,倒像是为了山门事业彻夜未眠似的。又见孙阿巧傻傻地发愣,朱丑妹忍不住扯她一下小声道:“主任逗你呢,他是用了换肤术才变成那样的。”

“不会吧?”孙阿巧半信半疑道,“即便怕麻烦用了易容术,也不必把自己变得那么丑啊,看起来好恶心。”

“不信,你去摸摸看。”朱丑妹嘿嘿笑道。

孙阿巧打了个寒战,赶紧把殷勤昨天让她转达给下面关于保密规定的话,给朱丑妹转述一遍。

人不大,规矩到真大!朱丑妹看着殷勤的背影,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后快步追了上去道,“主任昨天说,让我做那个联络科的科长,也没细说是怎么个联络法呢。”

殷勤站在院中等孙阿巧收拾的功夫将特情科的功能与职责与朱丑妹大致解说一遍。

朱丑妹听说竟然是个类似虫巢的部门,心中即是震惊,又是感慨,犹豫半晌才道:“主任将这么重要的担子压给我,就不怕我根脚不牢是个外人么?”

殷勤道:“自古宗门皆以根脚论亲疏远近,道法传承亦复如是。你不觉得,太不公平了吗?”

“那又有什么办法?那些秘传的天地道法,怎能轻易传给根脚不明的外人?若是世人都能有主任那般胸襟,荒原散修也不至于过得那么惨。”朱丑妹叹了口气道。

“过得再惨也就此认命了吗”殷勤扭头看着朱丑妹的眼睛,忽然提高了声音道,“有一句话不知你有没有听过,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所谓不仁,才是大仁,天地之间万物众生原本平等无差,那些人凭什么将天地道法窃为己有?”

天地不仁!朱丑妹是被殷勤点醒过道心的人,对于他这番话的意思,触动也是最深。她喃喃地念叨着“天地不仁”四字,只觉得一股浩然磅礴的气息在心中激荡起来。

殷勤看着朱丑妹的眼中闪过起一丝圣洁之光,心中也是豪气干云:老虫子,一年为期,定让你看到信仰的力量!

第326章 力挺

后山并非一座具体的山头,而是花狸峰以西,一大片连绵起伏的山麓。花狸峰旧称野猴岭,山麓总体分为两路,西面一路山势蜿蜒浩荡延续着大仓山的雄浑之势,这一路就是被称为花狸峰后山之所在。相比之下,南边一路的山势要狭小的多,并且怪石嶙峋,陡峭险峻,这一路才是云裳亲点的花狸峰山门所在。

古往今来多少寻龙勘穴的高手,曾在野猴岭上往复奔走,为的就是寻找这一支龙脉的穴眼所在。只是这些人都以西路山脉为来龙主脉,误以为狭小怪异的南路山脉为从龙之脉。直到云裳老祖得阿蛮之助,在南路山下勘出寒潭,不知羞煞了多少地师。

花狸峰立下山门之后,除了云裳的寒潭所在,南路山脉上的大部分灵穴便被各大长老的家族占据。

至于西路山脉的灵气虽然不如寒潭一带那么丰沛,却也是小仓山那种地方无法比拟的。云裳命人在此开辟灵田,驯养灵兽,作为日后山门发展之基地。

经过前面几千新人的开垦,此时后山的灵田已经初具规模,相比之下灵兽园的建设就显得有些滞后。

殷勤顺着秋香指点的方向,看了半日总算搞清了灵兽园的大致分布。

距离山门最近的一片山峰上,称为内园,山峰之下平坦的区域主要驯养的是三耳兔,金冠鸟以及荒原牦牛之类的比较温驯的灵兽,靠近山顶的高寒之处还养有不少短喙黄羊。

再往外面的七座山峰则为真正的灵兽园,里面驯养的是秋香最为得意的赤睛猪,相比那些卖不出价的三耳兔,金冠鸟之类的低阶妖兽,一头二级赤睛猪就能卖出七八十枚低阶灵石的价格,一直就是万兽谷各峰驯养比例较高的一种妖兽。

再往外的三五百里的大片山脉,用秋香的话说,叫做散养区,说白了就是虽然圈定为花狸峰的地盘,一时间却无法腾出很大精力搭理的大片区域。所谓散养,实际上是散而不养,只由山门定期派出弟子巡视这片地区,猎杀那些比较凶猛的妖兽,给那些温驯的比较容易驯养的妖兽一片相对安全,适于繁衍的空间,宗门把这种任务称之为护园任务。

最近传来的好消息是,经过一段时间的护园,散养区已经发现了惊悸鸟的踪迹。若能驯养几只惊悸鸟,可比赤睛猪要赚钱的多。

散养区再往外的几千里山麓,理论上说也可算作花狸峰的地盘,那里就是比较纯粹的荒原环境了。一些希望寻找伴修灵兽的弟子,也会往这个方向去碰运气。一般来说,伴修灵兽并不是越强大凶猛越好,而是要看修士所修习的功法,与灵兽本身的血脉是否契合。另外,修士本身的喜好也是其选择灵兽的决定因素。

除了秋香,陪在殷勤身后的,还有七八个负责后山的廉贞部执事。要说殷勤这个主事做的并不算合格,任职快两月了,却连手下的人都认不全。

秋香将后山的几位执事一一引荐,其中最重要的是两位,一位是负责灵田的胡老七,筑基初期的修为,黑瘦黑瘦的,他的灵根以阴灵根为主,不擅长斗法,种地是把好手,是云裳从铁翎峰带来的老人。

还有一位就是负责灵兽园的叶三奇,此人也是筑基初期的修为,也是跟着云裳从铁翎峰过来的老人。相比胡老七,叶三奇生得相貌堂堂面皮白净,不像个猪倌儿,倒像个书生。

并且这个叶三奇对殷勤的态度十分冷淡,尤其是看到他的癞斑脸,表情中还多了几分嫌弃。

殷勤也不与他计较,叶三奇的态度有所抵触也属正常,谁让他早就放出风声,说以后后山的灵兽园都交由秋香打理来着?

殷勤由众人陪伴着,先往灵田走了一圈儿,其实也没啥可看的,大部分的灵田种的是灵米,都是刚刚开垦出来,种子撒下去一个多月,连苗都没有抽出来呢。灵米这东西据说富含灵气,不过修士却不怎么吃,主要是卖往各大城池的商贾富户。殷勤问问产量,一亩地所产的灵米大致能售卖出一枚中级灵石,再问灵米几年一熟,被告知要十年一熟,他便立马没了兴趣。

除了灵米田,在灵田周围还零星散布着灵果园,除了靠近山门的一处果园里,都是些从外面移栽过来的已经进入成熟期的果树,其他各处的灵果园里,还都是不足膝盖高的幼苗。眼下灵果所产还不足以供应山门所需,花狸峰每日消耗的灵果,倒有一大半是靠禄存部从外面采买。

对于这种现状,殷勤只能勉励一番,说些鼓舞士气的话,然后带着众人转去灵兽园。

种田这种事,殷勤还真是外行,按照前世的经验,要想提高产量,除非从基因对种子进行改造。问题是,此间世界的道法能达到这种程度吗?而且,转基因的仙果灵米还能保有多少原本的成色,也是个不好说的事情。

殷勤觉得唯一能想的就是从灵兽园下手了,希望通过这一次的考察能够找到一些提高收入的办法。

一行人按照他的吩咐转向往灵兽园的方向走去,秋香瞅准机会凑到他的边上,很是关心地问道:“主任,你咋成了这样了?”

殷勤瞥她一眼,低声道:“我变成什么样无所谓,关键是等会我说什么,你必须要力挺我才行。”

秋香见殷勤表情严肃,马上点头道:“主任你放心,俺一定力挺你!”

殷勤满意地点点头,秋香又道:“主任,啥叫力挺?”

殷勤脸色一垮,解释道:“就是我在前面说啥,你就在后面大声答应,态度要坚决!记住了吗?”

“记住了!”

“哪怕我说赤睛猪长了三条腿,你也得符合我说对,知道吗?”

“呃......这个,知道了。”秋香笑嘻嘻道,“力挺就是和主任一起编瞎话呗。”

殷勤横她一眼,挥手让孙阿巧过来,单独对秋香进行保密工作的教育。

只见孙阿巧在秋香耳边嘀咕一阵,秋香的脸色就由红变白,神情也跟着紧张起来。

叶三奇吊在队伍后面,看着殷勤几人在前面小声商议,心中冷笑连连:不就是想夺我这个灵兽园执事的权么,直说好了,以你廉贞主事的权柄还用得着在下面嘀咕?

第327章 金冠鸟

穿过灵田所在的区域,再往前行走一段便是内园,其四周由小型的法阵隔开,并不防人,只是防止内园内所养的三耳兔,金冠鸟之类低阶妖兽的闯入灵田之中祸害灵谷。

秋香曾经对殷勤吹过的后山灵兽遍地走的景象也说的是内园,按照殷勤的想象,内园里还不得满地都是三耳兔乱跳,金冠鸟乱飞?哪知跟着叶三奇他们在园子里转悠了大半圈,只远远地看到几只三耳兔在草丛中一闪而过,以及几只站在树冠之上的金冠鸟。

殷勤忍不住问秋香道:“这园中驯养的灵兽太过稀少了吧?”

没等秋香答话,早就看他不顺眼的叶三奇忽然冷哼一声道:“殷主事以为灵兽园是凡人家中的鸡窝猪圈吗?”

殷勤呵呵一笑道:“倒要请教叶执事,灵兽园有何不同?”

“同与不同,还不全在主任一句话?”叶主事淡淡地丢下一句,径自往前去了。

挺有个性啊!殷勤望着叶三奇的背影,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神色。

胡老七人虽生的土气,为人却比叶三奇圆滑得多,赶紧过来打圆场,给殷勤解释其中的原委:再弱的灵兽,天性也有很强的领地意识,就连三耳兔,每窝之间也要隔开小半个山头,才能相安无事。一旦离得近了,雄兔之间就要争个你死我活才行。”

“明明是只只会挖窝的兔子,却偏要学虎豹青狼的样子搞山头主义。”殷勤对众人嘿嘿笑道,“这叫做自不量力!”

胡老七听出殷勤指桑骂槐之意,本想和稀泥打个圆场,可看着殷勤那张斑驳的脸,忽然想起关于这位主任在铁翎峰演武堂校场之上的种种传言,小心脏竟然怦怦地跳了起来。他只干笑了几声,竟然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接话,一时间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殷勤也不理他,转脸问秋香道:“内园之中一共养了多少三耳兔,多少金冠鸟,你心中可都有数吗?”

秋香自打听了孙阿巧传达的殷勤关于严格保密纪律的规矩,心里就一直不太踏实。她那天被殷勤赶回后山,出了远门没走多远就看到殷公寅在湖边与一个清瘦老者说话。

殷公寅看她脸色不对,便随口问了句。结果她一个没忍住,便将主任忽然便白嫩的事情说给殷公寅听。现在想来,那老者多半也在一旁听了去,若是因此犯了主任的忌讳,被捆绑着送往郡城.....

秋香神不守舍地胡思乱想,被殷勤连着问了两遍,才回过神儿来,好在她对喂养灵兽是真心喜爱,内园与灵兽园的灵兽分布与数量全都在脑子里,想都没想便直接答道:“内园现有三耳兔十二窝,共计三十三只,金冠鸟二十只,共计十窝。山顶的短喙黄羊共有三群,分别是七头,十六头和十二头。除此之外,在山间还养有一群荒原牦牛,原本是三十七头,前几日被禄存部征用了十七头.....”

殷勤听秋香如数家珍般报过数目,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想不到这个大咧咧的女人,竟然也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另一方面,他也为灵兽园的现状感到寒碜,就园子里这点东西,还没有前世一个三线城市动物园里的动物多呢!就这还有脸号称万年大宗?

几个负责灵兽园的执事,原本还觉得内园经过大家的一番努力已经颇有看头,没料到殷主任听了秋香报数之后竟然黑了脸,心中惴惴之余,又颇有些不满,觉得这位殷主任不懂驯养却偏要装懂,纯属鸡蛋里挑骨头。

实话实说,以内园现在的这个规模,能养这么多的灵兽已经与其他几峰差不多了。当然,其他几峰经过几百乃是上千年的不断开发,仅仅内园的面积,就有花狸峰灵兽园那么大。

“去看看你常说的那个养赤睛猪的地方吧。”殷勤目光巡视一圈,对众人不忿的表情视而不见,朝秋香使个眼色,让她头前带路。

走出不远,殷勤又停下脚,扭脸对远远掉在后面的叶三奇道:“听说金冠鸟的蛋很是滋补,不如请叶执事去给大伙掏一窝鸟蛋,也算你尽地主之谊啊。”

叶三奇刚才说过那话,就有些后悔,暗忖:众所周知这殷勤就是个哗众取宠的阴险小人,我平白无故招惹他作甚?他原想躲得远远的,争取不出现在殷勤视线之中,没料到这斑脸的小人,转眼就夹枪带棒地报复回来。

金冠鸟的鸟蛋的确是个好东西,不过掏鸟窝这活儿却不是个轻松的活计。

金冠鸟虽然只是个一阶的灵禽,其攻击力对于筑基修士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不过这鸟对鸟蛋看守的却是极严,一旦抱窝,就会白天晚上守着不肯离开。而且此鸟性子极其刚烈,倘若遇到有人来谋鸟蛋,宁可将鸟蛋啄碎也不肯给人。

一般来掏鸟蛋,都要三人以上配合,先由一人爬到边上的树枝去逗引金冠鸟,再由一人从树下偷偷爬上去,趁其注意力不在鸟窝的时候,出手抢夺。饶是如此,那出手偷蛋之人,肯定会招来金冠鸟的疯狂报复。

虽然鸟啄爪抓之类的还好抵挡,但这种鸟发狂之后,漫天拉稀的鸟粪雨却是防不胜防。其粪奇臭无比,已经沾染没有个三五日味道根本下不去。

胡老七见叶三奇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地,知道他的苦处。他犹豫一下壮起胆子凑上来道:“主任有所不知,那金冠鸟的鸟蛋一般都要两三人去掏才行。叶执事一人去掏,恐会弄碎鸟蛋。”

“那就烦劳胡执事一起去掏,我来清点一下人数啊。”殷勤将在场的人数点了一遍道,“加上你俩一共是十三人,一人一枚就好。”

胡老七脸色立马绿了,金冠鸟一般一次只产一枚蛋,偶尔有两枚蛋的情况,殷勤让他俩去掏十三枚蛋,岂不是要将所有的鸟窝都掏上一遍?

好在下面几个执事反应过来,纷纷摆手表示不用,都说吃过这种鸟蛋,不用劳烦两位执事去掏了。

殷勤笑道:“这样也好,左右这东西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什么新鲜东西,我就都带回去给老祖办的弟子们尝尝鲜。”

第328章 老茶树

孙阿巧常与秋香说话,听她说过摸蛋的糗事,见胡老七与叶三奇被殷勤挤兑得没辙,挽起衣袖就要去摸蛋,忙凑到殷勤耳边小声嘀咕几句。

殷勤听到摸蛋之后,竟然会沾上一身奇臭的鸟屎,忙将两人喊住,改口道,先去灵兽园看过赤睛猪,掏蛋的事等最后再说。

胡老七与叶三奇憋了一肚子气,也只能重整好衣衫,陪着殷勤去往灵兽园。这次叶三奇不敢再落后了,万一这位殷主事心血来潮让他去摸惊悸鸟的鸟蛋,可就要人命了。

灵兽园是七峰相缀,连接成方圆近百里的一片地带,主要驯养的灵兽只有一种,就是赤睛猪。诺大的区域,不可能只有赤睛猪一种妖兽,一些小型妖兽也散养其中。秋香是灵兽园的主力之一,她的精力主要放在饲养赤睛猪上面,其他小型的妖兽,则由另有弟子专门照顾。

说到赤睛猪,秋香便来了精神,先将七座山峰之上,各占一座山头的七头大公猪念叨一遍,都是血脉到达二级的成年体。

除了这七大公猪,灵兽园之内还养有二十多头母猪,分别被这七大公猪所霸着。不过数目并不平均,其中有只公猪血脉已经接近进阶的边缘,实力在七猪之中最强,仅一猪便独霸了十几头母猪。

剩下几头公猪之中,最弱小的一只则只有一头老迈母猪相随,而且据说此猪还是生养这头公猪的母猪。

秋香是个大咧咧的性子,讲这些事情是也不觉得有啥尴尬,孙阿巧在后面听了,却是脸蛋儿发热,在心中暗自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这种乱七八糟的妖兽的肉干。

殷勤听说最强的一头赤睛猪竟然血脉接近三级,问秋香道:“你不过是个炼气期的修士,就不怕被那三级的赤睛猪一头撞死?”

秋香咧嘴道:“俺哪敢去喂那头大猪?莫说俺,就是叶执事也不会轻易凑近它。再说那七头大猪根本也不用照看,咱们只需看好那些没食吃的母猪和猪崽儿就行。”

殷勤又问:“每年出售的赤睛猪是公猪还是母猪?”

秋香道:“自然是母猪,公猪比较稀罕,舍不得卖。”

殷勤奇道:“难道赤睛猪下的崽儿都是母猪,公猪崽儿的数量很少吗?”

“那到不是,主要是许多公猪崽儿一落地就被大公猪咬死了。”秋香说话时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叶三奇。

叶三奇心中愤恨:又不是我咬死的,你瞧我干嘛?

殷勤面色平静,继续问道:“我曾在聚香斋吃过一次脆皮赤睛猪崽,价格并不便宜,若是直接出卖猪崽的话,或许比卖整猪还要来得合算。”

“那也要人家肯要才行。”秋香撇嘴道,“那些禄存部的大佬们在家吃啥啥没够,到了外面干啥啥不行,我听叶执事说,咱家的价格都比人家便宜两成了,人家就是不要咱家的猪崽。”

叶三奇总算逮到一个说话的机会,清了下嗓子正要接茬儿。

殷勤却直接阻止他道:“那是咱们与聚香斋的关系没有到位,而且就算是能将赤睛猪崽儿卖到聚香斋,我看赚的也有限。赤睛猪崽儿并不是什么高档的吃食,味道也很一般,走的量应该很小。与其费尽心思与聚香斋疏通关系去卖赤睛猪崽儿,不如弄些惊悸鸟肉卖过去,那个赚的应该更多。

叶三奇嘴唇动了动,终于忍下了到了喉咙眼儿的嘲讽之语。倒是秋香,很是认真地摇头道:“殷主任有所不知,那惊悸鸟虽然能卖的高价,却是非常难以饲养。那鸟的胆子太小,活动的地方又大,养一只那鸟,要单独划给它三五个山头才行,核算下来,不如养猪呢。”

殷勤哦了一声,又问了问散养区的情况。他的时间有限,连灵兽园也只是走马观花地看过,根本没有空往散养区走。

几个负责驯养灵兽的执事,见识过殷主事的手段,也都不敢怠慢,将散养区的妖兽分布大致介绍了一番。又着重提了散养区有惊悸鸟显身之事,按照他们的说法,再过上十年八年的,或许就能开始捕捉惊悸鸟了。

殷勤一边听着众人的汇报,一边折返往回走,直接到了设在后山的廉贞府院。灵兽驯养与灵田种植都是廉贞部的份内正事,说白了,这大片的西路山脉全在廉贞部的职责范围之内。单凭这一点,廉贞部就该理所当然成为七部之首。

吃过弟子们献上的灵茶,坐在主位上的殷勤笑着对胡老七道:“前些日子有人送我二两九幽山庄的雨前茶,我喝你这边的灵茶竟然比九幽雨前的味道更胜一筹。”

胡老七得意道:“那是我从九幽谷中花了大笔灵石购入的一棵千年老树,因为被雷劈过,枝干枯萎,叶子都掉光了,他们都笑我买了一块焦黑的木头,连劈柴都做不了。此树经我在铁翎峰悉心栽培了十年一直半死不活的,直到我跟随老祖将其移栽到花狸峰,竟然枯木逢春,不是我自吹,我这茶叶......”

“难得你一片心意。”殷勤打断他的自吹,扭脸对孙阿巧道,“这下老祖的灵茶算是有着落了,以后这棵茶树就是老祖灵茶的指定采摘茶树。胡老七献茶有功,可在老祖面前为他记上一功!”

叶三奇见胡老七一张老脸愁成了橘子皮,心中偷笑。

殷勤瞟了一眼胡老七,又看看下头那些神色各异的执事弟子,问胡老七道:“刚刚忘记问了,你当初花了多少灵石买的这棵古树?”

叶三奇等人在边上听着都有些幸灾乐祸,谁让这胡老七不长眼地拼命巴结这癞斑蛮子来着?八成会被人家补齐买价,就将这茶树夺了去。

胡老七也是一般的想法,满脸祈求之色道:“请殷主事明鉴,我当初买这茶树虽然只花了一枚中级灵石,可后面却下了整整十年的功夫......”

殷勤抬了抬手,阻止了他的诉苦道:“这些话不需你说,老祖喝过你的灵茶自会懂得你的一片赤诚孝心,更不会亏了你这份孝心。我看这样吧,从今儿起,老祖办每月补你一块中级灵石,你既然下了十年的功夫,就补足你十年。你看可好?”

第329章 千金买马骨

厅堂之内,鸦雀无声。

一个月便可从老祖办领取一枚中级灵石,一年就是十二枚,十年就是相当于领了一枚高级灵石还要多!胡老七这老小子掏粪浇田一辈子,今儿终于走了狗屎运啊!之前那些幸灾乐祸的修士,脸上的笑容就有点发僵了,更有那心思灵动则在琢磨,自家有什么宝贝可以拿出来献给老祖。

胡老七愣了半晌,忽然泪流满面地扑到地上,一边冲着殷勤磕头一边哭道:“这棵老茶树我买回家整整十年,也就被家中的婆娘骂我败家骂了十年,哪怕今年茶树发出嫩芽,被我制出了不逊九幽雨前的灵茶,也还是被那婆娘骂。这回总算是扬眉吐气了,看我回家那婆娘该如何对我?”

殷勤连忙闪过一边,朗声道:“胡执事所得都是老祖所赐,万万不要拜我。”他的心中却在嘀咕:这老货回家怕是还得挨骂,十年时光无论是骂人的挨骂的早都习惯了。

以一枚高阶灵石买下一棵老茶树,看似殷勤吃了大亏,殊不知他心中的盘算很精。

这棵老茶树到底价值几何,其实没人说的清楚。就好比,无论是九幽山庄的雨前茶还是指月山的月华酒,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但值不值这个价就两说了。从修行的角度来说,这两样是肯定不值那许多灵石的,花同等的灵石去买丹药,对于灵根的滋养,肯定是要比月华酒或者九幽雨前都要合算的多。

可从稀缺性以及这两样东西受追捧的程度来说,花大笔的灵石去购置这些东西,却是身份与地位的一种体现,并且当身份与地位与每个能够获取到的资源挂钩的时候,购置这些东西所花的灵石又是值得的。

这些道理,在蛮荒之上也许还没有人会去仔细思索与琢磨,但对于经历了高度商业化洗礼与熏陶的殷勤来说,却是早就融入他骨髓中的东西。

对于殷勤来说,借此机会打造一款属于花狸峰的精品茶,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论宗门的实力与影响力,万兽谷与九幽山庄,指月山都是位列七大宗门,有了这个背景,再进行一系列的精心炒作,就可以将这棵茶树的价值翻着翻地炒上去。

在殷勤眼中,这棵老茶树可以炒作的地方很多。首先是产地,九幽谷是九幽山庄雨前茶的主要产区,这棵茶树出自于九幽谷,可谓根正苗红,谁都说不出什么。

不过九幽山庄的千年老茶树也算不得稀奇,那边上万年的茶树都有好几棵,千年茶树少说也有七八百棵。所以下一步就是要围绕这棵茶树讲故事,突出它的卖点。

比如曾经被雷劈,就是一个很好故事,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卖点。好就好在这个故事能够体现这棵茶树的传奇性,与唯一性,而这两样正是吸人眼球的两个重要因素。

接下来殷勤还要围绕这株茶树编更多的故事,比如故事可以是这样的,这棵茶树被胡老七偷偷买回来后,就被他婆娘误以为是劈柴砍掉了大半。又比如胡老七为了拯救这棵茶树,曾经将它在铁翎峰的龙穴中埋了十年,才保住了它的生机不绝。再比如,这棵茶树被他移栽到花狸峰后,被花狸峰老祖以寒潭灵水日夜浇灌才最终吐绿抽芽儿。

并且,为了保证这棵茶树之珍贵,殷勤准备让蓝雀等七位女修,轮流过到后山来看守茶树,省得这帮丫头成天闲的无聊到处生事。这样一来,就又有了一个“花狸峰老祖亲传弟子日夜看护”之卖点。

之后的采茶,炒茶或者熏蒸种种工艺最好都能讲出故事来,比如由老祖亲手采撷,七大女修素手炒茶之类。

总而言之,只要用心炒作,殷勤就不信这茶不能卖出天价来!更何况,殷勤此举还存了一个千金买马骨的心思,希望通过此举,引更多人来老祖办献宝。

当然这诸多手段,殷勤此刻却不能说与众人知晓,他只提议让大家议一下,此茶该取个什么名字。

依着胡老七的意思,这茶最好叫胡家茶或者老七茶,殷勤直接将他的建议忽视了。

叶三奇自诩是个饱读诗书的,也想趁此机会缓和一下与殷主事的关系,争取能免了掏鸟窝的差事。他想了个名字,叫逢春茶。殷勤琢磨一阵,觉得平庸,也不采纳。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提了一堆名字,有说赛九幽的,有说大雨前的,也有说干脆就叫花狸茶,全被殷勤摇头否了。

秋香在一旁听着,大着嗓门道:“要俺说,就叫雷劈茶!”

众人被她逗得哄堂大笑,殷勤却忽然来了灵感道:“雷劈二字太俗了,不如单取这个雷字,我看其茶叶婉转如毫,就叫它花狸雷毫如何?”

众人仔细琢磨,无不拍手称好,就连叶三奇也不由得对殷勤刮目相看,心道:旁人都说这癞斑蛮子是个不学无术的小人,今日与他接触,其见识学识都是不俗啊。

殷勤又给这茶起了个俗名儿,叫雷芽子,按照他的说法,有了俗名,此茶就算接了地气。比如当外人评说花狸雷毫如何如何之时,花狸峰的修士不妨插上一句道,我家那雷芽子这般这般,如此一来就更显得逼格高大。

大家被殷勤一番解释,也都觉得雷芽子听起来非常亲切,为这灵茶平添了几分生动活泼之味道。唯一不解的是殷主事口中的逼格到底是个什么道法?

灵茶只是殷勤无心插柳的一段插曲,接下来就要进入此次过来的正题。他端起刚刚得名的雷芽子,不动声色地一口口地抿茶。

下面的一众执事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胡老七,有说看他一振夫纲的,有要他请客的,也有酸不溜丢说他以后要和雷芽子也难的。直到一直沉默不语的朱丑妹忽然咳嗽一声,众人这才发现殷勤一直静静饮茶,大家忙收了声音,一边默默地等着他说话,一边暗中打量那个一直站在殷主事后面的女修。只觉得这人修为也就是个筑基初期的水准,却与大部分的宗门修士不同,她虽跟在殷主事的身后从未多言,其一颦一笑却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危险感觉。

第330章 第一把火 (打赏加更)

殷勤待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过来,这才放下茶碗道:“雷毫的事,今天暂且议到这里,胡执事回去之后,需得马上做好将茶树移交老祖办的准备。孙阿巧也需记下此事,明儿就将茶树周围三里之地划为禁区,没有我老祖办的符牌,任何人不得擅入。在座的各位有家室宅院在那附近的,给你们三天的时间收拾腾空,逾期逗留的,以擅闯宗门禁区论处。”

大家听了这话,就全朝胡老七看过去。那棵老茶树就被胡老七栽种在后院之中,殷勤上面一番其实是说给他听的。

胡老七忙起身道:“殷主事尽管放心,我今儿晚上回去就搬家。”

殷勤点点头,又敲打他道:“你也可以趁着交接茶树之前,再摘些嫩叶下来,以后可就摘不到了。”

胡老七被殷勤点出了心里的小算盘,老脸一热道:“主事尽管放心,我胡老七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从您老人家给它冠了雷毫之名那一刻起,这树就与胡老七没有半分关系了。”

殷勤露出笑容,不再纠缠这事,转而冲着大家道:“我今儿过来,一是要与在座的各位师兄赔个不是。说来惭愧,我被老祖委以廉贞副主事的差事也有段日子了,却一直没能过来看望诸位师兄,这也是我的失职。”说到此处,殷勤故意停了一下。

下面的一众修士,忙纷纷起身,胡老七抢出一步道:“主任过谦了,我们这些人除了种地养猪,也没别的能耐,主任师兄之称,我等实不敢当。主任上任伊始便为我花狸峰争来万卷经书,我们这些人身在后山,听闻此讯也是心中鼓舞。主任于百忙之中大驾光临,亲自过来探望我等,更是让我等感激莫名了!”

叶三奇本想说话,却被胡老七抢了先,忍不住白了胡老七一眼,心道:此人就是个狗性儿,得了好处便马做出上摇尾乞怜的巴结样,这癞斑蛮子鼓捣的经卷,哪有万卷那么多?

“胡执事这是要捧杀我呀!”殷勤打个哈哈,旋即脸色一正对众人道:“不过,他至少有句话说得不错,那就是我的确很忙,非常的忙。不信的话,大家可以和我身边的孙仙子与朱仙子打听,她们两个在老祖办做事也有些日子了。”

“殷主任终日为老祖,为山门之事操劳,过来之前也是通宵未眠。”孙阿巧马上接口道。

殷勤满地瞟她一眼,继续道:“我与你们说忙,不是过来诉苦,也没有必要在你们面前表功。我想说的是,虽然这么忙,我还是抽出一整天的时间,过来与大家一起逛山景,为的是什么?”

他给了众人片刻思索的时间,才忽然提高了声音道:“因为老祖不满意!不满意我堂堂花狸峰,竟然只有那么巴掌大小的几块灵田,竟然只能驯养那么几头灵兽。老祖不满意作为七部之首的廉贞部,每月不但不能给山门上缴灵石,反倒要山门倒贴咱们许多灵石。”

众人原本放松的表情被殷勤一番话说得凝重起来,虽说山门初建,后山也只是刚刚搭起个架子,但殷勤所说也是事实。作为山门最先抵达花狸峰的一部人马,叶三奇他们甚至在云裳山门立碑之前就已经进驻后山,垦田驯兽了。

殷勤说的没错,到目前为止,后山的产出不要说支援山门,还远远不能抵消当初的投入。若不是被殷勤忽悠来一批新收弟子在这边大干特干了一个多月,这边怕是更加荒凉呢。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觉得臊的慌,在座的各位站起来都是七尺高的汉子,不能为宗门出力,不能报效老祖不说,反倒要老祖为我们去挣灵石,来贴补我们!”殷勤拍着他的癞斑脸道,“你们觉不觉得丢人我不知道,我可觉得这张脸没地方搁了!”

朱丑妹曾经听说过殷勤在野狼镇忽悠人的壮举,只是当时忙着盯梢符小药,没有亲临其境地见过,此刻看着殷勤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由得暗呼一声,大开眼界。

“觉得丢人吗?”殷勤的语言攻势尚在继续,他伸出小指头道:“还有更丢人的呢!我过来之前,老祖坐下的狗丫儿仙子与我说起,就在前几日,老祖吃茶的时候,竟然吃出这么长的一截茶叶梗子!以老祖的身份,买些极品的九幽雨前也不算过分吧?老祖却执意喝这种连你我都嫌弃不喝的劣茶。老祖的灵石都用到哪里去了?都用在你、我、在座的七尺男修的身上了啊!”

底下原本心中还有些不服气的一众修士总算都低下了头,他们过的再窘迫,也没人会喝带着茶叶梗子的灵茶。

殷勤开始点名:“胡老七,我只问你一句,你用在灵田上的心思,可有用在那棵老茶树上的一半吗?”

胡老七嘴巴动了动,垂下头去。

“叶三奇!我刚才让你去掏几颗金冠鸟的蛋,你的脸色就跟死了爹娘一般难看。我若命你弄些惊悸鸟的蛋献与老祖,你怕是要上吊自尽了吧?”

“殷主任若要惊悸鸟的鸟蛋,我的确是无能为力。”叶三奇脸色发白地道。

殷勤笑了笑,端起茶碗,不紧不慢道:“我这个人,只相信事在人为。”

“在下修为低微,连那惊悸鸟的一根羽毛都摸不到,倒要请教殷主任,我该如何为?”叶三奇苦笑道,他此刻已经熄了与朱丑妹争胜之心。他虽然是个中年书生的样貌,实际年纪却是将近两百岁了,看人看事的眼光还是有的。他早从殷勤的言语之中,窥出殷勤对于后山这片地界的期望值相当的高。

这也在情理之中,殷勤新官上任,总要想办法做些成绩出来,才能在老祖面前交代才对。他虽从铁翎峰搞了大笔的经卷回来,说白了却是给文曲部做了嫁衣。于他的本职,并无任何加分的地方。

看来这个癞斑蛮子是准备把新官上任的头一把火烧到这后山来啊!

叶三奇心道,即便他能压了朱丑妹一头,凭他的能力肯定不能满足这个癞斑蛮子的要求。与其达不到要求被他借机整治,不若以退为进,暂且看殷勤有什么手段,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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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八百猪

在过来后山之前,殷勤对于后山这些修士的底细也都做过一番摸底。他对于叶三奇的印象并不太差,此人最大的毛病是自命不凡,很是清高。不过叶三奇的清高也有一宗好处,就是并不热衷与拉帮结派搞串联。

对于这个人,殷勤是打算用的,只是眼下还需使些手段,磨平了他的棱角,打掉了他的清高,以后才堪使用。

殷勤并没有回答叶三奇如何谋取惊悸鸟蛋的问题,反而当场拍板,免去叶三奇总揽灵兽园的职务,改由他专职负责散养区,说白了就是让他下去好好琢磨,怎样才能搞到惊悸鸟的鸟蛋。

叶三奇面色铁青地领了任命,殷勤笑嘻嘻地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我看天色将晚,叶执事可要抓紧时间将金冠鸟的鸟蛋凑够才行啊。”

叶三奇灰头土脸地下去掏蛋,殷勤开始进行他的布置。按照他的计划,第一步是从灵兽驯养下刀,将这一块的职责一分为三,内园,灵兽园以及散养园分别交由不同执事负责,并且定下了奖惩的规则。

殷勤朝秋香使了个眼色,首先讨论的就是重中之重的灵兽园。按照当前灵兽园的规模,每年能出产七八只一级或者二级的赤睛猪,如有需求还可提供十几头的赤睛猪崽儿。

殷勤大手一挥,直接将每年改为每月,然后问大家有何意见?

剩下几个执面面相觑,全都傻眼了,心道这位殷主事怕是疯了。想在老祖面前邀宠,也要量力而为才行,赤睛猪再怎样也是能够进阶四级的妖兽。到了殷主事嘴里,仿佛比寻常百姓所养的那些小鸡崽儿还要容易圈养似的。

尽管殷勤抛出了一个非常具有吸引力的条件:负责灵兽园的执事,只要能达到他的要求,即可领取每月一枚中级灵石的丰厚奖励。

可惜在场诸人全都闭口不言。灵石虽好也要有命去拿才行,大家心里全都明镜儿似的,若要实现殷主事的要求,至少需要将现有的灵兽园扩展十倍。想想一百座山头上盘踞了一百头大公猪,就连铁翎峰也没有这般的规模。

殷勤见众人全都不接茬儿,连着瞪了秋香好几眼,这货才如梦初醒地想起之前的嘱咐。她倒是个听话的,将胸膛一挺大声道:“俺来!”

就连一贯厚道的胡老七都觉得殷勤这出戏演的有些过了。不就是为了推秋香这个亲信上位么?只需将灵兽园的产量提高十之一二,就已经相当可观了。这位殷主任到底是少年心性,不知道深浅,人家最多是打肿脸充胖子,殷大主任可是将自己人往死里抽脸啊。

殷勤总算等来了秋香的回应,忙喝一声好道:“秋香仙子勇于任事,单凭这一点就要为她大声喝彩!”

几位旁观的修士心中冷笑,面子上也都跟着喝彩起哄,有那好逗的还假作关心地问道:“秋香仙子真是不畏劳苦,这么多的赤睛猪可怎么照料得过来?”

秋香被众人一捧,也是乐开了花,大手连摆道:“不辛苦,不辛苦。不就是多喂十几头猪的事吗,俺照料得来。”

此言一出,大家的脸上就全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那位“好心”的修士心中偷笑地给她算账道:“秋香仙子可要计算清楚了,主任的要求是每月产出七八头成年体的赤睛猪。哪怕是一阶的赤睛猪,也要喂它个五六年才能成年,这样一算,你可就不止多养十几头猪了。”

秋香楞了楞,旋即笑道:“俺又是帐房的先生,哪能算得那么清楚?每月多养二十头赤睛猪也行。”

殷勤见众人全都憋着坏笑,将脸色一沉道:“秋香,你不会算账,我可以帮你算。寻常的赤睛猪是五六岁上成年,你一直自夸养猪的本事如何,我给你按照五年计算可好?”

“好!”秋香无所谓道。

殷勤又问:“我刚才说的是每月出七八头赤睛猪,你既然是我老祖办下来的人,就得再给你加点码,每月十头如何?”

“没问题。”秋香谨记殷勤的嘱咐,不管他说啥都尽管答应就好。

殷勤见她答的痛快,这才放下心来,对众人道:“前五年里,赤睛猪尚未长成,我准秋香用猪崽儿来抵。三只猪崽儿抵一头成年体的赤睛猪,大家觉得是否公平?”

大家在心中盘算,一头一阶的赤睛猪可卖五十到六十灵石,一只赤睛猪崽儿可卖十五到二十灵石,总价大抵相当。

殷勤见众人都认可,开始算细账道:“你既然应下了每月十头赤睛猪的产量,从接手就要开始喂养猪崽儿。每月十头,一年的总数便是一百二十头,我许你有不到一成的损耗,总数算你一百三十只。再加上每月十只猪崽儿,你接手灵兽园的第一年就要喂养大致二百五十头的猪崽儿。”

众人虽然猜到赤睛猪的总数不会太少,但听到殷勤报出二百五十只猪崽儿的量也都暗自咂舌。

而且这还是第一年的量,到了第二年,在这个数上还要再加一百三十头的猪崽儿,作为第七年将要出栏的成年体赤睛猪来喂养,第三年还要再加一百三十头的猪崽儿。如此累加,到了第六年第一批赤睛猪出栏之前,整个灵兽园连猪崽儿带半大猪加起来就要有八百头左右!

要知道,此刻就算把整个万兽谷的成年体赤睛猪全都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头的数量。殷主任上下嘴皮一碰,就搞出个驯养八百头赤睛猪的计划来!

算过了总账,大家看秋香的眼神儿就由之前的看笑话,变成了满满的同情。

“秋香仙子,怎么样,我这笔账算得清楚吗?”殷勤对于众人的反应毫不在意,笑眯眯地问秋香。

秋香早被他算晕了,心道,反正俺连一百头赤睛猪都养不了,八百头也没啥区别,主任说多少就是多少吧。

殷勤见秋香点头应了,又连说了三个好字,让孙阿巧记录在册。

胡老七为人很是厚道,在一旁听了半日,觉得其中有个纰漏,忍不住提醒道:“主任账目算得虽然清楚,一次购入那么多的赤睛猪崽儿,怕是凑不出那么多的灵石啊。”

第332章 插画经卷

殷勤道:“听说母猪一次能产五六只猪崽儿,咱这山上本就有二十多头母猪,产上一年的猪崽儿也就差不多了,实在不行就外面买些。”

胡老七心道,母猪下一窝猪崽儿先得被公猪咬死一半儿,哪有他想的那般轻松?若是从外面买的话,又得花十几二十的中级灵石,也不知他从哪里筹这笔灵石去?更何况,这还是第一年的投入,后面逐年递增,加上喂养所需的各种花费,灵石的数目可就相当可观了。

不过大家心知肚明,却又很有默契地都没有提起,一个似乎被殷勤忽略了的问题,那就是公猪之间强烈的领地意识。一旦赤睛猪长到第三四年的时候,公猪之间就会为了领地和母猪彼此争斗,那时可就热闹了。

倒不是胡老七他们存心使坏,而是大家都觉得殷勤只是头脑一热,为了在老祖跟前邀宠,跑到后山画了张大饼。等过几天他想明白了,说不准就得想方设法让大家忘记这饼了。

议过灵兽园的发展大计,众人以为殷勤会接着讨论内园以及散养区的规划。不料殷勤却说:”重点项目重点扶植,摊子铺的太大也没那个力量,我看今后五年咱们花狸峰就是全力发展灵兽园。内园暂且维持现状,至于散养区吗,就由叶执事全权负责。给他几年的时间,争取能把惊悸鸟的项目做起来。”

大家被殷勤满嘴的新鲜词儿说得犯晕,不过有一点大家都已心有灵犀地达成共识,那就是按照殷主任的这个折腾法儿,用不了两月,他要么主动请辞,要么被老祖踢走。总而言之,今天就当过来听了笑话而已。

谈过灵兽园,胡老七又请殷勤说下对于灵田这块儿有什么指示。殷勤只给了四字方针,那就是“大力垦田”。按照他的计划,花狸峰的人口在未来几年会成指数级地急剧增长,他需要大量的灵田来养活这些人口。

大力垦田是未雨绸缪,总不能人都到了之后,还要去外面采买口粮。

殷勤看看天色不早,又问众人还有什么建议设想?众人皆都闭口不谈,他便宣布散了。

胡老七赶紧过来,邀请他去家中吃饭。殷勤心中揣着一堆事情,笑呵呵地婉言谢绝了。临出门时,殷勤不忘嘱咐胡老七,明日去老祖办复命的时候,定要带上叶三奇摸的鸟蛋。

送走了殷勤四人,剩下一帮执事总算放松了心情,大家围住了胡老七,都说今儿就他得了实惠!

胡老七苦笑道:“你们觉得就殷主事这个折腾法,他能在廉贞主事的位子上坐多久,他那个老祖办又能支撑多久?我就怕这个月领了灵石,下个月就没地儿领去了。”

众人口中都说不至于,心中那股子酸味儿却淡了许多。

从廉贞的府院出来,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朱丑妹终于忍不住了,她凑到殷勤边上小声问道:“主任对那赤睛猪的习性可有了解吗?”

殷勤知道她在提醒什么,悠悠地道:“我爹便是死在赤睛猪的獠牙之下,我对这种妖兽了解的比你想象中要多。”

朱丑妹深深地看了殷勤一眼,没再多问。

终于算清楚八百头赤睛猪要吃多少猪食的秋香忽然大叫一声道:“殷主任,俺一个人可为不来那么多猪!”

“才八百头吗,你只要相信自己能行,就一定可以。”

“真不行啊!”秋香急道,“现在这二三十头猪,喂一遍就要翻七个山头,八百头猪我怕是跑一个月都喂不过来。”

殷勤笑笑,正要解释,却见刘守道爷俩在前面不远处朝这边张望,看到他们从廉贞府院出来,便匆匆忙忙地过来。

刘守道已经脱去了仆役的衣衫,因为尚未被花狸峰正是接纳,连外门弟子都不是,身上穿了一袭灰色的书生衣衫。在他身后还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炼气期初期的修为,穿戴有些邋遢,看模样与刘守道颇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秋香提过的那个闷葫芦刘有诚。

刘守道扯着儿子,来到殷勤跟前,见到他的癞斑样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跪下磕头,直说,主任今日巡视后山,我们爷俩知道的晚了,未曾远迎,还望主任恕罪。说完,又给殷勤介绍刘有诚,直说刘有诚的画技,已经青出于蓝了。

殷勤上前将二人拉起来,笑道:“我来后山是去查看灵兽园的,知道你们这几日正忙,才特意嘱咐秋香不要打搅你们爷俩。”

刘守道想是希望儿子能在殷勤面前留个好印象,在底下扯了几下,刘有诚却没有什么反应。他只好继续道:“殷主任这是说的哪里话?您与我们爷俩的恩德,我们便是到老祖办去迎,也是应该。”

殷勤见状,特意问了刘有诚几个问题,果然如孙阿巧所说,这孩子就是个闷葫芦,问一句答一句,不会多说。

殷勤勉励了几句,刘守道便主动掏出一本册子,献上来道:“这是我们爷俩这几日赶工出来的插图版的《花狸炼气决》,只完成了一卷,请主任斧正。”

殷勤接过那本册子,见封面上画了个干瘦道人,看那模样倒与刘守道自己有几分相像。他随手翻了有插图的几页,见那些灵根气脉都在道人身上标注得清清楚楚,道人行功时,体内灵力之走向也是一目了然。

殷勤对两人的画技十分满意,唯一就是册子里面光溜溜的干瘦道人看着有些碍眼。不过这东西不是“残卷”,既然是要修士按图索骥修炼用的,弄个干瘦道人所示范,也是因该。

殷勤将那册子交予朱丑妹与孙阿巧传阅,孙阿巧见到殷勤之前是个小家碧玉的宅修,哪里能想到时间竟然有这等画技?看那书上的道人竟然能够演示道法,一时间瞠目结舌惊的说不出话来。

朱丑妹却是个见多识广,知道有种“残卷”其中人物也能动作,却没想到殷勤竟然将这种技法用于道术经卷里面,也不由得感叹,这位殷主任的见识想法迥异常人。

第333章 殷勤的馊点子

殷勤比较关心的是按照他们两个的手速,一年能够画出多少本这种插图版的册子。这爷俩到后山住了也快半个月了,两人合力才画出一卷经卷,按照他们的速度怕是一年也画不完一整套七十二卷的《花狸炼气决》。果真如此的话,就不用想大量出品这种经卷了。

刘守道听了殷勤的问题,笑道:“主人手中这册是母版,只要主任勘定没有问题,我就可以将这母板上的人像脱胎到玉模之中,再由玉模就可以大规模的翻套。正常速度下,每天可以翻出十几册出来。”

“这样的速度倒也说的过去。”殷勤并没有大规模印制这种图册的想法,随口问道,“那玉模便是你曾经提过的用来翻套画册的法阵?对灵石的消耗可多?”

“我初步核算过,印制十本画册需要消耗一枚低阶灵石。”刘守道以为殷勤嫌翻套的速度慢,又解释道:“主任有所不知,一页图形,若是想让它动起来,需得翻套几十乃至上百遍才行。主任看到的人像会动,其实是将几十乃至上百人像叠加起来,以符文秘法将其一一分隔,使其逐一显现,才成动做。”

殷勤心道,这与前世那种电影逐帧显示的道理如出一辙。将来插画版的《花狸炼气决》出来,价格还真不能定低了。他将这套经卷的巾箱版定价在一枚低级灵石借阅一年,不但不赚钱,还要贴补不少,全指望用这插画精装版的去补足差价呢。

刘守道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给殷勤展示他父子二人的劳作成果,见殷勤对他们大加赞赏,心中踏实不少。他借机凑到殷勤边上低声道:“主任的脸色是怎么了?我手上有些涂抹遮掩颜色的药膏,主任若是需要,我这就去您取来。”

殷勤笑道:“没事,没事,我这几日在练习易容的道法,脸色一时控制不好。”想到之前被蓝雀她们围住乱摸的情形,殷勤忽然脑筋一动,将刘守道扯到旁边低声道:“老祖座下七位女修你都见过没有?”

“我只见过狗丫儿仙子,鸭蛋仙子,莺儿仙子和蓝雀仙子。”刘守道掰着指头数道。

殷勤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和刘有诚明儿就去老祖办,找孙阿巧领了花狸峰的弟子符牌,就算是老祖办的人了。然后让孙阿巧带你们去暖云阁那边转转,怎么也要把老祖座下的七位仙子都认全了,看仔细了,尤其是有个叫肥满的。”

刘守道小心应是,却不知殷勤特意嘱咐他将人看仔细却是为何?

殷勤扯过他的耳朵小声嘀咕一阵,刘守道方才脸色苍白地道:“殷、殷主任,这么做不会捅了什么篓子吧?”

“捅篓子算个鸟?就是捅破了天,也有主任给你顶着。”殷勤面色一正道,“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去做,出了事她们自会来找我,与你没有干系。”

刘守道心中惴惴,阎王打架,小鬼儿遭殃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见过。不过这位殷主任也真是胆大包天啊,也不知那七位仙子是如何得罪他了?

打发走了刘守道爷俩,殷勤心情大好,琢磨着若是将插图版的画册换作老祖座下七大女修,是不是能多卖几块灵石?当然,他也不敢捅破天,他只是嘱咐刘守道将插图版的封面换作七位女修的模样,里面的内容还是那个精瘦道人。

即便如此,也必能让那几个臭丫头臊的没脸出门!殷勤心中得意,却听边上秋香大声道:“刘守道画的这是啥玩意?咋把自己画进了册子,又老又丑又黑的,这种画册白给我都不要。”

殷勤怒道:“你又不识字,这种带插图的画册正和你用!等明儿印制出来,先发你一册,我会每天让人检查你的修炼进度,若是偷懒耍滑,看我怎么治你!”

秋香噘嘴道:“若是画里人换作殷主任,我就学的快些。”

“胡闹!”殷勤佯怒地吼她一句,心中甚是甜美:群众的眼睛还是雪亮的,不过老子若是出画册怎么也得一枚高级灵一册吧?

朱丑妹在一旁看着,心中暗道:都说这秋香是个傻大姐,却不知她也很会来事儿拍马屁呢。不过,下一刻她也咯咯笑着凑上前道:“主任若是出本插画版的经卷,多少灵石我都愿出。”

“等你有十枚高阶灵石再提这事。”殷勤被朱丑妹的甜言腻语说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立马将底价提高十倍。

孙阿巧也是个伶俐的,也在一边凑热闹道:“主任这话我们可是记下了,保不准将来我们几个能凑出这些灵石来呢。”

殷勤被几个心腹拍得心情好不舒畅,正要调笑几句,秋香忽然道:“主任,你的脸怎么白了?”

“防冷涂的蜡!”殷勤顺嘴答音儿地道,见众人全都好奇地看过来,这才想起已经出来大半天,换肤术的加持已经过了时效,此刻应该是恢复了玉润的白嫩。

秋香不解地追问道:“防冷为啥要涂蜡?”

殷勤笑着正不知该如何给她解释这是一句土匪的黑话来着,脑中却是灵光一闪,这两日他一直在琢磨的关于特情科的成员之间如何保密通讯一事,却似乎有了答案。

殷勤沉思了一阵,扭头问朱丑妹道:“据你的了解,你们这些蛮荒猎人之间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旁人听不懂的交流方式?”

朱丑妹想了想道:“有!”

“哦?说来听听!”

嗷~呜~!朱丑妹扬起脖子,学了声狼嚎道:“这种狼嚎之声,是提醒周围的蛮荒猎人,附近有高阶妖兽的气息。”还有一种是提醒旁人,此处有蛮荒猎人正在狩猎,让别人绕道的,我给你学下啊.......

殷勤哭笑不得地打断她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问,比如两个蛮荒猎人在坊市中见面,想说些秘密之事,又恐旁人听了去。这种情况下,你们两人之间该如何递话,比如用暗语之类的?”

第334章 争肉

朱丑妹笑道:“原来主任问的是这个。我是个跑单帮的,和那帮子蛮荒散修也没什么可说的。不过有些成群结队的散修倒还真有些暗语,其实也不能叫暗语,只不过是些约定好的特殊词而已。比如管青狼叫白眼儿的,管过路的行商叫肥兔子。”

殷勤喜道:“这些暗语你知道多少?等会去我屋里,给我详细讲讲。”

“那帮子散修能编出多复杂的暗语?不过就是几十个而已。”朱丑妹扭捏道,“主任若想知道,等我晚上慢慢写好,明儿一早给你就是。别总把人家往你屋里领,回头公寅看到,怕他胡思乱想。”

殷勤的脸色一垮,决定不再理她。看看前面就是进出后山的山坳,他对秋香道:“你就送到这儿吧,在家养精蓄锐不要与参与那些执事的琐碎事情。你等我的消息,也就是这几天的时间,待我凑齐了人手,咱就上山套猪去。”

“套啥猪啊?”秋香追在他身后问。

殷勤却不与她详细解说,挥挥手让她回去等信儿,便带着朱丑妹与孙阿巧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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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狸峰山势的南路,一处山势险峻的悬崖之下,隐藏有一大块空阔平整的土地,一座占地近二十亩的崭新宅院将这块地填的满满腾腾。

府院前后分了七进,若按照武朝的规制,只有封王的宗亲才能建造七进或者八进的宅院。说句白话,这座新建的府院若是移到仓山郡城就属于违章建筑会被拆除不少。

其中第五进的宅院属于主人所居,一个身材胖大的中年修士此刻正一边听着夫人的训斥,一边坐在厅堂中间擦汗。

“吴石庸,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一个中年美妇,指着胖大修士的脑袋数落。

“我的夫人啊,我都将那人休了大半年了,还要怎地?”胖大修士正是花狸峰巨门部的主事,他一面在心中打鼓,会不会是将小妾藏于野狼镇偏院之中的事情败露了?一面满脸无辜地试探,“夫人你说,这些日子我除了每日督造山门演武堂,哪还有时间做别的事情?”

中年美妇挽起眉毛道:“我说的就是这个,咱家的宅院都弄好了吗,你就成天地往外跑?我看你的心里就是长草了!还有你们那个监管材料土方的呂麻子,你得给我找由头免了他的差事。”

“为什么啊?呂麻子办事认真,若是换了别人监管材料,从中偷手的话,我可不放心。”吴主事满脸的无奈,对于这位夫人他是又敬又怕。原因很简单,他的夫人姓风,是风白鹤的女儿。

风夫人气道:“他那是办事认真吗?他那是不懂规矩,我想在园中加个假山而已,派人去了几次索要石料,都被他推三阻四地挡了回来!我不管,他若不批石料,你便抗了你的大锤去后山给我敲两块回来。”

吴主事被她逼得没辙,干脆起身道:“就听夫人的,我这就去后山敲几块石头回来,可好?”

不料风夫人听了这话,竟然眼眶一红,抹泪道:“好你个吴石庸,竟然学会气人了!你去啊,你去后山敲两块大的,正好让我一头碰死在上头。”

吴主事又一屁股坐回椅子,无奈道:“就听夫人的,你说怎样就怎样,我明天就把吕麻子的差事撤了,总行了吧?”

风夫人哭闹一阵,总算达成所愿,闻言马上又道:“撤了他你准备换谁来做?”

吴主事早知道她哭闹的重点是在这个上面,苦脸道:“换谁来做都是一样,要不还请夫人为我举荐一个能干的?”

风夫人笑道:“你觉的耿家西院的耿福山如何?”

“耿家的?”吴石庸愣了一下,表情变得严肃道,“夫人真要姓耿来做这个差事?”

风夫人白他一眼道:“当年的事你不要耿耿于怀总挂在心上,害你做不成禄存主事的是那狐狸精,与人家耿云没有关系。”

妇人之见!吴石庸在心中骂了一句,面色不变地耐心解释道:“即便当初不是他耿云动的手脚,我这巨门部也没有让姓耿的插上一脚的必要吧?”

风夫人凑过来,压低声音道:“若是耿家出的代价够大,让他插上一脚又有如何?巨门部由你把总,他那小脚若赶乱动,你就干脆踩折了它!”

吴石庸好奇道:“那要看耿家肯出多大的代价?”

风夫人面如桃花地笑道:“耿家说了,若是能给耿福山谋上这个差事,他们愿意将寒潭周围的七处宅院,低价转让给咱们。一个料房的执事,换七处寒潭的宅院,你说这笔生意做的过,还是做不过?”

吴石庸一听寒潭二字就知道耿云打得的什么主意。耿家在寒潭周围共有大小宅院四十几处,相比之下,吴家只占了二十余处,许主事占了十余处,武曲部的宋家占了三十余处,剩下就是燕自然为首的一些内门弟子总共占了百余处宅院,这部分的宅院总数虽多,却都是些独门独院的散户。

自从殷勤成立老祖办以来,底下就一直再传老祖办准备将寒潭边上的各家宅院全都清理出去。说是要成立什么工作室以及产业区。大家谁也不知道啥是工作室,哪个叫产业区,想来都是那蛮荒野种用来忽悠老祖的东西。

问题是,你怎么忽悠老祖都没有关系,甚至你能把老祖忽悠到床上去都算你有本事,你不要动别人锅里的肉啊!

寒潭四周的灵气极其充裕,甚至比铁翎峰上各大长老的府院都要强过三分。只要能在这片区域建造一个占地不足一亩的小宅子,其灵气都足够供给一两个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士了。比如狗丫儿的那处小院儿,面积不足一亩,私底下交换的费用就要四五枚中级灵石。

所谓交换,前提是要在别处给人家提供一座能看上眼的宅院才行。别处的宅院自然不如寒潭周围浓郁,想要人家看上眼,就得靠面积,靠建筑,靠装潢来弥补,这部分的花销,几十枚中级灵石也打不住。

第335章 主任,猪

殷勤建立老祖办没有几天,就夺了狗丫儿的宅院。这让不少人着实紧张了一阵,直到后来又传出消息说,那处宅院并非被殷勤征用,而是老祖办临时从狗丫儿那里租用的,而且租金并不便宜。

再后来殷勤被云裳打发到铁翎峰“取经”,大家就都松了一口气,心道:那蛮荒贱种是个靠嘴皮子发家的,铁翎峰之行肯定讨不了好,等他在铁翎峰碰了钉子,老祖定会将他踢得远远的。

没料到,殷勤不但搞到几千卷正宗经卷,还弄了个《花狸炼气诀》出来,更有人放出风来,说这七十二卷《花狸炼气诀》还是只《花狸峰道法入门》的一部分,等到七十二卷出完整了。殷勤还陆续推出符咒、炼器、炼丹、驯兽等各种入门诀传。

一时间殷勤在花狸峰的风头无人能及,特别是在那些新收的弟子当中,殷勤二字更是盖过了各大长老,许多刚到的奉师弟子,甚至只知道花狸老祖与殷勤两人,根本不知其他各部长老是哪个。

这回那些在寒潭之畔置有宅院的人就开始慌了。独门独院的内门弟子开始互相串联,共同推举燕自然为话事人,与耿、吴、许、宋几家一起商议结成攻守同盟。大家一致同意,倘若殷勤真要征地,那就干脆在花狸峰上闹将起来,倒时怕是连花狸老祖也不好收拾!

这些人若是齐心协力与云裳唱反调的话,其后果与之前那些新收弟子的哄闹,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说白了,花狸峰能够正常运营,全在这些人的执掌之下,没有了这些山门中坚的支持,花狸峰连一天都经营不下去。

攻守同盟达成之后,燕自然曾经亲自去到暖云阁拜见师尊,据他带回来的消息说。云裳对于殷勤关于寒潭周边的拆改计划定下了一个基调,四个字——“自愿搬迁”。殷勤和他的老祖办不能用强,将大家赶走。

大家得了这四个字,总算放下心来,傻子才会自愿搬迁呢,有了老祖的支持,大可以在此住到天荒地老了!

不过,象吴石庸这般老谋深算的家伙,也不敢全信云裳所说。老祖的心思,大家也都是心知肚明,这片寒潭周边之地,当初就是他们几个联合起来硬从云裳手中挖走的。老祖许他们自愿,这背后其实是老祖的不情愿,未来这片地界的所有权还很难说。当然大家只要把持住一点,那就是坚决不能让殷勤那小子的翅膀长硬了,只要老祖手下没有得力的人,这片地界的归属,才能由他们这些长老说了算。

问题是,耿家忽然提出用七处宅院,谋取巨门的一个管料的执事之位,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耿家得了什么风声,准备抽手?抑或是耿家想要通过此举,将大家捆绑得更加紧密?吴石庸一时还拿不定主意。

风夫人见他沉吟不语,有些不耐烦道:“你这人就是胆子太小,遇事总是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我已经替你问过我爹了,你要不要听听他的建议?”

吴石庸喜道:“泰山大人怎么说?”

风夫人学着风白鹤的口气道:“这等好事有什么可考虑的?先换了再说。宅院不是铁打的营盘,那库料执事的位子也不过是流水的兵。”

吴石庸一拍大腿道:“对啊!我怎没想到这一层?若老祖真的翻脸不认账,将寒潭之地收回,我也可以翻脸不认人,将耿家的位子收回。”

“你就不怕耿家背后的墨鳞老祖了?”风夫人斜他一眼问道。

“有啥可怕的,我家背后还有白头老祖呢!”吴石庸哈哈大笑,揽过夫人的腰肢就要凑嘴上去。

风夫人轻扇了他一掌道:“德行!嘴巴拱的像头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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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来了!主任,猪来了!主任,猪......哎呦。”孙阿巧指挥着岳麒麟和殷家兄弟两人,各背着一头膘满头肥的大白猪往后院走,不小心脚下拌了一下,将主任喊成了猪。

殷勤在屋中听得眼皮子直跳,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长身而起,抄起桌上的几把小刀,推门出去。

朱丑妹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出来看,见殷公寅背着一头大猪,走得颇为费力,忙冲过去接下来道:“相公,早喊人家出来帮忙多好?”

殷公寅怼她一句道:“外面的车上还有百十头猪,你全抬进来就好。”

朱丑妹大嘴一撅,正要说话,殷勤已经出来张罗着让大家将三头大白猪放在院子中央,正乱着,逸青云和范猴子一人抱着两只猪崽儿也跟着进来了。

朱丑妹本想借着机会与殷公寅撒个娇啥的,却被满院子的嗷嗷猪脚盖过了声音。

殷勤那晚回来就嘱咐孙阿巧马上从野狼镇进百十头家猪进来,还专门写了个条子,成年公猪最少三十头,成年母猪四十头,猪崽儿公母各三十头。

孙阿巧得了主任加急的指令,直接去暖香阁讨了老祖专用的千里传音符,给花狸峰在野狼镇的几个采办发了过去。

野狼镇现驻的几个采办也是最近才领了令狐若虚的命令刚刚过去准备弄联络站的。接了老祖加急的调令,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调一百多头猪进山。

大家虽然觉得这调令有些莫名奇妙,还是各自分头采买,可巧禄存那边进了一批灵果,也是需要加急运到的鲜蔬货物,便被他们打着老祖急需用猪的旗号,硬生生将这百十头猪加在加急的货物中一起运了过来。

大家都是开脉的修士,早就不吃凡人家养的猪羊肉食。见殷勤一下子进了这么多猪,全都好奇地聚在院中,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孙阿巧与朱丑妹那天随殷勤去过后山,听他说过要上山套猪,心中不禁琢磨:主任进了这么头猪进来,莫非是要演练套猪的技术?问题是家猪与山上的赤睛猪哪能相提并论?一百头家猪放在一起,也不见得能敌过一头两三年的赤睛猪的母猪,拿它们演练似乎没有多少实战的意义。

第336章 切猪

朱丑妹眼尖,看着殷勤手中还拿了两把小刀,心中更是奇怪:这么小的刀子也就是宰只鸡还算堪用,用来杀猪,哪怕是杀家养猪也还是太小了。与其用刀,不如一掌将猪拍死来的方便。

殷勤指挥着众人将猪全都挪动到角落里,腾出院里两三丈的一片场子,又问孙阿巧,石葫芦怎么还没有来?

孙阿巧道:“我刚刚去叫过葫芦姐了,她说这就过来。”

她的话音未落,院门处一阵叽叽喳喳,不但石葫芦来了,除了在后山看茶树的瓜皮,在暖云阁当值的莺儿以及看着阿蛮睡觉的肥满,剩下的暖云阁女修全都来了。

狗丫儿看到殷勤的癞斑脸儿,眉头皱了皱抗议道:“殷主任不要成天把自己弄着这幅样子好不好?你自己不觉得,旁人看着可恶心了。”

殷勤对她也没好气儿:“觉得恶心就不要看。”

“稀罕!”狗丫儿冷哼一声,旋即被满院子的家猪吸引了注意力,奇道:“我以为诸主任急急渴渴把葫芦师妹唤来是要去后山套猪呢,难道是让她帮你套这些家猪吗?”

殷勤不理她,朝朱丑妹与石葫芦招招手,让她二人过去,说是要与她们单独交代。

狗丫儿、蓝雀几个也都好奇地凑过去听,不过只听了片刻就都面色通红地躲开了。

孙阿巧实在好奇,又不敢偷听,只好向与她最为亲近的鸭蛋打听,她们到底听到了什么,面色变得如此诡异。

鸭蛋小声道:“你家殷主任真是缺德,他正与葫芦师姐和朱丑妹研究如何下刀将猪去势呢。”

“去什么势?”孙阿巧不解道。

“禁宫里的太监你总知道吧?殷主任也要把这些猪的那个切了。”鸭蛋臊得声音小如蚊子哼哼。作为筑基修士,她已经开始阅读驯养灵兽方面的经卷,其中就有讨论给妖兽去势的内容。只不过万兽谷向来以天下驯养灵兽正宗而自居,去势之法对于灵兽来说太过凶残,属于人为改变其习性的一种手段,早就被万兽谷的修士所摒弃,认为这是一种有违天和的做法。

而且受修士们的影响,即便是凡人圈养的猪狗家畜,也都不会给它们去势,天下间唯一被去势的也就是武朝禁宫之内的那些太监了。

啊?!孙阿巧发出奇怪的声音,旋即捂住了嘴巴,她实在想不明白殷主任为何要切一批太监猪出来。她更想不明白,去势的话只要公猪就够了,弄这些母猪来做什么?

朱丑妹与石葫芦一边听着殷勤给她们布置应该切掉公猪的哪处东西,一边也在心中疑惑,那些母猪是用来做什么的?

她们两人,一个是蛮荒猎人,另一个是修道狂人,对于去势这种事,心中虽然觉得隔应,却也不像狗丫儿、蓝雀她们那般,一定要做出那种羞答答的小女子之态。说句实在话,大家都是修行人,自己的肉身都不过是个皮囊而已,一头猪的那东西,切了也就切了。

殷勤没功夫搭理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他很认真地给她们解释他的设想,那就是要给灵兽园所驯养的那些赤睛猪去势!

不过这活儿谁都没有经验,只有先从家猪开始练手。所谓的家猪也是从蛮荒中的野猪驯化而来的,赤睛猪虽然属于野猪中觉醒了血脉力量的一种,但其身体构造与野猪以及家猪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殷勤琢磨着,能将家猪切熟练了,上山之后切赤睛猪也就差不多了。

给家猪去势一法在殷勤前世的地球却是自古即有的一种传承。许多人以为去势只对公猪,其实不然,自古家中养猪者,除了作为种猪的公猪或者母猪之外,一律都要去势。也就是俗称的阉割。而对于母猪的阉割,要比公猪难一些,是要切掉母猪的卵巢。

这么做的好处有三点,一是去势的猪比没去势猪更容易长膘,二是经过去势的猪除了吃睡就没啥别的欲望了,像秋香等人一直担心的公猪争夺地盘的情形,只要经过去势,也就基本不会发生了。第三点就是去势的猪,口味上要好于未经去势的猪,尤其是公猪,倘若没有去势,宰杀之后其肉味会有一种臊臭之气。

鉴于上面三点,殷勤改造灵兽园的第一步就是要给赤睛猪去势。只有这样做了,他才能把那些占山为王的赤睛猪们圈到一起,集中饲养,也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这些猪不会为了争夺繁衍的权利而相互厮杀。

他也知道万兽谷自古便反对给妖兽去势,但不知什么原因,这一条并未写入任何的禁律之中。或许是人们对这种事多少有点羞于启齿,或者不屑谈及,反正殷勤是铁了心要钻这个空子。

不过一般给猪去势都是在猪崽儿的时候就下刀,像这种已经成年的大猪被切了之后会有怎样的效果,殷勤也没有特别的把握。他考虑到过去有些宦官也是成人之后才净身的,从这一点上猜测的话,给成年体的赤睛猪去势,也应该可行才对。

无论如何,事情总要做过才知道是否真的可行。

当然这种事,殷勤肯定不会亲自动手,他指挥着石葫芦将那头挣扎着的大公猪制住,然后将小刀递给朱丑妹道:“你来!”

朱丑妹也是一脸蒙登,接过小刀往猪下面比划半天,然后一刀下去。大公猪发出一阵尖声嘶嚎,带动得一院子猪全都跟着嘶溜溜地叫。

大公猪的下面好一阵鲜血喷溅,殷勤早有先见之明,远远躲开,朱丑妹也是经验丰富,早就运功护身,唯有按猪腿的石葫芦运功晚了一点,裤脚沾了一些猪血。她心中虽然腻歪,却也只能将猪死死压住,大公猪在她脚下挣扎一阵,身子渐渐僵硬,最后抽搐两下不再动弹了。

“死了?!”殷勤走上前去,踢了那猪一脚,果然死得透透的了。他瞄了一眼猪身下面的刀口,对朱丑妹道,“你这一刀划得忒狠,连后腿上的大脉都被你切断了!”

第337章 殷勤的疯狂计划

朱丑妹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手中的刀小,怕切的不狠,切不下来。”

殷勤皱眉道:“给你把小刀就是让你切得尽量小些,你到好,快把后腿卸了。”

石葫芦见殷勤还要数落朱丑妹,伸手道:“要不然,让我试试?”

殷勤自然没有意见,让殷公子又拖过一头公猪过来,刚刚摆开架势,一旁的岳麒麟已经哇哇吐了。他虽是修道之人,毕竟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被满院子的血腥与臊臭之气一熏,就觉得肠胃翻涌好不难受。

殷勤这才反应过来,干嘛要在自家院子里杀猪?整得满院子污秽?万一血腥臊臭被云裳感应出来,搞不好又是一场啪啪!

想明白这一层,殷勤忙让石葫芦暂且住手,与孙阿巧一合计,干脆让众人将猪搬回院外的大车之上。巨门部尚未完工的演武堂校场有大片的空地,距离寒潭也远,正是仔细操练阉猪技术的好去处。

孙阿巧修为虽然不高,办事却很干练麻利,殷勤吩咐下来,她便一边指挥着殷家兄弟以及逸青云等人往外抬猪,一边让岳麒麟打扫后院。这也是殷勤的意思,作为修士,血腥杀戮难免常见,岳麒麟年纪虽小却不能对他有“少儿不宜”般的爱护。让他早日习惯了血腥的味道,总好过将来在荒原或者斗场之中再去适应。

范猴子趁着大家忙乱之际,到殷勤面前道:“勤哥儿此番操练可是为了阉割后山的赤睛猪吗?”

殷勤点头道:“三舅爷爷的眼光果然高明。”他忽然想到范猴子经营酒肆客栈多年,或许知道阉猪的事,忙向他请教是否知道阉猪的诀窍?

范猴子道:“我虽没见过阉猪的,却见过在咱店里阉五色鹿的,左右都是阉了那东西,想来手法都应该差不多。”

殷勤喜道:“那可太好了,正好向三舅爷爷请教!”他赶忙招呼石葫芦与朱丑妹过来,又有些好奇道,“不知三舅爷爷在店中阉那五色鹿作何用途?”

范猴子笑得猥琐:“那五色鹿其性最淫,据说雄鹿一日之间可驭几十母鹿而不疲。所谓缺什么,补什么,有些男GEN不举的客人,就要用这五色雄鹿的雄根泡酒来喝。所以我的店中,常年都备有这种鹿酒。”

“那酒的销量如何?”殷勤的性格就是不放过每一个发财的机会,见范猴子笑的得意,估计是笔发财的买卖。

“销量吗......”范猴子压低了声音道,“不瞒勤哥儿,鹿酒的名声虽然不显,其实比我那月华酒赚的还多。”

殷勤揽住范猴子的肩膀道:“这么说,以后咱爷俩儿倒是应该好好合计一下这事。说不定又是一条发财的路。”

范猴子身子瘦小被殷勤大手揽住肩膀,从旁边几乎都看不到人了,他连连点头道:“那是一定,不过我这点酿酒的能耐怕是入不了勤哥儿的法眼,我家的老十三才是酿酒的行家。”

殷勤笑道:“三舅爷爷尽管放心,我前两天已经给聚香斋去过信了,十三舅爷那点事儿,根本就不算啥。估计过几日,就能接他老人家上山了。”

范猴子感激道:“在勤哥儿眼里不是事儿,在我这儿可就是要人命的大事了。”他又不放心地追问道,“勤哥儿没答应聚香斋别的吧?你那个大幻影可是不能轻易给了他们,一部青蛇就让他们转得盆满钵满。我听说他们才给勤哥儿抵了一枚中级灵石,聚香斋的吃相也太过难看了。”

殷勤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青蛇在当时能够卖出那个价格,人家已经相当给面子了。不过我的第二部大幻影该如何运作,倒是要与聚香斋好好谈谈。”

范猴子见殷勤心中有数,也就放下心来,想了想,又忍不住提醒殷勤道:“勤哥儿既然想做第二部大幻影,还是要抓紧下手才好。自打青蛇打出名号之后,坊间也有不少仿制本流传出来。虽然这些仿本大都胡编乱造不堪入目。不过听说武朝十大商行都十分看好大幻影,听说有几家已经开始请人编制与青蛇截然不同的新幻影出来。”

“是吗?这样也好!”殷勤面色不变道。

“这样还好?!”范猴子见殷勤不以为意,以为他少年人心高气傲,赶紧劝道,“我知道勤哥儿才智卓绝,可俗话说三头荒原狼顶个赤睛猪啊!而且,据说有的商行已经在暗中联系七大宗门之一的仓山书院,若说编造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仓山书院那帮酸儒可是行家里手啊。”

殷勤不屑道:“才子佳人都看了几千年,还看不腻吗?我倒想换个口味。”

范猴子正色道:“勤哥儿此时万万不可轻易改弦更张啊,正因为才子佳人已经看了几千年,才证明此类故事才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你若换个别的,万一不被众人接受,青蛇所打下的名头,可就毁于一旦了。说句不好听的,勤哥儿此时,就好比是被群狼围追,需得步步小心,稳扎稳打才能突围出去。”

“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十大商行加上仓山书院而已,哪里算得上狼群?”殷勤神秘兮兮道,“你可知道我前几日给聚香斋的楚阿大去信,除了提到十三舅爷,还给他出了个什么主意吗?”

“啥主意?”

“我劝他联合十大商行以及所有对大幻影感兴趣的商家,将他们的大幻影凑在一起,搞一次幻影大比!”

“幻影大比?!”范猴子呆呆地望着面前这个将自己弄成癞斑脸的孩子,心中涌起万丈波澜。作为大幻影的始创者,他没有费劲心机地去阻挡别人偷学他的幻影,反而张开双臂去迎接那些在他背后疯狂追赶的竞争者。范猴子盯着殷勤的眼睛,好想看穿在那漆黑眸子后面的,到底是一个胸襟宽广的圣者,还是一个狂妄自大疯子?

同一时刻,蛮墟皇城街巷深处,一个狭小客栈的帐房之中,一个模样普通的青年正捏着一枚白羽,似笑非笑地对他身旁的佝偻老者道:“有趣儿,真是有趣儿!十七叔,你说这个小蛮子是不是疯了?他竟然撺掇我搞一场幻影大比!”

第338章 殷主任是贴心人

“没想到在那臭小子身上竟然耗费了这么许多的灵力!”云裳浮出水面,朱唇轻启,吐出一股浊气,原以为闭关三五日就能将损耗的灵力与精气补足,哪知竟然在潭底坐足七日才算恢复。

她的手掌轻拍了一下水面,一片浓浓的雾气便在小潭之上升腾而起,云裳被浓雾裹着,缓缓飘落到潭边的青石板上。目光微垂,见大青石上竟然摆了个茶海,上面一壶清茶散发着袅袅的水汽。

不知今儿当值的是哪个丫头,倒是挺有心的。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素手一招,竟将茶壶直接招至手中,然后对着壶嘴儿喝了一口,只觉一股茶香沁人心脾。

好茶呀!云裳嘴角微扬,旋即又有点心痛,前些天因为灵茶发作了一次,丫头们为了这壶顶级的九幽雨前怕是要花费不少灵石。

想到购得一两顶级的九幽雨前,最少也得一枚中级灵石才行,云裳开始后悔。她颇为肉痛地将茶壶对准嘴边又灌了一口,眉头便微微蹙了起来:不对,不对,这茶的味道虽然与那九幽雨前颇为相像,细品之下却又有很大的不同。

相比之下那九幽雨前的香气更加飘渺一些,有股子轻灵超然的味道,而口中的茶香却比九幽茶浓郁了不少,虽然因此少了那种出世脱俗之意境,却也平添了许多动人心扉的神韵。

若是把九幽茶比作隐于深谷之幽兰,口中茶则宛若盛放之牡丹。极品的灵茶与顶尖灵酒一样,本身并无高下之分,全凭品鉴之人的个人喜好。对于云裳来说,她倒是觉得九幽茶太寡淡了些,反不如口中茶这般香得霸道直接,更和她的口味。

这到底是什么新鲜茶品?不知要花殷勤那小子多少灵石!云裳品出茶之不同,心中马上断定,这种新鲜玩意,肯定不是蓝雀她们能鼓捣出来的,花狸峰上下能给她带来此种惊喜的,除了殷勤那臭小子,也没有别人了。

算这小子有心,不枉我在他身上费了那么多的灵力!云裳披上裙装,心情特别舒畅,除了喝到可口的灵茶,更主要的是这茶是殷勤自掏腰包买来的,并不走她暖云阁的挑费。

“老祖出关了!”竹林之外传来莺儿欢喜的声音。

云裳从青石上迈步下来,吩咐莺儿过来收拾,又问:“那青石上的茶是你准备的?”

莺儿点头道:“是殷主任特意吩咐下来的,他说不知道老祖几时出关,让我们这些当值的,每隔一阵儿就把灵茶热下,一定要老祖出关就能喝到可口的灵茶。”

“那小子,就会弄这许多花样。灵茶被他这么反复加热还喝得吗?”云裳哂笑。

“灵茶热过两次不喝就倒掉了,老祖喝的保证新鲜呢。”莺儿小声道。

“什么!”云裳的眉毛立马竖了起来,嗓音都跟着尖锐许多:“那要倒掉多少?!这个败家的玩意,有灵石也不是他这么霍霍的!”

莺儿赶紧解释道:“老祖息怒,是我没说清楚,您喝的茶,是殷主任前几日刚从咱自己家后山得来的花狸雷毫,也叫雷芽子,不是殷主任花灵石买的。”

“咱家后山竟然能产出这等好茶?!”云裳心中惊喜,她对于山门的管理属于粗放式的,只知道后山养了几头赤睛猪。

“是胡老七种的一棵老茶树。”莺儿把胡老七用一枚中级灵石从九幽山庄买来雷劈茶树的事学说了一遍。

云裳欣慰道:“这个胡老七也是个有本事的,不过他辛苦十年才枯树抽芽的茶树被殷勤夺了,心中怕是颇有不满吧。”

莺儿笑道:“胡老七哪会不满,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殷主任让他每月去老祖办支一枚中级灵石,说是要连续发他十年呢。”

“胡闹!”云裳脚下一绊,小脸儿在瞬间绷起,咬牙道:“殷勤呢?你把他给我唤来!”

莺儿这才晓得自己一时多嘴,竟然忘记老祖是个多么爱惜灵石的人。她忙替殷勤解释道:“老祖请听我说,殷主任不是您想象的那般挥霍之人。蓝雀她们早就问过他为何要花这许多灵石,买一棵茶树,他可是把大家都说服了呢。”

云裳冷笑道:“他就有两样本事,一是能说,二是能造。你到说说看,他是如何说服你们的?”

“殷主任先给大家讲了个故事,说是很久以前,武朝有个城主,特别喜欢驯养龙马。可是那时,武朝刚刚建都,咱们万兽谷也是开宗不久,哪有那么多的龙马出售?那城主爱马心切,竟然放出风声,活马没有,死马也行。大家只当他是开玩笑,谁都没有理会。后来有个商人,抱着试一试的心,给城主献上一堆龙马的骨头,不想那城主竟然以活马的价格将那马骨收购回去。这一下,全武朝的人都知道城主真心爱马,过不了多久,他也得偿心愿,买到了不少神俊的龙马。殷主任跟我们说,咱花大价钱买了一棵茶树,这个消息一旦传开,大家就都知道老祖爱茶,日后肯定有不少人给老祖献上各种珍品茶树的。”

我多暂说过自己爱茶?没有茶吃,我喝寒潭水也行啊!云裳暗自腹诽,哼了一声道:“他跑去后山转了一圈就准备学人家九幽山庄,改种茶树了吗?”

“那到不是,殷主任说茶树只是副业,咱们万兽谷的主业还是驯养灵兽,这个不能丢。”莺儿见云裳面色稍霁,这才放下心来,替殷勤说话道,“殷主任说了,要在后山养八百头赤睛猪,他这些日子正忙这事呢。”

云裳正对着茶壶嘴儿喝茶,听了这话,噗地一下喷出半口茶水:“八百赤睛猪!”

莺儿难得见到老祖如此失态,又不敢笑,抿嘴儿道:“是啊,殷主任说要在灵兽园驯养八百赤睛猪,蓝雀她们也都不信,听说老祖办今早进了几大车的猪,她们几个一大早就去那边看热闹了。”

殷勤竟然这么快把猪都买来了!云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暗自庆幸出关的及时,那臭小子一下进货那么多的赤睛猪崽儿,可怎么养得活?

第339章 安魂散

云裳以为殷勤一冲动竟然购入了几大车的赤睛猪,气得她拔脚就要去老祖办找那败家的玩意算账。又听莺儿解释说,殷勤进的不是赤睛猪而是普通的家猪,云裳的气虽然消了,好奇心却越发的旺盛了,她匆匆回到暖云阁准备换身衣服再去老祖办查看,没料到一进屋就见阿蛮趴在她的暖玉塌上睡的正香。

云裳心里正乱,一挥手便把阿蛮扒拉到地上,叱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上我这暖塌。”

阿蛮睡眼朦胧随口便通过神识顶撞一句道:“殷勤那个臭男人睡得我却睡不得......”她的话未说完便被云裳一把揪住脖子,掐得吐出一条小舌,想啾啾几下都发不声来。

云裳教训过没大没小的阿蛮,换过衣裳,便带着莺儿去往老祖办。离着老远,她便感应到老祖办里扑鼻而来的腥臭之气,云裳的眉毛皱了皱道:“那边没什么人,却有好重的血腥之气。”

莺儿知道老祖的感应比她敏锐得多,诧异道:“蓝雀她们一帮子人可是早就过来了,怎会没有人呢?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云裳虽然想不通会出什么意外,却也加快脚步,来到老祖办,果然院中不见人影,只有殷勤所居的后院隐隐传来动静。两人来到后院,只见地上一滩血迹,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正扶着树呕吐。

云裳只是觉得这孩子有些眼熟,莺儿却认得岳麒麟,赶紧将他唤过来,询问殷勤他们去到哪里?

岳麒麟却是识得老祖的,赶紧跪在地上,将之前这边所发生的一切,简短节说地解释一遍。

云裳听说殷勤买了百十头猪竟然只是为了阉割,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她已隐隐猜中殷勤的打算。

万兽谷自古便有给灵兽去势之秘法,不过在几千前就已经没有修士在用了。其中许多莘密只有她这个级别的老祖才知道底细,对外的说法是对灵兽太过残暴有违天和。秘而不宣的原因却是一位元婴大能在因雷劫而陨落之前所留下的一段遗言,大致的意思是说,去势于伴修灵兽的主人不祥云云,再加上占据绝大多数的修士都对去势持反对意见。这种秘法也就越来越少人应用,到现在连传承都已经断了。

云裳对于传闻中的各种不详是压根儿不信的,都说顺天者凡,逆天者仙,修道本身就是逆天而行,还有比这更不吉利的吗?她所担心的是,殷勤此举会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当作攻击他的把柄。

莺儿见云裳沉默不语,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去演武堂的校场去看看?

云裳忽然有种意兴阑珊的疲惫,摇头道:“算了,就由他折腾去吧。”她已经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倘若那些山门长老们真的以去势做为把柄,针对殷勤的话,那就干脆将这些人全都踢出山门。至于花狸峰还能否支撑得住,她也懒得去想。谁说的金丹老祖就一定要自立山门?大不了带着身边这些弟子,回铁翎峰闭关修行去,也总好过天天对着这些魑魅魍魉,徒生无尽的烦恼。

云裳面色阴沉地回去暖云阁的同时,演武堂校场之上的殷主任正忙的不可开交。

在他的面前已经躺了十几头被阉割掉的公猪,范猴子虽然没有亲自动手阉过五色鹿,却也是见过真人操作的。有了他的指点,如何捆猪,如何踩腿,从哪处下刀,割掉之后在糊上一把猪鬃止血等等步骤全都交代得清清楚楚。

朱丑妹割了七八头大猪,石葫芦也切了四五头,虽然还是有些生疏,但至少不会将猪弄死。只不过公猪被阉之后,情绪非常不好,嘶嚎之声不绝于耳,殷勤喊过符小药,问他那安魂散炼制的如何了?

符小药这才知道,殷主任交代的大剂量的安魂散敢情是给猪吃的。好在这东西的技术含量也不高,符小药这些天已经弄出了几种配方,每样都炼制了一些,只是尚未试用过。

殷勤道,正好那这些猪来做实验,又嘱咐符小药回去之后,再弄些止血以及麻痹的药散出来。考虑到以后主要是阉割猪崽儿,这些药散大致能对炼气期的修士起作用就好。要求还是两条,劲儿大,便宜!

符小药一一记下,然后便将安神散用水化了,然后挨着个儿地往猪嘴里灌。

殷勤看朱丑妹与石葫芦基本算是掌握了阉猪的技术,心道以后这活儿也不能让她俩常做,便问身后众人有人愿意试试吗?

蓝雀等女修早就站得远远的,逸青云等人也都面有难色,唯有殷公寅迫不及待地过来,接过朱丑妹手中的小刀,就开始切。

殷勤见这货切蛋的手法竟然比练习半日的朱丑妹还要纯熟,直怀疑这货之前是不是干过阉猫剽狗的坏事。

他还没来得及细问,孙阿巧凑过来道:“主任,要不要再换个地方,现在旁观的弟子越来越多了。让他们看到主任做这活计,怕是影响不好。”

殷勤顺着孙阿巧示意的方向看去,只见校场边缘距离这边二三十丈的地方,已经聚集了几十个修士,正冲这边指指点点。

“我为什么要换地方?”殷勤皱眉道,“你过去与他们说,就说老祖办在这里办事,禁止旁观,让他们都给我滚蛋!”

孙阿巧点头应了,又见那些旁观的修士之中有几个身着青衫的内门弟子,便唤了狗丫儿一起过去。

殷勤原本没将这些旁观修士放在心上,他琢磨的是下一步该如何阉割母猪?公猪的东西在外面,还好弄,母猪的东西藏在体内,却是有点难办了。

没等他想明白,孙阿巧却脸色铁青地回来复命道:“那些人是巨门部的执事弟子,说是咱们才是占了他们的地方,让咱们赶紧走。”

殷勤怒道:“演武堂的校场多暂成了巨门的地盘了?”

孙阿巧道:“我也这般问过,他们说校场尚在营造之中,此刻就是他们巨门部在负责此事。还说,还说......”孙阿巧看了殷勤一眼,欲言又止。

第340章 冲突

“还说什么了?”殷勤面色阴沉下来,巨门的吴石庸他也打过一些交道,给他的印象是稍微奸滑了点,不太敢任事的样子。没想到他手下这班执事弟子,竟然如此不开眼?老祖办的名头在铁翎峰没人搭理也就算了,若是在花狸峰都不管用,殷勤这个老祖办的主任不如与地上那些猪一般让人阉了算了。

孙阿巧见殷勤面色不豫,不敢隐瞒,小声道:“他们说,殷主任一个大男人服侍老祖毕竟不方便,咱们这是先拿阉猪练手,等练好之后,就可以将您阉成个太监,这样才好服侍老祖。”

“他们倒还真是替我着想呢。”殷勤嘿嘿冷笑道,“朱丑妹,你与我一同过去。”

朱丑妹正被殷公寅一刀两蛋的利落手法惊得不知说啥,听见殷勤唤她,忙跟过来,她虽没留意殷勤与孙阿巧之前的对话,但看殷勤的这个架势,多半不是去与那帮人聊天的。朱丑妹不动声色地将手插在腰间的兽皮袋里,那里裹着她以前惯用的板斧,前几天竟然被殷勤从青帝庙那边索要了回来。

不但板斧物归原主,连同她被青帝庙搜走的水蝗蛛丝,以及水晶小剑全被殷勤以花狸峰的旗号索要了回来。不过价值最高的一个乾坤戒以及号称能烧万物的蚀火幽明却是不知所踪了,这两样东西根本就没有入青帝庙的库册,也不知是在那道手续上被人贪墨了。

没有了乾坤戒,朱丑妹的大斧就只能在腰间别着,好在这斧子也是个中级的法器,本身也有缩放的功能,可以缩小成巴掌大小,行动起来倒也不算碍事。

孙阿巧与朱丑妹一左一右地跟着殷勤,直奔校场外面的那群修士而去。蓝雀等人也都不看热闹了,缓缓地随着殷勤三人从后面靠了过去。

那些旁观的人,见殷勤气势汹汹来意不善,稍微有些骚动,一个青衫修士转回身说了几句,那些人便都安静下来。

“那个穿青衫的是什么人?”殷勤看出此人是这群人的头儿,低声问孙阿巧道。

“他叫耿福山,修为在筑基二级,前几日才做了巨门部料库的执事。”孙阿巧自从进了老祖办,修为长进不多,却按照殷勤的吩咐将花狸峰的人头摸的极熟。见殷勤面带疑惑,她又补充道:“他是耿家西院的人,论辈份应该喊禄存部的耿长老三爷,两月前下落不明的耿六一是他的亲生儿子。”

原来是耿六一的爹,难怪!殷勤恍然,这便解释得通了。他自忖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经营,在花狸峰上还是有些威慑之力的,一般般的内门弟子至少不敢当面与他过不去。

不过耿六一当初是被朱丑妹杀了,虽然经过令狐若虚以牵魂之术使其人间蒸发,但此事只要与燕自然两相对照,不难推断出耿六一多半已经命丧在殷家兄弟的手上。

耿福山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殷勤,他身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小个子修士忽然凑在他耳边嘀咕两句。下一刻,耿福山就将目光转向了殷勤身侧的朱丑妹身上,其凶狠阴森之恨意竟然比对殷勤还要多出几分。

殷勤也不奇怪,朱丑妹与殷家兄弟一起上山,耿家自然能够想明白,以殷家兄弟的修为杀不了耿六一,真正的凶手八成就是这个红蜘蛛。

朱丑妹感觉的耿福山目光中的杀机,她却不是吓大的,一个白眼儿直接翻过去道:“这位师兄,人家可是名花有主的人了,你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看,是啥意思?”

耿福山双目微赤,正要接话,殷勤已经粗声喝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让你们赶紧散了,听没听到?”

“这位想必就是老祖办的殷主任吧?恕我等公务在身,不敢从命。”耿福山收拾起滔天的恨意,摆出公事公办的架势,朝殷勤拱手道。

耿福山听殷勤说话声音虽大,言辞上却没什么力度,心中暗忖:前几日听后山的修士说,这小子在那边夸下海口,说是要养八百头赤睛猪。此刻他带了一群人跑到这偏僻之地偷偷摸摸地阉猪,多半就是为了日后给赤睛猪去势做准备。哼,万兽谷禁用去势之法已经几千年了,这小子被猪油蒙了心,敢将这等阴损道法用在灵兽身上,想必也是心虚着呢。倒不妨趁着这机会,闹将起来,最好能闹到老祖那里去!

“你是何人?”殷勤板着面孔,朝耿福山径直而去,“你既然认得我,就该知道花狸峰上,老祖的事就是最大的公务,你还敢跟我谈公务?”

果然是个色厉内荏的货色!耿福山心中冷笑,不卑不亢道:“殷主任口口声声以老祖之事为最大的公务,我倒要请教,难道是老祖让你们给猪去势来着?”

这耿福山在耿家素以能言善辩为能,他周围一群修士见殷勤被他问得一时语滞,不由得一阵哄笑。有人旧话重提阴阳怪气道:“老祖怎会下令给公猪去势?八成是老祖命殷主任自行去势,他怕疼才偷偷跑到此地演练来着,哈哈......呃.......”

那个说怪话的修士,刚哈了两下,殷勤骂了声娘,便抡拳冲了过去。那人嘴巴虽损,却只是个炼气期的弟子,待他反应过来,已经被殷勤一把捏住了脖子,翻起了白眼,紧接着噗噗两声,便被殷勤两级老拳砸了个满脸开花。

“殷主任,还请自重!”耿福山等的就是殷勤受不了讥讽而抢先出手,宗门禁律,弟子之间凡有争斗,先出手者重罚。他特意对暴怒的殷勤不加阻拦,甚至用身体挡住了旁边一个想要出手的同伴,为的就是后发制人。

耿福山人随声至,手上作出拉架的姿势,下面一记撩阴腿却毫无预兆地朝殷勤踢了出去。他自持筑基初期的修为,趁着殷勤冲入己方人群,脱离了朱丑妹的保护,正好是将他一举拿下的良机。只要制住了殷勤,再将那被他砸成满脸花的修士和那满地的阉猪送到暖云阁边,怕是老祖也要被这蛮荒贱种丢进了脸面!

第341章 爱好 (打赏加更)

殊不知,殷勤等的也是这个机会!自打学了小擒拿术之后,他还一直没捞到实战呢!耿福山下面一脚又狠又急,嘭地一声却好像踢在了铁板之上。

殷勤收起鞋底,将说怪话的炼气修士往地上一丢,身子顺势切入耿福山的三尺之内。下一刻殷勤的手脚化作片片虚影,嘭嘭噗噗一阵拳捣牛革的闷响之后,耿福山已经弯成了虾米,软到在地。

小擒拿术以打击灵根节点为主,最讲究的就是个快字,再配合上练思想都跟不上的气机牵引术,就连近在咫尺的朱丑妹都没能看清耿福山是怎么被他打趴下的。

好快的拳头!朱丑妹心中震惊无比,手上却毫不含糊,从腰间扯出开山大斧,一声怪叫,一道道斧刃之光就将殷勤护在其中。她没有得到殷勤的指令,不敢下狠手,否则的话这帮巨门部的修士至少要有一半缺胳膊短腿的。

事情发生的实战太快,两方修士大都只看到殷勤暴打炼气修士,耿福山出来劝架,紧接着就是一阵嘭嘭嘭,谁都没搞清楚咋回事,耿福山就趴在地上,被朱丑妹的开山斧隔离开来。

“你们这是作甚!”耿福山边上那个山羊胡子尖叫一声,却跳到更远的安全距离上,他挥手祭出一柄翠绿色小剑,遥指着殷勤等人道,“还不快快放了耿执事?”

嘭、嘭、嘭!殷勤对他的叫嚣恍若未闻,蹲在地上先将耿福山的脸锤成菜花模样,这才缓缓直起身子,转向那山羊胡子,一字一句道:“我不但是老祖办的主任,还是廉贞副主事,你再用那破玩意指我一下试试?”

“你......我......”山羊胡子在对上殷勤那一刹那,感觉就像被蛮荒凶兽盯上一样,支吾半天,却说不出一句撑场面的话。

“孙阿巧,给我下了他的剑!”殷勤一股气势罩定了那山羊胡子,孙阿巧见那山羊胡子也是个筑基期的修士,心中虽然打鼓却也鼓起勇气走上前去,一把将他手上光芒黯淡的翠绿小剑夺了下来。

殷勤阴冷的目光扫过全场,那帮起哄的巨门修士竟然全都垂下头去,没有一人敢与他对视。就连在边上观战的一众女修也感觉到了殷勤身上发出的令人恐怖的杀意。

蓝雀与石葫芦是亲眼见过他在铁翎峰校场之上击杀葛神通的,那时也感觉殷勤异常可怖,只不过那时是被葛神通诡异的死状所吓,而此时却是真心被殷勤疾风迅雷般的攻击吓住了。虽然大家都是筑基修士,却没有一人自信能挡下殷勤哪怕半轮的攻击。

殷勤见已经控制住了局面,这才收回目光,踢了一脚地上蜷着的两人对朱丑妹道:“把他们提到猪堆里去。”

“殷勤!我是巨门部堂堂料库的主事,你不能如此侮辱于我!”耿福山被朱丑妹制住灵根,挣扎不开,只能咬牙切齿地指着殷勤咒骂,“你个蛮荒小人,今日如此对我,日后我耿家定与你没完。”

殷勤也不理他,背着手走回到校场中央,目光瞟了一眼地上的猪,不由笑了。殷公寅这货还真是热爱这门手艺,刚刚那么大的热闹都没跟着去看,这一会的功夫,连同那几十只小公猪全被他给切了。得了,既然老三好一手,今儿就让他过足了瘾。

殷勤吩咐朱丑妹将两人丢给殷公寅道:“老三,这俩位刚才对我出言不逊,你也顺道给切了吧。”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傻眼了,蓝雀赶紧过来劝道:“主任,不可!这二人刚才虽然对你不敬,但未经刑罚司定罪,不好乱用私刑吧?”

殷勤笑道:“他们二人一个出言侮辱于我,另一个下黑手偷袭我,都属于弟子之间的私仇,私了就可以了,用不着去刑罚司过堂。”

蓝雀道:“那耿福山不是一直坚称有公务在身吗?”

“假公济私,更是不能轻饶了他。”

“可,可那也不好将他们去势了吧?”蓝雀有些难以启齿道,“他们二人好歹也是修道之人,要杀要剐都好,生生被你切了那个,算的什么话?”

“师妹这话我却不懂了,切了那个总比杀头来的轻松吧?再说了,要剐的话,前两刀割头皮,第三刀下去不是也要切了那个?”

“可......”蓝雀被殷勤狡辩得词穷,正琢磨着该如何说服他,殷公寅已经提着小刀过来复命道:“老四,那两个我都给切了,奶奶的,两个烂货,比猪还骚气。”说着又指着不远处一群面如土色的巨门部执事道,“我看那边的几个面色不善,干脆都切了算了。”

蓝雀脸色一垮,赶紧离开殷公寅几步生怕他比比划划地将刀上的血迹甩在她的衣裙之上,又听他说骚气,饶是她见惯了血腥,也觉得心中微微作呕,特别隔应。

“老三,你凭地手快。我这边还与蓝雀仙子尚未决定切与不切,你那边刀子都下去了。”殷勤瞟了一眼那边被人堵上嘴巴,抖似筛糠的两个阉人,假惺惺地埋怨殷勤。

殷公寅瞧了一眼蓝雀,挠头道:“怎不早说?要不然我试试看看能不能重新接回去?”

殷勤瞧了一眼蓝雀,挠头道:“怕是难吧?要不然,试试看?”

殷公寅又瞧了一眼蓝雀道:“试试也行,需得分辨清楚才行,都与猪的丢在一堆,挑拣起来也是麻烦。”

殷勤又瞧一眼蓝雀,还没说话,蓝雀终于受不了,狠狠一甩裙袖,脸色铁青地走了。

轰走了蓝雀,殷公寅神情激动地转入正题:“老四,还有那么多母猪,你准备咋切?”

殷勤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位三哥,试探道:“你这么热衷此事,以前是不是偷偷切过猫狗?”

殷公寅脸色微红道:“以前家中半夜闹猫,我听着心烦就切过几只猫,后来又切过几只野狗。有次你们狩猎带回几只青狼崽子,我也切过,还有就是荒原牦牛,不过那时我个子太小,够不到没能成功。”

“三哥,你那时几岁?”殷勤被殷公寅最后一句彻底惊着了。

(感谢道友\.残缘的万币打赏,补上所欠的加更。)

第342章 皆大欢喜

殷勤原以为范猴子见多识广,搞了半天殷公寅才是真人不露相的切卵狂魔。不过殷公寅对于如何阉母猪也是没有经验,几个人凑在一起研究了半天,最后还是殷勤提议,让孙阿巧去找几个经验丰富的庖刀手。

这帮人的本职工作就是宰杀肢解妖兽,对各种脏器的位置都是了如指掌。孙阿巧担心疱刀手多是禄存部下面的人,以老祖办与禄存部当前这个关系,怕是不好找人。

殷勤笑道:“耿云不可能将禄存经营成铁板一块,你只管去寻那些在他手下做得不顺心的,私底下塞几块灵石,保准能把人找来。”

孙阿巧领命去了,蓝雀她们出来半日不但看到了阉猪还见识了阉人,一个个都是食欲不振后悔干嘛来看这种热闹,借着这个机会也都散了。

剩下一群巨门部的执事,走又不敢走,留下又觉得那个白静瘦子看过来的眼神总是让人心惊肉跳的。那个山羊胡子最终壮起胆子过来请示,可不可以让他们先行告退?

殷勤原以为这山羊胡子也是耿家的人,仔细一问才知道这人竟然姓风叫风不二,是巨门部吴主事老婆的内侄子,论辈份应该喊吴石庸一声姑爷爷。在花狸峰待的这些日子,殷勤已经大致摸清了各部长老的根脚,知道吴石庸的岳父泰山是风白鹤,这个风不二就是风白鹤孙子辈儿的人物。

风白鹤身为金丹中期的老祖,年纪已经五百余岁,这风不二只是个筑基初期的修为,估计也是在家不太受宠的,才被打发到花狸峰来。

殷勤试探过他的根脚,心道闲着也是闲着,便随口让他汇报一下,巨门部的几处工程的进度。

风不二此刻对殷勤的态度比姑爷爷还要巴结,凑上前来,将巨门部在各处正在兴修的几处,一五一十地汇报开来。

眼下巨门部着重兴建的工程有三处,一是新收弟子的住处,这是云裳亲自过问的,不敢含糊,经过这两月的赶进度,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当然所谓的差不多只是外表光鲜弄得差不多了,屋里面的细活儿,慢慢抠的话,不知还要多久。

说起来,这还要托殷勤的福,是殷勤当初在云裳面前建议,鉴于花狸峰的灵气充裕,大可不必建那种独门独院的屋宅。他按照宿舍楼的规格,提出了一个楼房的概念,后经巨门部的工匠研究,最后搞出了一个三层的大楼,专门用作新收外门弟子的住处。

这样一来,无论是材料土石全都省了不少,还腾出大片的土地将来可以腾做他用。至于外门弟子在楼房里住得习惯不习惯,反正主意是殷主任出的,板子是老祖拍的,怪不到巨门部的头上。

剩下两处工程,一是山脚下的花狸峰驿站,目前土地尚未平整完毕,说是重中之重的工程,实际上已经处于停滞的状态好久了。

还有一处就是这演武堂的校场。说句实在的,演武堂相比其他地方,要好弄得多。无非是平整土地与搭建看台两样而已,不过眼下土地已经平整出来,看台的地方还是一片荒草,不见动静。

殷勤越听眉头皱得越紧,抬手打断风不二道:“这几处的建筑,老祖亲自过问都不止一次,怎会一拖再拖?”

风不二牢骚满腹道:“不是我们拖着不干,也要禄存那边进料才行,我们吴长老这些日子往禄存那边跑了不知多少趟。”

“那边不是刚进的石料么?”殷勤指着不远处,这帮货刚刚运来的一批石料问道:“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当我好糊弄的么?”

风不二脚下一软差点儿跪下,慌忙解释道:“殷、殷主任,我哪敢糊弄您啊?实话不瞒您,那批石料是吴石庸用耿福山那个料库的位子换来的,还没办入库手续呢,就搞成这样!......唉!......回头耿家闹将起来,怕是要原封不动地拉回去了。”

殷勤心头大喜,这可是正瞌睡呢,就有人送个枕头来!他正犯愁要在灵兽园里垒个大猪圈需要不少石料,眼前这批正好合用。他笑嘻嘻地将风不二扯到近前,低声道:“你也别为这批石料发愁了,我这里有个皆大欢喜的办法,我那后山正好需要一批石料,等下就劳烦风老弟,将这批石料转运到后山可好?”

风不二被殷勤揪住,胯下便觉得阵阵发凉,哪里敢说不好?他苦着脸道:“既然殷主任需要这批石料,给您转运到后山自然没有问题,可、可是您这法子,只有您欢喜了,让我如何交差?”

“风老弟只是一个普通执事,又不是料库的主管,为何需要你来交差?”殷勤一边故作惊奇地反问,一边将一袋灵石悄悄塞了过去,“再说了,这些石料运到后山也是支援山门建设,又不是被你我贪墨私用了。便是老祖问起,你也只管往我身上推就好。”

风不二其实与殷勤也是一般的想法,没想到诉苦哭惨竟然得了一袋灵石,他颠下份量,大概是七八块低级灵石的样子。他马上拍着胸脯道:“主任这话说的就太见外了,就像您说的,都是支援山门建设,石料用在哪里不是用?既然后山急需,那就应该先紧着后山用,便是老祖责问下来,也是你我一起承担。”

两人虚情假意地客套一番,风不二带着那些巨门修士将石料往后山运走了。这货早想明白了,这批石料留在手里就是祸害,早早运到后山,让耿家与那蛮子斗个你死我活才好,倒时候姨丈这边正好坐收渔利。

孙阿巧带着一个红脸胖修匆匆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风不二与吆喝着一群弟子搬运石料,又见殷勤笑嘻嘻地在一边拢手看着,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殷勤看着她身边的红脸胖修,觉得有点眼熟,忙招手让她二人赶紧过去。经孙阿巧一番引荐才是知道,敢情这位是专司老祖膳食的一个厨子,姓段名宽。用孙阿巧的话说,段宽是从疱刀手中精挑细选出来,专门给老祖宰杀妖兽的。

第343章 密会

殷勤心道,难怪看这胖子有几分面熟,当初上任的时候,蓝雀曾经带领所有服侍云裳的执事弟子过来拜过他的码头,其中便有这个胖子。只是云裳更喜欢吃些灵果,对于妖兽肉食并不太感兴趣,加上花狸峰山门初兴,也没啥道友过来做客,暖云阁的膳房基本上就是个摆设。

殷勤问了问段宽的来历,这货果然干过疱刀手的活计,号称拆解过几万只妖兽。孙阿巧也是灵机一动,忽然想起先到暖云阁的膳房去问问,结果便找到了这位前疱刀手。

殷勤见这段宽的修为不过是炼气后期,知道几万只妖兽的数量水分颇大,不过他也不是要拆解妖蛟之类的凶兽,只要知道如何能阉母猪就行。

段宽听了殷勤的要求,拍着胸脯道:“这个简单,不就是割了母猪的胎宫么?“

殷勤嘱咐道:“可不能弄死了,那猪割掉之后,得活蹦乱跳才行。”

段宽全都应下,殷勤这才唤了殷公寅三人过来,将段宽拉倒一边练手去了。段宽毕竟是做过疱刀手的,虽然好说大话,手底下也有两把刷子,被他捅死几头母猪之后,就已经能够活摘胎宫了。

不过伤口的处理还是个问题,母猪的伤口较公猪的伤口大了不少,相应的止血散就需要的更多。殷勤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先用缝衣的针线将皮缝上,再用少量的止血散试试。几个人照着做了,发现缝合之后的伤口都不用再加止血散都行,都说殷主任大才!

段宽又检查过朱丑妹他们之前阉过的公猪,见殷公寅的刀口最小,流血也最少,大加赞赏至于,紧着撺掇他去做疱刀手。按照段宽的说法,疱刀手不但年轻时总能得着各类妖兽的下脚料,到老干不动了,还是各大饭庄、膳房争相聘请的对象。虽然听着不如藏经阁执事之类那么文雅,却是一辈子吃喝不愁的好差事。

殷公寅摇头道:“疱刀手拆解的妖兽都是些死物,有啥意思?我还是喜欢活着往下割。”

段宽听得神色一僵,强笑道:“小兄弟这个爱好,这个果然奇特,果然奇特,哈哈。”

殷勤问过朱丑妹几人,都说公猪母猪,大猪小猪全都阉得,这才让孙阿巧塞了几块灵石给段宽,将他打发走了。孙阿巧有点儿心痛道:“他就过来指划两下,连刀子都没碰,就得了好几块灵石,也太便宜他了吧?再说,他又不是别家的人,老祖膳房给咱们老祖办做事,本就是天经地义的,干嘛给他灵石?”

殷勤道:“今日不是他当值,出来替我们做事,就应该给人家一点意思。你说他连刀都没碰,那我不也是连刀没碰吗?”

“他跟您能比吗?您是劳心的,一天不知道多累呢。”孙阿巧不服气道。

殷勤被她说的开心,随手拍了一巴掌道:“小丫头不要这么算计,当心将来找个恶婆婆。你都说了,大家都是服侍老祖的人,灵石给了他,总好过便宜禄存那些白眼狼,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孙阿巧捂着屁股,呆在当场。殷勤看她咬着嘴唇,脸上鲜红欲滴才反应过来,又犯了前世的毛病,忙尴尬地摸摸鼻子,转身去吩咐殷公子等人赶紧收拾摊子,天色已晚,今天老祖办摆席,由殷主任亲自指导,要给大家上一桌新鲜的菜式,名为“杀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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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狸峰南麓有一汪泉水,蜿蜒曲折,其上终日仙气飘渺,风吹不散。此泉的尽头,是一高达二三十丈的瀑布,瀑布边缘有一片平整地带,上面屋宅连片,结成一座诺大的府院。

其实从寻龙点穴的角度来说,像这种瀑布之下的地带,并不适宜安置家宅。可花狸峰禄存长老耿云,却偏偏将修炼的洞府安置在了此处。

相比巨门吴石庸那片占地极广的府院,耿云的府院规模小了许多,装潢也不甚考究,甚至门上墨绿色的漆都有几块剥落,却也一直没有进行修补。

耿家从里到外透出简朴甚至有些寒酸之气,不过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认为耿云之简朴节省纯粹是做给外人看的。哪有人新建的府院,却偏偏安了两扇从铁翎峰运来旧宅的破旧大门?

此刻耿云的宅院之中,仆役们匆匆而行,交织如梭,一派忙碌气象。

耿家的会客厅内,作为一家之主的耿云正微微欠着身子,向上手一位面容清奇的中年修士敬茶道:“燕师兄今日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啊。”

燕自然谦然笑道:“燕某修为低微,耿长老以师兄相称,是要折杀燕某啊!”

“燕师兄过谦了,您可是老祖唯一的真传弟子,就凭这一条,您就是咱们所有花狸修士的大师兄!”坐在燕自然旁边的是个面色如玉的青年修士,看似二十出头,修为已经到了筑基中期,估计是服用过驻颜丹之类的药物。此人叫做宋书行,是武曲大长老的长子,今年的实际年纪已经二百多岁,是万寿谷有名的药罐子,一身修为全靠他爹用大把的丹药堆起来的。

燕自然连连摆手道:“宋师兄怎地也学耿长老,拿自然寻开心啊?我身为剑修,却连剑胎都裂了,宋师兄切莫提真传二字。等我见到老祖,还是请她老人家收回这真传之位。”

“燕师兄万万不可啊,宗门大比可是没几年了。咱们花狸峰的荣辱可全系在燕师兄的身上呢!”巨门主事吴石庸神情焦急地拦道,“师兄剑胎不过受些损伤,只需静心安养,定能完好如初。”

“静心?”燕自然苦笑道,“我倒是想静心啊!可架不住咱们那位殷师弟太能折腾,我想静心也静不下来啊!”

“燕师兄真是好涵养。”宋书行冷哼道,“竟然喊那蛮荒贱种师弟!”他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道:“不知几位听说没有?咱这花狸峰可是马上就要出一件能让咱们在五峰中露脸的大事了!”

“宋师弟说的可是那八百猪的狂言?”吴石庸嘿嘿笑道。

第344章 同盟

“什么八百猪?”耿云最近连续小闭关,刚刚出关,就被几个长老登门拜访,还真不知道这事。

“耿长老最近修行真是精进,连续几次小闭关真是我辈楷模。”宋书行先捧了耿云两句,这才话锋一转满面不屑道:“八百猪还不是那蛮荒野种闹出的笑话?前几日那小子巡视了一圈后山,竟然给叶三奇他们定了个目标,说是要将赤睛猪的产量提高到每年一百余头,要在灵兽园中驯养八百头赤睛猪。”

耿云正含着一口灵茶,闻言不禁呛得一阵咳嗽,他身后站得耿华清忙过去给他拍背,又递过一块丝帕。

“失态了,真是失态了!”耿云一边擦拭水痕一边笑道,“后山若真能年产一百头赤睛猪,我就不用闭关了。你们当我真得想闭关啊?还不是被几位师兄逼的?今天这个跟我要石料,明天那个跟我要宝材,我又不能凭空变出灵石来,让我到哪里去弄这许多东西?说没有大家又不信,只好闭关躲清静啊。”

吴石庸诉苦道:“耿长老这里,我跑的最勤,可我那也是没有办法,老祖三天两头敲打我,问我的进度,我又有什么办法?”

宋书行接茬道:“归根到底,祸头还是那蛮荒野种,若不是他招来一堆臭鱼烂虾,咱们这花狸峰上也不会乱象丛生!这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被他从铁翎峰骗来三千经卷,这下可好,连老祖都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一心求变,恨不得三天就将花狸峰建成铁翎峰那样。”

宋书行这话可是连老祖都捎带着埋怨了,耿云几人不好接话,都把目光转向了燕自然。

燕自然沉吟片刻道:“当年掌教真人曾经说过一句话,治理诺大宗门,如同烹小鱼一般,宜徐徐图之,切记大火翻炒。”

宋书行一拍大腿道:“掌教真人这话说的有道理。别的不说,就看那野种搞得那个老祖办,里面招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掰着手指数到,“名声臭便蛮荒的红蜘蛛,野狼镇里打铁的奸商,竟然连被郡城通缉的药疯子都被他当宝贝一样招了进来,要我说那老祖办根本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

“所谓苍蝇不钻无缝的蛋,老祖办弄成今天这个样子,怕是老祖也始料未及啊!”燕自然叹了口气,情绪似乎有些激动,“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在山脚之下,没能一掌灭了这只臭蛋,要不然神通也不会死于他的阴险算计之下。”

燕自然竟然主动提到葛神通,这多少有点出乎耿云的预料。他瞟了一眼燕自然,心中暗忖:葛神通一死等于折断了姓燕的一条臂膀,否则的话,他也不用亲自披挂上阵,与我们打这个擂台了。

吴石庸小眼儿眨巴几下,也是长叹一声道:“葛师弟之死的确蹊跷,我以为老祖定会深究此事,没想到竟然被那小子弄了个《花狸炼气决》出来,将老祖糊弄过去。老祖怕是存了功过相抵的心思吧?”

“他有什么功?”宋书行啐了一口道,“一个炼气期的修士,东拼西凑胡编出来的东西,也敢号称经卷?你们谁敢让家中的弟子照着习练?反正我是不敢,那小子不知从哪里学来一身的邪门阴功,我还怕练过他编的经卷,脑袋长出花来呢!”

“宋师弟!”耿云见燕自然脸色不好看,忙阻止宋书行的话道,“葛师弟的死,早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只要燕师兄在,只要你我这般从万兽谷出来的老家伙在,那小子就翻不了天!”

吴石庸也大声附和道:“莫看那小子现在作得厉害,他的一举一动,哪样逃得过老祖们的眼睛?不瞒诸位,前几日白鹤老祖与我那内人的书信中还提道说,那小子在铁翎峰的种种做派,轻浮骄横,阴狠毒辣,已经让很多长老看不过眼,只是碍着咱家老祖的颜面才没有出手惩戒。”

燕自然叹气道:“累得老祖们也为咱花狸峰操心,实在让我辈修士惭愧啊。不过自家的事,还是要自家解决才好,今日大家过来,也是想与耿长老商议一下咱们在寒潭周围那些府院该如何才能保住?殷大主任此刻可是风头正盛,我怕他下一步就会借此机会,跟老祖提拆府建园之事。”

“建园?建什么园?”宋书行冷笑道,“把咱们的府院全都拆了,让他在寒潭边上建个灵兽园也养八百猪吗?”

众人笑过之后,燕自然道:“眼下这道难关,最重要的是大家共同进退,千万不可被那小子的诡计算计了。”

“那小子如何说如何做都无所谓,甚至老祖怎么说都不紧要,最最紧要的是,老祖会怎么做?”耿云语气沉重地对燕自然道,“燕师兄在老祖身边多年,以师兄对老祖的了解,她是否真能做到自愿搬迁这四字?”

“应该.....没有问题吧?”燕自然苦笑道,“我自幼跟随师尊学道,至今已四十余年,师尊性格孤傲冷峻,越是亲近的弟子训斥起来越是不假颜色。我为众人请命,夜入暖云阁,不但得了师尊这四个字,还被她老人家亲自送出阁外......”

燕自然说到此时,眼眶竟然有些红了,旁人只道他为乍得恩师之礼遇而感激莫名。只有耿云几个老谋深算之人才晓得燕自然之所以动情在于,他也知道,云裳既然亲自送他出门,这师徒之情也就断送得差不多了。

耿云叹了口气道:“燕师兄不必太过感怀,你为山门,为老祖,不计个人之得失,终有一日老祖会明白师兄的一片心意。”

燕自然收拾起情怀,笑道:“师尊智慧之高,天下无双,怎会不明白我的心意?倒是我这番小儿女的姿态,让大家见笑了。”

众人得了燕自然的保证,都是信誓旦旦,保证面对老祖办时定会团结一致,攻守同盟,定让老祖办只砖片瓦也别想拆掉。”

第345章 欺人太甚

只不过大家赌咒发誓之时,心里却不那么踏实。耿云回想起上次聚会之时,燕自然连同山门四大长老可是全都在场,自从殷勤回山之后,情形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比如这次之聚会,武曲的宋长老就没有亲临,而是派了他的大公子宋书行过来,宋长老本人去往临渊城购置丹炉,不能出席还有情可原,可文曲部的许吟虚称病不出,其态度可就耐人寻味了。

燕自然的目光扫过耿云那深沉若水的面庞,心道,别人来不来都无所谓,只要将这老狐狸拴在套里就好。他刚刚所说的一番话,至少有一句是发自真心的,他真的非常后悔当初没能将殷勤斩杀于花狸峰下。

吴石庸也在暗中窥测耿云的心思,这老家伙平白无故让出七座府院难道仅仅是为了给耿福山谋个肥缺吗?吴石庸并不觉得巨门部的一个料房执事,能比禄存部某个实权库管的油水更肥。

大家各怀心事地饮茶叙话,忽见一个耿家弟子面色慌张地在门口扒头。耿华清赶紧过去,与那弟子耳语几句,他的脸色一变,匆匆回到耿云身后悄声道:“祖爷爷,西院的福山叔出事了!

耿云见大家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来,故作大方道:“在座的没有外人,福山才去到你吴老祖的部中任事没有几天,他能出什么事?”

燕自然听了这话,微微一愣,心道:“耿云竟然已经与吴石庸暗中结盟了么?又或许是他们背后的两位老祖已经暗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吴石庸正盯着手中茶碗上一个小米粒儿大小的缺口发呆,听到耿云的话,也不由得转头看去。

耿华清身为男修,却生的比女修还要白净细嫩,见大家都看着他,脸蛋儿微微一红道:“刚刚下面的弟子禀报说,福山叔一早去到演武堂的校场督运一批石料,不想老祖办的一群人也在那边。”

吴石庸忍不住嘀咕道:“那批石料是禄存部前几日才批下来,专门用来建造演武堂的。可演武堂那边只平整了校场,观礼台尚未搭建,老祖办一群人跑到那边作甚?”

燕自然此时心中已然确定,这吴耿两家肯定已经联手了,这也难怪,他们两家在寒潭四周的宅院加起来就能占去小半。

耿华清的脸上更显羞涩,忸怩一下才道:“老祖办那帮坏胚,从山下购了百十头猪,全都拉到校场那边,一个个地去势。”

“他们这是要给赤睛猪去势!”宋书行拍着桌子道,“我就说那蛮荒贱种肯定要走歪门邪道!”

耿云听说耿福山遇到了老祖办诸人,就知道肯定要出事情,他拉回话题道:“你福山叔到底怎样了?”

“福山叔,被他们也.....”耿华清支吾道,“也给去势了。”

“什么?!”耿云八风不动的架势在一瞬间崩溃,他重重地一拍桌子,木屑飞溅之处,桌上的茶具摔在地上跌得粉碎。耿云老脸涨得通红,指着耿华清道,“他们将福山如何了?”

“去、去势了。”耿华清从未见过耿云如此暴怒的样子,小脸儿吓得没了血色,哆嗦着答道。

“欺人太甚!”耿云双目尽赤,蹭地站起身来,胸膛一阵剧烈的起伏,咬牙切齿道,“殷勤小儿,真是欺人太甚!我这就去暖云阁,定要找老祖讨个说法!”

燕自然在一边看着耿云的表演,心中冷笑:这老小子平日里自诩气度深沉,遇到事也是个没有担当的。都他娘的被人欺负到这份儿上了,还要找老祖去讨说法?若是换了旁个血性的汉子,早就点上家中高手杀过去了。

吴石庸也是满脸惊诧,他呆了一下才反应过,这事其实与他关系最大,赶紧拦住耿云道:“耿长老少安毋躁,还是听听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再说?”

耿云也知道不能只听耿华清几句话,便冒冒失失地去找老祖,他铁青了脸坐回位子,吩咐耿华清去将耿福山带来,一边痛心疾首地对众人道:“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们耿家今天可是出大丑了。”

燕自然正色道:“耿长老此言差矣,我以为那蛮荒贱种才是真正的小丑!他以如此手段对待同门,心中仁义何存?廉耻何在?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他不但出自己的丑,更是出我花狸峰的丑!”

吴石庸与宋书行两人也在一旁不住劝解,耿云这才长叹一口气道:“家门不幸,山门不幸啊!”

功夫不大,耿家弟子抬了两个人上来,吴石庸目光扫过那两人身上,眼珠子差点掉到地上,指着那个被殷勤打成菜花脸的炼气修士道:“你、你可是吴廉?怎、怎会变成这般模样?”

吴廉早被殷勤打得牙都掉了,哪里还说得出来话?含混不清地呜噜几句,便捂着脸嚎啕起来。

这吴廉论辈份应该喊吴石庸三爷爷,虽然在吴家属于不太受重视的闲汉,但到底与吴石庸是血脉相连的后辈。吴石庸原本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没料到本家的弟子也被人阉了,此时他才算体会到耿云的感受,看着吴廉满是血污的下面,吴石庸老脸火辣辣地,仿佛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般难受。

“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石庸一眼瞧见站在二人边上还有一个巨门部的执事,不由得大声吼道,“风不二呢?我不是吩咐他带福山熟悉部中情形,福山被人弄成这样,他怎不见踪影?”

那执事弟子苦着脸道:“风执事被老祖办的人胁迫着去往后山了。”

“去后山?”吴石庸吓了一跳,以为风不二要被殷勤带到后山去切,别人切了也就切了,这风不二若是也被切了,家中那母老虎还不得把房顶挑了?

执事弟子赶紧解释道:“不单风执事,其他众人连同那批石料全都被老祖办的人胁迫着运往后山了,说是要垒猪圈。”

吴石庸听了最后一句,不禁被气乐了:“那蛮荒贱种真是胆大包天了,竟敢把用来建筑演武堂观礼台的上好石料,拉倒后山去垒猪圈?”

第346章 两个宗旨

此时此刻,耿云的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既然吴家的人也被阉了,这脸丢的就不算特别严重。他看了一眼地上几欲昏厥的耿福山,努力稳住了心神,让那执事将演武堂所发生的事情仔细道来。

那弟子避重就轻地将演武堂所发生的事情学说一遍,隐去众人讥讽殷勤的一段,只说耿执事不满老祖办在校场上宰杀染污,出言阻止,与殷勤口角中却被他偷袭得手,最后惨遭毒手。

众人听了都是不胜唏嘘,燕自然与宋书行暗自冷笑,这姓耿的也是个怂包,堂堂筑基中期的修士,竟然被个炼气期的蛮子切了那话儿,日后传了出去也是徒为笑柄而已。

耿云听罢,沉吟一阵对众人道:“大家既然听过事情的原委,那殷勤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无法无天,人神共愤。我这就去暖云阁拜见老祖!”他又朝吴石庸道,“吴长老若是方便,你我不妨一同去。”

吴石庸义愤填膺道:“那小子滥伤无辜不说,还公然抢夺山门物资,于公于私我都要在老祖面前参他一本!耿长老,我们同去!”

燕自然见两人这就要走,赶紧站起身拦住二人道:“两位长老,还请留步,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燕师兄有何良策,尽管说来。”宋书行知道燕自然的城府最深,倒是很想听听他有何建议。

燕自然道:“自然以为两位长老此去暖云阁,并非上上之策。大家请想,老祖此时早已经被那蛮荒贱种八百猪的狂言吊起了胃口,指望着后山产出能够弥补山门建设之亏空。在这种情况下,老祖怎会轻易惩处殷勤?即便老祖相信我们所说的,最多是将板子高高举起,然后轻轻落下,不痛不痒地训斥他一顿,就算了事。”

耿云皱眉道:“依燕师兄所言,今天这事,我们就打落牙齿生吞了不成?”

燕自然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只说大家暂且隐忍。依我说,两位长老不妨将今日之事各写一摺,先递上去,在老祖那边存个档,留待日后,再新旧账与他一并结算。”

吴石庸道:“倒要请教燕师兄,打算怎么个算账法?”

燕自然放低了声音道:“眼下,对付那贱种,我有两个方针......”

耿云见燕自然说道一半,便闭口不言,忙让耿华清唤人将耿、吴两位伤者抬下去好生将养。那耿福山羞怒交加之下,早就半昏半迷仿佛行尸走肉一般,任人摆布却不发声。倒是那吴廉虽然被打得满脸开花,却一直往后面指划。

吴石庸见状忙问他身边照看的执事弟子道:“吴廉想说什么?为何一直往后面指?”

那执事弟子面色尴尬道:“他是怕我们丢了兽皮袋子。”

吴石庸顺着那弟子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厅外还有个炼气期的巨门部弟子,肩上扛着一个兽皮袋子。他好奇道:“那袋中装的何物,为何如此紧要?”

执事弟子的颜色更加尴尬道:“都是割下来的猪根。”

吴石庸怒道:“你们到不嫌脏,扛那东西作甚?”

执事弟子道:“两位师兄的也被他们混在里头,我们扛着过来是想请几位长老想想办法,有没有办法重新接回去。”

吴石庸神色一垮,这东西即便能接回去,在座诸位又有哪位能拉下脸皮不嫌脏累地出手相助?他挥挥手,心思烦乱地将巨门部的弟子们哄走,让他们不要在此耽搁,赶紧找人医治才是正理。

耿云见状叹了口气,对吴石庸道:“我府中有擅医道之修士,便将你家弟子一同留下来医治吧。至于能不能接上,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吴石庸正要道谢,就听巨门部几个走出一半的弟子互相交头接耳道:“耿长老答应出手相助,吴廉说不定有救呢。等下还得仔细翻找查验,切莫接错了。”

吴石庸老脸发烫,看了一眼面色同样的古怪的耿云,长叹一口气道:“那就烦劳耿长老了!”

打发走了无关紧要之人,燕自然这才说出他的方针。

所谓推波助澜是指,不但不去后山索要石料,反而要让殷勤尽快将这批石料全都用来垒成猪窝,只要猪窝垒砌来,殷勤擅自挪用石料的罪名也就是坐实了。只不过,殷勤擅自挪用石料也并没有留作私用,即便老祖追究下来顶多也是训斥两句而已。

所以最关键的还是下一步,釜底抽薪之计。说白了,就是让殷勤的猪窝垒成,却无猪可养。燕自然说道这里,掰着手指道:“第一,我们要掐住所有灵石之供给。我花狸峰之财力,尽在禄存、巨门、武曲三部掌握,大家能否做到,即便老祖亲自督促,也要一口咬死,挤不出一枚灵石来?”

见众人纷纷点头,吴石庸嘿嘿冷笑道:“不但如此,我还要好好跟老祖哭穷,那贱种将我建造演武堂的石料抢走,总得给我个交代才行!”

“正该如此!”燕自然笑道:“第二点,我们要让那些被他阉割的成猪活不长。”

“燕师兄的意思是,想办法毒杀那些成猪?”宋书行眼中放光道。

燕自然道:“毒杀太过明显,我有一种蛊虫,细如针尖,将其混在饲料之中,只要赤睛猪吃下,就会沿着血脉进入脑腔啃食脑浆,那猪便会发狂不止。”

众人都说此计最妙,正好可以把赤睛猪发狂的症状归结到去势上头。耿云又道:“我听说那小贱种甚能搜刮钱财,万一他自掏灵石,购入猪崽怎么办?”

燕自然道:“为的就是要他自掏灵石,到时只需弄几只染了猪瘟的猪崽混入其中,一下子便让他血本无归!”

众人仔细思索,都不得不佩服燕自然这一手连环计的狠毒。养猪之人最怕的就是猪瘟,倘若是成年体的赤睛猪尚能扛过去,但那些猪崽本身血脉之力就很微弱,加之被人阉割过后,正是虚弱,一旦染上瘟病,必死无疑。

燕自然见众人皆默然点头,微微笑道:“待他砸下大笔灵石,又将山门的赤睛猪全都折腾没了,我们再去暖云阁拜见老祖,新账旧账才好与他撕撸个明白!”

第347章 鳞皮术

殷勤自打劫走了建筑演武堂所需的一批石料,便以督建灵兽园的名义在后山暂住了下来。众人只道他一心想扑在建设上,想早日将这八百猪圈养起来。

唯有云裳在暖云阁中恨的牙根儿痒痒,那臭小子在外面惹了一堆麻烦,拍拍屁股躲到后山去了。她的暖云阁的门槛这两天都快被人踩平了!先是耿家,耿福山的婆娘带人来闹,说是老爷不能人道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耿家的人走了,吴家的又来,没想到吴廉那小兔崽子,年纪不大竟然娶了十七房的妾事,一个个全都哭的梨花带雨,气得云裳差点一袖子全给扫到寒潭中去。

云裳先后派了蓝雀与狗丫儿去后山传了殷勤几次,那小子竟然能够先知先觉一般,全都提前跑到山上捆猪去了。

云裳事后琢磨,说不定这小子还真有些未卜先知的能力。后来又听蓝雀等人回禀说,殷勤在后山的确干的卖命,白天赶工督造猪圈,晚上还要带着朱丑妹等人上山套猪,弄得浑身上下都跟赤睛猪一个气味的。据一直跟在殷勤身边的孙阿巧反应,殷主任这些日子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真想回寒潭好好洗个澡啊!”

云裳本有洁癖,被她俩学说的身上冷飕飕的,彻底打消了招殷勤过来的念头,而且特意嘱咐座下七大女修,这些日一定要盯紧了,倘若殷勤回来,没有验过气味,绝不许他靠近寒潭。

只是云裳气归气,暗地里也为殷勤捏了一把汗。这阉猪去势之法,肯定会引起宗门之内不少非议之声,这些还是小事。她担心的是赤睛猪经过阉割之后,其肉食产量与效用是否还能保持原样?万一赤睛猪去势之后,导致兽肉的品质大跌,卖不出价去,又该怎么收场?

而且,即便殷勤能够保持兽肉的品质,万一外面那些购买的人听说此肉是去势妖兽所产,会不会因此心生疑虑,不敢购买?

更让她担心的是,赤睛猪毕竟是血脉强横的妖兽,并非家猪可比,将几百头赤睛猪圈养在一起,到底可行不可行?

云裳越想越觉得殷勤此举太过贪功冒进了,想来想去,她还是让蓝雀给殷勤传话,除了将上面种种担心直言相告,还特地嘱咐他,一是要当心小人从中破坏,二是倘若灵石不凑手,云裳还有一些曾经用过的法器甚至首饰之类可以用来变卖。

蓝雀带回来一枚经过加密的玉简,云裳看罢不禁又气又笑。对于第一条的忠告,殷勤回复了一句话:“一起坏胚子都是纸老虎!”,对于她第二条的忠告,殷勤的回复是:“老祖的嫁妆,弟子不敢擅用。”

你小子就是花狸峰最大的坏胚子!连师尊都敢调戏了!云裳俏脸微红地将玉简之内的东西抹掉,对蓝雀道,“阿蛮昨儿碎了我的无尘镜,把她送到后山与殷勤作伴去。”

蓝雀领命去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又面色古怪地回来禀报道:“小蛮尊一早硬赖着肥满,被她带去后山看茶树去了。”

云裳哼了一声道:“赶明儿在后山给她也垒个窝,就窝在那里别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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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你的皮肤好光滑哟。”阿蛮趴在殷勤的肩头,用小爪拨动他的耳垂儿,“比花云裳的脚丫子还滑。”

殷勤不爱听,将她扒拉下去道:“我这叫玉润脱胎好吧?天底下最白,最嫩,最滑的肌肤。”

阿蛮啾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幸灾乐祸的味道:“那你可惨了,花云裳最讨厌小白脸儿了。当初燕自然也是个小白脸,怕招她不待见,服了一种什么丹,把自己弄成个半大老头子的模样。”

“真的?”殷勤后背一阵凉飕飕。

“骗你干嘛?不信去问蓝雀她们。”阿蛮又跳回他的肩头,继续用小爪拍他的耳垂儿,啾啾叫道,“不过我喜欢光光滑滑的东西。”

殷勤顾不得理她,手指一抖,桌上出现一本手写的经卷,他急急忙忙地翻看起来。这是昨天才从铁翎峰传来的一套经卷,是他用了一套符谱从长孙烈那里换来的一套激发血脉的道法,名为鳞皮术。

顾名思义,这套功法的作用就是通过激发血脉之力,使皮肤鳞片化,从而达到坚硬皮肤,抵抗打击的作用。不过殷勤对功法的防御作用并不看重,他关心的是如何使皮肤鳞片化。他本身的玄龟血脉一旦激发,是可以将体表甲片化的。

问题是甲片的面积太大,一旦激发看着太过明显。殷勤希望长孙烈能够帮他找一套,既能激发鳞片或者甲片护身,又尽可能让这些鳞甲不太明显的道法。朱丑妹传他的换肤术,虽然也能用,可一旦激发就跟皮肤病人似的,连他自己都觉得别扭。殷勤想来想去,觉得从血脉上下功夫,或许能找到可用的道法。

而鳞皮术的好处是可以将鳞片极度细化,如果控制得当,不强调防御功能的话,可以通过轻度激发血脉,达到使皮肤粗糙化的效果。

殷勤在血脉上的修为比灵根高出一个大境界,相对修炼血脉类的功法更是得心应手,他嫌阿蛮在他身上摸摸索索地好生讨厌,便唤来秋香,让她带着阿蛮去外面勘地。美其名曰是为了给阿蛮弄一片果园,专门种植鱼腥果。

支走了阿蛮,殷勤在屋中习练一阵,觉得颇有些心得,他微微调动血脉之力,将皮肤粗化,又喊孙阿巧进屋摸脸。

孙阿巧胸中小鹿乱撞地摸了摸主任的脸颊,连连点头道:“主任,差不多了,和秋香的手掌差不多粗糙了。”

殷勤喜道:“这回看起来比换肤术自然多了。”

孙阿巧抿嘴儿道:“别人做梦都想生个玉润脱胎的肌肤来,您可倒好,天天琢磨着把皮弄糙了。”

殷勤拍拍自己的脸颊,随口把燕自然服用丹药强迫变老的事情告诉孙阿巧,叹道:“咱们做弟子的,不能让老祖开心也还罢了,总不能让老祖看着堵心吧?”

“这话是谁告诉您的?”孙阿巧奇道:“我在宗门二十多年了,燕自然从年轻到中年的样子我都见过啊?他只是没有用过驻颜丹之类的丹药而已。我虽然无缘侍奉老祖,却也从来没听说过老祖有这种怪癖。主任也不想想,当初您刚上花狸峰时,也是个小白脸呢,老祖对你可有半点不好吗?”

殷勤脸色一垮,心中升起哭笑不得的感觉:没想到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阿蛮那小东西血脉晋级之后,竟然学会编瞎话了!

第348章 猪场

殷勤感慨一阵世风日下,连喵心都不古了。又问孙阿巧猪圈垒得如何了?

孙阿巧道,已经按照主任的吩咐,弄得七七八八了。殷勤所设计的猪圈,并非外人所想象的将八百猪圈在一起。殷勤又不是傻子,将八百猪圈在一起岂不乱套?

他前世虽然没有养过猪,却真正卖了好几个米国明尼州的现代化养猪场。与一般的跨国大忽悠动辄撺掇人投资国外的林场、矿山不同,殷勤卖的项目更加“靠谱”,并且针对不同的客户卖的东西也不同。对于资金较少比较务实的客户一般卖猪场,禽肉场之类,对于讲排场格调的,那必须卖马场或者酒庄给人家。

出于“业务”的需要,殷勤对现代化养猪场的布局也是做过一番研究的,对于现代养猪场在规划上的两分法,以及三分法都很熟悉。什么叫母猪场,在哪儿弄保育场,以及培养成猪的育肥场,全能说得头头是道。

蛮墟荒原之上的所谓驯养灵兽,还处于非常初级的散养阶段,说白了就是在山间圈出一块地,将妖兽投放其中,最多定期投放一些食物,再将妖兽改为灵兽,就算是驯养了。

殷勤曾经希望能够找到一门道法,可以让灵兽彻底驯服听话,从而实现将尽可能多的赤睛猪圈在一起统一喂养。可惜的是,长孙烈很明确地告诉他,万兽谷根本就没有这种道法。

因为万兽谷的所谓驯养灵兽,其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修士寻找伴修灵兽,其传承的道法,最主要的目的是要建立与伴生灵兽之间一种心血相连,性命相依的伴生关系。灵兽之主会将心头精血注入到伴生灵兽之体内,而伴生之灵兽会在主人最需要的时候,将全身的精血反哺其主。

而这些道法对于希望大规模圈养妖兽的殷勤来说,用处不大。灵兽只有在精血认主之后才会俯首听命,殷勤虽然属于血量特别充足的修士,也没有办法给几百头赤睛猪输入精血,其他修士就更不用提了。而且这些赤睛猪将来是要宰杀了换取灵石的,那些输入的精血也就白白浪费掉了。

在万兽谷的道法中,只有一种情况是可以对大量妖兽同时输入精血的,那就是非常罕见的虫修。说白了,就是那些将成群的妖虫作为伴生灵兽的修士,这种修士一般还要兼修血湖法之类的邪法,才能保证海量的精血供应。至于狗丫儿曾经用的蛊虫法,单独一只蛊虫则不在此数。

殷勤不得已之下,才决定冒险使用去势的办法希望打掉赤睛猪的野性与凶性,他的另一个希望就是让符小药研制的安魂散。当然从长远来看,猪场的规划与建设才是殷勤养猪大计里重中之重的一个环节。

为了尽量少犯错误,殷勤白天勘探场地,晚上将秋香唤去房中讨论赤睛猪的种种习性,最后将猪场选在七峰之间一处小河环绕的广大空地之上。

几百头猪密集圈养的话,首要考虑的就是纯水的流入以及污水粪便的排放。这两样做不好,其他全是白扯。殷勤选的这条河水也是灵田灌溉的主要水源,水量足够。至于粪便之排放,比较易行的是挖坑蓄便,定期清理。殷勤唤来胡老七,与他讨论将来沤肥之后,浇撒灵田之事。

胡老七听说将来能有大批的粪肥出产也很是激动,有了稳定的供应,就不用让弟子们背着竹篓上山捡拾妖兽粪肥了。他拍着胸脯将未来掏粪清理的活计全都包了下来。

殷勤别的要求没有,特别嘱咐一条,那就是在清理的过程中严禁使用火球类的法术,否则引起爆炸可是要命的。

胡老七虽然不明就里,也不敢马虎将殷勤的要求一一记下。

具体到猪圈的垒砌,殷勤将其分为了两大区域。一个区域是母猪区,也就是母猪生养小猪的区域,小猪生下来之后,会在这边待一段时间吃奶。然后统一运往育肥区,在那边长膘加肉,直到成长为可以出售的成年赤睛猪。

每个区域又划为若干小型的猪栏,彼此隔开一段距离,具体每栏能养多少,还要在实践中慢慢摸索。秋香原本担心殷勤将大话吹出去之后,会蛮干冒进,没想到他真正做起事情,却是特别精细。每处猪圈垒好之后,都会被他仔细检查,哪怕石头的棱角没有磨平,也会被他一顿臭骂,说是日后万一蹭伤了猪谁来负责?

除此之外,地面必须平整,不能积水沤粪,喂料槽的高矮大小皆有固定的尺寸,一点也不能马虎。

那些被殷勤“裹挟”过来的巨门部工匠,原本对老祖办诸人十分轻视,打算随便糊弄一下就能回去复命。没料到一猛子扎在后山将近半月,在殷大监工的指导下,他们垒的猪圈比演武堂的观礼台还要精致。

殷勤掐算一下日子,七座山头赤睛猪的情况也都摸得差不多了,他吩咐孙阿巧回去寒潭那边将石葫芦、朱丑妹以及殷公寅三个套猪的主力传过来,明晚就要山上套猪。

孙阿巧应了一声,正要走,又被殷勤唤住道:“范猴子与殷公丑那边准备的如何了?”

孙阿巧道:“三舅爷五天前就到野狼镇了,十三舅爷也被聚香斋那边放了人,三舅爷说人到是没受什么苦。两位舅爷已经联系了不少卖家,只是要价都不便宜。尤其是新生猪崽的价格比寻常高了两成还多。”

“郡城那边的情形如何?”殷勤不动声色道。野狼镇赤睛猪崽的价格飙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这边的卖家主要是万兽谷其他四峰,他们在此时加价,说明花狸峰几位大佬背后的势力已经开始发力,若是按照这个价格购入的话,明年卖的小猪肯定是要亏的。一头赤睛猪的新生崽一般可售十二枚低级灵石左右,一年的小猪则卖十七八枚低阶灵石,倘若新生崽的价格涨两成,留给小猪的价格空间就只剩下三四枚灵石。

这个差价听起来似乎能够保本,问题是猪崽的生命力比较脆弱,还有一到两成左右的夭折率,把这部分损耗打进去的话,亏本是肯定的。

第349章 彩帖

孙阿巧道:“郡城那边的情形也差不多,猪崽的价格也涨了一成左右。”她想了想补充道,“公丑二哥还特意提及,郡城那边的猪价虽然便宜一些,但货源颇杂,很难保证猪崽没有毛病。”

“我二哥经过这段时间的历练,心思愈发的缜密了。”殷勤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又问,“我让刘守道他们赶制的彩帖都运到了没有?”

孙阿巧点头道:“野狼镇的前天就运到了,郡城那边距离远些,由刘家父子亲自押运,今天不到明天一早也就到了。”

殷勤有些不放心地道:“那些彩帖你都检查过吗?真的能够防住透视窥探类的道法吗?”

孙阿巧抿嘴儿道:“不但我试过了,还请七位姐姐全都试过,葫芦姐和蓝雀姐的道法最高,她们虽然可以强行突破彩帖上的符文防御,却也立即激活了自燃的符文,彩帖瞬间就烧成灰了。人家刘守道说了,他们祖辈儿就是画残卷的,若是连窥探类的道法都防不住,那残卷里的内容还不全被别人白白看了去?”

殷勤哈哈笑道:“到是我多虑了。”此间世界,隔物视物的道法也有传承,却远不如殷勤想象中的那么强大,只需简单的一道符文就可以阻挡其视线。一般来说,用类似“透视”的道法看看凡人还行,想要看透修士的法袍,那时想都不要想。正是因为此类的道法太弱,并且易于防范,连市井之中凡人常去的赌场,花楼也都会请修士符师绘制符文阵法,阻隔此类道术。

孙阿巧犹豫一下又道:“不过,蓝雀姐姐她们试过彩帖之后,都觉得十分新鲜,她们几个都说要买些彩帖,碰碰运气。还说......还说........”孙阿巧瞟了一眼殷勤,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了?”殷勤随手从桌上拿起一叠刘守道送来的彩帖样品。说是彩帖,其实比普通的请帖小了很多,只有手掌一半大小,到像是凡人常玩的斗纸牌中的纸牌。

彩帖分为四种,分别写有福、禄、寿、喜的字样,在这四个字周围则绘有能动的图案,分别是扇动翅膀的蝙蝠,奔跑的雄鹿,转动的寿桃和闹枝的喜鹊。这是刘家秘传的动画技法,一般人仿制不来。

彩帖的背面则是个夹层,扯开夹层外面糊着的白纸,能看到里面用蝇头小楷写的诸如“未中彩”,“中五彩”或者“中四彩”之类的短句。

孙阿巧待殷勤检查过彩帖才继续道:“蓝雀姐姐她们说,彩帖必须要能中彩她们才会买呢。”

殷勤哭笑不得道:“所谓买彩帖,拼的就是运气,连我都不敢保证能够中彩,她们凭啥要求必须中彩?”

孙阿巧无可奈何地摸出一枚低阶灵石道:“她们一定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还给了我这枚灵石。”

“她们七个人加在一起只买十张彩帖吗?”殷勤简直对这些女修的小气无语了。

不料孙阿巧道:“是加上老祖一共买了十张,她们七人每人一张,老祖买了三张。”

殷勤嘴角一阵抽搐,他这彩帖一枚金叶子一张,对于普通凡人来说的确可望而不可及,但对于修士来说,并不算多大的花费。去聚香斋吃顿饭,一枚金叶子也下不来啊。

相比之下,殷勤的奖品却设立得相当诱人,头彩包括价值十枚中级灵石的筑基丹,二彩则是炼气散,小玉露丸等价值在一枚中级灵石左右的昂贵丹药,除此之外还有三彩,四彩和五彩。按照殷勤的设计,中奖率超过五成,奖金返还率在三成左右,算得上相当高的。

合着花狸峰老祖,连带她座下七大女修,一共就凑了一枚低阶灵石出来,还恬不知耻地要求必须要中奖。殷勤做了几次深呼吸,老祖出手了,面子一定要给的,他肉疼地摸出兽皮袋子,点出十枚低阶灵石递给孙阿巧道:“回头把这些灵石给她们,就说中了灵石彩,让她们分分算了。”

孙阿巧笑着收了灵石,这才拔脚去往寒潭那边去传朱丑妹等人准备明晚上山套猪。

最近一段时间,殷勤带着朱丑妹等人跑了几个山头,最后的套猪计划也几经修改。按照他最初的计划,将猪套住就地咔嚓,至于承担繁衍任务的种猪,殷勤并不想从现在这些成年赤睛猪中选择。原因很简单,这些赤睛猪已经野惯了,能否圈养都是个未知数,与其费尽心机地投入大把气力驯化这些赤睛猪,不如从小猪圈养一批听话温顺的种猪出来。

当他得知各地猪崽的价格近期大幅度提升的时候,便又改了主意,决定对成年体的母猪网开一面,先强行喂食安神散之后,将其圈养起来,若能乖乖听话专心生仔,就干脆将其充为种猪,也能省下几年的育种时间。至于公猪,手段要更加严厉一些,殷勤计划是将这些公猪聚在一起,选两只特别不服的,当众阉割了,然后将剩下的公猪关几天小黑屋,整治服帖之后,再看后效。

出乎他预料的是,当他带着朱丑妹等人费了三五天的功夫,终于将灵兽园中的三十多头赤睛猪全都套住之后,七头大公猪被殷勤用小刀一比划,都不用真切,竟然全都乖乖听话,没有一头乍刺儿的。就连他们之前特别担心的那头即将进阶三级的公猪王,也只哼哼两声就乖乖进了小黑屋。

倒是那二十多头母猪,看似温顺,可当它们看到公猪被牵走的时候,竟然发狂地挣扎起来。殷勤让朱丑妹与石葫芦连着阉了七八只闹得最凶的母猪,剩下十几头才算被他震慑住了。

朱丑妹事后抹眼泪,颇为感概道:“女人就是这么可怜,真是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啊。”

殷勤被她说得一阵恶寒,不料殷公寅忽然接了一句道:“你若被人绑了,我死也去救你。”

朱丑妹马上扭着身子道:“不要,人家不要你死。”

殷勤惊得眼珠差点掉出来,心道:这二人已经勾搭在一起了吗?

第350章 巴娃子

大仓山坊市,从天上俯瞰的话,是三条横街与两趟竖街交织而成,一条小河横穿其中,在坊市东北角处,小河转了个弯,将横街与竖街的交叉口处圈出了一个百丈见方的广场,这片地带就是大仓山坊市最为喧闹繁华之地,当地人称之为“四方街”。

一座白玉石拱桥,跨在小河之上,拱桥的对面是座气派恢弘的四层楼阁,大门之上一块金边黑底的巨大匾额,上书“聚香斋”三字。

今天一大清早,聚香斋便大门敞开,伙计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将木板梁柱之类的东西搬往拱桥对面的四方街上。到了中午时分,一个巨大的高台便在四方街的中央搭建起来。

巴娃子是个蛮人,与大多数寄人篱下卖身为奴的蛮人相比,巴娃子算得上幸运的,他虽然是个孤儿出身,从小浪荡街头,但好歹有个自由身。他的血脉有点杂,具体混了哪些他也说不好。为此他还曾经请高人验过,验出了几样他都不满意,高人不愿与他纠缠,就敷衍他说,其血脉中有一丝林豹之血,从此以后巴娃子就以林豹血脉传承自居。

他的蛮人姓氏早就不可考证,因为从小脸上便有道两寸长的伤疤,街坊四邻都喊他疤娃子,长大之后便改了巴姓。

如今巴娃子已经年过不惑,在四方街一带做些小本生意,主要是从散修手中收些便宜的兽皮兽骨之类,回去加工成项链耳坠之类的小饰品来卖。

巴娃子两年前娶了个独眼的婆娘,虽然瞎了一只眼,但据说是在一次宗门试炼中被妖禽啄瞎的。没错儿,巴娃子走了狗屎运,竟然娶到一个女修。虽然她曾经的修为不过是炼气七层,现如今灵根已经受损严重,再也使不出一丝灵力,并且还瞎了一只眼,被赶出宗门之后,走投无路才嫁了他,但不管怎么说,一个杂血的蛮人竟然娶了人族的女修,也是件光宗耀祖的事。

若按照当年那位高人的测算,荒原上那些三眼乌鸦,灰毛秃鹫,三耳兔,五色鹿,水豪猪以及林豹都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自从娶了独眼婆娘之后,巴娃子原本懒散无聊的日子,忽然变得忙碌起来。每日里除了售卖些兽骨饰品之外,他还开始售卖各种低阶妖兽的肉干,骨髓丸,以及血粉。

旁人都说他这房婆娘娶得亏,每日里起早贪黑都是为了婆娘忙,巴娃子却只是笑笑,别人说的没错,他拼了命地想多赚些钱,为的就是能买一瓶小玉露丸,据说独眼婆娘的伤只有用小玉露丸这种疗伤圣药来医才行。

巴娃子算过,一瓶小玉露丸在仓山坊市上大概要一百二十枚低阶灵石左右,他每年拼了命地干,能攒下一枚低级灵石。他估计自己活不了那么大的岁数,受了伤的独眼婆娘也活不到那么大的岁数。不过十年之后,等他赚到十枚低阶灵石的时候,就可以租下四方街的一处铺面,那时每年的收入说不准能翻上一翻,有生之年或许真能买到一瓶小玉露丸。

巴娃子还是与往常一样,早早就在四方街边上不起眼的一处角落里摆好了摊位,可惜今天的生意并不好。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全都被四方街中央,聚香斋搭起的丈二高的大木架台吸引过去了。

不过巴娃子并不觉得沮丧,反而兴致勃勃地在一旁看热闹,他是在四方街长大的,记得他还是十几岁的时候,就曾经见过一次聚香斋在这里高搭架台。那次是当众宰杀一条妖王级别的妖兽——云牛鸟。这是一种牛头鸟身的妖兽,据说体内混有上古异兽青麟牛的血脉,进阶妖王之后,连山峰巨鹰也要惧它三分。

那一次的宰杀云牛鸟可是轰动了整个郡城,整个四方街被围的水泄不通,连武老祖都亲自过来,上台观看。

巴娃子边上有个卖破烂残卷的小摊,摊主叫陈老瓜,炼气一期的修为,不会画残卷,只从四处搜罗一些旧品的残卷来卖。他跟这儿摆一天也不见得能卖出一两本,主要为了打发时间,陈老瓜在四方街上有个祖产的小铺面,出租出去,倒也不愁吃喝。

陈老瓜出摊儿晚,聚香斋的台架都快搭好了,他才打着哈欠,拖着一大包残卷过来。见到巴娃子,将包裹往边上一丢,直接坐到巴娃子的摊子上,问道:“你说聚香斋这是在做啥?”

巴娃子自然是猜,要宰杀妖兽。陈老瓜却猜,聚香斋是要新出一部大幻影。两人争了几句,陈老瓜提议打赌一锭银,看看到底是啥。

巴娃子从怀里摸出一张饼道,银锭我没有,最多与你赌张饼。

陈老瓜就开始数落巴娃子不是娶婆娘,而是娶了个老娘,说他是七十二孝的大孝子。

巴娃子也不着恼,只傻呵呵地乐。

陈老瓜却是个爱赌的,他干脆摸出一锭银道,我用这银锭赌你十张饼,如何?

巴娃子心道,若能赢他一锭银子哪怕饿十顿也值,便点头应了。

两人刚刚商量好,那边聚香斋的台上就挂起了大红色的横幅,上写“花狸峰彩帖售卖处”。巴娃子认字不多,除了“花狸”二字能够猜出来,剩下就只认得“售卖”两字。他连猜带蒙地问道:“难道聚香斋这台子是给花狸峰搭的,他们要在此售卖灵兽?”

陈老瓜是卖书的,识文断字是必须的,他笑巴娃子认得几个字就胡乱猜测,然后给他解释,这高台是花狸峰售卖彩帖的地方。

不过彩帖到底是个啥玩意,两人谁都说不出来,巴娃子只好猜道:“花狸老祖是个女修,莫非是她要出嫁,这彩帖莫非是她的礼帖?”

陈老瓜嘲笑道:“花狸峰再穷没不会售卖礼帖,此处虽是郡城,万兽谷的修士也有不少,当心你胡说八道被人听了去。”

正说着,又见七八个身着灰袍的花狸峰仆役往台上抬了七八只大箱子,又在台上摆好桌椅,倒真有几分准备售卖东西的架势。

第351章 多少要买

接下来这些仆役又在桌上铺了红布,台子两侧的柱子上都挂了红花,巴娃子越看越觉得是花狸老祖要嫁人,他扯了一把陈老瓜正要说话,却见一个蓝袍的修士像只猴子一般攀上台边两根立柱,在上面挂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多买少买多少要买”,下联是“早中晚中早晚得中”。

“得中?!”陈老瓜琢磨片刻,对巴娃子解释道,这台上所卖的东西多半和考取武朝的科考有关,却又有两修士往台子中央挂了一个横批——“恭喜发财”。陈老瓜有些傻眼,若是中举考状元,横批应该写个步步高升之类的才对。

此时台子下面已经黑压压站了上千人,巴娃子想起当年的盛况,忙扯着陈老瓜将摊子收了,然后拼命往人堆里挤。

功夫不大,花狸峰的修士开始上台了,让大家感到奇怪的是,这些人大都是些身着蓝衫的外门弟子,年纪也都很轻,与当年宰杀云牛鸟时,满台老祖的盛况相去甚远。

或许这些弟子只是过来收拾台子的,老祖们一会儿才到?巴娃子左顾右盼,忽见旁边的石桥上又过来一队人,为首的是个脸色黝黑身着万兽谷青袍的高大汉子,从衣衫的制式来看,应该是筑基期的修士。

大汉的身后,是个百十人的队伍,抬了二三十口大箱子。

“那人不是野狼镇,老五精铁铺的铁匠老五吗?”人群中有人认出领队的伍落,再看他身后那些能塞进两三个的大木箱,不由得奇怪道:“难道是老五精铁铺租了这高台子,要在这里售卖东西?”

伍落招呼身后的伙计将那些大箱子一层层地在台子后面码放整齐,这才上了台子,找个边缘的角落坐了,看样子也不是这高台上的主角。

就在大家仰着脖子看着台上,又忍不住议论纷纷之际,一个尖嘴猴腮的青袍修士带着几个灰袍仆役,每人扛着一大卷的布料上台了。青袍修士指挥着那些仆役将这些布料挂在台子后面,拼接成一个大幕般的背景。

等到他们将这些布料整理服帖,大家终于看明白背景上所画是一个丹药房的内堂。画面中央是个三层的货架,最上面的一层摆了两个玉瓶,左边瓶上面写了筑基丹三字,右面则是一瓶驻颜丹,中间一层的货架上摆了十瓶小玉露丸,和十瓶炼气散,最下面一层则是一堆金髓丸,大概有一百瓶的样子。

货架的右上角挂了个幌子,上面写了“一金叶”三字。

在货架前面的柜台上,一个老得掉光了牙的修士,正捏着一枚金叶子,指着货架上层的那瓶驻颜丹,一副要买的样子。

画面的风格十分滑稽,可台下众人的注意力却全都投在了那“一金叶”的幌子上面。经过片刻的短暂安静,台下轰地一下,人们的情绪仿佛被人丢了个火球一般,一下子燃了起来。

“他们那幌子是啥意思?”巴娃子扯着有些发傻的陈老瓜的衣角,着急地问道。他看着货架二层上的药瓶,无论是颜色式样还是上面的字,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小玉露丸啊!再看那幌子上“一金叶”的价格,岂不是在暗示,货架上的丹药只需一金叶就可以买入?!

台下已经聚集了将近万人,即便在站在四方街的尽头,也能看清这巨大幕布上所画的东西。没人敢相信那上面所画的是真的,可每个人又都极度渴望那是真的。

陈老瓜只比瓜娃子多识得几个药名而已,被巴娃子扯了几下,方才回过神儿来,满脸震惊地道:“看画上所说,仿佛连筑基丹也只需一金叶就可买到。”

他的话音未落,巴娃子怪叫一声,转身就往外挤。陈老瓜赶紧一把拉住他道:“你干嘛去?”

“我回家取钱,我也不要筑基丹,能买一瓶小玉露丸就行。”巴娃子着急道。

陈老瓜在他头上狠狠拍了一下道:“我看你想小玉露丸想疯了!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别说小玉露丸了,就那上面画的金髓丸也要二十枚灵石才能买到。花狸峰又不是傻子,怎会毫无理由就将如此珍贵的丹药一金叶卖与你?”

巴娃子愣了下,不甘心地道:“他若不卖,摆这么大的阵势干啥?”

陈老瓜眼珠子乱转道:“他即便是卖,也不可能没有条件,倘若切掉你一条大腿才肯卖你,你还卖吗?”

巴娃子点头道:“切我两条腿也行,我这就回去取钱。”

陈老瓜气道:“我只是打个比方,你想得到美,便是将你胳膊腿全都切了,也值不了一瓶金髓丸。”

巴娃子固执道:“万兽谷不是小门小派,他们既然打出这个旗号,想必不会有假。我还是赶紧回去取钱,台下这么多人,万一买不到咋办?”

“不是万一,是肯定买不到。你没看上面只画了十瓶小玉露丸,台下这么多人,怎会让你买到?”陈老瓜见巴娃子不听他说,只一个劲儿地往外挤,只好地松手让他去了。其实他的心思也有点儿活动,前些日子他请四方街上有名的刘铁嘴起了一卦,说他最近要有一步好运。陈老瓜摸了摸怀中的兽皮袋子,心道,说不定这步好运就落在今天了。

若是真能用一金叶买下一枚筑基丹,那他这后半辈子可就不愁吃喝了,虽然筑基丹对他没有用处,可那东西转手就是十枚中级灵石啊!足够他再盘下几间铺面的了。

“胖子,你去给我买个冰糖葫芦来。”距离陈老瓜隔着几个人的地方,一个个头不高,脸白而圆的小公子,正挺着胸脯,指使一个比他大了好几圈的胖大公子。

殷公子已经被庞大尼呼来喝去地指使着在人群中钻了好几趟了,闻言抹了一把汗道:“你的糖人还没吃完,就要吃冰糖葫芦啊。等你吃完再去可好?”

“好吧。”庞大尼将手中咬掉了半个翅膀的糖凤凰丢在地上道,“去买吧。”

第352章 群演

庞大尼与殷公子是领了殷勤之命与范猴子等人一道过来仓山郡城的。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安抚庞大尼那一颗被云裳摧残破碎的心。

殷勤住到后山之后,将庞大尼唤来,经过反复的开导,她总算吐口说出被她埋藏在心中的秘密。原来她每次去暖云阁跟随云裳修学道法,主要有两门功课。

一是打坐修脉,二是发挥她的特长去炼制一个低阶的法器——“落雨梅花针”。

庞大尼自然看不上女人用的梅花针,提出要炼就来一柄搅天棍!云裳哄她道,梅花针不过是缩小很多的搅天棍,等你炼好梅花针,灵根自然进阶炼气中级,那时才有力量炼制搅天棍。

庞大尼很傻很天真地信了云裳的言语,安心按照她的指导,吐纳调息,并且效果特别显著,不但灵根日益粗壮,胸脯也日益鼓涨。

庞大尼开始还不以为意,直到有天被符小药问起为啥子在怀里揣了俩馒头?庞大尼这才慌了,忙跑回屋对着镜子照,其结果自然是在瞬间崩溃,为了掩饰这俩馒头,她每日都要用布带缠身才能出门。让她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自然是花云裳,再联想到为了炼制那七七四十九枚梅花针,手指头不知被扎破多少回,庞大尼越发地觉得委屈,趁着云裳闭关,逃到了后山。

庞大尼怕殷勤不信,为了展示云裳作恶多端的证据,还要展示给他看,吓得殷勤赶紧拦下道:“我怎会不信你说的?你看我的脸,也是被她弄的,每日都要有几个时辰变得癞斑难看。”

庞大尼撇嘴道:“其实你癞斑的样子还好,我最讨厌你变白之后油腻腻的样子,特别娘娘腔,跟女人一样。”

殷勤被庞大尼气着了,直接打发她与成天游手好闲又胖了一圈的殷公子一道去仓山郡城,帮助大家售卖彩帖。

不成想,庞大尼到了这边看大家兴致勃勃地弄幕布,将筑基丹和驻颜丹十分珍贵地画在最上边,又说错了话。她嘲笑殷公丑他们的眼界太低,竟然把这种不值钱的丹丸当作一彩的彩头放在最上边,用殷主任的话说,特别没有逼格。她提议把一彩的彩头换成飞舟,结果便被殷公丑打发到台底下做群众演员了。

群众演员是殷主任独创的新鲜词,按照殷公丑的理解就类似于当初在客栈里算计郑采办时范猴子的角色,正经应该叫媒或者是托儿。在台下安排群众演员是殷勤特意的安排,他所设计的这种彩帖,在前世来说就属于即开型的彩票。

这种彩票在若干年前曾经在华夏风靡一时,组织者也是选取繁华都市的某个广场,搭起个台子,弄上个重复播放的大喇叭,就开始卖起。票面一般两三块钱一张,头奖可以得一辆当时价值十几二十万的桑塔纳轿车。只不过这种彩票里面的猫腻颇多,火过一段时间之后,就被取缔了。

殷勤现在急需一笔灵石购入大量的赤睛猪,想来想去这个办法来钱最快,便联系了聚香斋合作搞它一笔。彩帖这种东西,小型的世家宗门根本玩不起,就连万兽谷这等大型的宗门,想在郡城赚这种钱,也要上下打点才行。

这也是殷勤选中背景不凡的聚香斋共同来做的原因,他的条件很简单,只取仓山郡城与野狼镇两处的收益,其他城池,由聚香斋自己运作,赚多赚少与他都没有关系。按照殷勤的建议,在仓山郡城与野狼镇同时搞彩帖,就是为聚香斋日后在各大城池卖彩帖做一次实际的排演。

不过殷勤也给了楚大先生一个建议,那就是见好就收,在各大城池搞过一次就及时收手。蛮墟荒原上从未有过类似的博彩,但这东西的技术门槛太低。一旦武朝皇室看到其中的巨大利润,肯定会出手,将其囊入怀中。

楚大先生虽然人不在此处,却也很快回复,同意了殷勤的建议,或许对他来说,更看重的还是大幻影带来的利润。他的精明不在殷勤之下,虽然没有想到类似赚钱的点子,但殷勤稍加点拨自然能看到这个赚快钱的路子的确可行。而且,只能赚过一笔就走,并非长久之计。

这种即开行的彩票有个最大的不确定因素,那就是大奖开出的时机,倘若大奖早早开出,虽然会造成不小的轰动,但也会大大降低人们购买的欲望。

殷勤设计了两个头彩,并且按照计划将头彩的两张彩帖混在前后半场的两套彩盒中,分批次地发出。但他也没有做的太绝,并没有像前世那种不良彩商那般,肥水不流外人田地将大奖偷偷发给群演。虽然很多才商会请公证处的人员监督,但请个高手用手彩掉包不要太容易了,更有甚者干脆找俩群演,冒充公证人员坐在台上。

两个一彩,殷勤决定如数发出,他只将一彩的彩帖混入彩盒之中,甚至没有固定次序。怕的是有人经不住诱惑,偷偷做手脚,花狸峰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既然想要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展,许多事情就不能做的太绝。

不过价值一枚中级灵石的二彩,殷勤是事先安排了群演的。庞大尼虽然看不上眼,但对于广大的普通修士来说,无论是小玉露丸还是炼气散,都是非常难得的丹药,分量非常重。殷勤推出了每样十瓶,但其中的六张彩帖是掌握在可靠的群演手中。

殷公丑按照殷勤的嘱咐,让这些群演事先拿到中彩的彩帖混于人群之中,然后审时度势,倘若台上长时间没有开出大彩,他们便要上台购彩领奖,从而调动起人们购买的欲望。

这六人除了庞大尼,另外五个都是从令狐若虚那里调来的老虫儿,都是演技颇佳并且绝对可靠。

殷公丑担心庞大尼脾气古怪,中彩之后说些不该说的怪话,对于让她来做群演是极力反对的。哪知庞大尼却对这个角色十分感兴趣,直接将一封密信发给了殷主任,最后竟然获得了批准。

殷公丑肯定这货肯定花了不少灵石,殷勤在给他的传讯中提到一堆他搞不懂的新鲜词,什么资方赞助,后门客串之类的。

第353章 两个胖公子

巴娃子挤出人群,飞一般地跑回家,他的女修媳妇正在坐在床头缝补衣衫,见他进门便直奔里屋,挖开墙角处的一块青砖,从里面拿出个小兽皮袋子。

她知道那是巴娃子存放灵石的兽皮袋,嫁给他两年,里面一共存了两块低阶灵石,都是他这两年辛苦存下的。

巴娃子将兽皮袋往怀里一揣,连砖都来不及往回塞就要往外跑,媳妇见状赶紧喊住他道:“拿这许多灵石出去做甚?”

巴娃子急匆匆将四方街的一幕讲与媳妇之后,满脸兴奋道:“彩芝,这回总算有了盼头。苍天见怜,竟然给了咱们这般好的机会,一枚金叶就有机会得一瓶小玉露丸。”

彩芝是个见多识广的,闻言皱眉道:“天下怕是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我看那一金叶多半是个噱头。真想买到丹药,怕是要付别的什么。”

巴娃子呵呵笑道:“那也不怕,咱家除了这袋灵石,还能有啥怕人家惦记的东西?他们若是真要的话,就将灵石全都给他也行。”又见彩芝面带焦虑,巴娃子宽慰她道,“我从小就混迹坊市,我虽不主动骗人,但什么样的骗子我没见过?再说,他们打的可是万兽谷花狸峰的旗号,总不会搞得太离谱吧?”

彩芝叹了口气,心道:越是这大宗门里出来的家伙,反而行事越发没有顾及。可看着巴娃子满脸的期待与憧憬,她忽然狠下了心肠:倘若这是个骗局,不如干脆让他上一当算了,将这些灵石全都被人骗去,或许会熄了他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从此以后安生过小日子呢。彩芝心中早对灵根复原没了指望,巴娃子起早贪黑地拼命,既让她心中感动,又给她莫大的压力。

等巴娃子揣着灵石回到四方街,这边的情形已经大变样了,之前混乱着挤做一团的人群已经在花狸峰峰弟子的指挥下,排起了弯曲折返的长队。巴娃子心头一凉,暗道:坏了!来得太迟,前面排了上万人的队伍,怕是轮不到我便卖空了!

巴娃子站在四方街的道口急得冒汗,忽然看到一个身材胖大的公子哥儿手中举着一个冰糖葫芦,穿过队伍往前头挤。

一个维持秩序的花狸峰弟子过来,将他拦下,喝问道,懂不懂规矩?倒后面排着去!

那胖大公子憨憨笑道,我原本是排在前头的,我家兄弟想吃这个,我才挤出去买。

花狸峰弟子冷笑道,我怎知你是不是真有个弟弟在前头排着?我若放你过去,旁人的三姑六姨就也都排在前头了。

胖大公子为难地直挠头,忽然看到巴娃子眼睛不由一亮道:“他可以作证,我们之前站得很近。”

巴娃子仔细看看,这胖公子看着果然有几分面熟,似乎是和一个小胖公子一直站在他们左近。问题是,巴娃子虽然作证,那弟子也还是不信,说他两人保不准是事先串通好的。

胖大公子就有些急了,竟然从怀中掏出一枚白色灵羽,旁边有识货的修士看到,瞳孔便是一缩。这胖公子看着又黑又蠢,背景可是不凡,就是为了与前队的兄弟通个气,竟然准备用千里传音符!

好在此时一个执事模样的花狸峰修士走过来,伸手拦下胖大公子,态度和气地问了几句,又扭脸问清楚巴娃子也是在此处摆常摊的小贩,便抬手将他二人全都放行了。

巴娃子就这样糊里糊涂地随着胖公子一道往前挤,挤到队伍三分之一左右的时候,果然看到小胖公子正一脸不耐烦地垫着脚四处张望。看见胖大公子手中的冰糖葫芦,这才笑逐颜开地朝他招手示意。

巴娃子正在感慨,这做哥哥的也真是难得,如此照顾弟弟。陈老瓜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他,忙挤过来道:“花狸峰的规矩忒严,我以为你要排在后面了。”

巴娃子将刚才之事介绍一便,又一个劲儿地感谢胖大公子。那胖大公子笑着刚说不谢,小公子就将冰糖葫芦丢在地上,说是太酸,要吃驴打滚。

胖大公子也真是好脾气,不但不闹,反而挠着脑袋道:“不是不给你买,就怕我挤出买到驴打滚,人家也不会轻易放我进来。”

小公子撇嘴道:“那咱就一起去吃驴打滚好了。”

胖大公子正犹豫呢,台上一阵鼓乐喧天,接下来有人大声宣布,吉时已到,花狸峰彩帖正式开售!他的话音未落,台下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人群便往前拥,原本还有些松散的队伍,霎时挤了个瓷实,除非御剑飞行,否则是别想挤出去了。

巴娃子与陈老瓜被人群推搡着,与那公子哥俩挤在一处,还是那胖大公子猛然发力,将边上人用手全都撑开,这才给几人留出一小块喘气儿的空间。

巴娃子的心思全在台上,忙问陈老瓜大家排了这么长的队伍,那丹药到底是如何卖法?

陈老瓜将刚刚听来的彩帖的规则给他讲了一遍道:“我看这东西是个碰运气的事,你看台下最少聚了一万多人,后面听到消息过来还的不知有多少。台上的重彩数量虽多,分摊到个人身上,一百人也不见得能摊上一瓶。”

巴娃子被他说得神色稍黯,心里也承认那些丹药果然比他预想的要难买的多。可转念一想,哪怕是他拼了老命地干到死也不见得能凑够购买小玉露丸的灵石,眼前的机会虽然渺茫,却也不是一点希望也无。

他正犹豫着,那小胖公子忽然面色不屑地道:“我劝你们还是别来凑这热闹,就那几瓶破丹药,挤破头地去抢也不见得抢得到,不如回去自己研究怎么炼丹实际一些。”

他的话未说完,便招来四周人的一顿白眼儿,陈老瓜心中冷笑:这小胖子以为这样就能将人劝走,他好多一分机会,未免太过天真了。

巴娃子也在心中暗自做了决定,既然机会渺茫,等下就买一叶金,碰下运气!

第354章 百态

巴娃子等人的队伍虽然还没有往前移动的趋势,排在最前头的一些人已经上台购买彩帖了。台上摆了一排方桌,共有十张,每张桌后都有三个弟子,一个收灵石,一个放彩帖,还有一个面色如冰的是在一旁负责监督的。

在台子的另一侧,摆了三张长桌,中间一张长桌上只摆了两瓶丹药,也就是此次彩帖的头彩,左边一张桌上摆了二十瓶二彩的丹药,右边桌上则是一百瓶的三彩丹丸。按照花狸峰的规矩,得中四彩五彩到台下后面的大棚中去兑换奖品,三彩以上则要登台领奖。

花狸峰之所以如此要求是为了以示花狸峰没有从中作弊,少发或者漏发头三彩的彩帖,其真正的原因,自然是为了制造噱头,吸引众人来买。

不过为了加快售彩帖的速度,购彩者购完彩帖之后就会有花狸峰的弟子引导其下台之后再开彩,以免大家都站在台口,一张张撕开彩帖,阻挡了后面的人上来。

功夫不大,已经有三四十人从台上购得了彩帖,不过这些人大都抱着图新鲜的想法,购的不多,一枚或者两三枚金叶子而已。殷勤将头三彩的奖额定的很高,相对中奖率就稍微低些,加上四彩五彩大致在三成左右。

这些人总共花费不过十来枚低阶灵石,只有四人中了个四彩,五人中了五彩。其中一个中四彩的从后面棚子里领出把老五精铁铺打造的短把锄头,属于低阶法器,市价在一枚低阶灵石左右,这人只掏了一金叶,显然是赚到了。他觉着自己运气不错,有点后悔买的少了,想从另一侧上去再买几张,却被台边值守的弟子拦下,让他到后面重新排过,引得人众人一顿嘲笑。

至于中五彩的,彩帖上特别标注了彩头叫幸运转盘,等中彩者进到后台棚中才知道,五彩不是直接兑换彩头,而是先要转动一个竖立的大转盘。盘上画了若干隔断,上面写有瓷器,灵茶,灵酒等等字样。这些东西的价格有高有低,高的能值三五金叶,低的只有七八银锭。

转盘边上还有一根细长的指针,规定转盘最少转动一圈,之后停下来落在哪个格子中就得哪格的彩头。中彩者转动之前,都会有一旁值守的弟子上来提醒他,转盘时严禁使用道法控制转盘,否则一旦被周围的感应法阵感应到灵力波动,不但取消中彩资格,还会被罚没大笔的灵石。

没人会为三五金叶的东西铤而走险,中彩者反而觉得再玩一次幸运转盘,考验一下自己的运气也颇为有趣儿。

到了一百人左右的时候,台下忽然一阵躁动,紧接着一个敞胸露怀的粗鄙汉子蹬蹬蹬地往台上跑,跑到一半脚下还被台阶拌了一下,险些滚下台去。

台下众人一片哄笑,有人认出这人,高声道:“那不是城西小全肉铺的张屠子吗?他也来凑热闹!看他那慌张样子,莫非中了大彩吗?”

张屠子手中握了一张彩帖,站在台口左右看看,然后径直走到中间的长桌前。台下顿时一片轰然,张屠子竟然中了头彩!

不过下一刻,当居中座位的弟子看过张屠子的彩帖之后,又递还给他,让他去到右边长桌去领彩头。

原来是个三彩!大家不禁松了一口气,张屠子臊眉搭眼地从右边桌上换了一瓶金髓丸,又听台下不少人在笑他蠢笨,便朝着台下拍胸脯道:“老子只买一张,就中了金髓丸,羡慕吧?哈哈哈。”

“你要金髓丸有何用处?”台下有人捏着嗓子尖声叫道,“还是换些金枪丸才对。”

“日你娘,是哪个龟孙在揭老子的短?”张屠子吼过才发觉,竟然说走了嘴。台下众人更是轰然大笑,张屠子脸色涨成猪肝颜色,连台阶都不走了,直接往台下一纵,低头扎进人群之中,匆匆往外挤去。

大家笑过几声,注意力马上被另一个上台的人吸引了过去。这人是个散修模样,壮硕如熊,身上披着卷边破烂的兽皮衣衫,脚下一双大号的靴子将木质的台阶踏得咚咚直想。

这人上到台上,径直走到左手边的长桌面前,递上一张彩帖。负责的花狸峰弟子,笑嘻嘻地说声恭喜,又用专门的小型法阵验过彩帖上面的防伪符文无误,这才取下一瓶小玉露丸递与那散修。

那壮硕散修接过小玉露丸,也没有走台阶,而是直接纵跳下来,往人群中一钻,匆匆去了。

这位中了二彩的散修,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从上台领奖到下台走人不过数十息的功夫,引得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有人说这人太过谨慎,不过中了一瓶小玉露丸,至于小心成这个样子?也有人感慨叹息,说荒原上的散修的确是行走在刀尖之上,莫说身怀一瓶小玉露丸,哪怕是一瓶金髓丸,在荒原上露白的话,也保不准会招来杀身之祸。更多的人,眼中却流露出贪婪的神色,想象着自己得中小玉露丸甚至是筑基丹之后,该是怎样一番的风光。

巴娃子所处的队形,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不过巴娃子的心弦却绷紧了几分。台上只剩九瓶小玉露丸了,不知道到他买彩帖时是否还有剩下?他打算只花一枚金叶的,此刻却改了主意,决定还是买三张彩帖碰碰运气。

随着越来越多人买到彩帖,彩台上下的气氛越发地热烈起来。有的人开始下大注,一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修士,一出手便是十枚低级灵石,买了一百张彩帖。下到台下,他也不开彩,而是直接从彩台后面的石桥匆匆走了。

台下众人没看到热闹,心中失望,就有那嘴损的猜测,莫看此人买的多,指不定是不是变卖了家财到这边孤注一掷的,但愿他运气不要太背,倘若一百彩帖都没中奖,一个想不开自尽也说不定。

也有识得此人根脚的,给旁人介绍说,这人根脚其实不错,是个中小世家的公子,无奈天生好赌,家财被他败了不少。

第355章 邢三

巴娃子随着队伍慢慢前行,排了将近半个时辰,眼看前面还有三五十人就到了台边,他不由得在心中暗自算计。自从那个不知名的散修中了一瓶小玉露丸,之后又有三人中了二彩,其中两人得的是炼气散,一人拿到了小玉露丸。台上此刻还有八瓶小玉露丸还没开出来,他觉得自己还有大把的机会。

那嘴馋的少年公子没能吃到驴打滚,又把冰糖葫芦也给扔了,走了一段就嚷嚷站累了,非要让那胖大公子背着。胖大公子也真是好脾气,竟然真的猫下腰,让那小胖堆儿爬了上去。巴娃子没啥修行,眼力却是有的,自然能看出这两位公子都是开脉的修士,看他们的穿衣气质,说不定就是大宗门的嫡传弟子。

小胖公子在哥哥背上趴了没有一阵的功夫就呼呼地睡着了。陈老瓜这才借机与胖大公子搭话,这人看着虽然憨厚实心眼儿,对其身世来历却是讳莫如深,只说姓庞,别的却不多说。陈老瓜不敢多嘴,便将话题转到了彩帖之上,打听他们兄弟准备购买多少彩帖。

庞公子笑呵呵道:“原本准备一人一帖,可在此地排了这么久,觉得还是一人买两帖,否则对不起这双腿。”

陈老瓜打死也不信这二人只买这么多,正要说话,彩台之上忽然一阵鼓乐喧天。大家的眼神全都被鼓乐之声吸引过去,唯有那小胖公子睡得正香,用拳头捶了几下哥哥的脑袋,似乎在埋怨是他弄出的动静,便将脑袋歪向另外的方向,继续睡了过去。

只见彩台之上,领取彩头正中的长桌边上此刻正站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身材消瘦,微微驼背,一身灰褐色的仆役衣裳,看其样式,倒像是在城中某府院中做事的人物。

“那不是鹰扬将军府中负责采买的邢三么?”台下人多,很快就有人叫出老者的根脚,“这老鬼走了狗屎运了!竟然中了头彩吗?”

众人议论纷纷中,一个二十出头面貌清秀,口齿伶俐的蓝袍弟子上了彩台,将老者拉倒彩台前面的中央。先是打听他的姓名,之后便特别亲切地以三爷相称。他好一顿恭喜之后,才向大家宣布,头一位一彩也就是头彩的得主已经出现,所中的彩头是一粒驻颜丹。

邢三的表情有些呆,似乎还没有从巨大的惊喜中清醒过来。被年轻修士问了几遍有何感想,才结结巴巴地道,不敢相信竟然会中头彩。

年轻修士又问,他之前一共花了多少金叶买的彩帖?

邢三此时说话稍微流利一些,有些得意地伸出三根手指道:“我用三枚金叶买了三张彩帖,前两张都没中,没想到撕到最后一张竟然是个一彩,驻颜丹!”

年轻修士稍微夸张地又是一番惊讶感叹,直说邢三的运气羡煞旁人。邢三此时已经从激动中恢复过来,在万众瞩目之下却还是十分拘束,只点点头随着年轻修士的话头道:“我也没想到会有此等好运。”

年轻修士又问他准备将驻颜丹作何用途?邢三道,还没想好。

年轻修士笑着提醒他道:“三爷若是不需要驻颜丹,我们也可以折合成灵石支付与你。”

邢三问道:“可以折合多少灵石?”

年轻修士道:“按照当下的行情,一颗驻颜丹可换十枚中级灵石。”

邢三琢磨一阵摇头道:“我还是要驻颜丹吧。”

底下人听他如此选择不禁议论纷纷。有人说他糊涂,都快进棺材的人了,要驻颜丹何用?也有人说他精明,那驻颜丹与筑基丹一样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说是十枚中级灵石,私下交易的话有可能卖得更高。

年轻修士也不再劝,亲手取过那盛放驻颜丹的玉瓶,请他验过。这才让人捧了个红绸锦绣的盒子,将玉瓶放入其中,双手捧给邢三。

邢三许是忽然觉得中了头彩太过招摇,忙夹了锦盒,朝台下拱拱手,由一名花狸峰的弟子陪着从彩台后面的百玉拱桥上走了。

头彩的开出,让底下的人心情变得复杂起来,人们对邢三又羡又嫉,更惋惜台上的头彩只剩下筑基丹了。在这种心态的刺激之下,许多人都将预先设定的购买金额上调了不少,仿佛多买一张,就离筑基丹更近了一步。

巴娃子这边,因为开出头彩而停滞的队伍再度前行,排了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到了台口处。三人谦让一下,庞大公子坚持让他与陈老瓜先买。陈老瓜摸出一个兽皮口袋,半开玩笑道:“我若先买,可就对不起诸位了,那个筑基丹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巴娃子笑道:“我可没有你那么贪心,能得一瓶小玉露丸就谢天谢地。”

庞大公子也早听说他家求药的因由,与他击掌鼓励,祝福好运。

两人击掌之际,陈老瓜已经先一步上了彩台,每个彩帖售卖的桌上都有一个大盒,里面盛有彩帖,规矩是,购彩者可以随意指定其中一张或者几张,却是不能下手去摸,需要由负责的弟子亲自挑选出来。

陈老瓜心道彩盒中剩下的彩帖越多,说明还有不小机会能够摸到好彩,便选了个彩帖剩下很多的桌子,摸出一枚低级灵石买了十张。他走出几步,竟犹豫着在另一桌停下,咬咬牙又摸出一快低阶灵石,买了十张彩帖。这与他事先所说的只买一张,可是差了不少。

等陈老瓜来到台下,巴娃子已经比他先下来等着了。陈老瓜见巴娃子的脸色发白,神情紧张,就知道这货也不是像他所说的那样只买三张。倒是那庞家兄弟,还真是每人只买了两张,一副纯粹来玩的悠闲模样。

庞小公子总算睡醒了,一把夺过庞大公子手中的彩帖,嚓嚓地撕开两张,将嘴一撇道:“都没中,我就说他们是骗人的。”

庞大公子满脸渴望地与他商量:“剩下两张,让我来开可好?”

“不好!”庞小公子嚓嚓两下,将剩下两张也扯了,丢给庞大公子道,“可以让你先看中没中。”

第356章 运气

庞大公子苦着脸接过彩帖,看了两眼旋即双目放光道:“中了个四彩!”

庞小公子怒道:“中个破四彩就高兴成这样?你没看四彩领得都是些锄头,耙梨之类,你难道也要领些破烂来种地?!”

陈老瓜是个脸皮厚的,见庞大公子被训的不敢说话,试探着问了一句道:“小公子若是不想要这四彩,可否.......可否?”

“给你好了。”庞小公子竟然真的将彩帖丢给他,一脸嫌弃的样子。

陈老瓜心里忽悠一下,虽然他也不用到那些农具,但转卖一下,咋也能卖一枚低阶灵石出来。他满脸堆笑道:“这可是太谢谢小公子了,小公子想吃什么尽管说,我给你买去。”

“我想吃聚香斋的惊悸鸟蛋。”庞小公子指着石桥对面的四层阁楼道。

陈老瓜脸色一垮,之前不是要吃驴打滚吗,咋睡了一觉就改了吃蛋了?

庞小公子鄙视地白他一眼,忽然盯着他手中的彩帖道:“要不然,把你手上的彩帖都让我来开也行。”

原来是个玩儿心重的!陈老瓜总算松了口气,不过下一刻他又有些担心,这年头骗子忒多,这哥俩万一是骗子将那些彩帖偷换了咋办?

他嘿嘿笑着从怀里摸出三张彩帖道:“我虽买了二十张彩帖,却是要回去给我小儿子撕的,他比小公子还小不少,玩心可重。小公子若是不嫌弃,先撕我这三张彩帖如何?”

“我还不稀罕撕你的呢!”庞小公子哼了一声,扭脸对巴娃子道,“你呢,你买了几张,让我来撕着玩儿吧?”

巴娃子此刻心里仿佛钻进一只三耳兔,蹦达得七上八下的,刚刚在台上的时候,一冲动将两枚灵石全都换了彩帖。此刻冷静下来,却又觉得后怕,心里想的全是万一没中彩可怎么办?

庞小公子问了他两遍,他才回过神儿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庞家兄弟,嘴唇哆嗦着道:“怕、怕是不行,我、我想把这些彩帖退掉。”

大家都被他这话说得一愣,庞小公子恼火地挥挥手道:“去吧,去吧,就怕人家不给你退。”

巴娃子手揣在怀里,转身朝彩台走没多远却又转了回来,苦着脸对大家道:“还是不退了,万一得中了呢,我家婆娘的灵根就有望治好了。”

陈老瓜叹了气道:“我看你平日做事挺爽快的,咋今天这么犹豫?”

庞小公子冷哼一声,抢着道:“还不是怕人家医好灵根,将他休了。”

陈老瓜讪笑道:“这世间只有休妻的,哪有反过来休夫的道理?”

巴娃子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之色道:“就算休了我,这彩帖我也不退了。只要彩芝能够恢复灵根,我咋样都行。”

庞小公子是个专门拆台的,闻言白他一眼道:“真是可笑,说的就好像你已经中彩了一样。”

巴娃子老脸一红,垂头丧气道:“前面卖了有上万张彩帖,也只有两人中了小玉露丸,我这二十张彩帖,怕是要打水漂了。”

庞小公子不耐烦道:“你那彩帖再捂,也下不了崽儿,赶紧撕吧!你不敢撕,我帮你撕。”

巴娃子鼓了鼓勇气,竟然真的将怀中彩帖全都掏出来塞给庞小公子弟道:“小公子的手气好,前面四张彩帖就中了个四彩,拜托你来帮我撕。”

陈老瓜心中大急,想拦却已经晚了,庞小公子笑嘻嘻地接过彩帖道:“算你识相,今天就帮你撕几张彩头出来,不过.......”

巴娃子忙道:“即便不中也是我的运气不好,绝不会埋怨公子半句。”

庞小公子翻他一眼道:“我是说,帮你撕了这么多之后你得给我买驴打滚吃。”

陈老瓜在一旁听得好不郁闷,又不敢多说,从怀里摸出一张彩帖,合在手中祷告半日小心翼翼地撕开,上面写了三个字“未中彩”。

没事!还有十几次机会呢。陈老瓜暗自打气,就听边上嚓地一下,那小公子叹口气道:“可惜,才中了个四彩。”

陈老瓜吓了一跳,忙凑过去看,不料那小公子却将彩帖直接塞给大公子道:“给我拿好了,当心让人抢走了。”

“小、小公子真的头一张就中了?”陈老瓜咋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巴娃子有点发傻,愣愣地道:“真的中了?”

庞大公子递给他彩帖,笑呵呵地道:“还真让他蒙上了,真是个四彩。”

巴娃子接过彩帖,感觉一下子轻松不少,有了这个四彩垫底,至少捞了一半本儿回来。

陈老瓜凑过去看那彩帖,果然是个四彩,心中就有些后悔,早知这样就不该枉做小人。他又摸出一张彩帖,又是一番祷告,又是一张未中彩。

边上又是一声嚓,小公子又是一声叹息:“五彩。”

又、又中了!陈老瓜有些急了,眼巴巴地看着小公子将彩帖递给庞大公子,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又中了个五彩吗?”

庞大公子拿起彩帖仔细看了看,递给他道:“应该是吧。”

陈老瓜接过彩帖,巴娃子也凑过来看,果然是个五彩。这可就有点神了!这巴娃子的手气也太旺了一点啊,连着两张彩帖都中了!

就在两人发愣的当口,小公子嚓嚓两下,连着撕了两张彩帖,然后颇为烦恼地全都丢给庞大公子道:“没意思,全是五彩。”

陈老瓜彻底傻了,彩台上经过几千人了,哪有人撕一张就中一张的?巴娃子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只张着个嘴巴傻傻地盯着小公子。

五彩毕竟只是个安慰奖,许多情况下连本儿都赚不回来,不过连着中了三张,这运气也是逆天了。

“四彩”、“五彩”、“四彩”......小公子又撕了七八张,还是无一落空,全都有奖,其中的两个四彩不但让巴娃子回本儿,还相当于赚了不少。

陈老瓜看着庞大公子手中的彩帖,已经没了上去检查的想法,肯定是真的。他的小眼儿眨巴几下,心中忽然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巴娃子就是个混血的杂种,怎会有如此的运气?莫非面前这二位就是传说中可以点石成金的仙人?”

第357章 万中无一的机缘

陈老瓜看了一眼身边的瓜娃子,那货嘴巴张着,连哈喇子都留下来都忘了擦了。[随_梦]ā

不对,不对!世上只有经过漫长修行飞升天外的修士,哪有渡人救世的仙人?陈老瓜久居郡城,各种上仙见得多了,哪个不是看着道貌岸然,骨子里照样鸡鸣狗盗的货色?

陈老瓜咽了口唾沫,捅了下巴娃子,强笑道:“你这家伙,手气忒好了!幸亏你灵石不多,否则岂不要将彩头全被你摸了去?”

巴娃子如坠梦中,痴痴呆呆地道:“我哪有啥运气?都、都是小公子的手气好。”

陈老瓜只做不信,揽着巴娃子的肩膀苦苦求道:“让老哥也撕张你的彩帖如何?老哥这辈子赌场去了多少回,从来就没赢过。你行行好,让我撕一张,说不定就此转运了呢。”

巴娃子被陈老瓜缠得没辙,转脸朝小公子道:“要不给他撕一张?”

小公子的胖手正要撕下一张,听巴娃子这么说便将那张彩帖丢给陈老瓜,冷冷道:“就你事多,心眼儿又不好!”

陈老瓜双手接过彩帖,强笑道:“小公子真是冤枉我了,我就是想转转运气而已。”

小公子哼了一声,扬起下巴。

陈老瓜没来由地一阵心慌,哆嗦着撕开彩帖,上面还是那熟悉的三个字“未中彩”。他的脸色一垮,心中暗骂:真他娘的背,巴娃子买了这么多带彩头的,偏偏一张没中的被我给抽上了。

不料那小公子见他神情沮丧,偏要火上浇油,嘿嘿冷笑着对巴娃子道:“你这叫遇人不淑,明明是张三彩的,被他给撕没了。”

陈老瓜被小公子损的面色青一阵红一阵,喏喏半日,忽然红了脸大声道:“彩帖都是巴娃子买的,中的再多也是巴娃子的运气好,与你我撕彩的又有何干?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我陈老瓜活了一把岁数,能被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给骗了?”

陈老瓜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指着小公子的鼻尖道:“四彩五彩对巴娃子都没啥用,你若真有能耐,就给他撕个二彩的小玉露丸出来,我陈老瓜当众给你磕头赔罪”

不料他的话音未落,一直很和气满脸笑呵呵的庞大公子,忽然抬起一脚将他踹得趴在地上,怒道:“你再这般冲他指划,信不信我卸了你这只膀子?”

陈老瓜吃了一口土,这才想起自己只是个炼气一级的小角色。巴娃子也慌得噗通跪下,连声给仙师赔不是。引得周围人全都注目观看。

小公子被大家盯上,顿时皱起眉头道:“好没意思!”随手撕了一张彩帖丢在地上道,“不就是个二彩吗,给你!”说完便扭脸朝庞大公子道,“胖子,咱们走吧,不跟他们玩了。”

庞大公子接过小公子手中剩下未撕的彩帖,连同已经中了四彩五彩那些全都扔给巴娃子,一句话都不多说,过去背了小公子,上了白玉拱桥,转眼便消失在街巷的尽头。

巴娃子心中百般滋味,慌慌张张地将地上的彩帖归拢起来,又拿起小公子最后撕开的一张,仔细一看,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差点晕倒当场,那彩帖上面赫然写着“二彩玉”三个字!

陈老瓜从地上爬起来,见巴娃子神色有异,忙凑过来看。一瞥之下,如受雷击,他呆呆了一阵,便咚咚咚地朝着白玉拱桥的方向连连磕头,大声哭道:“小的实在是被猪油蒙了心肠,竟然以小人的猪心去揣度仙人的度化功德,真是,真是嗷嗷嗷”

他们四周早就围上了不少闲人,有一直站在附近,知道其中来龙去脉的,便将刚刚所发生的奇事讲与旁人听。大家听了都是啧啧称奇,都说巴娃子好造化,竟然得仙人度化。

巴娃子神情激动,一会儿看看那张中了二彩的彩帖,一会儿瞧瞧那一堆四彩五彩的彩帖,口中念念有词不知说些什么。他又将剩下几张未撕的彩帖一一扯开,果然全是“未中彩”的字样。

巴娃子跪在地上,仰头冲着苍天,眼泪滚滚而下,恍然间只觉得一股庞然浩荡的清气从天而降,从天灵盖上直灌入体,刹那间巴娃子遍体清凉,心花开放,身体中响起一阵旁人无法听到的噼啪之声。

同一时刻站在他身旁的众人都感觉一股淡淡的灵力从巴娃子的体内散溢出来,有那经验老道的修士不禁惊呼出声:“巴娃子竟然开脉了!”

巴娃子已过中年,又是个血脉混杂的蛮人,从未服用过开脉丹,也没修学过任何的道法,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仙人点化,开了心窍儿,以致灵根萌芽,瞬间开脉。

世人修学道法,全从气脉修命下手,此间荒原之上没有佛法传承,儒道两家对于心性之修学的路数多是循序渐进,滴水穿石的水磨功夫。以至于天下修士都以为,只有从气脉下手,才有开脉之可能。

殊不知天下道法玄之又玄,从心性下手虽然听起来虚无缥缈,却也是一门途径。巴娃子误打误撞之下,竟然从此处入道,也是万中无一的机缘。

四方街对面的聚香斋上,殷公子与庞大尼挤作一团,争着从楼上一处不起眼的小窗往外看。他俩饶了一大圈,又偷偷溜回聚香斋楼上,好奇中了二彩之后的巴娃子会高兴成啥样子。

庞大尼可是在这上面砸了大笔灵石的,殷勤也对得起他,专门量身定做给她弄了一套可以本色出演的“剧本”。

庞大尼这个特约赞助的费用着实不菲,光是编剧的费用,殷主任便收取了她一枚中级灵石。这还是友情价,殷主任的修为虽然不济,却是头顶青蛇总制造的光环,请他编个剧本价格自然不会太低。除此之外,庞大尼手里那些四彩五彩的彩帖也都是按照彩头价值一比十换的。这个价格比殷勤计算中的中奖比率高出不少,谁让胖妞儿人傻钱多,不宰她岂不是人神共愤?

第358章 插曲

只不过远在花狸峰的殷勤,怕是也想不到这一场的“演出”会有如此神奇的效果。更新最快小胖仙人点石成金般的渡化固然神奇,血脉低劣的“老”蛮子瞬间开脉更成荒原千古之绝唱。

半年之后,按照殷勤的建议,由聚香斋出面,庞大尼暗中出资,在那白玉拱桥之前立了一个石碑,上写三个字“庞仙桥”,以纪念胖妞儿的教化功德。

再以后这庞仙桥便成了仓山郡城的一处著名景观,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个说法,说是那石碑被仙人赐福,随便摸摸都可以带给人好运。于是乎,往来游人商旅贩卒全会慕名而来,非要亲手摸下那石碑才行。

聚香斋在仓山郡城的这处饭庄也因此生意越发兴隆,其声势一举超过由郡王府开办的隆丰坊,坐稳了郡城第一饭庄之位。

至于彩帖售卖,竟然在仓山郡城连着卖了三期,其行情之火爆远远超乎殷勤的预料。

按照殷勤的计划,一期彩帖的成本是大概是一枚高级灵石,全部卖光毛利是百分之二百,也就是说一期彩帖就是三十万张。他估摸着仓山郡城人口虽然超过千万,但修士数量不到十万,一期彩帖能够卖出七成就算不错。

他万万没想到,彩帖这种玩艺会对郡城民众产生如此巨大的吸引力,连巴娃子这等没开脉的蛮人都砸下了全部身家来博,那些比他家境丰厚的,就更是敢于出手。甚至他从前世抄来的那副多少买点,早晚得中的对联也在一夜之间成了家喻户晓的名对。

第一期的三十万张彩帖,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全部售罄。这其中还发生了一桩轶事。第一期头彩的驻颜丹虽然早早开出,可筑基丹却一直没人能够开出来。到了月上中天的时候,彩台周围人山人海总数已经接近两万,达到了四方街所能容纳的最大密度。

四方街的上空燃起几十个巨大的火球,将这片地带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此时彩台上所有的二彩全被领走,三彩金髓丸只剩下不到十瓶,十个售卖彩帖的桌上,已经空了三个。有个行商模样的瘦小汉子上到彩台之后,并没有立即出手,而是在所有桌前转了一圈,然后大声宣布,要买下剩下所有的彩帖。

此言一出,台下立即有人反应过来,台上所剩的彩帖总数肯定不足一瓶筑基丹的价钱,这人竟然钻了这个空子!不过更多的人只能望洋兴叹,囊中羞涩,这种空子即便想到,也没有实力去钻。

花狸峰事先也没有规定不许别人包圆所有彩帖,只能清点所剩彩帖之数目,

接下来,全场就看这人开彩,他一共买下五千多张彩帖,一个人一张一张地撕开,要耗费不少时间。可是让别人开彩又不放心,所以台下两万人就全都仰脖看他在台上撕彩帖。

让大家预料不到的是,这人将所有的彩帖全都撕了,除了几个三彩和一堆四彩五彩,根本就没有一彩的影子。

瘦小汉子脑袋上的汗可就下来了,这一场豪赌可是砸下了他全部的身家!他站在那里楞了片刻,忽然瞪着眼睛指着台上花狸峰的执事弟子们嘶声吼道:“花狸峰使诈!他们说好了有两个一彩,其实根本就只有一个!”

他这一闹,台下那些看热闹的可就随之闹了起来。有些砸下不少灵石却没中什么的人,心中正不痛快,听这瘦小汉子一喊,也都随之哄闹起来。都说倘若花狸峰不能给大家一个交代,就要

闹到郡王府请仓山郡王为大家主持公道。

殷公丑作为此次彩帖售卖的总负责,此刻正在后面与聚香斋的管事清点兑换灵石,听到外面闹了起来,忙过来查看。

一个弟子讲情况给他简短节说地讲了一遍,殷公丑不由皱起眉头问:“头彩确定已经混入最后几个彩盒了吗?”

负责彩盒的执事肯定道:“是我亲手放入的,肯定不会出错。”

“会不会是他刚才撕彩时漏过了头彩?”殷公丑吩咐上去几个弟子,帮忙讲那瘦小汉子购买的彩帖重新检查一遍,一边上台与众人解释,花狸峰乃是七大宗门之一,肯定不会因为一枚筑基而失信于天下。这件事肯定要给大家一个说法,同时也提醒众人检查一下手中的彩帖,是否有漏看头彩的情形。

台下的许多人被他提醒,也都各自查看手中的彩帖。正闹腾着,四方街口处忽然一阵喧嚣,三个炼气期的修士竟然各自祭出法器,撕打起来。

仓山郡城之内严格禁止修士使用法术,更何况使用法器斗法?!三人的法器刚刚亮出来,就被安置在四方街附近的法阵感应出来,一道闪般的光柱从天而降,三个人当场被轰击得浑身焦黑,躺在地上尖声惨嚎。

只能怪这三人作死,四方街一代历来是龙蛇混杂之地,郡城在此处安装的禁制法阵本就比寻常地点更加强大密集。加上今天聚香斋与花狸峰在此处大卖彩帖,为防止发生骚乱意外,更是早早就为这些法阵充满了灵石。

幸亏此种法阵是以让修士丧失抵抗能力为主,而不是为了要其性命,否则以这三人低微的修为,怕是要被轰得渣都不剩。

几个郡城方面安排在此处护卫军卒立即围了过去,将地上翻滚抽搐的三人用兽筋索捆了。这三人已经只会哼唧,疼得说不出话,边上有看不少热闹的闲人七嘴八舌地学说这三人斗法的原因,好象是为了什么彩帖而起了争执。

军卒又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几张破烂彩帖,仔细查看不禁吓了一跳。其中一张被烧掉了半角的彩帖上,赫然写着一彩两个字!剩下一个字被烧成了黑灰,但一彩驻早就开出,烧掉的那字想必是个筑基的筑字。

经过一番简单救治,这三位修士总算能够说出话来,一份仔细闻讯之下,大家总算搞清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这三人都是蛮荒散修,一位姓许,另二位都姓徐,是父子关系。

第359章 楚大的美意

许修士好赌,一早就听说花狸峰在这边售卖彩帖,便从某修士那里借了一枚低阶灵石,排了几个时辰才买到十张彩帖。不料他刚下了彩台就被在边上看热闹的徐修士给发现了,这货欠了徐修士三枚低级灵石的赌债已经好几年了。徐修士每次去要都被他用各种理由推说没有,或者干脆耍光棍无赖,要灵石没有,要命一条。

徐修士见他竟然有灵石来买彩帖,不禁大怒,当即带着儿子冲上前去将其揪住,索要欠石。

彩台周围负责维持秩序的执事弟子见状,赶紧冲上去将三人赶走。

这三位便一路撕扯着到了四方街边上的角落里。

许修士被徐修士缠得无法脱身,便十张提议将手中彩帖折合一枚灵石抵债。徐修士接过彩帖被许修士索要收条的时候又觉得后悔。他今天的运气够背,刚买了十几张彩帖,只中了三张五彩,转了二两灵茶出来。他担心这十张彩帖开不出三彩来,也是打了水漂。

两个人撕撸半日也没撕扯明白,徐修士的儿子在一旁待着无聊,便随手撕了一张,结果竟然是个一彩。

许修士欣喜若狂,这一下不但欠债还清,还能富裕不少。徐修士也是心中狂喜,直说儿子手气

比之前那两个胖仙人还要牛逼!

许修士道,不对不对,这彩帖是我的,与你儿子何干?

徐修士道,你刚才已将彩帖抵债给我,与你无关才对。

许修士道,我刚才提议抵债,你不同意啊。

徐修士道,我收了彩帖自然就是同意。

许修士道,你若同意为何死活不肯答应给我写个收条?

两人越说越怒,便由动手推搡一直发展到动用法器大打出手。

这一笔糊涂账虽然算不清楚了,但至少证明花狸峰没有少卖了一张头彩。那自作聪明的瘦小汉子亏了大笔的灵石,脸色苍白地被众人哄下台去。

不过相比真正中了一彩的许修士三人来说,他还算幸运的。那三位修士不但深受重伤,而且所中的彩帖也因为残破不全违反了花狸峰早就说明的,彩帖必须完整无损才为有效的规定,被拒绝兑换。

殷公丑为此千里传讯给殷勤,询问该如何处理这枚筑基丹?殷勤也在第一时间传信十万里与远在皇城的楚大先生取得了联系。

转过天来,彩台之上一叶金的背景换为几行醒目的大字,宣布七天之后花狸峰与聚香斋将联合发售彩帖。并且正式改名为“花香彩”,本期因为彩帖破损而没有兑换出去的一彩将滚入第一期的花香彩中,统一开出。

这个邀约是楚大先生主动提出来的,只不过他邀约的对象是殷勤,与花狸峰没有关系。

按照楚大先生的提议,仓山郡城这边的彩帖售卖,除了刚刚结束的一期依旧按照原定计划由花狸峰独享收益。之后花香彩在郡城以及武朝全境之内的售卖,所赚的灵石,殷勤可以从中获取一成的分红。

这可是一笔巨额的财富,要知道蛮皇武朝的统治之下,规模不小于仓山郡城的大型城池还有另外三十五座。此外,人口在几百万的中小型城池也由几百个之多,倘若花香彩能够在全境铺开,以每座城池最少售卖三期计算,殷勤一成的分红就要有几十块高级灵石。

若是聚香斋能够将花香帖卖入皇城,那殷勤所分的灵石就可以买一架天级的飞舟了。殷勤对于楚大先生主动提出如此诱人的提议到奇怪,按照他前世的经验,凡是遇到天上掉馅饼的事,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骗局。

殷勤十分委婉地问楚大先生,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对山门初建的花狸峰有如此大的信心了?楚大先生竟然冷笑说:“我对花云裳那疯婆娘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我只是对你有信心而已,你若有意,我这聚香斋的大门时刻为你敞开着。只要你同意加入,就可坐拥我聚香斋的半成干股。”

殷勤答应了花香彩的分红,却婉拒了楚大先生邀请他加入聚香斋的美意。这些日子他对聚香斋的背景已经有所了解,其东家姓楚,当今皇后的娘家也姓楚,个中渊源不言而喻。武朝延续万年,朝堂内外,门阀林立,各种势力犬牙交错。不但当今十大商行背后各有背景,就连其余六大宗门也难免受到来自朝堂之上的力量之影响。

殷勤可不想在他羽翼未丰的时候,一头卷进这种风波诡谲的权力斗争之中。

望着散落一桌的传音白羽,殷勤有点儿心痛,和楚大先生这一番“长途通话”就用掉了他将近一枚中级灵石。不过,想到即将到手的大笔灵石,殷勤又不禁喜上眉梢。

等拿到这笔灵石,是买一架黄级飞舟好呢?还是买一架玄级飞舟好呢?或者干脆一步到位买一架天级飞舟算了!

殷勤前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居无定所的漂泊生涯,他孤身一人吃喝穿戴得再好又能花费多少?他所赚来的钱,大部分都花在了衣、食、住、行的最后一字“行”上面了。

他刚出道时喜欢奔驰宝马之类的豪车,后来换成了辉腾,低调内敛,看起来跟帕萨特差不多。他曾经最钟爱的座驾是一辆幽灵跑车,不过在他出事之前给卖了,资金被他用来“运作”一处位于南太平洋的海岛。一旦被他得逞,不但可以拿下那个海岛,还足够他订购一架湾流G550的。

没想到命运弄人,湾流没搞到,就魂穿到了蛮荒之上,经过几番出生入死,殷勤总算有了大笔的灵石可以挥霍,他能想到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完成前世未竟的愿望,弄个蛮荒版的湾流出来。

心动不如行动,殷勤马上让孙阿巧去唤伍落,准备与他商议建造飞舟的事宜。

孙阿巧道:“伍落不是去了仓山郡城吗?”

“看我这记性!”殷勤一拍脑袋道:“这些日子都忙晕了。”

孙阿巧不动声色地站近一些,一边帮他收拾桌面,一边抿嘴儿道:“听说伍落这些天都笑得都合不拢嘴呢,主任搞这个彩帖,把他家八辈子卖不出去的库存全给清了。”

殷勤见孙阿巧站在桌子一端,很费劲地去够另一端的白羽,整个人都快趴在桌面上了,心中奇怪:这丫头今天怎么有点儿笨笨的?不过他马上想起前世的小助理,随手给她一巴掌笑道:“可惜你是小户人家出来的,否则也可以帮你家清清旧货。”

孙阿巧稍慌乱地呀了一下,心中既有一点小得意,又有几分羞涩难堪。

好在殷勤转了话题道:“那个帮符小药种药的叫柳雨时吧?你去唤她过来。”

第360章 彩芝

就在巴娃子瞬间开脉,被万人瞩目一片惊呼的时候,他的家中却是一片凄冷景象。

他的独眼婆娘彩芝坐在窗前,借着日暮时最后一缕日光,赶着缝制一件兽皮的坎肩。她那一双曾经修炼过梅花落雨针的手,此时只能捏着一枚小小的缝衣针,用指头上戴着的顶针顶着,费力地刺入坚韧的兽皮。

自从巴娃子回家取了那个兽皮袋子走了,彩芝的心里就七上八下地不得安宁。一时担心巴娃子将灵石全打了水漂,万一想不开怎么办?一时又觉得,长痛不如短痛,让他彻底死了心,也好过漫长的痛苦煎熬。

心不在焉的她,指尖已经被针刺破了好几次,再仔细检查兽皮上的针脚,发现也缝的歪了些许。彩芝沮丧地放下兽皮,放弃了在日落前将这件兽皮坎肩赶制出来的想法。

彩芝望着天边那抹血红的残阳,心中却难像以往那样能够很快平复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边的夕阳变得越来越红,有人说这是预示着来年的日子越来越红火,是个好兆头。也有懂术数的人说,西方是白虎之位,白虎主杀戮兵罚,西方出现血光的征兆,预示着蛮荒将有大的灾难降临。

不过,彩芝并不关心这些,她心中惦念的是那个脸带刀疤的憨厚汉子。即便是瞎了一只眼睛,昔日的同修女伴也埋怨她不该如此委屈自己,下嫁给这么一个没用的废物。

相比彩芝的情况,她的同修女伴云芝的情况就好了很多。在万兽谷那场噩梦般的宗门试炼中,彩芝与云芝结成一组,抱着侥幸能够搏些宝材的心思参与其中。作为炼气期的修士,她们很有自知之明地不敢深入试炼荒原,只敢小心翼翼地徘徊在外围一带。

哪知试炼荒原突发异变,不但中心地带出现了不少妖王级别的强大妖兽,就连以往相对安全的边缘地带也出现了连筑基修士都难以对付的四级妖兽。

彩芝是为了掩护云芝被一群发狂的惊悸鸟突袭,啄瞎了眼睛。许多人只知道惊悸鸟的味道绝美,最是滋补,却很少有人晓得,在荒原中遭遇一群发狂的惊悸鸟,绝对是个要命的事。

幸亏这群惊悸鸟是被几头山峰巨鹰追击,忙着逃命,两人才侥幸逃得了性命,却都受了不轻的伤。若是换作以前,及时联系宗门,取得救治的话,未必就会落得灵根枯萎的下场。可惜,那是万兽谷连试炼中心受伤的内门弟子都救不过来,哪有功夫理会她们两个外门女修?

两人最后还是相互搀扶着,逃了出来,却也耽搁了救治的良机而导致灵根枯萎。

万兽谷高层对这次宗门试炼中的内情讳莫如深,对这些受伤的弟子更是敷衍了事,仅仅给了她们一些金叶子作为抚恤,便将二人踢出了宗门。

两人结伴流落到郡城之后,云芝仗着样貌娇美,被在仓山坊市上拥有三家店面的程麻子收入房中,做了第四房的小妾。名头虽然不好听,却也是锦衣玉食,吃喝无忧。

彩芝的姿色与云芝原本相当,瞎了一只眼,就相当于毁了容貌,哪个富家老爷能够看得上她?不过彩芝最后竟然嫁了巴娃子,也还是让许多人为之惋惜,都说彩芝哪怕是要插在牛粪上,也该找坨大的插。巴娃子连自己的养不活,将来怎么养她?

彩芝却相中的巴娃子的憨厚老实,对那些闲言碎语只当听不见。哪知憨人也有憨人的毛病,那就是死心眼儿一根筋,巴娃子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小玉露丸能治彩芝受损的灵根,从此就好像着了魔一样,起早贪黑地拼命赚钱,说是要给彩芝买一瓶小玉露丸来。

好容易攒下两枚灵石,竟又被那些卖彩帖的忽悠着去买彩帖了!这憨人也不想想,几万人都抢着买的宝贝,凭什么让他买到?

彩芝神不守舍地发了一会子的呆,忽然想起等会巴娃子回来,还没给他准备吃食。在厨房里转了一圈儿,又愁得长吁短叹,米缸前几天就已经见底,说好了巴娃子卖了今天的货,就进些米面菜蔬回家。现在可好,等米下锅都不知道能不能等来呢!

正愁着,门外传来咯吱吱上楼的声音,彩芝不用看,只听脚步声细碎不只一人就知道是云芝带着丫头过来了。只不过,云芝怎会在饭点儿过来?不用去陪她家的程麻子吗?

仓山郡城当年共有三家能够售卖灵酒的,分别是范家,姜家与程家。时至今日,姜家走了,范家随着殷家一起败了,就只剩下程家一枝独秀,生意越做越大。程麻子虽然只是程家三房一支,却也能在仓山坊市上开了三家售卖灵酒的店面。

彩芝心中疑惑,还是整了整衣裙,从厨房出来,云芝已经推门进屋了,见面先是一顿牢骚,说她家程麻子这些日子在外头鬼混不着家,又说在外面逛了一天累坏了,正好路过来讨口水喝。

彩芝一边倒水一边暗自叹息,知道她讨水喝是借口,多半是买了什么昂贵之物跑过来炫耀的。

果然,往日嫌弃她家茶具破旧的云芝,竟然破天荒地端起茶碗又让丫头拿药出来服用。

彩芝知道重点在那丹药上面,便随口问她可是哪里不舒服?

云芝眉眼间掩饰不住得意之色道:“我今儿刚买了一瓶养颜单,姐姐要不要来一粒?”说着又是一顿牢骚道,“如今咱们姐妹不比以前,少了灵根滋养,容颜衰老的可快,需得注意保养。”

养颜丹与驻颜丹一字之差,功效价格却是天壤之别,一瓶养颜单不过一枚金叶子而已,一般豪富人家都能买的起。

彩芝心中羡慕却摇头笑道:“我现在就是个俗妇,每日想的就是吃饱穿暖,颜面上的事我可顾不得呢。”

云芝叹道:“当日姐姐若听我的找个郡王府的丘八嫁了,也好过现在这憨疤脸。”

第361章 代表殷主任来慰问

彩芝脸色一沉道:“我这人性子独,又笨,可过不了事事与人争的日子。”

云芝被她顶了一句也不着闹,左右看看奇道:“你那憨疤怎么这时候了还不回来?”

彩芝神色微暗道:“听说今儿四方街那边有卖一种什么彩帖,他跟着看热闹去了。”

万兽谷售卖彩帖云芝是自然知道的,她甚至让贴身的丫头去买了几贴,中了个五彩,转了个香囊,也就值个把银两,还不如彩芝手工缝制的精致。

倒是她那傻丫头,将辛苦存的几枚金叶子全都砸进去,中了一把老五铁匠铺的锄头,欢喜得不得了。云芝知道巴娃子这两年一门心思赚钱,哪有功夫去看热闹?心念一转就猜到这货八成是奔着小玉露丸去了。

彩芝被她紧着追问,只好无可奈何地认了。云芝嘲笑她道:“我就说你嫁了个憨瓜,你还总不高兴,他也不想想那小玉露丸只有十瓶,台下几万人怎会轮到他中?”又问巴娃子拿了几片金叶子去买?

彩芝想往少里说点,可看到桌上那瓶养颜丹,竟然一赌气说了实数。

云芝惊得合不拢嘴,伸手来摸彩芝的额头道:“你是不是犯了热病烧糊涂了?你家这两年也就存下这点灵石吧?你竟然就由着他去糟践?”

彩芝不爱听道:“那灵石本就是他起早贪黑赚的,他爱怎么用,我也管不到。再说他用灵石去搏小玉露丸,也是为了我。”

“什么叫他赚的灵石?”云芝嘿嘿冷笑道:“你能委身下嫁就已经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他赚的灵石再多也本该归你的,凭什么由着他的性子胡来?再说了,那小玉露丸虽然堪称疗伤圣药却也不是仙丹......”

彩芝被她说的心中一阵烦闷,打断她道:“我家里米缸见底,也不知巴娃子今天能否买米回来,就不留妹妹在我这儿吃饭了。”

“你呀!”云芝瞪了彩芝一眼,却也不能跟她计较,当初若不是彩妆拼了命地护她,她早就丧命鸟喙之下了。

云芝朝身后的丫头使个眼色,让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包银锭放在桌上。

彩芝一见,忙伸手拦下道:“你这是作甚?我这里有吃有喝,不用你来贴补。”

云芝捉住她的话把儿道:“姐姐刚刚还说米缸见底,连一顿饭都管不了我,敢情是骗我来着?”

“今儿管不了你,明儿你再来吗!”彩芝涨红了脸,用力要将那包银锭塞还回去。

两人正推让着,只听外面鼓乐喧天,人声嘈杂,声音越来越近竟然已经到了楼下,又有人扯着嗓门喊着给巴娃子家里的报喜之类的话,两人不由地对视一眼。云芝忽然噗嗤笑道:“你那疤脸别是去考状元了吧?我咋听着跟他高中了状元郎一样呢!”

说完便抢到彩芝前头跑到窗边去看,只见门外那条狭窄的胡同里已经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一个身披彩带,胸佩大红花的家伙被众人簇拥着正往这边过来,可不正是巴娃子吗?

巴娃子眼睛一直盯着楼上,见窗口出现个人影,便迫不及待地举着手中的玉瓶喊道:“家里的,你看我中了啥?”

“谁是你家里的?!”云芝啐了一口缩回身子,将窗口的位置让给彩芝。

彩芝听到巴娃子那话,心中便是忽悠一下,赶紧探出窗口,虽然夕阳迟暮,光亮不好,也能一眼看到巴娃子高举着手中的一个小小瓷瓶。彩芝的鼻头一酸,心中涌起万般滋味。

竟然真的被他中了一瓶小玉露丸么?真是个傻子,也不知道收敛,即便中了也该悄悄地拿回来就好,这般大张旗鼓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岂不是遭人妒恨?!

这时候,底下看热闹的也已经看到了彩芝,又是一片恭喜之声。倒给彩芝平添了不少压力,对于这小玉露丸的效用,她的心中其实也打着虎呢,只听别人说过此药如何神奇,却从未听说此药能有断续灵根的效用。

以前巴娃子念叨时,彩芝也跟他提过,不要太过迷信所谓的灵丹妙药。这世间除了传说中神仙炼制的服下一粒便白日飞升的天元大丹,还没听说哪种丹丸可以让灵根复苏的呢。无奈巴娃子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任凭彩芝怎么劝也只是不信。

巴娃子来到自家的门口,朝周围诸人拱手道谢,大家却依旧围在那里不肯散去,不少人都撺掇巴娃子赶紧将那小玉露丸给彩芝服了,若是真能恢复她的灵根,这段仙人点化的佳话就更加圆满了。

巴娃子被众人说得心情激动,蹬蹬地上楼来,连云芝都顾不得搭理,拉着彩芝的手道:“我被仙人点化,得了这瓶小玉露丸,保证可以医好娘子的灵根。”

彩芝听他说的云里雾里,忙问仙人在哪里?巴娃子嘴笨,东一句西一句地越说越糊涂,好在陈老瓜与一个身着万兽谷衣袍的年轻修士跟着他也上了楼。那万兽谷的修士自称姓殷,是负责花狸彩帖的执事,是受花狸峰廉贞主事兼老祖办主任的委托,特别过来慰问他们这对鸳鸯眷侣的。

彩芝不知道老祖办是啥,却知道廉贞部主事的分量可是不轻,忙又张罗着倒茶。

那殷执事拦下她,又让陈老瓜这个见证人,将之前四方街上发生的一幕绘声绘色地给大家叙述一遍,屋里的几个女人就全都傻了眼。

彩芝忍不住伸手去摸巴娃子脸上的疤,独眼中满是泪水道:“我真的好开心,哪怕我的灵根不能复原,我家的巴娃子也是个开脉修士了呢!”

巴娃子皱眉道:“娘子怎么净说晦气的?这瓶小玉露丸乃是仙人点化而来,怎会治不好娘子的伤?”

云芝在边上冷眼旁观,心中又是羡慕有些嫉妒,终于忍不住道:“若我说,这小玉露丸还是别服了吧?不如换些灵石,你们俩从此也能过些清闲日子。”

巴娃子瞪眼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彩芝从小的愿望就是开脉修行,好容易有机会可以断续灵根,怎会用这药去换灵石?”

第362章 这还是小玉露丸吗

彩芝隐隐听出云芝的弦外之音,犹豫一下也道:“云芝说的也有道理,这小玉露丸的药效虽然神奇,却从未听说能够断续灵根的。万一我服过之后,没有效用,岂不是暴殄天物了?不若听云芝妹妹的建议,换些灵石来的保险。”

巴娃子急道:“怎会有万一,这药可是仙人所赐的。”

云芝见他执迷不悟,冷笑道:“世上哪有仙人?实话与你说了吧,那小玉露丸我也不是没有服用过,根本就没有效用。”

彩芝暗中叹了口气,终于证实了心中的猜测。以云芝那般心高气傲的人儿,能够委身下嫁程麻子,必然是附带了让人无法拒绝的条件的。

巴娃子哪肯相信云芝的话?他先扯着陈老瓜问,这药既然是仙人所赐,肯定是有效用的,对不对?

陈老瓜笑容尴尬地答,也许有用。

巴娃子将陈老瓜推到一边,又朝着殷执事鞠躬道,求执事给我说句真话,这仙人所赐的灵药到底有没有用?

殷执事沉吟片刻道:“这药肯定不是什么仙人所赐。”

此言一出,屋里霎时变得安静,巴娃子脸色涨得通红,还要再说,却被殷执事举手制止道:“不过,这药的确与寻常的小玉露丸有所区别。”

“有啥区别?”巴娃子急问。

殷执事正色道:“此药乃是我们花狸峰老祖办特别炼制的小玉露丸,药效绝非寻常小玉露丸可比。至于能不能治好你家娘子的灵根,我却不好说。”

故弄玄虚!云芝心中冷笑,她才不信那个什么主任鼓捣出的东西。她嫁入商贾之家,各种消息比彩芝来的丰富,倒是听说过花狸峰上搞出个老祖办。只不过大家都把这事当个笑话来讲的,尤其是对那个蛮子主任,更是各种流言,各种蜚语,甚至不少人说那个蛮子只不过是花云裳的面首,只因伺候老祖伺候的舒坦才得了这个差事。

“还是不要试了吧?”彩芝还是有点儿拿不定主意。

巴娃子咬牙道:“既然是你家主任特制的丹丸,肯定有用,娘子你现在就服下,只要能治好你的灵根,我便在屋里供上殷主任的长生牌位,天天给他老人家磕头!”

殷执事笑道:“可千万别!我家主任可不喜欢人家拿牌儿供着,只希望这药能有效用就好。”

巴娃子肯定地点点头道:“一定有效,彩芝,你赶紧服下。”

彩芝见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不吃也得吃了。她转念一想,那个殷执事虽然没有明说,但人家既然点出此药的特殊,想必也有所持才对。

众人口中的殷执事,自然就是花狸彩帖的总办理殷公丑。既然庞大尼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这出戏就要演圆满了才行。殷公丑与令狐若虚打听过这个小玉露丸的效用,令狐若虚听罢,也面露难色道:“小玉露丸虽然于疗伤有奇效,想要续上灵根恐怕是难。”

殷公丑心道:倘若这药不灵,仙人点化就成了笑话。想来想去只有把殷勤特别给他的一瓶“加料”小玉露丸拿出来。殷勤不久前从铁翎峰进过一批小玉露丸,回山之后因为要筹建特情科,考虑到其任务的危险性,殷勤特别往其中的三瓶小玉露丸中注入了他的不灭灵力。

逸青云神识被毁都能通过不灭灵力再生出来,被殷勤注入灵力的三瓶丹丸其实已经不能称为小玉露丸了。其药效甚至有了几分再造丹的功效,殷勤没有高调地将这种丹丸改名为小再造丹,主要还是不想身具不灭灵根之事被外人知道。

这三瓶丹药搞出来以后,殷勤第一个便捎给了战斗在前线的殷公丑,只说是为他特制的加料小玉露丸,并没有明说其中混有不灭灵力。

殷公丑亲自过来,一是希望殷勤为他特制的小玉露丸能有奇效,二来万一不管用,那就干脆以帮助彩芝疗伤的名义将巴娃子两口子“邀请”到花狸峰去,当然这种做法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

一瓶小玉露丸共有九粒芝麻粒大小的丹丸,寻常伤势,只需一粒就可见效。巴娃子问殷公丑需要吃几粒?

殷公丑也没吃过,又不能露怯,心想这彩芝的灵根已经枯萎了三两年了,不下猛药怕是不行,便大手一挥道:“全都吃下!”

云芝凑过来,仔细看彩芝从瓶中倒出九粒丹丸,颜色香气都与她之前吃过的一般无二,心道:这姓殷的也是个能吹的,这药分明就是普通的小玉露丸,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制的东西。

彩芝见巴娃子紧张地盯着自己,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将心一横,干脆把手中丹丸全都送入口中,然后盘坐在蒲团之上,按照以前修行的丹诀,调整气息,渐渐进入定境。此丹逢津即化,在她口中化作一股略带苦涩的清凉浆液顺着喉咙一路往下,直抵小腹之处,在丹田的位置盘旋一阵,化作阵阵清凉朝四肢百骸的经络与灵根中蔓延开来。

屋中几人全都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盘坐在蒲团上的彩芝,巴娃子心急,悄声问道:“药力要多久才能行开?”

殷公丑只能充行家道:“此药经过秘制,起效很快。”

云芝忍不住冷哼一声道:“小玉露丸服用一颗,只需半个时辰起效,你让她一次服下九粒,若想将药力行遍全身,最少也要三五个时辰才行。”

不想,她的话音未落,就听彩芝的肚子里咕噜噜一阵声响,大家全都安静下来,再度将注意力回到彩芝身上。

彩芝腹内咕噜噜的声响越来越大,巴娃子满怀期望地问:“彩芝刚服下药,便有了动静,果然是经过秘制的小玉露丸,与寻常的不一样。”

云芝却是根本不信,刚想说再灵的丹药也没有这么快就起效的,就听噗噗两声,再看彩芝已经满脸通红地睁开眼睛,蚊子哼哼般地低头道:“对不住,我要、我要......”说着便从蒲团上窜起来,提着群脚,奔到屋角。

巴娃子这才如梦方醒地反应过来,赶紧跑过去,帮她拉上屋角的一道横帘。他们二人为了省钱,租下的这处二楼小屋,并没有厕室之类的设施,平日里方便,全是坐到屋角那里的一个大木桶,拉上帘子遮挡一下。

殷公丑听着屋角里面哗啦啦地一阵声响,也都明白彩芝为何刚才如此窘迫,全都面色尴尬地转回身。他们倒是想回避一下,无奈楼底下聚集地人群不但未见减少,反而又多了些。大家都想知道巴娃子家里的服用小玉露丸之后,能否恢复灵根。此时下楼的话,难免被众人围堵着问这问那,殷公丑几人只好全往门口处挪。

殷公丑与陈老瓜,再加上云芝和她的丫鬟,四个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一堆,听着屋子那头稀里哗啦的声响,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

功夫不大,一阵奇臭的味道从屋里飘来,殷公丑与陈老瓜都是开脉修士,尚能屏住呼吸。云芝与她那小丫头可就惨了,只好掏出手帕捂在口鼻之处,饶是如此,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两人全都被熏的头昏脑胀的。

此时,楼下的旁观者们也都闻到了味道,有几个傻憨的家伙,甚至为了到底是谁放的屁,而起了口角。

再过一阵,巴娃子冲出来,也不与大家解释,在屋子里转悠一阵,猛地抄起一个大木盆又冲了回去。

殷公丑几人面面相觑,皆想:巴娃子家里头的,看着小巧玲珑的身子板儿,没想到肚量却大,这么快就将一桶排满了?!

又坚持了半炷香的功夫,角落里终于渐渐安生下来。只听彩芝有气无力地唤巴娃子端着水盆过去,一阵洗水之声过后,彩芝刚刚事发突然,连群脚都沾了些污秽,又让巴娃子帮忙换了一身裙装。

她只觉得腿软脚软,浑身上下根本使不出一丝力道来,悄悄掀开帘角,看大家都远远地站在门口,彩芝脸颊滚烫地扯了下巴娃子低声道:“先别忙活我,没看人家都捂着口鼻吗?快把这两桶污秽倒掉才是!”

巴娃子应了一声,端起大盆就往后窗去了,彩芝阻止不及,这货已经将一大木盆的污秽全都倒入了后窗外面的小河之中。彩芝心道,这么难闻的东西,从前门也拿不出去,倒了也就倒了,便由着他将那一大桶东西也都倒入后楼的小河。

再三整理一番衣裙之后,彩芝才垂着头,扶着巴娃子的肩膀从角落里出来。

殷公丑见她羞臊得根本抬不起头来,主动抱歉道:“这事全怪我,没想到这批秘制的丹药如此霸道,早知如此就该让你将药丸分开几次服下才好。”

云芝总算缓过一口气来,忍不住狠狠地白了殷公丑一眼道:“你这药是小玉露丸吗?到比巴豆和大黄来的都猛呢!”

殷公丑心中也在打鼓,心道老四信中所说这药是请长孙烈特别加料的东西,别是让人家给骗了?!看那巴家娘子,拉得浑身骨头都酥了,从来没听说,吃了灵丹会拉肚子拉成这样的。

巴娃子的心思却只在药效上面,扶着彩芝一个劲儿地问她,灵根到底有没有恢复?

彩芝苦笑道:“我现在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哪里知道灵根如何了?”

巴娃子扭脸问殷公丑道:“殷执事能否看出来,这药到底起没起效用啊?”

殷公丑道:“作用是肯定起了的,否则你家娘子也不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儿。不过有句俗话叫做,药医不死病,你家娘子这伤我们只能尽人事,能否医好还要看她个人的气运。”

云芝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你这番说辞,倒和那些江湖上卖野药的差不多呢?”

殷公丑心中也在后悔,刚才不该撺掇她将一瓶药丸全都吃了,哪怕留下一粒也好。现在可好,倘若治不好这女人的伤,再被他们反咬一口说吃了假药,可就说不清楚了。

陈老瓜在边上一直没敢吱声,却被他看出一点蹊跷来,忍不住指着彩芝的脸颊道:“老巴家的,你这半边脸怎会有这么多水呢?”

大家被他提醒,全往彩芝的脸上看去。果不其然,她的一只眼被惊悸鸟啄瞎了,平日里便用一块绸布挡着,此刻一股股的泪水正从那绸布下面往下流淌。

彩芝抹了一把脸颊,也奇怪道:“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觉得这只瞎眼的地方好痒。”正说着,眼泪中忽然添了一抹红色,竟然变成了血泪。

“我看看!”巴娃子心中大急,一把扯开她的眼罩,不禁吓了一跳。彩芝被啄瞎的眼眶里,原来只剩下个黑窟窿,此刻竟然长出粉红的嫩肉,嫩肉中间还有一个圆滚滚的黑白相间的眼珠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涨大起来。

“娘、娘子,这、这是要重生眼目吗?”巴娃子结结巴巴地道。

殷公丑见大家全都看他,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扒着彩芝的眼睛看了一阵,忙又将眼罩遮挡回去,一脸郑重道:“我看没错,巴家娘子这只瞎眼怕是要复明有望了!不过新眼尚未长成,眼下还不能多见光,而且为了慎重起见,我建议赶紧把巴家娘子送到我处,请高手名医仔细查验诊断才好。”

巴娃子早就喜得说不出话来,彩芝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女人爱美更胜生命,对于她来说,能够医好脸上的瞎窟窿可是比恢复灵根还要重要的多。她感受着眼眶中的酸痒微痛,又听巴娃子给她讲眼眶中竟然生出了新的眼珠儿,竟然再也控制不住,伏在巴娃子的肩头呜呜地哭泣起来。

云芝也是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哪里是小玉露丸啊?能够使瞎眼重生的丹药,只有传说中的再造丹啊!

殷公丑不敢耽搁,更顾不得财迷,赶忙摸出一枚传音白羽,将这边的情况传给在四方街坐镇的令狐若虚,请他赶紧派高手过来,将巴娃子夫妇接走。

就在这纷乱嘈杂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彩芝的身上波地一下,爆出一声细不可闻的开脉之声,她身体里一条原本墨绿色的灵根忽然颜色一亮,变成了鲜艳亮绿的颜色。

“奶奶的!谁往河里下了毒?好臭!大鱼小鱼都他娘的翻白了!”楼底下,不知是谁大吼一声,引得众人往河边奔去。

(两章并作一章发了,今天一更)

第363章 柳雨时

柳雨时今年三十三岁,如果按照凡人的生命来说,她已经过了女人最为青春水嫩的年华。不过对于开脉修士来说,哪怕只是炼气期的修士,都能轻松活过一百二十岁。

在修士眼中,三十三岁的女修,心理上已经摆脱了小女子的青涩与稚气,正是容貌娇美,最解风情的时候。

柳雨时的家境与小家碧玉的孙阿巧相比还要差些,她爹早年是个散修,后来走门路投入临渊郡王的虎贲军。在军中效力百余年,虽然挣下了一些家当,却也落下一身伤病,解甲归田之后,娶了凡人女子,在他一百三十岁的时候,得了一女。因为生她之时,接连下了三天蒙蒙细雨,得名雨时。

柳雨时在十六岁上开脉,灵根三水两木,柳家打点了不少灵石,勉强得了个中下等的评定,将她送入了当时的墨鳞峰。

她墨鳞峰上修行了十年,也自蹉跎了十年,初入山门时以为大道就在脚下,长生可期。入得山门,才知道大道艰难,没有灵石宝材,想凭勤修苦练难比登天。十年时光,她的修为仅仅停留在炼气初期。

在此期间柳老爹终因年轻时损耗太大,一个筑基期的高手,只活了一百六十岁不到便撒手人寰,柳雨时也失去了来自家族那一丝微薄却又宝贵无比的支援。

当她棱角磨平,冰心尽碎,终于狠下心用自己的清白身子,从墨鳞峰某位长老那里换来了大笔的资源。仅仅三四年时间,柳雨时的修为便从炼气初期,提升到了炼气后期,成为筑基修士似乎指日可待。

却不料那长老因为贪墨太多,事情败露被墨鳞老祖丢到万蛇坑中丢了性命,柳雨时也受到牵连,险些被废掉修为赶出宗门。

幸亏当时云裳金丹成就,准备在花狸峰兴建道场,在万兽谷各峰招募女修,柳雨时得人指点,赶紧转投花狸峰这才逃过一劫。

问题是花狸峰各方面的条件与墨鳞峰等老牌山门哪里能比,花云裳除了修炼是把好手,经营山门是真心不行。不但自己穷得叮当响,下面弟子的月奉也经常拖欠甚至根本发不出来。

柳雨时在这边苦熬了一段时间,心道若不趁热打铁就着大好的年纪抓紧筑基,再耽搁个十年八年的,即便筑基也难以再有进展了。

无奈之下,她唯有再次出卖自己,几经辗转总算是搭上了葛神通的线。

问题是葛神通与之前那墨鳞峰的长老相比,实在太过小气,柳雨时每次费劲气力逢迎巴结,葛神通事后顶多撒两块低等灵石,这点灵石只够柳雨时勉强维持修为不会退转而已,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却是没有可能的。

即便如此柳雨时也还是咬牙认了,在她眼中这葛神通虽然小气,却是个手眼通天的人物。她寻思着若能通过葛神通这层关系,结交一个哪怕年岁大些,模样丑些的筑基修士,只要对她不太吝啬,能够帮助她筑基成功,柳雨时也能将就着与他结为双修伴侣。

葛神通每次都是满口答应,事后却又根本不放在心上。直到有天,葛神通忽然神秘兮兮地对柳雨时说要介绍一位来自仓山郡城的大人物与她相识,只要她能讨得那大人物的欢心,莫说筑基,就是金丹成就也大有希望。

柳雨时才不信金丹成就的许诺,她也听说过某些所谓大人物的事迹,根本就不会对她这种没根脚的女修上心,多半是玩玩而已,而且那些大人物所玩的,都是些肮脏下流,连禽兽都耻于为之的东西。

葛神通见柳雨时婉拒了大人物的邀请,态度马上冷下来,冷笑着威胁会动用手段,让柳雨时从此以后在花狸峰再也得不到一块灵石。

柳雨时被他吓得呜呜哭泣,葛神通又连哄带骗地承诺,事后即便大人物对她不满意,葛神通甚至燕师兄都会感谢柳雨时为宗门做出的牺牲。

葛神通特别强调是这份来自燕师兄的“感谢”,在花狸峰上可是弥足珍贵的。

柳雨时彷徨无奈之下,唯有唯唯诺诺地应下了这个差事。哪知到了那天,她随葛神通去往郡城才知道,与她同样处境被招至郡城的女修不止一位,迎接她们的大人物也不止一位。在经历了三天两夜,让柳雨时羞愤欲死的凌辱折磨之后,她总算浑身青紫,脚步蹒跚地回了花狸峰。

当她鼓足勇气去找葛神通索要来自他们的感谢的时候,葛神通竟然狞笑着说,要带上几个师兄弟与她重演一回郡城的精彩才行。

柳雨时当时真的有种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的绝望,她甚至准备好了自尽的剧毒丹丸,只想找个山清水秀的清净之地,洗去一身肮脏污秽,便永诀于这片充满了邪恶与污秽的蛮墟荒原。

不想,孙阿巧竟在此时找上门来,不但拿出大笔的灵石,而且给了她一个可以向葛神通复仇的机会。

柳雨时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便收下了灵石。再之后她便见到了那个令她浑身寒毛耸立的药疯子,服下了那枚青紫色的丹丸。

药疯子等她服下丹丸之后,才瞪着通红的眼睛,笑嘻嘻地将这枚丹丸的效用给她讲了一遍。饶是她已经决心赴死,竟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过,当柳雨时从孙阿巧与药疯子口中都听到了同一个称呼“殷主任”的时候,心中又对这个隐于幕后的少年充满了好奇。

殷勤在山上之前被燕自然与葛神通折辱之事,在花狸峰甚至万兽谷都不算是什么秘密。柳雨时只在当晚远远地看过那个浑身浴血拼死登上花狸阁的少年的背影。

那时她还觉得这少年多少有些自不量力,以他一个炼气期修士竟然也敢与燕自然等人争锋!再之后,老祖办悄无声息地成立,殷主任灰头土脸地被老祖打发到铁翎峰求经书,种种迹象似乎都印证了柳雨时的判断。

直到她服下鬼莲丹的那一刻,柳雨时才知道,那个少年藏在袍袖中的复仇之刀,是何等的锋利与隐忍。

第364章 老祖办的奇葩们

服用丹丸之后还不算完,柳雨时还被药疯子带入丹室之中,单独给她讲解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鬼莲的种子种入旁人的体内。不知为何,那药疯子虽然只是用手指在她身上轻轻点了几处地方,教她一些运气隐蔽的诀窍。柳雨时的感觉竟然比在仓山郡城的三天两夜还要难过一些,这一回倒不是因为羞耻,而是药疯子说话时那种神经质的表情与语气里充满了对生命的蔑视,这让她有种不寒而栗的恐惧。

虽然早有预料,可当她听到葛神通在铁翎峰校场上,脑袋爆出鬼莲的情形,心里还是阵阵发颤,要知道事情虽然办成了,那棵鬼莲的母种可还在她的身体之内,并没有被解掉。

柳雨时一会担心老祖办会不会将她灭口,一时又害怕燕自然等人会查到她的头上,她在家中待不踏实,干脆舍了自己一处偏远的小院,搬到了新收修士的“宿舍楼”中。这边虽然人多,却让她觉得稍微安心一些,即便如此她的室门也是终日紧闭,轻易不敢下楼。

柳雨时知道,老祖办最终会找她了断此事的,或者给她一条生路,或者将她干脆地灭口。今天,孙阿巧终于主动上门,柳雨时高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下,她长长地吁了口气,哪怕是到了老祖办就被人家种成鬼莲,也远比这般提心吊胆,不生不死地煎熬好过。

仅仅几日不见,原本就身材偏瘦的柳雨时又清减了许多,小小的人儿好像一阵风就能给吹走一般,孙阿巧看在眼中心中暗自叹息:想想当时差一点便和她一起去往葛神通的洞府去了,真是好险。相比道貌岸然的葛神通等人,殷主任虽然偶而拍人一下,却也没有别的出格的举动。甚至自打殷主任玉润脱胎之后,倒是姐妹们对他做了一些出格的举动。

柳雨时见孙阿巧说话间脸颊稍微红了,心中有些奇怪,不过此刻的她,心情好比上刑场一般,也没心思去细想。随便扯过一件披肩,将身上一裹就要出门。

孙阿巧见状赶紧拉住她道:“雨时姐姐这样就要出门吗?”

“这样不行吗?”柳雨时明知故问。

“姐姐莫看殷主任年轻,却是极讲究的人,平日里哪怕我们衣衫稍有不整也要被他训斥一顿。”孙阿巧小心翼翼地措辞,生怕伤了柳雨时的哪条神经,她可是知道以前的柳雨时最是注重讲究的一个人。如今沦落成这般模样,让她既是心酸又是疼。

“姐姐两字可不敢当。”柳雨时惨然笑道,“我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人尽可夫之体,捯饬得再整洁,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滩烂泥,还是别费那功夫了吧?”

孙阿巧叹了一口气,便也由她。

两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绕过寒潭,穿过柳荫,来至一座白墙红瓦的小院儿门前。柳雨时知道这里曾经是老祖座下最受宠的狗丫儿的宅院,据说被那个殷主任强行抢夺了去。感受着寒潭周围浓郁的灵气,柳雨时鼻头一酸,心道,若能在此处修行,不用灵丹妙药,只需三年五载那筑基之事便也有了希望啊。

孙阿巧带着她进了头一进的院落,正看见一个身材宛如水缸的胖大修士正独自站在角落里,对着墙角一株老梅,口中念念不休。

柳雨时往那边瞧了一眼,这“水缸”手中还拿了一张极薄的白棉纸,持于口鼻前三五寸的地方,嘴里面好像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诵念着道卷抑或是咒语。

她凝神细听,只听那水缸正在念叨:“打南边来了一个喇嘛,手里提着五斤鳎玛,打北边来了一个哑巴,腰里别着一个喇叭......”

柳雨时皱起眉毛:好拗口啊!这是哪门子的咒语道法?

“那是逸青云,殷主任嫌他嘴太碎,罚他在念绕口令呢。”孙阿巧在抿嘴儿道,“看见他嘴前那张棉纸没有?任他念的再快,上面若是沾了一丝唾沫星子,就要罚念百遍呢。”

“绕口令儿?我倒是头回听说呢。”柳雨时平日里最好诗词歌赋,像什么“如梦令”,“叨叨令”,“六幺令”,“得胜令”等等曲牌都是朗朗上口,拈来即唱,唯有这“绕口令”却是头回听说。

孙阿巧掩嘴笑道:“这绕口令是我家主任转为惩治那碎嘴子的家伙编的,外间哪里听得到?”说罢,孙阿巧又朝墙角处大声道,“逸师弟,我出门就听你念叨喇嘛哑巴这一段,回来还是这一段儿,可是尽捡着容易的念吗?当心我告诉主任去。”

她的话音未落,墙角处的绕口令立马变了:“粉红墙上画凤凰,凤凰画在粉红墙。红凤凰、粉凤凰,红粉凤凰、花凤凰。红凤凰、黄凤凰,红粉凤凰、粉红凤凰,花粉花凤凰.....”

柳雨时见孙阿巧笑得花枝摇曳,心中感概,这位殷主任不知道是个怎样的人儿,罚的手段却是别出心裁,有趣儿的紧呢。

两人继续前行,刚刚进到第二进的院落,就听一旁的屋子里,传来一阵猪崽儿的嗷嗷的惨叫之声。

柳雨时这些日子里自我关了紧闭,对老祖办阉猪的事一无所知,听到这声音,奇道,那边又不是厨房,什么人在那边宰杀牲畜?

不过这次孙阿巧只是皱皱眉头,却没与她仔细解说。柳雨时也不好多问,往前走了几步,那小屋的门忽然开了,一个面色白净的半大孩子从里面冲出来,扶着门口一口小树便哇哇地吐了起来。

柳雨时距离那边尚远,也觉得屋中飘一股臊臭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那孩子吐过一阵,从边上的大水缸里舀水几瓢水漱过口,又咕咚咚地喝了灌了几大口,才不好意思地朝这边笑笑,对孙阿巧道:“一时没忍住,求孙姐姐千万不要告诉主任啊。”

孙阿巧点点头,又嘱咐他道:“下刀的时候不要瞎想,实在不行闭着眼睛割了。”

第365章 \.残缘,盟主赏加更

“哪敢闭着眼睛啊?主任说了,多割一分就要罚我多割十头猪啊。”那孩子做个鬼脸,转身回屋,不多时,里面又是一阵猪崽儿嘶嗷。

孙阿巧叹口气,给柳雨时解释道:“那是岳麒麟,主任在训练他尽快习惯血腥之气。”

柳雨时点点头,目光抬处,心中猛地一紧,庭院的角落里那个药疯子神情诡异,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过来时,那眼神就好像毒蛇吐出的信子,冰冷黏湿。

孙阿巧感受到柳雨时惊惧的颤抖,心中微感奇怪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符小药站在墙角的一块假山石前,石头上面放着一个大木盆,里面都是些谷糠肉泥之类的东西,不像饭食倒像是猪食。

“符师兄,你在那里作甚?”孙阿巧见符小药神色古怪,从碗中抓起一坨送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又从怀里摸出个葫芦,然后对着嘴儿灌了一口葫芦里的药水。

符小药的眼光虽然落在柳雨时身上,心思却全在眼前的猪食盆子里,对面前的两位女修根本就是视而不见。孙阿巧连着唤了两声,符小药却只顾着“品尝”盆中的东西,根本没有搭理她。

孙阿巧撇撇嘴对面色惊恐的柳雨时道:“别理他,不知道今儿又发的哪门子疯,吃起猪食来了。”

柳雨时嘴唇动了动,她可是有点担心那药疯子可别真的疯了,她体内的母莲可还没被拔出呢。

孙阿巧见柳雨时脚步迟疑,偷偷扯了她一下,正要说话,就听后院传来殷勤大嗓门的吼声:“符小药你今儿要是说不明白,那盆猪食就全给我吃了!”

柳雨时心头一跳:这难道就是孙阿巧的殷主任吗,这人好横啊,竟敢强令药疯子吃猪食!

在柳雨时的印象中,宗门里面无论是丹药师亦或是炼器师,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就连宗门长老见了他们也都是客客气气不敢稍有得罪的。她好奇地扭回头,想看看药疯子会不会听了这话会不会突然暴起发疯。

不料,符小药听到后院的吼声,原本阴沉的脸色竟然瞬间花开般地绽放出笑容,他也不管后院看不看得见,朝着后院的院门处点头哈腰地笑道:“主任,您可是冤枉我了,我真的只往猪食槽子里下了点增肥催壮的药,绝不会毒杀了那些赤睛猪的。”

“谁他娘的让你私自下药的?”后院那人的嗓门又提高了不少,显然是暴怒之中,“秋香你给我记住了!以后没我的准许,谁他娘的敢擅自更改猪食配比,他改了几槽子猪食,就得给我吃几槽子猪食。”

孙阿巧暗中吐了吐舌头,心道:原来是秋香来了,听殷主任的意思敢情是符小药擅自往猪食里加了什么药,以至于死了些赤睛猪?她可是知道,这些赤睛猪对殷主任有多重要,他虽然搬回了老祖办,秋香却几乎每日都要过来汇报情况。

符小药被殷勤骂娘,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地灿烂,浑身透着舒坦道:“殷主任亲赐,哪怕是猪食咱们吃得也香着呢!不过,秋香妹子带来这盆猪食里,我可是尝出了点别的味道。”

“哦?什么味道?”

“现在还不好说,请主任批准我往后山走一趟,或许还要尝下那几头死猪的味道才能判断出来。”符小药又灌了一口葫芦中的药水,脸上露出自信的神色。

“秋香,你带他去后山。他若尝不出来就不用回来了,让他与你一起在后山喂猪。”后院男人的脾气总算消了不少。

紧接着就听一个女人粗着嗓子迟疑地问道:“主任让他和俺一、一起在后山喂猪,可是要给俺俩保媒吗?”

“滚!”男人的愤怒再度爆发出来,“你是长了猪脑子吗?不想着好好喂猪,倒竟想着美事呢!”

孙阿巧捂着嘴,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就连一直很紧张的柳雨时,小脸儿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心说:这个老祖办倒真是热闹,看着正常的人少,大半都是神经兮兮的。

后院传来门响,随着咚咚的脚步声,一个胖大的女人出现在院门口,看到孙阿巧,女人咧嘴笑道:“孙姐姐,好几天不见你,可想死俺了。”

孙阿巧翻她一眼道:“秋香也学会口是心非了么?我才不信你会想我。”

“都是主任教俺的,说俺心直口快说话容易得罪人,让俺见人就说想死了。”秋香哈哈笑道,“实话与你说,俺其实就想着后山的猪崽儿。”

“我不信!”孙阿巧被她说的脸色一垮道:“刚才有人还问主任保媒呢。”

秋香得意道:“俺那是故意问的,符小药长得跟个瘪茄子似的,俺可看不上。咱家主任别的都好,就是有时跟个老娘们一样好给人家保媒,我怕他哪天一高兴真把俺和瘪茄子扯到一起,趁着今天他恼了,提前预防一下。”

孙阿巧瞟了一眼旁边朱丑妹的房间,这几日殷公寅已经公然往里面去住了,大家背地里都说是殷主任给他俩保的媒。

问题是这秋香的嗓门忒大,符小药在一旁听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地好不尴尬。

孙阿巧怕秋香再说几句,后院的殷主任怕是要追出来打了!忙将她与符小药二人推出了院门,嘱咐他们尽快查,再有几日大批的赤睛猪可就要运来了,到时若是还查不出死猪的原因,那可就真要坏事了。

柳雨时见孙阿巧站在后院门口先整理一下裙装,心中有点后悔,忙也掏出个小镜子,对着理了理云鬓,看着镜中人儿苍白的小脸,尖尖的下巴,她的鼻头一酸,没来由地想起了过世的老爹。

孙阿巧安静地待她整过衣裙,伸手过来在她后背轻轻抚了几下安慰道:“没事的,我家主任很好说话。不过等下看到他时,倘若他脸上有斑块之类的异状,你就当没看到,千万别盯着他看就好。”

难道她家主任是个癞斑脸么,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柳雨时心中纳闷,被孙阿巧推着进了老祖办后院的院门。

(感谢\.残缘的盟主打赏。一直想着多码字多存稿,尽快把欠道友们的加更都补上,看来一时是补不上了。其实即便能把欠更都补上,欠道友们的情谊也是永远补不上的,谢谢。)

第366章 道浅集 (盟主加更2)

那位殷主任发作过秋香之后,后院又恢复了静谧,孙阿巧在院门口处禀报已将柳雨时带到,过了一阵屋里才传来男人不紧不慢的声音道:“进来。”

孙阿巧朝柳雨时默默地笑了笑,似乎是在祝她好运,柳雨时感激地握了下孙阿巧的手,这才长出了口气,压抑下心中的不安,迈步进院儿。

后院并不大,只有正北和东西两侧的三套房子,孙阿巧引领着柳雨时来到正北的房门口,先敲了下门这才推门进去。

屋里的光线稍微黯淡一些,坐在书桌旁边的男人背对着窗手中捧着一卷书正看得仔细,以至于柳雨时一时看不清他的模样。

孙阿巧见他桌上的水碗空着,忙过去替他斟水,谁知一提水壶竟然也空了,便又手脚麻利地去烧水。柳雨时自从进屋,那男人就一直盯着书卷看得津津有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让她有些手足无措,见孙阿巧忙着,便也想插把手帮忙。

孙阿巧拦下她笑道:“这都是我份内的活计,不敢劳姐姐的驾,姐姐只管专心应答主任的问话就好。”

男人听了孙阿巧的提示,才仿佛想起屋里还有柳雨时这人,他抬起眼皮目光扫过柳雨时的面庞,书卷随意地往边上一指道:“你先坐吧。”说完便又埋头于书卷之中。

柳雨时被男人的目光扫过,竟然有种面对上古凶兽般胆寒的感觉,一颗心砰砰跳着,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感觉上面竟然被吓得起了一层细碎的疙瘩。

孙阿巧见柳雨时站着发呆,赶紧拉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柳雨时拿捏着坐了椅子一角,定了定心神,这才小心翼翼地偷偷打量对面的男人。

哪有孙阿巧说的那种癞斑脸?那男人的脸庞明明细嫩宛如温玉凝脂,让女人家都羡慕得紧呢!柳雨时瞟了一眼,马上收回目光,静静地坐了片刻,男人依旧不动如山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柳雨时垂着头,心中几分慌张,几分忐忑,又忍不住想再看那人几眼。

犹豫半晌,她终于再次抬起眼皮,却正对上男人炯炯有神的目光。心头猛然一阵狂跳,柳雨时赶紧垂下头,从椅上起身,深施一礼道:“小女子柳雨时,见过殷主任。”

好个柔弱清秀的女子!殷勤上下打量柳雨时,心里忽然冒出一段红楼梦中关于黛玉的描绘——“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眼前这人,可不就与书中写的一般模样?

殷勤前世曾经见过不少清秀的女子,却无一人能及得上眼前这柳雨时的模样气质。这与他之前想象中的那个媚态诱人的形象可是相去甚远,殷勤心中浮起一丝惋惜,摆手让她坐下说话。

柳雨时垂下头安静地坐着,只有她知道自己腔子里的一颗心已经紧张地要跳出来。终于,男人开口问了,声音是个少年的声音,态度却比那些长老大人物还要威严几分。

“听孙阿巧说,你对诗词音律颇有研究?”男人的第一个问题,便超出了柳雨时的预料,她愣了一阵方才细声细气地道:“那是孙姐姐谬赞,雨时只是粗通音律诗词而已。”

男人哦了一声,又道:“可有诗作,念来与我听听?”

柳雨时不敢抬头,摇头道:“雨时没有天赋,写的东西都不成样子,念出来也是让主任笑话。”

男人笑了笑道:“柳仙子过谦了,孙阿巧可是没少在我面前夸你的诗才了得。”

柳雨时听了这话,两行清泪竟然夺眶而出,她哽咽几声方才强自按捺住情绪道:“雨时残花败柳之身,比起勾栏娼妓尚且不如,实在不敢当仙子二字。”

屋里一阵安静。柳雨时说出这话就好生后悔,一切都是自己找的,没来由地在人家面前自揭伤疤作甚?想求人家的可怜么?怕是让人家更加讨厌而已。

片刻的安静,却让柳雨时有种如坐针毡般的难受,她越想越觉得不该来这边自取其辱。

不料,男人忽然叹了口气道:“为了我的事,让柳仙子受委屈了。”

柳雨时的身子猛地一抖,她抬起头盯着男人的脸,好半晌才觉得男人脸色很是真诚,没有丝毫嘲讽揶揄的意思。她这才缓过神儿来,噗通一声跪下哭道:“殷主任的话,雨时愧不敢当!雨时所遭遇的一切皆因贪图小利不知检点。在得主任召唤之前,雨时已经如陷泥沼,如堕深渊。若不是主任伸手援救,雨时怕是早就沦落到万劫不覆之境地了。”

殷勤自打柳雨时进屋,便一直暗中观察她的一举一动,包括之前的故意冷落,再到亲切地慰问,以及故意揭她伤疤的锥心之语,无一不是为了打掉她心中的防御,迫使其真情流露的刻意为之。

此刻,见柳雨时真情流露,伏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殷勤吁了口气:能将一点心机深藏于清纯的外表之下,隐藏于真情流露之际,此女也算是个精明的角色。没想到这人比预想中还要堪用一些,倒是个可以栽培的对象。

殷勤朝孙阿巧使了个眼色,让她将柳雨时从地上搀扶起来,随手拿过一本册子,递过去道:“这里有几行诗句,可否请柳仙子点评一二?”

柳雨时用绢帕抹了抹眼泪,虽然还在不自主地抽泣,却不敢怠慢地接过孙阿巧递来的册子。她知道,这第一关心性之考验已经过了,下面殷主任就该考较她的能力了。

只不过柳雨时却搞不懂为何这位殷主任不问她的修行道法,却单问诗词歌赋等等杂学。难道对于老祖办来说,最看重的能力,不是道法,而是别的什么?

柳雨时接过那本册子,见封面只写了三个字《道浅集》,翻过几页,里面都是用小楷工整抄写的诗句。

竟然真的本诗集!柳雨时更加迷糊了,不明白殷主任拿一本诗集考较她为的什么?

(为盟主\.残缘的第二次加更)

第367章 八行 (盟主加更3)

孙阿巧好奇地凑过来,殷主任自打在后山发现了那株雷毫茶树之后,就让她弄了这个本子,每天嘀嘀咕咕地在上面写几句。具体写的是啥,却是不让人看,没想到今天竟然拿给初次见面的柳雨时看了。

柳雨时翻到一半,见后面全是空白,知道这本诗集尚未写完,心道:不知里面的诗句是殷主任抄来的,亦或是自己写的。

殷勤似乎看出她的疑惑,笑呵呵地解释道:“里面诗句都是老祖所做的,我这个弟子代她整理而已。”

柳雨时与孙阿巧全都吓了一跳,花云裳虽然在方圆万里之内都算得上威名赫赫的人物,不过却与她的诗词才华没有一点关系。甚至许多人在暗中嘲笑她是个大字识不了一箩筐的白丁老祖。

这话虽然说的刻薄,但花云裳不擅琴棋,不懂书画,对于诗词歌赋等等闲学几乎一窍不通的事实,却是假不了的。别的不说,只从她亲手所书的“花狸峰”三字,就能看得出她于书法的基本架势,全然没有概念。

孙阿巧知道内情,心道:这本册子多半是殷主任假借老祖的名字自己写的。只不过听说殷主任以前是在小仓山扛大垛的蛮子,竟然也能作诗,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柳雨时从最后一首诗往前翻,纸上写的是一首《道浅吟》:

“虎啸起江澜,猿啼憾空山,梦中三鼓响,身在九重天。云闲浮窗外,泉戏入枕间,问心说富贵,道浅且清闲。”

柳雨时自幼喜好诗词,这种东西又不像道卷经书那般难寻,自问天下流传之名句,大都识得。这首《道浅吟》却是从来未曾听闻。

柳雨时以为,那些武朝名士所作之词句,大多是风花雪月,情爱缠绵之语,词句虽然精妙,在修道人看来,却总是少了一份道韵。她最喜欢的诗句是铁翎真人的那首悟道歌:“大道我直行,落日归鸟鸣,伸手弄月影,抚掌笑清风。”这四句虽然不够工整对仗,好像打油诗一般,却全然没有那种小儿女无病呻吟般的做作,满满的全是道心顿悟之豪气与情怀。

而纸上这首《道浅吟》与铁翎真人的悟道歌比起来,虽然少了几分披荆斩棘的豪气,却多了几分超越世间的洒脱,在修道之人读来,竟然别有一番开怀欢畅之韵味。

柳雨时不禁想起当年花云裳金丹大成之际,被铁翎真人逼着写下的那四句悟道歌:“一朝得金丹,多活几百年,待到元婴时,再活几千年!”

那首被人嘲讽为“千年王八歌”的东西,如今已经论文花狸峰严禁公开谈论的禁诗,打死柳雨时也不肯相信本家老祖能写出眼前《道浅吟》中的句子来。她是个玲珑心肝的,偷偷瞄了一眼孙阿巧,便猜到了此诗多半是出于殷主任之手。

柳雨时是真心喜欢这诗,忍不住看了一眼殷勤,嘴角噙着笑意,往前翻了一页,却是一首名为《寒潭偶得》的小品诗:

“潭底寻懒龙,青石月下擒,戏起千层水,抖落几片鳞。”

短短四句,以潭底擒龙为譬喻,生动地描绘出云裳在寒潭修行时的状态。

在外人眼中,修士打坐修行宛如枯木磐石一般,索然无味。殊不知当河车运转,灵力运行与灵根之中,四肢百骸与天地渺茫之气一经接通,那种滋味真如潭底戏龙般欢快活泼。

当然也只有云裳这般金丹成就的大修行者,才敢说潭底拿龙,像柳雨时这般炼气修士,所谓的气脉搬运,也就是戏条小虫儿而已。

柳雨时读罢此诗,既感叹于金丹修士深不可测的境界,又对未来之修行大道多了几分向往。她的心底忽然升起一种羞愧,为自己曾经的轻生念头感到羞愧。面对永无止尽的长生大道,曾经的挫折与屈辱又算得了什么呢?

柳雨时的心思细腻敏感,一行行一页页地翻下去,竟然有种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感觉。她只觉得册子中的诗句,都是蛮荒之上从未有过的好诗句,却又绝非凡人那种矫揉造作的浮华之词。做这些诗者,肯定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修行者,当然,也肯定不是立志再活几千年的自家老祖。

难道册中诗句都是面前这位殷主任所作的吗?柳雨时再一次偷瞄了一眼殷勤,却见他又捧起之前那册书卷,聚精会神地看起来。

“柳姐姐,这几句好美,可是......我怎从未听说过这种词牌的名字?”孙阿巧一直在边上蹭看,殷勤也不说她,见柳雨时心不在焉地翻到一页,禁不住指着上面的字句问道。

柳雨时慌忙收拾起心情,垂下眼帘,只见纸上写了八行字,题目也恰巧叫做《八行》:

谁画的秋池

谁画的?这秋池上的荒烟

荒烟上的枯荷

枯荷上的冷雨

绝似谁的一弦一柱

在坐立都不知如何是好的今夜

自无量劫前一挥手

已惊痛到白发

这!柳雨时呆了片刻,忍不住用指尖轻轻摩挲纸上的字句,仿佛是要抚平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那种凄凉而又绝望的痛。这八行字,既非诗也非词,更不是什么小曲的曲牌,柳雨时只知道这段文字,宛如一面镜子,镜中所映的,正是无数次彻夜难眠,锥心痛彻的自己。

纯从字面去理解的话,这八行字似乎也能出自某个满腹骚愁的凡人之手,可一旦细细品味,其中那种清冷淡然的韵味,却哪里是未经修炼的凡人能够写出来的字句?

这八行字乍看好像是说情,细想却又似乎在说道。有人说大道无情,也有人说太上忘情,别人怎么说都是纸上谈兵,隔靴搔痒,只有真心向道,经过一番刻苦磨练的修士,才会有机缘,能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忽然间面对上苍茫浩瀚的大道之意。虽然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却足以让人体会道无量劫前的挥手,幻化于今生是怎样的一种惊与痛。

柳雨时痴痴地捧着半本《道浅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双手将册子奉还给殷勤:“雨时资质陋劣,于册中诗句之道妙玄机,难解万一,实在是无法,也没有资格评判。”

(为\.残缘盟主的第三次加更。)

第368章 百衣传说 (盟主加更4)

殷勤接过诗集,对于柳雨时的反应,虽在他的预料之中,却也有几分得意。册中所作,除了那首《八行》,大都是他根据记忆里前世那些道家祖师的诗作,借鉴而来。

殷勤的记性不错,加上神识强大,前世用心读过的经典名句也还记得不少。问题是,就如柳雨时所想的那般,殷勤前世所记忆的名句虽多,可以抄给云裳来用的却是不多。

好在他还读过不少悟道诗,毕竟不是“床前明月光”之列的名句,读的时候也没下功夫去背诵,大部分的记忆已经模糊。许多诗句,只能记住其中意境,以及几个关键词句而已,殷勤根本记不全,只能循着脉络自己编。

至于那首《八行》,则是他前世从某个禅学素养颇高的才女那里听来的,作者是个修苦行禅的诗人,叫做周梦蝶。那女子才气颇高,模样却很一般,与前世的他只有精神上的交流,并无肉体之接触。按照她的说法,这首《八行》之意境,要甩那些转山转水转佛塔的诗好几条街。

殷勤那时正在做一个传统文化的“项目”,对于诗词意境上的高低优劣没心思做评判,他只是用了大把的时间将佛道两家的诗词进行过一番通读而已。不求记住多少,只求体会那种所谓的意境。

现在想来,前世下的功夫总算没有白费,这些日子他连回忆带编造,总算鼓捣出十几首道韵十足的诗句来。可是他的心中又对这些诗句的质量实在没底,不敢冒然拿出来,毕竟是顶着云裳的名义,若是写的太不成样子,让人笑话事小,万一老祖恼羞成怒之下再来一顿啪啪啪,小命就要丢掉半条。

殷勤之所以下这么大的功夫从事诗歌“创作”,主要是为了配合日后灵茶与灵酒的售卖活动。这些东西,想要卖出高价,总与品味啊,意境之类的玩意脱不了干系。

殷勤也曾经悄悄打听过云裳老祖有没有做过悟道歌之类的东西,哪知被问到的人,全都顾左右而言他,含糊其辞不肯明说。后来,他连吓唬带恐吓地总算从孙阿巧口中淘来那首山门第一禁诗,便从此彻底死了请老祖亲自写些词句的心思。

可是事情又不能不办,他只有硬起头皮亲自操刀,为老祖也是为花狸峰打造一套诗集出来。他希望能通过这套诗集将云裳乃至花狸峰的逼格拉升一个档次,总不能让人家一提起花狸雷毫,就想到那首千年王八的悟道诗。

眼下得了柳雨时的肯定,殷勤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将这些诗词,一首首地逐渐散出去,待到明年雷毫发新芽的时候,就可以将整本的《道浅集》印制成册,大规模地往外散了。

不但雷芽子要下大力量去推,老范家那个特能惹祸的十三舅爷,殷勤也是要用起来的。既然有了月华酒的酒曲,借助范十三的手艺,完全可以把花狸峰的酿酒业也搞起来。范家私藏了酒曲,害怕被指月山查到,殷勤却不在乎这个,大家同列七大宗门,还能为了一点子私酿大打出手吗?

而且殷勤也没打算走月华酒的路数,范猴子说过,用鹿阳泡的酒可是比月华酒还要畅销。殷勤琢磨着,等后山的赤睛猪场搞起来之后,就再圈个鹿场出来,到那时花狸峰给妖兽去势的技术也应该训练得炉火纯青了,完全可以用来为酿酒业切割材料吗。殷勤准备让范猴子他们去研究,多搞几种妖兽的雄根来泡酒,最好凑成九种妖兽,连酒名他都想好了,就他娘的叫《九阳珍精》!若是卖的好的话,还可以推出专门滋补女修的《九阴》系列药酒,总之,只要运作得当,这会是未来花狸峰一条财源滚滚的路子。

只不过范家兄弟此刻正在野狼镇操持那边的彩帖售卖,那边的销售虽然不如仓山郡城火爆,却也能再卖一期。

不过殷勤却不准备操之过急,野狼镇相当于万兽谷的地盘,不怕武朝惦记,殷勤已经向云裳建议,以花狸峰的名义将野狼镇的彩帖售卖垄断起来。按照他的计划,每个月小规模地售卖一期,就能在未来几年内,成为花狸峰一个比较稳定的收入来源。只要万兽谷不发生大的变化,花狸峰在野狼镇售卖彩帖的收入,甚至会超过后山灵兽园的收入。

柳雨时见殷主任嘴角含着笑意,知道她刚才一番不露痕迹的吹捧,让主任颇为受用,算是又过了一关。又见殷主任接过诗册,便陷入了沉思,她偷偷瞄了一眼桌上那本殷勤刚刚放下的书册,见上面的名字是《百衣传》,柳雨时心中奇怪:这明明是本杂记来的,为何殷主任看得如此认真?

《百衣传》属于八部经卷,专门记载游记杂文的兑部中的一本的杂书。说的是武朝立国之前,蛮墟荒原上有位大能女修,名为魏百衣,孤身一人潜入蛮荒深处,从大蛮墟中发现了一处小世界的传说。

时至今日,大蛮墟的位置早已没人知晓,魏百衣是否真有其人,也是无从考证,大家都把这《百衣传》当成解闷儿的故事看,实在是想不通殷主任为何对这本书如此感兴趣?

殷勤收回思绪,只觉得千头万绪比在前世的时候还忙。最主要的,还是手边少了一支能够处理任何突发事件的精锐队伍。

孙阿巧乖巧伶俐,做事细致,目前还缺乏独当一面的能力,这也与她的修为太低有关,炼气后期的她一旦对上筑基修士,气势上就先弱了三分。

殷公丑经过彩帖运作一事,已经让殷勤看到了他组织处理这类事情的能力。包括他奇谋夺取小仓山的事情,也让殷勤对他刮目相看,觉得这位二哥倒是真的可以独当一面了。殷公丑的问题也是修为太浅,殷勤准备一旦手头宽裕,便会调动海量的丹药,将身边几个值得信赖的人,先都喂成筑基修士再说。

(为\.残缘盟主的第四次加更。)

第369章 糊涂债 (盟主加更5)

此刻,盯着眼前这个头都不敢抬,宛若受惊小鹿的清瘦女子,殷勤暗自嘀咕:这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小女子,貌似人畜无害瘦小娇弱,谁又能想象得出,她会狠下心肠服用鬼莲之种,取了葛神通的性命。其心机智慧不在殷公丑之下,其阴毒狠辣又与殷公寅有一拼,只是受限于天赋出身,才会像一条可怜的小虫儿,苦苦挣扎在修士的最底层而不得突破,假若给她机会,将来必有破茧成蝶的一天。

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殷勤终于下定决心,给这条小虫儿一个机会。

“柳雨时。”殷勤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旋即放松了表情,靠回到椅背上道,“你这个人,我老祖办要了。回头让小孙给你弄个老祖办的符牌,等忙过这阵子,我亲自去求老祖,把咱们老祖办的弟子统一转成内门弟子。”

柳雨时整个人都傻了,没料到与殷主任说了几句话,看了几页诗,就被招入了老祖办。要知道,她曾经多么羡慕孙阿巧,又曾经多么后悔不该去走葛神通的路子。她自忖名节尽毁,这次能从殷勤手中得了解药,就算是祖宗保佑了,哪知道殷勤对那些不堪的往事问都没问,便将她也招入了老祖办!

殷勤见柳雨时肩膀抖动着说不出话,亲手斟了一杯灵茶,递给她道:“这是咱们花狸峰后山所产的雷芽子,大概要后年才能正式上市,我准备比照九幽雨前的价格,也卖它一枚中级灵石一两。小柳儿不妨尝尝,看看值不值这个价?”

柳雨时做梦也没想到,殷勤会称她小柳儿,更没想到殷勤会亲自为她端茶!她接过茶碗时,小手都慌得抖了一下,以至于将茶水撒了殷勤一手。柳雨时吓得脸色一白,呀地一声,将茶碗放下,扯了胸前别着的丝帕就给殷勤抹手。

殷勤似笑非笑地将手伸在半空,被柳雨时冰凉细嫩的小手握着,待她擦干之后,才语重心长地对边上刚刚反应过来,给他递来汗巾的孙阿巧道:“你啊,以后也跟小柳儿多学学。”

“学什么?”孙阿巧以为殷勤嫌她递得慢了,有点不高兴道,“学她接不住茶碗吗?”

殷勤没理孙阿巧,和颜悦色地对柳雨时道:“我这身皮囊,叫做玉润脱胎。蛮荒之上,能够炼成我这般的,不过一掌之数。包括咱们老祖办的某些人。”殷勤瞄了一眼孙阿巧,继续道,“就总想找机会,摸我一把。我呢,也不想太过小气,只要是老祖办的人,想摸我,可以。摸一下,就给我一枚中级灵石,你刚才借着洒水的机会,在我手上划拉十几下。念在你初犯,不知行情,我给你打个折扣,就算十下好了。”

柳雨时一听,脸色立马垮了,她从怀里摸索半日,只掏出几片金叶子道:“主、主任,我刚刚真不是成心要摸您。我身上只有这些金叶子,一枚灵石都没有啊。”

殷勤脸色一板道:“摸了就是摸了,还想赖账不成?”

见柳雨时嘴唇哆嗦着要哭,殷勤话锋一转道:“不过,你刚才摸的技巧挺高,又是不小心洒水啦,又是赔罪给我擦拭了,比有些人厚着脸皮硬来强。”他又看了一眼孙阿巧,才道,“我这人就喜欢做事喜欢动脑筋的人,看在这一点上,我再给你打个八折。孙阿巧,你去拿本把这笔帐给我记下,回头让小柳儿签字画押。”

孙阿巧被殷勤连着损了好几次,俏脸儿通红道:“这种帐我可不会记,主任教我。”

殷勤一本正经道:“你就写,某年某月某日,柳雨时偷摸主任手背十余次,主任念其会动脑筋,免去一半,共计八次,总欠主任八枚中级灵石。然后,签字画押。”

将孙阿巧与柳雨时打发走,殷勤才端着茶杯对着里屋道:“怎么样?朱科长,我替你相中的这个柳特情,合不合你的意啊?”

朱丑妹咯咯娇笑几声,扭答着从里屋出来,目光在殷勤身上扫了两遍才道:“小柳儿也是个苦命的,才出了葛神通的虎穴便入了主任的狼窝。老祖办的符牌还没领到,就先欠了主任不少灵石。”

“你听她胡扯!为了给葛神通下药,符小药就曾私下里塞给她不少灵石,这才几天啊,怎会就剩下几枚金叶子了?”殷勤不屑道:“再说了,几枚中级灵石算多么?你们只要跟着我,一心为老祖,几块破石头又算得了什么?”

朱丑妹说笑几句,才正色道:“这个柳雨时心机是有的,最难得的是貌似柔弱,胆子却很大,假以时日肯定是个人物。主任舍得将这样的人才,归我指派?”

殷勤感慨道:“她的基础虽然不错,目前来说还是嫩了点儿啊。”

“主任是说她的手嫩,还是脸嫩呀?”朱丑妹想起柳雨时摸手揩油那段儿,忍俊不禁道。

殷勤笑骂道:“都说女人一但成家,就变得没脸没皮,啥话都敢说了。我那三哥才往你房里去了几日,你这皮可就厚起来了。”

朱丑妹最然皮厚,却哪里是殷勤的对手?被他捉住短处一通损,翻了几个白眼儿,匆匆出去了。

老祖办的院门口,孙阿巧捉住柳雨时的手臂,在她腰间抓了好几把,将她抓得眼中含泪连连求饶,方才停手道:“你这骚妮子,前脚被主任招入门,后脚就敢在他面前使手段!”

柳雨时苦脸道:“姐姐真是冤死我了,我身上的鬼莲母种都未除去,哪敢在主任面前耍什么手段啊?我真的是一时激动,失手洒的,这下可惨了,一下子欠了主任这么多灵石,把我卖了也还不上啊!”

这骚妮子,八成是想将自己干脆卖给主任吧!孙阿巧腹诽一句,又听她说鬼莲的母种未除,心中便也有了几分同情,暗道:或许主任对她还不能彻底信任?

她正想着该如何安慰柳雨时几句,朱丑妹忽然从后面追上来,唤住柳雨时,将她带到角落处低声嘀咕一阵。

孙阿巧见柳雨时再回来时,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忍不住道:“她刚才与你说了些什么?”

柳雨时有些得意道:“是主任让她传话,说是擢我做特情科的干事。过些日子,主任还会专门给我们这些特情科的干事搞一个特训,然后会把我派往仓山郡城。”柳雨时对特情科一无所知,但既然殷勤如此重视还要专门搞训练,她体内的母种自然不会成为威胁。

(为\.残缘盟主的第五次加更。弹尽粮绝,今天木有加更了。欠更单子如下:

欠:\.残缘五更,

欠: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五更

欠:猪心幽幽三更

欠:尹爸一更)

第370章 水匿虫

孙阿巧与柳雨时走了没有多大功夫,符小药与秋香便急匆匆地回来了。来到后院,不待符小药说话,秋香首先发作起来道:“简直太缺德了,竟然给赤睛猪下蛊,老天爷罚他们生儿子没屁目艮儿!”

殷勤虽然料到几头赤睛猪突然发疯而死必有蹊跷,他以为是有人下毒,没料到竟然是用的蛊虫。蛊虫更加隐蔽,但是成本也高出不少,看来背后之人真挺舍得下本的。至于到底是谁,殷勤也懒得去猜,他得罪的人多了,最有可能的是燕自然,其他耿家,吴家甚至山脚下那些铁翎峰三更家的杂碎都有可能暗中下黑手。

殷勤更关心的是这些蛊虫到底是怎么进到赤睛猪的体内的?目前在后山负责照看赤睛猪的,只有秋香与三个经过严格挑选的灵兽园原有的弟子。之前负责灵兽园的叶三奇以及他的几个心腹都被殷勤调到外山寻惊悸鸟去了。

为了防止有人暗中破坏,殷勤甚至不惜将原本布置在灵兽园四周的禁制法阵全都挪到了猪场周围。赤睛猪的饲料都要经过严格检查才许通过,为了预防万一,殷勤还定下了负责制度,将赤睛猪的饲料按照批次各自独立存放,并且会保留该批次的饲料采样三月以上,以备事后检查追责。

若是查处哪个批次的饲料出了问题,负责检查该批次饲料的执事弟子就要负全责。

相对来说,蛊虫要比下毒难查的多,因为这东西可以活动,甚至逃逸,万一留样待检的饲料中并无蛊虫残余,那几乎就是无从查起。殷勤曾经想过,利用阵法查杀一切混与饲料中的生命体,一打听造价,目前实在是承受不了。弄这么一套法阵出来的造价都快赶上飞舟了,而且一般这类阵法都是用于炼丹炼药等特别环境之中,用来防止杂物进入丹炉。基本上属于比较小型的法阵,改造成大型的猪饲料卫生检疫设备,价格还要翻上几翻。

好在符小药炼丹的技术虽然不好说,对于各种毒物蛊虫的研究却颇为高深,经过他在猪场的一番仔细检查,竟然被他发现了蛊虫的来源。这种名为水匿虫的蛊虫并非混杂在饲料之中,而是从猪场的水路进来的。

殷勤听了符小药的汇报,脸色变得阴沉。此方世界道法繁多,各种离奇的蛊虫毒物都是他前世闻所未闻的,想通过类似前世的防范措施来保证猪场之安全,难免会有百密一疏的漏洞。考虑到日后将要兴建的各种研究所和工作室,其安全保卫的任务就更加繁重,而似乎不可能。

他想来想去,唯一可行的方案还是从法阵下手,这也是他这种来自科技时代的现代人对于技术的一种迷信。相对于人为因素的不可确定性,他宁愿通过强大的阵法来实现更为严密和精准的安全保障。

只不过蛮荒之上,符文阵法的道法本来就不够发达,法阵的建造成本也是相当之高。殷勤曾经与长孙烈深入地讨论过这个问题,长孙烈将原因归咎于符文谱的大量缺失。相传远古时期,人族共有十万八千套珍贵的符谱,基础符文有上万种之多,只不过这些传承或许只有东周大陆还能找到。反正,在这蛮荒之上,七大宗门加起来,所掌握的符谱与符文总数不会超过三成。

殷勤对于长孙烈的看法不以为然,创造符文的天一真人纵然智慧无边,他的十万八千符谱纵然高深莫测无懈可击,但并非没有他的传承,此间世界就再也搞不出其他的符谱来。远有天机子能够自创符谱,成为一代炼气与阵法宗师,近有符小药,也能自行研发出不少符文符谱来。虽然符小药的东西更加不靠谱,但自行研发符文符谱未必就那么难。

在殷勤以为,天一真人的符文符谱也许是最简单,最优化的一种,但并不意味着就没有其他替代解决的方案。就好比天一真人的符谱可以打造出此间世界最顶级的飞舟,但用其他的符谱也可以打造出飞舟来,无非是体积大点,速度慢点,控制力弱点,灵石用的费点儿,防御弱点儿,攻击差点儿。好吧,如果能够找到天一真人的符谱,还是应该按照人家的来制造飞舟。

不过殷勤此刻急需的并非飞舟那么顶尖的法器,而是大量的可以用于生活生产的普通法器,设计制造这类法器甚至都不需要天机子那般的宗师级别的大师,只要伍落这种大工匠级别的炼器师就可以胜任了。殷勤认为,与其怨天尤人抱怨符文的道法残缺,把振兴符文的希望寄托于那些不世出的天才身上,不如从现在做起,从基础做起,大量培养能够炼器,炼丹的符法工匠。

此间世界另外一个让殷勤不以为然的教条就是唯灵根论,上至七大宗门,下至中小世家,无一不把一个弟子的灵根品阶,作为向其倾注多少修炼资源的最为重要的标准,甚至有些人干脆把灵根高下作为判断一个年轻弟子是否值得培养的唯一标准。

在殷勤看来,这种唯灵根论,简直荒谬,坚持这种观点的修士,与妖兽哺育幼子时的唯血脉论又有什么区别?

由于各大宗门选材育才的首选条件都是看灵根的品级,势必造成大量的灵根品级不高的修士,根本无法接触到上乘的道法。假若这些道法是针对灵根淬炼,接触不到也没大所谓,可是连那些炼丹炼器的道法也根据灵根来施教,这就让殷勤想不通了。

在他看来,炼丹炼器固然需要灵力的支持,但更重要的还是灵感悟性,以及百折不回的毅力,这些品质与一个人的灵根品阶,并无任何关系。

殷勤将《花狸炼气决》这一基础入门的灵根修炼道法,近乎免费的开放借阅,就是希望这些新入宗门的弟子能够尽快提升其灵根的修为,为他们下一步从事炼器与炼丹打好基础。

第371章 作业

殷勤原本的计划是通过养殖灵兽,为花狸峰赚取最关键的第一桶金,有了稳定的灵石收入,才好启动针对炼丹与炼器师的培养计划。没料到,因为禄存各部卡住了猪场建造的灵石供应,逼得殷勤不得不与聚香斋合作搞彩帖,更没想到的是,这一无心插柳的举动,竟然为花狸峰带来了比灵兽售卖更为丰厚的利润回报。

抛开流入殷勤个人腰包的海量灵石不说,花狸峰在仓山郡城与野狼镇两地售卖彩帖的收入就已经超过了四百块中级灵石,而且预计以后每月从野狼镇还能获得三五十块中级灵石的固定收入。

殷勤忽然觉得,应该可以把计划提前一点,开始从新收弟子中招收符文学徒了!

符小药见殷勤听过他水匿虫的汇报便陷入了沉思,以为他在考虑如何防范甚至是追查来源,没想到殷勤沉吟片刻却忽然问他道:“小符以为,作为一个成功的炼丹师,最重要的一条是什么?”

符小药呆了一下,笑道:“不怕主任笑话,我炼丹炼了几十年,感受最大的一点,就是个忍字。”

殷勤深以为然道:“你这话说的实在,一炉丹药少说七八日,多则几十日,甚至听说极品丹丸要炼制几年乃至几十年。作为丹师若是忍不了等待的寂寞与煎熬,的确难以成功。”

符小药补充道:“主任说的在理,要我说丹师除了忍得了寂寞,还得受得起饿,忍得住屎尿。您想啊,一炉丹正炼制到关键时刻,火候半分都差不得,有屎有尿也得憋着。”

殷勤笑道:“你这话糙,理却不糙。给你三天时间,回去再好好想想,就以‘一个炼丹师需要具备哪些品质’为题,写一份材料给我。字数吗,不要少于千字就行。’”

符小药苦着脸答应了,让他炼制丹药,可以守着丹炉连续坐上几个昼夜也不觉得烦,让他动笔写材料,却是难为他了,更何况殷勤还给了字数限制。符小药琢磨着,等孙阿巧回来,好好求求她,自己顶多口述一下,让她帮忙写一份东西出来。

秋香等了半日,见殷勤只说些闲事,好像忘记了赤睛猪发狂猝死这事,忍不住提醒他道:“主任,后山那几头死猪咋办啊?你到是给个说法啊?!难不成就这么死了啊?”

殷勤被她提醒,没接死猪的茬儿,却随口给秋香也布置了任务,题目叫做“一个灵兽饲养员的自我修养”,与符小药的要求相仿,也是要求不能少于千字。

秋香都快哭了,嚷道:“主任,俺就会写个自己的名字!”

殷勤板起面孔训道:“你就会写自己的名字还有理了?身为花狸峰的弟子,花狸峰三个字会不会写?老祖的名讳识不识得?打明儿起,我会让逸青云每日晚间到后山教你认字。”

“那、那个咋修咋养的材料就暂时不用写了吧?”秋香满脸祈求道。

殷勤悠哉悠哉地道:“你可以与符小药一样,去找孙阿巧啊。她是个财迷的,你们说,让她给你们写。”

符小药吓了一跳,心道:主任这是会窥心术还是咋的?他刚讪笑着想要解释几句,就见孙阿巧寒着脸推门进来了,瞟了一眼殷勤,却不敢跟他抱怨,只能板起面孔道:“我的文笔可不行,主任昨儿还批我写的节略废话太多呢,可没那个水准替你们写材料。”

殷勤靠在椅背上,挥手将秋香和符小药打发走了,见孙阿巧赌气般地撅嘴替他收拾桌上的东西,随手给她一巴掌道:“你这丫头,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知道你回来了,才故意那么说,这样你才好借题发挥从那俩家伙手里多抠些灵石出来!”

孙阿巧捂着屁股,满脸羞红地瞥一眼殷勤,嗔道:“那、那也不该打我!再说,我也不识得那吕什么宾的人是哪个?”

“没办法,人太笨,就得打!”殷勤知道说顺了嘴,此间世界并无吕洞宾其人,也懒得给她解释,随手写下两个条子,递过去道,“两件事情,你马上去办。”

孙阿巧知道这是正事,忙接过纸条,一张上面写的是,通知文曲部许长老过来商议新收弟子的宗门大考事宜;另一张上面则是通知在山下花狸峰驿站扎营的那帮铁翎峰的修士,三日之后到演武堂校场集合,听候廉贞部的问询。

孙阿巧看过纸条,随手一个小火球术将其焚成灰烬。这是殷勤最近一段时间的新要求,许多重要的事情都是用纸条的方式交流,看过即焚毁。这两件事虽然不是需要严格保密的大事,殷勤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培养大家习惯这种更为隐秘的交流习惯。

孙阿巧领了差事,匆匆往文曲部去寻许长老,心中却有种莫名的沉甸甸的感觉。随着老祖办的名头越来越响,权柄越来越大,如今许多花狸峰的内门弟子看到她都十分客气,喊她一声孙仙子。与此同时,作为老祖办的当家人,殷勤的行事却越发地低调与小心了。孙阿巧有点儿担心,会不会是殷主任嗅到了什么危险的征兆?

屋里好容易清静下来,殷勤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这些日子忙于千头万绪的各种杂事,让他鲜有功夫打坐修行。可是身在蛮荒,作为修士,每日的修行又是万万不能中断的事情。殷勤叹了口气,扯过一个蒲团,盘坐在上面,按照五行炼气决的要领,缓缓调运灵力,淬炼起灵根。

五行炼气决是云裳让他修炼的入门功法,那些灵根比较单纯的修士只需修炼其中两三种即可,殷勤灵根五行俱全,就要齐头并进,五种功法全得操练一遍才行,仅从这一点,就要比别人多耗不少时间。

夜色深沉,殷勤结束了近三个时辰的打坐,这也超过了他这几个阶段的修士能够持续淬炼灵根的最长时间。他长吁一口气,费力地将酸痛僵直的双腿搬开。

有人说修行第一步就是炼这一双腿,修行人要筑基之后,才算将这两条腿真正炼出来,才能在打坐几个时辰之后,拔脚就走,不用像炼气修士一般下座之时,需要搬腿揉脚。

孙阿巧之前在殷勤用功时,都会守在门外,后来殷勤怕她因此耽误了修行,不许她每日守着。孙阿巧在这件事上却很执拗,坚决不同意,说是主任修行之际,没人护法哪行?殷勤拗不过她,最后只有安排老祖办的执事弟子,每晚过来轮流值班。

殷勤一边揉搓双腿,一边稍微放出神识,感受到门外的气息,不由奇道:“伍落,你不在仓山郡城卖你家的破烂存货,这么早回峰作甚?”

第372章 来意

门外响起伍落刻意压低了,依旧有些大声的粗旷声音:“主任的进境真快啊!您这开脉才多少日子,竟然就能一坐三个时辰,炼气大圆满的弟子也不过如此了。”

殷勤知道他这话中水分不小,心中却也颇有几分得意,这是他最近一段日子自行琢磨出来的一种方式,那就是在催动灵力在灵根中运转的同时,激活玄龟与腾蛇两种血脉。

一旦这两种血脉同时激活的时候,隐藏于血脉之中的不灭灵力就会随之缓缓运转,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五条灵根在不灭灵力的滋养之下,能够承受更长时间的灵力淬炼。

不过相比殷勤体内的五条阴灵根,这条不灭灵根要纤细得多。并且由于它是隐藏于血脉之中,根本无法用寻常的五行炼气决对其进行淬炼。这条灵根的妙用,还是源于殷勤不久前才从长孙烈那里得到的鳞皮术。

他前几天忽然心血来潮,同时运转起血脉催动的鳞皮术与灵力催动的换肤术,想看看能够达到怎样的一番效果。殷勤的这种尝试,倒不是为了掩盖他玉润脱胎的皮肤,而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将这两种功法融合在一起,达到一种类似变色龙那般的“隐身”的效果。

换肤术可以改变他皮肤的颜色,鳞皮术可以改变他皮肤的纹理,若是能够将这两种法术结合起来的话,说不定就能实现变色龙那般将自己隐藏与背景之中的效果。

在他想来,这种“隐形”虽然无法躲过高阶修士通过强大神识的探查,却可以躲过飞翔于高空的鹰隼之类妖兽追踪。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殷勤终于没能实现想象中的隐身效果,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把自己变成一只癞斑大蜥蜴,不过却被他意外发现了通过血脉激活,调动不灭灵根,继而滋养五行灵根这样一条颇为迂回却十分有效的淬炼灵根的方式。

伍落也是过来人,见殷勤坐在椅子上不断揉搓双腿,便笑嘻嘻地道:“我曾经学过推拿换血之术,主任若是不嫌弃,我可以给主任揉捏几下?”

殷勤也不推辞,说了声好,干脆起身趴到床上道:“我最近后背也皱巴得紧,你若会捏背,正好给我来几下。”

伍落有点发傻,心道:我只是随口客气一下,他就真的就坡下驴趴床上去了?按照正常的做法,他难道不应该自持身份婉言谢绝我的这番好意吗?再者说,蛮荒之上但凡有点地位的高阶修士,即便想人帮他揉松筋骨,也都是找些貌美的女修来弄,哪有叫个铁匠来搞的?

再看殷主任趴在床上,一只手还往后背比划着道:“主要是这块儿,你们打铁的手劲儿大,给我用力捏捏啊。”

伍落哭笑不得地挽起衣袖,走上前,拿住了殷勤指点的地方,运力缓缓揉捏,只听殷主任一边口中嘶嘶地直抽凉气,一边不忘嘱咐,对、对,就这儿,再使点劲儿,嘶~,再来两下,哎呦~,别停啊。

伍落原以为殷勤不过是个炼气期的修士,即便有些血脉上的力量,也架不住自己这双打铁大手的揉捏。没料到,任他运足了气力,按照殷勤的指点往他背上一阵揉按,殷勤竟然还不过瘾地让他再加一把力气。

伍落只能运起灵力,以筑基修士的巨力灌注于手腕指尖,往殷勤的后背一顿猛戳。殷勤虽然被他戳得嘶嘶抽气儿,却还是不喊停,只让他再来几下。

伍落按了一炷香的功夫,头上可就见汗了,体内的灵力已经被他催动到了极致,殷主任只给了个还行的评价。他心头忽然一动,猛然想起之前大家的一番传闻,再仔细看一眼殷勤露在外面的细嫩脖颈,伍落心中大呼愚蠢:早就听人说殷主任已经练成了玉润脱胎之体,一身皮肉可以硬抗筑基期修士的全力一击,我怎么竟将这茬儿给忘了?

伍落又按了一阵,正准备掏出灵石补给一下灵力,殷勤总算喊了声“爽”,让他停手。

感觉浑身的乏累一扫而空,殷勤轻轻一撑床板,直起身子,朝伍落挑起大拇哥道:“老伍这手劲儿,真是没得说。”

伍落直接用袍袖抹了一把满头的汗水道:“殷主任这身玉润脱胎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伍落今天可是开眼了!”

殷勤撸起袖子,露出藕节般细嫩的手臂诱惑道:“要不要摸下?”

伍落手伸到一半,方才猛地一怔又收回来了,讪笑道:“一块中级灵石一次,咱可摸不起!”

殷勤见他不上当,有些遗憾地放下袍袖,嘲笑他道:“少在我这儿装穷,听说你家八辈子积压的存货都被充当奖品发出去了,咱这花狸峰上,顶数你有钱了。”

伍落嘿嘿笑道:“那还不是全托了主任的福?这回不但我家的库存清了,咱野狼镇上好几家快要撑不下去的精铁铺也全让主任的彩帖给救了。”说着,伍落从怀里掏出一袋灵石,放在殷勤桌上道,“这是他们托我带给主任的一番心意,还请主任笑纳。”

对于这种送上门的肥肉,殷勤没有推辞的道理,他拿起兽皮袋颠了颠,里面大概有百十来块灵石的样子。这么大的数量,不可能是中级灵石,殷勤倒也知道伍落所说的那几家小铺面的规模,能够凑出这百十块低级灵石来,已经颇为不易了。

以他现在的身家,还真不太看得上这些散碎灵石,却也不能推辞不要。不是殷勤清廉,而是他懂得人心,那些野狼镇的小铺面还指望着这些灵石能与他这个老祖办攀上一点关系呢,殷勤此刻正是用人之际,他还打着主意,准备收编些懂得基本符文炼器的工匠呢。

伍落见殷勤略微推脱便收下了灵石,心头的大石也总算落地,说白了,他这次来就是受那些老街坊铺子们的委托,来给他们探一探路子的。

老五精铁铺在野狼镇是规模最大的一间炼器铺面,但是拿到仓山郡城去,却连前十的排不进去。在加入花狸峰之前,伍落曾经动脑筋,希望过将野狼镇那些小作坊的铺面全都联合起来,大家拧成一股,合力造一些大型的法器,以之挤占仓山郡城的市场。

第373章 殷主任的疯狂计划

这事本来谈到一半,他却被花狸峰招入门下成了内门弟子。等这次借着售卖彩帖清库存的机会,伍落回到野狼镇,那些打听到他近况相当不错的小作坊主便都纷纷上门,明面是询问之前的合作还能否继续下去?实际是想试探能否通过伍落的路子抱上花狸峰的大腿。

这些世代居住于野狼镇的小作坊,从根儿上说都与万兽谷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问题是万兽谷诸峰都有各自专门炼制法器的武曲部,其所炼制的法器无论是威力还是价格都是这些小作坊无法相比的。

就连伍落这种家有真传的炼器世家,也是只能剑走偏锋,炼制一些宗门武曲不屑或者不愿意炼制的精铁类的法器,才能在野狼镇立足下来。

许多法器铺子干脆收起了祖传的熔炉,通过关系为各大峰的武曲部代卖法器,从中赚取微薄的利润。长此以往,便连本家的炼器传承也都丢了。

野狼镇除了伍家以外,尚能勉强支撑的炼制法器的小作坊只有另外八家,都是产量不高,除了自家炼制还要代卖一些各峰出产的低阶法器。

这次花狸峰在野狼镇和仓山郡城两地同时售卖花狸彩帖,火爆程度出乎预期,伍落早在第一期就清空了家中库存。待到殷勤联合聚香斋要在几天之后推出花香彩,让伍落继续提供四彩五彩的彩头。伍落便想到了这些老街坊,结果大家一合计,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巴结一下伍落的顶头上司。

只是这八家小作坊的日子实在过的不咋样,只凑出五十几枚低阶灵石,还是伍落又添了将近一倍的数才觉得勉强可以拿出手。

殷勤听罢伍落的叙述,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便问伍落这些小作坊到底有何打算?

伍落苦笑道:“世道艰难,我们这些小门小店的除了求生存,还能又什么别的打算?他们眼下的境遇还不如我家,听我说起主任计划中要大力兴建的炼器研究所,就想着等将来咱们的新发器炼制出来,他们可以代为售卖。”

殷勤沉吟道:“代卖法器只是饮鸩止渴,长此以往家中的炼器传承就要丢了。你之前不是联合各家,准备大干一场,造个大型的法器出来去郡城抢生意吗?现在还有没有心气继续这个计划啊?”

伍落的眼神一亮,旋即又暗淡下去,叹口气道:“我那时也是一时冲动,想出了这么个点子。等真把大家聚在一起才知道,各家有各家的算盘,根本就尿不到一个壶里。我若不是太过灰心,还真舍不得我那铺子跟着主任上山呢。”

殷勤道:“你那个法子不行,加上你一共九家联合起来,人多嘴杂,遇到事听谁的?我看这样,干脆以花狸峰炼器所的名义邀请他们家中能够炼器的修士加入山门得了。”

伍落面露难色道:“就怕他们无法体谅主任的一片好心,放不下家中的那点传承啊。”

殷勤笑道:“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他们,就他们家中那点所谓的传承我还真看不上。我现在想他们提出邀约,全是看你的面子。等过几日,搞过新收弟子的山门大考之后,我这炼器所的门槛儿可就高了,到时再想进来可就要考试才行。”

伍落听的发愣,忍不住提醒道:“主任可是要考校他们灵根道法吗?这些新收弟子的灵根可都很一般,怕是选不出许多人来。”

“灵根是自然要看的,不过主要是看阴灵根。”殷勤却不与他细说,只是顺便给伍落也布置了与符小药,秋香等人相同的任务,让他三天后也写个千字的材料上来。

伍落领了任务,又要去往野狼镇将殷勤的回话带到,他见过殷勤所画的符谱,自然相信殷勤不是惦记那几家的符文传承,可是别人信不信他就难说了。作为老街坊,伍落能尽的力量仅此而已。

临走时,伍落有些好奇地问殷勤,将来的炼器所主要是研炼哪种法器?

殷勤道:“我计划着,大型的法器主咱们主要搞两样,一个是飞舟,再一个是护山法阵。至于小型的法器吗,那可就多了,比如能制冷的小法阵,能长期留存影像的小型法阵,能查杀各种蛊虫的安控法阵,能制造幻境的各种幻阵......”

殷勤巴拉巴拉地叨叨一通,殊不知伍落在听到他头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懵登了。他万万没想到殷勤所说的大型法阵竟然是飞舟和护山大阵,还竟然计划搞两样!以伍落对于万兽谷炼器能力的了解,就算将五峰的武曲部绑在一起,也造不出一艘最低级的黄级飞舟。不但万兽谷造不出来飞舟,七大宗门有一多半都造不出飞舟来。

此间世界的绝大多数飞舟都产自于蛮皇武朝,除此之外,七大宗门中也只有排名第三铸剑谷以及排名第五的七杀门可以造出玄级以及黄级的飞舟。

说到炼器的水平,不得不提一下七杀门,这个宗派的人数在七大宗门之中最少,但排名却在万兽谷与仓山书院之前。主要是两个原因,一是此宗修士的战力都很强,二是此宗在炼器方面的水准很高。

至于万兽谷,在几百年前,大能天机子客居宗门的时候,曾经在他的帮助下,造过三艘黄级飞舟,目前也都日趋老化,每年头要投入不少灵石维护保养。

还有小道消息说,白鹤风老祖为了节省灵石,已经几十年没对他峰上飞舟进行过任何维护检修了,现在还能不能飞得起来都难说。

至于护山法阵,其炼造技术虽然不如飞舟那般复杂精密,其投入却比顶级的天极飞舟还大好几倍。实际上,护山法阵从来都不是单独一套阵法,蛮墟荒原上也没有任何一套阵法能够护持住绵延几千里的山门。

所谓的护山法阵指的是许多护持防御阵法的集合,根据各个宗门实力以及家底的不同,他们的护山法阵也许只能护持住宗门内一些重点的设施,比收藏经阁或者宝材库。对于万兽谷来说,只有铁翎峰上的护山法阵密度最高,基本上能够涵盖主峰方圆几百里的范围。

第374章 老祖的来意

万兽谷其他诸峰的护山法阵,密度就要稀疏不少,一般仅仅能够护卫主峰方圆几十里的范围。至于正在兴建中的花狸峰,只有寒潭周围布置了一套洞府级别的防御法阵,这还是当初铁翎真人背着尚小鱼,用老头儿的私房钱偷偷给她买的一套宝贝。

伍落大脑一片空白,木然看着殷主任上下嘴皮开开合合,后面说的那些小型阵法,他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只想问殷主任一句:“飞舟暂且不提,造一套护山法阵需要多少灵石,多少人力,殷大主任可都清楚吗?”

而且即便凑够了灵石,炼制,布置一套护山法阵也是一项极其浩大的工程。以万兽谷诸峰武曲部的人手组成来看,铁翎峰武曲部的人手最多,总共有十几个筑基期的炼器师,以及几十个炼气期的炼器学徒。即便这些人不干别的,全都调来给花狸峰炼造护山法阵的话,从法阵炼制到布置完成,前后也要将近十年的时间才能完成。所以说,每一座山门从兴建到逐渐成型,往往要经历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间。

殷勤的兴致颇高,本想再留伍落一阵,好好聊聊他心中的宏伟蓝图,看他一脸懵逼的表情,知道现在说什么都还尚早。殷勤在后院忙了一整天,便借机将伍落一直送到院门口。伍落走到院门口时,沉默不语地又摸出一个小号的兽皮袋子,蔫不溜丢地就要往殷勤手里塞。

殷勤知道这才是他本人对于清掉大批库存的谢意,只不过那些老五精铁铺的库存,殷勤本来就是低价收的,伍落从中的赚头并不算多。他笑着挡下伍落的手道:“可惜你是老祖办的人,这袋子我还真不能收。”

伍落不解道:“我既是自己人,为何反而不能收我的东西?”

殷勤正色道:“这是我新立的规矩,外人的东西怎么收我不管,老祖办之内,严格禁止上司收受下属的东西。”

伍落挠头道:“要不然,主任让我摸几下?”

殷勤兜了一脚过去,笑骂:“赶紧给我滚蛋!”

伍落哈哈笑着,祭起飞剑腾空而去。他心中还是有点儿纳闷,殷主任不过是个炼气期的弟子,飞来一脚竟然快如闪电,以他筑基期的修为竟然连躲闪的念头还没升起来便被踢中了屁股!

殷勤挺羡慕筑基修士的御剑飞行,唯一的问题就是,站在上面会不会晕剑?殷勤前世有个毛病,就是容易晕船晕机,他有点担心等他也能御剑飞行的时候,会不会晕剑?

空中只剩弯弯一牙儿的月影渐渐西沉,点点繁星逐渐恢复了光亮。殷勤望着伍落高大的身影消失于山峦之后,心头飘荡着的种种纷乱嘈杂,也在一片静谧中缓缓落下。

他打了个哈欠,掐算一下时间,距离天亮也就剩下不到两个时辰。没想到魂穿来到了蛮荒世界,竟然混得比在地球还要忙,殷勤苦笑着摇摇头,正要回身进院儿,心头忽然一跳,他抬眼望向寒潭边上,那边一个翩迁的身影正款款而来。

殷勤赶紧迎上几步,远远地便朝那身影深施一礼道:“见过老祖!”

“这么晚了,还在做事?”云裳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疲倦,声音不大,却字字句句送到殷勤耳中。

殷勤见她沿着寒潭边走了几步,便背过身去,站定了不动,忙调整气息快步过去,小声道:“刚把伍落送走,这几天真的是忙晕了。”

云裳回过头,见殷勤距离自己只有三五尺的距离,心头浮起哭笑不得的感受:这臭小子别的道法没什么长进,这隐蔽气息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云裳自从那次寒潭将他啪啪一顿,便一直没有召见过殷勤。

殷勤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从后山回来之后,每天早晨还是坚持到暖云阁去给老祖请安,不过每次都是蓝雀等人代传,并未见过云裳。

换作旁人,遇到类似的情形,难免心中就会嘀咕,会不会做错了什么,以致在老祖面前失宠?殷勤却知道云裳故意不见他,其实是一种体恤。他在校场之上下手忒狠,吴家和耿家的女人们已经来暖云阁闹过几次,云裳倘若真的见了他,势必要发落此事。

两个人也算是心照不宣,一个每天早晨例行公事地去给老祖请安,一个每天早晨打坐修炼颇为用力,没功夫搭理,配合得颇为默契。

却不知今夜云裳溜达到老祖办,所为何事?殷勤对上云裳闪亮的星眸,又见她身边并没有蓝雀等人陪伴,也就不再装相,直接迎向云裳的目光道:“刚把伍落打发走。”殷勤将野狼镇几家小作坊托伍落搭线的事情学说一边。

云裳似笑非笑道:“你现在可是名动花狸峰的大人物了,他们想搭上你这老祖办主任的线,怕是要送不少灵石吧?”

某非她早就来了?竟然在外头偷听了那么久?殷勤心中嘀咕着,点头笑道:“我不过是狐假虎威,若不是上面有老祖您罩着,我的名儿可是哪里也动不了。”

云裳会心一笑,却不见殷勤将兽皮袋子献上来,犹豫一下,忍不住提醒他道:“那几家作坊不大,送你那么一大袋灵石,怕是下了血本。”

殷勤呵呵道:“袋子挺大,灵石全是低级的,加在一起不过一枚中级灵石而已。”

云裳有些恼了,一枚中级灵石就够老娘半年的吃穿挑费了!她干脆不说话,两眼直勾勾地盯住了殷勤,哪知这货竟然一点觉悟都没有,还在那里巴拉巴拉地谈什么,老祖办之内不能私相授受的廉洁政策。

云裳干脆将脸一沉,摊出手掌道:“给我!”

殷勤一愣,奇道:“给你什么?”

“你私自收受别人的贿赂,既然被师尊知晓,自然要上交给师尊。”云裳在师尊二字上面加重了语气,提醒殷勤尊师重道的道理。

只见那货嘀咕几句,颇为不情愿地交出灵石,云裳嘴角微扬,这种黑吃黑的感觉,让她的心中颇有几分得意。然而想起今天来的主要目的,她神色微暗,冷声道:“你既然与聚香斋的楚阿大合作搞彩帖,这点子灵石想必看不上眼了。”

第375章 坦白

殷勤心道,楚阿大果然将这事捅了出来!他笃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楚阿大看中他的能力,希望通过合股分成的方式进一步拉近彼此的关系,却也不妨碍楚阿大利用此事顺手阴他一把,将这个消息捅到云裳那里,让云裳对他心生猜忌。

估计楚阿大绝对想不到云裳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亲自过来探望,殷勤心中暗笑:莫看咱家这位老祖平日里蛮横跋扈,其实是个心窝子浅的,并没有太深的城府。

他故作深沉地站在原地,云裳站得很近,由于身材娇小,她需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神情。目光对上云裳纯净的星眸,殷勤叹了口气道:“这事在我心头已经盘桓多日,虽然如鲠在喉,却又不知该如何向师尊禀报。”

我看你小子根本就没想禀报!云裳扬起下巴,假惺惺笑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随口一问。你虽然是我的弟子,却也不必大事小轻都要告诉我知晓。”

殷勤叹了口气,满脸的犹豫彷徨,嘴唇动了几下,方才鼓起勇气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师尊借步往潭边说话可好?”

这货别是答应了人家什么条件吧,怕我知晓?一个劲儿地往潭边溜,要借机水遁吗?云裳狐疑地看一眼殷勤,迈步跟了上去。

若是蓝雀等人在此,看到此番景象,肯定会惊掉下巴。蛮荒修士虽然不太拘礼,却也没有师徒两人散步,弟子走在前头,师尊跟在后头的。

问题是殷勤不但毫无自觉,一边走竟然还回头对云裳道:“师尊,地上有个小坑,注意脚下啊。”

云裳嗯了一声,迈步走了一阵,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儿,这货怎么走到自己前头去了?

脚趾头一阵发痒,云裳好容易忍住一脚将前面那小子兜到潭水里去的冲动,站定了身形道:“你有什么话,就在此地说吧。”

殷勤总算从心不在焉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同时在心中拿定了主意,自己这点儿家底儿对于云裳来说实在很难瞒住,无论是从王长老处搜刮来的精金还是与楚阿大合卖彩帖获得的分成,都不是特别难以探知的莘密。

更让殷勤感觉难得的是,云裳没有在暗中打探这些情况,而是选择直接来问,说她心思单纯也好,说她信任自己也好,总之都是实在难得的事情。他琢磨着,今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家底给云裳亮一亮,这女人虽然小气,但身为师尊总不能厚起脸皮动手来抢吧?

若是换作前世的殷勤,却是打死也不会对一个女人坦白自己身家的。他虽然为此刻的决定编造出了种种借口,唯独没有考虑到,促使他做出如此决定的,其实是源于他血脉深处的一种亲近感觉。

殷勤见云裳站立不动,俏脸上带着薄薄一层怒意,不但不怕,反而呵呵一笑,伸手在乾坤戒上拂过,手中便多了个大号的兽皮袋子。殷勤扯开袋口,将其呈给云裳道:“弟子其实没啥想说的,只想给师尊看看弟子的家底而已。”

这小子竟然有这么许多灵石!云裳望着那整整一大袋子的中级灵石,瞳孔不禁一缩,指尖抖了好几下,才被她克制住冲动,佯做不解道:“你这是干嘛?我刚才所问,不过是想提醒你,那聚香斋的背景十分复杂,你切莫贪图一点小利,而卷入是非漩涡中,拔不出来。”

殷勤正色道:“多谢师尊的提醒,弟子与聚香斋的合作,仅限于大幻影与彩帖两样,对于他家的背景,我也早有警惕,万万不敢涉入过深。”他简短节说地将决绝掉楚阿大半成干股的事情,说给云裳知道。不但如此,为了凑足这此彩帖售卖所需的彩头,他还将那一两精金抵给了聚香斋,换了大笔的灵石进来,幸亏彩帖大卖,否则就亏大发了。殷勤感慨万千,等到大笔的灵石进帐,他便可以启动庞大的山门建设计划了!

月色下,殷勤的一双眼眸深沉真诚,云裳不禁回想起刚刚在老祖办院外听到他与伍落说起,未来要炼制飞舟与护山大阵的豪气。那时觉得他是少年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为了这个疯狂的念头下足了功夫。

云裳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的血脉与灵根虽然不显,实际却是不凡,殷家那个殷铃铛与你相比,也要逊色几分。以你的资质,蛮荒七大宗门,无论哪一宗都会将你招为真传弟子的。”

殷勤静立当场,不明白云裳如此推心置腹的缘由。

云裳忽然抬起素手,她原本与殷勤相聚四五尺的距离,也不见她身形有何动作,纤纤细指便抚上了殷勤的脸庞。

殷勤只觉得那青葱般的指尖微微一转,便有一股漩涡般的巨大引力,让他的身形紧紧绕住,连歪歪头都不能,只能伸着脸让云裳抚摸。

此刻的殷勤在云裳眼中,只是个稚气位脱的半大小子,她摸着这个差了自己百岁的小家伙,一时间心中充满了怜爱。

“上次师尊用古法淬炼你的血脉筋骨,下手重了点儿,让你吃了不少苦吧?”

殷勤一动不能动地俯看着云裳,心中有种被小萝莉算计骚扰的无奈,他两世为人,经验阅历早已远超同龄人,甚至身为金丹老祖的云裳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个醉心修炼,却不谙世事的小女子。

云裳见殷勤不说话,以为他心中委屈,踮起脚尖为他理了理鬓角的头发道:“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别家的真传入了师门便被师傅大把的灵药灌下去,闭关修行去了。唯独你,不但要为师尊为山门忙前跑后,难得时间修行不说,还要时时提防着被小人算计。”

鼻腔里充满了云裳独有的淡淡香气,距离她那张绝美的面庞不过咫尺,殷勤的心头一荡,忽然有种低头吻下去的冲动。

哪知他还没能挣脱云裳的绕指柔,脖颈猛地一紧,便被云裳用力拉低了头,殷勤心潮翻涌,眼中的世界里,只剩下云裳那两瓣红唇。

第376章 渡丹

“张嘴!”

殷勤的心神在忽然间失守,眼看要陷入意乱情迷的魔境,耳边忽然传来云裳一声清喝。他下意识地张开嘴巴,云裳朱唇微启,一颗樱桃大小的淡金色的圆珠便从她的唇间吐出。

下一刻这颗圆珠便被云裳渡入了殷勤嘴里,他的口中一阵清凉甘甜,那颗圆珠仿佛有灵性一般已经顺着他的喉咙滚入了肚腹里面。

圆珠入腹,霎时就变得滚烫,殷勤只觉得体内的血液仿佛一下子沸腾起来,腾蛇与玄龟两股缓缓流动的血脉,也好像连接了抽水马达的管道,顷刻间奔涌流动起来。与此同时,殷勤体内的五条灵根也在这股热力的熏蒸之下,缓缓鼓涨,五行灵力飞快地运行其中。殷勤刚刚结束了今日的灵根淬炼,按理说灵根经不住灵气的再次淬炼。

那金色圆珠所散发的熏蒸热力,却仿佛具有神奇的修补能力,哪处灵根变得薄弱脆弱,那股蒸腾的热力便涌往哪处,片刻的功夫,脆弱的灵根壁管便被修复完好,整个灵根也随之壮大了些许。

这是老祖的金丹!殷勤感受着体内神奇的变化,总算明白了那颗金色圆珠到底为何物。他万万没有想到,云裳竟会将自己的金丹渡给他淬炼灵根血脉!那股让他血脉奔腾的热力,正是修士梦寐以求的所谓天元祖气。

相传在天地未开之前,世界本是混沌一片,其中孕育有一股原始祖气,直到天地初开,这股祖气才分了阴阳两仪,再化四象,生八卦,而衍出天地万物。

正因为天地万物都由祖气演化而来,祖气便有生长世间万物之力。都说金丹修士能够白骨生肉,断肢重生,靠得就是金丹中所孕育的一种祖气,称之为天元祖气。

殷勤体内的不灭灵根之所以珍贵无比,也在于这种灵根内所孕化出来的所谓不灭之力其实也是祖气。不过与天元祖气稍有区别,不灭灵根所孕育的祖气称为地元祖气。

无论是天元祖气还是地元祖气都还不是馄饨未开的原始祖气。这两种祖气只是原始祖气与阴阳二气之间的一个过渡状态,修士只有到了元婴境界,才能摸到最为纯一的原始祖气,也叫混沌祖气。

天元祖气与地元祖气的区别在于前者修补重生的力道高效霸道,有的金丹后期的老祖即便被人斩断臂膀也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重生出来。相比之下地元祖气来得更为柔和舒缓一些,修补的速度虽慢却更富生机。比如逸青云那种情况,金丹老祖的天元祖气也是没辙,唯有不灭灵根的地元祖气才能再生神魂。

除此之外,天元祖气散于虚空,修士可以通过灵根从虚空中渐渐萃取,这叫无中生有;地元祖气则更难遇到,存在于某些极为珍贵的天材地宝之中,以及不灭灵根,或者某些妖兽的血脉之中,这叫似有还无。

殷勤之前想到的通过不灭灵气淬炼灵根与云裳渡入金丹以天元祖气助其灵根成长的方法竟然不谋而合。

只不过云裳却是疏忽了一点,那就是殷勤体内的不灭灵根一经接触天元祖气竟然如同久旱逢甘露的秧苗一般疯狂地吸取转化云裳金丹中的天元祖气。

云裳在渡出金丹之后脸色就有些发白,再被殷勤的不灭灵根拼命榨取其天元祖气,仅仅几息的功夫就已经面白如纸。她也是个猛子,一方面心中存了补偿殷勤的念头,另一方面也存了与铁翎真人较劲的想法,觉得怎么也不能让殷勤的修为落在殷铃铛后面。她不但不收敛,反而一边嘱咐殷勤调运灵力一边继续催动金丹往外施放祖气。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殷勤的五条灵根竟然被云裳不计后果地强行催长,直接拉升了两个小境界,到了炼气大圆满的阶段。那条隐于血脉之中的不灭灵根也壮大到了炼气中期的粗细。

需要说明的是,这种以祖气催长的灵根与靠丹药催起来的药修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先天祖气能生万物,以其催长灵根绝无丹药催长的种种副作用,甚至由于其气息之纯正比低阶修士自行修炼的效果还要好。唯一的问题就是,除了花云裳这傻子,哪个金丹老祖会舍得用自己金丹去滋养别家的灵根?

殷勤忽然感觉那颗金色圆珠所发出的热力极速下降,他睁眼看了一眼云裳,不由吓了一跳。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云裳竟然连嘴唇都白得不见一丝血色,她无力地看了一眼殷勤,想要说话却只扯了下唇角,根本发不出一点声音。

云裳此刻心中又悔又怕,到底是小觑了殷勤体内的玄武血脉,前面她还能控制祖气的释放,哪知殷勤体内两股血脉被祖气一激,竟然互相交缠搅在一起,从而带起一股螺旋引力,与云裳争夺起对金丹的控制权来。

此时云裳金丹本就衰弱不少,心神又全在殷勤的几条灵根上面,竟然一不留神被玄武血气“夺走”了金丹。殷勤正沉迷于灵根晋级的喜悦之中,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样吸取着云裳千辛万苦才集聚的祖气。

待到他发现不对,云裳已经虚弱得连金丹都无力收回了。

要碎丹!殷勤与云裳心有灵犀地闪过相同的念头。殷勤以神识检视这体内已然暗淡无光的圆珠,又看了一眼满面苦笑的云裳,忽然将她拦腰抱起,撒丫子就往暖云隔后面的小潭跑去。

云裳正在经历着她修行以来最危险的时刻,不但金丹脱离了她的控制,甚至随时都会因为祖气的大量丧失而彻底碎裂。她无力地伏在殷勤怀中,心底那份恐惧竟然淡了不少,一种啼笑皆非的无奈占据了她的心田:难怪师兄说,修行之路险之又险,往往在你不注意的时候就已经身处险境。

“花云裳,你给我睁着眼睛,绝不能睡着了!”殷勤见云裳的脸上忽然满是困倦的神色,赶紧在她耳边低声喝道。

小混蛋,竟敢直呼我名!云裳眉梢挑了一下,只觉得无边的困意袭来,好累啊,竟然连发作都懒得发作,真是提不起劲儿了!

第377章 丹劫

“失去”金丹的云裳,有种前所未有的疲倦,好想就在这有力的臂弯中沉沉睡去。修道百年,多少个日夜不停的辛苦淬炼,多少次冲关失败的沮丧懊恼,此刻想来,这百多年来,真正开心的时刻竟然屈指可数。

筑基成功的时候,云裳没觉得多么激动,作为掌教真人待师传功的天才修士,寻常修士视为万难的筑基关卡在她来说,却是理所当然必须要完成一桩事情。

对于她来说,真正的修行,从筑基开始,在这之后将近百年的时间里,云裳为了冲破瓶颈闭过三次死关,为了锤炼道法孤身深入蛮荒数十次,死在她手下的大妖无数。

直到金丹大成的时候,云裳也只是在精神上稍微放松了几天,觉得总算是对祖师,对宗门以及铁翎真人有了一个交代。再后来,开山门,兴道场,云裳尚未来得及享受几天清闲的时光,便被铺天盖地的各种杂事所淹没。

“花云裳,你特么的再敢闭眼的话,我就......”耳边,男人在大声地嘶吼。

小混蛋,还敢骂我!云裳心头浮起一个念头,努力地转动一下眼珠,却看到了阿蛮白色的尾巴。

“啾啾!”

云裳感到阿蛮的小爪在她身上乱抓,嘴角微微弯起,这小东西,被我宠的没样,现在终于知道为我着急了么?

“殷勤,你把花云裳怎么了?”阿蛮在云裳的身上窜上窜下,忽然感觉出不对,又一下子跳上殷勤的肩头,急切地啾啾道,“她的金丹怎么跑到你的肚子里头了?难道,她将你当了鼎炉?不对,不对,即便当了鼎炉,金丹也能收回来的,难道,你把花云裳炼成了鼎炉?”

阿蛮作为云裳的伴修灵兽,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便感应到了云裳的危险。她循着云裳的气息来到寒潭边上,正看到殷勤将即将陷入弥留状态的云裳横放在潭水边上的青石之上。

作为万兽谷观摩各种双修道法场次最多,理论知识最扎实,想象力最丰富的灵兽,阿蛮觉得云裳此刻的状态与那些被榨干了大量灵力的女修非常相像。

殷勤顾不得与她多做解释,他用力地拍打着云裳的脸颊:“喂,花云裳!你给我醒醒,赶紧调运灵力把你的金丹收回去,喂!喂!”

云裳苍白如纸的唇边忽然显出一抹笑意,眼睛渐渐合上。

我艹!殷勤感觉到腹中被两股血气缠绕着的金丹上光芒忽明忽暗,宛如风中残烛一般。他的心头狂跳,再也顾不得别的,沉喝一声,运起周身的血脉之力,拼命地将那枚圆圆的小珠往上顶。

腾蛇与玄龟之血气,澎湃而起,来自上古圣兽的本能,让它们死死地绕住那枚金丹,非要将她榨干才行。

殷勤闷哼了一声,忽然抱着云裳纵入寒潭,一边拼命催动气血,一边如同大石头般地往下沉。阿蛮最是怕水,却也在殷勤纵身跳下的刹那,一口叼住他的袖口,随着一起往下降。

殷勤的耳中传来咯吱吱的声音,宛如老藤被巨力拉扯,绷紧。这是他体内两股血脉,进一步紧绷纠缠带给他的幻听。

寒潭底部有一脸盆大小的孔穴,这是整条龙脉的穴眼所在,灵气之充盈让殷勤有种灵根涨裂的感觉。

“阿蛮,助我一口精血!”殷勤感着体内的两股血脉越绷越紧,即将断裂,忙向阿蛮传出一道神识。

阿蛮与他心意相通,嘴里冒出一溜气泡儿,然后一口叼上了他的喉咙。

几朵鲜红的血花儿在阿蛮的嘴边蔓延绽放,潭底忽然传来一阵低沉可怖的兽吼,宛如上古神兽君临。

支着下巴在暖云阁外歪着的狗丫儿猛然惊醒,寒潭那边传来一股让她心悸得连灵力都无法调运的强大威压。

老祖出事了!狗丫儿挣扎着站起身,拼命往小寒潭迈了几步,紧接着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一软,瘫软在地。

就在阿蛮咬破殷勤喉咙的时刻,他体内已经绷紧到极致的血脉忽然一松,紧接着阿蛮的一口精血顺着喉管的血脉注入他的体内。

殷勤发出一声嘶吼,总算夺回了对自身血脉的控制权。他不敢怠慢,忙再次催动其血气,将腹内的金丹往上顶。

喉管中阿蛮的精血也在同一时间感应到云裳的金丹所在,宛如一只闻到香油味道的小鼠,迅速迎了过去。

云裳还从未让阿蛮以血脉反哺过自己,此时当阿蛮的精血终于接触到云裳金丹的时候,竟然宛如出笼的小鸟一般,欢快地蹦跳了一下,然后一下子将云裳暗淡得几乎没了金色的内丹裹住。

有修士形容老祖之金丹坚固堪比金刚石,通体浑圆无隙,万法不侵。可是阿蛮的精血刚刚包裹上云裳的金丹,便缓缓地渗入其中,下一刻那圆滚滚的金丹上便稍微恢复了一点光泽。这便是伴修灵兽血脉反哺的神奇之处。

“殷勤,我血不够,你来!”阿蛮感受到金丹的变化,无力地松开殷勤,然后开心地传过一缕神识。

殷勤哭笑不得地回应她:“我又不是她的伴修灵兽,我来啥啊?”感受着云裳的金丹稍微稳定一些,殷勤不敢耽搁,继续催动血脉将金丹一路顶到喉咙,然后俯下身,贴上云裳冰冷的唇瓣,吐气送丹,将一颗几乎被吸干了祖气的金丹送还到云裳的口中。

就在这一刻,他体内的玄武血脉忽然蠢蠢欲动地再次搏动起来,仿佛对那颗金丹有着无尽的难以割舍。殷勤吓了一跳,来不及感受一下那唇瓣的柔然嫩甜,便要急忙忙地撤嘴下来。

哪知他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拢,一道腾蛇之血竟然顺着喉咙窜了上来,追着那金丹入了云裳口中。

殷勤呃地一声,瞪大了眼睛,玄龟的血脉稍慢,却更加有力地缠了上来。

“殷勤,你亲几下得了,花云裳万一醒来,你就死了!”阿蛮以为殷勤贪恋云裳的唇瓣,忍不住传讯提醒。

“阿蛮,助我!”殷勤生怕两股血脉又将云裳口中尚未下咽的金丹再度扯回来,来不及解释,急忙忙唤她帮忙。

第378章 煎熬

阿蛮这才感应到不对,口中冒泡地故计重施再度叼上殷勤喉咙上的血眼儿。问题是,她体内的精血实在太少,刚才那一下就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任她如何努力,也只挤出几滴而已。

这点精血哪够用啊?殷勤还想催逼阿蛮再挤一点,却半天没有反应,眼皮子一垂,看见阿蛮已经两眼翻白,一副随时要晕厥的样子。

今儿老子可是牛逼了,搞不好就碎掉一个金丹老祖,捎带一只座下灵兽!殷勤满心苦涩地将阿蛮最后几滴精血送入云裳口中,如同之前所发生的情形一般,那几滴精血一接近云裳口中的金丹,便撒了欢儿地往前涌,贴上金丹之后毫不费力地融入其中。

接下来,让殷勤万万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他体内的腾蛇之血仿佛真成了一条阴险狡诈的毒蛇,有了上次的经验,竟然在一旁潜伏窥探,趁着云裳的金丹稍微放开防御放入阿蛮精血的刹那,突然发动,尾随着阿蛮的几滴精血一同钻进了云裳的金丹之后。

口子一旦打开,金丹再强大的防御也没有用了,玄龟厚血马上乘势而起,也疯了一般地随着往里钻。

完蛋了!殷勤心中发出绝望的叹息。

然而,两股血脉不受他控制地冲入了云裳的金丹之中,半晌的功夫过去了,他想象中的金丹碎裂,花云裳香消玉殒,小阿蛮白毛落尽等等惨象竟然全都没有发生。

殷勤能够感受到体内两股强大的气血喷涌着灌入云裳的金丹,但那颗金丹却依旧静静地毫无变化。

这是咋回事?殷勤宛如雕塑地揽着云裳,站在寒潭底下,他的玄武血气有去无回,一入金丹便如泥牛入海没了动静,到底是他的血气侵占了云裳的金丹,还是被她的金丹“吃”了?殷勤觉得无论哪种情况,都不是件好事。

就在他心中惴惴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刻,云裳紧闭的眼睛忽然睁开了,与殷勤四目相对。两人唇瓣紧贴,距离近的彼此看着对方的鼻子都是重影儿的。

感受到一股庞大的威压从云裳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她的法力恢复了吗?!殷勤心中叫惨,正想这次怕是要被她一脚兜到后山去了。不想,口中忽然一阵滑软甜腻,云裳一条香舌竟然主动钻了进来,如同灵动的小蛇一般稍微试探,便抵上了他的舌尖。

殷勤只觉脑海中轰然一声,云裳口中的金丹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的两股血气却是不受控制地顺着两人搭起的舌桥往外狂泻。

云裳冷厉的声音在他深海之中猛然响起,命他只需紧守神识,不要试图控制血脉。

换作前世的殷勤,绝不会轻信如此言语,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圣兽血脉,一旦不受控制,岂不全被你吸了去?可今世的殷勤,却对云裳有种盲目的信任,马上按照她的吩咐放开对两道血脉的刻意压制。

如此一来,只用了几息的时间,殷勤就有种被抽空了全身血液的感觉,这是一种酸胀至极,空虚至极感受,那滋味比人用钝刀子割肉还要痛苦。

殷勤此刻的脸色已经苍白得与云裳之前的差不多,像只死猫般挂在他脖颈上的阿蛮也不好受,她身体内仅存的一点精血也被云裳顺道吸了过去,要不是靠着尖牙俐齿插在殷勤的脖颈上,早就坠掉潭底了。

随着血气的迅速流失,殷勤的身子渐渐瘫软,换作被云裳环腰揽住的姿势,被抽空的感觉实在太过难熬,他下意识地想要断开云裳探过来的舌桥。哪知云裳手臂一紧,竟将他紧紧揽在怀中,下一刻,一股磅礴的灵气便从他俩脚下的龙脉穴眼中升腾入体。

殷勤的身子微微抖动起来,这股灵力实在太过磅礴浩大,以他炼气期的灵根,根本就无法承受。好在这股浩大的灵力只是流过他的灵根并未有片刻的停留,便全都经由舌桥灌入云裳的体内。

饶是如此,殷勤的灵根也鼓涨非常,让他直担心灵根外壁会不会被流经的海量灵力撑爆了。一方面是血气被抽空,另一方面灵根却是饱涨欲裂,殷勤的玉润肌肤血色全无,苍白如纸,诡异的是,皮肤底下竟然渐渐透出一条条黄红绿黑等色染出的彩色线条,相互交织着,宛如身上罩了一层五彩的蛛网。

阿蛮的样子更惨,小舌头吐在外面,翻出眼白,浑身的白毛全都过电般地乍起来,好像被人来了个钢丝烫一般。

云裳原本惨白的脸色此刻却如染红霞,颜色越来越红,越来越鲜艳,她体内的金丹已经归位,此刻正飞快地旋转着,原本那种淡淡的金之色,渐渐地加重了几许。

终于,就在殷勤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住这种煎熬的时候,来自云裳的漩涡般的吸力总算停止了。殷勤紧绷着微微抽搐的身体刚刚松弛一下,两道冰火交融的血气便从舌桥处倒灌而来。

经过在云裳金丹的一番淬炼,腾蛇与玄龟的血气总量比之前少了,却也精纯了许多,一经进入殷勤的身体,这两道血气便入归家的游子般,欢腾着交织在一起,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在已经在殷勤的几根主要大脉中周游数圈儿,最后连他体内最细微的血脉末枝也都行过一遍之后,这才渐渐地消停下来。

殷勤稍微松心,全然没有注意到阿蛮也在同一时刻,满血复活般地翘起了尾巴,她那一双无精打采的睡眼儿,忽然睁得大大的,溜圆的眼珠儿转来转去,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紧接着一股精纯无比的灵力从舌桥处渡过来,殷勤吓了一跳,以为又是要经历一番“爆根”煎熬。哪知这股灵力虽然精纯,量却不大,宛如一条灵动清凉的小蛇在他的每条灵根中游走穿行,不知不觉间消散不见。

沸腾奔涌的血脉,暴涨欲裂的灵根忽然间消停下来,那沸反盈天的世界在刹那间恢复安宁,殷勤因为承受太多痛苦而变得僵直的身体,渐渐变得柔软,波涛翻滚的识海风平浪息。

殷勤睁开眼睛,眼皮子下面,云裳小巧的鼻尖有点红,他忍不住动了下舌头,鼻头马上一酸,眼前金星乱闪,竟然被云裳狠狠地撞了一头!他嘴巴里的温软香甜咻地抽走,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拔凉拔凉的寒潭之水灌了满口。

第379章 殷勤筑基

就在殷勤以为自己又要再一次被云裳一脚兜起飞跃寒潭的时候,识海中忽然传来云裳的声音:“不要妄动,凝神静守,以五行炼气决行开你周身灵力。”

殷勤不敢怠慢,就势盘坐于寒潭底下的穴眼之上,此时他已经能够控制对灵力的吸收,座下虽然灵气蕴蕴腾腾,却也只是滋养温润而已。

云裳手掌按在他的头顶,缓缓摩挲,一道道口诀真言通过神识传送过去,待殷勤逐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她脸上凝重的神色才稍显放松。一道若有似无的神识,缓缓从殷勤头顶探入他的体内,云裳认真地检查着殷勤的每一道灵根,每一条血脉,好半天,她的嘴角方才露出一丝欣慰的颜色。

一丝傲气在云裳的脸上闪过,她轻轻地哼了一声,嘴角浮起一串儿小小的气泡儿:掌教师兄集合铁翎峰之力全力培养的关门弟子又能如何?还不是被我家的勤小子抢先一步筑基了!

云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进入定镜对外界浑然不知的殷勤,眼中满是欣喜的神色。这小子,不但成功筑基,不久前刚刚进阶的二级血脉也彻底稳固下来,玄武精血在她的金丹中经过一番淬炼反哺之后,更为精纯,三级血脉指日可待。

回想起刚才一番生死挣扎,饶是云裳胆大包天,也不由得暗道一声,好险!那臭小子体内的玄武血脉果然强横,虽然只有二级,竟然受到云裳金丹的诱惑,做出蛇吞象的冒然之举,还险险被它侥幸成功了!

当然所谓的“成功”,只是指吞象这一行动成功,殷勤的血脉还是太弱,即便吞下金丹也会撑爆他的管脉。

玄武血脉虽强,对于云裳来说却也不是无懈可击,莫要忘了,殷勤当初血脉觉醒的时候,是源于阿蛮的一滴心头精血,正是由于这一滴的心头精血,才使他与云裳牵扯在了一起。

而且,也正是这一丝血脉上的联系,才造成今天这番险情。玄武血脉感应到云裳金丹中孕育的一丝熟悉的气息,才起了吞噬之意,云裳也利用这一丝的血脉联系将其诱入金丹之中萃取炼化。

不得不说,云裳这一番死里求生,纵然凶险,也是一个难得的机缘。殷勤体内的那道不灭灵根,是由玄武血脉孕育而成,其中所含能化万物的地元祖气,也是源于玄武血脉。

这一丝地元祖气,受到云裳金丹之内天元祖气的吸引,引动血脉侵袭,几乎将云裳金丹内的天元祖气抽尽。问题是,殷勤体内的地元祖气含量,与云裳的天运祖气相比实在太少,吸得太多反而被其所制,导致殷勤体内灵气血脉横冲直撞不受控制。

幸亏云裳及时以舌桥搭接,不但诱走了玄武血气,也将天地两种祖气一网打尽,全都纳入金丹之中,当然这个过程中,说来轻松,行来却是凶险异常,相比之下她一个人搏杀妖蛟真不算回事。也是她运气逆天,若不是阿蛮献出的大量极具“亲和力”的精血“迷惑”了玄武血气,否则这两股血气要来得更凶,云裳必死无疑。

天地祖气在云裳金丹之内水乳交融,一番龙吟虎啸,几般琴瑟合鸣,竟然衍出一丝元婴大能方才有机会摸到的原始祖气,云裳得其滋养,金丹巩固,直接提升一级,到了金丹二级的水准!这一番生死边缘的行险,少说可抵云裳几十年的苦修,虽然险,却也值得。

而且殷勤也正因为云裳反哺给他一丝原始祖气,竟然再越一级,直接筑基,还在打坐中的殷勤浑然不觉,这一刻,他才算是正是踏上了仙途。

云裳心情大好之下,忽然瞥见殷勤脖子上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儿,在那里转呀转,一会儿瞅瞅自己,一会儿又瞧瞧殷勤,眼神中一阵欢喜,一阵愁苦,不知心里打得何种主意?

她劈手将阿蛮提起来,略一感应,这货也跟着占了不少便宜,三级血脉彻底巩固下来。

“云裳,你把殷勤也变成了你的伴修灵兽了吗?你、你吸了他好多血!”阿蛮传来的第一条讯息,就让云裳脸色一垮,差点儿呛了口潭水。

“胡说,他是我的弟子,又不是灵兽!”云裳掐住阿蛮的手上加了把劲儿。

阿蛮的表情放松了不少,还是不放心的问:“那以后呢,你会不会找别的灵兽伴修?”

云裳心头一阵温暖,安慰她道:“我现在只有阿蛮一个伴修灵兽,将来也只要阿蛮一个。”

阿蛮欢喜得嘴角冒泡儿:“我也是,我也是。我现在只有云裳和殷勤,将来也只有你们两......”

她的讯息还没传完,便被云裳气得一甩手扔出了寒潭:这个吃里扒外,贪得无厌的家伙!改天非得好好收拾她一顿!

殷勤刚刚筑基,此刻正在行功巩固境界,需得有人在一旁为他护持,云裳刚刚提升了一个小境界,也需守在潭底,以充沛的灵气孕养金丹。

她甩飞了阿蛮,盘膝坐在殷勤对面,修为到了她这般地步,这种小境界的提升,不需要像殷勤那样入磐石大定,物我两忘。云裳只需灵气充盈,时时引入,徐徐润养,让金丹更为稳固即可。

许多人以为金丹修士每上一层,金丹便随之涨大一圈,加之有道书上以满月之态比喻金液大丹,这其实是个误解。

金丹的品阶高下只论坚固色泽,与大小无关。金丹初成时,以金液比喻,是因为丹成之后需要有一段时间的凝丹期,在这个期间内,金丹尚不坚固。不过也不能被”金液“二字误导,以为金丹初成便是一团水,不堪一击。

金液二字比喻的金丹初成时的颜色,其色淡金,且不均匀,浮而不实,故称金液。云裳此刻已经晋升金丹二级,一颗金丹浑圆光润,完美无瑕。

殷勤此刻进入磐石大定,哪怕被寻常人踢打都不会醒转,云裳所谓的护法,只是帮他守护心神,以免受到心魔干扰而已。只不过,筑基修士修为尚浅,遇到心魔侵扰的机会微乎其微,而且越是灵根品级高的修士,心魔侵扰来临的就越晚,其危险程度也越高。

云裳再一次检视一遍体内金丹的情况,心中欢喜,此刻静下心来仔细回想之前所发生的一切,云裳对于隐藏于血脉之中的神秘力量又有了一层更深的认识。她从小就有洁癖,莫说口渡金丹,就连别人用过的茶碗都要反复清洗才能放心。

可是当她与殷勤之间的距离一旦太近,以她金丹期的心性修为竟然也会被血脉之力潜移默化地影响,变得有些不管不顾。再联想到传说中玄武性淫,是一种主宰雌雄交配生育繁衍的圣兽,云裳也不禁脸颊发烫,心道:以后可得小心提防这小子,他此刻的血脉不过二级,待到将来进阶三级,四级的时候天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云裳走了一会儿神,又将手掌按在殷勤头上,感觉他一切如常,目光垂下,看到他腰间的兽皮袋子,殷勤刚才抱着她跑,来不及将其收入乾坤戒。

云裳伸手扯过兽皮袋,好奇地打开,将灵石一颗颗摆在潭底的青石上,一五一十地数了一遍,犹豫半晌,肉痛地叹了口气,将其掖回殷勤的腰间。

这小子比老娘阔绰多了!云裳心头一阵酸酸恼恼,借着水中透入的微亮天光,她上下打量着殷勤如玉的肌肤,忽然想起最近听到的某个关于摸一摸的传言。

第380章 看茶园

奶奶的,老子一定是被老祖骚扰了!

殷勤身着一袭鹁鸽青的修士袍,站在屋子中央,孙阿巧扶着一面特大号的铜镜,竖在他的对面。

对着镜子左转右转,殷勤一边系紧腰间的绦带一边在肚里骂娘:老子再马虎也不会把腰间的绦带系个死扣儿!定是花云裳那婆娘趁着老子磐石大定的当空偷摸了老子的玉润之体!也不知被她揩了多少油去?按照他最新的官方报价,摸一百下就是一块高级灵石,殷勤觉得以花云裳那种财迷疯,保不齐就得被她揩走一枚高级灵石。

亏了灵石事小,失了节操才是让殷勤气恼的大事。从前世到今生,向来都是他骚扰别人的,哪知突然间情况来了个大逆转。就好比一个勤奋工作的小职员,一不小心遭遇到来自上司的骚扰,更丢人的是,这禽兽还是个女的!殷勤这几日心里一直过不去这个坎儿。

“殷主任,墨鳞老祖的贺礼到了,您要不要看下?”门外传来鸭蛋的声音,这几日老祖办实在太忙,殷勤将鸭蛋从暖云阁抽调过来帮忙。

“只有他一份儿吗?”殷勤皱了皱眉头,“墨鳞峰其他的长老主事难道没有表示?”

“没有。”鸭蛋推门进来,将手中捧的一个大木盘放在桌上,目光在殷勤的脸上打了个转儿,心头有点失望。殷主任隐匿肌肤的道法这两天突飞猛进了,已经能够很自然地掩盖住玉润的肤色,现在这副模样,皮肤黝黑并且粗糙,倒还真像个郡城里扛大垛卖苦力的蛮子。不过他身上这套道袍的颜色有点怪,属于青中透着亮彩的颜色,若是搭配玉润之肤色,自然亮眼,但配合他现在这个苦力蛮子的肤色,就有点不伦不类了。

殷勤的注意力全在桌山的木盘上头,见上面还盖了块红绸,冷笑道:“都说墨鳞老祖最是抠门儿小气,他送的这份贺礼还用红布盖着,怕是自知礼物太轻,怕人看了嘲笑吧?”

鸭蛋心道,殷主任这话说的虽然刻薄,却也是实话,那个大木盘里只盛放了一些金叶子和勉强算做低阶法器的几样首饰。不过人家墨鳞老祖倒也从来不会厚此薄彼,连掌教真人的寿辰,也不过送了一筐不值几个灵石的蟠桃过去,据说,还是自家园子里种的。

殷勤让孙阿巧将贺礼记录在册,全都移到旁边庞大尼曾经住过的厢房去。那货去了仓山郡城客串了一把神仙,有点儿上瘾,听说目前正准备游说聚香斋的一干管事,希望能够到各大城池来一番仙人渡化的“巡演”。

殷勤已经给殷公丑传话过去,让他赶紧将庞大尼调到野狼镇,聚香斋的事情坚决不能让她参与。庞大尼坚决不想回山门,殷勤眼下还不想让她回来添乱,正好殷公子成天胡吃闷睡地也没啥正经事,便打发他给庞大尼当个“保姆”。没想到殷公子脾气温和,对于庞大尼的各种挑剔都能逆来顺受,两人混在一起竟然颇为投缘。殷勤犹豫半天,却还是没有告诉殷公子,庞大尼其实是个胖大妞的实情。

鸭蛋见孙阿巧出去,忍不住低声对殷勤道:“狗丫儿姐已经在后山看了好几日茶园了。”

殷勤叹道:“好几日不多,我怕她得在后山看上几年的茶园了。”

鸭蛋眼圈儿有点红道:“可不可以请主任在合适的时候,在老祖面前为狗丫儿姐姐说几句好话?她、她也是无心,被贬去后山,每日里以泪洗面,真的挺惨的。”

殷勤转过身,盯着鸭蛋,把她看得发毛,才苦笑道:“鸭蛋师妹,你找谁去做说客不行?怎么偏偏找我?”

鸭蛋垂头,违心地小声恭维道:“蓝雀姐姐说,咱这花狸峰上,只有主任说话,老祖肯听。”

“你们这些丫头啊,简直是胡闹!”殷勤脸上泛起无可奈何的神色,“若是别的事,我倒可以代为向老祖进言。唯独这事,我若去说反而坏事,搞不好狗丫儿得看上一辈子的茶园。”

鸭蛋瞟了一眼殷勤,实在搞不懂这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狗丫儿被贬去后山,明明是这人在老祖面前挑唆的,他竟然能瞪着眼睛说瞎话!

当日,殷勤在潭底坐了大半日,悠悠醒转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云裳的身影。他从小潭中浮上来之后,略微检视自己便感到几件事情不对劲儿。首先是他的灵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其灵根管壁,已经由炼气期那种半透明的状态变得厚重凝实,并且比之前粗壮几倍。那条隐于血脉之间的不灭灵根,虽然远没有其他五条灵根那般粗壮,其管壁也已经凝实,不再透明。

殷勤知道,灵根管壁的凝实对于修士来说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筑基!他昨夜见到云裳的时候,只是炼气中期,短短一夜竟然筑基了,这简直堪称奇迹,与传说中那种服下天材地宝或者极品丹丸瞬间筑基的情形相差无几。

虽然不知道他进入定境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从前面的种种情形回想,这个奇迹肯定与云裳渡给他金丹有关。殷勤喜出望外地检视自己的血脉,发现精血总数虽然亏损不少,却也比之前精纯许多。

精血亏损对于殷勤来说已经习惯了,他上次被云裳啪啪得亏了不少血,试用过龙髓感觉效果不错,正琢磨着回头去找老祖再讨要一些,目光一转,面前的大青石上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溜小瓶儿,可不就之前服用过的龙髓吗?

殷勤细数,正好是十瓶,他也不可气,袍袖一裹,将其中九瓶收入乾坤戒中,留下一瓶仰头喝了。

他忽然又有点儿奇怪,云裳怎会如此大方,一次就赏赐了这么多龙髓给他?殷勤赶紧检查一下腰间的兽皮袋,发现里面的灵石一块未少,他的老脸不禁一热,觉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哪知,当他把兽皮袋子塞回去的时候,却发现了不对劲儿,腰间的绦带怎会系成死结了?他再仔细检查一下衣衫,却发觉得被人动过。

第381章 狗丫儿惹的祸

这下子殷勤的心情可就不那么好了,当他失魂落魄地从暖云阁前经过的时候,正好被蜷缩在角落里的狗丫儿看到。殷勤当时满腹心事,浑然没有注意到狗丫儿眼中的震惊神色。

到了傍晚时分,暖云阁那边传出喜讯,云裳老祖结丹不久便晋升金丹二级,根据万兽谷的规矩,这种特大喜讯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宗门,诸峰老祖、以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送上贺礼。

不过在许多修士心中都有一个难解的谜团,花云裳天资再好,修为再勤,也不该有如此迅速的进境啊!修为到了金丹这个级别,每提升一级都是以几十年甚至上百年计的,哪有结丹不过三两年就晋升二级的?

于是乎各种猜测,各种小道消息就在万兽谷上下传开了。

活该狗丫儿倒霉,云裳晋级那晚正是她当值,因为贪睡,殷勤抱着云裳进入小寒潭的时候,她正犯迷糊根本没有注意到。等到她发觉小寒潭那边情况不对想要过去查看的时候,又被殷勤与云裳之间突然爆发出来的那股不受控制的玄武血气所震慑得失去了知觉。

待到她悠悠醒来,正躺在地上犯晕,却看到云裳俏脸通红地从小寒潭那边过来,偷偷摸摸地溜回丹房。狗丫儿心中疑惑,没敢问云裳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哪知又过了一阵,殷勤竟然溜溜达达地也从小潭那边出来。

殷勤曾与云裳在寒潭那边“密会”过几回,狗丫儿她们都知道是老祖在为他传功授法,虽然有点眼热,却也没有别的想法。

不过这次的情况却与之前大不相同,尤其是云裳做贼心虚的表现,以及那绯红的脸色,都让狗丫儿浮想联翩。稍后又听到云裳突然晋级的消息,狗丫儿就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老祖多半是将殷主任当作鼎炉使用了。

双修道法,历来的争议都很大,此种道法能够迅速提升修为,却也特别容易出偏,而且容易引发天谴,属于极为凶险的道法。天下修道之人虽多,真正以双修法修行的,却如凤毛麟角般稀少。至于葛神通之流所谓的双修,只是打了个修行的旗号,行那荒淫之事而已,与真正的双修道法,并无一点关系。甚至绝大多数的双修道侣,虽有夫妻之实,修行还是各修各的,不敢真正施行双修法。

狗丫儿有了先入为主的怀疑,再加之云裳突然间的进阶,自然而然地得出结论,云裳老祖为了迅速提升境界,与殷勤修了最为凶险的双修道法。再联想到殷勤不过是一个血脉灵根都不咋地的蛮子,竟然能得到老祖的青睐,固然与这小子能说会道有点关系,最可能的原因还是老祖看上了他这副好皮囊,打算将其当作鼎炉来用。

狗丫儿越想越有道理,听说蛮人因为身具血脉之力,比人族在那方面要强悍不少,而且老祖若是没存着把殷勤用作鼎炉的心思,干嘛花那么大的力气,将他炼成玉润脱胎之体?在狗丫儿、蓝雀等人眼中,殷勤能够玉润脱胎,全赖云裳不惜牺牲自己的修为,在寒潭之畔以古法淬炼他的肉体才能获得的。

狗丫儿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果然,这小子玉润脱胎没几天,便被老祖用来修炼道法了,倒也真是有福气呢!

狗丫儿自认推断出了云裳晋级的奥秘,心中便如同长了草一般,总是慌慌的。又听身边的姐妹们私下议论,有猜老祖是服用了妖蛟的妖丹的,也有猜是铁翎真人秘密送来极品丹丸的,狗丫儿心中不屑,却也备受煎熬。

她可不敢将“真相”告诉给蓝雀等人,大家虽然姐妹相称很是亲密,但同为老祖坐下女修,谁敢保证听到此事的人不会将她卖了,到老祖面前邀宠?

心痒难忍的狗丫儿,终于还是将她所猜到的事实,告诉了一个与她洞府毗邻的女性宅修,并且嘱咐她道:“我素来知道你嘴紧,不爱传闲话,此事我只告诉你一人,万万不可转告他人!”

哪知还没过夜呢,狗丫儿便被最好传小道消息的肥满拉到角落里,神神秘秘地给她讲了一个有关老祖和殷主任的惊天秘密。

这个版本可比狗丫儿的原始版精彩多了,连老祖如何法力通玄,殷主任初时尚能抵挡,待到后来还是被老祖杀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最后还是小蛮尊以精血反哺,方才险险成就老祖的一场功德。最重要的,据说还有老祖座下七大女修在一旁相助。

肥满说道这里,满脸不屑道:“这帮家伙虽然颇能瞎扯,不过我也觉得殷主任那段颇有几分道理。”

狗丫儿听了肥满添油加醋的一番八卦,当时就傻眼了,待她急匆匆回到洞府去找那女宅修,却发现人家洞府大门紧闭,一打听是外出猎杀妖兽去了。狗丫儿心中这个气啊,这贱人肯定是发觉事情不对,偷溜避祸去了。

殷勤的消息要比狗丫儿要灵通的多,早了几个时辰就已经知晓了这个在弟子仆役之间疯传的消息。不但如此,连消息的来源都已经被他刨了出来,殷勤不敢怠慢,让孙阿巧整理了一份节略,直接去到暖云阁求见云裳。

隔了一天的时间,云裳染了红霞的脸颊上尚有几分余韵,此乃伴修灵兽血脉反哺之后的正常现象。只不过云裳也有几分拿不准,因为反哺的血气里面,倒有大半是来自殷勤的玄武血脉。难不成,真能将那小子当作伴修灵兽来用?云裳整整一日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以殷勤的权限,本可以不经通传直接去到云裳丹室的,不过这次他还是走程序,请当值的蓝雀代为传话。他琢磨着,经过前晚种种亲密接触,云裳肯不肯见他还说不准呢。

殷勤原本打算,多过几日再去见云裳,而且需得表现得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谨慎措辞,万万不可说出让老祖难堪的话。眼下出了这档子事,又涉及到狗丫儿这位老祖最信任的弟子,他不敢私自处理,只好硬着头皮过来。

哪成想,云裳竟然很痛快地把他唤入丹室,不但未见半分羞涩扭捏,反而亲自为他泡上灵茶,搞得殷勤反而做贼心虚地浑身难受起来。

《大道洪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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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侠这个分类对于我们这种新人来说真的好难,我这书也没人气,想去给朋友支持个盟主又怕被我家老祖打骂,只能发个章推替他吆喝一下了。

内容简介,云剑宗内一个毫无背景,种植灵谷的普通外门弟子楚寻。在天才无数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中历经磨难,以天地大道为炉,熔炼己心正道成仙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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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整肃宗门

殷勤见云裳说话间,眼角总往自己身上瞥,心中惴惴:难道她真的动了将我搞成鼎炉的念头?

云裳随口问起殷勤筑基之后有何感受收获,心里头却早就开起了小差儿:晚上天色太暗,看不清楚,要说勤小子这身皮囊还真的不错。若是将他绑了送到皇城,一块中级灵石摸一把,说不准还真能赚上不少。哈,这么算来,老娘昨儿最少摸了一艘飞舟出来!

殷勤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定下心神,慢慢调动灵力,让皮肤机理渐渐粗糙黯淡,先说些下筑基之后的体会,紧接着便将下面弟子疯传的有关他与云裳的谣言复述一遍。

本以为云裳听了,必会勃然发飙,哪知她只淡然一笑道:“都是些没事闲的家伙,不好好修行,却有这闲工夫来嚼舌根子。回头得跟许长老提一下,弟子们的功课需得多加些,考核得勤些。有那太过顽劣,好惹祸的,及早打发到蛮荒狩猎妖兽去。听说你那边正缺人手,不妨招些个嘴碎的到后山喂猪。”

云裳超过百岁的年纪若是活在凡人俗世,的确早就能磨练成人精。可她这一百多年,绝大多数的时间要么是闭关修行,要么是在猎杀妖兽,真正的人情世故,经验阅历,还不如蓝雀,鸭蛋之流来的丰富。也就是多亏了她是个面冷脾气暴的性子,加上金丹修士本身具有的巨大威压,才能将这些弟子震唬住。

云裳的道法直指本心,本就对世俗礼法看得极淡,那晚与殷勤在潭边口渡金丹,舌搭脉桥,若是换个别的女修早就羞臊死了,云裳却是一派天真烂漫,只把那当做一场修行而已,虽然当时也有一点点窘迫,过后就被她忘了个干净。殷勤担心半日,苦苦琢磨如何措辞,如何化解尴尬,其实全是庸人自扰白费力气。

至于世人将其看得重过生死的名节毁誉,在云裳眼中,不过一滩臭泥而已,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殷勤傻傻地听云裳说了半天,却完全不在点子上,忙清了下嗓子,扯回重点道:“弟子所虑,倒不是些许传言,而是这些传闻源自何方?而且,不知老祖注意到没有,传言中的某些细节,竟然与实际情况十分巧合?”

云裳此时心情一派大好,既为金丹进阶欢欣鼓舞,又为顺手摸“玉”窃喜得意,殷勤说得十分严重,她却不以为意道:“那晚应该是狗丫儿当值,兴许被她看到了什么,胡乱猜测,看我回头好好罚她!”

殷勤抓住云裳的话把儿追问道:“请问老祖,准备如何罚她?”

云裳笑道:“给她换个名字如何?”

殷勤正色道:“弟子斗胆请师尊换个罚法。”说着又加重了语气道,“在弟子眼中,此乃事关山门衰旺之大事,师尊万万不可儿戏。”

云裳微微一愣,眉毛一挑,提高了声音道:“我怎么儿戏了?”

出乎云裳的预料,殷勤不但没有被她震唬住,反而争道:“此事无论是哪个弟子所传,其所犯的都是欺师灭祖,忤逆山门之重罪!师尊改个名儿就发落了,就是儿戏!”

云裳在花狸峰向来随心所欲,说一不二,几时被人如此顶撞过?她素手已经扬起来了,却见殷勤梗着脖子满脸倔强,心中忽然一软,垂下手道:“你想怎么罚?说来听听。”

殷勤递上节略,待云裳仔细看过才道:“谣言起于狗丫儿,按规矩应该是个死罪,鉴于她追随老祖多年,也算尽心,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儿上,弟子以为当废其修为,逐出山门!”

云裳哼了一声,又问:“这个传谣的呢?殷主任以为该如何发落?”

殷勤对于云裳的冷脸只做不见,一字一句道:“传谣者添油加醋,颠倒黑白,更应从重发落,弟子以为,当乱杖将其毙于山门之下,以儆效尤!”

云裳蹭地站起身,瞪着殷勤胸口急剧地起伏几下,方才强自忍下怒气,重重坐回塌上道:“不妥,她们两个不过是嘴碎嚼舌,传些闲话。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流言蜚语不到一天便传遍山门,实在很不寻常?若我说,真正可恶的是那些在背后推波助澜的流言推手!”

殷勤心中总算松了口气,暗忖:咱家这位老祖虽然时不时地大脑容易短路,到底还是有几分脑子的。不过表面上,殷勤依旧坚持对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严惩不贷。按照他的说法,花狸峰上上下下,包括老祖身边这些人,都跟筛子似的,四处漏风,根本没有保密性可言。所谓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若是不能提早防范,下狠手杀一儆百的话,将来必定惹出大祸!

云裳虽然同意殷勤所说的要从严治宗,却坚决不同意殷勤对于狗丫儿二人的惩治建议,按照她的说法,这二人只是无心之过,真正需要接受惩治的是那些幕后推手。

殷勤则坚持,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想要杜绝苍蝇,需得将臭蛋清除。

云裳怒斥他道:”狗丫儿十几岁上就跟了我,难道也是臭蛋?!你少在我这里呱噪!赶紧把那些心怀叵测的臭嘴烂徒揪出来才是正理!”

殷勤两手一摊道,满脸苦笑:“弟子不过是个廉贞部的副主事,却是没有刑罚奖惩,侦缉恶徒的权力。”

云裳冷笑道:“你与我兜了半日圈子,不过是想讨得刑罚司的令旗吧?”

殷勤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地跪下朝着云裳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告退。

云裳如何能容殷勤在自己面前使小性儿?素手一探,便揪住了殷勤的脖领儿,接下来丹室之中便是一阵啪啪之声,连远远躲在暖云阁外的蓝雀都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殷勤开始还能谨守底线,咬紧牙关坚决不出声求饶,哪知他体内的两股血气经过云裳金丹之淬炼,竟然将其灵气劲道,视为自家人一般根本不加防范。少了血脉的护持,殷勤虽有玉润脱胎之体,却也只能抵挡筑基修士的攻击而已。在云裳这等金丹老祖面前,其抵御能力,也就是比纸糊的强点儿。

第383章 老祖的体面呢

血脉之力不可靠,玉润之体扛不住,周身的灵脉又被云裳牢牢制住,殷主任坚持了几息的功夫,就再也受不住痛楚,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哼哧起来。

云裳面含薄怒,对于殷勤的痛苦挣扎只是不理,一双小掌宛如彩蝶穿花,片片叠叠地印在殷勤身上,足足教训了他一炷香的功夫,才便腿儿从趴在地上吃土的殷主任身上下来。

云裳直起身子,拍拍小手道:“三天不打,你就敢上房揭瓦哈?!老娘......呃......师尊为你连金丹都差点碎了,你还敢跟我撂挑子?”

殷勤羞愧欲死,真特么地想吃口土把自己噎死得了!他前世初入道时,学艺不精,总有失手被人民群众当场揪住,挨一顿臭揍是难免的,对于这种肉体上的折辱他毫不在意。

真正让他觉得难堪的是,那种智商上的挫败感!他这次可是实实在在地失算了,刚才演的那出“海瑞罢官”,扮忠臣,搞死谏的桥段,在前世那些大人物面前可是百试不爽,十分灵验的。

哪知道花云裳这臭婆娘,身为山门老祖,宗门领袖,脾气秉性简直与那些地痞流氓一般无二,根本不能细细体会他的一番苦心,竟然动手打人,而且还是骑着他揍!殷勤此刻,心中是百味杂陈,既有机关算尽的悲凉,又有所托非人的懊恼,还带着几分英雄末路般的绝望。

山门老祖的体面呢?金丹修士的尊严呢?为人师表的涵养呢?全都不要了吗!殷勤艰难地歪着头,从眼睛的缝隙中,看着花云裳得意地拿起他刚刚用过的茶碗,毫不介意地灌了一口,不由得暗自叹息:果然最美只如初见,一旦彼此间熟悉了,有的人就会变得特别不要脸!

当殷勤以袍袖裹面从云裳的丹室出来,闷头疾走过暖云阁的大门口时,蓝雀的目光里充满了惊讶:殷主任的功力又精进了么?刚刚挨了那顿臭揍,竟然没用人抬,自己溜达出来了?她小心翼翼地朝殷勤的背影探出神识,下一刻就惊得目瞪口呆:他、他竟然被老祖,打、打成了筑基修士!

蓝雀今日一直在暖云阁当值,是少数几个还不知道那个鼎炉流言的修士,不过接下来云裳将她唤进丹室,所交代的一番话,却更是出乎蓝雀的预料。

云裳一共交代她三件事情。

首先一件,就是要她代为传达老祖法喻,从今日起,花狸峰上又多了一位真传弟子,即是老祖办的殷勤,殷主任。

接下来便是一条重要的职责变更,从今日起,殷勤正式担任廉贞主事之职。云裳虽然没有明说,但殷勤转正之后,便自然有了刑罚赏惩之权力。

蓝雀听到这里,不由得暗自咂舌,从今日起,殷勤可就是这花狸峰上除了老祖之外的第二号人物了!蓝雀有点儿走神,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的样貌,她忽然发现,在不知不觉间,那人的模样竟然变得模糊,不再如以前那么清晰了。

不过云裳交办的第三件事,却将蓝雀的注意马上拉了回来。从今日起,狗丫儿将不在暖云阁当值,而是转去后山专职看守那株雷毫老树。

蓝雀如受雷击般地傻眼了,愣了半日才又向云裳确认一遍。云裳叹了口气,将殷勤送来的节略递给蓝雀。上面不但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得十分清楚,还附有殷勤针对此事建议。

蓝雀看着“杖毙”、“废去灵根”、“逐出宗门”几个触目惊心的字眼儿,心头冒起阵阵凉意。回想起殷勤平日里见到狗丫儿有说有笑的样子,她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会在背后对狗丫儿下如此黑手!

蓝雀与那个辜负了狗丫儿信任的女修并不熟悉,但与狗丫儿却是最为亲密的姐妹。虽说云裳并没有按照殷勤的建议发落狗丫儿,但将其打发到后山看茶树,也是极端严厉的惩罚了。

狗丫儿是那种外表挺强,骨子里却十分脆弱的瓷娃娃般的性格。这与她出身小门小院,家境并不宽裕有很大的关系,她虽争强好胜,骨子里却脆弱敏感,蓝雀真的担心她被贬去后山,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永绝仙途了!

她犹豫片刻,终于横下心肠,噗通一下跪在云裳脚前,一边苦苦为狗丫儿求情,一边将当初在野狼镇外殷勤与狗丫儿那一番生死恶斗的恩怨给云裳讲过一遍。

蓝雀抹着眼泪道:“蓝雀之言字字肺腑,绝无半点虚言。想不到殷主任竟然如此记仇,竟然因为当初一点恩怨,隐忍到今日,抓住狗丫儿的把柄,对她落井下石。求老祖看在狗丫儿自小就服侍您的份儿上,千万不要受了殷勤的蛊惑,断了狗丫儿的道途啊。”

云裳面色平静地听着蓝雀哭诉,终于忍不住叹口气道:“那小子在我面前不惜用苦肉计,耍的一番心机,看来全是白费了呢。”

蓝雀直起身子,满面疑惑地看着云裳,不明白她这话是何意思?

云裳却一个字都不多讲,只嘱咐云裳将这份殷勤所写的节略拿给狗丫儿看,若是狗丫儿不服,尽管来辩就是。

蓝雀不解老祖到底是何意思,领命下来,没有先办头两件事,而是按照云裳的吩咐,传话与狗丫儿。

狗丫儿在屋中辗转煎熬了半日,终于还是没能下了决心去找老祖认错坦白,一看蓝雀眼中含泪地找来,脸色瞬时变得惨白,不待蓝雀说话,便扑到她的怀中呜呜地哭起来道:“蓝雀姐姐,我、我犯了滔天大错,怕是要被老祖逐出宗门了。”

蓝雀赶紧搂着她好一顿温言细语地开解,又将云裳发落她去后山看茶树的事情说与她听。

她本以为狗丫儿会受不了,不料狗丫儿却默默地整理行囊,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崩溃的样子。

蓝雀怕她心中郁结闷着不说,便劝她说,殷勤现在只是小人得志,老祖被他蒙蔽才做出如此决定。等老祖过几天气儿消了,定会把她调回暖云阁的。

狗丫儿苦笑道:“这事本来错就在我,即便按照他的建议发落了我,也是应当则分。现在想想,老祖平日里对我们真是太过宽厚纵容了,以至我得意忘形酿出这场祸事来。”

第384章 燕自然下山

狗丫儿因为没管住嘴,被老祖贬去后山看茶树,这个消息一出来,可是让暖云阁其他六位仙子紧张起来。要说起来,狗丫儿在她们几个人中还算好的,最喜欢传小道消息的肥满和瓜皮心道侥幸,幸亏那晚当值的是狗丫儿,若是换作她俩,消息怕是早传到野狼镇去了。

大家在对狗丫儿寄予无限同情的同时,也对坚持严惩狗丫儿的殷勤十分反感。

鸭蛋往老祖办走的勤,与孙阿巧的私交也不错,觉得可以厚着脸皮过来替狗丫儿求个情,哪知道殷勤装傻的功夫也是一绝。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鸭蛋只能叹了口气,告辞走了。

就在狗丫儿满心酸楚地在后山打理茶园之际,燕自然的洞府之中,外间虽然天空明媚,春风和煦,屋里的气氛却如同凝了霜雪一般,阴冷幽寒。

夏娘收拾完燕自然平日常穿的衣衫鞋袜,开始往樟木箱子里装他的书卷。燕自然是个喜欢读书的,并且不限于道书经卷,许多凡人所著的文章诗词,他都有收集,放在床头案边,修炼之余便拿起来翻上几页。

花狸峰的许多老修弟子都以燕自然为榜样,说燕师兄修为进境如此神速与他的博学修养不无关系,修道人除了勤奋刻苦,对于心性的熏陶也是不可或缺。

夏娘忙碌了一个下午,总算将燕自然的诗书经卷全都装入屋子中央的几个大樟木箱子中。看着空空如也的书架,夏娘暗自抹泪,回想起半年前,燕自然府上高朋满座的情形,对比今天门口清净得几可罗雀的样子,她的心底满是凄凉。

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夏娘有点纳闷心道:他今日怎么这么快就下座了?燕自然最近一段时间用功颇勤,剑胎上的裂痕已经被他修补的七七八八了,这也是夏娘近来唯一欣慰的地方。

“夏娘,去将我的九幽雨前取些来,有贵客来了。”燕自然从后面的丹室踱步出来,一边吩咐夏娘去烧水沏茶,一边亲自迎到洞府的大门口。

门外,一个衣着朴素的筑基老者站在石阶上,也不叩门,却是背手目光深幽地望着后山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燕自然推门出来,满面含笑道:“今日吹的是什么风,耿长老大驾光临,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耿云的神色有些凝重,欲言又止地叹了口气,转身让耿华清将一个翠玉小瓶呈给燕自然道,“这是宋长老特地从临渊城给燕师兄购入的碎星散,对温养剑胎大有好处。”

“让两位长老费心了!”燕自然也不推辞,接下玉瓶,将两人让至院内,夏娘也忙从里屋迎了出来,招呼大家进屋饮茶。

燕自然的洞府灵气充盈,地方却并不大,也没有什么仆役杂役,这么多年他身边只有夏娘一人照看。耿云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灵茶,转入正题道:“燕师兄真的拿定主意要走吗?老祖,她怎么说?”

燕自然指着厅堂里空荡荡的陈列架道:“我前几日已经秉明师尊,她也已经同意我外出游历。”

耿云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燕师兄这一走,花狸峰的天可就塌了一半啊。”

燕自然摆手道:“耿长老这话说的过了,燕某哪有那么大的能耐?再说,我这第一站不过是应武城主之邀去往那边切磋几日道法,若不是他那修士山庄上的女儿泉,能够将养剑胎,我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抽身而去。”

耿云盯着燕自然的眼睛,正色道:“我这次来,只想听燕师兄一句实话,那小蛮子,咱们就真的就制不住他了么?”

燕自然沉吟良久,才缓缓问道:“敢问耿长老,这几日山门上下正在疯传的有关老祖与那蛮子双修之事,你可听说?”

耿长老冷哼一声:“山门的颜面算是被他们丢光了。”

燕自然没有顺着耿长老话里有话的意思往下说,而是追问他道:“这个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快,可是耿长老在背后推波助澜?”

耿长老愣道:“我还以为是燕师兄临行前的手段!”

燕自然冷笑道:“我现在都快成了孤家寡人,哪还能画得出这么大的手笔?”

耿长老眉头拧成个疙瘩道:“难道是吴长老?又或者是宋长老在暗中操作?”

燕自然摇摇头道:“假如我说,这一切其实都是那殷蛮子在暗中策划,耿长老又做何想?”

耿长老满脸不敢置信的神色:“他为何要如此做?这不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吗?”

“他那是往老祖身上泼脏水!”燕自然眼中寒光冷厉,“他一个蛮奴出身的下贱玩意,还怕脏水吗?耿长老请仔细想,老祖将那小蛮子招为入幕之宾的消息传开之后,到底是谁得到了真正的实惠?”

耿长老脸上露出恍然之色,一拍大腿道:“若非师兄提醒,我还想不明白!要我说,整件事情收获最大的就是那小蛮子!那小子借着这个机会,一方面打压了老祖身边那些不服管的女修,另一方面又从老祖那里讨得了廉贞主事的正职,真是一石二鸟的好心机啊!”

“还要加上两条,这个谣言一经流出,无论真假,只要老祖不撤他的差事,就至少说明他与老祖的关系非同一般,试问宗门上下谁敢动他?他又可以借此机会将散布流言的脏水泼到了你我这般山门老人的身上。”燕自然咬牙道,“可怜咱们老祖,被这阴险小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尚不自知。”

耿长老急道:“燕师兄看得如此透彻,为何不与老祖当面说清楚?”

“这事怎么说的清楚?那小子只是推波助澜,暗中策划,别说我无凭无据,哪怕拿出证据,牵扯老祖的清誉颜面,万一惹得她恼羞成怒,也还是弄巧成拙啊。”燕自然长叹一声,满脸苦涩。

屋里一阵沉默,好半晌,耿长老才振作起一点精神道:“无论如何,燕师兄上次策划以蛊虫杀猪之事,我们还是做成了的。”

燕自然摇摇头道:“此一时彼一时啊,那小子在郡城里搞了个彩帖,赚得盆满钵满,那些猪即便全死了,也还是伤不到他的筋骨。”

“难道燕师兄真就认命,就此远避他乡了么?”耿长老重重叹了口气,“果真如此,我也要早早准备后路了。”

“我辈修士若是认命,还求的什么永生,寻的什么大道?”燕自然悠悠地道,“我在郡城那边已经联系到了方青主,或许不用我们出手,殷家便有人要找那小蛮子算笔旧账呢。”

第385章 孟老祖

殷勤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鸭蛋,又让孙阿巧将此次云裳金丹晋级收到的各路贺礼下去做个汇总,拢一个总帐给他。

墨鳞老祖的贺礼来得算是比较晚的,殷勤估摸着,再往后顶多有些零星的远途礼单入库,现在拢总帐并不算早。

之前那些贺礼的礼单,孙阿巧以及鸭蛋都曾轮流给他报过,像墨鳞老祖那般小气不多,但出手大方的也不多。基本一份礼单的总价都在一枚中级灵石左右,就连铁翎真人的礼单也大致相同,至于私下里要送的东西,自然不会算在其中。殷勤在心中大致估算,这次借着云裳晋级,大致收了价值将近一枚高级灵石的礼物。

至于这些礼物的去处,正常情况是应该归禄存入库或者贪狼部留待以后礼尚往来用途的。花狸峰现在一切情况都不正常,云裳的贺礼就全由老祖办代为造册保管了。

说白了这些贺礼就算是入了云裳的私库了,以前云裳的小金库是由座下的七个女修帮着打理的,自打狗丫儿出事之后,蓝雀便主动将这部分账目宝材包括云裳出席重要场合的礼服首饰全都转到了老祖办。

殷勤事先让孙阿巧等人把后院东西两侧厢房全都腾出来准备接货,哪知蓝雀六人一人提了一个包袱就来了。望着连一间屋子都装不满的老祖私财,殷主任当场便激动得红了双眼,声音颤抖着将老祖之节俭朴素升华到前无古人之高度。

一众女修正因狗丫儿之事对他十分反感,全都站在一旁冷眼看他表演。好在孙阿巧等一众老祖办的女干事全都在场,配合着抹了几把眼泪。

孙阿巧下去拢账,功夫不大又捧着个大号的漆盒回来了,殷勤见她神色不对,问她手捧何物?

孙阿巧将漆盒放在桌上,从下面抽出一张礼单递给殷勤道:“这是仓山书院孟老祖送来的贺礼,实在是有些,有些古怪,请主任过目,要不要立即禀报老祖?”

“孟老祖?!”殷勤见孙阿巧言语吞吐,接过礼单,见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一堆首饰,像什么,鎏金翠玉花珠步摇,仙宫夜游金步摇,芙蓉暖玉金步摇......双凤纹鎏金银钗,宝蓝吐翠孔雀吊钗......银蝶翅滚珠攒珍珠小簪,金累丝镇宝蝶赶花簪.....

孙阿巧在一旁解释道:“孟老祖的礼单上共有步摇十二件,钗十二件,簪十二件,手镯十二件,珠花十二件,外加凤冠三顶。”

殷勤皱眉道:“你确定这位孟老祖是仓山书院的吗?难道不是开珠宝楼的?”

孙阿巧掩口笑道:“人家孟老祖都结丹二百多年了,是仓山书院排名第三的老祖呢!”

殷勤魂穿蛮墟荒原时日不多,就连万兽谷的人头都还没摸清楚呢,只知道仓山书院是七大宗门排名第六的大宗门,其情况与万兽谷颇为类似,也是门中五位金丹,上面没有元婴大能坐镇。万兽谷排名比仓山书院靠后一位,是因为云裳结丹之前,宗门只有四位老祖,被仓山书院压过一头。

有趣儿的是,仓山书院的宗门名字之中虽然带了“仓山”二字,其宗门所在却是在距离万兽谷以南三万余里以远的落云山脉。之所以冠名仓山书院,是因为该宗的开宗祖师是在仓山悟道,因而得名。

不过彼仓山却非此仓山,仓山祖师悟道是在万年以前,当时的仓山现在已经改名为武功山,属于蛮皇武氏所辖。说白了,就是在几千年前,仓山书院碍了蛮皇武氏的眼,被人家勒令拆迁了。

殷勤对仓山书院的历史渊源知道个大概,对于此宗现今的五位老祖却并不熟悉。根据孙阿巧的介绍,这位孟老祖本名叫做孟逍遥,进阶金丹之前还有个外号,叫做玉书生。不但模样一表人才,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在蛮荒女修中颇有些声望。

殷勤笑道:“听你这么说,这位孟老祖倒是个风流才子了。”

孙阿巧点头道:“孟老祖年轻时曾经做过一首逍遥游,已经在蛮荒传唱了几百年呢。”

殷勤对蛮荒本土的诗词歌赋并不熟悉,也没那么大功夫去熟悉,见孙阿巧面色古怪,皱眉道:“你有什么话,赶紧说。等会儿我还要去校场收钱呢。”

孙阿巧做贼心虚地朝暖云阁方向看了一眼,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递给殷勤。

保密意识不错!殷勤颇感欣慰地接过那张纸,只见上面写的是:“孟老祖曾托人向云裳老祖提过亲。”

殷勤立马来了精神,走到桌边写道,“我就说吗,咱家老祖风华绝代,仰慕者还能少了?然后呢?”

孙阿巧提笔写道:“说来话长。”

殷勤气得甩了一巴掌过去,骂道:“少给我卖关子,赶紧说。”

孙阿巧哎呀一声,忙撤下被墨水污了一团的宣纸,不敢再与主任逗闷子,闷头写了一大篇,这才躲开一边。

殷勤拿过她写的东西,认真看过一遍,神色就有点尴尬。

根据孙阿巧所写,殷勤自行脑补之后还原的故事大致如下。

云裳金丹大成之后没多久,孟老祖就请了仓山郡城一个颇有名望的女修上门来提亲。这个女修叫王百合,名气大不是因为修为高,而是因为她做的是专为修士之间跑媒拉纤的生意。

那时花狸峰的条件还不如现在,只有暖云阁刚刚竣工,从仓山郡城到这边的路,不但崎岖难行,路上也有颇多的凶险。王媒婆贪图孟老祖那份不菲的佣金,便将事情应了下来,又从郡城雇了一队军卒保护着,带着孟老祖的聘金上了花狸峰。

以孙阿巧在宗门之内的地位,自然不知道云裳的真实反应,从正常渠道传出来的消息是,云裳老祖修书一封,感谢孟修士一番美意,很遗憾的是她的金丹刚成,道基未稳,目前尚不想考虑婚嫁之事。

而孙阿巧从小道听来的消息则与官方版本大不相同,据说云裳是在暖云阁摔了杯子的,还说了些老牛嫩草之类的难听话。

总而言之,王媒婆的婚事没能谈成,只能灰溜溜地回去。不想,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却遇到了劫匪,不但抢走了聘金,还伤了负责护卫的一位来自郡城的鹰扬将军。

耐人寻味的是,王媒婆一行可是有着三五位筑基高手的,而劫匪只有一人,且身材颇为娇小,出手狠辣,来去如风。

真是个财迷疯啊!殷勤双手一撮,将纸化为灰烬,然后一手揉着太阳穴,一手挥退孙阿巧道:“把这些礼单和首饰全给老祖送去吧。”

第386章 记名弟子

云裳虽然已经宣布殷勤为真传弟子,不过他却还是特意选了内门弟子的青衫来穿。殷勤对谁都没有说起过,他心中的一份坚持与骄傲,真传弟子的玄袍,需要等到将燕自然身上那层真传弟子的“皮”剥下来之后才会考虑。

他今天的日程安排得挺紧,上午是要去校场那边审结已经在山脚下住了大半个月的那些王家修士,下午还要去一趟藏经阁与许长老商议山门大考的事宜。

许长老原本以为殷勤所搞的所谓大考,只是针对从野狼镇上新收的一千多个弟子,哪知看过老祖办送来的“策划书”才知道,殷勤此次大考还包括了那些先入山门的一众老弟子,不但如此,他还竟然准备把那几千名仆役,以及记名弟子和他们送来的奉师弟子全都包括在内。

这人数可就太多了,花狸峰目前,共有仆役超过五千人,其中三千人是所谓的新收仆役,虽然当时在野狼镇上没招这么多人,但花狸峰招收仆役的大门一直没有关闭,加之门槛极低,这几个月又陆续来了不少人。

除此之外,那些原本可以在家修行的,年过古稀的记名弟子竟然也来了一百多人,这些长生无望,只想多活几年的记名弟子们也想明白了,花狸峰上灵气充裕,哪怕什么道法都不修炼,也能多活几年。

这些记名弟子,开始还只是零星三两个的结伴过来,到了这个月,竟然成群结队地来了五十多个,连如何安置都成了问题。

记名弟子也是弟子,而且还是新收弟子,其落脚安顿还是落在文曲部的许长老身上。巨门部那边变不出现成的府院给他们住,又不能像对待铁翎峰王家修士那样,将他们胡乱扔在山脚下放羊,许长老只有硬着头皮找殷勤。

殷勤琢磨半日总算是定了个章程,首先一条,这些记名弟子不能像外门弟子那般安顿在寒潭附近的修士楼里。事关山门颜面,往修士楼里塞进去一堆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老家伙,也太不成样子。

殷勤的建议是将这些人安顿到后山,在灵田附近单独给他们划出一片区域来,算是花狸峰的别院,专门安置上山“修行”的记名弟子。

之所以选择后山,一来这里并非龙脉所在灵气相比寸土寸金的寒潭地区要稀薄不少,空闲的地方有的是,将人安顿在这里不会引来开脉弟子的异议,当然所谓的灵气稀薄也是相对而言,后山的灵气甚至要比殷勤之前的小仓山浓郁的多,连筑基修士都能供养,何况一些连脉都没开的凡人老朽?

二来,后山的地势比较平坦,尤其是灵田附近,有大片的平整土地,划出几十亩地来安顿这些弟子,一点压力也没有。

三来,灵田地区已经看不到野生的妖兽,记名弟子住在此地,不会被妖兽当作点心,安全也有保障。

当然,花狸别院的建造费用,山门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出的,采用的是谁入住,谁掏钱的原则。由这些记名弟子掏钱,正好巨门部风不二那帮家伙刚刚垒完猪圈,便都被殷勤打发到这便盖记名弟子的府院。

与外门弟子的“宿舍”大楼不同,殷勤是比照国外城郊地区比较流行的TON HOUSE,为这些记名弟子设计的独门独院却又彼此相连的小型院落。

而且在这些小型院落的中央地带,殷勤划出一块地方准备搞一个弟子活动中心,名字暂定为“夕阳红会所”。殷勤估摸着,这帮老人家一把岁数了,还要远离家门,上山“求道”,在后山待久了,难免腻歪。搞这么一个活动中心,将记名弟子们聚在一起,每日里琴棋书画,打屁吹牛,顺便将手里花不完的钱,用来交了会费,对宗门也是一种贡献。

许长老对于殷勤如何安顿那些在他眼中比废物还不如的记名弟子并不关心,却不理解殷勤的山门大考为何将这些臭鱼烂虾全都包括进来?

殷勤笑嘻嘻地对他说:“我是没有那么大的权柄,若是可以的话,我还想将各位主事长老全都包括进去呢。”

许长老只当他穷人乍富,一朝权在手,便迫不及待地显示他的存在感。不过让许长老着急的是,眼看着距离大考不到三天了,殷主任竟然连大考的章程还没搞出来。

按照万兽谷以往的经验,针对新收弟子的大考一般是比道法修为,多采取擂台赛的方式,搭上十几个擂台,弟子们抽签分组,上台斗法。

问题是,此次的山门大考实在是太过着急了些,这些弟子入门还不到半年,《花狸炼气决》发到手中还不到一个月,加上许多人根基太差,到现在连最简单的小炎焰术都鼓捣不出来。将这帮人弄到台上打擂,许长老非常担心,擂台赛到最后会不会演变成山野村夫那种拳打脚踢的斗殴?

不过,再想到大考名单上还包括那些老棺材瓤子,许长老又觉得,若是巧妙安排一下的话,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清理掉不少让花狸峰徒遭外人耻笑的累赘。

无论如何,山门大考虽然是老祖办提头并且出题策划的,但云裳还是将具体执行交予文曲部来做,许长老掐算日子,倘若再不动工的话,三天之后连擂台都搭不起来。他不敢明着埋怨殷勤办事拖拉,早在接了这个差事的时候,就每天往老祖办跑。

殷勤这些日子忙得四脚朝天,每次与许长老说不了几句,就会被各种突发事件打断。对于许长老所着急的大考章程,殷勤每次都说正在弄,让许长老放宽心。许长老如何能放心?经他一再要求,双方才定下今日在藏经阁,说什么也要把大考的章程定下来!

没想到一大早起来便被琐事缠住,殷勤估摸一下时辰,此刻去校场的话,最快也要过了晌午才能搞定,再去藏经阁的话,肯定会晚。他是个守时的,想让孙阿巧先去藏经阁那边通报一声,喊了几声才想起来孙阿巧去暖云阁交礼单了。

他正觉得焦头烂额呢,殷公寅又不声不响地推门进来。

第387章 不得杀

虽然没有对外宣布,但是老祖办的特情科已经在十几天前便正式运行起来了。对外公布的人员名单上只有两人,一个是科长朱丑妹,一个是朱丑妹的小情儿殷公寅。至于柳雨时以及远在仓山郡城的殷公丑虽然也算特情科的人,却出于安全的考虑,不在名单之上。

鉴于特情科的特殊性以及重要性,殷勤给他们不经通传直接汇报的权力。殷公寅一脸的风尘仆仆,看样子是出了趟远门,还没来得及回屋收拾便直接来了殷勤这里。

殷勤叫了声三哥,一边请他坐下,又亲手斟了杯灵茶给他。殷公寅却坚持不坐,站着将灵茶一口喝干,便走到桌边提笔写下:“人已安顿。”

殷勤沉默一阵,在殷公寅的字迹下一笔一画地写道:“不得杀!”

见殷公寅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殷勤才缓缓地放下笔,脸上露出欣慰之色。他对这个三哥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杀心太重,虽然交代他去安顿那个与狗丫儿洞府毗邻的传谣女修,却特别交代,哪怕多花些灵石,多费些功夫,也要将其安顿妥当,不要动杀人灭口,以绝后患的念头。

那个女宅修的确是将狗丫儿的猜测说了出去,却也没有像殷勤在给云裳的节略中所描述的那般丧心病狂,她只是将此事说与了她的闺中密友柳雨时。

柳雨时一刻都不敢耽搁,忙跑来老祖办将此事密报了殷勤,经过殷勤的精心策划,这才有了之后的一系列添油加醋的各种谣言。

就如耿云所说,殷勤恶意炮制他与云裳老祖的绯闻,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件利大于弊的事情。他当时给那女修列出了两条路,一是按照诽谤师尊的忤逆大罪治她,二是让她将这个谣言扩散给更多的人知道,之后还会给她一笔灵石作为报酬。

那女修一听便傻了,连说:只把此消息转告给柳雨时一人,便已经被殷主任定了诽谤师尊的大罪了,若是四下扩散,岂不是要被老祖千刀万剐了,有灵石也没命花啊?

殷勤的给她的保证是,只会将她逐出宗门,之后会将其安顿到一处安全地点继续修行。

那女修无可奈何,只有横下心与殷勤合作,而殷勤见到云裳时,不但将狗丫儿拉上了贼船,并且故意将二人的惩罚定得非常之重。云裳果然如他所料,不但从轻发落了狗丫儿,连这女修也只是贬为仆役,待罪修行。

殷勤哪能让这祸头留在山门?一番据理力争总算将其逐出宗门,由殷公寅暗中安排秘密送往小仓山安顿。

殷勤坚持不杀此女,最主要的一处担心还是来自于云裳,再怎样云裳也是金丹老祖,道行高深,秘法无数,而且她身后还有令狐若虚这种老狐狸为其出谋划策。殷勤可不敢保证,他的一番小动作日后不会被云裳或者令狐若虚察觉出来,真要是到了那一步,殷勤留着此女性命不杀,就还有几分回旋的余地。云裳对于身边人的态度一贯是面冷心慈,只要他做事不要太过赶尽杀绝,就不会有太大麻烦。

殷公寅复命之后,又写了一行字:“燕自然已下山。”

燕自然要走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不过云裳没有主动与殷勤说起,殷勤便也假装糊涂,问也不问。

殷公寅又写道:“劫杀之?”

殷勤沉默片刻,拿起桌上那张纸化为灰烬,才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可。”

殷公寅见状也不多问,告辞出门,刚刚出了后院便被朱丑妹扯到了屋中。

殷勤强压下心中的杀机,此时的燕自然剑胎尚未痊愈,无法使用飞剑,他的身边又没有了葛神通相助,的确是劫杀他的好机会。殷勤自忖如果激活血符,再加上朱丑妹在一旁相助,能有六七成的把握将燕自然劫杀在半途。

殷勤倒是不怕行险搏命,他最大的顾虑还是云裳的态度。归根结底,燕自然才是她从小一手带大的亲传弟子,他殷勤才入山门几天啊?云裳虽然对燕自然的种种做法心中不满,可心中毕竟还残存着一份旧情,殷勤冒然击杀燕自然,纵然成功,也肯定瞒不过云裳。

到那时燕自然可就变成了受害一方,殷勤这半年的辛苦可就算是白忙活了,此刻他对待云裳的策略还是那句话,话可以说满,事却不能做绝。

殷勤给了朱丑妹与殷公寅半炷香的时间整理,便去拍朱丑妹的大门,功夫不大,换过衣衫的殷公寅便跟在朱丑妹的后面出来。殷勤今日以廉贞主事的身份去审王家那帮修士,身边总要有带两个亲随才行,三人走到院门口,孙阿巧也神色古怪地从暖云阁回来,加入了队伍。

殷勤虽然好奇云裳见了孟老祖的贺礼有何反应,却也不便在此时打听,与三人一边往演武堂尚未完工的校场走,一边给他们交代等下需要注意的细节。

来至寒潭小路的尽头,早在此刻等候的刑罚司的一位袁姓执事带着三个刑罚司的执事弟子忙过来见礼。花狸峰道场初兴,连廉贞部也只是这几天才正式有个主事,所谓的刑罚司只不过是个空架子,一个案子也没审过,一个人也都没有罚过。这位袁执事修为只是筑基一级,已经二百六十多岁的高龄,曾在铁翎峰厉主事手下当过几十年的差,说是经验丰富,实际上是被厉主事踢到花狸峰养老来了。

至于袁执事身后那三位弟子,都还没有筑基,穿着外门的蓝袍,说白了就是个跑腿打杂的角色。这四位,全属于花狸峰的边缘人物,连进入寒潭附近的资格都没有,殷勤对他们不了解,还没决定是否要用他们,懒得让他们到老祖办去添乱,便干脆让他们在此等候。

那袁执事在花狸峰也是个没有后台的货色,因为年岁过高,修为又太过稀松,也曾试图走过耿云,吴石庸等人的门路,却都被人家嫌弃,热脸贴了冷屁股。此刻面对上花狸峰风头正劲的殷主任,再想到最近有关他的一系列传闻,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面对殷勤的态度也是十分的拘谨客气。

关于文曲主事改姓的通知

万兽谷花狸峰,现任文曲部主事,长老,许忘筌同修(原名,林忘筌,宗门弟子多以林长老或林主事称之)于老祖办殷勤主任前往铁翎峰期间,不幸发觉,其生父另有其人。

虽怒其母不争,奈何血肉至亲,父姓不可不随,经请示云裳老祖,并上报铁翎真人批准,特许其改林姓为许姓。

自即日起,宗门上下,当以许长老称呼之。

幸甚其于宗门任职期间,多担任打酱油之类的工作,虽然乱用其姓氏已经近百章节,尚无追书道友指出。

哇,哈!哈!哈!

特此声明

万兽谷花狸峰老祖办,书办弟子,双刀彩虹

(不是我手懒,不想改。前面发的VIP章节内容已经被锁定,更改的话需要联系责编,实在是不好意思为这点小事麻烦人家。咱就给许长老找到一个生父,让他认祖归宗得了哦。双刀码字,一没大纲,二没设定,写哪儿算哪儿,八十多万字,差错肯定不少,在此给道友们道歉了!)

第388章 兽潮将至

殷勤与袁执事客套几句,顺便让他介绍一下刑罚司的情况。袁执事之前在铁翎峰的差事类似凡人衙门里刑房的刑书师爷,不但对于万兽谷各种禁律门规滚瓜烂熟,而且对从审案到结案的各种程序也都了如指掌,对于殷勤来说到还真是个当用之人。

正聊着,秋香与到后山帮忙阉猪的岳麒麟也来了。殷勤手上现在宽裕的很,殷公丑和范猴子正陆续往花狸峰发猪过来。

鉴于之前赤睛猪被人下蛊,殷勤对于赤睛猪崽的收购规定了三条。一是登记保人制度,你不是卖的价高吗?我还可以再加一成,条件是每头猪崽的耳朵上都要用烙铁烙上一个特殊的记号,并且记录下此号猪崽儿卖主的详细信息以及为卖主担保的保人信息,一旦发现猪崽为病猪就要追究卖主与保人的责任。

二是检疫制度,花狸峰专门请了擅长医道的修士仔细检查赤睛猪崽确保无病。

三是隔离制度,为了防止运输过程中被人动手脚,殷勤规定赤睛猪崽上山之后三五头为一组小规模圈养一段时间,然后才集中到催肥的大圈。

有了这三条,虽然每头猪崽的成本提高不少,但也有效地防住了燕自然所定的瘟猪之计。

殷公丑对于殷勤将大笔灵石洒在猪场上面颇为不解,也曾委婉向他问起,既然售卖彩帖能有如此高的回报,何苦去弄猪场?

殷勤答他道:“万兽谷以驯养灵兽闻名天下,这个传承不能丢。再说售卖彩帖虽然来的快,却不是长久之计,驯养灵兽才是立宗之根本。”

殷公丑将殷勤的回复讲与虫王,令狐若虚却叹了口气说出四个字,让他吓出一身冷汗:“兽潮将至!”

殷公丑小时曾在小仓山经历过一次所谓的兽潮,若非仓山郡王派出私军相助,小仓山的近百万人族便全成了妖兽的血食。

现在想起那次兽潮,殷公丑还是心有余悸,哪知后来他与令狐若虚说起那次兽潮,却被老虫王嗤之以鼻:“小仓山那次算哪家子的兽潮?真正的兽潮铺天盖地,整个大仓山都会被兽群所覆盖,便是仓山郡城也不见得能够抵挡得兽潮的冲击。”

“那咱们万兽谷呢?”殷公丑忍不住问道,“万兽谷的位置比仓山郡城更加突入荒原,怕是要最先经历兽潮之血洗啊!”

令狐若虚苦笑道:“据说七百年前,宗门曾经经历过一次千年难遇之大兽潮,据经卷所记载,那次兽潮,宗门七大金丹,陨落其三,更有三条大的龙脉毁于兽潮之下,那时宗门尚有怒蛟上人这等元婴大能坐镇宗门啊。”

“以宗门现在的实力,倘若再经历一次七百年前的大兽潮,我辈修士该如何应对?”殷公丑当时被虫王的一番话说的脸色发白,忍不住追问。

“唯有祈祷上苍,兽潮不要来的太大,不要让万兽谷首当其冲,不要让万兽谷的万年传承毁于我辈手上。”令狐若虚的语气中满是无奈。

殷公丑沉默良久,忍不住又问:“倘若真的抵御不住兽潮,何不干脆将山门迁往武朝内陆?”

令狐若虚道:“天下七大宗门,以武氏一家独大,你有没有想过,他为何能容我们六宗存在?”

殷公丑恍然道:“武氏将六宗驱至武朝边境为其镇守四方,为的就是让我们替他抵御兽潮吗?”

“兽潮从来都是起于西疆,从这个意义上说,咱们万兽谷与仓山书院的确是武朝特意安置在西疆的两处缓冲所在。而且蛮荒之上,几百年便有一次兽潮,侵袭太过频繁,才导致万兽谷与仓山书院的修士过早凋零,一直在七大宗门中排名垫底。”令狐若虚幽幽笑道,“不过其他几宗的日子也未见得就是高枕无忧。你莫看指月山居于南方物产丰盛之地,七大宗门万年老二的位子坐的很稳。九幽山庄也居于南方,其中修士每日里品茶论道,貌似四平八稳,悠然自在。殊不知南方几大蛮族经过几千年的休养生息,实力已经恢复不少。早在百余年前,蛮族那边曾经泄露过一些消息,有大蛮巫曾经预言,蛮族将于三百年内诞生第七位新蛮皇,一旦新皇现世,曾经被武祖打残的七大蛮皇又将重新聚首蛮荒,到那时指月山与九幽山庄便有灭门之灾。”

殷公丑第一次听到蛮荒七宗的种种莘密,一时间只觉得心潮澎湃,有种说不出的感受,以前蜗居小仓山时,以为天下最大的城池就是仓山郡城,以为修为能到武青衫的水准就能天下无敌。此刻听令狐若虚纵论天下大势,才知道以前的眼界是多么狭小,就是一只井底之蛙。

殷公丑心中感慨,忍不住又问:“铸剑谷在七宗排名第三,却为何将其安置于东方坠星海之畔?剩下一个七杀门,其山门所在却是很少有人知道。”

令狐若虚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道:“若我所收集的情报没有错误,七杀门的山门应该在极北之地。至于这守在坠星海的铸剑谷么,却是与三千年前武朝内部的一场萧墙之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极北之地?听说那边一片苦寒寸草不生,连妖兽都少见,能对武朝有何威胁?为何要将七杀门置于此地?”殷公丑知道坠星海那边涉及武朝机密,令狐若虚也不见得知道详情,倒是对传说中极为神秘的七杀门将山门选在极北之地颇为惊讶。他曾听朱丑妹说过当年投靠七杀门的事情,朱丑妹当时颇为遗憾地对他们说,若是当年投了七杀门,能够混到内门弟子的话,便有可能去往七杀门的山门朝拜了。言外之意,就连七杀门的外门弟子,都不知道其宗门所在。

“有人说七杀门是为了清剿隐匿于极北冰原的涂山蛮族,也有人说他们是为了守护武祖的英灵殿。”

殷公丑本想打听一下武祖的英灵殿到底是咋回事,令狐若虚那日说了许多,精神有所不济,他也就不敢多问。

第389章 不情之请

无论如何,经过那一番长谈之后,殷公丑对于蛮墟西境每隔几百年就来一次的兽潮,便念念不忘。用令狐若虚的话来说,每次的兽潮都是西境修士的一场劫数。

当他听到令狐若虚提及“兽潮将至”四字时,第一个反应就是赶紧千里传讯给殷勤,让他别瞎忙活了,养再多的赤睛猪到时也是喂了妖兽,还是及早安排后路才对。

殷勤的回复很简单,也是四个字:“我知道了。”

殷公丑对于殷勤有种盲目的信任,见殷勤对于即将到来的灾祸似乎并不担心,他的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哪知道第二天,便收到了殷勤催他加紧收购赤睛猪的传讯,殷勤吩咐他不但继续收购赤睛猪崽儿,成年期的种猪也要大肆采购。

殷公丑拿着殷勤的传讯白羽发呆,按照令狐若虚的估计,多则五六年,少则两三年,兽潮就要来了。哪怕按照最宽裕的时间计算,五六年后赤睛猪也不过即将出栏,正好给那些兽潮中的妖兽当了血食啊!只不过殷勤既然交代下来,殷公丑不能多问,只能硬着头皮大收特收赤睛猪。

这几日,殷公丑收购的七八头种猪已经陆续送到,之前那几十头赤睛猪崽儿也经过了隔离期,可以进行“手术”了。岳麒麟之前一直在老祖办拿家猪练手,此刻也终于有了实践的机会,殷勤点名他到后山帮忙,据秋香的反应,其手法熟练,刀口小,流血少,已经俨然是位阉猪的小师傅了。

殷勤听罢秋香的汇报,颇为欣慰地拍拍岳麒麟的脑袋,问道:“有没有扎根儿后山,跟你秋香姐姐作伴儿的想法啊?”

岳麒麟小脸儿涨得通红,眼睛里含着泪水,又不敢说不想当猪倌,秋香在一旁看不过眼,一把将岳麒麟揽在怀里道:“麒麟这小后生,知书达理人又聪明听话,放在俺那儿喂猪岂不是糟践了?俺可不敢要。”

殷勤无所谓地耸耸肩膀道:“我多暂说让他喂猪来着?我只让他扎根后山,将来咱这花狸峰的护山大阵就是要从后山开始布置,我琢磨这小子喜欢看书钻研,才问他要不要在阵法上下些功夫。”

岳麒麟这才破涕为笑,连连点头表示愿意。

殷勤却道:“你愿意是一方面,需得通过山门大考才算是真的可行,若是通不过,在我这儿哭鼻子也没用。”

岳麒麟扬起小脸儿道:“那要看主任考些什么?我的灵根虽然不佳,考道法丹诀的话,却是不弱旁人。”

“人小,志气却高!”殷勤呵呵笑着脸说了两个好字,抬头看见寒潭小路上裙摆飘飘,两位仙子结伴而来。

作为铁翎峰修士侮辱诽谤案的苦主,蓝雀与石葫芦也是必须要出席的,蓝雀自从狗丫儿出事就不想登老祖办的门,便也与大家约好在此处见面。

按理说此案也是为蓝雀二人讨个公道,两人却姗姗来迟,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蓝雀轻描淡写地以老祖临时有差遣搪塞过去,石葫芦脸色微红地与大家打过招呼便不说话,到显得挺心虚。她对殷勤的印象原本不错,出了这事,虽然觉得殷勤的建议太过严苛,但毕竟是狗丫儿犯错在先,她倒是觉得也不能把过错全推在殷勤身上,只是拘着蓝雀的面子才随她故意晚到。

孙阿巧知道殷勤今天的事情安排极多,又见蓝雀态度傲慢,眉毛一挑就要说几句风凉话,却被殷勤抬手拦下。

殷勤满面春风地上前几步,做个手势,将蓝雀与石葫芦两人让倒一边道:“去校场之前,我还有件小事想与两位师姐打个商量。”

“殷主任一时唤我们师妹,一时又唤我们师姐,让人听了好生糊涂呢!”蓝雀淡淡笑道:“殷主任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就是,用不着与我们商量。”

殷勤被她噎了一句,却宛若未觉,脸上笑容不减道:“若是为公事,我身为廉贞主事,只能唤两位师妹。眼下却是有件私事要求两位师姐,怎敢不与两位师姐商量?”

石葫芦见他明明是在胡说八道,却能一本正经满面真诚,忍不住想笑,被蓝雀瞪了一眼,忙躲在她的身后。

蓝雀似笑非笑道:“我与殷主任又没有私交,可不当您的商量二字。”

殷勤见蓝雀说完这话扯了石葫芦就想走,忙向边上移了一步挡住她二人道:“两位师姐,先听我说完再走可好?”

蓝雀与殷勤这般态度说话,其实也是壮着胆子呢,她可是花狸峰诸多弟子当中与殷勤接触最多,也是最了解他的脾气秉性的一位。蓝雀知道这位殷大主任翻脸比翻书还快,更见识过他口蜜腹剑之毒与笑里藏刀之狠。她再为狗丫儿不平,也只敢给殷勤甩几句冷言冷语而已,绝不敢做的太过。见殷勤不肯让路,便只有强忍怒气收住脚步,冷眼看他到底要商量什么事?

“呃......这事儿吗.....我也知道有点儿难办,两位若是不同意,也没关系,尽管直说.....”殷勤似乎有点儿不好意思,搓了搓双手,小声道:“不瞒两位师姐,托老祖的福,我前几天总算是筑基了。”

因为最近出了流言之事,殷勤筑基的消息就被他刻意压了下来,石葫芦听了不禁大吃一惊,差一点就问出,难道狗丫儿所言不虚的傻话。蓝雀早就以神识探出殷勤筑基之事,不冷不热地道了声“恭喜”。

殷勤将声音压得更低一些道:“小弟有个不情之请,想借两位师姐的飞剑一用。”

“干嘛?”蓝雀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回绝道,“我们虽然不是剑修,但筑基灵剑也是贴身孕养时刻不离的,殷主任要借,的确是强人所难了。”

石葫芦却颇为好奇地反问道:“不知殷主任借我们的飞剑有何用?”

殷勤尴尬地笑道:“我就是想尝试一下御剑飞行的滋味。”

蓝雀暗中扯了一下石葫芦道:“修士的飞剑都要特殊的心法咒语催动,是修士保命的法器,其驱动方式,实在是不方便告诉他人,还望殷主任体谅。”

第390章 公了私了

“一枚中级灵石!”殷勤笑嘻嘻地伸出一根手指道。

“不行。”蓝雀的小心脏微微一跳,旋即咬牙道。

“一枚中级灵石,只借一个时辰!”殷勤的手指在空中像钟摆一样左右摇晃。

“不......”蓝雀犹豫的语气不那么坚定,却被石葫芦抢先道:“我借给你!”

蓝雀暗骂一声“叛徒”!狠狠地瞪了一眼石葫芦,却见这货看也不看这边,伸手接过殷勤递过来的一枚闪着柔光的灵石,然后还与殷勤来了个击掌,算是定下此事。

“蓝师姐,考虑下哦!”殷勤的手指在蓝雀眼前继续摇晃。

“她不是借给你了吗,还要我考虑什么?”蓝雀心中忽然有点后悔,一个时辰就能赚到一枚中级灵石,还没有任何风险,这种便宜到哪里占去?仔细想想,狗丫儿那丫头也是自作自受,这次受点教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蓝雀想起云裳当日叹气所说的那句,殷勤一番苦心全都白费了的话,忽然怀疑,殷勤这么做会不会另有深意?

殷勤摸出一枚中级灵石,塞在蓝雀的手掌里道:“飞剑就好比修士的座驾,不但速度要快,其他安全性,操纵性,舒适度,提速性能,制动性能等等诸多因素都要考虑在内。葫芦师姐的飞剑是土属性的,蓝师姐的是水属性的,我五行灵根俱全,总要试过每种属性的飞剑,才好选择一款最合我心意的。”

飞剑不是用来伤敌的么?怎么听他这意思,只是想将飞剑作为飞行法器来用呢?还有他所说的那些种种性能,听着好玄奥的感觉呢!蓝雀被殷勤一番话说得犯晕,糊里糊涂地被殷勤拉起小手,感觉掌心一凉,灵石已经入手。

蓝雀吃了一惊,俏脸一红,再想往回收手,却被殷勤死死攥住道:“还请蓝师姐回去将我租借飞剑一事转告诸位师姐。”

蓝雀心脏怦怦直跳地胡乱点点头,殷勤这才连连称谢地放开她。

孙阿巧等人远远地看着,全都傻了,蓝雀来是不是气势汹汹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么?怎么被殷主任喊道一边,说了没几句话,就连手都给主任牵了?!

朱丑妹忽然想起什么,私底下偷偷拧了一把殷公寅,凑在他耳边警告道:“你家这殷老四,一肚子的花花肠子,你可不许学他那些花言巧语!”

殷勤搞定了蓝雀与石葫芦,这才在众人簇拥之下朝校场而去。

演武堂的校场与当日老祖办切猪时并无太大的变化,因为知道殷勤要在这边审案,袁执事等人早就在场地的一角搭起了大帐,虽然是个临时所在,却也像模像样,布置得颇有几分庄严感觉。

大帐的外头,站着五十几个灰头土脸的蓝衫修士,其中零星有三五个青衫的筑基修士。这与当初随殷勤上山时的人数相比,已经少了三成,主要是那些想明白了,左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与其在山脚下又脏又臭地活受罪,不如暗中打点,哪怕多交些灵石,换个早早结案也好。

殷勤对这些人的要求,自然没有意见,也不多要,每人五枚中级灵石,交足之后四个字“销案滚蛋”!

仅此一项,殷勤就已经私收了一百多块中级灵石,这也是他费尽心机,一定要拿下廉贞主事以及刑罚之权的原因。万一被别人抢去这个差事,这一百多块中级灵石岂不是还要还回去?

剩下这些过来候审的修士绝大部分都是炼气修士,五枚中级灵石对他们来说就是个挺大的数目了,不少人砸锅卖铁,败光家底也凑不出这许多灵石来。

又有几个自诩对宗门法典门规禁律颇为熟悉的修士,还从随身带来的宗门典籍中详查各条规则,以及之前判过的案例,一番刻苦研读之后,大家忽然觉得哪怕上刑罚司过堂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按照门规所定,像他们这种这种行为属于宗门一百零八条门规中的后五十四条,相比前面五十四条不可赦之宗门大罪,后五十四条属于情节相对较轻的小罪。毕竟只是言语之间的侮辱谩骂,所侮辱的对象又集中在蓝雀与石葫芦两人身上,她们二人虽然是服侍云裳的亲随弟子,但在宗门内也不过披了身内门弟子的青袍而已。双方又没有动手,哪怕骂的再难听,通常的判罚无非是两条,私了或者公了。

所谓私了就是向苦主赔罪道歉以及灵石补偿,问题是补偿多少灵石却没有个定数。

所谓公了,那就要接受三到五年的禁足锁脉之惩罚。禁足就是关禁闭,锁脉指的是封锁住修士的灵根使其无法修行。

对于一心向道的修士来说,莫说三年不能修炼就是三天也不能接受,可对于那些舍命不舍财的修士来说,宁可几年不修行也舍不得那几块灵石。

大家一合计,与其被姓殷的狮子大开口地咬下一大块肉来,不如干脆牺牲了这几年的时间,在花狸峰禁足算了。

反正禁足期间也是花狸峰有吃有喝的供着,虽然不能修炼灵根,趁此机会磨练心性说不定还有无心插柳的收获呢。有人甚至算过一笔账,以他们正常的月俸灵石五年下来连一块中级灵石都没有,在花狸峰禁足五年相当于剩下了未来几十年的月俸!

大家越算越觉得禁足锁脉是个最佳的选择。一帮人拿定了主意又开始嘲笑那些提前交了补偿灵石的修士,说他们全中了那殷蛮子的算计。

此刻回想起来,花狸峰故意将众人丢在山脚下不闻不问,断水断粮将近一个月,为的就是让大家受不了这罪好与他们私了。

那些受不得罪的软蛋交了灵石走人,留下他们这些“意志顽强”的斗士与殷蛮子周旋到底。

这些“斗士”又推选出一位筑基期的修士名为张好古的代表众人过堂诉辩。

不过,前几天从花狸峰听来一条消息让这帮人心中忐忑,殷蛮子竟然被花狸老祖正式委以廉贞主事之职,并且晋升为真传弟子。

第391章 如何审

殷勤入得帐中,在大案后面座下,颇有几分前世影视剧里县太爷审案的感觉。至于蓝雀等人则作为苦主,站在帐中比较靠前的苦主席上。

这点又与影视剧里衙门审案,原告与被告几乎平行而立的布置有所不同,万兽谷的规矩是苦主站先,被告靠后。当初殷勤在铁翎峰受审,属于最极端的一种情况,苦主在台上,被告在台下,能在那种形式下翻盘的,万兽谷几千年来也没出过几人。

殷勤并没有急着宣那些王家修士进帐,而是先让袁主事领着,与刑罚司的执事弟子们一一握手见面。

蛮荒修士见面,平辈之间多是拱手礼,晚辈见到前辈或者长辈则行跪拜礼,像殷主事这般与每个人握手的情形却是闻所未闻。一众执事弟子,只觉得既新鲜,又有拘束,不少人被殷勤的凶名所慑,竟然紧张得手心出汗,以至于握手之前,都要偷偷在法袍上反复抹汗才会伸出手来。

花狸峰的刑罚司虽然一直没有真正运行起来,其规模建制却与其他四峰一般无二。按照万兽谷的规制,刑罚司向来都是由廉贞主事直接监管,并无单独的主管。虽然宗门也有规定,万一廉贞主事事物太多,也可以将刑罚司主管交由副主事负责,但几乎没有廉贞主事会如此做。

刑罚司下面,设有一个刑书执事也叫管事,其权限也是主事之下最大的。当年袁执事就是在铁翎峰与柳松权争夺这个位子失败,才被迫另走门路来到花狸峰。

刑书执事以下,则设有负责案卷文书以及各种杂事的刑吏执事,一般是三到五名,负责捉拿拘捕的执事,一般在四五名左右,负责验伤查毒甚至验尸的仵作执事一名,还有就是十名左右负责监押的执事。

其中负责拘捕捉拿的执事一般都要筑基期的修为,花狸峰的情况特殊,修为达到筑基期的内门弟子本就没有多少,整个刑罚司除了袁执事,剩下所有的执事弟子的修为都只有炼气期。

刑罚司的权限虽大,奈何云裳一直没在这上面下功夫,花狸峰道场建立将近三年,刑罚司竟然沦为鸡肋般的摆设。要知道,这些执事弟子当初可是削尖了脑袋使了不少灵石才运动来的这个差事,原打算吃完原告吃被告呢,哪知道跟花狸峰待了快三年,一个案子都没审过。

如今总算是盼来了殷主事,也总算是盼来了上山三年的第一桩案子,刑罚司上上下下小二十口子,各个精神抖擞,恶狼般的眼神时不时就往大帐外面那些肥羊身上瞄。

大帐外面,由众修士推举出来的话事人张好古见大家刑罚司的弟子执事们盯得发怵,忙站出来安慰大家道:“等会儿过堂,只要不往胡乱往我们身上栽赃别的,对那些小过错,不妨干脆认下,免得受没有必要的皮肉之苦。大家只需谨记一条,那就是要灵石没有,要命只有一条,反正最坏就是关咱们五年,经过五年心性之磨砺,说不定大家的修为还更容易进境了呢!”

大家被他一番话说得心头大定,有些心思灵巧的偷偷掏出些防治伤病的丹药服下。刑堂不比别处,万一那殷蛮子不问青红皂白先来一顿杀威棒,作为被告也只能咬牙扛着。

殷勤见过众人,回到桌案后面坐下,袁主事一大把年纪,却能放下身段,不用孙阿巧张罗,便亲自捧了灵茶出来,亲手为殷勤斟满一杯。

殷勤翘着二郎腿,抿了几口灵茶才笑着道:“我听说刑堂有个规矩,过堂的时候,可是谁都不准吃喝的,你给我递茶岂不是要我犯错误?”

袁执事老脸笑成菊花道:“瞧您说的,我哪敢让您犯错误?这不是还没开审吗?您得先润润嗓子不是?喝口茶也是为了公事。”

殷勤笑笑,也不急着招呼开审,而是让孙阿巧取出记录当时情形的“月光宝盒”,将“案情”给刑罚司诸人回放了一遍。

袁执事等人垂涎这个案子好久了,今天总算见到了“案发现场”的情景回放,一边看着幻阵中所显之情景,一边议论纷纷。有义愤填膺痛骂王家修士无耻的,也有啧啧赞叹殷主任机智的,袁执事一直担心殷勤年轻办事不牢靠,待到亲眼看到幻阵所放的影像,总算是放了心,望着帐外那些满脸不含糊的修士,心中发出阵阵的冷笑。

殷勤见状,将其招至跟前道:“殷某恬居廉贞主事之职,对于审案断案却是一窍不通,还要请教袁执事,你以为这案子该如何审啊?”

袁执事连说不敢当请教二字,又说,早就听说过殷主任在铁翎峰上,舌战群修的壮举,今天终于有机会在主任身边办差,正好瞻仰主任之风采。

殷勤与他客套几句,低声道:“不瞒袁执事,这幻阵所录共有修士七八十人,其中二十余人已经私了销案。外面这五十多个,怕是存了公了的心思。”

袁执事见殷勤连私了之事也不瞒他,心中稍微安定,暗道: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在这个少年新贵的眼中还算堪用。他嘿嘿笑道:“自古刑罚司就有一句话,叫做私了心痛,公了肉痛。他们若是心痛灵石,那就必须要让他们的皮肉好好痛一痛才行。”

殷勤马上神色一正道:“我这个人,向来是很反对刑讯逼供那一套的。”

袁执事微微一愣,以为殷勤存了人言可畏的顾虑,正想劝他,刑罚司从来就不是好去处,宗门为了维护其威慑之力,对于严刑拷打之事从来都是睁一眼闭一眼,在这里受刑挨打都属正常,哪怕受了冤枉,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更不敢说什么。

哪知殷勤的话锋忽然一转又道:“不过我这人,也从来不信人性本善之类的胡话。有些人,不让他尝一点苦头,怕是不知道悔改二字如何写。”

还是要打啊!袁执事嘴角微扬正要接茬儿,殷勤微笑着又道:“不过打归打,下手却是要留点分寸,我辈修士,开脉已经不易,修行道法就更难,你千万要嘱咐下面的人,切切不可伤了性命,若非万不得已,也不要伤了他们的灵根。”

袁执事听得后背直冒冷汗,心道这位殷主任才是个狠人!刑罚司虽然可以动刑,顶多就是个皮肉伤,哪怕将人打断手脚全都打断,也不会伤及灵根。可听殷主任这弦外之音,竟然暗示他们可以把人灵根弄残!

第392章 断灵根

袁执事略一犹豫,旋即狠下心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之前多少门路都走不通,如今总算等来了机会,万万不能错过,干脆今日就卖把力气,为这宗门新贵献上一份投名状。他原本担心殷勤少年得志,难免轻浮猖狂,纵然一时得势,也未见得能持续多久,如今见得真人,才知道此人是个笑里藏刀的阴狠角色,狂虽狂了,却也滑不留手,让人极难抓到把柄。

袁执事拿定主意,朝殷勤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道:“主任尽管放心,等下我亲自动手,少不得来他个杀一儆百。”

殷勤虽然暗示可以伤其灵根,却也不能将这五十几号人全都办了,听袁执事如此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道:“尽量还是劝说为主,多大点事儿啊?能私了还是私了,何苦对簿刑堂?”说罢又将袁执事唤到身边,与他耳语交代一番,见袁执事神色凝重地点头应下,这才让人在桌案斜侧给袁执事加了一张桌,然后笑呵呵地对众人宣布,等下由袁执事主审,他只做个监审的角儿。

各峰刑罚司,一些主事们看不上的小案子也都会交由刑书执事来办,袁执事盼了一百多年,总算是等来了个时刻,虽然殷勤还在一旁监审,却也有种夙愿得偿的欣喜,坐在侧边的小桌上,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轻了二两。

殷勤看着下面一众弟子都是满脸跃跃欲试的神色,这才吩咐袁执事可以开始了。

刑罚司上不用惊堂木,而是一个墨玉小磬,袁执事以一根小巧的银锤往上面一敲,铛的一声,帐外那些修士就感觉耳边炸了一声闷雷般,心神为之一颤,竟然从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敢。

殷勤两眼眯缝着坐在大案后面,小磬的声音对帐内之人毫无影响,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下一站文曲主事许忘筌的身上。帐外那五十多人对他来说,不过是用来立威的工具而已,他已经将宗旨交代给了袁执事,切看他如何操作就好。

对于殷勤来说,真正让他上心的还是接下来的山门大考,他是要从这些弟子中选拔能为他所用之人,若是按照万兽谷传统的宗门大考的方式,的确可以筛选出修为最高深的修士来。

问题是,殷勤所需要的人才修为高下是一方面,脑瓜够用才是最重要的,别人不提,就拿符小药来说。这货论修为不过是个炼气修士,看他鼓捣出来的地狱鬼莲却让筑基期的葛神通命丧黄泉。对于殷勤来说,他想要炼丹炼器,想要造飞舟,布阵法,他并不需要道法高深灵根粗壮的战士,他急需的是像符小药那般脑瓜灵活,敢想敢干,勇于创新,善于创新的人才。

他让孙阿巧在桌案上铺上一叠白纸,努力回忆着前世“扮演”世界五百强公司HR专员,组织招聘会时攒的一些智力考题,凝神静气一行行地在纸上誊写下来。

殷勤的桌案位于高台之上,除了站在他身后服务的孙阿巧,底下一众修士都看不到他在上面划拉的是啥,都以为殷主任新官上任,正用心记录袁执事的堂审过程呢。

袁执事偷眼见殷勤低着头奋笔疾书,也以为他在向自己“偷师”如何堂审,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时而怒声呵斥,时而和风细雨,时而威逼,时而劝诱,种种手段使出来,功夫不大便被他寻到张好古言辞中的破绽。

袁执事银锤一敲,张好古的耳边炸雷般地轰然作响,直震得他三魂出窍,五脏离位,尚未明白过来便被站在一旁的朱丑妹一脚踹在地上。没办法,刑罚司出了袁执事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都没,殷勤只能安排朱丑妹客串一下刑堂执事。

朱丑妹人送外号红蜘蛛,一手水蝗蛛丝使得出神入化,作为出没蛮荒的赏金猎人,捆人是其强项。殷公寅本想过去帮忙,却见朱丑妹半跪着,一只膝盖顶在张好古的后背,将其死死制住,两手蝴蝶穿花般上下飞舞,几个呼吸间就将张好古捆了个结实。

袁执事不禁多看了朱丑妹几眼,心道:此人应该就是殷主任身边功力最高的红蜘蛛了,听说领了个特情科的差事,难不成她这特情科就是专门负责捉人的么?这倒是与刑罚司的职责有些类似,以后还需多加亲近才是。

朱丑妹捆人是把好手,对修士行刑却还是刑罚司来的专业,既然殷主任暗示下手要重,杀一儆百,袁执事也顾不得许多,挽起袖子就从桌后转到前头。抄起边上一位弟子手中的量天尺,口中冷斥一声:“你这一番言语,破绽百出,刑堂之上,岂容你儿戏?”说罢,朝着张好古的屁股啪啪啪地抽了三下。

张好古惨呼了三声,口中喷出一股老血,脑袋一歪人事不省。修为差的修士,只道张好古虽然是个筑基修士,修为也是马马虎虎,屁股上挨了三尺就喷血晕厥,实在有些软蛋。

人群中有眼界高明的,却是看出其中的门道,蓝雀距离张好古不过一丈的距离,见袁执事那三尺全落在腰俞穴上,瞳孔不由一缩,心头冒起一股寒气:这是要断他的灵根啊!此人不过是代表王家修士出来堂辩,竟然被袁执事抓住把柄,下了如此狠手,此人日后除非能寻道极品灵丹续断灵根,否则的话,道基就算是毁了!

蓝雀忍不住瞟了一眼桌案后面,眼皮微垂闷头写字的殷勤,心道:姓袁的没有这么大的胆量,肯定是得了殷勤的授意,才敢如此作为。

袁执事丢下量天尺,整理一下衣衫,回到座位上,被殷勤淡淡地瞟来一眼,便吃了定心丸般地稳稳坐下,挥手让执事弟子将张好古拖下去。

待到两个弟子过来拖人的时候,开始那些看不出门道的弟子也终于惊呼出声。张好古的身子软塌塌地被人拖着,好像一条被抽了筋骨的蛇。

“张、张前辈的灵根被毁了!”王家的一群修士中,忽然有人尖叫了一句,众人便炸了锅般地吵嚷起来。

第393章 阳关三叠

铛!又是一声磬响,刚刚还在吵闹的修士全都捂着脑袋,满脸痛苦地闭上嘴巴。袁执事手指往人群中点了七八个人道:“这几个,咆哮刑堂,给我捆了。”

这回不用朱丑妹,十几个刑堂执事挽着袖子冲入人群,将七八个满面惊恐的修士拽出来,全用兽筋捆了,又请示袁执事如何责罚。

“阳关三叠!”袁执事从牙缝中蹦出四个字,那些熟悉刑堂手段的修士都不禁打了个冷战。

所谓“阳关三叠”原本是指坊间流行的一首曲牌,因为这首曲牌是将古曲《阳关曲》反复吟唱三遍,因而得名三叠,俗称三大段儿。袁执事所说的阳关三叠取的是其俗名,说白了就是要将犯事的人四肢的每节骨头都要打折成三段儿,虽然不伤灵根,却也能要人大半条命走。

问题是,人的手臂腿骨比较粗大,还算好折,手指脚趾的骨头本就非常细小,哪里那么容易折成三段儿?许多刑堂执事,动刑的时候,干脆拿个锤子,几锤下去敲成细碎骨渣,就算了事,绝对算得上刑堂中排名前几的酷刑。

随着袁执事一声行刑,刑堂之上咔嚓咔嚓骨断筋折,那些被刑的修士最多忍个四五声,便再也忍不住地哭爹喊娘。几个胆小的王家修士,被吓得腿软脚软,需得扶着旁人才能勉强站住。

蓝雀与孙阿巧几个女修也都别过脸去,不忍观看。唯有殷公寅,一副心痒难熬的表情,琢磨着日后的空的话,不妨多来刑罚司玩耍。

殷勤也被台下众人哭嚎之声扰乱了心思,停下笔,皱着眉头看下面乱哄哄的景象。

袁执事见他面色不豫,以为揣摩错了他的心意,忙凑过来询问。

殷勤指着四周的大帐道,以后咱们刑堂不妨建得再大一些,专给这些挨揍的留出一片通风的区域,像眼下满地屎尿,气味当真难闻的紧。

袁执事赶紧招呼弟子掀开帐篷通风,却被殷勤拦下道:“我只是说日后督造上的事,现在却不用忙活。就让他们闻些恶臭,这样印象才深刻。”

袁执事小声请示道:“我觉着火候差不多了,您看呢?”

殷勤无所谓道:“你觉着行就与他们挑明了说,能收上来多少灵石全看你的本事。”他想了想又道,“这几年刑罚司的弟子执事日子不好过,我是知道的,我也算本案的苦主,我就替我们这些苦主做个主,你那边收上来多少灵石,可以截流三成算是我们对刑罚司这些弟子执事的一点意思。”

袁执事心头激动,连说不敢,刑罚司不是不敢从苦主得的赔偿金里抽头,眼下这桩案子的苦主可是廉贞主事,谁敢动他的脑筋?袁执事抱着赔本赚吆喝的心思来办这桩案子,没料到殷勤竟然如此体恤他们,主动提出从中抽头。

殷勤摆摆手道:“我看今儿就用我这桩案子立个规矩,以后的案子就比照此案来,无论是罚金还赔偿,刑罚司都是抽三成,算是弟子们的办案经费。”

袁执事有点儿傻眼,没想到殷主任竟然将这种桌子底下的事情公开化了!不单万兽谷,各大宗门的刑罚司,倒是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会从补偿或者罚金中抽取一部分,算所办案兄弟们的辛苦钱。具体多少,则是因人而异,遇到没有背景靠山的面瓜不妨狠宰一把,赶上宗门大佬的案子,那就全凭人家高兴,案子办的漂亮,或许能讨个打赏零花而已。

现在殷勤定下这个章程,那刑罚司岂不是变成堪比禄存的肥缺?若不是正在审案,袁执事恨不得当场就给殷勤跪下谢恩。

殷勤见袁执事激动的情绪稍微平复,又补充道:“我既然将抽头的事摆在明面儿上,下面那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就都给我收敛了。我对刑罚司只有一个要求,凡你们经手的案子都给我办成铁案。若是有人背着我在底下私收贿赂,我自有治他的法子。”

袁执事神情肃然,连说不敢。

殷勤笑道:“袁执事或许真的不敢,下面那些弟子执事可就不好说了。以后所有在刑罚司任职的修士执事,都要到特情科报备。”

“报,报备什么?”袁执事不解道。

殷勤懒得细说,回头交代孙阿巧,让她回去与朱丑妹商议,仿照弟子进入宗门之前造册的形式,搞一份更详尽的册子出来,特别是有关弟子名下的宝材,灵石,产业,以及妾室,亲友等等信息都要详细收集。

袁执事心中嘀咕,这些东西涉及每个修士的身家性命,怎好轻易告诉别人。又瞟了一眼,嘴角含笑目露凶光的朱丑妹,心中不由惴惴起来:听说这红蜘蛛就是特情科的科长,没想到她一个蛮荒散修出身的女人,手中竟然拥有如此大的权力!

殷勤看看已经过了午时,许长老还在藏经阁等他,就让孙阿巧将桌上那些写了不少智力测试题的草纸收了。然后将袁执事单独唤到近前,交代他办此案的几个宗旨。

最重要的一条宗旨就是,先私后公,包括以后的案子,也都要以补偿受害的苦主为第一优先,坚决不能让那些宁可禁足锁脉,也不愿意掏钱补偿苦主的铁公鸡钻了公了的空子。

王家这帮修士想要公了,想要禁足锁脉不是不可以,却要先将身家宝材拿出来先抵账补偿之后,按照无力补偿的差价,再定禁足锁脉之刑期。

比如此案中,殷勤当初定下的补偿金是五枚中级灵石,若是某修士全部身家宝材加起来只能折价三枚中级灵石的话,那就还差了两枚中级灵石。

那么这两枚中级灵石需要服刑多久才能抵回那两枚中级灵石呢?殷勤的算法也简单,按照外门的弟子月奉来算。外门弟子每月一枚金叶子,欠下两枚中级灵石,折合两千金叶,那么该修士就要在宗门内禁足锁脉一百六十年。

袁执事被殷勤这笔细账算过,不禁吓了一跳,犹豫道:“按照主任的算法,这个量刑就有些重了吧?辱骂同修是下五十四门规的小罪,按照惯例最多也就是禁足锁脉五年而已。”

第394章 宇宙顺天体,打赏补更

殷勤笑道:“辱骂同修是下五十四条的小罪,欠下巨额灵石不还,可就是上五十四条的大罪了。”

袁执事是办案的老手,觉着其中还有不妥之处,便提醒道:“欠账不还的确不是小事,不过这也是因为殷主任定下五枚中级灵石的赔偿所致,将来会不会被人揪住这条说事?再说,当时辱骂主任与蓝雀她们的共有七八十人,所谓法不责众.......”

“错了,错了!”殷勤拦下他道,“法不责众是句混帐话。我给你举个列子啊,”他想了想,忽然指着不远处的蓝雀道,“我且问你,倘若月黑风高之夜,袁执事在野外偶遇蓝雀仙子,心生歹念,将其暗算侮辱,该当何罪?”

袁执事看了一眼蓝雀,讪笑道:“那就是宗门上五十四条的大罪,轻则废去修为,逐出宗门,重则挑断灵根......”

殷勤打断他道:“倘若你我二人同时偶遇蓝雀仙子,轮流侮辱之呢?”

袁执事眨巴眨巴眼睛道:“那一旦查出你我,可就必死无疑了。”

殷勤两手一拍道:“这不就结了?月光宝盒中的案情回放,你也看过了,当日在铁翎峰上,那七八十人可是对我们,特别是两位女修污言秽语,极尽下流之能事,这可比一对一的言语辱骂严重百倍。若我说,每人五枚中级灵石的补偿还是定得轻了呢。”

蓝雀不忍看那些被敲碎骨头的修士们的惨象,扭脸儿看向一边,正看到殷勤面带诡笑地与袁执事朝她指指点点,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只是刑罚司的大帐之内同样不得擅用道法,她只能狠狠瞪过去,继而将脸扭向另一方向。

袁执事活了二百多岁,还是被蓝雀娇俏薄怒地一瞪搞得古井微澜,心头忽然升起一个荒唐的念头,若是真有月黑风高的机会,哪怕拼了这身老骨头,也不算亏啊......

“袁执事以为,我说的可有道理啊?”

耳边传来殷勤的声音,袁执事有些慌张地连连点头,对上殷勤含笑的目光,心头不禁发虚,总觉得殷主任笑得坏坏的,似乎被他窥破了心事一般。

孙阿巧将殷勤交代的草纸一张张收起,她可不敢偷听殷勤与袁执事的小声嘀咕,又对殷勤纸上所写的山门大考的考题好奇死了。

好在殷勤曾经说过,让她回去将这些草纸上所写的考题重新抄写整理,也就是意味着上面的内容对她并不保密。

孙阿巧站在大帐的最后面,见左右无人,便悄悄展开一张,略一打眼,就吓了一跳。

只见头一行便写着:“现有某孙姓女修,聪明乖巧。”

主任难道是用我来出题吗?!孙阿巧小心脏怦怦直跳,继续往下看。

纸上写道:“孙仙子某日去往仓山坊市,以三金叶购入《百兽经》一卷。”

什么聪明乖巧啊?分明就是个傻子!孙阿巧撇撇嘴,那《百兽经》连一锭银都不值,那孙仙子竟然花了三金叶来买,肯定说的不是我。

她再往下看,纸上又写:“孙某仙子回转客栈,遇到某岳姓同修,见其所购《百兽经》十分欢喜,求购之。孙某仙子遂以四叶金将其卖与岳修士。岳修士看过经卷赞不绝口,又说还想再买一卷。”

这岳修士更是个缺心眼的!孙阿巧抿嘴儿,心道:主任这哪里是出题?分明是拿老祖办的人寻开心呢。

她接着往下读,终于读到了问题:“孙仙子心中后悔,觉得卖的贱了,遂返回坊市,以五叶金之高价购入《百兽经》一卷,后又以六叶金转售岳修士。请问,孙仙子一共赚了几叶金?”

孙阿巧心道,殷主任真是个趣人儿,竟然为山门大考出了这种题目,这可是和修为道法一点关系也没有。她仔细琢磨题目中的问题,心中盘算:那孙傻子前面好容易赚了一叶金,却又贪心不足多花了一叶金购入第二卷《百兽经》。虽然最后还是从岳傻子手中赚得一叶金,算来算去也只是赚到一叶金而已,第二趟坊市之行,算她白忙活了。

计算出了答案,孙阿巧才继续往下看殷勤所写的答案与分析:“若答一叶金者,多属自作聪明之辈,遇事易诸多计较,易犯因小失大之过失。那孙仙子前后跑了两趟坊市,每次都赚了一叶金,共赚两叶金。”

孙阿巧脸色一垮,感觉肺管子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她不服气地又往下看,这题出的比较简单,曰:“一柱高香长约三尺,且粗细不均,只知点燃后,需得一个时辰才能烧完。试问,如何以此香做准,掐算出半个时辰?”

应该把香从中间断开,只烧一半么?问题是,此香粗细不匀,怎能保证正好截到一半呢?孙阿巧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往下看答案,殷勤写的很简单:“将香的两头同时点燃,烧完即是半个时辰。”

这、这哪里是考较修士,分明是考状元么?不对,这可比考状元还难呢!孙阿巧扁着嘴巴翻到下一张,又见一题道:“聚香斋有一个大号酒坛,可盛美酒百斤。其伙计只有两个酒舀,一个可舀酒五两,另一个可舀酒六两,某客人打酒三两,试问此伙计该如何用这两个酒舀子,为客人打出三两美酒?”

聚香斋那么大的买卖,就不能做个一舀一两的酒舀吗?孙阿巧感觉自己被这题彻底击溃了,心道:我若是那伙计,就干脆打五两酒给那客人,谁让东家那么缺德不置办一个小号的酒舀出来?

“怎么样啊?孙仙子,答对了几道题啊?”身后传来殷勤的声音,将正在心里碎碎念的孙阿巧吓了一跳,她慌忙收起那些草纸,低头道,“我、我就是好奇看下,请主任勿怪。”

殷勤朝她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从大帐后面悄悄退场,出得帐外,殷勤嘿嘿笑道:“你若是能做对第一题,后面还有些希望。若是连第一题都答错,那就要考虑将来是不是要与秋香一道,去后山喂猪喽。”

殷勤本想说句笑话,哪知孙阿巧听了,竟然眼泪汪汪地垂下头,不由得又气又笑,随手甩她一巴掌道:“就知道哭,就你这小身板儿,送去喂猪人家也不要。”

“那我岂不是正好伺候主任!”孙阿巧捂着屁股,俏脸通红地回嘴道。

(感谢道友宇宙顺天体从本书很幼的时候便一直给与我的鼓励和支持。道友打赏在前,我加更的规矩定在后,所以容我耍个赖皮,就补更这一次哦,否则欠账太多,还不上了。)

第395章 忙里偷闲

“敢拿主任找乐子啊?!”殷勤眉毛一立,抬手要打,孙阿巧早就逃到一边,捂嘴笑着岔开话题道:“若说乐子,文曲部的林主事,哦不!应该是许主事,他家中出的乐子才叫大呢。”

殷勤知她所说是许主事竟然在一百八十岁的高龄,喜添一亲生老爹的轶事,不禁莞尔道:“等下你可要提醒着我点,否则叫顺嘴了,唤他旧姓林主事可就尴尬了。”

孙阿巧咯咯笑道:“许主事脾气可好呢,我上次过去传话,还不小心唤他林主事,他都假装没听见。”

殷勤想到许长老平日里最是清高古板,没料到家中竟然出了这种丑事,想必这些日子颇不好过。又感觉刚刚甩孙阿巧那一巴掌,手感差了许多,偷偷朝她后面瞄了一眼,才看到她的后腰上挂了一个兽皮袋,正好挡在屁股上。

这是防我用的吗?殷勤暗自嘀咕,又不好问。便岔开话题,与她聊些别的。

孙阿巧性子活泼,殷勤除非处理公务,平日里的脾气也十分随和,与她一路说说笑笑,紧张的神经也得到颇多舒缓。

孙阿巧知道自打殷勤被老祖擢升真传弟子以来,已经忙得连续几天没有睡过整觉,连他最喜欢一项活动——吃饭,也都没没时间顾及,到了饭点儿随便吃两只灵果就算对付过去。殷勤每每忙得不可开交,也会揉着太阳穴说几句牢骚话,感叹手底下这些人,还不能独当一面,替他分担。

孙阿巧好几鼓足勇气想过去帮他揉揉脑袋,又都临阵退缩没敢上前。此刻见殷勤终于露出轻松的笑意,她的心头也跟着轻松起来,走在殷勤的身边,蹦蹦跳跳地哼着小曲儿。

殷勤魂穿蛮荒之后,还真没正经听过此方世界的小曲儿,觉得孙阿巧哼得调子轻松俏皮,忍不住道:“你哼的是个什么曲儿,调子好听,就是不知唱的是什么词儿。”

孙阿巧脸色微酡道:“人家随便哼的,没、没有词儿的。”

殷勤板气面孔教训她道:“这么扭捏作甚?你以后若是做了我的助理,说话行事都要落落大方才行。来,把刚才唱的,大声给主任唱一遍。”

孙阿巧本就是个好出风头的外向性格,说扭捏也是装的,见殷勤真的要听,就清了下嗓子唱道:“情哥儿送奴一把扇,一面画山,一面画水。扇中山,层层叠叠煞是好看,扇中水,曲曲弯弯流不断。山靠水来水缠山,若离别,除非山崩水流断!”

蛮荒的小曲儿,曲调简单朴实,虽然不如殷勤前世听过那些复杂花俏,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殷勤听罢,抚掌笑道:“小孙的嗓子不错,回头等我搞起卡拉OK来,肯定是一麦霸!”

孙阿巧傻愣愣地点头,心道:主任什么都好,就是一高兴了,容易不说人话。

山路转过一个大弯,远远地就看见位于前面高坡上的花狸藏经阁。殷勤对于这个藏经阁的建筑风格是很有些看法的,也不知当初是谁的主意,这坨建筑根本就是照抄人家铁翎峰的藏经阁吗!规模不如人家的大,样子不比人家的新颖,处处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孙阿巧听了殷勤的牢骚话,忍不住提醒他道:“咱们山上的藏经阁是老祖提议按照铁翎峰的样子建的。”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正色道:“那也是巨门部办事不利,若是真心办事,就该在建设之前,先拿出十套八套设计图来,让老祖选才对。你若一个主意也没有,硬让老祖去拿主意,岂不是为难老祖?”

孙阿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殷主任做事的确与那些宗门大佬不一样。那些大长老们都是些老油子,深谙事情多做多错,少做少错,最好不做的道理。让他们做事,从来都是事情还没开始做呢,便要先提防着,万一出了差错该谁来负责。

唯有这个殷主任,遇到事情不但不往外推,还主动出击四处揽事,更不会把难题都推到老祖那里去。唯一的问题,就是太主动了些,想到殷勤刚刚写的那一堆山门大考的考题,孙阿巧提醒他道:“殷主任此次主持的山门大考,虽然只在咱们花狸峰内部,可是对下面的弟子来说,其重要性却是堪比宗门试炼呢。主任要不要先将您写的题目请老祖过目之后,再拿出来啊?”

殷勤知道孙阿巧这番话全是好心,担心他先斩后奏地搞出一套离谱的题目来,万一那些弟子考完之后骂娘,闹将起来就难收拾了。

问题是,殷勤哪敢将这些题目拿给云裳过目啊?以他对云裳的了解,百分百是要被她啪啪一顿的!不但不能事先给云裳看,就连许忘筌也得瞒着,这货可是个不怕跑断腿,事无巨细都要请示老祖的货色,给他看了,转脸云裳就知道了。

殷勤停下来,嘱咐孙阿巧收好那些试题,等回去校对过一遍就让刘守道爷俩过来准备开始秘密印制。这爷俩前些日子为了搞彩帖也是狠忙了一阵,好在销售过第一期的彩帖之后,彩帖的制作便由聚香斋接手过去。这几天他们父子回归老本行,继续鼓捣插图版的《花狸炼气决》,现如今这两位已经从仓山郡城招来了十来个帮手,都是刘家以前炮制残卷的熟手伙计。

用刘守道的话说,现如今刘家已经不屑制作残卷了,那种东西再怎么说也是有损阴德的事,刘家这么多年香火一直不旺,或许就与残卷有关。

孙阿巧将殷勤的嘱咐一一记下,小心翼翼地收好试题,一抬头只见许长老的人影已经出现在藏经阁的大门处,正一边朝两人挥手,一边快步沿着石阶下来。

见到殷勤二人,许忘筌寒暄几句就迫不及待地引入正题,问殷勤到底准备怎么个考法?若是打擂台的话,最晚明天也就得动手准备了。他沉吟一下,旋即又改了主意,说明天动手也怕晚了,干脆今晚就开干。

“都怪我,做事拖沓,害许长老着急不少啊。”殷勤笑着抱歉道:“今天过来先要给许长老陪个不是。”说着又叹口气道,“我这些日子也是连轴转地忙,刑罚司的那边的案子还没审完,就偷溜出来了。”

许忘筌言不由衷地说了句“主任辛苦”,便又要继续刚才的话题。

孙阿巧见许主事丝毫听不出殷勤的弦外之音,干脆直说道:“殷主任从昨晚忙到现在,可是眼都没合一下,一口东西都没来得及吃呢。许主事事情再忙,也该请殷主任到里面喝口水再说吧?”

第396章 青鹤

许主事为人有点呆气,人却厚道,被孙阿巧抢白一顿,却不着恼,竟然朝殷勤一躬道:“殷主任为宗门,为老祖宵衣旰食,日夜操劳,实乃我辈之楷模。”

殷勤摆手道:“我可不敢当许长老的楷模,你莫听小孙胡说,我忙是忙了点,不过是新官上任,一切都不摸门。今天过来,正是要向许长老学习请教呢。”

许忘筌这些日子为了山门大考之事,没少往老祖办跑,虽然没吃闭门羹,也坐了不少冷板凳,原本心中对殷勤颇有微词,今日被他一捧,心中舒泰,便又是一番谦逊客气。

孙阿巧心道,今日既然已经做了小人,干脆按照主任常教育我的,好好表现一把。她捂着肚子秀美微蹙道:“许长老,殷主任你们都是筑基修士,三五天不吃都没关系,我可是饿的前心贴后背了!”

许忘筌闻言吃了一惊,仔细打量殷勤果然已经筑基,他忙朝着殷勤又是一顿恭喜,心中却在嘀咕:这殷蛮子筑基的速度比铁翎峰的真传殷铃铛还快,莫非传闻中他与老祖双修之事并非空穴来风?

按说以筑基期修士的修为,还是能够窥探出女子是否已经破身的,问题是花狸峰上,哪个活腻歪了敢去查探云裳是否完璧?

加上此刻殷勤也没有刻意隐藏其玉润之体,许忘筌打量着眼前这少年英才,越看越觉得传闻的可信度相当高,又听孙阿巧喊饿,忙连声抱歉道:“看我这糊涂劲儿,光顾着说话了,让孙仙子挨饿了!我家大侄前几日送来一筐青桃,正好给殷主任和孙仙子尝鲜。”

孙阿巧心道:青桃也不是啥好东西,还不如蟠桃来的滋补呢。不过这许长老素有廉名,拿出青桃待客,还真不能指摘他什么。

殷勤却是个怕酸的,听说青桃二字,就感觉满嘴的牙都要倒了。

孙阿巧知道殷勤的口味与其他修士不同,宗门大部分人族修士筑基之后都喜食灵果仙草之类的素食,殷勤却是个无肉不欢的家伙,孙阿巧猜想,这或许与殷勤是个蛮人有关系。她看殷勤的表情不对,便问许忘筌那里可有做饭炒菜的炉灶之类?

许忘筌楞道:“我早已不食人间烟火,要炉灶作甚?”

孙阿巧又问:“那碗碟之类的东西总有吧?”

许忘筌还真没有,他所修的道法讲究清净无为,崇尚简单朴素回归自然,他平日里就吃些青桃之类的蔬果,直接下手就行。不过人家问哪样都没有,也显得说不过去,许忘筌一边引着二人进入藏经阁,一边苦着脸解释道:“宗门的规矩,藏经阁内除了饮水,是不许修士饮食的,我那儿还真没置办这些东西。孙仙子执意要的话,我去让弟子取来。”

孙阿巧被殷勤拦下道:“我们过来是与许长老说山门大考的正事,饭食之类等回去再吃。”

孙阿巧扁扁嘴,狠狠瞪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许忘筌,心道:白准备了!

许忘筌可没有长孙烈那般的霸气,敢独霸一层。他在藏经阁只有个小型的丹室,平日里打坐修行,阅读经卷,甚至会客待客都在这里。

唯一讲究的地方,是他将丹室设置在了底层角落的位置,单独开了一扇通往藏经阁外的小门,门外圈出一进小院儿。院中种了四五排翠竹,栽了两三盆兰花,配合山石流水,清幽风雅。

许忘筌在十几年前认主了他的伴修灵兽,是一只黑颈青翅灵鹤。蛮荒之上鹤族的血脉大都很强,只要驯养得当都有晋升妖王可能,因而许多万兽谷的修士都愿意驯养灵鹤来作为伴修灵兽。

以灵鹤伴修的话,进境虽然相对容易,也有两宗缺点。第一就是,灵鹤的脾气一般都不太好,属于易怒种。风白鹤之所以在宗门落下个脾气暴躁之恶名,倒有一大半是拜他那头白头老鹤所赐。

灵鹤的另一个问题就是进阶妖皇比较难,不过对于绝大多数修士来说,终其一生能够摸到金丹的边儿就算是功德圆满了,元婴境,只能做梦想想而已。

万兽谷五位峰主中,风白鹤的伴修灵兽是头白头老鹤,在其血脉反哺之下,风白鹤晋级金丹要比铁翎真人他们容易得多。不过他想依靠老鹤的血脉,冲击元婴的话,成功的机会就比较渺茫了。

万兽谷五大金丹中,唯一的例外是云裳,她晋级金丹的时候,阿蛮血脉只有二级,根本就没啥能够帮她的地方。到目前为止,阿蛮的血脉级别一直落后于云裳的修为等级,属于基本指不上的那种。

好在阿蛮也颇有自知之明,不惜瞒着众人偷溜下山,为云裳找到了血脉精纯并且量大量足的伴修蛮人,总算是在云裳修为进境上做出一点点贡献。

许忘筌的青翅鹤据说血脉不亚与风白鹤的白头老鹤,不过脾气也更加暴躁,驯养了十几年,还是不敢带出去。

许忘筌便将这幽静小院儿作为青翅鹤的栖息之所,小院儿中的每一株草木都是许忘筌亲手栽种打理。许忘筌之所以在小院儿中下了这么大的功夫,还是听从了风老祖的建议,不但将小院儿收拾得清雅幽然,并且隔三差五还有过来抚琴吟诗,为的就是以铁杵磨针的功夫慢慢陶冶这灵鹤的情操。

私底下许多修士都笑许忘筌是个呆子,那灵鹤若真能通过这种方式调教过来,风白鹤的脾气也不会一年坏过一年。

许忘筌在小院中磨了十年铁杵,“铁杵”到底没有被他磨成针,却也被他整日里叮叮咚咚,之乎者也折磨得快要疯了。那青翅鹤到后来,每日天光未亮,便鹤唳几声,拍着翅膀飞到后山野去了。许忘筌虽然无奈,却也不能用铁链将他捆在小院里,只能由他去了。

哪知,今日将殷勤引入他的丹室之中,就听小院中“呃哦呃哦”,传来鹤鸣之声。许忘筌听了赶紧到屋子角落里拎出一袋灵米,对殷勤道:“我那青鹤回来了,听他这声音,想是饿了。”

第397章 主任爱吃面

殷勤也听说过许忘筌将伴修灵鹤养成野鹤的传闻,笑着对他摆手道:“您这灵鹤回家一趟不易,许长老不用管我们,喂鹤要紧。”

许忘筌听出殷勤揶揄之意,老脸微红,嘱咐服侍的弟子赶紧给殷主任烧水沏茶,拎着那袋灵米去到院中。那青翅鹤十几年前驯养之时,不过是只刚刚血脉觉醒的白鹤,被许忘筌看到他翅膀尖上的一点青芒,旋即对其进行了一番彻底的血脉测试,才如获至宝地确定,他找到了觉醒血脉的灵鹤。

仅仅十年多的功夫,这青翅鹤就已经晋级成血脉二级的灵兽,让许忘筌且喜且忧,喜的是灵兽晋级迅速,忧的是这货脾气也是越来越坏。尤其是这货饿了肚子,想要进食的时候,若是喂食的弟子手脚稍微慢点,就会被他啄出几个血窟窿,以至于没有弟子敢来给他喂食,只有许长老自己提着灵米袋子亲自上阵。

孙阿巧见许忘筌出去院中,撇撇嘴,问殷勤道:“听说主任在铁翎峰的藏经阁边上煮过一只老鹤,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她的话音未落,正在给殷勤斟茶的弟子手一哆嗦,茶水洒了一桌面。

孙阿巧见那弟子慌得提起袍角就要去擦桌子,赶紧过去将他推开道:“哪有用衣角擦的?”她手往后腰一摸,扯出一块洁白的布巾,仔细将桌上的水迹抹去。不经意地瞥见桌上摆了个假山石,孙阿巧眼睛一亮,对殷勤道:“主任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煮碗面吃?”

殷勤前世最好吃面条,孙阿巧听鸭蛋说过,前些日子殷勤被云裳寒潭淬炼血脉之际,躺在暖云阁里养伤的时候,挤兑狗丫儿去给他下面条的事情,她便留了心。

孙阿巧的厨艺不错,这也是她能在殷勤身边迅速上位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位殷主任与那些粗茶淡饭的修士截然不同,他可是个吃主儿。孙阿巧前些日子旁敲侧击地打听殷勤最爱哪种面食,没成想竟然是一种叫做拉面的东西。

或许是受了修士喜吃灵米的影响,蛮荒之上稍微有点身家的凡人,其主食多以米为主,甚少吃面。而那些家境不好的凡人,米面全都吃不起,只能吃些粗粮谷糠。因而,蛮荒的面食种类不多,会做面食的人也不多,孙阿巧知道的面条做法一种是擀面,一种是扯面,殷主任所说的这个拉面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

待到殷勤满脸向往地给孙阿巧普及了拉面的做法,孙阿巧便在底下偷偷练习。问题是,殷勤也不会拉面,他所说的做法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孙阿巧按照他说的去做,却总是做不出。还是当日曾帮狗丫儿给殷勤煮面的仆妇,给孙阿巧指出一条明路,说她老家有种面条也能做的又长又细,其中诀窍是要将面条在案板上反复摔打,把面摔出劲儿来。

孙阿巧按照仆妇所说,以灵力加持之下,反复练习,果然被她成功搞出一种可以拉的很细很长的面条来。她本想着给殷勤一个惊喜,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眼看殷勤已经好几日没有正经吃过一顿,孙阿巧出门前便在身上藏个兽皮袋子,在里面塞了一坨已经准备好的面团,以及肉干佐料之类,想着万一有机会,便在主任面前露一手。

哪知许忘筌这边连个盆碗都没有,孙阿巧进屋之后,便四下学么,直到被她发现桌上的假山石摆件。那是一块人头大小的假山石,放在一个面盆大小的瓷钵里面。孙阿巧原本是在打丹室中一个小鼎的主意,直到看见瓷钵,她觉着,用来煮碗面是足够了。

殷勤见孙阿巧手里提着那个一直挂在屁股上的兽皮袋子,笑颜如花地看过来,心道:我当这丫头腰上挂的是啥宝贝呢,原来是一袋子面,难怪拍上去没啥弹性。连着吃了几日的灵果,又看着服侍弟子端上来的一大盘青桃,殷勤也实在是烦了,呵呵笑道:“几日不见,小孙长能耐了?竟然能煮面了!来,让主任尝尝你的手艺。”

下一刻,藏经阁的服侍弟子便目瞪口呆地看着孙仙子将桌上,许长老最钟爱的假山石从瓷钵中请到地板上。然后将那瓷钵拿去一边,反复清洗之后,注入清水,再放入一些肉干调料,放在炉上大火猛攻,殷主任曾经教导过她,下面的水越宽越好。

接下来,一向安静的藏经阁大长老的丹室之中便响起了砰砰的声音,用孙阿巧的话说,开拉之前,这面还要再摔几十下,才能上劲儿。

小院之中,许忘筌在石桌上撒了些灵米,看着青鹤伸着脖子啄米,心中又气又怜。气的是,这家伙最近越来越野,已经好几日不着家了,怜的是这青鹤的样子实在有些狼狈,也不知他在哪里闯了祸,脖子上秃了几块,透着血丝,翅膀上的青羽都被抓出了几道子血痕,有几枚青羽丢荡着都要掉了的样子。

青鹤不像阿蛮,在血脉二级的时候就已经古怪精灵颇有灵智了,青鹤要真正晋级妖王之后,才能开启相当的灵智,在此之前,其灵智也就相当于三五岁的小儿一般。许忘筌试图了解他受伤的情形,每次神识探出,都是一阵天旋地转,以及拼命扇动翅膀逃命的念头。没办法,这就是青鹤现在的感受,再想多探查些情况出来,只能等他渐渐平静下来再说,而且也不能报太大的希望,认为能够真正探查出什么东西来。

会不会是受到了山峰巨鹰之类的妖禽袭击?许忘筌仔细琢磨,又觉得不太可能,花狸峰虽然比万兽谷诸峰都更加深入荒原,但云裳老祖此时坐镇山中,对于妖兽来说,千里之外就能感应到她不逊妖王的威慑气息,绝对不敢轻易靠近。

这青鹤经过他滴血认主之后,倒也不会窜出花狸峰的势力笼罩之外。倘若不是外来的妖兽攻击,那就只能内部找原因了,许忘筌仔细观察青鹤身上仿佛被锋利刀刃划过的一道道痕迹,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下一刻,他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羞怒之气:白长了那么大的个子,竟然会被那么点的小东西搞成这样!

第398章 哑谜

青翅鹤感应到来自血脉宗主的怒意,喔哦哀名两声,脑袋耷拉下来,一副可怜兮兮的熊样子。许忘筌见状就更加肯定是阿蛮将青鹤整成这样子,却不知道为的什么,他又想,若是小蛮尊干的,知道为什么又有什么用?

许忘筌忽又有些担心,前些日子听说小蛮尊的血脉晋成了三级,但她毕竟只是个能站在巴掌上的小东西。青鹤铜皮铁翅被她伤了还好说,可万一小蛮尊不小心被青鹤啄一下子,那可也是要命的事情啊!他越想越不放心,可从青鹤傻乎乎的脑袋里又挖不出任何有用的消息。

许忘筌知道殷小蛮尊有事没事爱在老祖办待着,犹豫着要不要从殷勤那里探下口风,猛听得丹室里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用力拍桌子。

许忘筌吓了一跳,以为他在院里待的久了,惹得殷勤不高兴,拿服侍他的弟子撒气。他顾不得与青鹤逗闷子,抓了两大把灵米往桌上一撒,转身就往屋里走。

哪知他还没到门口呢,负责招呼殷勤的弟子正慌慌张张地出来,差点与他撞了个满怀。许忘筌平素里最爱教训弟子遇到多紧急的事首要是沉稳,不能慌张,他一把推开那弟子,叱道:“慌什么慌?!”

那弟子被他一吓,脸色煞白如纸,结巴道:“殷、殷主任让我唤......唤您进屋......吃.....吃面。”

“是吃桃吧?”许忘筌怀疑弟子被他吓傻了,纠正道。

“是、是吃面。”弟子总算缓过神儿来,指着屋内道,“孙仙子正在您那八仙桌上摔面,说是要给殷主任煮面,殷主任让我出来问您,要不要也来一碗?”

好个孙阿巧!为了巴结殷勤竟然拿我的桌子当面案了!许忘筌气得将弟子扒拉到一边,快步进屋。

刚进屋,就听见砰砰两声,再看自己的八仙桌上,已是一片狼藉。孙阿巧身子娇小,需得踮起脚干活,她正用力将碗大的一坨面团狠狠地摔在上面。看她那架势,八成还动用了灵力,幸亏那张八仙桌乃是千年楠木所制,否则早被孙阿巧砸散架了。

殷勤嫌桌子附近面粉飞溅,此刻站在一边,看到许忘筌进屋,笑嘻嘻地招呼他道:“许长老今儿有口福了,正好与我一起尝尝小孙的手艺!”

许忘筌强忍着怒气,淡淡地道:“我久已不食人间烟火,面是什么滋味早就忘记了。”

殷勤只当没看出来他的不满,嘿嘿笑道:“许长老道心坚固,高洁出尘。咱家却是个没出息的,不爱仙果爱美食啊。”

许忘筌看到桌角下那块假山石,眼皮子跳了跳,对殷勤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孙仙子将我这丹室当厨房用,我们还是到后院去商议大考事宜吧。”

殷勤点头说好,脚下却不动地方,直到看着孙阿巧动手抻面。她再怎样也是开脉的修士,在灵力的加持之下,其动作之精准协调远非常人可比。只见孙仙子双臂开开合合,宛如干了一辈子面案的老师傅,片刻的功夫便扯出细如发丝的面条来。

殷勤喝彩道:“小孙好手艺,这碗毛细能气死兰州老师傅。”

孙阿巧得意地扭回身道:“兰州在哪里?”

殷勤呆了下,随口胡扯道:“我说的是南瞻部洲的南洲。”

许忘筌忍不住插言道:“殷主任所说南洲可是蛮荒南部某地?我倒是从未听说过此名。”

“非也非也。”殷勤只好胡扯到底道:“我也是从一本杂记中看来的,说是天下共分东西南北四洲,咱们这蛮荒大陆地处西方称为西牛贺洲,除此之外还有东胜神洲,南瞻部洲与北俱芦洲。”

许忘筌皱眉道:“我只知道横渡坠星海可达东周大陆,难道就是殷主任所说的东胜神洲所在?”

殷勤模棱两可道:“或许是吧。”

许忘筌还想问他看的是哪本杂记,殷勤已经转了话题嘱咐孙阿巧煮面时要火猛汤宽。

许忘筌看着那个大瓷钵好生眼熟的样子,又听孙阿巧抱怨道:“还是太小了,东西不趁手煮出来的面也容易成一坨。”

“将就吧,你没看许长老的丹炉也就那么大点吗?”殷勤看面条在钵中根本扒拉不开,叹了口气,又不放心地嘱咐她,不要忘记往面汤里加些大补的肉干。

孙阿巧抿嘴儿故意挤兑殷勤道:“主任藏在兽皮袋子里的肉干不妨拿些出来。”

殷勤佯怒道:“拿出来也行,肉汤全与你喝了吧。”

孙阿巧苦着脸,连说不敢。

许忘筌听不懂二人打的什么哑谜,使劲儿咳嗽一声,唤了两遍殷主任才将殷勤让到院子里。

“我这院中还驯有一只灵鹤,性子比较暴躁,殷主任只要不去理他就没有事情。”许忘筌走在前头,见石桌边上没有青鹤的影子,心中不太痛快,以为青鹤吃了灵米便又出去疯了。他见桌上还剩了一些灵米,忙抢先一步过去收拾道:“都是那孽畜做的好事,让殷主任见笑了。”

殷勤不以为意道:“灵兽妖丹未成之前都是一样顽劣,我这肩膀上就常被小蛮尊.......呃,抓破。”殷勤差一点就把阿蛮经常尿他一身的事情说出来,话到嘴边又改了口,觉得应该给她留几分面子。

哪知他的话音未落,空中一声鹤唳,紧接着一团黑影便迅若星陨般地朝他扑来。

许忘筌大喝一声:“孽畜敢尔!”正要扬手挥退那青鹤,殷勤的气机牵引术却快他一步,只见空中残影一闪,一物已经疾如闪电般地朝青鹤打去。

好快!许忘筌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旋即想到殷勤也是筑基修士,莫不是他初得了法剑便拿青鹤开刀?许忘筌吓出一身白毛汗,再看青鹤被那残影击中,呜哦一声,不但没事,反而翅膀扑腾着去追那打他的东西。

许忘筌凝神细看,一张老脸霎时便涨得通红,那殷勤打鹤之物黑黑红红,哪里是什么法剑?分明是块妖兽的肉干而已。

座下灵兽竟然被人家一块肉干便引到一边,这种滋味简直比让人抽脸还要难过,许忘筌羞怒难忍,殷勤却盯着对着肉干猛啄的青鹤奇道:“许长老座下灵鹤,可是与小蛮尊颇为熟悉啊?”

第399章 文比

许忘筌微微一愣道:“我这青鹤性子野,的确喜欢在花狸峰四处转,想来应该与小蛮尊相熟吧?”

殷勤脸上泛起若有所悟的神色,刚刚孙阿巧挤兑他用兽皮袋中的肉干下面,殷勤死活不肯,倒不是他心疼肉干舍不得拿出来。更新最快那兽皮袋中的肉干虽然也是取自四级大妖的上好货色,却被阿蛮那小东西撒了泡尿在上头。殷勤本想扔了,孙阿巧却劝他不妨留着,哪怕用来喂后山的赤睛猪呢。

难怪这鹤会对着那块肉干猛啄,估计这浑身的血檩子就是阿蛮划的吧?看来这鹤被阿蛮欺负的够呛,那肉干上沾染了阿蛮的气息,便引得他拼命狠啄。

许忘筌哪里知道肉干竟是阿蛮“加工”过的,看青鹤吃的香,又没被殷勤所伤,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同时他又有些奇怪,青鹤虽然是荤素不忌的,但更喜欢吃鱼虾之类的东西,很少见他对妖兽肉干如此感兴趣的。

他想问问殷勤抛出的肉干到底是何种妖兽,又担心一打岔又要耽误不少时候才能商议大考之事。许忘筌朝着丹室高声喊了几遍“上茶”,丹室中站在炉火边上,看仙子扯面已经看傻了的服侍弟子才回过神儿来,忙端着茶盘匆匆出来。

弟子来到石桌边上,摆好茶碗,端起壶来脸色便是一白,喃喃道:“壶中,没水了。”

“打去。”许忘筌心道今儿丢人也丢到家了,也懒得跟弟子计较,挥手让他下去。

功夫不大,茶水没上来,孙阿巧捧着那个大瓷钵上来了。她将冒着热气的大钵往桌上一顿,得意地朝殷勤道:“主任尝尝,别看钵小,这面却一点都没坨坨。”说着,递上两只毛笔。

“许长老要不要来点儿?”殷勤心情大好,迫不及待地挑起几绺面丝,对孙阿巧的手艺赞不绝口,一边假惺惺地朝许忘筌让道。

到底还是个未经教化的蛮子啊!许忘筌心中暗叹,实在不忍心看对被当作筷子的毛笔,将头扭到一旁道:“殷主任几日没吃饭了,不用照顾我,你且先吃。”

殷勤吸溜一下,吞了一大口下肚,见孙阿巧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孙辛苦半日,要不要尝尝?”

“好啊!”殷勤虚让而已,哪知孙阿巧竟然真的伸嘴过来,将殷勤“筷子”上挑起的一绺面条吸溜下肚,然后眉头微微蹙起道,“味道寡淡了些,若是多加些肉干就更好了,我怎觉得还少了些调料,嗯~,我再尝下。”

殷勤赶紧护住瓷钵道:“我吃着整好就行,精益求精的话,你回去有的是时间研究。”

孙阿巧知道殷主任素来是个大手大脚的性格,没想到也有小气护食的一面,心中即是好笑,又颇为得意。见许忘筌的眼睛总往殷勤手上的毛笔上面瞟,忙笑着对他道:“许长老放心,这两支笔是殷主任的。”

许忘筌被孙阿巧看穿了心事,又觉得此女一点不知矜持,直接伸嘴去吃人家筷子上挑的面条,实在太不成样子,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殷勤见孙阿巧碰了个钉子,面色有点挂不住,便打发她回屋收拾。

孙阿巧见殷勤吃的停不下嘴,心中那点不快早就烟消云散,瞥一眼许长老,心道:幸亏没在这种老家伙手底下做事,那日子才叫真的寡淡无味呢。

许忘筌耐心地等着殷勤吃过面喝完汤,刚放下瓷钵,孙阿巧便递来锦帕,殷勤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孙阿巧又马上换过一方,趁着殷勤擦嘴的当空儿,一杯香气氲袅的灵茶便摆到了他的手边。

许忘筌瞟了一眼木头桩子般站在身后的服侍弟子,忽又有些羡慕殷勤。好容易,等殷勤抿了口灵茶,许忘筌才终于等到机会谈起山门大考的正事,问殷勤准备文比还是武比?

殷勤道:“武比的话,现在还为时过早,弟子们上山不到半年,打擂台也实在没什么看头。我的建议还是文比。”

这个建议让许忘筌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小仓山出身的蛮子,竟然建议文比!万兽谷历来的弟子大比几乎都是擂台斗法,七大宗门之中,只有仓山书院与指月山两宗将文比列为弟子大比的科目,其他五宗的宗门大考基本都是斗法武比。

对于许忘筌来说,文比是他求之不得的事,作为文曲部的大长老,他自认在文比中将会拥有更多的话语权。放眼花狸峰,若论“学问”二字,许忘筌自问不逊任何修士,他加入花狸峰之前,曾在铁翎峰的藏经阁担任执事多年,若论眼界之广,阅读经卷之多,便在整个宗门来说,也是名列前茅的人物。

许忘筌努力抑制着不至喜形于色,故作深沉道:“文比也有文比的难处,若我说,最难的还是题目二字。宗门大考的文比,与凡人之科举出题又有不同。科举出题,无非是从有限的几本经典中摘一两句出来,让人从中引申发挥,写出一篇花团锦簇的八股文章来。宗门弟子,灵根各不相同,修炼之经卷也各不相同,如何出题就有颇多讲究。”许忘筌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了一眼殷勤,有点担心一个读书不多的蛮子能否听懂他说的话。

殷勤点头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大考之题目绝对不能偏向某种灵根之经卷。”

许忘筌补充道:“咱们万兽谷虽然很少文比,但我听说仓山书院文考出题要么是从心性体悟下手,要么就是单纯考较修士说文解字之能力,现在距离大考不到三日,咱们此次之文考的题目,需得仔细推敲才行。不如,我再唤几个保学经卷的修士,大家坐在一起,好好议一议.....”

他的话未说完,便被殷勤打断道:“不用那么麻烦,文比也好,武比也罢,山门大比最重要的就是公平二字。你唤一堆人来议,泄露了考题怎办?”

“若是只由我来出题的话,难免有所偏颇.....”许长老言不由衷地沉吟着,以他的才学见识,出题不难,怕的是万一题目难住了某位宗门大佬的子侄晚辈,岂不是要背黑锅?

“也不用麻烦许长老,题目我已经出好了。”殷勤手臂一扬,青鹤呜哦叫着,追着他抛出一块肉干往墙角扑腾而去,将许忘筌刚栽下的几株兰草踩了个稀烂。

第400章 大考的范围

许忘筌呆了半日才不敢置信地再次确认道:“这个......不知,殷主任出的题目......这个可否让我一观呢?”

“这可真不行。”殷勤嘿嘿笑道,“不是我故意拿搪。说句实在话,这山门大考事关几千弟子仆役之未来前途,在开考之前,这考题需得严格保密,万一泄露出去就是对弟子最大的不公。”

许忘筌对于殷勤严格保密的说辞倒是理解,问题是,这货连正式的经卷都没读过几本,就敢给山门大考出考题?别看他在《花狸炼气决》上挂了个总编篡的名字,许忘筌早从马誉三人口中套出来实情了,殷总编实际上除了出了个主意之外,怕是连整部经卷都没看全过。

许忘筌沉吟片刻道:“殷主任大才,所出考题必是精彩绝伦,可惜不能先睹为快。不过按照惯例,文比之前,总要对弟子们划定个范围。殷主任之题目若是出自《花狸炼气决》的话,也应该划出其中几本重点,让他们温习才是。”

“我那《花狸炼气决》上下共七十二卷,直到现在也只出到六十六卷。即便如此,弟子们拿到此经前后不过一个月,怕是还来不及将其通读一遍,此次还是算了,暂且不作为出题之范围了。”殷勤见那青鹤吃肉干吃得甚欢,干脆抓出一把,也不往远撒了,全都撒在脚边。

那青鹤吃第一块肉干的时候是满腔仇恨,等他吃完的时候,可真是尝到了甜头。此肉干乃是四级大妖血肉所制,其中所含之血脉之力,相当充沛。青鹤吃过一块,身上的血痕便浅了许多,所以殷勤丢出第二块的时候,他便撒着欢儿地去追。

第二块还没吃完,又见殷勤脚边忽然多出一堆肉干,那青鹤叼着尚未吃完的小半块便扑腾过来。小眼看了一下许忘筌,便弯曲着脖子冲殷勤喔喔叫唤,一副献媚的模样。

许忘筌若非看出殷勤所丢之肉干绝非凡品早就一脚将这蠢鹤兜到墙外去了,他强忍下冲动,干脆不看青鹤,扭头问殷勤道:“殷主任出题既然不用《花狸炼气决》总得有个出处吧?按照宗门的规矩,总要在大考之前为弟子们划定几本经卷典籍,让他们准备起来也有的放矢。”

孙阿巧在一旁看着两位山门大佬,一个费尽心机地套考题,另一个装傻充愣地就是不给,忍不住抿嘴儿想笑。她可是见识过殷主任那套“缺德”考题的,真相想不出,那些刻苦修行的家伙们,面对这样一套山门大考的考题时,会是怎样一种表情。不过以许忘筌在宗门的风评,殷主任这套考题还真的不能提前拿给他看,可看他这架势,颇有殷勤不划出一个范围,便要死缠烂打地问个不休。

许忘筌也是有苦难言,他的性格说好听的叫洁身自好,说不好听的叫胆小怕事,他虽能自律不事贪墨,却也有一宗短处,就是惧内。许忘筌的惧内与吴石庸的又不同,吴石庸是风白鹤的女婿,之所以能够坐上花狸峰主事的位子,主要是走的夫人路线。

许忘筌原配夫人一直没能进阶筑基,三十年前便死了,现在的夫人是三年前续弦来的小夫人。小许夫人的娘家并没有风家那般大的势力,可是她今年只有二十出头的岁数便决定了其在家中的地位。

两人相差了一百六十余岁,很多人说许忘筌是老牛吃嫩草,许忘筌却坚称与夫人是忘年之好,许夫人之所以跟他是仰慕其才华。无论怎样,许夫人虽然还是炼气期的修士,在家中却是说一不二,包括许家在寒潭边上占下十余处宅院,全是在许夫人的坚持下搞来的。

不少希望从许忘筌手中得些好处的修士,窥出其中奥妙便开始走夫人路线。许忘筌也被小许夫人逼着做了不少违心之事,有时想到那些腌臜的烂事,许忘筌心中也会惴惴不安,只能自我安慰,他的行为与其他几位长老相比,不过是小巫见大巫而已。

这回殷勤主张的山门大考,许夫人早早就给许忘筌布置了任务,给了他一张条子,上面列了七八个弟子的名字,让他务必在大考中给予照拂。

许忘筌原以为是擂台斗法,唯一能够钻空子的就是在分组对位上做些手脚。哪知殷勤竟然主张文比,许忘筌心头暗喜,这下就更好办了,只要能够提前拿到考题,就算在夫人面前交了差。

不想殷勤不但坚持自己出题,还将考题捂得严实,绝不泄密。许忘筌退而求其次,以宗门惯例为借口,一定要殷勤给划出个范围来。

殷勤筑基之后,有两件事情终于可以着手准备了,一是飞剑,二是灵兽。殷勤不是剑修,飞剑之孕养祭炼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至于灵兽,虽说是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殷勤也开始走起了驯养灵兽的心思。他用肉干将那青鹤引到身边,随手逗弄一阵才对许忘筌道:“考题的范围我前两日就已经让人开始印制,凡是参加大考的修士,人手一份。说是最晚今天就能完工,我估摸着这会儿也该送到了。”

许忘筌见平日里脾气暴戾的青鹤到了殷勤边上,温顺乖巧得仿佛家养的八哥,连鹤顶被殷勤拍了几下都没发飙,心中的震惊难以名状。要知道,鹤顶乃是灵鹤身上最敏感的部位,连他这个滴血认主的正主儿都轻易不敢触摸青鹤的鹤顶!

难道这青鹤也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许忘筌呆了半日,才猛然反应过来,听殷勤所说的意思,竟然是要将大考的范围印制成册,每人发一册吗?

许忘筌不敢继续琢磨青鹤的反常之举,忙接着殷勤的话头道:“没想到殷主任准备竟然如此充分,倒是我多虑了。许某实在是好奇殷主任所划定的大考范围到底出自哪部经典,还请主任不要与我打哑谜了。”

“没想到许长老竟是个急性子。”殷勤呵呵笑着,从怀里摸出一本册子递过去道,“这本《道浅集》收录了老祖近些年来所做的诗词道歌,凡是参加大考的修士,需得仔细研读。”

第401章 小人邀宠

许忘筌接过《道浅集》差点儿就问出“这是哪位老祖所做”的蠢话来,打死他也不敢相信,云裳老祖会有闲情逸致写这种东西。

他随手翻了几页,更是百分百地肯定,这里面的东西绝对不是自家老祖能够写出来的。

小人邀宠!许忘筌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抛开这本《道浅集》到底出自谁手不说,殷勤竟然将这本东西定为此次山门大考的范围,其邀宠之心,昭然若揭!这是地地道道的小人啊,为了讨老祖之欢心,他竟然置万千弟子的长生道途于不顾!

就算能将这整本册子倒背如流又能如何?就算能逐字逐句地详解诗文有能怎样?于道法有何益处,于宗门有何益处?都说这殷蛮子最擅逢迎巴结,溜须拍马之举,今天总算是见识了!许忘筌自觉看透了殷勤,心中对他的厌恶便更深了几分,忍不住冷讽道:“殷主任将老祖所撰之杂文道歌作为山门大考之题目范围,真是前无古人,别出心裁啊。”

殷勤正色道:“云裳老祖天纵之资,修道百余年就金丹大成,实乃我蛮墟荒原万年难遇之修道奇才。我观这本《道浅集》实乃老祖呕心沥血之做,其中字字珠玑,道蕴暗存,比宗门最密最高之经卷,毫不逊色。有道是,道法只待有缘,天机不可轻泄,老祖写下这本册子,实在是怜悯我等根基陋劣又智慧愚昧之修士,不惜将天机道妙藏于诗词之中,为我等修士娓娓道来。”

“想不到殷主任对这《道浅集》竟然如此推崇。”许忘筌是真心佩服这位殷主任的脸皮厚度,莫说一本不知出处的打油诗集,就算是元婴大能的悟道歌,世间也多有流传,还从没听说哪位修士是靠背诵悟道歌修行的呢。

殷勤仿佛根本听不出许忘筌的讥讽语气,正色道:“实不相瞒,我的灵根当日在野狼镇得了个下下等的评语,实在是仙途渺茫。可我入宗不过半年,就已经筑基成功,如今仔细回忆,我能取得如此进境,到与我每日诵读老祖之道浅集,有莫大关系。殷勤既然从中受益良多,更不敢辜负老祖之慈悲爱护,特别将《道浅集》印制万册,务必使花狸峰上下修士都能体会到老祖的苦心教导。”

狗屁的苦心教导,明明是被老祖当作鼎炉教导之后,得了双修的好处,还敢在此大言不惭!许忘筌心中骂娘,却也只能违心附和,连连称是。

殷勤又苦口婆心地劝他将这本册子带回去仔细研读,还当场背了几首诗词出来,以示他并没有言过其词。

许忘筌心中隔应,皮笑肉不笑地支应几句,好在有弟子进来禀报说,藏经阁前有人运来大批的书卷,说是山门大考的考题范围,让藏经阁代为分发。

许忘筌暗叹一声“小人横行,山门不幸!”,便被殷勤拉着一起去往藏经阁的门口,宣讲,发书。

几千册的《道浅集》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闻讯赶来的弟子们分抢一空,月上枝头的时候,殷勤才与孙阿巧背着一筐青桃离开了藏经阁,返回老祖办。

满满一筐青桃对于开脉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孙阿巧只是由于身材不够高,才背着,这是她执意要拿的,殷勤知道她是故意恶心许忘筌,便也由她。

孙阿巧对殷主任睁眼说瞎话的功夫,佩服得五体投地,又有些担心道:“明明题目与道浅集没有一点关系,为何要让弟子们下功夫去背这本册子?万一到了大考那天,见到真的题目,岂不是要闹将起来?”

殷勤笑道:“谁说没有一点关系?回头在我那些题目上加上一条,让弟子们默写其中某篇诗词,不就得了?”他叹了气道,“这许长老什么事情都要到老祖那里去念叨,我若不用这册《道浅集》搪塞他,他定会用考题一事没完没了地烦我,不到开考那天,万万不能让我安生。”

孙阿巧仔细琢磨一阵,想明白了其中诀窍,嘻嘻笑道:“就怕许长老是个真耿直的,真拿着《道浅集》去找老祖说不行。”

“他若真敢拿着《道浅集》去找老祖说不,我倒要对他刮目相看了。”殷勤叹了口气道,“我入宗不过半年,所见山门种种现象,用处处糜烂来形容也不为过。若是真耿直的,岂能做到山门长老的位子上?”

“若我说,主任才是真耿直的。”孙阿巧认真道。

“我耿直?”殷勤哈哈笑道:“我活了这么大,倒是头回听人说我耿直。”

“我说真的,主任平日里对我们如何都没关系,但主任对老祖的时候,想必是真耿直的。”

“你怎知道?”殷勤奇道。

孙阿巧犹豫一下道:“我.....我看主任每次从暖云阁回来,总会浑身带伤,定是耿直顶撞老祖所致。”

殷勤愣了下,他仔细琢磨之下,觉得竟然真被孙阿巧说中了几分。

“那不是蓝雀么?”孙阿巧的声音打断了殷勤的沉思,抬头看去,远远地,一个俏丽的身影正在老祖办的门口转悠。

“蓝师妹,怎么到了门口不进去?”殷勤收拾起心情,快步上前。

“殷主任唤我师妹,这是要谈公事的意思了。”蓝雀似笑非笑道。

殷勤左右看看,故意低声道:“天色如此晚了,难道你想让我唤你师姐,与我聊聊私事吗?”

蓝雀与殷勤斗嘴从来就没赢过,翻他一眼,正色道:“石葫芦今晚当值,托我代她给殷主任说声感激的。”蓝雀犹豫一下,补充道,“也包括我,都要对你说声感激。”

殷勤上下打量蓝雀一番,嘿嘿道:“我看蓝师姐左右边城,光洁明润,最近财运相当不错哦。”

蓝雀道:“想不到殷主任还会看相,托主任的福,我们几个今天可是都发了一笔大财呢。”说着,她将一个兽皮袋交与殷勤道,“这是我和石葫芦的飞剑,包括驱使的口诀道法,全都写在兽皮上面。也不敢找主任索要灵石,就借你三天吧。至于其他姐妹的飞剑,我们却不好说,主任想借的话,还请主任亲自同她们商议才好。”

第402章 收获

蓝雀今天真正见识到了刑罚司的手段,总听说刑罚司的执事都是扒皮抽筋的高手,今日所见,哪只抽筋剥皮那么简单?蓝雀觉得用敲骨吸髓来形容那看起来道貌岸然的袁执事还差不多。

王家一干准备公了的修士,听了袁执事宣布的惩戒规则,当场便吓尿了几个。说吓尿不是夸张,而是真的脚软腿软瘫软在地屎尿失禁。这些修士绝大多数都是依附王家的客卿门客,却又在王家没担任什么要职,说白了倒有一大半是常驻王家打秋风的。

类似的情况,在七大宗门的长老世家中并不少见,这些门客弟子大都来自小型的世家或则散修后代,他们与主家的关系虽然不近,又不能算太远,属于八杆子打得着的范围之内。这些人的灵根大都品阶不高,无法通过正常的渠道进入宗门,便打着头亲访友的旗号投到大宗长老门下。

为了所谓的骨肉亲情,颜面所在,大宗长老只能将这些投靠来的门客弟子收留下来,比照外门弟子的月俸,每月散些金叶子与他们。这点金叶子于这些门客根本不够用,便想方设法打着长老门下的旗号四下钻营,虽然游手好闲,却也能衣食无忧,悠哉渡日。

王长老也算的上心黑手狠,对他家有用的修士客卿早就交了灵石走人,剩下一群常年混饭的便全交给花狸峰来料理。袁执事也算对得起这帮家伙,宣布完一枚金叶子抵一个月的禁足锁脉令后,便将这些人一个个地单独提上来过堂。

先看幻阵回放定罪,再“商量”补偿的办法,补不上的话,就要送到后山禁足。殷主任说了,即便是禁足锁脉也不能白养着他们,正好后山开发,无论喂猪还是垦田都需要大量的人手。以后山门被禁足的修士就全都送往后山去干活。

此言一出,刑堂帐内一片哀鸿,有的修士为了减免几年禁足的时间,连身上的法袍全都脱了,想要抵换灵石金叶。袁执事倒是来者不拒,吩咐几个眼力高明的弟子执事,当场就为这些人献上的法器作价抵偿。

蓝雀、石葫芦两位女修,实在受不了帐内的气味和不堪的裸修,全被袁执事请到帐外休息。秋香虽然也是女修,却咧着大嘴呆在帐中,那些脱了法袍的修士正好得看,掌管灵田的胡老七不在,她可得先挑些身材精壮的去喂猪。

一直折腾到黄昏时分,才算将这些修士一一定罪量刑,帐内候审的一共是五十七人,其中倒有三十九人凑够了五枚中级灵石。蓝雀原本对他们还有几分同情的,听说竟然有这么多人能够凑出五枚中级灵石,便也转变了态度。

蓝雀自己都拿不出这么多的灵石,而这些人连宗门的正式弟子都不是,仅凭长老门客的身份便能攒下如此丰厚的身家,背地里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剩下十八人,也都“凑”出了三到四枚中级灵石,被袁执事按照殷勤的吩咐,判了几十年至一百几十年的禁足刑期。其中几个没啥家底,心中盘算,左右只能凑出三枚中级灵石,最少要判一百多年,灵石交与不交,全是要被禁足到身死道消了。

这几位就抱着破罐破摔的念头,干脆不交了。袁执事哪能让他们这点小伎俩得逞?吩咐一声,几个如狼似虎的弟子执事冲上来,将这几位按在地上,从上倒下,发簪,道袍,随身法器灵符,甚至连靴子全都扒了去。几位惊魂未定的修士,刚瑟瑟发抖地爬起来,后背就又是一凉,有人给盖了戳道:“这几个俺要了,等下送去猪场啊!”

几个光溜溜的修士回头看看那身材胖大的女修,再也忍受不住,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位“好心”的刑堂老吏过来,撂下纸笔,低声安慰他们道:“你们的刑期虽然判了,却不是不能改。若是有家人亲朋,不妨给他们捎个信儿去,袁执事说了,只要凑够灵石,当场就能放你们下山。”

最终的帐目汇总虽然还要等将收缴上来的法器丹药售卖之后才能确定下来,但肯定要比现场估价的总数高出不少。那几个负责估计的执事,眼光毒辣,心肠更毒更辣。

发落完这些修士,袁执事也与蓝雀几人交底道:“此次收缴上来的各种法器,丹药,灵符售卖之后,将近三百枚中级灵石。不过殷主任交代,刑罚司可以从中截留三成,分到诸位手上的总数应该在二百左右,此案的苦主共有五人,每人应该能够分到四十枚左右的中级灵石。”他顿了顿又道,“殷主任走时还特意嘱咐,他的那份补偿,全部转给老祖办的逸青云。”

饶是蓝雀侍奉老祖,自诩见过些世面,听到这个数目,也是激动得声音发颤,她定了定神儿,与大家商议道:“青云被奸人所害,差点丢了性命,若说补偿的话,他才是最应得的。殷主任高风亮节,我们却也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这么多灵石吧?不若干脆将青云也计算进来,大家平分这些补偿可好?”

石葫芦与岳麒麟全都点头说好,唯有秋香犹犹豫豫面露难色。

蓝雀知道她不是个计较的人,不由奇道:“秋香到底有何难处,不妨直说。”

秋香瘪嘴道:“灵石啥的咋分俺都没意见。可加上逸青云的话,那些往后山禁足的修士,俺就又少分了两个。俺那里正缺喂猪的人手,除非蓝雀姐答应,将你分到的禁足修士给我。”

此言一出,大家轰然而笑,蓝雀也笑得打跌道:“那些禁足修士,我们要、要来何用?全都是你的。”

秋香这才破颜而笑。

蓝雀与石葫芦回到暖云阁,得到消息的姐妹们都来祝贺,话没说几句,石葫芦便要去换莺儿的班,今晚当值。临走时,她将飞剑留给蓝雀,嘱咐她今晚务必将其交给殷主任。

蓝雀也存着同样的心思,见石葫芦此举,心中暗道:都说石葫芦是个只知道修行的闷葫芦,其实也是挺有心机的,上次去到铁翎峰抄经,她得了殷勤的长老符牌,连真传弟子的经典都看了不少,着实得到不少实惠。

第403章 夜读

等蓝雀到了老祖办的时候,正好碰到岳麒麟与秋香去后山。听说殷勤去到藏经阁还没回来,倒是袁执事已经在里面等了一个时辰。

蓝雀便干脆在外面侯着,见到殷勤转交了飞剑,又说了大家决定将逸青云加入补偿名单的决定。见孙阿巧一直跟在边上,有些话也不好说,便告辞要走。

临走又被殷勤唤住,硬塞了十几个青桃给她。蓝雀嫌麻烦执意不要,殷勤便说是孝敬老祖的,蓝雀只能用裙摆兜着,又怕旁人看到,做贼般地往暖云阁跑了。

殷勤进到院里,先在前院的会客厅,听过袁执事汇报了堂审的情形,能够收上来近三百的中级灵石,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对于分配方案,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唯一提了一条就是老祖办的逸青云、岳麒麟以及秋香三人的补偿灵石要暂且扣下,交由他来统一支配。

袁执事不敢多问,也分了几个青桃,领命去了。

殷勤见孙阿巧在一旁面带疑惑,便问她,庞大尼给她那颗筑基丹准备什么时候服用?

孙阿巧有点拿不定主意,她目前距离炼气大圆满还有几分差距,还想再修炼个两三年再去服用。

殷勤皱眉道:“两三年太多,给你两三个月的时间,等山门大考过后,将新手弟子们安顿完毕,你就冲击筑基。需要什么丹药,给我拉个单子,老祖办出钱来办。秋香他们三人所得的补偿,也全给他们买了丹药,让他们加紧修炼,尽快筑基。两年之内,老祖办的主要干事,都要筑基才行。剩下我三个哥哥的丹药花费,由我来出。你现在就要开始准备采买,从坊市购入也行,让聚香斋帮忙也行,就是不要从禄存那边进货。”

孙阿巧心中激动,一一记下。见殷勤边说边用手去揉太阳穴,略一犹豫便上前道:“主任,让我来。”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闭上眼睛,靠着椅背,感觉一双小手在头上几处穴位缓缓揉按,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竟然就此沉沉睡去。

门外忽然悄无声息地露出一个顶着通红鼻尖的小脑袋,阿蛮看到正给殷勤按摩脑袋的孙阿巧,眼角一耷拉,那蓬松的大尾巴摇晃一下,白影一闪便窜了殷勤的肩头。

孙阿巧被她吓得往后退了几步,阿蛮这才得意地用大尾巴缠绕着殷勤的脖颈,然后冲孙阿巧啾了一声,似乎是在宣布殷勤的脑袋属于她的领地,旁人不得擅碰。

刚刚迷糊了一阵的殷勤也被阿蛮弄醒,他笑着对满眼惊惧的孙阿巧道:“时候不早了,小孙也忙了一天,不用在此照顾我。不过你下去之后,可不能贪睡,需得用功打坐,三个月后,我要检查你的修为。”

孙阿巧心惊肉跳地点头应了,小蛮尊刚才冲她呲牙那一下,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没来由觉得喉咙一紧,仿佛已经被小蛮尊的利爪划破了一般。

“殷勤,殷勤,我在后山划了好大一片地,你都给我种上鱼腥果啊。”阿蛮吓走了孙阿巧,开心地用爪子扒拉殷勤的耳朵,一边啾啾叫着传讯道。

没问题!殷勤站起身,一边往后院走,一边问道:“你今天是不是伤了许长老的青鹤啊?”

“没有!”阿蛮断然否定,云裳早就给她下过严令,在花狸峰上怎么折腾都好说,就是不能伤到其他修士的伴修灵兽。

“我看那青鹤身上的几道抓痕,像是你干的。”殷勤不知其中故事,嘀咕道,“许长老那头青鹤血脉已经进阶二级,除了你我也想不出谁有那么大的本事。”

“是被后山的惊悸鸟啄的。”阿蛮胡乱应付一句,旋即将尾巴一盘脑袋埋在殷勤的脖领里,“啾,我困了,啾,要睡觉。”

听着耳边微弱的呼呼声,殷勤哭笑不得地捏了几下阿蛮的尾巴,伸了个懒腰,往后院去了。

操劳多日的殷主任终于能够睡个囫囵觉,暖云阁丹室之中的云裳此刻也是哈欠连天,却又要苦苦支撑着不肯合眼:“......梦中......三鼓响.....啊,困死了......身在,身在九重天......啊,睁不开眼.....云闲浮窗外,泉戏入枕间.......啊,入枕间.....真的困死了!”云裳伸了个懒腰,将《道浅集》丢在一旁,那些道书丹诀还能勉强读读,诗词歌赋之类简直看不下去。

云裳头晕脑胀地从暖玉塌下来,心里好生后悔,真不该贪慕虚荣,被殷勤那小子一撺掇便将《道浅集》的作者认了下来。其中的诗句读起来虽然有点意思,可是真心背诵的话,却是难死她了。

按说以她金丹老祖的神识,道书丹诀过目不忘那是必须的,也不知怎地,一旦对上这些诗词歌赋,识海里就像掺了糨子似的,根本记不住。殷勤这家伙,也不知从哪里抄来这么厚的一本诗集。

云裳被他格调、品位地一番忽悠,又看其中诗句读起来也挺像回事的,一激动就同意了殷勤的建议。想到将来殷勤还会将这些诗句雕刻在盛放雷芽子的法器上面,云裳觉着怎么也得背几首诗,免得被人问起时露怯。哪知费了半日的功夫,也没能将整本诗集搞定,这让她感到十分没有面子。

她在屋中走了几圈,驱赶强烈的困意,守在门外的石葫芦听到屋中的动静,忙敲门问,要不要灵茶或者来条热手巾?

云裳有些乏了,便让石葫芦去准备,功夫不大,石葫芦端着茶盘进来。云裳见茶盘上还多了几个青桃,随口道:“禄存今年灵果采买得早,这青桃是才下市的吧?”

石葫芦道:“这青桃是殷主任送的,说是老祖近日苦读,正好青桃可以提神儿。”

云裳哼了一声,拿起一枚青桃,咬一口只觉满嘴酸中泛甜,的确精神许多,她忽然想起石葫芦与蓝雀今天去了刑罚司的,便随口问她今日殷主任断案,断得如何?

石葫芦道殷主任今日只旁听,并未断案,旋即将刑堂上所发生的一切,原本本地给云裳学说一遍。

云裳听说,他们几人竟然每人分了那许多的灵石,不由得暗暗乍舌,又想到殷勤忽悠她说,只要能把格调搞上去,将来雷芽子也要卖到一枚中级灵石一两的高价,精神忽然振作起来,吩咐石葫芦点上醒神香,摸起被她丢在角落里的《道浅集》,逐字逐句地看了起来。

第404章 修士大楼

距离寒潭十几里远的地方,是一个小湖,规模比寒潭的外潭要大上几倍。水岸边上原本还有一片茂密幽深的树林,却已经早在几个月前便被花狸峰的修士渐渐砍伐一空。砍下的林木被用来搭建山门之各种建筑,剩下的大片空场,再由巨门部的修士过来平整土地。

按照最早的计划,这片灵气浓郁的潭水边上,将会建起几十个内门弟子的洞府宅院,结果被殷勤建议云裳,改为了外门弟子集中居住的修士大楼。

修士大楼只有三层,花狸峰的外门弟子将近一千,为了能将这些弟子全都安置进去,沿着水岸边上一共建了十幢修士楼,每幢能容纳一百余名修士。

楼中的屋宅结构到与殷勤前世的公寓大楼差不多。每个外门弟子都能租到一个三室一厅的“单元”,卧室,丹室,书房,外加一个会客厅,虽然比不上独门独院的宅院,但每月的租金只需两三银锭,非常划算。这边的灵气不如寒潭精纯浓郁,但供应上千外门弟子也是没有问题。

更让大家觉得新鲜的是,每个单元之内不竟然还有独立的毛司(厕所)!

虽然像仓山郡城之类,城中人口稠密之地带也常建有许多户混住的阁楼。其中的每家都有灶台,为了节省地方,大都是将灶台砌在厅堂之内。至于毛司,都是单独建在阁楼之外,挖个大坑,铺上木板,在坑中养吞若干。阁楼上的家家户户都有木制的马桶,每日下楼到毛司处清理清洗,十分麻烦。

而修士大楼之内的毛司却是别出心裁,每家独立一间不说,其中的马桶也不是木质的大桶,而是用白瓷烧制而成的。马桶上安装有两条青铜所铸的管道,细的一根管道不过两指宽连接着马桶上的一个一尺见方的水箱,也是白瓷烧制。水箱上面有根绳索,轻轻一拽,就会有大量的清水冲入马桶,将脏物全都冲入安装在马桶下方的粗管之内。粗管有大腿粗细,由上倒下将各家毛司内的马桶连接在一起,大家排放之脏物就由这些粗管被水冲到每幢大楼后面的一处大池之中。与猪场的设计相仿,大池中也不养吞,为的是沤肥。

大池四周设置有密闭的法阵,可以封阻气味,每隔几日就会有后山的修士赶着大车过来,专门清理,所出粪便会用到后山灵田之中,也不浪费。

至于马桶上方的水箱,是由遍布大楼的细管连接,全都通往大楼顶上的一个一丈见方的大水箱内。这个大水箱,由专门的法阵源源不断地从湖中引水灌入,以供全楼之用。

据说这种新奇的毛司马桶,是出自老祖办殷主任的设计,修士居住在大楼之中,反倒比在单独小院里还要干净无味,许多修士就是冲着这个来租用房间。

作为修士,天生就容易对各种机关奇巧之事感到好奇,许多人入住之后,头一件事就是往毛司里钻。将能够自动注水的水箱,以及不反臭味的马桶研究了个遍,最后惊奇地发现,其中竟然没有嵌入任何的符文法阵。自动注水靠的是个冲了气的鱼皮泡,控制注入出水,不反臭味则只是因为大管上设计的一个弯曲回路。众人啧啧称奇之余,都说殷主任实在是一代鬼才!

修士们还有一宗担心是,大家混居一处,平日里在屋中说话,难免彼此干扰。入宗已有半年多,大家对花狸峰当下的状况也都心知肚明,不敢奢求山门会花大笔灵石在修士大楼上安装隔音法阵。

可等大家入住之后,万万没想到大楼每户之间,除非释放爆燃类的法术,几乎听不到其他单元的声音。大家都以为大楼中真的加装了隔音类的法阵,后来才有知情人透露,哪有什么法阵,不过是按照殷主任的建议,在墙壁之内填入了大量的兽毡,既保暖又隔音。

殷勤之所以选择造价远远高于草席的兽毡,是出于防火的考虑。取自某些妖兽身上的兽毛压制成毡,既有棉花保暖隔音之功效,又不畏水火,正好用在修士大楼之中。

不过大楼之内也有一桩规定,那就是严禁使用法术,包括照明所用的小焰炎术,火球术更是禁中之禁。修士需要照明,可以使用明珠,或者蜡烛之类。修士楼中,只供修士日常起居,以及打坐炼气之用,若要习练法术,则花狸峰有专门的校场可以供修士租用习练。

距离水岸稍远还有大片的林地尚未砍伐,据说以后还要在此地建设第二期和第三期的修士大楼,这样一来,这边的灵气是否足够就不好说了。好在第一期的大楼紧挨着水岸,灵气相对远离水岸的地方更为充沛一些。原本一些弟子还在心中犹豫,听说了第二期和第三期的消息,便全都交了银锭,先占上一处“单元”再说。

第二、三期的修士大楼迟迟未见动静,稍远地带的林木却不断有人砍伐。都是些最近一段日子陆续上山的仆役杂役,以及奉师弟子。

这些人是在野狼镇大规模招收弟子仆役之后加入山门的,对于如何安置这一部分人,文曲、巨门以及禄存几部一直在相互扯皮。殷勤虽然知道此事,却也因为事情太多,一时照顾不到,这些人也不知听了谁的主意,便开始在修士大楼的附近伐木平地,私搭乱建起不少蓬户小房。

他们也知道这种小房只是个临时居所,早晚会被山门取缔的。可最近又有人放出风来,说是那片林地原本就是要给仆役们建屋居住的,由于花狸峰目前的财力不够,准备让仆役们自行解决,好处是,可以先到先得圈地建屋,只要伐木,平地乃至建房全由个人承担,不给山门添麻烦就行。

许多仆役听到这个消息,便纷纷往这边涌。开始几天大家还偷偷砍树,过了几日见根本没人管,便大肆圈地砍伐,从修士大楼看过去,不远处的树林一片热闹景象。

第406章 柳雨时的新书房

柳雨时自打从老祖办回来,就一直闭门不出。其间,孙阿巧给她送来不少丹药,以及只有内门弟子才有资格阅览的经卷,嘱咐她在家中暂且闭关修行。待到山门大考之后,殷主任会对从弟子中甄选更多的特情科干事出来,还会给大家安排各种教习训导。

昨儿孙阿巧来了,给她送来几枚青桃,一册《道浅集》,和一条关于燕自然的好消息。

柳雨时虽然还小心提防着,但早已没有以前那种惊弓之鸟的恐惧,听到燕自然下山游历也只是安然前笑,心道:看来这场博弈中,还是殷主任后来者居上,终于逼得燕自然不得不下山避祸了。

与闲不住的孙阿巧不同,柳雨时是个好静的,虽然放开的话也能很疯狂,但她最喜欢的却还是窝在家中,阅金经,调素琴。

她昨夜阅经打坐快到天明,今早小睡一阵,感觉屋中阳光上好,便起床洗漱,吃一枚青桃,目光瞟见桌上的《道浅集》,柳雨时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

相比枯燥乏味的道法丹书,柳雨时更喜欢读些诗词歌赋,上次见殷勤时,道浅集只完成了半册,这才几日的功夫啊?就被他将整本册子全都填满了诗词,印制出来了!

殷勤虽然一直坚持这本道浅集是云裳老祖所作,柳雨时却是这世间少有几个真正知道这些诗词出处的人。反正昨天道书看了几卷,打坐也坐到很晚,修行之道需得张弛有致才行,今日正好读些诗卷,调整一番心境。柳雨时在心中为自己找下若干理由,然后拿起《道浅集》便进了书房......那个......边上的毛房。

自从入住修士大楼之后,柳雨时的阅读习惯比以前改变了许多,她的家底一直不很宽裕,每次花费灵石请到经卷,都会争分夺秒地阅读,甚至包括如厕的时间,也要捧着经卷,一刻都不敢耽误。不过藏经阁中的毛司可全是蹲坑,没有马桶的,柳雨时偷偷将经卷带进去读,也坚持不了多久,一是姿势难受,二是气味难闻还要时刻警醒着,一怕弄脏了经卷,二怕被别的弟子发现。

在修士大楼住下之后,柳雨时忽然发现,在毛司内读经不但不那么痛苦了,反而坐在马桶上不慌不忙地畅快着,竟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悠闲自在。一来二去,她在毛司之内的时间就越来越长,不是因为便秘,而是习惯在此读书而忘了时间。

不过柳雨时刚刚溜进“书房”,尚未来得及坐好,外面便唧唧喳喳地传来一阵鸟鸣。

难道是有人找我?柳雨时心中奇怪,忙提起亵裤,来至厅房之内,竟然是一只红嘴儿八哥,正站在窗棱之上,一边学着翠鸟之鸣叫,一边歪着头往屋里看。

那八哥儿看到柳雨时,声音忽然一顿,两只小眼儿一下子便“黏”在了她的身上,脑袋依然歪着,声音却好像被谁捏住了脖子一样,变成嘎嘎的鸭叫。

柳雨时猛然想起关于这只贼八哥最爱偷窥修士隐私的一系列传闻,这才意识到她从毛司出来,身上只穿了件小衣,大片的白肉都露在外头,全被这下作的臭鸟看了去。气得她俏脸儿通红,随手抓起茶几上的一个青桃丢了过去。

谁知那八哥仿佛看傻了一般,竟然不躲,被青桃击中,才惨叫一声从窗棱栽下楼去。

柳雨时哪知这扁毛畜生竟然一击即中,也吓了一跳,心道:这贼八哥可是楼下那通传修士的伴修灵兽,被我伤了,岂不糟糕?

她慌忙朝床边跑去,刚探出半个头,就听楼下传来一阵嘎嘎的叫声,紧接着便传来男人粗暴的训斥:“让你上去传信,又看了什么不该看的,将嗓子变成这样?”

柳雨时做贼心虚地赶紧蹲下身子,就听那八哥儿竟然口吐人言,扯着鸭子嗓大声叫道:“嘎,女仙子,嘎,穿小衣,嘎,粉肚兜,嘎,白,嘎嘎嘎......”八哥儿说嘎到一半,便真的被人掐住脖子,没了声音。

柳雨时明明蹲在窗户后头,却好像有穿着肚兜逛大街的感觉,她臊红了脸,屏住呼吸,待了好半天,才悄悄退回卧房,一边穿上正装的衣裙,一边自我安慰着,好在那扁毛畜生只喊女仙子,并未点名道姓,这修士楼中想必还有别的女修。就算有人听到那畜生的喊叫,也不见得能联系到我的身上。

不过既然那八哥飞上来喊人,肯定是楼下有人找她,柳雨时不敢耽搁,匆匆换好衣衫,往楼下去了。

按照殷勤的吩咐,每座修士大楼都设有一名通传修士,说白了就是看门的大爷。所有进出大楼的修士都要验过弟子符牌才行。之所以要这么做,主要是因为万兽谷有门规,所有外门弟子,都需独立修行,身边不得有仆役服侍。

这条规矩看似苛刻,实际是为了外门弟子打好基础。若是时光能够倒回七百年,在万兽谷遭遇那次千年一遇的大兽潮之前,宗门新收之弟子,无论灵根如何都是从外门弟子做起。不像现在,只要开出中上品的灵根就有机会直接进入内门,甚至像殷小小那般直接被收为真传弟子。

之所以出现这样的变化还是由于兽潮之后,西部的两大宗门都面临菁英弟死伤过多,特别是那些灵根上佳,大有培养潜力的青年弟子,在兽潮中损失惨重,几乎出现了断层。为了尽快弥补这几代弟子的缺口,万兽谷与仓山书院才不得不调低内门弟子的门槛,以期招入更多的新生力量。

外门弟子的修为虽低,但作为宗门曾经最基础的人才储备基地,其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因此传统上七大宗门,针对外门弟子的规矩最多,要求也最严格。

反而修士筑基之后,自动成为内门弟子,规矩限制就少了许多,不但可以在山门内安置府院,妻子儿女,乃至仆役奴婢全都可以带入山门。只要灵石足够,就可以做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只是近几百年来,随着灵根上佳的弟子可以直接进入内门,外门才逐渐沦为鸡肋般的存在,甚至在许多修士眼中,一旦被划入外门,基本就算与大道无缘了,终其一生也难以筑基成功。宗门不再重视外门弟子,也就对其放任自流,许多贪图享受的外门弟子也偷偷将服侍的仆役甚至奴婢代入宗门。

殷勤现在想要做的就是,通过修士大楼,将外门弟子全部圈入其中,从而重拾曾经的规矩,加大对外门弟子的投入,加强对他们的管理,还原其宗门人才储备基地之功能。

第406章 故人来访

会是谁呢?柳雨时一边下楼一边在心中琢磨,肯定不是孙阿巧,这妮子来过两次就与那通传的执事混得熟了,根本不用下去接她,自己就能溜达上来。或许是老祖办其他的人来,或者是别的谁?柳雨时从腰间的兽皮袋摸出一颗黑色的小珠,此珠名为霹雳珠,是殷主任让孙阿巧送来给她防身用的法器。

一枚霹雳珠的威力,与于筑基大圆满修士全力施展大霹雳术相当。通常情况下,一个筑基大圆满修士,集中全身之灵力,也只够他施展一次大霹雳术的。而一个大霹雳术,可以将血脉四级的赤睛猪轰成黑皮烤猪,其威力可见一斑。

霹雳珠威力巨大,并且炼气期的弟子就可以使用,其价值也是极其昂贵,官价是三枚中级灵石一枚。许多中小世家的筑基老祖,都将此珠作为传家之宝,赠送于家中最有前途的年轻俊彦。

殷勤如今手头宽裕,通过殷公丑从当初购买血符的聚源盛,一次就购入了十颗霹雳珠,自己留下六枚,剩下四枚全都拨给了特情科。柳雨时作为特情科里当前处境最为凶险的一个,暂时还不能搬到老祖办的小院之中,殷勤便特意嘱咐朱丑妹,将霹雳珠发到柳雨时的手上。

按照修士大楼的规矩,所有来访的客人,都要在楼下的会客室等候。说是会客室,里面也是按照殷主任的要求,加装了府院级别的小型禁制法阵,能够禁制筑基大圆满修士的一次全力施法。

柳雨时虽然在手上扣了一枚霹雳珠,看看快到会客室的门口,心情也就放松下来。这栋修士大楼的通传执事是个虬髯大汉,筑基初期的修为,属于相貌狰狞,凶神恶煞般的冷面修士,一众炼气弟子见到他站在门口,都是自觉地溜边儿行走。

让人搞不懂的是,这样一位满脸凶相的前辈,其伴修灵兽竟然是只碎嘴子的红喙八哥。那八哥尚未进阶妖王便开启了相当高的灵智,甚至能够口吐人言,问题是这只八哥也太贱了些,每日里除了帮人传讯,就是四处乱钻,专爱偷看修士沐浴如厕之类地私密事情。而且这货还男女通吃,全能歪着脑袋看半天,更讨厌的是,看过还爱哑着嗓子四处嚼舌,诸如某修士的家伙太过短小,某修士下面有个怪痣......若非那通传前辈相貌实在让人发怵,这贱鸟早被人拔毛烤着吃了。

这一刻,那虬髯修士正冷着脸门神般堵在会客室的门口,见到柳雨时便索要弟子符牌。柳雨时已经第一批更换了内门弟子的青玉符牌,那虬髯修士也曾验过,只是每次见面还是认牌不认人,仔细查过之后才淡淡道:“柳仙子,有人自山下来访,现在天心室内等候。”

楼下的会客室共有九间,分别冠以九星之名。柳雨时见那八哥站在虬髯修士肩头,歪头看着她,脸颊不禁一热,与虬髯修士道声谢后,问了天心屋的方向,快步走去。

“嘠,是她,嘠,粉的,嘠,白......”八哥忽然在她背后哑着嗓子叫,柳雨时赶忙低了头几步跑到挂了天心木牌的屋子门口,都来不及细看便推门而入。

“四......四......”屋子角落里,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见她进屋,蹭地站起来,可惜是个结巴,四了半日也没说出一句整话。

“雨时!”一个面容白净的中年书生,反倒抢先一步迎了上来,眼中的神色很是复杂。

“时儿!”书生的身后,一个鬓角花白的妇人眼中含泪地唤了一句。

柳雨时愣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屋中等她的竟然会是他们。她望着那妇人,好半晌,方才嘴唇颤动着吐出个“娘”字。两行热泪顺着腮边流淌而下,柳雨时顾不得那青年后生和白面书生,径直走到妇人的身前,握着她伸过来的那双满是皱褶的手,忍不住道,“娘,才十几年,您的头发白了许多。”

“是啊,娘老了,可我的时儿却是一点都没有变化。”妇人眼中含泪,强忍着没有落下,她下意识地抽出一只手想抚摸下柳雨时的脸,却又犹豫着缩了回去。虽说面前这人是自己亲生的闺女,但也是踏上仙途的修士,凡人是轻易触碰不得的。

柳雨时轻轻叹了口气,托起妇人的手,按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摩挲,心中涌起十七年前离开家时的情形。那时的娘亲也就比现在的自己大一两岁吧,眼角不见一丝皱纹,面容姣好宛如双十的女子一般,怎么仅仅十几年未见,竟已苍老成这般模样?

妇人哽咽几下,终于还是抽回手来,想到今日上山的目的,忙拉着女儿道:“别光顾着和娘说话,快看看他们二位,你可还认得?”

柳雨时微笑地指着那白面书生道:“我石头哥,怎会认不出来?”

“还有他呢?”妇人笑着将那结巴小子扯过来道,“我看你一定认不出吧?”

“他是小栓子啊!”柳雨时仰头看着眼前这高大的后生,掩口笑道,“我离家时他还不到我的腰,若是走在街上我还真认不得。不过,他一说话,我可就知道他是小栓子了。”

“叫雨青,别老小栓子小栓子地叫。”妇人纠正道,“人家石头都快四十了,也得叫大号,你得叫右任哥。”妇人口中的右任,姓石,是柳雨时的大表哥。

“四......四姐!”柳雨青总算憋出一句。

柳雨时应了一句,拍了下他的肩膀,柳雨青呵呵地笑了,脸色通红。

“别看雨青个子大,脸皮薄着呢,被你四姐拍下也脸红,哈哈。”石右任爽朗笑着走过来,冲着柳雨时道,“倒是雨时,竟然还是十七岁上离家时的模样,这仙术果然了得。”

柳雨时终于面对那中年书生,曾经的少年往事在心头流转,她稍微整理一下思绪,嘴角浮起真诚的笑意道:“听说石头哥考中了武朝的举人,却不知这些年在哪里高就呢?”

“举人那是哪辈子的事了?你石头哥现在可是不得了,已经做了仓山郡城的城主了。”雨时娘颇为自豪地插言进来道。

第407章 道侣

柳雨时的父亲在家族大排行中是老四,生个女儿,在姐妹排行中也是老四,所以族中年纪最小的柳雨青才会喊她四姐。

柳雨时这辈上一共有三人开脉,与柳家上一辈相比,差得很远。柳家上一辈,至少还出了雨时老爹那般的筑基修士,到了柳雨时这一辈上,只有她开出了三水两木之灵根,被铁翎峰收为外门弟子。她的两个堂兄弟,虽然开脉,却也只是五行属性驳杂之下品灵根,也就去大宗门下做个杂役。

都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除非生活所迫,或者一心向道,谁肯矮下身段去做伺候人的差事?柳雨时这两位开脉的堂兄弟便都留在家中,由雨时爹传授了些基础入门的道法,虽然长生无望,却也能活出个人间高寿来。柳雨时在加入老祖办之前,走投无路的时候,不止一次地痛哭后悔,寻思着,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何苦出来寻这长生大道?被人糟践成这副模样,当初真该学那两位兄弟,待在家中多好?

至于眼前这位石头哥,却是柳雨时青梅竹马的玩伴,若非她开脉成功加入宗门,现在怕早就嫁他做了石夫人呢。

右任表哥虽然没能开脉,却考中了武朝的举人,在柳雨时加入万兽谷的第二年,便活动下来了个官缺,外放做官了。没想到,十几年不见,他已回到了大仓山,竟然还做了仓山郡城的官?

石右任目光对上柳雨时清如泉水的眼眸,心中微微一荡,摇手笑道:“雨时表妹切莫听姨母瞎说,我不过得了个郡守的差事,哪是什么城主?”

“我哪有瞎说,人都说郡守就是城主了。”雨时娘反驳道,似乎是在向柳雨时极力“推销”她这位大表哥。

柳雨时心头奇怪,含笑道:“娘亲说的没错,郡守在凡人来说,的确与城主一般无二了。”

武朝以修士立国,朝中重臣皆为高阶修士,不过其治下的亿万凡人,却是这些高阶修士懒得打理的。武朝凡人之管理与统治,还是通过科考制度,遴选出优秀的有才干的凡人,由蛮皇委以官职,专门管理治下之凡人。

按照这种模式,武朝的一个城池就相当于有了两套管理体系,其中的修士宝材乃至城防等等都掌握在高阶修士手中,而涉及到琐碎的民政一块,则由凡人官员出面打理。

武青衫身为仓山郡王,在修士眼中就是这仓山郡城的城主,不过在居住在仓山郡城之内的几千万凡人眼中,头顶上的青天却是石右任这个仓山郡守。

雨时娘见柳雨时说话的重点落在了“凡人”两字上,忙又插嘴道:“你右任哥可马上就不是凡人了!”

柳雨时愣道:“难道石头哥也要开脉了不成?”这个消息的确让人惊讶,凡人超过十八岁开脉的不是没有,前些日子在仓山郡城被仙人点化的巴娃子就是一个。不过这种情况之稀有,用凤毛麟角来形容也不为过,难不成这石右任也得了什么了不得的机缘吗?

石右任见柳雨时面露惊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道:“姨母所说的,还是不一定的事情呢。不过是我运气好些,自从前年到郡城任郡守以来,用心做了几件事情,颇得武家公子之赏识,得了个勤恳任事的评价。就因为这,公子许我一门开脉之特殊道法,以及许多丹药,至于是否能够开脉,还要看我的机缘。”

柳雨时听到武家公子四字,脸色便是一白,她的身子微微僵直,强笑道:“石头哥真是好福气,却不知许你这份道缘的是小武公子还是大武公子?”

“小武公子一心向道,终日闭关,哪有功夫来关照我等凡人?”石右任意气风发,并没留意到柳雨时的失态。

柳雨时哦了一声,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旋即便恢复正常道:“武老祖闭关多年,仓山郡城的事物大半都是大武公子在打理,石表哥能得其器重,道途必是一路坦途的。”

石右任哈哈一笑,竟没注意到柳雨时对其称呼已从石头哥改为了石表哥,他故作深沉道:“人都说,修道即是逆天,哪有什么坦途可走。雨时是过来人,到时还要请你多多指点呢。”

柳雨时淡然笑道:“石表哥好糊涂,放着大武公子那般筑基期的修行大家不去请教,反倒问我这炼气期的小修士,岂不是问道于盲?”

石右任看了一眼雨时娘,稍微犹豫才凑近一些,低声道:“不瞒雨时,大武公子传我的开脉之法乃是仙家密传之坎离法。”

“大武公子竟然肯将这种不外传的仙家秘术传与表哥吗?!”柳雨时假作惊讶,却在心中冷哼一声:这位大表哥,果然是要修那彼家丹法!所谓坎离法就是道门内丹术中的彼家丹法,也叫阴阳双修法。与循序渐进之清净丹法不同,彼家丹法号称速成,清净丹法需得从小起修,开脉也是越早越好。

彼家丹法却是中年,老年人皆可起修,以敲竹唤龟之秘术,行取坎填离之丹法,只要道法不假,运气使然,哪怕你是八旬老翁,两三月内就可开脉,三五年内就可冲击筑基。看来这石右任冒然上山,多半是来寻鼎炉的吧?

石右任脸色微红,犹豫片刻还是觉得与这表妹十几年未见,上来便提鼎炉之事实有些唐突,便转移了话题,旁敲侧击地问起柳雨时在山门内的情况。

其实上山之前,石右任便通过种种渠道打听过这位雨时表妹在万兽谷的情况。打听到的结果,让他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那冰清玉洁的小表妹竟然做了铁翎峰上某个老棺材瓤子的双修道侣,他更想不到柳雨时失去靠山之后竟然沦落到人尽可夫的地步!

有关柳雨时的消息都是他从一个花狸峰的内门弟子那里打听出来的,那人虽然筑基却也年过二百,不但金丹无望,就连寿数也都快到头了。可就这么个老家伙,说起柳雨时竟然也是一副了如指掌,你知我知的暧昧模样。石右任心中又妒又恨,对曾经令他魂牵梦绕的那个小仙子彻底失去了念想。

石右任不会选一个烂货作为他的道侣,却不耽误将其作为开脉的鼎炉来用,而且他的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必须要在这让他幻想破灭的女人身上发泄出来才行。

第408章 妄想

石右任原本是对柳雨时不敢抱任何希望,打探到了她的底细之后,却马上有了一种势在必得的信心。正好柳雨时的娘被柳雨青的爹娘缠的没辙,也准备上山将柳雨青托付给女儿。要说这柳雨青却是柳雨时上山修行之后,柳家雨字辈中第四位开脉的弟子。

只不过这柳雨青的灵根也是个五行缺一的下品货色,加上从小又落下个口吃的毛病,就连投考个宗门仆役都没人要。与在家中享福的两位开脉兄长不同,柳雨青却是个一心向道的,每日里缠着爹娘要上山修道。

花狸峰在野狼镇中设有常年招募杂役的招募处,柳雨青去过两次,全被婉言回绝了,负责招募的执事说的也有道理。柳雨青若是山上修道的话,即便口吃结巴也没啥问题,唯有上山做仆役杂役,这口齿不利索就很难办。

柳雨青也是个轴子,回到家中,就要卷铺盖打行装,说是要去仓山书院试一试。他的爹娘膝下也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儿子,送到万兽谷已经万般舍不得了,哪肯放他去几万里之外的仓山书院?

柳雨青的爹娘被他闹得没有办法,就去求雨时娘,雨时老爹过世之后,雨时娘没少得人接济,虽然估计雨时在山上的日子肯定颇为艰难,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来。准备打着探往闺女的旗号,将柳雨青带上山,看看有没有门路可走。

可巧,临上山时,正赶上石右任过来拜访,他稍微透露一点希望与柳雨时结为双修道侣的口风,雨时娘便信以为真,心头狂喜。

她对于柳雨时的情况虽然不如石右任了解的那般细致,却也知道柳雨时在失去了家中的助力之后,在宗门的日子肯定是非常难熬的。若非如此,她好好的铁翎峰不待,干嘛跑到荒原深处的野猴岭去寻出路?!

在雨时娘眼中,石右任不但身居高位,而且开脉在即,背后又有武家这棵大树,若是能够投靠了他,就算是抱上了蛮荒第一大宗门的大腿,岂不比在山上受人排挤的强?

以柳雨时的玲珑心肝,虽然石右任与她娘都没有明说,但从两人的言谈神态就已经推断出其上山的目的。眼前这个石头哥,也是柳雨时少女时代,心仪的人儿。

只可惜时过境迁,他早就在武朝做官,家中连小妾都娶了两房,而柳雨时也早已不是豆蔻之身,自认残花败柳的她本就觉得在人前抬不起头。她更是万万想不到,石右任竟然在武家大公子手下当差,起在仓山郡城那受尽凌辱的三天两夜,柳雨时就有种万蚁噬心般的难受。

武青衫修为已臻金丹后期,是武朝上下公认的最有希望踏入元婴的金丹老祖。不过他膝下的一双儿女,却显得不甚争气,妹妹武采娘修为稍微高些,也只有筑基中期,兄长武大公子名字起得气派,叫武通玄,修为却只有筑基初期而已。

这兄妹俩修为虽然稀松,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开云水道场,修所谓的彼家丹法。至于柳雨时之前所问的小武公子,说的是武青衫的侄子武通天。此人倒是个修炼狂人,今年刚过了一百岁的生日,修为已臻筑基大圆满,有人甚至把他与万兽谷的修炼天才花云裳相比,都说武通天说不定比花云裳结丹还要早。

石右任不好意思提,柳雨时装糊涂,两人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雨时娘在一旁坐不住了。她指指房顶问道:“雨时就住在这楼上吗?”

柳雨时不等娘亲提出要求,便点头道:“这是殷主任为外门弟子新建的修士大楼,我住在上面。”她有些歉意地叹口气道,“这大楼里规矩大,不是花狸峰的弟子,不准上去。”若是没有这石右任,柳雨时肯定是要将娘亲让到自己屋中去的,眼下却还是找个借口直接堵嘴。她虽然住在外门弟子楼中,手中却拿着内门弟子的符牌,那些外门弟子的规矩自然管不到她。

雨时娘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旋即撇嘴道:“我看你这花狸峰也是穷嗖得紧,哪家的修士不是独门独院住着?偏偏你这儿,几百个修士混居一处。我劝你还是想办法及早搬出来吧,你一个女修,与一帮男修混在一起,不怕人家背后戳你脊梁骨啊?”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雨时娘一番话到让柳雨时与石右任的脸色都为之一僵。石右任心头那股子酸楚的妒恨之意,一下子便翻腾上来,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冷厉之色。

柳雨时却是在抓住了石右任瞬间的真情流露,心头不由地掀起狂澜:看他脸上那不屑与轻蔑之色,莫非已经听说了什么?她忽然想到石右任与武通玄的关系,心中更是一阵凄苦:石头哥那么轻易便对我说起坎离道法,分明就已经轻视了我啊!

雨时娘见柳雨时不说话,以为她贪图这里便宜,为难搬出去独住的诸多挑费,忙朝石右任那边看了一眼道:“雨时若是灵石不凑手,今天你右任哥在这儿,有什么难处赶紧与他说啊,他可是郡城的石青天呢。”

石右任哈哈一笑道:“这儿可是花狸峰,我这巴掌大的天,可盖不住雨时妹妹的清修之地。不过,姨母所说极是,雨时若是有什么难处只管与你石头哥哥说。”他望着柳雨时清丽出尘的容颜,心头又恨又怜,一冲动便道,“雨时若在此处过的不舒心,干脆跟我下山去郡城算了。”

雨时娘一听石右任竟然主动挑明了,心头大喜之下,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就是。雨时若觉得为难,可以让右任去与你们老祖说,他现在也算是武家的修士呢!”

柳雨时听他们越说越不像话,脸色一寒道:“石表哥这话说的奇怪。我好好的山门不住,与表哥下山作甚?难道是要去到那郡城里,做表哥的小妾么?”

“雨、雨时误会了!我只说让你到郡城修行。”石右任面色尴尬,心中升起一股怒气:真是给脸不要脸了,就你这烂货,求着入我家门,我还嫌脏呢。

第409章 大考

柳雨时在夹缝中求生存,苦苦挣扎十余年,其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在殷勤之下。石右任少年得志,混迹官场十余年也是一帆风顺,却还没学会那些官场油条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的种种心思,早被柳雨时窥破。

柳雨时心中一片凄冷抽搐,却也没必要在这种地方与他撕破脸皮,她不理石右任,转而对娘亲道:“娘亲怎知我在山上住得不舒心?实话说与娘亲,我现在的境遇和从前可不一样了,修炼所需之道法丹诀,灵药丹丸样样不缺。”

石右任见柳雨时说话间看都不看他,那被他强行压下的火气,终于抑制不住,一下子燃了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道:“听柳表妹这话,莫不是又找到了愿意为你出钱的双修道侣么?”

他故意在“又”上加重了语气,连雨时娘都听出其中那股子刺骨冰寒的贬斥之意,她看了一眼柳雨时,瞬间便老泪纵横,默然而泣。

若是换做前几日,柳雨时怕是要用那早就准备好的锋刃匕首刺破自己的胸膛了,此时的她却宛如扎根于泥土的浮萍,有了一种踏实的感觉。

柳雨时好像面对一个陌生人般地看着石右任道:“我找谁做道侣与石表哥没有关系,我在花狸峰修道所需也用不着表哥操心。”

柳雨时身子单薄,说这话时面含薄怒,整个人便如柳叶随风,别有一番惹人怜爱之味道。石右任看得呆了一下,想要拂袖而去又有些舍不得,作为尚未开脉的凡人,从仓山郡城来花狸峰一趟着实不易,虽有良驹代步并有筑基高手随行护卫,这一趟也走了大半个月。石右任叹口气道:“雨时必是误会我了,我劝你去到郡城,真是一片好心。别的不说,我在郡城的修士山庄为你置办一处宅院,也好过你这与这百十人混居一处。”

柳雨时正色道:“怪我没有与石表哥说清楚,我在这修士大楼也是暂时而已。我前几日已经被廉贞殷长老特招加入了他的老祖办公室,殷长老说了,将来会给我在寒潭边上置办一处宅院呢。”

雨时娘虽然不知道老祖办公室是个啥,但既然带了“老祖”二字,说不定就是做了服侍老祖的身边人。她知道廉贞长老来头不小,听说柳雨时被其赏识,心中既喜且忧:倘若女儿真的如那石右任所说,依附了宗门中位高权重的长老,不知能否在这殷长老身前挣得一个正式的名分?

雨时娘忍不住旁敲侧击道:“你说的那个寒潭能有修士山庄好?你右任哥可是能在修士山庄为你搞到一幢府院的。”

柳雨时不想接这个话头,石右任却很想在她面前炫耀一番,忙接了雨时娘的话头道:“仓山郡城乃是大仓山龙脉所在,修士山庄更是苍龙结穴之眼,其中灵气之充沛丰盈,可供金丹老祖直抵元婴之境。这花狸峰不过是万兽谷的一支别院,我一路上山,看其山势来龙,虽也结穴,却不是主龙所在。纵有灵气,也不及仓山郡城那般纯正磅礴。”

柳雨时听他侃侃而谈的一番大话,忍不住冷笑道:“我以为石表哥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想到石表哥对这寻龙点穴的堪舆地理之学也颇有心得呢。可我就想不明白了,石表哥尚未开脉,如何能够感知灵气之稀薄浓郁,又凭什么断定寒潭之灵气不如修士山庄纯正?”

石右任见柳雨时满脸不服气地扬起小脸儿,一副拼命维护那个什么主任的模样,心中不屑:这个小表妹说到底还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流之辈,被那个什么主任一番花言巧语就死心塌地地为他说话。她却不仔细想想,那个姓殷的若是真心待她,为何不将她留在身边,反而打发她到这种修士混居之处?那姓殷的分明就是个偷香窃玉的小人,占了便宜却抹嘴就溜,只有柳雨时这等傻娘们才会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不自知。

石右任几人从郡城出发之时,就曾听说过花狸峰的笑话,都说花狸峰老祖被个血脉低贱的蛮荒贱种,用花言巧语蒙了心,竟然将其纳为心腹。今日听柳雨时的语气,那姓殷的竟然被擢升为廉贞长老了吗?石右任心中冷笑,可怜柳雨时对人家一片痴情,说不定人家早成了花狸老祖的入幕之宾呢。

雨时娘见两人没说两句便又僵在那里,忙出来替石右任来打圆场道:“若我说,灵气好坏还在其次。那殷主任毕竟是个外人,便是再器重你,也得咱们用心巴结才行。右任是你的表哥,放着郡城的清闲日子不过,千里迢迢上山寻你,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柳雨时幽幽叹了口气,朝石右任赔礼道:“雨时如今心无旁骛,一心向道,在哪里修行也是一样,怕是要辜负石头哥的一番好意了。”

石右任见她终于又叫回自己“石头哥”,心头一软,直言不讳道:“雨时自幼上山修行,心性单纯,于人心险恶少有了解。你既然还认我这石头哥,我只想听一句实话,你不想随我下山,到底是舍不得花狸峰,还是舍不得那殷长老的器重?”

见柳雨时沉默不语,石右任长叹一声道:“你可知你那殷长老在外间的风评如何?他搞的那个什么老祖办,已经成了郡城修士茶余饭后的笑话,连带着你们老祖都因为他丢尽了颜面啊!”

柳雨时听他说来说去,无非是认定她与殷勤关系暧昧,脸色一寒,正准备说几句狠话,让他干脆死心下山算了,却被一阵悠扬的钟声打断了。就听那通传修士站在楼口处大声喝道:“外门的小子们,都给我听好了,刚才是山门大考最后一次点钟。距离大考还有半个时辰,还窝在屋里磨蹭的,赶紧给我滚去藏经阁。”

柳雨时正想找个机会抽身,忙借着这机会朝娘亲道:“你们来的不巧,今天正是我花狸峰山门大考的日子。不如我去找通传师兄问下,先安顿你们在修士大楼的客房住下?”

第410章 规矩

雨时娘这一趟山高水险,其实是狠了心肠要靠着女儿度过余生的。

她自从死了丈夫在柳家的日子并不好过。雨时爹生前脾气不好,家里人和外面人都得罪了不少。他死之后,外面的仇家便常常闹上门来,家里人受了欺负,自然而然会把怨恨转移到雨时娘的身上。

最初,柳家人还对在万兽谷修行的柳雨时颇有顾及,后来听说她在铁翎峰犯事,差点被逐出宗门。后来辗转去了蛮荒深处的花狸峰,在家中眼里简直就与犯了重罪被充军发配到边荒之地是一样的。这两年里,大家对雨时娘的态度就更为恶劣,平日里的用度也克扣了不少,若不是柳雨青的爹娘接济维护,雨时娘甚至要被柳家扫地出门了。

所幸石右任竟然主动登门询问柳雨时的情况,雨时娘听出他言语间想要与雨时重修旧好的暗示,真是大喜过望。她原以为雨时既然在万兽谷过得不如意,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弟子,有石右任出面劝她改换宗门,投了仓山郡城应该是件挺容易的事。哪知道,柳雨时竟然死拧着不肯下山。

问题是,听说这修士大楼所住的都是外门弟子,并且禁止与家眷仆役同住,雨时娘暗自嘀咕:女儿不肯下山,又迫于门规不能收留她,更将石右任得罪得彻底。倘若下山回郡城,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要埋在半路了。她想到愁苦之处,便忍不住抹泪哭泣。

柳雨时却误以为娘亲是因为自己不答应与石右任下山而失望,便一边劝着,一边解释她现在不比以前,在花狸峰待得好好的为何要改投他宗?她甚至半开玩笑道,她在老祖办颇受赏识,即便想脱离宗门,殷主任怕也不同意呢。

石右任忍不住点醒她道:“实话与你说吧,姨母在柳家的境遇还不如一个下人。她之所拼了老命上山寻你,是想投靠你的。刚才我们在外间等你的时候,亲口听那看门的修士说起,修士大楼根本不许仆役家眷同住的。我倒想听听,你执意留在山中,打算将姨母安顿在哪里?难不成,你打算先让姨母住到你那殷主任许诺给你的寒潭府宅去吗?”

柳雨时闻言一呆,她现在虽然已经领到了内门弟子的符牌,却不敢确定这修士大楼的规矩能否通融。楼下虽有几间接待用的客房,却也不是长久之计。或许可以问问殷主任,可不可以从老祖办暂借一间房?不过殷主任当初既然没吐口让自己住过去,怕是还有别的考虑?

石右任见柳雨时沉默不语,冷笑道:“你既然死心留在花狸峰,还是先别管姨母,没听刚才钟声敲得山响?还是赶紧去藏经阁,不要因为我们耽误了你大考的正事。”

柳雨时又是一愣,山门大考的事情她是知道,不过却是面对外门弟子以及杂役仆役的。对于内门弟子并没有硬性的要求,除非内门弟子也希望加入将来由老祖办设置的一系列的研究所,才必须要通过大考。像柳雨时这种已经被特招入特情科的人,殷主任还真没说过,到底要不要参加?

见她又在发愣,连雨时娘都急了,忙扯着她衣袖小声道:“你先别管我,紧着正事办。”她犹豫一下,又不死心道,“反正你石头哥在这儿,大考考不好也没关系,大不了咱不当这万兽谷的修士。”

柳雨时正不知如何解释,门外忽然传来敲门的声音,只听孙阿巧在外面唤她的名字。

柳雨时不敢怠慢,忙收拾起心情,应了一声,跑去开门。

孙阿巧被她让进屋来,好奇地看了一眼屋中神情各异的三人,抱歉道:“主任让我给雨时送考题来,却是打搅雨时会客了!”

柳雨时连说不打搅,又把孙阿巧与三人一一引荐。说道石右任时,只提他是石表哥,却没提他在仓山郡城任职之事。

哪知孙阿巧笑嘻嘻地对石右任道:“听说仓山郡城新任的郡守,人称石青天,没想到竟是雨时的表哥呢。”石右任在仓山郡城的百姓凡人眼中是头顶上的天,在孙阿巧这等开脉修士眼中就没什么分量了。

石右任微微一愣,他这次出城并非公干,随身护卫全都简装出行,并没有打仓山郡城的旗号。那些护卫都是军卒出身,纪律严明,现在驻扎在山脚之下,不会与人传闲话。至于他们三人,上山时也都是打着陪雨时娘探望女儿的旗号,并未报他的名号。怎地这位孙仙子,一上来便知道他的根底了?

孙阿巧却不与他多做解释,与柳雨青打过招呼便拉着雨时娘的手,问寒问暖。雨时娘不失时机地提了一句,说是想与女儿多住些时日,孙阿巧连连点头道:“那是自然,您大老远过来,便是想走我们也要留您呢。”

柳雨时悄声道:“我也正为如何安顿我娘为难呢,你知道咱这修士大楼有规矩的。”

“那规矩是给外门弟子定的。”孙阿巧毫不在意道,“你又不是外门弟子,那些规矩管不到你。”

“可是,这大楼毕竟是给外门弟子专用的,我在此暂住就已经颇多叨扰了。”柳雨时朝外门使了个眼色道,“他,他的规矩挺大的。”

“你、你竟然说老胡的规矩大?”孙阿巧仿佛听到了好笑之事,咯咯笑道,“你可知道他以前是在铁岭鋒看骨皮房的,因为喝酒误事差点被逐出宗门。全赖骨皮房的尚主事保他,又正好主任这边缺几个看楼的才勉强将他从铁岭鋒调了过来。他若规矩大,能养出那么缺德的八哥出来?”

柳雨时不知那虬髯修士竟是这般来历,想到他那贱八哥也忍不住笑。

石右任在一旁强自镇定,心中却是掀起狂澜:听这姓孙的女修刚刚所说,难道柳雨时已经不是外门弟子了吗?可她若真是内门弟子,又何苦住在这里?莫非是没有灵石,置办不起宅院?石右任为官多年也存下一些积蓄,但他毕竟是个凡人,所存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块中级灵石而已。

第411章 殷主任的任务

石右任说是能在修士山庄为柳雨时置办宅院,无非是存着公器私用的心思,打算利用郡守之权加上武通玄的关系,从郡城接待来访修士的客房中占用一套。他若真有大笔灵石也不会打柳雨时这个便宜表妹的主意。

石右任此次上山也是狠花了一笔灵石的,那些个随身护卫可都是开脉的修士,其中还有筑基期的高手。他一个区区郡守在这些修士的眼中,不过蝼蚁一般,若非武通玄的面子,以他的地位根本就调不动人家。饶是如此,石右任也在私下里掏出一枚中级灵石给这些护卫分了。

好在柳雨青的爹娘,为了送这个宝贝儿子学道,也担负了一半的路资。若非如此,此次花狸峰之行怕是不能成行。

正因为前面花了大笔的灵石下去,石右任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委曲求全”,一定要将柳雨时带回郡城。这女人虽然裤裆松些,做个临时的鼎炉也还凑合,虽然不比那些元阴未破的女修,可取那种女修的初癸之水,其代价却也不是他这个区区凡人敢想的。

石右任被孙阿巧一番话,说得心里凉了一半,忍不住试探道:“刚听孙仙子进来时说,是给雨时表妹送大考的考题的?难道表妹不用去藏经阁吗?”

孙阿巧摇头道:“雨时妹妹现在是内门弟子了,不用去到藏经阁参加统一的大考。只是主任今早忽然点了她的名儿,让她把考题做一遍。”

听了这话,石右任的心可就彻底凉透了,柳雨时若是外门弟子还好说,想让一个七大宗门的内门女修跟他下山做鼎炉?那真成了瘌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柳雨时瞟了一眼屋中呆若木鸡的娘亲与石表哥,心中有些小得意,随口问道:“老祖办的修士都要考吗?”

孙阿巧拍了拍身上挎着的一个大个的兽皮袋,苦脸道:“主任说了,不考也行,就是以后吃火锅没他的份儿。等会儿我还得跑趟后山,秋香连题都看不明白,我还得给她念题目去。”

柳雨时与孙阿巧都还没吃过火锅,却听岳麒麟说起过当日在铁翎峰上喝过的火锅汤渣,心里头可是羡慕的紧呢。柳雨时听说主任竟然有这等规矩,吐了下舌头,笑道:“那可得好好做题了。”

石右任见柳雨时与孙阿巧说到主任时,无论表情还是语气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莫名的亲昵感觉,心中好不是滋味。他转念又想,柳雨时虽然有了内门弟子的名分,却连姨母能否入住这修士大楼都不敢肯定,莫非那个姓殷的只是用这内门弟子的名分来诳她的?

石右任为官多年,对官场中各种花活也是司空见惯,心道:那姓殷的如今已是廉贞长老,在廉贞部里随便给柳雨时安排个闲差,报上个内门弟子的缺,想来也不难,不就是一块符牌的事么?他之所以将柳雨时安排在这外门弟子混居之地,八成也是为了避嫌。

石右任自觉窥破了那姓殷的小伎俩,便故意问孙阿巧道:“孙仙子既然也是老祖办的人,是否也住在这边的修士楼中啊?”

孙阿巧自打进屋,就觉得这里头的气氛不对头,她也是机灵的,听了石右任这话,马上便反应过来,这位仓山郡守上山的目的怕不仅仅是陪着姨母探望表妹那么简单。

她摇头笑道:“我倒是想搬来和雨时妹妹住一起呢,却哪有这个福气?我家主任说了,雨时妹妹是新人,要照顾,才将她安排到这新建修士楼来。我们几个老人,还全都在老祖办的一间院子里挤着呢。”

石右任这才知道自己想岔了,那姓殷的不但没有亏待柳雨时,反而是优待她了。不过下一刻,他又有些开心地想:听这姓孙的口气,他们在老祖办的院中居住,条件还不如这边大楼呢。那殷蛮子初来乍到,即便是被花狸峰老祖捧上了高位,短短的时间之内,手中又能有多少灵石?他就算将手下这般修士全都塞入内门,那每月一枚低级灵石的月俸怕是都发不出来。

石右任回想刚才在大楼外面,看到不远处那些私搭乱建的仆役屋宅,就更是确定传言不虚,花狸峰上下穷得叮当响,连仆役们的住所都要他们自行解决,殷蛮子手底下的这些虾兵蟹将又能落下多大实惠?

他正嘀咕呢,孙阿巧从兽皮袋子里往外掏考卷的时候指尖碰到腰间的一个小袋,她做个鬼脸道:“看我这记性!都忙晕了,险些忘了重要的东西。”说着她便放下那大袋,将那小袋解下来递给柳雨时道,“这是主任给你的。”

柳雨时接过那兽皮袋子,觉得沉甸甸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孙阿巧看她犹豫,狡黠地笑道:“快打开看看吧,看过之后,我还要转述主任交给你的任务呢。”

柳雨时见孙阿巧如此说,知道袋子中没有特别需要避人的东西。可等她打开兽皮袋,将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摆到桌上,不禁傻眼了。

桌子上最抢眼的当属三枚闪着柔和白光的中级灵石,可柳雨时却知道,真正值钱的却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丹瓶,上面写着筑基丹三个字。除此之外,还有七八瓶炼气弟子可服用的滋养灵根的丹丸,总价值也要超过一枚中级灵石。

屋里的几个人,只有柳雨青没见过中级灵石是啥样子,他虽然口吃,人却不傻,只从那灵石中隐隐散发出的灵力波动就知道这三枚灵石比他兽皮袋中那几块低阶灵石要高出最少一个品阶。等他看清那小丹瓶上的字迹时,不禁激动地喊出声来:“这是,筑、筑、筑基丹啊!四、四姐是要冲、冲、冲击筑基了吗?”

雨时娘没能开脉,却也做了几十年的家主夫人,看见桌上的丹药灵石,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位殷主任是要干嘛?他给雨时的这些东西,就是将柳家现有的值钱的东西全拢在一起,怕是也抵不过!

石右任目瞪口呆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心中苦涩难堪:都说做官的最容易搂钱,可老子辛苦做官二十几年,积攒的家当还抵不上那殷蛮子随手甩出的一个兽皮袋子!

第412章 柳雨青

孙阿巧十分满意大家打开兽皮袋后的反应,虽然今早殷主任把类似的一个兽皮袋子丢给她的时候,她惊得嘴巴也能塞进一枚鸭蛋。

野狼镇与仓山郡城第一期的彩帖售卖已经结束,殷公丑按照殷勤的要求,将其中的一部分灵石购买了大量的丹药,其中光是筑基丹就用去了一枚高级灵石,一共买了十枚。加上殷勤手中的一枚,以及孙阿巧的一枚,一共是十二枚筑基丹,老祖办的炼气修士人手一枚还有富裕。

聚源盛号称郡城第一大宝材商铺,其库存的筑基丹也只有三枚,剩下七枚则是通过尚小鱼从铁翎峰的骨皮房购入的。类似筑基丹,开脉丹之类的丹药长期处于有价无市的紧缺状态,也只有七大宗门才有比较充裕的储备。

尚小鱼自从那日见过殷勤之后就开始准备搬去花狸峰,铁翎真人以为她是赌气装样子,开始时也没往心里去。带到尚小鱼将成箱的衣服往花狸峰运,他才觉得不妙,连着去了几次骨皮房都吃了尚小鱼的闭门羹。

铁翎真人无奈之下,一方面求助云裳,要她等尚小鱼过去之后好好劝劝,在那边小住一段时间就回转铁翎峰;另一方面也偷偷给尚小鱼使绊子,尽量拖延她离峰的日期。

殷勤也给尚小鱼去信,让她不要急着过来,寒潭的拆迁工作尚未开始,尚小鱼便是来了也找不到地方安置。

对于殷勤来说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提升老祖办修士的修为,所以才狠心购入大批的丹药分发下去。孙阿巧虽然没分到筑基丹却得了一枚同等价值的驻颜丹,用殷勤的话说,如果将来一直用她在身边做事的话,可不想几十年后成天往老奶奶身上甩巴掌。

孙阿巧那晚被小蛮尊吓唬一通,一直担心殷勤会因此疏远,听他这话不禁又喜又臊,嗔道:“我就要老成一脸树皮的模样,看你还好意思捉弄人家。”

殷勤伸手道:“你不吃驻颜丹的话就还我。”

孙阿巧拔开瓶盖就将丹丸吞下了肚道:“我回头去找朱丑妹学换肤术,不用等几十年也能变成老奶奶的模样。”

此刻孙阿巧看着柳雨时呆呆地张着小嘴,后悔没偷偷带上一枚鸡蛋。她清了清嗓子,将柳雨时的魂儿唤回来道:“雨时妹妹听好了啊,下面就是我代传的殷主任的原话了:小孙,你去告诉小柳,这些丹丸都是给她冲击筑基的,若有别的需要就用灵石去买。给她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冲不上筑基,她欠我的灵石可就要连本带利地还我了啊!”

柳雨时听到最后一句脸颊不禁红了,心道:这疯妮子也是个嘴里没有把门的,怎么把主任的调笑话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照实传了?

果然雨时娘在旁听了,偷偷扯了她的衣袖道:“雨时欠了人家多少灵石?还是赶紧还给人家,你若不凑手娘身上还有点积蓄。”

柳雨时笑着拦下娘亲道:“我们殷主任说话您得反着听,他的意思是说,只要我能在三月内成功筑基,所欠债务就一笔勾掉了。”

孙阿巧看着柳雨时巧笑嫣然的样子,心道:这小狐狸自打进了老祖办,姿色竟仿佛又长了几分,莫看她现在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假以时日必是个颠倒众生的尤物,怕是只有主任才能降她。

石右任也被柳雨时似娇似嗔的模样看得心神摇曳,他最后悔的是来的晚了。听柳雨时的意思,她才加入那老祖办没有几天,倘若能够早上山半月,这小妖精岂不就他的囊中之物了?

柳雨青没上山时,听柳家人说过这位四姐不少坏话,大家都说柳雨时在山上学道十几年,不但修为没有寸进,反倒越混越惨,被“流放”了蛮荒深处的花狸峰。哪知见了面才知道,四姐在宗门里竟然靠上了廉贞部的大长老,不但没有沦为边缘人物,反而得了诸多赏赐。听她的意思,竟然准备在三月之内冲击筑基,一旦被她筑基成功,岂不是成了与四伯一般的人物?柳雨青心中欢喜,无论如何,看来这一趟花狸峰没有白跑,准能靠着四姐的关系,留在山上学道。

他摆弄着桌上的丹瓶,竟然样样都是传说中的圣药丹丸。雨时娘在一旁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少年心性随便打开一瓶,走了药性。柳雨青拿起一个瓶子,摆弄两下就会被雨时娘劈手夺走,他也不着恼,又去看桌上孙阿巧带给柳雨时的大考考题。

雨时娘忙拦下他道:“这可是你四姐的大考考题,咱可不敢乱翻!”

孙阿巧见状,便问柳雨青既然开脉了,为何不学姐姐一样上山学道。

柳雨青结巴半日,没说明白,雨时娘替他解释道:“这孩子虽然开了脉,灵根却是个五行缺一的下品,加上说话不利索,连宗门的杂役都做不了。这次上山,是看能不能给雨时跑个腿儿,打个杂的。他也学了一些家传的基础道法,虽然不敢奢求万兽谷的道法,哪怕能在山上多住一段时日,也能滋养他的灵根不是?”

孙阿巧上下打量柳雨青,心道秋香那边一直嚷着人手不足,可是山门之中,但凡开脉的修士,哪个不是心高气傲的?莫说外门弟子,就连未入门强的杂役,也没有几个肯去后山喂猪的。她看了一眼柳雨时,小声嘀咕道:“秋香姐姐那后山倒是缺人。”

柳雨时是多么精明的人?一听便知孙阿巧怕她嫌弃后山的活计太过脏累,不想明说,柳雨时心中苦笑:后山的活计再脏,比起她曾经的过往却是干净多了。秋香那边,对柳雨青来说,倒还真是个机会,至于柳雨青肯不肯去,却要看他的造化了。

柳雨时揽着孙阿巧的胳膊道:“那敢情好了,烦劳姐姐去到后山与秋香姐说下,让雨青到她那里试试也好。”

孙阿巧见柳雨青听了,满脸通红一副激动的样子,干脆直言相告:“秋香姐在后山为山门打理猪场,她那里缺的是踏实肯干,能帮她养猪的猪倌儿,雨青弟弟肯去吗?”

柳雨青愣了愣,旋即点头道:“肯......肯去!我、我这就与你去、去后山。”

孙阿巧笑着从兽皮袋里又掏出一份考题递与柳雨青道:“你去后山,也算个喂猪的杂役,先将这题目做了吧,省得以后补考。”

第413章 见猎心喜

孙阿巧原本是打算撂下考题就要去后山的。现在多了个柳雨青,按照规矩她就得留下来监考。

她监考的对象不是柳雨时,而是柳雨青。以孙阿巧在老祖办的地位,招个杂役也不需要跟殷勤去说。但是按照规矩,杂役仆役以及外门弟子都要到藏经阁去参加统一的山门大考,现给柳雨青办理入宗的手续,也是来不及,孙阿巧就干脆将这间会客室作为临时的考场,给柳雨青发了卷册,等着山门大考的钟声响起,便开始答题。

柳雨时不受山门大考的限制,可以随时开始,殷勤对老祖办修士的态度是全凭自觉。柳雨时坐在柳雨青的对面,也干脆合上卷册,等着山门大考的钟声敲响,一起开始。

雨时娘此刻的心情已经彻底放松下来,她活了大半辈子,尝遍了人间冷暖的滋味,许多事情早就看开了。就算女儿真的给那殷长老做小,只要真能落下实惠就不算赔。

她替女儿一样样将桌上的丹药灵石收回到兽皮袋中,瞄一眼边上脸色铁青的石右任,忽然觉得这个尚未开脉的“老”侄儿与青春样貌的女儿站在一起,的确不太般配。就算将来他真的开脉,已经错过了修炼的大好年月,充其量也就是个炼气弟子,又如何能配得上即将筑基的雨时?而且这位老侄儿的名声也不咋地,家中养了几房妻妾不说,还是烟花柳巷的常客,算了算了,还是别招惹他了。

雨时娘此刻反倒为柳雨青担心起来,她小心翼翼地与孙阿巧搭讪道:“我家雨青从小羡仙慕道,读的仙道之类杂书多,正经书读的少,等会若是答不上来,你们不会不要他了吧?”

石右任刚刚明明已经对上了姨母的目光,尚未来得及说话,哪知姨母竟然视若空气般地将他忽略过去!石右任气得在心中直骂,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女儿下贱,老东西更是个不要脸皮的货色。

柳雨时在铁翎峰伺候那快入土的长老好几年,加起来所得的灵石丹药也没有老祖办这一次发下来的多。她此刻正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当中,早顾不得石右任是喜是怒,她一边润笔磨墨一边与孙阿巧套话道:“姐姐上次送我那本《道浅集》,我尚未读完,听说此次大考的考题就从这里面出。到时若有许多题答不出来,怕是要丢人了。”

柳雨青在一旁听见这话,急得直结巴:“我、我也没、没读过......”

孙阿巧笑道:“没事,没事。殷主任将《道浅集》列为必考的范围,主要还是让大家谨记老祖的开示,大部分的考题,与《道浅集》的关系不大。”

柳雨时奇道:“听姐姐的意思,难道题目是殷主任出的不成?我还以为考题是由文曲部出的呢。”

“可不就是殷主任出的题么?”孙阿巧故意叹了口气道,“若是文曲部出题,倒是简单多了。”

“难道是要考较大家的诗才文采,让大家都来写悟道歌吗?”柳雨时见识过殷勤的诗才,又听孙阿巧说难,便以为殷勤的题目出的偏了。

孙阿巧摇头道:“都是些入门不久的弟子,道法丹诀都没看过几卷,能悟出什么道道来?”

“那还是考较道法丹诀了?难道是从《花狸炼气决》里出题目?”柳雨时装作不死心的样子刨根问底,实际却是说给边上的柳雨青听。

“也不是道法丹诀。”孙阿巧卖关子道:“等下你看题就是了,现在我说得再玄,你也没有体会。”

“既不考诗词歌赋,也不考道法丹诀,总不会是考时政策论吧?”柳雨时咬着笔杆,一脸纠结的样子:“被你这么一说,我可是一点信心都没有了呢!”

她的话音未落,石右任便“哈”地干笑一声,脸上满是嘲笑的神色。他刚进山门的时候,就听接待的弟子提过一嘴,说是今天是山门大考。他还挺高兴,以为能够见识到传说中修士擂台斗法的场面。哪知细一打听,花狸峰此次的大考竟然是文比!石右任可是考过举人的,骨子里还残存着文人那种老子文章天下第一的狂傲劲儿,听说花狸峰一群驯养妖兽的修士,竟然也学那仓山书院搞文比,心中就有几分不屑。

此刻又听说,山门大考竟然是由那殷蛮子亲自出题,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再听孙阿巧与柳雨时一唱一和,将那殷蛮子所出的题目说得玄之又玄,一个没忍住便干笑出来。

孙阿巧皱了下眉头,当着柳雨时的面不好发作,柳雨时却必须要在孙阿巧面前表明态度,她放下笔,直视石右任道:“表哥可是哪里不舒服么?”

石右任冷哼两声,强忍下怒意道:“石某听两位仙子在此议论考题,不过是见猎心喜而已。石某不是修士,可孙仙子既然说贵峰的大考不涉及道法丹诀,石某倒想见识一下。”

孙阿巧奇道:“石郡守竟然想参加我们花狸峰的大考?”

石右任点头道:“石某曾经考过院试,乡试,会试,却从未考过山门大考,若有机会,到真想见识一番呢。”

柳雨时笑道:“石表哥也没考过殿试,怎不见你见猎心喜呢?”她这话说的扎心,石右任考中了举人,却止步会试,没能考上进士,也就没资格参加殿试。

石右任嘴角抽搐道:“我当年会试时,不小心墨汁沾了卷子,不得不重写,才功亏一篑。若非如此......”

孙阿巧早看出柳雨时与这表哥之间不对付,也没心情听这石大人念叨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干脆打断他的话题道:“石大人想要参加我花狸峰的考试也不是不可以,却有一个条件。”

“愿闻其详。”石右任心头冷笑:倒要见识见识那殷蛮子能搞出怎样一份考题来!

孙阿巧笑道:“既然是山门大考,想要参与的话,需得成为我花狸峰的弟子才行。”

第414章 记名弟子

“孙仙子说笑了。”石右任冷然道:“贵宗乃是七大之一,门槛之高,岂是我这未开脉的凡人能够迈得进的?”

孙阿巧认真道:“我可不敢与石大人说笑。大人若真想参加山门大考,可以考虑成为我们花狸峰的记名弟子啊!”

“记名弟子?......难道也有资格参加山门大考吗?”石右任倒还真对这四个字儿有些印象,当日花狸峰在野狼镇大肆招募记名弟子的事,也在郡城传过一阵,大家都说花狸峰简直是穷疯了,竟然想出这种骗钱的手段来。不过,听说记名弟子都是些连走路都要让人搀扶的老棺材瓤子,难道他们也可以参加山门大考?

孙阿巧解释道:“此次山门大考是由我们殷主任全权负责的,不但内外门弟子都可参加,包括杂役仆役,乃至记名弟子,甚至是记名弟子派来的奉师弟子都可以参加。我们花狸峰没那么大规矩,只要堪用,没开脉的凡人也可以成为杂役,不过大人既然是朝廷命官,就不好走杂役这条路了。”

石右任被孙阿巧说得动心了,这可是他唯一能够和那个殷主任掰手腕的机会。那殷蛮子出身小仓山,又是蛮奴与婢女所生,连私塾都没念过,还能出文比的考题?他坚信只要让他看到试卷,必能找出其中的疏漏,他到要把这份卷子背诵下来,然后传回郡城,好让天下人知道,花狸峰上的殷大长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孙阿巧见石右任沉吟不语,想起殷主任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蚊子也是肉,咱们老祖办的人不能放过为山门创收的一切机会。”她笑着掏出一本老祖办专用的名册道,“石大人若是不怕被题目难倒,不妨在老祖办挂个记名弟子,我可以当场给大人造册登记。”

石右任见孙阿巧如此殷勤主动,马上很警惕地反问:“你这记名弟子虽然不问灵根,我却是朝廷命官,私自入了你这万兽谷,怕是不妥吧?”

孙阿巧无所谓道:“大人不过是想参加大考而已,考前给您造册登记,等您考完之后,只要您愿意,咱随时可以将这记名弟子的名头消掉。削了宗籍,不就行了?左右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石右任仔细琢磨,觉得只要能够拿到山门大考的考题,即便事后有人拿这事参他,也能以打探花狸峰的机密为由应付过去。再说一旦他开了脉,成了修士,那芝麻大点儿的官儿,不做也罢。

孙阿巧见石右任点头应了,马上翻开册子,随口问了些姓名,籍贯之类的东西,一一记录在册子中,又让石右任签字画押。最后孙阿巧笑嘻嘻地对石右任道:“恭喜石大人,现在就是我花狸峰的记名弟子了。”她小手一伸,“请大人先将奉师金交来可好?”

石右任愣住了:“记名弟子还要交钱?什么是奉师金?”

孙阿巧奇道:“难道大人小时念书不给先生钱吗?就算不给钱,年节也要送先生半扇猪肉吧?大人既然做了花狸峰的弟子,自然要对花狸老祖表示一番奉师,念师,尊师的心意才行啊。我们收些奉师金也是为了弟子的福祉做建设,比如我们在后山为记名弟子设有专门的道场,殷主任还特别为凡人弟子,自创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的太极拳法,您若想学,也可以去藏经阁购买太极拳谱。此外,山门还专门为记名弟子炼制有治病强身的丹丸.....”

石右任被她说得头大,忙抬手打断她道:“奉师金是多少?”

“一枚低阶灵石。”孙阿巧伸出一根手指头。

“我听说记名弟子每月只需交一枚金叶来着?”石右任手都伸到怀里了,听了这个价,又停下来。

“您听说的没错,不过奉师金我们都是按照整年一次性收取的。”孙阿巧笑容不改,“石大人是朝廷命官,又是雨时妹妹的表哥,我哪怕拼着主任责罚,也得给您行个方便不是?只收您十个月的!”

都说衙门里的小吏心黑难缠,比起这笑嘻嘻的孙仙子,实在是差远了!石右任嘴角抽搐着,摸出一枚低阶灵石丢给孙阿巧。这一枚低阶灵石还不算什么,关键是觉得憋屈。不交灵石吧,会被人嘲笑财迷胆小不敢考,交了灵石吧,那明明是个套儿,自己偏要伸了脖子钻进去,岂不成了蠢蛋呆瓜?

孙阿巧接过灵石,没等石右任缓过气儿来,就又伸手道:“既然左右大人考过试之后,就要除宗籍的,请将除籍的费用一并交了吧?”

石右任险些喷出一口老血来,他强忍着胸中翻腾的气血,咬牙道:“恕石某孤陋寡闻,从未听说除宗籍也要交钱的。”

孙阿巧理所当然道:“按照常理,弟子加入宗门那就是一辈子的事。除非弟子犯了过错,被宗门处罚,拔除灵根,截断经脉,然后才会被除去道籍,逐出宗门。我们花狸峰念在记名弟子尚未开脉,对那些尘缘未断的弟子网开一面,只需缴纳三枚低级灵石,就许他自行除籍。”

石右任一听着除籍的费用比入门还高,瞪着眼睛涨红了脸还想再辩,孙阿巧却不给他这个机会,继续解释道:“石大人切莫心疼这这几枚灵石的除籍花费,也不是咱们花狸峰贪图弟子这点灵石。实在是因为宗门历来就没有自行除籍的规矩。我们殷主任伤透了脑筋才想了个变通的法子,叫做除籍留缺。对于记名弟子来说,虽然自行除籍不认宗门了,但宗门却还留着弟子入门时所造的名册。将来万一弟子回心转意想要重新投入宗门,咱们也是随时欢迎的,因为咱们一直给弟子留着这缺额呢!”

“我若用不着你留缺呢?”石右任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孙阿巧有些不耐烦地道:“石大人怎么转不过这个弯儿呢?不是与你说了,除籍留缺是个变通的法子吗?你若坚持不留缺,那只有按照宗门的规矩,断您的经脉了。”

石右任咬牙切齿地连说了三个好字,从怀中掏出三枚低级灵石拍在桌上道:“我就当四枚灵石买一份花狸峰的试卷了!”

第415章 赵家兄弟

孙阿巧一点儿也不介意石右任的态度,笑吟吟地收起灵石,从大号的兽皮袋里摸出一份考卷,见桌子已经被柳家姐弟占了,便出去唤那虬髯修士道:“胡师兄,烦你再搬一张桌子进来。”

趁着虬髯修士往屋里搬桌摆椅的当空,孙阿巧又郑重其事地对柳雨青与石右任讲了一遍大考的规矩,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偷看抄袭等等。说完这些,孙阿巧又让柳雨时与石右任调换了座位,柳雨时身为内门弟子单独一张小桌,石右任与柳雨青面对面坐在大桌的两端。

三人正自润笔研墨,虬髯修士又从门口探头,轻声招呼孙阿巧道:“孙仙子,有个事与你打个商量。”

孙阿巧过去一问,才知道这货听说她在此开了个小考场,问她能否再塞两个人过来一起考?这虬髯修士面貌虽凶,心肠其实不错,花狸峰虽然三令五申要求外门弟子与仆役杂役必须要参考,结果还是有人忘了这茬儿。多亏那红嘴儿八哥,没事往林子那边转悠,竟然发现两个将杂役灰袍系在腰间的家伙,正光着膀子跟林子里挥汗如雨地砍树呢。

要知道,无故缺考的罪名可是不小,虬髯修士刚忙活完柳雨时这边的事,就被那八哥提醒,忙又跑去林子里将这两个家伙提溜出来。此时再去藏经阁已经来不及了,虬髯修士便来与孙阿巧商量,能不能临时往她这小考场里加俩人?

孙阿巧听他简短解说地讲了这两杂役的来历,又亲自验过他们二人的杂役符牌,确认无误,便点头应了。宗门之中等级分明,屋里虽然有两张桌,柳雨时那张小桌却是不能随便分享的,这二位便只有往石右任二人的大桌上挤。

好在是张八仙桌,桌面够大,四个人每人占了一面,围着桌子坐了。那两个仆役是哥俩儿,都生得身高体壮,说话声音也大,挨着石右任与柳雨青坐了,又自我介绍一个叫赵五哥,一个叫赵小六,都是巨门部下盖房的杂役。

这哥俩不敢与独坐小桌的柳雨时搭讪,见石右任与柳雨青与他们一桌,知道大家彼此的身份差不多,就问他俩的来历。柳雨青结结巴巴地说他是后山猪场新招的杂役,赵家哥俩儿羡慕得不得了,都说柳雨青运气好,猪场的活计可比他们轻松多了。又说后山垒猪场时,他俩也跟着干过一段,老祖办的殷主任没事便阴沉着脸四下转悠,谁敢偷懒耍滑,大皮鞭子当场就往脸上抽。

这二位都是大咧咧的性子,否则也不会光忙活自家的窝棚,以至于将山门大考的事情全都忘了。他们说过了垒猪场的那段难熬日子,又颇为得意地吹嘘,说后山猪场的活计比当初盖云裳老祖的暖云阁还要来得细。

孙阿巧听两人越说越不像话,抄起桌上的白玉镇纸,往两人头上一人敲了一记道:“噤声!马上就要开考了。”

赵五哥挨了一下老实了,赵小六却是皮糙肉厚记吃不记打的主儿,见石右任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便凑过去道:“老哥也是后山猪场的吧?”

这货干了一天的体力活,身上的汗还没干呢,石右任被他一股撞头的酸臭汗味熏得差点背过气去,冷哼一声,将脸转向一边。

“大家都是苦哈哈,到跟咱们摆起脸子来了!”赵小六碰了个冷钉子,朝对面的赵五哥撇嘴道。

柳雨青见状,忙替石右任说话道:“我、我石表哥,可、可跟咱们不、不一样,他、他是记、记名弟子!”

哪知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倒坏了事。仆役杂役好歹也是开了脉的,记名弟子身为凡人,哪有凡人给修士甩脸子的?赵小六满脸不屑地在石右任的背上拍了一巴掌,皮笑肉不笑地道:“敢情是个记名弟子啊,竟然也敢给爷爷摆脸子?”

石右任正憋着气闷头研磨,冷不丁挨了赵小六加了三分力的大掌,一个没绷住,身子便往前栽,噗哧一声,半张脸便拍在刚磨好墨的砚台里。

赵小六得意地哈哈笑了两声,孙阿巧的镇纸便搂头盖脸地打过来,饶是这货扛揍也被孙阿巧注入灵力的镇纸敲得嗷嗷叫。外面的虬髯修士听到动静,赶紧推门进来,见屋里乱作一团,又见孙阿巧狂揍赵小六,便知道肯定是这货闯祸了。

虬髯修士大步过来,问孙阿巧咋回事?

孙阿巧也不解释,只让他将这皮赖货拖出去,狠狠教训。

虬髯看着石右任满脸墨汁,被雨时娘和柳雨青两个人围着用手巾擦脸,便也猜出了大概经过。赵小六的身材本就高大,却被虬髯修士捉只小鸡般地提了出去,不大功夫,就听外间传来这货哭爹唤娘地求饶哀嚎。

柳雨时心中虽对石右任不待见,却也不能袖手旁观,忙起身,匆匆到湖边取了水来,让石右任洗脸。好在墨汁尚浅,蘸水擦拭倒也不难去除痕迹,唯一就是嘴唇碰到砚台边上肿了起来,牙缝里也往外渗血,虽然没断,却也有些活动。

孙阿巧趁着乱,悄悄朝柳雨时使了个询问的眼色。见柳雨时面色平静地摇摇头,心中便有数了。虬髯修士在楼门口抽了赵小六十几鞭子,将这货抽了个半死,他有点摸不准孙阿巧的心思,便回屋问孙阿巧,还要不要继续抽?

不等孙阿巧回答,已经疼晕了的石右任便扯着嗓子吼道:“抽!给我往死里抽,抽死这泼皮!”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连雨时娘都忍不住一边帮他擦拭脖领处的墨迹,一边低声道:“我说右任啊,这里又不是郡城,咱,咱说话不顶用啊。”

石右任这才反应过来,此处可不是他的郡守衙门。只不过,从小到大他哪里受过这等欺负?他不敢朝孙阿巧与虬髯修士发号施令,便捂着嘴,瞪着柳雨时,一副让她出头的模样。

哪知柳雨时朝他笑笑,竟转过头去,对那虬髯修士道:“赵小六是个混人,抽他几鞭子让他长长记性得了。我石表哥自幼饱读圣贤书,刚刚说的都是些气话,哪能真与这等混人计较?马上就要大考,还是赶紧收拾,不要耽误了正事才对。”

第416章 石右任的答卷

虬髯修士知道这屋里说话最管用的还是孙阿巧,见柳家大度不追究,便低声与孙阿巧商量,问她那赵小六还能不能参加大考?

孙阿巧反问道:“为何不考?殷主任说了,除非练功走火下不了塌,只要能动,都得参加。”

虬髯修士道:“赵小六的屁股被我抽开了花,怕是坐不下。”

孙阿巧笑道:“那就撤了他的椅子,让他站着考。”

虬髯修士嘿嘿道:“就该让这小子长点记性,省得嘴给屁股惹祸。”他大步出屋,将哼哼唧唧的赵小六提回到桌边,让他撅在那里,准备大考。

赵小六吃足了苦头,又被孙阿巧训斥着不许出声,看了一眼嘴唇红肿的石右任,苦着脸道:“你也不用瞪我,你若不解气,不妨看看我的屁股,都他娘的被打烂了。”

石右任强自镇定地收回目光,到底没敢哼出声来,这种脑袋里只有一根筋的货色,万一犯了疯症,不管不顾再地给他来一下子可就惨了。

柳雨时坐在石右任的斜后方,见赵小六与他说话时,石右任的两条腿都在微微打颤,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被赵小六这么一折腾,石右任的考卷上头便沾了不少墨迹。孙阿巧只好又发他一套新的,考卷刚刚放在桌上,藏经阁那边便传来当当的开考钟声。

孙阿巧说声开考,屋里霎时安静下来,一阵哗啦啦翻纸的响动之后,大家的脸色全都变得精彩十分。

考卷中的头一题便是默写一首道浅集中的悟道歌,这题简直是送分,除了柳雨青这种根本没读过的,其他修士只要稍微用心,就能答上。

第二题则是孙仙子倒卖《百兽经》的题目。柳雨时仔细读过之后,不由得吸了口凉气,没想到殷主任的考题竟然如此别出心裁!既不考道法经卷,也不考说文解字,更不涉及诗词歌赋,策论时政。仅从这头一题看,倒像是商铺里考较帐房先生一般。

她审过题,却不急着答,而是继续看下一道。这题就更奇了,让人用一根明明测不准的高香去掐算一个准确的时间出来,有意思!

第四题就更是有趣儿,要用五两和六两的酒舀来打三两酒,岂不是要难为死那伙计吗?柳雨时嘴角含笑,翻过下一页,总算看到一道眼熟的,是个类似鸡兔同笼的算术题,不过却比鸡兔同笼要难得多。说的是蜘蛛八足无翅,蜻蜓六足四翅,蝉也是六足却只有两翅,问得是一共十八只虫,一百一十八足,四十翅,其中有多少蜘蛛,多少蜻蜓,多少只蝉?

柳雨时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觉得仔细推算的话,也许能解的出。不过再往下的一道题,却是她做梦都想象不到的题目,或者说,她甚至搞不太清,题目问的是什么?因为这题上来没有任何的文字叙述,而是画了甲、乙、丙、丁四种图形。甲图是个白色的三角内嵌一个白色的方块,乙图是白方块内嵌一个黑三角,丙图是白六角内嵌一个白方块,丁图是个白五角内嵌一个黑三角。让人从甲乙丙丁四种图案中选出一个与众不同的来。

柳雨时自诩聪慧过人,前面那些题目虽然看起来颇为复杂,但她觉得若是仔细推敲,多半也能想出个答案来。题目看到这里,她不禁咬着笔杆,心中犯难,再往下看,连着十几题竟然全是类似的图形题。

柳雨时擦了擦鼻尖渗出的细密汗珠,镇定住情绪,暗道:这些题目我没见过,别人也肯定没有见过,要难大家都难,没什么可怕的。

再往下,题目就更是千奇百怪,有迷宫,有推敲,总之全是匪夷所思,每题都要人绞尽脑汁才有望破解出来。

柳雨时用了片刻的功夫将题目从头到尾浏览一遍,心中已有定数。前面的算术题目虽然也能解开,却是颇费时间,中间那些图形题看似新颖,仔细想来,也有可以归纳演绎的余地,至于最后那些推敲题目,则是最费时间,可以留到最后慢慢琢磨。山门大考的时间是一个时辰,她决定先从中间的图形题入手,然后做开头,最后做后面的推敲题。

她拿定主意,刚刚稍显忐忑的心情反而放松许多,偷眼看了眼旁边那桌。只见柳雨青捧着考卷摇头晃脑地默默读题,也不知能答出几道。石表哥则是刷刷刷地将考卷从前翻到后,又从后翻到前,面色烦躁。出乎她的预料,赵家那对活宝竟然全都闷头答题,那赵小六儿撅在桌边,十分别扭地攥着毛笔,一边在考卷上书写,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叨么着。

柳雨时收回目光,将考卷翻到中间几页,刚琢磨出一点头绪,就听边上桌子石右任拍了下桌子道:“赵修士,你在我边上一刻不停地念叨,扰人思绪,让人怎么答题?”

孙阿巧见赵小六眉毛一立,正要骂娘,忙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喝道:“考场之上,严禁出声。从现在起,谁再敢出一点动静,莫怪我无情,廉贞部的刑罚司有的是让你安静的法子。”

赵小六与石右任见孙阿巧真的怒了,全都低头看卷,谁都不敢再闹。

柳雨时真正沉下心来答题,便感觉时间过得飞快,题目答了一大半时,就听孙阿巧提醒只剩一刻钟的时间。她掏出绢帕,抹了抹鬓角鼻尖的汗水,看着手边画的天书般的草纸,暗自叹了口气,剩下几题,便是再给她一个时辰,也还是没有头绪。真不知殷主任是怎么想出这么许多刁钻难搞的题目来!

柳雨时最后检查一遍已经写好的答案,将几处故意绕人的难点仔细推敲一遍,觉得没有什么遗落,便干脆放下笔,朝孙阿巧做了个交卷的手势。

孙阿巧过来,收起柳雨时的考卷,心中忍不住嘀咕,这小狐狸的心眼儿果然好使,主任说,能将整份考卷答出一半的,就是智力超人之辈了。看她卷上写的满满腾腾,倒是做了大半出来!不过,她那个石表哥却也不含糊,写到现在笔还没放下呢。

奇技淫巧!不知所云!这种乱七八糟的题目,也能作为山门大考之考题?!简直荒唐!石右任壮怀激烈,笔走龙蛇,直到孙阿巧喊停笔的前一刻方才将一篇“论奇技淫巧不可以为道也”的锦绣文章洋洋洒洒写于考卷之上。

柳雨青答了将近一半,正觉得头晕脑胀,交上考卷就听赵家一对活宝都说容易,忍不住问他们答了多少题。

赵五哥道:“我将老祖那本《道浅集》全都默写在上面,应该能得不少分数,而且所有选择甲乙丙丁的题目我也全都写了答案。”

“石记名不让我出声,我只背出半本。”赵小六有些沮丧,又问:“选项题我全写的甲,五哥你呢?”

赵五哥喜道:“果然是亲兄弟,咱俩答的一样!”

赵小六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石右任在一旁无声冷笑,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刚刚光顾着直抒胸臆,文采飞扬了,却忘记将那些题目背诵下来,那四枚灵石岂不是打了水漂?

第417章 依依惜别

无论如何总算是考完了,早在柳雨时他们交卷之前,就有不少外门弟子受不了题目的折磨,提前交了卷子。这帮弟子此刻集结在修士大楼之前,三五成群议论纷纷,虽然不敢骂娘,却都是怨声载道,都说山门大考比考状元还难。

石右任在屋中听了,心中很是不屑,这等荒唐的大考,能与朝廷的科举会试相提并论吗?他见孙阿巧收了东西要走,犹豫一下,还是勇气起身拦住她道:“孙仙子请留步,石某还有件事,想与仙子打个商量?”

孙阿巧笑道:“可是削去宗籍之事吗?这个好办,等我回去在卷册上记下一笔就好。左右石大人也没领到宗门的符牌,省了好大事呢。”

石右任心中滴血,尴尬地笑道:“不是这个,我是想问孙仙子,这山门大考的考题还有富余吗?能否多给我一份?”

孙阿巧奇道:“石大人不是考完了么?为何还要考题?”

石右任言不由衷道:“不瞒仙子,石某自幼读书,大小考试经历过不少,却从未见过贵峰如此......呃......新颖之题目。其中不少问题,让石某都感觉无从下手,因此想要一份回去,细细揣摩。”

孙阿巧恍然道:“我手中的题目没有答案,石大人要来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你多等些时日,就可以到野狼镇甚至仓山郡城的书斋去买。这次宗门大考的考题连同解题之思路答案,我们都会集结成册,统一印制,连同老祖的悟道诗集《道浅集》一并发售。连一锭银都用不了,连凡人都能买得起呢。”

石右任脸色猛然间惨白如纸,嗓子眼儿一甜,紧接着一股血腥味道便弥漫在鼻腔之中,他只觉得眼前一黑,终于没能忍住,连咳了几声,喷出一股老血,整个人直挺挺地向后倒下。

大家都被他吓了一跳,孙阿巧拿起镇纸便朝赵小六的头上招呼,恨声道:“你个蠢材!石大人一介凡人,你怎敢下那么重的手?看把大人拍得都吐血了!”

赵小六抱着脑袋,撅着屁股,嗷嗷哀嚎,直说他真的只是随手拍了一下,没敢用灵力。

雨时娘大呼小叫,柳雨青也急得不知所措,只有柳雨时虽然猜出石右任为何吐血,却也不能点破,只在一旁张罗着端水用药。

孙阿巧随身带着老祖办的“小药囊”,见石右任惨白的脸上蒙着一层黑灰之气,有些担心地去掏小药囊。却被柳雨时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手按住道:“表哥这一路车马劳顿,上了山也没休息便又参加大考,才致他心力憔悴。我手上还有些安神养身的丹药,等我上去取来。”

孙阿巧望着柳雨时急匆匆上楼的背影,心中泛起一股凉意。这个女人不但聪明,而且心肠够狠,只是时运不济才一直在外门苦苦挣扎。眼下殷主任要用她,却不知她将来会做出怎样一番局面?

石右任被雨时娘掐了几下人中,方才吐出胸中憋闷着的一口浊气,感觉身子依靠之处一片柔软滑腻,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头上方两块长满黑毛的胸肌。急得满头大汗的赵五哥,见怀中所抱的石记名终于睁眼,喜得忙冲外面虬髯修士喊:“胡前辈,胡前辈!石记名已经醒转了,求你放了我家小六吧?”不料,他说话间抬了下胳膊,石右任被他腋下汗气一熏,眼睛翻白又晕厥过去。

待到柳雨时从楼上取了几瓶不值钱的丹药下来,虬髯修士也唤来了懂医道的修士,为石右任把脉之后,与柳雨时的说法差不多,都说是旅途劳顿,加之用心过度,导致虚火上升,气血不调所致,只需下去静养几日,吃些滋补安神的药物就好。

修士大楼底层便有供探望家属居住的屋子,只不过石右任醒转过来却坚决不肯留下,只说公务繁忙,既然已经将姨母平安送抵花狸峰,就要赶紧回去郡城了。

大家对他执意要走的原因心知肚明,客套几句就嘱咐他一路平安。唯有柳雨青看不出门道,傻乎乎地劝他多住几日,等陪他看过后山的猪场再走。

石右任哪能同意?山脚下面那些郡城来的护卫,每多待一天的挑费可是全都落在他的身上,这一趟上山,不但没能搞到便宜表妹,反而鸡飞蛋打,几乎将大半个家底全都折了进去。石右任一刻都不想在花狸峰多待,连柳雨时邀请他上楼小坐都没答应,便匆匆告辞下山。

柳家三人一直将他送到山门府院的大门口,才与他“依依惜别”。看着石右任踉跄下山的背影,雨时娘叹了口气,小声对柳雨时道:“你这表哥从小对你便是一片痴心,没想到最后咱们还是辜负了他。”

“一片痴心?!”柳雨时直到此时,方才敛去脸上的笑意,冷然道:“他做官十余年,每三年便娶一房妾室,这也叫痴心吗?现如今他攀附上了郡城的显贵,有望开脉,这才想起我这个表妹。他若是上山只为求些道法丹药,我便是砸锅卖铁也要给他。可他竟然想要女儿与他一起去到那郡城双修!您可知他背后那武通玄是何等人物,多少女修不知深浅,被他蹂躏玩弄,乃至丹途尽毁?他诳我下山,根本就是想将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雨时娘被柳雨时一番话说得心惊肉跳,正不知如何接茬,忽听山脚下传来阵阵的鼓乐之声,远远地就见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地顺着山路,往山上而来。

柳雨青好热闹,指着队伍中一顶四人抬的轿子大声道:“轿、轿子里是新、新媳妇吧?花、花狸峰上有人娶、娶媳妇吗?”

柳雨时摇头道:“仙家有仙家的规矩,即便是迎新嫁娶,也不会像凡人那般敲锣打鼓的。你见过哪个仙子被人用轿子抬着过门儿的?那也太不成样子了。”

“仙、仙家,娶媳妇坐、坐啥呢?”

“咱们万兽谷的仙子们,自然是乘坐灵禽啊,像白鹤啊,羽雁啊,苍鹰啊,从天上盘旋着降下来。”柳雨时的眼中流露出向往的光。

第418章 牌位

不少修士听到动静,都跑来山门口看热闹,柳雨青他们来得早,站了个高处,看得真切。

柳雨时触动了心事,本身又是个好静的,见四周的人越聚越多,秀眉微蹙,转身要走。却听身边的修士指着山下队伍中举着的一块大匾,议论纷纷道:“花狸老祖仙福永享,呵呵,这匾写的够直白。落款是巴娃子,韩彩芝,这两个名字挺熟悉啊,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你的记性怎地这般差?他们俩个不就是前些日子在郡城传得沸沸扬扬吗?那个巴娃子就是买彩帖时得了仙人点化,不但中了咱们花狸彩的大奖,还医好了他婆娘的灵根。看这架势,那韩彩芝就是他的婆娘了!真娘的走了狗屎运啊。看他们这架势,是上山送匾来了!”

“若说走运,那帮进了老祖办的修士才叫走运,听说殷主任大笔一挥,将他们全都转为内门弟子了!”

“可不是,那花狸彩也是他们老祖办搞起来的,听说最少也能赚十几块中级灵石!”

“中级灵石?你见过灵石吗?要我说,老祖办赚了十几块高级灵石还差不多!”

柳雨时听到老祖办三字就停了下来,她虽然听孙阿巧提过彩帖之事,却不知道其中还有仙人点化的奇闻。她竖起耳朵,想多听些细节,那几个修士却为老祖办到底赚了多少灵石争论不休。

柳雨时正觉得有点失望,柳雨青忽然扯着她的衣袖道:“四、四姐,你看那轿、轿子里抬的不、不是人,是个长、长生牌、牌位!”

柳雨时凝神看去,不禁抿嘴儿笑了,那轿子中果然抬的是两块牌位,右手一块写着“道法无边云裳老祖长生仙位”,左边一块写着“道力注照殷勤大长老长生禄位”。这可真是热闹了!她在宗门待了十几年,还真是头次见人敲锣打鼓地给宗门老祖和山门长老送匾,送长生牌位的呢!

殷主任此刻应该听到信儿了吧?他会不会过来迎接牌位呢?想到那个男人硬将五枚中级灵石的债务栽在她头上时的邪邪笑容,柳雨时的小心脏忽然不争气地怦怦跳起来。趁着没人注意,她赶紧素手一扬,将一方纱娟挡在脸上。女修仙子在人多聚集之处,以轻纱遮面都属正常,唯有雨时娘,被她动作吸引,扭头看了女儿一眼,心中奇怪,这丫头看个热闹怎地连耳朵都红了?

殷勤今日却没有像往常一般,在老祖办打坐修炼,而是去了后山。将山门大考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殷勤难得有两天空闲可以心无旁骛地打坐修行。筑基初期的修士淬炼灵根的时间可以长达半天,殷勤以不灭灵气辅助,则能一气儿坐满十个时辰,这几乎与筑基中后期的修士相当。

不过连着打坐两日之后,他忽然想起险些忘记一件重要的事情——蓝雀与石葫芦的法剑还在他手上呢!当初说好暂借三日,今天可已经是第三天了。

殷勤拍着脑袋,匆匆收了功法,下得塌来,如今他筑基已成,打坐再久下座时也不需要揉腿捏脚。殷勤连着唤了两声孙阿巧,不见人应,不禁有些奇怪,孙阿巧一早被他打发出去发考卷,怎么过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听着开考钟声当当响起,殷勤琢磨着,蓝雀一早也从老祖办领了一批考卷说是带回暖云阁与姐妹们做题,不定啥时候就会找他索要法剑。

殷勤赶紧从乾坤戒中摸出赵白眼那套夜行衣,他的身材原本比赵白眼矮些,上山之后,被云裳左啪啪右啪啪地淬炼血脉,如今已经比赵白眼高壮不少。那套黑色的夜行衣穿在身上,紧绷绷地裹出他肌肉的线条。

殷勤撇撇嘴,要的就是个效果!他又翻箱倒柜,找出之前从尚小鱼那里偷偷顺来的一条兽皮短裤,套在夜行衣的外面。回想起前世电影中那个咻咻乱飞,内裤外穿的能力者,殷勤觉得胸前还差一块标记。

S标他就不考虑了,绣出来只会让人以为那是条蛇,没意思!他准备在胸口绣字,就绣“速、破、蛮”三个字。速指速度,破指力量,蛮指他的血统。殷勤攥着两把小剑,站在院中,望着无穷的天际,心中涌起一股征服天地的豪气。

朱丑妹听到殷勤在院中喊她,忙将怀中的殷公寅推醒,脸上变色道:“坏了坏了,今日是大考的日子,你在我这里腻歪半日,耽误大事了!”

殷公寅睡得迷迷糊糊道:“老四说可考可不考,没啥要紧吧?”

朱丑妹狠狠掐他一下道:“赶紧起来,做题去。不想吃火锅了吗?”

好容易将殷公寅提溜起床,朱丑妹被殷勤在院中催命般地喊了几遍,忙应声“来了”,便胡乱穿了件兽皮袍子,头发蓬松地冲到院中。

等到朱丑妹看到殷勤的怪异样子,不禁愣住了,不明白殷主任穿了这身行头,是准备唱的哪出戏?

殷勤见朱丑妹的目光在他的胸肌和大腿上流连忘返,咳嗽两声训斥她道:“修行之道,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整日里沉迷于床笫之欢,成什么样子?!”

朱丑妹脸都不带红的,一边梳理头发一边回嘴道:“若不是主任逼着大家筑基,我家相公何苦冒着好大风险来修这水火抽添之坎离道法?累得人家腰疼呢!”说着,眼睛就又往殷勤的大腿上面瞄,啧啧赞道,“主任这两条大长腿生的真好,又长又直,要不然人都说,生的好,不如蛮人血脉混的好......”

殷勤有些后悔穿这身骚包的衣服出来了,他的心念微微一动,便一脚兜在了朱丑妹的屁股上,瞪眼厉声喝道:“你若再胡说八道,休怪我一脚将你踢到寒潭里!”

朱丑妹虽然知道殷勤出手极快,却是头一次见他筑基之后速度。以她的搏杀经验,只看到殷勤的肩膀微沉,就知道不妙,问题是双方离得太近,她连灵力都没来得及提起,就被殷勤踢中了。

朱丑妹又羞又怒,捂着屁股道:“论辈份,我可是你三嫂!”

殷勤冷哼一声道:“你把殷老三喊出来,看我敢不敢踢他?”

第419章 御剑的技术要领

踢服了朱丑妹,殷勤将两把小剑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道:“这是我从暖云阁借来的法剑,今日准备操练御剑飞行之术,还请三嫂将御剑之诀窍不吝赐教。”

朱丑妹见殷勤说的客气,眼中却闪着凶光,哪敢以三嫂自居?她看着殷勤手中的法剑,认真道:“主任可知御剑飞行须有咒语剑诀,才能催动法剑?”

殷勤点头道:“这些我都有,不用你操心。我只是曾经晕船,怕飞上天也晕,想听你讲讲御剑飞行之诀窍。”

朱丑妹心道:不知是暖云阁的哪个傻丫头竟然把催动法剑的坚决咒语全都给了他,倒真是放心呢!普通修士的法剑,不同于剑修以剑胎孕育之灵剑,法剑虽然也经主人祭炼,但旁人若是掌握了咒语剑诀一样可以驱动。甚至可以通过咒语剑诀,抹去本主的印记,将法剑据为己有。

一柄上乘的筑基法剑,少说也要十枚中级灵石,其催动法诀,许多修士就连双修道侣都不肯轻易透露。

至于殷勤说他曾经晕船,朱丑妹更是只当他在说笑,大家都是从炼气修士过来的,炼气修士驰骋荒原,靠得便是马上的功夫,天天在马背上颠簸,可是比乘船要晕多了。

不过殷勤既然问起,朱丑妹也不敢藏拙,拿出她那柄水晶小剑,念咒语催剑诀,踏在上面缓缓绕着老祖的院墙飞了一圈,一边飞,一边给殷勤讲解御剑时需要注意的要领。

要领主要有两条,头一条就是保持平衡。一柄飞剑,正常情况下只有巴掌大小,即便以口诀催动也最多能够将剑身涨到正常宝剑的大小,仅够两脚踏在上面。踏在这么小的一柄飞剑之上,御风疾速飞行,若是掌握不好平衡,很容易就倒栽葱从剑上掉下来。

用朱丑妹的话说,莫看那些筑基修士,背负双手,踏着飞剑在空中往来穿梭,衣袂飘飘,一派仙风道骨,自在逍遥的模样,其实心里头都崩着一根弦呢。筑基修士中,只有剑修能够做到身剑合一,剑虽身走,其他修士都要至少分出三分心神来操纵小剑,时刻不敢放松。

甚至许多筑基斗法当中,常见的某人被对手从云端打落的情形,其实就是心神失守,丧失了对法剑的操控,而失去平衡的结果。

除去平衡,还有一条就是如何分配灵力。御剑飞行,看似轻松,其实不然,这可是个颇为消耗灵力的活儿。一般来说,御剑飞行的速度越快,对灵力消耗的就越大,这里面就牵扯到了灵气储量的问题了。

法剑也是有五行属性的,只有用同属性的灵力才能驱动。那么一个五行纯一的天灵根修士,他五条灵根所藏都是同一属性的灵力,加起来的总量就比殷勤这种五行俱全的修士,高出五倍。同样是御剑飞行,天灵根修士就要比五行俱全的修士,多跑出五倍远的距离。

对于五行俱全的修士来说也有一宗好处,从理论上说,是可以孕养五柄不同属性的飞剑。可是实际上,却从来没有人能做到同时孕养祭炼五种不同属性的飞剑。因为对于修士来说,为了尽快晋级,哪怕是五行俱全,也只能着重修炼其中某一两种属性的灵力,这样做还有一丝的可能性,能够在进棺材之前,摸到筑基的边儿。

正常情况下,一个炼气期的弟子,不依靠任何丹药,只靠吸收灵气淬炼灵脉,并且全力修炼某一条灵根,使其粗壮一倍的时间大概要十年左右。服用灵药宝材的话,则可以将这个时间大大缩短,至于能够缩短多少,就要看这灵药与宝材的品阶了。按照这个速度计算的话,一个五行俱全的炼气期弟子从开脉的时候就每天不停地淬炼某条灵根,一直到炼气大圆满,使其壮大十倍,那就要耗去他一百年的时光。

如果条件再理想一些,这位五行俱全的修士每天可以不做别的事情,全部时间都用来打坐修行,那么他还可以再淬炼一条其他属性的灵根。因为修士每天淬炼灵根的时间限制是指针对某个属性的灵根而言。炼气修士每日最多淬炼某个属性的灵根两三个时辰,若是多炼一个属性,那就是大半天的时间。想要同时淬炼三种属性的灵根,那就是玩命了,因为稍有不慎,灵气走岔了,就有灵根爆裂的危险。

问题是,理想永远比现实丰满,莫说一个五行俱全的下下品修士,就连中上品的炼气修士,每天主要面对的问题都是如何搞到修炼的资源,没有宝材灵气的支持,打坐也是白费功夫。即便是七大宗门里的炼气弟子,每天也是被各种宗门任务压着,能挤出两三个时辰修行就算不错的了。若是赶上外出猎杀妖兽的任务,则更是三五月都不得休息,根本没时间修行。

一个炼气期修士的寿命也就是一百二十岁到一百六十岁之间,若是五行俱全,除非你是七大宗掌教真人的亲生儿子,可以不干别的,专事修行,否则的话终其一生也是难以筑基。

相比之下,一个五行纯一的天灵根修士,他只需将灵根淬炼强壮一倍,其灵力总量就已经达到了炼气大圆满的要求。在这个基础上,他只要继续修炼,使灵根再粗壮一倍,不用吃筑基丹,其灵力总量也就达到了筑基期的水平,自然而然就筑基成功了。

所以对于一个天灵根的修士来说,即便不服用任何灵药宝材,纯靠吸收灵气,淬炼灵根,只要灵气充足,最多二十年就可以成为筑基修士。将他们形容成天子骄子,就是这个道理。

当然,从筑基之后到金丹成就,则是另一番景象了。所谓金丹,本就有圆满之意,金丹成就的前提就是五条灵根,无论是何种属性,全都要修炼到筑基大圆满的状态才行。

对于法剑来说,除了速度还有两个重要的指标,那就是坚硬与锋利,这也与同一时刻法剑能够被灌入的灵力有关。同等情况之下,天灵根修士能够注入灵力的总量与速度,都是远超同阶的。

第420章 御剑术的技术创新

朱丑妹吧啦吧啦地讲了一通,忽然心生警觉:我这么说是不是太直接,太残忍了?殷主任可就是个废灵根,虽说被老祖青睐不知用何密法强行筑基成功,但哪怕他修炼到了筑基大圆满,以一条灵根之灵力对上同阶的天灵根修士照样会被人一巴掌拍死的啊。

殷勤似乎对朱丑妹的一番唯灵根论毫不在意。他只默默地看着朱丑妹展示如何提速,如何减速,如何转弯以及倒退飞行的种种技巧。作为蛮虚荒原上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朱丑妹在驾驭飞剑上还是颇有一套的,无论千里突袭还是御剑逃命,乃至修士斗法中的种种身法,全靠脚下之飞剑。朱丑妹也不藏私,一边缓缓讲解,一边将动作拆散放慢了做给殷勤看。

殷勤一边观看一边在手中摆弄着飞剑,嘴里念叨着剑诀咒语,尽可能地将朱丑妹演示的种种身法融会贯通到自身上来。

朱丑妹见殷勤一直站在地上比划,劝他必须要真正站到飞剑上面实际操练才行。

殷勤迟疑片刻还是咬牙同意了,他摸出兽筋索将两柄小剑往小腿上捆。朱丑妹见状忙提醒他道:“飞剑最好插在腰往下的身体两侧,伸手就能摸到的地方。只有这样遇到紧急情况,才能让以最快的速度将其祭出。”

殷勤不但没听她的,反而将两柄飞剑在小腿上面捆得结结实实,莫说将其祭出,就是用力扯都够呛能将它们拽下来。

朱丑妹实在忍不住了,伸手拦他道:“你将飞剑绑得太紧了,遇到事情根本没法将其祭出!”

殷勤反问道:“我为何要将飞剑祭出?”

朱丑妹怀疑殷勤是不是被她刚才的话刺激到了?柔声道:“殷主任,修士遇到危险,全靠御剑飞行逃命呢,性命攸关的事情,您可别使小性儿啊!”

殷勤见她紧张兮兮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他之前太过专注以至于朱丑妹误会他是在使性子。殷勤哈哈笑道:“我倒要向你请教,既然遇到紧急情况全靠飞剑逃命,为何还要费那功夫将其祭出来?直接将其绑在腿上,以灵力催动岂不是省事的多?”

朱丑妹愣住了,蛮虚荒原上万年的道法传承,筑基修士从来都是脚踏飞剑御风而行的!哪有直接将其绑在身上飞的?朱丑妹在脑海中模拟一下此种情形,皱眉道:“主任将飞剑绑在腿上,在天上飞行岂不是站不起来了?”

“为何一定要站起来?”殷勤反问道,“我听你说了那么多的道法诀窍,到有大半都是教授如何在这狭小的飞剑上保持平衡的。若是将飞剑固定在身上,既不用分心在平衡上面,又不用担心一旦失控被人从剑上打落下来。而且修士踏剑而行还有一宗最大的问题,那就是风阻太大。”

见朱丑妹听不明白,殷勤从树上折下一截树枝道:“这截树枝就好比一个御剑飞行的修士,我若用同样的力道将其直立抛出和与地面平行抛出,树枝在空中飞行的距离要相差很多。究其原因就是因为直立飞行在空中遭遇的风阻远远大于后者。”

殷勤边说边做演示,朱丑妹恍然道:“主任所说与猎杀妖兽时投掷飞矛是一个道理。可是堂堂筑基修士,不能踏剑而行,反而将自己弄成个矛枪在天上飞,那也,那也太丑了吧?”

朱丑妹不由自主在脑海中想象出一个画面,她与三五道友御剑飞行于蓝天白云之下,人家都背负双手立于飞剑之上,互相攀谈说笑,唯有她平趴着,想插句话还得费劲仰头,又或者干脆飞在众人的头顶?以她的身材绝对是个合格的可移动的遮阳凉伞!

“飞剑是用来保命的,不是用来耍帅的!”殷勤扯了扯身上的紧身夜行衣,教育朱丑妹道,“筑基修士为了提升御剑飞行的速度,一味追求法剑的品质以及灵根的强度。殊不知,他们那一身大袖飘飘的法袍,根本就是个兜风减速的累赘。看我这身行头了吗?这叫速破蛮,再配合上我小腿上绑的飞剑,莫看你是筑基二级的修士,比起飞行的速度来,你未必是我的对手。”

朱丑妹不以为然,却也不好反驳,眼珠一转忽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道:“就算将飞剑绑在腿上平飞到速度更快,可主任是否想过,这飞剑除了剑遁之外,还是伤敌杀人的利器!主任将飞剑牢牢捆在腿上,若遇到争斗,想拔都拔不出来!”

“我又是傻子,干嘛要用飞剑与人争斗?”殷勤不以为意道:“刚才不是你说的么?飞剑的坚硬程度除了受限于本身材质,还取决于向其注入的灵力总量,以我这种五行俱全的灵根,与同阶修士斗法对剑,法剑不是被人一剑斩断就是被人家的法剑撞飞。这种以己之短攻彼之长的傻事,我才不会去做。”

“所以,主人只准备将这飞剑用作御剑飞行来用吗?”朱丑妹听了殷勤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同情他了。殷家这位老四,若论脑力智慧,荒原之上也难找出几个能与他相较的,却偏偏生了个五行俱全的灵根,修炼起来事倍功半,真实造化弄人!

哪知殷勤却哈哈摆手道:“我今儿只是想尝试一下御剑飞行的感觉而已。再过些日子,等咱搞出飞舟来,我才不用这玩意。天上又冷,风又大,哪有坐在飞舟里舒服?不过么,这御剑飞行也许还有另外一宗用处......”殷勤摸着下巴,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念头。

眼下花狸峰没钱去搞传输法阵,与外面的联系,要么是靠千里传音符传递讯息,大宗的货物全靠蛮荒牦牛用大车运。像一些小件的急件,一般都靠灵鹞往来运输。

可灵鹞毕竟是个灵智不高的妖禽,飞行的速度与筑基修士的御剑飞行差了一截,而且其战力不高,在蛮荒上的天敌也有不少,让它运输风险不小。因此许多重要的物品,往往要筑基修士亲自御剑跑一趟才行。

殷勤琢磨着,假如这套御剑飞行的新理论能够成功,不如招募一些可靠的筑基修士,搞一个“疾风快递”出来?

第421章 试剑打赌

从老祖办到后山的灵田不过隔了一个山头,大概几十里的距离,殷勤觉得距离太短,不够他试剑的。从灵田往外,是方圆百里,七峰相缀的灵兽园,再往外是方圆三五百里的散养区,最外围则是绵延几千里的仓山西麓的一条枝脉,也属于花狸峰的地盘,却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

殷勤便将试剑的区域定在了这一大片的荒山之间。

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如果全力催动灵力,一般情况下一个时辰能够飞行两千里。这两千里的距离,也是大多数筑基初期修士的飞行极限。

所谓大多数是指五行缺三或者五行缺二的中上品灵根而言。五行缺一甚至五行俱全的修士极难走到筑基这一步。

修士再想飞远些就要从灵石中汲取灵气才行。由于汲取灵气的速度,与灵根数量有颇多关系。像殷勤这种五行俱全的废灵根,汲取灵气的速度要远远慢于中上品灵根的修士。说白了,只靠一支灵根汲取灵气的速度,根本无法满足御剑全速飞行的消耗,所以对于五行俱全的废灵根修士来说,御剑飞行一千里之后,就会面临无法续航的情况。

不过殷勤是个例外,他虽五行俱全,却并没有单练一条,他的五条灵根全面发展的。在云裳金丹的天元祖气与他不灭灵根的地元祖气的夹磨之下,他晋级筑基,不是单独一条灵根粗壮二十倍,而是五条灵根全都粗壮了二十倍的结果。

虽然按照单一属性的灵力总量来说,他还是个筑基一级的修士,但若不考虑灵力的五行属性,将殷勤体内各条灵根所孕育的灵力叠加,那么他的灵力总量,已经相当于筑基中期五级半的修士了。之所以多算半级,是他体内还有一条已经管壁实体化,却比其他灵根细了一半的不灭灵根。

当然,上述的算法也只是个理论上的估值,真正的战力却不是灵力的简单叠加。

但是对于单纯的御剑飞行来说,的确是个纯拼灵力储量的活计。殷勤身上两把法剑,便可轮流汲取两种不同属性的灵气,相比之下朱丑妹虽然有三条水灵根,却也未见得能占到多大便宜。

寒潭周边,严禁御剑施法。殷勤不想多事,与朱丑妹先翻过一座山头,到了灵田附近,这才小心翼翼控制着飞剑,将身体升于半空,望着脚下,豆腐块大小的房屋院落,感受着耳边呼呼的风响,筑基修士即便御剑,也基本只能在距离地表三千多丈的空气对流层之内活动。说白了,以筑基修士的能力,是没有办法把白云踩在脚底下的。

殷勤将高度控制在距离地面三百丈左右,便停了下来。三百丈到五百丈之间,是大多数筑基修士御剑飞行的高度。再往上升,就很容易遭遇低云团,凡人虽然对腾云驾雾的修士羡慕非常。说实话,没有哪个修士喜欢在云彩里钻,潮湿憋气不说,还特么看不清方向。经常有修士,一猛子钻进去,钻出来时才发现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殷勤朝仓山西麓的一个尖耸山头比划道:“咱们就往那个山头走,看谁先到如何?”

朱丑妹目测一下距离,那山头距离此处也就是三百多里,全速飞去的话也就是一炷香的功夫。她整理了一下衣裙,将碍事的裙摆全都塞好扎紧。虽然不认同殷主任那种平趴的御剑姿势,但殷勤对于法袍碍事的说法却是没错。朱丑妹以前每次外出狩猎,捉人也都会尽量选些兽皮包身的衣服。

殷勤趁着她整理衣衫的当空,默默催动法剑在空中缓缓盘旋几圈,越发觉得他没弄个红斗篷是正确的选择。在地面没有感觉,升到空中才晓得,这里的风忒大,弄个斗篷,可就真成了拉风的累赘了!

朱丑妹做好准备,挑衅般地朝殷勤道:“主任,干比划没意思,要不要来点彩头啊?”

殷勤笑骂:“你们这帮家伙,看我赚点灵石就眼红。前儿刚从我这领了兽皮袋子,今儿就又想从我这儿搜刮东西走吗?我现在可是没飞都觉得晕呢!”

朱丑妹娇嗔道:“人家哪里敢搜刮主任?实在是觉得没点彩头......”

殷勤摆手道:“打住!你那套撒娇使赖的把戏,往我三哥身上撒去。”他想了想道,“就赌一顿火锅吧!还按照在铁翎峰山的标准,谁输了谁请,叫上老祖办的修士一起。家里那几头狼,没吃到火锅,跟我磨了不少日子了。”

朱丑妹也是今非昔比,她虽没有筑基的任务,殷勤给她的兽皮袋里就是十五块中级灵石,让她自行购买修炼宝材。发灵石的时候,殷勤还说,这叫年中奖,等到了年底还有尾牙大会,还发真正的年终大奖。

一顿火锅的钱朱丑妹出得起,更让她有信心的是,殷主任在地上虽然很强,但升到空中还真挺不适应的,看他那小脸儿都白了,鬓角见汗而不自觉,纯粹是一副强撑着的模样。

见朱丑妹答应下来,殷勤深吸了口气,努力平静着他的心跳。他前世有个短板就是晕船,除此之外也有轻度的晕高,虽然梦想是个买架湾流,平时出行坐飞机却从来不坐靠窗口的位置。此刻“站”在一千多米的空中,耳边被风灌得呼呼作响,他还真有点心虚冒汗。

为了圆儿时那个速破蛮的梦想,为了蛮墟未来的快递事业!今儿就拼他一把!殷勤在心中为自己打气,大声数,一、二、三,然后掐诀催法,身子往前一纵,咻地一下便蹿了出去!

日你娘,这么快!朱丑妹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疯狂催动灵力,在殷勤后面紧追不舍。

问题是,任凭朱丑妹如何加力,她与殷勤的距离不但没有缩小,反而越拉越大。她脚下的水晶法剑已经发出嗡嗡的微颤,那是法剑被催动到极致的警告。这柄水晶淬火剑是她从一个散修凶人手上赢来的,那散修喝多了,与她打赌,说她不能站着撒尿。结果那凶人不但输了赌局,还被她顺手用水蝗蛛丝拉断了头颅。

第422章 空难

水晶剑的品质原本不错,但朱丑妹不知道催动的法诀,只能找高手重新淬炼,强行抹去本主的印记,其结果就是水晶剑的品质掉了半个档次,从高级法器跌到了中上品的法剑。

朱丑妹喘着粗气,看着前面只剩个玩偶大小的殷勤的背影,心里骂娘:这家伙刚刚脸色苍白,鬓角冒汗的惨象别是装的吧?莫非他是故意装怂,引老娘上钩,主动与他赌彩头?

想到一顿火锅的开销着实不菲,朱丑妹心头冒火,真是八十岁老娘倒绷了孩儿!在朱丑妹眼中,殷勤就像是个剑修一般,其遁速已经达到了身剑合一的剑修境界。不,应该比寻常的剑修还要快上一两分!

她正自后悔不该贪小便宜,与殷勤赌彩头,忽见前方一道白影,仿佛闪电般地划破天穹,朝着殷勤冲了过去。

“小心妖禽!”朱丑妹脸色一变,朝着前方的殷勤大声吼道。

修士御剑飞行,最怕就是在空中遭遇飞行的妖禽。尤其双方都在急速飞行的时候,一旦在空中遭遇根本没有闪避的时间。

有些妖禽的遁速甚至比飞剑还要快,与修士相撞的话,其效果就如同修士斗法中,两柄飞剑在空中全力相拼一般。问题是,修士的血肉之躯如何能与经过千锤百炼真火淬炼的金刚法剑相比?更何况,即便是两柄法剑在空中极速硬碰,也有崩豁口的情况呢!

在朱丑妹的经验里,修士御剑极速飞行撞到妖禽的结果,往往是灾难性的。被撞掉个胳膊大腿都算是幸运的,有些倒霉蛋,甚至会被妖禽从身躯上穿出一个大血洞,若是被撞到脑袋,那基本就算是道途已尽,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

那道快如闪电的白影,绝对是在空中疾掠的妖禽,其遁速比朱丑妹御剑的速度还要快上两分,朱丑妹的话音未落,前面便嘭地一声闷响。

“我艹!”殷主任大喝一声,空中白花绽放,片片白羽如雪花般飘落,他就像一枝离弦的箭,突然射中了空中透明的金刚盾牌,猛地定住,殷勤只来得及骂一声,便如断线风筝一般从空中跌落下去。

“殷小四儿!”朱丑妹急得眼都红了,叫出了她与殷公寅私下里对殷勤的称呼。她再顾不得脚下飞剑已经接近崩裂的边缘,一张大脸猛然涨得通红,全身的灵力轰然涌动,催动着时刻都要崩裂的小剑朝殷勤跌落的方向急坠而去。

将近百丈的距离,朱丑妹瞬息即至。活该殷主任倒霉,跌落的地带不但没有高耸的树木缓冲,而且连灌木野草都不见,竟是个寸草不生,怪石嶙峋的秃坡。朱丑妹看到这幅地形,心里便是一凉,看准了殷勤坠落的地方,脚下用力一踏,顾不得收起飞剑便从空中跳下。

只听噗通一声,朱丑妹胖大的身躯砸在地上,溅起碎石无数,饶是她跳下之前已经运功护体,也被摔得头晕眼花。朱丑妹挣扎着爬起来,原地转了两圈儿才看清殷勤就在三丈开外的地上。她跌跌撞撞地冲过去,不由愣住了。

殷主任虽然灰头土脸,身上的“速破蛮”也破烂不堪成了乞丐衫,可地上除了几片染了血的白羽,并没她想象中鲜血四溅,肚肠满地残象。殷主任坐在地上,晕乎乎的模样,不知是撞的还是摔的?

朱丑妹赶紧蹿过去,她不敢冒然移动殷勤,一边从兽皮袋里掏出小玉露丸,一边急切地问道:“殷小四儿,你咋样了?伤到哪儿了?”

殷勤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感觉不那么天旋地转地晕了。他接过朱丑妹递来的丹丸,想往嘴里送,却感觉嘴里还有别的东西,呸呸两声,吐出一片鸟羽来。殷勤暗骂晦气,一边将小玉露丸含在口中,一边默运灵力,催动血脉,检查周身。

他是被妖禽一头撞在了右肩上面,这下撞得着实不轻,若非他内有玄龟铁血,外有玉润灵胎,这只膀子非得被那妖禽的铁喙切下来不可。饶是如此,他的右肩也是乌青一片,虽然没有出血,却已经麻木得没了知觉,连带着整个右胸都隐隐作痛。

好在这些都是些皮肉伤,比当初在寒潭被云裳小手啪啪还要好过的多。殷勤一边将小玉露丸的药力激发出来,一边缓缓催动不灭灵根,功夫不大右肩便渐渐有了清凉的感觉。

朱丑妹一直在边上守护着,望着殷勤右肩的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浅,她也是暗暗咂舌。若非亲眼得见,打死她也不敢相信,竟然有筑基修士能在如此险情之下全身而退!

不过蛮荒里那么多的筑基修士,每日里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几十年也不见得能出一起类似的事件。殷主任头次御剑上天,就被鸟给撞下来,这运气简直是衰到姥姥家了。却不知是哪种妖禽将他撞下来的?看那妖禽的速度,连三级的灵鹞都追不上它。

“主任,那撞你的妖禽在你身下压着呢!”朱丑妹见殷勤运功调理完毕,瞪着两眼四下学么,忙指了指他的屁股下面道。

殷勤哦了一声,想往起站,却觉得周身酸痛,从三百丈的高处一头栽落,这滋味真够酸爽,好处是,晕高的心里障碍,算是一次性地根治了。殷勤呲牙裂嘴地朝朱丑妹伸手道:“老三家的,过来扶我一把。”

“叫三嫂!”朱丑妹见殷勤没事,总算放心下来,见殷勤不以主任自居,便也开起玩笑来,“老三家的也是你能叫的?”

“殷小四儿难道是你能叫的?”殷勤被朱丑妹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来,嘿嘿笑道,“不管怎么说,这顿火锅,怕是要老三家的破费了。”

朱丑妹想耍赖说没到地方,可回想起殷勤那不可思议的遁速,还是没好意思说出来。目光在地上扫了一眼,朱丑妹也不禁傻眼了:“你,你刚才竟然撞了头惊悸鸟!”

惊悸鸟,一种极其胆小却又极其危险的妖禽,其飞行遁速之快,堪比筑基剑修的剑丸,绝对算得上金丹之下,所有在空中御剑飞行修士之噩梦。

殷勤看着朱丑妹从地上提起那头脑袋都撞烂的傻鸟,苦笑道:“也不知这东西受了何等惊吓,竟然飞得如此狼狈。”

朱丑妹心中却是暗自窃喜,这可是一只三级血脉的惊悸鸟,带回去拔毛剁了,足够用来做火锅的主菜了。

殷勤看着朱丑妹喜形于色的样子,就知道她动的什么心思,正想嘲笑她几句,忽然提起鼻子闻了闻:什么味道?好熟悉的感觉。

同一时刻,距离此处几十里的地方,吓飞了惊悸鸟的阿蛮正急急如同丧家之犬般地往寒潭那边逃。啾,真是笨蛋,那么大个人竟然被那傻鸟撞下来!啾,我得赶紧回去,万一被花云裳知道我跑出这么远,又要被她拧尾巴。

第423章 燕寡妇之死

暖云阁内,云裳靠在暖玉塌上,纤纤素手抚在额头上面,轻轻揉捏,一副病恹恹的柔弱模样。

她觉得头疼,已经有一百年没尝过头疼的滋味了吧?云裳拿起身前几张满是皱褶险些被揉搓烂了的考卷,看一眼上面那些黑的白的,三角方块,觉得太阳穴又开始通通地跳。

她赶紧将那几张破纸挥到一旁,用力地做了几下深呼吸,尽可能平息着胸中的怒气。一个没留意,就被那小混蛋算计了。什么玩意啊!这可是山门大考,竟然被那小混蛋搞出这么一套不伦不类的考题出来!

没本事按照宗门的传承搞武比也就算了,文比倒是出些像样的题目啊?合着道法丹诀一概不问,全是些连题目都看不明白的弯弯绕!

最可恨的是,这混球怕老娘查问大考之事,提前弄了本《道浅集》让老娘看,背得老娘成天昏昏欲睡,提不起精神来!

许忘筌也是个窝囊废,被那浑人几句话便震虎住了,堂堂文曲大长老,山门大比的考题是啥,考前竟然全然不知!

阿蛮不知到哪里疯去了!那小东西被混球诓了,说是给她单独建种鱼腥草的果园,让她自己去圈地,结果小东西把地越圈越大,听说都圈到散养区去了。这下倒好,都不用廉贞部出人就把后山的妖兽清走了不少。可笑那小东西被那混球当驴使唤还不自知!成天介天不亮就往后山跑,月亮老高才回来,驴都没她这么勤快。

云裳在心中碎碎念了一阵,不死心地又抓起考卷,这回不敢看让她头疼的图形题而是向后面的最高难度发起挑战。

只见一道推敲题目写的是:

某燕姓寡妇不守妇道与村中多人有染,于某月黑风高之夜被人杀于家中。经查当日共有张三,李四,王五,赵六共四人分别去过燕寡妇家中,凶嫌必是其中之一。

经审,张三供曰:我四人皆是本分良民不会杀人,我走时她还活着。李四曰:我乃去到她家的第二人,到时她已死了。王五曰:我乃第三人,走时她尚活着。赵六曰:杀人者比我先到,到时她已死了。

现可断定这四人句句皆是扯谎,若你来审案,可否仅从这四人供词中找到那杀人凶徒?

那混球还真是个记仇的,出个题目也不忘暗损下燕自然!云裳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然后托着香腮,秀美紧锁,苦苦思索,功夫不大目光便渐渐涣散......她打了个哈欠,将考卷扒拉到一旁,也真是奇了,明明外面艳阳高照,一看题目竟然就困倦起来!不过这题目好生无聊,连带被杀的燕寡妇,一共五人,哪个不是男盗女娼的货色?哪里用得着费力推敲?若我来审,全都拉出去砍了!

耳边传来铜磬打点,那是提醒所有参加大考的弟子,还有一刻便要交卷了。按照宗门的规矩,山门大考结束之际,老祖总要出面,对弟子们讲些鼓舞士气,勉励上进的话。

云裳从塌上起身,一边对镜整理云鬓衣裙,一边犯愁。大考的考题被那浑人搞成这副样子,等下见了弟子们可咋说?想到那些为了大考,日夜苦读经卷的弟子,当他们面对这份考卷的时候,该是怎样一副表情,当他们被这些弯弯绕的考题折磨得欲哭无泪时,该是怎样一种心境?云裳苦笑,真不知道该如何勉励弟子们了,难不成要对他们实话实说,那考卷中的题目,连他们的老祖尊师也答不上来?

云裳正犯愁呢,门外传来蓝雀急匆匆的脚步声。

这丫头这么快就做完考题了?云裳吃惊了,蓝雀几个每人也领了份题目,云裳让她们以藏经阁的钟声为准,各自下去答题,不用在外服侍。

“老祖,山下有人给咱们送匾来了。”蓝雀在门外,声音听起来怪怪的,说的话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这花狸峰是修炼的道场,又不是商家店铺,谁吃饱了撑的跑大老远给花狸峰送匾?再说,就算送块匾来,随便哪个长老执事去接下就行了,也值得到我这里来说?

云裳有些奇怪地嘀咕两句,还是让蓝雀进屋细禀。

蓝雀的情绪不高,她与几个姐妹在下面做考卷,也被其中的古怪题目折磨到了。前面有些算术题,她还能勉强应付,到了中间的图形题和后面的推敲题,那就基本上束手无策了。问题是,她偷眼观察姐妹们的情况,其中那个瓜皮竟然将图形题也答了许多,这就让蓝雀感到压力了。

要知道,这可是仅次于宗门大比的山门大考啊!谁能想到,连老祖都没有事先看过考题?就连蓝雀这些老祖身边的弟子,虽然觉得考题太过离谱,但也都想当然地以为,这份考题虽然是殷勤所出,却也一定是老祖授意,其中必有深意。

蓝雀早在最后一次铜磬打点之前就头晕脑胀地放弃了继续解题的努力,她偷偷观察姐妹们的情况。石葫芦的考卷还停留在头一页上,似乎被前面的某题难住了,竟然一直停在那道题目上面,后面的考卷看都没看。莺儿的情形应该和她差不多,应该也是在中间部分的图形题目上放弃了,那丫头虽然假惺惺地装作答题,看她颊染红霞的样子,就知道也被难住了。

鸭蛋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这丫头心宽,看她在草纸上一笔一笔仔细描画的样子,肯定是在做画。

别看肥满最好哭,其实却是个不安分的,自己做不出来便东瞅西瞧,看见人家写点什么就厚着脸皮伸头去抄。可惜她边上坐的是石葫芦,抄也抄不到什么。

最让蓝雀想不到的是瓜皮,那个身材小小的丫头,竟然一直在闷头写,蓝雀眼见她将图形题那页写得满满腾腾,竟然已经翻倒最后一页的推敲题了!

要知道大考的结果,老祖可是要亲眼过目的!大家考的好坏,说不定便关系到日后能否得到老祖青睐呢。蓝雀看着角落里奋笔疾书的瓜皮,感到一阵阵紧迫的压力。好在门外忽然有执事来报,说是山下有人来给花狸峰送匾,她赶紧抓了这个机会,打着给老祖报信的旗号,提前交卷了。好歹也算一个借口,以后被人问起大考的事情,还可以解释说,因为给老祖报信,耽搁了时间,没能答完题目。

蓝雀一边走,一边听那执事汇报山下来人的情况,越听便越觉得这事还是有必要禀报老祖的,那巴娃子与韩彩芝的轶事已经传遍了郡城,其中故事又与花狸峰颇有联系,他二人敲锣打鼓地上山送匾,也是给花狸峰长脸的事情呢。

第424章 拜帖

仙人点化?云裳听了蓝雀绘声绘色地学说当日在仓山郡城彩帖售卖大会时的小胖仙人,脑海中立马浮现出一个小胖妞的形象。庞大尼那死丫头下山也快一个月了吧?这可是她花云裳唯一的入室弟子啊,结果跟着她没练几天便撂挑子不干,跑到郡城野去了。

蓝雀见云裳忽然问起庞大尼的去向,心中有点奇怪,答道:“我前儿还与殷主任问起他呢,说是眼下在野狼镇,大尼身边有殷主任的大哥殷公子陪着,请老祖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云裳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那也是个惹祸精,不去祸害别人就该谢天谢地了。”

蓝雀服侍云裳多年,早摸透了她的脾气,老祖甩闲话,作为弟子最好是低头不语假装没听见,千万别想着在一边添油加醋地帮腔。她低下头,目光停留在墙角处几团揉搓得不成样子的草纸上面,眼睛不禁一亮,那不就是差点将她折磨得心神崩溃的大考考卷吗?怎会被老祖弄成那个样子?

蓝雀凝神细看,没错儿,就是大考的考卷,虽然看不清题目的文字,但上面那些令人崩溃的三角方块却能看得真真的!问题是,老祖为何要将这考卷弄成那般模样?蓝雀看着被云裳涂抹得乱七八糟的草纸,忽然发下一角上,七扭八歪地写了“殷勤、混蛋”四个字,她的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悟的神情,皱了半日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云裳今天心情非常不爽,借题发挥地往庞大尼身上发了一顿牢骚,见蓝雀像个木头桩子一般站在那里,随口问道:“大考的题目你们下去做了吗?”

蓝雀回过神儿来,心中已有定策,她将下巴抵在胸口上,带着哭腔诉苦道:“蓝雀实在惭愧,大考的题目实在,实在是太难了,莫说做,有些连题目都看不明白。蓝雀实在愧见老祖,请老祖责罚!”

云裳被蓝雀如此说,心情忽然大好了起来,声音也随着温柔许多道:“这次大考,题目都是殷勤那小子弄的,许忘筌也没把好关,以至于题目出的偏颇了些。”她犹豫一下,假作漫不经心地随口又问,“其他几个呢,可都答上来了吗?”

蓝雀偷窥云裳的表情,知道这把赌对了,她叹了口气道:“我虽没问,可看她们几个的样子,也是被这考卷难住了呢。唯有,唯有瓜皮一直在写。”

云裳哦了一声,心道:瓜皮那小家伙,平日里蔫声不语的,没想到脑瓜却灵活的紧呢!对于这套考卷,她的心情是纠结的,一方面若是大家都答不上来,她便不会觉得没有面子,可另一方面,倘若暖云阁没人能够答出来,岂不是显得老祖身边没人吗?至于老祖答了多少道题,哼哼,倒要看看哪个皮痒了,敢问这个!

不过眼下还不是纠结考题的问题,巴娃子两口子敲锣打鼓送匾送牌位又是怎么回事?令狐若虚倒是定期会给她发来郡城方面的简报,不过他所介绍的除了郡城武家以及几个修仙大家族的动向,主要还是集中在彩帖的售卖与盈利上面。

虽然只卖了一期,依靠殷勤这个点子却也让花狸峰赚了个盆满钵满。云裳不可能不关心彩帖的销售以及未来的行情。郡城方面将花狸峰踢开,单独与殷勤合作让人不爽,不过云裳却不以为意。对于来自聚香斋的恶意,云裳更是更是不屑一顾,小混球的血脉都在老娘的掌控之中,任凭楚阿大那鬼女人费尽心机,到最后也只配喝老娘的洗脚水!

至于仙人点化,巴娃子之类的细枝末节,令狐若虚不以为意,也就没有细说。云裳可不认为,以巴娃子的实力背景,可以组织起这么大的一支队伍跋山涉水几千里,跑上花狸峰来送匾。

蓝雀道:“听说当日是殷勤的二哥殷公丑去到巴娃子家中送药的,或许是殷主任授意的,想借着这件事,为以后彩帖之售卖,造些声势出来。”

云裳沉吟道:“怕是没有这么简单,你有没有想过,整件事情中最蹊跷的就是他那婆娘韩彩芝的灵根是如何医好的?”

蓝雀深以为然道:“老祖所说也正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之处。那韩彩芝的根脚不难查明,不过是巨猿峰下的外门弟子而已。她是在上次宗门试炼中伤了灵根,因为耽搁了太长的时间,没能及时治疗,导致灵根枯萎断绝。以她的这种情况,仅凭一瓶小玉露丸根本不可能医好,除非是......”蓝雀皱着眉头沉吟道,“除非她所服用的根本不是小玉露丸,而是再造丹!”

云裳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的神色,隐隐猜到其中奥妙:那小混球的一丝不灭灵气比再造丹的药力还要强上三分,殷公丑既然亲自上门,怕是用到了殷勤的不灭灵气。问题是,殷勤的不灭灵力并非寻常灵力那般可从灵石或者灵穴中汲取,他的不灭灵根乃是腾蛇与玄龟两股血脉交感而生,其灵力源头也是其玄武血脉。从这个意义上说,殷勤每挤出一丝不灭灵气,就相当于消耗一滴玄武精血。

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残废女修,下这么大的本,值得吗?只是为了圆那个仙人点化的传说而已?云裳觉得不值,不过转念她又释然了,倘若殷勤如此做,是为了讨好那个装神弄鬼的胖大妮倒也不亏。

蓝雀见云裳脸上神色变幻,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而且多半与那深深鬼鬼的殷大主任脱不开关系。她正要请示云裳,该如何接待巴娃子的送匾队伍,莺儿又送来一封拜帖,落款儿上署名的正是巴娃子与韩彩芝。

莺儿解释道,巴娃子的队伍现在山脚之下驻扎,需得老祖首肯才敢上山。

云裳接过拜帖,见上面用符文封印,指明由老祖亲启,她心中奇怪:又不是什么机密的信函,为什么要用符文封印?

第425章 修士有泪不轻弹

符文封印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法,施用起来也没什么难度。封印本身只有一个功能,就是保证自身的完整性,任何人若是强行拆开拜帖,查看其中的内容,那么符文封印也就被破坏掉了无法复原。

巴娃子等人在山脚下面呈上拜帖,却用符文封印其中内容,无疑是挑明白说,其中的内容只有老祖能看。这种做法,比用符文加密还要保险,在花狸峰上,没有哪个人不要命了,敢私拆偷看。

只不过巴娃子费那么大的心思搞这一手又是为了什么,一个素未谋面的蛮人散修,能有什么机密之事要与宗门老祖交代?云裳心中充满疑问,拆开拜帖,只见上面所写的第一行字,竟然是“花狸峰老祖办特情科驻仓山郡城副科长殷公丑,现有绝密陈情禀告老祖。”

特情科?!云裳皱起眉头,印象里听令狐若虚跟她提过这么个部门,说是殷勤设置在老祖办下面的一个类似虫巢的组织。为这,殷勤那小子还与令狐若虚搞了个一年之约,说是要让特情科的干事,与令狐若虚手下的老虫子比试竞技呢。

云裳当时只当听了个笑话,在她眼中殷勤虽然点子多,敢任事,但虫王做的那些活计却不是凭着“敢想敢干”四字就能上手的。没想到,这小子竟然像模像样地将特情科弄起来了,还让他那个二哥来了这么一手?弄了一帮人大政旗鼓地上山,难道是要向师叔示威吗?

可当云裳看过拜帖中的内容,神情也随之变得郑重起来,她沉吟了片刻,对莺儿道:“你这就下山,宣我的口喻,让他们上山献匾。”

莺儿前脚走了,云裳便让蓝雀找来她出席重要场合才穿的一身礼服。云裳一边由蓝雀服侍更衣,一边嘱咐她等下到山门口,将送匾的队伍引到花狸阁,她要在那里接见巴娃子一行。

尚姨亲手缝制的礼服果然好看。云裳还是头次试穿殷勤从尚小鱼那里给她带回的衣裳,看着铜镜里那端庄不失美艳的人儿,不禁弯起了嘴角。她左右转身,见这身礼服腰身长短无不合身,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

蓝雀也在一旁赞不绝口,脱口而出地说了句“云想衣裳花想容”。云裳扭头问她:“你说的这句出自哪首诗词?竟然把我名字中的三个字,全都写了进去。”

蓝雀微微一愣,回忆半晌才想起来道:“我还真不知这句出自哪里,那日在尚前辈的库中,殷主任给老祖挑选衣裙时随口吟的。”

难道殷勤那小子最近网罗一些文才高士,不但炮制出了《道浅集》,还收集了不少诗词曲赋?云裳暗道,听说老祖办前些日子添了个女修,风评虽然不好,文才却是修士中极为出色的。

云裳琢磨着得找个机会点一点殷勤,这小子不问出身,不论根脚,什么人都往老祖办划拉,别真把老祖办搞成个藏污纳垢之所。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云裳换好衣裳,打发蓝雀去传文曲长老许忘筌,自己径直去到花狸阁等候。

许忘筌自打看过山门大考的考题,便将自己关在了藏经阁的丹室之中,坐在蒲团之上,心境如何也安定不下来,脑袋上的冷汗也是不停地往下流。想他大半辈子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勤勉任事,好容易熬成了山门长老。哪知长老的位子还没捂热乎呢,便出了这么大的篓子,这回怕是要被老祖一捋到底,彻底打回原形了!

藏经阁外宣布大考结束的钟声当当响起,听在许忘筌的耳中却宛如丧钟一般,蒲团坐不住了,干脆起身到小院里围着几排竹林转。那头青鹤吃了太多的妖兽肉干,这几日到不闹腾了,一直昏昏沉沉地缩在角落里睡觉。

许忘筌看着青鹤没精打采直翻白眼的样子,心头窜起一股邪火,抬起一脚踢过去,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那蛮子的东西有什么好?干脆撑死你得了!”

青鹤哪里受过这个?一边唔哦怪叫,一边扑腾着翅膀想逃,无奈血脉翻腾之下控制不住,一头撞在小院中央的假山石上,哗啦啦,假山被青鹤铁头撞翻,碎石满地。

正乱着,外面又有弟子高声唤他,说是蓝雀仙子传老祖的口喻,请许长老往花狸阁走一趟。

许忘筌正提着袍角满院子追着鹤踹,听到这个消息,身形猛然停住,整个人呆若木鸡地钉在原地。老祖这是要免了我的差事吗?许忘筌喃喃自语,一时间委屈,愤怒,伤感,后悔,种种情绪在他心中纠结翻涌,两行老泪再也抑制不住,竟然呜呜地哭了出来。都说修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蓝雀在藏经阁外等了半日,才见许忘筌魂不守舍地从里面出来。见了她也浑然没有往日的客套,只木呆呆地说声:“走吧”。

“许长老,你可是身体不适?”蓝雀关切地问道,山门几个长老,一个赛过一个的老奸巨猾,也就是许忘筌还能让蓝雀另眼相看。

“我没事.....就是,就是.....”许忘筌好容易平静下来,被蓝雀一问,眼圈儿竟又红了,他哽咽道,“大考的考卷搞成这样,我、我还有何脸面去见老祖?”

蓝雀叹口气道:“许长老,你、你事先真的没看过考题?”

“我他娘的若是事先看过,何至于.....”许忘筌忽然激动地吼了一声,见蓝雀吃惊地看着他,方才觉得失态,强忍下怒气道,“我......我与那殷蛮子交涉了不知多少次,山门大比的考题本来就该是我文曲部全权负责的。可那殷蛮子竟然假传老祖法喻,不但题目全由他出,还捂着盖着不让我看。蓝雀仙子,我就搞不懂了,我许忘筌与那殷蛮子前世无怨,今生无仇,他为何偏偏对我下此毒手?”

蓝雀看着许忘筌发泄一通,待他情绪渐渐平稳才道:“殷主任做事的确莽撞了些,不过他也是一心为公。”

第426章 称病不出

“他那是玩忽职守,将山门大考当作儿戏!”许忘筌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左右我这文曲主事也做不下去了,正好在去到花狸阁,当着诸位长老的面,与那殷蛮子撕撸个明白!”

蓝雀见许忘筌吼完这句,气势汹汹拔腿就走,心头恍然,忙伸手拦下他道:“许长老许是误会了,老祖宣你去花狸阁不是要说这事。殷主任和诸位长老也没被传唤过去啊。”

许忘筌愣住了,直到蓝雀给他解释一番,是因为山下有人送匾,送牌位,才让他去花狸阁参与接待,他才松了口气。迎来送往本是贪狼部的差事,令狐长老即便不在,像这种小事也有执事可以主持。老祖不用贪狼部插手,反而让他这个文曲主事操持,岂不是给他塞了个定心丸?

位子保住了,许忘筌的儒雅风度便也回来了,朝蓝雀拱手赔礼道:“刚刚许某真是失态了,让仙子见笑了。”

“哪有啊?”蓝雀笑道:“我到是欣赏许长老的真性情呢。”

许忘筌讪笑两声岔开话题,与蓝雀聊起发生在巴娃子身上的种种逸事。在他这个级别的修士眼中,所谓仙人点化之事是根本不信的。却也对韩彩芝服用小玉露丸断续灵根感到不解,联想到老祖亲自在花狸阁接待二人,他与蓝雀都觉得其中必有缘故。

来至花狸阁,见到盛装礼服的云裳许忘筌夜竟也恍惚一下,只觉得老祖一下子变得陌生了许多。

云裳唤他进来,随意问了几句大考之后弟子们的反应。许忘筌苦笑着总结了四个字“备受折磨”。

云裳笑道:“让他们受些折磨也好。”

许忘筌犹豫一下还是鼓起勇气问道:“弟子实在不明白,为何如此出题?此种大考于修行何益?于宗门何益?”

云裳心道,我哪儿知道?不过她还得撑着场面,便故作高深道:“蛮荒道法传承从五行入手,以灵根为基础为首要。修士选修何种道法,都是先看灵根多少,以灵根多者选五行经卷。这么做固然有他的道理,却也也有不少弊病,若我说,其最大的弊端在于忽略了修士本人的心性与思维。”

云裳越说越有心得,见蓝雀与许忘筌都露出沉思之色,便继续信口开河道:“木火土金水,不但每种五行都有其特性,遇到一处又产生种种变化,所谓火炎土燥,金冷水寒。性格暴躁者兼修火性功法,只会火上浇油,脑筋愚钝者去练土性功夫难免冥顽不灵。此次大考许多题目看似不着边际,实际是为了考较弟子们的心性智慧,你们下去也要好好与弟子们解说这番道理。”

许忘筌与蓝雀点头受教,却还是不知该如何与弟子们解释那些黑的白的,三角方块与道法修行有何关系?

云裳满脸的莫测高深,不肯点破其中之玄机,在裙摆下偷偷脱了鞋子,对蓝雀道:“我让鸭蛋去唤殷勤,大半天了怎么还不回来?莫非是大考的题目出的偏了,躲起来不敢见人?”

云裳想到那些荒唐的考题,心中的恨意便上来了,似笑非笑道,“你去老祖办告诉他,山下有人给他送长生牌位呢!”

许忘筌在一旁听得心中解气,老祖不糊涂,知道此事的罪魁祸首是哪个。让他感到安心的是,老祖既然当着他的面说大考的题目出偏是殷勤的责任,显然没有将他当成替罪羊的想法。

哪知蓝雀还没出门呢,鸭蛋便急匆匆地回来。

云裳见她孤身一人,面色一寒道:“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殷主任呢?是在后山垒猪圈,还是称病不出啊?”

鸭蛋回禀道:“殷、殷主任受伤了,想与老祖告个病假。”

云裳见鸭蛋表情古怪,心头火起,冷哼一声道:“伤得重不重啊,要不要我亲自过去瞧瞧?”

鸭蛋知道老祖误会了,慌忙解释道:“殷主任是真的伤了,他今早练习御剑飞行,受伤不轻。”

“御剑?他才筑基几天?从哪儿来的法剑?”云裳还是不信。

“殷主任有剑的。”蓝雀插言道:“殷主任前几日从我与石葫芦手中借走了法剑。”

云裳疑惑地看了眼蓝雀,心道:那臭小子多暂与我座下女修如此熟络了,竟然能将她们的随身法剑借走?

“就算他从剑上跌下来,也不至于伤得下不来床吧?你给我告诉他,只要他能下床,就赶紧给我滚过来!”云裳想不明白,殷勤只不过御剑飞行,又不是御剑斗法,能受多大的伤?这小子肯定是做贼心虚,找个借口不敢过来。

鸭蛋摇头道:“殷主任是真下不了床了,他与朱丑妹御剑竞速,结果在空中与妖禽相撞,一头栽在后山,伤得不轻。”

屋里一片安静,大家面面相觑,表情都变得十分精彩,好半晌,云裳不敢相信地又问:“你是说,殷勤御剑时撞上了妖禽?他被撞到哪里?”

“殷主任被撞到右肩,伤了肺气,我去时,正躺在床上大口吐血。”鸭蛋脸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道,“幸亏主任肉身强横,否则一条肩膀就没了。”

“你可看到那妖禽的模样?”云裳有些担心,殷勤在筑基之前就已经成就玉润脱胎,其肉身之强可挡筑基大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之前为他筑基时又淬炼了一番血脉,一个大妖级别的金刚巨猿与之硬碰也不见得能占到便宜。

“是只受了惊吓的惊悸鸟。”鸭蛋的话让大家都吸了口冷气,那东西的遁速可是堪比飞剑!就连原本幸灾乐祸的许忘筌都有点同情殷勤了,有人把筑基修士御剑飞行时撞上飞禽,比喻成元婴修士进阶化神时遭遇的雷劫。殷勤撞上的惊悸鸟,就好比雷劫中威能最恐怖的紫霄神雷。

云裳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又见蓝雀等人全都盯着自己,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慌乱,俏脸一板道:“活该!谁让他刚会走就想跑?才学会御剑,在天上转两圈儿得了,偏要逞能与人竞剑!”她狠狠地骂了几句,还是不放心地嘱咐蓝雀,再给那惹祸精送几瓶龙髓过去。

第427章 孙阿巧发飙

老祖办,殷主任独居的后院之内,孙阿巧忙得脚不沾地,一会儿往屋里端两盘小菜,一会儿又扯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端进去。更新最快朱丑妹面色尴尬地站在殷勤的屋门口看着孙阿巧忙,杀人越货她是行家,这些伺候人的活计却插不上手。

好不容易等到殷勤吃完了,孙阿巧打好一盆热水要往屋里送,朱丑妹忙抢上前道:“我来,我来,小孙累了半日,这水我来送。”

“不敢劳动您的大驾。”孙阿巧白她一眼,冷然道,“主任头一天试剑,就撺掇他比试御剑飞行,现在主任伤成这样,你要负全部责任!”

朱丑妹堂堂筑基修士,却被个炼气期的小丫头片子数落得没有脾气。

“小孙......口苦啊......给我切些玲珑果来......”屋内传来殷主任气息微弱的声音,孙阿巧甜甜地应了一声,又狠狠瞪了朱丑妹一眼,才一路小跑地往前院去了。

朱丑妹撇撇嘴,瞥了一眼里屋装模作样躺在床上的殷主任,心道:殷小四不去当戏子真是可惜了,在后山给我吹嘘他的速啥蛮时滔滔不绝,一到老祖办的门口便翻了白眼,吐血晕厥。不就是大考的事情弄砸了,怕被老祖教训吗?你装样也装得像些,哪见过身受重伤都卧床不起了,还要吃要喝的,刚刚那么一大碗面,连老娘都够呛能吃下!

看着孙阿巧走得远了,朱丑妹朝屋里扒头,腻声唤道:“主任,好些了吗?人家想进去给您揉揉腰。”

“滚蛋!”屋里传来殷勤的低吼,“少跟我这儿起腻。赶紧到藏经阁给我盯人盯考卷去,记住我的用人标准了吗?”

朱丑妹收起嬉笑的神色,悄声道:“记下了,主任放心。”领了任务的朱丑妹不敢多待,回屋唤醒呼呼大睡快一个对时的殷公寅道:“别睡了,你二哥已经上山了。”

。。。。。。

大考的题目让每个弟子都感到崩溃,不过既然谁都考得不咋地,弟子们发通牢骚也就将这件事情丢在脑后。每位弟子都为这次大考准备了多日,总算可以放松心情,享受这半日的闲暇时光。

花狸峰的弟子,大部分都是上山不到一年的新收,久不闻锣鼓之声,乍一听山下的喧嚣吵闹,都觉得亲切非常。莺儿率领几个贪狼执事,迎出了山门。巴娃子老远便瞧见一个容颜清丽脱俗的仙子立于山门口,慌得高喊一声“参见老祖”就要下跪。

韩彩芝毕竟在万兽谷待过十几年,见过云裳老祖的模样,忙扯住他道:“先别拜,那人不是老祖。”

巴娃子臊了个大红脸,殷公丑从后面上来道:“那是老祖座下七大女修之一的莺儿仙子,她能亲自迎出山门,可见老祖对你们的重视。”

韩彩芝的神情也颇激动,莺儿不是云裳的嫡传弟子,本名叫做秦英,早在跟随云裳之前就是万兽谷里排名前几的筑基女修。也是韩彩芝之流,暗中崇拜的前辈,今日能被莺儿亲自迎入山门,却是她做梦也想不到的殊荣呢。

莺儿的性格与蓝雀有几分相像,待人处事,沉稳大方,云裳将蓝雀留在身边打理杂事,许多迎来送往的事情就都交与莺儿来办。

她心中也对老祖如此礼遇巴娃子夫妇感到奇怪,但也不敢因为这两人修为低微而心存怠慢。仙人点化的传奇,莺儿也有耳闻,听说巴娃子的婆娘是个独眼的,见面时才惊讶地发现韩彩芝将然双目皆明,只是有只眼睛周围还有许多细碎的疤痕,看起来有些别扭而已。

莺儿的惊讶只是一瞬间的事,马上便恢复了笑语盈盈,与巴娃子两口子问寒问暖,让两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温暖。

殷公丑交代过莺儿的来历,便刻意放慢了脚步,渐渐落在队伍的后面,见大家的注意力全在巴娃子夫妇那里,这才朝一直掉在后头的范猴子道:“等会儿我带您和十三舅爷从侧门进去,咱们直接去老祖办,殷勤在那边等咱们。”

站在范猴子身边的是个与他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干瘦老者,看样貌倒比范猴子还要老些。范十三也是炼气期的修为,只有炼气四级,比范猴子差得远了。年轻时的范十三风流倜傥,好酒多金,自打闯祸出事之后,为免杀身之祸,东躲西藏最后落脚在聚香斋。命虽保住了,日子过得却不舒心,以至于容貌显得更加苍老,满脸皱纹,腰弯背驼,倒像是范猴子的爹。

范十三偷酒被楚大先生发现,虽然没受什么大罪,却也是整日里担惊受怕,直到三哥找上门,说是走了花狸峰殷家的门路,总算将他救了下来。

殷家满门被灭的消息范十三是知道的,只道范家失去这棵可以依靠的大树算是完了。没想到,殷家竟然出了个殷勤,短短时日便攀上了万兽谷的高枝儿,成了花狸老祖座下的红人。这一刻,他抬头望着前方高耸巍峨的门楼,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连佝偻着的腰背也挺直了一些。

巴娃子是个嘴拙的,被莺儿的美貌气质所摄,连整话都说不出来。韩彩芝被莺儿挽着手臂入了山门,左右看看,忽然发现身边不见了殷公丑,心中不免有些慌张,这一路全仗殷公丑等人的指点照料,才能平安无事。

莺儿见她紧张,紧了下她的手臂道:“老祖在花狸阁,等下拜见的时候也不必太过拘束,我家老祖可是万兽谷五峰之中最好说话的一个呢。”

韩彩芝被她一说,反而更紧张了,莺儿那话说与不知根底的外人还行。韩彩芝却是在万兽谷修行了十余年的弟子,花狸老祖虽然金丹成就的最晚,并且身为女修,但是擒龙伏虎,猎杀妖兽不逊其他任何一峰,同时脾气之火爆,也是出了名的。她想起殷公丑一路上常常提起的四弟殷勤,甚至她的灵根断续,瞽目复明全都拜了这位殷主任所赐,忍不住悄声问道:“殷主任也在花狸阁中吗?”

第428章 巴娃子入宗

巴娃子大半辈子都混迹于郡城的街头,虽然常听人说郡城的修士山庄如何雄浑壮阔,可惜作为一个蛮人连周围十里之地都靠近不得。?随?梦?.lā这次被殷公丑安排上山送匾,一路辛苦自然不用说,却也让他这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的宅蛮大开了眼界。

此时身处花狸峰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大袖翩翩仙风道骨的修士,一座座阆苑阁楼应接不暇,好一派霞光异彩之仙家气象。巴娃子跟在韩彩芝与莺儿身后,东张西望,顾盼流连,只觉得眼珠都不够用的。

来至花狸阁前的广场,巴娃子抬头望去,只见一条白玉石阶铺成的大道笔直向上,宛若通天之路。

那些抬轿抬匾的随行到了此处就要止步,莺儿让执事弟子安顿众人,长生牌位不用入阁,那块匾额却是要让巴娃子两口合力抬上花狸阁的。

几个人沿着石阶前行,韩彩芝忽然想起路上听说的一段故事,悄声对巴娃子道:“听说殷仙师的四弟,当日就是在这条路上顶着老祖威压,砥砺前行终于从几千修士当中脱颖而出的。夫君开脉晚了,就更要拼力修行才行。”

莺儿脸上浮起一丝玩味之色,暗道:“这韩彩芝也是个有心的,这话其实是说给阁中老祖听的,他们千里送匾多半了是存了投靠花狸峰的心思。”

果然,韩彩芝的话音未落,一股磅礴道意便从花狸阁中弥漫而出,其中一丝淡淡的威压让人肃然起敬。

大家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进入花狸阁之内,巴娃子与韩彩芝便都低垂了头,巴娃子更是紧张得恨不得躲在匾额的后面。

云裳有些心神不宁,她在担心殷勤的伤势,他毕竟筑基没有几天,无论血脉还是灵根都尚未稳固,在空中与疾速逃命的惊悸鸟相撞,连筑基中期的修士搞不好都会丢掉半条命去。

莺儿躬身复命,巴娃子与韩彩芝呈上匾额,然后跪下磕头。云裳收拾起心思,先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匾额,先赞二人一片诚心,又随口问了下巴娃子遇到仙人的奇遇。

说话间,云裳的神识扫过巴娃子,心中升起哭笑不得的感觉。殷公丑在信中说,巴娃子自报其血脉源自林豹,可据云裳以神识探查,所谓林豹血脉其实极其微弱,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在他体内,优势血脉主要来自两种妖兽,一是三眼乌鸦,二是水豪猪。

这两种妖兽的血脉只能算中等,三眼乌鸦还有可能进阶妖王。此妖禽进阶妖王之后,会生出一宗类似千里眼的神通。至于水豪猪,顶天就是个四级大妖兽而已。而且这两种妖兽乃是天生宿敌,真想不通,到底是怎么混到一个蛮人身上的?至于他的灵脉也是乏善可陈,虽然开脉的经历非常离奇,但开出的灵根则有四种属性,比殷勤稍微好点。

巴娃子跪在地上,被云裳神识扫过的时候,那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让他心中升起极大的恐惧,以至于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这种以神识查看对方底细的行为,只有发生在双方修为差距极大的情况下,若是两个同阶修士,有一方敢对对方如此探底的话,那绝对是要与之拼命的。

云裳将神识转移到彩芝身上,片刻的功夫,才缓缓收回神识,见巴娃子抖似筛糠地跪伏在地,她和颜悦色地问道:“巴娃子,你可愿意随我修道吗?”

巴娃子的身子猛地一僵,像块石头般地定在那里,韩彩芝虽然也被神识探查,却要镇定的多,赶紧推他一把道:“老祖问你话呢,快说愿意!”

云裳冲韩彩芝摆手道:“我问巴娃子,你不要替他答。”

韩彩芝吓得磕头道:“老祖恕罪,只是我这男人一激动便说不出来话,他一路上不知说了多少遍,做梦都想留在花狸峰修行呢。”

云裳问巴娃子道:“她说的可是实情?”

巴娃子总算缓过神儿来,连连磕头道:“彩芝说的句句是真,巴娃子愿意随老祖修道。”

云裳点点头,转向许忘筌道:“新收弟子的事情归你管,今儿就给巴娃子造册,让他入我门下吧。”

许忘筌心道,原来老祖唤我过来是要收弟子的。对于云裳的做法,他也理解,发生在巴娃子两口子身上的种种神奇,都与花狸峰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云裳趁此机会将这二人收归门下,也算是成就了一番佳话。

许忘筌做事谨慎,觉得云裳交代的不够清楚,躬身问道:“巴娃子的血脉与灵根是否需要测过?才好定下他的宗籍?”

云裳漫不经心道:“弟子的宗籍一般都是看灵根品级来定内门或者外门,我刚看过巴娃子的灵根,五行缺一,就让他做个内门弟子吧。”

许忘筌习惯性地应是,忽又觉得不对,五行缺一的灵根到哪儿都是个下品的评定,怎会让他做了内门弟子?他以为云裳说错了,再次确认道:“老祖是要将巴娃子的宗籍归入内门吗?”

云裳点头道:“暂时归入内门吧,待他日后修为长进,再酌情而定吧。”

许忘筌面色平静地再次领命称是,心中却是翻起了滔天巨浪,听老祖的弦外之意,这巴娃子以后还有晋升真传的可能性吗?难道此人灵根虽然不济,血脉却非同寻常?

许忘筌暗自叹了气,自从那殷蛮子在花狸峰呼风唤雨以来,老祖似乎越来越重视蛮人了。可是蛮子们的血脉再强,又能怎样?说到底,花狸峰乃至万兽谷,其道法传承还是以人族的灵根道法为主,能够淬炼血脉道法则非常少,蛮人想要通过淬炼血脉提升实力,非常艰难。

不但许忘筌,就连边上的蓝雀与莺儿也都在脸上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同样是灵根不济,同样是蛮人血脉的殷勤虽然也是一入山门便被老祖收为内门弟子,那可是他顶着老祖威压,步步喋血搏命搏来的。这个巴娃子不过是运气好中了个彩帖而已,竟然也能以下品灵根,列入内门弟子之列,他凭的又是什么?

云裳对于众人的疑惑视若无睹,转而对韩彩芝道:“你本是巨猿峰的弟子,既然已经下山,就与宗门无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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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韩彩芝

韩彩芝刚刚被巴娃子搀扶着站起身,听了云裳这话,又噗通跪下,哭泣道:“求老祖慈悲,弟子当年削去宗籍,只是因为伤了灵根无法修行,并非作奸犯科。”

云裳摇头叹息道:“规矩就是规矩,不单万兽谷,蛮荒七大宗门都没有吃回头草的规矩。你便是另投他宗,怕是也没人回收留你啊。”

韩彩芝抱着满腔希望而来,正因为巴娃子成为内门弟子而兴奋得如在梦中,哪知下一刻便被云裳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巴娃子见她哭的委屈,急得红了眼睛,正要开口,却被韩彩芝一把捂住嘴巴,她跪正了身子,先对云裳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哽咽道:“夫君能得老祖收留,已经让彩芝喜出望外。彩芝灵根虽复,奈何道途已尽,不敢奢求别的,恳请老祖让我留在山上。老祖还有殷仙师他们,个个都对我俩恩重如山,彩芝哪怕做个仆役,也好还这份大恩之万一啊。”

云裳一对星眸注视着韩彩芝,良久方才点头道:“难得你能知恩,感恩,并且存了报恩的心思,就留下吧。”说着又对蓝雀道,“狗丫儿去了后山,暖云阁的人手本就不够,就让她暂且在暖云阁做些杂事吧。”

蓝雀点头应下,仆役不算弟子,虽然也要造册,却不算正式的宗籍,云裳收留韩彩芝只做仆役,旁人也说不出别的。

云裳又说了些鼓励的话,便下座走了。留下蓝雀与许忘筌具体安排巴娃子两口子,许忘筌心里记挂着大考的判卷,便将琐碎的事情交代给文曲部执事来做,也匆匆走了。既然长老的位子还在,夫人交代的事情总得要办,要照顾到那份名单上的人,也只能从考卷上动手脚了。

不过他也有些犹豫,以往山门大比的前几名都有各种奖励,甚至曾有头名弟子被老祖收为真传的情形。此次山门大考,直到考完也不知奖励是什么,老祖不提,主持大考的殷勤也不提,许忘筌担心,冒着极大风险去篡改考卷,到头来却得不到相应的回报,岂不是白费功夫?

云裳走时也没具体说明将韩彩芝留在暖云阁做些什么,暖云阁是山门禁地,蓝雀不敢擅自做主,只能张罗着为他俩安排住处。

若是只有韩彩芝一人,蓝雀倒是可以将其安排到自己或者其他姐妹的宅院中暂住,可加上一个巴娃子,安排起来就颇为不方便。她眼珠儿一转,决定将这二位塞到老祖办去,虽然那边已经够热闹了,但人是殷老二弄上山的,自然是由老祖办来安排。

她正与巴娃子和韩彩芝说话,一阵威压袭入阁中,云裳老祖竟然取而复返。她进了花狸阁也不说话,径直回到座位坐下,先问文曲执事造册之事,又听蓝雀提到要将这二人安排到老祖办去。最后,云裳不置可否,淡淡地嗯了一声,又起身走了。

剩下阁中诸人面面相觑,想不出老祖此举有何深意。

云裳一身轻松地走在回去寒潭的路上,心中很是得意:刚刚不小心将鞋子忘在花狸阁里,竟然没有被人发现,此其一;今儿又不费吹灰之力便收了一个身具不灭灵根的仆役,此其二。

殷公丑信中所写,正是出自于殷勤的安排,将灵根与血脉全都一无是处的巴娃子收为内门弟子只是个幌子,真正是要找个理由将韩彩芝留在山门。

当日韩彩芝灵根恢复之际,体内一条暗淡的绿色木灵根忽然变成了从未见过的亮绿之色。要知道,木系灵根阴阳之分只在绿色之深浅,并无此种亮色。

韩彩芝的灵根五行缺二,两阴木,一阳木,一阳水,一阴火。她的灵根吃亏在两阴木上面,若是换成阳木就有进入内门的希望了。服用过殷公丑的小玉露丸之后,其中四条灵根全都恢复了原来的颜色,唯独其中一条阴木灵根的颜色变成了亮绿之色。

韩彩芝当时以为灵根等颜色变化是药力所致,哪知在殷公丑那边待了三天,这条灵根的亮绿之色不但没有暗淡下去,反而又增加了几分。

韩彩芝心中嘀咕,便与殷公丑说了此事,询问是否是吃了小玉露丸的关系?殷公丑将消息传给殷勤,殷勤却吓了一跳,因为他体内的不灭灵根也是亮绿之色。莫非这韩彩芝服用了加料的丹药,导致灵根发生了变异?要知道她的五条灵根中可是包括阳水和阴火的,它们是可以合化出不灭灵根的。

殷勤想到了这个可能性却不敢肯定,因为传说中灵根合化出的变异灵根都是计算在五条基础灵根之外的,也就是相当于体内合化出来第六条灵根。

可按照韩彩芝所说,她的体内灵根的数量还是五条,并没有生出第六灵根,殷勤便有些拿不准。韩彩芝若是真的发生灵根变异,生出了不灭灵根,那可就成了香饽饽,莫说万兽谷,哪怕投靠到蛮皇武朝都会成为真传弟子。

与其他几种合化而成的变异灵根不同,身具木属性不灭灵根的修士,一旦被发现,马上就会被七大宗门雪藏起来,中小世家根本没有染指的机会。说白了,在七大宗门眼中,身具不灭灵根的修士,那就是一个人形炼丹炉,尤其是疗伤类的丹药,一旦注入不灭灵气,其品阶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殷勤不敢肯定,又不放心殷公丑他们在郡城找人检测韩彩芝的灵根。所以才导演出巴娃子千里送匾的“闹剧”,请云裳亲自演过韩彩芝的灵根。顺便将范十三也从带了过来,酿造九阳珍精的大业,也要开始准备了。相比雷芽子,赤睛猪,甚至彩帖等等来钱的门路,殷勤更看重九阳珍精,以他前世的经验,只要将口碑炒作上去,这才一本万利的买卖。

云裳当场演过韩彩芝的灵根,的确感应到了其中地元祖气的存在,虽然不如殷勤藏于血脉中的不灭灵根来的精纯浓郁,却也是货真价实的不灭灵根!

第430章 符小药抢人

至于韩彩芝,殷公丑并没有将不灭灵根的猜测瞒她。早在上山之前,殷公丑与她说的明白,身具此种灵根的修士,天下七大宗门大可去得。

韩彩芝摇摇头,斩钉截铁道:“彩芝哪里都不去。我对灵根复原一事早就不保半点希望,若非公子送来的灵药,便是服用了小玉露丸也是没用的。我便是真的生出不灭灵根,也全是公子灵药催生所致,彩芝这条灵根全拜公子所赐,只要公子不嫌弃,我愿拜入花狸峰门下。”

殷公丑见她做出如此决定,也是松了一口气,殷勤可是给他下达了一定要留下韩彩芝的死任务,倘若韩彩芝见利忘义,动了别的心思,那可就要用强了。此事关系到殷勤血脉灵根之莘密,便是将韩彩芝毁了,也万万不能让其花落别家。

将一个身具不灭灵根的修士杀了自然可惜,但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实在不行还可以像对待那些桀骜难驯的妖兽一般,将其弄成行尸走肉,囚禁关押起来,强行抽取其不灭灵气。

韩彩芝的性子淳朴,对于身处的险境浑然不知,她只盼着那条亮绿的灵根真的是不灭灵根,从而能在花狸峰上扎下根儿来。巴娃子的灵根与血脉如何,韩彩芝心中有数,以他的资质就算做个宗门杂役都难。

当韩彩芝听到云裳亲口许下巴娃子的内门宗籍,便知道她的灵根已经确定为不灭灵根了。这也是她上山之前,便与殷公丑定下的计划。她毕竟是巨猿峰的弃徒,身家根底全瞒不了人,倘若突然在花狸峰得了个内门甚至真传的位子,难免会被有心人猜测琢磨。

此刻,总算是尘埃落定,千里迢迢山高水险的辛苦也总算有了回报,韩彩芝走在去往寒潭的小路上,感觉周围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回想当年初入巨猿峰时的激动与心喜,再到离开时的绝望与无辜,一种再世为人的感概,在韩彩芝的胸中弥漫开来。感受着寒潭周围浓郁的灵气,韩彩芝将头靠在巴娃子的肩膀上,幸福地闭上眼睛,真想就这般靠着他,什么都不去想,一路走着,直到地老天荒。

“前面就是老祖办了,殷公丑与你们相熟,老祖身边不能少了人,我便不与你们过去了。”距离老祖办还有一段距离,蓝雀停下脚步,为两人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宅院道。殷勤此刻应该还在养伤,老祖对他搞砸了山门大比的处理态度模棱两可,蓝雀在没有摸清老祖的真实想法之前,不想冒然去到老祖办。

韩彩芝忙直起身子,松开巴娃子的手臂,朝蓝雀施礼道:“谢谢前辈一路照料。”

“你我还是姐妹相称的好。”蓝雀微笑道:“你夫君也是内门弟子了,不必太过拘礼。”

说话间,殷公丑带着人已经从老祖办里迎了出来,与蓝雀客套几句,将两人引入了老祖办。一进远门,一个衣着邋遢的干瘦修士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不待殷公丑引荐,就自我介绍说,姓符,乃是老祖办下面丹药研究所的所长。

巴娃子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也是混迹街头多年,懂得进庙烧香,逢神就拜的道理,忙冲符小药还礼寒暄。

不成想对方根本就没理他,只将一双小眼在韩彩芝身上飘来荡去地,一边细细端详,还一边摸着下巴,连声说好。

巴娃子没想到刚入山门便遇到个窥视媳妇美色的登徒子,心头又气又恼,正不知如何是好,殷公丑却笑嘻嘻地推开符小药道:“别堵着路,我还得带他们二人去见主任呢,人早晚是你的,看你猴儿急的样子。”

符小药讪笑着闪开道路,目光却依旧黏在韩彩芝的身上,看他那馋涎欲滴的表情,巴娃子真担心这家伙会突然扑到彩芝身上。他更是被殷公丑的话吓了一跳,忙死死揽住彩芝的臂弯,目露凶光,一副谁敢上前,就要跟谁拼命的模样。

韩彩芝却是在宗门待过的,知道宗门里虽然不乏鬼魅魍魉之徒,但其说话行事,咋也不会像地痞流氓般地露骨直白,这其中必有误会。她偷偷掐了巴娃子一把,挣开他的手臂,朝符小药施礼道:“前辈可是曾经在郡城里大名鼎鼎的炼丹大师符药仙?”

符小药连连点头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大名,待会见到主任千万要求他,将来跟了我吧?”

殷公丑见巴娃子误会,符小药却越描越黑,笑骂道:“郡城什么时候多了位符药仙?我只知道有个‘药疯子’。”又对韩彩芝二人道,“走吧,走吧,莫要理他,殷主任还在后院等你们呢。彩芝将来会不会在他手下当差,还要主任点头才行。”

“她不在我这儿当差,难道还要去后山给秋香那婆娘当差吗?”符小药不甘地在后面大喊道。

殷公丑也不理他,有些抱歉地与两人解释道:“药疯子最近忙晕了,看见老祖办来了新人,就抢着往他那里拉,让两位见笑了。”

巴娃子心中冒起一股寒意,万万没想到那邋遢汉子竟然就是郡城中颇有名气的“药疯子”!许多人当面喊他“符药仙”,背地里都称他“符要命”,听说这人性子极其古怪,且心狠手辣,更有传言,说此人曾经偷偷种植蛮荒禁药“人身果”,乃是郡城花红榜上通缉排名前几的凶人。

正琢磨着,迎面走来一个胖大的红衣女子,明明满脸横肉,说话却是嗲声嗲气,见了殷公丑竟然还腻声道了声:“二哥。”巴娃子不认识符小药,倒是认出这胖大女人也是仓山郡城大大有名的凶人,人称红蜘蛛的赏金猎人朱丑妹。

巴娃子忽然觉得有些滑稽,声名狼藉的通缉逃犯竟然与大名鼎鼎的赏金猎人,出现在同一个小院之中!

不过,没等他俩进到第三进的后院,门外便传来一个女修清亮的声音:“殷主任可在吗?老祖宣他去暖云阁议事。”

第431章 书友160820103304836,舵主赏

“殷主任重伤在床呢!”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修从后院奔跑出来,一边往前院跑,一边高声喊道,“求莺儿姐姐在老祖面前给主任说两句好话吧,他被那惊悸鸟撞得不轻,刚还吐了一大口血呢。”

“孙家妹子,不是我不给主任说好话,实在是老祖的原话,让你们哪怕拆了床板,抬也要把主任抬到暖云阁去!”莺儿的声音虽然温柔,语气却不容置疑。

“小.....小孙......咳咳......送我去......去见老祖......咳咳。”后院传来男人虚弱的声音。孙阿巧的身形一顿,犹豫片刻,狠狠地跺下脚,扭身折回后院时,竟对那凶人朱丑妹冷声道,“你还站着干嘛?还不与我一起去抬人?”

巴娃子只道朱丑妹定会大为光火,哪知她却幽幽叹口气,扮可怜道:“我可真是天生的劳碌命,刚给主任扛来两大箱子考卷来,腰还酸着,就又让人家去扛主任!”

接下来,老祖办中一阵鸡鸣狗跳,片刻的功夫,朱丑妹竟然真与孙阿巧从后院抬出一个人来。殷公丑想上去帮忙,却被孙阿巧拒绝道:“主任受了重伤,受不得颠簸,别人抬,我可不放心。”

殷勤躺在床上,心中升起一丝悔意:今天是不是装得过头了?等会到了暖云阁,不会真的伤很重吧?

。。。。。。

没有不透风的墙,老祖办上下虽然把殷主任意外受伤的消息捂得很严实,殷大长老御剑飞行时被惊悸鸟撞伤的消息还是通过各种途径传播开来。

一时间,花狸峰上下议论纷纷,有真心关切的,也有额首相庆的,有人说殷主任好生倒霉,刚能上天便被撞了下来,也有人说殷主任命大,被惊悸鸟撞到竟然只是受伤而已。

就连云裳老祖也对殷主任的伤势报以了极大的关切,在他受伤当日就将其招入丹室之中,一番悉心的诊断之后,当即祭起无上神通,亲手为殷主任疗伤。让花狸峰众多修士感到欣慰的是,经过云裳老祖以百般手段救治后,殷主任只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便能挣扎着下床了!

当然,殷主任卧床期间,也没有休息,而是带病坚持工作,不但由老祖办将花狸峰几千份大考的判卷工作揽了下来,还亲自主持了一系列弟子乃至杂役的“面试”工作。由于参加的面试的修士数量众多,这项工作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方才尘埃落定。

面试刚刚开始的一段时间,花狸峰上下人心惶惶,没人知道被点名去往老祖办的修士,到底是按照怎样的标准选拔的。若说按大考的成绩来吧,有几个交了白卷的修士竟然也被点名去到老祖办参加了面试!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越来越多的修士去到老祖办面试,大家的心情便都渐渐趋于平静,虽然还是没人知道老祖办选人的真正标准,却越来越多的修士相信,老祖办选人面试,既不是参照大比的结果,也不是根据修士的灵根或者根脚,而是殷主任每天随便抓阄决定的。甚至有人大胆猜测,殷主任会不会是天天躺着无聊,才会抓阄让大家过去陪他聊天?

等到一个月后,面试结束之时,倒有将近半数的修士去过了老祖办,据这些人回来之后的反馈,殷主任聊天的方式花样繁多,有一对一单聊的,也有一对几群聊的,甚至还有过一次一对几百人海聊的!

至于聊的话题也是没有个准谱,聊人生最得意之事,聊未来最向往之时,海阔天空,家长里短,全看殷主任当时的心情而定。

剩下一半没有机会去到老祖办的修士,开始还有些羡慕,到后来也就无所谓了。再之后,陆续有修士收到了老祖办发来的印有符文加密的信笺,通知他们已经被老祖办选中,将来可以凭借此信函,去申请老祖办名下某个研究院的差事。

更奇怪的是,许多根本没有参加过面试的修士,也收到了这种信函,而有些已经参加两三次面试的修士,却迟迟不见动静。对于前者来说,收到不期而至的邀约自然是喜出望外,而对于后者来说却是种竹篮打水般的折磨。

花狸峰,廉贞部的杂役赵四海,便是这备受煎熬中的一个。

赵四海出身于大仓山以南距离万兽谷两万余里的一个小的修仙世家,家族中修为最高的当属他筑基期的大伯。不过,若论子息最旺的,却是他炼气期的老爹。赵老爹膝下六个儿子,竟有三个全都开脉成功,分别是老四赵四海,老五赵五哥,还有老小赵小六。

美中不足的是,这小哥仨的灵根品级都不高,尤其是赵四海,不但灵根五行缺四,而且唯一成对儿的火灵根,还全是阴灵根,连去大宗门里做个杂役都不够格。

若论地理位置,赵家距离仓山书院只有万余里,似乎更近。但老赵家祖辈相传的一个毛病就是读不进去书,即便走运入了仓山书院也是受罪。所以家族延续千年,若是有了开出灵根的好苗子,都是舍近求远,往万兽谷去碰运气。

赵五哥与赵小六的灵根也是五行缺一的下品,但主灵根都是阳属性,相较之下就比赵四海的强些。这哥俩儿身材生的也比赵四海结实粗壮,赵老爹觉得五哥与小六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到万兽谷混个杂役的差事。在他想来,两个小儿子,即便做个杂役,也比窝在家中被筑基期的大哥呼来喝去地傻使唤强。

至于这赵四海,灵根差到极点,身材更不如两个弟弟壮硕,偏生还是个闷葫芦的性子,不若赵五哥和赵小六那般爽朗痛快。这种八杆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格,为赵老爹所不喜,为儿子们准备投考万兽谷的盘缠时,也根本没打赵四海那一份儿。

哪知道,老实人也有蔫主意,赵四海竟然偷偷打了个包袱先行一步,孤身一人去了两万里之外的野狼镇。赵老爹被他气得半死,撂下狠话道,让这个不听话的小子,在半途被妖兽啃了得了!

(感谢书友160820103304836的万币打赏。我还欠了不少更,心里有数着呢。)

第432章 奇怪的面试,补签更

赵四海的运气不错,走在半途遇到一支去往仓山郡城的商队,他人虽蔫儿,却有准主意,掉在商队后面不远处随行。等到商队走了一天,安营扎寨的时候,他便主动过去,帮着牵牲口,喂草料,不惜气力地干些杂活。

商队中的一个管事见他老实肯干,又盘了盘他的根脚,觉得没什么问题,便让他随着队伍一路北行。

商队的脚程相对慢些,赵四海赶到野狼镇的时候,万兽谷的开脉大典已经结束了半月。只有花狸峰还在野狼镇设有临时的招募处,赵四海的灵根,根脚都没啥问题,倒是很顺利地便被花狸峰招募成了个杂役。虽说花狸峰的杂役只管吃住,不发月饷,却也有一宗好处就是准许修炼宗门的某些基础功法。

待到赵四海上了花狸峰,惊喜地发现他的两个弟弟竟然先他一步也上花狸峰做了杂役。兄弟团聚,自然一番欢喜,赵五哥和赵小六全在巨门部做事,虽然辛苦,却总能得些小实惠,每日从工地上捡些边角碎料,也能换钱。

赵四海却被分到了后山廉贞部的灵田,主要的活计就是从猪场掏粪,不但辛苦,每日里除了一身臊臭,更是没有一点实惠可沾。赵四海心中苦闷,偏生两个弟弟还经常甩些风凉话给他,说他当初不该瞒着老爹偷跑下山,在家中做个开脉修士被人供着多好,何苦跑到山上受这份罪?

赵四海每逢此时,只能用廉贞部殷大长老的一番勉慰之语,给自己打气。殷大长老说了,等将来猪场搞起来,他们这些猪场的“元老”能够分到一份猪场的股份,根据猪场的盈利状况,每年会有不错的分红。

两个弟弟听了都嘲笑他道:“你那殷大长老根本就是个狗掀帘子的嘴把式,现在给你画张大饼,让你为他死心塌地地卖命,待到年底分你两车猪粪算作红利!”

赵四海心中苦涩,也怨不得弟弟们嘴损,殷大长老的许诺他也不信,他之所以能够坚持着每天掏粪,是因为心中还存着另外一个盼头,那就是即将举行的山门大比。听说这一次的山门大比,是由本部殷大长老亲自操持,并且喊出了在野狼镇上曾经提过的“不拘一格降人才”之口号,不但内外门弟子都可参加,而且仆役杂役甚至记名弟子都能参加。

赵四海觉得,对于他这种灵根资质的修士来说,此次大考真是千载难逢的一个机会。再后来,藏经阁开始免费派发云裳老祖的悟道诗《道浅集》,赵四海没资格去往藏经阁领取《道浅集》,便从负责后山灵山的胡老七那里借来一份,用了一天一宿的时间,手工抄写了一本,每日里掏粪也好,拉车也好,往灵田施肥浇水也好,嘴里总是念念叨叨地背诵。

哪知到了大考那天,领到了大比的试卷才知道白费了气力,其中大部分的内容与《道浅集》都没有关系。赵四海竭尽所能,也只答了小部分的题目出来。想到他违背父命偷离家门,一路千辛万苦,又在这后山忍着恶臭,做了大半年的掏粪官儿,到头来还是白忙一场。他心中不禁郁愤难平,一激动竟然在卷上空白之处,洋洋洒洒写了一篇文章,历数天下宗门皆以灵根陋劣选人才的种种弊端。

待到将考卷交上去,赵四海虽然觉得心中解气,却也做好了随时会被踢出山门的准备。

待到老祖办判卷结束,开始在弟子仆役中点名面试,赵四海的心情才渐渐放松下来,他心想:或许所谓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只是一个收买人心的噱头,他们这种仆役杂役的考卷怎会有人重视,说不定直接被拉到厨房烧火了也不一定。

没成想仅仅过了三天,赵小六竟然被老祖办传去面试!回来后颇为得意地告诉他,考官亲口许诺,以他的资质,将来大有可为,会考虑将他调入老祖办下面一个唤作“拆迁队”的大队之中,不但管吃管住,每月还有一片金叶子的奖励!这可是和其他几峰,外门弟子的待遇相当,赵小六兴奋不已,见人就说这事。

又过了两日,赵五哥也被唤去面试,竟然也得了个拆迁队的空口许诺。

这让赵四海着实羡慕了好几天,心道:两位弟弟灵根虽然不好,却也占了身大力不亏的便宜。

半月之后,就在赵四海已经对面试不保任何希望的时候,终于从老祖办来了消息,点名让他去参加面试。考官是个身材胖大,满脸横肉的红衣女修,也不说她是谁,上来竟然又发他一张试卷,让他答题。这张试卷上的问题,没什么难度,却很奇怪,都是些诸如:“你在街上远远看到某个讨厌之人,是否会与之打招呼,还是刻意回避?”之类的题目。要求是不假思索地迅速作答,片刻的功夫便答了几十道这种奇怪的考题。

答完卷子,又由那红衣女修进行一对一的单独问询,问的东西很细致,包括他从家中偷跑时的想法都问了个遍。

最后,红衣女修只说让他回去听信儿,便打发他回去。

赵四海一头雾水地回到后山,两位弟弟都问他得了哪种差事的承诺?赵四海实话实说,赵小六与赵五哥却是不信。

又等了两日,老祖办竟然又唤他去面试,这回的考官是个浑身长满灰白色鳞斑的家伙,赵四海只看了他一眼便浑身难受地躲开目光。鳞斑家伙问的题目就更是奇怪,竟然找来几个在街头摆摊的小贩,在屋中吆喝叫卖,然后让赵四海仿照这些商贩的姿态语言,也来吆喝吆喝,学过商贩,又学军卒衙役,再学文人骚客足足折腾了半日,才放他回去。

赵四海的性子内向,骨子里就挺排斥这种事情,为了道途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过。回到后山,两个兄弟又都早早就在此等候,问他第二次面试考较的是啥。

赵四海想起临回来之前,那鳞皮男子嘱咐他不可将面试的情形透露半字,便随口编了些题目,搪塞过去。

(这一更是补欠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的盟主打赏。)

第433章 赵四海下山,补签更

至于将来能做何种差事,老祖办那边虽然还是没有定数,赵四海心中却有了些期待。他琢磨着,自己毕竟比两个弟弟多面试一回,说不定将来能受重用?

不过这种兴奋没能维持多久,许多修士也都被点名进行了第二次的面试,赵四海心中刚刚升起的希望,也就随之黯淡了不少。

在忐忑与期待中又等了两天,赵四海竟然收到了第三此面试的通知。这次没有信笺,而是后山猪场的主事秋香亲自过来说与他的,并且嘱咐他连面试的消息也不能透露出去。其实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赵四海本来就没打算将面试的消息说与两位弟弟,省得每次都被这哥俩问来问去的。

这第三次的面试,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让他单独坐在一个小屋里。屋中不见考官,只有一把椅子,将他引进小屋的弟子让他端坐在椅子上,说了句“等着”,便关上屋门走了。这屋子没有窗户,大门上贴了兽皮,将缝隙堵得严严实实,一旦关上门,屋中便不见一点光亮。

赵四海在黑漆漆的小屋中坐了一阵,正自奇怪这是要考较什么?忽然被一种令人心悸的威压笼罩了全身,黑暗中仿佛藏有一头噬人的上古凶兽,散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气息。赵四海打起全部的精神,拼命对抗着这种威压,他真怕一个控制不住就要做出屁滚尿流的丑态来。

来自黑暗中的威压,越来越强,赵四海浑身颤抖着,汗如雨下,最后终于坚持不住,噗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跪在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撑在地面,死顶着不让自己趴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压力方才渐渐撤去,赵四海手臂一软,再也坚持不住,闷哼着趴在地上,像条离水半日的鱼。

没有考官,没有问题,赵四海在屋中趴了半日,才有弟子推门进来,一声不响地将他拖了出去。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一片,这次没人与他说回去等信儿之类的话。那弟子朝他踢了两脚,见他浑身酸软走都走不动了,冷哼道:“废物!”。然后便扛着他出了寒潭的区域,还没到后山呢,便将他随便丢在一片草丛之中,拍拍手走了。

赵四海在草丛中心如死灰,泪如雨下,他知道这回是彻底没希望了。虽然不知道前面两轮面试考较的目的何在,但这第三轮的面试,肯定是被淘汰了的。仔细回想那股恐怖的威压,其中仿佛藏有一缕冰寒火焰,宛若一条小蛇在他周身上下游走穿梭,所到之处血脉随之贲张,灵力也会不受控制地鼓涨跳动起来。

赵四海在草丛里待了半宿,方才挣扎着爬起来,步履蹒跚地回了后山。到了灵田边上的简陋小屋中,一头倒在只铺了一层草垫的床上,只觉得骨头缝儿里又酸又痛,连抬下指头都没了力气。

他在屋中连着躺了两天,滴水未尽,啥都没吃,直到猪场那边没人过去掏粪,派人过来询问,才发现面色苍白发着高烧,满嘴胡话的赵四海。开脉修士极少生病,主管灵田的胡老七听说掏粪的小子病了,还亲自过来看望过他,却是啥药都没给,只说年轻人身子骨结实,扛一扛就过去了。走时还丢下一句说,若是赵四海不能尽快恢复,那掏粪的差事可就要交给别人干了。

赵四海万念俱灰,病得连起床都难,亏得两个弟弟听到消息,轮流过来照看,在床上躺了七八天,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这时就有弟子们陆续收到老祖办邀约的信笺了,赵五哥与赵小六也都陆续收到招收他们去到拆迁大队的通知。没错儿,这俩货收到的不是邀约信笺,而是要他们十日内就去老祖办报道的通知。

相比之下,赵四海可就惨了,胡老七信守诺言,在他卧床的第三天就将掏粪的差事交给了别人,也就意味着殷长老当初画的那张大饼,也没他的份儿了。

赵五哥见他情绪低落,安慰他道:“你比我们都多面试了一次,怎会没有差事。你就只管安心养病,说不定过几日就能得个比我俩更好的差事呢。”

赵四海苦笑摇头道:“怕是够呛,我可不敢奢求啥好差事,能把这杂役的宗籍保住我就谢天谢地了。”

哪知他刚念叨过这话,转天便收到廉贞部的一纸削去宗籍的文书,大致意思是:经查,廉贞部灵田杂役赵四海,于山门大比之时,不思进取,不知感恩,游戏考场,妄议宗门。现削去其杂役之宗籍,限期三日,自行离去山门。

赵四海攥着这张文书,心情反而平静了许多。多日来的担心,一旦成为现实,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他一边收拾行囊,一边自我开解着:或许真如老爹所说,我不是个修行的料吧。总算是拼过一场,纵然没能成功,以后也不落遗憾。爹爹已经年迈,既然这一世道途已尽,我还是回家做个凡间的富家翁吧。

赵四海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而打搅到两位弟弟的喜事,给二人留书一封,也没提削去宗籍的事情,只说终于看明白他的道途已尽,准备回家侍奉爹娘,又嘱咐二人在山上好好用功,将来也能修成个筑基修士!

他也没用三天,收到文书的当晚便扛着包裹,匆匆下山而去。

自我开解时想的洒脱,真往山下走时,却是步步揪心。想当初上山时,他是何等意气风发?如今却落了个削去宗籍的结果,怪只怪他自作自受,为解一时的痛快,落下此等污点劣迹。天下再没有哪门哪宗会是他的容身之所啊!

赵四海下到山底,在写着花狸峰的擎天巨石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虽然被花狸峰削去宗籍,此生也算烙上了花狸峰的痕迹,再也抹不去了。

夜色深沉,四周静悄悄一片,赵四海抹了把眼泪,抬头看了一眼空中那一轮明月,然后朝着野狼镇的方向,匆匆去了。

(补之前所欠的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的盟主打赏加更,还欠道友三更。欠猪心幽幽三更,残缘道友五更,尹爸一更。)

第434章 殷主任交代的

披星带月地走出百十里路,赵四海放慢了脚步,再往前,夜行的妖兽越来越多,他只是一个炼气一级的小修士,不敢独身一人在蛮荒上乱闯。

他四下观察想找一处过夜的地方,忽听身后传来女人咯咯娇笑之声:“你这小子,可是走脚星转世吗,害老娘大半夜一顿好跑!”

赵四海心头一跳,头也不回,朝身后扔出一把碎星沙,猫腰就往乱草中钻。他听过太多关于蛮荒散修杀人夺宝的可怕传说,身后那女子所言听起来像个熟人,可大半夜的,正经女人哪会在蛮荒出没?说不定他一回头就会被人切了脑袋。

碎星沙是一种暗器类的法器,每刻碎星沙都有寻常的米粒大小,一经祭出每粒碎星沙上便会凸出淬有剧毒的尖刺,在黑夜里使用威力更大。

赵四海从家中偷跑的时候,从家里偷抓了几把,别看赵家是个小世家,碎星沙却是其传家的法器,炼气期的修士,中之无救。

“小猴崽子,够狠!”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声怒骂,赵四海却根本不看那女人是否中招,而是一头扎入乱草丛中,便撒开丫子,往前急奔,然后又突然右转向斜刺里窜出去。他想得明白,自家只是个炼气一级的修士,在蛮荒上遇到谁都是白给,想要保命只有一个逃字,不敢存有一丝侥幸的心理。

赵四海调起灵力,在荒草丛中窜出三四里地,看见前面一片黑漆漆的树林,虽然不知其中有何风险,还是一咬牙,闷头往那边蹿了过去。

“我看你是想死等不到天亮,那林中藏有一条铁铃铛!”赵四海眼看跑到林子边上,脖子忽然一紧,被人一把揪住,耳边传来女人嗲声嗲气的声音,“一个炼气一级的小崽子,也敢夜闯蛮荒,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赵四海心道,完了!正闭紧双目等那女人下手,忽又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耳熟,赵四海偷眼观瞧,将他提离地面不就是第一次面试他的那个红衣女修吗?他事后与人打听过,知道此女唤作朱丑妹,外号红蜘蛛,最爱撒娇犯嗲,杀人越货却是眼都不眨,乃是殷大长老手下修为最高的一个。

赵四海虽然不及两个兄弟高大,却也与正常男子的身材相当,此刻被朱丑妹提在手上,就像提了只小鸡崽儿般轻松。

朱丑妹咯咯笑了几声,问他为何一天都等不了,就要匆匆下山?问完,也不待赵四海回答,忽然一拳倒在赵四海的肚子上。

赵四海觉得肠子都要被她打穿了,疼得抬腿躬身,身子被人提在半空,弯成一只虾米的模样。

朱丑妹看他翻着白眼呕呕地要吐,这才松手,将他丢在地上,笑吟吟地道:“你可莫要记恨我,刚才那一下,是主任让我揍你的。”

赵四海蜷在地上口吐白沫地喘了一阵,正要说话,朱丑妹又是一脚将他踢出丈许远。

赵四海被踢得眼冒金花,天旋地转,喷出几口老血,又在地上翻来转去地好一阵,才算缓过神儿来。耳边朱丑妹还是笑嘻嘻地重复刚才的话道:“莫要记恨我,那一脚,也是主任的吩咐呢。”

赵四海只道她还要再打,忙屏了一口气,准备硬抗。

朱丑妹这次却不再打了,反而往他嘴里塞了一颗丹药道:“这是小玉露丸,不但可治你的内外伤,还可补你的气血。”

赵四海丹丸入腹,便觉一股熏熏暖意从丹田处向着四肢百骸缓缓蔓延开来,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服。他可是听说过小玉露丸的大名,却不知道朱丑妹为何肯将如此贵重的疗伤圣药送与他吃。

朱丑妹蹲下身,将他身躯扶正,帮他摆出无心朝天的打坐姿势,嘱咐他将意念寄于丹田处,似守非守,配合药力,运气疗伤。赵四海的灵根还太弱,许多修士可用的疗伤手段尚且无法施展,只能按照凡人习练经络的要领从丹田处下手。

直到赵四海行功一遍,朱丑妹这才解释道,之所以给他一拳一腿,是有两个原因。第一条,是因为殷主任不满他一个大男人,受点挫折竟然哭天抹泪,好没出息。因他哭过两次,便让朱丑妹狠揍他两下,作为教训。

赵四海被朱丑妹说的老脸一红,喃喃道:“我这人无论出身还是灵根都是无一可取之处,也是觉得实在没路可走,才一时软弱。”

“谁说没路可走,殷主任便是要给你一条路走。”朱丑妹反驳他道,“之所以揍你一顿,也是看你气血淤结于心窍,不可开解,这才以外力,打散你胸中淤结之血气。主任让我交代你一句话,世间事,不破不立,今日破你破到一无是处,才是你脱胎换骨,立地成仙的活处!”

赵四海被朱丑妹一番话说的心潮澎湃,他暗自体察身体各处,果然心中盘桓多日不散的那股郁结之气已经荡然无存。

朱丑妹知道他心中必然存了种种疑问,却也不急着与他解释。将手指含在口中吹了个响哨儿,片刻的功夫一头青骢骏马便从远处飞驰而来。此马好生神俊,全速奔行到两人身前,竟能嘎然而止,打了两声响鼻,月色下能看到它口鼻中呼出大团的白汽。

“好一匹龙马!”赵四海小时曾远远见过这种蛮荒异兽,仰头赞道。

“算你小子有眼力!”朱丑妹纵上马背,又一把将他提起来放到身后,嘱咐他抓紧了,这才纵马朝着野狼镇的方向飞驰而去。

“前辈不回花狸峰吗?”龙马高大神骏,配有前后两鞍,可乘二人,赵四海辨明了方向,忍不住问道。

“回去干嘛?”朱丑妹卖关子道,“你已被削去了宗籍,不去野狼镇还能去哪里?”

赵四海心结已解,问道:“难道殷主任此刻也在野狼镇中吗?”

朱丑妹微咦道:“臭小子有点脑子啊,竟然被你猜出来了。”

“可我的宗籍怎办?”赵四海还在为这事耿耿于怀。

“一个破杂役的宗籍还要念叨半天?”朱丑妹咯咯笑道:“给你换个内门弟子如何?”

第435章 我就知道

野狼镇,青帝庙。

再过三天,就是青虚帝君成道飞升日,也是野狼镇每年一次的大集市,十里八乡的人们都将这个集市称为野狼集。到那时,来到这边烧香还愿的香客信众将会把庙前的诺大广场挤个严实。

许多商贩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在庙前的广场上摆摊占位,持续长达月余的野狼集其实从那时就已经开始了。

进了青帝庙一直往里走,绕过青帝台,便是青帝庙后进的一大片院落,几十处大小不一的清修小院,错落有致地分布于这片区域之中。

当初,花狸峰的内门弟子招募处便选在此处,如今老客户再度上门,在后院的角落僻静处,租用了一片院落,对外宣称是用来教习弟子之用,院门口由花狸峰修士负责把守,闲杂人等靠近不得。

赵四海已经在这院中住了小半个月,也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老祖办特情科的一名干事。与他一起住在这片院落中的,还有十几名干事,具体人数赵四海无法判断,甚至连那些人的模样长相也不知晓。

大家明明住在同一片院落之中,却被严格禁止彼此交谈,并且只要从所住的小屋出门,就要披上蒙头盖脸,只露两只眼睛的黑色长袍。

这种感觉既让人觉得新奇刺激,又有几分诡异,赵四海与大多数的干事一样,身处这种环境虽然忐忑却并不恐惧。赵四海永远记得那日在野狼镇一处幽深的小院中,与殷主任的一番长谈。

那是一个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年轻人,看殷主任那一身嫩可滴水的肌肤,倒像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可一旦对上他那深邃的眼神,却仿佛面对的是个看破了世情的隐者。

没错,这个在花狸峰上风头正劲权势通天的少年,带给赵四海的第一印象,与他心中的想象大相径庭。没有少年得志的张狂与浮夸,更看不出半点外间所传的媚骨奴颜,赵四海能够感觉到的,只是少年身上流露出的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深沉与安静。

殷主任亲手给他斟了一杯茶,告诉他这茶是花狸峰后山所产的雷芽子。赵四海知道那个地方,不大的一个茶园,只有一株被雷劈过的老茶树,由老祖身边最信任的仙子在茶园镇守,寸步不离。

联想起这株老茶树的传奇往事,赵四海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激动,他觉得自己读懂了殷主任此举背后的深意。殷主任曾说过,修大道者不破不立,成大事者当有飞蛾扑火之勇气,所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赵四海觉得他的经历,就如同那株被老茶树,只有死里求活才是他的出路。

殷主任一边看他喝茶,一边与他聊起了家常,说起家境之艰难,说起道法之稀缺,说起大家的下品灵根,说起那个可望而不可及的长生大道。赵四海的眼眶红了几次,却强忍着不敢流泪,朱丑妹那一拳一腿,让他长了记性。

唠过家常,殷主任与他说起特情科的差事,据他说,所谓的特情科,与大名鼎鼎的虫巢有颇多相似之处,却又不完全一样。因为虫巢的那些老虫儿,核心全是宗门嫡系的弟子,外围则是重金收买的散修。

殷主任说,特情科与虫巢最大的不一样,在于两个字,叫做“信仰”。赵四海头次听说这个词儿,殷主任便问他,为何要学道修仙?

赵四海道:“求长生。”

殷主任叹气道:“长生有什么好?待你活到千岁万岁,家人皆成黄土,伴侣早化灰飞,只剩你一人形影相吊,空余无尽之相思。”

赵四海想了想道:“我若真有那通天之力,当带家人共修大道。”

“亲朋好友呢?”殷主任笑问,“要不要同修大道?最好把他们的家眷也都带上,否则他们也要寂寞难过。”

“主任说笑了。”赵四海尴尬道,“我的长生大道还不知在哪儿,不敢那么贪心。”

殷主任不但没笑,反而很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反问道:“你怎知道我在说笑?若说贪心,求己身之长生不朽便已经是天地间最大的贪心,你敢为自己求,为何不敢为别人求?”

赵四海呆了片刻,试探地问道:“主任的意思是说,反正都是异想天开,不妨将心量放大些?”

殷主任摇摇头,说出一番道理,赵四海这才知道主任之心量还要大上千倍万倍!

殷勤所说之信仰,并非求某人某户之长生,而是求天下人之长生,这其中不单包含了修士,还将凡人甚至蛮人全都包括在内。

赵四海听傻了,心道:开脉的修士还有一线可能,凡人如何求长生?

殷主任却说,道法无边,三根普被,未阅尽天下道法,就不敢说这世间没有凡人的出路。只叹蛮荒道法全被七大宗门束之高阁,灵脉宝材寻常人更是无缘染指,莫说凡人,就连灵根稍差的修士,也终归与大道无缘。

赵四海被人说中了心事,唏嘘不已。

殷主任忽然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你我计,为万千修士计,为亿兆未开脉之凡人计,我之信仰,便是不问出身,不审灵根,人人皆有大道可修,处处皆有天机可循。这是一条极险极难之路,道友可愿与我把臂同行?

赵四海被殷主任一番话语说得热血沸腾,连连点头,从那一刻起,那个被宗门削籍愤而下山的赵四海已经在蛮荒之上尸骨无存,一个胸怀信仰的特情科干事赵四却在野狼镇的幽暗里弄中浴火重生!

殷主任删去了他名字中的那个海字,赵四对他的信仰深信不疑。别的不提,单是主任能将七十二卷《花狸炼气决》近乎免费地开放给大家借阅,这份胸襟便已经是万载蛮荒也未曾见识过的.

赵四海心潮澎湃地去了,立在门口的孙阿巧眼眶也湿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主任是有大胸襟,大气魄的人!可惜,我一个小女子没那么大的心量,不过我的信仰就是主任!

她正激动着,屁股上便被啪了一下,那个被她信仰的家伙,皱着眉头道:“发的哪门子呆?这都啥时候了,饭菜呢?”

第436章 泥鳅

赵四在加入特情科的头一天,便领到了一整套的《花狸炼气决》,这套经典目前只向内外门的弟子开放借阅,并且只正式推出了上半套的经卷。赵四在后山掏粪那段日子,与猪场的一位外门弟子私下里塞了不少银锭,才被许可将其中某册借阅一晚,并且转天一早便要马上还回去。

虽然那弟子反复嘱咐他不许私自抄写,可赵四还是偷偷抄写了一些重点的段落。问题是那七十二卷经书,摞起来有半人多高,他实在不知道要偷偷摸摸地抄到什么时候。

好在今非昔比,殷主任说了,特情科的所有干事,无论修炼经卷还是丹药宝材都不是问题,甚至只要修炼所需,连真传弟子的经卷也不是什么大事。

赵四窝在屋里看了两天经卷,便被朱科长喊去一对一地单独演练一套唤作小擒拿术的道法。在他看来,这套道法阴损至极,每招每式全是朝灵脉的节点处下手,开脉修士挨上一下子,可是够受的。

他的灵根修为只有一级,虽然开始服用特情科配发的灵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提升上去的。加之他从小筋骨就不够强壮,像这种依靠身体的斗法格杀,一直不是他的强项。朱科长虽然笑得娇柔,下手却绝不留情,原本计划一天的操练,赵四坚持了不到半日就趴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好在小擒拿术并非特情科的训练重点,用殷主任的话说,像他这种特情科的干事,最重要的任务是情报收集,至于暗杀处决之类的差事,自有专司此职的干事负责。

赵四浑身散架般地躺在床上,他感觉连骨头缝儿里都在丝丝作痛,可心里却是甜的,原来这就是主任所说的来自信仰的力量。

同一时刻,里弄深处的另一处宅院中,殷主任一身短打扮,立于庭院之中,准备亲自下场,教人演练小擒拿术。

经过千挑万选,这一批的特情科一共招了十三人,拿到最终的名单时,殷勤脑海中忽然闪过“十三太保”这个词儿,觉得有些滑稽。不过这十三人中包括一名女子,就是被他与朱丑妹都颇为看重的柳雨时。

朱丑妹研究过着最终入选的十三人的名单,被她总结出几个殷主任选人的标准。除了情况特殊的柳雨时之外,另外十二人都是那种貌不出众,长相没哈特点,属于那种往人堆儿里一塞就再也找不到的家伙。从个性上说,这些人虽然或者开朗或者内向,却都有一个非常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特别有主意,而且胆子非常大。

比如那个蔫货赵四,修为是众人之中最低的一个,炼气一级的小修士就敢偷摸下山,横穿两万里荒原来到花狸峰上掏粪。要知道,那莽莽荒原中不知埋了多少筑基修士的白骨,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天资强横的少年英才葬身其中。

除此之外,这些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出身低微,这十三人除了散修之后,就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而且大都灵根不咋地,倒有一半以上是从杂役中招收上来的。不过这些家伙在山门大考中的表现皆有亮眼之处,并非指他们一共答对了多少题,而是他们答对了许多后半部分的推敲题。

朱丑妹曾经问过殷勤,是否特意挑选这种没有根脚的低阶修士?殷勤摇头道,现在也只能如此,咱们花狸峰现在还没做大,那些有根脚出身又不错的好苗子也轮不到咱们惦记。等将来咱们的羽翼丰满了,我倒想招些姓武的年青俊彦进来呢。

朱丑妹可是听殷勤念叨过他的“信仰”说的,不过她的想法倒与孙阿巧相近,与其信凡人开脉,不如信主任来的实惠。又听殷勤竟然想去挖蛮皇武氏的墙角,心中更是不以为然。可是看到赵四等人与主任一番长谈之后,个个跟吃了九转大还丹似的,精神抖擞气势高昂,她又不得不承认,主任那套“信仰”说还是有人信的。

作为特情科的负责人,朱丑妹不管“思想建设”这一套,这个词儿也是主任新近提出的一个新东西,听说他在物色一个副主任的人选,主抓这一块。

相比之下,朱丑妹更喜欢调教十三人中一个叫做泥鳅的小子。这货与殷主任倒有几分相似,也是个蛮人,具体说在他进入特情科之前,还是个蛮奴,没名没性,因为人生的又黑又瘦,得了外号叫做泥鳅。

泥鳅今年只有十四岁,尚未开脉,不过其金眼翼蛇的血脉却比殷主任的老龟强太多了。金眼翼蛇可是能够进阶妖皇的高阶妖兽,与墨鳞狂蟒的血脉不相上下。也是这小子运气不错,当初主家从蛮荒里将其掠来,竟测出个双头翼蛇的血脉来,便一直将其当作普通蛮奴来使唤。若是主家测出他真正的血脉,这小子的小命能否保住可就难说了,他那金眼翼蛇的心头血,在许多以血气入丹的修士眼中,还是极其珍贵的。

这货是给某位奉师弟子上山挑行李的,那弟子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主儿,说是上山奉师,其实是家中嫌其太能闯祸,就找个理由将其送到山门。也没抱着修学道法的奢望,只想他能被山上的规矩管束几年,收了性子再将其接回家。

问题是殷勤现在还顾不到这些弟子。许长老与吴长老相互推诿的结果就是给他们在后山圈了片地就算了事,只要大家不在山门里面惹祸,在后山如何闹腾,根本没人关心。

那弟子觉得身边没照顾不行,就将泥鳅留在身边当个小厮使唤着。赶上山门大比,家中来信嘱咐那弟子务必参加,那弟子在后山玩的正野,哪有心情去背什么《道浅集》?到了大考那天,这位少爷羔子听说奉师弟子不能入阁考试,只能在藏经阁外面的石阶上答题,心中嫌苦,干脆人都没去,将弟子符牌塞给泥鳅,让他替考。

泥鳅也算对得起这为主子少爷,跟石阶上趴着睡了半日,临交卷时竟然一时兴起,在上面画了个巨大的男根。

第437章 拿心术

这下子算是捅了篓子了,那少爷羔子被提到老祖办,稍一吓唬,便屁滚尿流地将泥鳅供了出来。

殷勤原本没太在意此事,只想借此机会办两个后山闹得太凶的奉师弟子,杀一杀那边的邪气,得了那少爷羔子的供词,便让人去提泥鳅。哪知那泥鳅果然滑不留手,竟然抢先一步偷偷下山跑了。

一个蛮奴,跑了也就跑了,反正还有那少爷羔子可以用来开刀。不想阿蛮忽然跳上了那泥鳅答过的考卷,左闻闻右嗅嗅,尾巴摇的欢畅。

殷勤觉得奇怪,与阿蛮沟通的结果让他吃了一惊,阿蛮竟然从那小泥鳅遗留在考卷上的气味中,嗅到了金眼翼蛇的气息。金眼翼蛇与墨鳞蟒的血脉之所以被人推崇,在于此两种血脉虽然以蛇或者蟒而命名,若是追本朔源的话,却都能追溯到蛟龙身上。

血脉再稀薄也是蛟龙后裔,殷勤哪能让这小子就此跑了?他亲自带着朱丑妹与阿蛮下山追踪,出乎他的预料,那小泥鳅在荒原中隐匿逃跑的本事非同一般,连朱丑妹这种蛮荒猎人都被他甩脱了。幸亏有阿蛮,天生对血脉敏感,殷勤与朱丑妹几次追丢了人,全靠阿蛮将断了线再度续上。

大家追出一千多里,总算将泥鳅堵在一座凸山之上。殷主任亲自出马,不用灵力,单凭血脉肉身将桀骜不驯的泥鳅彻底打服,收归麾下。他和朱丑妹商量,最后将泥鳅划到特情科下面的行动组,殷公寅这个小组长也终于不再是光杆司令了。

云裳老祖得知泥鳅的情况,也很重视,甚至将殷勤招去,亲自传他淬炼筋骨的古法,同时嘱咐他等到明年泥鳅的血脉再强一些就可以给他服用开脉丹,尝试开脉了。对于人族来说,越早开脉越好,蛮族因为血脉尚未成熟,开脉过早会妨碍其血脉的成长。

这次,殷主任将秘密集训的地点设置在了野狼镇,朱丑妹就将泥鳅也带下山。殷主任的“信仰”说,对泥鳅没用,这货的脑子里没有信仰,只有信服,他信服殷勤的拳头。

泥鳅不识字,画东西却能惟妙惟肖,当初在考卷上的作品也是画得太过逼真,才会被老祖办的一众修士盯上。用朱丑妹的话说,泥鳅肯定是那种血脉强过灵根太多的生蛮,是天生的搏杀高手,小擒拿术只教练了一遍,就已经上手,几天下来,竟能从中演化出许多变化。

相比之下,另一位深受主任赏识的特情科干事就让朱丑妹感到头疼了,这人叫做柳雨时。

这鬼女人简直太难搞了,让她演练小擒拿术,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不耐烦!动作变形不到位,好容易纠正了动作,又软榻榻没有一丝力量,朱丑妹与她演练时稍微不耐烦下手重些,鬼女人便会娇呼一声,坐在地上抹半日的眼泪。

朱丑妹原本觉得自己够有女人味儿的了,与柳雨时操练了半日才知道,她的女人味儿差远了。朱丑妹强忍着心中的烦躁,搀扶起坐在地上嘤嘤而泣了大半个时辰的柳仙子,垮着脸道:“柳仙子的资质太高,我实在教不了你,还是请主任亲自出马吧。”

柳雨时听了这话,方才收了满脸的云雨,破涕为笑道:“那好。”

殷勤与人谈理想,谈信仰,说了好几天,也觉得浑身不得劲,正想找个机会活动活动筋骨,听朱丑妹诉苦说忙不过来,请他帮忙代为教授小擒拿术,想也没想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等他换好衣衫,下到庭院中央,看清对面站的竟然是病弱西子胜三分的小柳时,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柳雨时松松垮垮地跨了个马步,攥着拳头,向前击出,“哈”地一声,莞尔笑道:“今日与主任过招,难免肌肤相触,主任不会借机罚我灵石吧?”

。。。。。。

赵四一共练了半日的小擒拿术,却在床上将养了两日,刚能下地,就得到通知,与大家一并迁到了青帝庙后进的宅院之中。在这里,所有特情科的干事,都将由殷勤主任亲自教授“拿心术”。

至于啥是拿心术,连特情科的头头朱丑妹都是一头雾水。有人从字面猜测,觉得是与蛮荒禁术——“搜魂术”类似的某种对神魂进行攻击的道法。特情科首要的任务就是搜集情报,要求干事们掌握搜魂类的道法也在情理之中。

殷主任传授“拿心术”的地点在宅院的前厅,早有弟子执事将前厅会客的桌椅撤掉,换上小桌小椅,摆成学堂的模样。每人一桌一椅,彼此分开几尺的距离,互不干扰。

大家共处一室,着装的要求与平日一样,都是身披黑袍,并且严禁相互交谈。对于特情科这种奇怪的规矩,赵四特别理解,大家以后做的多是见不得光的事情,用殷主任的话说,都算是地下工作者了。大家彼此间互不相认,既是对别人的保护,也是对自身安全的一种保障。

赵四的伤势未愈,走路时还有点跛脚,他来的最早,依着性子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默默观察那些随后而来的干事。

虽然大家身上都罩着看不见眉眼的袍子,却也能从行动体态上推敲出一些有趣的信息来。比如将近半数的弟子,走路时都是一瘸一拐的,说明大家都在小擒拿术上吃过苦头,又比如有个修士虽然穿了宽大的袍子,却无法掩饰其身材的娇小,并且看她走路之姿态,肯定是女修。

还有一人,看他身材不高,却很宽大,是个小胖子的形状,别人进屋都是匆匆找个座位,此人却慢悠悠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他进屋之后也不急着落座,而是对桌椅板凳挑剔一番,最后才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这人屁股还没坐稳,就见一个身着花狸峰青袍的胖大青年在门外扒头,这个胖大修士没穿遮脸的黑袍,显然不是受训来的。他找到小胖子的位置,便径直进屋,将手中捧着的一个红漆盒子放在桌上,便匆匆去了。

小胖子打开漆盒,里面竟是几样精美小点,捻起一块儿马蹄酥,看了看,丢回盒里,又换一块鸳鸯饼,也只是瞄一眼便又丢回盒里。如此挑挑拣拣,最后总算挑了一块玉儿糕,撩开遮面的布巾,将玉儿糕塞在嘴里。

赵四趁他吃东西的时候,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下巴,心中很是奇怪:看这小胖子的做派,哪里像个特情科的干事,倒像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少爷公子呢!

赵四观察得正有心得,忽听边上传来阵阵鼾声,他侧脸看去,心中便是一惊,边上桌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个身材矮小的家伙,也穿着与他同样的袍子,正爬在桌上呼呼睡觉。

赵四心道这人当真胆大,竟敢在殷主任传法堂上睡觉!

正好此时,朱丑妹捧着个本子进屋,环视一周,见每张桌子后面都坐了人,才想起来,忘记给自己准备一套桌椅。她忽然看见趴在赵四边上睡觉那货,竟笑嘻嘻地走过来,将那人一提一甩直接丢出了窗外。

大家全被朱丑妹的举动吓了一跳,好在都谨记着不能出声的规矩,虽然都扭脸看过来,厅堂里依旧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动静,气氛也随之变得有些诡异。

第438章 窥天机

朱丑妹没事人一般,将手中的本子放在桌上,扯过一旁的砚台,专心致志地研起墨来。功夫不大,外间传来脚步的声音,紧接着是殷主任略带奇怪的自言自语:“这孩子怎么跟这儿睡上了?”

不过殷主任也只是随口念叨一句,脚下丝毫不停地进了屋中。

屋里一阵窸窣之声,大家都憋着不敢说话,却也都被殷主任一身命师的打扮惊着了。蛮荒上给人算命的命师共有两种,一种是身着修士法袍,手托量天尺的命师,此种命师大多是开脉的修士,品阶不高,入不了大宗大派,又不想出入蛮荒猎杀妖兽。

好在修道之人对于五行术数本就通晓,再读写论命的经卷,就改行做了命师。他们毕竟是开了脉的修士,不论算的水准如何,在大多数人眼中,已经把他们当作半仙看待了。这种命师收费不菲,一般不在街边摆摊,他们出入都是豪富人家,往来都是饱学之士,属于命师中混高层的一派。

再有一种命师,就是给凡人百姓看相推八字的江湖客了。这些人本身就是凡人,不敢学人家穿修士的法袍,又为了显得有学问,就喜欢穿书生的长衫。可命理相术又不是书生的本行,他们就在头上加一顶绣了八卦的道冠,一身行头就显得不伦不类。

殷主任此刻的打扮便是头顶八卦道冠,身着书生长衫,一副地道的江湖命师模样。他进到屋中,清了一下嗓子,坐在后排的朱丑妹高喝了一声“起立”。

一众干事,连同朱丑妹都齐刷刷地站起来,唯有窗边那小胖子,动作慢了半拍。大家不敢说话,按照规矩,全朝主任行注目礼。

殷主任笑着摆手,让大家全都坐下,又朝门外招手,两个弟子费力地抬着一块三尺多高,两丈多长的黑漆漆的大石板进来,戳在主任身后事先架好的两张矮桌上面。

殷主任也不多说,手中拿了一块裁缝画衣线的粉石,刷刷刷,在大石板写下三个字《拿心赋》。

写完这三字,殷主任才转回身,与大家讲起这次传道之主要目的,那就是教授大家如何揣测人心。按照主任的说法,看破人心并非一定要用搜魂术之类的邪术,甚至许多根本不懂道法的凡人,就是揣摩人心的高手。而他身上所穿之长衫道冠,就是这类人常用之行头。

一众干事这才恍然,原来主任所讲之“拿心术”,就是江湖命师的观心诀窍。像赵四这种久居偏远的小地方人,对于命师还存在颇多好奇,尤其见过许多凡人也能铁口直断,断人命运奇准无比,在他以为,那些凡人必是身怀某种能够窥测天机之不传秘术。听说主任要将此种秘术传授大家,心中也是一阵激动。

至于几个生长于大城的干事,就比赵四见多识广的多,他们对于凡人之命师根本就不屑一顾,知道他们所靠大都是骗人的把戏,哪会什么窥测天机之秘术?他们却想不明白,主任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竟然也要大家跟着他学?

殷主任却仿佛真能透过长袍看穿大家的心思,嘿嘿笑道:“你们莫要以为我教你的是那些普通命师的把戏。”他掰着手指头道,“蛮荒命师,包括那些穿法袍的,所依仗的无非是两本书。一本叫做《窥天机》乃是天机子写于七八百年前,那时他还是个炼气期的小修士,就靠与人说命度日。”

下面有几个知道《窥天机》这本经卷的干事,一听书名,脑袋就大了一圈。那本经卷简直比殷主任出的考卷还要折磨人。那书还有个别名,叫做《天机神数》,其中光是推算命运的断语诗歌就有三万余条,除了得到天机子真传的弟子,旁人即便拿到这本经卷,也还是无从下手,根本不知该如何推倒到某句断命诗上。

果然,殷主任话锋一转道,那天机子已经有几百年未曾现身蛮荒,此书世间是否还能有人知道解卦之诀窍,尚未可知。那些所谓的命理大家,虽然言必称天机神数,其实根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将其当个幌子而已。他们虽然也常引用天机神数中的断卦诗,其解卦断卦之路数,早与《窥天机》没有半点关系。

众人心中无不觉得惋惜,天机子从符文阵法入道,于术数星相无一不通,哪知不到千年,他的传承就已经断了。

不想殷主任却嘿嘿笑问,不知大家是否想过,以天机子的能耐,难道算不出他这套《窥天机》会在几百年之后便无人能解么?

见众人摇头,殷主任才说出其中道理。那就是这本《窥天机》已经没有解卦的价值了,即便解卦秘诀传承至今,用它来解卦也是根本算不准的。其原因在于,天有天运,地有地运,人有人运,这三运无时无刻不在相互影响,相互渗透。算命算的是人运,却又与天运,地运紧密相连。

问题是,每隔三百年,天地之运便要有一次大的流转变化,世间任何一种推算人运的术数命理,每隔三百年就应当根据天地元运重新推演一次才行。天机子知道这个道理,也没打算重新推演他的窥天机,所以干脆就没有将其解卦之法传下来,以免后人误入歧途。

殷主任一番话,把下面诸位干事全都听傻了。朱丑妹,赵四之流对于命理术数本就一窍不通,只当听个故事。可在座的人中,还是有对命相之术下过功夫的修士,比如柳雨时。她在铁翎峰时就曾借阅过《窥天机》,那时还颇有雄心想要破解其中之奥妙,现在被殷勤一语点破其中奥妙,也不由得在心中暗呼自己是个呆子。柳雨时自问,天、地、人三元之说,不绝于各种道法经卷之中,怎就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层的道理?

殷勤给了众人片刻的思考时间,话头又是一转,指着黑石板上的三个大字道:“窥天机不管用了,我这套《拿心赋》却是不受三百年的限制,今日诸位学了去,包你千年之后,还是万用万灵!”

第349章 殷主任的鬼道道

殷主任扳起第二个手指道:“蛮荒命师,所依仗的第二本秘籍叫做《八大锤》。此书相传是三百年前一位叫做疯道人的修士所作。我猜想这位疯道人定是察觉到了《窥天机》不堪用,又没有本事自行推衍天机,这才转由窥测人心下手,搞出了一册《八大锤》。”

殷主任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丢给最靠前的一个干事道:“这本《八大锤》其实咱们花狸峰的藏经阁中就有收录,被归类在兑部,只有五页纸,你大致看过就给后面,大家传阅即可。”

干事们一目十行,默默传阅这本破烂册子,殷主任则简单讲解了《八大锤》的内容,所谓锤,其实就是吓唬之意。说白了就是命师为了套取来人的根脚,摸清其心中所想,故意吓人一下,说人有个小灾,或者某事不顺,从而让来人主动交底。疯道人在册子中总结了八种“锤”法,因而得名《八大锤》。

殷勤见大家都快速翻看过册子,嘿嘿笑道:“这册中所讲八大锤,要我说就一锤最管用。那就是伸头就锤!说白了,就是别管来人问啥,当头一锤下去。问财就锤他破财,问姻缘就锤他孤寡,问子息就锤他子息艰难,问疾病就锤他难愈。总而言之,他问哪样,必是哪样不行,你先一锤下去,保管他觉得你算的灵。”

众人被他说的想笑却不敢出声,全都无声地耸动着肩膀,殷勤在上面看得真切,有点后悔规矩定得太严苛了些。下面一个个不出声,光是肩膀上下动,给人好诡异的感觉。

好在在座还有一人的举止没那么诡异,那吃货从头到尾就根本没听他讲,先是吃了些桌上的糕点,此刻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玲珑果,正低着头用一条白帕擦拭。殷勤没功夫搭理庞大尼,反正这货过来旁听,已经交足了灵石,能学到多少却不是殷勤需要操心的。

殷主任收拾起心情,待众人笑过之后,才道:“这《八大锤》被江湖命师奉若圭臬,却比咱们特情科秘传之《拿心赋》差得远了。再有三天就是野狼镇的大集,大家要用心,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扮成命师到集上实战演练一番。”

赵四被主任一番话说的心中发毛,心道:我对命理相学一无所知,这命师又不是之前面试时所考较的那种售卖瓜果的小贩,哪有那么容易就能装假充样的?

殷主任一边往黑石大板上写字,一边笑道:“让你们三天就出师给人算命批八字,也是强求,所谓三分勘舆走天下,七分命理不出门。命理学到七分还不敢出门开张,那寻龙点穴的勘舆术到是学个两三成,就可以上街蒙钱了。你们当中,若有对命理相学一点基础也没有的,三天之后,学好了拿心赋,再交你们一些喝形之法,你们就上街给人家看风水去吧。”

众人心中打鼓,只见殷主任在石板上写的是:我家田地在江湖,不用耕来不用锄,说话未完苗已秀,再谈几句便收租。殷主任笑道,从今往后,就要委屈诸位,脱下修士之法袍,去往那江湖里讨食吃喽。

众人又是一阵无言耸肩。

殷主任心塞地别过脸,继续在黑石板上写道:一入门先观来意,既开言切莫踌躇。天来问追欲追贵,追来问天为天忧。

众人对头一句话,还能理解,后面一句可就看不懂了。

殷主任解释道,以后特情科的干事之间,若遇到重要的事情,全用秘密语,称其为切口,包括这篇《拿心赋》,为免其中内容被外人窥窃,也特别用秘密切口写成。第二句中天指爹,追指子。说白了,就是老爹来问儿子的命,一般都是望子成龙,若是儿子独自来问老爹的命,一般都是老爹大病难愈,或者遭了官司灾祸之类的大难。

说道此处,殷主任忽然岔开话题,说句玩笑话道:“倘若诸位日后真做命师的话,可知道如何算才叫高手?”

朱丑妹见大家不能开口,代为答道:“自然是算得越准越好。”

殷主任笑着摇头道:“非也,非也。命师之中的高手,不在乎算的准不准,而在乎客人觉得准还是不准,说白了,他若心甘情愿将钱掏与你,那才叫算得准。比如某人明明面皮薄,你偏直说他婆娘红杏出墙,莫说一个铜子儿得不到,还恐招来一顿老拳。这种命,算得再准也是白忙。”

殷主任进一步详细解释道,天问追的情形一般是指父母刚生了小儿过来问命。这种情况下,哪怕你算出这孩子将来是个苦命的,也万万不可直说,需得按照父母的心意夸孩子将来前程似锦,荣华富贵才行。至于追来问天,也就是儿子来问老子的命,为何敢如此笃定老子必有灾祸,也是从常理推断而来。

世间只有时刻惦记儿女的爹娘,少见儿女能对爹娘如此上心的。没有哪个儿女会为了爹娘,事无巨细,大事小情全来问卦,既然来问,八成就是大事。

短短两句,便被殷主任引申出许多道理,下面几个原本瞧不起江湖命师的修士,也不禁深以为然,用心记忆。

一篇《拿心赋》全文只有千余字,比绝大多数的道法经卷都要短小的多。却被殷主任引申开来,足足讲了大半日才算讲完,这其中又有不少密文切口,为了方便记忆,殷勤还特别印制了一套切口密典,当场发与众人,让大家下去背诵,熟记之后立即销毁。

讲完《拿心赋》,殷主任又说这只是纸上谈兵,真正论命还有种种手段,对付种种客人。什么时候先千后隆,什么情形先隆后千,如何轻敲,怎样慢打,前后簧串,翻天倒杵,八锤八杠,军马双关,甚至如何写命书,如何接人,如何送客,事无巨细,娓娓道来。

柳雨时坐在下头,一手托着香腮,一手在本子上记个不停,难怪与主任对答之际,一不小心就要被他窥破心思,原来他懂得如此多的鬼道道!

第440章 善调教硕果累累,远图谋冒险进城

殷勤用了三天的时间,将“十三太保”中的大部分人都培养成了“算命先生”,接下来的野狼集就看他们实际演练大展身手了。

他对与此次集训的成果感到满意,虽然期间也出了一些小的纰漏。比如那个泥鳅,被朱丑妹丢到厅堂之外,缺席了所有理论部分的学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那孩子就是个未开化完全的生蛮,与其硬逼着他跟那儿学习千隆审逼之道,不如让他跟朱丑妹去夹磨背后拍黑砖的技巧。

殷勤从来不认为修士之间的等级差距,是决定修士之间斗法胜负的唯一因素,在这一点上,修士之间的斗法与凡人之间的格斗并没有太多的区别。

以凡人为例子,一个身材高壮的家伙,未必就能稳吃一个身材比他矮小,力量不如他的对手。除了力量,其他诸如胆量,气势,技巧,速度,甚至一点点的运气,都会成为扭转一场生死拼杀的关键。

而对于修士来说,决定斗法胜负的因素里,还要加上法器品阶之高下,丹药,灵石,以及彼此灵的五行生克关系,等等因素。

当然,如果两个修士之间的等级相差越大,出现意外的几率就越小。就好比一个成年人,面对一个三五岁的孩童,基本上不会受到他的威胁。除非,那个成年人正在沉睡,而那个孩童手中握着一把刀,并且知道从何处下刀。

蛮荒中不乏越级击杀的案例,筑基修士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被炼气大圆满的修士暗算撂倒的案列,时有耳闻。不过这种暗算式的偷袭,几乎不会发生在金丹老祖身上,因为修士一旦成就金丹,不但感知力会大幅增加,对于未知危险的预感也更为灵敏。一个心怀恶念的人,几乎无法接近他的身边。

不过对于筑基修士来说,金丹老祖也不是不可战胜的,武氏最精锐的二十八宿,全由筑基修士组成,却具有能够击杀金丹老祖的实力。

殷勤在集训中,也反复向干事们灌输这种观念。

除了泥鳅之外,还有一个让殷勤感到头大的就是柳雨时,这妮子学的快,用的也快,竟然敢在他身上练手。殷勤在集训之后,与每个特情科的干事单独谈心,大家说的都很恳切,很真诚。唯独到了柳雨时这里,竟然对他来了个轻敲慢打,妄图套他的底细。

最后殷勤也没跟她客气,啪地一巴掌来个本垒打,让这妮子臊红了脸,捂着屁股逃了。

至于那个花了重金过来旁听的庞大尼,殷勤给她数着呢,这三天共吃了十一盒点心,几十枚各种灵果,坚果肉干不计其数,听讲时一共睡觉六次,其中打呼噜的深沉睡眠三次。最后例行谈心的时候,这货竟然丢下一句,都是些雕虫小技不屑听,不屑听就不屑听吧,反正灵石是不会退的。

接下来的实际演练,殷勤不能参加了,他准备去一趟仓山郡城。包括朱丑妹在内,大家都反对他现在去往郡城,都是自家人,大家说话都很直接。

燕自然此刻就在武采娘府中做客,而武采娘虽然风评不好,却不像她哥哥武通玄那般成天只知玩乐,很少操心正事。武青衫闭关多年,仓山郡城的大权实际就掌握在武采娘的手上。万一燕自然串通武采娘,在郡城黑了殷勤,岂不是糟糕?

殷公寅补充说,二哥从郡城传回消息,郡城里最近也出现了方青主的身影,特别提醒老四要加强防范。

朱丑妹对方青主此人的了解更加深刻一些,她高度怀疑这个方青主就是蛮荒上的神秘凶人青蜘蛛。朱丑妹虽然位列青红双蛛,却从来未曾与青蜘蛛打过交道,或者说,蛮墟荒原上与青蜘蛛打过照面的人,都已经成了死人。

红蜘蛛是赏金猎人,青蜘蛛却是花红榜上排名前三的蛮荒凶人。

方青主的根脚是在仓山书院,出身于刘、方、孟、李、沙五大金丹家族中排行第二的方家。不过方青主并非长房所出,在方家很是低调,平日也甚少回宗,多是在仓山郡城与临渊城之间的大小城池活动。在许多人眼中,方青主筑基初期的修为,在方家的存在感并不强。

不过朱丑妹却不以为然,她曾经见过方青主与人切磋,虽然场面平淡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但朱丑妹却看出方青主其实刻意隐藏了修为。要知道与他斗法的那个修士,也是蛮荒上颇有实力的散修,朱丑妹自忖凭她当时的修为,全力施法也就堪堪与那修士战个平手。也正是因为旁观过这一次的切磋,才让朱丑妹打消了追杀青蜘蛛搏花红的念头。

朱丑妹见殷勤执意要去郡城,不得不说出她关于青蜘蛛的猜测,并根据手上掌握的情报分析道,那方青主当初在野狼镇被墨鳞老祖一记百里清风逼退,之后便连夜离开野狼镇。在此之后很久没有他的消息,此时却突然在郡城现身,难保不会打殷家兄弟的主意。不要忘了,那个与殷家兄弟有着血海深仇的殷公壮,可是在方青主身边受宠着呢。

殷公寅插言道:“虫老也曾经提过方青主这号人物,他怀疑此人就是仓山书院布置在万兽谷周边的一条虫儿。”

殷勤没想到大家竟然都对方青主有如此高的评价,沉吟片刻问朱丑妹道:“你觉得方青主与燕自然相比,哪个更强一些?”

朱丑妹想了想道:“还是燕自然更强,他毕竟是个剑修真传。”

殷勤手指敲着桌面,沉思一阵,还是下了决心道:“不管那么多了,让那些躲在阴影里的人都跳出来也好。聚香斋的楚阿大现在郡城,不过此次他行程很紧,只能在郡城逗留三五日,有些事情,我必须要与他面谈,错过了这次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朱丑妹急道:“我就是担心这个!你与聚香斋的关系密切在郡城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就怕有些人在那边守株待兔等你上门呢!”

第441章 撒灵石主任备战,慎交友女修好烦

殷勤道:“那就给他来个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说完这话,见大家全都没有回应,才晓得这个典故,蛮荒根本没人知道。

他只好尴尬地笑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明天一早我就大张旗鼓地出城回花狸峰,到了半路大部队继续前行,我偷偷掉头去郡城。”见大家的眉头还都皱着,殷勤调运灵力,皮肤随之粗糙黯淡,再稍微佝偻着腰,便成了一个老者的模样,他低沉着嗓子道,“我若弄成这样,可还看得出本来面目吗?”

大家见他铁心要去郡城,也只能由他,朱丑妹只坚持一条,即便殷勤要秘密前往郡城也要她随行保护才行。

殷勤摆手道:“你的目标太大,带上你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进城了。再说咱俩此刻斗法,胜负还不好说呢。别真要遇到紧急情况,我还得分神照顾你。”

朱丑妹急了,也不装嗲了,扯着嗓子道:“我承认主任出手如电,近战我不是你的对手。可修士斗法,谁会与你近战?大家都是飞剑法器的招呼啊!”

殷勤嘿嘿笑道:“听你这口气,要不咱俩找个空旷之地,再赌一顿火锅的?”

殷公寅怕朱丑妹受不了激,忙扯她一把道:“老四下山前,一口气添置了十柄飞剑,你难道忘了?”

殷勤啧啧咂嘴,满脸不屑道:“二哥多暂成了泼出去的水,胳膊肘都学会往外拐了?”

“这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朱丑妹咯咯娇笑,心中却是暗道一声:好险!

作为特情科的科长,殷主任有些事情并不瞒她,他最近大肆添置法器的事情朱丑妹也颇有了解。除了十柄飞剑,殷勤还添置了三十多枚霹雳珠。

朱丑妹当时还瞎琢磨呢,主任身上揣了这么多的霹雳珠,是憋着去炸哪家的山门么?最重要的是,祭出飞剑需要大量灵力引导,霹雳珠那种东西,纯靠气力与速度往外扔也行,而殷主任最不缺的就是这两样。

虽然朱丑妹一再坚持陪殷勤去郡城,最终还是被殷勤留在了野狼镇。特情科新收干事们要去野狼集上演练主任所传的拿心术,诸多事情牵扯着,让她脱不开身。

殷勤则在野狼集正式开始的第二天,带上庞大尼与殷公子,以及一干花狸峰的弟子执事,套了十几辆大车,上面装有几十头从野狼集上采购的赤睛猪崽,声势浩大地出城回山。

经过这段时间,市面上赤睛猪崽的价格已经下降了两成,比平常的价格还要低些。虽然花狸峰依旧坚持保人登记的规矩,许多妖兽贩子还是愿意将赤精猪卖与花狸峰。赤精猪每胎可产在三到五头小猪,不过在妖兽贩子手中,赤睛猪崽能过活过一岁的几率并不高,大多数都因为各种原因夭折了。

这东西不是那种可以用来长期持有,囤积居奇的东西,只要有人愿意收购,妖兽贩子们并不介意在围捕赤精猪的时候,顺便掏了它的窝。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荒原中妖兽的数量越来越多,像赤精猪之类的妖兽也好像进入发情季节一般,疯狂地繁衍下崽儿。

妖兽贩子收获颇丰的同时,市面上各种取自妖兽的宝材皮毛之价格也在逐渐下跌。许多人对此忧心忡忡,不是因为妖兽贬值,而是担心可怕的兽潮。

有人说,蛮荒妖兽大量繁殖就是造成兽潮的原因,这个说法或许并不正确,妖兽数目增多,却也是兽潮来临之前的先兆。

也有人对兽潮的传言不屑一顾,理由很简单。若是真有兽潮,花狸峰干嘛要大肆收购赤睛猪崽儿。难道是等着兽潮来临,将这些赤睛猪全都做了妖兽血食吗?

之所以带上庞大尼,是云裳下的令,这货身为老祖的入室弟子,已经两三月没去向师尊请安了,云裳说,实在是想念的紧。

殷勤见庞大尼骑在青骢龙马上愁眉苦脸,开导她道:“老祖这人,吃软不吃硬,等你去到暖云阁,进屋啥都别解释,直接扑通跪下,先磕百十个响头。保准儿老祖的气能消不少,便是被她教训一顿,在床上将养十天半月也就能被人扶着下床了。”

庞大尼被他说得打了个冷战,从怀里摸出一瓶丹丸,开始往嘴里灌。

殷公子与她同乘一匹马,坐在她后面,有些看不过去,安慰他道:“我四弟只是让你做最坏的打算,我看不至于那么严重。”

殷勤嘿嘿笑道:“大哥还是多替自己操心吧,你回山可就要闭关修道了。”

殷公子叹口气,苦着脸道:“我爹那混天锤还是留给小小用吧,我轮个锤子柄都累的慌。”

殷勤翻他一眼道:“你是大哥,那混天锤就该你用。小小早晚要嫁人,难道将混天锤当嫁妆啊?反正老祖办的干事最晚两年,都得给我筑基才行。大哥若是有困难,干脆学老三,找个女修双修得了。”

殷公子脸色一垮,还没说话,庞大尼却冷笑一声,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教训他们道:“傻子才会去双修,你们别看双修晋级快,可养个女修有多麻烦,你们知道么?”

殷勤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正要说话。

“我觉得交友不慎也是个事儿。”殷公子呵呵傻笑着插言道:“养个女修再麻烦,也不会让我大半夜去给她买桂花糖吧?为了给你解馋,我可是把半条街的门都敲了。”

“稀罕你的桂花糖!”庞大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狠狠朝身后砸过去道,“下次不用你。”

殷勤一个劲儿地朝他使眼色,无奈殷公子一点觉悟全无,依旧傻笑道:“这包是玫瑰酥......”他的话未说完,便被庞大尼一记反肘捣在肚子上,紧接着青骢龙骑被庞大尼控制着往前猛地一窜,殷公子大叫一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殷勤的身子轻盈一闪,闪过殷公子,听着身后扑通落地的声响,他深以为然地点头道:“就是啊,养个女修真是太麻烦了。”

第442章 花狸峰的飞剑

殷勤没有骑马,而是抓紧时间练习御剑的技术。虽然出师不利,刚上天就被惊悸鸟干了下来,殷勤并没有因此停下他自由飞翔的梦想。

将飞剑绑在小腿上的火箭式御剑术,经过他初步实验,已经被证实是一种行之有效,省钱省力,并且能够极大提高飞行速度的先进御剑技术。

让殷勤感到欣慰的是,据阿蛮透露,她曾经在散养区看到有修士在偷偷演练他的速破蛮御剑法。

不过朱丑妹对这种御剑术的排斥也不是没有道理,在天上趴着飞的姿势的确有些不雅的,尤其殷勤身为花狸峰的廉贞大长老,总要顾及身份地位。正因如此,当他收到聚香斋在西部诸城销售彩帖的第一笔分成时,便马上搞了十五柄飞剑,并且添置了三十多枚的霹雳珠。

朱丑妹只知道殷勤从外面购入的十柄飞剑,却不知道他身上还藏有五柄更为特殊的飞剑,而且这五柄飞剑,是花狸峰自产的飞剑。

身家不比从前,殷大长老也不是不知道惜命的莽汉。别看他在众人面前坚持去郡城拜会楚阿大时,一副履险若夷的气概,那是因为他已经将自己武装到了牙齿,才有的底气。

殷勤在选择护身法器的时候,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以他现在的身家,便是金丹修士炼制的法宝也能拿下,问题是这些东西虽然好,却根本没地方买去。金丹期的炼器大家本就极少,他们亲手炼制的法宝,除了自己用,就是赠与最为亲近的道侣后辈。偶尔有流出外间的,也都被财力雄厚的蛮皇武氏抢购一空了。

说白了吧,筑基修士想搞个法宝级别的宝贝,只能从自家老祖那里寻。问题是,殷主任头上这位老祖,除了淬炼他颇有心得,淬炼其他法宝,丹药根本就是一窍不通。

殷主任空有大把的灵石,却是没地方花,别的不说,他对飞舟可是垂涎已久了,可是,连万兽谷想购入一架新的飞舟,也要提前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下订单。尤其像殷勤这种,还对飞舟座驾有颇多想法,准备搞定制版的,那些炼制飞舟的炼器阁的回复只有三个字:“不伺候”!

殷勤无奈之下,只有根据自身的情况,先购入一些顶用的东西。

飞剑一次性订购了十柄,每种五行属性订购两柄,这东西并不难造,也不像飞舟那般紧俏,并且可以根据客人的要求定制打造。

殷勤在实验过暖云阁几位女修的飞剑之后,又与伍落讨论过炼制飞剑的技术性的东西。

他比较过能够借到的几把飞剑,发现尺寸最小的竟然是朱丑妹的水晶淬火剑。不过,据朱丑妹解释,此剑以前的尺寸还要大一些,因为她没办法破解祭剑的符咒,只能忍痛让人重新淬炼此剑。经过淬炼的法剑,掉了一个品阶,攻击性减弱了不少,尺寸也随之小了不少。

殷勤将这件事讲给伍落听,问他飞剑是否还有进一步压缩尺寸的空间?

伍落摇头道,很难,除非像朱丑妹那般牺牲掉飞剑的攻击性。说白了,就是放弃对坚韧,硬度以及锋利性的追求,这样的话,需要淬炼入飞剑的各种材料以及嵌入的符文都要减少许多,体积也可以随之减小不少。

殷勤喜道,我又不用飞剑斗法,若只要求飞剑的速度最大化,其他的硬度,坚韧以及锋利都不考虑,剑身能够减少多少?

伍落道,硬度和锋利可以不考虑,但韧度还是必须的,否则飞剑在高速飞行的时候,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大量灵力的灌入而爆裂。按照伍落的估计,若是打造殷勤的纯用来飞行的飞剑,不但材料上可以节省很多,至于殷勤最关心的尺寸问题,伍落估计可以减少一半。

一柄正常的飞剑是三寸长,减少一半就是一寸半,与小拇指的长度差不多。殷勤还是不满意,与伍落研究半日,干脆将飞剑设计成了只有锋刃没有剑把的飞镖模样。这样一来,飞剑就如何都飞不起来了,殷勤实在想不通,为何一定要有剑柄才能飞。

伍落挠头道,或许正因有此限制,修士才没有踏着飞镖飞行?

殷勤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把其中缘故归结于此方世界法则之力的限制。

最后,经过两人的不懈努力,总算将飞剑的尺寸缩短到了一寸两分,比许多飞镖还要小。

用伍落的话说,简直与剑修的剑丸差不多大了。之所以能把飞剑做到这么小,除了减少了大量用于加强硬度与锋利度的材料和符文,还得益于殷勤从庞大尼飞舟上得来的大量符谱。

一艘飞舟展开来,几十丈长,不用时缩小到一尺多长,上面所嵌入的微缩与速度类符谱正好符合殷勤对于飞剑的要求。

伍落接了殷主任的任务,花狸峰上的炼器实验室还没影子呢,便连夜下山回到野狼镇,日以继夜地赶工,所幸飞剑最主要的杀伤功能被殷主任“阉割”不要,一位追求速度的结果,也大大提高了打造飞剑的速度。

这次殷勤带着一众特情科的干事下山集训,也顺便到伍落的精铁铺“验收”了花狸峰特产的第一批飞剑。

剑身只有普通飞剑的三分之一大小,尺寸缩小带来的另外一宗好处是,飞剑不用像与朱丑妹斗剑时那样绑在小腿上了。伍落按照殷勤的设计,专门打造了能插五把袖珍飞剑的宽腰带,飞剑分别插在腰带两侧还可以调整角度,剑尖朝上那就是速破蛮的全速逃命模式,剑尖向前就可以像普通修士那样站着飞,还不用费心去保持平衡。

至于那十柄标准款的飞剑,那是殷主任用来充门面的。他单一属性的灵力不强,但每条灵根都达到了筑基期的水准,也就是说理论上他是可以同时祭出五柄飞剑的。他的心挺大,一下子购入这么多飞剑,是想鼓捣出一套剑阵出来。

第443章 殷勤的第二部大幻影

伍落腾不出手来,以花狸峰的炼器水平,让武曲那帮大佬炼制一柄飞剑,少说也要一个月。

殷勤没办法,只好再次去求小鱼姐,让她帮忙牵线铁翎峰的武曲部来为他炼制飞剑。

尚小鱼对殷勤拖拖拉拉,一直不让她去到花狸峰的做法十分不满,正赌气不想管他的事。没想到转过天,一位来自花狸峰的筑基修士专程稍来了殷主任为她特别制作的幻阵盒子。

幻阵里面有殷勤正在制作的第二部大幻影的“预告片”,包括主要人物的形象,并请尚小鱼开始为这部大幻影,设计服饰。

虽然只是几小段并不连贯的片段,尚小鱼看过之后,还是被其中恢弘浩大的场面震撼到了。与殷勤第一部的大幻影《青蛇》不同,这部名为《铁达尼》的大幻影并没延续前作那种爱恨纠缠的风格,虽然看其中的片段,也应该是一对年轻情侣的情爱故事,却因为场面与场景的原因,看起来并没有《青蛇》那般纠结缠绵。

尚小鱼不知道整个故事最终的走向,却从有限的几个场景中感到了一股震撼心扉的力量。这会是怎样的一部大幻影?尚小鱼的心中充满了好奇,可恨那小子竟然多一点的口风都不肯透露,还大言不惭地让她帮助设计其中的服饰。

想到服饰,尚小鱼马上来了精神。作为《铁达尼》的总服装师,殷勤必须让她知道这部大幻影的大致脉络。

首先,就是这个有些不伦不类的“铁达尼”三字的来历。据殷勤说,那是取自某个远古飞升大能的名字,由于古语的发音与现在大不相同,殷勤并没有将其直接译成现在之语义。而是直接采用了这位大能修士名号的古语发音。“铁达尼”若是译成蛮荒官话,大概是“不朽之巨人”之意。

尚小鱼对殷勤这番解释将信将疑。虽然许多经卷杂记中都曾提到远古人族的体魄比现在的人族要高很多,甚至有古族巨人生抗金刚巨猿的故事。但问题是,“铁达尼”三字真的是古族语“不朽巨人”的意思吗?倒是有不少闲极无聊的修士通过考证,译过一些古族语,可殷勤能有功夫去搞这些?

大幻影的名字虽然起得莫名其妙,但其故事走向还是颇为吸引人的。

幻阵匣子里第一幕的节选片段,是一位鹤发童颜的女修老妇,孤独地站在一艘天级的飞舟之上,下面是一望无际的坠星海。

此刻,夜色已深,月影西沉,苍穹之上漫天星光,看得让人眼晕。老妇颤颤巍巍地走上飞舟的船头,取下脖颈上的一条兽筋细索,当那颗系在筋索下面被埋在她衣裳里面的摩尼珠出现在幻影中时,漫天的星光便立马黯淡了下来。

摩尼珠又叫龙珠,是远古龙族的至宝,与蛮皇皇冠上龙眼所制的吞云珠,是一个品阶的至宝。

一艘在寂静黑夜中行驶的天级飞舟,一个走路都费劲的女修老妇,一颗稀世之珍的摩尼珠,一下子便勾起了尚小鱼的好奇心。不过第一段的节选,也就只有这些。

第二幕的节选,则是时光跳跃到了三百年前,一艘比前面一幕天级飞舟还要巨大的飞舟停靠在波光粼粼的坠星海之畔,从围绕在飞舟四周的人们的交谈中才知道,原来这艘飞舟的名字就叫做“铁达尼”,它即将起航,满载三千修士以及他们的家眷,它将横渡号称没有边际的坠星海,去往蛮荒修士心中的修仙圣地,东洲大陆。

一个身着蛮族服饰的少年,在人群中钻来钻去,看他的样子似乎是想偷摸上去,可他几次试图接近飞舟,都被上面的法阵震飞,险些掉入海里。第二幕的片段到此为止,尚小鱼很想知道,这小子到底是怎样上的飞舟?

第三幕中首先出场的是一位天真烂漫的少女,风华绝代,却被一位白发苍苍的金丹老祖以莫的大威压逼迫于角落里。老祖将一颗摩尼珠挂在她脖颈上,并且告诉她,待他闭关一个月之后,她便要成为他的鼎炉,助他冲击元婴。

第四幕,少女哭泣着走上飞舟的甲板,在一个没有人注意的角落里,她忽然纵身一跃,就在她的身子冲出船舷的刹那,却被那个小蛮子拉住了。

接下来的几幕片段,都是少年带着少女在飞舟里四处“游荡”,少女身上带有老祖亲赐的摩尼珠,使得他们可以畅通无阻地进出许多地方。比如到老祖专用的膳房中偷吃珍贵的灵果,带她趁人不备攀上高耸的桅杆......

尚小鱼最喜欢的一幕是,少年带着少女登上飞舟的舟头,轻拥着她,面对着夕阳,张开双臂。两个炼气期的小家伙,脸上的表情甜蜜而沉醉,仿佛一对比翼齐飞的雏燕。

这几幕的温馨片段,让尚小鱼嘴角微微弯起,直到少年带着少女来到他藏身之所。那是飞舟底部库房的一个狭小陋室,少年得意地给她看了亲笔所画的卷轴,上面有斜阳里的大蛮荒和她从未见过的妖兽。

少女问:“可以给我画一幅吗?”

“当然,你想我画什么?”

“画我吧。”

然后,少女做了一个动作......

然后,小鱼姐的眼珠就差点掉在了地上。殷勤那臭小子,也太大胆了吧!他竟然,竟然将“残卷”上才会有的东西,摄入了大幻影里!尚小鱼慌张地想要关掉幻阵,却忽然觉得,那少女虽然身无寸缕,在幻影中却宛如出尘之莲花,清丽脱俗,绝无半点淫秽下流之意。

屋中幽暗的烛光,为少女冰洁如玉的身躯拢上一层暖色的纱,尚小鱼觉得,她的容颜,身材无一不是美到了极致,就连她脖颈上的摩尼珠,也因她黯淡了光华。

少年呆了半晌,终于拿出他最珍贵的兽皮,铺在桌上。

最后一幕的片段,就在少年在兽皮上勾勒下最后一笔的时候,飞舟忽然猛烈地震动起来。紧接着一个深沉苍老的声音,传遍了飞舟的每一处角落:“这是时空乱流,诸位道友莫慌。”

第444章 二哈剑法

镇守飞舟的元婴大能虽然发话了,却丝毫未能让惊惧的人们稍微感到安慰。坠星海最危险的不是嗜血的妖皇,不是神秘的远古圣兽,不是堪比化神修士渡劫时的巨大雷暴,而是毫无预兆就会突然出现的时空乱流,也叫时空风暴。哪怕是化神期的修士,遭遇到时空风暴,一但陷入无法脱逃的话,也会被其撕成碎片。

飞舟的摇晃愈发激烈,紧接着一声咔嚓巨响,飞舟竟被时空风暴拦腰扭出一个巨大的裂纹。几千修士,再也没有平日里仙风道骨的淡定悠然,他们像凡人一般尖叫着,推搡着,四处乱窜。

少年率先反应过来,他催促着吓傻了的少女穿上衣裳,然后扯着她的手冲出库房。这里是飞舟底部,一旦飞舟被时空风暴撕碎,他们就要随之一起坠入无底的深渊。

少女奔跑着,忽然大声喊道:“我们去阁楼,那里有能传送回蛮荒的法阵!”

大幻影的“预告片”随之结束,尚小鱼看到这一刻的表情,就如同一条闻到了腥味儿,看到了鱼头,却被挡在门外的猫。

死小子,这不是吊人胃口吗!尚小鱼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儿,咬咬牙,摸出一张千里传讯符,深吸了一口气,装成无比温柔的语气道:“小勤啊,你那个铁达尼的预告片还有没有了?要不,干脆把全本的幻影给我来一套吧。只看一部分的话,许多服饰怎么做,也还是没有头绪啊。”

功夫不大,殷勤的回信到了:“真是抱歉啊,小鱼姐。这幻影我只弄出一半,后面如何继续也是没有头绪。我最近在尝试御剑飞行,希望自由飞翔,能够带给我灵感。”

“滑头!”尚小鱼碎碎念道,“败家玩意!灵根差成那样了,竟然一次订购十柄法剑!怕人家不知道他是五行俱全吗?”尚小鱼想到殷勤的灵根,不由得皱起眉头,暗道:这小子不会五条灵根都到了筑基期吧?不可能!他开脉才几天啊,除非花云裳那妮子舍了身子与他双修秘法,不知他到底是那条灵根进阶到筑基?花云裳若是舍得下本,能把他两条灵根催长到筑基也说不定,这小子一下子购入那么法剑难道是故布疑阵?让人摸不清他的底细?

无论如何,尚小鱼总算是在一个月内为殷勤凑到了十柄飞剑,铁翎峰的武曲部打造了其中三柄,剩下七柄都是骨皮房的库存。

殷勤拿到十柄法剑的头一天就跑到后山去演练剑阵,他调动血脉,运转灵力,天空中寒光穿梭,剑气纵横,最后飘来五个字:啊,啊,啊,啊,艹!

殷主任左躲右闪,一阵手忙脚乱,几番辗转腾挪,最后捂着被削掉一半发髻的长发,长出一口气暗道:“好险!”

剑阵这东西,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鼓捣出来的玩意,他的神识得到腾蛇幽炎的加持,比同阶修士强大许多,却也没办法同时操纵五柄法剑,一个没留神,便险些被自家的法剑削了脑袋。

殷主任冷汗淋漓地收起法剑,心道,五柄法剑都玩不转,十柄法剑的话那就真的要命了。回去还是要找些剑阵的经卷仔细研读,如此盲修瞎练可真不行。

而且演练剑阵也太过凶险,刀剑无眼,法剑尤其锋利无比,以殷勤此刻的玉润脱胎,也一样会被法剑穿个透明窟窿。

不过下一刻,他却动起了别的念头。剑阵之所以难搞,在于控制飞剑在空中飞旋回转。飞剑能够在空中快速飞行,其动力主要是依靠灌注其中的灵力也就是灵气。根据飞剑品阶,以及修士释放灵力的速度不同,一柄飞剑在空中可以高速飞掠几息到几十息的时间。

一般来说,修士向飞剑注入灵力的时间为一吐气,大概相当于普通人用力大声喝一声“哈”的时间。殷勤以一条灵根注力,与天灵根修士五条灵根同时注力的总量,最大情况下就会差了五倍之多。也就是说他的一柄飞剑,在空中只能飞行最多十息的时间,便要力竭掉落。而与他境界相当的天灵根修士之飞剑则可以在空中盘旋近五十息的时间,才会力竭。

不过殷勤可以在一吐气的当空,同时注力五柄不同属性的飞剑,天灵根的修士需要每条灵根都修炼到筑基程度,才会与他境界相当,才能同时注力五柄同属性的飞剑。

正因为飞剑在空中飞旋一段时间就会力竭,所以要在它消耗完所有灵力之前,使其飞旋回来,再度为其注力。这里面就涉及到一个如何接剑的技巧了,许多飞剑玩的熟练的修士,甚至根本不用手接,飞剑的剑柄在身体的任何部位一蹭,灵力就补给过去了。

像殷勤这种新手,接一把飞剑还能勉强应付,接五柄来回乱窜的飞剑,那就是玩命了,接十柄那就是必死无疑了。

正因为飞剑有这样的限制,才愈发体现出剑修的霸道。他们在剑胎中孕养的剑丸,体积虽然比寻常飞剑小很多,但一个筑基剑修的剑丸之中却可以储藏相当于半条灵根的灵力总量。也就是说,一枚储满灵力的剑丸,能够在空中不间断地全速飞行最少半个时辰。

这也是为什么,没人愿意招惹剑修的一个原因,那个在空中没完没了来回穿梭的剑丸,实在是太要命了。

而且剑修的剑丸还有一宗好处,那就是可以把它当作储存灵力的一个场所,从这个意义上说,剑修相当于体内多了半条灵根出来,仅次于变异灵根的修士。

不过,殷勤考虑的是,若是不考虑飞剑回旋呢?要知道不考虑飞剑回旋的话,其激射飞行的速度还能提高两成,若是将飞剑当作一次性施放的大杀器,一哈五柄飞剑全速飞行丢出去,再一哈又丢出去五柄,这二哈飞剑术怕是筑基后期大圆满也会被穿出几个窟窿吧?

这个战术虽然非常非常败家,一个二哈飞剑,就相当于扔出去一枚高级灵石,可仔细想想的话,一个二哈飞剑若能真的干掉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也不算亏。

第445章 万源盛

飞剑之所以一定要二哈,是因为第一哈,多半会被对方的护体法宝挡下,不过紧接而至的第二哈,就有极大的机会伤了对方的性命。

即便对方还有神通,能够躲过第二哈,但接踵而至的霹雳珠N连发,定能要了他的命!

殷勤之所以决定采用这个顺序,主要是为了节省“弹药”,飞剑丢出去,事后还可以慢慢去捡回来,霹雳珠三枚中级灵石一枚,丢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

就在殷主任率队赶着一队大车从野狼镇大张旗鼓地开拔之际,野狼镇上最大的一家售卖法器的商铺“万源盛”中也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万源盛”据说与仓山郡城那家“聚源盛”有颇多联系,虽然不是聚源盛的分号,但规模却比其许多分号都大了不少。

万源盛不但售卖法器,也收购中高品阶的法器,至于老伍精铁铺那些粗制滥造的锄头耙子,人家是根本看不上眼的。

“万源盛”的位置选的好,并没有像许多商户一般都往青帝庙附近挤,而是将店址选在了通往蛮荒一侧的城门附近。刚开业的时候,许多人都说这东家是个憨瓜不懂买卖,等日子长了,人们才渐渐看出门道。

将炼器铺子开在城门口有一宗最大的好处,就是方便收货。许多蛮荒散修,或者身怀来路不明之法器的修士,一般不愿意往城里深入,都是图方便,将这些东西转给了万源盛。

平日里店中只需两三伙计照顾生意就能应付,今日连东家都亲自下店,帮着一起忙活。万源盛的老板姓万,叫万宝全,这名字与他所做的这门生意,很是搭调。有人说他是聚源盛东家的大舅哥,对此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万宝全这几天的心情特别好,不单单是因为野狼集带来的人流和生意,而是因为他前两天收上来的一宗宝贝,此宝名为吞云珠。

蛮荒上有两种珠子,都叫吞云珠。一颗是大名鼎鼎的镶嵌在蛮皇皇冠上的那颗龙珠,还有一种吞云珠却是种可以抵御神识窥探的法器。

前者对于绝大多数的蛮荒修士来说,都只是听说过,没见过的传说,后者却偶尔能在蛮荒显露踪迹。

第二种吞云珠只有指甲盖大小,是一颗黑漆漆的木球形状,看起来颇不起眼,但稍有见识的修士都知道,这种珠子蛮荒只有一人能够炼制出来,那人就是蛮荒最为传奇的元婴修士天机子。

天机子已经销声匿迹了几百年,蛮荒上出自他手的法器也是越来越少,吞云珠虽然不是防御功能特别强大的一种,但放眼蛮荒能够阻挡神识攻击的宝贝还真没几种。

一枚吞云珠如果拿到郡城去卖,最少可售三十块中级灵石,若是运到皇城的话,这个价格还能提高两成。

而万宝全只用了二十块中级灵石就买下了这颗吞云珠!售卖此珠的是个矮矮胖胖的小修士,看着也就是个炼气期的水准,进屋之后先对铺子里售卖的法器挑剔一通,几样镇店之宝也被他贬讽一顿。

一直坐在帐房里冷眼旁观的万宝全,差点被他气着了,心道:这是谁家的小崽子?好没教养,就算是想买哪样法器,故意也压价,也没他这么干的!

不了那小胖修士不但没有买东西的念头,反而拿出了那颗吞云珠,问店里收不收?

万宝全开始可不以为意,直到负责鉴定法器的掌柜的神色凝重地进来,请他亲自掌眼之后,万宝全才知道店里接了比大买卖。

不过,那小胖子虽然挑剔,却显然是个雏儿,万宝全试探着报了个二十灵石的低价,他竟然没有还价,便将吞云珠出手了。

小胖子如此做派,反倒把万宝全惊着了,担心收了假货,又与掌柜的反复检查此珠,最终确定为真品,这才双手发颤地写下了死当的当票。都说售卖法器的铺子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这话虽然有些夸张,但做成这笔买卖,却真够他吃三年的了。

要知道,他店中那几样镇店之宝,也大多不过三五枚中级灵石的售价,最贵的一样是柄中品法剑,售价十枚中级灵石。野狼镇属于万兽谷的附庸小城,售卖法器的生意根本做不大,照顾万源盛生意的大多是各峰的外门弟子,他们所买的法器大都是以低阶灵石计价的。

能买得起高阶法器的修士,要么是从宗门直接购买,要么就是去仓山郡城,根本不会照顾他这小店的生意。

万宝全连着兴奋了两天,并且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给了聚源盛。这么贵重的东西,他这个小店根本脱不了手,又怕在店中存放时间久了,招来祸事,只好请聚源盛代为联系买主。

他与聚源盛之间的确有点关系,不是外间传闻的那种大舅哥,聚源盛的外掌柜姓吴,娶了万宝全媳妇的姐姐,与他是个连襟的关系。

问题是,聚源盛背后的大东家其实是仓山书院,万宝全既要借聚源盛的名儿,又不能太过强调他与聚源盛的关系密切,所以才对下面的传言不置可否。

万宝全今儿一早就收到了吴掌柜的千里传音,说是已经联系上了买主,并且人家一早就从郡城出发了,要过来验货。

万宝全坐在帐房之中,把玩着那根传音白羽,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老吴可是个精打细算的主儿,既然舍得用千里传音来报信,说明那买主的来头不小,若是应对的好,这一单的赚头怕是十枚中级灵石都打不住。做成了这一笔的生意,他准备去一趟临渊城,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加便宜的进货门路,老吴虽然是他的连襟,杀熟的时候可是一点都不手软。万源盛大半的法器都从聚源盛进货,中间被老吴扒去一层皮,赚头小了不少。

正自胡思乱想着美事,在店里忙活的伙计扒着帐房的高台,递上一张名刺道:“东家,门外来了贵客。”

第446章 闵十九

万宝全目光扫过那张印着聚源盛老吴手章的名刺,眼皮一跳:来的好快!从郡城到野狼镇,筑基修士御剑飞行,大概要两三个时辰,而他接到千里传音不过一个时辰多点儿,难道这位买主是个剑修?

万宝全顺着伙计指点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店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粗布法袍,满脸风霜的修士。看他的年纪应该在三十出头,个子不高,黑红干瘦的脸庞,不留发髻,而是剃了半寸长的短发,倒与那些在蛮荒里讨生活的散修有几分相像。不过他身上那件法袍,不但是最普通的粗布所制,上面还缝了不少补丁,比蛮荒散修还要来的寒酸。

万宝全忍不住再次与伙计确认,持名刺的是否真是门口那人?

不待伙计说话,那个布衣修士忽然朝这边看了一眼,万宝全被他目光扫过,竟然有种被人一剑洞穿的感觉。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心中已经肯定那个买主定然就是此人,而且此人八成就是个剑修。

衣着寒酸,风霜满面,尤其是那半寸长的头发,让万宝全想到了一个来自遥远东方的大宗门——“铸剑谷”。

武朝的皇都位于整个版图偏西偏北的一片广阔平原的中央地带,从仓山郡城去往皇都,有十万里之遥。从武朝皇城一路向东,直抵位于坠星海岸的铸剑谷,路途则要翻上一翻,将近二十万里。

或许是路途太过遥远的原因,铸剑谷的修士极少出现在仓山一带。对于生长于大仓山的修士来说,一辈子也难得见到一位来自铸剑谷的修士。

即便如此,铸剑谷能在七大宗门中排行第三,其门下弟子的一些特点还是为大家所熟知的。比如,铸剑谷的修士八成以上都是剑修,比如他们近乎自虐的苦行修炼,比如他们不留发髻的蛮人发式,比如他们能够洞穿人心的锐利眼神。

万宝全压抑着心中的忐忑,他才不关心铸剑谷修士的特立独行,他只想知道,这个破衣烂衫的家伙,怀里是否揣了足够的灵石。

他收拾起心情,快步从帐房里出来,走到大门口时,已经换做了满面春风的模样。万宝全笑呵呵地朝那人施礼寒暄,自我介绍一番,又问对方如何称呼?

“我叫闵十九,吞云珠呢?”来人仿佛带了一张人皮面具,说话时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根本不与万宝全客套。

这人肯定是铸剑谷的人了!铸剑谷所在之地,多山多水多奇虫,被世人称为闽地。许多铸剑谷的修士,号称沉浸剑道而忘情,抛弃俗家姓名不用,取闽字的谐音,以闵为姓。

万宝全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到这边,才稍微放心,他可不想将吞云珠的事情嚷嚷的满城风雨,这里可是万兽谷的地界,而那天机子与万兽谷的渊源颇深,万一被万兽谷的某位大佬知道了此珠的存在,撒些灵石强要了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赶紧伸手将闵十九往后面让道:“道友既然是我那吴老哥哥介绍来的,就是我这小铺子的贵客,此处人多眼杂,可否请道友到后面小坐?我这就将东西给您取来?”

闵十九点点头,随着万宝全从侧门出去,绕过一片假山竹林,来到店铺后间招待贵客的密室。凡是交易金额超过一枚中级灵石的买卖对于万源盛来说,都会被安排到这边谈。此处设有禁制阵法,不过万宝全怀疑,这套花费他十枚中级灵石请到铁翎峰武曲部的高手,打造的禁制阵法,能否制的住这位闵十九?

万宝全也是筑基期的修士,可是与闵十九近距离地接触,却丝毫感应不到对方的灵力波动。除非对方是个凡人,亦或修为高过万宝全太多,才会出现此种情形。

万宝全虽然只有筑基初期的修为,并且灵根以阴属性为主,虽然不擅长斗法,却天生对灵力非常敏感,哪怕一丝灵力之波动,都难逃他的感知。这种本事,也是他对所收售的法器宝材进行品评定价的依仗。

闵十九肯定不是凡人,那么就只剩下一个解释了,此人的修为远远高出万宝全所能感应出来的范围。问题是,万宝全连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为都可以精确感知,难道这闵十九已经修成了金丹不成?

万宝全马上放弃了这个念头,对方应该还是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不过其体内的剑丸怕是已经到了假丹的水准了。一个剑修高手的可怕之处在于体内孕养的剑丸,同样是金丹老祖,人家都是一枚金丹,唯有剑修在金丹之外还有一枚剑丸,有人将其比喻成小金丹,或者假丹。

之所以会有这种比喻,是因为剑修之剑丸修炼到一定程度,也可以孕育生成与金丹类似的天元祖气。极少数天资绝代的剑修,本身尚在筑基期,其剑丸就已经修成了小金丹,甚至一个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剑修,能够凭借其剑丸,与金丹老祖正面硬钢两三下。虽然最终还是无法与金丹老祖相抗,但身怀小金丹的剑修也可以凭借其不下金丹老祖的遁速,与之周旋,伺机逃命。

万宝全想到了这一层,更加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将闵十九让到上座,吩咐伙计烧水沏茶,又对闵十九道:“道友请稍等,我这就将吞云珠与你取来。”他匆匆出门,在后院转了半圈,从手指上的乾坤戒中取出一个巴掌的小盒,深吸了一口气,再度堆起笑容,转回了密室。

“此珠便是吞云珠,请道友掌眼。”万宝全打开水晶小盒,露出里面黑漆漆的小木珠,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在闵十九身边的小桌上,然后收回手来,做了个请的手势。售卖法器的规矩,与那些售卖古董珍宝的店家有几分相似,都是不准手递手地传接货品。

古董店是怕手递手传接古董时,任何一方手滑,一个失手打破了古董,说不清责任。

而法器之所以效仿此法的原因是曾经在某间法器阁发生过一宗命案,该阁的伙计在售卖法器时,不小心触动了上面的机关,结果当场轰杀了一个准备购买法器的修士。

第447章 小胖子的根脚

事后虽然查明,那伙计是被人用重金收买,借机杀人。而且大部分的法器都是需要灵力激发,或者特殊咒语引导,上述情形是极为罕见的个案,但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形再度发生,各大法器阁还是纷纷更改了交接法器的规矩。

类似的不成文的规矩还有很多,比如进入密室之后,虽然有伙计上来灵茶,这是身为店家的客气。但作为客人,一般是不会动那杯茶的,能够进到密室的买主,身上都是带着巨额灵石的,谁知道那茶里下没下药,万一被人药翻在密室里,杀人夺宝,连个尸首都没地方找去。

不过闵十九显然不在意这个。看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万宝全心中嘀咕:都说铸剑谷的修士艺高人胆大,剑丸成丹不畏刀枪水火,并且万毒不侵,看闵十九这架势,传言非虚啊。他见闵十九茶碗见底,忙提起茶壶,却发现壶里竟然也没有水了。

万宝全放下茶壶,微微皱着眉头,朝在门口的伙计道:“怎么做事的?壶中都空了,也不知添些水来!”

伙计从来没见人敢在密室里真喝水的,为了省事,壶中只添了小半壶水的,被万宝全骂得抬不起头,进屋时偷偷瞄了一眼那穷酸的怪异修士,暗自腹诽:这人衣服破烂得不成样子,能卖得起什么宝贝,八成是进来混口水喝的。

“此宝你是从何得来的。”闵十九放下吞云珠,问道。

万宝全心头一跳,暗道:这货别是那小胖子的家人寻来的吧?他强自镇定,笑着反问道:“此珠可还入得道友的眼吗?”

闵十九不理他的问话,又问一次道:“你从何人那里得来此宝?”

“去到炼器阁中求宝不问来历。”万宝全的笑意淡了许多道,“这是天下炼器阁共通的规矩,道友实在不该问......呃......”

万宝全话音未落,闵十九忽然一抬手,一下就捏上了他的脖子:“我最后问你一次,此宝你从何处得来。”

万宝全明明看到对方抬其手,朝自己伸过来的速度也不快,可就是没能躲开他的大手。他被闵十九掐得直翻白眼,心中却是升起无比的恐怖!此间密室可是布置有禁制法阵的,任何生人妄动灵力,都会激发法阵的禁制防御。万宝全能够理解,这闵十九道行高深,能够不惧法阵之攻击,但这法阵竟然如同失灵一般,任凭自己这个主人被人家掐住了脖子,却动也不动,一点激发的兆头都没有。除非,除非这闵十九根本就没有调动灵力?

眼下不是研究法阵的时候,万宝全拼力地挣扎了几下,被掐得眼前金星乱冒,他也是个不吃眼前亏的人,忙冲闵十九使劲摆手,拼力道:“我说,我说,请......道友松......松手。”

闵十九松开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静静地看着他。

万宝全咳嗽了几下,心中早将聚源盛老吴的十八代祖宗艹遍,他斟酌这语句道:“此宝乃是前两日,我从一位小公子手中收上来的。”他犹豫一下,又补充道,“此宝的来历绝对清白,我、我手上还有小公子亲笔画押的当契。我们万源盛虽然是小买卖,却也是万兽谷这片地界里的正经生意人家,坑蒙拐骗的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

万宝全故意提到万兽谷,希望闵十九有所顾忌收敛。

闵十九的表情果然有了一丝变化,万宝全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他从闵十九的眼神中窥出了一丝喜色。万宝全不断自我宽慰着,这人多半不是那小胖修士的家人,否则不会面露喜色。

他转念又想,即便是那小胖子的家人亲戚又如何?这里可是万兽谷所辖的野狼镇,不是铸剑谷,他一个铸剑谷的修士,还敢在万兽谷的山门口撒野不成?我这密室中的禁制阵法虽然不灵,但他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倘若贸然施法,激活了野狼镇的防御大阵,照样将他轰成骨头渣子!

闵十九的语气果然客气了一些,请万宝全将当日交易的情形与他详细解说一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万宝全也没有必要掖着藏着了,看这闵十九的架势,倒是对那出售吞云珠的小胖子兴趣更大一些。反正事后肯定是要找那老吴要个交代的,万宝全咬咬牙,将当日那小胖子到了店里如何种种挑剔,如何主动提出出手此珠的经过,详细地学说一遍。

不但如此,他还给闵十九提供了一条重要的信息,那小胖子乃是万兽谷花狸峰的修士,今早已经回去花狸峰了。万宝全是个谨慎的生意人,他以低价收下重宝,也好奇那小胖子的根脚来历,便派了伙计在尾随那小胖子。

哪知平日里挺机灵的伙计跟出两条街,便跟丢了人,回来被他大骂一顿。不过,今早那伙计兴冲冲地冲进来道,终于查到那小胖子的根脚了。

万宝全随着伙计跑到门口,只见花狸峰的车队里,骑着高大龙马招摇过市的,可不就是那小胖子吗?

万宝全售卖法器宝材多年,一张嘴皮子很是利索,闵十九听他讲得条理甚是清楚,也只是偶尔问下其中细节。万宝全此时已经完全不抱着,能将这颗吞云珠售卖给闵十九的希望。此人分明是来寻人的,哪里是来寻宝的?

果然,闵十九听他讲完那当日的情况,又请他将那张当契取出,仔细看过,这才长身而起,说句多有打扰,便推门而去。

万宝全长出一口气,瘫软在椅子上,谢天谢地,这闵十九只是寻人问事,并没有打那吞云珠的主意。他放松下来,才感觉背后的衣衫已经湿透,不过此刻也顾不了许多,先与聚源盛那个不靠谱的老吴联系上才是正理!

万宝全撑着椅背直起身子,刚刚将吞云珠收回手上的乾坤戒,那个被他指使走的伙计便提了水壶回来。伙计见屋中没了客人,先是一愣,又见东家脸色苍白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以为店里遭了祸事,忙过来询问是否要紧,可要立即上报城主?

第448章 铸剑谷来人

万宝全的感觉就像与人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斗法厮杀一般,浑身发软,他有气无力地摆手道:“不用麻烦,我没事,去给我倒杯水来。”

伙计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提着水壶为他斟满一杯灵茶。

万宝全也不管茶水还滚烫着,端起杯子仰头灌下一大口,觉得惊魂稍定,口中还是发干,又让伙计添水。

伙计连着给他斟了三大碗茶,万宝全这才感觉好受不少。他坐在那里发了一阵子呆,觉得此事当真蹊跷。

他那个连襟虽然贪财,买卖上的事,却从来不会儿戏,这个铸剑谷的家伙,行为举止处处透着古怪,连店中的伙计都能看出不是个真正的买主,怎会领了老吴的名刺找上门来?

万宝全越想越觉得情况不妙:不行,必须要尽快联系上老吴,问个明白!他吩咐伙计去取千里传音符,目光落在桌上那张名刺上,眼皮子忽然一跳,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他看见名刺上,老吴名字下方,有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红色小点儿。

名刺上怎会有血迹?万宝全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眉间便是一凉,紧接着两眼一片漆黑,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道灰茫茫的剑气洞穿了万宝全的脑袋,又捎带着将刚刚走到门口的伙计的头颅穿了个洞,然后宛如一颗暗淡的流星,悄无声息地向着野狼城外飞掠而去。

直到此时,密室中的禁制阵法才有了反应,一阵烟火雷霆,在狭窄的小屋内轰然响起。

那道剑芒以灵力催动,的确是引爆了密室的禁制阵法,甚至连野狼镇城头的护城大阵也感应到了这股凌厉的剑意,就在那灰光窜出万源盛的同时,瞬间发动。

一股磅礴浩大的深沉怒意在野狼镇上空庞然而至,一个金刚力士的法相刚刚凝结出半个身子,就又马上烟消云散了。没办法,野狼镇虽然天机子亲自设计督造的护城法阵,奈何消耗灵石太过巨大,除非发生兽潮之类的大灾祸,寻常日子都是在阵眼处塞颗中级灵石,仅仅维持它的感应力而已。

那道灰光窜出城门,先是向南疾遁,眨眼间便飞出了人们的视线。紧接着一个转弯,朝着西方咻地飞走了。

闵十九蹲在野狼镇以西三百里处的一个岔路口,仔细检查地上的车辙与牲口的蹄印,他从地上捻起一搓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脸上浮现出不解的神色。

远处一抹灰芒瞬息既至,闵十九伸手一招,灰芒隐于他的袍袖之中。他的脸上闪过一抹轻蔑的笑意,传言果然没错,野狼镇的护城大阵的确就是个摆设。

闵十九舔了下干巴巴的嘴唇,他不喜欢蛮荒西部的干燥,以及随风而来遮天蔽日的黄土,虽然剑修更注重修心,心不随境转是最起码的要求,这种喜欢与不喜欢就仿佛是一种动物的本能,与心境没有关系。

花狸峰应该一路向西才对,为何那小子在此折向北了?闵十九皱起眉头,并没有急着继续追踪,而是干脆找了棵大树,发了一条千里传音符出去,然后靠着树干坐下。他有的是耐心,他从坠星海开始追踪那小子,一路向西,已经跑了三十万里。

闵十九的确是出身铸剑谷,万宝全并没有走眼,他的修为的确到了筑基大圆满,并且剑胎中的剑丸已经成就了小金丹。即便这样,他的修为在铸剑谷中的青年一代中也并非顶尖的三五人,因为他在上一次的宗门大比中排名第十九,为了时刻提醒这个耻辱,他将自己的名字改为了闵十九。

铸剑谷在七大宗门排名第三,弟子的数量比七杀门还要少些,连同外门弟子,也不过几百人。

不过铸剑谷除了有元婴大能坐镇山门,门下十大金丹剑修,更是都有越级斩杀的能力,至于像闵十九这般拥有小金丹的筑基剑修,则有三十多人。许多人评价,若是按照绝对战力来评估一个宗门的话,铸剑谷与排名第二的指月山相差无几。

闵十九在剑道上虽然不是最顶尖的高手,但他追踪猎杀的能力,却是铸剑谷同辈弟子中最为高超的一个,这也是他有底气去越级申请这个宗门挑战难度最大的猎杀任务的原因。

闵十九刚刚从师尊手上接到这个任务的时候,觉得很奇怪,因为按照宗门对这个任务的评级是金丹级。也就是说,宗门建议这个追杀任务,应该由金丹老祖出面接下。

可当他仔细翻阅任务的详情时,发现他所要追杀的竟然是个没开脉的凡人小童。一个猎杀凡人小童的任务,竟然点名金丹老祖来执行!闵十九简直不敢相信他的眼睛。

不过当他继续往下看,看到那条紫金龙形的印记时,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这个印记代表着蛮皇武氏。

有关蛮皇武氏的一切,在铸剑谷中都属于绝密中的绝密,任务只是给出了那个凡人小童零星线索,并没有具体解释此人与蛮皇武氏到底有何关系,接受任务的人不应该,更不能去刨根问底。

闵十九带着那些零星线索上路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追就是整整五年,并且从坠星海畔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一直追到了这片陌生的荒原之上。

这期间,他被那小童用种种秘法摆脱了十几次,尤其是最近这一回,在临渊城附近就再也寻不到那小子的半点气息。闵十九在临渊城耽搁了两个多月,总算在一家不起眼的售卖丹药的铺子中,找到了一丝线索。那小子在此出手了一瓶“梅雨凝香”,让他断了几十天的线索又续了上来。

这一次方向指向了仓山郡城,这一次闵十九的运气终于来了,他在仓山郡城的四方街一带感应到了那小子的强烈的气息。经过一番细致的排查,他又从坊市的一家炼器阁中查到了那小子售卖的一件法器,虽然再次与那小子失之交臂,闵十九却信心十足,因为那小子售卖法器的间隔越来越短了。

这说明,他已经与那小子越来越近了,并且那小子的日子怕是越来越难混了。他开始频繁出入各大炼器阁,以及丹药铺子,终于被他无意中听到了“吞云珠”三字,这可是那小子家门独有的法器。

为免夜长梦多,闵十九跟踪那个筑基买家出了郡城,劫杀之于半途,然后拿着吴老的名刺,直接找上门来。

第449章 定星盘

从野狼镇出发,前往郡城的前两三百里路途大都比较平坦,莽荒牦牛撒开了欢儿地跑,踏出一片飞扬的尘土。

殷主任随着队伍练习了一阵御剑低飞的技术,嫌在外面待着吃土,便收了道法。正好车队也到了半途休息的时候,他钻进专门为他准备的由两匹黄膘马拉着的软榻车内,说是要小憩一阵,嘱咐众人没事不要打搅。

进了车子,殷勤扯掉身上的道袍,换了一身蛮荒散修常见的打扮,再运气换肤术将脸部身上肌肤的色泽全都染成黑不溜秋的颜色。

自打晋级筑基以来,他的换肤术总算做到了收发由心,不会再将自己搞成白斑病人的癞样子。加之他用血脉调节肌肤的粗糙质感,比寻常的换肤术更加自然逼真。云裳给他的评价是,金丹以下几乎无法窥破,即便是金丹老祖也要存心检查才会窥出其中的异样。

殷勤拾掇完毕,从车底的暗门偷偷钻入车下,见没人注意,稍微调整一下腰间的飞剑,灵力微微催动之下,便可以无声无息地贴着草皮潜行而走。

鼻孔里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气息,殷主任操纵着腰间的法剑,宛如一条在草皮上游走的蛇。几株翠绿的嫩草,宛如姑娘纤细柔软的指尖,俏皮地拂过他的下巴,草丛的深处时不时传来几声草虫儿的鸣叫。

殷主任心中感慨,素质教育真是任重道远,奶奶的,等老子回峰以后,就得以老祖办的名义发个文,严格禁止在通往花狸峰的大路两边三十尺之内的地带,随地拉屎!

他在草丛里钻行了一段距离,险险避过无数屎阵,终于进入一片小树林。殷勤这才直起身子,辨明了方向,朝着仓山郡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他装扮的是个蛮荒散修,而蛮荒里能够修至筑基期的散修,大都有些名头,不好冒充,他干脆放弃御剑,撒开丫子,像一头豹子般地在草丛与树林间穿行。

随着距离野狼镇越来越远,殷勤稍微放出一丝丝的血脉威压之力,许多血脉等级较高的危险妖兽便会自动退避三舍。妖兽之间对于血脉的感知力,甚至比人族修士之间对于灵气的感知更为敏感。

殷勤跑出三百多里,刚刚钻出一片松林,心头忽然闪过一丝警兆,他忙伏低了身子,向前急窜几步,闪身钻到一块斑驳山石的后面。

过了大概半炷香的功夫,远处隐隐传来马蹄踏在碎石上的声音,仅仅几个呼吸,一匹青骢龙驹便出现在了松林的边缘。

这个胖妮子,怎么如此不听话,竟然偷偷跟来了!殷勤看清龙马上那个手持定星盘的家伙,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定星盘算得上追踪类的法器中,比较高档的一种,筑基期的修士只要被它锁定,就很难摆脱其追踪感应。

不过,庞大尼似乎察觉到什么,钻出树林就收紧了缰绳,她也不过来,骑着龙马在原地转么么,一会看一眼手中的定星盘,一会儿又朝殷勤这边神情紧张地张望。

“殷勤,我知道你躲在石头后面。”庞大尼纵马往前走了一小段距离,又站住了,然后朝着这边喊道,“你别想突然窜出来吓唬我!”

下一刻,殷主任一脸铁青地从石头后面钻出来,一边扒拉掉头上的几片枯叶,一边冷声道:“老祖不是让你回山吗?为何要跟踪我?”

庞大尼松开缰绳,骑着龙马缓缓靠过来,苦脸道:“我想了一路,我要退宗了!烦你回去告诉花云裳就好。”

殷勤瞪眼道:“你是拿宗门当儿戏吗?想入就入,想退就退?”

“我倒是不想退呢!”庞大尼根本不怕他的吓唬,撇嘴道:“可是架不住你三天两头就找个茬儿问我收钱,我入不起行了吧?”

殷勤老脸一红,旋即正色道:“什么叫三天两头收你的钱?你上山时基础有多差,难道自己心里没数吗?你上山才几天,不但成功开脉,而且灵根进展神速,这都是宗门对你的培养栽培。”

庞大尼无所谓道:“我又不缺灵药,就算没有宗门,也一样能开脉筑基。实话说与你吧,我上山本来是打算娶花云裳的,现在我改主意了。”

殷勤见她又提这事,拿她实在没辙,想将她轰回去,又担心她半途跑了,想来想去只有招呼她过来,也翻身上了龙马,准备趁着路上这点时间,对她进行一番苦口婆心的思想教育。

“你刚才说连灵石都交不起了?”殷勤坐在庞大尼的身后,看着她微微垂头,沉默不语,心中忽然有些不忍,柔声问道,“感觉修道有压力了?”

庞大尼摇摇头道:“其实也不是交不起,只是我身上的灵石带的不足数了,我是怕你又让我凑灵石,想着到郡城换些灵石。”

“换灵石?”殷勤一时没明白庞大尼的意思。

庞大尼叹气道:“野狼镇这边的炼器铺面出价太低,我的一颗吞云珠只换了二十枚中级灵石,还不如我在别处卖的一半。”

殷勤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道:“你把吞云珠卖了?卖给谁了?哪家那么黑心,才给了你二十枚中级灵石?”

庞大尼不耐烦道:“你问这么多干嘛?那珠子又丑又没用,卖了就卖了呗。”

殷勤气得恨不得给这败家孩子一巴掌,可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手臂抬起又放下,耐住了性子问道:“你若缺灵石,就与我说,何苦去受那些家伙的盘剥?”

庞大尼没说话,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殷勤,这个举动让他脸皮发烫,这孩子若不是遇到他,还真不至于三天两头卖家当。

不过,庞大尼似乎没有察觉到殷勤的窘迫,她转回头,声音里透着沮丧道:“其实我在宗门待的挺开心的,不是因为花云裳,也不是因为你总骗我的灵石,而是因为、因为我的定星盘告诉我,再不走就逃不掉了!”

殷勤被她随口揭了老底,正要辩驳,可听她后面一句,虽然有点乱,却也让他心中一沉。

第450章 偷袭闵十九

殷勤觉得庞大尼的话中信息量颇大,正要仔细问问,心头却猛地一紧,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危险感觉使得他体内的两股血脉在瞬间奔涌起来。这是他玄龟血脉天生的对于危险的预知能力。

在他进阶之前,常能做些奇怪的有预兆的梦,不过这些梦境是否真是预兆却又真真假假无从分辨。而且即便是真是预兆,何时应验又说不清楚,殷勤后来干脆不去想它,觉得太过相信预兆,只会徒生烦恼,没有半点好处。

待到他血脉进阶二级之后,这种怪梦反而少了,尤其是筑基之后,血脉被云裳以金丹淬炼过后,几乎再也没有做过怪梦。与此同时,那种身具强大血脉的妖兽所特有的对于危险的预知能力,反而在殷勤身上觉醒了。

殷勤为这个新的能力欢欣鼓舞,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一点也感应不到来自云裳老祖的危险。说句让人丧气的话,女人心虽然是海底针很难捉摸,但至少还有生理期啥的可以作为参考,可云裳老祖的赤龙都斩了一百多年了,啥时心情不好要啪啪他,只能靠猜,根本无迹可寻。

就在殷勤将血脉与灵力全都提到了警戒状态的同时,庞大尼也忽然坐了个针垫儿一样,胖身子在马鞍上突然一颠,她下意识地往后面来了一记黑肘,脸色苍白道:“你快下马,我得逃了!”

按说殷勤身为筑基修士,哪会被庞大尼一肘怼下马去?不料,他却真的惨呼一声,身子一歪真的摔了下去。

庞大尼好像受惊的小肥鹿,根本顾不上看他一眼,双腿用力夹下龙马的肚子,那龙马希律一声,箭一般地向前窜了出去。

龙马全速奔行,相当于炼气大圆满全速在草上飞掠的速度,却要比炼气修士的耐力长很多,可以保持这个速度狂奔上三五时辰而不必停歇。

问题是这个速度还是太慢了,庞大尼一边策马急奔,一边在怀里乱掏。这货怀里肯定是有件空间类的法器的,之前那架飞舟就是从怀里掏出来的。不过此时用飞舟是肯定来不及了,更让人抓狂的是,这货那空间法器中也不知道塞了多少零嘴吃食。庞大尼连着抓了两把,掏出来的全是果脯肉干!

这也不能全怪她,主要是有了殷公子这跑腿儿的,指使他去买东西实在太方便了。

庞大尼手忙脚乱地又抓了两把,总算从怀里掏出了她之前赖以脱身一件兽皮坎肩。

此宝名为“雷火翅”,却是与传说取材于妖皇级别的雷火蝠身上那对薄薄的双翼,乃是天机子在金丹期赖以防身飞遁的一件至宝。

不过此宝细看之下,又与当年天机子所有的那件有了几分变化,最显眼的就是脖领处多了个精金所造的铁环。

庞大尼又从怀中摸出一块中级灵石,咔地一下卡入那铁环中,马上一抹暗红的光泽在雷火翅上游走盘桓,刚刚还不起眼的坎肩,已经充满了灵性。

庞大尼套进一只胳膊,再套另一只的时候,发生了一个意外,最近吃太多,又胖了两圈。原本这雷火翅就有点儿小,穿上就颇为费力,此刻心慌意乱之下,就更是套不进去。

她这三折腾两折腾地套不上雷火翅,远处那片树林却仿佛擎天巨士以巨刃劈开一般,刷地一下,从中破开一条齐刷刷的通道,通道的尽头灰色的残影一闪而过,下一刻,一个身着补丁法袍的短发修士便出现在殷勤曾经躲藏过的那个大石边上。

闵十九终于不用再凭借气息来感应那个被他苦苦追逐了五年的小崽子。

虽然从无数人的口中,听说过这个挑剔刻薄的小胖子,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猎物”的样子。

闵十九甚至心情好到开了一下小差:看来西荒与闽地之间的风俗差的还是挺大的,这两年他一直听人说,他追踪的是个小胖子,今日总算见到真人,这哪里是个小胖子?按照闽地的标准,那分明是个大胖子吗!

被庞大尼随手别在腰间的定星盘此刻如同发了疯般地嗡嗡抖动,庞大尼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那是天机子雷火翅吧?闵十九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经过这些年的追杀他早就知道那个凡人崽子的根脚是在天机子身上。不过连天机子都已经伏诛,一个只会仗着他留下的一堆破烂逃命的小崽子又有何可怕的呢?

闵十九觉得宗门是犯了一朝被蛇咬的心病,在天机子身上吃了大亏就连他的一个愚蠢后辈也忌惮起来。

诛杀这胖子,不过是费些时间,一旦锁定了此人,哪用金丹老祖出手?闵十九手掌起处,一颗灰蒙蒙的剑丸便悬在胸前一尺之处。

他心中虽然对那笨拙的胖子万般鄙视,下手时却绝不轻视。那人身上杂碎太多,万一还有天机子传下的护身法宝,离近了也是麻烦。剑修伤敌也用不着离近了,闵十九手指往那龙马奔行的方向一点,“去”字尚未出口,草丛中忽然暴起一个身影。

等的就是你!正好被我这剑丸穿了糖葫芦吧!闵十九作为铸剑谷顶级的追踪高手,哪能不知道被他追踪的乃是两人?他心头冷哼,指尖一点,剑丸向着来人激射而去。

叮!叮!叮!叮!空中急促地四声脆响,四柄飞剑被那剑丸接连碰飞,紧接着一声闷响,闵十九脸色一白,被漏网的一柄飞剑洞穿了小腹。

他的灵根以土属性为主,剑丸的五行属性也是土,连着撞飞对方的四柄飞剑,却因为五行相克的原因无法挡住那柄木属性的飞剑。好在那柄飞剑的目标是他的小腹丹田,闵十九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子稍微扭动,躲开了丹田气海。

飞剑虽然洞穿了小腹,却不致命。许多人以为剑修的致命所在在于剑胎,甚至以为剑胎如同女人的胎宫一般,像孕育婴儿一般孕养着剑丸。基于这个误解,这些人就会认为杀伤剑修的最好方式,是摧毁其剑胎。

第451章 剑丸

实际上剑修的剑胎并非真有一个血肉生成的胎宫,所谓剑胎其实是一个比喻的说法。真正的剑胎是指识海中孕育剑意的一缕执念,当初燕自然被殷勤喋血冲关之举,坏了剑胎,其实就是心生嗔怒,染污了那缕执念。

剑修是通过剑丸将不可捉摸的识海与可以操控的灵根联系起来,一旦识海中的剑意出了毛病,必然会引发引发体内的血气反攻灵根,进而伤及灵根,严重的还会损伤道基。

正因为剑意或者执念如此重要,剑修才会非常注重心性之磨练,用许多剑修老参的话说,想得剑光寒,需得将心肠当作磨刀石来用。

闵十九的心肠够硬,却也被殷勤一把撒出五枚飞剑的阵势搅得识海翻腾,幸亏他的剑丸修到了小金丹的境界,能够连挡四柄飞剑,换个修为稍差的剑修,能挡下三枚飞剑都算幸运。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竟然能够同时祭出五行飞剑?!闵十九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对面那人“哈”地一声,竟然又是五柄飞剑,宛如梅花五瓣,朝着他急掠而来。

闵十九瞳孔一缩,习惯性地喝了句“来的好”!他的指尖一转,叮地一下,剑丸再度荡开一柄飞剑,紧接着噗、噗、噗、噗,身上就出现了四个透明的血窟窿。

下一刻,那个浑身冒血的人影,忽然越缩越小,最后缩成一颗灰白色渗着血丝的小球,跌落尘埃。身为剑修,一身修为全在剑上,极少携带其他的法宝灵符,闵十九在生死关头,调动保命的秘法,以剑丸当作替身挡住了殷勤的第二哈。

剑修的剑丸虽然不比金丹修士的金丹来的坚固,却也不是殷勤那种大陆货色的飞剑能够损毁的。闵十九以李代桃僵的剑修秘法,用剑丸替自己的挡下一劫,剑丸表面虽然完整无缺,其中蕴藏的闵十九的心头精血,却损失了不少。

闵十九心中大悔,没成想那胖子同行之人竟然是个扮猪吃虎的高手!他虽然感应出殷勤的修为只是筑基初期,哪想得到这货竟然每条灵根全都修炼到了筑基期的水准,更想不到这货暴起偷袭,竟然上来就撒出十枚飞剑,被他杀了措手不及。

殷勤这边也是心中打鼓,一下子丢出去十柄飞剑,对面那剑修竟然只受了点轻伤,都说剑修难缠,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好容易占了先手,就绝对不能给对方缓过气儿的机会,殷勤双手连扬,一把扔出三枚霹雳珠,另一只手已经摸出了一张保命的血符。他原本的计划是单发的,既然对上的是个剑修,殷勤临时加强火力,改成“散弹”了。

闵十九刚刚收回剑丸,尚未来得及检查其受损的情况,就见对面又成品字形飞来三个黑漆漆的小球,其速度竟然不比飞剑慢多少。

剑丸?!闵十九的剑丸受损,连带着心神意识也有点蒙登,他被殷勤十柄飞剑扎得胆寒,下意识地就认为那三枚霹雳珠是剑丸。不过剑丸这东西可没有多发的,剑修一生只能同时祭炼一枚剑丸,像眼前这种同时发出三枚的,倒也是剑修斗法的一种战术,其中必是两假一真,让人无法猜透真正的攻击点。

对付这种战术,诀窍就是要快,只要剑丸够快,莫说三枚,就是五枚八枚照样可以各个击破。

要知道剑丸的速度是远远大于普通暗器的速度,对方既然采用迷惑战术,就要牺牲剑丸的速度,否则的话,一枚真剑丸飞在前头,后面缀着两枚假丸,岂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可是自家的剑丸受损严重,再度祭出的话,怕是要花很久才能恢复如初。闵十九稍微犹豫的功夫,三枚小珠已经到了他身前两丈多元的地方,他将心一横,指尖往前一弹。

轰隆一声巨响,宛如平地惊雷。

“我艹!”殷主任骂了一声,被一股巨力撞出七八丈远,在空中翻了半圈,最后平拍在地上。

庞大尼都已经跑出了将近百丈的距离,虽然躲过了冲击波,骑着的龙马却被这声巨响惊得希律一声嘶叫,身子直立而起。庞大尼正跟那小坎肩较劲,被那巨响震得发懵,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龙马掀到了地上。

这霹雳珠的杀伤力可是比手雷还牛逼啊!殷主任一边往外啐土,一边挣扎着抬起头,眼前一片平坦,哪里还有那剑修的影子?

死了?还是用秘法逃脱了?殷勤爬起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手中紧紧握着那张血符,保持着随时激发的状态,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不远处,往外冒着青烟的巨大土坑挪动脚步。

他走到一半,感觉脚下踩了个硬物,低头一看,是颗灰白色的与霹雳珠大小仿佛的珠子。

这东西难道就是那货的剑丸?殷勤斗法时只见一抹灰光,虽然看不到剑丸的真容,对其颜色还是熟悉的。

不知道能否重新炼化了卖钱?殷勤俯身拾起灰球,感觉入手极沉,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小珠,竟然比殷铁山那个混天锤的锤柄还沉!

估计是个好东西!打造剑丸的材料,根据修士灵根属性的不同而有很大区别,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无论哪种属性的剑丸,其材料都是精金级别的。

不过如此轻松就将对方拿下,让殷勤有点不太适应,对方最少也是筑基后期的修士,又是个剑修,估计燕自然在其手下都走不了几招。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自己个坑杀了?殷勤总觉得有点儿不太对劲儿,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有点受虐的倾向,以前被人痛殴的次数太多,以至于不敢相信幸福了!

他正准备用幽炎识念查探一下小珠的情形,身后忽然传来庞大尼叫喊声:“殷勤,别磨磨蹭蹭的,我感觉不好,你赶快过来帮我把这个坎肩穿上!”

殷勤扭回头,见庞大尼两手高高举起,插在一件小坎肩里,怎么努力,也放不下来,忍不住笑道:“没见过你这么笨的蛋!你太胖了穿不进去,只能把坎肩从前往后套进去,当个兜兜吧。”

庞大尼喜道:“兜兜也行,我怎没想到这法子,只要能飞就行!”

第452章 残缺的奇门

殷勤被她一打岔,也觉得心中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慌张之感,心道:此处不可久留,谁知道那剑修还有没有后援?他随手将那灰珠子收入乾坤戒,先快步走到冒着青烟的土坑边上,看着里面散落的焦黑的骨肉残骸,心中很是满意:霹雳珠的杀伤力果然巨大,都说一枚霹雳珠就能干掉一个筑基大圆满,一次甩出三枚,真将那个无名剑修轰成了渣!

三枚霹雳珠换一个筑基剑修的命,不算亏,可惜那人是个剑修,除了那颗剑丸,身上没有多余的宝贝。

殷勤催动腰间的法剑在四周转了一圈,收起散落的十把飞剑,剑丸的威力果然厉害,与之相碰的几柄飞剑中,竟然有三柄都豁了口,回去还要重新淬炼。

庞大尼见他还在磨蹭,一个劲儿地催促快走。

殷勤催动腰间法剑,瞬间便到了庞大尼的身边,盯着她问道:“你到底怕的是什么?难道连宗门都护不了你?一定要逃?”

庞大尼苦着脸道:“我若说我也不知道怕的是什么,你可相信吗?”她伸出手,让殷勤看她手上那个定星盘道,“我只知道,当这个盘子的颜色纯白染血的时候,就是祸事来了,必须要逃了。”

殷勤仔细看那定星盘,觉得与寻龙点穴的罗盘非常相像,中间的天池里也是飘了一枚指针,不过周围的刻度却不是通常罗盘所刻的二十四山。而是刻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门的方位。殷勤暗自皱眉,心道:难道这蛮荒之上,还有类似奇门遁甲的道法传承?不过那个定星盘上只刻了这八门,并不是奇门遁甲天、地、人、神四盘组合的形式。

至于庞大尼所说的纯白染血,是说这个定星盘本身是个金镶玉的制式,周围一圈是紫金基座,中间的天池是镶嵌的一块通体纯白的羊脂美玉。此刻,这块玉上透出了蜘蛛网状的血丝,看起来颇为诡异。

“快走吧!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庞大尼将定星盘在殷勤眼前晃了晃,手指往雷火翅上镶嵌的灵石上一点,胖大的身子竟然咻地一下升在空中,其速度竟然比剑修的剑丸还快上两分。

“你这可是往蛮荒深处走!”殷勤拼命催动法剑,将将追上庞大尼,大声朝她吼道,“太危险了,我看不如先回花狸峰,即便有事,还有老祖可以依靠!”

庞大尼将定星盘亮给殷勤道:“花狸峰在死门的方向上,我只能往生门或者开门处逃!”

殷勤指尖在手上飞快点动,半晌又摇头对庞大尼道:“不对,不对,花狸峰虽在死门上,却有直符星临门。所谓急从神,缓从门,逃命的事还是应该朝直符天乙的方向去。”

庞大尼呆呆地看一眼殷勤道:“我这还有一瓶醒神丹,你先服下?!”

殷勤气得正要骂人,忽觉一阵莫名的心悸,浑身的寒毛都炸了起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顾不得与庞大尼斗嘴,拼力一冲,抓住了庞大尼的发髻:“没功夫与你解释,跟我走!”

“我不!哎呀......咯咯......”庞大尼挣扎一下,却被殷勤往腰眼儿捅了一把,那是她痒痒肉所在,最是怕碰,被殷勤一戳,笑得打颤。

殷勤顺势一把抓住她坎肩上的灵石,用力一抠,将灵石取了下来。

雷火翅失去灵石的动力,以庞大尼那点灵气根本就催动不了,她的身子刚刚往下一沉,就被殷勤的胳膊死死揽住。

“你的遁速太慢!”庞大尼见殷勤转了方向,朝花狸峰飞去,急得大吼道,“定星盘已经红了一半,来不及了。”

“你给我往花狸峰飞!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殷勤捅了一把庞大尼,将灵石扣回雷火翅。

下一刻,庞大尼只能苦着脸,催动雷火翅,带着殷主任流星般地朝花狸峰遁去。

“咦?!转向了?!”距离他们三百多里的天空上,一缕朝着蛮荒深处急掠的淡淡的青影忽然顿住,天空中显出一个竹竿般高高瘦瘦的修士,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定星盘,皱眉道:“不从生门走,反向死门行,这是要去向花云裳求救么?”

“花云裳。”高瘦修士玩味道,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身影再度变得透明模糊,眨眼间百丈开外一抹青影朝着花狸峰的方向疾射而去,这一次青影不再像之前那样无声无息,而是发出了尖锐的啸音,速度也比之前提高一倍有余。

花狸峰,暖云阁内,云裳老祖刚刚端起一杯香气袅袅的雷芽子,眉头忽然一皱,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她噌地长身而起,将正在边上烧水的蓝雀吓了一跳。

没等蓝雀反应过来,云裳重重地冷哼一声,一步便跨出了屋外,再一步身形便冲上了百丈的高度,一股强大的威压霎时便笼罩在花狸峰的上空。

“那是老祖!”被威压震慑的弟子们惊恐地抬起头,看着天空一袭红衣的云裳,不知老祖此举意欲何为。

云裳老祖缓缓踏出一步,身形就已到了百丈开外,再一步,便到了花狸峰的山门所在,随着她迈步的频率越来越快,明明是晴空万里,花狸峰的上空竟然雷声隐隐,转眼间,云裳老祖便化作一团滚滚的红云,朝着仓山郡城的方向轰隆而去。

“花云裳!”从睡梦中惊醒的阿蛮,窜出暖云阁,望着天空只剩下一个小红点的云裳,不甘地啾啾叫嚷。她的血脉只有三级,虽然遁速在同级灵兽中难有匹敌,比起金丹老祖的速度,却还是差了很远。

这小坎肩可以啊,速度比我的飞剑还快!殷勤耳边呼呼作响,罡风迎面吹得睁不开眼。庞大尼更是早就闭上眼睛,宛如一头瞎了眼的胖大果蝇,任凭殷勤操纵着她挂在脖子上的雷火翅。殷勤见她竟然打了个哈欠,心中暗骂,这货倒是个不走心的!

雷火翅虽然强大,带上两个人飞也拖累了它的速度,殷勤感受到身后越来越浓的杀机,捅了庞大尼一把道:“你先跑,我替你挡一下。”

第453章 金丹剑意

“我不!”庞大尼倔犟道,“要死死在一起。”

殷勤心中感动,正想再劝,庞大尼又道:“我一个人不敢死。不过你要答应我,过奈何桥的时候,你得背我!”

殷勤哭笑不得,又问:“你手上没有别的法宝了吗?威力越大越好,最好能一下抹杀金丹修士的那种。”

庞大尼摇头道:“我若有那宝贝,还用得着你说?我早把花云裳那婆娘......”

殷勤赶紧打断她道:“你的飞舟呢?拿出来,咱们钻到里面,若能启动上面的防御阵法,哪怕来个金丹也能挡下。”

“启动飞舟最少要一枚高级灵石。”庞大尼摇头。

“灵石我有!”为了保命,殷勤顾不得财迷。

“那也不行。”庞大尼苦脸道,“我那飞舟早在坠星海的时候就坏掉了,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就被你偷了符谱。”

“坏了你还与我提灵石干嘛?”殷勤老脸一热,佯怒着岔开话题,他本以为那事做的隐秘,没想到庞大尼竟然早就知道了。

“我的灵石都被你诳走了!”庞大尼旧事重提。

“老祖来了!”殷勤望着花狸峰的方向,嘴角刚刚弯起,旋即脸色一变,将庞大尼往前使劲一推道,“来不及了,你去接应老祖,我先打个伏击!”

庞大尼听说老祖来了,心中大为安定,她是见识过殷勤打伏击袭杀了那名恐怖剑修的手段,以为殷勤要故计重施,便没再坚持。雷火翅少了一个人的重量,遁速又提高了两成。

殷勤摆脱了庞大尼,催动法剑在空中兜了一个小圈儿,他强忍着血脉深处所发出的警告与本能的想要逃跑的冲动,从怀中摸出一卷血符,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他的脸色先是一白,继而浑身血脉贲张。

天空忽然暗淡了些许,一对翅展将近二十丈的巨翅虚影在殷勤的背后浮现,竟然快赶上铁翎真人座下的铁翎巨鹰了!

这血符竟然是以妖王期精血所制!其血脉之强横要远远高于长孙烈的判断。殷勤根据体内精血疯狂催动的状态,做出了判断。当初在铁翎峰上,殷勤一共换来了九卷血符,其中两卷是由山峰巨鹰精血所制造。长孙烈当时的评价是三级或者四级后期的山峰巨鹰,现在看来,长孙烈应该对这批血符的品质全都低估了不少,这或许是因为年代太过久远从而导致精血有所流逝的原因。

问题是殷勤现在的血脉只有两级,越级催动三级甚至四级的血符还没什么太大的压力。可若是越级太多,妄图催动妖王级别的血符,那滋味可就真成了“身体被掏空”的感觉。血符中的精血原本就有所亏损,一经激活所需要的精血数量就更大,殷勤手脚哆嗦地摸出一瓶龙髓吞下,觉得稍微好些,他不敢托大,连着又喝了三瓶龙髓,这才感觉体内精血严重亏损的状态有所好转。

殷勤暗道一声好险,幸亏没有启用金刚巨猿的血符,那东西若也是妖王期的血符,怕是要被它一下子吸光了精血,都不用人家动手,自己就先成了个人干儿。

不过消耗了大量精血的好处在于,殷勤一身的血脉强度,相当于硬生生被拔到了妖王期,对付后面那来势汹汹的家伙,就有了一点底气。

殷勤静静地站在原地,不敢稍动,精血的数量还是亏损了不少,他现在的状态也就是个大妖巅峰的水准,距离妖王还差半步,真是一点一滴的精血也不敢浪费。

“闵十九!”一声尖锐的嚎叫划破天穹,殷勤的瞳孔一缩,望着那剑修被他轰杀的方向,子弹般朝他疾掠而来的一个青影,心中叫苦:果然是个金丹老祖,看他那股威压气势,竟然比云裳还要强上几分。

那高瘦金丹在霹雳珠炸出的大坑边上转了两圈,面色变得铁青,他虽然感应到了闵十九的危险,却万万没想到这个最亲近的徒弟竟然被人轰得尸骨无存!

“无耻小儿!花云裳!我要让你三千弟子与我徒儿陪葬!”高瘦金丹咬牙切齿,身形猛地窜上高空,一声厉啸,已经锁定了殷勤之所在。

殷勤此刻的感觉就像被人用狙击枪上的瞄准器锁住了眉心,只要对方一扣扳机他的脑袋就要开花。他知道这是被金丹剑修以剑意锁定的先兆,再站着不动就是等死,他心念所至,背后的鹰翅虚影一闪,人便在空中消失不见,眨眼间瞬移到百丈开外的地带。

不过没等他歇一口气,那股夺命的剑意便又锁定了他的眉心,殷勤“艹”了一声,鹰翅连扇,身形几个闪烁便飞出百十里外。

他已经能够听到天边传来的隐隐雷鸣,一股熟悉的磅礴威压正迅速朝这边袭来,殷勤叹了口气,心道:来不及了!他拼了命地扇动翅膀,却怎么也逃不出那股夺命剑意的锁定,殷勤瞟了一眼前面不远处,像头胖苍蝇一般嗡嗡带火的庞大尼,将牙一咬,又灌下三瓶龙髓。

山峰巨鹰的血脉终于被他彻底激发,殷勤背后的双翅显出青铜般的金属光泽,这是一头与铁翎巨鹰血脉相仿的铜翅巨鹰。空中传来一声苍鹰的鸣叫,殷勤忽然掉头,背后的巨大鹰翅忽虚忽实地闪动起来,他的身影也随之变得有些模糊。

铜翅巨鹰的战力不如铁翎巨鹰那般强横,却有一门独特的血脉天赋,叫做虚空闪烁,它双翅的每一下闪动,便能瞬间移动一大段的距离,这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空间异能。

此刻青影的遁速已经超过了音速,由于其飞行高度不高,地面的草木在青影掠过一两息之后,才会轰然向两侧炸开。

殷勤化身的铜翅巨鹰迎头而上,那抹青影也忽然由圆圆的一个点,上下越拉越长,最后变成扁扁的一道青色的锋刃,朝着铜翅巨鹰的头颅抹去。

剑意成刃!这是金丹剑修才有的能力,此时的剑丸已经不再拘泥与一个固定的弹丸形状,而是随着剑修的剑意幻化成一抹刀锋,就连金刚石也会被其一刀斩为两段。

第454章 火云龙纹

铜翅巨鹰厉叫一声,身形微侧,将一边翅膀让与剑意锋刃,空中蓬地一声,无数血滴下雨般落下,而巨鹰的另一只大翅卷起十枚黑色小珠朝着那青影之后的空间飞射而去。

空中传来一连串炸雷般的巨响,十枚霹雳珠在空中接连引爆。

那道剑意锋刃也随之一个模糊,终于显回原形,是枚翠绿剑丸。随之,一个高瘦金丹的身影在百丈外显出真身,他伸手一招,那枚翠绿剑丸便悄无声息地漂浮于他身前三尺之处。

“噗通”空中那个断了半条胳膊的家伙,如同断线风筝般地栽倒地上,高瘦金丹眼中闪过一丝不敢置信的神色。

那人应该只是个筑基期的小子吧?竟然能在他的必杀一击下逃得性命!不但如此,他还能以霹雳珠发动反击,硬生生将他蓄力一击的气势打停了下来!

更让高瘦金丹想不通的是,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怎会施展出堪比金丹的血脉秘术?难道万兽谷对于妖兽血脉之道法,在这百十年中竟然有了如此大的突破?

高瘦金丹从闵十九丧命之处开始蓄力,借着悲愤蓄出一股必杀之气,一路御剑而行气势逐步提升冲向顶点。

金丹之上的老祖斗法,极少像炼气修士那般各种试探,修为到了金丹期,对上同阶的修士,只需一眼就能将对方的底细窥出七八成来,根本用不着试探。所谓的后发制人在绝大多数的金丹老祖来说,就更是个笑话,只有上来便杀招尽出,抢得先机才是金丹斗法的制胜真理。

他原本是要用其雷霆一击对付花云裳的,只要再给他三五息的时间,一旦将杀伐剑意提到最高,他有八成把握能将金丹初期的花云裳一剑斩落。没想到,竟被一个筑基期的小子从半路杀出,十枚霹雳珠连环轰爆,将他好不容易蓄起来的气势生生打灭。

也是他运气不好,他的剑丸乃是木属性的,最怕的是火攻,偏生霹雳珠就是火属性中最强力的一种法器,对他的剑意颇有克制的效果。

殷勤背后巨鹰翅膀的虚影,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到了,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对方那一剑之威竟然如此恐怖。莫说是靠血脉之力强行提高了妖王期的水准,就算真有一头铜翅巨鹰也一样会被那一剑斩杀当场。

他的一只手臂被剑锋所斩,饶是拥有号称能抗金丹之下全力一击的玉润之体,以及防御超强的玄龟血脉,在金丹剑修的锋刃之下也是毫无用处。殷勤的左臂齐肘而断,好在他的血脉还是强横,虽然身受重创,却马上凝住了创口,同时体内的不灭灵根开始加速施放地元祖气。

刚刚那一剑的真正恐怖之处并非肉体上的创伤,而是断臂处的灵根被损毁,导致大量的灵力外泄。那枚翠绿的剑丸上,似乎拥有一种能够消融灵根的诡异力量,他虽然依靠血脉之力止住了精血外流,却没有办法阻挡灵气的大量外泄。

殷勤一咬牙,手中飞剑一转,竟将那条只剩半截的手臂齐肩而断。他的血脉本来就因为激发血符而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之中,体内的灵气也所剩无几,这一剑下去,眼前便是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殷勤晃了晃脑袋,拼命地瞪着眼睛,强迫自己不能倒下,他努力想从地上爬起来,却因为少了一臂根本无法掌握平衡,尝试两次,都是重重地跌倒在尘土里。

高瘦金丹望着那个在血泊中挣扎的身影心中升起一股怒意:闵十九死于霹雳珠下,此人就是真凶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厉色,指尖一弹,翠绿色的剑丸宛如离弦之剑,朝着那筑基小子的心口悄无声息地疾射而去。

“闵一行!”刚刚还远在天边的红点,眨眼的功夫就化作大片赤色云霞,蔓延了半个天际,云裳老祖暴怒的声音从一团红色的翻滚着的浓云中嗡然响起,伴随着她怒喝的,是云团里一道道紫金色的电纹。

火云龙纹!被唤作闵一行的高瘦金丹,眼皮一跳,暗道:都说这新晋金丹的花狸老祖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却有擒龙斩妖的手段,战力在万兽谷五大金丹中并不后人。没想到这婆娘上来就摆开了拼命的架势,都说这火云龙纹乃是万兽谷宗门三大顶尖秘技之一的杀伐道法,一旦让她聚气成雷,那一击的威力堪比雷劫。

就在闵一行被云裳的声势所摄,稍微分神的当空,殷勤背后的铜翅虚影忽然闪烁一下,光影里一条浑身燃起暗黑火焰的腾蛇甩了个尾巴,殷勤的身影随之变得模糊。终归是血气亏损太多,腾蛇血脉虽然试图借用铜翅巨鹰的虚空闪烁的异能将殷勤瞬间移位,躲开攻击,最终却只是将他横移了几寸,翠绿剑丸噗地一下,便在他的右胸上穿了透明窟窿。

殷勤闷哼一声,身子被巨大的冲力撞飞出三五丈远,又在地上连滚了数圈儿才最终像条死鱼般地趴在地上。他的身子忽然抽搐一下,一股鲜血从口鼻处喷了出来。他虽不能动弹,心里却清楚的很,殷勤一边努力调动血脉,封堵被洞穿的伤口,一边暗自苦笑:果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刚刚轰杀了一个剑修,就又被人暴揍得亏了十几个“大姨妈”!

“老匹夫!”云裳的速度根本挡不下闵一行的剑丸,只能眼睁睁看着殷勤被他一剑击溃,她的心头也像被针尖狠狠扎透一样,猛地一紧。她与殷勤一番金丹淬血,彼此间早已精血相连,殷勤的痛楚让她感同身受。云裳两眼痛红,宛如受伤的妖兽,双臂猛然一震,红云翻滚这带起阵阵雷鸣,轰隆隆地朝闵一行翻滚而去。

云裳之所以不惜耗费全身的灵力,强行祭出火云龙纹这种对她来说还很吃力的道法,就是想要攻其必救。要知道,这火云龙纹一旦聚气成雷,那就会如影相随地一直追着对手,直到将其中蕴含的雷霆之力全都劈光为止。

第455章 青衫论茶

闵一行刚才若是放弃攻击殷勤,还有机会在云裳聚气成雷之前逃出攻击圈外。此刻,殷勤虽然被他重创濒死,他自己却也被火云龙纹锁定,只见云团中电光闪烁,一道亮紫色的火龙突地从云团中窜出来,朝着闵一行蹿去。

剑修的速度极快,闵一行指尖一转,那颗翠绿剑丸化作一抹青影,眨眼就到了百丈余外。

普通修士无法做到身剑合一,剑遁时是踏着法剑走。筑基剑修所谓身剑合一,是身随剑走,身体与剑丸之间仿佛有一种强大磁性,剑丸所至,只需将身子放轻,便能被其“吸引”过去。

剑修到了金丹期,剑丸脱离身体所行的距离更远,虽然还做不到杀人与千里之外,但剑丸脱离身体飞个百十里还是没问题的,此时又有一种神通,宛如虚空横渡,剑丸所到之处,身子也能瞬间移至。

除非对手也会空间类的瞬移道法,寻常修士根本无法与剑修比遁速。

闵一行眼看火云将至,他的身子一个闪烁,便随着剑丸到了百丈之外。不过,亮紫火龙的速度更快,闵一行刚在远处显出一抹虚影,便被那亮紫色的火龙如同鞭子一般抽出好远。

闵一行闷哼一声,剑丸嗖地破空而走,身形也随之再次闪烁不见。说也奇怪,天空那团红云,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无论闵一行如何闪烁飞遁,竟然总能追着他,一道道紫雷火龙从云中抽打而下。

闵一行开始还能咬牙坚持,连着被抽了三“鞭”,脸上终于变了颜色,厉啸一声,朝着蛮荒深处疾遁而走。

云裳望着他的身影在天边缩成一个小点儿,最后一闪消失不见,脸上没有丝毫轻松的表情。火云龙纹作为万兽谷三大秘传的杀伐道法虽然威力无边,却对灵力要求极高,需得到了金丹中期才能勉强使用,金丹后期才能运用自如。

她虽强行祭出这一大杀器,终因灵力不足,难以将其威力发挥至极致,否则的话,哪容闵一行遁走天边?金丹中期的修士,只需三“鞭”,就能抽得他魂飞魄散,金丹尽碎。

同一时刻,仓山郡城之的修士山庄,将近三千丈高的峰顶上终日白雪皑皑,罡风如刀。若是凡人攀登至此,坚持不了半炷香的时间就会被冻成冰坨坨,被封顶的罡风卷落山崖。

峰顶的面积不大,只有百丈方圆,其正中央的位置上却有一眼碧水温泉,峰顶虽然寒冷无比,这眼温泉却是水流不断,被白蒙蒙的一片雾气所笼罩。

碧泉的边上,有一丈许见方的茅屋,屋中不见床铺桌椅,只有几块蒲草所编的蒲团置于地上,除此之外,便是屋子角落中的一个红彤彤的小火炉。炉上烧着一个小铜壶,壶嘴里发出呜呜的哨音,提醒着壶中的水已经烧开了。

一个满头鹤法的老者盘膝守在炉边,笑呵呵地对站在门口处的中年修士道:“曹真人难得赏光来到我这草棚,灵茶都没喝上一口,怎就急着要走?”

铁翎真人感受着老者身上缓缓散发出来的威压之意,面色不变道:“事已至此,曹某只想听武真人一句实话。”

“曹真人想知道什么,青衫一定知无不言。”鹤法老者提起水壶,将水倒入地上的一个小茶壶中,然后一边以滚水烫洗茶碗,一边略带歉意道,“这茶虽然不错,可惜我这山上的水虽然滚了,却不开,难以将茶香尽数逼出。”

“茶香尽出,也就没有余韵。”铁翎真人忽然想通了一般,回来坐到炉边,拿起武青衫斟好的一杯茶,抿了一口,赞道,“九幽雨前原本生于温热的山谷之中,被武真人以山巅雪水煮过,果然另有一番滋味。”

武青衫呵呵笑道:“铁翎真人不急着走了?”

“急也无用。”铁翎真人一字一句道:“我万兽谷虽然位列七宗,不过是用来凑数的。”

越是高阶修士之间的斗法,就越容易出现一招甚至几招就能分出的情形。铁翎真人虽然感应到了铸剑谷金丹的存在,却也是鞭长莫及,且不说武青衫会不会出手相阻,即便现在以最快的速度遁去,最少也要半炷香的功夫,怕是胜负生死早就分出来了。他说这话绵里藏针,言外之意倘若云裳出了什么意外,万兽谷哪怕从七宗除名,也要与铸剑谷拼个鱼死网破。

“我这仓山郡王又何尝不是填数的?”武青衫感概道:“曹阵人的话,还没有问呢。”

铁翎真人摇头道:“问了又有何用?铸剑谷的金丹大能既然不远万里,过来指教我这小小的万兽谷,我们也只能竭尽所能奉陪到底了。”

铁翎真人不问,武青衫反而解释道:“曹真人能想通这一点就好,实话说与曹真人,我今日邀道友上山饮茶,就是怕曹真人关己心切,做出授人以柄的事情来。咱们蛮荒自古的规矩,金丹之间的斗法切磋,最紧要的两个字就是‘公平’。旁人若是插手,那就不是两个金丹之间的私事,而成了两大宗门之间事情。兽潮将至,无论是我这个郡王,还是远在皇都的帝兄都不想看到大仓山因此而乱起来。”

“公平?!”铁翎真人冷笑道:“那闵一行进阶金丹有三百年了吧?云裳进阶金丹不过三年。闵一行在铸剑谷十大金丹中排名前三,事先也没有任何知会,这也叫公平?”

武青衫道:“闵一行的修为虽然已经到了金丹后期,不过他身上也带着伤,与花狸老祖斗法也算不上占了多大的便宜。”

“闵一行伤了?”铁翎真人微微一愣,想不通武青衫为何将铸剑谷如此隐秘的情报随口告诉他。

武青衫又为铁翎真人斟满一杯灵茶道:“不但他伤了,铸剑谷十大金丹,更是陨落过半,就连铸剑谷的两大元婴也都因伤而闭关将养,若说铸剑谷此时之实力,未见得就比万兽谷强到哪去。”

第456章 补大了

铁翎真人彻底愣住了,铸剑谷近几十年来的确低调很多,门人弟子极少出现在蛮荒之上。不过铸剑谷的行事本来就很低调,又与万兽谷距离十分遥远,宗门上下对其动向的关注远不如对仓山书院甚至武朝来的密切。

武青衫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手掌在红彤彤的火炉上虚按一下,上面熊熊的火苗弱了一颗红豆大小。他轻哼两声,继续道:“铸剑谷在七宗的位子排得太高了,一群榆木疙瘩凑在一起,只知一味从直中取,不屑从曲中求,美其名曰无染剑心,孰不知错将剑心当作了道心,舍本逐末。”

铁翎真人默然不语,不知道武青衫此番感慨从何而来。

武青衫也不解释,转而说起陈年旧事道:“天机子离开万兽谷有几百年了吧,听说他是与怒蛟真人不睦,才辞了客卿之职?”

铁翎真人摇头道:“天机上人离开宗门之时,我尚在冲击金丹,闭了死关,待我金丹成就,出关之际,上人已经离开宗门。至于外间所传他与怒蛟上人不睦,纯属无稽之谈。”

武青衫悠悠地道:“现在想想,当年若真是万兽谷容不下天机子,以至于他翻脸走人,也是个不错的局面。”

铁翎真人想到几百年来,有关天机子下落的某个传言,心中一紧,试探道:“天机子自从离开我万兽谷,就再无只言片语往来,这与翻脸无情也差不多吧?”

武青衫点点头道:“这样最好。”说罢又长叹一口气道,“说白了,都是些几千年的烂帐,当事之人早都化作尘土。莫说你我,就连当今也对那笔旧账没有什么追下去的兴趣。”

铁翎真人沉吟良久道:“时隔三千年,就连当今都已经是隔辈人了,所谓的正朔之争早就没了意义。不过,当今虽然无意追究当年之事,但某些人却必须要旧事重提,否则的话......”

“否则那千年老二的地位就不保了么?”武青衫怪笑着接过话头道,“铸剑谷那帮子,成天把剑心通明四个字挂在嘴边,不但道心要纯粹,剑心也要纯粹。结果呢?几条旁氏的漏网之鱼,被他们追杀了三千年,还没有杀干净,要我说,这纯粹二字,不提也罢。”

“都说养虎为患,可有时想要为患也得养虎不是?”铁翎真人声音低沉,幽幽地道。

武青衫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他的目光转向野狼镇的方向,良久才悠哉悠哉地道,“我看你那小师妹到是能斗的紧呢。”

。。。。。。

带着紫色雷纹的红云依旧在天边滚动,洒下一条条紫亮的火龙。云裳暗叹,她的道行还不足以将火云龙纹之威能发挥到最大,闵一行既然能够硬抗三下雷劈,后面的紫雷火龙威力只会越来越小,待到云中所藏的雷霆之力消失殆尽,那闵一行保不准会卷土重来。

只不过现在不是顾及闵一行杀回马枪的时候,她的殷大真传还趴在地上吃土呢!云裳对她这位真传弟子的惹祸能力,也真是无言了,这才下山几天啊?就被铸剑谷的金丹老祖追着屁股杀!那闵一行身为铸剑谷排名前几的老牌金丹剑修,连掌教师兄都忌惮他三分,真不知道殷勤怎会惹来这个杀星?

庞大尼在闵一行被火云龙纹轰走的第一时间就降下在殷勤身边,她倒是不惜灵药,掰开殷勤的嘴巴,各种丹丸灵药一把一把地往里灌。

云裳皱起眉头,知道祸头还在这胖大妮的身上,此刻不是追责的时候,她将庞大尼扒拉到一边,见殷勤被她一通折腾,脸颊竟然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云裳吓了一跳,她原以为殷勤应该是血气亏损严重,哪知看他的脸色竟然是血脉翻涌,脱离掌控之征兆。

云裳若是知道殷勤之前连着喝了好几瓶龙髓,就不会有此惊讶。殷勤这也是头一次在实战中使用龙髓,他还是按照之前服用赤龙丹的经验使用龙髓。哪知龙髓的劲儿哪里是赤龙丹可以比的?

即便以他越级催动血符也最多补充两瓶龙髓就足够了,他一口气吞了七瓶龙髓,初时还感觉不到效用。待到被闵一行斩落尘埃,跟地上趴了半日,龙髓的药力方才完全释放出来。

殷勤一方面灵气被剑丸所斩大量流失,另一方面体内因为龙髓而补充的大量精血却又无法被玄武血脉立即吸收,导致精血翻涌无法控制。

云裳先检查殷勤右胸的伤势,只有片刻的功夫,被剑丸洞穿的碗口的伤口已经在不灭灵气的作用下,开始弥合,虽然看起来血肉模糊挺瘆人的样子,其实已无大碍。

倒是他的一条左臂被先后切成两截,伤势不重,想要恢复却也有些麻烦。云裳见庞大尼在一旁傻杵着,便吩咐她去将那两截断臂捡回来收好,现在也没法帮他接上。

殷勤的脸色越来越红,双眼尽赤更是仿佛能够滴出血来。云裳对这种血脉上的不调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好在殷勤本身的玄武血脉就是个特别耐啪的,云裳此时还不太担心,心道:若能扛过今日一劫,最多以古法再淬炼他一次,血脉上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检查完殷勤的状况,云裳的额头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刚刚强行施法,本身的灵力损耗也是相当巨大。手上虽然早就扣了一块灵石,想要迅速恢复灵力却也要一段时间。倒是那闵一行看似被雷劈的挺惨,若是应对得当最多受些皮外伤,等他躲过火云龙纹的追击卷土重来的时候,云裳的胜算并不高。

眼下逃也不是办法,能逃到哪里去?万一那闵一行杀入山门,那就是一场灭门之灾,金丹老祖不是孤家寡人,面对这种挑衅,只能硬着头皮顶上。

云裳想起殷勤身上应该还有特制的小玉露丸,让他取些出来。殷勤仰面朝天地躺在地上,神智已经被血脉冲击得不太清醒了,他的嘴唇动了动,不知说些什么。

第457章 老祖的新发现

云裳见状,心中更是焦急,伸手在殷勤怀里摸了两把,只掏出来几瓶普通的丹药,以及两卷花以绘有奇怪图腾花样的兽皮卷子。她忽然想起殷勤有个空间类的法器,忙抓起他的右手,指头上面光溜溜的,并不见乾坤戒,云裳心道:“他的乾坤戒应该是套在左手上,被闵一行砍了下去。”

云裳正要去唤庞大尼,感觉小手一紧,被殷勤的大手反过来使劲儿扣住了。她微微一愣,以为这是殷勤受不了血脉冲击的痛苦下意识的动作,她用力将殷勤的手扳回去,却见殷勤瞪着眼睛,口里呜哩呜涂地不知说些什么。

“你的血脉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云裳吓了一跳,心道,这小子的血脉到底出了什么差错?看他的样子不会是要承受不住血脉的翻涌之力,要爆体了吧?

云裳试了几次想通过神识与殷勤沟通,却都没有回应,急得付耳过去道:“你说什么......唔.......”

云裳刚刚凑近殷勤的嘴巴,竟被他用力一揽,拉入了怀中,还没等她明白过来,小嘴便被殷勤滚烫的嘴唇堵住了。

按理说,以她金丹期的修为,本不会发生如此意外。

一来,云裳此刻也处于灵力极度透支的状态,一身法力几乎被那道火云龙纹的道法榨干了,二来,殷勤体内的血符之力尚未全完消退,加之龙髓催发出大量的精血,一身蛮力几乎与妖王相当。

云裳被他揽了个措手不及,连挣扎的力量都使不出来,就被他强行堵住了嘴巴。

鼻腔里满是男人滚烫的气息,让云裳的心神一荡,这与上次在寒潭边上金丹淬血的情形又大不相同。那一次是一切尽在云裳的掌握之中,虽然那小子最后舌头有点小动作,也马上被她狠狠地撞了一头。

可这一次,云裳却是完完全全地被殷勤偷袭了,心里上和身体上都没有一点准备。没有了金丹老祖的气势加持,云裳就与情窦初开的小女生没什么两样,糊里糊涂地便那臭小子撬开了唇瓣。

云裳直至此时,神智才稍微清醒一些,她用力在殷勤的胸膛上推了一把,口中却忽然一阵腥甜滚烫,一股浓郁至极的精血竟然从殷勤的嘴里渡了过来。

“老祖救我!”殷勤此刻觉得身体就像个充满了气,随时会爆炸的气球,被云裳用力压出一股憋在胸腔里的精血,感觉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他的神智稍微清醒了一些,忙向云裳传过一缕神识求助。

云裳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个?她羞怒交加地正想给殷勤来一记狠的,收到他的神识传念,紧绷的身体方才稍微松驰了许多。

下一刻,云裳便感觉到了殷勤渡来那股精血的好处。

开始时,那股精血宛如一条暴躁的狂龙,在云裳的体内横冲直撞,但马上一条冰寒火蛇便从殷勤那边追了过来,随着冰寒火蛇之后,是另一股纯阳凝重的血气,片刻的功夫,那股不受控制的精血便被这两股血气吞食殆尽。

两道血气一冷一热,意犹未尽地在云裳体内游走一圈儿,紧接着一股无比精纯的祖气就在她的体内升腾而起。

这是地元祖气,不是灵气!

云裳瞪大了眼睛,又惊又喜之下,竟然反手搂住了殷勤的脖子。少女的娇羞早被这修炼狂人丢到脑后,老祖的气势也在瞬间归位。

殷勤正努力将体内淤积的精血往上顶,忽然觉得口中多了一条香甜滑腻的小蛇,他微微一愣,感觉被那小蛇缠住了,紧接着脑海中便响起云裳老祖充满威压的吩咐:“给我!”

啥?!殷勤呆住了,脑子里全是不雅的念头,他小心翼翼地传过一缕神念:“老祖想要什么?”

“把你淤积的精血尽量渡给我!”云裳刚才欢喜得有些语无伦次,现在总算说了句明白话。

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警兆,殷勤知道那是闵一行即将去而复返,他不敢想别的,提起一股气血,将体内的大量精血一股脑地送入云裳的口中。

庞大尼提着两截断臂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时,被眼前这一幕彻底惊呆了!啪嗒,殷主任的两截断臂掉落在地上,庞大尼却浑然不觉,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没看错,那个被花云裳压在地上的倒霉蛋儿就是殷勤。

庞大尼呆了半晌,才惊魂未定地揉了揉心口,暗道:“真是好险,幸亏小爷有先见之明,早一步从暖云阁逃出来了。殷主任可是惨了,这是被花云裳强行当作了她的鼎炉啊!”

“波!”紧紧贴在一起的四片唇瓣总算分开了,云裳老祖心满意足地抹了一下嘴巴,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臭小子这一身的精血真的好补啊!日后出去猎杀妖兽,一定要带上这臭小子!无论擒杀妖兽时损耗了多大的灵力,只要让这小子吞几口妖兽精血,然后反哺给我,哈!岂不是等于带了一枚可以活动的极品灵石?

阿蛮那小东西血脉还太弱,以至于云裳从来没有享受过灵兽反哺的好处,好在她的精血与殷勤紧密相连,此刻总算知道万兽谷万年传承,为何特别重视伴修“灵兽”了。刚刚与殷勤一番气血交融,说句俗的,比那些搞双修弄鼎炉的,还要来得“滋补”!

不过下一刻,云裳老祖的秀眉便皱了起来,她俏脸一板,将腰间的大手拍了下去。回去再好好教他规矩,老祖的腰肢也是随便揽的吗?

“老祖请收敛,注意你的态度!”脑海中传来殷勤的提示,“请老祖诈伤诱敌!”

殷主任传完这股意念,眼睛忽然翻白,脑袋一歪,“晕死”过去。

臭小子,倒真能装!云裳心中暗笑,从殷勤身子上跨步下来的时候,脸色却已经惨白如纸,一副重伤未愈的样子。

又担心庞大尼露馅儿,云裳往旁边瞟了一眼,却发现庞大尼比她装的还想,不但满脸冷汗,面色惨白,浑身的胖肉也抖个不停。云裳心道:这妮子,倒颇有几分戏子的天赋呢,演像模像样,跟真事儿一样。

第458章 突进

庞大尼一只手插在怀里,死死攥着胸前的“长命锁牌”,心中立下誓言:殷主任已经被她一番采补搞得晕厥过去,倘若花云裳再敢打我的主意,我就跟她拼了!

剑丸破空的尖啸,从天边响起,越来越近,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看到一抹青影,朝着这边箭一般地急速射来。

闵一行身上的法袍已经破烂不堪,本就稀疏头发更是被烧焦了不少,发髻根本系不起来,就那么披散着,御剑而来。

闵一行老远便感应到了花云裳的气息,果然不出他之所料,这婆娘刚刚进阶金丹就妄图施展火云龙纹,事后必定灵力枯竭。只要他能扛过前三下火云龙鞭,后面只要通过全速剑遁,不断消耗火云中储藏的灵气,就可以将其破解掉。

看来这婆娘连跑的气力都没有了,又或许她还指望着以逸待劳,就在这西蛮荒原上与我决出个生死出来?闵一行眼中闪过不屑之色,铸剑谷近百年来道光养晦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蛮荒上许多修士都忘记了铸剑谷的剑刃到底有多么锋利,多么凉寒!

还有十余里,闵一行以剑意锁定了天边那个红点儿,心中升起一股豪气:也罢,今日就让我以这一场杀戮,向蛮荒宣告铸剑谷的回归。

十余里的距离,在全速飞掠的剑修来说不过是一两息的时间,闵一行心中念头还没有放下,花云裳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百丈开外。

这婆娘,到真的悍不畏死!闵一行望着花云裳手中宛如灵蛇抖动着缚龙索,冷哼一声,剑丸陡然加速,化作几乎不可见的青芒,朝花云裳射去。

不愧是铸剑谷名头最响的金丹老祖!云裳感受着那青芒来势如电,其遁速已经超过人眼能够捕捉的极限。她不退反进,缚龙索上闪过一道电光,噼啪作响,整个人化作一团火云,朝着那道青芒迎了上去。

在对付剑修的战术上,她与殷勤不谋而合。剑丸遁速实在太快,与剑修斗法,必须要想办法欺近他们的身边,与之近战肉搏。

若是像普通修士那样彼此拉开架势,离着老远互放法器灵符,用不了几下就得被剑丸打成筛子。

空中传来“噗”地一声,一蓬血珠从火云中喷溅,青芒咻地一下从云裳的身上穿透而出。云裳没有什么高阶的法器,只来得及为自己加持一张金甲符,不过在金丹剑丸面前,金甲符的防御近乎为零。她只来得及避开致命的要害,剑丸便从她的腹腔穿了过去。

金丹老祖号称有白骨生肉的恢复能力,却也需要时间,她连血都顾不得止住,疯狂催动着法力,朝那竹竿般的修士扑过去。只要能够欺近三十丈的距离,就已经进入缚龙索的杀伤范围之内了。

缚龙索也是为数不多的几种,可以用于与剑修近战的法器。它在激发之后,会产生一种对灵力与血脉的粘附能力,从而阻碍剑修从近战中远遁出战圈,再度拉开彼此的距离。

闵一行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身为剑修,对于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见识的多了。几乎每个与他对阵的修士,都是这种拼了命地往前冲,可是真正能从剑丸的往复穿梭中突近三十丈的又有几人?

闵一行指尖一转,剑丸开始盘旋往回兜了个圈子。对方毕竟是金丹老祖,剑丸需要兜个圈子才能获得足够再次洞穿金丹修士的速度。

剑丸的速度极快,云裳拼出她的极限,也只往前突进了十丈的距离,剑丸便再度来袭。

又是一蓬血雨,这一回火云不再像之前那般毫无阻碍地继续前冲,而是稍微有了一点停顿。这一点点速度的变化,极其容易被忽略掉,却逃不过身经百战的闵一行的感知,他的眼中厉色更盛,再有两下,最多三击就够了。

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从百丈外发起冲击,最多能够突破到距离他六十丈的距离!他的速度会随着身体被剑丸一次次洞穿而大幅降低。当他的金丹被剑丸击碎之后,就只能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乞求他的饶恕。

闵一行忽然有些感慨,蛮荒之上修道之人何止万千,却个个朝三暮四,今天学这个道,明日寻那个法,殊不知,大道至简,任你万千道法,不如一颗剑心。

心中虽然闪过种种念头,剑丸的遁速却是丝毫不减,随着闵一行的指尖再次一挑,那枚翠绿的剑丸又尖啸着朝那团火云激射过去。

经过这三下,她的遁速当慢下一半。闵一行自信地做出判断。

“我与你拼了!”剑丸刚刚钻入火云之中,那个一直躲在后面的胖子忽然跳着脚叫嚷起来,一双胖手,宛如天女散花般地朝这边扔出一大堆的东西。

空中霎时变得好生热闹,各种灵符法器,冒着黑烟儿的,散着绿气儿的,闪着火花的,带着嚎啸的,铺天盖地朝着闵一行袭来。

饶是闵一行修道六百余载,也头次见到这种阵势。问题是,这漫天的法器虽然热闹,最多也就是个中品法器,对付个筑基修士还算凑合,往金丹老祖身上招呼,岂不是给人家挠痒痒一样?

闵一行的眼光何等犀利?大致一扫就看出天上飘来的十几件法器灵符,没一个能对他稍微形成威胁的。不但如此,天上飞来的一堆物件儿里,还夹杂了不少果脯,肉干之类的东西!闵一行哭笑不得地提起护身的灵力,将天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挡在十丈开外。

不过那小胖子忽然发难,却给闵一行提了个醒儿,今儿过来的正事并非与花云裳斗法,宰了这旁氏余孽才是正经的差事。

剑丸如他所料地再次洞穿了火云,花云裳扑过来的声势也果然如受重挫般地缓慢许多,闵一行脸上闪过一丝肃杀之色,指尖微挑,剑丸朝着庞大尼的方向拐了过去。

“嗷~”蛮荒之上忽然传来一声震天怒吼,一个山岳般巨大的身形在火云后面昂然而起。

第459章 大肉盾

金刚法相!闵一行瞳孔收缩,望着天空中正用暴躁捶胸的金刚巨猿的巨大法相,心中闪过一丝寒意。

只有进阶妖王的金刚巨猿才会幻化出如此恐怖的法相,不过此时的法相还是个虚影,并无法相之威能。

一旦金刚巨猿进阶妖皇期,便能显出堪比元婴法身的真身法相,那种法相才是实相,一旦催动起来,可以力拔山岳。

那小蛮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不但能够化身铜翅巨鹰,还能够化身金刚巨猿?

殷勤刚才被云裳当作伴修“灵兽”用,虽然听起来挺丢人的,实际上本身也得了莫大好处,失控的精血得以控制,云裳所需要的只是腾蛇与玄龟精血交织而生成的地元祖气,龙髓所激发的精血经过她的一番调理又全部反哺给殷勤。

殷勤体内虽然还是精血充满鼓涨得难受,却不再有爆血之危险,更妙的是,血量充足之后,他便有了第二次激发血符的机会。

一般来说一卷血符可以激发三次,不过殷勤不准备继续使用铜翅巨鹰,一是其血脉力量尚未完全消退,二是他之前看中的是此妖瞬间移动的空间类神通,哪知对上金丹剑修,还是不如对方剑丸的遁速。相比之下,倒是皮糙肉厚的金刚巨猿,配合他本身的玄龟厚血,更加有用一些。

云裳与殷勤通过神念交流,迅速定下战术,由云裳中路强突,殷勤则在她身后作为肉盾,提供掩护。

这个战术听起来有点奇怪,因为肉盾从来都应该冲在最前面才对,云裳年纪虽小,斗法经验却不逊于闵一行。她安排殷勤躲在她身后充当肉盾,也是出于无奈。

剑丸的速度实在太快,几乎是同阶法器中最快的一种,可要想破剑修的道法,唯有先破掉其剑丸才行。

虽然古往今来已经有无数修士研究过针对剑修的战法,但真正管用却是一个也没有,曾经有一个火云邪修颇为无奈地总结出一个道理,八个字——“天下道法,唯快不破!”

无奈之下,云裳只能使用最笨的,也是唯一有希望能够克制剑修的战术——肉盾。说白了,就是硬抗,不但她要硬着头皮冲上去以肉身做活靶子,作为真正肉盾的殷勤更是任务艰巨。

在云裳看来,剑丸虽快,却也不是没有弱点。首先就是它的体积,只有鸽子蛋那般大小,除非直接被其直接击中命门要害,一般不会造成立死之伤害。说白了,大多数与剑修对阵的修士,都不是被剑丸一击致命的,那东西的速度再快,修士也总有秘法能够控制身体做出瞬间的小幅移动,躲开身上最为薄弱,致命的部位。

这也是剑修对阵同阶修士,极少以剑丸爆头的原因,针对头部的攻击虽然致命,却也最容易被闪躲开来。相比之下,攻击对方的胸腹所在,对方即便能够小幅度躲闪,避过最致命的部位,剑丸一样能够在其身体上留下非常严重的伤害。比如殷勤之前,被剑丸洞穿右胸,就是这一战术的结果。

正是因为被剑丸所伤不会立即致死,许多修士才拼命前冲,试图拉近与剑修的距离与之近战。问题是,即便不惜被剑丸来回穿梭,拉近了距离,自家已经身受重伤,还如何与人斗法?

好在云裳还想到了剑丸的第二个弱点,那就是当它洞穿修士之后,其遁速会相对减慢一些。这也是闵一行每次击穿火云之后,都要操纵剑丸往回兜一个圈子的原因所在,为的就是为下一轮的攻击蓄能提速。

云裳将自己当作靶子,连续三次被剑丸洞穿,一来是要缩短与闵一行的距离,二来也是为了让身后的殷大肉盾能够摸清剑丸的运行轨道与规律。

殷勤发现剑丸攻击之后虽然减速,却还是太快,所以才有庞大尼主动跳出来的一幕。庞大尼所在的角度,正好在剑丸原定运行轨迹之外,闵一行对其起了杀机,强行改变了剑丸原有的运行轨迹,也就在不经意间,将剑丸的速度降低到了接近它初始运行速度的程度。这便给了殷大肉盾一个捕捉剑丸的机会。

火云背后的金刚虚影尚在空中嗷嗷怪啸,殷勤的五柄小剑已经叮叮当当地与剑丸死磕在了一起。法剑与剑丸都处在初始速度上,彼此相差不大,加之法剑数量众多,竟然真将剑丸拦了下来。

闵一行心头一跳,马上反应过来,中了对方的算计。随着他的一声清喝,被法剑困住的剑丸忽然闪过一抹亮绿颜色,铛、铛、铛,与之相撞的飞剑竟然断成几截。

殷勤顾不得心痛,袍袖一甩,又是五枚法剑,再度将剑丸拦在当中。

闵一行脸色铁青,刚刚那一下是他以神识强行激发蕴藏在剑丸中的本命精血所致,虽然伤敌,却也自损颇大,若是再来个三五下,剑丸中的精血耗尽,可就收不回来了。

问题是,云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本已被剑丸打得慢下来的团火云骤然提速,眨眼间就欺近到了六十丈的距离,这可是闵一行之前给云裳计算的陨落碎丹之点。

闵一行没有办法,只有再次强行激发剑丸中的精血,又是几声叮当脆响,殷勤的第二波飞剑再度被剑丸磕断。

眼看剑丸嗡地一声,要被闵一行收走,殷勤也顾不得别的了,莽牛般地低吼一声,扬着右手便冲了上去。

徒手拍剑丸!

蛮墟荒原,万年道法之传承,浩如烟海,其中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算不得新鲜,可是以筑基期的修为,敢冲过去徒手拍剑丸的,殷主任却绝对是第一人,而且,这货还是个只剩了一条胳膊的残疾修士。

天下防御最强的玄龟老血,炼体巅峰之玉润脱胎,加上金刚巨猿与铜翅巨鹰两道妖王血脉的加持,再加上气机牵引术的急速拍击,殷勤有这个底气。

只见天空中的金刚身影猛涨了十余丈,殷主任揉身而上,啪、啪、啪连拍三掌,硬生生将一只右手拍得血肉横飞,齐腕而没。

第460章 打赏加更

豆大的汗珠在殷勤脸上滚滚而下,之前掉了一条臂膀是被剑刃齐刷刷斩断,痛劲儿还没上来就被灵气与血脉封住了知觉,虽然看着刀口恐怖,其实并不觉得如何痛苦,真正让他爬不起来的还是来自血脉的膨胀。

不过用手掌去拍剑丸,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那种痛感可比钝刀子割肉还要疼上几分,殷勤总算体会到了腿颤脚软的滋味。好在那剑丸的速度被他连拍三下总算稍微停顿,殷勤不敢怠慢,大吼一声合身扑上,将蠢蠢欲动的剑丸压在身下。

闵一行神色大变,这可是他修道几百年来从未遇到过的危机,剑丸竟然被人压制!他顾不得珍惜精血,连续催动剑丸,不过下一刻,闵一行的脸色灰败如土,竟然与剑丸失去了联系。

剑丸之行动是靠其中孕育的灵气,而与剑修本主之间的联系,则是通过其中孕育的精血。殷勤为了给云裳争取到最宝贵的时间,拼出了堵抢眼的精神,他的两只手全都废了,只能用身子去堵剑丸。

剑丸的力量虽然不足以脱离殷勤的肉身压制,却可以高速旋转,被他压胸腹下面,眨眼就将他的肚子钻出个洞。不过,等那颗剑丸“钻”到他的肚子里,一股粘稠至极的灼热浓血便凑了上来。

剑丸的转速被这坨粘血挨上,转速马上减弱不少,随着粘稠血液在剑丸周围越聚越多,剑丸如同陷入了泥沼中的林豹,空有一身的力量与敏捷,却根本施展不来。闵一行虽然一再催动剑丸中孕养的精血,也只不过将其又向前推进了一两寸的距离而已。

就在剑丸由于精血亏损严重,翠绿的颜色逐渐黯淡之际,一股幽炎寒血突然从那粘稠的“泥沼”之中灵蛇般地蹿了出来,将尚在挣扎的剑丸死死缠住,接下来一股连精金都可以轻易渗入的冰寒幽炎,缓缓地将剑丸包裹在内。

“竖子敢尔!”闵一行两眼冒火地朝那天上的金刚法相大喝一声,手掌一招,四柄寒光闪闪的绿色飞剑显于掌中。他的灵根是四阳木,这四柄绿色飞剑并非他主修的道法,却也是他用来自保,特别是对付“群殴”时的一门剑阵功夫。

可惜的是,云裳不会给他布置剑阵的机会,闵一行的飞剑尚未离手,包裹着云裳的那团火云已经欺近到距离他三十丈的范围之内。

缚龙索刷地抖出一朵镶着金边的橙红火花,云裳手腕一抖,火花眨眼变成直径丈许的大火圈朝闵一行卷了过来。

火圈的来势似缓实疾,每前进一丈便幻化成双,到了闵一行所在丈许远的时候,已经漫天全是金边镶炎的团团火圈。

闵一行忽然闭了眼睛,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只有四把小剑在他周围缓缓流转。直到第一道火圈将其套在中央,闵一行干脆不理,手腕一转,四柄小剑朝着漫天火圈中的一环激射而去。不愧是老牌金丹,他已经在最短的时间内,感应到了缚龙索的真正所在。

云裳等的就是他飞剑离身的一刻,缚龙索抖出一个螺旋圆纹,一股强大的漩涡吸力将那四柄飞剑朝天上缚龙索所化的巨大火圈吸去。

无数大大小小的火圈朝闵一行翻卷而来,他却理也不理,天上那圈才是真龙索所在,剩下这些幻火所化之火圈,声势虽然不小,却也只对筑基期的修士有些威胁。他左脚退了半步,迈了个弓步,两肩微沉,干枯的右掌向前翻,迎上火云中切出的一只莹白玉掌。

云裳手掌插进对方一尺之内,突然变掌为拳,喝一声“破”!拳影一个猛冲,对上了闵一行的枯爪。

空气中传来咯吱作响的刺耳噪音,接下来嘭地一声,两人之间仿佛引爆了一颗霹雳珠一般,土地忽然下陷,被气浪震出一个大坑,卷起漫天的灰沙碎石,草根木屑。

剑修的一身修为的确全在剑丸之上,却也不等于拳脚功夫就全然不顾了。事实上能够进阶金丹的修士,无一不是集天下道法之大成的宗师级的人物。对于剑修来说,虽然不屑修习诸多道法,却也因为这个缘故,对于肉身之淬炼,以及近战格斗之技术,特别重视。

剑修也不是傻子,他们更知道别人与他们对战时的心理,对手们费尽心机,无非是要求个近身肉搏的机会。实际上,即便他们足够幸运突破了那层可怖的剑网,面对徒手的剑修之时,才会发觉所面对的,多半就是个人形的金刚巨猿。

云裳不会因为对方剑丸被制而稍有轻视,实际上她的身上连续被剑丸洞穿,伤势也不轻。她所施展的一套近战道法,名字听起来十分俗气,唤作“乌稚十三啄”。所谓乌稚是蛮荒上一种常见的妖禽,血脉并不如何强大,进阶到最强也不过是个四级大妖的水准。

这种妖禽与家养的公鸡有几分相像,却比公鸡要好斗的多,云裳这套近战身法就是从乌稚互啄的种种战法。记载这套身法的经卷,在藏经阁中连外门弟子都可借阅,许多人对其不屑一顾,一来不喜其名字俗气,二来乌稚也不是啥高阶的妖禽,大家的眼光都盯着以灵凤,金乌之类命名的道法经卷。

可如今,这套乌稚啄法在云裳老祖这等大宗师手上演绎出来,却是将崩山暗劲藏于啄法之中,招招都是要命的杀招。闽十九连挡了云裳九记小崩拳,竟被她引动暗疾,气机忽然乱掉,紧接着灵力翻涌,心口如受大锤所击,闽十九噗地喷出一口老血,被云裳第十记小崩拳轰出丈许远。

云裳心中诧异,不知道闽十九为何突然灵力失控,以致败退,不过她的手上却是丝毫不放松,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面对这种杀上门来的修士,没有留手谦让的道理。

闽十九因为剑丸失守而苍白的脸色,忽然变得一片潮红,两只充满血丝的狼目瞪着云裳,脸上忽然显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云裳心中腾起一股令她战栗的寒意,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令金丹修士也要胆寒的字眼——“爆丹”!

(感谢道友\.残缘的万币打赏)

第461章 迟了

若论天下至坚至硬之物,于凡人来说金刚石算得上一种,于炼器宝材来说,精金算得上一种,对于修士来说,剑丸算得上一种。可这些坚硬之物,比起金丹老祖之金丹还是稍有不如。

金丹虽坚却也不是无法摧毁的,金丹修士最怕的是丹劫,二是雷劫,云裳之前所施展的火云龙纹就是号称可以杀伐金丹老祖的道法,又称小雷劫。只不过受限于她的法力不够,只能激发此法三两成的威力,才被闵一行逃得生天。

类似的秘传道法,七大宗门皆有各自的传承,不过这种雷劫道法也不是任何金丹修士都能随意施展的,往往需要借助法宝,灵宝之类的外力才能激发。云裳祭起火云龙纹就是动用了铁翎真人秘传给她的一颗的雷鸟之卵。此卵极其珍贵,万兽谷万年传承,专门与妖兽材料打交道,也不过积攒下来三枚,还不够每位老祖人手一枚的呢。

铁翎真人之所以将其传给云裳,也是因为她进阶时间最短,修为最浅,万一遭遇同阶的高手,需得有些保命的手段才行。

这也是为什么殷小小被发现身具雷灵根之后,会被如此重视的原因,一个雷灵根的修士,那就是一个潜在的金丹杀手。

另外,武朝二十八宿军之所以名震天下,连金丹老祖都要忌惮几分,也与其飞舟上配置有雷霆类的攻击法器有关。

总而言之,利用雷霆属性的道法,法器是有可能让金丹老祖陨落的。

至于丹劫,却不是因为外力之侵扰,而是由于金丹修士内部发生了问题,比如精血失调,灵力失控,乃至神识受损都有可能引发丹劫。说白了,所谓丹劫就是金丹期修士走火入魔的另外一种说法。

比如云裳那晚在寒潭之畔,就险些由于急于求成,被殷勤血脉所侵,而引发丹劫。丹劫会造成碎丹,一旦金丹碎裂,那便是永远无法修补的遗憾。金丹修士会因此而掉落境界,轻则留在假丹期,重则灵根尽毁,尚且不如凡人。

而比丹劫碎丹更可怕的就是“爆丹”。所谓爆丹就是金丹修士利用秘法,自爆金丹,与对方同归于尽的一种攻击手段。

爆丹的可怕之处在于,哪怕是金丹大圆满的老祖,一旦被金丹初期的修士缠住爆丹,无法动用秘法逃遁的情况下,也会被爆丹之威力伤及金丹,甚至与其一同陨落当场。

不过,也正是有了爆丹的威胁,七大宗门之间才能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这种平衡,就有点像殷勤前世地球上的那些拥有大杀器的大国之间的关系,大家都有与对方同归于尽的能力,实力特别强大的一方,才不会肆无忌惮地对待实力稍逊的一方。

此刻,闵一行脸色的诡异笑容,就让云裳有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云裳的心中也是诧异,若是换作她,斗不过金丹剑修,为保山门拼个鱼死网破还算情有可原。

对方可是铸剑谷成名几百年的金丹老祖,修行到了这个境地,道心之坚固毋庸置疑,哪怕损失了剑丸,身处险境,以他的底蕴,也不应该没有保命逃遁的手段啊?

除非......云裳心中一寒,除非此人身上患有无法治愈之暗疾!想通了此点,许多之前想不通的疑点便有了答案。

殷勤那小子血脉再强,秘法再多,也万万没有将一位金丹老祖的剑丸扑下的道理!回想自身,哪怕已经进阶金丹二级,与对方之差距也是相当巨大的。可结果,她不但从对方的剑丸三击之下强势进击,还在近身肉搏中占尽了上风。

上面种种迹象,只能说明对方的修为已经不是他原有的水平,受伤也罢,暗疾也好,云裳估计这位名震蛮荒的金丹剑修,此刻的水准也就比她强些有限。正因如此,才会被她与殷勤算计,落得如此狼狈。

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云裳陷入了两难。爆丹的威力虽然极其可怕,却也有个极大的缺点,那就是需要五息以上的准备时间,远远不如施放法器那般迅速方便。

闵一行的剑丸被殷勤扣下,失去了他快似闪电的遁速,云裳有把握在对方引爆金丹之前逃离出杀伤的范围。

但是,殷勤怎么办?若不是他压制住闵一行的剑丸,云裳在劫难逃。

闵一行似乎看出云裳的犹豫,眼中闪过一抹嘲笑的神色,既是大道成空的自嘲,也是对与花云裳优柔寡断的讥讽。为了大道,斩断情缘是应当则分之事,他想不通一个金丹老祖,竟会如此婆妈!

“他要爆丹,你俩快逃!”云裳一咬牙,小崩拳绵绵不绝,向着闵一行攻去。她的盘算是通过一番狂攻,尽量拖延闵一行爆丹的时刻。

殷勤的铜翅巨鹰尚有余力尽可以施展虚空遁法,庞大尼的飞遁法器也颇为神奇,只要能将闵一行爆丹的时刻拖延上五、六息,这俩个小家伙就有可能逃出生天。

至于是否真能拖延得住,云裳却是不去想,道法无多,任运而行。云裳不知道自己能否躲过爆丹这一劫,却晓得她险险避过了一场极其险恶却又毫无征兆的心劫。

刚刚那一刻,对她来说也是极险,若是狠心逃了,以她的心性,怎会没有心结?日后必会受到心魔所侵,道基算是毁了。

闵一行眼中闪过复杂的颜色,不知是因为云裳躲过了心劫而可惜,还是因为这个刚刚进阶金丹的天才女修即将随他身殒道消而叹息,或许还有几分无力抗争天道的不甘。

他知道,花云裳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她虽然躲过了心劫,却无法躲过丹劫,因为早在他面露笑容的那一刹,体内一道孕养了三百年的精纯灵力已经朝着那颗带着一丝裂痕的金丹冲击过去。

也罢,这一世道缘已尽!闵一行忽然放低了双手,微笑着看着云裳,神情仿佛在对着一位来访的道友。

云裳打个激灵,拳势为之一滞,她知道,此时此刻一切俱已迟了。

三、二、一,云裳忽然回过头,看向殷勤倒地的方向。

第462章 乾坤洞府

“人呢?!”

云裳愣住了,她的身后一片空旷。殷勤肉扑剑丸的地上还存留着大滩的血迹,庞大尼所在之处还散落了一些零食果脯,那都是她刚刚往外大把撒法器时,不小心带出来的。

两个小家伙用秘法遁走了?云裳心头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空中传来一声鹰啼,一个肋生双翅的金刚法相遮住她头上的一片天日。

闵一行忽然指着天上的怪异法相哈哈哈大笑,云裳暗叹:殷勤这家伙终归是不知道爆丹的威力,血脉叠加又怎样,除非是妖皇真身,只凭虚空法相如何挡得住爆丹之威?

闵一行的笑声未绝,他的口眼耳鼻处忽然冒出刺目的白光,紧接着整个人都仿佛成了个人皮的灯笼,浑身上下的每一处毛孔中都有细如麦芒的白光四散射出。

云裳被这光刺得眼帘微闭,恍惚间只觉得空中虚影一闪,一阵眩晕的感觉袭来,眼前便是一片黑暗。

没有想象中惊天动地的声势,也没有疼痛灼烧的痛苦,云裳只是感觉头晕得厉害,在那白光炙燃引爆的刹那,云裳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她解开了防御,停止了思维,只想认真地感受生命中最残酷,最神秘,却又无法逃避的时刻。

。。。。。。

我这是死了吗?传说中人死之后,会看到光。不知过了多久,云裳悠悠醒转,与金丹剑修正面硬钢了半日,她的伤势其实比殷勤还要重上许多。她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是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云裳叹了口气:修道百余载还是一场空,待到上了奈何桥,这一世的记忆就全没了。

“老祖?”身边传来男人关切的声音。

云裳吓了一跳,好在听出这声音是殷勤,不是爆丹的闵一行,她稍稍放下心来,没想到要过奈何桥了,竟然有这家伙陪着,确切点说,此刻正被那家伙有力的臂膀揽着。云裳没有挣扎,面对未知的转世投胎,有个臂弯靠着,反而心里踏实不少。

“我让你们逃命,为何不听我的?”云裳想起“前世”的遭遇,忽然有些气恼,为了一个道基已毁的老家伙,竟然搭上了三条性命!

不过,下一刻她的脑海便收到了殷勤传来的神念:“老祖少安毋躁,我们神念交流就好。”紧接着一只大手伸过来,先在她脸颊上摸了一把,又按上她的额头,“老祖伤势无恙吧?”

不对不对,我若是死了,应该没了知觉才对,怎会感觉出他的手掌温度?云裳觉得不对,下意识地调动灵力,却又发现连一丝灵力都提不起来。不过,当她稍微移动,就感觉到被剑丸洞穿的伤口传来阵阵剧痛。

她抬起手,拍开额头上的大手,神念传过去道:“你小子弄的什么玄虚?你的手臂又长出来了?我们这是在哪里?为何我一点灵力都提不起来?”

“嘿嘿,天机不可泄漏!”殷勤笑得让人来气,云裳咬牙忍痛朝边上捣了一肘,正好捣在殷勤小腹的上面。

殷勤那里被剑丸钻了个洞,他能够调用的灵力与血脉此刻都往刚刚接上的左臂传送,尚且顾及不到小腹的伤势,被云裳用力一撞,差点把肠子都捣出来。

他疼得弯下身子,连连咳嗽道:“老祖下手忒黑,差点把我的剑丸打出来。”

云裳被他气乐了:“你多暂有了剑丸?别以为将人家的剑丸塞在肚子里就成了你的!”

她挣扎着从殷勤的臂弯里直起身子,正想查看殷勤的伤势,边上忽然传来庞大尼冷冷的声音:“这里是我家清净之地,你们若是打情骂俏,请出去......哎呦,殷勤,你敢踢我!”

“有你这么跟老祖说话的吗?”殷勤怒道,“老祖打骂弟子,那叫谆谆教导,与打情骂俏相干吗?小小年纪,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还敢请老祖出去?你也不想想,若非老祖搭救,你早就被剑丸打成筛子了!”

庞大尼被殷勤一顿抢白噎得说不出话来,云裳却也被他“打情骂俏”四字说的脸颊发烫。她清了下嗓子,问庞大尼道:“你说这里是你家清净之地,我们可是在乾坤洞府之中吗?为何眼前一片漆黑?”

既然没死,那必然是躲在某个空间法器之中,云裳早就推测出庞大尼与千年前曾在万兽谷担任客卿上人的天机子颇有渊源,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传说中的乾坤洞府。

所谓乾坤洞府,也是一种空间类的法器,更准确点说,应该称之为高阶法宝。虽然都是空间类的法器,其与乾坤戒,乾坤环之类的空间法器却有着天壤之别。

首先从空间上来说,乾坤洞府就要大了许多,一般来说,此类乾坤法宝小的也有一间丹室那么大,顶级的乾坤洞府,则能有一个小院儿那般大小。

更重要的是,普通的乾坤戒与乾坤环是用来存储灵药宝材等等死物的,这里面没有空气,只是一个幽闭的空间,任何活物一旦进了这里面,就很难生存下来。这种设计的好处在于,可以最大程度地保持置放在其中的宝材灵药的“新鲜”,减少灵气的流逝。

而乾坤洞府是用来住人的,里面就不能设计成完全幽闭的状态,不但要有空气的补充,针对修士打坐修炼的需求,还应该有灵气的补给才对。

让云裳感觉奇怪的是,这处空间不但黑暗,也感应不到一丝灵气的存在,不像是传说中的乾坤洞府,倒像是个普通的藏人的山洞。

“顶级的。”庞大尼补充道,“咱们是躲在我家最顶级的法宝里面,要不然怎能躲过爆丹之劫?”

顶级的乾坤洞府?!云裳有点不敢置信,她能感觉出此处空间不小,可眼前始终黑漆漆一片,又没有灵力可以吸收,哪里有半点传说中那样,可供修士修炼使用的顶级乾坤类法宝?

“老祖不用听他胡吹。”殷勤似乎能够感应到云裳的疑惑,嘿嘿笑道,“连灵气都无法补给的洞府也敢自称顶级法宝?要我说,不过是个防空洞的水准。”

“灵石都被你搜刮了去,我又有什么办法?”庞大尼旧事重提。

第463章 打赏加更

殷勤不理会庞大尼的诉苦,神念传讯给云裳解释了闵一行爆丹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以殷勤血天生的对于危机之敏感,比云裳还要早一步就预感到了大事即将不妙。

好在体内的玄龟与腾蛇两股血脉终于克制住了剑丸,殷勤见庞大尼还站在一旁发傻,忙让他将断成两截的左臂送来,右胳膊的手掌只能回去慢慢长,赶紧接上断了的左臂才是紧要。

他指挥着庞大尼将两截断臂“插”回原位,又问他可还有类似的可以飞遁的宝贝?

庞大尼摇头道,那雷火翅配合定星盘就是他最可依靠的保命的家伙,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东西了。

殷勤以为他小气,又问他飞舟藏在哪里?

庞大尼见瞒不过去,只好摸出胸前挂着的那块“长命”锁牌道:“这锁牌其实是我家祖传的乾坤洞府,不过里面也没啥好东西了。”

殷勤尚未接话,就听云裳喊出“爆丹”二字,庞大尼吓得就要祭出雷火翅逃命,却被殷勤拦下道:“跑不了了,赶紧开锁!”

庞大尼总算反应过来,忙打开了“长命”锁牌的禁制,殷勤也在同一时间将仅剩的两股血脉全部激活,总算以铜翅巨鹰天生的虚空闪耀之本命神通,在闵一行自爆金丹的前一秒将云裳摄入了乾坤洞府之中。

至于这宝贝能否承受住爆丹的威力,殷勤也只能赌一把了。乾坤洞府号称高级法宝,寻常的金丹老祖都无法染指,也只有武氏嫡传的几个金丹皇室,以及位数不多的几个元婴大能手上掌握有此种法宝,是蛮墟荒原上仅次于传输法阵的东西。

殷勤对庞大尼的乾坤洞府还抱有颇多期望,待到他抱着晕厥的云裳进入传说中的乾坤洞府之后,不禁大失所望。

且不说眼前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前脚刚刚迈进来,就险些被洞口堆着好几个敞开口的兽皮袋子绊了个跟头。殷勤踉跄了好几步,总算没有摔倒,不过他手臂上托着的老祖却不知丢到了哪里。

庞大尼这才想起来提醒他小心脚下。

“老祖呢?”殷勤瞎子一般在地上摸了几把,却没摸到,气得直骂:“你特么在洞口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干嘛?”

庞大尼颇为得意地道:“这里面黑咕隆咚的,我才不要进来。为了取东西方便,自然要把盛放东西兽皮袋子放在洞口,我在外面伸手一抓就能抓到。”

殷勤无语,又觉得太黑,忍不住道:“你给弄个小火球术行不?这里面啥也看不清楚啊。”

庞大尼嘿嘿道:“这洞府若是有足够的灵石支撑,是可以自动大放光明的。不过,眼下灵气亏损严重,你若施法的话,不等火球术放出来,灵力就先被洞府吸了过去。”

殷勤艹了一声,又问他这洞府需得多少灵石才能充满灵气?

庞大尼伸出一根手指道:“最少这个数。”

殷勤循着声音,踹过去一脚道:“哪个数?我两眼一抹黑,又不敢调用灵气。”他的乾坤戒套在刚刚接上的左手上面,里面倒是有些亮晶晶的灵石,被庞大尼一说,又不敢拿出来了。

正说着,洞中忽然放出一抹幽暗昏黄的光,殷勤总算看清庞大尼的手指,奇道:“难道我踹你几脚,就能给洞府充实灵气吗?”

庞大尼赶紧躲在一旁,看着渐渐暗淡下去的光亮道:“你再敢碰我,当心被洞府的禁制踢出去!”她往地上比划一下道,“你家婆娘,正用自己的灵力给洞府充灵气呢。”

狗屁的禁制!殷勤自然不信庞大尼的话,他瞟一眼趴在角落里吃土的云裳老祖,赶紧借着微弱的光冲过去,将她身子板正,揽在怀中。云裳接连施法,体内的灵力本就所剩无几,此刻她虽然在晕厥中,身体也会本能地调动灵力试图保护自身,却全都被洞府吸走,做了放光的能源。

好在洞府并非吞噬灵力的怪兽,随着云裳的灵力越来越弱,洞府之中又重归于黑暗。殷勤忍不住确认道:“你刚才比划一个指头,是要一枚高级灵石吗?”

庞大尼摇头道:“高级灵石管什么用?最少要一枚极品灵石才能让这洞府重新运转起来。”

以殷勤的败家,也不由得暗自乍舌,心道:一枚极品灵石就可以抵得小仓山殷家那条祖传灵脉的储量了,这破玩意也太特么费灵石了!

好在庞大尼又补充道:“我家这洞府已经沉寂了三百多年,重新启动的话虽然耗费颇多,但一枚极品灵石可保洞府继续运转百年所需,就算金丹修士终日不断在其中打坐炼气,也可以坚持十年八年呢!”

殷勤苦笑,岔开话题道:“前后两批剑修都是为你而来,我断了两只手,又损失了十柄飞剑,十几枚霹雳珠,对比从你身上收取的那点灵石,我可是亏大了。连老祖也因为你身受重伤,到底为了什么,总该给我们个交代吧?”

庞大尼沉默良久,幽幽地道:“可惜,你不是个女子。要不然,我便娶你进门,就可以将这秘密告诉你了。”

“那还是算了。”殷勤听得背后冷飕飕,今天的一场因果,庞大尼就是不说,他也猜出了八成。

他对庞大尼的背景早就通过各种途径收集到了不少情报,殷勤对这个性别上一直很糊涂的家伙的重视程度超过老祖办的任何一位。

殷勤将孙阿巧与秋香两人先后安排在庞大尼身边照拂,之后又让殷公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其用心绝非是为了贪图这小胖子的灵石。

殷勤至少可以肯定这庞大尼与天机子的关系非比寻常,极有可能就是天机子的后人,他甚至通过长孙烈的只言片语推测天机子与三千年因为蛮皇武氏的一场萧墙之乱而流落蛮荒的旁氏一族有着颇多瓜葛。

所谓旁氏不过是个赐姓,这一支族人骨子里的血脉其实是蛮皇武氏的正统,只不过是在权利的争夺中败北,才连姓武的权力都给剥夺了。前朝的那位武氏老祖也是个小心眼儿的,赐了手下败将一个奇怪的旁姓,无非是在暗讽其并非帝室正朔。

(感谢道友\.残缘的万币打赏,为道友加更。)

第464章 劫后余生

云裳总算搞明白其中的原委,一边控制着灵气不再外泄,一边将灵力引向腰腹处的三处伤口。以她金丹期的体质,灵力在伤口上转过一圈,原本丝丝渗血的伤口就已经结痂愈合。

这三处的外伤不算难医,讨厌的是闵一行的剑丸上带有一种能够消融灵根的怪异气息,云裳目前只有暂时将附近的灵根封住,等回到花狸峰配合寒潭之水,将这股怪异气息彻底拔出去。

她想到殷勤也被那剑丸伤的不轻,忙问他是否被那怪异气息伤了灵根?

殷勤捂着肚子道:“灵根伤了也就伤了,左右弟子只是个五行俱全的废灵根,关键是肚子里塞了个剑丸。弟子担心日子长了,这东西长在肉里,可就出不来了。”

“你这浑人,尽说浑话!”云裳气得拍他一巴掌道:“老娘......呃,师尊为了帮你筑基,差点连金丹都毁了,你的灵根虽然五行俱全,却是每一条都达到了筑基期的水准!”

还说不是打情骂俏?!庞大尼虽然看不见,还是满脸嫌弃地将头扭向一旁,心中碎碎念道:“老祖爷爷在上,大尼今日也是迫不得已,才放这两人进这洞府之中。请老祖爷爷在天之灵,看在他二人救过大尼的份儿上,不要计较他们胡言乱语......”

云裳嘴上虽骂,实际也是担心殷勤体内的剑丸。她将殷勤唤到身边,小手摸了摸殷勤的小腹位置,感觉不出什么异样,微微探出神识查看,却被包裹在剑丸上面的冰寒幽炎挡在外面。

若说殷勤体内这两道血脉,顶数那幽炎腾蛇的血脉最是难缠,可以用阴险狡诈,贪婪凶狠,八个字来形容,甚至连云裳的金丹都差点着了她的道。此刻这条腾蛇血脉将闵一行的剑丸包的严实,给人的感觉倒像是在抱蛋一般。

云裳皱起眉头,如此怪异的情形,莫说藏经阁中万卷典籍中从未见过,就连想都没有想过。

殷勤早就检查体内灵力与血脉的流转,除了大部分的冰寒幽炎都集聚在小腹处的剑丸周围,其他五行灵力以及玄龟老血都是正常流转。不灭灵根此时已经将左臂的断口处“黏合”得更加牢靠,筋骨血脉相对好接,断开的灵根却要回去慢慢生长。

脑海中又传来云裳的神念,让他将体内的情况详详细细地汇报与她,殷勤感觉心头温暖,将之前检查自身所得的结果讲与云裳。

云裳稍微放下心来,想到一个可能:那闵一行的剑丸据说是取自上古神木玄天藤的果实所炼制,是品阶极高的木属性的法宝,而殷勤体内的腾蛇血脉,其五行属性恰巧是火属性的,特别喜木。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那腾蛇血脉才会抱着那颗剑丸不放,为的就是吸取其中的木气精华,用以强大自身?

她正琢磨着,脑海中又传来殷勤的询问,他更关心的是被剑丸打烂的右手,还能长出来么?

云裳本想吓唬他说,“长不出来”,话到嘴边却又想起庞大尼那“打情骂俏”四字,脸颊微烫地将这话又咽回了肚里。

殷勤右手骨骼血肉全都拍烂了,不可能像左臂那般断续接上,唯一的办法就是辅以再造丹之类的灵药,使其重新生长出来,一般来说这个过程会比较痛苦,需要不断将刚刚愈合的创口豁开,使其长出新鲜的骨肉。

不过殷勤身体里不灭灵根所藏的地元祖气,却比再造丹还要神奇,云裳听过韩彩芝瞎眼重生的事迹,她那只瞎眼也是被惊悸鸟所伤,连眼珠子都被抓掉了,服用过殷勤加料的小玉露丸,竟然能够生出一只新眼来。相比之下,殷勤想要重生右手也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殷勤听云裳也说他的右手没事,心情一派大好,听着庞大尼在一旁念念叨叨似在祷告,马上想起刚刚购入的十柄法剑全都被剑丸毁了,霹雳珠也用去一半,全是拜这糊涂妮子所赐。

殷勤脚尖痒痒,犹豫一下还是克制了下来。虽然听庞大尼的语气,这洞府中除了他们三人没有别的,而且因为没有灵石供给,已经百多年没有激活了,不过这洞府既然号称顶级,又是天机子那老鬼所做,难保其中没有藏有什么机关。

别的不说,单是洞府中充盈的空气,就说明此宝并非庞大尼所说的,已经成了一个死物。殷勤琢磨着,还是等大家出了洞府,再与庞大尼好好谈心。

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在待了一阵,庞大尼最先忍不住道:“爆丹之劫,应该过去了吧?要不然,咱们出去看看?”

云裳沉吟道:“爆丹之威,好比元婴大能全力一击,具有开山填湖之能。说不定你这洞府,已经被埋在地下极深之处。”

殷勤听得皱眉,感觉屁股上被老祖踢了一脚,忙“主动”跳出来道:“庞大尼修为太浅,出去也是被活埋的份儿。老祖身受重伤,不能稍动。唯有弟子,虽然先被剑丸洞穿右胸,又失去双臂,至今体内尚存剑丸隐患无法消除......”

云裳柔声道:“这次真是苦了你,待到大家脱离险境,为师定会以古法好好助你淬炼一番筋骨。”

殷勤听得心惊肉跳,忙说不敢,问明庞大尼进出洞府的法诀,步履蹒跚地去了。

他的运气不错,长命锁并非像云裳所猜测的那般被爆丹之威深埋地下,而是被金丹炸裂的强大气浪抛出好远。具体多远,殷勤也不好说,因为他连之前与闵一行斗法的地方都无法确定。

之前斗法时,尚且碧空如洗,此时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爆丹所致。

不远处的荒原之上,多出一个百丈方圆的大坑,仿佛被天外飞来的陨石撞过一般。殷勤催动飞剑,沿着坑边转了一圈,心中升起一种末世般的荒凉感觉。那坑底有二三十丈深,不但寸草不生,而且土石全成了焦黑的颗粒状,被雨水所淋,散发出黑黄色的带着些臭味的烟。

殷勤原想看看能否找到一些丹药宝材的残骸,见过这番触目惊心的景色之后,便彻底绝了这个念头。他连忙激活长命锁上的禁制,将云裳老祖搀扶出来。

饶是云裳见多识广,看过眼前的巨坑也是暗自咂舌。

第465章 武采娘

同一时刻,武青衫的草棚之内,之前还品茶论道的两位老祖,此时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良久,武青衫放下茶碗,无限感概道:“两百年前,太子金丹大成之日,我曾经在皇城与闵一行有过一面之缘,那时闵真人与我境界相当,大家都在冲击金丹后期,我与他切磋道法,受益良多。”

铁翎真人神色木然,没有接武青衫的话茬:“闵一行再怎样也是金丹后期的老祖,到了我万兽谷的地界,连招呼都不打,就这么直接杀上门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武青衫点头道:“闵真人今日落得如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曹真人尽管放心,我自会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禀报朝廷。”

铁翎真人暗道:这武青衫还真是越老越贪!他若真能如实禀报,何必与我说起他与闵一行乃是旧识之事?他如此说,无非是想从万兽谷讹些宝材。

铁翎真人微微一笑道:“仓山郡王执掌一方,行事向来不偏不倚,无论曹某还是仓山书院的刘真人提起武郡王,那可都是佩服的紧呢!”他微微叹了口气,又道:“现在想来,那闵真人行事虽然有所欠缺,但他陨落在万兽谷的地面上,也让人扼腕痛惜。只怪我那小师妹出手不知深浅,不过是道法切磋,最后竟然被她搞成这个样子......唉!待我回去花狸峰,一定问明其中原委,如实上报,绝不敢稍有隐瞒。”

铁翎真人先表明也会上报武朝之立场,暗示武青衫万兽谷不会任由他信口雌黄地拿捏,然后话锋一转,又说,闵真人虽然是因为切磋道法误伤而死,万兽谷却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他回山之后,还会准备一批宝材,请武青衫代为转交铸剑谷,以示慰问之意。

武青衫点头应了,心中却在琢磨,这曹老头为何提起仓山书院刘真人?莫非他这件事情中嗅到了什么消息?

铁翎真人挂念着云裳的情况,也没心思久留,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起身告辞。

铁翎真人前脚刚刚下山,武采娘便顶着山顶的罡风过来请安。她是武青衫最为宠爱的独女,向来娇惯,进门就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面,嚷着口渴,要吃灵茶。

武青衫呵呵笑道:“我这一两九幽雨前,到手没有半月,便被你喝了一半。”

武采娘咯咯笑道:“听说那花狸峰上出了一种灵茶叫做雷芽子,滋味比九幽雨前还要好些,那曹老头难道没给父王捎一斤过来?”

武青衫平生最爱灵茶,闻言微微一愣道:“那花狸峰落脚野猴岭,满打满算还没有二十年的光景,怎能培植出可以媲美九幽雨前的灵茶?万兽谷那帮蛮子,驯养个妖兽妖禽还在行,说他们能种出极品的灵茶,我还真不相信。”

万兽谷也是传承万年的大宗门,武氏一众金丹口中,却被背后成为蛮子,与那些未开化的生蛮一般。

武采娘将她听到的有关雷芽子的来历学说一遍,武青衫感慨道:“咱们都以为那花云裳不过是个只知修炼的莽子,没想到她那道场兴建没有多久,竟然被她搞出一番局面来。”

武采娘不屑道:“一个连字都识不全的粗鄙婆娘,能有什么见识?连跟了她几十年的燕自然都反下了山门,我看那花狸峰未来只有乱象,何谈局面二字?”

武青衫心道:那花云裳不过金丹二级,竟然能将闵一行杀的自爆金丹,定有过人的手段。他知道自家这宝贝女人最是心高气傲,尤其听不得别的女人强过她。武青衫便岔开话题,随口问了几句燕自然的情况。

武采娘眼中闪过一丝不屑:“都说落魄的凤凰不如鸡,我看他连鸡都不如呢。若我说,父王对这个燕自然怕是真的看走了眼。”

“何出此言?”

“父王总说燕自然的城府如何如何,又夸他为人谨慎小心,做事又颇有决断。”武采娘撇嘴道,“殊不知他身上种了蛊毒,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呢。”

“燕自然竟然被人下蛊了?!”武青衫奇道:“他尚且不自知,你又如何知晓?”

武采娘脸上微微一红,她虽放荡,有些事却还真没脸与武青衫细说。她支吾几句,然后避重就轻地介绍起蛊毒来。据她所说,燕自然身上所中的蛊毒,是个闻所未闻的奇种,而她这次过来,就是要向武青衫讨个主意,要不要对燕自然出手相救?

按照武采娘的说法,寻常蛊毒都是毒虫活物,而燕自然身上所种的蛊毒,却是一种奇花,名为地狱鬼莲。寻常蛊毒由人种下,只会留在宿主体内,此种蛊毒却能够通过男女之间的情事相互传播,甚为奇特。

武青衫瞟了女儿一眼,话里有话地问道:“此种蛊毒如此凶险,采娘没事吧?”

武采娘知道说露了嘴,尴尬地笑笑道:“我有父王亲赐的护身法宝,自然无事。”她的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道,“若非女儿为他点醒蛊毒之事,以他那心高气傲的劲儿,怎会乖乖就范?”

武青衫知道女儿与燕自然关系非比寻常,只不过在他这种修道几百年的老修眼中,男女之事实在算不得什么。他原本还有些奇怪,觉得以燕自然的心性地位,邀他入伙,怎么也会待价而沽,百般推辞的。此刻听了武采娘的话,才晓得其中的故事。

武采娘见武青衫沉默不语,催促道:“燕自然也是被这蛊毒吓得不轻,这几日天天到我府上催问解药,求父王给女儿拿个主意。”

武青衫嘿嘿笑答:“采娘做事向来都有主见,何时需要我来帮你拿主意?我看你是舍不得灵丹,跑到我这儿来打秋风的。”

武采娘被武青衫窥破心思,干脆撒赖道:“女儿这些日子,为了那旁家余孽奔走操持,现在问爹爹讨些灵丹难道不应该吗?”

武青衫连道:“应当,应当!”又问武采娘所需何种丹药。

符小药所制的地狱鬼莲,胜在潜伏期见不易察觉,一旦被人事先察觉,破解起来并不难办。武采娘这次过来,一是为了邀功,二是从武青衫手中讨些宝贝,最重要的还是要与武青衫商议下一步的计划。

第466章 借刀杀人与煽风点火

武采娘邀功得赏之后,便笑嘻嘻地问武青衫下一步该如何处置花狸峰?

按照她与武青衫的计划,花云裳胆敢窝藏旁氏余孽,引得铸剑谷的剑修老祖杀上门来,以花云裳那暴脾气,肯定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

闵一行自爆金丹声势虽然浩大,但事发地点距离仓山郡城也有将近三千里,除了金丹期的老祖,旁人根本感应不到。武采娘只知道今天一早铸剑谷的闽十九终于“碰巧”打探到了旁氏余孽的下落,并且在将近中午的时候,她又收到了来自临渊城的线报,藏身于临渊城中的闵一行已经向花狸峰的方向飞遁去。

在她想来,有这两位剑修出马,花云裳绝对难逃此劫。

更妙的是,连万兽谷也要因此担上一个包庇的罪名,那她便可趁此机会将花云裳幸苦建成的山门收归己有。武采娘与她那只知花天酒地的哥哥不同,她可是有着金丹之志的,而花狸峰那处被无数看走眼的寒潭灵脉,无疑会为其金丹大业提供极大的助力。

这也是武采娘一定要留下燕自然性命的缘故,花狸峰再怎样也是万兽谷的地盘,武家即便要吞,吃相也不能太过难看,有了燕自然这个傀儡冲在前面,行事便有了许多周旋的余地。

武采娘上山之际,正看到铁翎真人面色铁青地朝花狸峰的方向匆匆去了,她就更加想当然地以为花云裳已经身死道消。

哪知,武青衫听了她的问题,却是面带苦笑道:“花云裳的性命无忧,倒是那闵一行自爆了金丹。”

武采娘的笑容在瞬间凝固,好半晌才不敢置信地道:“父王会不会感应错了?那闵一行乃是金丹后期的剑修,便是两个花云裳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武青衫摇头道:“为父便是感应错了,那曹老头也不会感应不出他那师妹的生死吧?那花云裳虽然气息极弱,到底却是逃过了爆丹之劫。”

武采娘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咬牙道:“那疯婆子的运道还真不错呢。闵一行也是个废物,枉称铸剑谷三大金丹,连个进阶金丹没几天的婆娘都斗不过。还自爆了金丹,真是把他们铸剑谷的脸面都丢尽了。”

武青衫待她发过一通牢骚才道:“铸剑谷在百余年以前,曾经对旁氏余孽进行过一次彻底的清剿。最终虽然将旁氏一族在坠星海得老巢夺了下来,却也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不但铸剑谷两大元婴全都受了重伤,至今未能出关,其门下十大金丹也陨落了三人,碎丹了两人,剩下五个除了两个坐镇山门未参加行动的金丹,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这闵一行便是受伤的一个,虽然不至于碎丹,境界也掉落不少。”

武采娘盘算落空,心中带气,冷笑道:“那铸剑谷号称蛮荒第二大宗门,也是一帮子废物。那旁氏余孽被困于荒岛之上何止千年,铸剑谷倾巢而出却差点被人家一网打尽。”

“旁氏余孽所居之岛并非外界传闻那般不堪,我看那铸剑谷之所以突然发难,多半是看中了那岛上的灵脉宝材。”武青衫对于其中秘闻,知道的更多,“莫要忘了,旁氏余孽之所以迁居海外,也是受了天机子的指点。”

“那也是个老不修的。”提到天机子,武采娘心中更气,“都修到元婴境界了,却巴巴地跑去旁家做了入赘的女婿。”

武青衫也觉得不可思议,叹了口气道:“此老性情古怪,旁人无法捉摸。不过世人都说,一个天机子便可抵过半个大宗门,依我看,这话还是低估了他。若非他这么多年为旁氏布置护岛法阵,在岛上搞了许多机关陷阱,那铸剑谷虽然行事草率了些,也不会吃那么大的亏。”

事已至此武采娘也只能发发牢骚,武青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如此一来,那燕自然的小命,救与不救就在两可之间了。”

武采娘愣了愣,旋即咯咯笑道:“父王又来考较采娘呢!那燕自然此刻虽然价值大跌,保他一条性命却也有诸多好处。”

武青衫不动声色,让她详细说说有何好处?

武采娘掰着指头道:“第一,我们之所以大费周折帮铸剑谷将追丢了的线索续上,无非是要借他们的剑,削弱花狸峰的力量。诚如父王所说,那万兽谷距离我们仓山郡实在是太近了,卧榻之侧,岂可许他人鼾眠?纵观整个西疆,有仓山书院时刻压制着万兽谷,对仓山郡来说利大于弊,也让我们有了许多腾挪的空间。那燕自然虽然没有了作为傀儡的价值,却也是颗合格的老鼠屎,不妨留着他,继续搅和花狸峰那盆粥。”

见武青衫面露嘉许之色,武采娘更是来了精神,侃侃而谈道:“第二,这借刀杀人之计,虽然是我们一手策划的,但那把刀却是通过仓山书院控制的炼器阁塞给铸剑谷的。那花云裳经过此次遇险,回去之后,只要追查此事,不难查到仓山书院的头上。而那个燕自然与仓山书院的方青主最近又成了莫逆之交,花云裳定会因此而对这个跟了她几十年的真传弟子大失所望。此人便是要杀,也该由花云裳亲自下手才妙。”

武青衫开怀大笑道:“我女果然巾帼不让须眉,这番见识便是朝堂上那些老家伙怕也难以及得上你。眼下这番局面虽然不尽人意,却也不是没有继续周旋的余地。既然那刀是仓山郡城塞的,我们不妨煽风点火,让万兽谷与仓山书院之间的嫌隙更深一些。”

武采娘忽然想起什么,一边饮茶一边抿嘴笑道:“听说花云裳金丹晋级,仓山书院的孟老头送了几箱‘聘礼’过去。”

武青衫从她手上夺过茶壶,稍显不耐道:“你这丫头,有这嚼舌的功夫,不如抓紧时间打坐修行。快走,快走,你不修行,我却要上座了。”

明明是心痛他那点子灵茶!武采娘嘀咕两句,被武青衫“赶”下山,想到之前的一番布置全都白费,心头也是冒火,回到府院之中,一口气摘了三块牌子,功夫不大,三个面目清秀的少年被人架着进了她的丹房。

第467章 方青主

“夏娘,将那卷《长生诀》与我取来!”

燕自然的临时府邸是租用了修士山庄,半山腰的一处幽僻小院,说是租用,其实也没支付任何灵石。修士山庄是武采娘管理,燕自然虽然因为身中蛊毒,没能与她修成盘肠大法,却也得了些实惠。

因为蛊毒尚未彻底清除,燕自然这几日也不敢打坐修炼,害怕万一运气调息的时候,引动了蛊毒,那就惨了。

不能修行,燕自然又不屑与那些整日在山庄里东串西串的清闲修士浪费口舌,除了每日去到武采娘的郡主府上打一晃,就是在丹室之中阅读经卷。

他连着喊了两声,不见夏娘应声,顺手提起桌上的茶壶,才发觉茶壶早就空了。燕自然眉头一紧,火气刚刚上来,忽又苦笑着摇头:真是糊涂了,夏娘已经不在了,怎会还唤她的名字?

当日,他被武采娘惊声尖叫着从绣榻一脚踹在地上,说他身中蛊毒,不许他靠近。

燕自然只当这烂货变了心意,又感觉受到了平生未有之奇耻大辱,匆匆穿戴就告辞离去。

尚未走到门口,武采娘从屋中出来,扯住他问,若是可以证明给他看,该当如何?

燕自然冷笑着,哪里肯信?

武采娘唤过夏娘,强行往她口中塞了一枚丹药,转眼间夏娘的脸上便开出了花来。燕自然吓得冷汗淋漓,这才知道武采娘所说不假,他只听说过葛神通当日在铁翎峰校场上死状极惨,今日得见夏娘七窍生花的恐怖情形,只觉得腹中翻腾,恶心难忍,再想及自家身内也藏有同样的蛊毒,不知何时便会像夏娘一般,长成一棵鬼花,饶是他自诩道心坚韧,也有种脚软手软的感觉。

身边少了个夏娘,燕自然初时还不觉得如何,只当是在蛮荒狩猎,也是孤身一人,无需旁人照顾。然而在府院中闷了这些日子,才晓得身边少了夏娘,当真是处处别扭,他的经卷丹药全都是夏娘亲手为他整理的,现在想用都不知道往何处找去。

燕自然推开眼前的经卷,走到院子中央,望向西南花狸峰的方向。有关庞大尼的消息已经通过武采娘与方青主透出风去,铸剑谷的剑修高手,这几日就该找上山门了吧?

花狸峰主?!燕自然想到武采娘的种种承诺忍不住冷哼一声,不过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罢了。不知道老祖会不会迫于铸剑谷的压力,将那小子交出去。以他对云裳的了解,想让她服软交人,想也别想。

他忽然有些后悔,若非那日受了身中蛊毒的打击,也不会一时冲动就将庞大尼的事情捅了出去。他早对庞大尼的来历颇多怀疑,并且暗中派人调查过他的底细,虽然推测出了庞大尼的来历,燕自然却还没有做好与云裳撕破脸的准备。

那日的一时冲动,无疑是断了他的退路,眼下除非花云裳死了,燕自然此生也休想回归山门了。

日色西垂,燕自然看着天边一抹斜阳,微微叹息:事情的发展远比他所预料的还要糟糕一些,仓山郡城之内暗流汹涌,无论云裳老祖能否逃过这一劫,他在失去了花狸峰这一屏障靠山之后,只会沦为武家以及仓山书院手中的棋子,能够留给他浑水摸鱼的空间几乎没有。燕自然暗自下了决心:不必等到此间事了,只要拿到解药,就即刻离开仓山郡城,天下之大,以他的修为头脑,怎会没有立足之地?

。。。。。。

修士山庄后山,与燕自然隐居的宅院相聚百里之外的一处宽阔府宅,这几日虽然府门一直紧闭,却总有三三两两的修士从侧间的小门悄悄进出,气氛稍微显得有些诡异。

此处宅院原是一位筑基中期的修士所租用,半年前这位修士最后一次冲击筑基后期未果,心灰意懒之下,返回族中准备将生命中仅剩的十余年,做个自在翁。

之后这间位置极佳的宅院便被一位来历颇为神秘的筑基修士租用下来,附近的几位筑基邻居曾经过来拜访,却都吃了闭门羹,渐渐地也就没人过来叨扰。

整个仓山郡城中,知道此座宅院是被方家三少租下的,不过一掌之数。

方青主的三少之名并非来自家族的大排行,他并非长门所出,方家又是仓山书院中枝繁叶茂的大家族,若论家族排行,方青主要拍到二十名开外了。

他在家族中的排名虽然不显,甚至由于他常年在外,家族中许多人都想不起来他这号人来。但是在仓山书院的一众老祖眼中,方青主却是一颗安插在万兽谷周边,举足轻重的棋子。

方青主的灵根并非异常出众,修为也不过是筑基初期,但做事低调干练,颇有决断。仓山书院在郡城与临渊两地的诸多产业,自打几年前由他主持打理之后,一改之前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变得大有起色。

更让仓山书院各位老祖刮目相看的,则是仓山书院谋划已久的针对万兽谷与武氏两座大城的情报网络也终于在方青主的主持下,有模有样地铺开了。

虽然时间尚短,却也做出了颇多的成绩。比如不久之前,万兽谷在野狼镇大肆招收青年才俊,通过方青主在暗中的运作,仓山书院不但成功地往万兽谷中安插进去一些眼线,而且还偷偷“打劫”到了两个高品灵根的好苗子。

仓山书院的方家老祖甚至放出风来,只等他将万兽谷周边的诸多事情打理停当,就会招他回归山门,金丹不敢说,至少保他个筑基大圆满的前程。

方青主得了老祖的许诺,干劲儿十足,他甚至有信心,只要能将针对花狸峰的这一场大事办成,金丹大道也不是不可期的。

今天就是他布局多日,即将揭晓结果的日子,方青主的性子素来阴沉,此刻也有些心浮气躁,坐立不安的感觉。

铸剑谷的闵一行只身杀入蛮荒,与花云裳的一战不可避免。无论谁胜谁负,对于仓山书院都是好事,若是能将花云裳斩杀陨落,那就更妙。方青主苦于无法感知战果,只能耐心等待派入蛮荒的几个散修探子,尽快传回信息。

第468章 心有余力不足

就在片刻之前,方青主终于等来了一个令他心跳不已的消息,之前那场发生在花狸峰千里之外的恐怖震动,已经被确认是金丹自爆所致。

当时,方青主攥着传音白羽的手都在轻轻颤抖,没想到那花云裳竟然自爆了金丹!不知道闵一行能否逃得性命?若是闵一行也在这场丹劫中陨落,那万兽谷与铸剑谷之间的血仇可就是不死不休的了!

好容易沉淀下心绪,方青主背负着双手,在庭院间缓缓踱步,看似沉稳思索,其实心中早有万千感概:想当年,他孤身一人,深入西荒,离家三万余里,苦苦操劳十余载,所谓何来?还不是为了能在家族中挣个头脸出来?!只待此番事成,仓山书院便有独霸西荒之可能了......

“三爷!”殷公壮在院门处探头,打断了方青主的思绪,“家里来信儿了。”

方青主眉头微皱,觉得家中催问的太急了些,在他看来,上面这几位老祖都是沉稳有余而决断不足。他在布局之初,就曾几次请求书院遣某位老祖,以秘术悄悄潜至附近坐镇,结果全被家中以种种理由拒绝掉了。

若能有一位金丹在附近主持大局,至少能够确认那闵一行到底是死是活。此刻知道了金丹自爆的消息,竟又一时三问迫不及待起来。

方青主腹诽几句,唤殷公状进来,见他走路时双腿之间有些不太爽利的样子,方青主往他脸上捏了一把笑道:“昨儿个三爷心里想着事情,弄痛了你吧?当时怎不跟我说?”

殷公壮翻他一眼,将传音白羽递过来道:“我一个无家可归的苦命人,哪敢求三爷怜惜?”

方青主嘿嘿笑道:“什么叫无家可归?只要咱们扳倒了花狸峰,整个小仓山就都是你的。”

殷公壮这才展开笑颜,蛤蟆般地叉着双腿走了。

方青主的规矩,所有涉及机密的传音消息,便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得回避。他激活那枚白羽,凝神听了片刻,脸上便浮起一丝烦躁,耐着心思将其中内容听完,随手将白羽销毁。

仔细思索传讯之内容,方青主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家中那位孟老祖还真是个花痴,一个劲儿地催问到底是谁自爆了金丹?也不想想,以花云裳的修为,难道还能逼得闵一行自爆金丹不成?

孟老祖催问的急切,方青主犹豫该如何作答。一早便跑去郡主府等候消息的执事弟子匆匆回来,总算是从郡主府上得来了确切的消息——爆丹者还真不是花云裳,并且还真让她逃过这场劫数。

方青主拉着那执事弟子反复确认,消息是否可靠?那弟子信誓旦旦地说,这个消息是武郡主亲口所说,让他一字不漏地转述给他的。

方青主挥退了那弟子,心中乱成一团麻,虽说闵一行之死,使得万兽谷与铸剑谷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但效果却比那花云裳死掉,差了许多。

那闵一行毕竟是一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杀上门来的,即便死了,在旁人眼中也属于自作自受。而且只要万兽谷这边将那旁氏余孽的首尾处理干净,一口咬定是闵一行上门挑衅,铸剑谷即便心存报复,却也是师出无名。

方青主沉思良久,转回密室之中,他面色沉重地摸出一根传音白羽,稍微整理一番思路,分别给方家老祖以及掌教刘真人传了两段消息出去。

两条消息的内容大致相同,先说了闵一行爆丹陨落的消息,重点却是请求宗门批准,暂时裁撤一部分设置在仓山郡城以及野狼镇的联络点。只不过在给自自家老祖的消息中他特别提及方家私自设在这两城中的几处生意,他会即刻通知歇业。这几处生意都是他一手创办,给家中打个招呼也只是知会之意,并无请示的意思。

发完这两条消息,方青主也不等回信,就吩咐殷公壮以及身边的亲随,着手去关停郡城中,挂靠在方家名下,实际却是他完全控制的几处买卖。

到了掌灯的时间,方老祖率先传回消息,同意他关停方家的几处买卖,至于宗门的联络点,自然还是要与掌教真人商量,由刘真人来拿主意。

又过了片刻,掌教真人的传讯来了,只让他们低调行事,却不提关停二字。按照几位老祖商议的结果,万兽谷惹上了铸剑谷,内忧外患,正是应该浑水摸鱼的好时机。仓山书院不但不应该收敛行动,反而应该趁此机会壮大发展才是。

方青主仔细推敲刘真人所传之消息,感觉字里行间都在暗示他行事不可太过谨慎,越是这种时候越应该放开手脚才是。

方青主心中叫苦,那花狸老祖便是再憨,回去山门也应该能想象得到,铸剑谷能够悄无声息地突然找上门来,背后定有隐情。凭她手下那老虫王的手段,保不准就会被他查出蛛丝马迹,联系到仓山书院头上。

万兽谷虽然不至于因此与仓山书院正式撕破脸皮,却肯定要对他们这些潜伏在周围的联络点,下大力气清肃的。

。。。。。。

就在方青主因为宗门老祖的糊涂决定而苦笑的同时,四方街附近的一处深宅大院中,令狐若虚的脸色显得异常苍白,整个人也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失算了啊!”

沉默良久的令狐若虚重重地叹了声气,将手上的白羽轻轻放在桌上,枯瘦的手掌在丝毫不乱的发髻上拢了几下,对身旁一个豪绅打扮的胖大男人道,“老祖总算是有惊无险,现在已经回到花狸峰了。”

那胖大男人自打坐在屋中,便一个劲儿地抹汗,此刻也是连连点头道:“老祖吉人天相,气运交加啊。”他犹豫一下,轻声劝道,“您老也不必太过自责,如今咱虫巢的老人还不及当年的三成,许多事,许多人,咱们想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令狐若虚不置可否,转了个话题道:“那仓山书院在郡城,野狼镇两处的联络点,咱们摸清了多少?”

第469章 康复中的殷主任

一场三千里外的爆丹,牵动了仓山郡城中无数人的神经。

四方街的聚香斋,顶楼今日清场,无论多少灵石都恕不接待。知道消息的人们都在暗中猜测,是哪位大人物包下了整个顶楼,此等一出手就是三五块中级灵石大手笔,皇城或许有,但在仓山郡城却是非常罕见。

让大家失望的是,从早晨一直等到月上枝头,传说中的大人物始终没有出现,聚香斋的顶楼之上,所有的房间虽都灯火通明,窗栏间却不见半个人影。

楚阿大昨天收到了殷勤的传讯,说是要亲自过来拜访,他早早做了准备,殷勤却未能按照约定是时间准时赴约,紧接着他便收到了金丹老祖自爆金丹的消息。

楚阿大马上意识到此事与殷勤脱不了干系,他一面遣十七叔启动聚香斋的消息网络收集消息,一面联系仓山郡主武采娘。

武采娘称病不出,楚阿大一怒之下直接上了修士山庄的峰顶,找武青衫讨要情报。小半个时辰之后,楚阿大面色铁青地摔门而出,怒气冲冲地下山了。花云裳虽然逃得生天,可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他更关心的是殷勤的生死。

。。。。。。

云裳刚刚到花狸峰,墨鳞,巨猿以及白鹤三位老祖便追着到了。这三位的修为都在金丹中期,神识感应远不如铁翎真人与武青衫那般灵敏。

闵一行隐秘气息杀入蛮荒,他们几个都没太在意,直到云裳下山,他们对云裳的气息颇为熟悉,这才稍有警觉,觉得云裳的气息不太对劲。云裳与闵一行交手的时间极端,直到闵一行自爆金丹,这三位才感应到大事不妙,忙循着自爆的方向往野狼镇飞遁,半途又察觉云裳无恙,正返回花狸峰,便都折往花狸峰来了。

云裳一路上早与殷勤商议过,对于庞大尼的事情绝口不提,只说殷勤在去往仓山郡城的路上,被铸剑谷的筑基剑修劫杀,后又引来其师尊出手,云裳不得已才卷入其中。总而言之,是将杀人夺宝的屎盆子,扣在了死鬼闽十九与闵一行的身上。

三位老祖听过这番说辞,不禁面面相觑,谁都不信她的鬼扯。又见云裳神色萎靡,需要静修疗伤,便都留下一些丹药宝材,告辞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铁翎真人后脚便也来了,先是仔细检查过云裳的伤势,总算放下心来。整件事情的因果,武青衫都与他交了底的,铁翎真人便直接问庞大尼现在何处?

云裳神色一暗,将事先编好的一套说辞讲与铁翎真人,只说那闵一行师徒的确是为了追杀庞大尼而来。那庞大尼修为虽然不高,手中的法宝灵符却是层出不穷,趁着云裳与那闵一行斗法之际,竟又祭出天机子的雷火翅,遁风而逃。

那闵一行舍下云裳去追,又被庞大尼以秘宝暗算偷袭反杀,情急之下才自爆金丹与庞大尼同归于尽。

铁翎真人沉吟片刻,觉得云裳这番说辞,编得还算圆,又嘱咐她一定要把首尾收拾利落,特别是闵一行自爆金丹的地区要重点照顾,万万不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云裳笑道:“掌门师兄尽管放心,这件事,我下面那个殷主任已经遣人过去打扫了。”

铁翎真人也笑了,只说等回头遇到合适的人选,也准备效仿花狸峰,搞个老祖办,能省不少心思。

直到将铁翎真人支应过去,云裳方才拖着疲惫之躯,去往小寒潭闭关疗伤,并嘱咐在此期间,除了殷主任,任何人不得靠近小寒潭。

。。。。。。

“主任,面好了!”孙阿巧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条进屋来,又放低了声音道,“加了辣的!”

殷勤的伤势尚未痊愈,按理需得忌辛辣,孙阿巧开始时是坚决不给殷勤加辣的,后来不小心被他抓住了把柄,受了殷勤的要挟,才不得不违背了初衷。

殷勤的左臂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右手却长势缓慢,云裳按照韩彩芝瞽目重生的经验,以为殷勤利用不灭灵根之地元祖气,重新长出一只右手来应该没大问题。但她忽视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殷勤的玉润脱胎虽然防御极强,一旦遭遇外伤,重新生长的速度也极难。

当初殷勤被她在寒潭边上以精纯灵力,反复啪啪,又被捆在床上脱了几层皮,才长出的这身皮囊。如今想要断手重生,就势必要再遭受一番之前的痛楚。

殷勤每两日就要被老祖提溜到寒潭边上,一顿小啪不说,还得按照使用再造丹的“古法”将好容易长好的伤口豁开,使得骨肉能够继续生长。否则伤口愈合过早,玉润的肌肤又太过坚韧,会阻止骨肉的进一步生长壮大。

殷主任若是不想右手长成个婴儿般的小手,就只能受这份罪。

孙阿巧每次看到蓝雀她们抬着晕厥过去人事不知的主任从暖云阁回来,都是眼中含泪,恨不得替主任去受这份罪。

还是肥满看她难受的样子,实在忍不住了才偷偷告诉她。老祖嫌弃主任每次去寒潭哭嚎的声音太大,亲传了一门秘术,可以自行锁闭神识感知,不受肉体之痛苦。这门秘术看起来与常人的晕厥颇为相像,其实意识思维都是清醒,只是不能动弹,也感觉不到痛苦,唯一麻烦的是,这门秘法一旦激活,身体的麻痹僵硬,就要持续三两个时辰,才能慢慢恢复。

孙阿巧听了这话,小脸儿当时就白了,她以为殷勤昏厥不醒,这些天借着帮他更衣的机会,着实揩过不少油。要知道,摸一下主任可是不便宜,就算主任能够体恤她是老祖办的骨干,给她打个血折,怕是也要用高级灵石抵账才行。

更让孙阿巧心惊胆颤的是,主任明明清醒着却不吱声,肯定是一直给她计着数呢。孙阿巧送走了肥满她们,回到老祖办的后院就给殷主任跪下了。

现在好了,不但拉面要加辣,还欠了主任两枚高级灵石的账。更可气的是,孙阿巧后来与鸭蛋说起主任晕厥的秘法,鸭蛋却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这回事。她不死心地又去问蓝雀,蓝雀也是一问三不知,表示根本没有听说还有这种秘法。

第470章 花二妮

孙阿巧这才知道,是被主任串通肥满那丫头给算计了,不过恼羞一阵之后,她也想开了,这债就算还不上又能怎样?肉偿都不怕他!

今天殷主任的状态有点心不在焉,面汤里虽然按他的要求加了辣,可他却是一副满怀心事的样子,一碗面吃下去了,似乎没吃出味道来。

孙阿巧心中有点失望,正准备收拾碗筷,殷勤忽然问她:“花二妮这几日在做些什么?”

孙阿巧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殷主任问的是改名换姓的庞大尼。

按照主任交代的,庞大尼已经死了,她的死因一共有两种说法。

按照一般对外的说法,那就是花狸峰老祖的入室弟子庞大尼,在去往野狼镇的半路被来历不明的散修劫杀,已经是死了。

还有一个内部传达的所谓事实的真相,那就是庞大尼因为牵涉到三千年前的旁氏余孽,已经与铸剑谷的金丹老祖闽一行同归于尽了。

内部传达的版本可信度更高,也接近事实的真相。甚至铁翎真人回峰之后,还会以万兽谷的名义给蛮皇武朝以及铸剑谷一个所谓的交代。若想将此事干净利索地了结掉,庞大尼必须要死。并且随着他的死亡,旁氏余孽四字,也终于可以永远地从蛮虚荒原上抹去了。

相信蛮皇武氏是愿意看到这个结果的,就如武青衫所说的那般,当今的蛮皇与三千年前的太祖先皇已经隔了两代人,对于三千前那笔旧账早就没有追究的意思。武青衫没有明确点出的真正原因其实是因为,当今蛮皇的皇位乃是宫闱斗争的结果,与当年的萧墙之乱颇有几分相似的味道。追查旁氏余孽,就如同打自己的脸一般。

而且这番交代的另外一桩好处在于,旁氏余孽既然全部肃清了,铸剑谷享受了三千多年的来自武朝帝室的种种实惠,也就没有继续讨要的借口了。

铸剑谷当初在七宗中的排名与七杀门差不多,经过这三千前余年的经营壮大,排名已经位列前三,可以说全沾了旁氏余孽的光。

左右与铸剑谷之间的梁子已经结下,万兽谷此举正有釜底抽薪之妙。

无论如何庞大尼必须死掉,又要给她一个新的身份。殷勤就建议让她跟了云裳的姓,并且干脆恢复她的女儿身,如此就更加保险。

唯一的问题在于花二妮对于改名改姓还能接受,却坚决不肯承认她是女儿身。殷勤没有办法,只能带伤上阵,给花二妮上了几堂生理卫生的知识课。虽然没有涉及男女之间XY染色体那般高深的知识,却也图文并茂地给花二妮看了几本残卷。

哪知花二妮还是不肯相信,非说殷主任是找人画的伪书骗她来的,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殷勤只好交代孙阿巧帮她沐浴时,现身说法给她真人演示一下大家同是女儿身的事实。

孙阿巧被殷勤问起这事,脸颊发烫,支支吾吾地解释说,她前几日服侍花二妮沐浴之时,给她看过身体,不但如此,还曾经特意找来一对男女童子,让花二妮去分辨。

殷勤点点头,问道:“这回她总该信了吧?”

孙阿巧苦着脸道:“她还是不信。而且又被她想出一种说辞,非说她从小就是男孩身,后来被她的祖爷爷抽出神识,放入了女儿身体里。只等她日后能够重启一个什么乾坤洞府,就能找到祖爷爷留给她的破解法门,换回到原先的躯壳中去。”

殷勤听得直皱眉头,针对这庞大尼在性别上特别迷糊的问题,他也曾有过类似的怀疑。特别是联想到逸青云被人搜魂之事,殷勤怀疑庞大尼的神魂会不会真的是个男的,或许是肉身出了问题,才会被天机子换了个躯壳给他?

不过云裳曾经亲自探查过庞大尼的神识躯壳,结论却是未曾发现任何残缺破损的现象,其神识与躯壳的完美契合,不像是经过夺舍而来的。

殷勤对于云裳的结论将信将疑,因为他自己就是个例子,云裳同样没能检查出他的神识与本来那个殷勤发生过融合的事实。

难不成庞大尼也与自己一般,神魂被人穿越过?殷勤旋即否决了这个荒唐的想法,那货除了性别上有些糊涂,言行举止,思维想法,根本就是个土生土长的蛮荒人。

殷勤仔细琢磨孙阿巧那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庞大尼提及她那乾坤洞府中藏有祖爷爷,也就是天机子留给她的某种法门,能够解开她的性别之谜。莫非那日大家藏入她那洞府的时候,那胖妮子没有说实话?

她说洞府因为缺乏灵石,已经几百年未曾起用过,可其中空气充盈流动,大家在其中待着并没有任何憋气的感觉。甚至,殷勤踢庞大尼的时候,心中还会感觉到一种来自洞府的淡淡威压,其中饱含警告之意。

殷勤越想越觉得庞大尼的乾坤洞府之中藏有颇多古怪,沉吟片刻,又问孙阿巧那花二妮最近的食欲如何,是否会因此而茶饭不思?

孙阿巧撇嘴道:“二妮怎会茶饭不思?我看她啥事都糊涂着,唯独对这茶饭思得明白。我昨儿去后山看她,比上山时又胖了一圈儿,您给她准备的那些群裳全都穿不进去了。”

殷勤哭笑不得地道:“她以为吃成个胖子就能变成男人了吗?也罢,我这些日子在屋中闲得也是长了不少懒筋,咱们就去后山看望一下这妮子。”

孙阿巧面露难色道:“老祖亲口吩咐,主任之伤需得在家中静养,少动才行。”

“无妨,无妨。我只是到后山转转,只要不动血脉灵力就没有事情。”殷勤长身而起,吩咐孙阿巧准备车马,然后走到院中稍微伸展了几下筋骨,感觉心中憋闷的感觉,似乎轻松了许多。

殷勤这几日总有些心神不宁的感觉,这种感觉很是诡异,竟然与当日闵十九御剑追来之前的感受有几分相似,后脖子总是凉飕飕的,仿佛虚空中悬着一柄利剑,随时会一剑斩落下来。现在仔细回想,这种感觉似乎是从那乾坤洞府中出来之后,就一直若隐若现地存在了。

第471章 老祖办的新面貌

殷勤一度以为,这种心慌的感觉是来自于肚子里的那颗剑丸。毕竟是人家孕养了几百年的宝贝,钻到他的肚子里,虽说本主已经死了,难保其中没有藏有什么秘法玄机,会突然暴起发难。

殷勤试图将剑丸逼出来,奈何那腾蛇血脉就如抱卵的老母鸡,一刻不肯放松,不但如此,那股粘稠的老龟血脉也一改其温吞的特性,时刻不停地剑丸外围游弋巡视,仿佛一只捍卫窝棚的好斗公鸡。

他试图强运血脉往外逼,可每当这个想法冒出来,体内的两股血脉便会突然发作,马上就会腹痛如同刀绞一般,他试过几次,就疼得不敢再试。

云裳开始时也颇为担心他腹中的剑丸不出,会不会有什么隐患。可她反复检查过殷勤的血脉和灵根,发现那枚剑丸经过这段时日,所蕴之灵气并非她所想象的那般被腾蛇血脉所吸,而越来越少。相反,云裳以内视术观之,那枚剑丸的颜色竟然比之前更为鲜艳翠亮了许多,不似在闵一行手中那般带着一股子青色,而是与殷勤体内不灭灵根的那抹亮绿之色越发的接近了。

这个发现让云裳百思不得其解,她只能猜测,或许这枚木属性的剑丸最终会被殷勤体内的两种血脉炼化,收归己用?

云裳给殷勤两个选择,一是放手去赌,任由他体内的玄武血脉去改造这枚剑丸,二是让云裳破开他的小腹,将那枚剑丸强行取出。

殷勤最终还是选择放手去赌,改造剑丸。他骨子里就是个赌徒,既然此丸的颜色已经被慢慢同化为他体内木灵根的颜色,就说明它已经在两股血脉的控制之下,风险虽然会有,可一旦改造成功的话,他可就一步登天直接跨入剑修的行列了。想想都觉得兴奋,那可是一枚金丹老祖的剑丸啊!

排除了剑丸的因素,殷勤就只能将这种莫名的危险感觉归咎到花二妮的乾坤洞府之中,他强烈感觉,那个黑漆漆的洞府,绝非花二妮所说的那么简单。他也非常好奇,准备找机会重新造访一下这个洞府。

既然灵石或者灵力激发的法器,道法会被洞府吸收,那就干脆打个火把进去算了,这东西只消耗空气,与灵气无关。鉴于这个经验,殷勤甚至给老祖办的干事们下了个通知,规定每个人的兽皮袋中也要准备凡人所用的引火工具,不可太过于依赖灵石激发的法器与灵符。

殷勤在院中伸展了几下筋骨,孙阿巧就已经准备好了车马,还唤上了岳麒麟,让他过来赶车。

岳麒麟的成长速度也是老祖办诸人之中颇为迅速的一个,十几岁的年纪,说话做事已经有模有样,颇为沉稳成熟。他的灵根三金,一木,一水,金属性的灵力因为生水克木消耗了一些,总体来说,也算不错。当初之所以得了中下品的品评,主要是其中有两条金灵根的属性是阴性。

殷勤前一阵子安排他在后山给秋香帮忙,算是针对他娇骄二字的少爷脾气进行了一番打磨,如今已经将他转调到了伍落那里,跟他学习炼器以及阵法。岳麒麟的阴金灵根本就适合炼器,加之脑瓜聪明,又在铁翎峰上看过不少经卷,长了许多见识,跟在伍落身边时候不长,能上手炼器了,具体点说,是已经能给后山灵田打造各种农具了。

他开脉的年纪也是老祖办中最早的一个,在灵药与寒潭灵气的帮助下,岳麒麟的进境可谓迅速,开脉不到一年,就已经到了炼气后期的水准。殷主任为了表彰其勤奋刻苦,特许岳麒麟为主任赶车。

这是殷勤最近一段时间,在屋里闲得无聊,琢磨出来的一套针对老祖办干事的激励机制。鉴于这些家伙从小接受的教育与他前世的自由观念颇为不同,蛮荒修士在骨子里还是十分接受自古传承之君臣主仆那套东西,说白了就是“强者为尊”的观念深入人心。只要你的实力够强,地位够高,人们就愿意向这样的强者低头,甚至以能够为这样的强者服务为荣。

殷勤也只能从这个角度出发,给大家设计出几样“激励”名目,诸如特许孙阿巧为殷主任煮面,特许岳麒麟为殷主任赶车等等。

老祖办眼下比之前清净了不少,伍落打造完殷勤的特制飞剑,感觉忽然开窍了。倒不是他在炼器的技术上开窍了,而是与殷主任一番长谈切磋之后,对殷勤的实用主义理论深感受用。

蛮荒历来的炼器宗师,最大的心愿都是炼制出品阶最高的法器,甚至法宝。他们毕生追求的除了顶级的炼器宝材,就是各种密不外传的炼器符谱。因为只有依靠最顶级的宝材,以及复杂的符谱,他们才能尽可能将各种五行属性,各种特效与功能压缩到一件法器之中。

这样做的道理在于,一件能够以金、木、水、火、土五中属性发动的攻击的法器,显然要比只能发动单一五行属性攻击的法器的品阶要高。因为前者的杀伤范围更大,无论对手主修的道法是哪种五行属性,总有一款攻击能够搞定对方。

同样的道理,一件能够同时防御五行全属性的护身法器,品阶也要远远高于只能防御单一五行,或者两三种五行法术的护身法器。

殷勤对于这种一味求全的炼器方式嗤之以鼻,他的理念正好相反。殷勤对伍落提出的炼器理念是一门深入,化繁为简。以攻击法器为例,与其费劲周折地在一件法器上同时加载五种属性的攻击手段,不如一门心思将单独一种五行攻击的手段做到最强,最狠。

在殷勤看来,五行生克并非一成不变的铁律,譬如水能克火,但也有杯水车薪之无解,再如火能熔金,照样有真金不怕火炼之例外。殷勤又以剑修的剑丸为例,教育伍落不要太过拘泥于五行生克这四字,一个木属性的剑修,只要他的剑丸速度够快,照样能将金属性功法为主的同阶对手打成筛子。

第472章 龟龄丹

按照殷勤的观点,纯以攻击类的法器来论,相比五行之间的生克关系,他更关注攻击的力量与速度,无论哪种属性的攻击法器,做到极致的话都能充分体现出这两点。

伍落听过殷主任这番言论,马上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老祖办旗下的炼器研究室还没有找到地方,伍落却等不得了,他干脆将家中炼器的家伙全都搬上了花狸峰,先在后山建了一个临时的炼器棚子,他准备等殷主任的伤势好些了,就请他代为向老祖讨个牌匾,倒那时,花狸峰的炼器研究室就算是正式开张了。

跟着伍落上山的还有野狼镇另外三家的小炼器铺子,也都暂时挂靠在炼器研究室的名下,等着殷主任伤势恢复了,再来老祖办报到。

伍落在后山搞得热闹,符小药就也心动,燕自然下山之后,他自我感觉安全了许多,就也跟着凑过去,借用伍落炼器棚子里的炉火,炼制一些在老祖办不好弄的丹药。

朱丑妹与殷公寅等人都被殷勤遣去了仓山郡城,与他新招的那些特情科干事一起,在老虫王手下接受更为严格的训练与培养。

那个嘴碎的逸青云也终于领到了任务,殷勤从文曲部调来几个弟子,由逸青云担任总教习,先从后山奉师弟子以及记名弟子的聚居地开始,进行养生长寿功法的普及推广,顺便免费赠送一些老祖办最新研制出来的延年益寿之神奇丹丸,名为“龟龄丹”。

这龟龄丹绝对是真材实料,都是选用上等优质的白面,加入白糖,蜂蜜,香油等等佐料,由柳雨时那个结巴弟弟柳雨青和巴娃子两人在后山架起大锅精心熬制成香甜美味的“丹泥”。

一锅“丹泥”可以搓出龟龄丹三百余颗,每一粒丹丸都是巴娃子亲自下手。他之前在郡城售卖自己做的首饰挂件,手巧的很,每个丹丸都搓得溜圆见光,并且还要称过重量,绝不能缺斤短两。然后在丹丸外面裹上蜡皮,上面印有红色镶金的“龟龄丹”字样。

之后还要用红绸层层包裹,收入百年老檀木所制的匣子里。一枚丹药的成本虽然不过两枚铜钱,但这百年老檀木的匣子却是从郡城一枚银锭一个订购的,是实实在在的好木料。

在殷主任的授意之下,第一批的龟龄丹一共做了一千枚,拿出十分之一免费赠送试吃,全都送与那些在后山养老的记名弟子们。

丹药出库之前,先要送到老祖办临时的库房之中,由巴娃子的老婆韩彩芝进行“点验”。前面那些都是噱头,韩彩芝在库房里的点验才是重点,殷勤嘱咐她在每一颗丹丸里,加入极其稀薄的一丝不灭灵气。

为了避免丹丸外流,被那些丹师高手分析出其中的奥妙,这一丝灵气的数量要控制到连高手都无法探知的地步。

韩彩芝没有这个能力,殷主任带伤上阵,亲自以冰寒感知进行反复测算,并将制成的丹丸分别交由云裳老祖,以及符小药检查。直到这二人全都无法感知其中不灭灵气之存在,才算大功告成。

韩彩芝的不灭灵气本就不如殷勤的精纯,加上修为只有炼气期,让她来做这事最好不过。一千枚丹丸看似不少,放在一起,由她施放灵气,经过反复掐算,只需半炷香的功夫,就能达到殷勤的要求。这么点的灵气施放量,对于韩彩芝来说一点也不感觉吃力。

至于这龟龄丹的药效如何,殷勤心中也是没谱,毕竟其中不灭灵气的含量实在是太过稀少了。正因如此,他才让逸青云将这丹药带到后山,选出若干耄耋年岁的记名弟子,免费试用。哪知,这药当真神奇,不但治愈了许多老弟子的宿疾,甚至有位弟子宣称服过丹药之后,已经多年不举的他竟然生龙活路,夜御三女!

这个消息一出来,龟龄丹的名声大噪,殷主任当机立断,马上将定价从一枚金叶子,涨到了一枚低级灵石。并且严格控制产量,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种丹丸在黑市上的价格再炒高一倍。再灵验的丹丸,一旦泛滥成大路货也就没有了价值。

老祖办的干事,大都有了正经的差事,每日白天忙碌不见人影,只有到了晚上才会回来院落里,这边虽然狭小,但寒潭附近的灵气特别精纯充沛,为了尽快提升修为,殷勤还是建议他们尽量在寒潭附近打坐修行。

看来下一步,是要动手清一清这寒潭周边了!殷勤坐在软榻里,透过车窗望着寒潭周边那些隐于山石树木之间的精致庭院,嘴角浮起一丝冷然的笑意:“孙阿巧,拆迁队的招募做的如何了?”

孙阿巧与岳麒麟一左一右坐在马车的两边,闻言扭回身,拉开车帘向殷勤汇报道:“按照主任当初定下的,这个拆迁队满员一共是三十六人,咱们大考之后,按照这个数发了三十六封邀请信函。共有二十八人过来报道,不过详细谈过之后又有十人打了退堂鼓。前几日,我又比照当初所划的范围,新发了三十封邀请信函出去,正要等着主任伤好之后,再召集他们过来面谈。”

头一批的邀约竟然只招到了一半。殷勤的眉头皱了皱,问道:“那些不肯来的家伙,可是担心这个差事得罪人,不敢干吗?”

孙阿巧点头道:“那些人明面上只说,嫌这个差事是个临时的,做不长久。我猜他们还是怕了。”

殷勤沉吟片刻道:“拆迁队这个名字不好,我看就改为......这个......花狸峰管理综合执法队吧,简称峰管队,前期的人员暂定三十六人,等到咱们的摊子铺开了,这个数儿要翻两翻。”

孙阿巧不解道:“招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多的房子要拆?”

殷勤解释道:“前期的工作虽然是拆迁,等拆迁完成之后,花狸峰以及周边地区,所有的清洁,绿化,道路等等都要由峰管队负责。”

第473章 拦路喊冤

他又将前些日子在野狼镇附近的草丛里贴地飞行时的遭遇给孙阿巧学说一遍,感慨道,“相比之下,野狼镇还算好的,我在铁翎峰的时候,山石草木间尽是灵兽排泄之粪便,气味相当难闻。眼下,咱们花狸峰驯养灵兽的修士还不算多,规矩要提早立下,各家的灵兽在外面如何拉尿我不管,敢在峰上随处拉尿的,看我怎么治他!”

孙阿巧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忽然想起小蛮尊的一宗“毛病”,忍不住往殷主任的肩头瞟了一眼。

殷勤没有注意到孙阿巧的小动作,他的思绪又转回到了那日被闽十九追杀的种种情形上面,具体点说,是那枚藏于乾坤戒中的闽十九的剑丸上面。也不知道那东西能换多少灵石?肚子里那枚剑丸,云裳是知道的,闽十九这枚剑丸却是殷勤从霹雳珠的爆炸现场偷偷捡的,没人知道。

那一战殷勤损失惨重,不但十柄法剑全要回炉重新祭炼,霹雳珠也损失近半,偏偏两个死鬼又都是最没有油水的剑修,对于殷主任这种花钱如流水的败家玩意来说,那种口袋被掏空的感觉,简直比身体被掏空还要痛苦许多!

殷勤自我安慰着,即便遇到的是个豪阔的修士,估计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三枚霹雳珠齐爆的威力胜过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法宝以下的法器根本无法承受。至于金丹自爆,那就是堪比元婴大能的含怒一击,普通的法宝都无法承受其威力,像殷勤手上所佩戴的那种品质的乾坤戒,一样会在那种恐怖威能中灰飞烟灭,就更不要想着在事后检漏的好事。

肚子里的剑丸挖不出来,殷勤全指望着闽十九这枚剑丸能够值点钱,若是能够兑换出去,也许能弥补一下自己的损失。问题是这东西想要兑换出去也难,蛮荒之大敢收这种货的商家怕是也难找到,鬼知道这剑丸上有没有什么秘密印记,万一被铸剑谷追查出来,那就一场灭门的惨祸。

殷勤犹豫着要不要通过聚香斋出手,这次虽然出了意外没能见到楚阿大,却在回峰之后第一时间内就收到了楚阿大亲自发来的传音白羽。楚阿大甚至与他分享了聚香斋从各种渠道收集来的消息,并且直言不讳地点出,此事背后不但有仓山书院的影子,甚至还能嗅到一丝武家的味道。

殷勤感激的同时也很好奇,那楚阿大再怎样也是武朝的人,不该对他这个外人推心置腹才对。遗憾的是楚阿大的行程安排的很紧,马上还要前往临渊城,两人只能将会面的时间再度推迟。

不过,作为对楚阿大善意的投桃报李,殷勤提前将他第二部大幻影的广告片花的幻阵送去了聚香斋。

出乎殷勤的预料,楚阿大在收到了幻阵的当天就给殷勤传信说,准备专程到花狸峰拜访他,与他详细讨论大幻影的操作售卖。殷勤吓了一了跳,赶紧婉言谢绝,理由是尚小鱼的服饰设计尚未出来,所以这些片花也只是个内部交流的版本,并非最终放映的成品。而且整部幻影还没有最终完成,请他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不是殷勤不想见楚阿大,而是担心云裳的态度,之前云裳问及聚香斋的时候,神情里不经意流露出的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哪能逃过殷勤的眼睛?而且,听云裳的弦外之音,她与那楚阿大也是颇不对付,为了安全起见,这两人还是尽量不要见面的好。

殷勤思绪连篇,车子却忽然停下了,他透过车窗看出去,此处不过是刚到后山的山脚下。紧接着就远处隐隐传来吵闹喧嚣,时断时续地还夹杂着女子哭泣叫骂,殷勤侧耳细听,随风飘来“殷主任”、“做主”之类的字眼儿。

难道老子头回微服私访,就遇到拦路喊冤的了?殷勤哭笑不得,正觉得这事挺新鲜,就听孙阿巧已经迎了过去,正扯着嗓子高声叫道:“各位姐姐,各位姐姐,千万息怒,殷主任身子尚未痊愈,你们看在,看在老祖的面子上,有什么事,过几日再来老祖办说可好?”

不对啊?!殷勤微微一愣:孙阿巧分明是在高声向我暗示,前面这些人不是善茬儿啊!他心念一转,在花狸峰上能被孙阿巧喊做姐姐的,也只有暖云阁的几位仙子了。这帮女人不去侍奉老祖,跑到后山截我作甚?

“殷勤,我们知道你躲在车里!”女人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越来越近,有人已经尖着嗓子叫嚷起来,“堂堂廉贞部的大长老,敢做不敢当吗?别缩头乌龟一样躲着不敢出来!”

蓝雀这是吃了枪药了吗,跟我瞎嚷嚷啥?殷勤有点懵,让岳麒麟挑开车帘,慢腾腾地挪动出去,拿眼一打,暖云阁除了当值的石葫芦和在后山看茶树的狗丫儿,全都到了。

难道是为了狗丫儿的事,为她报不平来了?殷勤皱了皱眉头,不动声色地由岳麒麟搀扶着下车,见孙阿巧悄悄冲他打了个手势,目光顺着她的手势一瞄,才看见不远处的大树下面还像粽子般地捆了好几个人。

那不是刘有道一家子么?殷勤看清那几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倒霉鬼,心中豁然,想到了其中的原委:看来这七仙子版的插画《花狸炼气决》终于搞出来了。

也是他这些日子事情千头万绪,太过忙碌竟然将这码字事都忘到了脑后。

之前殷勤头一次视察后山的时候,曾经给刘有道爷俩布置了任务,让他们以暖云阁七位女修的形象为封面,推出一套插图版的《花狸炼气决》。里面的内容虽然还是以刘有道为原型的赤身男修,但换了封面,还是让人遐想联翩。

一整套插画版的《花狸炼气决》一共是七十二卷,其中只有第一卷上的封皮改成了某位女修形象。这样的结果就是想要将七位女修全都收集全了,最少要买七套《花狸炼气决》。这可不是藏经阁里那种几乎免费借阅的文字版,一枚低阶灵石可以借阅一年。

百万感言

不是收入百万,不是收藏,点击百万,只是写到一百万字而已。这本书是去年六月九号上传的第一章,到今天已经将近十一个月了。

在开这本书的时候,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字数到了这个程度,一定会发生些什么。不是吗?网络写手之间不是常说,百万成神来着?这话真的不假,经历了各种心塞,断更复更,心态崩塌无数次,我真的差一点被折磨成了神、经、病!

不过仔细想想,写到一百万也真的发生了些什么。比如,我已经超额完成了当初签订合同上的最低六十万字的要求,我已经完成了当初对编辑口头立下的百万字的承诺。

但最最关键的是,我终于找到了写长篇的感觉和心态,我终于拾回了当初写下的“不忘初心”四个字。在这种惨淡的销售成绩下,我坚持了这么久,我觉得我做到了不忘初心。

我还没忘记我的梦想,写一本能进入精品频道的。起点精品频道的要求是三千均订。我知道这个梦想听起来像个笑话,因为我现在的均订刚刚过了四百,单章的最高订阅只有一千四百多,哪怕是所有订阅我书的读者都全订了的话,也还没有精品资格一半的数量。

坦言说出我的梦想,我也不怕大家笑话,因为我对得起我写下的文字。我的水平有限,但一直很认真地在写。我平均一个小时能码一千到一千五百字左右,每天两更用于写作的时间是三到四小时。我不是全职写手,为了这篇文,我放弃了追剧,放弃了游戏,放弃了许多陪伴家人的时间,为了这个可笑的梦想,我会继续坚持。

这不是一篇炫耀优越感的获奖,大卖,成神之类的感言,这只是一个作者等级lv1老扑街的感慨。顺便科普一下作者等级,所有签约作者的等级都是从lv1开始,一年的收入超过一万块,等级就可以升到lv2。老扑街写了将近一年,一百万字,收入只有八千,其中道友们的打赏占了五分之二。百万字八千块是个啥概念呢?混网文的大概都知道,外面请枪手代写那种冲流量冲数据库的价格一般是千字十到十二块。咱的收入是千字八块,“扑街”二字实至名归。

好吧,扑街就扑街吧,但我还是为我的坚持,为我在断更之后重新回来的勇气感到骄傲,就让我把这篇文字当作一个获奖感言来结束吧!

感谢我家的老祖,虽然经常嘲笑老男孩傻傻的坚持,还是会在我码字的时候给沏茶,冲咖啡,削水果。

感谢我的编辑北河,他常对我说“可以的”,我信你。

感谢所有陪我一路走来的道友们。感谢你们在我最低谷的时候不离不弃,感谢你们的热情鼓励,感谢你们强心针一样的打赏投票,感谢你们在书评区被人喷时的仗义执言,感谢那些从未留言,从未投票,从未打赏,却一直正版订阅的沉默的大多数。

也有人说,仙侠玄幻吃字数,百万字只是刚刚起步,那好,就让我向着梦想,努力前行!

第474章 舍己为公

一整套插画版的《花狸炼气决》定价是一枚中级灵石,价格提升了百倍,虽然按照整套经卷的实际价值来说,这个价格并不离谱。但有廉价版的价格在那里比着,真正肯掏钱购买没有几个。

直到将封面换成了七仙子的样貌,这插画版的炼气决立马行情大涨,甚至有个败家的内门弟子一下子买走了七套,号称要凑足七美!

蓝雀她们并不知情,只是觉得外出办事时的气氛变得很怪异,平日里相处很好的师兄弟们,说话时眼神竟然变得躲躲闪闪的,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直到今早,肥满去到禄存部的骨皮房领取布料,碰巧听到几个执事在嘀咕蓝雀版的经卷比肥满版的价格高了两成云云。肥满好奇之下,悄悄潜近,终于发现了七仙子插画经卷的秘密。

被人当作经卷封面本就让人来气,更让肥满抓狂的是,凭什么以她作为封面的经卷不如蓝雀版的价高?肥满暴怒之下,直接去到藏经阁,将那处正在售卖的七仙子经卷强行夺了几本,回到暖云阁添油加醋地将此事说与众位姐妹。

大家一听,全都急了,都是云英未嫁的清白仙子,被人画在经卷上面,让一帮臭男人捧着反复观摩把玩,想想都觉得恶心死了。连性子最为温和的莺儿和鸭蛋也都变了颜色,当时就要找老祖去理论此事。

蓝雀却是知道殷勤如今在老祖面前正得宠呢,担心大家贸然去说,老祖万一不以为然,也是没有办法。所谓捉贼捉赃,蓝雀提议顺藤摸瓜,先抄了印制这些经卷的源头,将证人证据全都拿到,再扯上殷勤去找老祖评理。

云裳老祖尚在小寒潭闭关,石葫芦今日当值走不开。蓝雀几人便直奔后山刘守道所在的宅院,当场收缴了刚刚印制完成,尚未来得及送往藏经阁售卖的七仙子插画经卷十余箱。

仙子们七手八脚将刘家父子以及主持印制的两个熟手师傅捆了,差人抬着一路下山,要去老祖办找殷勤理论,可巧,老远就看到岳麒麟赶着老祖办的车子迎面而来。

别看几个女人咋呼的凶,等到殷主任下了车,扶着车辕站稳,面色沉静地质问她们,身为老祖贴身弟子,当众喧哗吵闹,举止言行如同叫街之泼妇,成何体统?!

几位女修就全都有些傻眼,按理说殷勤这个老祖办的主任其实还是她们的顶头上司,只不过大家有意无意地故意忽略了这一层。

大家被殷勤先发制人地劈头训斥,气焰顿时打掉不少,又觉得对面那少年虽然为伤势所困,连站立都要扶着车辕。可他身上一股山岳般的淡淡威压竟然让她们事先想好的种种说辞狠话,全都闷在肚里不敢轻易放出来。

蓝雀感觉肥满在身后悄悄捅她,知道今日不能被殷勤震虎住。她鼓起勇气,迈出一步道:“姐妹情们情绪失控,也是因为看到经卷上竟然印了大家的容貌形象所致。虽然有失颜面,却也情有可原。倒是殷主任未经姐妹们的允许,就将大家的样貌用作经卷的封面,让姐妹们日后如何见人?”

殷勤奇道:“用作封面如何不能见人?”他指了指捆在树下的刘守道,“那位刘师弟为了宗门大义,不惜将其赤身裸体之样貌录入经卷,以方便初修按图索骥,研究参学。若按蓝师妹的说法,刘师弟就更不用出去见人了?”

蓝雀瞟一眼那边又黑又瘦的刘守道,心道:生成这般模样,又有谁爱见他?

肥满见蓝雀被殷勤一句话便说的哑了火,只能从她背后绕出来道:“那姓刘的是个男修,又都有过家室,自然不同。我们几个可都是没有嫁人的女修,现在被你弄得抛头露面,将来还怎么嫁人?”

殷勤笑道:“肥满师妹此言差矣,酒香还怕巷子深呢,若不将诸位师妹的绝代容颜精心描于经卷封面,天下俊彦怎能知道咱们花狸峰上还有七位仙子这般清丽绝尘之人物?”

肥满被他这么一赞,忽然觉得将样貌印在经卷上面似乎不是一件坏事,虽说抛头露面时总会有人偷偷看过来,但那种被人倾慕的感觉也着实不错。

莺儿见肥满犹豫,知道她又要犯糊涂,她是众女之中年纪最大的一个,心性也最为成熟,她排众而出,先朝殷勤施礼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道:“主任此举,即便是存了好心,也该事先与我们姐妹知会一声才对。姐妹中或许有爱出风头,但也有不爱出风头的,主任的决定如此唐突,总要给姐妹们一个说法才行。”

殷勤正色道:“不知莺儿仙子想要怎样的说法?”

“第一,主任当郑重向姐妹们道歉认错。”莺儿见殷勤态度有些松动,忙掰着指头道。

殷勤不等她说第二条,便朝几位女修鞠躬道:“殷勤做出如此决定,虽然一心为了山门,并无半点私心,但事先并未知会几位仙子,的确做事欠周详。殷勤代表老祖办,向各位仙子,郑重道歉了。”

莺儿翻了个白眼儿,都说此人滑不留手,又奸又滑,果然名不虚传,说是郑重道歉,倒像是他受了多大委屈似的。她稍作沉吟,又道:“第二点,请殷主任停止售卖此种经卷,并将已经出售的经卷全部收回。”

“这个不可能!”殷勤脸色一板,斩钉截铁道,“我之所以不惜耗费巨大精力财力,推广这套《花狸炼气决》,为的就是要让新收弟子们能够摸到修道炼气之诀窍。所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花狸峰未来之发展全在这些弟子身上。尽快提升花狸峰弟子们的修为,是未来若干年内,花狸峰的头等大事,为了这目标,其他所有决定、章程与之有抵触的就都要为这其让路。也请诸位师妹,为山门计,为宗门计,为老祖计,舍己为公。”

莺儿被殷勤一番大道理说得气结,结巴道:“我、我怎么看不出,将我们几人的样貌印在经卷上就是为山门计了?”

。。。。。。

双刀彩虹:感谢宇宙顺天体的万币打赏,也感谢道友长久以来的支持,谢谢你,本书的第四位盟主!有新的盟主出现,我是要加更的,这几周准备考试,真的没有存稿,容我细水长流把欠更都补上哦!还有一件事情,我昨天发的百万感言做了两处重大修改,一是去掉了哭惨的段落,其实能有这么多道友的支持,我已经很幸福了,今日立下保证,以后绝不哭惨!还有就是接受晨白云的批评,在感言里面加入了对支撑我写到百万字的四位盟主,一对一的,真诚感谢!

第475章 为了老祖做贡献

这回轮到殷勤掰着手指头给大家算账了。他先念叨一番印制普通《花狸炼气决》的成本挑费,按照现在一枚低阶灵石租借一年来计算,连本儿都收不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通过售卖插画版本的经卷,使老祖办前期垫付的大量灵石得以回收。

说到这里,殷勤重重地叹了气道:“插画版的经卷虽然更适合初修所用,但有普通经卷的价格在那里比着,甚至巾箱本的价格还要便宜些。我们虽然费力印制出不少插画版的经卷,却苦于无人问津,迫不得已才想出这么个主意。不过,自打诸位师妹的容颜印上封面,那些积压多日的经卷已经卖出不少。”

见莺儿还想争辩,殷勤却不给她机会,又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道:“其实就算十年八年收不回成本,咱们老祖办勒紧了裤腰带,少吃少穿,为了山门,也能坚持。但是这插画版的经卷的确是好啊,不知诸位师妹有没有看过?不少文字上说不明白的道理,通过插画演示,马上就能清清楚楚,对于那些经验不足的初修,不知能省多少时间精力,不知能少绕多少弯路啊。诸位师妹可曾想过,今日你们种下这舍己为人之善根,来日当收获多少福德,于师妹们的修行,心性可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莺儿被殷勤又是宗门又是老祖的,一顶顶的大帽子扣下来,实在是不知如何应对。

肥满却缓过了神儿,听出殷勤言语中的破绽,撇嘴道:“你们老祖办多暂勒紧腰带了?前些日子又发灵石,又发丹药的,阔绰的很呢!你们老祖办那么有钱,干嘛一定要算计我们这些穷姐妹?”

“算计?我怎会算计各位师姐?”殷勤口风一转,官威扫尽,师妹改成师姐,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对孙阿巧道,“你难道没与师姐们说起分成的事吗?”

孙阿巧心道,多暂有过“师姐们的分成”一说?见殷勤瞪着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胡编道:“还、还没。成本一直没、没能核算出来,具体分多少,还要仔细核实才行。”

殷勤脸色一寒,佯怒道:“暖云阁与咱们老祖办就是一家,师姐们就是自家人,合计那么细致作甚?我今儿就拍个板儿,每卖出一套七仙子插画经卷,就给师姐们反十个点的灵石。”

“十个点是多少?”肥满眼睛亮了,追问道。

“一套七仙子的插画经卷售价是一枚中级灵石,十个点就是售价的一成,折算十枚低阶灵石。满师姐,对此可还满意?”

“还算凑合吧。”肥满想装得矜持些,无奈嘴角已经不争气地挑了上去,她与狗丫儿的家世差不多,花销却比狗丫儿还要大,日子一直过得紧巴巴的。不过下一刻她又想到一个问题,撅嘴道:“顶数蓝雀姐姐、莺儿姐姐的经卷最为抢手,我、我的卖的好便宜。”

蓝雀终归放不下架子,听了肥满的话,俏脸微红道:“这事我还是觉得不妥,要不然就将我的经卷撤换下来吧?哪位姐妹想参与,就多卖她的经卷可好?”

殷勤摇头道:“那可不行,整套经卷的噱头就是打着七位仙子的名号来的,少了一位岂不是骗人吗?”见蓝雀还要再说,殷勤摆手道,“第一,咱们这个分成不是按照每位师姐的经卷卖了多少来分,而是到最后拢过总账之后七位师姐平均分配。第二,蓝雀和莺儿师姐的经卷卖的贵,其实是因为我们故意少印她俩的缘故。为的就是造成这个紧俏争抢的效果,满师姐若是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将你的经卷少印一些。”

肥满是个爱出风头的性子,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却恨不得大家人手一册她的经卷呢,闻言摇头道:“蓝雀姐姐面子薄,我却不怕,反正,反正都是为了老祖做贡献!”

孙阿巧在一旁噗地一声,没想到肥满学习殷主任的语录颇有心得,竟然能够活学活用。

殷勤瞪她一眼,又一本正经地煽动诸位女修道:“其实诸位师姐即便不来找我,我还想等后山事了,过去暖云阁给诸位师姐送一份大礼呢。”

蓝雀与莺儿互视一眼,没有接茬儿,肥满与瓜皮两个却早就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这殷主任虽然擢升太快,短短时间便成了老祖身边的第一红人,让人心生嫉妒。可仔细想想,跟在他身边的人,却总能得到实惠。蓝雀与石葫芦跟着他去了趟铁翎峰,不过是被小人谩骂几句,回来竟然补偿了那么多的灵石。再看他老祖办那几个货色,资质灵根全属平常,竟然也靠他大把丹药喂着,修为进境竟然比内门弟子还要快。

想通了这一层,两人竟然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大礼?!”

或许是太过激动的缘故,两人说话都提高了不少音量,加在一起就显得太过迫不及待了。蓝雀与莺儿都觉得臊得慌,不动声色地闪在一旁,将空间让与肥满与瓜皮两个。鸭蛋心中也怦怦跳着,她的家世虽然不错,灵石却也不富裕,虽然没有像肥满与瓜皮那般冲到前头,却也竖起了耳朵,仔细听着。

殷勤呵呵笑着解释说,他准备搞一场签名售卖活动,邀请暖云阁不当值的女修前往藏经阁,当场在画有本人样貌的经卷上,为求购修士写一两句激励的话语。至于这种签售经卷之价格,自然还要稍微上浮一些,殷勤表示,所有向上浮动的收益全归参加签售的女修所有,老祖办不会从中抽头克扣。至于不能或者不想出席现场的女修,也可以提前在本人的经卷上签下姓名写下祝福,送到签售现场售卖。

肥满最关心上浮的价格能有多少?殷勤琢磨一下道:“每签一卷,怎么也要多收一枚低级灵石吧?”

肥满心道签个字就抵上自己一个月的月奉了,天底下哪有这般好事?忙不迭地点头应了。瓜皮也扯扯她的衣襟,让她代为应了。

至于蓝雀与莺儿,颇为抹不开面子,只说老祖这边离不开人,不过也答应事先签一些经卷送去藏经阁。鸭蛋犹豫半日,最后还是选择与肥满和瓜皮一起同去。

第476章 宇宙顺天体,盟主加更

一场来势汹汹的拦车问罪,被殷主任三言两语化解成皆大欢喜。到底是受了伤的人,殷主任见事情已了,正要扭身回车,忽又想起要继续“虚弱”着,扶着车辕的身子就歪了一下。孙阿巧离得远些,见状惊呼一声,就要过去搀扶。

蓝雀距离殷勤更近,也下意识地伸出手来,哪知一个丰硕娇小的身子,却硬是从她身边挤上去,一把托住了殷主任的身子,肥满笑满脸关切地道:“主任的伤势可还要紧吗?您伤得这么重,干嘛还要下车说话?”

殷勤摆了摆裹着白色棉布的“小手”道:“无妨无妨,大家都是为了山门,为了老祖吗,哈哈。”

蓝雀看得直翻白眼,心道:这货不就是伤了手吗?看他一手捧着肚子,倒像是个有了身孕的呢!

殷勤被肥满搀扶着回到车里,又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嘱咐大家赶紧给刘守道他们松绑。几位女修有点抹不开面子,还是岳麒麟过去,将树下几人全都松开了兽筋绳索,又转达了几位女修的歉意。

刘守道自打弄了七仙子版的经卷,心里就一直提着。他可是知道宗门里那些女修的厉害,虽然貌美,心眼儿却小,得罪了她们,实在比得罪了男修还要严重的多。他原以为殷主任会丢卒保车,将他们几个献上去当作替罪羊,哪知一场祸事竟被殷主任口吐莲花,化解于无形。

他与儿子刘有诚相互搀扶着爬起来,哪敢生受几位仙子的歉意?口中连说不敢,又朝殷勤的车子磕了几个头,直到车子往山上去了,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刘守道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这几个头磕的实在。上山不到半年,他的修为又有了颇多进境,虽然不是老祖办在籍的执事,但殷主任已经放话出来,等花狸炼气决搞定之后,就要给他父子转正,正式编入老祖办的在籍执事。虽然不在籍,这些日子灵药丹丸殷勤也没少了他,每日里除了忙碌印制经卷,就是一心一意地打坐修行,眼看又要突破炼气中期的一个小瓶颈,炼气后期,指日可待。

马车上了山路,殷勤在车厢内就要后仰着,半靠在软榻上。他这些日在屋子里躺的太多,就干脆下车,漫步而行,肚子里藏了枚剑丸,殷勤听从云裳的告诫,轻易不敢调动灵力和血脉。

被蓝雀她们拦车耽搁一阵,日头就已经稍微西沉,孙阿巧在一旁亦步亦趋地片刻不离,一副随时准备扶住他的样子。

殷勤见她紧张兮兮的,不禁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大伤,不用那么小心。”

孙阿巧一脸严肃道:“主任说了不算,让我小心服侍您可是老祖亲口吩咐的,万一您要是动了胎气,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殷勤听得脚下猛然一滑,被孙阿巧一把托住,他脸色垮塌,皱眉道:“胡说八道,什么叫动了胎气?”

孙阿巧试探成功,狡黠地笑道:“主任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您手上的伤其实没事,之所以不敢动弹,其实是在腹中将养剑胎吧?您现在好歹也真传弟子了,老祖对您比对那燕自然还要爱护,隔三差五就被老祖传去暖云阁,定是给您种下剑胎了。”

殷勤这才恍然,敢情他这些日子天天捧着肚子,竟然让孙阿巧误会云裳给他种下了剑胎,植入了剑丸!他仔细琢磨,觉得孙阿巧做出如此猜测,也属正常,他作为老祖的真传弟子,与人斗法时修为太过稀松,也是丢师尊的脸面。

可他的废灵根寻常道法修炼起来都难,相比之下剑修的剑丸就成了为数不多的选择。不但平日里可以当作半条灵根存储灵力,关键时刻祭出剑丸,又是威力极大的杀人利器。

“小孙果然秀外慧中啊,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这件事老祖办内部传达一下就好,不要闹得满城风雨,省得有些人心生嫉妒,又要生事。”这还真是个不错的借口,殷勤不会点破真相,万一腹中那枚剑丸真能收归己用,倒也省去不少口舌解释其来历。殷勤下定决心,就按照孙阿巧所设计的,若是真能孕养出剑丸来,就一口咬定是老祖亲手为他种下的。

孙阿巧得意地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搀扶着殷勤往后山走,嘴里唠叨着:“主任得老祖亲睐固然是好福气,你自己也要小心才对。我听说这剑胎刚刚种下的时候,最是娇气,稍微不小心就会走了胎气,里面的剑丸也就活不成了。”

殷勤笑骂:“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鬼话?真把剑修的剑胎当作女人的胎宫一般来看了?”殷勤给她普及了一番剑胎并非实体的知识,又板着脸教训道,“说你不学无术还不乐意,有时间赶紧去藏经阁里多借些经卷来看,若是再让我看到你没事与暖云阁那些丫头闲扯,哼哼。”

孙阿巧垂头小声嘟囔:“当初不是您让我去与人家套近乎拉关系的吗?”

谁让我是主任你是兵呢,若是连朝令夕改都做不到,这上位者当起来还有何乐趣?殷勤十分得意自己的恶趣味,对孙阿巧的抱怨充耳不闻,此时已经攀上一处高坡,他指着远处一处小院问岳麒麟道:“狗丫儿在那边看茶树,得有一两个月吧,是否安生?”

岳麒麟说话做事都像个小大人一般,正色道:“狗丫儿师姐每日在院中打坐修行,寸步不曾离开那座小院。”

殷勤点点头,旋即教训岳麒麟道:“包票不是你这个打法,你怎知狗丫儿寸步不曾离开那座小院?你一直在边上守着吗?”

岳麒麟被殷勤训的脸色通红,也垂了脑袋,不敢多说。

殷勤忽然扬起头,冲着身边一棵大树嘿嘿冷笑:“花二妮,你以为凭你这点小伎俩,就能偷窥我的行踪吗?”

他的话音未落,树枝上传来一声尖叫,吧嗒,一只竹皮编织的小鸟从上面摔了下来,掉在地上散了架了。

第477章 女儿身

“雕虫小技!”殷勤冷哼一声,让孙阿巧将那只摔断了翅膀的竹皮小鸟捡起来。

这只小鸟与麻雀一般大小,是用竹子外面那层竹皮抽成竹丝编织而成,嘴眼翅膀惟妙惟肖,殷勤托着小鸟,皱起眉头道:“我大哥最近在后山忙些什么?”

岳麒麟正色道:“公子大哥自从到了后山,每日里精修道法.......”他话未说完,屁股上便挨了殷主任一脚。

殷主任也顾不得将养“胎气”了,瞪眼道:“我发现你这家伙,倒有一宗睁着眼睛胡说八道的本事。你哪知眼睛看到殷公子在山上精修道法来着?”殷勤将手中的竹鸟丢在地上,骂道,“我看他每日躲在后山给花二妮编鸟玩闹倒是精进得很!”

岳麒麟脸色一红又垂下头去,不敢说话了。

殷勤教训二人也是为了杀鸡儆猴,给那暗中偷窥的花二妮一个震慑。不过估计这招的效果不大,他发作两句便继续向上攀登。

花二妮的身份敏感,不方便与秋香等人比邻而居,而是由殷公子陪着住在半山腰的一处幽僻所在。殷勤担心二人的安全,还特意将看管修士大楼的虬髯修士胡阔海调了过来,专门负责照看他们二人的安全。

这胡阔海原在铁翎峰的骨皮房做看守,筑基中期的修为,曾经因为好酒贪杯,险险在骨皮房引起大火,按律是要被斩断灵根逐出宗门的。幸亏被当时的骨皮房主事尚小鱼保了下来,他来到花狸峰其实为尚小鱼打前站的,殷勤用他也很放心。

山路转过几个弯,穿过一片幽静竹林,胡阔海的身影出现在小路尽头,见是殷勤几人,便默默抱拳施礼,殷勤微微颔首,胡阔海的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三人继续前行,跨过一座泉水叮咚的小桥,往前再过一片小竹林,就看见几栋竹子搭起来的凉棚,从窗口中,传来花二妮读诵经文的声音:“火候脱胎二事,天机也,非年月日时之可印证,精神魂魄只可以契合者也.....”

殷勤站在外间听了片刻,忽然对孙阿巧道:“你看那边竹林暗处,是否便是传说中的霓裳竹荪?听说此物用来熬汤味道最是鲜美......”

他的话音未落,竹棚中读经的声音便止住了,紧接着便传来花二妮悄声指使殷公子的声音:“你快去看看,什么是霓裳竹荪?咱家竹林的东西,不要让旁人乱动。”

殷勤身为筑基修士耳力远超常人,眉毛一挑,大步进屋口中骂道:“你们两个到真能装样,让你们在后山静修,还是让你们在后山吃喝玩乐的?”

殷勤板着面孔进屋,目光落在这两个活宝的身上却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二妮改了女装,无奈最近吃的太胖,挺好的裙裳被她裹在身上,就穿出了塑身衣的效果,配合上裙带绦丝活脱一枚大肉粽。不过差点让殷勤惊掉下巴的还是殷公子,这货竟然也穿了一身裙裳,看样式挺熟悉,估计是从秋香那里借来的。

花二妮神色刚刚有些窘迫,见殷勤盯着殷公子。她心中得意,幸亏拉了个垫背的,否则穿上这身裙裳岂不是要被人嘲笑死了?

殷勤愣了一下,旋即恢复正常,他见怪不怪地对殷公子道:“花二妮每日只知道吃喝疯玩,大哥偏就惯着她!”

殷公子难得的老脸一红,支吾道:“大妮......呃,二妮,刚刚变了身份,还有诸多不适应,还请四弟......呃,主任多多体谅。”殷公子这些日子,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之前他心中一直有个疙瘩。觉得与那庞大尼在一起特别投缘,那小子虽然霸道娇气了些,却心甘情愿被他指使这东跑西颠的。可问题这庞大尼是个男人,殷公子一直嘀咕,他会不会真如戏文唱的那般染了断袖之癖?

直到那日在野狼镇外,庞大尼竟然招呼都不打,偷偷骑着龙马溜了,那种被抛弃的感觉,真让殷公子伤心欲绝,偷偷抹了不少眼泪,说句不好听的,连他老爹死时,也没觉得如此伤心难过,以至于后面上山的一段路程,殷公子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哪知等他回到山上,就传来庞大尼被蛮荒散修劫杀的消息。殷公子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傻了一般,一直痛苦自责着喃喃道:“都怨我,怎会一时没看住,让他私自溜了?”

殷勤原本不想庞大尼的消息让太多人知道,可看他这傻哥哥真要变成个“祥林嫂”也只能将殷公子唤到后院,让他见到已经换了一身女装的花二妮。

殷公子的一颗心,在地狱天宫里兜兜转转,差点儿欢喜的疯掉,又见花二妮竟然真的是个女的,心结一解,整个人就如同傻了一般,眼光黏在花二妮的脸上片刻也不想分开。

殷勤见状,便干脆顺水推舟,将这一对胖鸳鸯全都安排到了后山,他原本指望着花二妮能够在殷公子的爱意攻势下,接受自己是个女儿身的事实。可眼下,到像是殷公子被花二妮改造成了女儿身。

殷勤仔细打量殷公子,越看越冒火,这货嘴上抹的血赤呼啦,跟他娘的吃了死耗子一般,哪里还有点大哥的样子?殷勤脸色一寒,拿出主任的气势,指着殷公子的脑袋正准备破口大骂,花二妮却忽然横过来,挡在二人中间道:“是我让他扮成那样的,殷勤你有什么邪火,只管冲着我来。”见殷勤气得胸膛起伏,花二妮眼神闪烁,心虚道,“我、我的灵石虽然被你全都骗光了,但还有许多法器可以抵给你,不、不许你对他这样!”

殷勤冷冷地看了一眼花二妮,一字一句道:“你若再说半个骗字,别怪我不念旧情,将你逐出山门!你隐瞒身世,加入山门,害得老祖都险些因为伤了性命。又口口声声说我骗你灵石,你到是说说,我还欠你多少灵石?你且报个数出来,我今儿就还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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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8章 流水线与标准化

花二妮从来没见过殷勤如此盛怒冷酷的样子,饶是她心大,也被殷勤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得直往后缩。

殷公子虽然也怕,却还是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想把花二妮挡在后面。

殷勤眼睛一瞪,指着他道:“我与花二妮说话,没有你插言的地方。孙阿巧,岳麒麟,你们把我大哥带到竹林外面去,你们几个与胡阔海都给我在竹林外面守着,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入这竹林半步!”

说也奇怪,花二妮身着男装的时候是个挺淡定的家伙,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回本性的原因,听了这话竟然嘴巴一扁,做势要哭。

殷公子见她这样,马上急了,冲着殷勤嚷道:“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大哥?你若还认我这个大哥,就不能对她那样!”

“你虽是我大哥,她却不是我的大嫂!”殷勤嘿嘿冷笑,朝守在竹林边上胡阔海招招手,让他进来将殷公子架走。

花二妮尖叫一声扑上去抢人,被殷勤一把抓住了脑后的辫子。

硬着心肠将这对苦命胖鸳鸯分开,殷勤有种哭笑不得的无奈,他其实就想与花二妮单独聊聊她那乾坤洞府的事情,找到令他心神不宁的原由。谁知这俩货竟然逼着他演了一出棒打鸳鸯,还生生将他逼成了轮棒子的那个。

殷勤按住了花二妮,等着殷公子他们走远了,竹林里又恢复了安静,这才松手道:“把你那长命锁拿给我看。”

花二妮满脸泥泞地翻他一眼,咬牙道:“我就知道,你这恶人果然是贪图我家的宝贝,罢了,今日便给将这劳什子给了你,只求能换得公子的自由身......”

殷勤看她那假模假式的样子,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似笑非笑道:“你这是演的哪出啊?听说你在郡城天天拉着我那傻哥哥看戏,怎么着?今儿忍不住了,亲自下场给我这儿演一出啊?”

花二妮眨巴几下眼睛,收了满脸云雨,撇嘴道:“没意思。”她将裙袖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从脖子上摘下长命锁丢给殷勤道,“拿去,拿去。以后没事不要总来烦我。”

殷勤将长命在手上颠了颠,皱眉道:“我要这东西何用?一枚极品灵石才能激活的法器,连老祖都用不起。”

花二妮不屑道:“不要就还我,以后也不要总惦记着。实话告诉你,乾坤洞府里能卖的法器和灵药,都卖的差不多了,乾坤洞府里剩下的法器就都是些损毁的残品,拿出去也换不来多少灵石。”

殷勤心头一跳,想起她曾经展示过的飞舟,忍不住问道:“那些残品难道没办法修复吗?”

花二妮脸带傲气道:“洞府里的法器都是当年祖爷爷亲手炼制的,法器一旦坏损,除非祖爷爷亲自出手,旁人怎能修复得来?”

这便是手工制造的问题所在,宗师炼制出来的法器虽好,一旦出了毛病却也麻烦的很,一般情况下,只能是谁炼制的找谁去修复。殷勤心生感慨,他那日与伍落说过很多想法,却限于时间,没能聊得更加深入透彻。

在他看来,无论灵丹,法器,乃至阵法,灵符,这些东西之所以价格极高,固然与原材料的珍惜稀有有关,也与炼丹师以及炼器师的产量太低不无关系。他计划着,等到寒潭周围的地域清理出来,各种研究所建立之后,就要想办法去改变这种情况。

万兽谷炼制灵丹法器的材料多从妖兽身上获得,而蛮荒西部的妖兽数量又远远高于其他地区。这种环境下,最大的麻烦自然是每隔几百年就会爆发的兽潮,却也有一宗好处,那就是高阶的妖兽材料来的相对容易,炼制丹药法器的成本也相对低廉。

不需要太过担心材料的来源,殷勤准备将革新的重点放在改变产能,提升品质这两点上面。具体的方法,他打算从两个方向着手。首先一条是尝试流水线式的炼制方式。以法器为例,一件成品法器都是通过层层符文符谱的叠加,即便是伍落那种水平寻常的炼器师,也要熟练掌握几十,乃至上百套的符文符谱。

殷勤打算尝试以流水线的方式加工法器,将一件法器上嵌入的符文按照先后顺序,拆分成若干步骤。将需要一次性嵌入的几套符谱划分为一个工序,然后训练一定数量的炼器工匠甚至炼器学徒,将这几套符文符谱弄得滚瓜烂熟,就可以上手开工了。

通过这种拆分上流水线的办法,可以极大的提高法器的产能。唯一的要求是有足够多的炼器工匠,这些人不需要达到伍落那般可以炼制中级法器的水准。甚至不需要他们能够独立炼制出一件成品法器,只需要熟练掌握本工序内有限的几套符谱就可以。

殷勤的点子,对于那些在招收弟子的时候,挑三拣四甚至非阳灵根不要的宗门来说,是不可行的,因为他们凑不够足够的人手。

可是花狸峰当初在招收弟子的时候,就因为贪图“小利”,招入了大量的阴灵根为主的弟子,这些人正是流水线上熟练炼器工匠的最佳人选。

殷勤能够想到的第二个关键点,也是为了配合流水线上加工法器的需求,那就是法器制作的标准化。

相对第一点,这第二条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条。蛮墟道法传承万年,无论是炼器师还是炼丹师,所谓的丹方或者炼器图谱都是师徒之间口口相传,即便是写在经卷上面,也往往隐藏了其中一些决定法器、丹药品级高下的关键诀窍。

究其原因,无非是担心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作为弟子,往往要经历无数考验,被师父确认其心性过关,才能得到最重要的一点诀窍。问题是,若是弟子尚未通过考验,师父却出了意外,率先挂了,那这门绝技就算是失传了。

不但如此,更让殷勤觉得头疼的是,即便经卷上记载有丹方,器谱,也往往语焉不详。也不知道那些丹师,炼器师是否都是厨子出身,所写的丹方,器谱常常不注明具体的分量尺寸。遍观丹方,器谱,诸如精金少许,兽骨一截之类的句子随处可见。

第479章 我做大

至于少许是多少,一截是多长,全在丹师,炼器师凭借经验自由掌握。偶尔也能见到某些写的比较严谨的经卷,会加上一条,诸如”取某种妖兽胫骨一指长”之类的句子,问题是这一指,是哪根指头却还是没说,女人的小指与男人的中指能比吗?

经卷上的丹方,器谱写成这样,只能造成两个结果。一是高价,有经验的丹师,炼器师身家奇高,由他们炼制的丹药或者法器,价格也是居高不下。二是垄断,一个炼器学徒想要通过经卷上丹方,器谱自行摸索,成长为一名炼器师的话,需要浪费大量的宝材,砸下大量的灵石,经过无数次的失败,才能最终了解,少许是多少,一截是多长。

殷勤想要打造他的修行帝国,一个庞大的炼丹炼器乃至阵法灵符的生产体系,将会成为这个帝国最为关键的基石。想要将这个基石夯实的话,只有从根本上解决丹方与器谱语焉不详所造成的种种弊端。

花二妮见殷勤沉默不语,以为他在心痛那些无法修复的法器,反而拍拍他的肩膀,劝慰他道:“法器丹丸,不过是些辅助的外物而已,我辈修士,不要太过拘泥于此。”

殷勤扒拉开她的胖手,点点头道:“从下月起,你也要到后山垦田喂猪,自己赚些辅助修炼的外物。”

花二妮脸色一垮,朝殷勤伸出手讨要长命锁,叹了气道:“你容我再仔细找找,说不定还能找到几样还能典卖的宝贝。”

“可否让我再进一次你那洞府?”殷勤也是无语:这货的心,真不是一般的大,都被逼到这份儿上了,还惦记着变卖家中宝贝呢。

花二妮一边开启乾坤洞府的禁制一边无所谓地点头道:“里面就是太黑。”

殷勤从兽皮袋里摸出火折子,在花二妮眼前晃了晃,紧接着他的眼前白影一闪,眼睛都来不及眨,肩上就多了个小东西。

“阿蛮!你终于被放出来了?”殷勤嘴角含笑,抚摸着肩上毛茸茸的大尾巴,又问花二妮,“我带阿蛮一起进去可好?”

花二妮疑惑地看着阿蛮道:“它鼻子灵不灵?进去帮我四处嗅嗅,说不定有散落的丹丸丢在角落里。”

这货穷疯了!殷勤翻她一眼,尚未来得及搭腔,识海里便一下子充满了阿蛮的委屈抱怨。

阿蛮那人被花云裳丢下不管,却又能通过一丝血脉联系感受到殷勤遭遇到极其凶险的事情。情急之下便往山下去追,她的遁速也是极快,与筑基剑修的剑丸飞速大致相当,唯一就是耐力差些,不如剑丸那般可以连续飞遁许久。阿蛮闪电般地下了山,遁出三百多里就已经没了气力。

阿蛮无望地望着天上云裳带起一片红霞,啾啾哀鸣一阵,还想再追,却被后面穿了一阵夜行衣采用速破蛮御剑术飞遁而来的石葫芦追上。石葫芦也是暖云阁里最能降住阿蛮的一个,她的修为不低,人又木讷实诚,对阿蛮下手也没那么多顾忌,冲上来直接揪住了小蛮尊的尾巴。石葫芦不顾她啾啾抗议,按照云裳所教授的手法三下五除二就将阿蛮制住,强行带回了暖云阁。自打阿蛮上次出逃之后,暖云阁的几位女修也都接受教训,宁可得罪小蛮尊也好过被云裳责罚。

阿蛮知道跑不掉,回到暖云阁便找个机会大闹一场,不但咬伤了好几个暖云阁的仆役还撕烂了好几件云裳的衣裙。

这祸闯得不小,云裳回归山门就将阿蛮关了禁闭,今日总算是放了出来。阿蛮的精神也有些萎靡,大尾巴紧紧揽着殷勤的脖子,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叫声也变得呜呜低吟,仿佛有无尽委屈。

殷勤一边安抚阿蛮,一边随着庞大尼进到乾坤洞府。此间洞府是庞大尼的祖爷爷所有,到了此间,殷勤还是以她的旧名称呼之。这次他有备而来,进到洞府顺着庞大尼的指点,点燃了墙壁上的火把,总算能够看清洞府的大致轮廓。

连接洞府出口与乾坤府院的是一条三丈多长的甬道,庞大尼的一堆兽皮袋子就散乱地堆在甬道的尽头。这货进到甬道,便蹲在那里翻腾那些兽皮袋子,最后竟然真的被她翻腾出十几瓶各种丹丸,和几样完好无损的法器。

殷勤看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忍不住讥讽道:“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早知你兽皮袋里还有不少存货,之前为何不仔细找找?”

“之前一抹黑,啥都看不见。”庞大尼头也不抬地道。

“为何不点火把?”

“太高够不到。”

“把兽皮袋搬到洞府之外仔细翻找也行啊。”

“太沉搬不动。”

殷勤实在懒得理她,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燃着之后,带着阿蛮穿过甬道,感觉眼前豁然开朗。这洞府的空间比他预料的还要大上许多,不愧是天机子的乾坤洞府,一支火把的光亮竟然照不到边际,殷勤推测这里面的空间要比传说中那种只有一进的院落要大上不少。

“殷勤,殷勤。”阿蛮在他肩膀上腻歪一阵,忽又颇为纠结地神念传信道,“你现在是不是与我一样,全都成了花云裳的灵兽?”

殷勤微微一愣,事实来说他与云裳的确有过精血反哺之实,但打死也不能承认因此就成了云裳的灵兽,再说了,云裳还把金丹中孕育的灵气反哺给他了呢!难道阿蛮精神萎靡,就是因为这个而觉得受了冷落吗?殷勤正琢磨着如何与阿蛮解释,却忘记了他与阿蛮神识相通,如此近的距离上,阿蛮能够读到他的思维。

下一刻他的脑海中便传来阿蛮一本正经的语气:“精血反哺过,就等同是她的伴修灵兽了,你狡辩也没有用处。不过你若能将这个担子接过去,也不枉我对你的一番栽培。”

殷勤愣了住了,不晓得阿蛮从哪里学来的这种调调,不过接下来,阿蛮传来的神念就开始不着调了:“你的个子虽然比我大,精血比我多,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的。大家虽然都是她的灵兽,但你入门晚了,还是我做大,你做小......啾.....”她的神念尚未传完,便被殷勤一把掐住了脖子。

第480章 旁家往事

殷勤没想到这小东西在自己肩膀上腻歪半日,竟然存了如此险恶的居心,不但将他归为花云裳的灵兽,还想借机收他做小?!阿蛮被殷勤掐得吐舌翻眼,一个劲儿地通过神念求饶,直说让殷勤做大,她做小的。

殷勤气得不知如何教训这小东西,庞大尼收拾完东西,追过来,冲着殷勤扬着手中一物,高声叫道:“殷勤,你猜我找到什么了?”

火把的光亮不够,殷勤只能看到她手中拿了个小号的兽皮袋子,却看不出其中有何奥妙。

庞大尼美滋滋地走过来,将那小巧的兽皮袋在殷勤眼前晃道:“这叫乾坤袋,听说过吗?”

殷勤眼睛一亮,顾不得教训阿蛮,忙伸手拿过那兽皮袋,仔细观瞧,忍不住问道:“你说的乾坤袋,可是专门用来收摄驯养灵兽的那种乾坤类的法宝?”

乾坤袋是介乎余乾坤环与乾坤洞府之间一种法宝,由于蛮荒之上空间类的法器奇缺,殷勤所带的乾坤戒就已经被归为高级法器了。云裳的乾坤环空间更大,根据品级不同,介乎与极品法器与法宝之间。至于能够驯养灵兽的乾坤袋,那就已经是法宝级别的宝贝了。

庞大尼得意道:“算你有些见识,这可是比乾坤环还要珍贵的东西,已经算得上法宝级别呢!我若出手,最少也要一枚高级灵石才行。”

殷勤点头道:“你害我损失了十柄法剑,正好用这乾坤袋抵账。”

庞大尼急道:“那可不行,我刚才说错了,此等法宝,最少也要两枚高级灵石才肯出手。”

殷勤翻他一眼道:“一边待着去,跟谁学的信口雌黄?一架黄级灵舟才多少灵石?你一个小小的乾坤袋就敢叫价两枚高级灵石。”

庞大尼争道:“单一个乾坤袋虽然值不了许多灵石,但我这袋子中还有灵兽呢,一并出售,价值只高不低!”

殷勤吓了一跳,忙问庞大尼袋中所养是何种灵兽?

庞大尼支吾半日,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殷勤又问庞大尼,是否知道开启这袋子的法诀。

庞大尼点头道:“这个自然知道,不过我祖爷爷的遗训,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启这个乾坤袋。”

殷勤又气又笑道:“你都不知道袋中所养是何种灵兽,就打算将其出售吗?”

庞大尼理所当然道:“祖爷爷只说不许轻启乾坤袋,却没说不许售卖。我只将这宝贝换些灵石,谁想开启,就与我没有关系了。”

“你就不好奇其中到底养了何种灵兽?”殷勤盯着庞大尼的眼睛,觉得她的多少有些言不由衷。

果然,庞大尼被殷勤看得心慌,支支吾吾道:“不、不好奇。”

“你这袋中是否藏有凶兽?”殷勤看出庞大尼的慌张,一字一句道。

“没、不知道。”庞大尼实在受不了殷勤的威压逼迫,苦脸道,“你逼我也没有用,我真的不知道。这袋子是我在洞府的角落里翻找出来的,从来没敢打开过。你若好奇,就自己打开看看那,估计也没......没啥凶险。”

“不是你祖爷爷交代轻易不得开启吗?怎又变成在角落里翻找出来的?”殷勤越听越觉得庞大尼前后矛盾,话语间破绽颇多,“你若再与我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将你赛到袋子里头去?”

“不信!”庞大尼扬起下巴,不服气地瞪着殷勤。两人对视了半天,庞大尼忽然泄气地收了气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两腿一盘席地而坐,拍着边上的土地对殷勤道,“算了,算了,与你打哑谜真是累人,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吧。”

殷勤见她气鼓鼓地盘坐着,哪有半点女人应有的矜持?不过他对这庞大尼的来历也是有着颇多疑问,稍微犹豫一下,便在她边上盘膝而坐,先请庞大尼如实说说她的根脚来历。

庞大尼指了指四周道:“既然让你进来这乾坤洞府,想必你也能猜到,我的祖爷爷就是天机子。”

殷勤点点头道:“天机子离开万兽谷之后,便杳无音讯,没想到却是落脚在坠星海的旁家。”

庞大尼淡淡地道:“祖爷爷当年得罪了惹不起的人,你们万兽谷那个怒蛟胆子小,不敢与他携手抗敌,祖爷爷不得已才远走他乡避祸。逃到坠星海的时候,终于被人追上,他身上宝贝虽多,却也不是那人对手,重伤之下总算施展保命的遁术逃入了坠星海。多亏被祖奶奶一家搭救,才留在了我家。”

“不知天机子前辈得罪的何人?”殷勤心中实在好奇,那天机子从炼器入道,成就元婴,号称一人便可抵半个大型宗门。而且据他所知,万兽谷的怒蛟真人也是个强横之人,加之驯有妖皇期的妖蛟为其座下灵兽,普通元婴也不是他的敌手,真想不出是何等对头,能将这二位吓得为求自保,不得不分道扬镳。

庞大尼摇摇头:“祖爷爷很少提及当年的事情。”她忽又放低了声音道,“不过我猜,多半是得罪了化神期的大能?”

殷勤不以为然,化神修士于此界只是一个传说,即便是有,多半也在东周,他估计能将天机子逼得远走避祸的,八成还是武家某位元婴后期的真人。无论如何,那也都是将近千年前的陈年往事了,殷勤倒是更关心,天机子到底修为到了何种程度,最后有是怎样陨落的?

庞大尼神色黯然道:“祖爷爷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后期,祖奶奶的修为差些,也有元婴中期的水准。大约在一百五十年前,祖爷爷刚刚渡雷劫,伤势尚未痊愈,不料铸剑谷两大元婴,连同九大金丹,以及几十名筑基剑修突然杀到。祖爷爷虽然早就在岛上布置下了堪比天罗地网的护岛大阵,但他与祖奶奶两人联手,也敌不过铸剑谷那么多的剑修。最终,祖奶奶陨落在坠星海,祖爷爷也被杀的毁了肉身,只能凭借阳神救出了他小儿子夫妇二人,他的小儿子就是我爹。”

第481章 都忘记了

庞大尼一边说,一边捡起边上一块石头在地上用力地敲,似在发泄心中的怒气:“听我爹说,我们旁家在坠星海的千年基业全都毁于一旦,旁家上下万余口,全被铸剑谷那帮畜生屠戮殆尽,只逃出了我爹夫妇和祖爷爷的阳神,算起来不过是两个半人。”

殷勤面色凝重,心中的震惊却是难以形容:那天机子到底是个怎样的怪物?所谓修士渡劫,一般是指的雷劫,大家虽然耳熟能详,却是谁也没有见过。因为一般情况下,只有化神期的修士才需要面对渡劫的危险。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就是因为修士达到化神期,已经掌握了此界的某些法则之力,并且可以操控这种法则的力量,改变维持此界正常运行的某些基本规则。

正因为化身修士的力量如此恐怖,才会被一方世界生出排斥的力量,说白了,就是一方世界集合起无比恐怖的力量,驱赶这些不受此界规则限制的修士,或者将他们轰成渣渣,或者逼他们飞升天外,脱离这方世界。

而天机子只有元婴期的修为,竟然也被雷劈,那就意味着他也摸到了一点法则的力量,不过既然没有被雷劈死,想必他所摸到的法则之力还相当模糊,远远达不到掌控操纵的程度。饶是如此,天机子的智慧修为,也是相当惊人的。

不过殷勤却又一宗疑惑,他微微叹息,拍了拍庞大尼的肩膀道:“你说天机子真人的修为已经到了元婴后期,难道只能出阳神,而成不了元婴吗?”

庞大尼使劲儿砸了两下石头道:“祖爷爷的元婴强壮着呢,能有三尺高!可惜毁于雷劫,尚未来得及使得阳神再度凝聚,铸剑谷便杀到了。”

若非天机子渡劫之事走漏了消息,那便是铸剑谷也有善于推演天机的能人。殷勤不相信铸剑谷突然发起攻势,只是个巧合。不过,铸剑谷到底是轻视了天机子以及旁氏的底蕴,他们虽然占了出其不意的先机,却被天机子夫妇在护岛大阵的帮助下,杀伤惨重。真实的损失,甚至远比外界所传更为严重。

武青衫曾向铁翎真人透露过他所掌握的铸剑谷的伤亡情况,他以为铸剑谷的两大元婴都是在闭关疗伤,实际的情况是铸剑谷的两大元婴也是一死一伤,算是与天机子夫妇换命了。

剩下的日子,便是旁家仅剩的两个半人长达百年的逃往之旅。据庞大尼所说,她的爹爹是天机子最小的儿子,修为却是兄妹中最高的,已经到了金丹中期,在灭门那日被铸剑谷的掌教金丹以剑丸碎了金丹,虽然保住了性命,修为却滑落到了筑基期。

而庞大尼爹爹的老婆本身只是筑基后期的水准,逃出生天的时候,也是受了极重的伤。虽经天机子以灵药保住了性命,却也没有了生育的能力。

他们逃离家园之后,天机子并没有带他们返回蛮荒,而是藏身于距离铸剑谷只有千余里的一座海岛之上,借着灯下黑的影响,苟延残喘,疗伤修炼。天机子为了旁氏血脉之延续,几次催问小儿子,让他再娶一房妾室,生下一男半女。

可庞大尼的爹爹与夫人感情颇深,坚决不从。直到百年之后,夫人寿数已尽,香消玉殒,庞大尼的爹爹又守丧三年,这才为了家族的香火续弦再娶。说到这里,庞大尼又狠狠地敲石头道:“我爹也是个无趣的,娶了娘亲却整日寒着脸,我常见娘亲背着人躲在角落里伤心哭泣,真是恨死他了!若不是他,娘亲也不会在我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早早死了。”

殷勤心道,难怪这庞大尼性子如此古怪,原来也是有着童年阴影的孩子。他想到一个可能,问道:“你那娘亲修为到了何种程度?”

庞大尼道:“祖爷爷与我爹栖息的是个小岛,哪有什么修行人?我的娘亲只是个凡人。”

殷勤暗道,庞大尼的娘亲之所以早逝,多半还是因为与修行者结婚生产的结果,并非像她所说的那般是受了她爹爹的冷落伤心致死。

人常说仙凡不能通婚,并非是指修道者瞧不起凡人,而是因为修士一旦筑基,再与凡人女子交合的话,就会不自觉地从其身上吸取其生命的元气。当初随同殷勤他们去往野狼镇开脉的有个同去开脉的女子,叫做殷盼熙,尚未开脉便被殷铁城送与筑基修士赵白眼,只三五日便被赵白眼折腾死了。虽说那赵白眼擅长采补之术,也与所谓仙凡不能通婚不无关系。

只不过这话又不能与庞大尼明说,若是实话告诉她,你娘其实是因为生你才提前早死的,只怕她心里更要难过了。而且庞大尼的爹爹说不定是故意冷落她娘,也是不想过多吸取她的元气,倘若说破这事,岂不是白费他的一番苦心。

殷勤默默坐在庞大尼的身边,待她稍微平静下来,才问出最关心的问题,天机子的结局到底如何了?

庞大尼道:“我爹在我娘死后两年,也寿数尽了。只剩下祖爷爷的阳神陪我在小岛上度日。可祖爷爷没有了肉身,阳神无所归依,经过一百多年的时光,阳神也就越来越虚弱。我只知道,有天我睡着了,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中祖爷爷也不管我记不记得住,便交代我好多好多事情。等我睡醒了,祖爷爷阳神所居住的青铜灯已经熄灭了。”

殷勤忍不住长叹一声,没想到一代炼器宗师,最终竟然落了个魂飞魄散的结局,听过庞大尼讲述的种种过往,他的心中便对这个脾气古怪的胖丫头多了几分疼惜之意。他夺过庞大尼手上的石头,见她指头蹭破了皮,禁不住柔声道:“你祖爷爷交代了许多事情,现在都还记得吗?”

哪知不问还好,庞大尼被他一问,忽然哇地一下扑过来,哭道:“我、我就记得祖爷爷让我往西逃命,其他的,全都......都忘记了!”

第482章 乾坤袋

殷勤猝不及防,差点被庞大尼一下子扑倒在地,手中的火把一个没拿稳,掉落在地上,他挣扎着稳住了身子,一面安慰庞大尼,一面感叹天机子英明一世糊涂一时。

虽说许多机密之事不方便录入玉简或者是写在纸上,但明知命不久长,怎么就不能提前几天交代呢?哪怕逼着她强行背诵,也要让她背个滚瓜烂熟才行啊?还非要来个托梦,也不考虑自家胖孙女的心有多粗疏,一觉醒来能记得逃命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正感概着,忽然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庞大尼能够毫无阻碍地扑到他怀里哭,肩膀上的小家伙哪里去了?殷勤感觉肩膀空空,赶紧扶起庞大尼,捡起火把,左右照照,根本不见阿蛮的身影。

小东西跑到哪里去了,不会真的听了庞大尼话四处去找灵丹去了吧?殷勤不知道这乾坤洞府有多大,更不晓得其中是否留有防御的机关阵法,他担心阿蛮的安全,忙大声呼唤阿蛮。

庞大尼的伤心来的突然,去的也快,她见殷勤焦急,忙也拍拍屁股爬起来,跟着一起喊。

殷勤原以为乾坤洞府既然是个密闭的空间,在里面大声叫嚷,应该能够听到回音。哪知他与庞大尼两个人的声音加在一起,也听不到半点回音,给他的感觉仿佛处在一个空旷的旷野之中。殷勤忙捅了捅庞大尼道:“你这洞府到底有多大?我怎听不到一点回音?”

庞大尼挠头道:“我只在院子里面转悠过,一共是三进,院子外面灰蒙蒙一片,我试探过在院外走过一小段,但总会莫名其妙就转回到院门口,想来是有个阵法迷宫。”她嫌殷勤的火把不够亮,有些后悔道,“我都忘记乾坤袋这回事了,若是早想起来,那颗能够照亮院落的明珠就不该卖掉。”

殷勤被她提到乾坤袋,心头忽然一跳,忙弯腰捡起乾坤袋,入手的一刹那,殷勤的心弦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终于感应到了阿蛮的气息,殷勤的脸色大变,忙问庞大尼道:“你这乾坤袋可有自行摄取捕捉灵兽的功能?”

庞大尼一脸傲气道:“那是自然,我这乾坤袋可是法宝级别的,不但能够驯养灵兽,只要开启它的禁制,还可当作捕捉妖兽的陷阱来用。不过一般的灵兽它看不上眼,若是血脉高阶的,一旦靠近就有可能被它摄了去!你若不问,我都险些忘记这个功能了,你说若是加上这个功能,售卖的价格是不是应该更高些?”

“你快看看,这禁制是否打开了?”殷勤哪有心情听她念叨这些?将乾坤袋塞给她道,“我怀疑阿蛮被这袋子摄了进去!”

“不会吧?乾坤袋的禁制尚未开启,怎会......”庞大尼嘀咕两句,忽然想起什么,忙低头检查乾坤袋,然后就紧闭了嘴巴,一言不发。

“到底怎样了?”殷勤见状,急忙催问。

庞大尼摇摇头:“不知道。”

“我可警告你啊,小胖子,你若敢与我胡扯,别怪我发落你去后山挑粪!”

庞大尼脸上犹豫挣扎,终于还是垂下头小声嘟囔道:“我是真的忘记了,当初我找到这个乾坤袋时,为了学会怎么用,各种法诀都念过一遍,真的记不得开启了陷阱禁制后,有没有关闭这个陷阱了。”

殷勤恨不得拍死这糊涂胖妮,想到庞大尼之前所说,这里面还藏有高阶的灵兽,阿蛮那么点的小东西,一旦与其遭遇,乾坤袋里面的空间肯定狭小,万一阿蛮施展不开遁速,岂不惨了?

“你可会开启这乾坤袋的法诀?”殷勤强忍着心中的焦急,暗自祈祷:别管是何种妖兽,最少已经在里面关了五六年了,这乾坤袋里能存多少吃食?那妖兽没吃没喝,饿了这么久,说不定已经饿死了呢!

庞大尼犹豫道:“开启的法诀倒是有,可万一里面关了一条妖蛟,一旦放它出来,咱们两个可就惨了。”

殷勤阴沉着脸道:“你家以前可曾有驯养过妖蛟?”

“那倒没有。”庞大尼摇头道,“我只是打个比方,或许里面驯养了无数君蚁呢?一旦放出来,咱们就要被它们啃得骨头都不剩。”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给我打开!”殷勤吼道。

庞大尼见殷勤瞪着眼睛,神色狰狞,不敢多说,一手捏着乾坤袋,一手在上面凌空画了几个符文,最里面念叨一阵,忽然将乾坤袋往远处一丢,转身就跑:“我在外面等你!”

别看她平日里动都懒得动,真跑起来竟然也有几分脱兔的速度,眨眼就消失在了甬道之中。

殷勤没工夫搭理她,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手上已经握了一枚霹雳珠。虽然不知道在空间法宝之内引爆霹雳珠会有怎样的后果,但万一乾坤袋里真的藏了一只凶兽,殷勤也只能与其拼命了。

乾坤袋被庞大尼丢在地上,半晌,不见一点动静,洞府里除了火把燃烧时轻微的噼啪声,再听不到一点声音。

一滴汗从殷勤的额头顺着颊边留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不远处,比兽皮袋还要小巧的乾坤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只有几息的功夫,在殷勤的感觉里却仿佛有一个世纪般的漫长。终于,乾坤袋的袋口动了一下,殷勤全身寒毛耸立,那种令他心生惊悚的感觉瞬间袭来。他不由自主地紧了紧手中的霹雳珠。

几片蓝绿相间的羽毛从乾坤袋里探出来。

难道袋中的凶兽是个妖禽?殷勤稍微放松一丝心情,倒不是说妖禽比妖兽好对付,而是此处空间狭隘,以凌空扑击见长的妖禽多半施展不开。

妖禽的动作似乎颇为吃力,挪动几下终于露出整条的翅膀,殷勤皱着眉头,暗自思忖,不知这妖禽从乾坤袋中完全遁出之后,身形会涨大到什么程度?看它翅膀的颜色颇为花俏,到不像是山峰巨鹰之类的大型妖禽。

咦,那是什么?妖禽的身子尚未完全现行,殷勤便看到一个圆圆滚滚的通红的小鼻尖。

第483章 凤头

“殷勤,我给你捉到了好东西!”阿蛮的小脑袋钻出了乾坤袋,黑漆漆的眼珠滴溜溜乱转,看到殷勤在一旁发傻,颇为得意地传讯过来道,“还不过来帮我?我都没舍得吃,等回去,让小孙拔了鸟毛,给你熬汤补补。”

殷勤总算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终于看清,那所谓的“凶禽”竟然是一只红嘴蓝翅的金刚鹦鹉,这东西若仅从寿数上说,也能勉强算得上血脉高阶的妖禽。之所以用“勉强”二字来形容这种妖禽,是因为他的血脉虽然可以晋级五级妖王甚至更高级别的妖皇,但其攻击战力却一直很渣。哪怕是一只妖皇级的金刚鹦鹉,见到金丹期的修士也往往会被杀得落荒而逃。

也不知道这只鹦鹉的血脉到了什么程度,殷勤仅从个头上估计,这家伙比阿蛮还要大了好几圈儿,按说能长到这般体型的金刚鹦鹉,即便没有达到妖王级别,也得是个四级大妖。问题是阿蛮的战力在同阶妖兽中,也属于垫底的一种,对上这个级别的金刚鹦鹉,也是凶多吉少。

看那金刚鹦鹉奄奄一息的惨状,殷勤怀疑这货不知在乾坤袋里关了多久,估计已经熬到油尽灯枯,快要完蛋了,才会被阿蛮捡了现成的便宜。

金刚鹦鹉的身材体型都比阿蛮大了不少,她往外推了一阵觉得费劲,便钻出乾坤袋反过身,叼着金刚鹦鹉的翅膀,用力往外拖,一边还通过神识传念,催促殷勤过去帮忙。

殷勤对之前那种突然袭来的恐怖感觉心有余悸,手中扣紧了霹雳珠不敢轻易上前,而是通过神念传讯问阿蛮,乾坤袋里除了这只金刚鹦鹉之外,是否还藏有别的妖兽?

阿蛮见已经将整只鹦鹉拖出了乾坤袋,这才松了口,见大鹦鹉的翅膀扑腾了一下,忙又窜过去将他的一条翅膀踩住,这才使劲儿抖落着身上的脏东西,用了嫌弃的语气给殷勤传讯道:“那里面四处都被这死鸟拉满鸟屎,哪有别的妖兽?脏也脏死了。”

殷勤这才稍微放了心,一边与阿蛮交流她的遭遇,一边缓缓靠近。他实在无法解释,为何刚刚在打开乾坤袋的瞬间,心中会忽然升起莫名的深深的恐惧。

“殷勤!”身后的甬道里忽然传来庞大尼大声的尖叫,殷勤吓了一跳,蹭地回身问道,“你怎么了?”

甬道里静悄悄的,庞大尼仿佛凭空消失不见。

殷勤站在原地,犹豫片刻还是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往身后的甬道里缓缓伸出去。

还没等感应到庞大尼的存在,甬道尽头忽然又传来庞大尼的叫声:“你死了吗?”与前次的情形相似,庞大尼喊过这声便又没有了动静。

殷勤哭笑不得地收回神识,他总算想明白庞大尼是在干什么了。这货既害怕乾坤袋里会钻出可怕的妖兽,又担心殷勤的情况,就躲在外头,瞬间激活乾坤洞府,伸头进来喊一嗓子,然后又瞬间逃离洞府,生怕被躲在黑暗里的妖兽咬掉了脑袋。

果然,过了三两息的功夫,甬道里又传来庞大尼的声音:“到底死没......”

这次不等她喊完,殷勤立马高声喝道:“我没死!”

只听甬道里庞大尼一声尖叫,又没了动静。

殷勤心中纳闷,心道:我告诉她没死,为何还是逃了?好在功夫不大,甬道里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庞大尼紧张兮兮地从甬道里探头,看见殷勤安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顶着胸脯慢悠悠地过来,一边数落殷勤道:“刚才险些被你吓死,报平安用得着那么大声?”

殷勤翻她一眼道:“我才是要被你气死,你喊一嗓子就跑,根本就来不及回你。”

庞大尼脸色发窘,目光落在地上的金刚鹦鹉身上,忽然眼睛一亮道:“这不是凤头吗?你竟然没死?我以为你已经随着祖爷爷去了呢!”

庞大尼说着便要过去摸那鹦鹉,却被一脸警惕的阿蛮亮出利爪拦下了。

阿蛮啾啾一阵,传念给殷勤道:“她诳你的,她定是假装认识这鸟,回去自己煮了吃!”

殷勤没理阿蛮,皱着眉头问庞大尼道:“你当真认得此鸟?”

庞大尼被阿蛮凶巴巴地挡着不许靠近,眼中含泪连连点头道:“他叫凤头,是我祖爷爷的伴修灵兽,你仔细看他的脑袋,是否长得像个凤凰?”

殷勤心中纳闷,从来没有听说天机子竟然也有伴修灵兽!更想不到,他的伴修灵兽,竟然是垃圾中的弱鸡——金刚鹦鹉。

“一点也不像凤凰,像乌鸦!”阿蛮见殷勤沉思,焦急地提醒他。

殷勤走过去,伸手让死死压住鹦鹉的阿蛮跳到肩膀上,然后捡起那只鹦鹉,入手感觉十分沉重,远远超过他这般体积的禽鸟,难怪阿蛮拖不动。

庞大尼怕殷勤不信,又让他扒开右翅,说那翅膀下面,当有一道伤疤,缺了不少羽毛,这是当年从岛中逃生时被剑丸刮伤。

殷勤倒是没有怀疑庞大尼的话,听她所言验过伤疤,果然与她所说一般无二。不过他心中的疑团也是越发难解,他盯着庞大尼的眼睛道:“令祖天机子虽然在万兽谷待过一段时间,却从未听说他也驯养过伴修灵兽?”

庞大尼道:“听祖爷爷讲,他是在旁家的海岛上定居之后,某次从海上漂来一条被海盗洗劫一空的大船,上面人都死了,只有尚在幼年的凤头奄奄一息,祖爷爷将其收留救治,因其心灵嘴巧,这才动心将其收为伴修灵兽。祖爷爷法力通玄,也不指望着伴修灵兽精血反哺,养他只为解闷儿。后来祖爷爷的养神铜灯熄灭,凤头便也随之消失不见,我以为伴修灵兽都会为主殉情呢。”

殷勤瞄了一眼那乾坤袋道:“那个乾坤袋就是令祖驯养这鹦鹉所用的?”庞大尼对这个乾坤袋语焉不详,让殷勤觉得其中颇多漏洞。

庞大尼连连摇头道:“凤头是灵禽,打死也不愿意进到乾坤袋中的,在里面憋屈死了。”

第484章 元婴杀意

殷勤眉头紧锁,眼前的情形总让他有种诡异之感。开启乾坤袋之前,他明明感觉到了一种来自血脉的,令人心神颤栗的危险直觉,这种感受比在荒原中遭遇铸剑谷的剑修时还要来得强烈。

可乾坤袋中的妖兽竟然只是一只快断气的金刚鹦鹉,殷勤觉得奇怪,就算此鸟一切如常,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危险。

更蹊跷的是,庞大尼一口断定此鸟就是天机子的伴修灵兽,天机子阳神消陨之时,为何要将此鸟塞入乾坤袋中?

殷勤几乎可以断定,此鸟的来历并非庞大尼所说的那么简单,大妖期的金刚鹦鹉已经开启了不亚于成人的智能,并且能说会道,素有巧舌之称。或许,天机子已经料定托梦所说的话,那傻孙女肯定记不住,便将真正要留给庞大尼的遗言,全托这鸟来转达?

殷勤越想越觉得这种猜测的可能性颇大,那天机子除了法器阵法,在星相术数上的造诣相当之高,其所创之《天机神数》曾被无数蛮荒修士奉为预测天机之圭臬。殷勤相信,以天机子之能,或许真能推算出庞大尼会在此时遭遇此种情形。

殷勤忽然觉得手中那金刚鹦鹉抽搐一下,低头看去,只见他直翻白眼,已然是进气少,出气多,快要咽气的模样,他忙问庞大尼该如何救治?

庞大尼在身上摸索半日,两手一摊道:“你若有小玉露丸,不妨喂他一粒。”

殷勤沉吟道:“不是我舍不得小玉露丸,只是曾经听符小药提过,此药中几味主要只对人族有效,喂给灵禽怕是没有多大作用。”

庞大尼哪懂医理?她只是想当然地胡乱出主意,想了想又道:“乾坤袋中不缺水,不过凤头在里面关了五六年,会不会是饿的?”

殷勤心道:妖王级别的大妖,多半都有假死的神通,这是一种比动物冬眠还要深沉的睡眠,呼吸可以降低到几个时辰一次,有些生命力极强的妖兽,被困在绝地之中,依靠假死的神通,还能坚持个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而不死。不过听阿蛮所说,乾坤袋里到处都是鸟屎,此鸟应该在里头没少折腾,或许真是饿的。

他又问庞大尼此鸟喜食何物?

庞大尼道:“凤头不吃荤腥,只吃蔬果。”

殷勤被庞大尼提醒,忽然想起乾坤戒中还藏了些从野狼镇买给阿蛮的鱼腥果,哪知他刚刚动了这个念头,阿蛮便立即感应到了,她啾地一声,大尾巴便立了起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殷勤知道这货护食,不过他也没真打算将这鱼腥果喂给金刚鹦鹉,鱼腥果中含有轻微的毒素,除了阿蛮,一般的妖兽还真不见得克化得动。

阿蛮见殷勤并没有拿她的宝贝送人的意思,这才缓缓收了浑身炸起的毛,啾啾两声催促殷勤赶紧喂她几粒。

殷勤被她用尾巴挡住了眼睛,无可奈何只好将金刚鹦鹉递与庞大尼,让她捧着,缠着白纱的右手在左手的乾坤戒上一扫,心中忽然警兆突显,一道凌厉的杀机从那乾坤戒中直射而出。

殷勤暗道“不好!”,心念急转,就要关闭乾坤戒的禁制。

哪知,那道凌厉杀机竟然比他的心念还快,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殷勤左手无名指齐根而断,他下意识地往回缩手,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之声,随着他断指落地的乾坤戒竟然一分为二,下一刻地上便凭空出现一大堆灵石,丹瓶,书卷,霹雳珠,以及不少散落的鱼腥果。

阿蛮啾了一声,要往前冲,却被殷勤一把抱住,他的目光紧盯着地上还在滴溜溜打转的一枚灰蒙蒙的小珠之上,那股凌厉杀机竟然是从闽十九的剑丸中散发出来的!

这家伙,竟然有这么许多的灵石啊!庞大尼盯着地上散落的灵石,眼神犯凝,他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儿,却没想到殷勤的家底竟然如此丰厚,光是高级灵石,就有好几枚。

不过下一刻,庞大尼的注意力就从灵石转移到了剑丸之上,那股杀机已经越来越重,连庞大尼都感到了来自其中的恐怖寒意。

“那是什么?”庞大尼指着剑丸大喊,“赶快将它制住!”只是她的话音未落便被一股磅礴威压冲击得晕厥过去。

殷勤心中叫苦,他的身上只剩了一枚霹雳珠,剩下的存货全都随着乾坤戒散落于地。那闽十九明明已经被轰成了肉渣,他的剑丸怎会忽然“活了”?殷勤心中虽然大惑不解,却还是马上亮出霹雳珠,横跨一步,将庞大尼挡在身后,同时将阿蛮往身后一丢,神念传过去道:“请老祖!”

他眼下虽然只有一枚霹雳珠,最坏的打算就是以此珠引爆地上散落的那些霹雳珠,十几颗霹雳珠同时从内部引爆的话,也不知这乾坤洞府能否承受的住?

哪知,他的霹雳珠刚刚亮出来,闽十九的剑丸之中,忽然白光一闪,殷勤手上的霹雳珠,连同半截手掌就被那白光切掉了。

好快!相比白光的速度,殷勤的思想都慢了半拍,他呆呆地看着只剩了半截的手掌,心中渐渐泛起寒意:这白光的速度比闵一行的剑丸还要快!

“任由心,一百五十八年了,这笔账终要与道友好好算一算了!”一股深沉的威压,从闽十九的剑丸中升腾而起。

元婴大能!殷勤脑海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整个人就仿佛被寒冰封住一般,无法挪动分毫。他曾经经历过类似的恐怖威压,那是在他以神识偷窥藏于庞大尼飞舟之内的符谱时被其护舟阵法反噬所致。

只不过飞舟之内的反噬之力,只不过是元婴真人的一缕残念而已,被云裳及时感应并且出手破掉。那缕残念与眼前的这股威压相比,又有天壤之别,从闽十九剑丸中溢出之威压,宛如元婴亲临,以殷勤圣兽之血脉也不得不低下头来,心中竟然生不起一丝抵抗之力!

这是元婴之阳神!殷勤望着从剑丸中缓缓升腾最终凝于空中一团白色虚影,心中充满了绝望。

第485章 阿蛮的来历

“承真道友真是好心机,为了寻我,竟然不惜藏神于弟子的剑丸之中!”殷勤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紧接着他另一侧的肩膀上一紧,一只将近两尺高的巨大鹦鹉便站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那团阳神竟然是铸剑谷的元婴真人闵承真!凤头的话让殷勤心头一震。

这凤头难道刚刚是在装死?殷勤心中嘀咕,这货不过是天机子的伴修灵兽,竟然也敢跟元婴大能叫板?不对,不对,闵承真喊的是任由心,这货不是灵兽凤头,这货根本就是天机子任由心!

殷勤身体不能动弹,心中却闪过了无数念头,仔细琢磨凤头与那闵承真的对话,脑海中灵光一闪,困扰他的种种谜团,在瞬间解开。

难怪那日与闽十九对战之时会赢的那般轻松,那种不敢相信的感觉并非殷勤有受虐的爱好,而是他血脉中天生对于危险的感应在向他做出示警。难怪这些日子,总会有心神不宁的感觉,原来是身上揣着个元婴大能的阳神而不自知。

难怪之前他与云裳躲入这洞府之中,也曾感应到了那种心惊肉跳的警兆,多半是这闵承真也感应到了天机子的存在而动了杀机。之所以没有在那时出现,估计是他还无法锁定天机子的真正所在,抑或是担心云裳尚有反击的能力。

阳神毕竟不是元婴,这闵承真抛弃肉身,阳神追踪数万里之遥,杀入蛮荒,必须要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够一击杀敌,才会出手。

殷勤忽然有些后悔,刚刚若是不那么心急,将乾坤袋拿到外间再打开,便好了许多,至少云裳能够感应到此间的危机,她若过来相助,天机子加上云裳,应该能够拿下这闵承真!

空中那团白影忽然凝聚成一个少年的脸庞,冲着殷勤肩上的胖大鹦鹉冷笑一声道:“承真万里追踪,原以为有机会与道友重新做过一场,哪知由心道友竟然连阳神都已不保,只能将一缕残魂寄于扁毛畜生之体!”少年的脸上显出狞厉之色,狂笑道,“也罢,今日就让我一剑斩了你庞家的一窝蛇鼠,将这笔三千年的恩怨了断了吧!”他的话音才落,空中的少年虚影便拉出一道白色剑芒,少年喝了声“去”,那道剑芒便悄无声息地朝那金刚鹦鹉斩落。

殷勤听说天机子剩下一缕残魂,心里就凉了半截。他正想找个机会脱身,就听那金刚鹦鹉清喝一声“来得好!”,翅膀一扇,殷勤感觉一股巨力将他猛地前推,正迎向空中那道白芒。

我艹!殷勤一个不小心被金刚鹦鹉暗算推了出来,他在心中艹遍了天机子的祖宗先人,望着迎面而来,似缓实急的剑芒,他只能两眼一闭,知道这回在劫难逃!

噗通一声,殷勤扑倒在地,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好快的剑芒,竟然一丝痛楚都没有就被劈成两半!

耳边传来阿蛮啾啾的叫声,殷勤苦笑着朝她丢下此生的最后一眼。不过,下一刻,苦涩的笑容在殷勤脸上凝固,他看到阿蛮嘴里叼了一颗灰蒙蒙的小丸,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放......放开那剑丸,那......那不是灵果!”空中传来闵承天惊慌的声音,殷勤扭动脖子,感觉自己还是囫囵个儿,并未被其劈成两截。

“任.....任由心,你养的这是何......何种妖兽?竟然不畏我的阳神剑芒?!”闵承天忽又转向飞落在地的金刚鹦鹉,脸上满是气急败坏的神色。

“难道不是他,而是它?我的推演有误?”金刚鹦鹉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任由心的责问,他看看殷勤又瞧瞧阿蛮,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阿蛮!殷勤又惊又喜,没想到这小东西竟然还有此等神通!他虽然没看到阿蛮是如何穿过那道宛若能够斩天断地的剑芒,但听那闵承真的语气,其阳神竟然对阿蛮颇为畏惧。

只不过殷勤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对面可是元婴大能的阳神,虽然不是实体化的元婴,虽然其阳神隐于剑丸之内许多年已经变得衰弱,但身为蛮墟荒原上最顶尖的修士,如此虚弱之阳神,也照样能够威胁到金丹老祖的性命!

好在阿蛮没有让他犯难,闵承真刚说剑丸不是灵果,阿蛮便一扬脖将那颗剑丸吞下了肚子。空中的白影发出一声厉叫,少年的头像忽然变得狰狞可怖,嚎啸着朝阿蛮扑了过去。

“阿蛮快躲!”殷勤吓得连滚带爬,见阿蛮一动不动,大吼一声朝她猛蹿过去,哪知阿蛮忽然朝那团狰狞白影啾啾地叫了几声,那白影只来得及惨呼出半句“你是白......”,便仿佛遇到一抹青烟遇到了狂风,瞬间就被吹散得无影无踪了。

一个元婴大能就这么挂了?!殷勤不敢置信,一个元婴大能的阳神被阿蛮啾啾几声就灰飞烟灭地挂了?!这可比他轰杀闵十九还要来的轻松啊!不会又有什么后患吧?殷勤嘀咕着,却感到心里无比轻松,再没有那日心神不宁的感觉。

难道那小兽竟是传说中的白泽?!金刚鹦鹉,或者应该称之为天机子任由心,眼见闵承真的阳神被阿蛮叫过几下就魂飞魄散,更是呆若木鸡般地傻在原地。他的心中虽然闪过一个可能,却震惊得不敢相信:那闵承真死似乎猜到了此兽的来历,他喊出一个白字,莫非便是说此兽便是传说中的异兽白泽?

大鹦鹉心中纳闷,看阿蛮的样貌,明明是只变异种的花脸狸猫?传说中的白泽应该是狮身羊角并且长有胡须才对,与这小东西的形状相差甚远啊!不过看这小东西的本事,到真与传说中的白泽颇有几分相像。

白泽虽然没有四圣兽那般大的名头,却也是上古神兽,传说中,得白泽者,气运加身遇难呈祥。除此之外,白泽号称能降天下万千精怪魂鬼,所有魂魄所化之精鬼妖修全要对其退避三舍。

第486章 大鹦鹉的算计

可闵承真刚刚所显明明是元婴真人的阳神,绝非寻常修士的三魂七魄,就算遇到白泽也不应该被其随便吼吼便魂飞魄散?除非......除非那闵承真所显的阳神,也是个西贝货色?

天机子越想越觉得大有可能,当年在坠星海一战,他与闵承真拼得两败俱伤。天机子毁了肉身,闵承真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天机子在之后的百余年里一直寄希望能够重新由阳神凝聚成婴,他并没有冒险夺舍,而是将阳神寄托于青铜灯内。

那闵承真则是回到山门便夺舍了一具新身,及时巩固住了元婴,使其不致马上破碎。

现在看来,闵承真的夺舍之举,也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举,并且夺舍之法,果然是后患无穷,随着修士的修为越高就越是凶险。天机子推测,那闵承真夺舍之后,元婴虽然暂时得以巩固,但其日后的修行应当还是出了差错,否则闵承真不会做出元婴化阳神,自降修为的蠢事。

想及此处,大鹦鹉忍不住高声鸣叫,天机子心中得意:如此看来,那闵承真夺舍之后不但元婴出了问题,连他的阳神怕是也被染污了。若非如此,那白泽再强,也无法吞噬元婴真人无比精纯的阳神。闵承真的阳神寄于筑基弟子的剑胎之中,长达五六年,这期前受其染污在所难免。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天机子不由得感慨万千,闵承真试图以夺舍之法保持境界,最终还是没能挽回元婴,甚至连阳神被染污。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败了?他用尽了一百多年的时光,试图凝聚阳神,可是没有肉身宿主,想要重聚阳神又谈何容易?天机子虽然顾忌到了夺舍之法弊大于利,却终归没能找到重新凝聚阳神的办法。

以至于阳神随着岁月流逝而渐渐虚弱,最终不得不舍弃阳神,仅留一缕魂魄藏于金刚鹦鹉的体内。这也是天机子为了以防凝聚元神失败而留的后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将魂魄寄托于金刚鹦鹉体内,也相当于夺了金刚鹦鹉之肉身。不过此鸟经过他精血认主,又悉心栽培多年,早已与他精血相连,神魂互通,夺其肉身的危害要比闵承真那种小了很多。

天机子推演出逃生的方向在蛮荒西部,便假作托梦庞大尼,然后藏于乾坤袋中。一般的乾坤法宝与外界隔离,但天机子的乾坤洞府以及乾坤袋皆是他亲手所造,他只需稍加改动,就能开辟出一条与外界联系之通道。

之后庞大尼一路逃亡,危机时刻除了祖爷爷托梦示警,便是依靠定星盘上的指示来决定逃往何方。庞大尼进入花狸峰的种种经历,天机子皆冷眼旁观,他所隐秘之处经过两层乾坤法宝的隔绝,连云裳都无法察觉其存在。

天机子开始以为能够拯救旁家之人是云裳,可他到了花狸峰之后,反复推演,却又觉得不像。之后他便将目光转向了殷勤,又是一番悉心观察,他最终将宝压在了殷勤的身上。再之后,铸剑谷高手如他料定般地追杀至此,作为成精千年的老狐狸,天机子才不会相信,金丹受损的闵一行会孤身行险,杀入万兽谷的地盘。

在天机子看来,无论是闵一行抑或是那个筑基的剑修闽十九,他们自身或许尚未察觉,但实际上他们师徒,都不过是受人摆布的棋子而已。

天机子能够推算出闵承真的存在,却无法断定他到底藏身何处。这是一场灵猫捕鼠的游戏,天机子虽然始终处于下风,但他的耐心,隐忍,对于运数以及人心的精准把握,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终于让他在最后关头反败为胜。

唯一算错了的就是他最后推殷勤的那一下。

天机子从种种迹象推断,断定殷勤绝非简单的人物。一个出身边远的蛮人,竟然能在短短的一年之间,崛起成为花狸峰老祖之下,万人之上的权柄人物。在天机子看来,殷勤的发迹,已经不是“运数”两字可以解释得清了。至少,以他一千多年的经历,所见过的少年俊杰不计其数,无论是宗门地位还是修为进境能够与殷勤相比的绝无仅有。

以至于天机子与云裳一样,对于殷勤有了同样的猜测:说不好,此人就是某位前辈大能,渡劫失败,虽经转世投胎,却道心不灭,并且乘愿再来的修者。不过,这种说法虽然在蛮荒流传已久,去谁也没有真正见过所谓的再来修士。

天机子觉得,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虽然再来修士一样因为隔阴之迷,记不得前世的种种。但其修行以及智慧,定然迥异常人。

正因为对于殷勤太过有信心了,天机子才终于孤注一掷,悄悄打开了乾坤袋的陷阱禁制,将好奇的阿蛮摄入其中,再以身为诱饵,成功将藏于乾坤戒中的闵承真的阳神引了出来。

没料到,殷勤面对劈来的剑芒,也只能闭目受死,最终竟然是那个只会啾啾瞎叫的小东西,将闵承真的阳神给收了!

大鹦鹉拍了拍翅膀,见殷勤费力地从地上捡起被斩掉的半截手掌,用缠着白纱的“小巧”的右手,费了半天劲才算勉强接上。殷勤脸色惨白,汗流满面,又见阿蛮竟然还在原地愣愣地站着,一动不动。

殷勤以为阿蛮出了什么状况,连着传过几道神念,却都没有回应。殷勤急了,不顾得手伤,忙又过去检查阿蛮,他试图扒开阿蛮的嘴巴,让她吐出剑丸,无奈两手全伤,根本下不去手。

大鹦鹉见状,终于忍不住道:“殷小友,我看你不要白费力气了,那剑丸已经被它吞入了肚腹之中,过一半日等她排泄出来就好。你最好不要动它,它只是摄入了大量的魂魄之力,一时无法吸收,且让它消化一两个时辰就好。”

殷勤的身子微微一顿,这才想起身后还站了个元婴大能天机子。他转回身,望着面前那只腆胸迭肚,气势轩昂的大鹦鹉,嘴唇动了动,似乎觉得眼前的情形有些诡异,一时没想好该如何开口。

第487章 交心

大鹦鹉见殷勤的表情中带着几分拘谨与犹豫,往前迈了两步,口吐人言,语气虽然老气横秋,嗓音却是金刚鹦鹉那种清脆而尖的唧唧声:“殷小友不必拘谨,想必你已经知道任某是谁。当年任某曾在万兽谷做过几百年的客卿,没想到千年之后,故地重游,万兽谷又添了小友这般青年才俊!”

“前、前辈真、真的是天机子上人?”殷勤的神情变得激动,似乎不敢相信面前的大鹦鹉所言,他再一次确认道,“大尼说天机子前辈的养魂铜灯早在五六年前就已经熄了,您应该是天机子前辈的伴修灵禽吧?刚才为了救我等,才不得不冒充天机子前辈的?”

大鹦鹉来回踱步,似乎被殷勤的话引出无限感慨,他唧唧道:“任由心入道一千七百余年,元婴成就,纵横蛮荒。想不到最终却落得个阳神消散,不得不将一缕残魂寄于灵禽之身苟延残喘。唉!随殷小友说吧,天机子肉身已毁,在世人眼中,这天机子便是凤头,凤头也是天机子。”

殷勤听罢,马上收敛神色,以后辈的身份,朝大鹦鹉躬身施礼,连说刚刚鲁莽冒犯,乞请前辈恕罪。

大鹦鹉挥了挥翅膀,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他回身看看昏迷不醒的庞大尼,说话的语气中透着几许无奈:“小友不必如此,任某不过虚长些岁月。”

殷勤见状,忙过去仔细查看庞大尼的情况,见她并没受到外伤,估计是她这些日子经历了颇多事情,加之刚才乍见凤头,惊喜过度,又被闵承真威压所迫,心情大悲大喜,导致心力憔悴。

殷勤从地上散落的灵药中挑挑拣拣,不知该给庞大尼用何种灵药,大鹦鹉见状道:“小友且让他沉睡一阵吧,不要惊动他,等他醒来,再服用一些梅雨豆就好。”

殷勤苦笑道:“梅雨豆早被她当零嘴儿吃光了,除了前辈,旁人哪里会炼制?”

大鹦鹉脑袋一垂,语气沮丧道:“大尼小时吃东西特别挑剔,我还担心他以后会长不壮实。”

殷勤心道,这货现在吃东西其实也是特别挑剔。他见大鹦鹉说得多了些,精神就有些不济,便问他是否需要吃些灵果补充体力?

大鹦鹉摇摇头,让殷勤坐过来道:“我虽五六年没有进食,但一时半会儿也还饿不死我。左右我们还要在此等候阿蛮与大尼清醒恢复,不如我们说说日后的打算。”不过他话未说完,忽然看到地上还有些妖兽肉干,眼睛不由一亮,走过去叼起一片,津津有味地啄食起来。

殷勤心道:庞大尼不是说过这金刚鹦鹉只吃灵果,不喜肉食的吗?不知是被天机子夺舍转了习性,还是在乾坤袋中关了几年,以至于饥不择食?

殷勤今日又经历了一番出生入死的凶险,感觉疲累的紧,一屁股坐在大鹦鹉身旁,忽然想起一事道:“不瞒前辈,晚辈的灵根五行俱全,每每被人讥讽为废灵根时,就以前辈被榜样激励自己。”

大鹦鹉停下嘴,歪头道:“你的灵根五行俱全,为何要以我为榜样?”

殷勤愣道:“我听说前辈灵根也是五行俱全,不是吗?”

大鹦鹉也愣了,半晌方才唧唧笑道:“我是五行缺三的地灵根,谁说我灵根五行俱全来着?不过我倒是说过,以炼器入道,对于五行俱全之修士来说或许是一条独辟蹊径的办法,没想到以讹传讹,竟然被人误会我的灵根五行俱全。”

殷勤自失地苦笑道:“原来如此。”

大鹦鹉见他的神色颇为失望,安慰道:“灵根高下只在炼气、筑基这两个阶段最为重要。到了金丹期,便可通过血脉,灵药种种手段,补足灵根之缺陷,其重要性就小了许多。若是能够修炼至元婴期,便可脱离肉身,灵根属性便几乎不用考虑了。”

殷勤随口问道:“以前辈现在的情形,要怎样才能恢复元婴之修为?”

大鹦鹉沉默一阵,缓缓道:“怕是难了,我现在寄身于灵禽之体,以后怕是要走妖修的路子,从血脉上下功夫了。”

殷勤奇道:“前辈为何要走妖修之路?何不干脆再夺一个肉身?”

大鹦鹉唧唧叫了几声,不知是笑是哭:“夺舍肉身之凶险,闵承真便是前车之鉴,以夺舍之躯修行的话,金丹以下尚且勉强。一旦进入金丹,便要时时警惕心魔之扰,到了元婴就更要经历重重心劫。蛮荒修士,都从修性入手,心地上的功夫从来不受重视,若我说,对于蛮荒修士来说,心劫之险尤胜雷劫。”

殷勤沉默不语,心中嘀咕,不知他这躯壳算不算夺舍而来,将来若是能够进阶金丹,不知道会不会遭遇种种心魔?

大鹦鹉似乎是因为在乾坤袋中憋的太久,一旦打开话匣子,便有些收不住的感觉。尤其是被殷勤问到了心结难解的伤心处,更是话多,自顾自地道:“而且,金丹之下的修士,想要夺舍就更加凶险,别说日后心魔心劫,就连能否夺下对方的肉身还在五五之数。一旦夺舍失败,轻则神识受损,重则前事尽忘,变成个痴痴呆呆的傻子。”

殷勤听出大鹦鹉的弦外之意,看着他的眼神中便充满了同情,稍微犹豫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道:“难道前辈的修为,已经跌落到了金丹之下了?”

大鹦鹉点点头,旋即拍拍翅膀,语气洒脱道:“金丹之下又如何?小友千万不必为此而对任某心生怜悯。我辈修士,只要留得一条命在......唧唧......唧唧......”

大鹦鹉话未说完,脖子便被殷勤的铁臂狠狠夹住,它惊慌失措地挣扎扑腾,感觉脖子又是一紧,浑身的血脉被一股苍凉久远的恐怖气息瞬间压制。

大鹦鹉翻了翻白眼,翅膀软软地垂落,耳边传来殷勤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你个满嘴胡说的贱鸟,以为老子是傻子吗?不过被天机子上人圈养了几天,竟敢冒充他老人家,招摇撞骗?”

第488章 老爷爷的正确打开姿势

“老......老夫......真是天机子!”大鹦鹉感觉脖子都要被人夹断了,他此刻的肉身,不过是个血脉四级的大妖,加之久不进食,体力血脉全都处于接近枯竭的边缘。被殷勤引动玄武血脉震慑压制,根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他连着咳出几块肉干,费尽气力,断断续续地辩道,“老......老夫.......为何骗你?再说,倘若老夫作假,那......那闵承真.....也不会看......看错......哎呦......唧唧!”他还要再说,感觉脖子上一阵剧痛,几枚鲜艳的羽毛被殷勤生生拔掉。

“我怎知道那闵承真是不是与你一伙的骗子?分明是两个阴魂不散的野鬼,却要冒充元婴大能,以为我花狸峰没人了吗?”殷勤一根根往下拔毛,心中却在暗骂:你个老王八蛋,仗着自己多活了几千年,就他娘在背后算计老子,还敢推老子去为你挡剑?元婴又怎样?连金丹的修为都没保住,还他娘的猪鼻子插大葱,在老子面前装像?!

天机子还想辩解,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对!这小王八蛋根本就是装糊涂,故意阴老夫呢!他的手掌是怎么断的?莫说蛮荒极少鬼修,便是有也没那个本事能将霹雳珠以剑意斩为两半!这小混蛋,刚刚凑在老夫身边虚情假意问长问短,竟然是在套老夫的口风,听说老夫修为跌落,就他娘的立刻翻脸!

天机子心血翻涌,又羞又怒,作为叱咤蛮荒千余年的元婴上人,哪怕是被铸剑谷围杀,肉身尽碎,照样能从纵横交错的剑气中从容脱逃!哪怕是修为跌落到金丹之下,照样能凭借智慧,坑杀了铸剑谷的三代修士!哪成想,得意忘形之下,竟然不小心照了这小蛮子的道儿,这可真是八十老娘倒崩了孩儿!

天机子想明白前因后果,只觉得一口老血直冲喉管,却被殷勤的铁臂锁住,上不去下不来,胸中血气翻腾,眼前金星乱闪,眼睛几度翻白,翅膀无力地扑腾了几下,最后脑袋一耷拉,晕死过去。

殷勤的左臂死死夹住大鹦鹉的脖子,直到大鹦鹉软软地垂了脑袋,方才缓缓松了手臂。他的脸上流下汗来,草草包在左掌上的破布又渗出大量的血迹。殷勤的脸色有些发白,心脏也是咚咚直跳,他挣扎着站起身,朝地上晕厥过去的大鹦鹉踢了一脚,见他没有反应,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

殷勤魂穿蛮荒以来,大大小小的险情经历无数,有的时候甚至要用性命去赌个前途。算上刚刚那一幕,殷勤下注最大的搏命之赌共有两次,上一次便是他在野狼镇外被云裳通过血脉联系锁定神识之后,做出的投靠花狸峰的决定。

这一次,他决定拿下天机子魂魄所寄托的大鹦鹉,看似出其不意,其实却是极为凶险。要知道,对方可是号称蛮荒第一炼器宗师的元婴修士,不但智慧卓绝,更是深谙术数推演之道,万一失手,那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问题是,对于殷勤来说,又不得不如此做。这可不是前世那些玄幻里所描写的那种,天上掉馅饼一般,凭空掉下个老爷爷,传功送药,待主角比亲儿子还亲的桥段。

天机子曾经的身份可是横行蛮荒的元婴上人,蛮荒修士弱肉强食,强者为尊的信条早就融入其血脉之中。作为修行超过千年的大能修士,天机子没有理由对殷勤,乃至对花狸峰无故示好。殷勤相信,天机子虽然在千余年前,曾经在花狸峰担任过客卿长老,但那也是双方利益交换的结果。

庞大尼对当年天机子遭人追杀,怒蛟真人没有出手相帮颇为不屑。在殷勤看来,怒蛟真人的做法却是无可厚非,虽然不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形,但天机子在万兽谷做了几百年的客卿长老,却始终没有真正加入万兽谷,就说明其心胸志向并不在万兽谷这边。

至于这次的事件,更是天机子为了逃命报仇,将祸水西引,他的算计最后虽然得逞,借殷勤与阿蛮之“刀”,诱杀了铸剑谷的元婴大能,但对于殷勤以及花狸峰来说,则完完全全是被这老小子利用了。从闵十九,闵一行到最后的闵承真,哪个都能要了殷勤的小命,甚至连云裳也险些死于闵一行的爆丹之下。

至于旁家与武朝的千年恩怨,以及被铸剑谷灭门之遭遇,听起来虽然悲惨,却与殷勤有何干系?仔细想想,花狸峰甚至万兽谷此番与铸剑谷结仇,倒全是拜此人所赐。殷勤若非还对天机子一身阵法符文的本事还存有一丝幻想,早就祭起飞剑割了他的脑袋。

殷勤的乾坤戒已经毁了,里面的宝贝洒落一地,想到自打被铸剑谷的修士盯上,前后损失的灵石都已经是天价了,殷勤恨得飞起一脚将大鹦鹉踢到了甬道之中。

阿蛮与庞大尼醒转都还需要一些时间,殷勤暂时不想惊动他们。他捡起地上的火把,四下学么一阵,找到一根藏于乾坤戒中的兽筋绳索,去到甬道之中,却因为双手不便,根本没法将其捆结实。

最后,殷勤草草收拾起地上的灵石,丹药这些东西放在洞府里时间长了也会被吸干灵气。他干脆将大鹦鹉夹在胳膊底下,催动乾坤洞府的进出禁制,回到竹棚之内。之前的一番折腾,也有大半个时辰,孙阿巧四人守在竹林之外,虽然好奇殷主任处置花二妮怎会用如此长的时间,却也不敢违命过来查探。

殷勤将大鹦鹉丢在地上,高声唤孙阿巧四人过来。

孙阿巧看见殷勤的惨状,不由得大惊失色,忙问他怎会受伤?

殷公子却是不见了花二妮,而心中大急。

殷勤顾不上给他俩详细解释,吩咐胡阔海先将地上的大鹦鹉用兽筋捆结实了,然后俯身拾起地上的长命锁,揣入怀中,吩咐岳麒麟准备马车,马上返回寒潭。

第489章 天坑

孙阿巧四人见殷勤不但神情严肃,并且面带杀机,心中虽然疑云重重,却也不敢多说。

殷公子想要跟着,却被殷勤冷眼一扫道:“大哥这副打扮,还是不要出头露面的好,请大哥先在此处用功吧。”

殷勤交代胡阔海好生看守殷公子,然后转身就走。他知道殷公子对花二妮的感情颇深,此刻却只能狠下心肠。倘若天机子不能为花狸峰所用,那么花狸峰乃至万兽谷,也没有必要冒着得罪铸剑谷甚至是蛮皇武氏的风险,去为天机子以及旁氏背这个黑锅。

倘若真的杀了天机子,那么庞大尼留在山中,就是个后患。殷勤虽然极其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却也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退一万步讲,即便天机子答应为花狸峰效力,殷勤也必须为自己,为花狸峰争取一个有利的谈判地位。在他以为,天机子算计花狸峰在前,并且险些因为他的祸水西引之计,而伤了云裳老祖的性命。让天机子戴罪立功还可以考虑,若是仅仅因为其曾经的身份地位便将其当祖宗般供奉起来,那是想也别想。

孙阿巧心中惴惴地紧紧跟在殷勤身后,在她的印象中,殷勤做事从来都是游刃有余,往往是谈笑间就能将事情办了,像他今日这般如临大敌的态度,几乎未曾得见。

岳麒麟拎着捆成粽子的大鹦鹉,也不敢多言,匆匆驾起马车往寒潭赶。

走到半路,殷主任的车厢中忽然传来阿蛮啾啾的叫声,又过一阵,车厢里又传来花二妮迷迷糊糊的声音,问殷主任:“凤头哪里去了?”

殷主任自始至终都未答话,岳麒麟与孙阿巧对视一眼,心中满是疑惑,却也只能闷头将车赶到老祖办的门口。

殷勤让岳麒麟先将花二妮带到后院休息。等到他们二人的身影消失于大门之后,殷勤这才吩咐孙阿巧拽出藏于车厢后面的大鹦鹉,又低声嘱咐她到后院寸步不离地看好花二妮,这才夹着大鹦鹉朝暖云阁的方向走去。

殷勤走到一半,忽又停下脚步,他皱着眉头在寒潭边上徘徊一阵,脸上闪过一丝决绝之色。他虽然不介意干掉天机子,但考虑到天机子与万兽谷曾经的渊源,让云裳直接参与此事并不合适。

而且若是真能与天机子达成了某种交易,天机子也只能以凤头的身份成为花二妮的伴修灵兽。殷勤不知道,曾经处于修士巅峰的天机子能否拉下颜面,屈尊降贵地认下这个身份。

要知道,花二妮此时的身份可是以云裳的晚辈,她的伴修灵兽就更没有在云裳面前说法的份儿了。

当然,此事是无法在云裳那里隐瞒的,花二妮虽然在闵承真叫破天机子的真实身份之前就昏厥过去,但阿蛮却是参与了整个过程的,殷勤不能要求阿蛮对云裳隐瞒事情的经过。

更何况,阿蛮吞噬了元婴大能的“阳神”,气息神识也已经有了变化,云裳不会察觉不到。殷勤虽然好奇,阿蛮为何能吞噬掉闵承真的阳神,奈何这小东西只说,她其实是将地上那颗剑丸当作了大个的鱼腥果一口吞了。殷勤问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将疑问藏在心头。

他通过神念传送,交代阿蛮将乾坤洞中所发生的一切转告云裳,虽然殷勤怀疑这小东西能否将那么多事情清清楚楚地转述明白,但对于殷勤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大鹦鹉这个烫手的山芋处理掉。

殷勤遣走阿蛮去到暖云阁给老祖“汇报”情况,然后干脆提着大鹦鹉往山下去了。出了山门,沿着小路一路向下,绕过山门口的巨石,再往前行了一段,天色渐沉,周围已经不见了花狸峰的修士。

殷勤这才催动腰间的飞剑,朝着闵一行自爆金丹的那处“天坑”而去。他的腹中尚且“孕育”这剑丸,但这东西其实是被腾蛇血脉所控制,云裳虽然嘱咐他尽量少用灵力,为的是以防万一,刚刚在乾坤洞府之内,殷勤情急之下顾不了许多,灵力血脉全都动过,腹中并未感觉任何异样。此刻,他御剑飞行一段,觉得腹中如常,就更加放开胆量,催动腰间小剑朝着蛮荒深入全速飞掠而去。

如此御剑不到一个时辰,殷勤便来至闵一行自爆金丹之所在,远远的,就能看到几十个巨大的火球高悬在天坑之上,将天坑方圆十几里的地方照得如同白昼。不少拉着石料木材的大车正源源不断地往天坑边缘的几处空肠卸货,更有百余名精通营造的工匠正在天坑边缘忙着整地铺路,整个天坑已然成了一大片火热朝天的工地。

距离天坑尚有十几里的距离,殷勤刚刚减了速度,斜刺里忽然窜出几名踏剑飞行的修士,将殷勤围在中间。

这几人看起来虽然都是蛮荒散修的打扮,但行动间相互配合非常默契,他们围绕殷勤的角度距离也正好是能够攻击到他,却又不会自相伤害的位置。

“前方是花狸峰营造之禁地,请道友绕行。”一个身披兽皮的精壮汉子朝殷勤抱拳道。

殷勤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色,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次拜托老虫王遣些虫儿来帮着料理残局,还是真是请对了人。

“我是殷勤。”殷勤从怀中摸出一枚符牌,先朝那精壮修士亮了亮,然后手腕一抖,印有老祖修炼办公室主任字样的符牌便朝那精壮修士不急不缓地平飞过去。

那精壮汉子接过符牌,仔细验过,这才朝殷勤鞠躬施礼道:“花狸峰外门执事胡六三,见过殷主任。”

殷勤知道令狐若虚手下的虫儿全都姓胡,没有名字,只在后面加个编号,他摆摆手示意胡刘三不必多礼,问道:“这坑边可有无人清净之处?带我过去。”

胡六三略一沉吟道:“大长老之前在这边督造过几日,他老人家留下的帐篷就在对面,不知是否当用?”

殷勤听说令狐若虚竟然亲自过来监工督造,心中一阵感动,对胡六三说了请,便随他往天坑的对面御剑而去。

剩下几名修士,相互使个眼色,身形一纵,便消失与夜色之中。

第490章 一条猪尾巴

胡六三将殷勤引至天坑对面的一处高坡之上,这里原是一片茂密树木,被人伐出一片方圆几十丈的空地,中间以兽皮搭起一个帐篷,帐篷的大门正好对着天坑所在,坐在帐篷里向外望,整个天坑一览无余。

殷勤谢过胡六三,嘱咐他派些人手在附近警戒。

胡六三道:“主任尽管放心,天坑周围加上我一共趴着三十六条虫儿,彼此之间皆有照应,除非是金丹老祖亲临,筑基修士别想偷摸潜入。”

殷勤满意地点点头,从怀中摸出一枚灵石丢过去道:“深更半夜地将大家拎到这荒郊野岭里值班戍卫,真是过意不去,这块灵石就当是给各位师弟买些吃喝吧。”

胡六三连说不敢,接过灵石才看清,殷主任随手丢来的竟然是一块散发着淡黄光晕的中级灵石。他虽能控制住不至于喜形于色,呼吸却也不自觉地粗重了些许。

郡城那边关于殷勤的传闻不少,大都是说他少年得志,全是因为得了老祖的宠幸。胡六三等人虽然不信,但听得多了,自然也会对这个少年得志的蛮人有着种种猜测。

特别是前些日子,老祖办那边竟然派过来十几个乳臭未干的娃娃,由令狐若虚亲自安排人手,一对一地将他们分派给了十几个老虫子,说是要将虫巢之秘密传承倾囊相授。

据说是老祖办那边搞了个特情科,从新收的弟子中招入一批娃娃,仿效虫巢将来也是要做消息刺探等等事情。

胡六三觉得挺可笑的,他是蛮荒散修出身,出生入死经过得多了,根本不信特情科招来的这群娃娃将来能有什么作为。因为据他观察,这些娃娃的灵根大都一般,甚至还有个未开脉的小蛮子。胡六三野惯了,耐不下性子去调教特情科的娃娃,便领了到此处督造监工的差事。

听说此处也是老祖办出钱营造,看着来往工匠铺路砌石,胡六三心中更是纳闷不知这位殷主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等差事算不上要命的苦差,却是个没有油水的闲差,胡六三等人出来之前已经不报什么希望,只当是到蛮荒里走一遭,瞻仰一下老祖自爆金丹的现场。哪知殷主任竟然不打招呼地来了,而且出手就是一枚中级灵石,平均分下去,每人可得将近三枚低级灵石,对于胡六三等人来说,也算是不虚此行。

殷勤挥退了胡六三,见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仔细打量他腋下夹着的大鹦鹉,心中暗赞,到底是令狐若虚亲手调教的老虫儿,说话做事的分寸拿捏的极好。

殷勤进到帐篷里面,挑开了门帘,扯过一把椅子,将大鹦鹉绑在上头,正对着门外的天坑。

安顿好大鹦鹉,殷勤又扯过一把椅子,与他并排坐着。好半晌,才悠悠地道:“我知你早就醒了,凤头?”

大鹦鹉沉默一阵,忽然唧唧笑道:“你便是想将凤头埋了,也不用找这么大一个坑吧?”

殷勤转过头,盯着大鹦鹉的眼睛,神情认真地道:“听说元婴上人一掌之力,便可以抹平一座山峰,不知道元婴真人一拳击出,能否捣出这么大的坑来?”

大鹦鹉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依我看,怕是不行。”

殷勤脸色微寒道:“凤头倒是对元婴真人的能力颇为熟悉。”

大鹦鹉摇头道:“我不过是一只四级大妖,哪里知道元婴真人一拳能有多大力量?我说不行,是因为没有哪个元婴大能吃饱了撑的,会在地上捣坑。”

殷勤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凤头的见识果然不凡。”

“凤头跟随天机真人近百年,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大鹦鹉话里有话道,“而且,我见过的猪怕是比殷主任所想像的还要多的多。”

殷勤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指着前面的天坑道:“凤头既然见过许多猪,不妨说说眼前这一只,有何特殊之处?”

凤头望着帐篷外面的天坑,脑袋左歪歪右歪歪,摇头道:“看不清楚,你若能松开我身上的绳索,容我在坑边转转才行。”

殷勤伸手扯开大鹦鹉身上的兽筋,挥手道:“不要飞太远,否则被人当成妖禽射下来,又要受许多苦皮肉之苦。”

大鹦鹉扇几下翅膀,落到地上,却根本不飞,而是晃晃悠悠地在坑边来回踱步。

殷勤打了个哈欠,指着大鹦鹉道:“没看出来,你倒是个惜命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大鹦鹉在坑边转了小半圈儿,回到帐篷中,扑腾一下翅膀,落回椅子上,“凤头的血脉没别的本事,唯一就是活得长久。”

“看出什么端倪了?”殷勤切回正题。

“殷主任在这坑边大修土木,我想无非是四个字——‘毁尸灭迹’。”大鹦鹉歪着脖子看着殷勤道,“闵一行的肉身虽然已经自爆灰飞烟灭,但殷主任还是不放心,运来这么多的石料木材,可是要将这大坑填上?”

“算你看出了一条猪尾巴。”殷勤嘿嘿道,“闵一行在花狸峰下自爆金丹,此事估计早就传遍了蛮荒。我琢磨着,这么大的事情,与其遮着盖着不让人看,倒显得花狸峰做贼心虚。可是放开了任由旁人过来勘察打探,我又觉得亏的慌。想来想去,干脆趁此机会,将这处天坑开发成一处旅游观览之所在,顺便带动花狸峰周边之旅游业的发展。”

大鹦鹉呆呆地看着殷勤,好半晌才道:“殷主任的话说得好生深奥,恕凤头愚笨,您的意思是否是说,干脆大张旗鼓地招揽各方修士,来这坑边瞻仰吊唁?”

殷勤笑道:“瞻仰也好,吊唁也罢,甚至有铸剑谷的仇家想来啐上几口唾沫,我们也都欢迎啊。不知凤头想过没有?这处天坑之所在,正好在野狼镇与花狸峰之间,与仓山郡城也不算远。距离野狼镇通往花狸峰的大路,不过一百余里的距离,若是能引一条小路过来,便是凡人乘坐车马也可以过来观看。”

第491章 挂羊头

殷勤背负着双手走出帐外,大鹦鹉稍微犹豫还是跳下椅子,跟在殷勤的身后,看他走路左晃右晃的样子到像只大号的企鹅。

殷勤指点江山般地比划道:“等沿着坑边的这圈路铺完,我会将周围几十里圈出一座园林。先要那边建一片碑林,请饱学之士润色几篇文章,记录当日两位老祖决战斗法之种种精彩。虽说各为其主,但闵一行闵老祖为了铸剑谷,不惜陨身殉道乃至自爆金丹,其行为之壮烈,堪称千古之绝唱。碑林之外,花狸峰会专门为闵一行老祖造七级浮屠,以为纪念。我准备将此园命名为一行园,不知凤头以为如何?”

大鹦鹉唧唧点头,心中却有几分不屑:这小蛮子说到底还是怕了铸剑谷,在此大兴土木,原来是为了示好铸剑谷,给闵一行树碑立传不说,还要给他造塔,大费周章无非是为了堵铸剑谷的嘴。

殷勤这些日子闷在屋中,倒有大半的心思全都放在了这片园林之上。此刻在天机子面前说起他费尽心血的规划,也有几分卖弄的意思,他话锋一转,嘿嘿笑道:“除此之外,碑林之中还要请人刻上闵一行修行一生的种种光辉事迹,总而言之咱们把这老子捧得越高,就越能显出咱们云裳老祖的能耐。”

谈完碑林,殷勤又指着面前的大坑道:“这处大坑,也要好好布置起来,坑底的积水将要围成一处水池,池边会请工匠雕刻两位老祖斗法之情景,供游人瞻仰。我琢磨着,可以在水中预先撒些铜钱,就将此池命名为许愿池,鼓励来往游玩的客人,往池中投钱,并且许下心愿,定能获得一行老祖在天之灵的庇佑。”

大鹦鹉暗自腹诽:那闵一行蠢得连自己都无法庇佑,死球之后,还能庇佑别人?不过,如此布置却也难说,世间的愚夫愚妇实在太多,看见池中有人扔钱,也会忍不住效仿。想及此处,大鹦鹉忍不住插言道:“我以为许愿池,不如功德池为佳。许愿二字尚且存有不确定之含义,功德池却是肯定只要往水中投钱就算做下一场功德了。”

殷勤连连点头道:“凤头说的有道理,就叫功德池好了。”他又指着大坑斜坡上正在开凿的一条隧道道:“我还准备在那处布置一条机关隧道,游人在隧道中前行时,会看到由幻阵放出的各种蛮荒凶兽,再加上一些喷水喷雾的小机关,定能将他们吓出尿来!”他说得兴起,瞟了一眼大鹦鹉道,“凤头追随天机子多年,布置这种小把戏,应该不在话下吧?”

“主任所说的机关阵法,在凤头眼里,连雕虫小技都算不上。”大鹦鹉不解道:“不过,弄出这样一条隧道,只能吓人,不能伤人,又有何用?”

“伤人可不行!”殷勤摇头道:“我在这园中的种种布置,不过挂羊头卖狗肉,说白了,无非是打着纪念两位老祖斗法的旗号,想些噱头出来,赚取游人的灵石钱财而已。咱们吓人是为了让他们掏钱掏灵石出来,若是伤了人家,岂不是要倒赔丹药给人家?”

大鹦鹉歪着脑袋,实在想不通,怎会有人受了惊吓,反倒愿意掏钱出来?

殷勤见状,详细给他解释道:“你莫以那些整日里出入荒原的猎手修士的想法来衡量普通百姓的想法。那些荒原猎手妖兽看得多了,进了隧道自然不觉得如何新鲜,可你想想那些世代居住于野狼镇和仓山郡城中的百姓。他们虽然守着荒原,可一辈子也难得有机会踏出城墙半步,更不用说,遭遇真正的蛮荒凶兽了。咱们通过幻阵让他们真正见识到蛮荒凶兽的模样,保证他们趋之若鹜。”

大鹦鹉奇道:“难道主任是要将整座园林向凡人开放吗?”

“不拘凡人修士,想要入园者,都要购买符牌才行。”殷勤脑海中浮现出蛮荒第一座大型游乐园开放以后,人山人海的盛况,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得意之色。

“可是,此处距离野狼镇乃是仓山郡城可都有一千余里的距离。”大鹦鹉忍不住提醒道,“这点距离在修士来说,不算什么。可是对于凡人来说,哪怕骑马也要走上月余,更何况蛮荒之中,妖兽出没,万一遭遇可就丢了性命。”

殷勤盯着大鹦鹉嘿嘿笑道:“凤头在天机子上人处见过许多头猪,其中难道就没有一两头能飞的么?”

大鹦鹉似乎被气着了,他猛地扑腾两下翅膀,扬起脖子叫道:“一艘飞舟的造价多高,难道主任心中一点谱都没有吗?即便是只能搭载三百人的,最初级的黄级飞舟,其成本最低也要两枚高级灵石,你难道要用它来从野狼镇往这边送人?”

“黄级的太贵,荒级的飞舟价格总不至于那么离谱吧?”殷勤不紧不慢道。

“荒级飞舟?”大鹦鹉愣住了。

殷勤掰着手指头念叨道:“天地玄黄,宇宙洪荒。荒级飞舟比黄级的低了四个档次,价格总能以中级灵石计算了吧?反正咱这飞舟只是用来拉人载货的,又只在万兽谷的控制范围内飞行,不会遭遇大型的妖禽,只需派一小队内门弟子随行护卫就可以。这样算来,所有的防御,攻击阵法全都可以省略掉。荒级飞舟平日里就停在空地上,也不用缩小存放,缩放的阵法也无需考虑。至于速度,比御剑飞行慢些都没有关系,从郡城那边飞过来,三两个时辰都没问题,飞得慢些,正好可以让游客从高处领略一下蛮荒的景色。唯一就是一点,承载的人数多多益善,最好一次能载上千人......”

大鹦鹉呆呆地看着殷勤,他这一辈子炼制了无数的法器,从来都是费尽心思地往法器上加符文加功用,还真没遇到过殷勤这种,一样样地往下减功用的主儿。不过,按照殷勤所提的想法,打造一艘简易的“荒”级飞舟,倒还真是一个可行的方法。

第492章 谈合作

“看到那边一大片山林没有?我准备圈养些性子温顺的大型妖兽。旁边还可以弄个小园子,散养一些蠢蠢笨笨的幼兽,可以与游人嬉戏玩闹。”

“园林之外的也要开发出来,西边的地势平坦,可以比照郡城四方街的样子弄四条小型的商铺街道,主要售卖花狸峰自产的丹药法器,以及各种妖兽材料制成的小玩意。不过我打算将其中一条街道专门开辟为美食街,到时聚香斋也会过来开一个分号。”

“四方街再往西是客栈区,往北三十里是疗养区,那边正有一条大河流过,一行园的水源也要从那边引过来.......”

殷勤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他的规划,大鹦鹉在一旁听着有种天花乱坠的感觉,以他的经验阅历,自然能够猜出殷勤在这边砸下如此大的手笔,不但不能用毁尸灭迹来形容其动机,甚至也不能仅仅用“赚取灵石”四个字来解释。

这小蛮子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大鹦鹉不自觉地歪了脑袋。

殷勤讲过一番规划,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大鹦鹉,缓声问道:“不知凤头听过我这一番规划,是否愿意留下来与我合作,给我讲些猪跑的故事?”

大鹦鹉似乎有些失神,愣了一阵,忽然唧唧苦笑道:“我若是不想留下,此园就该改称天机园了吧?”

“那倒不会。”殷勤似笑非笑道,“天机园等到有朝一日,咱们花狸峰在坠星海开了分店,自然会为了纪念天机子上人在那边搞。至于此园么,你觉得凤尼二字如何?”

大鹦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往前凑了两步,虽然个头还不及殷勤的椅背,扬起脖子的气势却丝毫不输,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粗糙,再没有金刚鹦鹉那种尖锐的嗓音:“殷主任是要用大尼的性命,胁迫任某就范么?”

殷勤毫不介意大鹦鹉咄咄逼人的架势,他忽然站起身,将身边的椅子拉到对面,朝大鹦鹉做了个请的手势。大鹦鹉瞪他一阵,这才扑腾两下翅膀,窜到了椅子上面。

殷勤待他站稳,这才淡淡地道:“我不知你口中的任某是谁,也不想与之打交道。至于你所说的胁迫二字,我想你是误会我了。殷勤刚刚对凤头提出的邀约,句句真诚,字字肺腑。”

大鹦鹉口中发出一声冷笑:“好一个真诚肺腑,这四个字却是要我们爷孙的两条命来换。”

殷勤摆手道:“凤头想左了!我之所以提到凤尼园,只是就事论事,无论凤头肯不肯与我合作,我都要给老祖,给宗门一个交代。毕竟,因为凤头与大尼,我们云裳老祖也差一点陨落荒原。说句实话,凤头若是绝意不肯合作,我这儿倒是好办许多。”

大鹦鹉冷然道:“说来说去,我只听到了威胁就范,敢问殷主任的真诚肺腑在哪里?”

殷勤笑道:“我就说凤头是个急性子,不等我说完就拍翅膀炸毛。我刚才只是说,无论咱们能否合作,我这边都要给上面一个交代才行。若是谈及我们之间的合作,那自然是要你情我愿,互惠互利才叫合作。凤头对我,对山门有什么要求,也请开诚布公地提出来。”

殷勤见大鹦鹉翅膀扑扇着想要接茬儿,伸手制止他道:“凤头先不要急着提要求,不妨先听听我的条件。首先,无论是天机子还是旁氏一族都已被闵一行自爆金丹,从蛮荒上永远抹去了。”

“永远二字,请殷主任休提!”大鹦鹉沉声争道:“我们爷孙身负灭门之仇,比坠星海还要深。凤头之所以苟延残喘,甚至不惜寄身于这扁毛畜生的体内,所思所想只有‘复仇’二字!”

殷勤沉默片刻,问道:“倒要请教,你所说的复仇,是指铸剑谷还是蛮皇武氏?”

“铸剑谷不过是癣疥之疾,何足挂齿?”大鹦鹉傲然道,“我所谓之复仇,自然是正本清源,恢复武氏之正朔。”

殷勤笑问:“就靠你们爷孙二人么?”

大鹦鹉认真道:“既然殷大长老让凤头开诚布公提出合作之条件,助我爷孙光复武氏正统,就算是我们所提之第一条。”

“凤头倒还真看得起殷某。”殷勤打个哈哈,“殷勤不过一介蛮人,在花狸峰这一亩三分地上尚未打开局面,您老倒是狮子大开口,让我帮你谋朝篡位?”

“殷大长老过谦了。”大鹦鹉唧唧笑道,“凤头自诩对那推衍天机之术,颇有几分心得。所谓玄武临西,白虎不欺,青龙断尾,朱雀折翼。若凤头没有看错的话,这头一句怕是落在殷大长老的身上吧?”

殷勤目光紧紧盯着大鹦鹉,半晌方才幽幽地道:“据我所知,那四句谶语不过是武氏立国之初,为了警醒朝臣,编纂出来的东西,当不得真。”

大鹦鹉虽然被人夺了肉身,血脉中那种一刻也不能安生的天性却没有被抹去,他跳下椅子,在殷勤的面前踱来踱去道:“殷大长老的血脉到底如何,我不得而知。不过花云裳座下那头白泽异兽,刚刚吞噬元婴大能的魂魄,却是你我亲眼所见的吧?”

殷勤微微一愣,他心中倒是对阿蛮干掉闵承真的一幕有着颇多疑问。难道那小东西真的是传说中的上古异兽?!问题是谁也没有真正见过白泽的模样,仅从传闻中可知,此兽应该是狮身羊角,下巴上还应该有一缕胡须才对,与阿蛮那种花脸狸猫的形象实在是相差甚远。

殷勤最终还是摇头道:“阿蛮是云裳老祖座下灵兽,无论身材样貌与传说中的白泽都有颇多差别,她的血脉传承,不是我这做弟子的可以妄议的。至于凤头所提复仇之要求,恕我无法答应,以我现在的能力,便是答应你,也不过是一句笑话而已。”殷勤稍微停顿一下,终于还是问出心中埋藏已久的疑问,“恕殷勤多事,大尼明明是女儿身,却一直以男人自居,是否与凤头的复仇之志有关?”

第493章 地天泰

大鹦鹉没料到殷勤忽然有此一问,竟然忘了人言,唧唧地叫了几声,方才醒过味儿来,语气稍显焦急地解释道:“旁家于我不但有活命之恩,更有知己之遇,大尼虽是我的嫡孙,却也是旁家在这世间唯一之骨血,我将他改了旁姓,就为了旁家之血脉不至于在他这儿断了根儿,想当年......”

殷勤稍显不耐烦地打断他道:“你将大尼改了姓旁,可以理解,何苦连是男是女也都瞒她?”

大鹦鹉叹了口气道:“大尼毕竟是个女人,即便改了旁姓,将来嫁人还是要随夫家的姓氏。”

殷勤又气又笑道:“就算你将她当男人养,可她毕竟还是个女子。你这么做,岂不是自欺欺人?”

大鹦鹉唧唧叫道:“谁说我是自欺欺人?早在十余年前,我就已经研究出一种秘法,可以改变男女之身!”

殷勤呆住了,没想到这货果然是不世出的大才,竟然被他研究出了变性手术么?不过,下一刻殷勤便嘿嘿笑道:“你这话里水分颇多,你若真的早在十年前便研究出变身之秘法,为何迟迟不给大尼变身?我猜,你这法子必定还有某种隐患。”

“你莫要胡说!”大鹦鹉被殷勤说中要害,歪着脑袋凑上前去急忙忙地辩解道:“我所独创之秘法,只能说稍有瑕疵,绝对谈不上隐患。”

“变身之后,无法生育,这么大的事儿,难道不算隐患吗?”殷勤稍微提高了音量道。

他在前面一顿轻敲慢打,此刻突然一“千”,大鹦鹉果然上当,顺着殷勤的话头辩道:“无法生育,自然不算隐患,我辈修士一心向道,真正留有骨血子女的不过三成!不过,你怎知道,我这秘法有此瑕疵?”

大鹦鹉话一出口就开始后悔,以他原本的性格,本不该如此就被殷勤套出话去,问题是神魂夺取此鸟之后,习性上竟然沾染了许多金刚鹦鹉血脉中带来的毛病,比如好动,管不住嘴,不容易控制住情绪,等等这些都不是他这种修行千年之人所应该有的举动。

殷勤正色道:“若我说,凤头费尽心思地研究出这变身秘法本身就是个瑕疵。”

大鹦鹉不解道:“此话怎讲?”

殷勤哈哈一笑,朗声道:“我本以为修道修至你这份儿上,早就该将世俗礼法视如粪土,没想到事到临头,反倒比世俗凡人还要执着。若我说,凤头与其将精力放在这些细枝末节之上,不若好好琢磨怎么才能让大尼登上帝位才是正经。”

“可是大尼毕竟是个女人!”

“女人怎么了?谁规定的女人就不能登基称帝?咱家云裳老祖也是女子,不照样执掌一方山岳么?”殷勤侃侃而谈道,“你既然敢图谋武朝的皇位,何不干脆将心量放大一些?为万载蛮荒立一位前无古人的女帝君!”

大鹦鹉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殷勤一番言语宛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他郁结多年的心结迎刃而解:这小蛮子说的有道理啊?难怪那次为大尼卜卦,竟然得了个地天泰,上坤下乾之卦。我总以为,此卦虽吉,却要颠倒乾坤,需得将大尼的坤身改为乾体才行。万万没想到,此卦还可作坤上,乾下之解。大尼女身称帝,岂不是正好应验此卦之寓意吗?

相通此处,大鹦鹉喜得扑腾着翅膀在帐篷里,来回往复地转么么。殷勤看得眼晕,打断他道:“凤头既然想通了,我们不妨将合作的第一条改为,在大家有能力将大尼推上帝位之前,旁氏乃至天机子都将从蛮荒上彻底消失。”

哪知,大鹦鹉转了几圈儿,心中却想明白一件事,他摇摇头道:“就如殷大长老刚才所说的,此时此刻无论我们如何图谋,不过全是笑谈而已。空口白牙的承诺,我是不信的,你说助大尼上位,总要拿出一些诚意才行。”

“不知凤头想要我拿出什么诚意?”殷勤被大鹦鹉圆溜溜的小眼盯着,心里头发毛,暗道:这老家伙的行为举止,虽然时常被那傻鸟的血脉所左右,关键时刻却是一点也不好糊弄。

“如你所说,既然是合作,那就要双方都有好处才行。大尼若是能够登上帝位,好处也不能让我们爷孙全都得了,这帝后之位自然是留给你的。”大鹦鹉又开始踱步,一边走脑袋还一起一伏的,“如此一来,我们双方全得了好处,又全都展示了诚意,这种合作才叫真正的开诚布公。”

殷勤听得后背发凉,赶紧推辞道:“你的美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待大尼如同兄妹,绝没有半点非分之心,呃,这个,不是我推辞,实在是这个.......还请凤头千万莫要多想......”

“我哪里有多想,倒是殷大长老多想吧?”大鹦鹉瞟觑殷勤道,“大长老身份虽然贵重,但毕竟血统不纯,这帝后之位于你来说并不合适。我所说的帝后人选,是指殷大长老的兄长殷公子,不知殷大长老能否做主,我们彼此结成这份亲事啊?”

奶奶的,自作多情了!殷勤尴尬地摸摸鼻子,总算放下心来,他干笑数声道:“我那公子兄长,为人最是厚道老实,又与大尼最是投缘,他们若是能够结成一对,我这边自然是求之不得。想我们殷家不过是小仓山的小门小户,能娶到......呃,不对,应该说,能将公子大哥嫁与大尼,实在是我们高攀了呢。”

“哪有高攀?我们爷孙也是流浪蛮荒的孤苦之人,能为大尼寻到一个好人家,我这当,呃,伴修灵兽的,也是颇感欣慰啊。”大鹦鹉唧唧笑道,语气中颇有几分得意。

殷勤心头暗骂,这老货前面一番装腔作势,又是复仇又是称帝的,最终还是被他达成了心愿,将庞家与殷家捆在了一根绳上。殷勤不否认天机子对于复仇充满执念,但是相对于他的长生大道来说,复仇称帝不过是这老货用来谈判的一个借口筹码而已。

第494章 布局

至于天机子开始时暗示不能留下之言,那更是扯淡。殷勤才不相信他的鬼话,这老货真心求道倒是真的,决心赴死是肯定不会的。别的不提,只看这老货阳神不保,却能夺舍一只金刚鹦鹉,就能推断出他对于长生大道的那份执着。

有道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这话听起来虽孬,对于许多修道之人却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那闵一行自爆金丹,听起来豪气干云,英雄气概,实际上鬼才知道这师徒俩,是不是受了闵承真的操纵才糊里糊涂地送了性命?

殷勤在这蛮荒之中生活得越久,对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便多了一分了解。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求长生的心思是有的,出离世情的心却很少见,对于大部分修士来说,不但要长生不老,还要仙福永享才算圆满。

尤其是像天机子这般,越是心灵手巧的主儿,就越难摆脱对于世情之依恋,殷勤不信他能真的看破一个情字。天机子口口声声要求复仇,殷勤觉得他大部分的恨意,怕是与旁氏无关,而是来自于他双修道侣意外陨落。

正是出于上面的种种考虑,殷勤才有信心将大鹦鹉带来此处,一面打压他的气势,一面又要费尽心机地邀他入伙。天机子的法力虽然没了,但炼器的手段和见识一点没丢。蛮荒传言,一个天机子可当半个宗门,在殷勤眼中,他的价值简直无法估量。

大鹦鹉在地上来回踱步,心中也是暗自激动,虽然对于一颗修炼了一千多年的老修来说,此等小事本不应该有什么感觉才对,但是对于一只天生情绪化的金刚鹦鹉来说,一点小事都能让他兴奋得唧唧叫嚷。天机子有点后悔,当初选择金刚鹦鹉作为以防不测的最后手段,还是考虑得不够周详。

当时,他主要是看中此鸟堪比玄龟般悠长的寿数,一只妖王期的金刚鹦鹉往往比人族的元婴大能活的年头还多。天机子不敢强夺人族修士的肉身,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寄身与这扁毛妖禽的体内,以前所学的种种道法都已没了用处,他必须要耐心寻找一条能够以血脉进阶的妖修之路。

金刚鹦鹉除了活得久,本身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神通,但对于天机子来说,活得久就是最大的用处,只要能捱到妖皇级别,他便可以通过血脉之力,再造阳神,进而凝聚元婴,重新回到修道的正途之上。

天机子费尽心机,种种安排,是因为他早就想明白了,蛮荒之上,真正能够帮助他在血脉传承上晋级的,也只有讖语中所说的那只临西的玄武!

当然,在他来说,除了重聚元婴,能够帮助旁氏夺回正统也是当年旁氏元婴陨落之时天机子亲口许下的承诺。

说句实话,在殷勤带他来到天坑之前,他都没有对实现那个承诺抱有任何的幻想。直到他听过殷勤所讲的种种规划,方才对这个小蛮子刮目相看,也终于在心中肯定,殷勤便是讖语所言的临西之玄武。

天机子之所以做下如此判断,是因为他看出,殷勤其实所谋颇大,这个小蛮子绝非外间传言的那般,只是个到处钻营一心赚钱的钱串子!

殷勤以为天机子只是管中窥豹,看到了一条猪尾巴,殊不知以天机子的心思计量,听过他的一番谋划,马上就能想到他背后的真正目的。殷勤之所以围绕金丹自爆的天坑大做文章,除了表面上毁尸灭迹,以及聚敛灵石两个目的之外,其隐藏在背后的心思,却是颇为耐人玩味思量。

在天机子看来,这哪里是建一处供人游玩享乐的园林?殷勤根本是在为了在蛮荒之上兴建一座新城而做的规划。或许一行园前期只能算个大型村落的水准,但倘若殷勤所说的种种假设皆能被他实现了的话,假以时日,此处说不定会发展成为与野狼镇规模相当的真正的城池。

更关键的是,一行园所处的位置,正好在仓山郡城、野狼镇以及花狸峰所构成的三角形的中间点上。殷勤选择此处建园设镇,天机子觉得其目的有二。

首先一条,花狸峰太过于深入蛮荒,好比一枚孤悬于外的棋子,虽有云裳老祖坐镇,但相比万兽谷其他互为犄角之四峰,还是显得孤立无援。别的不说,倘若花狸峰也处于野狼镇附近,再借给闵一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上门惹事。若是一行园这枚棋子,最终落定棋盘的话,则相当于为花狸峰做了个眼,将其连入了万兽谷的攻防体系之内。

至于建园设镇的第二个目的,才是另天机子对殷勤另眼相看的原因:殷勤并没有将这处城池建在野狼镇与花狸峰之间的直线上,而是借着开发天坑的由头,将地点取在了更加靠近仓山郡城的一方。天机子开始时以为,殷勤是在担心万一兽潮来临,花狸峰保不住的话,大家可以撤到此处,凭借仓山郡城与野狼镇之支持,做最后的抵抗。可是当他听到殷勤大谈特谈,要造所谓荒级飞舟,从仓山郡城载人载货,便马上否定借势的假说。他断定,殷勤此举其实是在打从仓山郡城吸纳“人口”的主意。

自从坠星海家园破碎之后,天机子曾经不止一次地设想过,能否联合蛮荒五宗,合力对抗蛮皇武氏?推演的结果,无一不是以五宗尽灭为结局。天机子沮丧地发觉,哪怕将铸剑谷也绑在一起,六宗合力也照样不是武氏的对手。

原因很简单,武氏一朝的元婴、金丹的数量就已经超过了六宗之合。除此之外,武氏还有筑基精锐所组成的二十四宿,以及海量的筑基修士,无数的炼气修士。而武氏之所以能够对六宗拥有压倒性的优势在于,武朝数以十亿计的庞大的人口基数。

若论道法传承,包括万兽谷在内的六宗,哪个都有上万年的历史,底蕴比武氏差不了许多。但是若论到弟子的选材来源,六宗基本上只能从依附宗门的那些世家,或者是一两处临近宗门,类似野狼镇的小型城池选拔人才,与武朝几年一次全国性的开脉遴选,如何能比?

老爷爷,进度以及更新

昨天看到道友无奈ID已被注册在留言区说情节发展慢,看不到主线。

先要感谢道友的批评和指正,最近这一系列的情节发展的确比较慢,我写得也很累,原计划的补更也没有实现。

其中一个最主要的原因的是,最近十几章的进度是关于收复天机子的内容,这让我伤透了脑筋。

天机子这条线我早在野狼镇,收庞大尼的时候就埋下了的。天机子作为殷勤修仙帝国中最要重的一块拼图,他的出场实在是个挑战。

首先我不想写的太套路,一个修行千年的老怪物,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对主角好?这是我第一要解决的问题。

另外,我必须想办法给天机子设计一些瑕疵,比如让他受到鹦鹉血脉的影响,而容易控制不住多嘴之类的。否则的话,殷勤与一个修行千年的老怪物打交道,一举一动全都被人家看穿了,岂不是没有意思?

绞尽脑汁写成这样,我虽然不太满意,但也只能说尽力了。好在这大段的情节总算是写完了,感觉像是爬了个大坡,但愿后面能够顺畅些。

至于补打赏欠更的问题,一来是这一段的写作进度缓慢没有存稿,二来我前天得到后台的通知,两周后本书将迎来限时免费的推荐。据江湖传言这是个比较大的推荐,说白了,就是两天的时间,本书的所有章节包括VIP章节都可以随便看。听说,一般上了这种推荐的书都能增加成百上千的收藏。不过,我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因为这本书曾经上过几次传说中特别好的推荐,效果都是差强人意。

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了!我开始的时候是想先把这个消息捂着,到临近了日子再说,可我心里又总是觉得过意不去,这样做好象是欺骗了一路支持一路订阅的道友们。

所以我还是决定坦诚地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希望道友们也能分享到我的开心。也建议手头不宽裕的道友,可以暂时不要订阅本书,攒半个月(24号)等到限时免费的时候免费观看。

在这个推荐过去之前,我就不加更了,希望道友们能够理解,谢谢你们一路以来的支持和鼓励。

第496章 药修的利与弊

殷勤抓住重点道:“你那乾坤袋里到底有多大的空间?种植一株仙草和种植百株的区别可大了!”

大鹦鹉道:“总有你这帐篷大小,就连铁翎子的山峰巨鹰都能装进去!”

殷勤仔细想想,这老货在乾坤袋里藏了好几年,倘若里面的空间太过狭小,以他的性子怕是也待不住。

这乾坤袋的大小如同个香囊一般,无论是挂在腰间还是揣在怀里都不碍事,唯一就是听阿蛮说里面太脏,殷勤觉着还是要亲自看过才能放心。

他也不客气,干脆拉上大鹦鹉,先进到乾坤洞府,再从里面找到乾坤袋,捏着鼻子进去转了一圈,感觉实际的空间比外面的大帐还要大上一圈儿,阿蛮也没夸张,乾坤袋里果然到处都是鸟屎。

殷勤忍不住埋怨大鹦鹉,前世好歹也是被千万修士所景仰的元婴上人,私生活怎会如此糜烂?

大鹦鹉歪着脑袋,觉得此番评价听起来特别刺耳儿,却又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天机子上辈子,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主儿,属于那种道法高超,生活能力基本没有的家伙。因为担心庞大尼的安危,他既不敢入大定也不敢假死,还要时刻警醒着外面的情况。他倒是事先在这乾坤袋里存放了不少吃食以及富含水分的灵果,唯一就是对粪便排放的事情掉以轻心了。

一般来说,用于驯养灵兽的乾坤袋,在设计上还是相当周全的,不但有进气进水的符阵,还有向外排放灵兽粪便的通道。正常情况下,灵兽随地的排泄物都会被乾坤袋自动“吸收”藏入乾坤袋夹层里一个小型的用于储藏脏物的空间。

修士只需每隔几日,将乾坤袋在流动的清水中浸泡冲洗,里面的存储的脏物就会被自动排放到流水之中,根本不用人来专门清洗。

至于天机子的这个乾坤袋,设计就更为巧妙,里面还特意铺了一层几尺厚的土壤,这些土都是天机子当年从各处灵脉中挖掘而来,其中灵气的含量也是相当丰富。就如大鹦鹉所介绍的那般,若是在袋中种上灵果的种子,一样可以开花结果。而灵兽所排泄的屎尿,正好可以用于灵果生长所需的养肥肥料,其整体设计非常像殷勤前世那种自给自足的小生态系统。

天机子设计的挺美,夺舍大鹦鹉之前,先在地里撒上仙果的种子,然后大鹦鹉日常的拉尿就都可用作肥料,催长这些种子。如此一来,即便无法定期将乾坤袋泡在水中清洗,也一样能够保持其中的洁净。

问题是,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作为蛮荒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炼器宗师之一,他老人家专注炼器阵法一千年,对于田地里的活计,却是一窍不通。

待到他真正夺舍了凤头的肉身钻进乾坤袋里开始栽种灵果的时候就开始想当然地胡搞了。原本那些已经绿油油抽头的小苗,经过大鹦鹉一番屎尿交加的猛肥攻势,不出几日就全都拉秧烧死了。

灵果种不成,想象中的屎尿循环利用阵法也就没有了用处。幸好他事先还在乾坤袋里,存有大量的灵果吃食,在乾坤袋特定的符文阵法加持之下不至于腐烂变质。大鹦鹉尽量节省,少吃少拉尿,总算坚持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候。

只不过,这其中的种种曲折,却是坚决不能对殷勤提起,大鹦鹉垂直脑袋,待着殷勤在里面转悠一圈,问他到底要不要这袋子?

殷勤对乾坤袋的存储空间相当满意,而且里面的通风透气性能都还不错,虽然看着听脏,倒也没有特别大的味道。心中虽然一百个愿意,脸上却还是颇有为难之色,勉强点头,同意大鹦鹉以乾坤袋抵债,弥补殷勤的损失。

那大鹦鹉可是比花二妮难对付的多,殷勤虽然戏演的很足,他却根本不为所动,一直坚持称,倘若殷勤收下这只乾坤袋,不但日后不能再提法剑受损之类的话头,就连云裳老祖也不能再用当日受伤之事作为要挟,来换取更多的补偿。

用大鹦鹉的话说,他这只乾坤袋的造价堪比一架黄级飞舟,用来补偿他们爷孙二人给花狸峰带来的损失,绰绰有余。

殷勤面露难色,直说他身为弟子,如何能做老祖的主?

大鹦鹉丝毫不让,歪着脖子问他,要不要去与老祖请教过再说?

殷勤见实在榨不出更多的油水来,也只能点头认下。

经过这一段的小插曲,一人一鸟对于对方做人的底线又有了新的认识。

接下来,又经过若干轮的讨价还价,殷勤总算与大鹦鹉在各个方面都达成了协议。

大致算来,殷勤每月在这爷孙俩身上的花费将近两枚中级灵石,这比开销可是比云裳老祖一年的吃喝挑费还要高出不少。

这还不算花二妮修炼所需之丹药宝材,大鹦鹉介绍说,这花二妮也属于天赋异禀,与当年她元婴期祖母的体质非常相似。此种天赋的神奇之处在于,对各种灵丹妙药之毒副作用有很强的抗性。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品阶再高的灵丹也会因人而已地带有一些毒副作用,而花二妮这种体质,则完全可以忽视各种丹药本身的毒性。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花二妮也和她的元婴祖母一样,对于丹药的药性反应迟钝,说白了就是别人吃一枚丹丸就顶用,换到花二妮身上,就要再加三成的药量。

殷勤听了花二妮的天赋,忍不住撇嘴,难怪这货能拿灵丹当零嘴儿吃也没事。大鹦鹉想要血脉晋级,必须要花二妮的修为尽快提升到筑基期才行,可这货又是个传说中最费钱的药修,殷勤想到将来要在这货身上砸下大笔的灵石,就觉得心肝都颤。难怪天机子的婆娘,修为到了元婴期还是没能逃出生天,这种药罐子即便修为上去了,真正遇到实战,还是个渣渣。

好歹算是达成了共识,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大鹦鹉虽然算是妖禽,飞行却不是他的强项,加上身份敏感,殷勤干脆将其“请入”乾坤袋,又往里塞了一把妖兽肉干,祭起飞剑,朝着花狸峰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496章 药修的利与弊

殷勤抓住重点道:“你那乾坤袋里到底有多大的空间?种植一株仙草和种植百株的区别可大了!”

大鹦鹉道:“总有你这帐篷大小,就连铁翎子的山峰巨鹰都能装进去!”

殷勤仔细想想,这老货在乾坤袋里藏了好几年,倘若里面的空间太过狭小,以他的性子怕是也待不住。

这乾坤袋的大小如同个香囊一般,无论是挂在腰间还是揣在怀里都不碍事,唯一就是听阿蛮说里面太脏,殷勤觉着还是要亲自看过才能放心。

他也不客气,干脆拉上大鹦鹉,先进到乾坤洞府,再从里面找到乾坤袋,捏着鼻子进去转了一圈,感觉实际的空间比外面的大帐还要大上一圈儿,阿蛮也没夸张,乾坤袋里果然到处都是鸟屎。

殷勤忍不住埋怨大鹦鹉,前世好歹也是被千万修士所景仰的元婴上人,私生活怎会如此糜烂?

大鹦鹉歪着脑袋,觉得此番评价听起来特别刺耳儿,却又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反驳。天机子上辈子,也是被人伺候惯了的主儿,属于那种道法高超,生活能力基本没有的家伙。因为担心庞大尼的安危,他既不敢入大定也不敢假死,还要时刻警醒着外面的情况。他倒是事先在这乾坤袋里存放了不少吃食以及富含水分的灵果,唯一就是对粪便排放的事情掉以轻心了。

一般来说,用于驯养灵兽的乾坤袋,在设计上还是相当周全的,不但有进气进水的符阵,还有向外排放灵兽粪便的通道。正常情况下,灵兽随地的排泄物都会被乾坤袋自动“吸收”藏入乾坤袋夹层里一个小型的用于储藏脏物的空间。

修士只需每隔几日,将乾坤袋在流动的清水中浸泡冲洗,里面的存储的脏物就会被自动排放到流水之中,根本不用人来专门清洗。

至于天机子的这个乾坤袋,设计就更为巧妙,里面还特意铺了一层几尺厚的土壤,这些土都是天机子当年从各处灵脉中挖掘而来,其中灵气的含量也是相当丰富。就如大鹦鹉所介绍的那般,若是在袋中种上灵果的种子,一样可以开花结果。而灵兽所排泄的屎尿,正好可以用于灵果生长所需的养肥肥料,其整体设计非常像殷勤前世那种自给自足的小生态系统。

天机子设计的挺美,夺舍大鹦鹉之前,先在地里撒上仙果的种子,然后大鹦鹉日常的拉尿就都可用作肥料,催长这些种子。如此一来,即便无法定期将乾坤袋泡在水中清洗,也一样能够保持其中的洁净。

问题是,他千算万算,却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作为蛮荒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炼器宗师之一,他老人家专注炼器阵法一千年,对于田地里的活计,却是一窍不通。

待到他真正夺舍了凤头的肉身钻进乾坤袋里开始栽种灵果的时候就开始想当然地胡搞了。原本那些已经绿油油抽头的小苗,经过大鹦鹉一番屎尿交加的猛肥攻势,不出几日就全都拉秧烧死了。

灵果种不成,想象中的屎尿循环利用阵法也就没有了用处。幸好他事先还在乾坤袋里,存有大量的灵果吃食,在乾坤袋特定的符文阵法加持之下不至于腐烂变质。大鹦鹉尽量节省,少吃少拉尿,总算坚持到了重见天日的时候。

只不过,这其中的种种曲折,却是坚决不能对殷勤提起,大鹦鹉垂直脑袋,待着殷勤在里面转悠一圈,问他到底要不要这袋子?

殷勤对乾坤袋的存储空间相当满意,而且里面的通风透气性能都还不错,虽然看着听脏,倒也没有特别大的味道。心中虽然一百个愿意,脸上却还是颇有为难之色,勉强点头,同意大鹦鹉以乾坤袋抵债,弥补殷勤的损失。

那大鹦鹉可是比花二妮难对付的多,殷勤虽然戏演的很足,他却根本不为所动,一直坚持称,倘若殷勤收下这只乾坤袋,不但日后不能再提法剑受损之类的话头,就连云裳老祖也不能再用当日受伤之事作为要挟,来换取更多的补偿。

用大鹦鹉的话说,他这只乾坤袋的造价堪比一架黄级飞舟,用来补偿他们爷孙二人给花狸峰带来的损失,绰绰有余。

殷勤面露难色,直说他身为弟子,如何能做老祖的主?

大鹦鹉丝毫不让,歪着脖子问他,要不要去与老祖请教过再说?

殷勤见实在榨不出更多的油水来,也只能点头认下。

经过这一段的小插曲,一人一鸟对于对方做人的底线又有了新的认识。

接下来,又经过若干轮的讨价还价,殷勤总算与大鹦鹉在各个方面都达成了协议。

大致算来,殷勤每月在这爷孙俩身上的花费将近两枚中级灵石,这比开销可是比云裳老祖一年的吃喝挑费还要高出不少。

这还不算花二妮修炼所需之丹药宝材,大鹦鹉介绍说,这花二妮也属于天赋异禀,与当年她元婴期祖母的体质非常相似。此种天赋的神奇之处在于,对各种灵丹妙药之毒副作用有很强的抗性。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品阶再高的灵丹也会因人而已地带有一些毒副作用,而花二妮这种体质,则完全可以忽视各种丹药本身的毒性。

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花二妮也和她的元婴祖母一样,对于丹药的药性反应迟钝,说白了就是别人吃一枚丹丸就顶用,换到花二妮身上,就要再加三成的药量。

殷勤听了花二妮的天赋,忍不住撇嘴,难怪这货能拿灵丹当零嘴儿吃也没事。大鹦鹉想要血脉晋级,必须要花二妮的修为尽快提升到筑基期才行,可这货又是个传说中最费钱的药修,殷勤想到将来要在这货身上砸下大笔的灵石,就觉得心肝都颤。难怪天机子的婆娘,修为到了元婴期还是没能逃出生天,这种药罐子即便修为上去了,真正遇到实战,还是个渣渣。

好歹算是达成了共识,外面的天光已经大亮,大鹦鹉虽然算是妖禽,飞行却不是他的强项,加上身份敏感,殷勤干脆将其“请入”乾坤袋,又往里塞了一把妖兽肉干,祭起飞剑,朝着花狸峰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497章 江南v浅浅,盟主加更

夕阳西下,花狸峰的外滩周围,三五成群的修士们,大袖飘摇漫步于湖畔成行的杨柳树下,互相谈论道法,切磋心得,一派和谐安详之仙家气象。更新最快

所谓外滩,指的寒潭以西十余里处的一片方圆几十里的小湖的湖畔,此处位于花狸峰西、南两路山脉之间的平坦地带。灵气虽然不如花狸峰南麓真龙所在那般浓郁,却因湖水聚气,灵气比西路也就是后山灵田,兽园所在的地方浓郁许多。花狸峰外门弟子新建的修士大楼也在此处。

此湖原本有个名字叫野猴潭,廉贞部殷勤大长老觉得不雅,更名为外潭,取其与十几里外的寒潭内外呼应之意。在殷大长老的授意之下,外滩的湖岸经过一番开发建筑,环湖垒砌出规整的堤岸,在岸边以青石铺路,移栽柳树,堆砌假山。殷大长老又请云裳老祖亲笔题字,写下外滩两字,镌刻在湖边一块大石之上。

几个月下来,修士大楼周围的环境面貌已经焕然一新,而且由于湖边的环境优雅,许多租住于修士大楼的外门弟子,就常在湖边散步。大家经常在湖畔打头碰面,开始时彼此含笑点头,擦肩而过,日子久了,修士弟子们便都渐渐地敞开心扉,交谈的内容也由闲聊玩笑,渐渐地转移到道法修行上面。

外滩边上,每隔两三里还建筑有凉亭,开始大家只在亭子里观湖歇脚,到如今这些凉亭,已经成了弟子们切磋讨论道法的聚集所在。

许多有见识的老修弟子,也渐渐地加入进来,甚至最近一段时间,竟然有内门弟子在外滩附近频频出现。

这种蔚然成风的讨论道法的氛围,在蛮荒各大宗门之中实属罕见,而这种风气的形成,也是由多种因素造成的。

修士大楼的落成,彻底改变了蛮荒原有的修士独门独院独自清修的习性,千余名外门弟子聚集于相对狭小的空间之内,必然会促进他们之间的交往交流。

更重要的是,大家平日里修炼研习的经卷都是《花狸炼气决》,这样彼此讨论到修行道法的时候,就有了共同的话题。不像过去,每个修士所修炼的经卷各不相同,而且都需要花费大价钱租借购买,哪怕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宁可独自苦想,也不愿拿出来与别人讨论。一来,别人未必看过自家的经卷,而来千辛万苦得来的东西,哪怕敝帚自珍,也舍不得让别人白白占了便宜。

再加上有心人在暗地里推波助澜,助长这种学习讨论的风气,最近藏经阁那边又贴出了一个告示,名为“捉虫有奖”。这个虫却不是某种妖虫,所谓捉虫其实是要大家来做《花狸炼气决》的勘误工作。而这项活动的发起者不是别人,正是《花狸峰道法总决》的总编篡,殷勤大长老。

按照殷大总编的说法,如此浩大的经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印制出来,里面难免有不少错字,错句,殷大总编将这些错误比做虫儿,鼓励大家来找出经卷中的虫儿。凡捉到虫者,可到藏经阁上报,经过藏经阁诸位长老的鉴定,确定为错误,会给予灵石奖励。

并且每隔三五月,藏经阁还会专门印制《花狸炼气决》的勘误表,分发到弟子们的手中。三五年后再版的《花狸炼气决》中将会统一对这些错误加以纠正。

除了文字上的错误,若是有人能够指出道法丹诀上的错误那就更受欢迎,奖励也更加丰厚。不过道法丹诀的错误,一般很难界定,殷大总编对此的态度是鼓励存疑,倘若一时没有办法分出对错高下,那就兼收并蓄,将看似有理的多种观点,如实记录下来,汇编成册,不定期地以《花狸道法阐微》为名头,印制发售。

种种做法,不但极大地激发了弟子们研习经卷的热情,还从很大程度上扭转了过去那种死抠经卷,不敢存疑的僵硬学风。

如今的花狸峰,不但外门弟子人手一套《花狸炼气决》,许多内门弟子也抛开了最初的不屑,回头研究起曾经被他们认为太过浅显的基本道法。

。。。。。

外滩再往西,三五里的距离,这里曾经的大片树林,已经被砍伐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参差错落,形状各异的草棚木屋。这里便是花狸峰仆役以及奉师弟子所居住的地带,殷主任将其称为棚户区,花狸峰目前还有没财力物力来解决这些人的居所,也只能任由他们自行开辟出一片地域,容他们在此将养生息。

不过前些日子,老祖办那边成立了一个名为“峰管队”的衙门,已经几次派人过来,在棚户区里挨家登门,包括每家的人口情况,以及在宗门所做的事由,等等详情全都记录在案。

下一步还要选出里长,听说当初老祖办的殷主任曾经提议将里长这个名字改为啥子居委会的啥子主任,被大家一致反对,才沿用了凡人村落里的里长之称呼。

“峰管队”还在棚户区的显眼之处张贴了不少告示,其中最重要的一条是在棚户区靠近修士大楼的一侧,划出一条线,所有过线的建筑全要被拆除掉。除此之外,就是些琐碎的东西。

比如规定每家每户的粪便垃圾都要统一送到西边一处空场去,那边有专职仆役以大车拉至后山掩埋。

比如,每家每户院内需得准备一大水缸,“峰管队”会定期来看水缸是否蓄满水。棚户区的住户八成以上都是凡人,虽说不远处就有修士大楼,真若发生火情,三五个修士就能过来扑灭。但殷主任的意思是,许多规矩,必须要及早立下,凡事首先要靠自己,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条条框框虽然挺多,但是住在此处的人们心中却是越来越踏实,许多人都在私底下说,殷大长老那么忙,还三天两头就受伤挂彩,竟然也没有忘记咱们这些苦哈哈。

(为江南v浅浅的盟主赏加更,还欠9更。其他欠账如下,明明爱你a却不能相见3更,.\残缘5更,猪心幽幽3更,宇宙顺天体8更,尹爸1更,晨白云3更,土豆不鸡腿1更。我的天,一共欠了33更!听,听说,女装可以抵账,道,道友们想看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吗?)

第498章 赵小六

外滩上,修士们在夕阳之下谈论道法。更新最快

距离这边不远的棚户区里,却已经升起来袅袅的炊烟,凡人不比修士,每日三餐的饭食,是他们奔波劳做主要目的。

一个身材胖大的女人正坐在棚户区外围的一家门槛上,侧着身子与门内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媳妇叽叽喳喳地说话:“我说段宽家的,你这刚过门的,可得把规矩给他立好了。咱们女人一辈子,伺候完老的又要伺候小的,洗衣做饭,成天里就是瞎忙。他们男人这一辈子也忙,可全他娘的是为了下面那物件忙。你若一开始便放纵了他,日后有你哭的时候。”她瞄了一眼小媳妇,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家老段,碰了你没?”

小媳妇儿手上正缝补着男人的衣衫,被胖大女人这话说得脸蛋儿一红,手上一荒,险些被针尖扎到了手指,她瞥了一眼门外,悄声说:“庆良嫂子,你咋啥话都说?臊死个人了!”

“你现在还是没开脉的凡人,可得忍住了,再想也不能让他碰你,否则就要被他吸干了精血,做个短命鬼。”胖大女人貌似苦口婆心,见小媳妇垂下头不理她,转了话题道,“我说的句句在理,而且全是为了你好。你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家段宽还不见人影儿呢!若我说这规矩得给他立下,以后到了饭点儿,就得给老娘滚回家来。”

小媳妇摇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老段在暖云阁的膳房当差,每日这个点儿就是给老祖做饭的时辰,他哪里回得来?”

“你当老祖也像咱们一样,每餐都要煎炒烹炸做吃食啊?”胖女人翻了小媳妇一眼道,“老祖一身修为,那已经是到了陆地神仙的境地。她老人家早就不吃人间烟火,你家段宽在暖云阁其实就是就是个摆设,每日里清闲的很呢。”

小媳妇性子虽然和气,却也不想听别人说自己男人的坏话,她语气稍冷道:“庆良嫂子若是没有别的事情,我要进屋准备饭食了。”

胖女人忙满脸堆笑道:“你看我这记性,只顾着说话,全都忘了正事,我是过来问问,你家刻有现成的赤睛猪油,能否借我一些?我家狗子眼瞅着到了开脉的年纪,他爹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偏方,说是在白米里掺些猪油能提高两成开脉的机会。”

小媳妇犹豫一下,还是起身去到里屋,过不多时,端了一小碗赤睛猪油,递给胖女人道:“庆良嫂子要用尽管拿去就好,可别说借字,显得生分了。只是我家剩的也不多了,这些全给你了。”

胖女人连声称谢地接过油碗儿,可等她告辞回家,走不多远,脸色就变得难看了,三角眼一翻冷哼着自言自语道:“一个没开脉的凡人丫头,也是个狗眼看人的货色,那段胖子在暖云阁没少往家倒腾东西,鬼才相信你家就这么点猪油。”

正嘀咕着,斜刺里忽然蹿出一个黑胖小子,满脸鼻涕眼泪地扑过来,哇哇哭道:“娘,你赶紧去看看吧,俺哥出事了!”

胖女人好歹也是个开了脉的修士,总算没被她这小儿子一下子扑沟里去,她连退了两步稳住身形,一脚将黑胖小子踹倒在地吼道:“你个小狗崽子,差点撞死老娘!你可知老娘手上这点猪油,是舍了多大的脸才讨要来的吗?若不是为你开脉,老娘每日在家享些清闲多好?”

胖女人骂过一顿,才沉下脸道:“说吧,你们哥俩又闯了什么祸了?”

黑胖小子是胖女人家中二子,小名狗子,他从地上爬起来道:“俺哥在村口被赵小六打了,腿都被他踹折了。”虽然还没正式成为村子,但大家已经习惯将棚户区靠近外滩一侧的入口称为村口。

“什么?这天杀的赵小六,听说他前几天刚刚升到三级,咱家虎子今年才开的脉,就给他拿来练手吗?”胖女人三角眼一瞪,将猪油碗交给狗子,嘱咐他回去喊他爹高庆良出来,然后撒开丫子就往村口跑。

村口此时已经围满了人,其中凡人占了大半,也有不少修士混杂其中。棚户区属于凡修混居的地带,住在这边的修士,大多数也就是个炼气一两级的水准,若是放到寻常百姓所居的小镇子里,也能算号人物,在万兽谷这等七大宗门之中,全都是些没有存在感的小虾米,大家做的都是服侍人的差事,日子久了也没人在意凡修之间的地位高低。

胖女人听见虎子在人堆里嗷嗷惨叫,心下大急,奔至人群外头,也扯起嗓子嚎道:“赵小六,你个不要脸的,仗着修为高深,就欺负我们高家头上?”

众人听她喊叫,互相推搡着让开一条缝隙,胖女人挤进人堆,她家的大儿虎子果然正灰头土脸地坐在地上,一手捂腿,一手撑地,喊了声娘,哭嚎之声随之更大了一些。

“你娘还没死呢,用不着你来哭丧!”胖女人脸色铁青地吼了虎子一声,目光转到赵小六的身上却是微微一愣,暗道:这混人怎地一身军卒打扮,真是好生奇怪。

一般来说蛮荒修士,有点身家自持身份的,多穿道袍,或者是文士长衫,这两种衣衫都是袍袖宽松,走起路来飘飘摇摇甚是好看。

而散修或者经常出入蛮荒猎杀妖兽的修士,则多穿兽皮所制的短打扮的猎户装,一般来说手臂以及小腿都会用绳锁或者布袋扎紧,除此之外,腰身也都十分肥大宽松。

那些入了军籍的修士,穿着与寻常修士又是大不相同。不过等那狗子娘仔细看看,又觉得赵小六这身行头与军卒的衣着又有颇多不同。

最突出的一点,就是军卒身上多加铠甲,即便是轻型的锁子甲也多采用强度韧性颇高的精钢或者青铜嵌入防御符文,炼制而成。

而赵小六身上的所谓铠甲,其实是用兽筋编制而成,看起来倒像是绣在衣服上的装饰性的花纹。按说兽筋的防御能力无论如何也不能与精钢铠甲相比,但是不知为何,这种从未见过的兽筋甲,却给狗子娘一种颇有压力的感觉。

第499章 高庆良

这小六子这是发了笔邪财么?光是置办他这身行头,就得花不少灵石吧?狗子娘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猜出赵小六一身行头的价值不低。

忽然瞄见赵小六的右臂上还裹了一条白色的绸带,上面用红线绣了“峰管”二字,她这才恍然,早就听人说,赵家那对活宝被老祖办招募去了什么“峰管队”。前些日子有“峰管队”的修士过来走家串户记录户籍,她还以为峰管队就是做些书记跑腿的活计。

看赵小六的打扮,这峰管队难道还负责花狸峰的戍卫不成?狗子娘不屑地哼了一声,那赵小六也是好大的水仙不开花——装蒜的材料。他一个炼气三级的货色,山门真遇到啥事儿,还能指望上他?

认出赵小六臂膀上的标记,狗子娘心里头还是有点发虚的,她的男人高庆良不过是武曲部的仆役,每日里做些搬运打扫的活计。赵家兄弟没有加入峰管队之前,大家都是仆役,平日里有个磕磕碰碰的,也不当回事。

眼下赵小六穿了这身“官衣”,在狗子娘看来可就是算是花狸峰“官家”的人了,她略微犹豫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咽回肚里,扑到虎子身边,往地上一坐,嚎啕大哭起来。

若论撒泼打架的技巧,那狗子娘绝对距离结丹不远了,她根本就不点赵小六的名字,先骂虎子不争气,成天就会给家里惹祸,又骂家里的庆良没眼力,尽交些狼心狗肺的朋友。

然后便沉肚子烂芝麻,将某家兄弟刚搬入棚户区的时候,从她家得了若干帮衬,拿了许多好处,添油加醋地唱起来了。也亏了这婆娘天生的好记性,连赵小六到她家讨过一瓢水的事情全都记得。

赵小六今儿穿了老祖办新发下来的行头,心中得意,恨不得全山门的人都看到他的新衣。可巧回到棚户区就看到虎子兄弟在村口撒尿,这可是犯了峰管队最大的忌讳。

殷主任三番五次与大家强调,峰管队当前首要的任务就是严抓随地拉屎撒尿的现象,无论是修士还是灵兽灵禽,在花狸峰内峰范围之内一旦遇到,那就要下狠手去抓。

以赵小六的修为,若是遇上个外门弟子还真够呛能拦下,可虎子不过是个开脉没几天的毛头小子,赵小六一伸手就把他给摁下。狗子是个没开脉的,赵小六怕一失手伤了他,朝他屁股踢了一脚让他滚蛋,虎子却是要按照殷主任的要求杀一儆百的。

赵小六将虎子提到村口的告示地下,先给他念过告示,这才一脚下去将虎子的腿踹折了,然后押着虎子在这边示众,捎带着把他的这套新行头展示一番。

赵小六倒是不怕狗子娘冲上来撕打,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有好男不与女斗的概念。在这棚户区住得久了,赵小六深知这些婆娘们的战力真正的不可小觑。大家都是邻里邻居,即便口角起来,也没人会像修士斗法一般使用法器杀招。

倘若真动了手,基本全是近身肉搏,婆娘们的指甲反而更有杀伤力。赵小六打定了主意不能让狗子娘贴上来,准备全用脚踹,没成想这婆娘竟然一反常态坐在地上叫骂!

最可恨的是,那婆娘哭骂半日,也不指名道姓,却又句句全是指桑骂槐,赵小六被她骂得心烦意乱,只好扯着嗓子与她解说虎子犯了何事。

狗子娘根本不听,一拳打在虎子腿上,将其疼得嗷嗷叫,然后便对围观的众人说起虎子开脉如何不易,哪知灵根尚未稳定便被人下了如此毒手。又说虎子今年才满十六,正是人嫌狗不待见的年纪,在村口撒泡尿能有多大毛病?竟然被人打断腿!狗子娘又想起之前赵家哥俩往村口倒屎倒尿的旧事,一边将此事也抖落出来,一边嚎哭得更加厉害,直说等她男人庆良回来,就要抬着虎子去老祖办,找殷大长老喊冤去。

赵小六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嗓门没这婆娘大,声调没这婆娘高,最后干脆冷笑着抱起胳膊站在告示下面道:“快去,快去,就你这泼样,敢到老祖办去哭闹,怕不将你的嘴撕烂了!”

狗子娘其实也是信口胡说,她哪敢真往老祖办去喊冤?她虽开了脉,却始终生活在万兽谷的最底层,心态也与升斗小民一般,有事宁可私了,轻易不敢告官。在这些仆役们的眼中,廉贞的刑罚司可是比凡人城池中的那些衙门还要黑,殷大长老主掌刑罚司之后办的第一桩案子,早已经被大家传得沸沸扬扬。那些来自铁翎峰高手,可是生生被刑罚司的执事老爷们,以阳关三叠的酷刑敲碎了手脚!相比之下,虎子被赵小六踢断了腿,真心不算啥事。

狗子娘听了赵小六的风凉话,心头更气,她原本想着在这边拖住了赵小六,等家里的男人出来,二对一,咋也能把这混小子的气焰打下去。哪知家中男人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也不知狗子到底有没有找到高庆良?

她坐在地下嚎了半日,也觉得口干舌燥,想收声却又担心从此弱了气势,正不知如何收场,人群外面忽然一阵躁动,外面有人高声喊道:“都让让,庆良来了!”

狗子娘总算盼来了男人,眼神儿一亮,马上又哭嚎开了:“高庆良啊,你可来了!你可不知道啊,你的老婆被赵小六欺负成啥样儿了!”

赵小六听得脊背发凉,忙跳脚骂道:“庆良家的,你可不能胡说。老少爷们都在边上看着呢,我多暂欺负你了,我可是连根指头都没碰你!”

人群分开,一个身材高壮如同铁塔的汉子挤了进来,高庆良在武曲做杂役,每日里所作的活计倒与码头上那些装船卸货的苦力差不多。他的灵根虽然只有炼气二级,但力气出的多了,也练出一身的腱子肉,看着形象气质与那赵小六不相上下。

众人只道有好戏看了,全都纷纷后退,给这两个壮汉腾出一些空间来。

第500章 段厨子的心思

哪知那高庆良挤进人群,看了一眼赵小六,却没说话。反而走过去,抬手就给了地上撒泼的婆娘两巴掌,瞪眼吼道:“你个败家娘儿们,不在家中给老子安生做饭,就知道出来惹事!”说完又朝地上的虎子踢了一脚道:“赶紧给我滚起来,多大点伤,哭得跟个老娘们似的!”

狗子妈哪想到盼来盼去,好容易盼到家里头男人出面了,竟然是这般结果?她尖叫一声,宛如一头母豹子般地蹿起来,一爪子下去,高庆良的半边脸就多了五道血淋淋的痕迹。

赵小六在一旁看得头皮发麻,暗道,幸亏刚才只与她隔空对骂,始终没敢考前,这老娘们的爪子真快啊!

高庆良一个没留神脸上就挂彩了,气得他将婆娘摁在地上抬手就要打,好在身后又挤过一个胖子,抬手将他拦下道:“老高,老高,你这是干啥,有啥事回家说去?”

“段大哥,今日之事你也看到了,我、我可不想活了。我给他们高家生养了两个大胖小子,整日里伺候他们老的小的,高庆良竟然这么对我,我、我不如投了野猴池,淹死得了!”狗子娘一爪子下去,心里头也吓得发颤,看到男人被段宽拦下,这才来了精神扯着段宽的袍袖不肯放开。

段宽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后期,在整个棚户区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他在这边也是暂住,主要是受了新娶的这房小媳妇的牵扯。大宗门有大宗门的规矩,山门之内的许多地方,都是凡人不得靠近,加之靠近寒潭一代的地面早都被弟子们占了,也轮不到他这个厨子染指。

段宽虽然也在后山看好一处地方,准备买下来建个宅院,但后山那地方此刻太过荒凉,左近都还没有人家,他担心小媳妇一个人呆在家里,寂寞是一回事,万一被妖兽叼了去,岂不是惨了?想来想去,也就是在这棚户区暂且置办个宅院,还算放心。

段宽这些日子,心神有点儿不定,主要是老祖办那边出了消息,说是新成立了一个“峰管队”,人员还没招满,鼓励弟子杂役前去报考。段宽之前被孙阿巧喊找过一次,请他帮忙教授阉猪的手法,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就得了不少灵石。加之平日里,老祖办那边的种种消息总往暖云阁这边传,他就有些心动。

这暖云阁的厨子名头虽然好听,实惠却真心没啥,要知道厨子的实惠,全在饭食材料的偷手上面,可云裳老祖一年也正经吃不上几顿饭,留给段宽偷手的机会实在是少的可怜。弄点子赤睛猪的猪油都成了宝贝,这种边角料放在山门长老的府上,都没人看的上眼。

段宽新娶的媳妇尚未开脉,每日里在家**着,看得摸不得,心中也是难耐,他一面传授道法一面想方设法去寻开脉丹。这东西在野狼镇或者郡城去买价格要接近两枚中级灵石,即便从山门内部买也要将近一百五十枚低阶灵石的价格。

而且花狸峰自家的武曲部尚且炼制不出来这种丹药,需要托人从铁翎峰去买,价格上还要高些。段宽一时凑不到这许多灵石,就动了挪动挪动一下的念头。

段宽找到与他打过交道的孙阿巧,询问老祖办这边是否需要个厨子?

孙阿巧牢牢把持着殷主任的小厨房,好容易“掌握”了殷主任的胃口,哪能将这差事轻易让人?便对段宽泼冷水道,莫说老祖办现在不缺厨子,就算真有这个缺也不会从暖云阁招人,那样的话,岂不是成了挖老祖的墙角。

段宽仔细琢磨,觉得孙阿巧这话不无道理,便苦着脸央求她给出个主意。孙阿巧就与他提起峰管队缺人,这边每月的月俸虽然堪比外门弟子,但对于急需大量灵石的段宽来说还是不够用。不过峰管队有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每年会发放队员辅助修行的丹药,段宽若是不想将这些丹药用在自己身上,也可以换成开脉丹,给媳妇用。

段宽欣喜若狂,当时就要报名,可孙阿巧又说,这峰管队现在看着清闲,过些时日却是要开始清理寒潭的违章建筑了,那可是件得罪人的差事,倘若冲突起来挨骂受伤都是难免,让他回去仔细考虑,想清楚了再做决定

段宽揣着心思从老祖办出来,却在门口遇到了想要报名“峰管队”的高庆良。他的心思与段宽一般无二,也是为了家中尚未开脉的狗子,想寻个快速赚取丹丸的法子。段宽与高庆良素日里关系不错,将孙阿巧的话原原本本给他讲过一遍。

对于他们来说,受些皮肉之伤到没什么,真正怕的还是得罪人。说白了,大家平日里做的都是伺候人的差事,习惯了仰视寒潭周遭那些宗门大佬,真让他们冲去过拆人的宅院,心头还是发虚。

段宽对高庆良分析道:“咱二人与赵家哥俩的情况不同,那两个都是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那赵家又远在万里之外,不怕得罪人。咱俩家中都有牵挂,真若接了峰管队的差事,咱虽不怕得罪人,但若有人怀恨在心,对咱家中下手,岂不是麻烦?”

高庆良也是心中打鼓,嘀咕半日还是觉得先回家与家里的商议一下,另外正好赵家哥俩住的不远,俩人还打算拉上赵五哥和赵小六晚上一起喝酒。

哪知到了村口就看见高庆良的婆娘破口大骂赵小六的一幕,高庆良此时此刻哪敢得罪赵家哥俩,大致了解事情的由来始末,心里虽然对赵小六不讲情面颇为不满,但既然涉及到峰管队的新规矩,他只能咬牙忍气,冲进来教训自家的婆娘。

段宽的修为远远高过在场的几人,在棚户区颇有些威望。他提起灵力,将还要撕打的庆良两口子压制住,又喊人过来扶起虎子,与赵小六打过招呼,便喝散了旁观的人群,将高家三口撵回了家。

第501章 九阳酒

.lā他虽然伤了虎子,却一直忍住了没与庆良家的发生太大的冲突,段宽过来与他说过几句好话,便顺水推舟地收场了事。

高庆良将婆娘弄回家里,掩了院门,进到里屋,胖婆娘也不闹了,只呜呜哭泣,数落他人怂胆小,受人欺负也不敢与赵小六撕撸个明白。

“你到是胆大!”高庆良摸出一块银锭丢在床上,冷冷地道:“我拼死拼活一个月,不过挣几锭散碎银子。为了虎子开脉,咱家已经欠了不少债,眼下狗子也到了年纪,你那大胆能当做开脉丹来用吗?”

胖婆娘撇嘴道:“我今儿还从老段家里讨要来一小碗赤睛猪油,狗子要用开脉丹,大不了扯下脸皮四处再去筹借。”

高庆良啐她一口道:“你当你还有脸皮可扯么?我现在出门,许多人远远见我都避着走,生怕我问他借钱。”

胖婆娘想到段宽那小媳妇的态度,也成了霜打过的茄子,蔫儿了。

高庆良见她不再犟嘴,这才提起老祖办那峰管队招人的消息,又说原本打算与赵家兄弟打听这峰管队的底细,这下可好,峰管队也没进去便将人得罪了。

“你怕的什么?那赵家哥俩都是浑人,以你的经验资历进了那峰管队说不定就是他们的上司。”胖婆娘倒是想得开,一个劲儿地催促道:“既然有这等好事,你还犹豫什么?赶紧报名要紧,万一去的晚了,人家招满了咋整?”

“我看他一时半会儿招不满。”高庆良将段宽的话学说一遍,叹了口气道,“莫看咱们在宗门里混了许多年,还都是没有根基的浮漂一般,那些内门弟子拔根腿毛都比咱的腰粗,可是咱们能够轻易得罪人家?”

胖婆娘就有点发傻,犹豫片刻道,“你说那峰管队的副领队是后山的秋香妹子?”

高庆良点头道:“就是那傻大姐,也不知道祖上积了什么大德,竟然得了殷大长老的赏识,不但独掌后山的猪场,听说她的修为也是一路猛涨,快要筑基了呢。”

胖婆娘道:“我生狗子之前,曾与秋香同在铁翎峰喂养过灵兽,要不然我去走走她的门路,给你安排个不得罪人的活计?”

高庆良皱着眉头,刚要说话,院外传来段宽的声音,说是赵家哥俩过来给庆良嫂子赔罪。

胖婆娘三角眼一翻道:“不见!打个巴掌给个枣儿吃吗?赵家那两个混蛋眼里若有你这哥哥,怎能下手将虎子腿都踢折了?”

高庆良瞪她一眼道:“你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赵家兄弟的面子不给,老段的面子你也能驳吗?还不赶紧拿了银子,去置办些酒菜,说不得今天就要把老段他们留在家中吃酒,正好打探一番峰管队的底细。”..

胖婆娘嘟囔几句,还是从床上捡起银锭,一脸不情愿地往院外迎人。

院门外赵五哥一见她出来,就扯过赵小六连声道歉,又塞过一瓶药散说是队里发的疗伤药散,内服外敷都可,治疗筋骨伤最是神效,而且不留一点毛病。

高庆良也换了件衣服,随后迎出来,将大家让到屋里。赵五哥还是一个劲儿地解释说,他们兄弟最近一段日子也是心情颇受煎熬,主要是因为四哥偷摸下山,说是回了老家,却至今没有消息,他们担心赵四海在蛮荒之上出了意外。

大家听了这话,也都不胜唏嘘,都说赵四海吉人天相,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闪失。

屋中沉默一阵,高庆良朝胖婆娘使个眼色,让她赶紧去张罗饭食,又说大家今晚全在家中吃酒。

段宽也抱着同样的心思,提议说虎子受了伤,需要在家中好好将养,不如转去他家吃酒,顺便让大家尝尝他的手艺。

高庆良坚决不许,直说段宽的手艺只有老祖尝得,寻常人哪配有那口福?高庆良身材高大,堵住了院门口不让人走,又连声催促婆娘赶紧生火做饭。

大家见状也都不再推辞,屋中狭小,就将桌椅挪到院子中间,赵五哥今日去了后山,说是搞到一坛后山新酿的九阳酒,让赵小六回家取来,让大家一起尝鲜。

高庆良还不觉得如何,段宽却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道:“你连这东西都能搞到?我听人说,这酒是殷主任的十三舅爷亲手酿制的,不但味道不逊月华酒,还有壮阳强根之神效!我们暖云阁都还没能捞到一坛,你倒是神通广大竟然搞来一坛?”

赵五哥老脸微红道:“你说的那是九阳珍精,我哪有那本事?我说这酒叫九阳酒,不过是借用了九阳珍精的名头,据说每坛九阳酒里能加入两三滴的九阳珍精,是后山专门供应那些记名弟子的。”说到这里,赵五哥想到一桩趣事,笑呵呵地给大家说道,“你们听说过龟龄丹没有?也是最近名声大噪的一种丹药,据说凡人服用此丹有返老还童之神效,曾经有个八旬老翁,服下此丹的当晚就能夜御三女!”

段宽整日里没事可做,各种消息倒是特别灵通,闻言神神秘秘地笑道:“龟龄丹现在可是一药难求,听说野狼镇里有些零星的丹丸在黑市里售卖,价格已经炒到了将近百枚灵石。”

高庆良有些傻眼道:“我的天,那岂不是快赶上开脉丹了?那龟龄丹不过是给凡人服用的丹丸,怎会卖到如此高价?”

段宽感慨道:“要不怎么说,咱们殷主任是蛮荒上千年不遇的奇才呢?别家炼丹全是盯着高阶修士所需,只有咱们殷主任反其道而行之,专门给凡人弟子炼制出龟龄丹这种奇药。不过听说这药的成本也是颇高,而且不能长时间存放,买回家中过上半年药效就差了许多。”

赵五哥点头道:“听说老祖办的符前辈正在试炼新的龟龄丹,不过据说这九阳酒据说也有与龟龄丹类似的作用,尤其是颇有壮阳之功效。”

第502章 寒潭之争

赵小六嘿嘿笑着捅了一下段宽道:“那老段还是不要喝了,万一酒后乱性,伤了嫂子的性命岂不是坏事?”

段宽抬手给他一巴掌道:“莫说是九阳酒,就是九阳珍精咱也降得住。”

高庆良压低了声音问,有哪九阳?

几个人板着指头虎、鹿、熊、猴地数了半日,却被他们凑出来十几种阳来。

大家吃了一阵子酒菜,气氛就活跃起来,高庆良又喊虎子兄弟出来给赵家六叔道歉。赵小六连说不用,又说全怪自己嘴臭,刚刚在村口气到了嫂子,应该先给庆良嫂子赔罪才对。

段宽也在一旁帮腔,让赵小六给庆良婆娘赔礼敬酒。

高庆良朝屋里喊了几声,狗子从里头探头出来道:“我娘刚刚收拾东西出去了。”

高庆良脸色变得难堪,将酒碗往桌上一顿道:“这混帐婆娘,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说她几句就敢给老子撂挑子!”说罢又扭头对狗子道,“你去告诉你娘,她今儿下山回了娘家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段宽几人也是面面相觑,有些尴尬地正要起身告辞,狗子赶紧出来摇手道:“爹,俺娘没回娘家,她收拾东西去了后山,说是去找秋香姨娘说话。”

高庆良哭笑不得,他虽然知道狗子娘是个急性子,却万万没想到竟然连一顿饭的功夫都等不得就跑去后山找秋香了!

赵小六奇道:“庆良嫂子啥事这么急,天都黑了,还要去后山?”

高庆良不好直说,随口编了个由头遮掩过去,段宽笑呵呵地劝酒岔开这个话题,又与赵家兄弟详细打听他们峰管队下一步准备如何清理寒潭?

赵小六拍着毛茸茸的胸口道:“还能咋清?先礼后兵,只等主任伤势养好就要对那帮鸟占鹊巢的家伙下手了。”

段宽心中打鼓,旁敲侧击道:“寒潭周边除了几大长老的子侄门徒,就是内门修士,峰管队想要动这些人怕是也难。除非,除非老祖吐口,让那些人滚蛋,这样事情就成了一半。”

赵五哥摇摇头道:“我听主任的意思,这事老祖怕是不好直接出面,所以才会让我们峰管队冲在前头。”

“这是为何?”高庆良不解道,“花狸峰上有什么事是老祖不能做主的?”

段宽伸出五根手指头,压低了声音道:“老祖是担心寒潭一清,这五大位会撂挑子。”

屋里一阵沉默,高庆良见状只好转了话题,聊起山下兴建一行园的事情。在他想来,峰管队的差事棘手,那里也是一个去处。

。。。。。。

同一时刻,花狸峰巨门部吴石庸大长老的府上也开了一桌酒席,桌上摆的不是高庆良家那种大块的肉食,而是多以素食蔬果为主的菜肴。他还特地开了一坛月华凝霜,每每端杯之时,屋中便是酒香四溢。

同桌的便是段宽口中的几位长老,除了燕自然远在郡城不能过来,连武曲长老宋玉昆以及之前根本不参与类似聚会的文曲许忘筌也都坐在桌边。

依着许忘筌的性子,本来是不想参与此事的,问题是家中的那小娇娘却不能让他安生。尤其是山门大考之后,小娇娘嘱咐他多加关照的几个弟子,不但事先考题没有拿到,事后的判卷也全被老祖办取走,许忘筌基本上算是被架空了。

他虽忍得,家中的小娇娘却如何也忍不了,在家中日日哭闹不说,还坚决与他分床而眠。许忘筌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参与这场饭局。当然他心中对于殷勤的跋扈也是相当不满,临出门时小娇娘交代了,倘若寒潭边上的府宅保不住,这辈子都不用想与她同房了!

至于宋玉昆却是专程从临渊城赶回来,参与这次聚会的,伍落在后山搭起的精铁棚子,还是让这位武曲大长老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寒潭周围的宅院要保,老祖办想要自立门户搞炼器,更是为宋玉昆所不能容忍的。

在宋玉昆身侧是宋书行,他的辈份虽小,但之前的几次聚会都是他代表宋玉昆过来,桌上自然不能少了他的位子。

至于破军长老燕自然,他那破军部目前就是个空架子,手下并无可用之人,倒是有不少内门弟子还是以他马首是瞻,加之这些弟子在寒潭边上也都建有宅院,便共同推举了一位筑基中级的老修,名为楚观澜,代表燕自然以及三十几名内门老修,过来商议如何保卫寒潭之事。

“听说老祖办那边新组了一支峰管队,大家是否注意到了。”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禄存长老耿云,忽然提了个头,将话题引到峰管队身上。

楚观澜点头道:“我也听说了这事,听说全名是叫花狸峰管理综合执法队。”旋即不屑地笑道:“你们没听大家议论吗,说这峰管队成立有俩月了,只管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许随地尻屎拉尿。”

宋书行哈哈笑道:“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到拉尿放屁,这峰管队管的到真宽呢。”

耿云随着大家笑了一阵,又道:“听说这峰管队下一步就要来管咱们在寒潭边上那些宅院了。”

楚观澜的消息相对闭塞一些,先是一愣,旋即冷哼一声道:“那殷蛮子倒还真瞧的起咱们,专门组织一群人手来对付咱们?”

宋书行满不在意道:“观澜兄若是知道这帮子峰管队的都是何许人物就不会有如此说法了。别的不提,单说这峰管队的主事,也就是他们的副队长,听说就是后山喂猪的秋香。剩下那些队员,倒有一半以上是从仆役里招的。殷蛮子将这样一群炼气期的杂碎聚在一起,能成什么气候?”

“书行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耿云叹了口气道,“那殷蛮子倘若堂堂正正地与我们过招,倒也不必怕他。我就担心他找来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地痞无赖,每日里在寒潭附近或者污言秽语,或者大声喧哗,岂不是搅了大家的清净?”

第503章 蛊毒

楚观澜哂笑道:“寒潭是什么地方?那是老祖清修之地,我还真不信那殷蛮子能有如此大的胆子,敢扰了寒潭的清净!”

宋书行随声附和道:“那殷蛮子上位,全仗着揣摩老祖的心意,咱们老祖最喜清净,这也是殷蛮子迟迟不敢在寒潭周遭胡作非为的原因。哼哼,我倒真想他能将寒潭搞个乌烟瘴气。”

宋玉昆止住宋书行的话头,看了一眼耿云道:“我看耿长老笑而不语,莫非已经胸有良策?”

耿云摇头道:“我哪里有什么良策?只不过想到一句话,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言一出,大家便都安静下来,吴石庸似有所悟,宋玉昆没有参加前几次的会面,猜不透耿云话中所指,许忘筌却是一直盯着眼前一枚玲珑果,好像要从中悟出什么天机一般。

耿云也没有卖关子,清了清嗓子道:“大家是否记得,那殷蛮子晋级筑基之时,花狸峰上下曾经疯传过的老祖与之双修的谣言?”

说到这事,宋书行马上来了精神连连点头道:“何止花狸峰?连临渊城都听说了这事。”他转头对宋玉昆道,“当时父亲大人还曾休书与我,询问这事来着。”

宋玉昆苦笑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几日,总有道友与我说起老祖双修之事,我也是一头雾水。才叫书行打探清楚,却原来是老祖座下那个狗丫儿,造谣生事。”

“狗丫儿造谣不假。”耿云端抿了一口月华凝霜,咂咂嘴巴道,“这生事的却是另有其人。”

“可是那殷蛮子在暗中推波助澜?”吴石庸一拍桌子道,“我就说此事必有蹊跷!狗丫儿头天说过的话,转天就传得尽人皆知,最可恨的,这造谣传谣的屎盆子还扣到了你我的头上。倒像是咱们成心编瞎话,给老祖难看一般。”

“那事既然不是你我所为,自然是那殷蛮子贼喊捉贼。”耿云悠悠地道:“第一个瞧出其中蹊跷的不是耿某,是远在郡城的燕师兄。燕师兄临下山时曾经有过一番感慨,说我们全都低估那殷蛮子的阴险诡诈,才被他处处算计,招招占先,如今已有尾大不掉之势啊。”

宋玉昆点点头道:“我回山时,还专程去往郡城探望过燕师兄,听他说前一阵子中了蛊毒,八成也是那殷蛮子暗中下的手脚。我观他话语间意气消沉,与我去往临渊之前判若两人。燕师兄说,只等此间事了,就要远走蛮荒,历练剑胎去了。”

“那殷蛮子竟敢对燕师兄下蛊毒?!”楚观澜大吃一惊,瞪眼道,“燕师兄为何不将此事上报老祖?老祖虽然被那殷蛮子蒙蔽一时,却也绝不会允许同门之间使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没有证据,仅凭推测,怎么与老祖说?”宋玉昆两手一摊,满面无奈。

耿云与吴石庸忽视一眼,心中却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在校场上被种成地狱鬼莲的葛神通。他们两个也是脊背发凉,万万想不到连燕自然那般修为都会中了殷勤的算计。更让他们觉得心惊胆颤的是,谁也不清楚此种蛊毒到底是如何中下的,应该如何防范?

吴石庸犹豫一下,终于顾不得颜面,皱眉问道:“燕师兄身上的蛊毒与葛师弟所中的毒,是否一种?他是否已经推断出此蛊虫到底如何中入人身的?”

宋玉昆似乎料到他有此问,笑着安慰大家道:“我当时也好奇燕师兄是怎么被那殷蛮子算计的?蛊毒再凶,只要知道防范之法就不是大事。”说道此处,宋玉昆手指一转掌中多了一枚玉简,他将玉简递与身旁的耿云道,“燕师兄虽然没能确定如何中的蛊毒,却是给了一个法子,大家只需按照此法调动灵气,去检查身体里几个蛊虫经常潜伏之所在,起码能够在蛊虫发作之前,感应到其存在。”

耿云神识扫过玉简,见燕自然所传的方法并没有什么特别高深的地方,只是以灵气检查的几处结点,却是平日里运功调息极少顾及之处。而且根据玉简中所说,那几处的所谓中毒迹象,其实特别微弱,即便气脉行到此处,也只会感觉稍微有一点涩滞的感觉。这种感觉在修士日常行功时经常遇到,特别是灵根生长壮大的时候,气脉运行其中,涩、滞、酸、胀、麻、痒等等感觉皆是常见。

不过按照燕自然所讲,修士若是中了此种蛊毒,则只会在某些非常偏辟的气脉结点上,有非常细微的涩、滞两种感觉,不会觉得酸麻肿胀。

耿云看过玉简,一边将其交与吴石庸,一边下意识地按照玉简所载的法子将体内的灵气调往其中的一处气脉结点,下一刻他的心便突地一跳,体察到了一丝气滞凝涩的感觉。

不会那么巧吧?耿云强自镇定着,将灵气运转至下一处灵根结点,还是同样的感觉,他按照玉简中所载,连着检查了三处结点,竟然全都有了中毒的症状。饶是他素日里最好对弟子门人念叨,修道人当有山崩于前而不惊的静心功夫,事到临头,只觉心中一阵慌乱,冷汗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说不定燕自然的法子,并不像其所说的那么精准?耿云抱着一丝侥幸之心暗道,或许这几处气脉结点平日里很少以灵气攻之,本就有此种涩滞之感?他偷偷往旁边瞟了几眼,那吴石庸看过玉简之后,也是垂下眼皮暗自运气,不过片刻之后便又笑嘻嘻地抬起头,端着桌上的灵酒灌了一口。

吴石庸这边放松了心情,耿云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现在就掐着宋玉昆的脖子问个明白,燕自然有没有告诉他蛊毒的解法?

玉简从吴石庸那里转给许忘筌,再到楚观澜,最后由宋书行交还给宋玉昆。

宋玉昆一直暗中观察每个人拿到玉简之后的反应,耿云的异样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他不由得暗赞燕自然料事如神,这耿长老果然也中了此种蛊毒。看着耿云脸颊流汗,却僵坐着不敢擦拭,宋玉昆的心中就更加奇怪:以耿云老奸巨猾的谨慎心机,怎会对殷蛮子没有防范?他竟然也中了地狱鬼莲之毒,那殷蛮子下蛊的手段,简直是匪夷所思!

第504章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宋玉昆觉得有些滑稽,在坐诸人,若论心机狡诈,没人比得上耿云那老货。再加上这老货自打殷勤出任老祖办的主任以来,就隔三差五在家闭关,老祖办那帮子人,想与其照面的机会都没有。哪怕是吴石庸中了蛊毒他都不觉得意外,谁知大家全都没事,反倒是防范最严密的耿云中了蛊毒!

不过眼下正是同仇敌忾的时刻,宋玉昆也不想耿云因为此事而乱了方寸,他不待耿云问起,便主动提起,说是燕师兄已经找到了解此蛊毒的办法,即便有人中了蛊毒也没有关系,只需给燕师兄传讯过去,他便会将解决的办法和盘托出。

众人皆说燕师兄高义,唯有耿云心头冷笑,那燕自然若真如大家所说的那般讲义气,何不干脆将解法一并录入玉简之中?他只将检测蛊毒的办法录入玉简,却嘱咐中蛊之人与他单独联系,无非是存着待价而沽索要报酬的心思。对于燕自然的小算盘,耿云虽然不屑,却也理解。

燕自然这些年为了笼络葛神通等人,出手一直颇为大方,虽然挣了个高义的口碑,却也没攒下多少家底。耿云想到那日去到燕自然家中,看他家徒四壁只在厅中摆了几个箱子,心中也是颇多感概。燕自然虽然找到了解毒之法,想必也少不了花销,他嘴上说不日就要深入蛮荒磨练剑心,保不准就是被灵石所逼,不得不离开郡城。

不过既然燕自然那边有了解决的办法,耿云怦怦直跳的心脏总算安生下来,为免夜长梦多,他准备等下就给燕自然传讯,不论花多少灵石,也要及早将这解药拿到手,才能让他安心。

宋玉昆见耿云脸色恢复了正常,笑呵呵地与他赔不是,请他继续之前所讲的题目。

耿云整理一下心情,又恢复了老神在在的沉稳模样,见大家的目光全都聚拢过来,才不紧不慢道:“那殷蛮子既然往我们身上泼脏水,我们也要以眼还眼地还回去。诸位请想,殷蛮子的峰管队里连一个筑基修士都没有,想要硬将我们清出寒潭,无异痴人说梦。他不能硬来,肯定又是邪门歪道的下做损招。”

宋书行啐了一口道:“那殷蛮子就是只趴在脚面上的癞蛤蟆,哪天惹得老子兴起,干脆一脚跺烂了他!”

耿云笑道:“书行不必与那种人置气,跺烂他还嫌脏了咱的鞋。若我说大家不妨集思广益,议一议殷蛮子可能采用的手段。”

楚观澜撇嘴道:“谁知道那蛮荒贱种会使什么下做手段,在座诸位平日里行事都是光明正大,让我们去猜那殷蛮子所想,却是强人所难了。”

耿云被他顶了一句心头微怒,脸上却是含笑点头道:“观澜说的在理,或者咱们换一个角度,推己及人。大家认真想一想,你我身处寒潭之畔,最怕,最讨厌,最担心别人会在我们的宅院外面做些什么?”

大家被他提醒,马上打开了思路,这个怕脏,那个怕吵地总结了好几条,甚至有人还打趣说怕老祖练功走火威压外泄,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耿云待大家议论过后,渐渐收声,这才接道:“既然我们最怕的是这几样,想必那殷蛮子就会从这几样着手来对付咱们。书行说的没错,殷蛮子不敢硬来,只能用癞蛤蟆的手段来隔应咱们。不过这一回咱却不能让他得逞,他若弄得大家院外全是污秽,咱就多加些污秽,最好将老祖的寒潭全都污了!”

宋书行不待耿云说完,已经忍不住拍手称快道:“耿长老此计妙哉!他若使人在院外吵闹喧嚣,咱就与他一起喧嚣,若是惊扰了老祖的清修,那就是妙不可言!他若使人在院外弄出恶臭腥骚,那咱们必须要让暖云阁也闻到同样的味道。”

“或者干脆他弄污秽,咱弄喧嚣,反正最后都要算到峰管队的头上!”楚观澜嘿嘿笑道,“这便是耿长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意吧?”

耿云颔首道:“就怕他那峰管队不敢来闹,只要他敢胡来,咱就干脆将这花狸峰的天捅破了它!”

“好!”吴石庸一掌拍在桌上,连他身前的碗碟都被震得跳了起来,“好一个捅破天!这大半年可是憋屈死人了,正好借着此事,与那殷蛮子撕破脸,做上一场。”

众人被他一番话也都说得情绪高昂,又互相敬起酒来。

耿云不放心地又嘱咐众人,打今儿起,所有寒潭的宅院都要动起来,谁家还有空置的,需得马上住上人。诸位长老以及家眷子息,也都尽量迁回寒潭居住,坚决不能给那殷蛮子留下任何赶人之口实。

大家纷纷点头,皆赞耿长老虑事最为周详。就连吴石庸也拍着胸脯打包票,说是过两日就举家搬回寒潭居住,这样一来大家彼此走动就更是方便。

楚观澜也表态,回去会转告那些在寒潭附近有宅院的内门弟子,最近一段时间暂停所有的荒原狩猎以及外出历练,尽量留在家中闭关,以免被那殷蛮子趁着家中无人,强行破屋。

耿云连连点头道:“观澜的顾虑不无道理,说不准那殷蛮子还真敢这么干。尤其是诸位内门的师弟,大都独门独院,回去后要多多加强彼此间的联络,莫要被那殷蛮子各个击破。”

大家又都说了许多攻守同盟的话,看看月上中天,这才纷纷起身告辞。

耿云虽然急着回去联系燕自然,却被吴石庸拦下道:“今天或许不该让那许忘筌参与此事,我看他从头到尾就没怎么说话,万一他与那殷蛮子暗通款曲,将今日大家所说全都传到了殷蛮子那边,咱们岂不是又要白忙?”

耿云笑道:“吴长老过虑了,若说咱这一桌上与那殷蛮子最不对付的,不是别的,就是那许忘筌。自打殷蛮子搞出那个《花狸炼气决》,许忘筌那文曲长老的位子就算被殷蛮子给架空了。听说这次山门大考,许忘筌事先连考卷都没看到,这事已经闹到老祖那里。那许忘筌就算是个白痴,也应该明白他与那殷蛮子早就势不两立,两者的关系是再也没办法缓和了。”

第505章 高庆良的婆娘

花狸峰的诸位大佬从吴石庸的家中出来,纷纷祭起飞剑,踏剑而行。

棚户区里,赵家兄弟也是勾肩搭背,脚步踉跄地告辞回家。高庆良与段宽将赵家哥俩送出院外,往回走时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挂着一般的苦笑。

“老段想好了吗,到底要不要入这个峰管队?”高庆良喝了不少酒,感觉喉咙里发烧,从院里的水缸里舀起一瓢冷水,咕咚咚地灌下了肚。

“再说吧。”段宽接过高庆良手中的水瓢,也舀了瓢冷水灌肚子,“你也先别急着做决定,等我再与老祖办的孙仙子套套近乎,看看能不能打探更多的消息来。”

“行,我就跟着你,你入我就入!”高庆良将段宽送到门口,见他走的方向不对,忙提醒道,“错了错了,老段喝多了,怎地连家都不认识了?你家在西头。”

“我知道我家在哪儿。奶奶的,那九阳酒还真是够劲儿,我今晚是不能回家了。”段宽老脸酡红,在身上摸索一阵,掏出一块银锭在高庆良眼前晃了晃,然后扭回身,哼着小曲儿歪歪斜斜地朝村头走了。

“奶奶的,也不知老段当初咋想的,娶个婆娘也不能用,天天跟家卡板供着!”高庆良小声嘀咕几句,知道段宽这是到村口的李寡妇家中败火去了。

高庆良的小腹中此刻也是燃了一团火,喝了那口凉水不但没能把火灭了,身上那股子燥热的劲儿反而更强了些,他朝屋里喊了几声“狗子娘”,里面静悄悄的没人搭理,高庆良这才想起,家里的去了后山。

“这老娘们儿,真是想死都等不到天亮了。”高庆良皱着眉头往屋里走,自言自语嘀咕道,“老子还没决定去不去老祖办,她往秋香那儿跑个啥劲?”

高庆良回到屋里,坐在床头,感觉四肢百骸都要冒出火来,心中更是嘀咕,今儿晚上怕是难熬了,总不能自己婆娘不用,也学段宽那般花钱去找李寡妇吧?那李寡妇要是长得俊俏些也还值,就那一脸大麻子,想想都觉得败火。

高庆良强迫自己想着李寡妇的麻脸,准备裹上被子睡觉,忽听远处传来自家婆娘与人打招呼的声音:“段大哥咋这么晚还出村儿啊......俺刚看五哥和小六子也往村头走了......”

高庆良噗哧一声笑出来,心道:李寡妇今晚怕是在劫难逃了!总算盼回了自家的婆娘,高庆良破天荒地迎到院门口。

狗子娘闷头疾走,到家门口却被高庆良吓了一跳,尖叫一声怒道:“大半夜的,你躲在门口吓人玩呢?”

高庆良一边扯着婆娘往屋里走一边呵呵笑道:“我这不是惦记你么,不放心才在门口迎你。”

狗子娘心头一阵温暖,忽见高庆良的大手说着伸到了她的怀里,马上将他的手掌打到一边,立起眉毛道:“你是猫尿喝多了吧,想拿老娘败火。”

高庆良涎着脸,还想往前凑,却被婆娘死死撑开道:“你可知俺刚才去干什么?”

“狗子说你去了后山,找秋香说话。”高庆良总算稍微收敛,想到正事不由埋怨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沉不住气?我还没决定去不去峰管队呢,你就急着去找秋香作甚?”

狗子娘从怀中摸出一个白色绸带在高庆良眼前晃道:“你看俺手中所持何物?”

高庆良酒劲儿上头,眯着眼睛看了半日才看清上面绣的“峰管队”三字,他也糊涂了,指着婆娘笑道:“你从秋香那里弄来这东西有何用处?你这傻婆娘,以为戴着峰管队的带儿,就能满处管人撒尿了?哈哈哈.......”

“俺入了峰管队了!”狗子娘小心翼翼地收起绸带,貌似不经意地道。

“别瞎扯了,你一老娘们儿入的哪门子......”高庆良指着狗子娘的鼻子傻笑了一阵,忽然觉得不对,不由得瞪眼道,“你刚说谁入峰管队了?可是在秋香那里给我偷偷报了名?”

“我哪敢给你报名?”狗子娘白了高庆良一眼有些得意道,“俺看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在那里磨磨叽叽好没意思,干脆自个去找秋香说。她说入队得先做考卷,翻出几张卷子让俺做。俺又不识得那许多字,就干脆在上面画了个猪头,秋香说俺画得不错,就答应让俺入队了。”

高庆良的酒彻底醒了,瞪着婆娘的大脸道:“你可是胡说呢?画个猪头就能入队了?秋香哪有判卷的权利?”

“秋香虽然没有那权利,但是殷主任有啊。殷主任也看了俺画的猪头,直说挺像呢!”狗子娘越发得意道,“俺总听你们说殷大长老如何如何,还以为他不得生得跟天神一般?今儿总算见了真人,敢情竟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后生,我看他那张小脸蛋儿比女人的奶zi还白净。”

高庆良一阵头晕脑胀,有种恍在梦中的感觉,听到婆娘提及奶zi二字,眼睛猛地红了,九阳酒的药力上头,一把扯住了婆娘的衣领,不顾她尖声喝骂,硬生生地将婆娘拖进里屋,推在炕上。

。。。。。。

花狸峰,后山,天穹一片暗蓝,正是月朗星稀的时候。孙阿巧与朱丑妹一左一右跟在殷勤的身后,孙阿巧稍微落后几步,偷偷摸摸地踩主任在月影下的脑袋。刚刚她在猪场不小心说了句好臭,就被主任借题发挥地教训一顿,还说以后要安排老祖办的主要干事轮流来猪场做活。

殷勤没有注意到孙阿巧的小动作,朱丑妹连夜上山是给他汇报特情科的十三位干事这一段在郡城受训的情况,再有就是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摸排,已经摸清了仓山书院在郡城与野狼镇的几处联络地点。按照令狐若虚的想法报仇需趁早,他建议马上拔掉这几个联络点,还仓山书院一些颜色。

殷勤考虑良久还是建议再缓一缓,从种种迹象来看,仓山书院应该在闵一行自爆金丹之后,有意识地收敛了活动,甚至关停了几处重要的联络点。

朱丑妹与令狐若虚的想法一致,担心殷勤会因此错过了良机,倘若仓山书院陆续关停所有的联络点,以后再想将他们揪出来可就更难了。

第506章 柳鸢

殷勤听了朱丑妹的想法,笑道:“我这个主任是外行,只是建议而已,具体怎么做,何时做还要你这个特情科的头头来做决定。仓山书院这颗钉子早晚是要拔掉的,若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那就更妙。”

朱丑妹点点头,凑进殷勤低声道:“虫老那边已经查到燕自然的所在,我们要不要?”朱丑妹手掌下切,做了个杀的手势。

殷勤停下脚步,沉吟了片刻叹口气道:“燕自然虽然背叛山门,但老祖的心意未决,还是再等等吧。”

“再等的话,虫老担心错失良机。”朱丑妹眉头紧锁道,“此次铸剑谷之所以能够锁定庞大尼所在,明面上是方青主放出的消息。可方青主是如何得到的消息,却八成与燕自然有关。虫老的意思,趁着他剑胎受损,正好先下手为强。”

“都说虫老做事最是干净利落,当年虫巢有句话叫债不隔夜,哪怕你晚上得罪了我,我也得趁夜讨回来。不过具体到燕自然身上,我不主张在郡城击杀之。他身上虽然带伤,但他那个姘头武采娘的实力不可小觑。我怕到时即便能够拿下燕自然的性命,我们派出的人手也要承受重大的损失。”

“以命换命,本就理所应当!”朱丑妹脸上闪过一丝狞厉之色。

殷勤摇摇头道:“命不是用来换的,无论是虫巢还是咱们特情科,每一条性命对于咱们花狸峰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燕自然已经是丧家之犬,与他换命不值得。”

“可是,一旦等他伤势痊愈,那就再难制得住他了!”朱丑妹见殷勤还在固执地唱高调,有些着急道。

殷勤瞟她一眼,嘿嘿笑道:“我倒真想见识见识号称花狸峰第一真传的燕自然,他的剑气到底有锋利。”

朱丑妹紧闭了嘴巴,不敢再劝,她也听说殷勤曾在荒原以霹雳珠轰杀了铸剑谷的闵十九,可那次是出其不意的偷袭,现在大家都知道他的霹雳珠,想要故计重施,谈何容易啊?

殷勤不再继续这个话头,又问起特情科十三干事在青帝庙看相以及后来跟随老虫子特训的情况如何?

“收获颇丰!”朱丑妹脸上浮起笑意道,“那几天青帝庙前忽然出了许多活神仙,直到现在野狼镇里还传这事呢。至于跟随老虫儿们的特训,也是效果显著,其实老虫儿们的许多道道,主任都曾给大家讲过,让他们跟着老虫儿实际操练一遍,再出任务时就明显有了自信。”

“小柳呢?没有叫苦喊累吧?”殷勤想起柳雨时那日在院中松松垮垮地扎下的马步,嘴角浮起一丝笑意。

不想朱丑妹正色道:“柳鸢那孩子心思重的很,除了见到主任脸上才有笑容,平日里待人虽然客气,却总是有种冷漠冰寒,拒人千里的态度。主任千万别被她在你面前弱不经风的样子迷惑了,我也是到后来看她与老虫儿过招对练才知道,您的那一套小擒拿术敢情就这妮子学到的精髓最多。莫看她是个炼气期的修士,连与她过招的筑基老虫儿,都险些吃了苦头。”

“柳鸢?”殷勤似乎对于柳雨时判若两人的表现毫不惊讶,他反复念了几遍“柳鸢”二字,问道,“这可是小柳给自己起的新名字吗?”

朱丑妹点点头:“小柳说,老祖座下七大女修原本都是以灵禽命名,她愿作主任的一头鸢鸟儿。”朱丑妹故意将柳鸢的原话说与殷勤,一边偷偷窥视他的反应。

殷勤却是面色沉静,让人看不出心中所想,他只淡然一笑道:“鸢者鹰也,也可作风筝解。我到想她做个风筝,无论飞多远,总能有根线儿与家里连着。”他忽然扭头问孙阿巧道,“小鱼姐给大幻影制作的衣衫样品送到了没有?”

孙阿巧站在殷主任月下影子的脑袋上,正愣愣地想象着主任放风筝的样子,冷不丁被他一问,不由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从他的“脑袋”上跳开,脸上写满了做贼心虚的表情,她支吾着道:“大、大部分的衣衫都送到了,只有那女修仙子的衣衫一直没能定型。小鱼姐不是一直抱怨主任大幻影中的仙子体态太过丰满健硕了么?”

殷勤暗自咂咂嘴巴,心道:忠实原著虽好,奈何蛮荒的风气还是女子以纤细玲珑为美,也罢,回头就再出一稿,就以这个柳鸢为原型,发给尚小鱼看看。鹰也好,风筝也罢,既然柳鸢选择了这个名字,那就要助她飞得越高越远越好。

殷勤拿定主意,瞟了一眼表情怪异的孙阿巧,心中有点奇怪,他转回身对朱丑妹道:“眼下还有一事,要你与柳鸢一起来办。柳鸢加入特情科之前,与不少男修有过接触,让她搞一份名单出来,其中有些应该已经中了地狱鬼莲的蛊毒,这些人也要重点标注。”殷勤略微思索一阵,又道,“据柳鸢说她在郡城也曾待过几晚,应该是被人下了药物,她若记不得当时的情形,需得你帮助她查一查。”

朱丑妹对柳鸢不堪的过往早有耳闻,见殷勤让她去查那些与柳鸢双修过的修士底细,心中微微一跳,暗道:主任忽然提及这个,莫非是与柳鸢发生了什么?男人的醋劲儿上来,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她犹豫一下,忍不住提醒道:“山门里的修士好查,应该不过一掌之数,郡城那边就麻烦许多,主要是那少城主武通玄怕是也参与其中。主任想替柳鸢讨回公道,也要三思而行。”

殷勤无所谓地笑道:“你尽管去查,具体怎么做,我自有分寸,他武家既然在背后动手动脚,就应该有被人报复回来的思想准备。”

朱丑妹见殷勤态度轻松,看不出半点醋意,稍微放下心情。

三人一路说说走走,来到停靠马车所在。主任的专职司机岳麒麟正抱着鞭子打瞌睡,听到动静儿,忙揉揉眼睛跳下车迎了上来。

殷勤来到车边,忽又想起一人,抱歉地对三人道:“险些忘记,我还要在后山多逗留一阵,你们三个先回去吧。”

第507章 夜访茶园

孙阿巧连连摇头道:“主任的伤刚好,一个人在后山我们可不放心,你去办事我们自然要跟着。更新最快”

殷勤指了指不远处的茶园道:“我是去看狗丫儿,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让她觉得不自在。”

孙阿巧坚持道:“那也没有我们三人先回去的道理,主任想看谁尽管去看,我们在这边等着,等一晚也没关系。”

殷勤脸色一板,训斥孙阿巧道:“胡说,什么一晚两晚的?朱丑妹留下,你和岳麒麟现在就给我回去打坐炼气,现在老祖办里就是你的进境最差,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

孙阿巧被殷勤又训一顿,眼皮垂下盯着地面,脚却黏在地上一般,动也不动。

殷勤甩她一巴掌佯怒道:“还杵着干嘛,我都指使不动你了?”

孙阿巧没想到殷勤竟然当着外人的面给她来了一下,臊的俏脸通红,捂着屁股跑了。岳麒麟见状,赶紧扯着马车掉头边跑边喊:“孙师姐,等等我!”

殷勤撵走了孙阿巧,见朱丑妹神色诡异地看过来,有些不耐烦地道:“你也别在这儿磨叽,山下一堆事情等你去办,你还是连夜下山,顺道去一行园与胡六三做个交接。”

朱丑妹咯咯笑道:“我才知道,主任平日里脾气可好,真若发威却是吓人的紧呢。”

殷勤哭笑不得地冲她摆手,然后头也不回朝着茶园方向走去。

听着身后衣袂响动,朱丑妹御剑走了,殷勤的脸色也是一垮:老祖办眼下还真有点阴盛阳衰的势头,他骂孙阿巧虽凶,其实也是言过其实,目的只是为了敲打。孙阿巧此刻的修为已经到了炼气大圆满,只等她稳固一段时间就可以服用筑基丹,尝试筑基了。

相比之下,岳麒麟总算冲到了炼气后期,距离大圆满还有一段时日。殷勤原本看好逸青云,可这货自从被人搜魂之后,脑子就总不往正道上使,修为的速度比以前差了许多,倒成了老祖办中进境最慢的一个。

与逸青云进境相当的是符小药,不过这货的境界很难以常理来揣测,说不定哪天吃了某种自创的丹药就一下子筑基了,当然也不排除错吃丹药一命呜呼的可能性。

至于他的三位哥哥,殷公子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殷勤懒得为这种早晚要泼出去的水操心,他的修为自有他的便宜老丈鸟来负责。二哥殷公丑坐镇郡城,虽说事多,但身边有虫老指点修为,进境也是神速,听说前几日也到了炼气后期,相比他的灵根资质,这个速度已经让殷勤十分满意了。

老三殷公寅,这货已经服用了筑基丹,闭关筑基了,由此可见,双修道法果然有其独到之处。殷勤觉得殷公寅的运气着实不错,一般说来,双修道侣的修为都是男强女弱,女修的进境主要靠男修来提携带动。殷公寅与修为高他一大截的朱丑妹配成一对儿,本就难得,更难得的是朱丑妹的元阴之身也被他夺了,这东西虽然不是传说中那般可以提升修为,却能够帮助双方避免双修道法中的许多凶险。当然,朱丑妹的也不是没有收获,只不过以她筑基期的修为,每一个小境界的提升都是十分缓慢艰难的。

殷勤满怀心事地走到茶园附近,远远便看见一个俏生生的身影站在院门口,朝着这边张望。

他紧走几步,来至门前朝狗丫儿施礼道:“灵鹊师姐的修为又进境了,这么远就感应到我的行踪了。”

“师姐两字我可不敢当。”狗丫儿比之前清瘦了一些,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闻言抿嘴儿笑道:“我哪有什么进境?倒是殷主任训人的功夫大有长进呢,我在这边听着都觉得心肝直颤。”

殷勤原以为狗丫儿见他多半会心存芥蒂,场面怕是难免尴尬,没想到狗丫儿的状态竟比想象中还要强上许多,倒是让一直委决不下的他暗自拿定了主意。

两人在门口寒暄几句,狗丫儿侧身让他进来,此种情景若是落在凡人眼中,那就是孤男寡女深夜私会,肯定要被人编排出许多故事来,即便身为修士,身为女修一般也会尽量避免此种情形。

狗丫儿的性子刚强,脾气也冲,对于那些凡夫俗礼浑不在意,将殷勤让到院里,指着院中的石桌道:“今晚的月色真好,正好请主任吃茶。”

殷勤背着手在院里转了一圈,见整个小院打扫得干净利落,连石凳上也不见一点灰尘。他随意坐下,好奇道:“雷芽子不是刚刚采摘过一批,这么快就又长出新芽了?”

狗丫儿笑而不答,将壶中的灵茶斟给殷勤道:“主任,请吃茶。”

殷勤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旋即笑道:“师妹不厚道,天天守着雷芽子,却给我喝这等劣茶?”

狗丫儿白他一眼道:“难不成在主任心里,我这看茶树的还敢监守自盗不成?我一个待罪之人,也没有月奉,能请主任喝上这茶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殷勤点点头,一口将杯中茶喝干,然后将茶杯推到狗丫儿面前道:“这茶好喝!”

“好喝就多喝些!”狗丫儿却不给他斟茶,而是直接把茶壶塞了过来。她在后山禁足好几月,要说心中对于殷勤毫无怨念也是瞎话,尤其听蓝雀她们过来探望时提到殷勤在老祖面前是建议将她逐出山门的。

哪知殷勤结果茶碗竟然对嘴喝了一口,然后大咧咧地翘起二郎腿道:“我看师妹在这茶园中闭关修行,无论修为还是心性上都是大有进境啊!”

“托主任的福。”狗丫儿终于忍不住道出心中的怨念。

“师妹无需如此客套。”殷勤呵呵一笑,点头道:“花狸峰上,我与师妹结缘最早,我早把师妹不当外人,有好事自然不会忘了师妹。”

狗丫儿盯着殷勤的眼睛,好半天才喃喃地问道:“主任在老祖面前,建议将我逐出山门当真是一片好心么?”

第508章

殷勤神色不改,微笑点头:“当日在暖云阁中,我不但建议老祖将师妹逐出宗门,还建议将你那碎嘴子的闺中密友杖毙于山门之外。”

狗丫儿瞪着殷勤,良久,终于叹了口气道:“当初那事,全怪我管不住自己的嘴,也是给她惹了杀身之祸。”

殷勤点头道:“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有道是,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我不想咱们花狸峰乱成一锅粥,首要就是管住老祖身边人的嘴巴。”

狗丫儿苦笑道:“所以啊,我就是那只鸡喽!”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失笑道:“让师妹挨了一刀,我也是过意不去。”

“她还好吧?”狗丫儿忽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

殷勤又是一愣,方才明白狗丫儿问的是那传谣的女修,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狗丫儿道:“嫁了个世家公子,至于过得好与不好,却是不得而知了。”

狗丫儿接过书信,看了一眼上面熟悉的笔迹,却没有立即打开,她将书信放在一旁,郑重其事地起身朝殷勤深施一礼道:“殷主任在上,请受灵鹊一拜,感谢主任活命之恩。”

殷勤赶紧伸手去扶她道:“你不恨我就好,我于你哪有什么恩?”

狗丫儿坚持着行完礼,才抬起头看着殷勤,认真道:“灵鹊在这茶园中禁闭多日,早将当日的前因后果想明白了。若按灵鹊所犯,逐出山门本不为过,可是咱家老祖心慈,一定不会如此对我。可她虽然能将我从轻发落了,但也难免因此心中对我存了一丝芥蒂,不会再像从前那般信任灵鹊。日后倘若有人心怀叵测,旧事重提,那便又是灵鹊的一项罪过。若非主任当日在老祖面前坚持严惩灵鹊,灵鹊怕是再难得到老祖的信任了。”

殷勤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道:“师妹自称灵鹊,可是不愿做回狗丫儿了么?”

狗丫儿点头道:“待我禁足期满,就会亲自去求老祖重新赐我个名字,狗丫儿在我心中已经逐出山门了。”

殷勤连说几个好字,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递与狗丫儿道:“这是老祖亲赐的名字,你自己去看吧。”

狗丫儿没想到殷勤深夜登门,竟然是为这事,又听云裳亲赐了名号,心中不禁激动万分,她接过玉简,神识扫过,脑海中浮现出的赫然是“谢灵鹊”三字。

狗丫儿的眼泪刷地流下来,噗通一下跪伏在地,冲着寒潭的方向失声痛哭道:“师尊竟、竟把灵鹊的本名赐还与我,可、可是不要灵鹊在身前服侍了么?”

殷勤沉默不语,狗丫儿见果然被她猜中,不由得心头大悲,想到云裳的喜怒笑骂,想到与姐妹们的过往时光,再想到她在后山禁足忏悔竟然还没能求得云裳的原谅。那眼泪就如同决堤的江水一般,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殷勤在一旁看着,也是感慨万分,跟着长吁短叹,直到狗丫儿两眼哭得肿成俩桃子,哽咽着连气儿都喘不匀了,这才将她从地上扯起来道:“灵鹊师妹,你也哭累了,可否先歇歇再哭?我这壶中也快见底了,可否烦劳师妹与我烧些茶水来?”

谢灵鹊心中早被失望、悲伤、悔恨种种情绪塞满,她愣愣地看着殷勤,半晌忽然嘴巴一撇,又要哭泣。殷勤见状,赶紧又摸出一枚玉简,塞给她道:“先别急着哭,这里还有一枚玉简,也是老祖让我转与你的。”

谢灵鹊傻傻地接过玉简,抽泣几下,才想起来要用神识扫过才能读出其中的内容。下一刻,等她将神识探入玉简,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精彩起来,一时要哭,一时又要笑,如疯似癫。

这枚玉简所载也是云裳老祖亲笔所写,内容却是比之前那枚丰富不少,大致的意思是说殷勤如何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到她那里哭惨,说是老祖办里全是些新收的弟子,一个得力的帮手都没有。又说老祖办的修士修为实在太低,害得他这个主任事事都要亲历亲为,三天两头受伤。之前虽有鸭蛋,石葫芦两个经常过来帮忙,他却不忍心劳累师姐们两处跑。

总而言之,殷勤就是请求老祖能将座下得力能干的师姐们分派一个到老祖办去,专门负责老祖办的一应日常事务,这样殷大主任才能腾出手来大干一场。

云裳原本想把肥满或者瓜皮塞给殷勤,却被他回绝了。他坚持要从蓝雀、莺儿以及狗丫儿三人中选择一个,云裳被他缠得没辙,干脆让他自己选。

没想到,最后殷勤的选择竟然是狗丫儿,鉴于狗丫儿是要到老祖办做事,再用以前暖云阁里的戏称就有失身份了,所以云裳才赐还她谢灵鹊的本名。

接下来,云裳又在玉简之中写了诸多嘱咐告诫的言语,大致的意思就是告诉她到了老祖办,一不要怕,二不要怂,更不要被殷勤那小子胡说八道迷惑了。万一在老祖办被殷勤欺负了,尽管去找云裳告状。

谢灵鹊看完玉简,一颗在巨浪里漂泊的心总算回到了岸上,偷眼看见殷勤盯着地上一滩湿漉漉的土地发呆,她不由得又羞又怒,刚刚真是伤心过度,简直要把这辈子的泪水全都流出来了!这混蛋,也真会捉弄人,竟把老祖的两枚玉简调换了次序给我!

“恭喜灵鹊。”殷勤看她脸上神情风云变幻,嘿嘿笑道:“灵鹊以后就是咱老祖办的二把手了,老祖办副主任,廉贞部的副主事,哈哈哈。”

“不稀罕!”谢灵鹊将玉简丢还给殷勤道,“我回头就去禀告老祖,我要在她身前侍奉她一辈子。”

“那可不行!”殷勤正色道,“你当老祖的金口玉言是儿戏吗?实话告诉你谢灵鹊,你眼下就如同暖云阁泼出去的水,你来老祖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见谢灵鹊尤自发愣,殷勤脸色一板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收拾东西跟我走?不过有件事却是要与你说清楚,你既然入了老祖办,寒潭的那处宅院你就不能再收受租金才对。我之前给你的灵石需得退还给我......”

不等殷勤说完,谢灵鹊忽然尖叫一声,跑回屋中。殷主任孤零零立于院中,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第509章 谢灵鹊

一场秋雨,带来阵阵凉意,暖云阁中值守了一夜的蓝雀从蒲团上直起身子,虽说筑基修士周身血脉已经打通,久坐之后不需要揉搓腿脚,但她坐一宿,还是准备在院中打了一套太极拳。

殷主任自创的这套拳法,实战的效果看不出来,不过用来活动筋骨,促进气血之循环却是很有帮助。最主要的是太极拳打出来,动作如同行云流水,相比万兽谷传承的许多猫蹿狗闪的外家功夫,动作要好看的多。

蓝雀刚刚做了个起手式,就听不远处传来啪啪走路声音,殷主任浑身湿淋淋地从小寒潭那边步履蹒跚地往这边过来。

“主任今天结束的早啊!”蓝雀的目光在殷勤晶莹如玉的皮肤上扫过,笑嘻嘻地打招呼。

殷勤最近一段日子,每天晚上都会被云裳提溜到小寒潭去啪啪,大家已经习惯了他每天早晨落汤鸡一般从暖云阁门前经过。

“蓝师妹辛苦啊。”殷勤的语气中透着疲累,努力冲蓝雀挤出一丝笑容。

他晃晃悠悠地才出了暖云阁的院子,外面就传来孙阿巧嘘寒问暖的声音:“哎呀,衣服湿成这样,您可不能直接睡啊!趁热把这碗姜汤喝了,车里给您预备了干净衣服,赶紧换上吧。要我说以后天气越来越凉了,主任以后还是带身暖和的皮氅吧,从小寒潭那边走到这里也要半天呢。”

听着院外马车渐行渐远的声音,蓝雀有点臊的慌,相比孙阿巧的体贴照顾,她们几个服侍云裳的心思可是做不到如此细致入微呢!她正觉得心虚,身后传来云裳的声音:“大清早的,在院子里发什么呆?”

“我看两只雀鸟闹枝儿,入了神了,没听到老祖传唤,还请恕罪。”蓝雀胡乱编个瞎话,见云裳披了一袭绸裳,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颊边,神态也有几分疲惫,蓝雀随口问道,“老祖是否觉得寒凉,要不然,每天早上我给您熬碗姜汤水喝?”

“我喝那东西作甚?”云裳奇怪地看了蓝雀一眼,旋即笑道:“以师尊的修为,便是到了极北之地也不会觉得寒凉。你可别学孙阿巧,脑子里没别的,成天就想着如何巴结殷勤那小子。你们几个若真有心,师尊只要你们做到精进二字就满足了。”

蓝雀被云裳说中心事,脸颊发烫地躬身施礼道:“精进二字,弟子不敢或忘,可也不能因此疏懒怠慢,蓝雀真心觉得相比孙阿巧对殷主任的照顾,我们几个实在是惭愧的紧呢。”

云裳摆手道:“用不着,我可受不了那股黏糊劲儿。你们几个若是天天跟在我身后,当心被我发落到蛮荒狩猎去。”

蓝雀笑着刚要说话,就听院外传来一阵高喝口号的声音。

领头的是个清脆的女子声音:“一、二、三、四!”

紧接着就是一帮糙老爷们扯着脖子吼:“花狸峰管,冲锋在先,效忠老祖,勇夺人前!”

云裳原本还有些说话的兴致,听了这几句口号之后,脸色一垮摆手道:“姜汤水就不用了,去给我弄些安神汤来,这帮猴崽子每天三训,就不能换些新鲜的玩意?”

她的话音未落,外面的口号又换了内容:“勤研经卷,刻苦修炼,效忠老祖,勇往直前!”

云裳停下脚步,扭头对蓝雀道:“你去告诉谢灵鹊,打明儿起,把这口号里‘效忠老祖’四字给我换成别的。”

蓝雀忍着笑,点头应是。

暖云阁外,谢灵鹊身着玄色戎装,右臂挂着峰管队的白色绸带,一马当先跑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她身后是三十六名壮汉,虽然高矮不一,胖瘦不等,肤色混杂,长相各异,甚至性别混搭,但这三十六人的确都是货真价实的壮汉。

秋香与狗子娘赫然在列,狗子娘没有大名,按照礼法女人随夫姓,也不需要大名,称其为高氏即可。峰管队不兴这个叫法,狗子娘必须正式起个大名,她也想不出啥好名字,干脆图省事抄袭闺蜜,在高字后面加了个香,起了个很虔诚的名字。

她俩的位置在队伍中间,高香在的头上还顶了个小塌,上面趴着睡眼朦胧的小蛮尊。这货自打吞噬了元婴大能的阳神之后,就变得非常嗜睡。

殷勤不敢对云裳隐瞒当日在乾坤洞府中的惊险遭遇,特别是阿蛮被天机子认作白泽一事。云裳听罢也是啧啧称奇,阿蛮是铁翎真人从蛮虚荒原寻来的异兽。据铁翎真人所讲,当年他乘铁翎巨鹰本是在蛮荒中追踪一头罕见的火眼玉兔,却被引到了一片漫山遍野陈满妖兽尸骨的山丘。

在山丘的顶上铁翎真人发现了一头六尾狸猫的尸身,六尾狸猫乃是花脸狸猫血脉进阶到妖皇期的标志。而阿蛮则浑身是血地蜷缩在这头六尾狸猫的怀里,饿的啾啾直叫。铁翎真人以为阿蛮便是这六尾狸猫的幼崽,仔细检查过才知道她身上的血迹全是六尾所留,其本身并没受伤。

阿蛮的体型样貌的确与花脸狸猫非常像,但是否真是那六尾的种,铁翎真人也无从考证。对于天机子白泽之说云裳也是心存疑惑,毕竟她与传说中白泽的样貌相差太远了。云裳反复问过阿蛮当日的情形,她却只说抢到一枚特别大的鱼腥果。

那枚被她吞下肚的剑丸,五行属性为土,其炼制的材料主要为沉星沙,是一种与精金价值相当的稀有材料。闵十九是铸剑谷年轻一代中颇有希望进阶金丹的一位,其剑丸自然并非凡品。

就算阿蛮真是白泽异兽,也是克化不动被她吞下肚的剑丸,而且凭她的力量根本无法顺利排出来。阿蛮被憋得啾啾了两天,才被云裳拎到寒潭边上,先灌了一肚子冰寒潭水,让殷主任拎着她的两条前腿,然后将凌空吊起的阿蛮好一顿啪啪,总算是帮她将剑丸排了出来。

啪叽一声,剑丸落地,殷主任一颗高悬着的也终于放下心来。

主线到底是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许多道友留言吐糟,把我说成唐古拉(长江发源地),说我的是滚滚长江东逝水,说我找不到主线。

看着道友们的留言,我的眼中泪花闪烁,心情翻涌,久久不能平静,道友们真的冤枉我了。

因为这部写到现在108万字了,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大家说的主线是啥啊?

给大家说说这部的创作初衷吧,落笔之前,我在心里想了两个题目一个是现在的《我的野蛮老祖》,还有另外一个是《修仙办公室主任》,事实证明我大概是选错了名字。

无论如何,从后一个名字可以看出,我的初衷是想以修仙为背景写一部反套路的官场文的,主题是建设称霸,是对传统修仙文的套路进行一番新的解构,和解读。

我想描写的是一个带着一点洪荒气息的仙侠世界,而不是将焦点一直聚焦在主角和云裳老祖两个人身上。

因为那样的话,就变成了仙侠版的言情了。我很喜欢的两本书《修真门派掌门路》与《放开那个女巫》,情节展开以后,主角的戏份都会淡出不少,因为要描写的是整个世界,是一群人,自我感觉殷勤的戏份相比这两本书还是相当多的。

我知道现在流行的是那种快节奏,啪啪啪的爽文,但是臣妾做不到啊!

因为我更喜欢从一些日常细节里发掘一些读起来轻松搞笑的点,做到这点挺难的。

无论如何,请道友们或者本章说,或者在评论区留言吧,把你们希望看到的主线和情节告诉我,我也会尽量加些这方面的戏份。

第510章 军训

殷勤也不嫌脏,急匆匆捡起剑丸,以潭水洗涤干净,收入乾坤袋中。

殷主任尚未来得及与云裳汇报这颗剑丸的价值,便被秀眉倒竖,几近发狂的花云裳飞起一脚兜到了后山灵田。筑基之后的玉润脱胎虽然抗不住剑修的剑丸,寻常的外力打击还真不能把他怎样,殷主任抖抖衣衫,灰头土脸地从地里刚刚爬起来,就被随之而来的一片寒潭“冷雨”淋了个透心凉。

殷主任抹了一把脸,对云裳的洁癖也满是无奈。无论如何,阿蛮将这颗剑丸“还”了回来,还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剑丸虽然坚硬无比,但他有了天机子的帮助,只要条件允许,完全可以将其回炉重新淬炼还原其材料,这么大一颗剑丸所还原出来的沉星沙,可抵一艘玄级飞舟。莫看铸剑谷那帮子剑修身上穷嗖嗖的刮不下来多少油水,他们的全部身家全在一颗剑丸上面,闵十九不过一个筑基修士,身家却比云裳还要丰厚许多。

当然,金丹老祖坐拥山门,镇守一方山岳,倘若将花狸峰方圆几千里的地界全都算作云裳的财富,其身家自然不是任何筑基修士可以比拟的。

。。。。。。

谢灵鹊在老祖办走马上任已经半个多月了,上任伊始便被殷勤扣了三大名头。廉贞部副主事,老祖办副主任,外加一个正职,峰管队大队长!

谢灵鹊刚刚结束禁闭,对于啥是峰管队一无所知,糊里糊涂地接了差事。然后由殷勤领着在老祖办的院子里转了一圈,此处原是她的府院,处处都十分熟悉,最后被殷勤领到后院的厢房,告诉她这里就是副主任的办公所在。

只是她的屁股还没在副主任的椅子上坐热乎,就被殷勤叫到院里,给她布置峰管队的差事。谢灵鹊听了峰管队的职责所在,才晓得这是要被殷勤架在火上烤了!

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情愿,但是看看殷勤裹着白纱的小手,谢灵鹊也只能咬牙认下。老祖办的基业是如何打下来的,谢灵鹊比谁都清楚,在外人眼中殷勤是小人邀宠,谢灵鹊却是少数几人能够看明白的,殷勤所有的一切都是用命搏来的。

作为老祖办的第二把手,谢灵鹊没有理由,更没有权利去推脱峰管队这个差事。好在寒潭拆迁这项任务虽然听起来挺吓人的,殷勤却没有布置强行拆除的任务,更让大家意想不到的是,谢灵鹊上任之后,头一个月的任务竟然是“军训”!

所谓“军训”,是殷主任发明的一个新名词儿,说白了就是模仿武朝练兵的方式对峰管队进行类似的训练。

具体到训练方式,却又与练兵有着非常大的差异,武朝练兵,首重单兵之训练,每个兵卒既要训练体能,又要精通本兵种的兵械。单兵的能力上去之后,才是旗语,大小阵列之合练。当然这些都是武朝兵书上的要求,具体落实到实际能够做到多少,就是个未知数了。

而殷主任这套军训的方式,只练两样,一是队列,二是口号。队列无论行走还是奔跑,都要整齐划一。至于口号不但要大声吼出来,而且也要做到异口同声,不能喊乱套了。

队列还好办,这口号想要喊得大声就有些难度,由其是带队的谢灵鹊队长,作为高高在上的仙子平日里说话都应该是轻柔温婉才对,让她扯着嗓子吼出来,还真不容易。

殷主任没有办法,最后出了个奖惩条例,每日军训结束之后,凡偷懒耍滑,口号声小的队员,就要扣除当月的月奉,做的最好的一人,则可得双倍月奉。至于这个评判者,不是别的,正是云裳老祖座下灵兽小蛮尊。

阿蛮自打吞了元婴的神魂之后,便又多了一个“神通”,虽然终日嗜睡迷糊,却又对外面的事情明明了了。云裳推测这是她神识晋级的前兆,殷勤也问过天机子,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

无论如何阿蛮总算是安生下来,不再往后山捣蛋,正好被殷勤抓来当个“壮丁”,殷勤已经在后山圈出一整座山头,由铁翎峰王家那群戴罪的修士开垦屯田之后,专门为阿蛮种植鱼腥果。

殷勤原以为阿蛮会觉得这个差事无聊,哪知她竟然干的颇为起劲儿,每日回到老祖办都要尾巴搭在殷勤的肩膀上与他嘀咕很久,这货不愧为神识强大的异兽,甚至连人一天上过几次茅房全能记得清清楚楚。

按照殷主任的规定,峰管队每天早午晚各操练三次,主要是围着寒潭喊着口号跑圈儿。操练之余,则在寒潭做些清理打扫的工作。峰管队虽然进驻到了寒潭周边,人们预料中的那种强拆冲突的场景却并未出现。

一贯高调的老祖办忽然变得低调收敛,殷主任每晚被云裳老祖提溜到暖云阁传授密法,在花狸峰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情。这回倒不是暖云阁内有谁多嘴传谣,而是老祖办的马车每天天不亮就在暖云阁门口等着,太过显眼。

只不过有了狗丫儿的前车之鉴,没人敢对老祖与殷主任之间的事情多嘴议论,私下里也不敢。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个消息说,老祖办下面除了峰管队,还有一个特情科。峰管队一共是三十六人,只能管些表面上的事情。特情科可了不得,据说是令狐长老亲自出手帮助老祖办组建的一个类似虫巢的组织,甚至有人说,所谓特情科其实就是虫巢。

虫巢因为外界的压力不让搞了,令狐若虚便干脆另起炉灶,弄了个特情科出来。说是归老祖办管辖,其实幕后首脑还是令狐若虚。

对于这种情形,许多人早在令狐若虚出任花狸峰的贪狼主事就已经有所预判,虫巢改头换面以特情科的名义出现,也在情理之中。至于这特情科下面有多少虫儿,没人说得准,在大多数人以为,总不会比峰管队的人少。

无论如何,花狸峰如今已经非比从前,特情科的出现,让每个人心中都绷起了一根谨言慎行的弦。

第511章 许家

许忘筌在峰管队进入寒潭的第二天就以静修晋级为由向云裳告假,如今已经在家闭关了月余,每日里除了在丹室中打坐炼气,就是在后院调理那头青鹤。

他在寒潭周边一共置办了十三处宅院,大都位于与暖云阁隔潭相望的对面岸边。其中又有九处宅院彼此毗临连成一片,许忘筌原本是准备将家族精锐迁居至此地的。

许忘筌属于出身寒门的修士,家族中的修士不多,虽然这些年因他资助,涌现出不少灵根不错的好苗子。问题是自打出了改姓的乌龙之后,许忘筌对家族中的事物就明显少了许多兴致。这也怪不得他,血脉所系,并非一脉所出,再忙活也有给他人作嫁衣的感觉。

倒是许夫人,嫁入他家之后,将娘家人一个接着一个地接上山,全都安排在了寒潭周围。许忘筌名下的十三处宅院到被许夫人的娘家人占去了大半。

许夫人的出身与许忘筌相仿,也是小世家的出身,这种门户能有个把修士进入七大宗门做个外门弟子就已经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了。像许夫人这般嫁与宗门长老,就算得上一步登天了。

许夫人娘家姓崔,闺名叫做兰青,与吴石庸的夫人不能相比,嫁给许忘筌之后,便改了夫姓。开始叫林兰青,后来也改作许兰青,为这她没少与许忘筌口角,生怕在家中遭人嘲笑。

许忘筌对她的担心嗤之以鼻,冷笑道:“你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便是上了天也成不了人,哪个笑话你,宰了就是!”

许兰青啐他一口道:“你这人一沾我家就喊打喊杀的,林家笑话你的还少了,也没见你宰了哪个?”

许忘筌与许兰青斗嘴向来是甘拜下风,不过他在身居何处这件事情上却一直很坚持。或许是出于爱惜羽毛的考虑,许忘筌并没有像吴石庸或者耿云那般除了寒潭的府院,还要在花狸峰找一处灵气尚佳的地带,圈地建府。

即便寒潭的府院规模都比较小,许忘筌本人却一直住在当初云裳老祖分派给他的那处宅院之内。说起来,云裳当初也是无奈之举,耿云与吴石庸几个已经趁着修建暖云阁的时机,闷声不响地在寒潭周围建了府院,说是要与老祖比邻修行,才能时时听到老祖的教诲。

唯有这许忘筌,迟迟不敢下手,最后被许兰青逼得没辙才找到云裳,请老祖在寒潭附近批他一块地带,修建宅院。

问题是许忘筌所建的第一座宅院,无论是地点还是建筑装饰,都是仓促而就,许兰青一直不甚满意,在她的运筹下,许家又陆续在寒潭周围建了十二处宅院,尤其是九宅相连的一片,规模就更是气派。

说是九宅,其实根本就是互相连接成为一个整体院落。对外说是九宅,一是云裳早就立过规矩,寒潭周围的宅院不能超过三进。二来,根据武朝的规制,只有皇室才能修建超过九进的大型府院。

上有规矩,下有对策,许多豪富之人往往化整为零的策略,将一大片宅基地,划为若干小宅院,然后通过花园水池,凉亭假山,种种设计,巧妙地将这些宅院连成一片。

许忘筌放着九宅连成的许府不去居住,坚持窝在最初的小院里。许兰青拿他没办法,干脆一个人搬去了九院大宅,顺道将娘家的三姑六姨全都招入宅中,每日里说笑玩乐,日子过得甚是逍遥。

不过自打峰管队进入寒潭之后,许忘筌就命许兰青搬回小宅。许兰青心中虽然一百个不情愿,却终是拗不过许忘筌。当初许忘筌那番鸡犬升天的话,未尝不是说给她听的。

许兰青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那九宅相连大宅,倘若没人坐镇,万一被峰管队乘虚而入了怎么办?

“都是你做的好事!”许忘筌少见地怒道:“寒潭周围的宅院,耿家占了三十余处,吴家换入了耿家的十余宅院,也是三十余宅,加上宋家就是百余宅院。他们三家占去寒潭大半的宅院,却是不显山不露水,唯有咱家,搞了个九宅相连!这下可好,出头的椽子先烂,咱家九宅连在一起,比老祖的暖云阁还要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许兰青被他骂过一阵,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却又不好反驳,只能胡搅蛮缠道:“当初盖房之时不见你说什么,现在放这马后炮又有什么用?”

许忘筌瞪眼道:“当初是不是你趁我去铁翎峰请经卷,私自做主建这九宅?”

许兰青被问得无言以对,只能撅嘴嘟囔道:“事已至此,你一味埋怨我又有何用?咱那九宅已经连成一片,想拆也难。咱们已经做了出头的椽子,早晚会被那殷蛮子找上门来,你我不在九宅坐镇,躲在这边何用?”

“妇人之见!”许忘筌冷笑道:“那殷蛮子若是真要打上门来,你我就算坐镇九宅又有何用?现如今他已不是当初刚上山时任人揉捏的炼气弟子。老耿他们正巴不得咱们与那殷蛮子先闹起来,恨不得我们与那殷蛮子斗个头破血流,最好能把老祖惊动得出面干预,才随了他们的心思。”

许兰青不屑道:“真不知你怕他何来?殷蛮子不过是沾了老祖鼎炉的光,他筑基还不到半年,你可是摸到筑基中期门槛的修士,真若动手他还能伤了你不成?虽说他背后有老祖撑腰,但他主动上门生事,也是理亏在先。”

许忘筌摇摇头道:“你莫信外面那些传言,老祖的道法精进,与那殷蛮子半分关系也没有。那殷蛮子的战力也绝非旁人所想象的那般不堪。你可听说过他刚刚筑基,在后山御剑时就被惊悸鸟撞了下来?”

许兰青哼道:“这事有何新鲜的?花狸峰上下早就传为笑谈了!”

“笑谈?!”许忘筌脸色一正道:“我在铁翎峰时,曾经读过一部专门记载蛮荒奇闻异事的杂书,里面就有提及筑基修士御剑飞行被妖禽所伤的种种记载。若我记得不错,其中特别提及惊悸鸟遁速极快,哪怕筑基中期的修士御剑时不幸被其撞到,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那殷蛮子被惊悸鸟所伤,可是没过几天可就活蹦乱跳地招摇过市了!”

第512章 示弱

“或许是他运气好呢?说不定传言有误,他并没有真正被惊悸鸟撞到?”许兰青猜测道。

“不可能,我那日也在花狸厅中,亲耳听鸭蛋禀报老祖,殷蛮子的确是被惊悸鸟撞了下来。我暗中观察老祖的神情,也是对他颇为担忧。”许忘筌肯定道,“前些日子铸剑谷的金丹老祖闵一行与咱家老祖决斗蛮荒,闵一行自爆金丹之威力堪比元婴大能含怒一击,旁家那小胖子浑身是宝,也没能幸免遇难。连云裳老祖都受了不轻的伤,至今尚在暖云阁闭关,那殷蛮子也适逢其会,可他早就能坐着马车四处溜达了。”

许兰青细想之下,觉得许忘筌所说不无道理,可她还是想不明白,就算那殷蛮子真的很强,在老祖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太过放肆。老祖办最近一段时间的收敛低调,便是最好的证明,殷蛮子每日里操练峰管队,只在寒潭边上做些清理打扫的活计,说不定就是知难而退的先兆。

许忘筌听罢她的猜测,连连摇头道:“以我对那殷蛮子的了解,他越是遮掩低调,就越是证明他在背后里挤坏水。别的不说,那山门大考不就是个例子?”

许兰青白他一眼:“我看你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也不想想,他若真的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峰管队员,硬闯咱那九宅,你我不在家中坐镇,他们岂不是要胡作非为?”

“你呀!我之所以坚持不去那边,为的就是示敌以弱,最好能诱得那殷蛮子破门而入。”许忘筌忽然压低了声音道,“你去嘱咐你家那些三姑六婆,只要峰管队敢破门,家中男丁一律给我往后躲,就让那些老弱妇孺冲在前面。”

“那、那岂不是要被他们伤到?”许兰青面带不解道。

“又没让她们上前真打。”许忘筌笑道,“你去告诉她们,与峰管队那帮蛮子假意撕扯,只要被他们碰了一根指头,马上顺势倒地,呼疼嘶嚎,声势闹得越大越好。”

许兰青恍然笑着在许忘筌的腋下捏了一把,嗔道:“然后你便有了找老祖告状的口实?”

“知我者,夫人也!”许忘筌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做势要亲却被许兰青伸手挡下。许兰青咯咯笑着从他怀中钻出来,纤腰轻摆着往屋外逃道:“没功夫与你在这胡闹,我得赶紧到九宅那边,按照许长老的妙计布置演练才能放心。”

许忘筌站在屋门口,目送许兰青出了远门,才对一直在屋门口服侍的贴身弟子道:“我刚才与夫人的一番计较,你可听清了?”

那弟子不知许忘筌此言何意,慌张着正要说没听见,许忘筌却让他进屋道:“你下去再找三五个绝对可靠的,全到九宅那边侯着,那峰管队若真如我与夫人所料破门闹事,等夫人家中的姑婆姨奶们冲上去,你们几个便过去劝解拉架,”许忘筌眼中寒光闪烁低声道,“最好能激得峰管队那帮家伙下狠手,实在不行你就亲自出手。无论如何,夫人家的姑婆姨奶奶们总要伤几个,死几个,这戏才能演的真。”

那弟子听得头冒冷汗,心惊肉跳地点头应了。

同一时刻,巨门主事吴石庸正坐在寒潭边上的小院里与风夫人对坐弈棋。

眼看着就要被吴石庸吃掉边上一角,风夫人忽然罗袖一抹乱了棋盘道:“不下了,不下了!真没意思,在这院子里关了快一个月了,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吴石庸也不着急,一颗颗地将棋子分开颜色,收回棋盒道:“夫人莫急,我估么着,这事就快要见分晓了。”

风夫人立马来了精神忙问:“你怎知道快了?那殷蛮子天天只管操练峰管队,谁知道要练到几时?”

“为夫自然知道!”吴石庸板着手指道,“第一,你看那帮跑步的家伙,经过这些天的操练,步履已经整齐划一,声音更是如同一人,想必这操练已经达到了目的。第二,你听他们最近改了口号,将效忠老祖四字换了别的,想来必是老祖下令使然。那殷蛮子是个最会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自然能够明白老祖的耐心无多了。至于这第三点吗.....”

吴石庸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那殷蛮子在铁翎峰时不知用何种手段,竟然哄得骨皮房的尚主事辞了差事,要搬来咱们花狸峰。听说昨日尚主事已经上路了,而且掌教真人竟然没有亲自下山相送。就算尚主事一行辎重颇多走得慢,顶多二十日左右的时间也就到了。以尚主事的身份地位,肯定要在寒潭周遭找个落脚的地方。那殷蛮子若是到那时还没能打开局面,老祖怕是要将她的暖云阁让给尚主事。那咱这花狸峰上可就热闹了!哈哈哈。”

风夫人看他笑的得意,狠狠拧他一下怒道:“你有什么可得意的?尚主事是那殷蛮子的催命符,又何尝不是咱们的?你当心那殷蛮子狗急跳墙,那种小地方出来的货色,逼急了他可是心黑手狠,什么事情都敢做的。”

吴石庸坐在石凳上,上身悠哉悠哉地摇晃道:“天塌下来有高个的顶着,寒潭周边咱家的宅院没有宋家多,规模不及许家的大,殷蛮子便是要下手,头一个也轮不到咱们头上。”

风夫人虽然觉得吴石庸说的在理,却还是狠狠瞪他一眼道:“那殷蛮子若是诚心挑个软柿子捏,肯定就是挑上咱家了。”

吴石庸哼了一声,笑意尽敛道:“我吴石庸这把骨头,是软是硬,不妨他放马过来啃上一口!”寒着脸撂下一句狠话,他又恢复了富家翁的笑脸,拍了拍风夫人的手臂道:“夫人别忘了,寒潭四周还有百余户独门独院的内门弟子,那些人从前是以燕自然马首是瞻,如今没了主心骨,才是真正的软柿子呢。”

风夫人皱眉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一点,那殷蛮子若是从他们身上打开缺口,我们岂不是危险了。”

第513章 通告

吴石庸从身后的侍奉弟子手中接过灵茶,抿了一口道:“做人不可太贪心了,寒潭周边二百余户院落,那殷蛮子能够拿走一半,也就差不多了。最多到时候,咱们也意思一下,退一两处宅院给他,大家彼此的面子都好看,这事也就过去了。真若将咱们四家逼急了,大家全都撂挑子请辞,那就是逼着老祖出面,替他收拾烂摊子了。那殷蛮子虽然横,却不傻,绝不会将事情搞到那一步的。”

风夫人叹了口道:“就算那殷蛮子只拿下寒潭一半的宅院,他那廉贞部可就真成了七部之首了,以后大家怕是都要看他的眼色行事了。”

吴石庸脸色一正道:“夫人放心,我吴石庸为人做事,从来只看夫人一人之眼色!”

风夫人狠狠地白他一眼,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

楚观澜的宅院本就不大,能坐十余人的会客厅里,已经密密麻麻站了三十多口子,这还不算,客厅外面的院子里,还站了四五十人,花狸峰的精英弟子汇聚一堂。

若是换在平常的时日,这些内门弟子万万不敢在寒潭附近举行如此规模的聚会,云裳老祖的神识可以覆盖到整个寒潭的地区,一旦被老祖感应出来,免不了就是一场训斥责罚。

今日这场聚会,是因为这些散居于寒潭附近的弟子今早都收到了老祖办发来的一封信函,看过之后,这些弟子就全都坐不住了。事关大家的修炼洞府,便是拼了去受老祖责罚,也得聚在一起商量个对策。

楚观澜坐在客厅上手的主人位上,手里攥着一张信纸,同样的信纸,屋里屋外的修士人人有份。

老祖办管这东西叫“通告”,抬头是一行猩红的大字,写的是:“关于寒潭周边改造之通告”。信纸的下角还煞有介事地盖了“老祖修炼办公室”的大印。

楚观澜咋看咋觉得,老祖办这是将城门口贴的告示,写成书信的模样。

至于通告的内容,也与告示颇为相似,上来先写一段云裳老祖如何体恤弟子,为了弟子们的修为精进如何殚精竭虑。

接下来转入正文,说的是也都是冠冕堂皇,什么为了迅速提高弟子们的修行境界,为了让更多的弟子能够买得起灵药宝材,老祖授意,老祖办具体规划,将对寒潭地区进行大刀阔斧地改造。

由于寒潭周边的灵气相当浓郁,地势平坦,水源充沛,是非常理想的炼丹与炼器的地点。花狸峰将在寒潭周边,逐步设立一系列的工作室,不但要专门为门下弟子研究炼制功效更强,价格低廉的丹药法器,还要为花狸峰打造护山大阵以及飞舟。

然后又列举了花狸峰目前遇到的一系列困难,诸如人手不足,灵石不够,道法奇缺等等,总之是要号召每一位门下弟子为了共创美好之未来,团结一致,戮力同心。

再之后,方才图穷匕见地引出正题,那就是要对寒潭周边的宅院进行统一的规划重建,希望诸位弟子积极配合。

楚观澜将通告丢在桌上,似笑非笑地对众人道:“老祖办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楚师兄真是太抬举那帮蛮子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修士冷笑道,“我看他们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就凭后山那几块打铁的料,还想弄飞舟,弄护山大阵?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众人被他说的轰然而笑,那些站在院外三五成群,窃窃私语的修士们听见里面有了动静,也都围在门口窗前,将客厅围了个水泄不通。

楚观澜待大家笑过一阵,才正色道:“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听说老祖办最近弄出来一种丹药叫做龟龄丹,在那些记名弟子中相当受欢迎啊。我听说野狼镇与仓山郡城都有这种丹丸零星售卖,价格竟然直逼开脉丹了!”

“狗屁的龟龄丹,我看叫它壮阳散还差不多!”一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尖声道,“都说有八旬老翁,服用此药能夜御数女,大家请想以凡人八旬之躯,无论精力体力全都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人到了这个年纪,想要多活几年,唯一的办法只有采补积蓄四字。可那龟龄丹不但不能帮助采补积蓄精力,反而让人纵情情欲外**元,这与引鸩止渴有何区别?我看那八旬老翁,经过几晚就要一命呜呼了。要我说,此丹不如改名叫夺命丹!”

在场的绝大多数都是筑基修士,听过这番道理,皆点头称是,边上又有修士提起九阳酒,说是与那龟龄丹的效果颇为类似。当场就有修士义愤填膺地拍了桌子大声道:“老祖办口口声声为了大家研制丹药,其实却只在奇技淫巧下功夫!他们以这种虎狼之药,高价卖与记名弟子,不但是拿人性命开玩笑,更是断人慧命之举。那些弟子用了此种丹药,必将终日沉迷于情欲声色之中,不可自拔!”

楚观澜叹息道:“老祖办行事一贯是只顾眼前,贪图小利。他们既然炮制出这份通告,想必不日就要采取行动了。今日将诸位师弟召集至此,也是要大家群策群力,大家议下应该如何应对才是。”

“老子就是死守宅院,难不成他还敢用强不成?”那高大修士冷笑道,“就凭老祖办那几块料,老子还真不放在眼里。”

“老祖办虽不足虑,峰管队的谢队长,难道你也敢不放在眼里?”有人拿他打趣道。

高壮修士老脸一红道:“我自问不是灵鹊仙子的对手,但以她一人之力,也万万敌不过咱们这么多师兄弟。”

这些弟子中不乏对谢灵鹊心仪已久的,闻言都是暗自叹息,觉得灵鹊仙子明珠暗投,竟然与那殷蛮子同流合污,做了老祖办的副主任,白白葬送了大好的名声。

楚观澜手掌虚按,止住大家的议论道:“灵鹊仙子一人之力尚不足惧矣,当务之急,你我兄弟当同气连枝,共同进退。花狸峰不是老祖办的天下,大家只要占据了一个理字,就不怕与他到老祖面前撕撸明白!”

第514章 会盟

坐在楚观澜上手主客位子上的是个相貌清癯的老年修士,一头银发如霜似雪,之前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此时方才用力鼓掌道:“观澜师弟此言极是,花狸峰上有云裳老祖坐镇山门,下有我辈修士中流砥柱,即便是有些魑魅魍俩之徒混迹其中,终究不过是跳梁小丑,蹦达不了几天。我反复看过这张告示......”

“是通告。”楚观澜故意打断他道,“琴老莫要弄混淆了。”

“我活了快三百岁,也没听说过通告是个什么东西。那是殷蛮子自创的名词,无非是哗众取宠而已。”琴老不屑冷哼道,“在我看来,这张纸上所写,比城门楼上所贴的那些告示还要狗屁不通。”

众人听了琴老的话,纷纷大声喝彩。尤其此老当众直呼“殷蛮子”三字,更是让在场诸修士觉得解气。虽然大家在背地里称呼殷勤时,常常比殷蛮子还要难听,但是像琴老这般当众叫出来,却也需要诸多勇气。

在场的修士将近百人,虽然都是内门弟子,修士大都在筑基以上,但在山门之内都没有什么实际的职权在手。殷勤可是老祖亲许的廉贞大长老,手下执掌着刑罚司,真若惹毛了他,寻个理由将人弄到刑罚司里过个大堂,那就要被他扒下几层皮来。

唯有琴老不怕这个,论辈份他是贪狼主事令狐若虚的同门师弟,连云裳老祖都会唤他一声琴老。楚观澜也是听了燕自然的建议,大家凑了不少灵石,请琴老出山,来做大家的“主心骨”。

琴老的资格虽老,修为却很是一般,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唯一的长处就是活的够久,靠年头熬成了老资格。平日里大家虽然都尊他一声琴老,实际上都当他是个边缘人物,并不怎么搭理。

琴老在寒潭附近也有一处宅院,地点却很偏僻,根本不挨着潭水,若拿老祖办那张寒潭规划图来看,琴老的宅院正好跨在边界线上。他肯出头,完全是看在那笔不菲的灵石份儿上,为了子孙后代计,为了自己能够多活几年,人越老反而越贪财。

琴老被大家众星捧月般地一顿忽悠,心里就越发得飘了起来,又即兴发挥地痛斥了一番殷蛮子上任以来的种种“倒行逆施”,这才在楚观澜的暗示之下转入正题道:“不知大家仔细看过这张告示没有?那殷蛮子避重就轻说了许多寒潭改造的好处,让大家为了山门让出宅院。却只字不提大家让出宅院之后该如何安置?更不提大家让出宅院之后,有何补偿?难不成你我让出宅院,举家老小全都迁往棚户区居住么?”

大家听了琴老一番分析,皆是纷纷点头。那高壮修士大声道:“琴老说的在理,那殷蛮子想让老子给他腾出院子也行,总得先给老子找到住处才行吧?老子也没别的要求,只要他给老子安置的新宅,灵气还能与寒潭一样充沛,老子就当为山门奉献一把又有何妨?”

“就是,就是,那殷蛮子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大家修行精进做打算,却空手套白狼地想将我们的宅院白白夺走,天下没有这般的道理,就是当着老祖的面,我也敢与他对峙当场。”

群情激愤之时,“殷蛮子”三字终于不再成为忌讳,大家嚷嚷一阵,楚观澜感觉大家的火候情绪都煽动的差不多了,这才让服侍弟子取出一本空白的名册,对大家道:“寒潭周遭的宅院一共二百余处,耿长老,许长老,吴长老以及宋长老占去了一半,咱们这些内门弟子占去另一半。咱们的宅院总数虽然与四大长老所拥有的宅院大致相当,可惜却是一盘散沙,各自为政。相比之下,老祖办想要收取寒潭周遭的宅院,极有可能将我们这些弟子的宅院作为突破口。因为以老祖办现有的实力和人手,想要对付哪家长老都是力不从心。而我们这些内门弟子,势单力孤无论哪门哪户,单独对上老祖办,也只有任其拿捏的份儿。我与琴老商议之下,决定由琴老牵头,大家共拟一份盟约,凡是在这名册上签字的修士,彼此约定,宅院不得独自售卖出让。如果谁家有动迁宅院之举动,需由盟约成员半数之上通过同意,才能动迁。如此一来,哪怕老祖办上门来找麻烦,大家便可以此为由,将各种麻烦转嫁在盟约之上。只要大家拧成一股绳,那老祖办纵然再横,也无法将我们各个击破。”

“好!”高大修士率先喝彩,旁人想明白其中道理,也都纷纷鼓掌称赞,都说楚师兄此计甚妙!

楚观澜连连推辞道:“盟约之事,全靠琴老出谋划策,楚某万万不敢贪功。”

大家听说此言,又都转而恭维琴老智慧高超,见识过人。

琴老呵呵笑着,也是激动得脸色泛红,说话间都有些气喘。

楚观澜捧起名册,先将上面盟约的内容高声念给众人,与他之前介绍的一般无二,然后先请琴老在盟约上签名画押,凡有会盟总要有个发起人,做为盟主,按照蛮荒的规矩,这头一个签字的就是盟主。

琴老慌忙推辞,直说他年近三百岁,一介老朽,万万当不起这盟主之位。他旋即提议,楚观澜修为高深,做事公正,急公好义,由他做这个盟主正是众望所归。

楚观澜心中暗骂,这老东西收了咱们大笔的灵石,哪能让你如此轻易地脱开干系?盟主两字听起来好听,说白了就是个老太太的尿蹩子挨呲的货。

楚观澜又不是傻子,怎会去做这个盟主。他一边坚决婉拒,一边还是极力推荐琴老。之前高声叫嚷的高大修士,以及随声附和的几个修士,都在楚观澜的暗示之下全都高呼赞成琴老。

弄到后来,厅里厅外竟然异口同声,全都赞成琴老来做这个盟主。

琴老推脱不得,只有勉强在盟约上率先签字,脸色却不如之前那般兴致勃发了。

第515章 地契

琴老签好了盟约,接下来楚观澜也在盟约上签字画押,然后将盟约册子一个个往下传。有些修士心细,拿过盟约先不急着签名,而是仔细看过一遍,觉得与楚观澜说的一般无二,这才在上面签字画押。

册子传到院外,忽然有人高声问道:“根据盟约所说,入盟之人需将地契一并上交,在下以为似乎没有这个必要?”

楚观澜道:“既然盟约上已经约定大家共同进退,自然是要将地契一并集中统一封存才行。否则的话,地契都在各人手上,任谁都可以将地契交割出去,这盟约岂不是成了一纸空谈?”

那发问的修士脸色一红解释道:“楚师兄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家的地契一直在山下老家放着,想要取来上交,颇为麻烦而已。”

楚观澜笑道:“既然如此,你可以暂且不入盟,多暂取回地契多暂入盟。”

那修士犹豫一阵还是咬牙道:“我回去就传讯给家里,最多十天,一定能将地契拿来。”

修士们所谓的地契,比凡人那种一张纸的地契要详细的多,是由巨门部统一发放下来的一本小册子,上面以图形标注了宅院所在的位置,以及长宽面积,并有云裳老祖的印鉴作为凭证。

因为最近一段时日,寒潭拆迁的风声甚嚣尘上,大部分修士为了安全起见都将其随身携带,生怕放在家中被人偷了去。

众人签过盟约,一共收上来八十七本地契,剩下还有十余人,与之前问话的修士一般,都将地契转移至别处保存。不过这十余人也都表示,入盟是板上钉钉的事,回去之后都会尽快取来地契,签约入盟。

琴老看着桌上一堆小册子,对楚观澜道:“这些地契事关重大,放在我那里不保险,还是请观澜妥善保存。”

楚观澜心暗骂,这八十七本册子就好比随时会引爆的八十七颗霹雳珠,你这老货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们全都推倒我这里,那殷蛮子岂不是就剩下找我的麻烦了?

他沉吟片刻道:“就如琴老所说,这些地契事关大家的身家财产,的确要万分小心才行。即便是放在我这,也未见得就是万无一失。我倒是有个主意,却是需要琴老有乾坤类的法器才行?”

琴老眨巴着小眼儿,摇头道:“我倒是有个乾坤戒,不过前些日子赏赐给子侄后辈了,观澜若是急需,我试试看能否要回来?”

楚观澜心里是一百个不信,却又不能仔细盘问是赏了那个子侄后辈。大家都是浪迹江湖的老油条,倘若真的问了,万一这老货的哪个后辈出了点差错被人抢了杀了,难保这老货会不会以此为由胡乱攀扯反咬一口。

好在楚观澜早就料到琴老靠不住,哈哈一笑道:“无妨,我手上有一乾坤戒,敢问诸位师兄弟,还有谁有乾坤类的法器,可否借用一段时日?”

那个高大修士犹豫一下道:“我有一乾坤盒,不知是否当用?”乾坤盒属于最低档一种乾坤类法器,体积比乾坤戒大,盛放的东西比乾坤戒还要少,因为不需要像戒指手镯一样打造成特殊的形状,造价要比乾坤戒便宜不少。

“你那乾坤盒,可有禁制保护?”楚观澜明知故问道。

“那是自然,除非知道我的符文咒语,怕是只有金丹老祖才能强行破盒。”

楚观澜点头道:“我的建议是将地契先放入乾坤盒,再将乾坤盒放入乾坤戒,最后将乾坤戒交由琴老保管,这样一来,除非我们三人皆在场,谁也无法取出地契,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仔细琢磨,这倒真是唯一可行又比较保险的办法,而且地契如此保管,的确比藏在自家身上安全的多。而且今日之事,人多嘴杂,会盟的事难保不会被老祖办事后得知,如此一来,殷蛮子知道地契所在,也不会狗急跳墙来找自家的麻烦。

楚观澜见大家纷纷表示赞成,便按照刚才所说,先请高大修士将地契收于乾坤盒中,又取下乾坤戒收了乾坤盒,将其递给琴老,嘱咐其妥善保管。

琴老万般不愿,也只能浑身打颤地收了这枚烫手的山芋。

总算是将拆迁的事商定好了对策,大家都觉得松了口气,正准备告辞,忽听院外传来清脆的女子声音:“观澜师兄可在府上?老祖办谢灵鹊前来叨扰。”

刚刚还吵杂的院子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百余修士大眼瞪小眼,气氛变得十分尴尬。

楚观澜稍微愣了愣神儿,还是收敛了心神,高声寒暄道:“今天是那股风,竟然吹得灵鹊仙子大驾光临,真是让观澜的陋室蓬荜生辉啊!”

众人默不作声地给他让出一条道路,琴老犹豫片刻,也跟在后面迎了出去。

楚观澜快步走出府门,一抬眼皮,便是一愣,灵鹊身旁还站了四五位,当先一个身材高壮的玉面小生,可不正是被大家口口声声喊做殷蛮子的那主儿?!

谢灵鹊见楚观澜发愣,莲步轻移往前走了两步,遥遥施礼道:“灵鹊不告而来,冒昧之处还请观澜师兄海涵。”

楚观澜心中诧异,那殷蛮子无论身份地位,全在谢灵鹊之上,为何过来却不报名号,反而让谢灵鹊冲在前头?他干笑着朝灵鹊回礼,目光落在殷勤身上,迟疑道:“殷大长老今天这是?”

“楚师弟不用招呼我。”殷勤皮笑肉不笑,十分随意地朝楚观澜拱了拱手道,“我与小谢不是一路,你只管先招呼她,不用管我,你们先聊,呵呵呵。”

楚观澜一头雾水,不明白殷勤此话是何意思,谢灵鹊却接过话茬儿道:“我今天是特意来府上是与楚师兄说说寒潭拆迁之事,好多琐碎的事情,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楚观澜一拍脑袋,连声道歉地将大家往院里让道:“楚某光顾着说话,失礼了,快请快请!”然后又侧身,将跟在身后迎出院门的琴老让了出来。

第516章 灵鹊的来意

楚观澜以为来人之中,以殷勤为尊,哪知却是谢灵鹊抢先一步与琴老寒暄道:“没想到琴老也在这府上,倒是省了我不少腿脚。”

楚观澜瞄了一眼跟在灵鹊身后的脸含笑意的殷勤,不知道这二人唱的是哪出戏。

琴老与谢灵鹊并不陌生,他的资格虽老,在老祖座下七大女修面前也没有他摆谱的地方,十分客气地与谢灵鹊客套几句,目光便也落在了殷勤的身上。

殷勤在花狸峰的名头虽响,但真正与他打过交道的修士并不多。琴老常年在府中隐居,与殷勤还是第一次谋面。

按规矩,殷勤身为花狸峰廉贞主事,位高权重,琴老应当先行见礼,可论辈份资历,连云裳都对这个老资格客客气气,许他见老祖时不用行叩首礼。

楚观澜耍了个小心眼儿,抢在灵鹊之前,先将殷勤给琴老引荐,题外之意就是应该以琴老为尊。

殷勤倒也浑不在意,只是轻描淡写地朝琴老拱了拱手,就算见过礼了。

琴老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奈何殷勤身为廉贞主事,又是老祖真传弟子,身份地位的确比他这个老牌的内门弟子高过一头。

楚观澜等人都是先将殷勤往院里让,哪知他却跟在谢灵鹊的后面上了台阶,仿佛真如他所说的,要等谢灵鹊讲过寒潭拆迁之事才会接茬儿办他的事情。

谢灵鹊倒也当仁不让,率先进了院子,殷勤走到琴老身旁,忽然想起什么,扭过头笑嘻嘻地问他:“我刚才在外面听了一会子墙根儿,听到里面有个老梆子唤我殷蛮子,我怎听着琴老的口音就是那老梆子?”

此言一出,大家便全是一愣,楚观澜反应最快,正要抢上前来,却见殷勤的手臂晃了一下,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琴老尚未反应过来,就挨了一记耳光。

好快的速度!楚观澜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近在咫尺却根本没看清殷勤的动作。

琴老仿佛被这一记耳光扇蒙了,好半天才干嚎了一声,一手捂着印了五指痕迹的半边脸,一手指着殷勤浑身抖似筛糠,结结巴巴语无伦次道:“你、你竟敢,竟敢......我与你拼了!”

“殷主任,请手下留情!”谢灵鹊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身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身形一闪就挡在了琴老与殷勤之间。此时殷勤已经背负双手并没有继续动手的意思,谢灵鹊所谓的阻劝其实是搀住了琴老,手上用力,将他准备往外掏法器的手臂死死制住。谢灵鹊这才对殷勤急切地道:“琴老是令狐长老的同门师弟,一时言语失察,请主任万万不要怪罪。”

“我乃廉贞长老,老祖亲传,他侮辱我没有关系,却将山门颜面置于何处?”殷勤点着琴老的鼻子不紧不慢道:“我若不是看他一把年纪,就冲他刚才在里头胡言乱语,早将他扭送刑罚司治他个侮辱山门之罪。”

琴老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无奈被谢灵鹊拿住了气脉节点,任他如何用力也是掏不出宝来。楚观澜见状,忙对站在琴老身后两个已经看傻了的琴老晚辈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扶琴老进去?”

两个年轻修士这才如梦方醒,赶紧过来扶着琴老要往院里走。

琴老刚才种种做态也是因为面子僵在那里,总算有人送个梯子过来,赶紧冷哼一声,趁机甩脱众人的搀扶,朝楚观澜一拱手道:“观澜多多保重,请恕鹤琴失礼!”说完也不理众人,袍袖一甩,逃也似的匆匆走了。

“老而不死是为贼!”殷勤朝地上啐了一口,对身旁的孙阿巧道,“回头打一副棺材板,给他送去!”

众人都听说过殷勤的跋扈,今日一见才知道闻名不如见面,问题是这货堂堂一个廉贞大长老,却躲在人家院外来听墙根,被人喊做“殷蛮子”其实一点也没冤枉了他。

楚观澜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怒气,硬着头皮将殷勤几人让入院内。

谢灵鹊瞄了一眼满院子黑压压的修士,抿嘴儿笑道:“没想到诸位师兄弟全在这里,倒真是省了我不少功夫呢。”

楚观澜心道,事已至此遮掩也没有意思,干脆坦白道:“诸位师兄师弟,都是收到你们发来的通告,对其内容还有颇多疑惑,才过来一起商议讨论。”

谢灵鹊点点头,假惺惺道:“这份通告是我拟的,的确许多地方叙述不清,条理不明,主任已经批评我了。因此灵鹊才特意登门拜访,想要将通告的内容对师兄们再当面解释一二。大家有甚疑惑,也请当面讲出来,灵鹊一定知无不言。”

楚观澜口不由心道:“如此甚好。”

他的话音未落,那高壮修士便大声道:“我只有一事不明,还请灵鹊仙子不吝赐教。按照你这通告所说,既然改造寒潭是为了大家的福祉修行着想,让我们腾出宅院也是应当。问题是,我们腾出宅院以后,住到哪里去,你却只字不提。总不成,我们这百十户内门弟子全都迁到棚户区暂住吧?”

“这位师兄多虑了!”谢灵鹊笑道:“我来正是要说此事,我们只是要求大家腾出宅院,并未要求大家迁出寒潭啊。都怪我一时疏忽忘记在通告中将此事写明白,按照我们的规划,将在寒潭之畔仿照外门弟子的修士大楼,建造几片专供师兄弟们住居修行的修士楼区。大家迁入楼区,不但可以尽享寒潭之灵气,还方便彼此间交流道法,共同切磋。”

她的话音未落,不少修士就已经冷笑连连,之前那个尖嘴猴腮的修士,躲在人群中道:“老祖办这算盘打得精啊!将我们从独门独院赶出来,与外门弟子一般聚在一起,到成了为我们着想。咱们内门弟子打坐修行,灵气吞吐声势浩大,与外门那些家伙能比吗?万一互相干扰,练差气脉,甚至走火入魔,请问谁来负责?”

谢灵鹊似乎早就料到会有此问,胸有成竹道:“这个无需担心,内门弟子的修士大楼与外门弟子的自然要有不同,不但每家每户的房间更多,更为宽敞,而且每户之间都会布置阵法彼此隔绝气息法力。”

第517章 补偿

那猴瘦修士还想反驳,谢灵鹊却话锋一转道:“不过如此一来,咱们内门弟子修士楼的造价就提高许多,大家住进去的话,每月收取的费用就不能仿照外门弟子那般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一块银锭。我们大致合算了一下,想要在十年之内收回建造成本的话,每户每月至少收取一枚低阶灵石才行。”

“什么?还要收取灵石?!”那高大修士头一个跳出来道,“老子......呃,某家每月的月奉才有多少,全交与你,某家也不用炼气打坐了。”

谢灵鹊笑道:“师兄且听我说完啊。咱们殷主任知道大家灵石不凑手,为了不至于耽误大家修行,特意批示,以十年为期,将大家每月的租住费用减半。并且许诺大家可以以租代买,每套单元作只计算建造成本,作价两枚中级灵石。大家每月所付的租金当中,一半可以作为分期购买单元的费用。如此算来,大家每月实际支付的租住费用,还不到三片金叶子,这个价格,放到郡城的修士山庄怕是连个毛司都租不到。更何况,那边的灵气与咱们寒潭根本无法比较。”

楚观澜听谢灵鹊滔滔不绝讲了一堆,终于忍不住道:“灵鹊仙子说了这么多,我却有一事始终不明。我们原本在寒潭都有各自的宅院,虽然里外只有三进,想必比你那修士大楼的每户单元还是要大上许多。按照仙子刚才所说,我们住进修士大楼,每月还需缴纳不菲的租金,那我们原有的宅院,岂不是白白被老祖办收了去?”

“怎么会呢?”谢灵鹊忙道:“怪我没有说清,各位现有的宅院既然被老祖办征用,自然是要付给大家补偿的,这一点请大家放心。”

院里许多修士听了这话,都在心中冷笑:说来说去,老祖办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寒潭周围的宅院不是没有转让的先例,即便是七大女修所住宅院转让费用不过是几枚中级灵石而已。但这些灵石其实都是个虚数,真要置换一处寒潭边上的宅院,需得在花狸峰上找一处灵气甚佳,建造一座占地相当的大院,才有希望从寒潭换上一处小院。毕竟,寒潭周遭灵气之浓郁,是花狸峰任何地方都无法比拟的。

没人相信老祖办会按照实际的置换的方式,给予大家补偿,这种巧取豪夺的手段大家见得多了。

楚观澜瞥一眼议论纷纷的人群,淡淡地道:“倒要请教,老祖办准备如何补偿?”

“具体的数目我们还没有核算出来,不过请大家放心,最后的补偿,肯定让大家满意。”谢灵鹊话说的虽满,语气却透着虚。

那高壮修士不耐烦道:“具体没数,大致多少总有个数吧。能否让咱们满意,灵鹊仙子说了不算,需得大家点头才能做数。”

院里众人也都纷纷插言道:“就是,你们不肯说出个准谱来,我们怎能放心?”

谢灵鹊为难地看看殷勤,见他微微颔首,这才面无表情地道:“按照殷主任的指示,咱们宅院拆迁的补偿,大致标准与仓山郡城......”

她的话说到这里忽然结巴了一下,院里的众多修士心里也都凉了半截,暗道:仓山郡城的修士山庄与寒潭周边的灵气能比吗?除非是拿山顶地带武青衫隐居所在的地点来换,那还差不多!而且修士山庄占地颇广,根据地势不同,灵气的分布也是差的非常多。边缘地带的一些小型宅院还卖不到三五枚中级灵石呢!

哪知谢灵鹊清了请嗓子接着道:“补偿的标准就比照仓山郡城之内中小富户的宅院,大家想必也清楚仓山郡城的中小富户,家中一般也都是三到四进的宅院,大小规模与诸位家中宅院都差不多。只不过,郡城之中靠近城中心,以及四门,坊市周边的宅院价格更高一些。殷主任的意思,就按照这些繁华地带的宅院价格,补偿给大家,毕竟大家的宅院都是建成不久,总不能让大家吃亏。”

谢灵鹊仿佛背书一般,垂着眼皮念叨,底下近百修士先是鸦雀无声,继而便炸了锅般地吵嚷起来。

“什么?竟然是按照郡城里凡人的宅院给咱补偿?”

“凡人宅院能值几块灵石?”

“灵石?想的美吧!据我所知,三五金叶就能在城门附近买上一座上好的宅院!”

楚观澜预料到殷勤心黑,却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黑!他听了这个补偿的标准,气得冷笑连连,干脆绕过谢灵鹊这个传话的傀儡,直接质问殷勤道:“殷主任,灵鹊仙子所说的补偿标准,是否就是老祖办最后的章程?”

殷勤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椅子,此刻正翘着二郎腿儿,悠哉悠哉地端着一个茶壶,对嘴儿喝茶,楚观澜气势汹汹地逼问,这才将茶壶递给身边的孙阿巧,不慌不忙地道:“刚刚小谢不是与你说了么?具体的补偿数目,老祖办还没拢出来呢。寒潭拆迁,与弟子们的修行进境息息相关,万万不能儿戏。郡城那边统计出来的价格大致在三枚金叶左右,我觉得少了点,让他们再去寻访,多走些人家,务必要把价格砸实在了。我琢磨着,实在不行就根据大家宅院的新旧,再上浮个一两成,总而言之,不能因为大家帮助山门建设,反而让大家吃亏。”

“好!好!”楚观澜被殷勤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殷主任这算盘打得实在是精明,想三五金叶就收了大家的宅院,这与强抢强夺有何区别?说不得我们这些内门弟子就要找老祖去要个说法!”

院里众人听见楚观澜与殷勤吼了起来,也都收了声音,目光全都聚焦在门口的高台之上。

殷勤皱了皱眉头道:“你这话我却听不懂了。什么叫强抢强夺?真要强抢强夺,我们费那么大的力气给大家核算补偿作甚?”

“你这叫颠倒黑白!”楚观澜怒道,“仓山郡城那种富户宅院与咱们寒潭周围的宅院能比吗?”

昨天是520,今天521

昨天看到不少小说都断更,作者们都去过520了。

其实早在520这个节目出来之前,我和我家老祖就有类似的约定日了,可我们定的是521。

固执的我,固执地错后一天来庆祝。

祝单身的道友们早日找到称心的道侣,祝双修的道友们琴瑟和谐,鸾凤和鸣!

《我的野蛮老祖》昨天是520,今天521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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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大家都被老祖办算计了

“实话实说,诸位在寒潭周围的宅院,比郡城里那些富户的宅院,规模面积还是小了不少。”殷勤无可奈何道,“不过老祖办是真心为大家办实事,也不计较少这几尺几丈的面积,咱们不但按照郡城的标准补偿大家,我还想着往上浮动一两成,咱们老祖办做事亏谁也不能亏了咱们自家师兄弟。怎么到了楚师弟嘴里,我到成了罪人了?”

“你莫要混淆视听!”楚观澜抓住重点道,“我说的是灵气!郡城富户的宅院灵气之淡薄,连炼气弟子修行都不够用的,哪里能与大家在寒潭周遭的宅院相比?”

“楚师弟说了半天,原来是说这个。”殷勤先是故作惊讶,继而皱起眉头反问道,“刚才小谢不是与大家交代过了么?我们会在寒潭边上给大家建修士大楼,大家只要迁入修士大楼,照样可以享用到寒潭灵气。大家住在宅院与住在修士大楼之中,没有差别啊?我还真不知道,楚师弟冲我瞪了半天眼睛,所为何来?”

此言一出,不但楚观澜傻眼,底下那些闹哄哄的修士也都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应对。

谢灵鹊见殷勤脸上露出些许不耐烦的神情,忙接过话头道:“殷主任刚刚解释的十分清楚了。我们也知道寒潭周边的宅院若是置换售卖,价格不菲,其原因就是因为寒潭这边的灵气纯粹浓郁。主任体恤大家向道之心,这才在规划寒潭时,一直坚持拆迁之后,就近还迁之原则,绝对不会让大家因为灵气不如从前而耽误修行的。”

谢灵鹊此刻又恢复之前口齿伶俐,侃侃而谈的样子,扳着指头给众人算账道:“不考虑灵气的话,大家只是就近还迁,我们的补偿自然是按照实际的占地面积来算。”

“不对,不对!”人群之中有脑子转的快的,仔细琢磨之后,自以为抓到了其中关键,大声打断灵鹊的话道,“你们说的轻巧,其实还是给大家算了一笔糊涂账!”

谢灵鹊听出还是那个声音尖细的嗓音,目光在人群中仔细寻找道:“刚才不知是哪位师兄所言,能否上前一步,大家才好议论?”

那尖嘴猴腮的修士犹豫一下,还是钻出人群,站在高大修士的身旁道:“在下侯智远,见过灵鹊仙子。”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心,上到远门的台阶之上,自始至终就没朝殷勤看上一眼。

谢灵鹊仔细打量此人,倒是想起这么一号人物,此人乃是楚观澜的死党,也是经常在楚观澜身边出谋划策的智囊。她朝侯智远点头示意道:“还请侯师兄直言不讳,为何说我们给大家算了一笔糊涂账?”

侯智远目光扫过院中的修士,胸有成竹道:“在侯某眼里,老祖办这拆迁之法,看似公正,其实却是狠狠算计了诸位师兄弟!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我们现在的宅院与老祖办承诺给大家新建的什么大楼,虽然都在寒潭周边,但占地面积却是大不相同。”

侯智远朝灵鹊拱手道:“关于这一点,还请灵鹊仙子明示,我们里外三进的宅院的总面积,与你们所建大楼之单元相差几何?”

谢灵鹊被他问住了,她还真不知道修士大楼的一个单元到底有多大,只能扭脸看着殷勤。

殷勤无所谓道:“单纯计算居住使用面积的话,寒潭附近一处普通宅院,大概能有三套单元那般大小吧。”

侯智远冷哼一声,还是不看殷勤,转身对院中修士道:“大家听清了没有?这便是他们老祖办算计大家的地方。要知道,我们的宅院与修士大楼虽然都在寒潭之畔,但是我们一处宅院的面积是修士单元的三倍余,每日里能够吞吐吸纳的灵气数量也是修士单元的三倍余。老祖办所谓灵气不变之说法,与那些奸商贩子,缺斤短两的坑人计量有何区别?”

“日他娘!”那高大修士骂出声来,“我就是知道其中必有猫腻,被侯师兄一语道破天机,老子果然差一点就被老祖办坑了。”

侯智远瞟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谢灵鹊,又朝院中群情激愤的修士们尖声道:“更有甚者,他们在灵气上坑了大家不说,还要收取咱们租住修士大楼的费用。还美其名曰搞什么以租代买,若我说,你们若有良心,每月倒贴我们一些灵石,还差不多!”

“老祖办全是男盗女娼之徒,与他们谈什么良心?”

“这帮王八蛋,整日里不想别的,就琢磨着你我兄弟腰包灵石,差点被他们骗了!”

底下修士被侯智远一番煽动,全都红了眼睛,仗着人多势众,朝着殷勤几人大声咒骂起来。

楚观澜边上的高大修士更是神情激动地朝殷勤逼近几步,指着他的鼻子正要大声质问,只见一个白净干瘦的修士从殷勤身后闪出,拦在他的前面。高大修士情绪激动,面目狰狞,与那干瘦修士的目光对上,竟然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他感觉面对着的仿佛不是一个正常的修士,而是一头目露凶光的林豹。

“老三,你且退下。”殷勤翘着二郎腿,招呼挡在他前面的殷公寅退下,这货筑基已经半月有余,不知是功法的原因还是性格使然,殷公寅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了,而且还添了个毛病,只要没事的时候,手里总捧着本《道浅集》研究。据朱丑妹说,殷公寅筑基成功的时候,曾经吟出一句诗曰:“醉把溪山守田庐”,只此一句,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小谢,你也过来。”殷勤又朝气得微微发抖的谢灵鹊招手,也让她站到椅子后面,语重心长道,“你新来乍到,许多事儿习惯了就好,不必跟他们置气。你看小孙,到现在也算是练出来了,不信我放她出去,与院里这些货色对骂,以一当百,未见得就输给他们!”

“主任,您和谢副主任说话,干嘛拿人家寻开心?”孙阿巧翻他一眼道。

第519章 殷主任的几个新政策

殷勤呵呵一笑,没理孙阿巧,却回头对殷公寅道:“我这儿忽然有了一句,怒让阿巧骂百猪!老三觉得如何?”

殷公寅淡淡地看了一眼殷勤,低下头默默翻开《道浅集》。

殷勤觉得无趣儿,感觉院中的嘈杂咒骂声音小了一些,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衫,然后迈着方不往前走了两步。

众人骂得累了,见正主儿终于站出来,也都渐渐收声,瞪着台阶上的殷勤。

楚观澜与他离得最近,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侯师弟刚刚提了两点疑问,还请殷主任给大家做个解释吧。”

殷勤瞟了楚观澜一眼,目光移到侯智远的身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侯智远脑筋虽然转的快,胆子却不大,被殷勤阴冷潮湿的目光“舔”了一下,心头一跳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他的身后就是台阶,身形猛地一个趔趄,多亏他身旁的高大修士一把将他扯了回来。

殷勤的目光扫过整个院落,直到每个人的目光都投向他,才不紧不慢地道:“谢主任今日过来,原本是要与大家详细说说寒潭拆迁之事的。有些计划中的事,原本我们是不想立即就抖落出来的,还有些事,本是在可有可无之间,比如之前说的给大家往上浮动一些宅前补偿之类。我原本是打算为诸位尽量争取一些利益,山中修行不易,你我又都是老祖的弟子,同门之宜我还是要顾的。不过,刚刚听了大家的诸多议论,以及对我对我们老祖办的诸多风评谩骂,倒是让我下了决心,有几样一直在我这儿悬而未决的事情,今儿就当着大家的面拍板定了吧。”

殷勤说话时,脸上带着上位者淡淡的笑意,语气也是十分和气,众人听着却心中直冒凉气,人人皆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

“小孙,下面这两句不要记录下来啊。”殷勤笑呵呵地朝孙阿巧使了个眼色,这才正色对大家道,“给大家说句实话啊,我这个人的气量真的不大,以德报怨的事情是坚决不会做的。大家都很关心寒潭拆迁这件事,我今儿就代表老祖办,把相关的决定,给大家说说。那个,小孙啊,你现在可以记录了。”

殷勤伸出一根指头道:“第一,刚才谢副主任说的补偿金额,我已经决定了,就按照每家三枚金叶子来,也不用让郡城那边再去走访调查了,至于上浮什么的,也就都取消了吧。”

院中传来低语嗡嗡的声音,许多修士都在冷笑,三枚金叶与五枚金叶,对于这些内门弟子不差什么。

“在说第二点之前,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刚才,那个侯什么的,哇啦哇啦说了一通,面积啊灵气吞吐啊,我看大家也都挺赞成他的说法,对吧?”殷勤朝一众修士问道,“有不赞同宅院面积与吞吐灵气之多少密切相关这个说法的吗?举手我看看。”

殷勤故意停顿了片刻,见院里众人皆以鄙视的目光看过来,没人举手,便点点头对孙阿巧道:“把这点记录下来,大家都同意面积灵气挂钩的说法。”这才伸出第二根指头道,“第二点,我正式宣布,从即日起,寒潭周边所有之宅院洞府,将由老祖办统一收缴灵气使用税。具体征收办法,稍后会有更详细的通告下发到各位家中。不过我也可以先给大家交个底啊,这个计税的比率,自然是按照各位宅院的面积来测算的。具体是多少,那就是按照修士大楼的月租金来计算。刚才谢副主任说过,内门弟子的修士大楼,每月每单元的租住费用是一枚低级灵石,这笔钱其实只是灵气的使用费,也是我们在一开始就计划要征收的,当初以租金的形式列出来,是考虑以灵气使用税的名义征收,大家恐怕不太适应。不过大家也请放心,租住单元的费用虽然另算,但也不会很离谱,比照外门弟子的修士大楼,你们这边宽敞些,又加装了隔离阵法,每月租金一枚金叶子,很公道吧?哦,对了,谢主任刚才说所的那个十年为期,租金减半的政策也不作数了。没有折扣,没有减免,修士大楼的收费就固定下来了,每月一枚低级灵石,外加一枚金叶子。”

院中诸位修士面面相觑,没想到殷勤竟然在这里等着他们,按他那言外之意,大家若是不搬往修士大楼的话,每家每月光是灵气税,就要三枚低阶灵石。这笔花销对于许多小门小户的修士来说,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凭什么收取灵气使用税?”楚观澜咬牙切齿,“蛮荒万载传承,还从来没听说过哪门哪派收缴过灵气使用税?自古灵脉都是有得德者居之,你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收取灵气使用......”

“你说这话,我都替你臊的慌。”殷勤不待他说完,便赶苍蝇般地摆摆手道,“你自己都说了,自古灵脉有德者居之。我倒想请问诸位,你们赖在寒潭周围是你们自己有德啊,还是你们祖上积德啊?要我说,在场的诸位,包括我,都他娘的一点德行也无。咱们全都是沾了老祖的光,是云裳老祖德行深厚,福报无边才谋来这片大好的山门。亏得有些人,还在那里腆着脸,你的我的,你家我家,还他娘的诸多计较。若较真的话,这花狸峰上上下下,一草一木都是咱们老祖的!”

殷勤说道后几个字,声若洪钟,震得在场诸修心动神摇,许多修士竟不由自主垂下头颅,心中升起浓浓的愧意。有些根基不错的修士,不由得回想起当初抛家舍业上山修道时的向道之心,再对比眼下斤斤计较的功利心机,心中继而升起索然无味的感觉。

楚观澜修为高过众人,看见许多修士面露惭愧之色,心下大惊,知道任由殷勤再从言语上打击大家的气势,好容易搞出来的盟约立时就要土崩瓦解。他赶紧上前一步道:“殷主任这话说虽然不错,但我们师兄弟当初也是领了巨门部的地契,上有老祖的印章,她老人家对于大家在寒潭周遭修行也是首肯了的。”

“地契?”殷勤脸上露出一丝狞厉的笑意,伸出手道,“在哪里?你且出拿来给我看看?”

第520章 赖鹤琴老人的晚年生活

楚观澜被殷勤反问,脑袋里轰地一下,心脏也跟着狂跳起来:坏了,真是百密一疏。这殷蛮子刚才可是听了半日墙根来着,大家刚刚会盟以及藏匿地契之事也瞒不过他。琴老刚才含怒而去,若是被这殷蛮子遣人在半途劫走了乾坤戒,大家的地契岂不是全都落入他的手里?

刚才真应该将琴老拦下来的!楚观澜的额头渗出冷汗:刚刚只是想着地契藏于两重乾坤法器之中,无人能够将其取出来,却忽略了一点,倘若地契落入老祖办的手里,他们根本不需要打开乾坤法器,只需将其藏匿甚至销毁,院里这八十几个修士可就全成了没有地契的黑户了!

现在再想派人去寻琴老肯定是晚了,楚观澜在这边将肠子都悔青了,寒潭的另一侧,被众人称为琴老的赖鹤琴却是口中哼着小曲儿,悠哉悠哉地沿着潭边的青石小路踱步而行,哪有半分之前的羞怒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年轻后生,也是一头雾水,搞不懂老太爷急匆匆地走到潭边,怎么忽然间就换了一个人,竟然有心情哼曲儿闲逛了?他老人家的半边脸上,还印着人家的手印呢!两个后生互相交换眼神,其中满满的都是困惑:咱家老太爷别是怒极攻心,被那殷蛮子给气疯了吧?

寒潭畔,青石路,风吹细柳,柳枝宛如少女的腰肢随风轻摇,全情投入,哼唱小曲儿的赖鹤琴,赖老太爷的腰肢就比这柳树还要灵动些,那真是一步三摇,步步生姿。

两个后生担心他摇到水里头,赶紧上前几步,紧紧跟在他的后面,这回总算是听清了老太爷嘴里头哼的是啥了:“再摸摸到妹妹肩上边,圆圆的膀塌塌的肩,走起路来前后颠......”

这特么不是十八摸吗?!老太爷真的疯了!两个后生心急如焚,正想先派一人往家中去报信,赖鹤琴忽然扭头道:“刚在那院门口的时候,殷蛮子说什么来着?要给我送口棺材来?”

两个后生不知如何作答,生怕实话实说再一次刺激到他。不过,赖鹤琴也不需要他们回答,嘿嘿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

两个后辈中年级稍长的一个终于忍不住了,面色悲愤地咬牙道:“那殷蛮子就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老太爷您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您给我三天的时间,看我一把火烧了他的老祖办!”

赖鹤琴脸上笑容瞬间凝固,眉毛一挑,瞪眼道:“你敢?你太爷爷好容攒点棺材本,若是被你小子一把火烧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后生愣了半日,觉得老太爷又不像是疯了,支吾道:“我、我是怕您被那殷蛮子气、气坏了身子。”

赖鹤琴恢复了云淡风轻的仙长气派,也不唱十八摸了,袍袖一拂道:“回吧,出来大半日了,我也乏了。”

后生见他迈步要走,忙提醒道:“老太爷的伤,要不要先医一下?”他也不敢明说,只好用手指着自己的腮帮子。

赖鹤琴被他提醒着赶紧往脸上抹了一把,那通红醒目的手印竟然随之消失不见。赖鹤琴刚才得意忘形,被小辈们看了笑话,多少有些尴尬,自失地笑骂道:“那殷蛮子的手脚还真麻利,虽然没甚力气,被他假戏真做来了这么一下子,这笔买卖做得亏了。”

两个后生这才恍然,纷纷道:“老太爷敢情是与那殷蛮子串通好了,去坑那些内门弟子的?”

赖鹤琴板起脸,教训两人道:“胡说什么?什么叫串通?那殷蛮子入门才几天,老太爷怎会与他同流合污?若非令狐若虚那老东西死活要拖我下水,我也不会出手管殷蛮子的闲事。”

听到赖鹤琴如此说,两个后生方才放心笑了。

其实他们也早就觉得赖鹤琴之前在楚观澜府上的表现很不对劲儿。莫看老太爷平日里仙风道骨,他虽年近三百,可他老人家一旦发起飙来,那也是敢光了膀子,赤膊上阵就与人撕扯的。无论怎样也不该被那殷蛮子一巴掌就扇得灰溜溜地逃了。

。。。。。。

楚观澜心急如焚,他恨不得那殷蛮子赶紧说完事情,赶紧滚蛋,他好赶去赖鹤琴的府上,看看地契到底还在不在了?殷蛮子虽然划下了道,但楚观澜觉得大家只要抱成团,一不搬家二不交税,那殷蛮子还能破门而入挨家挨户地抄家不成?就算他真敢做绝,到时大家拿着地契一起去找老祖哭闹,上面有老祖的印章,大不了闹个鱼死网破!

拿定了这个主意,楚观澜干脆将话挑明了,朗声对殷勤道:“殷主任有所不知,在你们几位过来之前,我们院中的所有内门弟子已经立约盟誓,大家的宅院屋舍都入了盟,无论是拆迁还是转让,都是同出同进。我们的地契全都交予琴老保管,主任若想检验,需得从琴老那里去取。”

“我不管你们的地契在哪里,也没功夫去验那些东西。”殷勤面对院内诸修道,“日后大家与老祖办打的交道多了就知道,我对老祖办做事的要求是四个字——高效方便。按理说,宅院拆迁这种事,是必须要收回地契的。不过万一在场的哪位遗失了地契,又或者是将其藏在山下老家被老鼠啃了,一时拿不出地契来。这些都没关系,给大家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内,只要你到老祖办签个契书,声明将寒潭边上的宅院交还山门,那修士大楼里的单元就有你一份,拆迁的补偿也有你的。而且,只要签了归还宅院的契书,一直到修士大楼竣工这段时间,都可以免交灵气使用的费用。”

殷勤稍微停顿一下,给大家一个思考消化的时间,接下来的话,语气就冷冽了许多:“三天之后,老祖办将协同廉贞部的刑罚司,一起登门拜访诸位,到那时可就是真正勘验诸位手中地契的时候了。倘若到时后,有人交不出地契来,那就不要怪殷某人不讲情面,公事公办了。”

重大修改

首先与诸位道友说抱歉,今天只能一更了。

这两天用了大把时间将前面所发的内容进行了许多修改。主要目的是将最初的老千的设定进一步淡化,到目前的江湖混子。这个工作,其实我早就在做了,简介改过,第一章的内容改过,现在干脆将第一章的前世内容全部删去。并且将已发章节中涉及老千云云的内容全部进行了改动。

这样一来,一个前世混得不错的江湖客的身份,对于许多读者来说就容易接受了。也为本书能够正常写下去,不会因为三观不正遭遇不可抗力,消除了一大隐患。

主要的改动在第一章,其他零星的改动有几十章,包括联系编辑修改了VIP的章节,总之是个挺麻烦的活儿。用App看书的道友,也许要删除书,重新加书才能看到修改过的章节,抱歉了。

感谢宇宙顺天体的诸多建议,感谢猪心幽幽的诸多建议。

还有一个好消息,今天本书还被起点排名前三的书单推荐了(书单名《封神之作》),感谢单主何足道兮,一个很认真很有坚持也很阳光的少年。书荒的道友也不妨去关注一下他的书单,或许会找到你心仪的作品。

第521章 殷大炮

殷勤讲完这番狠话,绝大多数的修士都已经反应过来了,琴老刚刚被殷蛮子一巴掌扇走,怕是已经凶多吉少!少数几个地契藏在山下老家的修士,心中正自庆幸,殷勤又道:“三天之后,若是地契勘验没有问题,那些尚未签过契书的修士,可就需要缴纳灵气税了。”

院中有修士壮着胆子问道:“倒要请教殷主任,你这灵气使用税,耿长老,宋长老他们在寒潭之畔的宅院也要缴纳吗?”

“那是自然!”殷勤大手一挥道,“寒潭之畔,除了老祖的暖云阁,其他所有的建筑宅院都要照章纳税,包括修士大楼,包括老祖办,以及将来要在寒潭之畔建设的各大研发工作室,都要缴纳灵气使用的费用。”

大家听了这话,心头稍微感觉好受一些,也有许多人不以为然:那殷蛮子说的冠冕堂皇,将来老祖办以及工作室都要交灵气税,说白了还不是左边袋子里的钱转到右边袋子里去?、

更有人暗自嘀咕:那殷蛮子这话说的虽然硬气,真正落实下去,肯定是要走样的。莫看他在咱么这些小门小户的内门弟子面前大言不惭,等他真正对上四大长老,怕是要换作另一副模样了。

也有胆大的修士,直接问道:“还要请教殷主任,你们老祖办从大家身上收了这许多灵气税,准备用于何处?”

不少人都以为这话问得既唐突又没有水准,灵石都被人家收走了,自然是想怎样用,就怎样用,即便是全给殷蛮子买了月华酒喝,也轮不到你来操心。

哪知殷勤听了这问,竟然大喝一声“好”,到把身边的楚观澜等人吓了一跳。

“这个问题问得好!”殷勤一改之前的冷漠,神采奕奕道,“刚刚是哪位提问?请站出来说话。”

院中修士们窃窃私语,左顾右盼,那问话之人却仿佛做了缩头乌龟一般,没了动静。

殷勤尴尬一笑,也就不再介怀,他上前两步,对着院中修士道:“首先要给大家纠正一件事,征收灵气使用费,以后虽然是要由老祖办下面的峰管队具体操作,但这个灵气税实际上是廉贞部委托老祖办来做的。”

侯智远在一旁听着,忍不住轻哼一声,暗道:殷蛮子做起事情倒是滴水不漏,他那老祖办说白了不过是服侍老祖所专门设置的内务司,若将灵气税全都揽到身上,他的吃相也实在太难看了。

殷勤淡淡地瞟了一眼侯智远,继续对院中众人道:“具体到这笔灵石收上来的用途,大致分作几块。第一个用途,首先就是山门的建设,今天正好借这个机会,我也给大家吹吹风。咱们花狸峰的山门立下也有好几年了,护山大阵却一直没有着落。我上山的时间短,不过我听说武曲部那边早在大家搬迁过来之前就嚷嚷这事,到现在得有十来年了吧?护山大阵连影子还都没有见到。”

众人听到殷勤提起这事,也都渐渐收敛了声音,将目光全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最近一段日子,兽潮降至的传言甚嚣尘上,大家表面虽然还都镇静,心中其实都在打鼓。根据传言所说,短则两三年,长则五六年,一场千年一遇的大兽潮就将在蛮荒深处奔涌而来。到那时,莫说花狸峰,就连万兽谷都将经受一次血雨腥风的洗礼。没有护山大阵的加持,花狸峰肯定守不住,想到此处,大家又对寒潭之争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

殷勤很满意这个效果,面含笑意道:“武曲部那里既然在护山大阵上遇到了困难,咱们老祖办就要勇于挑起这个担子来。实话讲与诸位听,殷某人已经代表老祖办在云裳老祖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三年之内,要把咱们的护山大阵搞起来!”

这话说的实在太大了,以万兽谷目前的阵法水平,就算集中五峰之炼器高手,想在花狸峰周边建造起堪用的护山法阵,莫说三年,就是十年也难。更让人觉得无法相信的是,打造一套护山大阵,其费用是要用极品灵石来度量的,就靠收取那点子灵气税,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殷勤给了大家片刻议论的时间,便继续放大炮道:“第二个用途,就是飞舟。万兽谷五峰,目前只有咱们花狸峰没有飞舟。下一次的宗门试炼也没几年了,我可不想到那时,人家的弟子都是乘着飞舟去往蛮荒,唯有咱们花狸峰的弟子赶着牛车去。”

殷勤这话说的虽然夸张,却也让大家脸上露出笑意,在场多是筑基修士,真若参加试炼没有飞舟的话,就只能御剑飞行。问题是,宗门试炼所在深入蛮荒几万里,御剑飞到那里不但本人累成狗,中途蓄力的灵石也是一笔不菲的挑费。

殷勤连着放了两个大炮,底下的修士们却也只当个乐子来听,这两样东西的花费之巨,早就超出寻常修士的想象。就连万兽谷这种七大宗门,也要经过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积蓄筹备,然后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倾全宗之力,才有希望打造出来。

虽然殷主任信誓旦旦地提及军令状,大家更是全当笑话来听,殷主任每天晚上在暖云阁过夜的消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虽然没人敢公开谈论,但在许多人想来,就算到时候他拿不出来飞舟与护山大阵,老祖还能杀了他不成?最多罚他在床塌之间努力用功而已。

殷勤对于大家略显平淡的回应也早有预料,伸出第三个手指道:“至于这第三个用途吗,倒是与诸位颇有关系了。大家所缴纳的灵气税,将被投入到寒潭周边的各大研究室中,用于丹药,法器,符文等等之研发炼制。我的目标是,在三年到五年之内,将几种大家常用的丹药以及法器的价格降低一半。”

“什么?竟然有这等便宜的事?”不信者居多。

“老祖办有这个能耐吗?”怀疑者大把。

“那也要看是什么丹药,寻常的丹药无所谓,只要能将炼气散降下来就行。”也有个别容易被忽悠的,开始做梦。

“降不降价其实都是次要,只要能够足量供应,老子就谢天谢地了!”极少数财大气粗的一说话,就招来旁人的白眼。

第522章 老鼠屎

院子里一阵议论纷纷,大家对于殷主任放出的第三炮心中满是纠结。事关每个人的修为进境,大家虽然不信殷勤真能兑现承诺,却又忍不住幻想丹药法器的价格真的哪怕只降下来两三成,也是做梦都会笑出声来的事情。

楚观澜旁观者清,看着底下人心浮动,心中升起感慨,难怪燕自然下山之际曾经说过八个字:乌合之众,终难成事。楚观澜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的念头,以为趁着燕自然避祸郡城,他可以乘势而起,成为内门弟子之领袖人物,此刻却只剩下苦笑而已。

他刚刚还对琴老手中的地契颇为担心,听过殷勤的三大炮,心底却升起一种无力回天的情绪。与大部分修士不同,楚观澜虽然同样不相信殷勤真能兑现这三大炮,但是从上位者的角度来看,这三大炮却又是实实在在地在人们的心中轰下三个窟窿。

楚观澜仔细揣摩云裳的心思,觉得若是换作他处在花狸老祖的位置,大概也会非常欢迎殷蛮子之流能够跳出来,别管有谱没谱,先放他几响空炮,振奋了人心气势再说。

花狸峰目前的状况,对于山门中绝大多数的普通修士还没有什么感觉,可对于楚观澜这种时刻觊觎宗门高位的有野心的修士来说,简直可以用“内忧外患,岌岌可危”八个字来形容。

云裳老祖专宠殷勤,以至于花狸峰小人横行,不但燕自然被其挤兑下山,就连四大长老及其背后的势力,也都卷入了与殷勤的明争暗斗之中。说白了眼下这场寒潭之争,他们这些内门弟子不过是城门失火,被殃及的池鱼而已。殷勤所推出的所谓灵气税,真正针对的还是那些在寒潭周围拥有大量宅院的四大长老。

内忧虽然已经严重到了火烧眉毛,但尚不至于马上就要了性命,楚观澜最担心的还是外患。人人都说云裳的气运齐天,竟然被她找到了花狸峰这般灵气充沛之地开辟山门,可她选择的时机又实在要命。最迟五六年后,当那铺天盖地的兽潮来临之际,突入蛮荒却又没有任何阵法护持的花狸峰就好比滔天巨浪前的一个小小沙丘,根本不堪一击。

更让楚观澜想不明白的是,日子已经如此艰难了,老祖怎又好端端地惹上了铸剑谷这等庞然大物?!那可是七大宗门排名第三的恐怖存在啊。说句丧气的话,都不用铸剑谷的元婴大能杀来,只需排除两三个金丹剑修,就能将花狸峰上下屠个干净。

“铸剑谷”三字简直成了悬在楚观澜头上,不知道何时就会斩下的一柄利剑。兽潮来临尚可期,铸剑谷之祸却是让人根本无法捉摸。让人啼笑皆非的是,那殷蛮子竟然大兴土木去建一行园,花费海量的灵石钱财,要给那闵一行树碑立传,这不是自欺欺人荒唐至极吗?

楚观澜心中闪过种种念头,见殷勤放过三炮之后,总算收了舌头,他意兴阑珊地朝殷勤拱手道:“殷主任此次过来,不但给大家解惑答疑,还道出了花狸峰未来种种规划,真是辛苦。奈何我这里院子狭小,连请主任喝一口茶的地方都腾不出来,观澜惭愧。”他故意提了喝茶二字,指望着殷勤能够听出其中的送客之意。

哪知殷勤却满不在意地摆手道:“观澜师弟不必客气,我自己带了茶。”说着往旁边一伸手,孙阿巧手中一直以小焰炎术保温的茶壶便递了过来。殷勤对着嘴儿喝了一口,不提走,也不提不走,迈着方步走回椅子那边,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儿,又抿了一口茶,这才扭身对身旁的谢灵鹊道:“谢主任还有什么补充的?”

谢灵鹊早在野狼镇上就曾见识过殷勤巧舌如簧的表演,为了今天这个时刻,她在下面准备了好几天。可真正面对着一众修士咄咄逼人的质问,甚至污言秽语的谩骂,谢灵鹊还是顶不住压力,慌了手脚。此刻她也只能有点泄气地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谢主任今日的表现不错。”殷勤仿佛能够看出她的心思,巴掌已经习惯性地抬起来,正准备给谢主任来一个振作精神的鼓励,多亏孙阿巧重重地咳嗽一声,这才讪讪地收回巴掌。对于这个前世带来的习惯,殷勤表示也是非常的无奈,按说以他的深沉性子,本不该巴掌乱飞。奈何自从腾蛇血脉被彻底激活之后,总有些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做些唐突的举动。

殷勤现在见到云裳都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一个没留神,一巴掌甩在老祖屁股上,那可就歹势了!

想不到血脉竟然会人的性格产生如此大的影响,不过看到天机子夺舍的大鹦鹉一样难逃血脉之习气,殷勤也就释然了。

楚观澜看着殷勤几人眉来眼去地不知搞些什么名堂,又不能让这帮人一直堵着门口,终于忍不住道:“殷主任下面还有什么交代吩咐?”

“有的,有的。”殷勤笑着对楚观澜道,“我进门时就说过了,我与谢主任不是一路,刚刚是被她抓了壮丁。现在谢主任的事情办完了,总该轮到我的事情了。”

楚观澜愣道:“殷主任过来是办何事?”

殷勤靠在椅背上,悠哉悠哉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过来处理几颗老鼠屎。”

“老鼠屎?!”楚观澜还是不懂殷勤的意思,却见殷勤回头问殷公寅道:“人都理清了么?”

殷公寅没出声,而是从手里的《道浅集》中抽出一个书签大小的纸片递给殷勤。

殷勤瞄了一眼纸片道:“那就按照之前说过的,一次性地处理了吧。”

殷公寅嗯了一声,将书卷往怀里一揣,朝身旁两个自打进院就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玄衣壮汉做了个手势,三个人分作三路,跳下台阶,挤入人群之中。

大家都不知道老祖办这是唱的哪一出,殷勤左顾右盼似乎有些无聊,他的目光扫向台阶边缘地带,忽然朝那个尖嘴猴腮的修士勾了勾指头,笑道:“你叫侯什么来着?不要站的那么远,走过来一些说话。”

第523章 殷蛮子就是活阎罗

??a?F??? X:?u?s?7???U)??(Q8ЭZ)~;?7>???O*?s?]P??被殷勤点将,心里头便打起鼓来,他原本不想上台,此刻就更是后悔,刚才真应该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溜下台去。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距离殷勤五六尺远的地方,站定道:“在下侯智远,不知主任唤我有何吩咐?”

殷勤呵呵笑道:“没事就不能与你聊一聊天么?”他也不管侯智远情不情愿,宛若领导视察一般,先是问了问他所主修的道法,见侯智远面色不耐十分不愿谈及这些,殷勤就又转了话题,问他家住寒潭何处,家中人口情况,以及对于这次寒潭拆迁的看法意见。

侯智远开始时还颇多提防,被殷勤和颜悦色,东拉西扯地盘问一番,心中的提防也渐渐放松了一些,不过他还是谨慎为先,无论殷勤如何循循诱导,有关寒潭拆迁的意见看法,就是绝口不提。

殷勤实在问不出什么,无可奈何地对身旁的谢灵鹊道:“看到没有?我们想做些事情其实也难,哪怕发心是好的,人家还是提防着你。同门师兄弟尚且如此,其他地方就更难说了。”

“主任不是常说,不求旁人理解,只求无愧我心么?”谢灵鹊一边讪讪搭腔,一边在心里嘀咕:人家那么提防着你,还不是被你串通了那赖鹤琴将他们的地契全都诳走了?

侯智远听了殷勤的议论,也是脸颊发烫,正要解释几句,忽听下面的人群中一阵骚动吵嚷,却是殷公寅三人,与人推搡拉扯着往这边挤。侯智远定睛看去,那三个被殷公寅他们拉扯着的,竟然都是非常熟络的修士。

侯智远刚才听殷勤说过要处理老鼠屎云云,又见被殷公寅他们扯拽到近前的都是熟人,心里的一根弦便立马绷紧了,脚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满院子的人,除了殷勤哥俩,就连谢灵鹊几人都不知道殷勤此举何意。

殷勤饶有兴趣地看着三名被拉扯过来的修士,此刻正站在台阶下面,怒声质问,不明白所为何事被老祖办的人强行拉扯过来?

按说老祖办这边派下去的三人,只有殷公寅一人筑基,剩下两个都是从峰管队里抽调过来的赵五哥与赵小六,他们二人虽说身材高壮,修为却是炼气期。这二位也是够胆,以炼气期的修为就敢去拉扯两位筑基修士的衣衫,被他们拉住的二位,若非慑于老祖办的”淫威“,一巴掌就能将这二人扇到寒潭里去。

殷勤与殷公寅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展开手中的纸条,高声对那三人道:“三位师弟,请少安毋躁。你们之中可有唤作丁秀峰的?”

“我是。”其中一名身着儒衫的中年书生面色微寒上前一步,朗声道,“请主任指教。”

殷勤上下打量他,点点头道了声好,按照纸条又念了两个名字,剩下两人全都怒气冲冲地应了。殷勤又朝那侯智远笑道:“你叫侯智远?”

殷勤脸上笑意仍然,眼中却是寒光迫人,侯智远与他目光一对,心中狂跳警兆骤起!他的手掌马上一翻,一柄小剑便立于掌心,只是还没来得及祭出飞剑,眼前便是一花,再看掌中的飞剑,竟然到了殷勤的手上。

侯智远脸色大变,伸手指着殷勤刚喝了声“你”字,便猛地愣住了,他的眼睛盯着伸出去的手臂,脸上的表情,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

站在侯智远身旁的楚观澜以及高大修士,也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一刻他们二人的神色也都变得惊恐诧异,只因侯智远伸出的手臂上,竟然生出了许多荆棘般的尖刺,而这些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凸出!

高大修士还不明所以,楚观澜却一下子想起了燕自然关于葛神通之死的一番言语,以及那种可以使人变成地狱鬼莲的阴毒蛊虫。

楚观澜虽然知道燕自然所传授的检查蛊虫之法,他按照其中法诀检查自身没有问题,也就不再关注此事。那日在酒桌之上,楚观澜看出耿云的脸色不正常,也曾猜想他与老祖办素来不对付,很有可能是受了殷勤的算计。可他万万没想到,侯智远竟然也身中此毒,并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出来。

“鬼莲毒蛊!”侯智远忽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叫,他显然也想到了身上长出荆棘尖刺的原因。

他的叫声未绝,台阶前面的三人也都出现了状况,那个叫做丁秀峰的竟然直接在脸上冒出黑色发亮的尖刺。

此时的地狱鬼莲在人身中的潜伏期已经接近一年,一经诱发激活便处于疯长的状态,仅仅几息的时间,四人的身上就已经布满了荆棘尖刺。

院中的一众修士,早就被眼前的恐怖景象吓得纷纷退让,给那尚自挣扎的三人腾出大片的空间。

“我与你拼了!”侯智远奋起最后一丝灵力,厉叫着朝着距离他只有几步远的殷勤扑去。

殷勤眉头微皱,殷公寅的身形如同鬼魅般蹿出,一脚便将侯智远踹到了台阶下面。

老三自打娶了红蜘蛛,功夫着实大有长进啊,有点蜘蛛侠的意思了!殷勤心中大快,台阶下面的四人已经丧失神智,扭作一团,紧接着噗噗声响,每个人的七窍皆爆出了诡异的花来。

孙阿巧曾经听说过殷主任在铁翎峰与葛神通之战,可是无论学说的人说得如何恐怖恶心,也不如亲眼看到来的震撼,她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赶紧将目光移向别处。

在场的其他男修,也都面色难看,都觉得眼前一幕,比在蛮荒里遭遇兽群的场面还要血腥难看。

台阶下面的四人,总算渐渐停止了挣扎,完全长成微微抖动的地狱鬼莲的模样。

殷勤目光扫过鸦雀无声的宅院,长身而起,一字一句道:“经查侯智远,丁秀峰等四人,串通葛神通,至宗门铁律于不顾,行为不端,擅修邪法,今日遭致蛊毒反噬,实属自作孽不可活!望诸位师弟,以此为鉴,勤修大道,万万莫要误入歧途。诸位,好自为之!”

殷勤说完,转身就走,老祖办诸人也随在他的身后,片刻间走了个干净。

一片寂静中,清风徐来,地狱鬼莲在风中沙沙作响。许多人被这声音弄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皆泛起同样的念头:奶奶的,这殷蛮子简直就是他娘的活阎罗,老子还是趁早与他签了搬迁的契书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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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殷主任的真正实力

?V+??D???|??Y?$??:?l???8?\j????*??"`?yL?qE??=???,请用茶。”暖云阁中,殷主任笑意盈盈,亲手斟满一杯雷芽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云裳面前,“这是弟子前些日子,按照古法蒸熏炒制才成的,感觉味道比之前清淡了一些。”

云裳刀子般的目光已经在殷勤脸上来回来去地剜了十几下,这货竟然浑然不觉,还敢嬉皮笑脸吹嘘他的灵茶!深深地吸了口气,云裳冷哼一声道:“殷主任亲手制的灵茶,味道再好,我也不敢喝,谁知道里面掺了什么蛊虫没有?”

“师尊!”殷勤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茶水洒满手背,“弟、弟子,不明白师尊何出此言?弟子资质愚钝,入门一年多,连五行炼气决都没能学全,蛊虫之法,更是碰都没有碰过。弟子之心,披肝沥胆,苍天可见......啊......”

殷主任诅咒发誓话音未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便成了脸下臀上的屈辱姿势。

“在我面前,还敢装样!”云裳被他气到了,这货玉润之体,莫说被茶水洒在手背上,就算是将手插入沸水之中,也照样毫发无伤,可看他刚才嘴角抽动的小模样,倒像是被烫得不轻一般!

“师尊饶命,弟子哪里装样了?”殷勤被老祖一只小脚踏在背上,感觉身上压了一座山头一般,动弹不得。

“不过洒了些许茶水,看你呲牙裂嘴的样子!”云裳咬牙切齿,杏眼圆睁,却是将之前准备发作的正事忘到了一边。

“师尊冤枉弟子了。”殷主任苦苦求饶道,“弟子只是尿急,哦不,屎急。”

“还敢与我贫嘴?!”云裳被他气得没辙,一双小手噼里啪啦如雪花般地落下,饶是殷主任玉润之体,也差点被老祖打出尿来。

不愧是玄龟之体,这孩子的肉身之强,都快赶上妖王期的金刚巨猿了,难得却是细皮嫩肉,拍上去手感颇佳!云裳每一掌拍下去,殷勤的肌肤就会自发地产生一种频率极高的颤动,将其巨力卸掉不少。云裳细心体会着手掌处的感受,嘴角不禁微微扬起,前一段时间在寒潭对他的筋骨淬炼,没有白费,这小子的血脉晋级三级,指日可待。

相比肉身血脉,云裳更关心殷勤小腹中的剑丸,看看殷勤已经被她一顿啪啪拍得晕厥过去,云裳方才收了手。犹豫片刻,她终于叹息一声,将殷勤翻过身,一只小手按在了殷勤的小腹上面。

殷勤腹中的剑丸比之前检查之时又小了些许,若是比照当初,体积已经缩小到了将近一半。云裳最初以为,剑丸体积上的缩小,是因其木气被殷勤的玄武血脉逐渐炼化所致。可她仔细检查殷勤体内的不灭灵根,却发现其粗壮程度并没有明显的变化。

云裳感到奇怪,那些被炼化的木气到哪里去了?要知道闵一行的剑丸乃是上古神木玄天藤果所炼制,即便是芝麻粒大小的一块玄天藤果,其中所储藏的木气也能抵得上一块木属性的中品灵石。

直到她仔细检查殷勤腹内的剑丸,才发觉,剑丸的体积虽然缩小了许多,其中蕴含的灵力的总量竟然比之前增加了少许。云裳为这个发现,惊讶不已。剑丸的体积缩小,其中木灵气的总量却反而增加了,这种情况,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剑丸中木属性的灵气变得更加精纯所致。

玄天藤果本所蕴藏的木属性的灵气本就精纯无比,被闵一行炼制成为剑丸之后,更是孕养了好几百年,其木属性的灵气难道还有进一步提纯的余地吗?云裳觉得即便有,也不至于有如此大的提升空间。她想来想去,觉得剑丸在殷勤体内发生的奇特变化极有可能是因为其中所蕴藏的宿主气息被抹去造成的。

要知道,那枚剑丸可是被金丹老祖孕养淬炼了几百年,将其说成闵一行的第二金丹都不为过。其中除了精纯无比的木灵气,剩下的就是来自闵一行精血与神识的烙印。并且作为剑修,他所掌握的许多高阶的御剑之术,也都会被以神识烙印的形式炼入剑丸之中。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剑丸一旦飞离身体,需要催动某种剑诀,修士只需以神识传过简短的指令,剑丸就会按照早就烙印与其中的剑诀套路,自行展开攻击。如此做法,不但速度极快,而且可以极大的减少剑修在斗法中的对于神识的消耗。

云裳比较前几次检查殷勤时剑丸的大小,觉得其缩小的速度已经降到非常缓慢,或许是因为闵一行在剑丸上的烙印已经基本抹去的缘故。云裳的目光落在殷勤尚未完全长到正常水准的“小手”上面,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孩子若是真能依靠血脉之力,夺了闵一行的剑丸,倒还真是因祸得福了呢!

殷勤的灵根五行俱全,即便体内暗藏了半条不灭灵根,其木属性的灵脉不过是一条半而已。倘若他这能拿下这枚剑丸,即便不以之对战交锋,纯粹将剑丸作为收纳木属性的灵力容器,那就是相当于体内多了半条金丹老祖的木灵根。再考虑到闵一行金丹后期的修为,他的半条灵根,哪怕与筑基后期的修士相比,其差距也是相当巨大的。

云裳掰着指头用心去算,片刻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精彩起来。倘若抛开道法或者神识强弱的因素,纯以修士体内灵力的总量,来评定其修为的话。殷勤一但将闵一行的剑丸完全融合,他体内木灵力的储量将达到非常恐怖的程度。

那闵一行受伤之前的修为就已经进入了金丹后期,按照通常的计法就是金丹七级,就算他这一百多年来,因为伤势的原因修为没有寸进,他的灵根粗细就要七倍于金丹一级的初期老祖,十四倍于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折合到剑丸上面,因为其中可以容纳相当于修士半条灵根的灵力,那就是七条筑基后期大圆满修士的之灵根的总含量。

也就是说,到了那时,殷勤只靠这颗剑丸,他体内木灵气的总量就要比筑基大圆满的木属性天灵根修士还要多出四成!当然,体内的灵气总量是一回事,受限于灵根之粗细,殷勤瞬间能够释放出来的木灵力,还是远远不及人家的。

第525章 关于殷主任的流言

这个臭小子,竟然被他捡到了这么大的便宜!云裳呆呆地望着死鱼般赖在地上的殷勤,心中升起恨铁不成钢的薄薄怒意:这混球每次传授他道**诀,总是腰酸腹痛,拉屎撒尿的百般推搪拖延。以后真得给他紧一紧绳扣儿了,以他的灵力水准,说不定下次宗门大比,真能为花狸峰挣回不少面子呢!要不然,干脆将破军部的长老也让这小子兼了?

花狸峰当下的破军长老还是躲在郡城的燕自然,不过云裳已经下了决心,只等寒潭拆迁的事情过去,就要找个合适的时机,将他的破军长老以及真传弟子的名头全都收回来。

燕自然藏身于修士山庄终日闭门不出,虫老虽然查到了他的所在,却始终没有找到机会接近,不过却被虫老从潜伏于郡主府中的一只老虫那里,探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燕自然的贴身侍女,竟然在郡主府中变成了一株地狱鬼莲。

殷勤听到这个消息,后悔不已,据柳鸢所说,她只与葛神通以及三五个内门弟子做过欢喜道场,燕自然从未参与其中。殷勤万万想不到,燕自然的侍女竟然会私通外人,给他带了顶绿帽子!燕自然虽然肯定也中了地狱鬼莲之毒,但从老虫那边反馈回来的消息是,武青衫出手,已经为他找到了解毒之法。

错失良机让殷勤颇为遗憾,不过他还是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去找云裳老祖汇报情况,包括葛神通之死的真实情况,包括柳鸢的复仇,燕自然的中招,以及殷公寅这段时间以符小药所传的秘法,感应到的山门中还有五人也染上此种蛊毒。

云裳听罢脸色铁青,气得摔了茶碗。她万万没想到,一直以谦谦君子形象在她眼前晃悠的燕自然,背地里竟然搞得如此乌七八糟。

殷勤虽然推测夏娘与葛神通私通,导致燕自然中招。云裳却根本不信,夏娘是她亲自为燕自然挑选的侍女,人品绝对可靠,夏娘只是因为资质不好,道法难成,但她心地纯良,侍主忠心耿耿,绝非红杏出墙的**之人。云裳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燕自然与葛神通在背地里不定做了多少腌的烂事,才导致两人全都被染了柳鸢所种的脏毒。

云裳越想越气,却又不好与殷勤详细解说。殷勤看她脸色,心中大致有数,便乘机提出借着寒潭拆迁的机会,清理一下门户。

云裳对此犹豫不决,她心中虽恨那几个弟子不争气,却也不想殷勤以此为由大开杀戒。殷勤名单上的几个弟子,有些还曾是她的同门师弟,云裳一来念着旧情不忍下手,二来也担心殷勤少年气盛,会以此为由同室操戈,搞乱了花狸峰。

没想到殷勤这浑人表面答应她一定会谨慎行事,转回头就在楚观澜府上,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其中四人种成了地狱鬼莲。而他所谓的谨慎行事,只不过是将没有参加楚观澜会盟的第五名修士,秘密捉捕,使其人间蒸发而已。

云裳从令狐若虚那处得到的密报,眼下花狸峰的许多弟子都被老祖办的阴狠手段搞得人心惶惶。

殷勤所谓修行邪法遭致反噬的说法,根本没人相信,大家更愿意相信,是殷主任暗中下蛊排除异己。

更让云裳气不打一处来的是,甚至有人从那几个死鬼身上,推测总结出了一些蛛丝马迹:种成鬼莲的几位,都与葛神通关系密切,并且时常聚在一起,找些浪荡女修搞什么无遮大会。

其实在蛮荒修士眼中,这种被凡人看重的生活作风问题,实在不是啥大事。尤其是对筑基期的修士来说,倘若不遭遇大的意外,他们的寿元都在三百年左右,相对凡人这就是一世颇为漫长的时光。

修士们经历生离死别的机会实在太多了,凡人的所谓爱恨别离种种痛苦,对于修士来说,是必须要从心性上迈过去的门槛儿。许多修士,在经历过人间种种情殇之后,或者忘情,或者滥情,被无数凡人所传唱的鸳鸯蝴蝶的浪漫情话,在很多修士眼中不过是其大道仙途的一种羁绊而已。

那几个死鬼到底是因为与葛神通牵扯过多,还是因为行为放浪,而被殷勤下手惩治,变成了许多人暗中热议的话题。

这两天,又有一个说法在坊间秘密流传出来:殷主任之所以借题发挥,以残酷手段弄死了侯智远等人,其真实的原因竟然是争锋吃醋。据说,殷主任曾经看上了某个外表清纯的女修,哪知还没等他吃到嘴,那女修却糊里糊涂地被葛神通等人设计给玷污了。

据说,这才是殷主任与葛神通不死不休的死结所在,他甚至不惜因此得罪了老祖真传燕自然。

有人对这种传言嗤之以鼻,都说殷主任已经是老祖的入幕之宾,还敢在外面偷腥不成?也有人对此颇为相信,都说那殷蛮子又不是修行了几百年的老修,正是年轻莽撞,血气方刚的年纪,凡人的许多习气尚未洗掉。

不过对于更多的人来说,殷主任与那几个死鬼之间的恩怨,远不如找出那个神秘的女修是谁,更有意思。

有人猜是七大女修,有人猜是老祖般的孙阿巧,也有人从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角度进行大胆假设。花狸峰的女修本就不多,经过有心人的逐一排查,一个叫做柳雨时的炼气女修,开始成为人们讨论的话题。

见过她的修士,都说其美貌与老祖座下七大女修不相上下,更有知情人爆料,柳雨时曾经出入过葛神通的洞府。

不知为何,这位柳仙子,在几个月前忽然搬离了住所,住进了外门弟子的修士大楼,深居简出,极少见然。等到有好奇的修士去往修士大楼打探,才知道柳仙子所居,早已人去楼空,香踪渺渺。

至于她的去向,也是众说纷纭,有说她自忖丹途无望,又坏了名声,去往荒原无人之处自行了断了,也有说是殷主任嫌她身子不洁辣手摧花,还有人说她是被殷主任金屋藏娇,转移到了仓山郡城。

云裳想起柳雨时三字,俏丽立马挂上了一层寒霜:这浑人,年纪不大,四处招惹腥臊的本事到不小呢!

第526章 花云裳这是发了什么神经

殷主任今日的遭遇颇为丢脸,以往被云裳老祖教训,要么是在小寒潭,要么是在后院的丹室之内。今儿却破天荒地被老祖按在暖云阁的地上,重重地挨了一顿臭揍。蓝雀等人虽然有谢灵鹊的前车之鉴,早在云裳下手的时候就自觉地躲开远远的。

奈何殷主任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之人,哭爹喊娘的声音也是不绝于耳,让旁听的人都觉得不好意思。

谢灵鹊与孙阿巧守在暖云阁外,听着里面主任杀猪般的惨嚎,也都是心惊肉跳。孙阿巧哪里经过此等阵仗?她紧张得小脸惨白,一个劲儿地扯着谢灵鹊的衣角问她,老祖今日怎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万一失手将主任打死了,怎么办?

谢灵鹊心里虽然也很紧张,却还是强自镇定地安慰她道:“咱们老祖可是金丹修士,只不过是教训一下主任,绝对不会真正伤了他。”

嘴上虽然如此说,谢灵鹊心中却是有些奇怪,当初她与殷勤在野狼镇外一场搏杀,虽然吃了大亏,好在蓝雀及时杀到,不但救下她的性命,并且出手擒下了殷勤。那一战,也是她修道以来所经历的最为凶险的一战,即便现在回想起来,心底还会冒出嗖嗖的凉气。

谢灵鹊是真正见识过殷勤凶狠兽性一面的,甚至被那寻踪蛊啃食血脉也没有哭喊嚎叫过半句,怎地被老祖一拍,就喊得那么大声,莫非是得了小蛮尊的真传?

终于,伴随着殷主任一个拉着长音儿的惨嚎,暖云阁中再度安静下来。孙阿巧一把抓住谢灵鹊的手腕,带着哭腔道:“完了完了,主任被老祖活活打死了。”

灵鹊也是小心脏怦怦直跳,连说:“没事的,老祖绝对不会对身边弟子下狠手的。”

两人等了半日,见暖云阁那边也没有别的动静,方才稍微放松了心情。又过了一阵子,才见殷主任脸色苍白,一瘸一拐地从暖云阁里溜达出来了。

“主任出来了!”孙阿巧眼中闪着泪光,激动地差点跳起来。

灵鹊努力保持着副主任应有的沉稳气度,点点头道:“我就说吧,主任只是叫得凶,其实没事的。”

“叫得凶?!”孙阿巧才不管她的身份高低,不高兴地回嘴道,“金丹老祖的巴掌拍你一下试试?怕是叫都叫不出来。”

灵鹊自知失言,尴尬地笑笑,随着孙阿巧快速迎上去,见殷勤举步维艰地朝她二人伸出手来,也顾不得男女之嫌,忙快步上去,与孙阿巧一边一个架起他的肩膀。

殷勤被云裳一顿拍打,浑身的血气随之奔涌起来,此刻尚未消退下去,灵鹊挨着他,鼻腔里满是男人血气的味道,心思微微一荡脸颊竟然没来由地发烫。

她慌张张收拾起心情,还是忍不住提醒殷勤道:“主任上山时间短,或许还不知道老祖的脾气。咱们老祖与别家不同,她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以我的经验,若是做了错事遇到她发作时,宁肯咬着牙硬挺,也不敢哭鼻子求饶。上次小蛮尊偷跑下山,肥满她们就是怕了,上来就跪下认错,结果被老祖罚去扫了一个月的毛司。”

“你说这些,我怎会不知道?”殷勤叹了气,语重心长道,“老祖心中有气,做弟子的一味拧着誓不低头,老祖心疼弟子自然不会重罚,可她心中的气却无处消散,这便是我们做弟子的不对。与其硬挺,我宁可服软宁可求饶,只求老祖能将心中怨气全往我一人发泄出来。”

“主任,你这是何苦呢?”孙阿巧眼中含泪,声音哽咽地小声埋怨。

谢灵鹊眼角抽搐,硬是没有挤出一滴同情的泪水,她的心中感慨万千:此处距离暖云阁不过百步,殷勤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会一字不漏地传到老祖的耳朵里,难怪这货入门一年,就已经成为老祖心中第一人。此人不但皮厚抗打,脸皮更是厚的没边儿。

二女扶着殷勤,上了马车,暖云阁距离老祖办并不远,但殷主任最近一段时间每次从暖云阁出来都是不良于行,总不能让孙阿巧往回背人。

殷公寅早在老祖办大院的门口守着,看见殷勤的马车回来,也跟着搭把手将殷勤扶回后院。殷勤一路上也是强撑,其实他的四肢百骸也是酸痛难忍。以往被云裳啪啪,都是以寒潭之水浸淬灵根血脉,这次是被老祖骑在身上纯揍,个中滋味,可当“**”二字。

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云裳怎会发这么大的脾气?为了名正言顺,殷勤在对侯智远,丁秀峰等人下手之前,还在底下搜罗了不少其他的“罪名”,并且写了节略,专门呈给云裳过目。

会不会是,花云裳从别的什么渠道得来了某些让她抓狂的信息?比如最近一段时间,花狸峰上下都在说的葛神通等人与女修开无遮大会的传闻?

那花云裳毕竟是个女子,听到这种有伤风化的烂事,自然会满肚子邪火没处发泄,以至于因此而迁怒于他?殷勤暗叫倒霉的同时,觉得这个推测的可能性不小,至少令狐若虚在山门里安插的虫儿,就会绕过他,直接给云裳传递各种消息。

同一时刻,老祖的丹室之中,云裳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一边梳理着阿蛮的长毛,一边走神儿,她也纳闷儿,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发了那么大的邪火。自己的巴掌有多重,她心里清楚,这也就是殷勤,换作别的弟子,早被她拍出三升老血了!

活该!云裳冷哼一声,谁让那浑人小小年纪,不知刻苦修行,却与什么姓柳的女修纠缠不清,以至于闹出一大堆污秽传言。虽说都是些道听途说的猜测,可苍蝇不钉无缝的蛋,这次也算给那混蛋一个教训。

花云裳这是发了什么神经?伏在云裳怀里的阿蛮被云裳梳毛梳得啾啾直叫,她与云裳心意相通,虽然不知云裳脑中所想,却总觉得她的怒意中带着一股酸溜溜的醋味。

第527章 围绕柳鸢的布置

殷公寅这次过来主要是与殷勤辞行的。朱丑妹虽然是特情科名义上的头头,但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未来的发展看,殷勤最信任,最看好的还是殷公寅。

云裳的判断没有错,眼下在花狸峰暗中疯传的有关柳雨时的议论,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在殷勤授意之下的又一次消息炒作。

柳雨时已经成为过去,但柳鸢却是殷勤将要大力追捧的一个最为重要的棋子,或者应该将其称作媒。

距离幻影大会的日期日益临近,尚小鱼那边也终于定下了所有的服饰造型。殷勤准备这几天,就以柳鸢为原型,将他第二部大幻影的所有情节全部敲定,重新录入到幻阵之中。

大幻影中,最为重要的情节之一,也就是小情侣躲在船舱底下画画的情节,也被殷勤按照想象中柳鸢的身子,重新PS过了。

这之后,殷勤专门给远在郡城的柳鸢送去一枚玉简,里面有他对于柳鸢未来之规划,以及以她为原型所创作的第二部大幻影的实情。殷勤在玉简中印入了大幻影中“柳鸢”被小蛮子描绘身子的影像,并且坦言相告,幻影大会之后,柳鸢将成为蛮荒女修中最特殊的一个。

她将会被亿万人所瞩目,会被人们品头论足,会被人深挖过往,会成为人们谈论的主题,她会成为许多人心目中的女神,也会因此而引来许多人的轻贱谩骂。

殷勤在玉简中再一次询问柳鸢,她是否真的做好了迎接这一切的准备?

三天之后,殷勤收到了柳鸢的千里传讯,没有文字,没有声音,随着羽毛在空中爆出几颗火星,空中显出的是柳鸢无遮的身子。

殷勤沉默良久,还是打消了按照柳鸢传讯符中的真实影像去修改大幻影的念头。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深谙炒作的殷勤,想要在幻影大会上将柳鸢隆重推出,许多准备工作现在就要动起来。

柳鸢的形象既然在幻影中“大胆出镜”,殷勤就不能将其包装成为一个冰清玉洁的圣女形象,而且从人性的角度去分析,这种形象也并不那么讨喜。

对于殷勤来说,最大的挑战在于柳鸢曾经不堪的过往,当她一旦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她的过去难保不会被有心人挖掘出来。不过挑战也意味着机遇,殷勤既然无法保证能够百分百地将柳鸢的过往深埋地底,使人无从挖掘,那就只能米中掺沙,彻底将水搅浑,将真相隐藏在混沌的泥沼之中。

具体到做法,那就是一边斩尽杀绝,尽可能地切断与柳雨时曾经接触过的一切线索,一边故布疑阵,散布各种版本的谣言。即便有人推测出柳鸢的来历,曾经的真相也将随着参与者的死亡而无从考证。

一部场面恢弘的大幻影,一曲荡气回肠的纯真爱情,一个清丽脱俗的仙子,一组挑战世情的大胆出镜,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传闻,以及隐藏在这些传闻的一系列的神秘杀戮,殷勤觉着,围绕着柳鸢的话题,已经足够丰富了。

柳鸢做过的荒唐事,主要是发生在花狸峰,不过她还被葛神通裹挟去过一次郡城,在那边做过些什么,却又记忆模糊,她只是依稀记得前后经历过五六人的样子,却只能记起赐她灵酒的是武通玄。

殷勤断定柳鸢是中了武通玄的算计,让他感觉头疼的是,这位郡城少主身边所聚集的狐朋狗友实在太多。

到底哪些人与柳鸢有过接触,调查起来还是颇有难度,朱丑妹在郡城着手调查已经有月余,一共锁定了十一修士,都是柳鸢在郡城期间曾经与武通玄混在一起的家伙。

这个数字比柳鸢记忆中的要多出一倍,主要是因为事情发生在一年以前,柳雨时那时又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炼气女修。若非她的长相格外清纯一些,那些提供线索的人才对她有个模糊的印象。

除非擒下一两个参与者,朱丑妹无法进一步缩小范围。难度在于名单上的十一人,修为全在筑基期,而且身份背景都不简单,除了武家的小辈修士,还有郡城甚至来自临渊城的身世显赫的世家子弟,其中还有三人,竟然是万兽谷的内门弟子。

朱丑妹将这些情报逐一整理之后,全都传与殷勤,请他指示下一步的行动。

殷勤同意擒下一两个参与者的计划,不过在具体的人选上却是与朱丑妹的想法有分歧。朱丑妹的计划是从武家的小辈修士下手,常年与武通玄鬼混在一起的是四五个他孙子辈的武家小辈。

武青衫一路修行到金丹中期,才生养了武通玄与武采娘兄妹,虽说修士不像凡人那般十几二十岁便繁衍一代。那些与武青衫同属青字辈的堂兄弟,虽然大都止步金丹,并且寿元耗尽不在人世了,但他们的子孙后辈却是往下传了三四辈甚至七八辈的都有。

武通玄属于人小辈大,与他从小玩到大的武家后辈,按规矩都要管他叫声爷爷,甚至祖爷爷才对。好在类似的情况在大型的宗门以及世家中很常见,修士之间除了血脉至亲,其他关系稍远的亲朋之间,也可以修为高下论辈份。

殷勤却以为,从三个万兽谷的修士下手更为稳妥,这三人虽然与武通玄关系密切,却也不是常年住在郡城的修士。他们之所以被列入名单,应该是恰逢其会,从记忆的角度来说,他们真正参与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根据朱丑妹昨日传来的急讯,这三人中,一个叫做宁季水的修士近期正在郡城办事,此人是墨鳞峰的内门弟子,唯一就是修为达到了筑基三级,朱丑妹自忖以特情科在郡城的人手,想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擒下,还是比较棘手的。

事关放飞柳鸢的大计,殷勤不想让令狐若虚的人介入太深,另一方面,花狸峰上寒潭拆迁之事尚未了结,殷勤脱不开身。想来想去,只有将殷公寅派往郡城,协助朱丑妹来做这件事情。

殷勤建议是等待宁季水办完事情,在他回峰复命的半途打埋伏,不过若是郡城里能有更好的机会,他也不反对在郡城下手。具体如何行事,全权交由殷公寅与朱丑妹相机而动。

第528章 拖字诀

寒潭之畔,文曲部大长老许忘筌的老宅里,小他百余岁的许兰青好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不大的院子里转来转去。

许忘筌面色阴沉地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上,手中握着见底的茶碗,呆呆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忘筌,你到是赶紧拿个主意啊!”许兰青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宛如塑像的许忘筌,皱起眉头急道,“听说只今天半天,就已经有三十几户内门弟子去到老祖办那边签契书了。”

“楚观澜这个眼高手低的蠢货!”许忘筌重重地叹了口气,恨声道,“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会盟之事找谁不好,偏要去请那赖鹤琴!也不想想,赖鹤琴与令狐若虚是什么关系,那可是同门的师兄弟啊?那令狐若虚与殷勤现在好得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唉......”

许兰青听他马后炮放的响,忍不住斜他一眼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再说了,花狸峰上下谁不知道,赖鹤琴与令狐若虚是几十年都不曾说话的死对头?当初楚观澜去请赖鹤琴,连耿云都说是招以毒攻毒的妙棋呢。若我说,那赖鹤琴未必就如你想的那般与殷蛮子沆瀣一气了。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殷蛮子扇了一记耳光,羞怒交加之下,真的气成了失心疯也说不定。”

“失心疯?!”许忘筌摇头苦笑,“那赖鹤琴当初可是敢光了膀子与令狐若虚撕撸的主儿,能让殷蛮子一巴掌扇走?再说,就算赖鹤琴疯了,跟在他后面的两个后生也傻了不成?一个乾坤戒,怎会说找不见就找不见了?我敢打赌,那乾坤戒此刻就在老祖办那殷蛮子的桌上摆着呢。”

同一时刻,赖鹤琴的宅院之中,已是哭声一片,仆役下人宛如无头苍蝇般地奔走乱窜,老太爷自打前日从楚观澜的府上回来,就气得吐血晕厥一病不起。今儿好容易清醒一些,老祖办竟然送了口棺材堵在门口,赖鹤琴得知此事,当时便又是一口老血喷出好远,眼睛翻白地再次晕厥。

楚观澜与另外三名修士,今天一早就再次登门探望,被赖鹤琴的儿子领着到后院,远远地看了一眼病卧在床的赖鹤琴,还没来得及询问乾坤戒的事情,老祖办的棺材就送到了。

此刻,四个人已经在客厅里呆坐了半日,看着赖家乱作一团,楚观澜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观澜以是无力回天。”

“那姓赖的老匹夫......”坐在楚观澜身边的高大修士,面露不忿之色,话说一半却被楚观澜止住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等下回去通知大家,大家好自为之吧。”楚观澜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朝一直陪在边上的赖家次子拱了拱手,连句告辞的话都懒的说,便带了三位修士,拂袖而去。

。。。。。。

“楚观澜棋错一招,局面怕是难以收拾了。”

巨门主事吴石庸的宅院之中,吴石庸夫妇俩坐在石桌两边,身前的棋盘上空空如也。

吴石庸捻起一枚棋子,却无心落子,他的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我还以为,楚观澜将百余名内门弟子纠集会盟,会为咱们四家分去一半的压力。哪知道,殷蛮子往哪儿溜达一趟,他们那个狗屁盟约便他娘的土崩瓦解了。”

“又说脏话!”风夫人白他一眼,“你说那殷蛮子收了那些弟子的宅院,也应该见好就收了吧?寒潭周围一半的地都被他老祖办收走,盖几个什么室的也应该够用的了。”

吴石庸沉吟道:“难说,那殷蛮子搞出个灵气税,我看他是准备用这招,从咱们身上拔毛呢。”

“拔毛?”风夫人气道,“说他敲骨吸髓还差不多,真若交税,咱家在寒潭这些宅院,加起来每月就要白白给他一枚中级灵石。”

吴石庸手指轻叩棋盘,忽然问道:“咱们有好久未曾探望岳父大人了吧?”

风夫人会意,皱眉道:“你想躲了?这可不行,咱们在寒潭周围三十几幢宅院,你我若是不在,那殷蛮子打上门来,将宅院强行拆掉。到那时,生米煮成熟饭,咱都没地方哭去。”

吴石庸挠头后悔道:“早知道当初就不该收耿云那十幢宅院,现在可好,寒潭周边,属咱家的宅院多。”

“不怕!”风夫人咬牙道,“咱哪儿也不去,我就在家守着,谅那殷蛮子也不敢强拆咱的宅院。你倒是可以抱病不出,他们若来收税,只能问我要,我若拿不出灵石,那殷蛮子还敢把我种成鬼莲不成?”

吴石庸沉吟片刻,只能点头道:“如今之计也只能依夫人所说,那殷蛮子若是上门收税,夫人就给来个拖字诀,咱也不说不交,只说灵石一时不凑手,让他宽限些时日。反正寒潭周围又不是只剩下咱们一家,其他三家不交,咱就干脆给他拖着。”

。。。。。。

禄存大长老耿云总算结束了为期月余的闭关,被燕自然敲走了二十枚中级灵石,但他体内的蛊毒总算是解了。耿云想不通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窝在府中怎会中了殷勤的蛊毒?直到他付足了灵石,燕自然才在传授他解毒之法的同时,顺道说明了蛊毒的传播途径。

耿云没想到竟然是耿华清惹的祸,更没想到他竟然与燕自然的侍女勾搭成奸,是个男女通吃的货色,气得他差一点就将耿华清毙于掌下。

那耿华清也是个狠角色,眼看情形不对,竟能硬下心肠自宫保命,耿老祖到底舍不得他这身细皮嫩肉的大好皮囊,留下他一条性命。这之后耿华清被耿云强令闭关,对外的理由是为了冲击筑基闭死关,实际上还是为了解掉蛊虫之毒。

无路如何蛊毒的来源总算是搞清了,耿云的一块心病也去了。刚出关没几天,就听到殷勤在楚观澜府上利用蛊毒大开杀戒的事情,耿云也是后怕地吓出一身冷汗。幸亏他见机的早,一直以闭关为由深居简出,连带着耿华清也因此捡了一条小命。

第529章 拆迁面临的困境

许忘筌在院子里发过一通牢骚,到底没能想出更好的法子。最后与许兰青商量的结果,竟与吴石庸的主意如出一辙,决定灵气税这件事上以拖为主,同时观望另外三家的动静。许忘筌相信,以耿云等人的老谋深算,怕是都抱了同样的心思。

殷勤在楚观澜府上杀人立威之举,固然能将那些单打独斗的内门弟子震虎住,却也在另一方面促使四大长老迫于压力,自然形成了更为默契的攻守同盟。大家都报了同样的观望之心,这四家手中全有地契,不怕殷勤强拆,对于灵气税的上缴,竟然不约而同地全都决定使用拖延策略。

殷勤亲自出马,带着谢灵鹊连续几日,到四大长老家中拜访。四位当家长老,竟然病的病,闭关的闭关,全都没能见面。

耿家派出来的是个牙都掉光了的十九叔祖,辈份比耿云还大,眼瞎耳聋,与他说了半日,全是驴唇不对马嘴的答对。吴家与许家都是夫人出马,风夫人态度冷淡,一问三不知;许夫人泪窝子浅,稍微说句重话,就盈盈垂泪。至于宋家,却是长子宋书行出面,见面就搬出一摞账本,说是宋家为了给山门置办炼器的鼎炉,已经垫付了若干灵石。让殷勤他们干脆将灵气税从这些垫付的灵石中,直接减去得了。

无功而返地回了老祖办,灵鹊气得脸色发白,殷勤却呵呵笑道:“小谢现在总知道咱们的苦处了吧?”

灵鹊叹道:“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想的,寒潭改造明明是件对大家全有好处的事,却偏偏与你对着干!现在我总算知道真正想为山门,为老祖做些事情有多难了。”

“这叫不见兔子不撒鹰,除非咱把好处真正塞给他们,否则谁会轻易信咱?”殷勤边说边摆弄手中的一枚乾坤戒,“可惜的是,时不我待啊,兽潮将至,强敌环伺,非常时期只能用些非常手段啊。”

“主任的意思是要用强?”灵鹊担心道,“强拆一两处宅院不是不行,可他们手中全有地契,一旦闹到老祖那里,上面有老祖的印鉴,老祖也不能食言啊。”

殷勤沉吟道:“眼下这四家是互相盯着呢,就好比是一张网,咱们用强硬来的话,无论动哪一处,其他几家也会一拥而上,将咱们缠在网中央,无法脱身了。”

孙阿巧在一旁听着,心中更气,咬牙道:“他们不是不搬吗,干脆去将符小药唤来,给他们宅院里下毒。”

灵鹊白她一眼道:“大家都是老祖弟子,怎能用这种绝户手段?”

孙阿巧不服道:“他们都不当自己是老祖的弟子,咱们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或者让符小药弄些腹泻的药散,投到他们饮用的水中,总之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地住着。”

“不行,不行。”殷勤摇头笑道:“小孙尽出馊主意,你还是去把秋香唤来吧。”

孙阿巧眼睛一亮道:“主任是要让秋香从后山弄些猪粪,洒在他们宅院四周,臭死他们么?”

“快去,快去!”殷勤哭笑不得道,“这个主意更馊,污染了老祖的寒潭,他们没被臭死,我就被老祖拍死了。”

孙阿巧一头雾水地去了,灵鹊好奇道:“其实孙阿巧所说的未尝不是个办法,唯一就是寒潭这个地方,是咱们老祖的修行所在,实在不敢乱来。”

殷勤叹了口气,苦脸道:“这也是我头疼的地方,若是换个地方,我就算一把火烧了那些宅院,也不怕与他们撕撸扯皮。我担心的是,咱们真若像小孙所说的下药染污,那四家正好推波助澜,真若把寒潭弄成猪场的味道,老祖得扒了你我的皮。”

灵鹊被他说得抿嘴儿笑道:“若真那样,主任不妨哭喊得更大声些,老祖说不定怒气消得快些......啊......你!”她正要拿殷勤打趣,眼角处手影一闪,连躲闪的心思都没升起来,屁股上便挨了一巴掌。

殷勤不待灵鹊发飙,脸色一整道:“谢副主任,请严肃你的态度,我们现在是商议寒潭拆迁的大事,不要随便玩笑。”

灵鹊俏脸涨得通红,真想一脚踹过去,却被殷勤板着面孔教训得提不起勇气来。殷勤的气机牵引术虽快,却没有灌注灵力,灵鹊挨的一下并不重,却不知怎的,总觉得屁股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用火球术来了一发。

灵鹊又羞又窘不知所措,好在外面传来秋香的大嗓门:“不是跑完队列了吗,主任咋还不让俺回后山?俺得跟主任说去,现在正是猪崽分栏的时候,俺不回去看看,真不放心。”

孙阿巧与秋香一前一后地进屋,狐疑地盯着俏脸通红的灵鹊道:“谢副主任这是......?”

殷勤清了下嗓子,打断她道:“我记得峰管队里还有个狗子娘来着,可在岗上?”

秋香道:“她叫高香,今天不在岗,她家的小狗子这几日要服开脉丹了,她告假在家照看呢。”

殷勤被她提醒,问道:“狗子所用的开脉丹可是你们后山猪场出的?”

秋香得意道:“那是自然,要俺说,主任还是太小心了,开脉丹这东西有啥可试用的?只要能开脉就行了呗。”

殷勤不理她的牢骚,又问开脉丹的试用情况。

秋香糊里糊涂说不上来,还是孙阿巧找出一张纸,按照上面的记录对殷勤汇报道:“符小药前后一共炼了三炉开脉丹,第一炉成丹六枚,第二炉和第三炉成丹都是四枚。”

“怎会越炼成丹越少了呢?”殷勤不禁皱起眉头问道。

孙阿巧解释道:“据符小药说,成丹量虽然少了,丹品却提高不少。第一炉的丹与市面上的开脉丹相比,开脉的几率要低两成左右,后两炉的开脉丹就与寻常的开脉丹差不多了。”

“他可是做了什么改进?”殷勤笑问。

“具体的没说。”孙阿巧撇嘴道:“符小药说要亲自与主任汇报这事。”

第530章 新型开脉丹

殷勤笑道:“符小药哪里是要见我,他是听说寒潭闹的动静大,惦记他那炼丹研究室呢。”

灵鹊在副主任的位子上坐了一个多月,主要的时间全用在了带着峰管队绕着寒潭跑圈上面了,对于老祖办的许多事情并不摸门。殷勤见她听的一头雾水,便给她介绍符小药目前在后山的主要工作。

表面上符小药在后山是负责炼制龟龄丹,其实那东西却是柳雨青和巴娃子用面搓出来,交由韩彩芝“加工”完成的。归在符小药的名下,只是不想韩彩芝的不灭灵根过早被外间知道。

符小药真正的任务,还是领了殷勤交代的任务,去炼制开脉丹。殷勤在后山大量圈养赤睛猪,纯靠售卖肉食材料能赚的有限。

赤睛猪这种妖兽最大的价值在于其心头精血可以用来炼制开脉丹,一般来说只有四级大妖级别的妖兽,采其心头精血,才能入药炼制开脉丹。

赤睛猪却是只需二级,其精血就有入药的可能。当初殷铁山他们在蛮荒遇险,所犯的错误就是在于错把四级赤睛猪当作三级的妖兽来追踪了。

殷勤通过阉割的办法,消除掉赤睛猪的野性,又通过前世带来的养猪理念建立新型的猪场,大幅度提升赤睛猪崽的成猪率,其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圈养出一部分二级以上的成猪,取精血炼制开脉丹。

问题是,这些赤睛猪是阉割过的,其精血还能否入药,殷勤心中也是打鼓。符小药自打猪场兴建之日起,所接受的一系列任务都是与赤睛猪有关,包括安神养血的药物,包括增壮增肥的猪食,重中之重的任务还是炼制开脉丹。

后山的七头大公猪全是二级,被阉割之后,又圈养了一段时间,才被符小药宰掉用来实验药性。

事实证明,赤睛猪经过阉割之后,其心头精血的药性是有所下降的,符小药连着宰杀了几头二级大猪,以其心头精血炼制开脉丹,全都以失败告终。

殷勤知道这个情况之后也是犯愁,赤睛猪的心头血没了入药成丹的作用,其价值就等于打掉了一大半,即便能把出栏率搞上去,也没多大意思了。

按照符小药的建议,是搞一些三级以上的大猪,阉割之后再做实验。殷勤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赤睛猪长成一级的成猪就要五年,长到二级要十五年到二十年左右,三级以上的大猪精血虽然更纯,但是正常情况下,赤睛猪的血脉进阶三级需要八十年到一百年的时间,对于花狸峰来说,这个出栏的周期实在是太长了。

正常情况下,一头二级赤睛猪的心头精血,直接服用的话,可以供一到两名凡人少年尝试开脉,三级赤睛猪的心头精血功效更高,可供五到六名凡人开脉之用。

赤睛猪的心头血虽然可以直接服用,却有个时效的限制,一般精血取到半年之后,其药性就会丧失殆尽了。而且直接服用精血,也会对凡人的血脉造成一定的损伤,会对以后的修行,特别是冲击筑基的时候带来隐患。

只不过,对于小型的修仙世家来说,只要能够让门内少年们开脉成为炼气修士,就已经心满意足,筑基对于这些小家族的修士来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而已。

最好的利用精血的办法是以之炼制开脉丹,不但可以消除隐患,并且可以成倍提高产量。以二级赤睛猪为例,直接使用心头精血的话,最多只够两人的量。若是加以各种辅药炼制成丹丸的话,就能炼制四到六枚丹丸,其中的价值差距是相当巨大的。

按照寻常年头的价格,一头二级赤睛猪最多可卖两枚中级灵石,而一枚开脉丹的价格就将近两枚中级灵石。像上次花狸峰在野狼镇上举行开脉大典,一枚开脉丹的价格也被炒到了两枚中级灵石。

符小药实际检验出的结论虽然令人沮丧,殷勤倒也有所预料。凡事有利必有弊,阉割之法被万兽谷禁用几千年,定然有其道理,被阉割之后的妖兽其精血的品阶下降,或许就是其中的一个主要原因。

殷勤不同意购入三级赤睛猪实验丹丸,却给符小药提了个建议,那就是尝试混合精血。赤睛猪的精血之所以被广泛采用炼制开脉丹,优势在于量大价廉,其他许多小型妖兽的心头精血也有开脉的作用,却因为数量极其稀少,无法独立成丹。

小药按照殷勤的吩咐,尝试往阉割过的赤睛猪精血中,混入其他二级或者三级妖兽的精血,也不用炼制丹药,全都秘密送往野狼镇,找些凡人少年服用,也都没有什么成效。

直到殷主任在天上御剑飞行的时候,撞下一头三级的惊悸鸟,朱丑妹准备用来熬汤做火锅,其心头精血却被闻讯而来的符小药索要走。没成想,惊悸鸟的精血混入之后,竟然产生了神奇的效果,赤睛猪精血中的开脉效果被重新激活了。

殷勤得知这个结果,也是大喜过望。惊悸鸟这种妖兽的价格并不贵,当初在聚香斋吃过一道“比翼双飞”的菜式,就是以三级惊悸鸟的翅膀烧制的,价格不过是十枚低阶灵石。这种妖禽的血肉虽然鲜美,却不能给未开脉的凡人服用,主要原因是其太过滋补。没想到,野生惊悸鸟的精血混入圈养阉割过的赤睛猪的精血中,竟然有此奇效。

为了确认这一成果,殷勤又从仓山郡城购入几只惊悸鸟,符小药干脆将剩下的几头二级赤睛猪全都宰了,按照万兽谷传承的古法,使用混合精血,炼制开脉丹。

并且准备从棚户区找些尚未开脉的少年,让他们尝试开脉。尝试这种新炼制的丹丸虽然有风险,但由于是免费试药,对于棚户区的杂役们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狗子娘占了近水楼台的便宜,从老祖办内部领了丹药,回家去与狗子服用。

第531章 峰管队负责收税

新型开脉丹的药效如何,尚未有一个准确的结果出来,殷勤对于这种关系到修士未来道基的丹丸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已经从各种渠道,又购入了一批即将进阶一级赤睛猪,准备阉割之后,待到他们进阶二级以后,再做更多的药效试验。

按照他的计划,若是药效没有问题,就准备从各地大量采购一级赤睛猪,送到后山阉割圈养,几年之后,只要这些赤睛猪进阶二级,将其精血炼制成开脉丹,价格就要翻上十几二十倍。

他与谢灵鹊大致说过后山猪场的计划之后,谢灵鹊也是惊得合不拢嘴。殷勤当初建猪场时提出的八百猪计划,大家可都是当笑话来听的。甚至有人在底下算过一笔账,认为殷勤当初在后山劳师动众圈养赤睛猪,就算五六年后能够每月出栏十头一级的赤睛猪,所得不过五枚中级灵石而已,一年下来,也赚不到一枚高级灵石,与其他几峰廉贞部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可是一旦殷勤取血炼丹的计划成功,假以时日,这猪场每年的产出可就要翻上十倍有余,相当于一年便能为花狸峰赚回一艘飞舟。

谢灵鹊在为猪场未来的收入,暗自乍舌,孰不知与殷勤相比,她的目光还是短浅了许多。相对与猪场通过取血炼药所赚取的海量灵石,殷勤更看重的是那些服用开脉丹之后,成功开脉成为修士的弟子。

只要能把开脉丹的产量提升上去,他甚至准备大幅度降低开脉丹的价格,哪怕将这一部分的利润全都让出去,他也希望能够尽量尽快地让更多的凡人开脉。在殷勤眼中,花狸峰乃至万兽谷想要发展成为超级宗门,手中的灵石再多也不过是些死物,只有建立起庞大的修士人群,才是一个超级宗门的基石所在。

眼下还不是为新型开脉丹喝彩的时候,距离新型开脉丹大批量生产,还有不少坎儿要迈过去。即便如此,谢灵鹊还是从心底感受到了一种欢欣鼓舞的喜悦和干劲儿。对比过去,那种整日里都在想着修炼,每天的心思全都放在体内的灵根上面,在老祖办这段时间,让灵鹊觉得异常充实和开心。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明明每天因为忙碌没有多少时间修炼,可修为境界的提升速度竟然一点没有落下,甚至比以前还快了一些。

这其中有老祖办足量灵药供给的原因,不过在她看来,心性上的成熟才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因素。

与绝大多数修士一样,谢灵鹊虽然出身中小世家,却也是少年开脉,天资卓越,从小就被家族给予厚望重点培养的对象。

虽然人人都知道,在道法丹途上想要走得更远,性命双修是其中的关键,但真正做起来,却是人人都朝气脉下手,只在命宗下功夫。至于性宗所讲之心性之学,往往流于口头活计,一味强调对于世情应该看淡,必须放下。

问题是,对于灵鹊这些天才的修士们来说,他们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世情冷暖,他们对于世情的了解,大都来自于所看过的几本描写凡人情爱的杂书。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世情是何物,如何看淡,又如何放下?未曾经历沧海,自然不知道海水之苦咸。

殷勤没有注意到谢灵鹊的沉默与感慨,寒潭拆迁进行到这个地步,连他都有种焦头烂额的感觉。

秋香听殷勤问了半日开脉丹的事情,总算得了个空隙,连忙请示,既然猪场那么重要,就更应该早点放她回去后山照看猪场。

殷勤摇头道:“猪场的事情也不急在这几天,你们峰管队围着寒潭跑了那么久的圈儿,正事还没干,怎能就此解散了?”

“总算轮到咱们峰管队出场了么?”秋香朝灵鹊使个眼色,拍着胸脯给殷勤打包票道:“主任尽管放心,咱们这些队员修为虽然不济,却是没有一个贪生怕死的怂包。”

灵鹊也是早就做好了披挂上阵的准备,接过秋香的话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主任若是下定决心,准备强拆几家的话,我这个队长肯定是要冲在前头的。”

殷勤十分满意这两位队长的态度,摇头笑道:“咱们峰管队,除了谢队是个筑基,剩下一帮全是炼气,真跟人家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咱们。强拆的事情,我是不会去做的。从明日起,收缴灵气税的事情就由峰管队负责起来。”

秋香闻言,苦脸道:“拆房的活计俺做得,收税的事情,俺怕是做不来。”

“哦?你倒是说说,为何收税的事情做不来?”殷勤盯着秋香道。

秋香不屑道:“其实也不是做不得,是不愿做。俺小时候在老家的时候,最恨的就是那些下来收税的稅卒。一个个都是凶神恶煞一般,到人家中强抢强夺,他们所到之处,尽是被的逼家破人亡,卖儿卖女的。俺们乡下,都管那些稅卒叫做水蛭子,专门吸人鲜血的那种蛭虫。”

灵鹊也是面带为难道:“相比拆房,收税的确是难受。若是拆房的话,咱们还可以趁其不备,突袭几处防御空虚的宅院。说句不好听的,实在不行,我运功朝那主梁上轰上几掌,那房子也就倒了。可收税却实在难办,主任不是常说,世间最难办的事,就是让人从口袋里乖乖掏钱出来?”

殷勤正色道:“咱们峰管队不是水蛭子,也不搞砸锅卖铁,强牵人牲口的那一套。峰管队自从成立之初,我反复强调的只有一条,那就是纪律性,修为不高打不过人家没有关系,不服从命令,敢给我乱来,趁早滚蛋。你们两个队长先要统一认识,也跟下头那些队员说清楚,在收取灵气税这件事情上,谁敢学乡下那些水蛭虫,到人家中强征暴敛,坏了我的规矩。我可是把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候自有刑罚司来找他们算账。”

第532章 老祖当初也很无奈

灵鹊皱眉道:“咱们峰管队里大部分都是五大三粗的憨壮汉子,一个个拙嘴笨腮的,您让他们做些粗重的活计还行,让他们上门收税,怕是说不了几句就得打起来。”

殷勤沉吟片刻,觉得灵鹊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让她二人去到棚户区将狗子娘唤回来,又将孙阿巧暂时调入峰管队,加上灵鹊一共四个女人。

峰管队被分作四个征税小队,四女分别担任小队长,殷主任亲自出马,给大家“培训”了三天征税的方法。

这期间以楚观澜为首的内门弟子,一共签了九十几份契书,将近一半的寒潭宅院,名义上已经重新归还宗门。

与此同时,已经有人在韩寒周围勘测地形,在距离暖云阁五六里的地方,圈出了一片土地,这是老祖办承诺,将来要给内门弟子建设修士大楼所在。

许多修士觉得这边距离暖云阁实在是太近了,以老祖的感知能力,简直就是在她的眼皮子地下修行。不过当初大家占用寒潭的时候,高举出来的理由就是要多多亲近老祖,在潜移默化中接受老祖无上道法之熏陶。老祖办将修士大楼修在此处,倒也没人能说个不字。

按照殷勤的计划,将来所有的研究室都是要修在与暖云阁隔潭相对的另一面。

不得不说,寒潭之大,以及周边宅院之多,超过殷勤的预料。他最早动了在寒潭周边建立一个小型的花狸峰高新技术园区的时候,目测寒潭周边,隐藏于林木之中,大致有几十幢宅院的样子。

哪知真正能统计下来,宅院的总数竟然比他当初的估计翻了一倍还多。殷勤最早是准备成立一个专门负责拆迁的工作小组的。当时想的也简单,让秋香领队,再重金招募一些蛮荒散修,按照前世某些无良地产商人所用的地痞手段,终日里上门打闹滋事。

修行之人都是喜欢清静,在殷勤以为,只要坚持闹上一阵,那些居住于寒潭周围的修士,自然就有受不了,被迫搬走的。为了这个,他还提前准备了大量的疗伤丹药,准备在寒潭周围大闹一场的。

可是,等到他真正开展调查之后,才知道寒潭周边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的多。不但四大长老在此圈地建宅,几乎所有的内门弟子也都在寒潭边上置办了宅院。更让他觉得头大的是,云裳那傻婆娘,竟然被耿云、吴石庸等人撺掇给每家都发放了地契!

为了这事,殷勤还曾委婉地从云裳那里套话,问她为何要给每户发放地契。

云裳开始时死活不肯实说,每次殷勤问道这个问题,就会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后来,殷勤也是急了,直言相问,那些地契云裳到底认不认账?言外之意,云裳若是不认账的话,他就干脆打上门去,强行拆除那些宅院。

云裳一听,连说不行。拗不过殷勤的坚持,她才不得已道出实情,花狸峰道场初建的时候,因为地点太过深入蛮荒,除了身边的蓝雀,狗丫儿以及燕自然等几个亲随弟子,万兽谷上下,几乎没人愿意随她过来开辟这处道场。

包括花狸峰的几大长老,当初云裳想要劝说他们加入花狸峰,不得不放下身段,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总算将这些经验阅历都能独当一面的山门大佬请出了山。

准许大家在寒潭周遭建造宅院,便是当时云裳迫于压力,违心答应的无奈之举。包括许多跟随她来到野猴岭,开疆阔土的内门弟子,也都得到许可,可在寒潭周边圈地建宅,并且从巨门部领到了地契。

提及地契,云裳的脸色更加难看。按照蛮荒的规矩,金丹老祖开辟道场,镇守一方山水,其道场之内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全是老祖一人所有。远的不提,单说万兽谷其他四峰的弟子,哪个能在老祖的道场之中谋取个地契?

为了这事,令狐若虚在加入花狸峰之后,也曾不止一次地与她研究过收回地契之事。令狐若虚虽然没有像殷勤这般直眉瞪眼地明着问,其弦外之音却也让云裳脸红惭愧。

地契的来历虽然有过这一番的曲折,上面云裳的印鉴却是货真价实。云裳身为山门老祖,若是强行收回地契,无异于食言而肥,她的心中虽然不甘,却是无论如何也舍不下这个颜面的。更麻烦的是,殷勤作为老祖办的主任,也不能顶着这个头衔,去做强行征地之事,以至于他之前的种种谋划全都作废。

殷勤这才不得不改弦更张,一面搞出个灵气税,一面串通了赖鹤琴那老小子骗走了内门弟子的地契。

想到给赖鹤琴送去的那口棺材,殷勤就更是肉痛。赖鹤琴混迹宗门快三百年,什么同门之宜,什么宗门大义,对他来说都是屁话。这老混混眼中,除了灵石是真的,其他都是虚的。

楚观澜等人凑了三枚中级灵石,请琴老出山,殷勤却是砸出了十倍于此的价格,才换得赖鹤琴将藏有众多弟子地契的乾坤戒双手奉上。这老货原本是想按照每份地契作价单卖的,殷勤自然不同意,按照殷勤的说法,除非赖鹤琴能将这些地契一一从乾坤戒中取出来,否则没有单卖的道理。

最后,经过一番扯皮,殷勤在棺材里塞了三十枚中级灵石,送到赖鹤琴的府上,换来了那枚藏有寒潭地契的乾坤戒。

。。。。。。

文曲部的许长老最近一段日子,对外宣称正在闭关校对一卷某小型世家进献宗门的兽皮古卷,据许忘筌的初步考证,这卷兽皮乃是万余年前,一位于武祖同时期的元婴大能为其筑基期的晚辈所写的淬炼灵根的丹诀。

许忘筌闭关校经,家中的大小事务就全都交由夫人许兰青打理。许兰青之前得了许忘筌的建议,这段时间一直在家中操练那些走路都不稳当的三姑六婆。虽说种种迹象表明,殷蛮子直接打上门来的可能性不大,有备无患总是必要的。

第533章 殷勤其人(求订阅)

相比其他三家,许家的宅院更好照看,许忘筌在老宅闭关,许兰青就干脆住在九宅相连的大宅之中,随时准备着老祖办或者峰管队上门收税。

就在几天之前,那殷蛮子曾经亲自上门,与她宣说讲解灵气税的事情,那是许兰青第一次见到殷蛮子的真人。在这之前,她只是从小道消息里听说过这位花狸峰上第一红人的种种事迹。凡人提及殷蛮子,都是脸带不屑,种种讽刺挖苦嘲笑,称其为蛮荒贱种。

真正见到殷勤其人,许兰青才晓得道听途说有多不靠谱,殷勤除了年纪很轻这一点与传闻吻合之外,许兰青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唇红齿白,面色如玉,谈吐风趣的后生就是传言中獐头鼠目,神态猥琐的殷蛮子。

许兰青惊讶之余,不禁失笑,仔细想想,那些传闻的确经不起推敲,云裳老祖是何等人物?那殷蛮子倘若真如人们形容的那般不堪,哪怕他再会拍马屁,也不会得到老祖的垂青。许兰青按照许忘筌的交代,一问三不知地扮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出乎她的预料,那殷蛮子连半句重话都没有撂下,反而与她谈些在山中修行的清苦与寂寞,不知是被他触动了心底的哪根弦,许兰青竟然悲从心生地红了眼眶,一个没控制住便哭出声来。直到殷勤与灵鹊告辞走了,许兰青还是愣愣地想不明白,好端端地怎会哭了鼻子?

就在前两日,下面人打探来的消息,说是楚观澜那帮子内门弟子,都到老祖办签了契书。许兰青跑去老宅那边,去与许忘筌商议对策。按照许忘筌的说法,殷蛮子接下来就要对四大长老下手了。

许兰青最担心的是蛊毒,倘若殷蛮子暗中下蛊,那可真是防不胜防。许忘筌摇头表示,云裳老祖坐镇寒潭,殷蛮子不敢做的太出格,他敢对那些内门弟子下手,未必敢在四大长老身上使用同样的手段。为了让她安心,许忘筌又将燕自然所授的检查蛊毒的办法,给她讲了一遍。

许兰青心中对他的判断不以为然,那燕自然乃是云裳老祖第一真传,在山门的地位威望,绝非许忘筌之流可以比肩,还不是一样被那殷蛮子算计了?

想到曾与殷勤的一面之缘,许兰青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情绪,她无论如何也难将那个温文尔雅,谈吐不凡的青年与蛊毒这种霸道阴损的东西联系起来。听说那殷蛮子发起飙来,一身气势宛如上古凶兽,就连老祖座下七大女修也不敢轻捋虎须。倒还真想见识一下这殷蛮子发飙的模样呢?

许忘筌见许兰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只道她担忧蛊毒所害,伸手拍拍她的香肩道:“夫人不必担心,那殷蛮子再横,咱们不与他硬顶便是,他若找上门来,夫人只管将一切推到为夫身上。殷蛮子以蛊毒阴法屠戮同门,便是老祖能容他,掌教真人那里也容不下他。我将话放在这里,咱们只要虚与委蛇搪塞他一段时日,那殷蛮子难受的日子就要来了。”

许兰青心头冷哼,当初山门大考的时候,也不知是谁,像个傻子一般,被那殷蛮子骗得团团转,此刻便是将牛吹上天去,又有何用?她讥讽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她掩饰地笑笑,躲开许忘筌搭在肩膀的手臂道:“有夫君这番话,兰青就放心了。”

许忘筌又温言细语地嘱咐了许多琐碎事项,许兰青连连点头,心中却是暗自叹息:花狸峰四大长老,随便哪一个,在外间那些中小世家眼中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大人物啊。竟然被他们口中的蛮荒贱种,逼得一个个闭门不出,只敢让家中的女人妇孺出来抵挡招架,这要是传了出去,不知要惊掉多少人的下巴。

许兰青原本是到旧宅与许忘筌问计的,却生了一肚子闷气回来,除此之外,她的心底又仿佛有种期待,恨不得那殷蛮子真的打上门来,让她有机会见识这家伙霸道凶残的一面。

许兰青指挥着家中的一群老弱妇孺,严阵以待地等了三日,寒潭之水却是波澜不惊。除了传出消息,老祖办已经在寒潭周边选址,准备修建修士大楼之外,殷勤与他的峰管队全都偃旗息鼓,连每日里围着寒潭操练喊号都取消了。

世人常说山雨欲来风满楼,对于生长于蛮荒的人们来说,越是这种异乎寻常的安静,才越是让人担心的时刻。许兰青一早起来,眼皮子就跳个不停。按说修道之人本不该在意这种凡人所谓的不详之兆,问题是修道之人无论身心都已异于凡人,更不应出现这种现象才对。

许兰青洗漱之后,却没有心情吃东西,泡了一壶灵茶,吩咐侍女在院中架起古琴。指尖在琴弦上划过,觉得音调不准,刚刚紧了下琴弦,却听啪地一声,琴弦竟然折断。许兰青只觉手背一痛,竟然被断弦抽出一条血痕。

边上的侍女惊呼一声,许兰青心烦意乱地扭头斥道:“叫什么叫!取些黑玉膏来。”

侍女被她训得垂头疾走,刚刚到院门口却与迎面奔来的小厮撞了个满怀。那小厮哎呦一声,连滚带爬从地上起来,顾不得打扫身上的泥土,就大声禀报:“夫、夫人,峰管队那帮子人过来了。”

终于来了么?!许兰青蹭地站起身子,疾步往院门口走了几步,旋即稳下心神,深吸一口气,问那小厮道:“你可看清了带队的?是殷勤还是谢灵鹊?”

“都不是。”那小厮躬身让在一旁道,“是个胖大女人。”

“是秋香?”许兰青皱起眉头,殷蛮子竟然派秋香那喂猪的傻娘们儿带队,真是要撕破脸,打上门来了?

“不、不是秋香。”小厮摇头道,“听说叫高香,是高庆良的婆娘。”

“高庆良?”许兰青微微一愣,反问道,“此人是哪部的长老执事?”

小厮这才知道夫人误会了,连忙解释道:“那高庆良连外门弟子都不是,只是个在武曲部干粗活的杂役。”

许兰青脸色阴沉地咬牙道:“一个杂役的婆娘,哼哼,这老祖办还真看得起咱们呢。”

第534章 高香上门(求订阅)

许兰青面色铁青,快步来到前院,家中的一众婆娘奶奶们也都听到消息,由侍女丫鬟搀扶着三三两两往前院赶过来。

几个身着灰衫的仆役围在大门口,顺着大门的缝隙一边向外张望,一边小声。许府的管家名叫孙文奇,是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修士,炼气后期的修为,胜在精明干练又带着一点文绉绉的气质。

孙文奇神色紧张地在大门附近转悠,有仆役看到许兰青来了,忙跑过去通知他。孙文奇听说夫人来了,心神稍定,忙脚不沾地地疾行过来,与许兰青见礼。

许兰青被大家如临大敌的样子所感染,又见孙文奇的神色颇为凝重,一颗心便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等他行完礼便低声催问道:“外面的情况到底如何?他们一共来了多少人?听说是个杂役的婆娘带队?”

孙文奇眉头紧锁,递过一张名刺道:“外面一共是来了八人,穿的是峰管队的衣衫,右臂上还套着白箍。领头的叫高香,这是她的名刺,有人认出她是武曲部杂役高庆良家的女人,听说曾在与后山猪场的秋香一同喂过猪,应该是走了秋香的门路进的峰管队。”

许兰青听说外面来的还不到十人,稍稍放下心来,接过名刺,只见上面的名头是峰管队征税丙组的组长,高香。

这殷蛮子做事到是麻利,几天的功夫就弄出来个征税组,看这意思还分了几个小组出来。许兰青将名刺递给身边的侍女,瞟了一眼紧闭的大门,柳眉一挑道:“关门做什么?咱们院中一百多口子,到被个杂役的婆娘震虎住了,连门都不敢开了?开门,让他们进来,我倒要看看征税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衙门。”

孙文奇老脸一红,面色尴尬地解释道:“夫人息怒,夫人误会了。不是咱们不让他们进来,是他们不肯进院,大门也是他们让关上的。”见许兰青发愣,他又小声补充一句道,“他们让咱关门,是要在各家的大门上张贴征税告示。”

“胡闹!”许兰青怒道,“咱们许家最讲究的就是个门面光洁,逢年过节老爷连门神对子都不让往门上贴。你到让他们往门上贴告示?有将告示往人家门上贴的吗?”

孙文奇苦脸道:“可那高香手中拿着老祖亲批的法喻,我哪敢拦着?”

“老祖的法喻?”许兰青不信道,“你亲眼瞧见那是老祖亲批的法喻了?老祖亲自批示让他们往咱家门口贴告示的?”

孙文奇犹犹豫豫地道:“这个我倒是没有细看,想来他们再胆大,也不敢假传老祖的法喻吧?”

“那可难说,我倒要亲眼看看,老祖那法喻到底是如何说的!”许兰青气得脸孔发白,在她眼中这孙文奇除了身上多了点书生气,得了许忘筌的赏识,论起真正办事的能力,却是差得远了。

许兰青在家说一不二惯了,心中火起,也不顾不得与孙文奇多说,迈开大步就朝大门口冲了过去。孙文奇见状,不敢阻拦,忙快跑几步,连踢带踹将大门口聚集的仆役驱散开来。

“开门!”许兰青冷喝一声。

孙文奇只能硬着头皮,高喝一声:“开门了。”

“别开,还没画完......”门外传来女人尖着嗓子的吼叫,孙文奇偷瞄了一眼杏眼含煞的许兰青,不敢耽搁,大步上前,撤下门闩,沉喝一声“开门”,双臂一震。

门外一阵鸡飞狗跳,当先一个胖大女人满脸焦急地嚷道:“不是告诉你别开门吗?告示还没画完,怎就开了?”

孙文奇看着胖女人手中抓着一只大号的斗笔,也是吓了一跳,忙问:“你不是说要往门上张贴告示,你手中拿着斗笔作甚?”

高香在门上画了一半,心中颇为得意,没想到被人震开大门,她精心描画了半日的“作品”上便多了一条大红道道,气得她脸色通红,胸膛急促地起伏几下,张嘴就要骂娘卷大街。

边上赵小六见状,连忙重重地咳嗽一声,高香总算想起殷主任三天培训反复强调的注意事项。她忍着怒气,重重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旋即想起峰管队的纪律,便又一言不发,阴沉着脸蹲下身子,用袖口去往白玉石阶上头抹。口水还没抹净,手里的斗笔又在白玉石阶上画出几道血刺呼啦的痕迹。

许兰青在这相连的九宅上面倾注了无数的心血,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全都费尽了心思。特别是门前几级白玉石阶,更是她花重金采购而来,每日里都有仆役以绸巾精心擦拭。眼下这石阶,被高香越抹越脏,气得许兰青两眼翻白,险些背过气去。

赵小六与赵五哥被分到高香同组,看她不理正主儿,却一个劲儿地擦地,赶紧分作两路,一个上前扯她起来,一个跑到队伍里,从随身带来的大木桶里掬水,蹲在地上帮忙擦拭台阶。

许兰青努力平息下怒气,转过脸去,只见两扇大门上各贴了一张告示。所谓告示,其实只有四个大字,右边一张告示上写的是“纳税光荣”,左边写的是“抗稅可耻”。

至于秋香所画,却是在写着纳税光荣的告示下面用了红漆描画了几朵大红花。莫看高香人生的粗鲁,所画的红花却是有模有样很是规整,唯一就是看那红花的样式有些眼熟。

许兰青仔细打量,越看越觉得像是小时家中那些粗使仆妇过年节时才穿的绣鞋上的花样子。那些绣样特别艳俗抢眼,许兰青那时只有三四岁的年纪,很是喜欢这种鲜艳的花色,就去找娘亲讨要,结果却挨了好一顿数落,她也因此对这花样记忆深刻。

“不是说张贴告示吗?怎么在门上直接画将起来?”孙文奇见许兰青盯着门上的红花不说话,忙走到高香近前低声责怪道。

高香却不理他,而是郑重其事地朝许兰青深行一礼,然后翻着眼皮背诵道:“许夫人在上,老祖办峰管队征税组,丙组小组长高香,受廉贞部殷大长老之委托,上门宣讲并且收缴灵气税。那个,冒昧,那个突然之处,还请夫人见那个谅解。”

第535章 老祖法喻(求月票)

若是让高香站在村口与人对骂卷大街,她能连续骂上半个时辰不带重样的。让她按照殷主任交代的那般,规规矩矩好好讲话,却有些为难。

许兰青瞟了一眼高香的胖脸,又看了看对面七八个粗壮的峰管队汉子,见人群中的确没有殷勤的影子,心中涌起淡淡的失望。她的目光又转回到院门上的两张告示上面,秀美攒起道:“是谁让你们在我家门上贴这东西的?”

“老祖!”高香扬起下巴道。

“放屁!”许兰青好容易压下去的火气,又被高香拱了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道,“老祖的法喻呢?拿来给我。我不信老祖的法喻是让你们往我家院门上面贴告示。”

高香满脸的不含糊,朝身后伸手道:“请老祖法喻。”

赵家哥俩身后,一个满脸横肉的峰管队员,神色郑重地摸出一个锦缎所制的卷轴,恭恭敬敬地递到高香手上。

高香展开卷轴,瞟了一眼许兰青,朗声背道:“老祖法喻,许长老听令。我命令你,尽快将拖欠的灵气税交给高香。如果不交,就在你家门口贴告示。还不交,就把告示贴满你家院墙。死活不交,高香他们就长住你家收税,你看着办吧。”

高香背诵完老祖法喻,朝许兰青挑挑眉毛,满脸得意地道:“咋样?都听清了吧?”相比殷主任交给她那些拗口的寒暄客套之词,还是老祖的法喻更加上口。

许兰青的鼻子险些给气歪了,伸手道:“把老祖法喻给我看看。”

高香刷刷两下将法喻卷起来,递给身后的峰管队员,转脸对许兰青道:“这可不行,老祖的法喻指定是许长老接令,你又不是许长老,不能替他接令。”

许兰青冷笑:“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假传老祖法喻?”

高香辩道:“我没假传法喻。”

许兰青再度伸出手掌道:“空口白牙,你不让我看那卷轴上所写,谁知道是不是老祖法喻。”

“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假传老祖法喻。”高香坚持道,“我们出发前,主任反复强调,这卷轴只能亲手交给许长老。”

“我是许夫人。”许兰青坚持道,“许长老此刻闭关校验经卷,旁人不得打搅。你将法喻交给我也是一样。”

高香犹豫着,回身与赵家兄弟商量道:“你俩谁给我跑趟腿儿?回老祖办去请示殷主任,问他这法喻许夫人代收行不行?”

赵家兄弟面面相觑,赵五哥摇头道:“临行前,主任说的清清楚楚,必须将老祖法喻,亲手交给许长老。我们回去问他,岂不是找骂么?”

赵小六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只要许夫人能做主,将法喻给她看下也没啥大不了的吧?”

还真拿自己当根葱呢!许兰青冷眼旁观,见三人拿着鸡毛当令箭的谨慎模样,不由得又气又笑,忍不住催促道:“许长老闭关,许家的事我自然做的了主,法喻拿来我看。”

高香犹豫一阵,满脸戒备道:“嘴上说了不算,你先立个字据给我。”

许兰青不屑道:“谁有功夫与写那东西?你说你是来收灵气税的,又不肯将老祖的法喻拿出来,你不信我,我还不信你呢。”

“我那法喻若是真的,你便将灵气税交上来?”高香学着许兰青的语气道。

许兰青被她激将,差点就点头说行,话到嘴边又改口道:“是不是真的,总要亲眼看过才做数。灵气税我们从来就没说过不交,只不过现在钱不凑手,我一个妇道人家去到哪里给你们凑那么许多的灵石去?你且放心,只等许长老出关,我们就算去借,也一定把灵气税交上。”

高香见她不上当,心头闪过一丝失望。许兰青却步步紧逼道:“你们若是拿不出法喻,无故把我门前弄成这样,也得给我个交代才行。”

高香还待坚持,身后的赵小六却有些不耐烦,捅她一下道:“给她看看得了,反正许家除了灵石,她都能做主,看过了法喻,咱们还有好多告示要贴。”赵五哥也改了主意在一边帮腔,催促她给许夫人看过法喻,赶紧办正事要紧。

高香犹豫一阵,扭头问许兰青道:“给你看过法喻,我们可就当许家已经接了老祖的喻令,待会我们按令行事,你若阻拦便是违抗老祖的法喻。”

许兰青不耐烦道:“你刚才所念的若真是老祖的法喻,我们万万没有不遵从的道理。”

高香这才点头,说了好,回身取过法喻卷轴,递给许兰青道:“老祖所说的都写在上面,你自己看吧。”

许兰青见她如此大方,心中反而狐疑,接过卷轴展开一看,眼珠子差点掉到上面。她万万没想到,卷轴上所写,竟然与高香所念一字不差。

堂堂金丹老祖的法喻就写成这个奶奶样?许兰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她想象中老祖的法喻咋也得跟戏文里唱的那样,说些奉天承运,老祖法喻之类的文言才对。她仔细检查卷轴底部,老祖印鉴清清楚楚地扣在上面。老祖办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伪造老祖的印鉴,这卷法喻千真万确,的确是出自老祖。

许兰青愣了一阵,心头忽然一动,想到一个可能性。法喻写成这样,或许是故意为之,这卷法喻由高香这种粗鄙女子宣读,任谁都觉得是假的,必然会像她刚才那般要求验过真伪。此时高香就可以借机打赌激将,让人将灵气税缴纳上来!

想通了这一层,许兰青暗道一声“好险”,高香与那几个粗鄙汉子刚才敢情是在她的面前演戏来着,幸亏见机的早,没有中了她的激将法。

高香此时的气势就不如之前那般盛气凌人了,她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道:“许夫人亲自验过法喻,我刚才没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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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6章 啥都写(求月票)

许兰青不放心地又看了一遍卷轴,这才将其交还给高香道:“老祖法喻之中,只说让我们不要拖欠灵气税,可这灵气税自从你们公布到现在也不过几天的功夫。说好了一月一交,现在还不不到半月。我们即便钱不凑手,也还不能算是拖欠才对。烦劳你们几位回去与殷主任解释一下,不是我们拖欠,而是还不到时候。”

高香心道,这婆娘果然如同主任所料的那般伶牙俐齿,她不慌不忙从兽皮袋里摸出一本册子在许兰青面前晃晃道:“这是山门关于灵气税收取办法的章程,想必许夫人还没有看过。根据章程,这灵气税是先交税后使用,根据章程是要先交足一年的税费才行。”

“岂有此理?”许兰青嘴角抽搐,“我便是去饭馆吃饭,也没有先结账后上菜的道理。”

高香暗赞:殷主任果然料事如神,竟然连他们会拿吃饭打比方都想到了!

“夫人有所不知,主任在野狼镇时曾经在聚香斋吃过一餐,当时店家看主任年少,怕他付不起饭钱,就是让他先结账后上菜。夫人若是不信,可向蓝雀与灵鹊两位仙子求证。”高香按照殷勤交代,不紧不慢道,“而且先收钱的规矩,在咱们花狸峰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当初咱们从野狼镇招收弟子的时候,也是先收了弟子们的灵石,才让他们上山入门的。殷主任说,大家都是老祖的弟子,不能厚此薄彼,不管别家的规矩如何,日后咱们花狸峰的规矩就是先收钱。”

许兰青被高香一番话说的没了脾气,虽然明知道殷勤此举,明摆着就是强迫大家让出宅院,却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谁让当初从那些新收弟子手中预先收取灵石的时候,大家都在老祖面前交口称赞来着?听许忘筌回来学说当时的情形,连耿云那老狐狸都对殷勤赞不绝口,说他心思灵巧,做事有勇有谋。

高香见许兰青不说话了,便问她到底能不能做主将税钱交上来?

许兰青故计重施,垂了眼皮幽幽叹道:“这事要等长老出关才行,灵石的事,我却做不了主。”

高香撇撇嘴,扭头对赵家兄弟道:“莫看你嫂子家中穷,家中只要有钱,我却可以随便花销,高庆良连个屁都不敢放。”

赵五哥呵呵坏笑,赵小六故意接茬儿道:“庆良哥对嫂子,那是没得说。”

许兰青被三人一唱一和地挤兑,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干脆对孙文奇交代俩句,便对高香等人道声乏了,然后裙袖一甩,转身回府。

院子里一众婆姨奶奶,刚刚严阵以待地摆好了阵型,听说峰管队的只在面张贴告示,并不进院儿,便也散了队形。有不少好奇心重的,还想溜到院外去看热闹,全被孙文奇借口夫人不准,挡了回去。许兰青虽然没有明说,临走时却是在暗示他采取听之任之的态度,不要与高香等人多做纠缠。

孙文奇觉得这招不错,约束着大家全都不要出门,任高香等人在院外折腾。

那些好奇的婆姨奶奶们,在前院待了一阵,看看实在没有热闹可看,便都散了。眼看日头西斜,孙文奇在大门口守了半日,却没咋看到峰管队的人影。

那高香也只是在开始的时候,在门口重新描画过她的红花,然后便兵分两路,沿着院墙去贴告示去了。

孙文奇心中冷笑,琢磨着等到天黑,峰管队的人都撤了,便派人将这些告示全都撕了。反正这东西贴的没有撕的快,即便转天有人问起,也可以孩童顽劣淘气搪塞过去。

他在门口又等一阵,迟迟不见高香等人的动静,便唤来两个机灵的仆役,让他们到外面围着院子转一圈,看看峰管队那帮子是不是贴完告示直接走了?

功夫不大,两个仆役面色古怪地回来了,说是高香他们还在院外弄告示呢,还请他亲自去看看,说是那告示上所写甚是不堪。

孙文奇心头突突跳,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问两人,告示上到底写了什么?

两个仆役交换了个眼神,支支吾吾地道,啥都写。

孙文奇更是奇怪,加快脚步,出了院子,不放心地回身看看,门板之上“纳税光荣”,“逃税可耻”的告示并没什么变化,高香画的大红花也颇为醒目。

他按照仆役指引的方向往左边转,距离大门不远,就看到一条条补丁块块的告示贴在新刷的院墙之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四句告示写的是:“山门兴旺,人人有责!缴纳税金,责无旁贷。”

孙文奇暗自摇头,这四句念起来还算通顺,但四句话用到两个“责”字,就显得太过直白了。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老祖办那一帮子都是些不学无术的家伙。

再往下,“逃稅必追,抗稅必究!”

吓唬谁呢?孙文奇冷笑连连,一路往前一路摇头,这帮货色还真能琢磨,也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抄来的词句?

腾地,一行白底红字的告示映入眼帘:“人死债不烂,欠税子孙还!”

孙文奇不屑地哼一声,这便开始咒人命不久长了么?不过下面一条更狠:“拖欠税金,断子绝孙!”

老祖办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而已。孙文奇忍下胸中怒意,反倒打消了遣人撕去这些告示的念头。干脆将这些告示留在墙上,最好能让老祖亲自过来看看,她所信任的老祖办和峰管队中都是些什么货色!

又往前走了几步,一条横幅的告示格外显眼:“后山猪场现有血脉纯净之优良种猪,欢迎大家前往配种。”

孙文奇脸色一垮,这才明白仆役所说的“啥都写”三字是何含义。

“九阳珍精是个宝,你好她也好!”孙文奇站在这条告示面前,仔细琢磨半日才解其中真意。他老脸发烧,朝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心中咒骂:“这群王八蛋,将院墙胡贴乱画,简直,简直是有辱斯文!”

第537章 住下了

孙文奇围着院墙转了大半圈,看到高香正在后院大门边上仔细地描画一只肥头大耳的赤睛猪,边上还有一张告示写的是:“积极响应老祖法喻,家家争养赤睛猪!”

老祖多暂有过养猪的法喻?孙文奇纳闷地停下脚步。

高香看到孙文奇,扔下斗笔,将沾满了墨汁红漆的大手在身上胡乱一抹,笑呵呵地迎过来道:“孙管事看我们这些告示贴得还算工整啊?”

孙文奇努力扯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道:“工整倒是工整,我以为全是收缴灵气税的告示,没想到还有别的。”

高香呵呵笑道:“咱们殷主任管着山门上下多少事情呢,灵气税不过是其中一项。咱们殷主任说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先把各家宅院的外墙利用起来。”

“这个家家争养赤睛猪的法喻,我怎从未听说?”孙文奇指着告示问道。

“我们也是昨儿才得的法喻,眼下长老们都紧着闭关,老祖想在花狸厅宣读法喻,也凑不齐人,干脆就让我们峰管队贴成告示。”高香解释道,“咱们老祖办用赤睛猪的心头精血炼出了开脉丹,后山的猪场虽大,将来怕是也不够用的。殷主任就向老祖建议,要在花狸峰上下大力推行养猪呢。以后啊,大家都不必为了驯养哪种灵兽挑挑拣拣了,家家都养赤睛猪。”

孙文奇难掩震惊之色,忙问:“你们用后山阉割过的赤睛猪炼出了开脉丹?”

高香脸露喜色道:“阉没阉我不知道,反正开脉丹是真的。我家狗子昨儿开的脉,开出了三个火,可惜我当值没赶上,要说当娘的不易呢,我可是替他提心吊胆了好几天。我看他爹到跟没事人似的,吃饭睡觉啥都不耽误......”

孙文奇听她越扯越远,忙打断她道:“老祖真下了法喻,让家家都养赤睛猪?”

高香嘿嘿道:“老祖的法喻是给殷主任的,我又没看过。反正听殷主任咋交代,咱就咋办呗。不过,我看你们这些宅院怕是没法养猪,距离寒潭太近了,老祖肯定不许。”

难道那殷蛮子准备以赤睛猪为由头,来找四大长老的麻烦?要知道寒潭周边连稍微有点气味的灵兽不许驯养,赤睛猪就更不用想。那殷蛮子若是强行摊派,要求每家都要养那东西的话,大家就只能去后山垒个猪圈,或者干脆从野狼镇或者郡城直接购买,这便又是一笔不小的挑费。

孙文奇觉得这个消息挺重要,需得赶快禀告许夫人。他与高香匆匆道别,掉头没走几步,就听高香在后面大声整队,功夫不大,八个峰管队员,拍成纵队,步履整齐地从后面小跑着追了上来。

孙文奇见天色已暗,以为高香他们也要收工了,便侧身让他们先过。哪知峰管队跑到近前,也停了脚步,高香问他,为何停下?

孙文奇客气道:“你们贴了一天告示,实在辛苦,你们先走。”

“我们哪能先走?”高香笑道:“我们得跟着孙管事。”

孙文奇奇道:“你们不回老祖办交差,跟着我作甚?”

高香叹气道:“你刚才没听老祖的法喻上说吗?我们这些人过来,贴告示啥的都是顺道,正经的差事还是收取灵气税,这钱我们一天收不上来,就不能回去复命。”

孙文奇仔细回想,老祖的法喻中果然有“若是死活不交,高香他们就长住你家收税”这句,他只当老祖是玩笑吓唬,哪知这高香竟然真准备赖在府中不走?!

孙文奇左右为难,既不敢拦着高香不让他们进入宅院,又怕此举是引狼入室,平添诸多蛮烦?他硬着头皮将高香他们带到前院大门处,满脸陪笑地请他们在院外稍等,说是要先进去禀告夫人,为大家腾房。

高香摆手道:“不用腾房,千万不要那么麻烦,我们临来的时候,殷主任反复交代,咱们收税小组照章收税,绝对不许借机敲诈索要财物,连你们的一针一线都不许碰。孙管事只管与府上知会一声,我们几个今晚在院里随便找个地方忍一宿就行。”

高香一边说,一边贴在在孙文奇身后,一同挤进了院子。孙文奇没有办法,只能朝前院一比划道:“里面是内宅,这么晚了你们进去诸多不便,请大家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骗谁呢?”赵家兄弟嘀咕,“合着就前院这巴掌大小的地方是会客用的,后面八九个宅院全是内宅?”

“你就是个土鳖没有见识,这点宅院算什么,比起蛮皇的三宫六院差远了。”

“那是因为蛮皇娶的婆娘多。”

“你怎知许长老就一房家眷?”

孙文奇只当没听见他们的风凉话,一路小跑连着穿过四进宅院,来到许夫人所在的寒香斋。许兰青早就用过晚饭,正心不在焉地握着一卷闲书,见他过来,忙问道:“峰管队那帮子贴完告示了么?上面写的什么?”

孙文奇小心翼翼地将“啥都写”的告示学说一遍,许兰青气得脸都白了,将书卷狠狠丢在地上怒道:“你下去把告示上所写的誊抄一份,给许长老送去。让他去到老祖那里问问,墙上那些不堪入目的东西是不是出自老祖的授意?”

孙文奇唯唯诺诺地应下,心中却不以为然:这节骨眼上,大家躲老祖还躲不及呢,万一见到老祖被问起灵气税的事情,又该如何交代?说不定那殷蛮子就是故意为之,存心挑唆大家去找老祖闹腾呢。

许兰青发作一通,又问:“那帮子临走时说没说,他们明儿还来吗?”

孙文奇苦笑道:“他们根本就没走,老祖的法喻上不是说了,倘若咱们坚持拖欠灵气税,便要他们住在府上催缴么?”

“他们、他们.....真住下了?”许兰青傻眼道:“你将他们安置在何处了?”

孙文奇道:“暂时让他们在前院侯着,我过来就是与夫人商议,该如何安置他们才好?”

第538章 龙鳞鲤

原来那小子打的是软磨硬泡的主意!许兰青强自镇定住情绪,仔细梳理纷乱的心思,忽然觉得她已经摸准了殷勤的脉络。

许家虽然没有太深的根基,但耿、吴、宋三家背后全有宗门老祖的影子,四家联手的实力,就连老祖也要顾忌三分。那小子能耐再大,也不能漫过老祖去,他敢对楚观澜之流坑蒙拐骗,甚至杀人立威,面对四大长老的时候,就只能扮成癞蛤蟆,用些下坐手段,让人隔应而已。

孙文奇见许兰青渐渐平息了怒意,这才想起赤睛猪的事情还未上报。

许兰青听了每家养猪的法喻,更是笃定心中所想,不屑地笑道:“我看那殷蛮子也是黔驴技穷了,用的全是些恶心人的招数。养猪就养猪,楚观澜他们能养,咱就也能养,大不了咱在后山也垒个猪场。·”

孙文奇也是一般的想法,他最担心的还是许兰青年轻气盛,万一被峰管队那帮子人撩拨出了火气,出手伤了高香等人,那可就麻烦了。殷蛮子从棚户区划拉来这些峰管队员,一个个虽然生的五大三粗,修为却是一水儿的炼气许夫人虽然筑基没几天,以她的实力,一个人就能将外面七八个人全都打趴下。

好在许兰青也嫌弃高香等人粗陋,不想与峰管队多做接触,反复嘱咐孙文奇,带上几个精明能干的仆役,盯紧了高香等人,让他们在院里赖上几天没有关系,主要是盯紧了家中值钱的东西,别被这帮穷货顺手牵羊地偷走了。

孙文奇见许兰青不准备出面,也放下心来。从寒香斋出来,按照许兰青交代的,喊上十几个心腹仆役,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将盯紧财物的任务布置下去。

一队人来到前院,却见客厅的屋檐下面已经铺了七八个兽皮毡子,看来这帮人来之前还真的做好了在府上过夜的准备。孙文奇左顾右盼,只看见赵五哥蹲在石阶上整理兽皮毡子,其他其人包括高香在内全都不知去向。

赵五哥听见动静,看着孙文奇身边围了一群仆役,先是一愣,继而笑着起身迎过来道:“孙管事这么客气,我们的铺盖随便弄弄就行,不用这么多人帮忙。”

孙文奇就坡下驴道:“家中女眷太多,只能委屈各位在这边将就了,这露天席地的真是,真是.....要不然我让人再给各位加几张兽皮毡子?”

赵五哥连说不用,又说他们在巨门部的时候,赶上活儿紧的时候,经常在野地里睡觉,一宿下来浑身都是虫儿咬的包,条件比这苦多了。

孙文奇道了几声辛苦,又问高组长他们哪里去了?

“都忙着呢,高组长去了厨房,小六子应该去了花园。”赵五哥很是熟络地道,高组长让我在这儿等着孙管事,等会带我去到仓房,兽棚看看。

这是要四处搜刮家中值钱的东西吗?孙文奇一听便急了:“不是与你们说了,家中女眷甚多,包括夫人家中亲戚都在府中居住,谁让你们四处乱走的?”

赵五哥正色道:“孙管事所说的种种不便,我们都理解,要不大家何苦都挤在前院,睡兽皮毡子?”他掏出一本册子在孙文奇面前晃了晃道,“我们也是公务在身,还请孙管事体谅,临出来前主任给每人发了这个,让我们多看多记。”

孙文奇脸色铁青,冷哼一声道:“你们主任也太心急了吧?就算是要来抄家,也得等老祖治了我们家主的罪,才好下手吧?”

赵五哥呵呵笑道:“孙管事误会了,都怪我没说清楚。主任让我们多看多记,是要大家向贵府取经来着。主任不满咱们老祖办和峰管队,平日里太过铺张浪费。让我们借着下来收税的机会,到各位长老家中取经的。主任说了,许长老连一点点的灵气税都凑不出来,日子想必过的清苦,让我们好好向许长老学习呢。”

孙文奇根本不吃他这一套,正要一口回绝,高香却兴冲冲地回来了。看到孙文奇带着一队人在院中虎视眈眈,不禁微微一愣,她草草与孙文奇打个招呼,便迫不及待地对赵五哥道:“我刚在东院儿转了一圈,好家伙,到底是大户人家,光是厨房就有咱老祖办的半个院子大。”

“东院儿不止是厨房,包括园中驯养灵兽所需饲料,也在东院颠配。”孙文奇忍不住解释道:“许家光是仆役就有百多人,每日人吃马嚼,开销着实不小。”

高香点头道:“我看见了,光是喂养园中灵兽的大食盆子就有二三十个,每个都有我家水缸那么大。”

“寒潭周围不能驯养气味大的妖兽,夫人只能养了一些龙鳞鲤。”孙文奇见高香话里有话,连忙解释道,“那东西食量最大,却都是些糙米粗糠,不值钱的。”

所谓龙鳞鲤,始终通体银白的异种鲤鱼,成年体身长过丈,因在水中游弋姿态颇有龙形而得名。这种妖兽,除了游水的姿态好看,其血脉非常普通,成年体也就是个一级妖兽,而且食量极大,许多修士又管他叫猪鲤。孙文奇担心高香借题发挥添油加醋,外间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家养了多少妖兽呢。

“我知道龙鳞鲤,我们乡下管它叫猪鲤。”高香点头道,“不过龙鳞鲤吃的再多,也没有许夫人吃的多。我在后厨转了一圈儿,光是玲珑果就看见一整车,一打听,全是给夫人吃的。”

孙文奇脸色一垮,暗骂后厨那帮子蠢货,咋啥都往外说啊?记在许兰青名下的花销的确不少,但绝大部分都是许兰青的娘家人消耗掉了。许兰青特意吩咐将这些吃食全都记在她的名下,主要还是怕被别人说闲话。

作为许忘筌的正室夫人,许兰青吃穿挑费再高,别人只会说许忘筌宠老婆,若是这些挑费全都花在了许兰青娘家人身上,外间就会笑话,许忘筌夫纲不振,倒插门,做了人家的赘婿。

第539章 来者不善

同样的一幕,在四大长老长的宅院之内同时上映,只不过,各家的反应也不尽相同。

秋香去到的是巨门部吴石庸的府上,出面接待的就是风夫人。背后有风白鹤这个宗门老祖撑腰,风夫人的气场可比许兰青强大不少。虽然不敢违背云裳的法喻,没法阻止秋香带人在墙上贴告示,但秋香等人想要进院四处察看的计划却是被风夫人亲自出面拦下了。

秋香等人连院子都进不去,只好按照殷主任事先的布置,退而求其次,将人分作几组,在府院包括侧门与后门处铺上兽皮,安顿下来。虽然没有办法在园中四处转悠,府院每日采买的货物,进出院门之时,却总要被秋香等人拦下。详细盘问过后,将货品明细全都记录在小册子上头。

风夫人几次想带人冲出去,将秋香等人驱走,却全被吴石庸拦下。劝她少安毋躁,相比其他三家全被峰管队的人进了宅院四处察看,吴家不过是门口趴了些癞蛤蟆,让人讨厌而已。

谢灵鹊去到耿家,负责接待的还是之前那耳聋眼瞎的十九叔组。谢灵鹊的身份与秋香,高香等人不同,与十九叔组简单说过几句,便亮出来老祖的法喻,然后一半人负责在耿家的各处宅院外面贴告示,自己则带上三人,在院中巡视记录。

出乎谢灵鹊的预料,耿家竟然毫不设防,不但任其随意查看,还专门派了个管事出来,在一旁介绍解释。谢灵鹊前后转了四五处宅院,心中很是失望,耿家宅院虽多,其中布置陈设,却是简陋的很。若仅凭她亲眼所见,倒是印证了外间关于耿云简朴的传闻。

至于去到宋家的孙阿巧,修为虽然不高,却因其在老祖办的元老地位,并未受到什么刁难。宋家也是派了专门的管事,陪同着她四处巡视查看。宋家的风格与耿家又是大不一样,耿家是东西简陋陈旧,宋家宅院中的陈设物品,看起来却都精美昂贵,不过经那管家一介绍,竟然大都是些西贝货,实际上并不值钱。

当然,以孙阿巧的眼里,那些东西的真假也是根本就分辨不出来,走马观花地转过一圈,宋家管事又旧事重提地拿出一摞账单给孙阿巧看。直说,宋家自从接了武曲主事这个差事,为花狸峰垫付的灵石简直是不计其数,追问山门何时才能将这些垫付的灵石归还宋家。

孙阿巧被他缠的没辙,干脆从府中退了出来。除了守住宋家主宅的几处大门,每日里盘问进出的货品之外,孙阿巧最主要的活计就是带着人专心在宋家的各处宅院外头刷墙贴告示。相比之下,倒是宋家的外墙更花俏一些。

如此过了三日,就连许兰青也都由一开始的出离愤怒,渐渐地平静下来。高香等人虽然每日里还在院中赖着,但对于府中各项事由都不干涉,最多是用小本记录下来,让人看着心烦讨厌,真正倒也没惹什么麻烦。

许兰青干脆躲在后院,整日里闭门不出,落得个眼不见为净。到了第四日,高香等人竟然从老祖办那边领来了帐篷,就在许家的前院里,搭起来一大一小两个帐篷。高香自己一个,赵家兄弟以及剩下记名峰管队员,则钻进了大帐篷之中。

孙文奇将这事禀报给许兰青,面色担忧地分析道:“看来这帮子是准备在咱这儿常驻下去了。”

许兰青刚从老宅那边领了许忘筌的指示,闻言冷笑道:“随他们住去,就当养了几条看门的狗。”

孙文奇放下心来,随声附和道:“这看门狗倒是便宜的紧,还不用喂食呢。”

许兰青咯咯笑道:“如此说来,咱们还占了莫大的便宜呢。”

孙文奇尚未来得及接话,一个看门弟子神色慌张地进来,凑到孙文奇身边,递上一张拜帖。

孙文奇目光在上一扫,心中便咯噔一下,忙将拜帖转呈许兰青。

许兰青接过拜帖,只见上面三行赫然写着,花狸峰廉贞大长老,老祖修炼办公室主任,殷勤。

孙文奇见许兰青发呆,忙提醒道:“夫人一定要小心应付,那殷蛮子前些日子刚刚来过一次,这次怕是来者不善。”

“先礼后兵?!”许兰青的小心脏怦怦狂跳,强自镇定道,“赶紧将家中的姑奶奶们全都唤出来,我倒要看看这殷蛮子有何手段。”

孙文奇不敢耽搁,领了吩咐,脚不沾地往门外去了。

许兰青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边对着铜镜理了理云鬓,不知是惊是吓,她的指尖不争气地微微颤抖着。许兰青干脆坐下,强自调息一阵,觉得心中的慌乱总算是稍微控制住了。她舔了下苍白干燥的嘴唇,随手从桌上的花枝上摘下一片粉红花瓣,在唇瓣间用力抿了抿,嘴上总算多了些许的血色。

许兰青站起身,张开双臂,身旁的侍女,忙俯身过来帮她整理衣裙。

耳听着院中人声嘈杂起来,许兰青挺起胸膛,莲步轻移,微微扬起下巴,往屋外走去。

来至中院,一众许家媪妪已经占满了大半个院子,许兰青觉得心神稍定,孙文奇快步过来,一边为她开路,一边低声介绍道:“老祖办只过来三人,一是殷勤殷主任,二是符丹师,还有个半大小子。”

此处距离前院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殷蛮子”三字却是谁都不敢提,堂堂廉贞大长老,跑到楚观澜院外听墙根的事迹早就传遍花狸峰上下,谁知道这货此时有没有趴在前院的墙角听?

“符小药过来作甚?”许兰青听到“符丹师”三字,好容易平静下去的小心脏便又怦怦跳了起来。在她眼中,那殷勤虽然阴险狡诈,但好歹还有老祖在上面压制着他,行事不敢太出格。相比之下,那符小药就更加可怕,此人眼中只有药理丹丸,人命在他眼中与畜生一般轻贱。大家都相信,殷勤所用令人胆寒的地狱鬼莲就是出自符小药之手。

第540章 吓尿了

许兰青心中嘀咕,脚下的步子就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在她身边是个身材肥硕的妇人,却将孙文奇的话一字不漏地听了去。这妇人看起来,五六十岁的年纪,花白了头发,身着金丝织锦的大红袄子,浑身的珠光宝气,丝毫没有半点修士的出尘气质,倒是像极了城里面富贵人家的俗妇。

俗妇偷眼看着许兰青,见她目光闪烁,脸上颇有为难的神色,忙拍了胸脯道:“那殷蛮子一伙加起来不过十来人,咱们宅中几百口子,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许兰青听她大声道出“殷蛮子”三字,想拦却是晚了,她心中虽气,却又不好发作。这妇人虽然只是个炼气初期的修为,论起辈份,却是比许兰青高了两辈,按理她应该喊这妇人一声七姨奶。

七姨奶平日里就颇能生事,若不是许兰青时时护着,早被许忘筌赶出府去了。此刻,满园的女眷妇孺,被老祖办欺上门来,七姨奶觉着又到了她老人家发挥余热的时候了。

只是她的话音未落,院门口处就传来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我说怎会在外头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果然有人在背后嚼殷某人的舌头。”

他这话说的颇为粗糙,许兰青俏脸一红不知如何对答,那七姨奶却是眉毛一立,抢上几步,叉腰道:“那‘殷蛮子’三字就是七姨奶奶喊的,怎样?将你七姨奶奶当院儿种成鬼莲吧。”

七姨奶奶这么一闹,边上就有比她年岁还长的许家老妪颤颤巍巍地跟上来道:“与她们无关,老身活了一百二十岁,也是活得腻歪,殷蛮子是我唤的,你将我种了莲蓬吧。”

有了两个带头的,剩下一院子的婆姨奶奶们便都叽叽喳喳地叫嚷开了。有说殷蛮子光天化日,私闯后宅,扰人家眷的,也有破口大骂让他们赶紧滚出去的,七姨奶奶干脆往地上一坐,嚎啕着交代后事。

饶是殷勤有备而来,一时间也被吵嚷的头晕脑胀,他的前世有个哲人说过,一个女人说话抵得上五百只鸭子,此刻面对着满园子近万只鸭,殷主任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高香等几个收税组的队员跟在殷勤与符小药的身后,也都面面相觑,没料到平日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许长老,家中竟然是这般景象。

高香自诩是个能骂的,与人骂仗,以一当十没问题,以一当百却是从来没有试过,她偷瞄了几眼坐在庭院当中哭天抢地的许七姨奶,竟然从心中升起一股子棋逢对手的感觉。

符小药站在殷勤身后半步的位置,见他在庭院门口停下脚步,忍不住凑上去,悄声道:“主任等下往假山那边走几步,咱们站住了上风口,只需撒出半包海棠红,保管毒翻了这帮老娘们儿......”

殷勤将手一抬打断符小药的馊主意。

“七姨奶的话没错,殷某出身小仓山,本就是个蛮子。”他朗笑着大步进院。

殷勤迈出第一步,站在院门口的孙文奇便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第二步,围在院门口处哭闹的十几个婆姨,竟然同时收了声音,看着殷勤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

他径直走到七姨奶奶的身边,原本坐在地上满脸不含糊的七姨奶竟然脸色惨白,额角冒汗,脸上肥肉乱颤,支吾半晌,硬是没能说出一句整话来。站在她边上,那位号称活腻歪了的老妪更是直接瘫倒在地,紧接着一阵臊臭传来,老妪身下流出一滩浑黄秽物。

“殷......殷勤,你......你......”许兰青银牙咬碎,她奋力抵抗着对面波涛般涌来的那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威压,看着殷勤一步步朝她走来,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抵挡的寒意。

这满院子的妇孺修为大都是炼气期,许兰青虽得许忘筌相助,进阶筑基,但时日尚短,更是从来没有经过蛮荒狩猎的大阵仗。此刻她的感觉,就像面对着一头上古凶兽,腿软脚软地连逃跑的心思都升不起来。威压加身,许兰青才知道之前与许忘筌商量的种种计较,竟然如此可笑,在院中摆满妇孺媪妪又有何用?被此人的气势所掠,早有不少人瘫软在地,屁滚尿流了。

殷勤脚下不停地绕过吓尿了的老妪,脚下轻轻一拨,将瘫坐在地的七姨奶踢到一旁,然后朝许兰青咧嘴一笑道:“许夫人这是何苦......”

他的话未说完,许兰青忽然惊叫一声,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捂了嘴巴转身就跑。问题是她一身会客的礼服,裙摆拖在地上,没跑两步,脚下便被裙摆绊住,许夫人收势不住,尖叫着就往地上扎去。

殷勤也没料到,上次拜访时,还是满脸傲气的许兰青,在他血脉威压之下竟然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般地慌张。眼看堂堂许夫人就要趴在地上吃土,殷勤赶紧上前一步,虎掌疾伸揽住许兰青的腰肢道:“夫人请留心脚下。”

四目相对,鼻腔里全是男人灼热的气息,许兰青身体先是一僵,马上手忙脚乱地挣扎着从殷勤的手臂中逃出来,也不敢看他的眼睛,垂了头道:“不知殷主任大驾光临,我这、这里也没有什么准备,我、我是想去给主任沏茶去呢。”

“是殷某冒昧了,唐突之处还望夫人见谅。”殷勤缓缓收起血脉威压,换了如沐春风的笑容道,“不过,看在殷某这是给夫人报喜的份儿上,想必夫人也不会计较。”

许兰青又羞又窘,满脑子全都糊涂着,根本没仔细琢磨殷勤所说的话,就连连摇头道:“不计较,不计较,请主任随我来。”

许兰青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在头前带路。

好容易摆脱了殷勤威压的孙文奇,却是满脸大急,一副想喊却不敢喊的样子:夫人这是吓糊涂了么?会客应该是往前院儿去啊,怎么引着殷蛮子往后院,夫人的内宅去了?

问题是,许兰青闷头逃也般地往后院领人,孙文奇刚刚又差点拉了裤裆,哪敢在后面大呼小叫。他只能硬着头皮,脚下使劲儿,快步追了过去。

第541章 高二狗开脉

许兰青晕头晕脑地引着殷勤与符小药等人走到寒香斋的院门口,这才回过味儿来:老天爷,怎么把人都领到此处来了?

跟在她身后的几人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许夫人低头闷走,将大家全都待到宅院深处,意欲何为?孙文奇见许兰青总算在院门口停下了脚步,连忙紧走几步,绕过殷勤等人来至许兰青身边道:“夫人可是要往摘云院去?。”

许家的大宅乃是九宅连环而成,孙文奇所说的摘云院其实是指与寒香斋毗邻的另一处宅院,因为与寒潭的距离最近,一向被许兰青用来作为打坐修炼的地方。

孙文奇的言外之意,哪怕将殷勤等人待到摘云院,也好过直接将人领入寒香斋。许兰青沉吟不语,那摘云院虽然清净,少人叨扰,奈何却不是正式会客的地方,连正经的会客器物都没有摆放,殷勤等人已经被她领到了此处,总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吧?

许兰青犹豫一下,咬牙道:“不用那么麻烦了,左右殷主任也不是外人,若是不嫌弃,就请主任到寒舍小坐一阵吧?”她又朝孙文奇使了个眼色道,“家中还存有一两九幽雨前,难得今日贵客临门,还要请主任品鉴一番呢。”

连殷蛮子都不算外人了?孙文奇听了直嘬牙花子: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平日里观察夫人行事,还算干练。哪知遇到大事,竟会乱了方寸,那殷蛮子算什么贵客?九幽雨前虽好,口味却是偏清淡了些,就怕那殷蛮子喝不出好来。

他领了命令,转身要走却被殷勤唤住道:“孙管事请留步。夫人既然不拿我当外人,我也不与夫人客气了。那九幽雨前的味道虽好,却嫌太过寡淡,咱们还是喝雷芽子。”

许兰青微微一愣,见殷勤真的摸出一个精致的翠玉罐子,递给孙文奇道:“这茶可是咱们老祖办的灵鹊仙子,亲自采摘炒制的呢,连老祖喝了都赞不绝口,与销往外间的雷芽子,不在一个档次上。”

许兰青倒也听说过后山的雷芽子,都说味道堪比九幽雨前,问题是一株被雷劈过的老茶树能产多少?除了专供老祖之外,能够外销的数量其实极少,至于这种由老祖座下筑基女修亲手制成的灵茶,就更是罕见。

许兰青忙从孙文奇手上取了雷芽子,见那盛放茶叶的翠玉罐,本身就是一件中阶的法器,类似的容器多半是用来盛放以中级灵石计价的高品丹丸,没想到竟被用来盛放灵茶。翠玉罐子不但做工精美,仔细看时,上面还镌刻由云裳老祖亲笔所题之两句五言:“汲我寒潭水,卷起绿尘埃。”

殷勤笑着嘱咐孙文奇道:“这雷芽子,当用寒潭水煮开冲泡,味道最佳。”

许兰青将翠玉罐交还给孙文奇,口中称谢,脸上却满是疑惑的神色:这殷蛮子难道真如他所说的,不是上门生事,而是报喜来的?刚刚心慌意乱之下,却是忘记问他,到底是有何喜要报?

院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许兰青将殷勤等人往寒香斋里面让。

殷勤进了寒香斋的小院,目光在院中的大致一扫,便知道此间应该是许兰青所居的宅院。瞟一眼神色颇有几分尴尬的许兰青,殷勤也是哭笑不得,暗道:这女人看起来精明,实际却是个糊涂蛋,嫌我的名声不够坏,竟要请我去她的闺房喝茶吗?

他装模作样地在院中转了一圈,指着树下的石桌道:“难得今日秋高气爽,在屋中聊天,让人觉着憋屈,不若就在院中饮茶如何?”

许兰青早想如此建议,却不敢直说,见殷勤主动提议,连连点头称好,又吩咐身边的侍女,赶紧将茶具从里屋搬来。孙文奇出到院外,吩咐许家弟子取来寒潭水,煮水煎茶。

殷勤大马金刀地坐着,与许兰青闲聊几句,接过孙文奇亲手递来的茶碗,喝一口雷芽子,对许兰青道一声请。许兰青侧过身子,以袖遮面,抿了一口雷芽子,也觉得唇齿留香,情不自禁地赞道:“真是好茶。”

品几口灵茶,许兰青亲手为殷勤削了一枚仙果。殷勤也不客气,接过仙果,边吃边仔细打量院落的中陈设景致。结合一路过来所见,看得出许家在这九宅相连的府院上,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许兰青见殷勤走神儿,忍不住问道:“主任刚刚在外间说起,是来给我家报喜的,却不知喜从何来?”

殷勤正琢磨着,将这处宅院收上来,就作为老祖办的办公所在,到时他的院落该安置在何处呢。被许兰青打断了思路,殷勤愣了一下,才呵呵笑道:“没错,没错。我今儿过来,正是要给许长老,许夫人报喜来着。”

高香等人全被殷勤留在院外,随他一同进来的除了符小药就是个黑胖黑胖的半大小子。殷勤朝他招手道:“高二狗,过来见过许夫人。”

许兰青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这半大小子的身上,这小子生的又黑又胖,比同龄的孩子更为高壮一些,看其眉眼模样,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许兰青肯定她与这高二狗素不相识,端坐着等他行过礼,方才侧过脸看着殷勤,等他的下文。

殷勤朝院外指了指道:“这小子是院外高香家的二小子,前几日开脉了。开出个三火的中品灵根。”

许兰青道声恭喜,却还是不明白,这高二狗开脉与她有何关系。

殷勤对高二狗道:“将胳膊伸出来,请许夫人把一把你的灵根。”

许兰青看着高二狗递过来的胳膊,又狐疑地看了眼殷勤,这才将手指搭在高二狗手臂上灵脉的节点之上。殷勤刚刚已经交代过此子的灵根状况,刚刚开出来三个火灵根,得了个种下品的鉴定,许兰青搞不懂,殷勤让她把什么?

殷勤见许兰青搭了半日灵脉,依旧不明所以,只好提醒道:“高二狗可是前几天才开脉的修士。”

许兰青这才恍然,继而脸色一变,不敢置信道:“他竟然已经炼气二级了?”

第542章 品评丹丸

“他......他开脉到底多久了?”许兰青再次检查高二狗的灵根,从其粗壮程度来看,的确是炼气二级无疑。

殷勤笑道:“若我说,二狗一开脉便是炼气二级了呢?”

“他难道是地灵根?”

许兰青话一出口便马上意识到她犯了傻。类似高二狗这种,开脉便直接晋级的情况不是没有,却只在天灵根或者地灵根的修士中偶尔出现。高二狗虽有三条同属性的火灵根,其他两根却并非生火的木灵根,连地灵根中最下品的伪地根都算不上。

难道是用了某种快速提升修为的灵药?练气期的修士对于各种天才地宝,乃至灵药丹丸的敏感程度是最高的,通过灵药的刺激,几天之内快速提升一小级,并非不可能的事。

随着修士修为的增长,特别是筑基以后,修士的抗药性就会越来越强,每升一级往往要经过几年,甚至几十年的修炼。许兰青猜想,殷勤所说的喜事难道与这种提升修为的丹丸有关??

好在殷勤没有与她继续打哑谜,解释道:“高二狗的资质在众多开脉修士中,只能算作中下。放在七大宗门中,收他做个内门弟子都勉强,他之所以开脉便是二级,是因为所服用的开脉丹与别的不同,乃是符丹师最新炼制出来的新品。”

“莫非符丹师炼制出了入品的开脉丹?”许兰青心道,前一阵子都在传,老祖办那边杀猪取血,妄图以阉猪的心头精血炼制开脉丹。许忘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当即便下了断语,断定此法不可行。作为藏经阁大长老,许忘筌阅经无数,万兽谷乃至蛮荒各大宗门都不愿意将妖兽阉割,精血不可取,也是其中一个主要原因。

殷勤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朝符小药使了个眼色,让他取出一瓶丹丸,放到许兰青面前道:“这瓶中所盛,就是新品的开脉丹,请夫人掌眼。”

孙文奇一直站在边上,闻言也是好奇地凑近一些,他还从未见过入品的丹丸。传说中,凡是入品的丹丸,其表面可现出云纹,最多能现三道云纹,称其为天元丹,为丹中极品,两道云纹者次之称其为地元丹,一道云纹者为人元丹。

这里天、地、人三元丹药,乃是借用的丹家修炼的术语,带有三道云纹的天元丹与丹家传说中只需服下一粒,便可白日飞升的真正的天元丹是两种东西。

许兰青拿起小小丹瓶的同时,便否定了入品丹药的猜测。有人将丹药入品形容成瓷器烧制中的窑变,经过窑变的瓷器其色彩甚至器型都有可能发生奇妙的变化,原本平平无奇的瓷器,一经窑变便有可能成为一件巧夺天工的精品。相比陶瓷的窑变,丹药成品的几率还要低的多,而且更加不可预测。

许兰青不相信符小药能够同时炼制出来两枚入品的开脉丹。她小心翼翼地挑开瓶塞,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鼻而来。

“果然不是入品的丹丸。”许兰青皱了皱眉头,她也是服用过开脉丹的,记忆中开脉丹虽然也有些许的血腥气味,却肯定不像眼前这枚,血腥之气浓郁得撞头。

她身边的孙文奇,见识还要高超一些,他距离三尺开外都闻到了开脉丹的血气,心中对此丹丸的评价立马低了几个档次。在他看来,仅凭此丹如此浓郁的血气就可以断定,莫说入品,就连寻常的开脉丹也是远远不如。

要知道,万兽谷所传承的开脉丹都是以妖兽精血为主料,炼制出来的丹丸多少会带上一丝血气。判定丹品高低,也往往是血气外溢的程度为标准,相比之下血气外溢越细微,证明丹师控制火候药量的水准越高超,丹药的品阶也就越高。在天地人三元丹药之下,才有低、中、高三阶的分别。

待到许兰青将丹丸倒在桌上,孙文奇不禁摇头冷笑。这枚丹丸若是让他来评定的话,连低阶都算不上,可以直接归入废丹之列了。由于开脉丹可以用不同妖兽的精血入药,所炼制出来的丹丸也是各种颜色都有,以赤睛猪的心头精血炼制出来的丹丸一般是黑中透红的颜色。评价丹丸品阶的高低,是以其中透出的红色为准,透红越多并且血气弱不可闻的,才算高阶开脉丹。

而桌上那枚丹丸,不但血气冲鼻子,眼色更是黑不溜秋宛如个刚拉下来的羊粪蛋儿一般,哪有半点灵丹的卖相?

“这新品的开脉丹可还入得了夫人的眼吗?”殷勤仿佛看不出许兰青与孙文奇脸上的表情,笑嘻嘻地问道。

许兰青将丹丸纳入小瓶之中,封好瓶盖,正措辞着该如何回答。孙文奇却抢先道:“恕孙某直言,主任带来这枚丹丸,无论气味品相,都与寻常丹丸相去甚远,若是我来评价,此丹当属废丹。”

许兰青被孙文奇抢了话头,稍微诧异,旋即明白了孙文奇这么做的目的。这殷蛮子一进门便口口声声说是报喜来了,又神秘兮兮地展示所谓新品开脉丹,还推出个开脉便进阶二级的高二狗,莫非是打算将此丹丸高价卖于许家吗?

许兰青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小,那殷蛮子想钱想疯了,又收不走四大长老的宅院,就变着法子上门恶心人。她感激地看了一眼孙文奇,觉得之前还是看低了这位管事,亏得他够机灵,上来便直言相告,堵了他们的嘴。

许兰青偷眼观察殷勤,见他似乎并未着恼。

殷勤又斟了一杯灵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两口,方才扭头对身侧站着的符小药道:“符丹师这下可是被人扫了面子啊,你这新品开脉丹,落在行家眼中,可就成了废丹呢。”

“行家?”符小药冷笑道,“说这姓孙的是个棒槌还差不多。”

许兰青心头一紧,她最怕的还是这药疯子。

孙文奇刚才被许兰青的赞许之色壮起了胆气,他上前一步,朝符小药抱拳道:“孙某到要请教符丹师,此丹无论气味颜色全都与寻常的低阶丹丸相去甚远,孙某给它个废丹的评价,还是高抬了呢!”

第543章 殷勤的提议

“颜色?气味?”符小药不屑道:“这两样能管得了开脉么?老子炼丹,只要管用,与颜色气味何干?莫说此丹的颜色气味都属正常,就算老子炼出一坨屎来,只要能开脉,保管那些凡人抢着吃。”

孙文奇被符小药噎得说不出话,好半晌才冷笑一声道:“管不管用,口说无凭。”

殷勤见符小药还要争辩,抬手制止住他道:“咱们实话实说,符丹师这新品开脉丹,卖相的确是差了点儿,不过药效却是强过寻常的开脉丹。”他指了指高二狗,“这孩子便是个现成的例子,不但服用此丹成功开脉,并且直接开出来二级的灵根。”

许兰青虽然料到殷勤将高二狗领来,多半是为了吹嘘他这新品的开脉丹,听他将高二狗开出二级灵根与开脉丹联系上,却也是不信。在她看来,开脉丹只管开脉的事儿,至于灵根晋级,则全在修士个人的天赋。高二狗开出二级的灵根,纯属他气运逆天,与开脉丹半点关系也无。

殷勤听了许兰青措辞婉转的质疑,点点头道:“许夫人所说不无道理,我们第一批炼出的开脉丹不过三炉,加起来共有十四枚开脉丹。其中属于新品的开脉丹只有两炉,一共是八枚丹丸。为了检验丹丸的药效,我们从仆役杂役的子弟中随便选了八名未满二十岁的少年。分别服用开脉丹,前后共有六人开脉成功,就目前来看,开脉的机会与寻常开脉丹还要高些。其中便有高二狗这般的奇事,至于是否真与丹丸有关,眼下还说不准。”

“可是,毕竟只有八颗丹丸。”许兰青迟疑道,“数目太小,怕是不准。”倘若殷勤所报的数目不假,这种新品开脉丹的药效的确堪称神奇。因为寻常开脉丹的开脉几率是在五五之间,而殷勤所报的几率已经超过六成。莫看只有一成多点的提高,也足以使这种新品开脉丹的品阶提升到高阶丹丸,其售价至少可以提高三成。

殷勤同意道:“夫人手上所持的丹丸,是第二批的第三炉丹,这次我们一共成丹也是十二枚,过两日,准备再找十人试验药性。”

孙文奇在一旁听着,心中更是不信,见许兰青被忽悠得心有所动,忙转个话题问道:“主任将此丹称为新品开脉丹,是否因为此丹是以阉割过的赤睛猪之精血所炼制?”

见殷勤点头承认,孙文奇干脆将许忘筌抬出来道:“家主曾经说过,妖兽一经阉割其心头精血之药力就会大幅丧失,虽然方便驯养,总归是得不偿失。此乃无数大能先贤总结之经验,应该不会假的。”

符小药听他弦外之音是在暗示殷勤所说之开脉数据不可靠,忍不住哼了一声道:“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好。我炼制的丹丸就在这儿,你们许家若有未开脉的少年,拉出一个试药如何?”

孙文奇听了这话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心道:这不是将我许家的少年比作骡马了?

许兰青的心思却没有放在这上面,她的阅历经验虽然远远不如,却是极其善于捕捉机会,当初她以炼气期的修为被许忘筌明媒正娶入门,就是个最好的例子。许兰青过门没有几年,许忘筌便接受云裳老祖之邀约,从铁翎峰藏经阁的执事,一跃成为花狸峰的文曲大长老,更证明了许兰青当初的选择,眼光颇为高明。

此刻许兰青的目光落在丹丸之上,心中所想却是殷勤此行的目的。虽然这货一进门便放出威压,吓尿了满院的妇孺,但其口口声声说是过来报喜的,又拿出所谓的新品开脉丹,夸耀其种种奇异之处。许兰青隐隐觉得,殷勤此行,或许对于许家来说,真的是个机会。

符小药说话虽然难听,许兰青却不介意,朝孙文奇使了个眼色道:“既然符丹师如此把握,就请孙管事从家中仆役中挑个孩子,让他服用丹丸试试看。”

孙文奇面色犹豫,还想再说,却被许兰青连声催促,只能点头去了。

待到孙文奇出了屋门,许兰青似笑非笑地朝殷勤瞟一眼道:“孙管事就是个认死理的人,还请主任不要与他计较,就让他找个人试试,堵了他的嘴。”

殷勤嘿嘿笑道:“想不到,许夫人对我这新品丹丸倒是颇有信心呢。”

“我是对主任有信心。以主任的身份,想必不会诓我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吧?”许兰青嫣然笑道,“符丹师以阉割灵兽精血,炼成开脉丹,的确是山门一大喜事,却不知主任登门,给我家报的是什么喜事?”说着便俯身过来,亲自替殷勤斟满茶水。

殷勤道了声谢,暗道:看来老许这小媳妇还是有些手腕儿的,并非外间传言只是仗着年轻貌美,攀上了许忘筌的高枝儿。

他抿了一口灵茶,正色道:“这新品开脉丹倘若经过几轮试药,能够保证其药效不失,对于山门来说就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夫人莫要忘了,咱们后山的猪场,可是要存栏八百猪啊。”

许兰青心下盘算,也不由得大吃一惊:也不知道他这一颗丹丸,需要多少精血。若是按照寻常的比例,一头二级赤睛猪的精血可出两枚丹丸,那后山的猪场里岂不是相当于存了一千六百颗开脉丹?即便按照他当初所报的年产一百二十猪的产量,不算兽皮血肉的收入,仅以心头精血炼制开脉丹这一项,那就是将近三枚高级灵石啊!这、这岂不是相当于年产一艘黄级飞舟!

要知道以万兽谷的能力,想要举办一次开脉大典,需得间隔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攒够足量的开脉丹。倘若殷勤新品开脉丹搞成功了,仅凭花狸峰一己之力,每隔三年就可以搞一次开脉大典了!

殷勤给了许兰青片刻盘算的功夫,见她终于回过神儿来,这才沉声道:“不瞒许夫人,未来十年之内,后山将再建三到五个规模更大的猪场。我今日登门是想以后山的猪舍来换许长老在寒潭周边的这些宅子。”

第544章 恩威并施

“殷主任是要以猪场来换?”许兰青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

殷勤笑而不语,符小药却忍不住讥讽道:“许夫人真是狮子大开口,你可知一个猪场每年能出多少开脉丹?”

许兰青这才俏脸一红,意识到自己太过贪心了,殷勤之前所说的是猪舍,并非猪场。利益当头,许兰青倒也拉得下面子,干脆装糊涂道:“交换二字是主任主动提起,我这里漫天要价,主任自可坐地还钱。再说了猪场能出多少开脉丹,全要仰仗符丹师,若是没有符丹师出手,便是用一座猪场来换我们也不能答应。”

殷勤抓住话把道:“许夫人的意思,是可以换了?”

许兰青抿嘴儿道:“那要看能换什么?”

殷勤沉吟着伸出两根手指道:“两间猪舍,如何?”

“不知每间猪舍能养几头赤睛猪?”许兰青抓准重点。

殷勤道:“最少十头,最多十二头,许夫人若是肯换,我选择两间十二头的大舍与你家。”

许兰青看了一眼符小药道:“不知每头赤睛猪的心头精血可炼制多少枚新品开脉丹?”

符小药道:“至少两枚。”

“不知废丹率如何?”许兰青也是个精明的主儿,刨根问底道。

“不到一成。”符小药颇为自信道。

许兰青再次在心底盘算起来,以九成的成丹率来计算每年可出四十枚左右的开脉丹,即便将来此药的行情有跌,四十枚开脉丹怎么也能卖到六十枚中级灵石,这笔买卖似乎做得过。

殷勤见她沉吟不语,忙趁热打铁道:“许家在寒潭周边的宅院加起来,每年需缴纳四十枚左右的中级灵石,其中出入可是差了许多啊。”

许兰青马上叫苦道:“主任派了高香等人在我这儿盯了数日,许家的家底想必主任早都摸得清清楚楚,莫说一年四十枚中级灵石,就是四枚我们也交不出来啊。”

殷勤正色道:“许夫人错怪他们了,许长老清廉朴素,许夫人勤俭持家,早在花狸峰传为佳话,高香他们是特意过来学习夫人治家之道的。”

“算了算了,人家说不过你。”许兰青白他一眼,娇嗔道:“反正人家里里外外都被主任摸了个底儿掉。”

殷勤刚抿了一口茶水,闻言差点儿呛得喷了出来。许兰青见他呛得咳嗽,掩口笑了一阵,才正色道:“无论如何,主任亲自上门报喜,这番心意,让兰青感激不尽。兰青自会将主任刚才所说,一字不漏地转述与忘筌。不过,兰青心中尚有几点疑惑,还要请教主任。”

殷勤满脸真诚道:“许夫人请讲,殷勤一定知无不言。”

“主任的提议虽好,奈何许家书香门第,吟诗作对还行,养猪真不在行,若是将赤睛猪养死了,岂不是竹篮打水?”

“这点请许夫人放心,猪场所有猪舍皆是统一管理,不劳你家增派人手。许家只出食料以及打理照料的费用即可。”

“不知这笔开销需要投入多少。”

“一般来说从猪仔到可以取血的二级赤睛猪,每头猪大概需要投入二十枚低阶灵石。”殷勤认真道,“咱们猪场的猪皆经过阉割,统一喂养的话,可将这笔花销降至十五枚低级灵石。”

许兰青有点吃惊,这个数目比她估计的少了许多,她正要继续细问,殷勤干脆给她交底道:“不但如此,赤睛猪长成之后,由老祖办比照当时开脉丹的市价全部收购,许夫人总能放心了吧?”

许兰青道:“不是我不放心,实在是因为许家与其他几家没法比,我们这种小户人家,若不精打细算,日子可就没法过下去了。”她的眼珠儿转了转,忽然扭头问符小药道,“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不知符丹师以阉猪精血炼制开脉丹的秘法,会不会被别家学了去?”

符小药看了一眼殷勤,后者打个哈哈接过话头道:“这点许夫人尽可放心,说句不好听的,这丹方就是殷某人在花狸峰立足的命根子,打死也不会让其泄漏出去。而且即便有人偷得丹方,没有符丹师亲自出手,也照样成不了丹。”

殷勤此言,并非忽悠,却也是半真半假。新型开脉丹的丹方相比万兽谷传统的丹方,只多了一剂惊悸鸟的精血作为辅药,但成丹之后还有一道特殊的工序,那就是以韩彩芝的不灭灵力进行催化。即便有人能够盗得丹方,又到哪里去找身具不灭灵根的修士去?

许兰青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流连一阵,见殷勤与符小药全是自信满满的样子,这才放心地点头道:“既然如此,兰青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家的情况,主任已经在院中见过,我们若是腾出寒潭这片宅院,总不能拖家带口地全都搬到修士大楼之中吧?”

殷勤笑道:“这点请许夫人尽管放心,修士大楼是专为那些小户人家准备的。像几位长老这种大家族,我们会以土地置换的方式,在后山给你家划出一片地域,面积绝对比现有之宅院大上许多。”

许兰青叹了口气道:“后山的灵气比这寒潭可是要差上许多。”

“后山的灵气的确没有这边如此浓郁,”殷勤正色道,“恕我直言,以你我的修为,包括咱们花狸峰的诸位长老,在寒潭周边修炼,与在后山修炼,其实差不了多少。我请老祖座下几位仙子实地做过测试,在后山打坐炼气,每天最多比寒潭这边多用上半炷香的时间。许夫人若是不信,也可以亲自试试。我还曾向老祖讨教过此事,云裳老祖的原话是,哪怕是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在后山修炼不过是多用一炷香的功夫而已。若论灵气之充盈程度,咱们花狸峰可谓得天独厚,连铁翎峰都比不了。”

许兰青仔细想想,殷勤所说并非虚言,她也是在铁翎峰住过的,峰上几位长老所居的洞府,其灵气的状况的确与后山差不多。至于那些没有什么根脚的内门弟子,他们所住的宅院,其灵气浓郁程度,还不如后山呢。

她沉吟一阵,对殷勤道:“主任的提议虽然让兰青动心,但这么大的事,却是要忘筌拿主意。他现在正在闭关校经,可否等他出关之后,再做商议?”

殷勤不紧不慢道:“我相信许长老再有两天定能出关了。正好趁着这段时间,许夫人可以找人检验这新品开脉丹的药效。咱们便以三天为期,若是三天之后,夫人既不肯置换宅院,又不能上缴灵气税......”殷勤从怀中摸出一张纸,缓缓推到许兰青面前道,“到那时,殷某为了老祖,为了山门,可就不得不用些非常手段了。”

“主任这是在威胁兰青吗?”许兰青脸色一寒,目光在纸上扫过,不禁呆若木鸡。那纸上画了两幅山势地图,上面所标正是许家以及她娘家的山门所在,图上以血红的圆点标出了他们两家灵穴所在的位置。

许兰青猛然想起小仓山李赵两家被殷家断了龙脉,将两家连根拔起的雷霆手段,心中泛起阵阵寒意。

许兰青愣了半日,耳边传来孙文奇的声音,告诉她殷主任已经走了。许兰青猛地抬起头,一把抓起桌上的两张纸,揣入怀中道:“十万火急,我要马上去旧宅一趟。”

第545章 让步

“殷蛮子真是好胆!”饶是以许忘筌的涵养,看过许兰青递来的那张纸,也不由气得脸色发青,手掌重重拍下,院中的青石桌随之面四分五裂。

许忘筌怒火中烧,眼睛泛红道:“他竟然明目张胆地以你我家族作为要挟,我这就去求见老祖,请她老人家看看这张图。”

许兰青赶紧拦住他道:“夫君息怒。兰青以为,此刻去见老祖,并非明智之举啊。夫君莫要忘了,收复寒潭之地,说到底还是老祖的本意。那殷蛮子正是拿住了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他在楚观澜府上,将四名内门弟子种成鬼莲,老祖也不过是斥责两句而已。夫君将这图纸拿给老祖,殷蛮子怕早就准备好了万种理由,狡辩推脱呢。”

“难道要等他掘断你我家中的龙脉才去找老祖?”许忘筌脚下虽然迟疑,语气依旧满是怒意。

许兰青递上一杯灵茶道:“夫君最让我敬仰的有两处,一是学识,二是隐忍。可否请夫君仔细想想,那殷蛮子的提议,是否可行?”

“他倒是打得一手好盘算!”许忘筌冷笑道:“让我用寒潭之畔大好的宅院,去换后山的猪舍。”

许兰青道:“若是被他真以阉猪之血炼制出来开脉丹,那后山的猪舍可就是万金不换的宝地了。”

许忘筌摇头道:“哪有这般容易?你当炼丹是烧饭那般简单的?夫人也不想想,那符小药是个什么货色。他可是在郡城中炼制人身果,才被郡城通缉的。说他能炼出地狱鬼莲那种阴毒蛊毒我信,说他能炼制出新品的开脉丹?鬼才信。”

许兰青道:“信与不信,总要眼见为实。左右那殷蛮子留下一粒丹丸,虽说血气冲天,与寻常开脉丹迥异。其药效如何,只要找人试试便知。”

许忘筌还要反驳,忽然凝视着许兰青的眼睛道:“我听夫人的意思,莫非是对那殷蛮子的提议动了心么?”

“不是动心,而是身不由己啊。”许兰青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兰青出身小门小户,与风夫人她们没法比,许多时候,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想要活下去,就只能折服,只能弯腰。那殷蛮子有句话说的其实没错,花狸峰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说到底都是云裳老祖的。老祖山门初建之时,许多事情要仰仗咱们,才不得不许诺诸多好处,可她心中是否情愿,真不好说啊。”

许忘筌也是长叹一声道:“老祖肯定是不情愿的,她老人家喜静洁癖,虽然允许我们在寒潭建设府院,却将寒潭十丈之内划为禁区。”

许兰青道:“咱们不比那三家,他们身后都站着四峰老祖,便是在花狸峰混不下去,十年八年之后灵石捞得差不多了,大不了各回各峰。咱们除了这花狸峰,还能向哪里讨个安身去处?”

许兰青所说的种种道理,许忘筌何尝没有考虑过?听她娓娓道来,心中却在嘀咕:这番道理,还是我当初讲与你的,如今倒被你用来我了?许忘筌可是见过许兰青当初听不进劝说,执意要在寒潭周边划地建宅的样子,如今她竟然先转了口风,无非是被那殷蛮子每年六十枚中级灵石的许诺诱惑得活动了心思。

问题是,这殷蛮子的承诺是否信得过?他仔细回想在野狼镇与殷勤初次见面以来的种种遭遇,忽然发现,这货虽然坑蒙拐骗样样精通,但事关老祖,事关山门的种种承诺,无论听起来多么不靠谱,最后都是兑现了的。别的不说,花狸峰藏经阁里那日益充盈的经卷便是个现成的例子。

许兰青见状,柔声劝道:“殷蛮子还答应在后山拨给我们一片宅基地,面积远远大过寒潭之宅院。”

许忘筌颓然叹息,坐回椅上,沉吟道:“既然夫人心意已决,有几个条件就要与他事先说个明白,不但要他落在契书之上,更要老祖点头才行。”

许兰青见他点头,总算是放下心来,忙吩咐书童弟子拿来纸笔,与许忘筌商量着,将条件一一写下。

。。。。。。

老祖办,夜色已深,殷主任的房间之内的灯火通明,四组征税组的组长,连同符小药全都挤在房间里面。

孙阿巧念过许家送来的信函,面带不屑地道:“都说许长老为人清高,可他提的这些条件却是堪比那些锱铢必较的商贾人家呢。”

“谁都不是傻子,事关自家的利益,自然算得明白。许长老既然划下道道了,咱们就逐条议一议,看看这笔买卖做不做的过。”殷勤从她手中接过许忘筌亲笔,点着上面头一条道,“鉴于赤睛猪长成二级需得十五年到二十年,许家要求在此期间给予他们每年三十枚中级灵石的补偿,大家以为如何?”

“想得美!”孙阿巧第一个反对道,“凭什么啊?没有精血,我们也炼不出开脉丹,到哪里给他们弄灵石去?”

谢灵鹊等人也都纷纷摇头,殷勤皱着眉头,提笔在上面勾了个字道:“三十枚中级灵石太多,咱也给不起,就减为十枚吧。”

孙阿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殷主任竟然这么好欺负,她不解地道:“十枚也太多了啊!”

“就十枚吧。”殷勤叹了口气,却不解释,手指点到第二条道:“许家要求在后山为他们优先布置护山大阵。”

“这个容易。”秋香道,“干脆把他家划到猪场附近,等到在后山猪场布置阵法的时候,一并将他家圈在里头。”

此言一出,大家全都说好。殷勤笑道:“你当许家都是傻子吗?你将他家选址在猪场边上,他们便不肯搬了。”他想了想道,“这条可以先答应下来,反正护山大阵的事情现在言之尚早,具体如何做需得寒潭清理赶紧,将阵法研究室搞起来才能着手布置。”

谢灵鹊心道:花狸峰上下连个精通阵法的修士都找不出来,却不是殷勤从哪里变出个护山大阵来。

第546章 殷主任的信誉

“第三条,许家要求我们所做的承诺,不但要签字画押,还要老祖出面背书。”殷勤指着最后一条道,“看来,我这个廉贞大长老的信誉,在许家眼中不值钱啊。”

屋里一阵沉默,就在大家不知该如何接话的时候,只有孙阿巧鼓起勇气,怯怯地道:“那是他们有眼无珠,谁、谁不知道主任说话,向来是一言九鼎,比、比蛮皇的金口玉言还要顶用。”

“小孙言过其实了。”殷勤呵呵笑着谦虚道:“不过,信誉二字,我向来是看得非常重的。小孙这些日子,做事勤勉,每月的俸禄多加一枚灵石。”

孙阿巧臊得俏脸通红,小声道:“主任谬赞,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主任说话一言十鼎,比掌教真人还要管用。”秋香忽然大声道。

殷勤脸色一板道:“晚了,多加一鼎也没有用。我看重的是小孙那种万马齐喑之时,勇于发声的无畏精神。”

谢灵鹊在一旁听得直翻白眼,好在许忘筌信上所列,除了上面三条,剩下都是些枝节小事,殷勤也是大手一挥,全都答应。

谢灵鹊见过殷勤对付楚观澜的强硬手段,见他对待许忘筌时态度迥然,不禁想起底下的种种传言,忍不住道提醒他:“主任对许家让步让得太大了些,主任虽然一心为公,却怕有人风言风语说些不好听的。”

殷勤微微一愣,问道:“他们说些什么?”

谢灵鹊犹豫一下道:“听说主任当日去到许府,被许兰青让到她的闺房之中谈事,谈到后来,连许家的管家都被赶了出来......”

殷勤听到一半,不禁哈哈大笑道:“他们倒是能联想,小药那天也在,我怎没有将他赶出去?”

孙阿巧也在一旁劝道:“反正下面有些龌龊之人,传得很是难听。主任虽然问心无愧,但让步太大,怕是要被人误会你,你被那许兰青的美色迷惑。”

殷勤沉默片刻,还是摇头道:“我心中无愧,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他们要说,就让他们说去。”

谢灵鹊皱眉道:“我担心的是,咱们对许家一下子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剩下三家,岂不是要将后山的猪场全都分了去?”

“我开的条件只此一家,关其他三家什么事?”殷勤正色道,“耿、宋、吴、许四家,在寒潭周边沆瀣一气,同气连枝,要想破局,唯有想办法打破他们的攻守同盟。”

谢灵鹊却没有殷勤那么乐观,沉吟道:“就怕剩下三家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若是再度达成同盟,咱们还是拿他们没办法啊。”

殷勤摇头道:“到那时情形就不同了。之前四大长老全都拒绝搬迁出寒潭,是将矛头直接对准了老祖,他们手中握有地契,咱们若是用强,老祖便落了个言而无信的名声。可一旦其中一家搬出了寒潭,咱们就要马上大张旗鼓地宣扬出去。咱们要把许忘筌夸成一朵花儿,让许长老深明大义,为老祖,为山门一心奉献的事迹传得尽人皆知。”

孙阿巧听得眼睛放光,接道:“如此一来,那些赖着不走的,岂不就成了不明大义,不为山门和老祖做奉献的卑鄙小人?”

“卑鄙小人这四字用的好。”殷勤目露赞许之色道:“到时就以这四个字为基调,再让特情科配合搜罗编造一些,那三家背地里干的见不得人的丑事,真真假假地散布出去。一旦让咱们占领了舆论的制高点,就可以给他们上些手段了。”

众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刚刚有些低落的气势也都振作起来,纷纷打听殷主任准备上什么手段。

殷勤随口道:“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就是停水掐电.....呃,我的意思就是从断其生活必须入手,我们可以在寒潭周围拉起警戒,所有运往寒潭的生活物资,全要经过咱们的检查批准才能放行。”

此计一出大家全都说好,几位长老修为高深可以不食人间烟火,但他们府上的杂役仆役一但没有了生活来源,怕是坚持不了几天。

殷勤又道:“倘若他们还赖着不走,那就釜底抽薪,断其灵气!”

谢灵鹊奇道:“主任竟然有这般手段?能够断其灵气?”

“这有何难?”殷勤笑得高深莫测道:“主任的手段多着呢,只需一个小小的阵法,咱们就可以将寒潭所散之灵气改道绕行。”

大家听罢,全都深以为然。秋香大声道:“主任早说有这种阵法,何须如此麻烦,干脆现在就用上,将他们赶走算了。”

殷勤神色肃然道:“那可不行,大家时刻要在心中谨记,你们是老祖办的干事,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老祖的形象。师出无名,咱们便不能贸然行事。”

大家被殷主任一番教诲,全都颔首认同,殊不知殷主任却对秋香暗自腹诽:这话还用你说?但凡那引动灵气的阵法造价能便宜点,老子还与他们费的哪门子的事?老子早就用上了!

讨论完许家搬迁之事,殷勤嘱咐谢灵鹊按照刚才的决定,接手此事。

谢灵鹊等人领命走了,殷勤将符小药单独留下,问他第二批开脉丹的试药情况。

符小药此次共成丹十二枚,留在许家一枚,发往棚户区十枚作为开脉试药之用。许家那枚开脉丹的药效不得而知,不过许忘筌既然同意置换宅院,那枚丹丸想必是管用的。置于发往棚户区的十枚丹丸,比上次的结果提升不少,竟然有九个孩子开脉成功。

符小药对此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殷勤不置可否地又问,有没有类似高二狗那般开脉就进阶二级的情况。

符小药摇头表示没有,又补充一句道:“这次开出的灵根等级不高,除了一个中下品,其他全是五行属性驳杂的下品灵根。”

殷勤暗叹一声运气不佳,符小药不知道的是,这次的开脉丹是由殷勤亲自以不灭灵根“加持”过的,果然开脉几率大大提高。可惜就是,参加试药的孩子灵根品阶都不怎么样,无法重现高二狗那种奇迹。

第547章 吴石庸的对策

“许忘筌到底得了那殷蛮子什么好处,竟然同意将寒潭边上的宅院,换了后山的半片山坡。”风夫人宛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院中走来走去,见吴石庸坐在桌边盯着棋盘上的残局发愣,风夫人眉毛一立,冲过去将棋局搅乱,瞪着他道,“你倒是拿个主意啊!”

吴石庸仿佛被霜打过的茄子,没精打采道:“许忘筌这一走,咱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耿云那老糊涂,偏说那姓许的可靠,这下倒好,你们商议的那些烂事早晚传到殷蛮子的耳朵里。”风夫人埋怨道。

吴石庸长吁短叹一阵,忽然道声“罢了”,然后直起身子,整理一下袍袖,唤上随身服侍的弟子就要往院外走。

风夫人忙拦着他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还能去哪儿?”吴石庸苦脸道,“自然是去老祖办,殷蛮子那处拜访了。”

风夫人呆道:“为、为何要去拜访他?”

“大势已去啊。”吴石庸道,“肉已经将许忘筌吃了,我们再拖下去,连口汤都喝不到。”

“你也要将学许忘筌,将咱家的宅院交予殷蛮子?!”风夫人情急之下,尖声叫道,“吴石庸,你是不是疯了?那许忘筌家中才有几座宅院,咱家三十多座宅院,你就这么交给那殷蛮子?”

“我这宅院是要交还给老祖的,与殷蛮子无关。”吴石庸纠正她道,“我自接手巨门主事以来,老祖对我信任有加言听计从,眼下老祖为了兴建山门为难,咱们这些做弟子的,也应该......”

“行了行了,你少给我扯这些......”风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道,“我就不明白,你这是抽了哪门子的疯?不等那殷蛮子上门讨要,你倒主动贴上去,真是贱气!”

“夫人!”吴石庸见风夫人凤目含煞,立刻就要发作的样子,赶紧将她按回坐到石凳上道:“夫人,还请少安毋躁。”

吴石庸按下性子,好说歹说总算将风夫人安抚住了,这才细细分析道:“那殷蛮子私下里许给许忘筌多少好处,咱不知道,可眼下花狸峰上下,全是对许忘筌此举歌功颂德的议论,这对咱们可就是大大的不利啊。”

风夫人朝地上啐了一口道:“那姓许的也是个好不要脸的,捧得越高,到最后摔得就越惨!”

“夫人所说极是。”吴石庸苦笑道,“可那殷蛮子将许忘筌捧得越高,越是显得那许忘筌顾大局,识大体,岂不就更衬托得咱们只顾自己,不识时务么?”

风夫人脸色难看,赌气道:“我们就是不交,他殷蛮子又能将我们怎样?我可不怕他!”

吴石庸陪着小心道:“那殷蛮子不过跳梁小丑,不足挂齿。可夫人是否想过,此情此景之下,咱们还硬挺着不交,老祖会如何看咱们?除非夫人是打算让我在这花狸峰上捞个三五年的灵石,就回岳丈那里讨个清闲差事,那咱就死活不交。”

风夫人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终于是没有出声。她虽是风白鹤的闺女,可她嫁作人妇,自然是以夫为荣,她也不想夫君成日里生活在老丈人的阴影下面,被人讥笑是个吃软饭的。当初吴石庸被云裳看重,从花狸峰谋了巨门主事的差事,她还在姐妹面前着实扬眉吐气了一把。若是干个三五年,便灰溜溜地打道回府,这面子上也是过不去呢。

“那也用不着主动上门吧?咱等殷蛮子上门来求多好?”风夫人小声嘀咕道。

吴石庸撇嘴道:“我若是那殷蛮子,咱们四家之中只需攻下一家,就已经破了咱们的局了。别的不说,只要他借许忘筌之口,将大家当日在耿云那里的一番议论,传到老祖那里,就够咱们喝一壶的。”

院中又是一阵沉默,好半晌,风夫人才幽幽地叹了口气道:“反正我就是觉得憋气。”

吴石庸嬉皮笑脸地过去,给风夫人抹了几下后背道:“些许小事,夫人不必憋气。一切都有我呢。大丈夫能屈能伸,该低头的时候,说几句软话又有何妨。我估摸着,咱们若是主动点儿多话,未必不能捞着两口汤喝。”

风夫人白他一眼,终是没有再说什么,挥挥手让他快去快回。

吴石庸匆匆回到书房,换了一身长老的袍衫,想了想干脆将三十余张地契全都揣在怀中,默默地做了一番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心理建设,这才昂首阔步地出了远门,朝着老祖办的方向飘然而去。

殷勤正在后院听殷公寅汇报这两日山门上下的舆论风评,自打从棚户区招募了大量的峰管队员,造谣传谣之类的事情就比以前方便许多。待到孙阿巧神情古怪地进来禀报,说是巨门主事吴石庸过来拜访,殷勤先是一愣,继而笑道:“没想到吴石庸这老小子,倒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他奶奶的,被他这么一搞,倒是不好朝他下刀子了。”

孙阿巧道:“主任若是不想见他,我直接将他挡了就是。”

殷勤摆手道:“不用,不用,去请他进来,顺便泡壶灵茶,老吴能有这个觉悟,也属不易,我们自然要好好欢迎他。”

待孙阿巧点头去了,殷公寅忍不住道:“老四是打算放这老滑头一马?”

殷勤点头道:“花狸峰上就这么几块料,眼下也只能将就着用吧。就冲吴石庸盖的那处大宅子,这货虽然贪,却也都用在了明面上。我看花狸峰的诸多建筑,营造的还算中规中矩,包括咱们在后山建猪场,盖修士大楼,都从他巨门部抽调了不少人手,这老货也没给咱下什么绊子。今日他既然主动上门,说不得总要给他点甜头。”

正说着,外面传来孙阿巧高声禀报的声音,殷公寅不声不响地从侧门退走,殷勤长身而起,大步迎出屋门,朗声笑道:“我说今儿一早就听喜鹊闹枝,果然是有贵客,吴长老,快请快请。”

第548章 云裳很满意

喧闹了大半个月寒潭之畔终于恢复了平静,甚至比较以前,显得冷清了许多。一个绝美的身姿,在寒潭之畔的青石小路上,款款而行。在她身旁,殷主任腰板挺直,龙行虎步。

总算是清静了啊!云裳的心情着实不错,看着那些林荫掩映下空落落的宅院,她的嘴角弯起满意的弧度。

“说到底,倒是许长老得了许多好处。”经过许忘筌的九宅连体大宅,云裳饶有兴趣地看着满墙尚未揭掉的告示,随口问道。

“其实吴长老那边,弟子也做了不小让步。”殷勤解释道,“老祖应该知道,弟子最大的短处就面皮薄抹不开面子,被老吴登门讨要,软磨硬泡,硬是从后山分走了一间猪舍呢。”

云裳奇怪地瞟他一眼道:“你的面皮很薄吗?”不待殷勤说话,她马上转回正题道,“一座猪场,也就是十来间猪舍,猪场尚未建成,好处被人家分走三成,为了清理寒潭,你倒是做了件亏本的买卖呢。”

殷勤正色道:“能让师尊心中清净,道心更隆,这笔买卖怎能说亏呢?”见云裳面无表情,殷勤便将话题引申开来,大谈特谈他的开脉人口决定宗门未来的理论。

云裳只当没听出他的邀功之意,又问道:“耿云与宋玉昆就没提什么要求么?”

殷勤嘿嘿道:“弟子头天将封锁寒潭的消息放出去,转天就收到了他们两家的地契。”

云裳背了手,嘴角浮起淡淡的笑意。她才不关心殷勤所描画的山门未来一派繁荣的胜景,想到耿云与宋玉昆灰溜溜地被那小子挤兑走了,她就觉得心情大爽。望着那些空荡荡的屋宅,云裳自打开创道场以来,心中积聚的许多郁气,一扫而空。更让她觉得满意的是,经过这件事,四大长老的结盟算是彻底打破了,许忘筌与吴石庸已经自断了退路,将身家性命捆在了花狸峰上。

“听说你打算将许长老的这片宅院划归老祖办?”云裳自顾自地往前走了一段,忽然扭头问道。

殷勤道:“弟子曾经动过这个念头,毕竟许长老在这片宅院上下了莫大的功夫,若是拆了,亦或空置不用,都是挺可惜的。”他望着云裳的眼睛道,“不过,弟子与师尊绕着寒潭走过这半圈,已经改了想法。师尊是个好清静的,弟子便是将这些宅院拆光了,也要还师尊的道场一个清净。”

云裳哦了一声,有点不敢置信地回身道:“你不是要在这边弄什么研究室吗?也不弄了吗?还有内门弟子的修士大楼,不是已经选好址了?”

殷勤站在潭边,望着平静的水面,悠悠地道:“研究室和修士大楼还是要弄的,只不过不在寒潭边上建了。”他指着南面的一片山丘道,“这片山丘之南,是大片地势平坦的林地,将林木伐去之后,不但足够那些研究室,就连以后大规模炼丹炼器的场所也都有了,至于修士大楼就在在山南的大片缓坡之上。弟子琢磨着,以后不论是内门弟子还是外门弟子,每日除了自己修行精进,还可以到山下,炼器的工厂,炼丹的药厂去赚取贡献点和灵石。这样一来,那些阴灵根为主的弟子,也就有了出路。其实,等丹药,炼器这两大块搞起来,咱们花狸峰的弟子,除非磨练道法心性,纯为赚取灵石的话,大可不必像以前那般,深入蛮荒猎杀妖兽......”

云裳微笑着连连点头,心头忽然情不自禁,素手一招,殷勤的身子便被一股巨力裹至她的面前。云裳踮起脚,手掌够到殷勤的头顶,她开心地抚了抚殷他的头发道:“你这小子,倒是个有心的呢,这阵子也是累苦了你吧?”

殷勤嘴角抽搐,有种被小萝莉调戏了感觉。

不过下一刻,云裳秀眉攒起道:“山南的灵气怕是没有寒潭这边精纯浓郁?”

“无碍的,可以通过导引灵气的阵法将寒潭之灵气引到山南。”殷勤用力挺起胸膛,争取将头顶拔高到云裳踮脚也够不到的高度。

“是你从天机子那里换来的?”云裳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道,“你虽机灵,也小心不要着了天机子的道。他可是修行超过千年的元婴真人,你从他那里换取阵法,炼器的法诀,千万把握一条。那就是无论他提什么样的条件,凡是有可能影响到你修行的,万万不可答应他。”

天机子化身大鹦鹉,此刻与花二妮,殷公子等人安排隐居在后山的竹林中。所谓王不见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云裳虽然知道其落脚之地,却从未与他见过面。

殷勤微微垂下眼皮,对上云裳明亮认真的目光,心中一阵温暖。他的前世今生,从来都是孤家寡人,从来没有人会对他做出类似的充满关切的碎碎念。

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底莫名的慌乱,连忙收敛起心神道:“师尊尽管放心,天机子现在正有求于我呢。”

“是让你助他复仇么?”云裳冷哼道,“他倒真看得起咱们呢。”

殷勤笑道:“复仇之事,凭咱们现在的能力,想帮也帮不上什么。弟子最近是在帮他推衍一套预测的法术。”

云裳微微一愣,随口问道:“你竟有这本事?不知是哪种法术?”

“天机子曾经得到过一本上古残卷,名为奇门遁甲。”殷勤有些得意地道,“据那残卷所载,遁甲之术,共有天、地、人、神四种排盘之法,若是四盘齐动,可演化出一千零八十种盘局,从而推衍天地人生的万千变化。可惜的是,天机子的残卷中只记载了天、地、人三种排盘之法,独缺神盘的排盘之法。他许是窥出弟子的血脉,对于推衍预测之术颇有天赋,就邀请弟子与其一起推衍神盘之道。”

殷勤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地吹了半日,云裳只眨巴着眼睛,感到一头雾水。听到最后,她总结了一句话,交代殷勤道:“你若是推衍出什么,也不要一股脑全都告诉他,咱们慢慢吊着他。”

花云裳竟然给我出了这种小诡计?!殷勤忍着满腹的笑意,郑重其事地点头称是。

第549章 蛮荒深处

殷勤虽然绷着不露笑容,奈何其神识涌动,如此近的距离上,根本逃不过金丹老祖的感应。以云裳的智慧聪颖,略一思索就想到殷勤神识涌动的原因。她俏脸绷紧道:“想笑便笑,何必忍着?好不辛苦。”

殷勤暗道一声糟糕,以前被她啪啪都是在小寒潭的边上,如今方圆几十里的大寒潭的“暂住人口”全被他清理干净,岂不是给花云裳腾出大片的场地,来啪啪他?

眼看着云裳嘴角一挑就要发作,殷勤忙岔开话题道:“师尊既然是来练习步伐,我看许家旧宅里面宽敞清净,不如就在此地练习吧?”

云裳脸色突然一垮,看着身后九宅连体的大院,脸色闪过一丝扭捏道:“今日天色有些晚了,要不然还是改日再练?”

殷勤坚持道:“师尊常说,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再有月余就是幻影大比,师尊若不想去那临渊城,练不联系也无所谓。”

“好了,好了。”云裳不耐烦地挥手道,“不就是走个宫装步么,有什么难的?我又没说不练,偏你生出许多呱噪。”

殷勤低头不语,眼角处云裳裙角翩翩,还是掉转了方向,朝许家老宅“款款”而去了。

“师尊,不能驭云啊。”殷勤嘴角弯起一个弧度,在云裳身后高声提醒道。

云裳的速度稍微一滞,身形稍稍矮了寸许,脚踏实地地走了起来。

“师尊,咱不是追踪妖兽,用不着走这么快啊。”殷勤赶紧跟上去,跟在云裳身后三尺远的地方,小声提示道,“速度慢些,步子迈的不要那么大,用碎步。”

“太碎了,您颠起来了!”

斜阳下,许家大宅中,时不时传来殷主任温言细语的提示声音。

“不对,不对,师尊迈步时大腿抬得太高了。”

“师尊,像我这样,小腿轻轻踢出去。哎呦,您这一脚能踢死头牛!”

“别光顾着腿脚,腰肢,腰肢还要稍微摆动起来,想象着轻风拂柳的感觉。腰动,脖颈不能动,您这摇头晃脑的,被坠子打倒脸啦。”

“师尊,要不然,您看我走几步?”

“师尊,您别光看我走啊,咱最后再走两圈儿?”

“不行,不行,您这身段儿咋这么僵啊,跟抻木偶一样?”

“啊......师尊,咱、咱今儿......哎呦不练了......”许家大院之中忽然传来殷主任的惨叫,紧接着一阵啪啪声响,殷主任又被云裳老祖淬炼了一番血脉筋骨。

。。。。。。

花狸峰以西十万里之遥,蛮墟荒原的最深处,上万头妖兽汇聚在一起,其中荒原青狼占了大多数,除了青狼,还有几十头浑身火红的炎狼夹杂其中。

炎狼的血脉可以进阶妖王,甚至妖皇,是狼族中血脉最为高阶的一种妖兽,与金刚巨猿类似,炎狼一生下来,血脉强度就已经达到一级。上万头的青狼在这几十头炎狼的威压之下,暴躁地呲牙低吼,却没有互相撕咬争斗的情形出现。

远处传来嗷地一声虎啸,狼群刹那间沸腾起来。那些血脉在二级以上的青狼,纷纷低头躬身,口中发出呜呜的低吼。至于那些血脉只有一级的青狼则干脆软了腿脚,跪窝于地,低声呜咽。

相比之下,炎狼的血脉更强,几十头炎狼跳出狼群,朝着虎啸的方向仰头嚎叫。

又是一声虎啸,这次的啸声离近了许多,其声量之大,仿佛大地都在颤动。狼群被啸声所震慑,一下子安静下来,打头的几十头炎狼,也全都伏低了身子,做出臣服的姿态。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远处的草丛中,闪过一只斑斓虎影。它的个头并不大,比寻常的荒原虎还要小上两圈儿,黄黑相间的皮毛上夹杂着巴掌大小的白色斑块,两只利剑般的獠牙从口中探出,显示出它与荒原虎的区别之处。

白斑虎的步幅并不快,慢悠悠地踱着脚步,一副吃饱喝足的样子。可它的身影几个闪动,就已经到了狼群的近前,刚刚还是凶性毕露的炎狼,此刻竟然被这白斑虎的威压压制得贴伏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只剩下喉咙里发出低沉讨好的呜咽之声。

至于炎狼身后那些青狼,情况更是不堪,那些一级青狼,早就屎尿失禁瘫软如泥。

白斑虎仿佛统领三军的将军,在狼群前面转了几圈儿,似乎对狼群的表现并不满意。它猛地发出一声虎啸,那些瘫软在地的低阶青狼,竟然连声音都未发出,便口鼻喷血地咽了气。

万余青狼,被白斑虎一声虎啸,灭掉三成,剩下那些三阶青狼也都坚持不住,浑身颤抖地跪伏在地。

白斑虎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低吼,似在交代什么,那几十头炎狼全都呜咽着作为回应。

白斑虎又在狼群前面转了两圈,这才摇摇尾巴,轻轻一跃,身子已经在百丈开外。群狼以为危机已过,稍微发出躁动之声,白斑虎忽然定住了身形,扭过头朝着不远处的草丛深处望去。

那是一片半人高的荆棘草丛,密密麻麻地从外面根本看不清其中掩藏了什么。白斑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抬起爪子在地上扒了两下,草丛深处一片静谧。白斑虎似乎对那片草丛丧失了兴趣,无聊地扫了扫尾巴,掉转身形,几个闪烁,就消失不见。

直到它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死寂的狼群方才渐渐恢复了活力,那些二三级的青狼仿佛经过了一场生死捕猎一般,虽然站起身子,却也抖个不停。

一头虚弱的青狼朝着地上的死狼低吼一声,低头咬了上去。边上那些同样虚弱的青狼,马上学它扑了上去,浓浓的血腥之气在荒原上蔓延开来。那些被白斑虎震慑而死的低阶青狼,被同类撕咬着成了它们汇聚成潮的第一餐血食。

“阿爸,刚才那只白斑虎真的好强,它的血脉得有七级吧?”草丛深处传来男人压低了嗓音的疑问。

“若我看的不错,那是一只妖皇级别的白斑虎。”阿爸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忧虑。

第550章 殷主任的新玩意

似乎是被阿爸的言语吓到了,草丛中一片安静,好半天才听到一个半大小子粗着嗓音道:“不会吧,妖皇期的大妖不是可以化作人形了么?那白斑虎还是个荒原虎的模样。”

“此处是蛮荒深处,人迹罕至,它没事化作人形作甚?”一个女孩儿细声细气地笑道,“阿爸说的没错,那白斑虎的确是妖皇期的大妖。”

“幸亏咱们的莲花宝已经能用大蛮巫的雪龙幡了。刚才真是好险,差一点就被那白斑虎发现。”半大小子呵呵笑着。

“还说呢,要不是如意宝那根铁棍泄漏了气息,那白斑虎就算再强也感应不到咱们的存在。”草丛微微分开一条缝隙,吉祥宝缓缓探出半个头来,他警惕地环视四周,见狼群还在争食同类,又缓缓地缩回到草丛里道,“我看那群青狼一时半会还走不了,要不然,我们悄悄从狼群后面绕过去?”

“绕不过去的,圣者就在兽潮涌去方向。”被唤作阿爸的便是涂山的蛮人的大族长——雪熊。

“圣者就在大雪龙的犄角上,我们是去寻找涂山人的圣者!”

草丛好像藏了一窝蜂,人们兴奋地议论着,发出嗡嗡私语的声音。

作为涂山蛮人仅存的一支,他们在涂山新晋的小蛮巫阿雅的带领下,奇袭铁荆城,然后沿着极北冰川的南侧一路向西,躲过了斗宿的追踪,成功进入蛮墟西部的大荒原。

这一支涂山蛮族,已经在蛮墟荒原中艰难跋涉了大半年的时间,幸存者的数量也由从极北境出发时的将近五百人,锐减了三分之一,只剩下三百六十几人。没有办法,雪熊所带的这支队伍,虽然是涂山人最后的精锐,但蛮墟荒原的生存环境与他们世代生存的极北境还是相差太多了。

生而彪悍的涂山人不惧怕小山般的金刚巨猿,更不怵翅膀能够遮挡半边天的山峰巨鹰。那些不幸丧命的涂山人大多是死于隐藏在蛮墟草丛中那些不起眼的毒虫的叮咬,或者是染上了某种不知名的热病。对于生长在极寒环境中的涂山人来说,蛮墟荒原实在太热了。

经过半年多的艰苦跋涉,大部分的涂山人还是顽强地挺过来了。更让大家觉得庆幸的是,被族人尊称为莲花宝的小蛮巫阿雅,原本虚弱的身体竟然一天天地好起来了。大家在她的带领下,沿着极北冰川向着西南方向兜了一个大圈子,直到确定已经摆脱了斗宿的追踪,这才向着南方直插而下,来至这西部荒原的最深处。

这一路,他们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成群的妖兽,阿雅连着看了几天的星斗,决定不再南下,而是带着队伍转个弯,朝着东方前行。

雪熊他们都对阿雅的决定感到不解,阿雅指着东方太阳升起的方向说,穿过这片荒原,几万里的距离,有一条亿万年前,大雪龙化身的巨大山脉,涂山人叫它雪龙山脉,人族则称之为大仓山。在雪龙的龙角上,涂山人的圣者,正张开双臂,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族人们欢心鼓舞,这是莲花宝第一次准确地判断出了圣者的方向。如意宝更是用足了全身的力气,把那根大铁棍举到了头上。莲花宝说过,他得让涂山圣者帮他才能挥舞动这根大铁棍,但是经过这半年拖着铁棍跑,他用足力气已经能把铁棍举起来了。

如意宝被这个消息弄得心里痒痒的,好容易等到晚上,便钻到阿雅的帐篷里,偷偷问她,有没有感应出圣者的模样?

莲花宝伸出一根小指头说,一点点。

如意宝呵呵笑着问:“那圣者有没有金刚巨猿那么高?”

“金刚巨猿在圣者手下就是一只小猴儿。”莲花宝神秘兮兮地说。

难怪那么沉的铁棍只有圣者能够舞动起来,如意宝激动了,一定要阿雅给他好好形容一下圣者的样子。

“圣者啊,他有蛮墟最雄壮的身躯。”阿雅的眼中充满向往,“他的肋下生有两只翅膀,展开来能挡住天上的日月,他能徒手将蛟龙扯成两段,他的样貌连涂山最美的姑娘都自愧不如......”

如意宝听糊涂了,忍不住问:“圣者长得像个姑娘吗?”

阿雅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依旧沉浸在她的情绪中,自言自语地道:“他的肌肤比羊脂玉还要白嫩,他笑起来牙齿闪亮得像天上的星,他的头发披散下来像是瀑布,他的名,就是涂山人世代称颂的至尊宝!”

。。。。。。

“阿嚏!”殷主任猛地打了个喷嚏,这喷嚏一打起来,还就停不下来,殷勤连着打了十几个喷嚏,差点从伍落刚刚为他打造的椅子上出溜下来。

奶奶的,这特么是谁在背后念叨老子?殷勤嘀咕几句,胳臂撑着椅子把手坐正了身子,孙阿巧已经拿了一块软毛的兽毡满脸关切地过来道:“主任刚打瞌睡,可是着凉了?”

殷勤有气无力地摆摆手道:“筑了基的修士,哪有打瞌睡着凉的道理?还不是昨儿夜里,被老祖传了一套道法丹诀,怕是操炼得用力过度,有点伤到了肺气。”

孙阿巧对殷主任乌青的眼眶视而不见,小手揉按着他的肩膀上道:“主任练功也不能太心急了,有道是欲速则不达。”

“时不我待啊!”殷勤叹了口气,转个话题道,“你觉着我设计的这新座椅如何?”

“我觉得不好。”孙阿巧皱着眉头道:“主任您躺着倒是舒服了,可我给您按肩膀,椅子随着上下晃,我按着可费劲儿了。而且,您给这椅子起的名字也不受听,像人家什么龙椅啊,太师椅的,听起来多气派?您却偏把这椅子叫懒汉椅!”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椅子的造型设计是沿用大蛮巫的专用卧榻来的。”殷勤随口胡说道,“用蛮语来说的话,叫La-Z-Boy。”

他忽然想起什么,挣扎着从椅子上爬起来,拉着孙阿巧道:“你也坐上来试试,前后晃晃,看看舒服不?”

请假一天,明天回归

写完一百万之后,体力和精力都进入一个疲惫期,加之外出旅游,以及家人事情较多的原因,这段时间的更新不太稳定。

这两天睡眠很少,心思也乱,今天准备好好睡一觉,明天回归。

《我的野蛮老祖》请假一天,明天回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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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一切为了大幻影

孙阿巧被殷勤按在懒汉椅上,原本她还拿捏着不敢坐实了,被殷勤推了一把椅背,便惊呼一声混倒在椅子里。

殷勤等她调整好姿势,又让她试着前后摇晃。这张懒汉椅是伍落比照殷勤的身材特制的,孙阿巧的身材娇小,窝在椅子里,伸腿够不到地,无法从腿脚借力,就只能靠着腰肢和脑袋前后摇摆把椅子晃起来。

殷勤看她晃得开心,笑嘻嘻地问:“这懒汉椅坐着舒服多了吧?”

孙阿巧虽然觉得新鲜,毕竟不敢躺在椅子里与他应对,忙挣扎着下了椅子笑道:“舒服倒是舒服,就怕老祖知道不喜欢。”

殷勤昨晚尝试“调教”老祖,言语说的重了些,被其含怒反噬。一顿好打,将他一身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愣是拍成了孔雀绿。孙阿巧不小心提及老祖会不喜欢,让殷主任眼皮子直跳,尬尴地笑道:“师尊会怎么说?”

孙阿巧自知失言,有些慌张地垂头道:“老祖是大修行人,行动坐卧都讲究肩平背直,主任这懒汉一坐进去就是半躺着的姿势,虽然舒服,却没有办法运气行功。”

殷勤回想云裳平日里的种种仪态,果然与孙阿巧所说一般无二。他虽在云裳丹室中见过她靠着暖玉塌的情形,但也是壁板条直,绝无没有半点慵懒模样。修行到了云裳的金丹大成的境界,灵根已经坚韧无比,再也不受每日里只能有部分时间行功运气的限制。对于金丹老祖来说,是可以做到一天十二个时辰,片刻不停地调动灵气,淬炼灵根。不过修行到了这一步,修炼的重点已经从灵根转移到了金丹之上。

孙阿巧见殷勤沉默不语,以为是因为她提起老祖扫了他的兴致,心下就更加惶恐,结结巴巴地道:“不、不过主任这椅子,躺在上面真是舒服得紧呢,就、就像小时躺在摇篮中一般。”

殷勤看她紧张兮兮地没话找话,笑道:“左右这椅子既不是给师尊打造,也不是我自己要用的,回头遣人送到一行园去。”

孙阿巧楞道:“这么舒服的椅子,为何要送到一行园去?”

殷勤走到院中,望着一行园的方向道:“再有月余,就是十大商行共同举办的幻影大比了。我与聚香斋的楚阿大商量过了,咱们代表聚香斋参赛‘铁达尼’,其首映仪式就在一行园举行。我二哥如今坐镇一行园,正在督造可容纳千人的幻影大厅。我已经将打造此椅的图纸,传与楚阿大了,到时幻影大厅里全都配上这种座椅。”

孙阿巧眼中满是憧憬地道:“时间会不会来不及?一行园的工程量那么巨大,每日里真是花钱如流水呢,我看着二哥哥每日送来的对账册子,心里都慌的很。”

“时间应该赶得及,吴石庸那老小子从后山谋了一间猪舍,也不能让他清闲了。他那巨门部半数的工匠弟子,已经调去一行园了,加上我们从野狼镇与仓山郡城大量招募的民夫匠人,大抵够用了。唯一就是钱不凑手啊。”说到钱,殷勤的眉头也轻轻皱了起来,为了一行园的建设,殷勤已经将全部的身家投了进去,还是颇有捉襟见肘的感觉。

他走到桌边,拿起今日刚刚送来的账目,仔细看过一阵,扭脸问孙阿巧道:“这一批的龟龄丹,产量如何?”

花狸峰大小事情实在太多了,孙阿巧此时已经不再使用纸张记录,而是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神识探入其中,片刻抬起头道:“这一批的龟龄丹,一共成丹一千零八十枚,五日前已经全部发往聚香斋了。”

殷勤满意地点点头,神色稍微轻松道:“巴娃子两口子倒是能干,十日不到的时间,就成丹一千余枚。”经过前一段日子的“饥饿营销”,龟龄丹的价格一度被炒到将近两枚中级灵石一颗,甚至在仓山郡城其价格竟然超过了开脉丹的价格。

问题是这东西的成本实在是太低了,除了蜜蜡白面,就是韩彩芝的一点不灭灵气而已。用韩彩芝的话说,反正就是用灵气滋养丹丸,一百枚丹丸放在一起不过是一小堆,一千枚丹丸所消耗的灵力多不了多少。

唯一的瓶颈就是搓丹丸的速度,全靠巴娃子和柳雨青有点跟不上速度。殷勤干脆将高香与赵家兄弟从峰管队临时抽调到后山,去秘制丹丸。

孙阿巧道:“韩彩芝已经炼气大圆满了,筑基指日可待,待到她筑基成功,一锅能出万枚龟龄丹。”

“在聚香斋的销售渠道全部铺开之前,暂时还用不到那么多丹丸。而且咱这龟龄丹有个保质期的限制,即便是用法器丹瓶盛放,药力也最多能保持三年。”殷勤摇头道:“我估摸着,咱这一千枚龟龄丹投放下去,市面上的价格会打掉一半,大概会降到一枚中级灵石左右。而且,郡甚至临渊那边的市场也就基本饱和了。”

“就算饱和了,只凭这一项的收入,也足够一行园的支出了吧?”孙阿巧满脸自豪道:“我听吴石庸说,主任在一行园上的投入,已经超过了他们巨门部用在花狸峰的所有挑费了呢!”

殷勤微微摇头道:“说到底,花狸峰才是咱们的根本所在啊。以前山门命脉全被耿、宋几家把持着,我便是有灵石,也不敢交给他们去做。眼下寒潭已清,潭南的大片林地也已经清理出来,只等伍落他们搬迁过来,咱们就可以大干一场了。”他忽然想一事,又问,“小鱼姐再有几日就该到了吧?她的住所安顿好了么?”

孙阿巧掐算日子道:“昨儿收到尚主事的传讯,说是已经到了红枣岭,最多三五日就能上山了。至于她的宅院,老祖特批下来,就暂时安顿在许家的大宅之中。”

殷勤不置可否地走到桌边,沉思片刻,提起笔来,运笔如飞在纸上写画起来。孙阿巧见他砚台中的墨水不多了,忙过去帮他研墨,偷瞄了一眼纸上,看到几个让她胆战心惊的字眼:“弟子殷勤因......决定搬出寒潭......请师尊恩准......”

(第二卷完)

第552章 云裳的脾气

老祖这是新练了某种道法么?蓝雀一边擦拭着暖云阁中一人多高的广口大瓶,一边偷瞄在屋子里转了一早晨么么的云裳老祖。

老祖所演绎的步法,真是高深莫测,也不穿鞋,脚下时而碎步疾走,时而小腿前踢,让蓝雀觉得最看不懂的是,老祖的腰肢与臀部还用一种与步伐节奏迥异的方式扭摆着,仿佛是一个被线抻着的木偶。

步罡踏斗也没这么难啊!蓝雀心中感慨,忽见云裳脚下一绊,身子歪歪扭扭地向前冲了两步。蓝雀吓了一跳,忙垂下眼皮,假作没看到刚刚的一幕,专心致志地擦拭起那大号花瓶。

“殷勤呢?”云裳总算收了身段,语气有些不善地问道。

蓝雀微微一愣,这才发觉每日一早就会过来给老祖请安的殷主任,今日竟然没来!此刻外面太阳已经升起老高,要知道殷主任平日可是天光尚未大亮就会过来守在暖云阁门外的。

蓝雀心中疑惑,支吾道:“我一早晨都没见殷主任的影子,我这就去老祖办传他过来。”

“不用!我就是随口问问。”云裳脸色不好看,心中冷哼,“臭小子竟然敢与我耍性子了,不就是昨日挨了一顿教训么?!不来算了!谁稀罕他天天过来请安?”

蓝雀心思灵巧,自然听出云裳语气不对劲儿,却又不敢问,就听暖云阁外传来莺儿的声音,说是殷主任今早称病,特意给老祖捎信过来。

云裳神色稍缓,让莺儿把信呈上来,展开一目十行地扫过信纸:“师尊在上......弟子不屑......寒潭虽清......乱象纷扰.....愧对师恩,不胜惶恐.......特请辞去老祖办主任......前往后山闭关.......检讨己过......万望师尊恩准......”

云裳越往下念,脸色越是难看,最后骂了一声“混蛋”小手用力一搓,信纸在她手中化为沙粒般的细末,洒了一地。

蓝雀在云裳身边服侍那么久,也极少见她如此动怒,心中既好奇殷大主任在信中写了什么,又担心这货真将老祖惹翻了,万一失宠于云裳老祖,可就连带着暖云阁的一众姐妹都要过回从前的苦日子了。

都说从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自从殷勤这老祖办成立以来,为暖云阁谋来的种种好处,简直不要太多。不但每日里仙果灵茶供应充足,还时不时地以各种名义给暖云阁的弟子杂役,发放各种好东西。今天分两瓶灵酒,明日发一篮灵果,每月月底还有裹着灵石的兽皮袋子塞下来,就连石葫芦那种闷闷的家伙,到了月底也是忍不住傻笑呢。

老祖办从开始发福利,到现在也不过是连着发了两个月,可据说到年底还有大号的兽皮袋等着大家。蓝雀见云裳寒着脸,一副随时发作的样子,心中拔凉拔凉的,也不知殷主任哪里惹到老祖了,打昨晚转过寒潭回来,老祖的脸色就阴沉沉的,吓死个人啊。

莺儿见云裳震碎了信函,心中也是慌得不知所措,好在想起门口还摆了一件殷主任送来的东西,忙对云裳道:“殷主任......”

“别唤他主任!”云裳眼睛一瞪,打断莺儿道。

完了,完了!殷勤这老祖办怕是要解散了。蓝雀暗自叹息,好日子没过几天,就要回到从前了。

莺儿到底机灵,愣了一下忙改嘴道:“刚刚后山的伍落给暖云阁送来一把座椅,说是殷主、殷勤设计的,一共造出两把,请老祖试试呢。”

“抬进来!”云裳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她从未听殷勤说起过这玩意,不禁有点好奇。

莺儿朝蓝雀使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暖云阁。蓝雀见莺儿神色中充满疑问,只能回她一个不明所以的眼色,目光落在院中比太师椅还要大上一圈的座椅,神色也是一呆道:“殷主.....殷勤弄这么个椅子作甚?”

莺儿与她一人一边抬起座椅道:“说是要用在一行园的,听说那边正在建造一个可坐前人的幻影大厅呢。”

“是为了幻影大会吗?”蓝雀眼睛发亮,还待再问,阁中传来云裳清嗓子的声音。两人全都吓得闭紧嘴巴,低头将座椅抬入阁中。

这是用短啄黄羊熟的皮子吧?云裳摸着光洁细腻的皮面,心中合计着:打造这样一张座椅,最少也要三五头黄羊的兽皮才行,光是这一块就要用去五六枚灵石了。问题是这座椅看着好生笨重的样子,她有点想象不出能容纳千人的幻影大厅里摆满这种皮座椅的样子。

太笨重了,围着桌子摆开的话,也太过拥挤了,而且进深太深,椅子面又太矮,坐下去的话,连桌上的茶碗都够不到呢。云裳绕着座椅转了两圈,马上看出其中问题所在,在她想象中,所谓的幻影大厅,应该是个巨大的茶馆儿模样,前面搭起一个高台子,那些前来观看大幻影的修士,三五成群围坐在桌边,一边饮茶一边观看幻影才对。

“老祖要不要上去坐下?”莺儿见云裳的脸上怒意渐平,换上了好奇的颜色,忙在一旁撺掇道,“听说这把座椅是殷主任为老祖量身定做的呢。”

“听他胡说。”云裳冷哼一声道,“这么大个儿,我看是给秋香量身定做的。”

蓝雀与莺儿听了这话,都稍稍放松了心情,上前帮云裳提起裙角,让她坐在椅子上。

云裳个头比孙阿巧还要矮小一些,坐在软绵绵的椅子上,就一下子陷了进去。她忙挺直了腰背,皱着眉头道:“这椅子不行,实在太软了,后靠也太过后仰,而且椅子前后摇晃,根本坐不直么!”

蓝雀与莺儿围在边上,在椅子上摸摸索索道:“是太软了,老祖若是靠实在了,就成了半躺的姿势。”

蓝雀说着,手指碰到椅子把上一个圆疙瘩,她好奇地往下一按,彭地一声,椅背忽然后仰,挡腿前翻。只听啊地一声惊呼,下一刻,云裳老祖便直挺挺地躺倒在了座椅上面。

第553章 三道法喻(第三更)

虽然只是一瞬,连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反应过人的云裳老祖就已经从懒汉椅上一跃而起,飞回了她老祖的座塌,但她刚刚毕竟是一不留神被那黄羊皮子的座椅算计了,非常不雅地躺倒了,具体点说,还是那种四脚朝天的样子。

花云裳气得俏脸通红,杏目圆睁,若不是心疼这满屋子的真品摆设,和崭新的上好家具,她早就掀桌子了。算算得有一百年了吧?反正从她筑基那日起,就从来没出过这么大的丑,莫说躺倒,就算是对着张牙舞爪的妖蛟,甚至金丹剑修锋利无比的剑丸,她花云裳也都是直着身子往前冲的。

花云裳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被最最信任的弟子算计了,用一个连低阶法器都不算的破烂椅子给撂倒了!

蓝雀与莺儿也被刚刚的一幕吓坏了,花容失色地跪在地上,蓝雀更是头也不敢抬地连声请罪。

云裳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半晌才重重地哼一声道:“就你多手!”

蓝雀呜呜哭泣着跪伏在地,心道,这下闯了大祸,怕是要被老祖贬去后山喂猪。

不想云裳发作她一句,就没有下文,她寒着脸沉吟片刻,咬着银牙一字一句道:“既然殷勤请辞,那就随了他的心意。传我的法喻,从今日起,免去殷勤老祖办主任一职,由谢灵鹊暂代主任之职。另,免去殷勤廉贞主事一职。”

蓝雀与莺儿不敢多问,领了法喻,下来之后,兵分两路,莺儿拟好告示,去往山门口张贴,蓝雀则直奔老祖亲口转告云裳的法喻。

当蓝雀看到殷勤乌眼青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蓝雀深知殷勤的实力,恐怕不在燕自然之下,放眼花狸峰,能将他揍成这样的,除了云裳老祖,找不出别的。再联想到老祖之前种种的怪异举止,以及殷勤的主动请辞,蓝雀的心头一动,感觉殷主任此次被老祖一捋到底,其中多半别有隐情。

殷勤面无表情地躬身领法喻,口中虽然百般恭敬,膝盖却是弯都没打,根本就没有执弟子的跪拜礼。蓝雀只当没看见,温言细语地安慰殷勤几句,正琢磨着怎样才能套几句内情出来,院外又传来鸭蛋的声音,云裳竟然让鸭蛋传来了第二道的法喻。

这回不是口喻,而是正儿八经写在锦卷上面的宗门法喻。鸭蛋捧着法喻,站在院子当中,满院子的弟子全都跪下听传。蓝雀偷偷打量殷勤,见他颇不情愿地随着大伙跪了,脸上再看不出其他的情绪。

鸭蛋这道法喻却不是针对殷勤,而是云裳责令老祖办与那些被赶走的一般待遇,立刻搬出寒潭所在。

等到蓝雀与鸭蛋两人走了,老祖办里便嗡嗡地乱了起来。伍落、符小药以及岳麒麟等一干大将早都搬去了后山,朱丑妹与殷公寅两人也都被殷勤派下山,此时待在老祖办中的主要是过来帮忙的几个峰管队的队员,以及孙阿巧,韩彩芝以及谢灵鹊几个女修。

那几个峰管队的队员不敢插嘴,只是低声议论,韩彩芝则吓得呜呜哭泣,孙阿巧偷窥过殷勤的信,却万万没想到噩梦成真,便宛若受了晴天霹雳一般,六神无主地扯着殷勤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祖怎会突然免了主任的差事?

殷勤耸耸肩膀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间给老祖写的请罪函,你不是也在边上看了?是我主动要求辞去主任的差事,老祖不过是照准了我的请辞而已。”

“可是,老祖难道不该挽留才对吗?”孙阿巧急得语带哭腔,扭脸对灵鹊道,“要不然,请灵鹊赶紧去趟暖云阁,就对老祖说,说你来的时间太短,诸多事情都不摸门,暂代不来这主任的差事?”

“胡闹!”殷勤打断她道,“你当这是唱戏吗?我又不是惺惺作态,老祖也用不着三番五次地挽留。”他朝着院中众人道,“都挤在这里干什么?刚刚没听老祖法喻所说,让咱们天黑之前就要搬离寒潭。赶紧着,各回各屋,套车搬东西!”

大家被他吆喝着,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起来了,殷勤皱着眉头,冲孙阿巧道:“慌什么慌?院中乱成什么样子了?还不赶紧组织!?”

孙阿巧欲言又止,被殷勤瞪了两眼,才委委屈屈地点点头,指挥着大家忙活起来。

谢灵鹊见孙阿巧走开,这才苦着脸凑到殷勤近前道:“其实阿巧说的没错,主任这差事,我真的暂代不来。要不,等老祖气儿消了,我亲自去求?”

殷勤摆手道:“师尊金口玉言,法喻上的每个字就是板上钉钉,岂能儿戏?”

谢灵鹊小声商量道:“要不然,我只对外挂个名儿,关上门您还是老祖办的主任?”

殷勤笑着摇头,见她满脸为难的表情,正要安慰几句,院外蓝雀去而复返,竟然来了第三道的老祖法喻。

蓝雀被孙阿巧迎进院中,见满院子的人又都围过来,准备跪下听传,蓝雀忙阻止大家道:“大家不用聚拢在这儿,这道法喻是老祖给殷主......呃殷勤的私喻,还请诸位回避。”

殷勤忙道,大家都忙着收拾东西,既然是单独给我的私喻,还是我回避一下吧,请仙子到我屋中传喻如何?

蓝雀点头同意,随着殷勤进了后院的小屋。

孙阿巧与谢灵鹊对视一眼,心中侥幸:或者老祖回心转意了呢,舍不得将主任免职,又怕大家说她出尔反尔?所以才传了第三道的私喻。

功夫不大,殷勤与蓝雀从屋中一前一后出来。殷勤神色古怪地对孙阿巧道:“我那屋就不用收拾了。”

孙阿巧大惊失色道:“老祖,她、她竟然将您净身出户了?连屋中东西都不准带么?”

蓝雀笑着戳她脑门一下道:“你这丫头,满脑子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老祖哪有让他净身出户的意思?”

殷勤叹了口气,解释道:“老祖的意思是,老祖办全体搬迁出去,我这被免了职的,却要留在这边随时听传。”

第554章 磨练心性中的云裳老祖

“耿长老听说了没有?那殷蛮子不知为何被老祖发作,不但撤换掉了他办公室主任的职务,就连廉贞主事的位置也不保了。”禄存长老耿云的客厅里,宋书行正摇动着扇子侃侃而谈,“这也是殷蛮子咎由自取,仗着老祖的信任,行事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耿云微微摇头道:“我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知大家是否记得,那殷蛮子刚上山时,便曾用过类似的手段?”

宋玉昆点头赞同道:“耿长老说的有理,那殷蛮子将寒潭搅得乌烟瘴气,连老祖的清誉都被他连累,这贱种自知难以向老祖交代,便故伎重施又来一遭苦肉计。”

宋书行恨道:“书生误事,若非许忘筌贪图小利,咱们即便是搬离寒潭,也要狠狠敲那殷蛮子一笔。”

宋玉昆道:“许忘筌毕竟参与的晚,我最恨的是那吴胖子,咱们结盟时,喊打喊杀的是他,一旦风声不对,便立马变节的也是他。我担心的是,这吴胖子会不会去到老祖那边,添油加醋煽风点火地将你我私下议论,捅了上去?”

“许忘筌是个愚人,吴石庸是个小人,都是些出尔反尔的货色,他们所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即便是将来老祖问起,大家只要一口咬定未曾说过,老祖也不能将你我怎样。”耿云叹了口气道:“眼下我担心的倒不是许忘筌与吴石庸,你我两家真正的心腹大患,还是那个殷蛮子啊。”

耿云瞟了一眼宋玉昆道:“眼下寒潭已清,殷蛮子下一步就要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工作室搞出来了,到时武曲部可就要没事儿做了。”

宋玉昆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殷蛮子到底能炼出个啥来,莫看他东拼西凑,抄出一套《花狸炼气决》,你让他用同样的手段炼器试试?”

“就凭那打铁的老五,能炼出什么宝贝来?”宋书行不屑道:“我听说那老五的铺子里,最近倒是打造出来几把座椅,又笨又蠢,连低阶法器都算不上。据说老祖之所以发落他,也和这蠢笨座椅有关。”

耿云愁眉不展道:“老祖未必是真心发落那殷蛮子啊,不知大家想过没有?老祖虽抹去了殷蛮子老祖办主任和廉贞长老的职务,可他那真传弟子的资格却是避而不提。而且,老祖办虽然被老祖勒令迁出了寒潭,那殷蛮子却还在其旧址居住修行。依我看,老祖发落殷蛮子,多半是做给外人看的。”

屋中一阵沉默,耿云所说,又何尝不是宋氏父子心中所担心的?

。。。。。。

寒潭之畔,老祖办的旧址,被云裳老祖罢免了宗门职位的殷勤,一个人静静地站在院中。

秋风拂过,卷起落叶如同蝴蝶般飞舞。殷勤忽然叹了口气,漫声吟道:“落叶人独立,风起蝶双飞。”

“呦呵,殷主任真是好文采呐,要不要为师赶紧将这两句记下,回头一起编入道浅集中?”屋子里面,云裳半躺在懒汉椅上,她的个子小,够不到地,干脆将一只小脚蹬在桌子腿上,借着力量悠哉悠哉地前后晃悠,哪有半点师尊的模样?

殷勤嘴角抽搐,心道:孙阿巧那帮傻孩子,只知道花云裳平日里壁板条直,只问修行,又有谁见过这婆娘修炼心性时的懒散模样?

云裳今日的确是打着磨练道心,体悟心性,与殷大真传讨论《道浅集》的旗号过来的。老祖办的人全被云裳一纸法喻赶出了寒潭,此间只剩下殷勤一个光杆,云裳过来也没让蓝雀等人陪同,少了时刻关注她的眼神,云裳老祖有种放飞自我的冲动。

见殷勤在院中不进来,云裳皱眉道:“不是说要给我做火锅的么?你盯着那棵树作甚,那上面能结出火锅来吗?”

这婆娘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我多暂说过给她做火锅的?殷勤叹了口气,孙阿巧不在身边,只能挽起袖子,钻进厨房。

眼下火锅已经成了老祖办最受欢迎的一道美食,孙阿巧的厨房里,除了白面,就是涮锅子常用的各种食材,以及根据殷勤口味预先调制的喂料。

蛮荒妖兽众多,能够切片涮锅的选择很多,殷勤前后尝试过许多种肉片,诸如赤睛猪,惊悸鸟,荒原牦牛甚至三耳兔等等。若是不考虑妖兽肉片本身的对于灵根滋补程度,只以味道评判高下的话,最符合殷勤口味的还是短喙黄羊肋条上的肉。这处的肉质虽然不如,羊腿或者脊背上的肉质鲜嫩,却胜在肥瘦相间,汁水充足,一口下去,相当解馋。

殷勤从存放黄羊肋肉的大缸里,取出两条一尺长的肉条。这个盛肉的大缸也是个低阶法器,原本是给郡城王府在夏日里制冰用的,唤作雪缸。被殷公丑学么来,运到山上,做了殷主任的私人专用深冷速冻食材的冰柜。

也不知她的食量如何?殷勤只见过云裳吃仙果,每次吃的不多,一般一枚,最多两枚。云裳吃的虽然不多,吃像却很是豪放,巴掌大的仙桃,被她几口就能吞了。每次偷窥着云裳鼓起腮帮子一脸幸福的表情,殷勤都忍不住怀疑,这婆娘不敢多吃仙果,不是因为胃口小吃不下,而是因为心疼灵石,买不起那么多吧?

他犹豫一下,又取出两条冻肉条,放在案板之上,正要切,身后传来淡淡的幽香,云裳从边上探头过来道:“怎么用冻肉?药力都散没了?”

殷勤解释道:“涮火锅要将肉切成很细的薄片,肉不事先冻起来的话,就很难切薄。”

云裳拍拍他肩膀,一脸嫌弃道:“说你不用功,还不服气,连这点刀工都没有,以后出去不要说是我的真传弟子,丢死人了。”她从腰间抽出随身的绣剑,吩咐殷勤取些新鲜的兽肉出来。

殷勤一时到哪里去找新鲜的黄羊肉?想了想,干脆拿出传音符,给后山的秋香发了个急讯过去,让她马上宰头黄羊送来。

哪知,他的传音符刚刚发走,后脑勺便挨了云裳一巴掌:“你个败家玩意,传音符是这么用的么?”

第555章 殷主任被贬的真正原因

秋香宰羊收拾总要一段时间,好在殷勤还要准备火锅的汤底,虽说材料都是现成的,也要熬炖一阵子才行。在铁翎峰曾经用过的铜鼎早就成为历史,后山有了主任私家专用的铁匠铺,已经按照殷勤的描绘,为他专门打造了紫铜的大肚火锅出来。

火锅唯一的问题就是味道太重,若是在屋中开涮,要好几天才能消散干净。好在大家都是修行人,不畏寒暑,初秋时节,漫山遍野开始染了红黄的颜色,被夕阳一照,色彩更加绚丽几分。

殷勤提议将火锅搬到院中的石桌上,用他的话说,一顿火锅慢慢享用的话,可以吃好久,今天正是十五,师徒俩人边吃边欣赏月色,也是一番享受。

云裳自从搬来这花狸峰,心情从未如此畅快,寒潭周围惹她心乱的闲杂人等,总算清理干净。此刻寒潭的入口全由峰管队的队员负责把手,未经老祖传唤,没有进出的符牌,闲杂人等根本靠近不得。

殷勤对于寒潭的规划与外滩那边又有不同,外滩周围多是人造的假山凉亭,移植过来的奇花异草,景致虽然别致,却还是多了几分匠气。寒潭这边,虽然被弟子长老占去了不少地方,但此时已经开始逐渐拆除,争取再用一两年的时间,使其恢复原来未经开发的自然状态。

云裳饶有兴趣地看着殷勤在厨房里忙碌,忍不住问道:“那日蓝雀过来传第一道法喻的时候,你这儿乱成一锅粥了吧?”

殷勤知道如此近的距离,只要云裳放出神识,老祖办里的种种乱象必定瞒她不过,实话实说道:“孙阿巧她们吓得直哭呢。”

云裳心中得意道:“你那日早起没来给我请安,我便觉得不对劲儿,开始还以为你被我教训之后,犯了小性儿,后来看到你写的辞呈,心中就更是气恼。”

“师尊无论怎样教训,弟子都是甘之若饴。”殷勤正色道:“只因寒潭拆迁,弟子将山门上下都得罪了个遍,心想正好借着被师尊教训,从师尊这里领些责罚,也好让师尊对大家有个交代。弟子当时也是临时起意,便写了那么个东西,好在师尊知我,并未怪罪。”

“你的那点小心思还能瞒过我去?”云裳瞥他一眼道:“你当初上山的时候,就担心我责罚你滥收弟子之事,便故意顶撞燕自然,自讨责罚,如今不过是故计重施而已。”

殷勤讪笑道:“弟子一点点的小心机是有的,但在野狼镇所招收的弟子,虽然阴灵根居多,却也是日后炼器炼丹当用之人,绝无滥招之事。”

云裳看他瞪着乌青的眼睛,说的认真,心中一阵柔软,素手一招将殷勤带至近前,小手按在殷勤的眼眶上,默运玄功为他推宫换血,口中却忍不住唠叨:“以后点击师尊说话不许没大没小的。”

殷勤被她小手捉住根本挣脱不开,只能任她揉眼,同时神色拘谨地应了声:“弟子再不敢了。”

云裳嗯了一声又道:“也不必如此拘谨,为师是最讲道理的。”

殷勤心中不以为然,语气却是无比真诚道:“我可是从小野惯了的,想要拘束也夜学不来的。”

云裳见殷勤恢复正常,这才放心,真让她成日面对一个唯唯诺诺只知答是的真传弟子,还不如将燕自然招回来呢!

殷勤见云裳心情不错就友顺杆爬地拍了几句马屁,说那日多亏师尊见机行事,连着几道法喻,让花狸峰浮动的人心重新聚拢起来。

云裳十分认同道:“寒潭之事,在我看来,你的处理只能算作勉强过关,寒潭虽然收回来了,我这三千弟子的人心却险些被你搅乱了。为师动那日出手教训你,也是为了你好。”

殷勤微微点头,故意道:“都怪弟子小心眼,以为师尊是因为被弟子嘲笑走路姿势才动手打人的。却是没能及时体会到师尊背后的深意。”

“体会道就好!”云裳被他说得脸颊发烫,小手使劲儿在他眼眶按了一下,心中暗骂:这浑人果然是个皮赖货色,被我揍成这样,还敢暗讽于我?!

殷勤被云裳按得眼前金星乱窜,虽然皮肉受些苦处,却必须要让花云裳晓得,事情的真相,并非她仗着为人师长,上下嘴唇一碰就能随便颠倒黑白的。

云裳又重重地揉按几下,这才收了手,见殷勤脚底漂浮,走路都是东倒西歪的,却又寒着脸让他将屋中的懒汉椅搬到院中。

殷勤应了一声,正要歪歪斜斜地往屋里去,院外传来秋香大声唤他,过来送肉的声音。

云裳不想让人知道她在此处,低声吩咐一句,闪身进了屋里。

殷勤晕乎乎地来到院门口,秋香早听说过他被老祖教训两眼乌青的情形,此刻见到真人,才知道殷主任的情况比传说中还要糟糕。眼眶的乌青虽然褪去了,眼睛却红肿得像两枚烂桃子,而且眼睛缝隙中,竟然泪花点点。

殷主任这是一个人被关在这院中寂寞哭泣来着?秋香心中感慨,却不敢多问,她的肩上扛了整条新宰的黄羊,对殷勤道:“主任身体尚未恢复,还是俺帮你送到后院吧。”

殷勤接过黄羊道:“老祖法喻,我这小院儿你们谁都不得入内啊。”

秋香看着殷主任顶着两枚烂桃眼,扛着半人高的黄羊,步履蹒跚地往院里走了,忍不住在后面大声道:“主任,俺在羊肚子里塞了好多羊蛋蛋,都是去了骚筋,用九阳酒泡过的。等下你不要下锅煮,最好用火烤着吃,可是大补呢。”

殷勤脚下一个踉跄,险些将黄羊丢在地上。

主任这些日子真是虚啊!秋香在外间看着,好不揪心,又不敢过去帮忙,只能压低了声音喊:“主任莫怕,吃啥补啥,烤了这些羊蛋蛋,保管让你重振雄风,到时候老祖肯定欢喜的不得了。”

这特么都是哪儿跟哪儿啊?!亏得花云裳那婆娘还沾沾自喜地以为,通过教训我,可以收买人心呢!敢情那帮家伙私下里竟然以为我被她责罚全是因为这个!

殷勤不敢搭腔,慌慌张张地往里走,进到后院时脚下被门槛一绊,险些摔倒。他往前抢了几步,一抬头,正对上云裳老祖乌溜溜的大眼睛。

第556章 云裳论道

“这是灵鹊以古法蒸熏而成的雷芽子,香气比寻常的雷芽子更加醇厚一些,请师尊品评。”殷勤双手捧着茶碗,恭恭敬敬递给云裳。

云裳躺靠在懒汉椅上,没等说话,忽然打了个嗝儿。

金丹老祖也会打嗝?!殷勤强忍笑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将茶碗捧到云裳面前,目光瞄了一眼懒汉椅宽大的扶手,有些无语。说是扶手,却有将近一尺宽,上面镶嵌有红木打造的茶盘,不但可放茶壶茶碗,还可以摆上仙果点心。东西全都放在手边,取用十分方便。

不过云裳老祖的茶盘之上,却已经摆了一碗冒着热气的羊汤,五六枚玲珑果,还有个小盘上面横着三五串烤成焦红色的羊蛋蛋,哪有地方放茶碗?

要说秋香同志,对于主任的关心还是相当实在,殷勤从黄羊肚子里一共掏出百十颗羊蛋蛋。

伍落打造vip级别的懒汉椅,购入了不少短喙黄羊,所有的皮面都是后山的炼器作坊亲自熟的皮子,估计那些黄羊的蛋蛋全被秋香这货割来,进贡给殷主任了。

秋香在院外的喊话,云裳自然是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殷勤与她目光相对,正不知道如何解释。云裳却似笑非笑地道:“看不出你这主任倒是颇受爱戴呢。”

殷勤将黄羊丢在厨房的案板之上,挑开黄羊肚皮上的豁口,哗啦一下百十枚蛋蛋便全都流了出来。说是挑了骚线,这东西的气味到底不太好闻,云裳眉头皱起觉得有些恶心,不过心中却忽然升起一个解气的念头。

殷勤也觉得骚味冲鼻,低声骂了几句,就要将这些羊蛋全都丢到泔水桶里。云裳连忙拦下他道:“既然是秋香的一片心意,这些东西就不该丢掉,你便全都烤烤吃了吧。”

殷勤知道这是云裳故意为难,却也不能说啥,只好又在院中架起烤串儿的炉子,心中暗骂:这顿火锅吃的好生骚气。

云裳之前答应要露一手,生切羊肉的刀工,等殷勤从肋条上割下红白相间的羊肉,她便也挽起衣袖,手中绣剑挽出层层叠叠的剑花,洒落在案板之上。

不愧是花狸峰顶尖的高手,几个呼吸的功夫,肉条便被切成均匀的薄片,殷勤在一旁高声喝彩,云裳却将绣剑丢给他道:“剩下的你来!”

于是乎,殷主任又在老祖的指点下,在厨房里舞弄了一阵绣剑。到底是筑基期的修士,他以前虽然从未真正练过剑法,经过云裳这丹道宗师的指点,很快便掌握到以灵力控制绣剑运行轨迹的诀窍。

殷勤不知云裳食量,切完半片肋条,便住了手。云裳挥手让他继续,又随口问起他体内剑丸的情况。

经过这段日子以血脉淬炼洗涤,剑丸上属于闵一行的气息总算是消除了干净,不过想将剑丸收归己有还有一段时日。万兽谷虽然是以驯养灵兽见长,万年传承却也不缺剑修的经卷秘籍。云裳的大弟子燕自然便是剑修,她在调教剑修方面也是不乏经验。

云裳开始时最担心的是殷勤体内的两股血脉会被剑中的木气所引,与灵根争夺剑丸,虽然传授了殷勤基础的剑修道法,也是隔三差五就要问问他体内剑丸与血脉的情况。

殷勤前一阵子忙得不可开交,也是难得有机会详细向云裳讨教道法,不但将体内的种种反应详细讲与与云裳,还问了诸多平日修炼中存疑的问题。

云裳不厌其烦地详细解说,又听殷勤连许多最基础的道法诀窍都是糊里糊涂,心中不禁又气又怜,白他一眼道:“亏你还是我的真传弟子,怎对修炼道法如此稀里糊涂的?你到底是个修道之人,杂事再多,也是旁枝末节,长生大道这四字需得时时悬于头顶,如救头燃不可或忘。”

殷勤心中感动,脸上却是笑呵呵地道:“眼下寒潭已清,南山的林地也清理出大半了,只待各大研究室全都搬迁过来,我就可以腾出时间,研修道法了。”

云裳摇头道:“许多人一提起道法修行,便是闭关不出,苦苦打熬,似乎不这样便无法精进。殊不知,真修行者,念兹在兹全是修行,起心动念不离道法,只有时时处处全是道场,才是真正精进。”

见殷勤似有所悟,云裳便嘱咐他日后当在神识上多下功夫。

殷勤满是羡慕道:“都说道法修到师尊的程度,神识心念之强大,不但可以一心二用,甚至百用千用也是可以的。”

云裳谈起道法也是兴致颇高,闻言笑道:“那是外行人以讹传讹的说法,一心千用,其实是取自于某位上古大能的悟道诗,其中有一句叫做,千江有水千江月。大能将月亮比心,天上的月亮只有一个,却能在千万条江河中映出月影。”

殷勤心中诧异,这句话他前世便曾听说过,是从佛家的两句偈子中来的,后面还有一句叫做万里无云万里天。没想到,此间世界虽然没有佛家典籍流传,却有人吟出了同样的偈语。

云裳见他沉思不语,只道他心有所悟,也为他悟性高超,开心不已,进一步为他解释道:“真正从道法来讲,人人只有一心,哪里来的二用?更不用提百用千用,所谓的一心二用其实并不存在。金丹老祖神识强大,也不是因为一心可以化作千百心念,同时起念。”

殷勤也是个极聪明的,略一思索便窥破了其中的奥妙,脱口而出道:“师尊的意思是,修为越高,起心动念的速度越快?寻常人一念的功夫,修行人的识海中则可以升起十念百念?”

云裳微微摇头道:“蛮荒道法,相比灵根淬炼,心念神识这些关乎心性的道法,传承并不很多。根据我的思维体会,无论凡人还是修士,其心念的速度怕是并无差距,只不过凡人心思纷乱,一个正常念头之间,夹杂有百千万种的杂念。而随着修为精进,修士对于心念的控制越强,则正念之间的夹杂渐渐减少,正念得以相继,才有一心几用的功效出来。”

第557章 恐怖如斯的金丹老祖

殷勤仔细思索,越发觉得云裳关于心念的说法,很有道理。

云裳待他琢磨一阵,才讲话题拉回到火锅上,让他尝试一心二用,一边涮锅一边烤羊蛋。殷勤见云裳说话时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宛若调皮的少女般,心头也是微微一荡。以他前世曾经沧海的阅历经验,对上云裳这等虽然苦修百年于情事却是懵懂纯真的女子,不禁有种大叔对上小萝莉的怦然心动。

只不过,眼前这个萝莉,却是分分钟能将他揍翻在地的那种。殷勤暗中叹了口气,不敢胡思乱想,真的按照云裳所吩咐的,一边在火锅中加汤涮肉,一边在烤串儿炉上架上十几串大补之串。

云裳早就听说过火锅,今天却是头次吃到,殷勤口重嗜辣,却不知道云裳能否习惯那种味道,所以这顿火锅的锅底汤汁还是调得比较清淡。

饶是如此,云裳吃了几口,便小脸通红,鼻尖冒汗,直说辣得不行了。殷勤蹲在一旁烤串儿,见她辣得香舌半吐,一个劲儿地用手扇风,忍不住提醒道:“师尊若是嫌辣,只需调运灵力......”

“不要,不要!”云裳吸溜者凉气,朝殷勤摆手道,“几十年不食人间烟火,今儿既然开斋了,就要吃个痛快。”见殷勤笑嘻嘻地看过来,云裳神色一窘,立起眉毛道,“你专心烤东西,不许抬头看我!”说完,顺手抓起桌上的一壶灵酒,也不往杯中倒酒,直接对嘴就灌了一口。

看来这婆娘真的是跑我这儿放飞自我了!殷勤暗中嘀咕着,耐心烤大补的串串。凡是烧烤,最忌讳就是大火猛攻,尤其是羊蛋这种,更是连明火都不能见到,需要用燃炭的热力慢慢逼出其中的骚气怪味才行。

殷勤一锅羊蛋尚未烤好,忽听云裳唤他切肉,抬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整条黄羊的肋条肉竟然被云裳风卷残云般地全都干掉了。殷勤忍不住瞟一眼云裳的肚子,也不见有什么变化,真不知那些羊肉全都吃到了何处?

肥瘦相间的肋条肉吃没了,剩下还有四条羊腿,以及两大条脊背上的嫩肉。殷勤问云裳切多少合适,云裳头也不抬地道:“全切了吧。”

殷勤想不到金丹老祖的饭量竟然恐怖如斯,云裳捞起锅中最后一块羊肉,一抬眼见殷勤傻愣着盯着她,秀美攒起道:“愣着干嘛?没见桌上都没肉了?”

殷勤如梦初醒道:“这炉上烤的也快熟了,我怕进去切肉,这边就要烤过火。”

云裳摆手道:“你自去切肉,我来帮你守着炉火。”

殷勤都已经闻到香味儿了,实在不放心让云裳帮他盯着,云裳却小手一甩,抖出一股巨力直接将殷勤丢到了厨房里面。

殷勤无奈苦笑,刚切了半条羊腿,就听云裳在外间叫嚷:“殷勤,你桌上摆的是什么酒,味道当真不错,还有吗?再来一坛!”

“师尊刚喝的是咱们后山仿照月华凝霜酿制的猴儿酿,我这儿只留了一坛,剩下的全都送往聚香斋给他们试尝用了。”殷勤暗自叹息,明明早就说好的,等下师徒二人还要对月下品酒,论道谈心来着。哪知月亮尚未升起来,整坛的猴儿酿就全被馋嘴的师傅喝光了。

“臭小子胆敢骗我?我明明见你屋中藏有好几坛酒的,可是舍不得孝敬师尊?”云裳从门口探进半个头来,瞪了一眼殷勤,然后便直眉瞪眼朝着屋子角落里的两个酒坛走去。

殷勤赶紧上前拦道:“那两坛都是九阳珍精,不是猴儿酿啊!”

云裳扒拉开他道:“都是后山范猴子酿的,就是都是猴子酿,有何不同的。”

这婆娘是喝多了酒吗?殷勤看着云裳红扑扑的脸颊,心中打鼓,她可是金丹老祖啊,也不知酒品如何?倘若是个酒品差的,喝多了撒起酒疯,万一将花狸峰的山头铲平了岂不是糟糕?

云裳来至墙角处,拍开一个被泥封了的坛口,取下木塞,屋中霎时酒香扑鼻,气味竟然比月华酒还要浓郁的多。这也是殷勤特别嘱咐范猴子的,九阳珍精里面毕竟用了九种大补的兽鞭,为了掩其腥臊,特别在酒中加入了气味香甜的灵果汁液,喝起来不但没有怪味,反倒与他前世所喝的甜丝丝的果酒颇为相似。

云裳使劲儿闻了闻九阳珍精的气味,一脸陶醉,旋即拍了殷勤屁股道:“臭小子果然不老实,这么好的酒,却藏着掖着不肯孝敬师尊。”

殷勤没想到,竟然被云裳以他常用的手法,偷袭了屁股,老脸一阵发烫,他干脆不拦着了,走过去一手一坛,提着往院里去道:“不是我藏私,实在是这酒上不得台面,不敢献与师尊。只要师尊不介意,这两瓶酒全都喝了,我也没有半个不字。”

云裳笑嘻嘻地背手随他出了厨房,又指了指地上的烤串炉子道:“刚才那些烤得稍微糊了,我已帮你打扫了,你再去串些出来,重新烤过。”

殷勤嘴角抽搐,低头应是,他前世见过太多撒酒疯的女子,有哭有笑,有唱有跳,有睡有闹,唯独像云裳老祖这般喝多了特别能吃的却是头次遇到。

这顿火锅直吃到月影西斜,到了后半夜,云裳总算靠躺在懒汉椅上,说声吃饱了,又让殷勤去给她泡茶。

殷勤心中给她掐算着呢,体型堪比家猪的成年黄羊,至少被她吃掉了八成,外带三坛酒,八十多个烤羊蛋,吃到后来,云裳也习惯了辣味,连汤底都被她喝了大半!殷勤手捧茶碗,看着云裳一下接一下地打起嗝来,心中却只剩下感慨,难怪金丹老祖轻易不食人间烟火,这特么哪里是放飞自我啊,简直就是放飞了腮帮子啊,也太特么能吃了!

云裳连着打了好几个嗝,这才想起调动灵气,将嗝气压下,她伸手接过殷勤奉上的灵茶,抿了一口,然后醉眼迷离地对殷勤道:“那个谁,扶我去屋里......沐浴......啊,好困。”

第558章 阿蛮的最新用途(第三更)

“那个谁......啊,我乏了......还不扶我回屋......沐浴......”云裳抬起手腕做了个虚扶的姿势,袖口随之垂落,露出半截莹白圆润的素臂。

殷勤安静地站在那里,好半天,见云裳又道:“那个谁......”

殷勤叹了口气,上前低语道:“师尊,我记得戏文里的原词儿应该是,三郎,奴家乏了......”

“谁要你说的?”刚刚还是醉态可掬的云裳忽然脸色一板,腰板一挺便从懒汉椅上窜了下来,看她那利索劲儿,哪有半点的醉态?

殷勤苦脸解释道:“不是弟子不配合,只是您说完这句,后面就该弟子接个高腔儿的大段,弟子不怵说话,唯独唱戏文却实在是跑调得厉害,这夜深人静的,弟子吼一嗓子,再把狼招来。”

云裳好生扫兴地瞪了一眼殷勤,冷哼一声,腰肢一扭,人影便到了百丈之外。

殷勤看着云裳的身影消失在夜幕之中,也不禁抹了把冷汗,刚刚幸亏见机的快,总觉得以云裳的修为,怎会被三坛酒就撂倒了。又听她翻来覆去念叨的那句,这才猛然想起蛮荒坊间里流行的一出烂俗戏文。

殷勤看过的戏文不多,殷公寅开脉之前却是个自诩风流的,吟诗作对,唱戏哼曲儿都很热衷,殷勤魂穿过来还在小仓山养伤那段日子,殷公寅天天在院子里哼唱的就是这出戏文。

听得久了,殷勤虽然是个半吊子,可他对于戏文却比云裳熟悉的多。云裳虽然年长他近百岁,看过的戏却是屈指可数的有限几出。她只是依稀记得有出戏里有歌女子醉酒的桥段,念白唱腔都很好听上口,放飞自我之余就逗拢着殷勤陪她唱戏。

奈何她根本记不得戏中的念白。于是乎“三郎”,就成了“那个谁”。

问题是殷勤刚刚陪吃,陪喝,陪聊为老祖做三陪的时候,也喝了不少九阳珍精,吃了二三十个羊蛋,体内的玄武血脉早就沸腾奔涌着难以按耐了。要知道玄武血脉也主生育繁衍,其放荡指数比天性喜淫的青龙不差。

云裳偏偏做出一副任君撷取的酣然醉态,殷勤哪敢陪她唱戏?他生怕一个把持不住,万一对云裳动起手脚,那时老祖将要狠狠放飞的可就不是自我,而是他殷大真传了。

虽然气走了云裳,欲火焚身的滋味却不好受。殷勤在屋中打坐了一阵,觉得还是难以抑制住血脉的冲动。他咬咬牙,干脆跳到寒潭之中,以刺骨的寒潭冰水来强行压制血脉的涌动。

云裳虽然命令禁止弟子踏入寒潭的十丈之内,但她那私密小潭殷勤都不知去过多少回了。云裳的洁癖对他已经渐渐“免疫”了,不会像最初那样,每次以潭水淬炼他筋骨之非就要清空潭水才行。

殷勤在寒潭底下泡了大半个时辰,躁动的玄武血脉总算被他镇住,渐渐消停下来。他调动神识体察体内的血脉灵根,感觉一切如常这才钻出寒潭。

经过这番折腾,天便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殷勤摇摇头,有些哭笑不得,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云裳放松下来的一面,回想着云裳的种种表现,殷勤甚至觉得,或许这也是云裳第一次真正地放松下来吧?

一宿没睡,加之前段时间殷勤为了寒潭拆迁费尽心思,饶是他血脉天赋,年轻力壮,尘埃落定之时,心中那根紧绷着的弦稍微放松下来,沉重的疲惫感便猛然袭来。

殷勤拖沓这脚步,回到后院,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了。眼下院中只有他一人,也不用顾忌其他,殷勤将身上**的衣服随手扒下,然后将自己往床上一扔,感觉脑袋下面的玉枕太硬。

他抓过手边的兽皮袋,往里面摸索一阵,掏出一只白毛红鼻的小东西,垫在脑袋底下,稍微调整下姿势,沉睡中的阿蛮被他压得啾啾叫了两声,大白尾巴卷住他的脖颈。功夫不大,屋中便响起殷主任熟睡的鼾声,以及阿蛮细细的呼呼声。

阿蛮在峰管队军训之后,睡得是越来越沉了。就连她曾经表现出来的神识分离的能力,也渐渐地消失了。云裳说,这是个好现象,说明阿蛮吞噬的元婴魂魄终于要与她的本魂融为一体了,唯一不知道的是,阿蛮这一睡,要多久才能醒来。

少了成天惹事的小东西,暖云阁的女修们总算是难得地轻松下来。云裳干脆将她们全都放了大假,每日除了安排两三人到她那边值守,不当值的女修就可以回到洞府专心修炼。

云裳对于她座下的女修也是一视同仁,全都收回了她们在寒潭附近的宅院。诺大的寒潭,到了晚上,除了殷勤与当值的女修,就再没有闲杂人等。

至于阿蛮,云裳干脆让殷勤将其收入兽皮袋中,她唯一不知道的是,由于阿蛮体态柔韧,毛皮细软,每晚都会被殷勤提溜出来当作枕头使用。不过阿蛮也很适应这个“角色”,与殷勤滚在一起,沉睡得更是香甜。

殷勤这一觉,足足睡了两天,再睁眼时,发现屋子里外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身上盖着暖暖软软的锦被,鼻孔里满是拉面的气息。

孙阿巧过来了!殷勤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紧接着鼻尖一酸,却是被阿蛮的小爪子拍了个“酸枣”,这货除了花云裳,似乎对殷勤身边所有的女人都怀有敌意。虽然在沉睡之中,可她与殷勤的神识却有一种神秘的互通,殷勤这边刚刚想到孙阿巧,阿蛮的爪子就下意识地拍了过来。

殷勤揉了揉眼睛,扒下绕着脖子的大尾巴,将阿蛮塞回乾坤袋,他使劲儿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孙阿巧在外面听到动静,忙端着热水进来,眼睛弯成个月牙儿道:“主任总算是醒了,您这一觉睡得可真香!”她扫了眼床边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俏脸儿一红,将脸盆水碗放下道,“主任自己洗漱吧,我厨房里还煮了面呢。”

殷勤有点奇怪孙阿巧的羞涩态度,待到目光也转到床边的衣服上面,这才恍然,心道,亏大发了!那晚困类交加泡完寒潭,可是进屋脱光了就睡的,这妮子帮我盖被整理,不知趁机偷摸了多少灵石走?

第559章 伶俐不如痴

寒潭清理之后,弟子进出都要验过符牌,孙阿巧作为老祖办的主任助理,虽然有自由进出寒潭的符牌,但殷勤那院子却只能天亮进去,日落之前就必须要离开。这是云裳立下的规矩,没人敢违背。

至于殷勤,则白天在宅院中打坐炼气,顺便听孙阿巧汇报外间的种种消息动向。到了晚上,殷勤还要去小寒潭随云裳学习剑修的道法。

云裳虽然不是剑修,但燕自然当初就是在她的调教下修成剑丸的。殷勤夺了金丹老祖的好大一颗剑丸,并且被玄武血脉炼化融合,相比燕自然当时初修剑丸的时候,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孕养,可是省了大事。

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与燕自然的剑丸属性不同,燕自然的灵根以土属性为主,剑丸也是土属性的,殷勤从闵一行处夺来的剑丸则是木属性的,具体到修持的方法就有很大的区别。

剑丸的孕养修炼主要是从五行相生处下手,云裳的灵根以火属性为主,由她出手以灵力相助,正好可以生衍燕自然的土属性的剑丸。而殷勤的灵根是木属性,云裳用老法子,依靠灵力来辅助的,不但没有用处,反而会因为木生火的关系,而夺了殷勤的木气。

云裳想要帮助殷勤修炼剑丸,就只能另辟蹊径,借助小寒潭中无比精纯的水属性的灵力,来帮助殷勤孕养剑丸。若说这对师徒,能占有寒潭这方宝地,也真是气运齐天。

殷勤体内的不灭灵根,以及木属性的剑丸都因水木相生的关心,最喜寒潭之水力。而云裳的灵根虽然是火属性,看似被水相克,但云裳的修为已臻金丹境界,她体内的五行火力磅礴浩大,好比天上普照万物之太阳之火。

五行生克的玄妙在于,其生克关系并非一成不变,一般来说火被水克制,但到了云裳这般境地,修炼起来反而不喜直接添火加薪。云裳以寒潭灵气中含量最高,也最为精纯的水属性灵力,来淬炼金丹灵根,便成了水火既济的绝佳匹配。

云裳担心殷勤将精力过多分散到俗事杂事之上,耽误了修行。为了让他体会修行之乐,她特别以神识联系,让殷勤见识过她在寒潭调运灵力,淬炼金丹的感觉。在殷勤的感觉中,就好比无边的水面,在太阳的照耀之下,泛起波光粼粼,真是壮阔无比。

除了孕养淬炼剑丸,云裳又传殷勤万兽谷秘传之锻炼神识之术。她本担心殷勤心思太过灵巧活泼,很难掌握这门法术。蛮荒修士都知道,越是心眼儿多,脑瓜灵活的人,越是不容易在神识修炼上取得成绩。

当然也不是说神识大成者全是傻子来的,云裳的解释是:“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按照她的说法,心思灵巧的人,一旦遇到境界,心中便是杂念纷呈,神识便极难控制。

让云裳想不到的是,殷勤只随她修炼了三四天,便能做到一心二用了,可以同时祭出两柄飞剑,穿插飞旋,交错绞杀,行云流水,那手法简直就是个多年的老修。

面对云裳的诧异,殷勤笑嘻嘻道:“师尊有八字心法,弟子却也有五字真言。”

云裳奇道:“你才学这神识之术没有三天,竟然被你总结出五字真言?说来听听。”

殷勤郑重道:“弟子总结五字叫做‘伶俐不如痴’,别人说弟子如何都没关系,但师尊一定了解,弟子骨子里其实是个痴人。”

云裳回想起那日看见殷勤厨房里,满满腾腾地堆满了各种吃食,无奈地点点头,这货的确是个能吃的。

殷勤的小闭关一共持续了五天,到了第六天就不得不向云裳告假,结束闭关,忙回到公务上了。不为别的,铁翎真人的夫人尚小鱼已经到了花狸峰下了。若是按照正常的速度,尚小鱼早就该到了,哪知还没到花狸峰呢,便听到殷勤被贬,免了老祖办主任和廉贞大长老的消息。

当初可是被那小蛮子一番花言巧语忽悠来的,他若不主事了,这趟岂不是白跑了?尚小鱼心中打鼓,在没搞清楚殷勤与花云裳这是唱的哪一出之前,倒是不敢贸然上山了。她命令大队人马在距离花狸峰百里之处安营扎寨,一边派人上山联系花云裳,讨个说法。

云裳对于这位从小带她的师嫂,也是心存敬畏,她不敢怠慢,当晚就亲自下山,来迎尚小鱼。对于殷勤之事,云裳更是豪不隐瞒,直言相告说,殷勤并无大错就是做事浮躁,考虑不周,惹了众怒,才不得不责罚他,关他几天紧闭而已。

云裳让尚小鱼不必理会殷勤,直接上山就行,还说,寒潭刚刚清理出来,有大片的宅院空着,安排她们这些人一点问题都没有。

尚小鱼沉吟一阵,还是决定等殷勤出关再上山,左右那幻影大比只有个把月的时间,花云裳不敢将殷勤关在山上。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宗理由,尚小鱼却是没有明言。寒潭的灵气虽佳,但是以她的身份地位,却并不想在寒潭附近居住,与云裳离得太紧,彼此都不方便。

有她在山下等着,殷勤这边就不能耽搁太久,云裳见他剑丸已定,又能一心二用了,便打发他下山去迎尚小鱼。

至于殷勤的两个宗门职务,却是不能立即就给他恢复了,云裳的意思等到幻影大比之后,找个机会再说。好在殷勤还是她的真传弟子,并且是被老祖唯一特许住在寒潭之畔的弟子,只要不是白痴,就应该能明白,殷勤并未失宠,只是被老祖敲打教训而已。

殷勤既然卸下了宗门的差事,出门就不能像以前那般前呼后拥地摆出好大阵仗,而且迎接尚小鱼上山的典礼,自有贪狼礼仪司的执事们张罗,用不着殷勤操心。孙阿巧虽然想跟着,却被他拦下。

殷勤想了想,只唤上蓝雀,就如那日在铁翎峰骨皮房初遇尚小鱼一般,两人踏上飞剑,一路说笑,朝着山下飘然而去。

第560章 临时决定的符文研究室

尚小鱼见到殷勤,扬手就是一巴掌,骂声“臭小子”。

她的修为是筑基后期,殷勤与她见面时还未筑基,更没有玉润脱胎的加持。只听啪地一下,尚小鱼并未灌注多少灵力的手掌拍在殷勤玉润脱胎的手臂上,却被反震得手掌酸麻。

不过,她的眉毛刚刚竖起来,便满脸好奇地捏着殷勤的脸颊道:“这便是玉润脱胎吗?这小肉嫩的,真的能拧出水来啊!”

蓝雀在一旁,见殷勤身体僵直,面色尴尬,一副想逃却不敢的尴尬模样,噗哧笑出声来。

“小鱼姐,我这玉润脱胎,摸一下可是要收灵石的哦。”殷勤被尚小鱼捏捏拍拍,实在忍不住,向后仰头道。

尚小鱼骂了声“德行”,这才注意到殷勤的气息与铁翎峰时大不相同,她惊讶地瞪着眼睛道:“你、你这臭小子竟然筑基了!”

殷勤苦脸道:“听小鱼姐这意思,对我筑基一事还挺惊讶呢。”

“就你那破灵根还能筑基?”尚小鱼却是个最损心直的,白他一眼道,“除非吃了什么天才地宝,又或者是花云裳下血本助你。”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连忙问道,“莫非是花云裳将你用做了鼎炉,不对,不对应该是你将花云裳用作了鼎炉。还是不对,那丫头心高气傲,连孟逍遥那般的的才俊金丹都看不上,岂能委身与你这臭小子。又或者,她是稀罕你这身玉润脱胎的皮囊?”

尚小鱼脑洞大开,瞬间想出种种可能,蓝雀在一旁听得脸都绿了。殷勤也是心惊肉跳,生怕她继续浮想联翩地围绕云裳做出各种假设,会被山上的云裳感应到。

他赶紧咳嗽两声,将话题引到《铁达尼》的服饰上面。

被殷勤不惜力地大肆夸奖一通,尚小鱼总算将思维拉回到正常线上,她得意道:“主要是最近颇有灵感,许多绝美的线条样式,就那么忽然从脑子跳了出来。”

“这叫厚积薄发!还得是小鱼姐这般雅人,涵养到了才行。”殷勤毫不脸红地继续吹捧道,“像我与蓝雀这般的俗人,“就是脑仁儿都跳出来,也想不出小鱼的设计来。”

蓝雀偷偷瞪他一眼,心道:你自己是个俗人也就罢了,干嘛拉上人家?

尚小鱼被殷勤引发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讲起她设计衣衫服饰时的种种灵感来历,说到兴起之时,又拿出若干纸卷,展开来让殷勤看她亲手绘制的图样。

这些设计图样之中,有很多就不是《铁达尼》中的人物服饰了,而是尚小鱼这些天琢磨出来的,准备在小鱼工作室中精工细作,以后隆重推出的。

这些设计目前还只停留在设计图样上面,具体如何缝制出来,却还需要殷勤出手帮忙才行。当初在铁翎峰上,殷勤提出来一个大胆的设想,就是将裙装中笨重昂贵的攻防法阵,替换成小巧价廉的养颜护肤类的法阵。

尚小鱼对这个建议极为赞成,问题是她并非炼器大家,这段时间虽然也尝试着往衣裙中镶嵌一些养颜的法阵,却总是达不到她想象中的效果,服装出来,还是显得有些蠢笨,少了设想中的灵气。

她也听殷勤说起要在寒潭之畔搞什么专供符文阵法的研究室,那时她只觉得殷勤是年少人异想天开而已。走到半路上,她听说了花云裳与殷勤二人从金丹剑修闵一行爆丹下逃生之事,不由得对殷勤的重视程度提高了不少。

在她想来,殷勤与花云裳能够逃得升天,多半是用了某种强大法宝,而据她所知,花云裳是个穷丫头,除了自身能打之外,并没什么宝贝。那么,这种法宝的出处多半就是来自殷勤了,再联想到殷勤与万兽谷唯一的炼器宗师长孙烈的关系密切,这法宝的来源就呼之欲出了。

过了几日,又有消息说殷勤在花狸峰上大谈三年搞起护山大阵,和飞舟来,尚小鱼刚刚对殷勤建立起来的那点子信心就又没了,觉得这小子为人处事,还是以吹为主。

等她到了花狸峰的山脚下,从山上传出的消息就更加丰富多彩了,尤其是殷勤清理寒潭的种种手段,连尚小鱼听到都忍不住叹一声,这孩子做事,的确颇有手腕,难怪铁翎峰上王长老与厉长老全在他手上吃了亏。

理智告诉尚小鱼,不该相信殷勤能够帮她弄出巧妙的用于服饰的阵法来,可情感上,尚小鱼又实在希望殷勤有这本事。她一边给殷勤翻看图样,一边暗中窥视殷勤的表情,还特别提出她对于法阵的要求来。

让她感到心脏怦怦的是,殷勤竟然颇为认真地告诉她,法阵上的问题都不是大事,等符文研究室搞出来,一准儿能帮她搞出精巧的阵法来。

尚小鱼眉开眼笑地又问,符文研究室的主事是谁?等她上山,要先去拜望一二。

殷勤愣了愣,印象里,以前似乎根本没提过这个机构,“符文研究室”这五个字,分明就是刚刚从他脑子里跳出来的。

对上尚小鱼期盼的眼神,殷勤只能硬着头皮,一本正经道:“天下道法,无论炼丹,炼器,阵法,基础全在符文符谱上面。没有高明的符文符谱,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当不得真的。鉴于此,花狸峰符文研究室的主事,就由我亲自担当,请小鱼姐放心就是。”

尚小鱼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凝结,仿佛被一盆凉水兜头泼下,整个人的感觉一下子变得非常糟糕。

殷勤笑容尴尬,好在他前世也是花丛老手,哄女人开心的手段不要太多。他马上朝蓝雀使了个眼色道:“我过些日子就要与小鱼姐去往临渊城了,听说那边比仓山郡城还要繁华十倍,各种奇珍异宝数不胜数。到时我若看到好玩的东西,就给大家买些回来。”

“临渊城?我也去?”尚小鱼的眼神马上亮了起来。

“对啊,小鱼姐可是《铁达尼》的总服装师呢,幻影大比的现场,全靠您来压阵呢!”殷勤嘿嘿笑道。

天啊,我该穿那件衣服?!尚小鱼马上进入了状态。

第561章 人生如此

人族所谓的蛮荒西部,是以武朝皇都作为中心点,以大仓山为界限,将大仓山以西无边无际的广袤荒原称为西部。有人说若是从整个大蛮墟的版图来看,人族所谓的东部,只是蛮荒一隅,全部面积加起来还不足十分之一。

还有人甚至认为,所谓的“蛮荒西部”才是大蛮墟的中心地带,传说中,七八千年以前,曾经有元婴大能驾舟飞行百万里去寻找蛮墟荒原的尽头,当他一路向西,横穿过蛮墟大荒原之后,才发现在荒原的尽头是同样无边无际的沙漠。

那位元婴继续深入沙漠十余万里,忽然遭遇了时空乱流,幸亏他见机的早,只在乱流的边上打了个转就及时掉头飞遁,逃回了荒原。据这位大能事后推测,蛮墟荒原极西的沙漠地带,应该是与坠星海一般广阔的所在。因为时空乱流只有在这种异常广阔的沙漠或是海洋中才会出现。

相比资源丰富的坠星海,蛮墟极西的沙漠地区极少有人问津,而且从距离来说,就算从万兽谷所在的大仓山横穿蛮武皇朝,去到坠星海的边缘,也不过是二十万里的距离,金丹老祖全速飞遁的话,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也就到了。而去往极西沙漠的话,光是穿过西部荒原,最少就要半年的时间,要知道西部大荒原,可是妖兽的天下。人族的金丹老祖全加起来都不到百人,而西部荒原中,与金丹老祖实力的大妖王则是成千上万,运气不好遇到妖皇期的大妖都不算新鲜。

至于蛮人所藏的南部地区,也是以皇城为中心来说的,其真正面积大概是蛮武皇朝的两三倍的样子,是一条狭长的,潮湿炎热的丛林地带。横向的距离有二十余万里,纵向则有五六十万里的长度。

所以对于人族修士来说,即便是元婴期的真人,想要挑战极限,去往远方探索的话,也都是选择从坠星海东渡,毕竟传说中,人族道法传承的发源地,在坠星海以东的东周大陆之上。

至于蛮人所居的南部地域虽然广阔,但生存环境却要比蛮武皇朝,甚至比西部大荒原还要严酷的多。各种毒虫,异兽,甚至看似无害的草木果实,都有可能是要命的东西。正因为生存的环境太过艰难,七大蛮族被蛮皇武氏赶入这片地域之后,虽然经过长达万年的休养生息,不但一直没能彻底恢复,甚至不时有消息传来,暗示这七大蛮族的人口不增反减。

许多武朝修士甚至乐观地认为,只要将七族蛮人困在南部那片穷山恶水之中,不需一兵一卒,就能让其渐渐消亡。

不过自从百十年前从南部传出七王即将重现的消息以来,武朝上下的神经便又紧绷了起来。万余年前,延续长达千年的鏖战,早已成为遥远的传说,那时,武朝尚有武祖的长枪横亘天下,如今,已经在安逸中享受了万年轻福的武朝修士,是否还有当年的决心和勇气?

之前许多盲目乐观的修士,便又变得忧心忡忡起来,他们说,一旦七蛮重聚,蛮人卷土重来之时,就是武朝大厦倾覆之际。

当然对于大多数的武朝修士来说,南部的蛮人不过是些癣疥之疾,特别是那些居住于三十六城的修士。他们每日里的生活,除了打坐修行,就是三五知己东家走走,西家串串,谈论道法,交流丹药法器,实在闲了还可以聊些新鲜事,讲些闲话发发牢骚。至于南边的蛮人,和西边的兽潮,不过是大家闲谈时的话题而已。

在他们眼中就算是蛮人杀来,武朝的天也塌不了,还有金丹老祖,元婴大能顶着呢!而且武朝的三十六大城,哪个不是城墙高筑,法阵高明?连元婴老祖也别想凭借一己之力,攻破城门,那些只知道躲在草丛里捉虫子的蛮子,遇到这等防御森严的城池,能有什么办法?

没错,在这些修士的眼中,蛮人最大的本事就是躲在草坑里捉虫儿,听说那些蛮子奴仆都是被蛮荒猎手从草坑里捉到的。

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武朝西部最大的城池临渊城中已经没人关心南方的蛮子了,甚至连前些日子传得很玄乎的兽潮都不再是人们的主要话题。临渊城将近三千万的人口,不论凡人还是修士,就连那些身为奴籍的蛮子们,大家所议论的话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即将在临渊城中举办的幻影大比。

聚香斋的《青蛇》已经在临渊城中播映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从早期收取灵石只对修士播映,到后来凡人也能接受的一块银锭的优惠价格,再到现在几枚铜板也能在露天广场上看一场的平民价格。《青蛇》在临渊城里,早已妇孺皆知,许多人反复将这部大幻影看了不下十遍,甚至其中的对白台词也是朗朗上口。

在临渊城的街头巷尾,经常能看到某人在不经意间哼唱出青蛇中的小曲儿:“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缘生缘死,谁知,谁知?情终情始......”

常常是此人刚刚哼完曲子,边上马上就有人学着幻影中的道白接下茬儿道:“想不到我的第一个男人是你,只可惜你和我都没有凡人的感情!”

问题是,这哼曲儿的也许是个卖字画儿的骚客,接茬儿的却是个满脸横肉的杀猪屠户,两人当街眉来眼去演上一回,竟然谁都不觉得尴尬。

《青蛇》虽好,奈何只有一部,许多人都盼着聚香斋啥时候能再推出新的大幻影出来。总算,在万众期盼之中,大幻影终于有了消息。

让人们心头狂喜的是,这回将要在临渊城播映的大幻影不是一部,而是十部!包括聚香斋在内的十大商行都将推出各自制作的大幻影,并且彼此之间还要一决高下。

据说担任幻影评判的,都是来自七大宗门的金丹老祖,这其中便包括修为已经达到金丹大圆满的临渊城主武青元。

第562章 武朝暗流

“既然将武青元加入了名单,郡城的武青衫就没有必要请了吧?”暗影里,一个身形纤细的书生捏着一张纸片,自言自语。

距离临渊城两万余里的夜空中一艘飞舟在悄无声息地高速飞掠,从体型上看,这是一艘小巧的黄级飞舟,不过若是能有人近距离观察这艘飞舟的话,能够看到通体青灰色的舟身上,暗金色的符文线条若隐若现,能否加载这种暗金符文的飞舟,绝非普通的黄级飞舟。

武朝的二十八宿军的飞舟,也是加载类似的符文,只有威力强大的攻防法阵才会需要嵌入暗金符文,据说此种符文的造价相当高,每一寸暗金的线条,其成本造价就要以灵石计算。此舟体型小巧,也有十几丈长,在上面布满这种暗金符文的话,仅此一项,其消耗的灵石就要达到几十万之数,比地级飞舟的造价还要高。

在飞舟的尾部,有一方白色镶嵌着金边的印记,印记中央寥寥几笔雕刻出一只振翅欲飞的云雀图腾。这便是武朝十大商行之一,聚香斋的标志,准确点说,这个排名前三的大型商行应该称作云雀阁,聚香斋只是云雀阁所控制的一桩最为著名的生意。

许多人将聚香斋与云雀阁混为一谈,而楚阿大作为聚香斋的幕后老板,却也不主动去纠正这个错误,甚至经常会故意混淆这两个概念。

人们虽然对站在云雀阁幕后的人物有颇多猜测,并且有人断言,聚香斋或者云雀阁是后党一派。

不过也有人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当今帝后虽然颇为强势,对于朝堂之事野心勃勃,但朝堂中真正支持帝后的人并不多。更多的时候,帝后的亲信,需要与当朝左相梁昌宗结成联盟,才能在朝堂之上,发出些许声音。在这些人看来,以帝后的实力,尚且达不到自成一党的规模,将其称为左党或者梁党更为准确。

梁昌宗出身吏部,元婴中期的修为,为人阴柔圆滑,历经两朝而不倒,人称梁长青。不过武朝当今登基以来,真正在朝堂之上权倾朝野的势力,却不是左党,而是所谓的舅党,也就是当朝国舅黎殇,黎真人。

当今武帝也就是武成帝,并非先帝也就是武景帝的血脉,而是武景帝的侄子。武景帝是武朝诸帝中在位时间最短的一个,在帝位上只坐了六百余年,他虽成就元婴,却是天字第一号的大药罐子。问题是,纯靠灵药丹丸,能结成金丹就已经是谢天谢地,想要纯靠灌药凝聚元婴,即便是富甲天下的蛮皇武氏也做不到。

武景帝为了凝聚元婴,不惜动用武氏秘传的天机秘术,天一神数。所谓天一神数,传说就是创造天下十万八千符文的天一真人所创的一套天机推衍之术。

天一真人作为此界万千道法之祖,一共传下三套推衍之术,分别是天一数,遁甲数,以及六壬数。这三套推衍之术,正好对应天、地、人三才之数,也就是所谓的三式之学。

传说中天一数,可衍朝代更迭,天运变迁,遁甲数可以行兵布阵,攻城掠阵,六壬数则是真正用来推算人生命运的奇数。

至于天机子后来所推衍出的所谓《天机神数》与《天一神数》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其高下却有云泥之别。

由于这三式之学实在是太过玄妙,除了六壬数得以流传下来,天一数被历代君王锁入禁宫,只许宦官阉人研究,不能向外泄露半字。而遁甲数属于征战兵伐的秘术,虽然没有纳入禁宫,却也仅限于朝中重臣武将之间流传,严禁向民间泄露真诀。

不幸的是,天一数虽然被深锁禁宫,却好歹流传下来了,而遁甲数虽然在朝臣之间有所传承,却在七八千年,武朝立国不久就失传了。

至于流入民间的六壬数,则是呈现出百花齐放的局面,经过万年传承,六壬数不断被后人按照自己的理解,肆意篡改,以讹传讹,到如今民间所谓的六壬数比较大的传承就号称有七十二家门派,这些六壬数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时灵时不灵,灵的时候少,不灵的时候多,所以近几百年来,六壬数已经逐渐被天机子的《天机神数》慢慢取代了。

天一数作为三式之中,保存最完整的一套推衍天机之法,不但能够推衍,传说还可以借助星辰之力,扭转天机。据说当年武景帝就是依靠武氏秘传的天一数,引动星辰之力,成功凝结出元婴。

也不知道武氏秘传的天一数是否完整,抑或是天道求衡的原因,反正武景帝凝结出元婴之后,他的子嗣便凋零起来,膝下四子在百年之内便死了两双。武景帝本人的寿数也不算长,在位六百年就因雷劫而死。

武景帝在死前,努力耕耘,总算生出一个幼子,不想却在他死后不久,就被当今武成帝在黎氏的帮助下篡了帝位。武成帝继位之时,不过是金丹期后期的修为,却是因为前车之鉴不敢再用天机秘术强行拔高,挑战元婴了。武成帝到如今,在位已经将近二百余年,修为一直卡在金丹大圆满,一直无法凝聚元婴。

好在武成帝春秋不过五百,还有大把的时间寻求机缘,成就元婴。唯一的问题就是,作为当今武帝,没有元婴期的修为,如何能约束住梁青天之类元婴期的朝臣?更何况武朝还有三个隐居不出,甚少参与政事的元婴后期的大能,以武成帝的修为就更是指使不动他们。

武成帝的帝位来的不正,武家人自然是指望不上,只有依靠娘家人,也就黎老祖的力量。黎老祖当仁不让,通过不断往朝堂中安插亲信,帮助武成帝掌握了权力。不过近百年来,黎老祖闭关不出,准备应对雷劫冲击化神,当初被他安插在朝堂中的亲信,就全都被黎老祖的儿子黎应云一一收编。

第563章 三足鼎立

事情演变成这个样子,修为已经百年未有寸进的武成帝就郁闷了,曾经的亲信全都以黎应云马首是瞻,他又成了孤家寡人。更让他担忧的是,黎老祖闭关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了应付雷劫,抑或是干脆趁着这个机会,将权力移交给黎应云?

倘若是后者的话,就坐实了黎家的不臣之心?!蛮皇武氏一直对外宣称有三大元婴坐镇皇城,问题是眼下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阶段。三位元婴太上年岁都已经超过两千五百岁,即便使用增长寿元的秘法,也最多能将寿元再延长三五百年而已。而使用增长寿元之秘法的代价则是彻底丧失进阶化神的希望。

虽说皇城之外,武氏的家谱上还有四五位元婴太上,不过这些太上真人要么是隐居不出,要么是去往蛮荒深处云游修行,供奉在元灵殿中的本命烛灯显示他们尚在人间,但行踪何处却是不得而知。

相比之下,朝堂之上,左右二相全都是元婴修为,朝堂之外尚有四大门阀坐镇四方,其门下也有元婴坐镇。这四大门阀虽说都是当初追随武氏初祖玄黄大君打天下的家臣,但经过万年的时光,这四家对于武氏的忠心尚存多少,又有谁能说的明白?

近一二百年来,蛮皇武氏表面上依然风光无限,但是其外强中干的本质却难逃有心人的眼睛。一些有识之士,甚至指出,武氏眼下正在经历其万年传承中,从未有过的危机时刻。一旦坐镇皇城的三大元婴驾鹤而去,武氏在元婴数量上长达万年绝对占优的局面就将被彻底打破。

对于武成帝来说,能够挽回局面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寄希望于武氏族人,能够有人进阶元婴,从而将其调入皇城,成为未来两千年武氏的中流砥柱。

而细数武氏遍布各地三十六金丹老祖,论天分修为,在未来百年之内有可能成就元婴的不过一掌之数,其中蛮荒西部与南部各占了两位,再加上东方坠星海边的一位。而蛮皇西部的两位金丹,正是仓山郡王武青衫,以及临渊亲王的武青元,其中又以武青元的机会更大一些。

除去从武氏族人内部挖掘培养力量,另外一个巩固帝位的方式就是结盟。对于武成帝来说,可选的对象并不多,而他最终所选择的结盟对象,不是左相出身梁阀的梁长青,而是右相唐衍一。

与梁昌宗这种出身武朝四大门阀世家的人物不同,当朝右相唐衍一的背景并不突出,虽然算不上出身寒门,唐家在武朝众多世家之中绝对算不上门第显赫。唐衍一三百岁金丹成就,其资质修为若是放到大仓山这种西部边陲,自然算得上出类拔萃,可是放在武朝的朝堂之上,天才遍地的情况下,三百岁成丹,只能得一个不算差的评语。

唐衍一自知在朝堂中枢之地难有出头的一天,便主动请辞去往极北之地镇守铁荆城。许多人都认为唐衍一简直疯了,铁荆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给多少俸禄都没人愿往。某说金丹老祖,就算是筑基修士听到铁荆城三字,也都是退避三舍不肯靠前。

哪知唐衍一到了铁荆城之后,苦心经营百年,竟然被他从极北境通过蛛丝马迹寻到了已经失联多年的涂山人的踪迹。

按理说,剿灭涂山蛮人这等事情,应该是由镇守四方的四大门阀梁、凌、尹、陆中的元婴太上出手才对。唐衍一接连向镇守北方的梁阀传讯,结果全都石沉大海,唐衍一一怒之下竟然跑去皇城,擂起了大殿之前的撼天鼓,逼得镇守皇城的武氏元婴不得不亲临极北境,斩杀了涂山蛮人的三大蛮王。

不过,经过这一番耽搁,到底没能将涂山蛮人斩草除根,一部分蛮人少壮精锐在大蛮巫的带领下,见机的早提前逃了。

换作一般的外姓朝官,遇到此种情形,也是无奈,安心领个朝廷的嘉奖就算完事。可唐衍一却做了一件让许多人都想不到的事,他竟然联名一百八十名武朝的外姓官员,将梁阀狠狠地参了一本,并且顺道针砭了武朝门阀制度的种种弊端。

虽说以武成帝的实力,也奈何不了四大门阀,但唐衍一这个名字却被他牢牢地在心里了。而唐衍一也因为此举,俨然成为朝堂之上出身寒门朝官之代表人物。

唐衍一的义气行事虽然为他带来了巨大的声望,却也遭致四大门阀的合力反扑,武成帝迫于压力不得不将唐衍一打发到东方坠星海畔的一座小城黑石城去做个闲官。

哪知官闲,人却不闲,唐衍一在黑石城做了将近百年的城主,或许是心境起了变化,其修为竟然突飞猛进。忽然一天,斜阳西垂之际,原本灰蒙蒙的东方天穹却忽然现出元婴大能顶天立地的真身法相,被贬去黑石城的闲人唐衍一,进阶元婴。

这下子,朝野震动,就连当初合力打压他的四大门阀也全都没了脾气。三百年成就金丹的修士不算稀奇,然而一个六百年不到便能凝聚元婴的家伙,却绝对算得上蛮墟荒原上不世出的天才!

唐衍一被武成帝高调地请回皇城,许以当朝右相之职,主掌兵,礼二部,与主掌吏、刑二部的梁昌宗,以及掌控户、工二部的黎应云成三足鼎立之势。唐衍一被武成帝纳为心腹依仗,正是武朝百年来,朝堂之上冉冉升起的一颗最耀眼的官星。

至于所谓的后党楚氏,其崛起发迹,就显得颇为耐人寻味了。首先楚氏开始向朝堂插手的时间与唐衍一崛起时间点大致相同,而且,从风闻来说,帝后楚氏与当今武帝的关系一直可用和睦二字来形容。

与根深蒂固的四大门阀不同,楚氏是近三千年才崛起的南方新贵,甚至在楚氏崛起的早期,曾经有过他们与南方蛮人关系密切的传闻,直到楚氏举家北迁,再到楚家与当今联姻,那些有关蛮人的传言便不攻自破了。

武氏与蛮族之间的血仇绵延万年,武成帝再糊涂也不会将与蛮人有瓜葛的女人娶进宫来。

第564章 楚阿大的烦心事

让人看不懂的是,楚家作为武朝新贵,除了曾因旧居南方与地头蛇凌阀有些摩擦之外,与武朝三大派系,四大门阀都没有太大的瓜葛。并且楚后与武擎苍的感情一向和睦,即便楚家有野心,想参政,也该绑在武擎苍的身上,与右相唐衍一合作才是。

谁知楚家却反其道而行,与左相梁昌宗来往密切,要知道当初唐衍一被贬往黑石城就是因为联名上书,狠狠参了梁家一本造成的。

有人说,楚后与武帝只是貌合神离,也有人推测,武帝的心腹之患不是左右相,而是他的亲舅舅黎老祖,他与楚后是打算左右逢源,同时拉拢住左右二相,共抗黎家才对。

帝室的内幕,寻常人等无从揣摩,至于聚香斋或者云雀阁其后台到底是不是楚后,其实也没有个定论。大家之所如此猜测的原因,只因为聚香斋的老板唤作楚阿大而已。

不过,无论云雀阁到底是不是楚后一脉,它能够位列武朝十大商行,并且排名靠前,就说明其背景身家非比寻常。就算不是楚后的人,也必然与朝中的某个庞大的势力关系密切。

楚阿大没有乘坐聚香斋常用的玄级飞舟,而是调用了商行内部等级最高的“雀梭”,一来是此舟的遁速极快,可将从皇城到郡城的时间缩短五分之一。

五分之一的提速,听起来不起眼,可是真正了解“遁速”这两字含义的人,自然明白其中难度之巨大。

一般的黄级飞舟,遁速与筑基修士御剑飞行的速度相当。提到修士的遁速,常有一个误区,以为修士的遁速与修为等级成线性关系。比如,筑基二级的修士其灵根比筑基一级的修士粗了一倍,理论上讲瞬间外放的灵力也比筑基一级的修士多一倍,许多人就想当然地以为筑基二级的修士,其遁速就应该比筑基一级的快一倍。

然而实际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倘若两个筑基修士在地上撒丫子跑,那么谁能调用的灵力多,谁的速度自然要快很多。但也不是说,筑基二级的修士,就能比筑基一级的修士快上一倍,因为奔跑的速度还受到肉体极限的限制。哪怕是修士,受限于其肉身的强度与构造,其所能达到的速度也是有个极限。正常情况下,筑基修士全凭两条腿跑,一个时辰最多能跑二百多里而已,超不过三百里。

另外一种情况,当筑基修士踏上飞剑,御剑飞行的时候,其遁速就会提升十倍。那么,御剑飞行的时候,一个筑基二级的修士,其遁速能否达到或者接近筑基一级的两倍?答案也是否定的。

学过物理力学的人都应该了解,物体在运动状态下,受到的空气阻力是与其运动速度的平方成正比的。当修士全力奔跑时,其速度并不快,受到的空气阻力也不大,很多情况下就可以忽略不计。当他的速度提高了十倍,那么他所受到的空气阻力就提高百倍,这股力量可是相当巨大的。

正是由于空气阻力的存在,造成了金丹修士与不同等级的筑基修士之间,其遁速的差别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巨大。通常情况下,金丹修士的遁速能够超过筑基修士两三成就已经非常难得了,除非像是遇到云裳当初奔袭千里救援殷勤的时候,其遁速虽快,那是她不计后果,疯狂催动金丹之中的天元祖气换来的。若非事后殷勤的不灭灵根能够生生不息将地元祖气补与云裳,那一战之后,云裳的修为就要被打回到金丹一级。

当然,若是修为达到元婴,甚至化神般的存在,那就是另外一种局面了。修士到了这个层次,就已经摸到了一丝此界法则之力,通过对空间与时间法则的掌控,达到瞬间移动的目的。类似的情况还有通过符文符谱炼制的传音符,以及传输法阵等等。从某种意义上说,符文符谱其实就是此界法则之力的一种具现而已。

换到云雀阁的这艘“雀梭”飞舟,它的遁速既然比普通黄级飞舟提高了两成,也就是意味着,它实际的速度已经达到了金丹老祖的飞遁速度。

更难得是,这艘飞舟的速度虽然上去,对于灵石的消耗却没有恐怖地成倍增长,这全都得益于嵌入舟身的暗金符文。若是殷勤能够看到楚阿大现在的样子,恐怕要羡慕非常,这飞舟可是比他前世所向往的私家飞机舒服多了,除了空间巨大,以及飞行平稳上的差别,最爽的是在飞舟里感受不到发动机的震动和噪音。

楚阿大身材娇小,窝在一张懒汉椅中,从后面看几乎看不到人。他的手上正拿着幻影大比的评判名单,眉头微皱,在为两位武家的老祖同时出现在名单上感到头疼。

武青衫与武青元虽然都是同宗同祖的血脉,可这二位彼此之间的矛盾甚至能用势如水火来形容。这二人都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武青元更是在金丹大圆满上停留多年,是武擎苍眼中最有希望晋级元婴的武家老祖。为了武氏之未来,武擎苍对武青元自然是特别拉拢照顾。

武青衫虽然也被武擎苍寄予厚望,但他的修为和资历,与武青元相比还是差了不少,虽然不会受到武擎苍的冷落,但与武青元得到的器重相比,自是逊色不少。蛮皇武氏再有钱,但那些供给金丹老祖冲击元婴的资源,还是颇为紧俏的。特别是那些有价无市的极品宝材,武擎苍在分配上,不得不有所倾斜。

不患贫而患不均,武青衫表面虽然低调隐忍,心中却是积怨已深,蛮荒西部表面上还算平静,但暗地里郡城与临渊城之间一直摩擦不断。楚阿大这边甚至得到密报,说是武青衫已经与黎应云眉来眼去,暗通款曲了。

作为幻影大比的发起者,如何挑选这十大评判也是让楚阿大伤透了脑筋。七大宗门,除了蛮皇武氏之外,其余六宗每宗都要邀请一个吧?剩下四个名额,如何在武氏内部错综复杂的派系中分配,就更需要他仔细权衡,深思熟虑才行。

第565章 鬼才殷蛮子

此次幻影大比虽然名义上是十大商行共同举办的,但是作为发起者,以及凭借《青蛇》所创下的口碑,云雀阁的地位超然。不但将举办幻影大会的地点定在了西部重镇临渊城,甚至将《铁达尼》的首映地点,放在了谁都没听说过的一行园。

想到这个一行园,楚阿大叹了口气,将手中的名单放在一边,真是大意了,被那殷蛮子给算计了。

当初殷勤将《铁达尼》的预告影花送来聚香斋的时候,楚阿大可是迫不及待地看过一遍的,也彻底被殷勤吊足了胃口。

任凭楚阿大如何催促,殷勤就是不送完整的幻影过来。让楚阿大郁闷的是,这货没过多久竟然将幻影中的人族女子换了个形象,虽说那种我见犹怜的小模样也很耐看,但楚阿大还是先入为主地喜欢最初那个身材丰满的形象。

再之后,殷勤隔三差五地往楚阿大这边发来各种样式新颖别致的服饰影花。楚阿大一开始还很感动,觉得殷勤为了这部大幻影费尽心思,连服饰着装等等细节也抠的很细。

直到四方街上一家规模不小的法器铺子被殷公丑收购,重新改装了一家专门售卖女修服饰法器的“小鱼记”,楚阿大才知道,殷勤那货在大幻影中展现各种衣裙服饰的目的所在。

更过分的是,楚阿大总算从隐秘的渠道打听出殷蛮子为何要将《铁达尼》原来的丰满仙子换了个纤细文弱的,听说那女子竟然是殷蛮子在花狸峰上新近勾搭上的一个双修女子。楚阿大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又气又笑,同时暗叹殷蛮子胆子不小,竟敢背着花云裳偷腥。

虽然外界疯传花云裳将殷勤收为鼎炉,但楚阿大却是不信的。以他对花云裳的了解,此女就是个修炼疯子,除非殷勤能真正为其修炼带来特别的好处,她是不会轻易改弦更张,去练双修道法的。可即便花云裳不会轻易将殷勤纳入帷帐之中,她作为女人善妒的本性还是没错儿的,花云裳对想要振兴道场,全靠殷蛮子出死里帮她,真不知她听说殷蛮子背着她去吃窝边草,会有怎样的表情?

殷勤搞出的动静虽然不小,但对于楚阿大来说,最关心的还是何时才能拿到《铁达尼》的完整幻阵。哪知就在殷勤答应与他在郡城会面之际,竟然被铸剑谷的闵一行劫杀半途,虽说最终逃得小命,也让楚阿大后怕不已。

他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想去花狸峰探望殷勤,被殷勤婉言谢绝之后,也总算是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铁达尼》的完整幻影。楚阿大原以为凭他的经历阅历,虽然不至于铁石心肠,至少也算看淡世情。哪知,看完铁达尼后,他竟眼角含泪,不得不承认,殷勤这臭小子的确是个鬼才,这部幻影比之前的《青蛇》,无论情节还是场面都不可同日而语。

可笑九大商行,或者请仓山书院背后操刀,或者由武朝名士引经据典,炮制出来的那些才子佳人,号称比《青蛇》请更真意更切的破烂玩意。楚阿大忍不住幻想,当《铁达尼》在聚香斋的楼上播映之时,那些评判的脸上将会是怎样一种表情?

不过聚香斋还是有些窄小了,即便腾空一层专门用作播映大幻影,也只能容纳不到百人,再多就显得太过拥挤了。就在楚阿大琢磨着是否要扩建聚香斋的时候,他收到了殷勤送来的第二个幻阵匣子。

这回播映出来的不是什么大幻影,而是一个新奇古怪的园子,按照殷勤的定义,这种园子叫做“游乐园”。

如果仅从规模上说,殷勤的游乐园算不上出彩,武朝的三十六大城池,包括六大宗门,都建有私家的园林,这些私家园林的占地非常之广,有些甚至能够绵延百里。

当然,那些特别大的园林,基本上只是给大片的山头冠以某某园之名号而已,里面真正经过精心打理的地方也不过几百亩的占地而已。蛮墟荒原自古尚武之风极盛,那些风花雪月的细腻情调并不流行,园林所谓的打理,也就是移栽些奇花异草,建些凉亭假山,最奢侈的也就是往园中投放一些经过驯养的,性情温顺的仙禽灵兽,使其行走其间,增加些生趣而已。

而殷勤所展现的这个游乐园,其设计却是别出心裁,饶是楚阿大见多识广,看过幻影之后心中也只剩下“惊艳”二字。

就如殷勤在幻影中的解说一般,游乐园与普通园林最大的区别在于“游乐”二字,说白了,就是要使游玩之人,乐在其中。游乐园中也有假山,却是将其中间掏出一条幽暗甬道,在里头播映各种蛮皇凶兽的吓人场面。

游乐园中也有灵兽,却不是用来远瞻,而是将各种乖巧可爱的幼兽圈养起来,供人喂食调弄。

更绝的是,这货还将修士之间斗法,改成了戏文,殷勤将其称之为“表演秀”。其形式又与蛮荒传统的戏文又完全不同,这种表演秀的时间不长,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能演过一场。故事虽然简单甚至荒诞,却是以逗笑为主,并且穿插展示各种法器的施放效果,莫说凡人看着新鲜刺激,就连楚阿大也觉得有趣的紧。亏得这鬼才能将修士斗法改成令人捧腹的闹剧!这种表演秀的主角不但可以是修士,还可以是灵兽,那认主的灵兽一样可以向人们展示它的神通技艺。

殷勤再幻影中展示了正在建造中的将要云集蛮荒美食的巷子,并且将其中最好的地段留给了楚阿大的聚香斋。

最后,当楚阿大眼前出现可以容纳千人的幻影大厅时,他马上就被殷勤的设想征服了。在游乐园中大幻影不再是茶馆饭堂中的闲暇享受,更不是那种小戏园子中小打小闹,他要将上千人聚在一起,纯粹地观看一场大幻影。

大幻影在未来将成为独立存在的一桩大生意!楚阿大马上看到了其背后蕴藏的巨大商机!对于殷勤提议在游乐园的幻影大厅里播放《铁达尼》的要求,楚阿大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之后殷勤菜告诉她这游乐园的名字叫“一行园”。

第566章 昏鸦

楚阿大从传音符中听到“一行园”三字,开始只是觉得有些耳熟,一时还没想起出处。直到十七叔将拿着一份有关花狸峰动向的密报递给她道,那一行园的选址距离花狸峰尚有千里之遥,乃是闵一行自爆金丹之地。

楚阿大脸色立马垮了,殷勤此举无疑是向铸剑谷挑衅。闵一行自爆金丹,性情虽然刚烈,可是也轮不到逼死他的花狸峰来出头纪念。说是给人家树碑立传,却在这一行园里搞出诸多花俏噱头,准备吸引人去参观游玩,简直是让闵一行死都不得安宁。

十七叔见楚阿大蹙起眉头,满脸苦笑,又递来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一个“旁”字。

楚阿大脸色一整,问道:“外间传言,花狸峰收留旁氏余孽,难道并非空穴来风?”

十七叔缓缓摇头,所答非问道:“不知大先生对闵一行之死,作何评价?”

“疑点重重!”楚阿大沉吟道,“那闵一行乃是铸剑谷排名前三的金丹剑修,修为已臻金丹后期,那花云裳再勇,也绝对不是其对手。”

“疑点再多,如今也是无从查证了。”十七叔嘿嘿笑道:“那小蛮子在闵一行自爆金丹之地,大兴土木,即便闵一行死前留下些许蛛丝马迹,被他这么一折腾,也早都毁得一干二净了。”

“十七叔的意思,那小蛮子选址一行园,其实是欲盖弥彰?”

“或许有这个意思吧。”十七叔佝偻着的身子,更加弯曲了一些,“无论如何,真相还是被他掩盖住了。铸剑谷甚至别的什么人,想要去现场勘查,只能一无所获,连一丝残留的气息都难找到。”

。。。。。。

“旁氏余孽。”楚阿大回想当时与十七叔的一番对话,越发觉得当时没有细问殷勤游乐园的详情,实在是个错误。他瞟了一眼名单上“闵月如”三字,重重地叹了口气。铸剑谷竟将这杀星派来做评判,简直就是个玩笑,她一个醉心大道的剑痴,能看出大幻影的好坏来?

蛮荒修士,男女比例严重失调,女修由于数量稀少,加之道法丹诀的限制,能够筑基的都很少见,能够达到金丹以上的,不过三五之数。

在花云裳结成金丹之前,蛮荒上最出名的女修,当数铸剑谷的“闵月如”。因为女修成就金丹本就极难,受限于先天上的限制,女修成为剑修就更是难上加难。许多人甚至调侃,都说闵月如斩断赤龙之时定是修炼上出了偏差,不但所有女子的体征全都渐渐消失,就连性格也变得嚣张乖僻,比男修还要暴戾凶悍。

楚阿大琢磨着,要将这份评判名单尽快传给殷勤,搞不好,那小蛮子费尽心思弄出个游乐园,会被闵月如闹将起来给拆吧了。

“嘎!”空中传来一声刺耳的鸟鸣,将楚阿大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感到奇怪,“雀梭”的遁速堪比金丹老祖,不知哪种妖禽能够追得上飞舟?

“嘎~嘎~嘎!”舱外禽鸟厉叫的声音越发近了,楚阿大皱起眉头,难道是哪个金丹老祖的座下灵兽?不是鹤唳,更不是鹰啼,听这声音倒像是乌鸦,准确地说,应该是一群乌鸦在舱外叫嚷。

“那是昏鸦!马上将雀梭的速度降下来,启动阵法,全员戒备。”舱外传来十七叔大声呵斥的声音,楚阿大的心也随之一紧,“武朝境内怎会出现昏鸦?”

昏鸦,又称鬼鸦,通身黑羽,喙赤红,体型巨大超过一般的鹰隼,成群结队,昼伏夜出,遁速极快,并且凶残好斗。三五只成年体的昏鸦甚至敢围攻成年体的山峰巨鹰。

据说昏鸦的血脉中带有一丝远古金乌之血,其本身也是一种能够进阶妖皇的妖禽。

由于昏鸦的性情极其暴烈,就连万兽谷这等专以驯养灵兽见长的宗门,也从来没有过成功驯服昏鸦的记录。这种妖禽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其群居的属性,由于它们的血脉能够十分轻松地提升到四级大妖的水准,哪怕是十几只的小群昏鸦,也能将妖王级别的山峰巨鹰追得振翅狂逃。

不过此种妖禽最近一次出现在武朝境内的记录,还要追溯到千年以前了,许多蛮荒修士,只从经卷中见过昏鸦的手绘图形而已。

楚阿大不敢掉以轻心,身子一纵下了懒汉椅,他的身上穿了书生的儒衫,不适合斗法征战。楚阿大几把扯下儒衫,指尖一绕,手中便多了一套玄色滚金边的法袍。遭遇昏鸦就连金丹老祖也往往会落荒而逃,也不知外面的昏鸦到底有多大一群,雀梭的攻防法阵再强大,也难以抵御大群昏鸦的疯狂冲击。

十七叔喝令飞舟减速,也属明智之举,否则的话万一有昏鸦迎面对冲过来,高速之下难保不会被其洞穿了飞舟的防御体系。不过飞舟一旦,降速也就失去了逃离昏鸦包围的机会,若是外面的昏鸦数目庞大,飞舟就将陷入险境。

“大先生!”十七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又马上后退一步低头躬身,不敢看屋中那个只穿小衣,曲线玲珑的身影。

“十七叔,外面的情况到底怎样?”楚阿大匆匆穿衣,对十七叔恭谨的样子毫不介意,追问道,“外面有多少只昏鸦?”

“不下百只。”十七叔神色凝重道,“飞舟的定星盘被人动了手脚,我们此刻已经身处蛮荒深处。”

“能定位么?”楚阿大法袍加身,身上的儒雅文气,不减反增,他皱了皱眉头问道,“能否确定我们现在的位置?”

“我只能以星辰和飞舟遁速,时间勉强推算出,咱们此刻应在大仓山以西南两万余里处。”十七叔还要再讲,空中传来一阵昏鸦厉叫,第一波的攻击,已经来了。

飞舟传来一阵震动,楚阿大迈步就往外走,十七叔忙虚拦道:“外面危险,大先生还请先在厅中静候。”

“连定星盘都被人动了手脚,厅中能有多安全?”楚阿大微微一笑,迈步出门,来至船舷边上,黑漆漆的夜空中,能看到无数闪着红光的昏鸦眼瞳。

第567章 山门贡献点

就在云雀阁的“雀梭”飞舟偏离航向,深入蛮皇遭遇到大群昏鸦的危机之际,万兽谷的花狸峰上,却是一派宁静安详的夜色。

闹了许久的拆迁之事,已经尘埃落定,云裳老祖免了殷勤主任与主事两个差事,说是恼他办事急躁冒进,却偏偏将他留在寒潭边上闭关,这份殊荣可是连跟随云裳几十年的燕自然都未曾享受过的。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连傻子都能想明白,云裳老祖虽然免了殷勤的差事,其实是在警告几位长老,不要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

接下来,万兽谷掌教夫人尚小鱼不远千里,投奔花狸峰。又是殷勤,以老祖真传的身份,代替云裳老祖亲自下山去迎。花云裳是尚小鱼从小看大的,云裳见她应当执晚辈礼,可云裳又是花狸峰一山之主,尚小鱼是投奔过来做事的,她的辈份再高,也不能漫过云裳。云裳让殷勤代她下山迎接,正好免去两人在公开场合见面时,礼节上的许多麻烦。

尚小鱼高调上山之后,没有像大多数人想象的住在寒潭之畔许长老的九宅大房里面,而是暂时安顿在了外滩附近,与外门弟子的修士大楼隔湖相望的一片新建宅院之中。

按照殷勤的规划,这边将来会成为花狸峰的一处待客留宿之地,花狸峰接待外人来访都是安排在山脚之下,但将来若是从其他四峰过来拜访的同门弟子,将其安排在山下就显得生分了。

就在尚小鱼上山的转天,吴石庸亲自带领一千八百余名弟子下山,开赴千里之外的一行园。这一千八百弟子中,从开脉大会上新招的弟子占了大多数。其中也有七十余名内门弟子,以及不少入门多年的外门老参。

除此之外,尚有五千奉师弟子以及仆役杂役,随行开拔。与他同行的还有伍落,岳麒麟等十几个老祖办炼器室的干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也是让新老弟子摒弃前嫌的最好办法,为了一行园的建设,巨门部在山门前贴了个告示,所有参加一行园建设之弟子,一月为期,可获得十倍山门贡献点。

若按照平时宗门发布的任务,巨门部的营造类,从来都不是热门选项。与那些猎杀妖兽,采集仙草,以及蛮荒探寻类的任务相比,巨门部的营造任务,危险性是最低的,相应的所能赚取的贡献点以及灵石也就非常少。除了一些下品灵根的杂役,就连外门弟子都看不上,觉得实在太耽误时间了。

而营造一行园的任务竟然将贡献点提高了十倍,这都与深入荒原,采集中品仙草所得的贡献点相当了!虽然所给的灵石还是很少,但自打老祖办那边公布了一系列新规之后,花狸峰山门贡献点的价值比之前有了大幅的提升。

万兽谷的贡献点分为两种,一是万兽谷通用的宗门贡献点,这种宗门贡献点的价值一直居高不下。因为这种贡献点可以兑换不少寻常弟子难以享用到的特权,比如从藏经阁借阅真传弟子才有资格阅读的经卷密典,可以优先购买宗门武曲部出品的高阶丹药,法器,运气好的话甚至可以从宗门廉贞部购买到由驯兽宗师精心培育的血脉强横的伴修灵兽。

宗门贡献点在万兽谷五峰都是通用的,不过没有人会傻到将宗门贡献点用到除了铁翎峰之外的任何地方。

除了宗门贡献点,万兽谷五峰,还有仅能在本峰使用的山门贡献点,说白了,这种贡献点就是各峰老祖给本门弟子的私货。山门贡献点如何获得,如何使用,各峰有各峰的规矩,云裳在花狸峰建设道场已经有三五年的时间,如何获得山门贡献点的规矩虽然有了,弟子们兑换山门贡献点的热情却并不高。

原因很简单,花狸峰上无论文曲部的藏书还是武曲部的法器丹药,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难入弟子们的法眼。除了武曲部那边每月出来的几炉中品丹药,对弟子们还有些吸引力,但是由于数量太少,即便是有山门贡献点也很难搞到。到后来,武曲那边干脆改了规矩,其所出的丹丸法器,只能用宗门贡献点来换。

这样一来,无疑是将花狸峰的山门贡献点废弃掉了。这种局面,直到殷勤从铁翎峰搞来大量的经卷才有所改观,弟子们至少能用山门贡献点从藏经阁中借阅平日里没有资格阅览的经卷典籍了。

而山门贡献点忽然间变得抢手,甚至炙手可热,还是寒潭拆迁之后,廉贞部与老祖办联合发了个告示之后的事。

在这份告示中,公布了一系列可以用山门贡献点兑换的东西或者特权。比如,山门贡献点可以用来缴纳灵气税,可以获得领养后山猪场赤睛猪的资格,可以优先平价购买九阳珍精以及龟龄丹,包括老祖办手下的各大工作室,日后所出品的灵药,丹丸,法器,法阵,都能凭借山门贡献点获得优先选购的资格。

不过,公告上最让弟子们眼热的一项还是,凭借贡献点可以获得与云裳老祖以及座下七大仙子共乘飞舟,前往临渊城观摩幻影大比的资格。

花狸峰竟然有飞舟了!这个告示一经公布,花狸峰上下便立马炸开了锅,殷主任卸任之前曾经说过,要在三年之内建造飞舟,布置护山大阵,这连三个月都没到,老祖办竟然就鼓捣出飞舟来了?

大家兴奋之余,也有人泼冷水,认为就凭后山伍落那几块料,连打造飞剑都费劲,何况飞舟?老祖办多半还是故计重施,像当初在野狼镇一般,从别处借来一架飞舟,充充门面而已。

无论如何,与云裳老祖共乘飞舟去往临渊城观摩幻影大比,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且不说老祖还要在飞行途中现身说法,为大家亲述花狸峰不外传的道法丹诀,哪怕老祖啥都不说,就让弟子们天天在她面前晃晃,混个眼熟,也是让无数弟子趋之若鹜的机缘啊!

修道之人最讲究机缘,传说中那些荒山捡宝,洞穴拾经的故事,对于经常出入蛮荒的弟子们来说,根本就是屁话。作为花狸峰的弟子,能在几千弟子中脱颖而出,在花狸老祖面前多露露脸,能让老祖知道有这么个弟子,那就已经是天大的机缘了。

也有比较务实的弟子,对于能让老祖记住自己并不报太大的希望,他们稀罕这个机会的理由很简单,从花狸峰去往临渊城有六千余里,乘坐飞舟也要大半天的时间,按照告示所说,大家还能在飞舟上与老祖共进午餐。黄级飞舟能搭载三百人,即便与老祖一起吃饭,也不见得能被她老人家扫上一眼,问题是老祖办那帮龟孙不但请来了聚香斋的大厨亲自主厨,还在告示下面提前公布了那顿午餐的部分菜式,别的不说,仅仅一道比翼双飞就值十枚低阶灵石啊!

当然也有不少弟子,既不是冲着老祖,也不是冲着饭食,他们是冲着老祖座下七大仙子去的。没办法,仙子版的《花狸炼气决》看得多了,心里头难免惦记啊,万一与心仪的仙子对上眼了呢?

第568章 一行园的问题

自打殷勤从野狼镇上带来三千弟子,花狸峰还从来没有像眼下这般清净。外滩之上不见了三五成群谈论道法的弟子,就连棚户区里不但体格精壮的汉子,就连高香这种有两膀子力气的粗壮妇人也都随着巨门部去了一行园。

对于这些连正式居住地方都没有的杂役仆役来说,他们不敢惦记与老祖共乘飞舟,临渊城更是太过遥远的地方。山门贡献点对于他们来说,只有一个用途,那就是可以凭借贡献点获得试验新品开脉丹的资格。

符小药的开脉丹已经试验过了三个批次,开脉的几率达到六成多点,不到七成。虽说参与试药的孩子总共不到五十人,谈及开脉率还为时过早。按照殷勤的计划,最少要试验过十轮之后,才会在野狼镇以及仓山郡城进行小范围的试卖。

不过三轮试药过后,新品开脉丹的神奇效果,早就让棚户区的住户们打消了疑虑,加之试药期的开脉丹全部由山门免费提供,第四批的开脉丹还没开炉,高香家的门槛就被街坊四邻踏平了。

在人们眼中,高香可是能与殷主任说的上话的人呢,大家与她说话,都是小心翼翼地巴结着,就连以前喊惯了的“庆良家的”四字,如今都是少有听闻。按照高香的要求,大家现在都恭敬地唤她“高干事”。

跑到高香这边来走路子的人实在太多,高香开始时候被大家吹捧着,还晕乎着颇为得意,直到高庆良提醒她,家中的仓房已经堆满了兽肉兽皮,塞不进去了。

高香这才慌了,殷主任曾经说过,在老祖办包括峰管队做事,每月的月奉和福利短不了大家,但若有人仗着在这边做事的便利,做些蝇营狗苟的腌臜烂事,莫怪他翻脸不认人。殷主任还说要在后山猪场边上挖个池塘,专门用来种鬼莲。

高香越想越怕,想把这些东西全都退回去,却又根本记不起是谁送的啥,她干脆让高庆良借来一辆大车,将仓房里的东西装满一车拉到后山秋香宅院的大门口。

自从被老祖亲点做了殷勤的侍女,秋香的宅院已经扩建了好几次,最早是刘有道父子在这边借住,后来伍落上山在后山搞了个炼器铺子,就也到这边蹭住,再往后岳麒麟和符小药等人也都搬来后山,也全都往秋香这边扎堆。包括搓面丸子的柳雨时和巴娃子,平日里也都在秋香这边歇息。

直到老祖办被云裳赶出了寒潭,灵鹊与孙阿巧等人便干脆连锅端,率领老祖办的一干执事,干事全都搬来后山。虽说在殷勤的计划里,将来这些工作室以及老祖办是要搬去寒潭山南的大片“开发区”的,但是眼下山门的建设力量全都用在了一行园上,山南地区的开发,只能等到一行园的工程大体完成,幻影大比彻底结束才能着手进行。

谢灵鹊看着门口满满一车东西,问明了秋香其来历,也不敢做主处理。她虽是名义上暂代主任之职,但老祖办的大权实际上还是被殷勤牢牢把持着,大家遇到事情虽然也会和她说声,其目的不过是让她跑腿去寒潭请示殷勤而已。

谢灵鹊跑了几次,便懒得当这传声筒,正好将这差事交给望眼欲穿的孙阿巧,自己每日里只盯着老祖办的诸多琐碎事情。若是按照灵鹊以往的性子,是很不情愿做这些枯燥琐事的,经过流言事件之后,她在心境上变化颇大,性子更是沉稳了许多,这种转变也让她在修为进境上受益良多。

高香送来的这车东西,殷勤让孙阿巧作价之后,直接入了老祖办的账。棚户区住的都是苦哈哈,东西虽然满满一车,值钱的没有多少,加起来不过十来枚低阶灵石而已。殷勤让谢灵鹊以老祖办的名义给秋香发了个口头嘉奖,外加二十花狸贡献点。这二十贡献点可以换两个试用开脉丹的资格,至于高香给谁不给谁,就由她自己衡量去了。

殷勤这阵子灵石花得如同流水一般,好在聚香斋在武朝境内的彩帖售卖正搞得如火如荼,殷勤只靠分红每月就能有大量灵石入账。不过这段日子,朝中也有不少人在武擎苍跟前吹风,希望将彩帖售卖的买卖收上来,由朝中专设一司,统一管理经营。

武擎苍虽然动心,但将彩帖收上来之后也是麻烦。按照朝中六部的分工,这种事情应该是户部来搞,但户部与工部全在黎应云的控制之下,收上再多的灵石银两,也都入了舅党的腰包。武擎苍在没有想好合适的理由,将彩帖售卖收归右党之前,暂时只能让聚香斋继续借机敛财。毕竟云雀阁在推广彩帖市场上,还是颇有手段的,只待他们将各地的销售渠道铺开了,将人们定期购买彩帖的习惯培养出来,武擎苍再出手摘桃子,就要省去不少麻烦。

即便如此,根据楚阿大的估计,这桩买卖顶多再做半年,等到明年三四月份,哪怕武擎苍不出手,一直观望舅党也会出招来抢了。

殷勤最大的财路要断,好在到了那时新品的开脉丹就能投放市场了,以开脉丹为主打,搭配上龟龄丹和九阳珍精两种已经量产,并且口碑不错的花狸峰的特产,基本能够填上一行园那边的窟窿。

殷勤乐观的估计,只要坚持过明年,一行园兴许就能收支平衡,即便到时还亏着,他也决心将这个项目做下去。

对于殷勤的这种坚持,除了大鹦鹉能够猜到其中缘由,就连云裳都不理解,殷勤为何要在那里撒下大比的灵石?一行园所在属于一马平川的一片荒原,既不靠山也不临河,唯一的水源全靠从距离爆丹大坑二十余里的一条地下大河引过来。

对于修士来说,此处更不是什么龙脉所在,其灵气的浓郁程度,也就比仓山郡城凡人聚集的地区强点有限,炼气修士在此修行还算勉强,筑基修士想要淬炼灵根的话,则必须要汲取灵石中的灵气了。

除去上述种种,最让云裳担心的还是,此处没有任何天险可以作为依仗,一旦兽潮来袭,根本没有抵抗的能力。

第569章 云裳的心结

让云裳感到气恼的是,每次说及兽潮,殷勤这小子就开始鬼扯,一会儿说,从来没人能够准确预知兽潮何时会来,从未来的三五年到三五十年全有可能,万一兽潮三十年之后才来,大家从现在就担心的话岂不是很傻?一会儿又说,即便兽潮要来,也未必会从花狸峰或者一行园经过,大仓山绵延数十万里,说不定兽潮直接绕过花狸峰,去往郡城或者临渊城了呢?

云裳被他气得没辙,伸手提着他的耳朵教训道:“你莫以为天机子能在兽潮之事上帮你多少,他如今自顾不暇,寄托在大鹦鹉身上,他那身炼器阵法的本事就去了大半!”

殷勤虽然连连称是,云裳却还是不能放下心来。殷勤没辙只能半真半假地将他那套人口理论与云裳解释道:“之所以要在一行园大兴土木搞这种噱头,无非是为了从仓山郡城吸引更多的人口过来。只要新品的开脉丹能够足量供应,未来将有更多的凡人少年成功开脉,而这些少年都将成为花狸峰未来的基石。也只有将一行园选在这种没有半分威胁的地方,才不会引起仓山郡城乃是武朝上下的警觉。”

云裳摇头道:“即便将人引来又有何用?怕是不等他们开脉,就全都做了妖兽的血食。”

殷勤糊弄道:“兽潮又不是地动山火那般不可预知,只要咱们时刻注意着,提前将人转移出去就好。”

云裳暗自盘算,还是咋算觉得亏了,反驳道:“咱们造这一行园,前后耗费的灵石,都快赶上一艘天级灵舟了,为了些许人口,值得吗?”

“哪有那么夸张?!”殷勤正色道,“再说了,一行园中所投入的灵石,倒有一大半是弟子从聚香斋的分红所得,老祖心疼,为的哪桩?”

“说的也是。”云裳点点头,旋即转了话题,问起殷勤的道法功课。

殷勤应对稍有差池,便被云裳捉住把柄,大声呵斥他修行懈怠,不知上进,有负师恩。云裳骂过一阵,还是怒气难消,便将殷勤绑到小寒潭,按在水里,噼噼啪啪地好一顿教训。直到殷勤冒着气泡,挣扎喊出“弟子的一切全是师尊的”,这才将灌了一肚子凉水的殷勤从水中提溜出来。

经过这番折腾,云裳总算不再过问殷勤在一行园的烧钱之举。

而殷勤挨了一顿臭揍,也总算解开了云裳心里的疙瘩。

殷勤上山以来,为花狸峰做了多少事,赚了多少灵石,云裳怎会不知?至于殷勤对于人口的重视,云裳也是一样支持,即便在一行园中撒下海量的灵石,若是真能如殷勤所说,会为花狸峰带来几十万的人口,也不算是一件吃亏的事。要知道,作为万兽谷根基之地的野狼镇也不过是百万人而已,武朝立国万年,对于人口的控制一直极其严密。

可云裳眼下面临着的,却是幸福的烦恼,作为师尊,能够拥有如此出色的弟子自然开心,可又该如何赏赐他才好呢?

道法丹诀?经过这一年多的观察,云裳觉得,这小子只靠玄武血脉的自然生长,就能一路高歌,进阶妖王了。虽说经过渡丹淬骨之后,殷勤的进境提升极快,但云裳也从中获益良多,还真不好说谁得好处更多一些。

除了道法丹诀,云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够拿得出手,赏赐给这个殷大真传的?

总不能真的委身下嫁,以身相许吧?当云裳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的时候,着实羞臊了一阵。她使劲儿啐了一口,心道:以后与这臭小子接触时,还是要尽量保持警惕才是。都说玉润脱胎之体天然就对异性有颇多吸引之力,加之其体内玄武血脉气息也是颇能引人情动的坏东西,与他接触久了,那种潜移默化的魅惑,还真难抵御呢!

赶走了殷勤,云裳坐在潭边的青石上发愣,那臭小子是故意如此的吧?故意让我放心的?管他呢,反正是他自己喊出来的,他的一切都是我的!这话其实也没错,他与我心血相连,可不早就是我的人么?

想通了这一点,云裳嘴角弯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她直起身子,往暖云阁那边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忙卸去灵力,脚踏实地,按照臭小子教给的诀窍,姗姗而行。

。。。。。。

殷勤在寒潭之畔奉师半月,掐算时间,得往一行园去一趟了。这半个月里,他在修行上最大的收获是按照云裳所传的神识修炼之术,做到了“一心二用”。

若是换作前世的他,每日里千头万绪各种情况层出不穷,心思没有一刻能够安稳下来,是绝难将心念的速度提高半分的。魂穿到这方天地以来,他的忙碌程度比起前世,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奇的是,当他按照云裳所教的法子,沉淀心念时,竟然不费多大气力便做到了。

看着云裳眼光中的诧异颜色,殷勤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事后仔细推敲,殷勤觉得,相比前世,今生的他,心性上少了七分执着,多了三分洒脱,这大概便是他魂穿而来,两世为人最大的收获吧?

除此之外,殷勤也难得有了大把的时间,可以腾出时间来收拾收拾他的乾坤袋了。真不知道,天机子是怎么在里头熬过好几年的!莫说殷勤,就连沉睡中的阿蛮都能在梦里呲牙伸爪,坚决反对将其安顿在脏兮兮的乾坤袋里。

这等宝贝又不能唤外人来帮着拾掇,殷勤只能亲自动手,钻入乾坤袋里做了一番彻底的大清扫,将天机子拉尿的东西全都清除出去。

乾坤袋中原本就铺有厚厚一层土壤,当初被大鹦鹉一番屎尿猛肥,烧死了埋在其中的仙果种子。经过这许多年,肥力渐渐温和,大鹦鹉躲在其中好几年,吃的都是预先储备的灵果,果核也被他随便丢弃在地上,待到殷勤清理之时,觉得土地上干涸的裂口实在难看,便顺手从寒潭取水浇灌平整,想着从后山寻些种子。

哪知没等他去后山寻种,没过几日土中竟然钻出许多嫩绿小苗来。

第570章 殷主任的乾坤袋

殷勤围着地上那些只有嫩绿两叶的细苗啧啧称奇,唯一就是不知这些细苗将来会长成什么,反正在殷勤眼中这些刚发芽的细苗都是一般模样。

这乾坤袋果然是个宝贝,不但能驯养灵兽还能种植草木,其面积比他在寒潭边上那个宅子小不了多少。这毕竟是天机子为他自己精心设计的连山峰巨鹰都能塞进来的高品乾坤袋,空间若是不够大,他在里面一待好几年岂不是要憋屈死?

殷勤难得几天清闲的时间,小心翼翼将土中杂乱生长的细苗连土取出,让孙阿巧交与后山专门负责灵田的胡老七继续育苗。这种种田的活计殷勤也干不来,最好交与专业人士,待到胡老七育苗之后,若是真有特别珍惜的灵药仙果,也可以考虑重新移栽入乾坤袋。

不过殷勤对与这些幼苗,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他估计这些种子多半是些快熟的作物,否则不会被天机子带到乾坤袋里。而且即便真有什么特别稀有的苗子,从幼苗种植到结出果实少说几十年多则上百年。殷勤手上又没有里那种能够催熟灵草仙苗的掌天瓶,将乾坤袋里如此珍贵的空间用来种地,简直不要太浪费了。

若是按照殷勤的心愿,乾坤袋里干脆什么都不要种,简简单单用灵石将乾坤袋塞满就是。

但是眼下他却没有这个能力,只能象征性地将一块鸭蛋大小的翠绿色的灵石塞入兽皮袋,摆在角落里。这是一块木属性的高级灵石,也是殷勤手上仅有的一块高阶灵石,其他的收入全都被他投入到一行园中,可谓是一场豪赌。

不过乾坤袋里的空地殷勤也没打算闲置,他从后山搞来不少鱼腥果的幼苗,种在地里。这也算是一种任性吧,还从未有人在如此珍贵的乾坤袋中种植鱼腥果。阿蛮这小东西每日里沉睡不醒,只有将鱼腥果放在她的鼻子尖上,她才会有所反应,提起鼻子嗅嗅,然后闭着眼睛一口吞下。殷勤想像着等阿蛮醒来,看到满地的鱼腥果时,不知会开心成什么样子。

乾坤袋里还是太空了啊!殷勤不知道别家乾坤袋里面是如何设计的,但天机子显然没有做一只鹦鹉的自觉,他在乾坤袋里塞了床铺桌椅等等许多人族修士才能用到的器具。不过殷勤嫌弃上面沾满鸟屎,全都扔了出去。

乾坤袋的空间比殷勤的宅院小,但可用空间其实还要大一些。因为这里本身就与外界隔离,没有风霜雨雪,自然用不到房屋建筑这些东西,乾坤袋里的每寸空间都是可以实际应用上的。天机子当初为了避祸藏身,在这乾坤袋里下足了功夫,除了用来种植灵果的土地占据其中三分之一的空间,还布置有一个小丈许方圆的温泉水池。唯一的缺点是没有毛司,这也不能怪天机子,他都成了鸟人,还要毛司作甚?

最让殷勤感到满意的还是乾坤袋的灵气供给法阵,与大型乾坤洞府需要嵌入高级灵石不同,天机子在乾坤袋上虽然留有备用的可以嵌入灵石补给灵气的小型槽孔,其设计上的亮点在于采用了乾坤戒或者乾坤环类似的,能够自行从周围环境中汲取灵气的法阵。

按照天机子的说法,只要在炼气修士能够正常修炼的环境中,这个乾坤袋就能自行汲取灵气,无需灵石辅助。

乾坤袋里的东西还是太少了,殷勤将全部家当搬进去,又弄了不少兽肉,灵果,甚至懒汉椅都塞进去一个,还是有大片的空间没有利用起来。见阿蛮那小东西,蜷在角落里呼呼大睡,殷勤将她移到懒汉椅上。

想到马上就要先行一步,下山去往一行园与临渊城准备大幻影的事宜,殷勤又从后山调来不少雷芽子,九阳真精甚至包括一百粒龟龄丹。这些东西都是花狸峰能够拿出手的特产,万一遇到应酬,当作伴手礼随手撒些出去,也能让人眼前一亮。

他仔细清点过乾坤袋里的私有财产,虽然迫不得已在花云裳面前说了令他感到羞耻的话,但是作为男人,哪能没有自己的私房钱?

被毁的十柄法剑已经重新打造完成,殷勤现在能够一心两用,在法剑的运用上就有了颇多回旋余地,最爽的是,腹中的剑丸已经彻底炼化,被他据为己有。再有三五天,其中的木性灵气就能完全蓄满,体内有了海量的灵力储备,木属性的总量甚至超过天灵根的筑基大圆满修士,殷勤若是御剑飞行的话,其续航能力是筑基修士难以望其项背的。唯一就是剑丸孕养的时间太短,目前只能用来储存灵力,还没有办法将其祭出与人斗法。

至于那些曾经被他当作保命利器的霹雳珠,身上还剩了十几颗,眼下他囊中羞涩,没能力购入更多的霹雳珠。经过两轮实战,霹雳珠的威能虽大,遇到实力绝对碾压的对手,还是能被对方破解掉。殷勤现在有了御剑的底蕴,若是依靠剑丸之力,以速破蛮的姿势全力逃跑的话,就连金丹老祖一时也难以追上,对于霹雳珠的需求暂时还不那么强烈。

他琢磨着,等日后花狸峰的炼器工作室搞起来,还要在这等杀伐法器上下一番气力,进行一番大胆的革新才行。

眼看外面月上树梢,殷勤换了一身夜行的紧身衣衫,他今晚就准备下山去往一行园,再转向临渊城,与楚阿大在那边会面。殷勤白天已经与云裳告假,他此行也是为云裳出席幻影大比担任评判打个前站,鉴于大仓山眼下这种风波诡异的局势,还是谁都不惊动,悄悄下山的好。

不过,在他下山之前,殷勤先要绕道去趟后山。他倒不是不放心老祖办的干事们,而是准备与大鹦鹉好好聊聊。

花二妮与殷公子连同花二妮的灵兽大鹦鹉,全在后山的竹林之中落脚暂住。殷勤已经为他们在寒潭以北,选了一处清静的山谷,等到幻影大比之后,就会搬迁过去。

第571章 昏鸦之袭

“嗷呜!”黑漆漆的远山之中,忽然传来凄厉的吼声,在这样的月圆之夜里,妖兽的血脉会变得躁动异常。

“喔哦~喔哦~”花狸峰的上空传来阵阵的青鹤鸣叫,那是文曲大长老许忘筌的坐下灵禽,在向远山的不知名的妖兽宣告着这片领空的归属。

毕竟是血脉强横的灵禽,青鹤这么一叫,远处叫声难听的妖兽便马上没了响动。青鹤得意又喔哦两下,在花狸峰上刚刚盘旋半圈,脖颈忽地往下一弯,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力量,翅膀胡乱扑腾着,却软榻榻地使不上力,青鹤朝着天空那圆盘般的月亮哀鸣几下,便如同断线风筝般地朝山谷里一头栽了下去。

山谷里一阵传来噼里啪啦树枝折断的声音,青鹤也算的上皮糙肉厚,从那么高的天空掉下来,除了羽毛凌乱,显得颇为狼狈之外,倒是没有受伤。只不过,这青鹤却是吓得不轻,他挣扎着钻进树影里,仰起脖子看着天空,翅膀簌簌抖动着,一副极度惊惶的模样。

一个人影,仿佛一条在天空游弋的大鱼,出现在月影里,躲在山谷里的青鹤脚下突地一软,噗通跪在地上。

“呱噪!”殷大真传朝着山谷里嘀咕一句,腰身一扭,大鱼在银盘里打了个转儿,猛地化作离弦的箭矢,朝着后山的方向咻地疾射而去。

。。。。。。

“今晚正值满月,也是昏鸦血脉之力最强的时刻。”十七叔佝偻着身子,挡在楚阿大的身前,沉声喝令飞舟上稍显慌乱的操舟手以及护卫,让他们各就其位,不得随意走动。

楚阿大一言不发,在飞舟上转过一圈,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是何方向?”

“正西。”十七叔比量一下天空中的月亮道,“那边的昏鸦虽少,怕是故意示弱,将我们往荒原里引。”

楚阿大嗯了一声,尚未说话,漫天昏鸦忽然一阵呱噪,紧接着三十余头昏鸦便朝着另外一侧的船舷飞扑下来。

“引!”十七叔身影一闪便到了飞舟的另外一边,随着他的号令,船舷上忽然露出三排黑洞洞巴掌大的孔洞,锋利的箭尖在孔洞中泛着蓝幽幽冷森森的光。雀梭的两侧船舷各有三十六个出箭孔,射程可达三百丈的神臂连弩隐藏其后。

神臂连弩乃是武朝三祖之一的文祖,也就是云影大君所创造的一种杀伐法器。最高品阶的神臂连弩可在一息之间连发九箭,射程可达千丈,就连妖皇期的大妖也能被其射杀当场。

不过九连弩的神臂弩已经属于极品的法宝,体积也是硕大无比,所用箭矢的箭杆都有碗口粗细,除去皇城的城墙上安装有三十六神臂巨弩,整个西部也只有临渊城的四个城门上头安装有此等神兵。

这东西威力虽然可以射杀元婴老祖级别的大妖,体积却实在太过巨大,加上堪称天价的造价,武朝万载传承,也只造出五十余架来,除了皇城上的三十六架,也就是四方大成才能各配四架而已。

至于“雀梭”所载的神臂连弩,却是最小型号的连弩,只能三连发,最远射程三百丈,在百丈内三十六弩齐射,一百零八箭矢连发,就连金丹老祖也要被穿成刺猬。

连弩的威力巨大,除了弩身本身的强力之外,箭矢的造价也是相当昂贵,皇城上的最强九连弩,一支巨箭的造价就是一枚高级灵石。即便是雀梭上所载的三连小弩,其箭矢的造价也是将近一枚中级灵石。

十七叔这一声引,相当于掏出来一枚高级灵石,准备往外丢,也就是云雀阁这等背景深厚的超级商号才有如此手笔和气魄。

神臂连弩的造价如此昂贵,等闲人还搞不到呢。武朝对于这种威力巨大的可以用来攻城拔寨的杀伐法器,管制相当严格,莫说神臂连弩的制造图纸被武朝列为最高等级的机密。就连六大宗门想要仿制类似的三连小弩也只能偷偷摸摸私下里搞,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敢轻易使用。

若是较真的话,雀梭上装置有此等连弩,也属于越制之举,按照武朝的规矩,只有二十八宿军的飞舟上才有资格装载此种神臂连弩。这也是二十八宿军,集合筑基之力,敢于叫板金丹老祖的一个依仗。

只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武朝万载传承,规矩虽然定下不少,被人完全遵守的却也不多。包括四大门阀在内的世家,甚至六大宗门,背地里都有不少仿制的神臂连弩。既然是仿品,威能自然比不上文祖所创的真品,至于雀梭所载的连弩,却是武朝军器监所炼制的货真价实的东西。

十七叔的喝声未落,空中便传来一阵皮革相撞的嘭嘭声响,飞扑而下的昏鸦被护舟法阵的防御气罩所阻隔,飞扑的速度一下便凝滞住了,它们虽然用力扑扇翅膀,动作却变成了慢动作,仿佛空中有一层透明的泥沼,将这些昏鸦陷入其中。

这群袭来的昏鸦血脉都在三级以上,甚至有十几只四级血脉的大妖禽,它们被护舟法阵困住不到一息的时间,便奋力扑腾着向后退。护舟法阵虽强,对于灵石的消耗也是极强,经过它们这一番碰撞,两块中级灵石就报销了。更麻烦的是,护舟法阵每经过一次冲击,至少需要几息的时间来修复防护层,外面的昏鸦竟仿佛能够看穿这一点,采用了针对一点,轮番冲击的战术。

眼看这批昏鸦就要挣脱法阵的束缚,高空处第二批的昏鸦已经集结成队,十七叔终于手掌一切喝一声:“放!”

随着他手掌的切下,空中那层束缚着昏鸦的“粘稠”之力,忽然消失,三十几只昏鸦乍得自由,尚且不适应地翅膀乱扇,就听一阵血肉崩穿的噗噗声响,三十六道寒光便纷纷没入这些昏鸦的身体。

嘭,一只尚在疯狂拍击翅膀的昏鸦的腹部忽然裂开,大蓬的血雨便在空中飘洒而下,连弩入体之后,最后那一下爆裂才是其最可怕的杀伤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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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 老蝎子的大斧

“风!”十七叔大吼着跳上船舷,手臂在空中一招,掌中竟然多了一柄宣花大斧。有道是,宣花大斧似月圆,尖刃锋利鬼神寒!

十七叔掌中这柄宣花大斧,乃是双刃斧,两半闪着寒光的圆刃,合在一起,比大号的木盆还要大上一圈儿,丈二长的斧柄横扫出去,带起阵阵隐雷之声。

七只挂了彩的昏鸦,双目尽赤,正疯狂地扇动翅膀朝飞舟猛撞过来,与大斧扫出的那抹寒光锋刃一接触,便如同被秋风扫起的落叶,碎羽纷飞,血肉乱溅。

神臂连弩的威力虽大,在发射之前,却需要暂时撤掉护舟的法阵。否则的话,箭矢穿过防御层时,也将受其影响,大大降低其杀伤力。十七叔下令只放了一轮箭矢,没有采用连弩齐射,不能指望一轮箭矢就将冲击飞舟的三十几头昏鸦一举射杀。

剩下那些漏网的昏鸦就被十七叔一轮大斧,便全部斩于船舷上空。能够从神臂弩下逃得性命的昏鸦都是血脉达到四级的大妖,每一只的实力都能硬抗筑基大圆满的修士,竟然被一个名不见转的罗锅老者,一斧便扫落尘埃。

船舷之上,十七叔的身子依旧佝偻着,大斧立于边上,他的脑袋尚且够不到大斧的一半高度,整个人倒像是挂在大斧上的一只老虾米。

随着十七叔那一声“风”,飞舟刚刚撤去的防御,带着厉啸之音,重新在飞舟四方集结成一团看不见的气罩。只不过,这风罩尚未稳定下来,昏鸦第二轮的攻势便到了。

这一次昏鸦们遇到的阻力显然小了许多,几只四级大鸦呱呱叫着,片刻间便穿透了飞舟的防御。它们见识过十七叔大斧的厉害,突破飞舟的防御便马上四散飞开。

十七叔没有追杀的意思,也没有下令发射第二轮的神臂弩箭,而是收了大斧,纵身跃回甲板之上。马上,一股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在飞舟四周弥漫开来。

“大先生,我观南、北、东皆有埋伏。”十七叔对于危险的感觉,胜过许多感知敏感的妖兽,他指着西面道,“唯有正西可以突围。”

“虚虚实实,这是要把咱们往兽潮的方向赶。”楚阿大冷然道。他所乘坐的雀梭虽然是云雀阁最顶级的飞舟,却只是被征用代步而已,并没有做好野战的准备。甚至为了轻装简行,风、云、雷、电四种防御,只也加载了风、云两种,就连杀伤力最大的神臂连弩,也只带了一发的弩矢出来。刚才不是十七叔舍不得箭矢,而是根本就没带那么多的箭矢。

一句话的功夫,浓雾已将整个飞舟包裹其中,然后整个雾团迅速膨胀,将飞舟四周几十丈的空间全都笼罩其中。飞舟的第二种防御称为云,不需要人为启动,只要有外敌入侵飞舟十丈之内就会自动激发。

此种防御一般是用来防范偷袭,浓雾除了阻挡视线,其中还含有剧毒或者麻痹类的气体,称为云毒,每种飞舟上所载的云毒各不相同,飞舟上的人都随身带有可以避毒的破云珠,不会被其影响。

“怪我大意了。”十七叔一边凝神倾听着昏鸦冲入浓雾中的动向,忍不住自责道,“咱手上还有三十六支弩矢,不若我带七十二死士,将昏鸦阻在此地,大先生乘舟往西走?只要冲出他们的包围,往北绕个大圈就是临渊城的方向。”

“西边不可去。”楚阿大摇头,断然道,“下降,弃舟!”

“不能弃舟啊!”十七叔急道,“飞舟是咱们最大的屏障,一旦弃舟咱们可就暴露在昏鸦群下,无路可逃了。”

“必须弃舟!”楚阿大面沉如水,“昏鸦体型太大,到了地面根本伸展不开。咱们只要钻入那片山林,就能躲开昏鸦的攻击。”

“可是他们还有重重埋伏,咱们弃了飞舟,便插翅难飞!”十七叔坚持道。

“我为何要飞?!”楚阿大嘿嘿道,“此处深入蛮荒,他们即便有埋伏也不可能调动大批人手。咱们在军中的眼线又不是吃白饭的,若是军中精锐有所异动,必然瞒不过咱们。只要来的不是二十八宿军,咱们守到天明,这围也就解了。”

十七叔眼睛一亮,一面吩咐飞舟降落,一面问道:“大小......呃,大先生已经千里传音,求救兵了?”

楚阿大横他一眼,点头道:“正因如此,我们才不能像只无头苍蝇般地乱撞,否则的话,救兵来了,也无法定位咱们所在。”

“要不然干脆固守飞舟?”十七叔还是不死心,建议道,“我们至少可以依托飞舟,与他们周旋。”

“十七叔莫要忘了,那昏鸦可是无人能够驯养的。”楚阿大摇头道,“若我猜的不错,多半是有人在飞舟上做了手脚,才招致如此大群的昏鸦围袭,那些昏鸦针对的目标多半是这飞舟,而不是咱们这些在飞舟上的人。”

十七叔这才恍然,冷哼一声道:“待我查出是哪个王八羔子吃里扒外,定让他好好消受消受。”

“现在不是做这事的时候!”楚阿大打断十七叔道,“咱们还有多少人手?”

。。。。。。

“老蝎子藏身楚家三百余年,竟然还能提得动斧头?”距离雀梭正北方向的一座小山丘上,一个脸色灰暗的消瘦修士,喃喃自语。

在他身旁则是一个面色如玉的俊朗青年,他似乎并没有将十七叔在船舷上那惊天一斧看在眼中,而是冷哼一声吹捧着道:“师尊高抬他了,那老蝎子当年凶名虽盛,奈何终归是个蛮子,不得血脉修行的道法,就算晋级了六级血脉,也不过只会轮斧子使蛮力而已。”

“秦岚,你的进境虽快,却也要戒骄戒躁,蛮子二字以后不要再提。”消瘦修士微微摇头道,“花云裳座下那个殷勤,听说也筑基了呢,假以时日,在宗门大比上,他便是你的一大劲敌啊。”

第573章 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们竟然降下了飞舟?!”一个身着玄色法袍的青年修士,望着远处忽然下降的飞舟,脸上满是吃惊的神色。此人所处的地点,在雀梭降落地点以东,二十里以外地势平缓的荒原上。

一条蜿蜒的小河,水势平缓,缓缓流淌。小河两岸是几十丈宽的芦苇荡子,半人高的芦苇荡中,铠甲着身的一队人影若隐若现。楚阿大对于云雀阁刺探收集消息的能力,还是过于自负了,他若亲眼看到芦苇荡中隐藏的这批人,必然会对云雀阁掌控武朝军方动向的信心产生动摇。

这是一个百人队的建制,实际人数在七十左右,修士们身着玄色的兽皮铠甲,虽然从铠甲上看不出任何标识,但是从他们背上的弓弩以及手中制式统一的阔锋巨剑,不难推断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兵。

这样一支队伍,很容易让人想到名镇八方的二十八宿军,而二十八宿军与郡王或者亲王手下私募的杂牌兵种之间最大区别在于,宿军的每位军卒,修为都在筑基期以上。

而类似仓山郡王手下的鹰扬军,则是以炼气修士为基础,甚至混杂有不少激发了血脉的蛮人,而仓山郡城所谓的鹰扬将军,也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而已。

隐藏在芦苇荡中的这支队伍,便是一支全部有筑基期修士编制而成的“百人队”,唯一就是不见宿军的飞舟,想必是布局之人需要私自调动宿军,一旦使用飞舟,就太过惹眼,容易走漏消息。

“唐大人,我们要不要趁着他们刚刚降落立足未稳,掩杀过去?”一个身材魁梧的玄甲修士朝青年修士抱拳道,“雀梭飞舟,与宿舟都是军器监专门定制,舟上所载之攻防阵法几乎没有差别,一旦让他们围绕飞舟立住阵脚,再想围剿就比较棘手了。”

被唤作唐大人的青年修士,生的剑眉星目一表人才,闻言笑道:“虚将军多虑了,据我所知,那雀梭上除了风、云两道防御,攻击性的雷、电法阵根本就没有装载。楚阿大这次简装出行,以为没人能够预知他的行踪,连神臂连弩也只带了一轮的箭矢,刚刚射杀昏鸦便用去了一半。那飞舟一旦落地,就成了大号的棺材。”

“大人唤我虚老四就可,将军二字可不敢当。”玄甲修士躬身谦逊道。

青年修士不过筑基初期的修为,那虚老四已经是筑基大圆满,身经百战的他举手投足间更有一种摄人心魄的气势。但虚老四面对修为远不如自己的青年修士,还是毕恭毕敬态度异常谦卑。

青年修士打个哈哈道:“有何不敢当的?你们虚家军功世家,人才辈出,就连我家叔祖也是颇为欣赏的。当初叔祖在极北境追杀涂山蛮人,北军七宿全部参与其中,唯有你们虚宿被我家叔组赞不绝口,直到现在还常听叔祖将其与你们虚家老祖并肩杀敌的往事呢。”

虚老四连说不敢当,见那青年只顾说笑,根本没有调军掩杀过去的意思,忍不住提醒他道:“唐大人......”

“四哥太见外了。”青年修士摇头笑道,“我不唤你将军,你也应该以勉之唤我才对。”

虚老四见他只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做文章,只好改口道:“勉之兄弟,都说那楚阿大狡诈异常,他身边那个李天蝎更是成名已久的凶蛮,其血脉之强横就连金丹老祖也怵他几分,还是赶紧联系李墨鳞与武通玄合力围杀,快刀斩乱麻才好啊!”

“四哥莫急。”唐勉之不慌不忙地指指天上道:“这群昏鸦可是咱们花了大价钱才让李墨鳞驱来的,先让它们冲一阵子,怎么也得将楚阿大的神臂连弩用废掉才行。再说了,连四哥都说那李天蝎难缠,咱们除非启用宿舟,否则冒然围攻的话伤亡必定不小。”

虚老四面色凝重道:“勉之所虑极是,我担心的是夜长梦多,此地虽处蛮荒,毕竟距离临渊不算太远。那楚阿大既然破釜沉舟,定是抱着坚守顽抗,等候救援的心思。”

唐勉之被他一番话说得又犹豫起来,他沉吟片刻道:“那就给李纯一与武通玄发信,让他们从南北两侧掩杀过去,咱们此处埋伏,一旦李天蝎被缠住,那楚阿大被势必狗急跳墙,往咱们这边逃,那时正好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出其不意个屁啊?那楚阿大又不是傻子,南北两面往上一冲,他能看不出东面有埋伏吗?虚老四暗自骂娘,见唐勉之左右推脱就是不肯上前,心中好生后悔:这小子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草包,当初在虚家大话说得山响,遇到事情却没有半分决断!

不过,唐勉之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虚老四再急也不好继续劝说,只好退而求其次道:“此战的关键还在武通玄身上,那李天蝎的战力不逊金丹老祖,我观他刚才在船舷那一斧,怕是李纯一都拦不住他!唯有武通玄身上那件专制蛮人血脉的镇妖塔,能够克制住他。”

唐勉之捏出两道传音符,一边在心中嘀咕:这话还用你说?老子若不是看到老蝎子那一斧,早他娘的率队冲上去了。就你藏在草坑里这七十来口子,还不够老蝎子轮两圈斧子的呢。今儿若是将虚宿拼光了,让老子回去怎么与叔祖交差?

说来说去,还是没有预先料到,楚阿大被昏鸦所围竟然没有驾舟逃窜,而是选择降舟顽抗。使得唐勉之他们预先的计划全部泡汤。

对于唐勉之来说,整个伏击计划里最为难的就是不能轻易启动宿舟,这里距离武朝边境还是太近了些,一旦启动宿舟所载的雷、电两种攻击法阵,难保不会被武朝境内的大能太上们感应到。唐衍一再受武擎苍的器重,也担不下擅自调动宿军的罪名。

按照他们的计划,即便雀舟能够从昏鸦的围杀中逃脱出来,北方有李墨鳞与灵蟒坐镇,那李天蝎再强也讨不了好处。南面的武通玄实力最弱却有蛮皇武氏排名前十的法宝镇妖塔,正是克制蛮人以及妖兽等依靠血脉之力的顶级法宝。至于唐勉之埋伏的东面,则有七十筑基沿河布置的攻杀法阵,同样能有出其不意击杀金丹的能力。无论楚阿大逃往哪一方,都是被迎头痛击之后,陷入三面围攻的局面。

唯一不设防的是蛮荒西路,可楚阿大若是往蛮荒深处逃,那便是合力追击,只要能将其逼入蛮荒深处,宿舟上的雷电法阵就可以将其化为灰飞,这也是最理想的一个结果。

第574章 九面之体

空中,巨大的雾团失重般地突然坠落,十几只被毒雾搞得晕头转向的昏鸦终于借此机会摆脱出来,在空中无力地拍动翅膀。这种妖禽的血脉极强,片刻的功夫,便又重新呱叫着朝轰然坠地的飞舟冲了下去。至于那些被毒雾裹住无法及时逃脱的昏鸦,却大都卷入舟底,被压成了肉泥。

十七叔率先跃上船舷,宣花斧带起一片罡风,将几只突袭而来的昏鸦斩得拼命扑腾着四下逃开。在他身后七十二手持神臂连弩的护舟修士,被这些护舟修士围在中间的是三十多个衣着混杂的操舟手以及杂役侍女等非战斗人员。

楚阿大已经换了一身杂役的衣衫,他倒是颇有假扮的天赋,当初扮作店伙计招待殷勤等人,就连殷勤这等老江湖都没能看穿他的底细。此刻楚阿大混迹杂役群中,手忙脚乱神色慌张,暗中却是以神识秘术与十七叔时刻沟通。

楚阿大至少判断对了一桩事情,那就是昏鸦的威胁越是接近陆地就越小,主要是由于昏鸦的体型较大,飞得越低,留给其辗转腾挪的空间就越狭小,它们惯用的群体攻击也就施展不开,只能一只接着一只仿佛老鹰擒兔般地轮番扑击。

飞舟落地之后,毒雾已经逐渐散去,飞舟上一百多口子虽然在十七叔的掩护下,全都撤离到了地面,但是昏鸦却并没有如楚阿大判所希望的那样,继续将攻击的重点放在飞舟上。

七十多个护舟修士,脚刚沾地便在十七叔的催促下,迅速围成一圈,集结成防御的阵型,他们手中只有三十六支弩箭,已经发射过一轮的护舟修士神臂连弩所装的则是普通的箭弩,对付低阶妖兽还行,对上血脉在三级之上的大妖,威力有限。

十七叔将他们打乱分作两队,轮流发射,每轮只发一箭,并不采用连弩之法。普通的箭矢数量也不多,连弩的话,几轮下来就也用光了。至于真正的神臂弩箭,则混在其中作为冷箭使用。

不过如此射过两轮之后,虽然射杀了两三只惊惶躲避的昏鸦,再扑击下来的昏鸦却再不上当,任凭这边乱箭如雨,昏鸦却是毫不犹豫,三五成群,直扑过来。

十七叔沉喝一声,一股血脉威压逆天而上,已经杀红了眼的昏鸦只稍微混乱了一阵,便又迅速结成在一起,呱呱狂叫着继续往下冲。高阶血脉的压迫,对于昏鸦这种妖禽的影响不大,否则四级血脉的昏鸦也不可能挑战妖王。

宣花斧在月色下幻起大片的寒光,虽然扫中了两只昏鸦,剩下一只却是扑入了十七叔身后的队伍中。血爪在人群中连抓几下,一个护舟修士便被它掀了天灵盖,惨叫着扑在地上。

雀梭的护舟队也是由筑基修士组成,但这些修士更擅长以弩箭远距离攻击,这种硬碰硬的近身肉搏,经验十分不足。加之冲入人群的是一只四级昏鸦,能够硬钢筑基大圆满的修士,被它趁乱抓死的那人,修为不过筑基初期而已。

昏鸦的名字虽然带了个“昏”字,灵智却是极高,后面的昏鸦见到这只得逞,马上学样,四五只四级大鸦将十七叔围在当中,呱呱叫着却不接近,另有三五昏鸦则悄无声息地朝十七叔身后的人群掩杀而去。

十七叔怒喝一声,月色下,天空忽然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天蝎身影,他是真正的六级血脉的大蛮王,天蝎血脉贲张爆发出的法相虚影,要比之前殷勤对上闵一行依靠血符所激发的法相虚影来得更加清晰一些。

饶是昏鸦性情凶暴异常,在这种高阶血脉的威压之下也终于呱呱乱叫着散开了队形,几只三级昏鸦甚至翅膀一软,飘飘摇摇地往地上掉落。

空中巨蝎法相忽然做了一个扫尾的动作,地上十七叔也随之爆喝一声腾空而起,手中的宣花大斧在瞬间暴涨一倍,朝着空中那群散鸦横扫过去。

同一时刻,人群中忽然传来熟悉的口令。

“撤弩!”

“出剑!”

七十几个训练有素的护舟修士,条件反射般将手中神臂弩一丢,伸手往腰间一抹,七十多口阔锋剑便立了起来,那三只突袭过来的昏鸦忽然发现对面的人群在瞬间化作一只乍刺的豪猪,让他们找不到落爪的地方。

。。。。。。

“那人便是楚阿大!”

飞舟以南,三十余里外,一身银甲的武通玄在月色下显得格外骚包,他正指着面前一块脸盆大小的银盘,激动地大声吼道。

那银盘名为圆光盘,俗称千里镜,作为极其特殊的一种高阶法器,此物虽然照不了千里那么远,百里之内景物还是能够收摄进来的。千里镜与神臂弓一样,也属于武朝严禁私自炼制的一种法器,不过武通玄作为武青衫唯一的儿子,仓山郡城的少城主,手上有这东西并不奇怪。

“应该是他。”武通玄身边是个清瞿老者,一派仙风道骨,抚须道,“那楚阿大虽善隐匿易容之术,出道这些年还从未有人见过其真正面貌。”

“那好办,待我活捉了那骚狐狸,扒光了一寸一寸仔细看,哈哈哈。”武通玄兴奋地两手直搓,下一刻他眼神凝滞地指着千里镜道,“人呢?刚刚我明明看到她了,转眼又找不到了。”

“少城主不必担心,只需将其一网打尽,楚阿大便跑不了。”清瞿老者笑道:“传说那楚家与南蛮中的青丘氏颇有渊源,听说楚阿大一生下来就已经是六面之体,于隐匿之道最是擅长。”

“奶奶的,不过是群骚狐狸而已。”武通玄想到有关楚家幻化之体的种种传说,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低声骂道,“那武擎苍便是被楚无颜的九面妖身所迷惑,终日陷在温柔乡里,几百年了硬是凝不成元婴。”

清瞿老者却是不敢接这个话茬子,他转了话题,指着地上的一支白羽道:“那唐勉之已经连着三道传音符,催我们动手呢。”

第575章 图腾

“你看那老蝎子蛮王法相。”墨鳞老祖望着天上螯爪挥舞着的天蝎法相,淡淡地对身边的青年修士道,“若论法相之凝实,万兽谷只有掌教师兄能压下这老蝎子一头。”

李天蝎腾空一记横扫,空中竟然传来轰隆雷鸣,十几只昏鸦被巨斧的罡风波及,连翅膀都来不及扇动,就被击落尘埃。秦枫虽傲,面对这等堪比雷霆之威的蛮王巨力,也不得不闭上嘴巴。

经过几轮的冲击,百余头昏鸦已经损失过半,这群昏鸦数目虽多,其中却没有妖王期的大妖,导致绝对战力并不很强,遭遇到李天蝎这种蛮王级别的高手,硬拼之下,就吃了不小的亏。

不过昏鸦与一般妖兽最大的不同在于其悍不畏死的凶性,即便鸦群已经被打残了半数,剩下五十多只昏鸦却没有退缩的意思,依旧在空中盘旋尖叫,十几只昏鸦围着李天蝎骚扰偷袭,剩下大群昏鸦,则随时抓住机会,冲击李天蝎身后的大群修士。

李天蝎凝聚法相的全力一击,虽然杀伤巨大,其本身的血气也减弱不少,蛮人的道法更加依赖血脉之力,与人族修士调用灵力截然不同。

人族修士体内的灵根可以随时吸收天地间的灵气,转化为灵力,甚至紧急情况下还可以从灵石中大量汲取灵气。

对于蛮人或者妖兽来说,天地间并没有类似灵气的,可以随时补给的东西。当他们运用巨力,导致自身血气减弱之时,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吞食其他生命的精血,这叫以血补血,另外一个功效稍弱的办法是吞食能够增强血气的丹药,比如殷勤曾经一度十分依赖的赤龙丹。

除此之外,对于蛮人来说,还有一种迅速提升血气的方法,也就是蛮人传承中最神秘的图腾之力。图腾只是一种类似符文的特殊符号,其本身并没有任何力量,而所谓的图腾之力,则是指通过图腾这种特殊的符号,激活或者唤醒隐藏血脉中的来自血脉源头的神秘力量。一个身具蛟龙血脉的蛮人,若是能够找到可以唤醒他血脉源头的图腾,就有机会唤醒其血脉中的一丝远古神龙的力量。

至于唤来的这丝神龙之力能有多大,管不管用,一是看其血脉品阶纯度,二是看图腾与其血脉的契合度。当然,对于一个只有三耳兔血脉的蛮人,用不用图腾也就没大所谓了。

施展图腾术,最困难的一点就在于如何找到与自己血脉高度契合的图腾,而南荒七大蛮族之所以实力强横,就在于族中的大蛮巫世代相传的与本族血脉高度契合的比较完整的图腾。

图腾术对于蛮人血脉能力的提升,是相当惊人的,当年在极北之地,涂山蛮族的三大蛮王能够硬钢武氏元婴太上,依靠的就是图腾术。历史上,甚至有大蛮王通过图腾秘术强行将血脉提升到蛮皇级别的例子。

图腾术与殷勤所用的血符都能在瞬间提升血脉的力量,但其原理却是截然不同的。图腾术挖掘的是自身血脉的潜力,对于精血的消耗要小于血符法,同时对于身体的反噬之力也就小了很多。蛮人在使用图腾术导致血气透支之后,只会陷入极度虚弱的状态,并不会伤及本身的血脉。除此之外,许多蛮人进阶蛮王,也是借助了图腾的力量,才挺过脱胎换骨那最险一关。

而血符法的危险在于,由于引入了异种精血,容易对蛮人本身的血脉产生影响,殷勤最早使用的那个吞的血符,就曾中招,沾染了吞的习性,也多亏了他的玄武血脉足够强大,才没渐渐抹去各种不良血脉。换作血脉稍弱的蛮人,说不定就此转了血脉,成了吃屎虫呢。直到后来,殷勤在云裳的帮助下,血脉晋级到二级并且彻底稳固下来,再使用血符时,才对异种血脉有了强大的免疫能力。血符法虽然有种种的危险,却也有一宗好处,就是可以借用到异种血脉的本命神通。

李天蝎出身南荒大族,虽然叛出宗族几百年了,但当初他也是作为族中血脉最为精纯的苗子,被重点培养的。早他在血脉进阶二级之后,就由族中大蛮巫亲自在身上纹绘了天蝎图腾。也正是凭借这些天蝎图腾,他才能在没有宗族完整传承的情况下,强行进阶蛮王,甚至更上一层楼,成为了六级蛮王。

围攻他的十几只昏鸦,在李天蝎血气稍弱的刹那就马上体察到了这种变化,它们马上嘎嘎狂叫着,翅膀猛然收起,从四面八方朝李天蝎疾冲。

李天蝎喝了声“来的好”,他弓成虾米的身子一弹,裹在身上的法袍化作片片飞叶飘洒而下,露出里面黝黑精瘦的躯干,上面纹满了一道道灰白色的古怪纹路,此刻这些古怪纹路的颜色正由灰白渐渐变成暗红的血色。

李天蝎脸上闪过狰狞之色,手中宣花大斧挽成一朵绽放的夺命巨花,带着轰隆的雷声朝昏鸦群翻滚而去。

“图腾术!”连站在远山处的秦枫都看出李天蝎的变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他的修为虽然只是筑基期,跟随李墨鳞多年,眼光还是有的。在他看来,此刻李天蝎的状态已经堪比七级大妖,那股天地威压已经接近妖皇天蛮。人族的金丹老祖若是不依靠道法或者法宝,对上依靠图腾术强行提升的大蛮王,只怕被那大斧砸上两下,就要驾起飞剑落荒而逃了。

在李天蝎的身后,偷袭过来的十几只昏鸦已经与手持阔锋巨剑的护舟修士混战成一团。

。。。。。。

“看到楚阿大了么?”武通玄对于唐勉之的传音符理也不理,紧盯着千里镜,试图从混乱的人群中找到楚阿大的影子。

李天蝎仅仅被拖住片刻的时间,这边的七十二护舟修士就已经死伤过半,他们的弓弩之术虽然精湛,与妖兽之间这种近身肉搏的经验却十分不足,虽然被楚阿大喝令着弃弩擎剑,也只是勉强坚持,尽量拖延溃败的速度而已。

至于那三十几个被护在中间的非战斗修士,则早被飞入人群的昏鸦冲散开来,他们惊叫着,四下躲避,让远程偷窥的武通玄彻底找不到楚阿大的踪迹了。

第576章 镇妖塔

唐勉之连发几道传音符,催促守在南北两侧的李墨鳞与武通玄趁着楚阿大他们刚下飞舟,立足未稳,打他个措手不及。相比南北两侧的实力,唐勉之镇守的正东,人数最多,却没有能够硬钢大蛮王的高阶修士,除非他敢掉头的危险祭出虚宿飞舟。这几十宿卒在芦苇荡中布下的阵法虽然够强,却只适合以逸待劳,出其不备作为陷阱之用。

守在南边的武通玄迟迟不见动静,倒是北面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唐勉之眼睛一亮道:“李墨鳞出手了!”

月色掩映之下,漫山遍野的毒虫蛇蝎宛如洪水一般,从墨鳞老祖所在的山丘向着飞舟落降之地潮涌而去。这些虫蛇在地上爬行奔走,发出沙沙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给人毛骨悚然的感觉。

天上的昏鸦群已经被李天蝎的巨斧扫荡一空,这群昏鸦毕竟没有妖王坐镇,对上通过图腾秘术将血脉强行提升到蛮王巅峰的李天蝎,就成了无头的苍蝇,在天空中厉叫乱窜着,被宣花大斧搅碎成渣。

十几只冲入人群的昏鸦与护舟修士缠斗一阵,被天上昏鸦的惨叫所扰,七八只悍不畏死的嘎嘎叫着掉转回头,朝着李天蝎扑过去,剩下五六只昏鸦却是狂拍翅膀,挣脱修士巨剑的纠缠,掉头往西,朝着蛮荒深处狂飞逃走。

昏鸦的飞行速度极快,翅膀扑打几下就到了十里开外,不过下一刻,它们却忽然失去了力气,翅膀软榻榻地拍打了几下,便脑袋一歪,从天上一头栽落。飞舟以西,是一片黑漆漆的森林,几只昏鸦眼看就要砸落在树冠之上,黑暗中忽然吐出一条水缸般粗细的粘湿蛇信,将几只昏鸦一卷而走。

夜幕下,没人能够看清这片黑森林的上空正漂浮着一层淡淡的腥臭瘴气,虽然不至于将血脉强横的昏鸦立马毒毙,却也有类似云毒的功效,能使其暂时失去知觉。

墨鳞老祖的座下灵兽墨鳞狂蟒,已经是血脉即将进阶六级的大妖王,李墨鳞没有将其带在身边,而是悄悄布置在通向蛮荒深处的西部黑林之中。墨鳞蟒极其擅长隐匿行踪,就连李天蝎都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可惜的是,远处的李天蝎与楚阿大此刻也是焦头烂额。

从雀梭退下来的百十人,被昏鸦冲击,护舟修士死了二十几个,重伤十几人,减员一半,剩下那三十几个非战斗人员,死了三人,倒有一大半全都身上带伤。

“那是什么声音?”有人指着北面,面色惊恐地大叫。

“艹他娘的李墨鳞,趁火打劫来了!”巨斧斩下最后反扑的七八只昏鸦,李天蝎身上的图腾纹路已经模糊地几乎不见,他面色惨白,或许是被激发了血脉凶性的原因,顾不得楚阿大也在人群之中,言语间也带了脏字。

“脱掉法袍,让大家脱掉法袍!”神识中传来的楚阿大的吩咐,李天蝎微微一愣,旋即大声吼叫着让众人赶紧脱掉法袍,同时不忿地与楚阿大传递神识道:“万兽谷这算什么?花狸峰从咱们这讨去许多好处,李墨鳞却他娘地在后背捅刀子!艹他娘,待我见到那殷蛮子,看我不捏爆他的卵子!”

“不劳十七叔动手,到时由我来收拾那小子!”楚阿大冰冷的神识传讯,让李天蝎胸中的火气稍减,他扭头望着北面脸上闪过一丝厉色道:“李墨鳞也太小瞧我了吧,竟然在我面前用毒虫?”

“往南撤!”楚阿大阻止住十七叔再度激活图腾的打算,“毒虫数目虽多,速度却不快,只要不被它们围上就没事。”

十七叔之前一番血战,体内血气也已经极度衰弱,他虽不明白楚阿大为何不往最安全的西面撤退,也习大声呵斥着大家相互搀扶着向南走。

。。。。。。

“他们竟然将法袍脱了!”武通玄冷笑道,“楚阿大果然聪明,竟然能想到他们的法袍被做了手脚,不过昏鸦已去,现在才想明白这一点也是晚了!”他扭头又问那清瞿老者道,“你看到楚阿大了吗?他们褪去法袍,应该容易找些,楚阿大个子不高。”

清瞿老者缓缓摇头道:“我看那楚阿大,多半已经转换了身形,此刻化作一个胖子也说不定。”

武通玄嘿嘿笑道:“不过,他们既然朝咱这来了!管他蝎子还是狐狸,正好用镇妖塔收了。”

武通玄人虽混账,却不是个草包,他手中的镇妖塔乃是一件仿品,仿的是通天灵宝——通天塔。此宝早在万年以前,就是名震蛮荒的顶级灵宝,传说是天一真人亲手炼制的一件能够震杀元婴修士的灵宝。

所谓灵宝,乃是法宝之上,已经孕育出器灵的顶级宝物,在蛮荒人族的万年传承中,曾经出现过的灵宝,全部加起来还不到十件。而且灵宝乃是极品法宝在淬炼的过程中,因为某种特殊的机缘,一下子沟通了混沌祖气,于虚无中孕育出天地灵魄,寄身与宝物之中而成的。此种机会可谓万中无一,而且全靠运气,就连天机子这等不世出的炼器宗师,到目前为止,也没能炼出一件灵宝出来。

不过通天塔只存在传说之中,早在武氏崛起之前,就已经从蛮荒销声匿迹了,许多人猜测此宝孕育的器灵已经修行圆满,带着此宝飞升天外了。

至于这件仿品镇妖塔,则是文祖在世时,由当时最杰出炼气宗师东樵散人按照传说中通天塔的样式,耗费百年时光,炼制而成。论品阶,镇妖塔已经算得上高阶的法宝。文祖之后,武祖少年时,曾经深入蛮荒历练,斩杀妖王无数,其中便有这镇妖塔的功劳。

武青衫也是因为镇守西荒,才有资格使用这件仓山郡城的镇城之宝,说白了,若是有朝一日武青衫从仓山郡王的位子上退下来,这件宝贝还是要留在仓山郡城,作为武朝对抗高阶妖王的一件神兵来用的。

第577章 不要脸的蛮人

芦苇荡里,虚老四有些意外道:“想不到竟是李墨鳞率先出手!”

唐勉之脸上闪过一丝不屑道:“无非是觊觎掌教之位,叔祖许诺,只要扳倒了武青衫,万兽谷的掌教就是他的。”

虚老四往南瞥了一眼,暗道:“这位唐大人少年得志,未免太过张扬了一些,武通玄手上法宝无数若是被他听到刚刚的议论,右相这一石二鸟之计岂不是泡汤了?”

他正嘀咕着,南面武通玄所在的地界上空忽然闪过一道电光,唐勉之大喜道:“晴空电闪,应该是武通玄拿出了镇妖塔!”

虚老四忙问:“咱们是否继续留守此处?”

“杀过去!”唐勉之跃跃欲试道,“此事由咱们挑头,说好了三家联手,最后若是面都不露,说不过去。”

虚老四朝身后一众宿卒下了弃阵出击的命令,唐勉之忽然想起一事,嘱咐虚老四道:“武通玄的目标是楚阿大,不过我们却是要找机会趁乱......”

虚老四见他手掌往下一切做了个斩杀的动作,神色冷厉道,“勉之放心,趁那武通玄以镇妖塔对付老蝎子之际,最好下手。”

两人商定主意,虚老四手掌一挥,七十余名虚宿精锐纷纷祭出飞剑贴在地面三四尺的高度,悄无声息地向着李天蝎的队伍疾掠而去。

。。。。。。

“怎么不走了?”武通玄手中托着一座玲珑宝塔,指着千里镜中围成一圈的云雀阁修士,不解地扭头问那清癯老者。他手中的镇妖塔上,一道电光好想一条灵动的小蛇,在塔身上游走盘旋,已经处于随时可以激发的状态。

问题是云雀阁的队伍往南跑了五六里路边忽然停了下来,三十几个尚有战力的护舟修士摆出盘蛇阵,将伤残修士围在当中,外圈架起神臂弩,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或许是那老蝎子感应到了少城主镇妖塔的气息了吧?可惜,已经晚了!”清癯老者脸上浮起轻蔑的笑意,楚阿大算计再精也还是打错了算盘,他们若是还在飞舟之上,或许还能保留一丝机会。可云雀阁竟然弃舟着陆,虽说李天蝎受到血脉的限制,在陆地上才能够发挥其最大的威力,但在老者看来,云雀阁舍弃飞舟也就意味着完全丧失了逃脱的机会。

云雀阁多半是想着依靠李天蝎的血脉之力,多撑一阵坚持到后援前来解救,不过他们怕是想不到,守在此处的武通玄手中会有镇妖塔这种专门克制李天蝎的法宝。

武通玄哈哈笑道:“的确晚了,我这镇妖塔早已锁定了那老蝎子的气息!他便是上天遁地,老子也要......嗯?那老蝎子竟然在挖洞?!”

千里镜的妙处在于一旦锁定某人,就可以随时感应到此人的情况,就好象一只近在咫尺的眼睛,哪怕中间再多阻隔,也能将其锁定人物,“看”得清清楚楚。

此刻,千里镜中黑秋秋的,模模糊糊地能看清那李天蝎果然正用宣花大斧当作铲子,在山丘之上挖起洞来!

武通玄与清癯老者对望一眼,彼此脸上全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们万万想不到,堂堂血脉六级的大蛮王,被逼的急了,竟然将本命神通用来挖洞。

天蝎蛮子的确擅于地洞挖掘,甚至比传说中的蚁蛮毫不逊色,李天蝎当年叛逃族人,单枪匹马纵横南荒,被人、蛮两族共同追杀,却屡屡被他逃脱,全靠他这门逃命的本事。

片刻的功夫,山丘之上就尘土弥漫,千里镜中的人物景象也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看不到一点人影。六级大蛮挖洞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转眼间李天蝎就已经深入地下百丈,千里镜的感应被彻底隔断。

武通玄哭笑不得地将千里镜重新定位回到山丘之上,他刚才正要夸下海口,即便李天蝎上天遁地也要将其如何,实际上,李天蝎只要掘地够深,这镇妖塔还真就无法擒他!千里镜中,云雀阁的修士一个接着一个地从山丘上消失不见,全都往洞里钻。

武通玄急了,一边吩咐身后几十个从郡城带来的军中精锐立即去攻那山丘,一面大声咒骂道:“艹他娘,老蝎子是他娘属耗子的,打洞挖地的道行还精深的紧呢!”

清癯老者冷哼道:“打洞算什么本事?只需找三五个水灵根的修士,从河里搬运些水来,保管将这窝耗子灌饱了。”

武通玄抚掌大笑:“黎老此计实在是妙啊!咱们就用水灌,倒要看看楚家那只骚狐狸能喝多少,快走,快走,慢了就看不到好戏了。”

同一时刻,北丘之上一直驱动兽群的李墨鳞师徒,脸上的表情也是十分精彩。面对秦枫不敢置信的眼神,李墨鳞叹了口气道:“蛮人最难缠的地方就是能够放下颜面,换作人族的金丹老祖,宁可战死也不会挖洞逃命。”

秦枫啐了一口道:“师尊之言极是,那花狸峰上的家伙,其种种作为不正是这样?”他虽被墨鳞老祖呵斥不许用“蛮子”二字,却也不屑称呼殷勤的名字。

李墨鳞沉思着似乎没听到秦枫的不屑,半晌,他忽然摇摇头道:“不对,不对,李天蝎虽然极擅地遁之术,可他身系楚阿大的安危,也不该轻易行险!”

飞舟正东,唐勉之脚踏飞剑一马当先,虚老四带领七十余名虚宿军卒紧随其后,李天蝎停脚的山丘已经远远可见,虚老四做了个手势,身后军卒随之变换成包抄合围的队形。

“那边是武通玄的人,他们来的够快,正好让他先攻。”唐勉之朝虚老四暗传神识。

此刻,武通玄的注意力却全在千里镜上,唐勉之没有注意到,山丘上面云雀阁的人数已经少了大半,那些受伤修士,以及非战斗的杂役都已消失不见,只有手持神臂连弩的护舟修士还在相互掩护着往地洞中退却。

“楚阿大呢?”武通玄喃喃自语。

“不对,不对。”墨鳞老祖眉头紧锁。

腾地,几里开外的地方“雀梭”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响,众人循声望去,那雀梭竟然腾空而起,在空中稍微调整角度,旋即朝着东方大仓山的方向疾速遁去。

第578章 元婴遁速

“不行,天梭这个名字绝对不行!哪怕叫花梭,也不能叫天梭。”殷勤态度坚决地拒绝道,“你现在只是花二妮座下灵禽,无论是庞大尼还是天机子都已经随着闵一行自爆金丹而灰飞烟灭。今后咱们花狸峰出品的任何法器,名字里既不能带有庞武两字,更不能带有天机二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干脆叫云舟,带上你家花云裳的字算了。”大鹦鹉没好气儿地回了一句,却是头也不抬三两下就将盘中的一枚玲珑果吞下了肚。这才多久不见,金刚鹦鹉仿佛气儿吹的一般,已经吃成了“金刚巨猿”鹦鹉,站在殷勤边上,竟然比他还高出一头。

“云舟......不妥当,云字虽雅,但听起来感觉飞舟的速度挺慢的样子,你不是吹嘘此舟若是全速开启,比金丹老祖的遁速还要快么?”殷勤指着眼前一副三丈多宽的蛮荒山岳图问道,“绘制这样一张,得有个七八年的功夫吧?”

“七八年?”大鹦鹉冷哼道,“给你七八年,怕是连个角都绘不出来。老夫为了绘制这张图,前后用了整整一百三十六年。”大鹦鹉扬起高傲的头颅道,“这张蛮荒山岳图所绘,东起坠星海,西至蜃沙绝地,老夫极北冰川去过,南疆丛林闯过,全仗这飞舟堪比元婴大能的遁速......”

“那是你太笨。”殷勤不屑道,“若换作我,直接驾驶飞舟飞到云霄之上可以鸟瞰大地的极高之处,然后配合千里镜,有三两个月就能绘出一张比你这个还精准的山岳图来。”

大鹦鹉被殷勤噎的直翻白眼,强辩道:“你、你那是投机取巧之法,即便能够绘出山岳图,九霄之上如何能够详细描绘出隐藏于山川河岳之下的龙脉所在,更何况我这山岳图中,还记载有各地风土习俗,盛产特色.....”

“你就吹吧。”殷勤撇嘴道,“你若能堪尽天下龙脉,何至于连咱们花狸峰这方风水宝地都没标识出来?”

“我虽没具体勘出寒潭所在,但也标志出这一片地域的灵气异常充盈,况且真龙擅隐,若是随随便便就让人找出龙脉所在,天下龙穴,岂不早让人抢光了?”大鹦鹉也是个能白活的,还要继续往下吹嘘,殷勤却打断他道:“你刚才说这飞舟的遁速不但超越金丹,甚至堪比元婴?”

“这有什么奇怪的?”大鹦鹉傲然道,“老夫若非家世所累,早就驾舟远扬,横渡坠星海,去到那东周大陆看看了。”

“你别以为我年纪小,就拿大话诓我。”殷勤扭过头嘿嘿笑道:“你这飞舟若是真有元婴遁速,那坠星海你便渡不过去。我读的道法经卷虽然不多,杂书却是看过不少,据我所知金丹遁速就已经是修士肉身以及遁器能够达到的极限了。再想提高遁速,达到所谓的元婴遁速,无非是在空间法则上做文章。说白了,就是将远距离传输阵法的符文符谱用到飞舟上面,将飞舟改造利用空间法则进行远距离传输的法器而已。而这种遁速虽然快,却需要预先在目的地设有标识空间的阵法。莫说鸟师兄无法在坠星海上找到空间标识,就算有,坠星海上随时会出现的时空乱流,也会将依靠空间法则飞遁的飞舟吸入进去。”殷勤这番道理,也是当初从长孙烈那里听来的,此刻正好用来揭穿大鹦鹉的牛皮。

大鹦鹉翻翻眼皮,换了个话题道:“你莫管我这飞舟遁速如何,反正借一次,最少十枚中级灵石。”

“一次若是能用十年的话,可以考虑。”殷勤嘿嘿笑道。

“十年?”大鹦鹉歪着头,噗噗噗地往外吐果核,“最多借你十天,一枚中级灵石一天。”

“你不如去抢灵石,那样来的更快!”殷勤摇头道,“实话告诉你,我若想造飞舟,也是轻而易举。”

“就凭你从我这飞舟上窃取的那些符谱?”大鹦鹉不屑道,“我也实话说与你,就你们花狸峰炼器的这几块料,连长孙烈那龟孙都算上,即便拿到老夫全套的符谱,给他们一百年的功夫,看他们能造出一艘这样的飞舟来么?”

殷勤老脸一红,知道当初从飞舟偷盗符谱之事,没能瞒过天机子,他哈哈干笑道:“前辈怎么说起见外的话来了,什么你们、我们、他们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应该说咱们才对。我说造飞舟,也是为了前辈的大计着想,听说那二十八宿舟,乃是一等一的杀器,就连金丹老祖遇到,正面硬钢都要吃亏。我是担心前辈这飞舟,一旦遭遇宿舟,遁速太慢的话,连跑都跑不及啊。”

“你莫用话来激我。”大鹦鹉看穿殷勤的心思道,“我这飞舟的体积虽然是按照黄级飞舟打造的,攻防法阵却是天字号的,莫说区区宿舟,就连武擎苍的龙舟,老夫也不惧他。”

殷勤知道天机子这话水分不小,以他的力量的想造出一艘媲美武家龙舟的飞舟,理论上即便有可能,但人力与财力是肯定达不到的。不过眼下却不是与这老家伙掰扯的时候,殷勤拍了拍面前的定星盘道:“前辈乃是蛮荒炼器第一人,所造的飞舟自然是极品,一天一枚中级灵石的租金......”

“是十枚中级灵石一次,最多十天。”大鹦鹉纠正道,“哪怕你只用一天,也是十枚中级灵石。”

殷勤点头道:“租金不是问题,不过听我家嫂嫂说,飞舟已经有所损毁,不知到底还能不能飞?我这可是给咱家老祖办事,若是飞到临渊城上,突然失控,再从天上掉下去,我这脑袋也就一道掉了!”

“谁是你家嫂嫂?!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休要再提!”大鹦鹉怒道,“我这飞舟只是攻防阵法受些损坏而已,飞遁一点问题也没有的。”

奶奶的,还得叮嘱殷公子,赶紧将花二妮那锅生米煮成熟饭才行。殷勤心中嘀咕着,嘿嘿笑道:“为了保险起见,还请前辈驾驶飞舟在天上飞上一圈儿,也让晚辈见识见识,什么叫元婴遁速。”

第579章 错综复杂

“雀梭”之内,楚阿大面色凝重地望着眼前的定星盘。飞舟所用的定星盘,与庞大尼之前逃跑所用的那种可以揣在怀中的指向盘截然不同。

飞舟所用虽然也叫定星盘,其实更像一张山岳图,上面标注了武朝境内大部分的地域所在,想要去到哪里,只需点按定星盘上的标记,飞舟就能按照最短的直线距离飞遁而去。蛮荒之上,飞舟总量加起来不过百艘,即便都在天上飞,相撞的机会也是极小。

不过蛮皇武朝对于天上的飞舟也是有个规矩的,在山岳图上标有禁止飞舟闯入的区域,比如各大城池的上空,几大宗门的山门所在,以及许多所谓的禁入地带,诸如皇家灵田,大型的灵石矿区等等。飞舟除了能够按照定星盘上统一标注的禁飞地带,自动绕过之外,一般也都安装有感应防御阵法的符文法阵,万一在飞行途中探测到前方有足够威胁的阵法气息,也会主动提示操舟手。

至于驾驭一艘飞舟需要多少操舟手,却主要是看飞舟的操控性,一般来说,越是操控性能好的飞舟,所需要的操舟手也就越多。比如二十八宿舟,其主要用途是杀戮追击,在飞行过程中经常要急转急停,这需要多名操舟手来同时控制多个符文阵法。

眼下对于楚阿大来说,他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逃回武朝境内,唯一的问题是,该往哪里逃?定星盘上的城池所在都已经被人做过手脚,他们在遇袭之前的目的地是临渊城,结果却是偏离了方向,飞到了西荒深处,楚阿大无法确定,定星盘上其他的坐标是否能用。

虽然飞舟也可以不依赖定星盘,完全由修士手动控制飞行,但楚阿大不打算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因为他不会。也不是没有学过,任凭他天资聪颖,机巧过人,可对于操纵阵法这类东西,却就是学不会,所以他只能依靠定星盘,让定星盘操纵飞舟。

楚阿大刚才是闭着眼睛随便在定星盘上戳了个地方,睁开眼时,发现手指头按住的地方叫做“野猴岭”,这名字听起来好生熟悉?

“大,大先生,那......那处,现在是花狸峰山门所在。”身后传来低声讨好的声音。

怪不得,觉得在哪处听过这地方。楚阿大回过头,瞟一眼身后浑身僵直的中年汉子,似笑非笑道:“你说,咱们能到得了哪里吗?”

那中年汉子身着操舟手的衣衫,脸色铁青汗如雨下,苦着脸道:“我、小的真的说不清。小的只按照他们的吩咐,往定星盘底下贴了张符纸,之后那符纸便融入了定星盘,再也找不见了。”他忽然抖似筛糠地,哭嚎道,“小的自知罪该万死,可小的也是被逼的,小的全家都被他们绑了,若是不按他们吩咐的做,小的一家十七口就要被人活活剥了皮......嗷嗷嗷......”

“他们是谁?”楚阿大面色不改。

“小、小的真不知道。”操舟手鼻涕眼泪一起下道,“小的只知道其中有个老的,大家都唤他黎老。”

难怪十七叔感应到了镇妖塔的气息,看来武青衫与黎国舅沆瀣一气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楚阿大暗中嘀咕,想不到花狸峰竟然也参与其中,回头倒要好好与殷勤那小子算一算这笔账。

他正自琢磨着,那操舟手忽然瞪着定星盘大声提示道:“飞舟!大先生,有飞舟在后面追来。”

想不到武青衫竟然连毕宿飞舟都能擅自调用!看来二十八宿也烂掉不少了。楚阿大心中冷笑,武青衫的仓山郡城驻扎有西方奎、娄、胃、昴、毕、觜、参七宿中的毕宿军卒。可二十八宿军历来只听从蛮皇的调令,作为城主,武青衫并没有指挥毕宿军的能力。楚阿大看见定星盘上感应出的追击宿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武青衫的头上。

不过,那操舟手对于定星盘的各种指示却是极其熟悉的,他仔细看着盘面上闪烁的标记,又道:“那艘宿舟,应该是北七宿中的一支。”

楚阿大愣住了,无论是黎国舅还是武青衫,其势力都够不到北方七宿,实际上,武朝北地是左相梁宗昌,也就是梁阀的势力范围。问题是楚、梁两家已经暗中结盟,梁家又怎会与黎家联手?楚阿大对于武朝政局以及各方势力也是极熟,他略一思索,便马上推翻了梁家与黎家结盟的假设。

梁家在北地势力虽大,对于北地七支宿军却是无法完全掌控的,甚至由于右相唐衍一曾经长期经营铁荆城,并且与北方七宿并肩作战,深入极北地围剿涂山蛮人,唐衍一与北地宿军之间的联系反而密切的多。

看来黎应云与唐衍一联手了!楚阿大眉头紧锁,他顾不上身后追击的飞舟,迅速摸出一枚传音白羽,以神识封印之后,往空中一甩,只听噗地一下,白羽忽然冒出一股烧焦的味道,尚未送出便化为灰烬。

飞舟的遁速太快了,传送类的法器在如此高速的移动中,无法定位目标,自爆了。楚阿大叹了口气,又被那操舟手大叫着打断了思绪:“两、两艘宿舟!大、大先生,咱们身后有两艘宿舟在追!不过,后面这艘宿舟却是西七宿中的。”

那定是毕宿了!楚阿大神色冰冷,此事武青衫不会亲自出面,那毕宿之上也不知道是武采娘还是武通玄?也好,至少引来了两艘飞舟,十七叔对上李墨鳞胜算不小!

。。。。。。

“师尊,我们怎么办?”秦枫望着天边一闪而逝的飞舟,咬牙切齿道,“姓唐的和武通玄全去追那飞舟了!”

墨鳞老祖脸色难看,再没有往日里天高云淡的态度,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袖一拂道:“事已至此,留在这里堵蝎子洞也没有意思,咱们走!”不过他的话音未落,脸色忽然大变,来不及与秦枫交代一句,便纵身朝着西面墨鳞蟒藏身的黑森林遁去。那老蝎子挖洞的速度到快,竟然偷袭他的灵蟒去了!

第580章 章八爪

“再快点,还能不能再快一点?!”唐勉之望着定星盘上锁定雀梭的一个闪烁的小点儿,眼中冒火地对虚老四道,“吩咐下去,把紫微战阵给我准备好了,一旦接近雀梭,就将紫微雷给我放出去。”

武朝飞舟除了装载有神臂连弩,其杀伤力最大的还是雷霆类的攻击阵法。武朝传承的雷霆类攻击阵法,又分两种,一为在二十八宿舟上装载的紫微雷,二为龙舟上才会配备的神霄雷。相比之下,紫微雷能够轰碎金丹老祖的金丹,而神霄雷则能够将元婴上人的肉身轰成渣渣。

那雀梭若是被紫微雷轰上一发,也是舟毁人亡的局面。唐勉之少年得志,修为虽然不济,却是自诩心机智谋之士,此次来到这西部蛮荒之地,上下奔走联纵几家力量,合力算计云雀阁,却没想到被楚阿大来了个声东击西,从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溜了!

唐勉之顾不得调用宿舟有可能被朝中大能发觉的风险,只能硬着头皮调动虚宿战舟,死死咬住雀梭,若是让楚阿大逃出生天,可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好在那武家的少爷也是个不要命的货色,竟然也上了毕宿的战舟一路尾随,唐勉之心下稍安,右相与黎家联起手来,当得起“权倾朝野”四字,就算是朝中有所察觉,谁敢追查此事?

万幸的是,楚阿大那艘雀梭的定星盘被动过手脚,此刻飞行的方向是正北偏东,按照这个轨迹飞下去虽然能够绕回武朝境内,却是比笔直向东要多出两个时辰,只要能将楚阿大劫杀在荒原上,就等于断了后党的一条臂膀。

唯一让唐勉之头疼的是那打洞的老蝎子,也不知李墨鳞能够将其拖住多久?只要能拖上半天的时间,天亮之前两艘宿舟就能反杀回去。

。。。。。。

“大、大先生,让我来操纵飞舟吧?”操舟手望着定星盘,终于忍不住试探道,“雀梭的速度比宿舟还是稍慢一些,这样笔直飞,迟早要被他们追上。咱们的飞舟比宿舟小,又没载许多货物,转弯比它们灵活得多。”

“你一个人便能够操舟?”楚阿大惊讶道。

“不瞒大先生,小的当年是第一批被选到雀梭的操舟手,到今天已经在这艘飞舟上待了三十余年了,操舟的法阵,小的闭着眼都能摸到。”操舟手小心翼翼道,“小的自知罪不可恕,只求大先生日后能给小的一家老小留一条活路。”

楚阿大微微摇头道:“不是我不给你家老小留活路,只怕他们此刻已经被抓他们的人灭口了。”

操舟手沉默一阵,重重叹了气道:“其实小的也担心这个,只是、只是心里总有一丝侥幸。”

楚阿大盯着操舟手的眼睛,半晌,才道:“你的修为虽然只是个炼气弟子,见识也应该比凡人强些才对。你难道不知那黎老是哪家人物,他们行事何等周密狠辣,能容你侥幸么?”

操舟手僵直的身子忽然一软,瘫倒在地上,呜呜哭起来道:“我家中老少十七口......最......最疼的就是老疙瘩......他今年还不到两岁,叫爹时,小嘴儿脆甜脆甜的......”

楚阿大待他哭过一阵,方才淡淡地道:“你若再哭一阵,便真要被他们追上了。”他虽智谋百出,却也想不到梁应云与右相唐衍一竟然敢私调宿军参与此事。雀梭虽然也是蛮皇军械监所出,但毕竟不是宿军所配备的正品,全速飞遁的情况下,还是被后面两艘宿军战舟渐渐拉近了距离。

软在地上的操舟这才发觉令其浑身僵直的禁制已经解了,他不敢置信道:“大、大先生竟然真的信得过小的?”

楚阿大淡淡地道:“我不会操舟,雀梭又快不过宿舟,除了信你,我也别无选择。不过,我却连你姓甚名谁都不晓得。”

操舟手心中激动,趴在地上嘭嘭磕头道:“小的姓章,立早章,贱名一个奇字,不过舟上人都唤我章八爪。”

楚阿大见他说这话时,脸上闪过一丝自傲的神色,点点头道:“既然号称八爪,想必是个能操舟的。”

章八爪见他让开定星盘,忙从地上爬起来道:“小的操舟,也没别的本事,就是手快,能同时控制几套符阵而已。还请大先生站稳,飞舟急转之时,容易摔倒。”

楚阿大见章八爪站上操纵飞舟的定星台,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双手在刻满符阵的定星台上戳出点点,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道符文之光便在定星台上忽明忽暗地流转起来。

“大先生,咱们转弯了。”随着章八爪的提醒,楚阿大只觉飞舟猛地倾斜,侧向传来向外抛的巨大力量,整个飞舟好像要散架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章八爪竟然在如此高速的情况下,硬生生让飞舟转了方向,朝着正东呼啸而去。

掉在后面的两艘宿舟,根本没想到雀梭竟会突然转向,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两艘宿舟一下子便沿着原来的轨迹冲出十几里地。宿舟里一阵人仰马翻地忙乱,等到操舟手将方向调整过来,重新锁定雀梭,两艘宿舟已经绕出好大一圈,好容易拉近的距离,一下子又被甩出好远。

唐勉之面色阴沉,强忍怒气,碍着虚老四的面子不好多说。那武通玄却少城主的脾气,早就破口大骂操舟的全是蠢货。

他身后的黎老赶紧站出来,对一脸寒霜的毕宿宿首百般安抚,总算将飞舟上毕宿军卒的不满压了下去。那毕宿的宿首是个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士,生的满脸横肉,看着不像修士,倒像是个杀猪的屠夫。他翻了一眼武通玄,对黎老道:“咱家这次出来,全是因为咱家先祖欠了黎老祖的一份活命之恩,与他武青衫没有半分瓜葛,更用不着看他儿子的脸色。”

撂下几句闲话,那宿首转脸便朝手下军卒大声骂娘,连着踹翻三五人才道:“都他娘的是一群废物,连艘雀鸟儿都追不上,遭人耻笑,老子的脸都被你们丢尽了!”

第581章 殷勤的主意

“我看,你这飞舟就定名为神舟吧,以后咱们花狸峰的飞舟就都以神舟为名号,后面加个番号,你这飞舟是花狸峰第一艘,就叫神舟一号。”殷勤半躺在懒汉椅上,两只脚搭在定星台上,先给飞舟命了名字,又挑刺道,“若我说,你便是将这飞舟便是吹上天去,在我眼里也是个半成品。首先,这飞舟的操控性就上不得台面,一艘飞舟,竟然要十几个人同时操作符阵才能飞起来,这也太差了吧!”

大鹦鹉站在定星台上,翻了一眼强行将懒汉椅带上飞舟的殷勤,压着火气解释道:“我说十几个人操控飞舟是指与人对阵,需要启动攻防法阵的情况,若只是驭舟飞行的话,一个人足矣。”

殷勤嘿嘿笑道:“你这鸟儿,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刚才还说转弯需得两人操作,转脸儿就改成一人了!”

“你这蛮子,刚才还唤我前辈呢!”大鹦鹉跳下定星台,扯过殷勤边上那筐玲珑果,连着啄了两颗。

殷勤没想到大鹦鹉竟然同意他试舟,心情相当不错,他耐心地等鸟前辈撅腚吃完水果,才道:“就请前辈启动飞舟吧,让我也见识见识,传说中元婴大能眨呀即逝的神通。”

大鹦鹉歪着头噗噗吐了一阵果核,冲殷勤亮了亮爪子道:“开动飞舟,需得掐诀念咒,我做不来。”

殷勤马上抓住话把道:“我说你这飞舟操控性差,你还不高兴听,没想到吧,操控性差到连自己都驾驭不了。”

大鹦鹉不服道:“自古飞舟就是如此,全靠定星台上的符文阵法操纵,只要勤加演练,操舟手之间配合默契,便能如臂使指。”

“自古还人皆有死呢!你我还修什么大道?干脆遵循古礼,等死算了。”殷勤嘲笑两句,见大鹦鹉不服,摆手制止他道,“你先别急着辩解,你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你无法操纵飞舟的事实。今天正好我心情好,可以给你指条明路,让你这飞舟连鸟儿都能开,咋样?”

大鹦鹉被殷勤气着了,咯咯笑道:“我这辈子炼造的法器比你小子吃过的米都多,还用你来教我?”

殷勤正色道:“我若真给前辈指出一人操舟征战杀伐之法,你便如何?”

“你若真能想出一个不依古法的简便门道,我便依你以神舟二字命名此舟。”大鹦鹉瞟了一眼玲珑果的大筐又道,“不过,你的法子若是不可行,就要每日供养我一筐玲珑果。”

“鸟师弟的爪子虽然不能掐诀,算盘却是打得精呢。”殷勤摇头道,“我将苦思冥想死了无数脑细胞才琢磨出来的法子教给你,你就给飞舟改个名儿,还想从我这儿骗玲珑果吃?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若真想打赌,便以飞舟作为赌注,我说的法子若是真的可行,那就干脆将飞舟借我玩上三年,如何?”

“不可能!”大鹦鹉也是老奸巨猾的人物,哪能轻易上套?伸出一根鸟爪道,“最多借你一月。”

“两年!”

“两月!”

“一年!”

“仨月!”

“成交!”殷勤也不贪心,反正主意是白来的,飞舟白玩三月就节省下三十中级灵石。孙阿巧不在身边,没人给准备纸笔,殷勤干脆端起椅把手上的茶壶,起身走到定星盘边上,用手指沾了茶水在上面画了个游戏操作柄道,“我这门道若是不说,对你来说那就是隔了千重山,任你再活千年也想不到,可我若是实说,那就是捅破一张纸,不值钱了,你到时可不能赖账。”

大鹦鹉低头看着殷勤在定星台上画了个棒槌,只觉得莫名奇妙,连声催促道:“你只管说,不要卖关子,我活了几千年,还能赖你一个小辈的账?”

殷勤解释道:“我画的这个东西叫做飞舟操纵柄,只要前推,飞舟就前行,后撤飞舟就倒退,左转右转都是同样操作,最多在柄上加上几个机关按钮,一按便能激发攻防法阵,前辈以为如何?”

大鹦鹉冷笑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殊不知飞舟进退转弯,全要靠符文法阵操作才行,岂是你用个棒槌左右旋转就能办到的?”

殷勤反问道:“为何不能用操纵柄来控制飞舟?前辈只需将这操纵柄炼制成一种专门操纵控制其他法器的法器,不就行了?!”

大鹦鹉一下子呆住了,脑海中盘旋着的全是“以法器控制法器”的念头,他这辈子炼器无数,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点子!被殷勤一句话,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只觉得这个法子竟然真的可行。

也不怪天机子从未动过这种念头,对于蛮荒修士来说,炼制法器除了本身的功效威能,还有一宗最为重要之事就是要想办法保住这件法器,不能让人轻易夺了去,即便丢了法器,也不能让人轻易使用之。正因如此,炼器师在炼制法器时就要加入种种禁制,使之只能通过法器主人的某种特殊手印,符咒才能激活。

而按照殷勤的建议以法器控制法器,就要去掉那些被控制的法器的禁制才行,从道法上说,以天机子的能力绝对有可能搞出殷勤画的那个棒槌来。问题是这样一来,岂不是连凡人都可以通过那个棒槌轻易操纵飞舟了吗?

大鹦鹉歪着脑袋,愣愣地看着殷勤。以他修行千年的见识,隐隐觉得被这小蛮子捅破的窗户纸的后面,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危险的图谋。

殷勤被大鹦鹉勾起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讲解飞舟操纵柄的种种好处,按照他的设想,定星台上完全没有必要招呼那么多人上来,除了主操舟者之外,最多加上两三个辅助操舟手以备长途飞行替换之用,或者是在战斗中帮助主操舟者分担一部分控制攻防法阵的任务。

“操纵柄的边上还可以加些机关按钮,每个都可用来控制一种攻防法阵,哪怕天级飞舟能载的法阵极多,在这里多加两排机关按钮即可。”殷勤边说边在定星台上戳戳点点。

腾地,飞舟猛然震动起来,一阵嗡鸣在定星台的上空响起,愣神儿中的大鹦鹉忽然尖叫一声,扑腾翅膀冲上定星台。可惜他还是晚了半步,停泊在花狸峰后山山坳里的飞舟忽然虚虚实实地闪烁起来,紧接着舟身亮起一抹幽光,诺大的飞舟便凭空消失不见。

第582章 大鹦鹉的担心

“你刚才捅了哪里?”大鹦鹉浑身炸毛地瞪着殷勤,然后打了个嗝儿,吐了许多果肉出来。

没想到鸟也会晕船呕吐?殷勤的脸色发白,他总算体验到元婴遁速的感觉,这滋味实在不好受,以他血脉肉身之强,经过这番传送,都觉得胃中翻腾不已。

见大鹦鹉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殷勤耸耸肩膀,在定星盘上比划了一片区域道:“大概就是这一片吧,具体按了哪里,我也说不准。”

大鹦鹉刚刚吃了太多的玲珑果,连着吐出不少,才算缓过气儿来,他瞪着殷勤埋怨道:“谁让你在定星盘上胡戳的?你可知你捅这一下,最少用去十枚中级灵石?”

“这怎能怨我?”殷勤反驳道:“刚才不是你说飞舟上的各种阵法需得配合手诀咒语才能驱动?我一没掐诀,二没念咒,怎会启动了飞舟的阵法?”

大鹦鹉被殷勤问得呆了半晌,才解释道:“定星盘上都有不少预先设计的阵法节点,只需手指一点,就可以直接飞过去,无需掐诀念咒。”

殷勤笑道:“如此甚好,你只需根据预设节点的法阵,稍微改动,就能将其用在操纵柄上。”

“有甚好的?”大鹦鹉斜了一眼殷勤,跳到定星台上,歪头看着殷勤比划的那片区域,好半天才叹了口气道,“你划的这篇区域,原本是没有阵法节点的,既然被你胡乱点中,说明飞舟不但攻防法阵出了问题,就连定星盘也受损不少。”

殷勤忙问:“你可知道,咱们这是要飞去哪里?”

大鹦鹉咯咯怪笑道:“我哪里知道?老夫当初在这定星盘预设了一千零八十阵法节点,如今全部打乱了,飞去哪里只有老天知道。”

殷勤这下傻眼了,好半天不死心地又问:“这飞舟好歹是你亲手打造的,怎会连飞去哪里都说不出来?大致的方向总有点谱吧?”

大鹦鹉歪着头想了一阵,傲然道:“我虽说不出大致的方向,至少有一点可以供你推测。老夫预设的一千零八十节点,位于武朝境内的不到百个,剩下的阵法节点全是老夫耗费千年,从各种密文典籍中搜罗来的隐秘宝地,具体所在包括坠星海,蜃沙绝地,极北冰原,乃至南疆幻林,嘎嘎嘎!”

这鸟儿笑得像只鸭子!殷勤心中骂娘,按照这鸟人的说法,飞舟降落在武朝境内的几率还不到一成?这也太坑人了吧?这飞舟倘若真的降落在蛮荒深处,就凭他筑基初期的修为,外加一个战力成渣的肥胖鹦鹉,万一遇到高阶的妖兽,岂不是成了送上门的点心?而且,这飞舟的定星盘既然不准了,倘若真被传送到天涯海角,天知道该如何返回花狸峰?

殷勤抱着万一的希望,试探道:“前辈所标的这些隐秘宝地,想必都去过了吧?其中定有不少天材地宝?”

大鹦鹉在定星台上来回踱步道:“我每日炼器都炼不完,哪有功夫去寻什么天材地宝?”

殷勤怒道:“你这鸟人,刚刚不是你说,为了绘制这份山岳图,前后用去一百三十六年?”

“你这蛮子,蛮墟之地有多大你可知晓?若要一处处仔细探寻,莫说百年,千年也不够用。老夫这份山岳图中的大多数地方,也是根据前人的游历笔记推敲而来,哪能全部实地去转?”大鹦鹉振振有词道。

“所以,这份山岳图其实就是你用了一百多年闭门造成而成的?”殷勤讽刺道。

大鹦鹉不服道:“什么叫闭门造车?为了考证图中几个关键地标,东起坠星海,西至蜃沙绝地,老夫极北冰川去过,南疆丛林闯过......”

殷勤将他还不忘了吹嘘,不耐烦地摆手制止住他。不等他说话,定星盘上嗡鸣声再度响起,一阵难捱的眩晕感再度袭来,大鹦鹉嘎嘎喜道:“竟然到地方了,飞舟行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应该飞不了多远,说不定还在武朝境内。”

殷勤听他如此说,总算松了口气,忍不住问道:“你估计咱们飞出了多远?”

“距离花狸峰不会超过十万里。”大鹦鹉肯定道。

殷勤脸色一垮,骂道:“花狸峰距离皇城也不过十万里,你这飞舟若是落在皇城,老子正好将你这旁氏余孽绑了上交朝廷,说不定还能讨个一官半职。”

大鹦鹉正色道:“你是聪明人,绝对不会做出此等傻事,就算将我卖与武朝,顶多给你个偏远小城的城主做。不若辅佐我家大尼,待她登基之日,你可就是开国元老,封疆裂土何等风光?!”

这鸟人拿老子当空子忽悠呢?殷勤翻他一眼,飞舟到达目的地时那种强烈的眩晕不适,与启动时的感觉大致相当,他只能屏住呼吸,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大鹦鹉此刻更不好受,天机子的修为再高,夺舍之后是半点也用不上。飞舟所谓的元婴遁速,说白了用的也是远程传送类的阵法符谱。不过,对于具有远程传送能力的飞舟来说,与普通远程传送阵法最大的区别在于,后者需要预先在传送通道的两端安置传送法阵。

在传送两地预先建立法阵的好处有三一是稳定,二是节省灵石,三是用来传送修士时的“不良反应”比较小。

而飞舟则不然,它所用的阵法符谱虽然也传送法阵类似,其中也有不少区别,最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无法在传送通道两端预先安置固定的法阵,二是飞舟本身不但是传送者,同时又是被传送的对象。正是这两点的区别,使得飞舟上的远程传送法阵,在法器等级上,较之普通的传送法阵,要高出两个档次。

一套普通的远程传送法阵,只要其传送距离超过千里,就能纳入低阶法宝的范围,而一架装载有远程传送法阵的飞舟,则绝对算得上顶级法宝。

即便如此,飞舟在进行远程传送时,与普通传送法阵相比,也有三宗不足之处。一是不够稳定,尤其是目的地的偏差,有可能在百里之外;二是比较费灵石,飞舟传送对灵石的消耗,基本上是普通传送的十倍以上;三是对于乘坐飞舟的修士来说,不良反应十分强烈。金丹之上的老祖没有问题,筑基修士那就十分难受,若是换作炼气弟子,那就要扒一层皮,至于凡人,则是必死无疑。

大鹦鹉的血脉等级比殷勤高,但其天赋血统却比玄武血脉差得远了,除非他能进阶妖王,否则其难受的程度,绝对更甚殷勤。

飞舟即将停泊,大鹦鹉浑身的羽毛全都炸了起来,不过相比这种肉身上的难过,他的心中则更为忐忑。面对殷勤的质问,大鹦鹉的回答还是有所保留。

他的定星盘虽然乱了,但他对其中千余个阵法节点所在还是烂熟于胸的,特别是以花狸峰为中心,一柱香的时间内飞舟有可能到达的几个点,他还是能够马上就推断出来的。

飞舟若是飞到武朝西部的几座城池还好说,怕就怕落点在大仓山以西。据他所知,其中就有几处金丹老祖也要避而远之的险要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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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 那是山吗?

金丹老祖是有气场的,比如云裳所在的花狸峰,在她的威压与气场之下,妖王之下的妖兽根本不敢靠近花狸峰千里之内。在一般情况下,身处花狸峰千里之内,不太可能遭遇到特别凶猛的妖兽。

对于花狸峰来说,最大的问题是没有护山大阵,全靠云裳的气场来支撑着。随着距离金丹老祖坐镇的道场越远,其威压渐渐弱下来,遭遇高阶妖兽的可能性就会大幅增加。

相比之下,武朝大型城池诸如仓山郡城乃至临渊城,其城中虽然也有金丹坐镇,但其驱逐妖兽的威压主要还是来自堪比元婴的护城大阵。

在这种大型法阵的威慑下,莫说妖王级别的大妖不敢轻易骚扰,就连妖皇级别的顶级大妖也会退避三舍,这种强大的防御体系才是人族能够在蛮荒立足的最大依仗。

七大宗门护持宗门道场的护山大阵以及武朝三十六座主要城池的护城大阵,其威慑力的覆盖半径都是号称万里。实际上,就连蛮武皇城最顶级的护城大阵,其威慑力的半径距离也远远到不了万里那么远,三千里的半径已经是皇城大阵的极限。

其他诸如临渊城这等超大城池,以及六大宗门的主峰法阵,其阵法威慑力的覆盖半径也就是在两千里上下,这个距离也是一般元婴上人,气场威压的极限所在。

当然所谓的威慑力只不过是一种危险的气息,其本身并不能转化为对妖兽的直接杀伤。随着妖兽血脉等级的提升,其对于危险气息的感知也就越发敏感。

人族修士所宣传的阵法威慑力,是以妖王级别的大妖感知为基准的。以云裳老祖号称威压千里作为例子,是云裳全力释放威压的情况下,妖王级别的大妖在千里之外就能感应到其存在。换句话说,若是血脉等级低一些妖兽,比如四级妖兽,根据其感应力的不同,也许要在七八百里开外才能感应出云裳的存在。

这并不是说血脉等级越低的妖兽,便越占便宜,以至于越容易侵入到山门或者城池的附近。实际的情况是,那些低阶妖兽由于对威压感觉迟钝,当它们真正感应到威压之时,已经太过接近山门或者城池的阵法所在了。

比如当一只血脉二级的赤睛猪,不小心接近到仓山郡城三五百里的范围之内,当它感应到护城大阵时,这种来自阵法的威压已经能够对于赤睛猪的血脉产生实质上的影响,在这种影响下,会让赤睛猪的灵敏度,速度乃至体力大幅降低,从而变得易于擒获。

这也是许多菜鸟级别的炼气期弟子,一般多在距离城池或者山门五百里范围之内的地带狩猎的主要原因。运气好的话,一个炼气期初期的弟子,说不定能捉到一只二级血脉的赤睛猪。

护持法阵虽然强大,其威慑范围却是被修士们有意无意地夸大了许多,特别是对于那些时代居住繁衍于大型城池的凡人来说,他们一辈子也未见得有机会踏出城门去见识真正的蛮荒世界,他们相信他们所在的城池坚固无比,仅凭护城大阵的威慑就能将妖兽拒于万里之外。

只有那些真正走出城池千里之外的修士才知道,蛮墟荒原真正的样子,才知道在人族城池以外,几千里的地方,就是妖兽横行世界。

对于这一点,殷勤与天机子自然是再清楚不过。殷勤期望着飞舟最终的降落点还能在武朝境内,夸大了飞舟飞行距离的天机子却知道花狸峰周边,一柱香的时间里飞舟能够抵达的大致区域。

首先仓山郡城与万兽谷,野狼镇等地点距离这边只有两千余里,用不了这么长的时间,可以全部排除在外。

大鹦鹉眼睛翻白,口吐白沫,却不忘在心中默默盘算:以一柱香的飞行距离掐算,比较有可能的是西北部的三座大城,以及位于西南部,蛮荒西部最大的城池临渊城,除了这四处,剩下的十余处所在,大部分都是当年亲自勘探过的“宝地”所在。

天机子曾在万兽谷客居多年,对于蛮荒西部极其熟悉,他那定星台上的千余标志虽然有许多是从典籍中推敲出来的,但蛮荒西部的许多所在却是他亲自走过看过的。

问题是,当初探过的“宝地”是以天机子元婴大能的眼光来看的,所谓天材地宝之所在必有凶兽毒虫在一旁守护。能够入天机子眼界的天材地宝,自然不是等闲的存在,只是碍于天材地宝各有其成熟的机缘,不好随便撷取,才在定星台上做好标记以便日后机缘成熟之时再来。

大鹦鹉暗中合计,守护这些宝地的妖兽大部分都是妖王级别的家伙,最低的那只四级妖兽,经过这么多年,怕是也已经进阶妖王了。以那时天机子元婴期的修为,那些妖王期的大妖与看门狗也没什么区别。

随着飞舟一阵剧烈的震动,大鹦鹉有气无力地翻了翻眼睑:但愿吧,这飞舟最终能够落在武朝境内!

“奶奶的,总算停了!咦,那座山峰生的好生怪异!”耳边传来殷勤的声音,大鹦鹉偷眼往窗外瞄了一眼,心中叫苦:这小蛮子到底没见过啥世面,飞舟之外,远远望去哪里是座山?那他娘的分明就是个山岳般巨大的蚁丘!

。。。。。。

“大、大先生,咱们的雀梭还是太慢了些,怕是甩不掉他们了。”章八爪满头大汗,两手飞快地在定星台上划拉着。雀梭在他的操纵下,左转右拐,高高低低,宛若受了惊吓的惊悸鸟,在天空中划出匪夷所思的飞行轨迹。

奈何在雀梭后面远远吊着的两艘宿舟也是武朝精锐所在,任凭雀梭如何腾挪,不但未能将那两艘宿舟甩脱,当宿卒们渐渐习惯了这种急转迂回的飞行方式之后,凭借宿舟强大的机动性能,反而将距离渐渐拉近。

楚阿大靠在定星台边的栏杆上,小脸儿上也少几分血色,他忽然指着窗外一处闪着雷电花火的云团道:“那是什么?”

“时空乱流!”章八爪操舟多年,见状不禁大惊失色,这种电光乱窜的云团是操舟手最怕遭遇的空中梦魇。不过,传说中时空乱流只在极东的坠星海,极西的蜃沙绝地,乃至极北境等蛮荒的边缘地带才会出现,武朝境内却是相当罕见,章八爪操舟多年,也只是听说过,却从未遭遇过。

。。。。。。

双刀彩虹:总算是挺过去了,谢谢道友们偏方,我是靠强效止疼片和消炎药和去火药挺过来的。说是牙疼,其实是上火,与这大半年的生活不规律有关,点灯熬油地码字,每天五小时的睡眠,加之期望越多,失望也越大,心火炙热发作出来,不但牙疼,嘴上也起了好多泡。在疼痛中过了生日,我又老了一岁。无论如何,我又可以坐下来继续码字了,我删了qq,删了作家助手和读书的app,不再看书评区的各种谩骂,不再纠结于订阅和排名,就这么写下去吧。

第584章 时空乱流

“时空乱流?!”楚阿大皱起眉头,他对这四字自然不会陌生,云雀阁的生意遍布武朝,甚至在二百余年前云雀阁下面一个驶往坠星海深处采买宝材的商队,就曾经在航行途中突然遭遇时空乱流。整个商队十八艘船,除了两艘吊在最后的商船及时掉头,险险避开时空乱流,其余十六艘商船全部被时空乱流卷入其中。

更奇的是,一百年后,武家有位深入西荒历练的金丹老祖,竟然在蜃沙绝境的边缘地带发现了一队船只残骸。蜃沙绝境乃是无边沙漠所在,连水都没有,怎会出现整队的船只?那位金丹老祖当时正在追逐一头十分罕见的蜃沙幻狐,只来得及辨认出残骸上云雀阁的标记,便随手从黄沙深处取出几样被他感应到的高阶法器,匆匆上路。

十几年后,这位历练蛮荒的金丹老祖回到皇城,特意找到云雀阁出示了他在蜃沙绝境挖到的几样法器,并将那队神秘的船队残骸描述与众人,两相对比之下,大家才知道当年被时空乱流卷入的云雀阁商队竟然被“搬运”到了蜃沙绝境。

这一发现,曾经在百余年前掀起轩然大波。因为一直以来,人们都是认为遭遇空乱流的人或物多半是会被乱流边缘处的时空锋刃撕成碎片,运气好的也会被乱流一举吸入,然后传送到蛮墟之外的地域。至于最终传去哪里,有人说是东周大陆,也有人说是天外世界,总之凡是被时空乱流卷入的人或物,从来都是彻底消失,再也回不来的。

倘若蜃沙绝境那队船只残骸真是当年云雀阁失事的那一队,就说明时空乱流有可能在蛮荒之上也留有“出口”。有人联想到蛮荒东、西、南、北四方边缘处的绝境所在,甚至提出一个大胆的假设:在这四处绝境深处,说不定就有时空乱流相互连通。

遗憾的是,当年云雀阁那支船队中坐镇的金丹老祖是在殿后的一艘船上,那些被卷入时空乱流的船只上,修为最高的也就是筑基大圆满的修士。即便他们能够侥幸从乱流中逃脱,也无法在蜃沙绝境那种极端的环境中生存下来。

为了考证这一假设,也为了探究当年船队失事之谜,云雀阁马上组织起三大金丹,带领百余名筑基高手,驾驶三艘雀梭,历经十余年终于横穿西荒,按照那位金丹老祖的记忆描述,来到残骸所在的地域进行搜索。

可是大家在那片沙域中搜寻了半月,却终是没能发现那队残骸所在。有人说沙丘流动频繁,经过二十年的时光那队商船残骸说不定已经被深埋在沙海之下,再也见不到天日了。也有人根据那一带频繁出现的时空乱流推测,那队残骸兴许是恰巧被乱流搬运到了别处去了。

无论如何那一带地域中神出鬼没的时空乱流还是让带队的三位金丹不敢久留,又盘桓几日便决定带队返程。

楚阿大那时刚刚筑基,加之身子娇贵,自然不会参与这种玩命的探险,不过少年心性的他还是缠着参与此事的家中老祖,打听到不少蛮荒西域的种种奇闻风景。或许是少年时的这份机缘与向往所致,楚阿大执掌聚香斋之后,也经常亲自往蛮荒西域一代的城池活动。

章八爪虽然喊出“时空乱流”四字,可是若论对于“时空乱流”的了解,他却远远不如楚阿大。楚阿大盯着远处那团电火滚滚的云团,心中升起疑惑:这团电火云团虽然与传说中时空乱流的情形颇为相似,但其规模实是太小了。莫说吞噬整个的商队,看其大小也就是将将能把雀梭吞没而已。

不,这绝不可能是时空乱流!楚阿大想起家中老祖曾经的一番话语。具他推测,时空乱流之所以只在蛮墟荒原的边缘所在出现,而绝少在蛮荒中部,包括武朝境内出现的主要原因,多半与上古时代的大蛮墟有关。

蛮墟荒原以大蛮墟命名,是来自于上古时代的一个传说。在传说中,在上古时代,所谓的大蛮墟是起源于漂浮在天穹之外的一方世界,无数的上古神兽生长其中。忽然一日,那方世界不知被谁打破,化作无数时光碎片,散落于宇宙八荒之内。

其中一片大的就落于这片荒原之内,圣兽降临,血脉流传,时光流逝,百万年后,圣兽们的血脉虽然渐渐稀薄,却也因他们而繁衍出亿万妖兽,横行于蛮荒之上。直到第一批的人族从东周大陆横渡坠星海而来,蛮墟荒原上才有了人族的痕迹。

至于那片载有圣兽血脉的时光碎片,则是一分为四,散落于蛮荒四方边缘之地。根据楚家老祖的推测,时空乱流或许正是因此而起。

楚阿大虽然不敢百分百肯定老祖的推测,但眼前那片翻滚出电火之光的云团实在是太小了,太不符合他所听闻到的关于时空乱流的描述。

“大先生,眼下之际唯有兵行险招了!”章八爪不错眼珠地盯着前面那团云团,手上忙个不停,“咱就冲着时空乱流那边飞,等快到近前,我再来个急转。咱们的飞舟小,转弯方便,说不定就能将后面那两艘追来的宿舟甩到乱流里去。”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楚阿大道,“不过,不过,这招真的很险,需得大先生信得过我才行。”

楚阿大点点头道:“你尽管放手施为。”

章八爪沉声道了声好,两手收归身前,操纵着飞舟全力提速朝着那团电光云团撞了过去。

不过,下一刻章八爪忽然泄了气,苦脸道:“日他......唉!后面两艘飞舟竟然减速了!想必他们也看出前面是时空乱流,不敢追近了,这......这可难办了。”

“那就干脆撞进去。”楚阿大淡淡地道。

“什......什么?”章八爪怀疑自己听错了。

“既然他们不敢追来,那么咱就干脆撞进那片云。”楚阿大脸上闪过一丝决然之色,左右被后面的人追上也是个死,不若冒险一搏!就赌这片小小的电火云团不可能是传说中的“时空乱流”!

第585章 蚁丘之内藏的是什么

“楚阿大疯了么?”武通玄所乘的宿舟已经减缓了速度,望着忽然提速冲向电火云团的“雀梭”,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宁可被时空乱流撕成碎片,也不肯束手就擒!”

黎老的修为不算高,眼光却很毒辣,他凝视着前面那团电火之云,心中升起与楚阿大相同的疑惑:这云团虽然看着诡异,却与传说中时空乱流出现时那种撕裂天地的电云相去甚远啊!莫非楚阿大看出其中蹊跷,才故意往那边飞?

只不过,黎老心中再有疑惑,却也不敢撺掇武通玄舍命去追,毕宿的宿舟比雀梭要大上不少,同样的速度下,急停转弯都要困难许多。那楚阿大诡计多端,万一是她故意提速引人上当,以雀梭的灵活,或许能在撞入云团之前急转绕开,毕宿的宿舟怕是要一头扎进云团里面了。

万全之计,莫过于在后面不紧不慢地吊着,那团电云倘若不是时空乱流,雀梭自然跑不了,万一真是时空乱流,楚阿大想要送死,大家也不能给她陪葬了。

在毕宿后面几十丈开外,唐勉之与虚老四正在议论同样的疑惑。虚宿常年镇守北部,为了追踪涂山蛮人也隔三差五就要深入极北境去巡查。与其他人不同,虚老四和他手下的宿卒却是真正见识过时空乱流的。

此刻,他正缓缓摇头道:“若我判断不差,那团电火云团应该不是时空乱流,倒像是传说中的时空裂缝。”

“时空裂缝?”唐勉之好奇地扭头问道,“恕勉之孤陋寡闻,我还是头次听到这种说法,还请四哥指教。”

虚老四一边吩咐操舟手注意与前面的毕宿宿舟保持距离,一边对唐勉之道:“勉之过谦了,时空裂缝乃是我们北宿七军内部的说法,也叫时空缝隙,这两种说法并不见于任何经典,勉之自然无从得知。前面那片电云,与我们在极北境驾舟巡查时,遭遇过的一种规模极小的时空缝隙非常相像。只不过,我们在极北境遇到的时空缝隙乃是一种名为银翼雪獾的妖兽之本命神通所致。这种妖兽在进阶妖皇之后,便会拥有一种时空类的本事,能够在瞬间遁地千里,当期施展神通时,常会在地上卷起类似的电火云团,其规模比前面的还要小些。”

唐勉之吓了一跳,不由得神色凝重道:“若四哥所料不差,前面那团电云里莫非藏有妖皇级别的妖禽?”

虚老四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他再次传下令去,飞舟已经开始向一侧偏转飞行,随时做好了掉头逃命的准备。

。。。。。。

“那竟是一座蚁丘!”神舟之内,殷勤听罢大鹦鹉的介绍也不禁吸了口凉气,他可是头回见识如同山岳般大小的蚁丘。不过下一刻,他心中一紧,马上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连忙问道,“你可知道这蚁丘之内所藏的是那种蚁群?”

“蛮荒之上,能够挖掘出这般规模的蚁丘,唯有蜜蚁。”大鹦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蚁丘,看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似乎蜜蚁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东西。

好在不是君蚁!殷勤稍稍放下心情,他最担心的是遇到君蚁。他与殷家兄妹当日所遇到的那群君蚁只不过是一小群护送蚁后之卵的蚁群。阿蛮误吞了蚁后之卵,被一群君蚁追的上天入地,多亏铁翎真人出手相救,那枚蚁后之卵也被铁翎真人藏入万兽谷专门用来驯养灵兽的坎离环中,不知现在状况如何。

想到当日的险情,殷勤忍不住摸了一把腰间的乾坤袋,感觉到阿蛮在里面均匀沉睡的气息,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这小祖宗可是天下第一等的惹祸精,万万不能被她看到外面那座蚁丘。

殷勤腰间的乾坤袋已经佩戴了不少时日,越发的觉得这是个宝贝。因为一般乾坤类的法器,除了元婴真人才有资格享受的乾坤洞府,其他乾坤戒,乾坤环,乾坤袋等等都是只能容纳包括仙草灵果在内的不需呼吸的死物,灵兽灵禽之类的活物需得放入坎离环之类的专门法器之中。而天机子亲手炼制的乾坤袋,却是个极其特殊的例外,几乎可以将之作为一个小型的乾坤洞府来用了。

不过,大鹦鹉接下来的话,却让殷勤刚刚放下的小心脏,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儿。

“蜜蚁结穴而居,挖山成丘,最喜囤积蚁蜜。不过它们所囤积的蚁蜜,并非采自花果,而是吞噬蛮荒妖兽血肉,采其精血,混合以蜜蚁分泌的特殊蚁蜡而制成的蜜丸。”大鹦鹉说到此处,声音都不由自主地降低许多,“此种妖虫儿在家时称为蜜蚁,一旦外出觅食,则是遮天蔽日,蛮荒修士称其为君蚁。”

你特么的直接说是君蚁不就得了?!殷勤瞪了一眼说话大喘气的大鹦鹉,却也被他紧张兮兮的气息所感染,压低了声音小声道:“此处既然在前辈的定星盘上有所标记,想必前辈定有降伏它们的办法吧?”

大鹦鹉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君蚁也好,蜜蚁也罢,能入元婴上人眼的,不过是它们蚁丘下面藏的那些个蜜丸儿而已。这东西虽然凶名昭著,连金丹老祖也要退避三舍,可对于元婴修士来说,只需放出少许威压,便乖乖伏地,如同蝼蚁,动也不动了,咯咯,咯咯。”

殷勤翻他一眼道:“你这飞舟可能散发元婴气息?”

大鹦鹉摇头道:“当年坠星海一战,此舟受了些损伤,攻防阵法眼下都不太灵光。”

“那你刚才所说的元婴威压,岂不是如同放屁?”殷勤也不客气,直接怼过去道,“还是赶紧启动飞舟,飞去别处。”

“除非你再掏十枚中级灵石,启动元婴遁速,不过那样的话,不知又会飞去何处了。”大鹦鹉翻着眼睑,语气中充满不屑道,“看你那担惊受怕的小样儿,我刚刚是吓你来着。蜜蚁藏身蚁丘之内,专心制蜜丸,只要不受惊吓,就不会化身君蚁,咱们只需静静飞行,咯咯,咯咯,咯咯咯!”

殷勤这才放下心来,嘿嘿干笑着,正琢磨回去将这鸟脖子上面的毛拔了,给他来个秃鹦的造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神舟一号猛地往前一窜,好端端地竟然被人“追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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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6章 风云动

就在“雀梭”钻入电火云团的刹那,距离此地四万里远处的一片连绵险峻的山脉之中,一位银发少年微微变色,沉吟着自言自语道:“楚家那妮子行事竟然如此果决,日后倒是要多加留意此人呢。”

少年身边,一位身着皂袍的金丹修士正默默地注视着眼前一片渐渐混沌的光幕,好半晌,才躬身向那少年道:“不知师叔能否看穿那片电火云团的来历?是否就是传说中的时空乱流?”

银发少年微微一笑道:“当年初祖玄黄大君将武家基业定在此处,除了灵气充裕,最适合人族修炼,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片地域乃是蛮荒之上,时空最为稳定的一隅。国境周遭,哪里来的时空乱流?”

那金丹修士已经白发苍苍,修为已臻金丹中期,却对银发少年异常恭敬,闻言欠身道:“楚家的雀梭一入电云,便连舟带云全都凭空消失,那云中定然藏有时空类的通道。莫非,是楚家预先设置好的传输法阵?”

银发少年连连摇头道:“楚青秋的天机推衍之术再高,也不可能预先料到楚家妮子会在此处遇险,莫说她,就连当年的天机子也无法做到。你啊,莫要胡乱猜测。若我所料不差,那团电云,多半是传输类的阵法失灵引发的时空缝隙而已。”

“蛮荒西部除了咱们尹家,就是九大城池中设有传输法阵。莫非是万兽谷或者仓山书院在偷造传输法阵?”金丹修士面带疑惑。

银发少年点点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武朝的江山已经传了万年,当今迟迟不能进元婴,难保有些人不臣之心蠢蠢欲动。”

金丹修士深以为然道:“如晦前些日子从铁翎峰传回消息说,那铸剑谷闵一行之死其中藏有颇多蹊跷,并且与旁氏余孽不无关系。”

“旁氏余孽。”银发少年意味深长地念叨一句,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面色凝重地望向东方道:“听说铸剑谷的闵承真陨落了,其万年老三的位子怕是要不保了。”

铸剑谷突然陨落一名元婴太上的消息,已经成为最近一段日子蛮荒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惊天消息,金丹修士不知银发少年为何忽然提到此事,他沉吟片刻,接茬儿道:“铸剑谷也是流年不顺,闵十九与闵一行命丧花狸峰,竟然连承真上人也陨落了,听说九幽山庄也要往铸剑谷下书论道呢。”

“这天下真是要乱了啊。”银发少年感慨道:“不过,外间再乱,咱们尹家却是不能乱。尹家先祖随初祖玄黄大君打天下时,就曾立下规矩,殷家中道持家,绝不参与朝中党争。”

“谨遵老祖法喻。”金丹修士躬身受教,旋即低声问道,“唐相与武青衫私调宿军一事,我们该如何处置?”

银发少年袍袖一挥,眼前那片映照着两艘宿舟的光幕彻底化作混沌一片,他瞥了一眼金丹修士道:“什么宿舟?我却没有看见。”

金丹修士道了声“是”,心中却是充满疑惑,听师叔的语气,似乎能够断定,楚阿大性命无忧,又见银发少年微微阖上眼帘,他不敢多问,忙躬身告退。

同一时刻,蛮皇的深宫之中,一位绝色的宫装丽人正眉头紧锁,望着台案上碎成齑粉的三片龟壳,良久,忽然张嘴喷出一口鲜血。

边上的侍女大惊失色,慌张着递上绢帕,连问,要不要去请太医。

宫装丽人一边咳嗽一边以绢帕拭去嘴角的鲜血,摇头道声“不用”,只让侍女取水过来漱口。外间一位守候的面色惨白的老太监,听到里面动静,也忙躬身在门外问道:“皇后殿下可好?”

宫装丽人咳嗽一阵,总算忍下胸中的气血翻腾,朝门外轻声道:“我没事,只不过是推衍到一位故人而已,公公不必担心。”

老太监神色稍稍放松,又问:“阿大呢,可有妨碍?”

宫装丽人板起面孔道:“她自作自受,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公公不必理会她。”

老太监听说只是吃些苦头,总算放下心来,他伸出干枯的手指,微微一弹,一道流光一闪而逝,这才朝屋里躬身施礼道:“既然如此,咱家就让他们撤了吧,左右也是赶不及了,好在阿大吉人天相,总算被她逃过一劫。”

老太监唠唠叨叨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说与屋内人听,不过他的话若是外人听到,准保会惊掉下巴。一个宫中的太监,面对正宫皇后竟然不以“奴婢”自居,反而自称“咱家”!

奇的是,屋内的宫装丽人却也不以为意,反而言语客气道:“阿大不懂事,做事没有章法,倒是有劳公公惦记了。”

听着老太监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宫装丽人幽幽地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丝苦涩的感慨:韦天机,你也有今日么?

。。。。。。

突然而来的巨大的冲力将殷勤撞得扑倒在定星台上,大鹦鹉也惊得翅膀连扇,最后咚地落在地上。

殷勤的反应也是极快,身子刚刚沾到台面,手掌便用力一撑,下一刻人影就到了甲板之上。目光往飞舟后面一扫,殷勤吓了一跳:“追尾”的竟然是一艘体积稍小的飞舟。

神舟一号到底是蛮荒第一炼器宗师亲手打造的宝贝,殷勤仅凭肉眼观测,感觉自家的飞舟所受损失不大,倒是后面撞上来那艘飞舟,却是整个舟头全都撞烂了。

这他娘的算咋回事?老子今年这是犯了太岁么?实验御剑飞行时被惊悸鸟撞,实验飞舟时又被追尾!殷勤心中嘀咕着朝蚁丘那边扫了一眼,只见那座山岳般的蚁丘上一团“黑云”正冉冉升起,整个蚁丘宛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殷勤心中将追尾肇事者的祖宗十八代骂过一遍,正要往飞舟后舷去,腰间的乾坤袋忽然动了下,紧接着脑海中响起大鹦鹉的神识传念:“这个,咯咯,我有点不舒服,先到你乾坤袋里休息一阵。”

第587章 楚阿大的窘境

“飞舟都被人撞了,你这鸟人不赶紧查看坏了哪里,却钻到乾坤袋里作甚?!”殷勤恨不得伸手将躲入乾坤袋里的大鹦鹉薅出来,在他以为这货定然是看到蚁丘上空正在集结的大群君蚁,先行溜了。

大鹦鹉在乾坤袋里振振有词地传讯道:“我这飞舟乃是元婴座驾,舟身之坚固可以硬扛元婴上人全力攻击,岂是小小雀梭就能撞坏的?本尊只是累了,容我小睡片刻,你这蛮子不要轻易打搅。”

殷勤正要问他如何防御君蚁,心头却忽然一跳:“雀梭”这名字听着好熟悉啊?楚阿大就曾不止一次与他吹嘘过,说他们聚香斋的飞舟就叫雀梭,据说还是花重金请军械监私自营造的,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聚香斋的飞舟追了尾!更没想到天机子对聚香斋的飞舟样式如此熟悉,都撞成啥奶奶样了,他还能一眼认出来!

殷勤正嘀咕着,眼角余光里就见后面被撞烂的船舱里歪歪斜斜地走出一个有几分熟悉的身影,他定睛看去,却又想不起这人在哪里见过。

看那人的样貌,也就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身材瘦小,样貌很是寻常,身上穿了一件聚香斋仆役们常见的短衣,头上裹了一条白色包巾,举止行动都是个下人的模样。

仆役小伙儿对着“事故现场”发愣,雀梭的舟身更为细长,整个舟头几乎钻到了神舟一号的底部,若是冲击的力道再大一些,怕是连主藏也要毁掉。

殷勤脑海中还在苦苦思索,这人怎会如此眼熟?那仆役小伙一抬头,看到上面舟尾处探处的高大身影,不由惊呼一声,坐了个屁墩儿。殷勤见外人时,都会运起换肤之术以免麻烦,此刻的他浑身黝黑满脸横肉,正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殷勤听到惊呼,方才回过神儿来,见那仆役的狼狈样子,忙放松了表情问道:“这飞舟可是聚香斋的雀梭吗?”

见仆役小伙连连点头,殷勤吩咐道:“你家主人现在何处?唤他出来说话。”

小仆役应了一声,掉头没跑几步又转回来,低着头结结巴巴道:“回、回上仙的话,小、小的们这趟是运送聚香斋的货品,半、半途遭遇强、强人,只逃、逃出我和大把头。不料,钻进一团电云,就、就撞上了上仙的飞舟。”

“那就唤你家大把头出来说话。”殷勤看了眼蚁丘之上越来越大的蚁群,不耐烦地催促道。

“回上仙的话,我家大把头姓章名奇,人送外号章八爪,手上活儿好,一人就能操舟,只不过刚被电云所击,晕厥过去了。”小仆役说话总算利索多了,而且口齿竟然相当伶俐,不过当他看到远处已经将天上星光遮住大半的蚁群,小脸霎时白了,噗通一下跪倒道,“上仙既然认出咱们的根脚,想必是聚香斋的主顾,请上仙看在往日生意的情面上......”

“废话好多,带我去看你舟中查看。”小仆役的话音未落,殷勤已经咚地一声跳了过来,他自从血脉进阶二级之后身材就比之前高壮了许多,之后经历了玉润脱胎,以及筑基成功,肉身在玄武血脉的激发下,更加强壮。他的身子板,已经几乎赶上当年殷家家主殷铁山了。

那小仆役身材本就瘦小,被他站近了一比,就只能仰着头与他说话,或许是被殷勤的气势所迫,小仆役哆嗦一下,又开始结巴:“章、章大把头就、就在舱中,请上仙随我......”

“我管他死活?”殷勤伸手一提,便将小仆役从地上提了起来,一张狞笑着的黑脸凑上去嘿嘿道,“你刚才不是说,这趟是运载货物的么?能以飞舟运载的货物,想必不是凡品,带我去货舱查看。”

楚阿大被殷勤攥着脖领,双脚离地悬在半空,听了这话,险些背过气去。他与殷勤之间的联络虽多,却都是以传音符相互通讯而已,除了当初在野狼镇的聚香斋上有过一面之缘,以及后来他曾经在青帝庙中暗中观摩过殷勤以大幻影为花狸峰招揽弟子之外,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而且在聚香斋那一面,楚阿大也是因为看到一个小蛮子带着几个愣头青的少年,竟然登堂入室地上了二楼,这才童心大发,扮作伙计上前招呼几人的。当时施展了血脉传承的六面幻容之术,殷勤虽然与他交流颇多,事后却是咋都想不起来他的真正模样。

楚阿大万万没想到钻入电云之后,不但瞬间到了这片诡异之地,而且一下子撞了另外一架飞舟。他乍见对面飞舟之上探出个筑基期的黑大汉,心头就是一紧,担心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只好硬着头皮,装作仆役模样出来应对。

直到黑大汉纵身过来,浑身威压尽展,楚阿大立马就感应到殷勤所特有的血脉气息。不过人已经被他提在空中,却怎好改口说自己是聚香斋的大老板?更何况,他之前可是没少以飞舟之事挤兑殷勤,甚至嘲笑花狸峰没有飞舟,云裳老祖想来临渊城参加幻影大比,只能骑着剑来。眼下楚家的雀梭撞上人家的飞舟,连舟头都撞烂了,楚阿大窘迫之下,哪好意思自量身份?

更让他恼羞的是,也不知为何,被这小子大手提在空中,鼻腔里全是这蛮子特有的血脉气息,竟让楚阿大心中怦怦直跳,浑身软绵绵地竟然提不起一丝气力,心头甚是生出一个就此挂在他手臂上的荒唐念头。幸亏六面幻体能够随意变幻脸色,否则被人看到一张红脸,真要羞死人了!

“问你呢!货舱在哪儿?”黑大汉手臂用力一抖,挂在手臂上的瘦小身子,险些被他晃得散了架,楚阿大为了掩饰逼真,既不敢调运灵力,又不敢激活血脉,只能咬牙被这蛮子折腾。

他强自镇定了心神,用力朝后面指了指道:“就、就在后面。”

“带我去!”殷勤手一松,楚阿大十分敬业地扑到在地,随机屁股上便挨了一脚,“快点,别磨磨蹭蹭!没见蚁群就要过来了,赶紧着把要紧的东西搬出来,免得糟蹋!”

第588章 楚阿大失算了

殷勤一脚踢在楚阿大的屁股上,原本还唯唯诺诺的小仆役,忽然“嗷”地一声,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匍匐在地的身子忽然倒卷着翻转而起。

殷勤微咦了一声,气机牵引术随之引动,身形不退反进,朝着头下脚上,宛如灵蟒倒卷的楚阿大迎了上去。

殷勤所谓的气机牵引术,乃是从铁翎峰文曲大长老长孙烈的茅房中偷师而来的一套不依赖灵力,全靠肉身血脉瞬间激发的一套格斗术。

原始的版本里只涉及到气机牵引术的原理道法,只是一味强调速度,其中并未包括任何近身格斗的技巧。直到令狐若虚将虫巢内部专门用于在街头巷尾进行暗杀偷袭的格斗术倾囊相授,殷勤的近身格斗术,方才有所小成。

再后来云裳担心殷大真传下山行道之时,道法太差弱了她云裳老祖的名头,每日里将其提溜到寒潭之畔,啪啪淬炼。云裳虽是女流,一身格杀道法却是万兽谷五大金丹中最为强悍的一个,殷勤在这位格斗宗师的亲身指点下,虽然吃足了苦头,近身肉搏的水准却也因此突飞猛进,登堂入室。

楚阿大窘怒交加,咬紧了牙关也不与殷勤多话,充满弹力的双腿宛若灵动的蟒蛇,在空中幻化出几道虚虚实实的腿影,朝殷勤的脖颈绞缠过去。

楚阿大也是家学渊源,一身道法固然高明,却很少有人知道,其近身格杀的技术更是可怖。武朝之中有关楚后身具蛮人血脉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只是碍于当今蛮皇武擎苍的颜面,大家全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无人点破而已。

纵观蛮武一万多年的历史,虽然一直奉行打压蛮人的政策,但在武朝高层内部,却经常能够见到蛮人的身影,特别是某些血脉天赋的蛮族女修,更是被历代的蛮皇招入宫中,收为禁鸾宠爱有加。

说白了,当修士达到元婴境界,血脉,灵根乃至金丹等等以肉身为基础的东西就不那么重要了,甚至阳神出窍之后,元婴修士可以舍弃肉身,只凭元婴阳神傲游天下。修为到了这个地步,人族,蛮族甚至妖族,在其眼中就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相比人族女修,蛮女不但颇多情趣,床笫之间更有诸多血脉天赋,反倒成了许多元婴大能所钟爱的对象。

楚阿大乃是楚家青年一代被寄予厚望的天才人物,限于他的身份地位,亲身上阵格杀的机会并不多。楚家更加看重的是他的运筹帷幄,机敏智慧,加之其血脉以及身体上的限制,即便与人交手,也多是出其不意的近身格杀,楚阿大在这方面可是下了苦功夫的。

有道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作为楚家天之娇女的楚阿大从来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何曾被人踢过屁股?殷勤有意无意地朝她屁股上来了一脚,当场就惹毛了她,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形象,直想将这臭小子,绞倒在地,狠狠臭揍一顿,才能解她心头的气。

只不过,殷勤再不是当初野狼镇上那个炼气小子,身材也高壮得像头金刚巨猿般。楚阿大站直了头顶也够不到他的下巴,她需得用力向上窜,才能将腿挂在殷勤的脖颈上。

楚阿大天生就是六面之体,距离楚家血脉最高成就的九面之体也不过一步之遥,当她全力激活血脉之际,其速度只比快若闪电的阿蛮稍慢一点。殷勤的气机牵引术毕竟是后天所修,与楚阿大乃至阿蛮这种先天血脉所带的天赋相比,还是慢了半拍。

他的眼前腿影闪过,脑袋只来得及往后稍微仰,就被楚阿大的脚丫子扫到了脸上。啪地一声,殷勤闷哼着脑袋一歪,眼前金星闪动,楚阿大的血脉比他高上两个等级,已经到了进阶大蛮王的边缘,被她含怒一脚踢在脸上,若是换了人族的筑基修士,脑袋就要被踢飞了。

“吖!”楚阿大的惨呼随之响起,她虽然踢中了殷勤,却并不是她的本意。按照她的计划,这一腿应该是缠上殷勤的脖子,然后另一只腿别过去,顺势一夹一扭,就能将这蛮牛般的家伙,扭翻在地。哪知殷勤的速度奇快,竟然能在电光火石的刹那将脑袋往后撤了数寸,楚阿大踢在殷勤的脸上,那感觉却好像踢中了精钢铁板一般难受。

以她的脚力,若是运足了力量,精钢铁板也能一脚劈穿了,问题是她原本是计划用腿弯绞力的,并没打算一脚踢爆殷勤的脑袋。虽然都是用的脚力,着力点不同,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楚阿大脚上一阵钻心的刺痛,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在这种情况下,楚阿大在实战经验上的不足就显得致命了,相比之下,殷勤可是曾经凭借一双肉掌生生夺下过金丹剑修的剑丸的。两人在生死之间的格斗经验,相差巨大,楚阿大脚上吃痛,忍不住痛乎出声,殷勤却只是闷哼一声,眼前的金星尚未消失,一双大手已经挨上了楚阿大的身子。

只听一阵啪啪声响,楚阿大尚未反应过来,就被人脸朝下地按在甲板之上,香臀肉厚之处,被人连着拍了几下。

“哈哈哈,大先生真是好心情,君蚁来袭,却要与殷某人开这等玩笑啊。”殷勤早在跃下甲板的那一刻也已经窥破了楚阿大的身份,楚阿大能从殷勤的血脉气息中窥破他的身份,殷勤体内腾蛇血脉的感应就更加惊人。当初在野狼镇上,虽然没能窥破楚阿大的底细,他身上这股特殊的气息,却是早就在血脉中留下了深刻烙印的。

更何况,楚阿大虽然扮作小仆役,看似毫无破绽,但飞舟遇匪,仅逃出一个仆役与操舟手,这等蹊跷的故事在殷勤这等老江湖听来就更是破绽百出。他虽识破了对方的身份,却被楚阿大眼神中一闪而逝的狡黠神色,逗起了兴致,便顺水推舟与他开个玩笑。

直到将楚阿大按在地下,几巴掌拍下去,殷勤才猛然觉得不对劲儿,着手处Q弹Q弹的,手感不要太好!他也是拍过不少女修的,相比之下,孙阿巧甚至谢灵鹊全不及楚阿大的手感来的丰富细腻,这、这特么能是男人的屁股吗?

第589章 美人

殷勤虽然笑得大声,脸上的表情却是尴尬的很。他原本是带着一丝玩笑的心情与楚阿大切磋一番,哪知道楚阿大下手忒黑,被她一脚踢在脸上,到现在脑袋还晕着。

殷勤纵然城府深沉,胸中的玄武血脉却不是吃素的秉性,一个控制不住,就将人家按在地上,打了一顿屁屁。这下好了,楚阿大听到殷勤自报家门,不但没有起身相认,反而双手抱头地趴在地上,像只脑袋扎进沙堆的傻鸵鸟。

殷勤仔细观察,见楚阿大双肩微微耸动,后辈一抽一抽的传出嘤嘤而泣的声音,饶是他阅历丰富,也不禁傻眼,暗忖:刚刚下手重了些,这楚阿大也是蛮武皇朝有头有脸的人物,被如此羞辱,怕是难以善了?

殷勤越想越是后悔,和楚阿大千里传讯这么久,只觉得此人是个极聪明的,心高气傲之余还挺小心儿,现在仔细想想,这可不就是个小女子的性子么?奶奶的,真是当事者迷,万万没想到这货竟然是个女的!

远处蚁丘之上已经升起遮天蔽月的大片“乌云”,殷勤瞟了一眼,心中嘀咕:这回算是撞上君蚁的老巢了,这阵势可是比之前阿蛮引来的那一小群君蚁牛逼多了。这群君蚁是被飞舟相撞的声音所惊扰,虽然飞出了蚁巢,却还没能断定危险的来源于程度。大群的君蚁在蚁丘上空集结,更有无数小股的君蚁四散飞开,执行的是“侦查”的任务。

君蚁作为虫族的一员,也被人族统一归为妖兽一类,再归于其中的妖虫小类。一般来说普通君蚁的智慧要比同阶的妖兽低了不少,甚至就整个妖虫族群来说,其智慧也大多低于同等级的妖兽。不过,这也并非绝对,虫族之中也有智慧奇高的例外,比如君蚁的蚁后。

蚁后这种生物,绝对称得上妖兽中的天生赢家,就连金刚巨猿,山峰巨鹰等高等血脉的妖兽妖禽与之相比,也要自愧不如。别的不说,蚁后一旦孵化成虫,就能够凭借天生的本能指挥操纵一个数量在千万级别群族,按照万兽谷这等驯兽权威宗门给出的定义,一个千万级别的蚁群,称为“一王”之蚁,随着蚁后血脉等级的提高,在她进阶妖皇之前,最多可以操纵“九王”蚁群。

从理论上说,九王之上,就是妖皇级别的虫皇了。不过,人族立足蛮荒上万年的时光,尚未遭遇过如此大群的君蚁群族,甚至元婴大能深入蛮荒深处也未曾发现皇级的君蚁群落。有关皇级蚁群的记载,只停留在远古流传的典籍之中,有人根据这些经典的来历推测,那般规模的蚁群怕是在东周大陆才有。

殷勤对道法的研究不算高明,当日在铁翎峰时,兴趣所致看过的杂书却不少,尤其曾经有过遭遇君蚁的经历,对其来历特性也曾做过一番研究。

他估摸着,这么大的蚁丘,藏在其中的蚁后,其等级即便没有达到妖皇,也应该想去不远,最少也得有个七八王的样子。

就如大鹦鹉所说,能被元婴大能看入眼的宝贝,肯定不是等闲的宝贝。问题是,宝贝再好,也要有命来享用才对,殷勤眼见三五成群的小股君蚁已经朝飞舟这边疾速掠来,又见楚阿大趴在地上抽泣装死,心中大急之下,只好舍了脸皮,俯身过去柔声道:“呵呵,楚大当家的,你受累回头看我一眼,我是花狸峰的殷勤,呵呵!我刚才用了换肤术,吓你来着,呵呵,我不是强人,咱俩昨儿还千里传音来着,我刚是和你开玩笑的,你莫当真啊,呵呵呵。”

哪知,他的呵呵半日,楚阿大不但没有转身起来,反而哭得更大声了。

殷勤前世自称“花丛圣手”,其实他哄女人的技术并不高明,主要还是靠钞票搞定。问题是人家楚阿大身为聚香斋的老板,腰包可是比他厚实的多,这招怕是没用。

殷勤蹲在那里,又温言细语地呵呵一阵,楚阿大只是不理,一个劲儿地闷头哭泣。殷勤有些急了,伸手拽道:“大先生,殷勤得罪了,你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得先随我躲避蚁群再说。”

哪知他的手臂刚刚碰上楚阿大的衣领,一只攥得紧紧的小拳头就朝他的小腹猛地捣了过来。距离实在太近,楚阿大以血脉天赋激活的幻影速度,让殷勤的气机牵引术也是发动不及,只听蓬地一声,殷勤被楚阿大一拳轰出丈许远。也多亏了他外有玉润脱胎内有玄龟老血,换作别个,就要被楚阿大含恨出击捣个肠穿肚烂。

饶是如此,猝不及防下被人在小腹上捣一拳的滋味也不好受,殷勤的换肤术被楚阿大一拳打破,如玉般的皮肤上立马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呲牙裂嘴地从地上爬起,再看楚阿大,这货已经长身而起,面寒如冰地瞪着他,脸上哪有半点泪痕?

她刚刚是装哭!奶奶的,被这小娘们儿给骗了!殷勤一手揉着肚子,一手抹汗,嘿嘿强笑道:“楚大当家刚刚那一拳真好,势大力沉,又快又恨,险些被你把尿泡打爆了。”

楚阿大虽然阴沉着脸,心中却是慌张地有如小鹿乱跳,刚刚那一拳是她含愤击出,捣在殷勤身上她便后悔了,生怕一拳真将对方捣个断子绝孙。哪知这货硬挨了一记老拳,竟然毫无损伤地爬起来,不但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样子,反而满嘴混话,真让人又气又恨。

不过下一刻,楚阿大遍布寒霜的小脸儿上忽然春风拂过,霎那间冰雪消融,小仆役平庸的眉眼也换了千娇百媚的颜色,宛若瞬间花开,眨眼间便成了个风姿绝代的小娇娘。

殷勤前世风流,这一世又在花狸峰混了一年多,对于美色诱惑还是颇有免疫力的。

尤其是花狸峰,上有冰清玉洁美貌不可方物的云裳老祖,下有七大仙子春兰秋菊斗艳争奇,就连他老祖办里的孙阿巧,柳雨时修为虽然不济,纯论容貌身材,也当得起“倾城”二字。

可是,当楚阿大露出女儿容貌,竟让殷勤这等见惯人间绝色的家伙,看得一呆: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耐看的美人!

第590章 楚阿大的手段

殷勤对于美女的看法比较务实,各花入各眼,同样的美人在不同人的眼中,评价未必相同。他前世也与某些大众眼中的美女明星打过交道,实话实说,多是些只可远观不能凑近了细看的人物。尤其是那些杂志封面,或者影视宣传照上的美女,基本都是经过修图软件处理过的,实际见到真人,多半都会感到些许失望。

直到魂穿蛮荒世界,殷勤才算见识到什么叫做天生丽质。修仙者与凡人最大的区别,除了寿数悠长,在肌肤样貌上的改变也是相当惊人的。以前只从书本上看到的许多形容美人的词汇,诸如肤若凝脂,冰肌玉骨等等词藻,到了女修仙子身上,竟然恰如其分毫不夸张。

即便如此,殷勤也不认为哪位仙子的容貌就能倾尽天下人,在他眼中,最美的当属云裳,但云裳性子寡淡,身上自带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态度,一般人在她面前,来不及欣赏其美,就先被她的老祖威压,压制得抬不起头了。

更何况,在花狸峰上谁敢嚼老祖的舌头?一众男修弟子只敢在私底下将云裳座下的七位女修偷偷议论品评而已,只不过七位仙子之中谁是花魁,却是众说纷纭,从来都没能争出一个结果。就连为人稍显木讷的石葫芦,也有不少仰慕者。

按照殷勤的观点,美人是否动人心,全在“眼缘”二字上面,七位仙子就如春兰秋菊各有所长,看对眼了,就觉得其人最美,若是稍微差了心意,就觉得那人次之。

至于殷勤,最合他眼缘的只能是云裳,谁让他的血脉尚未觉醒之际,就被阿蛮种下了云裳的一滴精血,两人在血脉与神识上的联系,从那时起就再也无法分割开来了。

外人只道云裳涉世不深,被个只会吹牛说大话的蛮子给蒙蔽了,殊不知两人之间的信任,早已深入骨髓,融入血脉。

饶是如此,楚阿大含嗔带笑的模样,还是让殷勤看得呆了半晌,同时他的心中冒起一个念头:此女的样貌,真是太顺眼了。

所谓顺眼,便是眼缘不浅,特别合乎殷勤的心意。问题是这楚阿大的眉眼口鼻,无论肌肤色泽,乃至轮廓线条,竟然让殷勤挑不出一点毛病。更奇的是,楚阿大的样貌似乎还在不停的变化之中。比如,殷勤前一刻刚觉得她的眉梢稍微散淡了些,下一眼再看她时,眉梢就变成了殷勤心中认为最美的形状。

楚阿大将殷勤的失神看在眼中,心中微微得意,她所施展的正是楚家血脉传承中最为神秘的幻化之体。当今楚后修为已臻九面幻体,就连武擎苍那般人物也被她情网所缠,明知楚家与南方青丘蛮族渊源极深,还是不顾娘舅黎老组的反对,将其迎娶进宫,之后更是被迷了心窍一般,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楚家女封为正宫皇后。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黎家与武擎苍之间才渐渐生出嫌隙,因为按照黎老祖的计划,原本是想将黎家女推上后位的。

楚阿大是楚家年轻一代中,被寄予厚望,假以时日也会进阶九面的天才人物,她的六面幻体全力施展,也足以将没见过世面的小蛮子迷得不知南北东西!

“殷大真传所言夸张了吧?人家手腕还没你指头粗,打你一拳能有什么力道?”楚阿大笑吟吟地朝殷勤勾勾手指道,“你刚才可是朝人家下了狠手呢,要不然,让我再打你三拳,刚才那笔帐就算一笔勾销了?”

殷勤被楚阿大提醒,方才回过神儿来。不过他却没像楚阿大预料的那般被她六面幻容迷得失了神儿,这货听到楚阿大要求再打三拳的提议,马上摇头拒绝道:“楚大当家才是鼻孔里插大葱装相呢,你刚刚捣我那一拳的力道堪比金刚巨猿,一拳足矣,三拳谁也受不了。”

楚阿大秀眉微攒,翻了一眼殷勤道:“那怎办?刚才人家被你打的好苦,若不然,你需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殷勤被她似嗔似怨的眼波勾得心神一荡,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道。

楚阿大眼珠儿转了两下,咬下嘴唇,嫣然笑问:“具体何事,我现在却想不出来,左右你先应了我,待以后我遇到什么事,再找你来应承可好?”

殷勤前世也是混迹江湖的大相,并非楚阿大想象中未见过世面的乡下蛮子,刚刚脱口而出问了两字,脑海中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只是楚阿大传自青丘的幻容媚术虽然没有达到九面大成,却也不是筑基期的修士能够轻易抗拒的。感觉不对的念头宛如一个气泡,刚刚冒出来,便旋即破灭,殷勤只觉得一阵糊涂,正要不自觉地点头,识海中忽然传来几声啾啾的厉叫,心田之上如同清风拂过,迷雾尽扫,瞬间便清朗如常。

清醒过来的殷勤,瞟一眼楚阿大欲擒故纵的小模样,心中道声“好险!”幸亏阿蛮及时提醒,险险逃过一劫。不过阿蛮这小东西不是在乾坤袋中呼呼大睡来着,怎会醒来的如此凑巧?殷勤略一思索,马上想到了大鹦鹉,到底是曾经的元婴太上,神识果然了得,躲在乾坤袋里也能感应到楚阿大的媚惑异术!肯定是他觉察出不对,这才通过阿蛮及时提醒。

殷勤也是自诩定力过人的,尤其自信不会被美色所迷惑,没料到在云裳面前都能谈笑自若,竟然被个黄毛丫头迷惑住了!神识通明之下,楚阿大的幻容之术也就破了,殷勤也总算是见到了她的本来面目,却是个满脸稚嫩的少女模样,她的面貌虽然也是极美,却少了那份让殷勤惊心动魄的顺眼感觉。

“既然楚大当家现在想不起来,那就到时再说,我若力所能及,一定竭尽全力。”殷勤呵呵笑着,心中却有些奇怪,楚阿大成名也有几十年了,算得上与花云裳同一代人,怎会还是个未长开的萝莉模样?虽说仙家女修驻颜有术,但楚阿大给他的感觉还是太嫩了些!

只不过这个疑惑在他脑海中刚刚升起,殷勤就觉得腰间的乾坤袋猛然一沉,紧接着一阵翅膀拍打之声,一只羽毛凌乱的大鹦鹉便“嘎嘎”怪叫着窜了出来。

殷勤一下子愣住,紧接着眼前白影一闪,肩膀上便多了小东西,他的脑海中想起阿蛮兴奋的声音:“啾啾!殷勤,快帮我抓住那只肥鸟!”

第591章 天机子的往事

大鹦鹉见阿蛮竟然从乾坤袋中追了出来,吓得上窜下跳,都说法不传六耳,他没想到殷勤竟然将开启乾坤袋的法诀也告诉了那花脸狸猫。

殷勤以为大鹦鹉是怕了铺天盖地而来的君蚁才躲入乾坤袋,殊不知真正的原因却是大鹦鹉看到了楚阿大飞舟上的雀梭标志。

当年的天机子名头虽响,性情却十分古怪孤僻,极少与人来往,甚至他入赘旁氏也是少有人知。更少有人知的是,在天机子尚未进阶元婴之前,曾经有过一次长达百年的的深入南荒的历练,在茂密丛林的深处,天机子邂逅了一位让他魂牵梦绕的来自青丘的蛮族女子。

天机子少时模样奇丑,小时没少因为样貌被人嘲笑讥讽,更谈不上什么女人缘。天机子孤僻的性格也与这段经历有着莫大的关系,甚至当他筑基之后,已经有了改变容颜的手段,却还是执拗地保持着本来面目,不屑“整容”。

直到他从炼器入道,金丹大成,才有无数女修如同逐花的蜜蜂,主动踪上门来,天机子对于这等女子自然是瞧不上。直到他历练南荒时,隐去金丹修为,以筑基期的修士面目行深入南荒,救下了一个血脉只有的二级的楚姓蛮女。

楚女天真烂漫,对天机子的丑陋容貌毫不在意,却为他胸中所学倾倒,竟然一路追随,缠着他学习炼器阵法之术。

天机子也因楚女的天资聪颖,善解人意而情愫暗生,他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卫道士,干脆拐带了小楚女,结伴游历南荒一十六年。直到楚家蛮皇级别的老祖亲临,不但棒打鸳鸯抢走了被天机子拐带的小楚女,还差点生撕了天机子。多亏小楚女苦苦哀求,才让楚家老祖升起一丝怜材之意,饶了天机子一条性命。

天机子灰溜溜逃出南荒,并将此事引为奇耻大辱,从此后奋发图强,竟被他闯出一条炼器入道的法子,晋级元婴。

三百年后,天机子揣了无数杀伐宝器再临南荒,准备杀上青丘,不但要一雪前耻,还要将当年的小楚女抢回来。

哪知,三百年的时光早就物是人非,青丘楚家百年前的一场劫难,被南荒三大蛮族合力袭杀,不但族中蛮皇老祖陨落,族人也不得不北迁,离开世代繁衍的青丘之地,通过联姻的方式,求得蛮武四大门伐之一的凌阀的庇护,在蛮武南境暂时找到一处栖息之地。

至于当年那天真烂漫的小楚女,那时已是执掌楚家门户的家主。青丘一族的寿数绵长,三百年的时光,凡人已经是十几代人的更迭,而小楚女却正是女人最美的年华。她凭借着绝世姿容,与无人能及的心机手腕,终于为楚家在蛮武南地打下一片基业。

天机子与小楚女再见面时,正是她回绝了凌阀老祖的婚约,准备嫁入皇城的前夕。身负家族兴衰重任,楚女只能含泪说声“珍重”。有情人天各一方,天机子也因为这段孽缘,最终引来了皇城深处的杀机。他不得不辞别万兽谷,远走坠星海避祸,才有了他与旁氏结缘的种种后事。

天机子两段姻缘尽毁,全与蛮皇武氏有关,这也是他为何铁了心,非要将改朝换代作为与殷勤合作的条件。若说这世上他最恨的人,自然是武氏族人,可他最纠结,最不想见到的却是楚家人。当他看到楚家飞舟上雀梭的标志,便起了逃避的心思,钻入殷勤的乾坤袋中求个眼不见,心不烦。

让他想不明白的,那头疑是“白泽”的狸猫坏兽,明明在乾坤袋里睡的正熟,与他相安无事,互不干扰。却因殷勤被那楚家的小丫头迷了心神,而一下子惊醒过来。问题是,狸猫坏兽也是个不讲道理的,起床气应该撒在殷勤身上才是,大鹦鹉却是城门失火,做了被殃及的池鱼,在乾坤袋里被阿蛮好一顿折磨。

大鹦鹉的血脉虽高,战斗力实在太渣,加之乾坤袋里空间有限,腾挪不开,遇到疾如闪电的阿蛮,只有被她撕咬拔毛的份儿。

好在阿蛮跳上殷勤的肩头,注意力就全都转在了楚阿大身上,殷勤头次见到阿蛮如此“凶狠”的模样,她低头躬身,浑身的绒毛乍立起来,做出一副随时要扑过去的样子。

楚阿大正纳闷殷勤为何如此快就从她的幻容媚惑中清醒过来,要知道就连金丹老祖若是不小心着了道,也会被她迷惑的五迷三道呢。

待到殷勤腰间的“坎离”袋中钻出一只羽毛凌乱嘎嘎乱叫的大鹦鹉,楚阿大忍不住想笑,没料到殷勤竟然选了这么个蠢东西作为灵宠。

直到阿蛮随之窜上殷勤的肩头,楚阿大的瞳孔微缩,笑语盈盈的脸上马上笼罩了一层寒霜,撇嘴讥讽道:“野狼镇和仓山郡城里都在传,说殷大真传名头好听,实际上不过是个给老祖抱猫的使唤小子。今日一见,传言非虚啊。”

“殷勤,你千万莫要被她花言巧语骗了。”阿蛮朝着楚阿大呲牙裂嘴地做出凶狠表情,一边急匆匆地在殷勤识海里不停唠叨,“她的血脉乃是青丘蛮族,最会以媚术纠缠男人。”

殷勤心中嘀咕,没想到阿蛮对楚阿大竟然了解颇深,而且云裳对他与聚香斋合作之事也是态度冷淡,或许云裳与楚阿大之间早有嫌隙?

不过现在去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殷勤皱着眉头,指着不远处嗡嗡而来的一群君蚁道:“君蚁来袭,当务之急还请楚大当家移驾去我那飞舟暂避。”

“不许她上飞舟!”阿蛮啾啾反对。

“小蛮子,少安毋躁,我看这君蚁的情形不太对劲儿。”大鹦鹉站在船舷之上,歪头看着对面,一边传讯过来。

楚阿大却是冷笑连连道:“殷大真传的飞舟,门槛实在太高,小女子可是不敢高攀。咱们青丘楚家,血脉寻常,一点点气节却是谁也夺不去的,楚阿大今日就算死在这万花谷,也不会登你花狸峰的飞舟!”

第592章 乱套了

“殷勤,你别听她装可怜。她们青丘楚家,传承自狐精血脉,根本就不怕君蚁!”阿蛮不屑地啾啾着,“而且,实话告诉你,你别看她脸蛋儿生的好,我却知道她的底细,啾啾,既没胸也没屁股,一点不像个女人,啾啾。”

“你个烂眼边儿的死狸猫,莫以为我听不懂你啾啾的是什么?”楚阿大自从在殷勤面前显了女身,就一直拿着个劲儿,即便对殷勤冷嘲热讽,也始终端着个架子,不过她的血脉天赋,却是少数真能“听”懂阿蛮啾啾之人。

阿蛮情急之下,一边与殷勤神识传讯,一边啾啾出声,早让楚阿大听了个满耳。没想到这货竟然将自己的底细告诉殷勤,楚阿大不由得恼羞成怒,尖叫一声,幻影闪动,纤纤素手朝着殷勤肩膀上的花脸狸猫抓了过去。

楚阿大血脉天赋超人又得蛮皇武氏的荫蒙,道书宝材全都不缺。百年修道,不但血脉达到四级,灵根上的修为也到了筑基后期大圆满,距离金丹只差半步,是少数血脉与灵根能够齐头并进的天才修士。

天资聪颖,修为高深,姿容绝代,加上血脉天赋之六面幻体,人都说楚阿大是个美人坯子,假以时日必是个倾国倾城的尤物。

之所以要假以时日,是因为青丘一脉的血脉天赋虽奇,其肉身之生长发育却是极其缓慢。当初天机子在青丘遇到当今楚后,就是个发育未完全的丫头片子,其心智虽然成熟,肉身却是几百年后才真正长开了的。

如今的楚阿大,年纪不过百岁出头,其身材模样也就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难怪殷勤窥破其本来面目时,会大吃一惊。以他前世的阅历经验,云裳十七八岁的样貌就已经让他时常有种遭遇萝莉的错觉,直到遇到楚阿大,才知道以前真是“高”看了她。

楚阿大身形如电,只一闪就到了殷勤面前,殷勤的气机牵引术与之相比也是稍有逊色,他抬手格挡,却已经慢了半拍。好在阿蛮也是以速度见长的灵兽,总能在楚阿大的指尖及身之前,险险避开。

这货也不远逃,而是上窜下跳地围绕着殷勤周身转。楚阿大初时还稍微顾及,怕失手伤到殷勤,可连着被阿蛮躲开几下,还被她挑衅般地用尾巴扫了一下,楚阿大恼羞之下,干脆全力激起血脉之力,朝阿蛮招呼。反正殷勤的老龟血脉,极其抗打,刚刚被她含怒一拳捣在小腹上都浑然没事,楚阿大琢磨着只要自家不调动灵力施展道法,只凭血脉肉身之力,即便误中了殷勤,也不会伤他太甚。

青丘幻体全力施展,其遁速快如飞剑,楚阿大十指弯弯,宛如雷霆电爪,追着阿蛮一顿猛戳。殷勤后天所修的气机牵引术相比之下就慢了许多,他倒是可以祭出飞剑护身,但刀剑无眼,伤了这二位中的哪个,都是天大的祸事。

殷勤无奈之下,只有运气玄武血脉,将玉润脱胎的防御瞬间提升到顶点,干脆用肉身去硬扛楚阿大的指头。要说楚阿大的指头还真是快,三五息的功夫,就在殷勤胸膛腰腹处戳了百十下,误伤指数接近百分之百。

莫看楚阿大面嫩,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模样,其四阶的青丘血脉却是蛮王之下的顶级存在。饶是殷勤的防御号称可以硬抗金刚巨猿的全力一击,被她连续戳中,也是疼得呲牙裂嘴。

眼看那群君蚁距离这边不到百丈,这俩位还是不知深浅地围着殷勤缠斗,殷勤也是急了,眉头皱起,猛然沉喝一声:“停!”

“啾啾,殷勤你爱拍人屁股的毛病可要当心,青丘狐狸的屁股臭死人!”阿蛮根本不理,踩着殷勤的脑袋从一边肩膀跳到另一边。

“放屁!你才臭死人。”楚阿大一巴掌拍在殷勤的额头上,她连续扑空,指头戳在殷勤身上宛如捅在厚重的皮甲上头,酸酸麻麻地也不好受,又听花脸狸猫拿青丘蛮族的体味嚼舌,气得楚阿大眼睛冒火,恨不得一巴掌拍扁这信口开河的臭狸猫。世人提及青丘一族,总有个误解,认为她们因为血脉传承的原因,必有一种骚臭味道。

殊不知,释放出恶毒骚臭的气味,只是遇到险情时万不得已的保命之术,莫说楚阿大这般身份修为,就连族中的普通修士,也都早已不用此种天赋异能。可阿蛮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用青丘一族最忌讳的短处来气她,楚阿大银牙咬碎,手腕一转,掌中多了一柄电光缭绕的小剑。

殷勤被楚阿大拍得两眼金星闪烁,他冷哼一声,两臂一展,早就蓄满的灵力抢先一步在瞬间迸发。他腹中的剑丸虽然尚且不能祭出施展,其中所储的木系灵力总量,却是远超天灵根的筑基大圆满修士。受限于体内灵根还不够粗壮,殷勤无法在瞬间爆发全部的木属性灵力,但经过一番蓄力之后的瞬间激发,还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一直围绕在他身边追逐的一人一兽,全在他双臂展开的刹那,感受到一道道凝重晦涩的力量,宛如千万藤条,将她们一下子缠绕住。下一刻,她们两个就像扑入蜘蛛网中的飞蛾,任其如何挣扎,身子仿佛凝固在半空,无法挪动半步。

“啾啾!殷勤,快绑了她!”阿蛮喜得刚刚叫了两声,嘴巴里就被塞了一颗鱼腥果,下一刻她的怀里便多了个塞满鱼腥果的兽皮袋,阿蛮眼角往下一垂,吧唧吧唧地吃了起来,再也顾不得楚阿大了。

“殷勤,我的姑母乃是当朝皇后,你、你休想羞辱于我!”楚阿大怎么也想不到,以自己四级血脉,外加筑基大圆满的修为竟然会被一个血脉只有二级的蛮人小子出其不意地制住了!她手中的飞剑尚未来得及祭出,就被殷勤劈手夺下,看着殷勤面色不善,楚阿大没来由地心头一慌,竟然大失水准地将楚家背景抬出来唬人。

第593章 楚阿大的条件

楚阿大话一出口,就已经后悔了。见殷勤似笑非笑地瞟她一眼,紧接着腰肢一紧,便被他扯入怀中。楚阿大心中一阵狂跳,身子僵直着,强撑门面道:“殷真传,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快、快放我下来......啊!”

楚阿大话音未落,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竟被殷勤头后臀前地顺势夹在胳肢窝下面。啪、啪、啪,香臀上一阵火辣麻痛,楚阿大竟然又挨了三记巴掌。

“你、你......我、我......”直到被殷勤放回原地,楚阿大还是傻愣愣地瞪着殷勤,她简直不敢相信,刚刚又被这人打了屁股!

从小到大,楚阿大莫说没被人打过屁股,就连稍微重一点的责罚之话都极少听见。今儿这是怎么了?竟然两次三番栽在这人手上!若说之前被他踢了屁股是她诱敌深入,不得已而为之,刚才那三记巴掌,却是实实在在地被他羞辱了!

楚阿大想哭,可来自青丘的骄傲又让她强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她将来可是要接过家主之位的,她的泪水只可以为了青丘族人的大计而流,楚阿大绝不允许因为羞愤,委屈而在外人面前,露出她软弱的一面。

殷勤饶有兴趣地低头看着面前那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看她脸上的风云变幻,看她扁着却又嘴努力忍住眼泪的有趣模样。闪着电光的小剑在他指尖缓缓转动,在如此近的距离上,只要楚阿大夺回对小剑的控制权,就能轻而易举地将殷勤打成筛子。

楚阿大的目光落在殷勤手中的飞剑上面,脸上阴晴不定,即便没有飞剑,以她的家底儿,身上至少还有两三件能够伤及金丹老祖的保命法宝,随便拿出一样,就能把这小子轰到蚂蚁窝里去。

殷勤对于眼前的危险却好像浑然不觉,他温言细语地安抚一阵阿蛮,往其怀中又塞了一袋鱼腥果。阿蛮吃过鱼腥果,浓浓的困意袭来,不放心地啾啾两下,就困得睁不开眼睛,被殷勤连哄带骗地将其“请”回乾坤袋。

安顿好阿蛮,殷勤这才瞟了一眼指尖在手腕上的乾坤环上缓缓摩挲的楚阿大,他马上收敛起笑容,郑重其事地赔罪道:“楚大当家刚刚下狠手想要击杀师尊座下的小蛮尊,我这当弟子的,不能坐视不理,刚才那三下,算是代替师尊稍加惩戒。殷勤冒犯之处,还请大当家原谅。”

冒犯?!你这是侮辱!楚阿大咬着嘴唇,脸色铁青地看着殷勤,一言不发。

殷勤见楚阿大身子气得微微发抖,叹了口气道:“大当家身子娇贵,殷勤实在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不得已才朝肉厚的地方下手。”

“你、你混帐!”楚阿大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又被殷勤挑唆起来,她秀眉一立,手掌便覆在了腕子上的乾坤环上。

殷勤刚才没来由地一阵心惊肉跳,早就防着楚阿大往外掏宝贝,楚阿大的手腕一动,殷勤的气机牵引术随机发动。电光闪动,那柄小剑已经被殷勤塞回到楚阿大的掌心。

“大当家心中的气若难消,尽管用这飞剑,将殷勤来个三刀六洞!”殷勤后退两步,双臂张开,做出毫无戒备的样子道,“殷勤就站在此处,请大当家动手吧。”

话虽说的漂亮,殷勤心中却是打着唬呢,楚阿大之前摸到手腕的时候,殷勤心中腾然升起一种极大的恐惧,来自玄龟血脉对于危险感应能力,在提醒殷勤对方有着能要他小命的东西。相比之下,殷勤宁可让楚阿大用飞剑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也绝对不能让她从乾坤怀里掏出要命的宝贝来。

至于被飞剑洞穿身子,这个倒是可以有,之前与铸剑谷的剑修高手一场搏杀,殷勤对这种滋味已经比较习惯了。

楚阿大不等殷勤说完,脸色忽然一寒,指尖一点,那柄电光小剑便朝殷勤眉间射去。

若是被飞剑洞穿了脑袋,不用三刀六洞,一剑就能要了殷勤的小命。殷勤只觉一点星光朝着眉间射来,他却直愣愣地站定了,没有移动分毫。

“你为何不躲?!”飞剑在距离殷勤眉间一寸之处,骤然而止,楚阿大瞪着殷勤怒道。

“大当家的飞剑太快,我即便能躲开眉间,耳朵却是保不住了。”殷勤苦笑道。

“你是断定我不会伤你么?”楚阿大冷然道,几息的功夫,她已经恢复了平常的神色。

“若是换做平常,大当家肯定会削了殷勤的脑袋。”殷勤指着在十几丈外嗡嗡盘旋的君蚁道:“只不过,要渡眼下这一劫,却是要你我同舟共济才行。”

“哦?!”楚阿大冷哼一声,飞剑抵上了殷勤的眼皮子,“你家那只臭狸猫说的没错,我青丘楚家,有专门克制君蚁的道法。些许君蚁,在我面前不值一提。”

“你们楚家的制蚁之术,不过就是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先以手段制住头蚁,以其气息引导其后跟随的兵蚁,在空中转圈。君蚁虽众,其兵蚁却是智慧极低,行动全靠头蚁气息之引导,一旦头蚁的气息在空中回转成一圈,其后的兵蚁就会追寻着这股气息,一圈圈地转起来,永不停歇,直到筋疲力尽而亡。这也就是专制君蚁的所谓的死亡漩涡吧?”殷勤笑嘻嘻地道,“问题是,死亡漩涡只对小群的君蚁才有效果,若是对面那七八王的君蚁铺天盖地而来,却不知处楚大当家能制住几只头蚁?”

楚阿大吃了一惊,她万万没想到殷勤竟然知道楚家秘传制蚁的“死亡漩涡”!

殷勤嘿嘿道:“楚大当家的飞舟已然损毁成这样,想必飞不起来了,想要逃脱,唯有借助我的飞舟吧?”

“你的飞舟?真是好大的口气,是你从哪里偷来的吧?”楚阿大接连被殷勤说中心事,心惊之下,赶紧收回飞剑,岔开话题道,“我只问你,你刚刚的承诺,还算不算数?”

“大当家是说要我答应你一件事情吗?”殷勤点头道,“可大当家现在提不出来,日后再说的话,我也只有日后才能承诺。”

“不用日后!”楚阿大伸出一根手指道,“加上刚才辱我那三下,我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何事?”

“杀人。”

“何人?”

“仓山郡王,武青衫。”

第594章 花狸峰的秘密

这群过来查探的君蚁,数以万计,属于君蚁中最基本的行动单位。这个数量级的君蚁群落,能够在顷刻间将凡人或者普通野兽啃得只剩一堆白骨,不过对于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来说,这个数量级的君蚁群,还不至于要命。

当初殷铁山与赵白眼等人在半山上遇到的那群君蚁,说是小股的群落,其总数虽然不到一王,却也有七八百万。

一个万数的基本蚁群之中,绝大多数是冲锋陷阵,啃食猎杀的兵蚁,其中又有不超过十只头蚁,起到引领指挥的职责。一般来说,头蚁至少是三阶之上的妖虫,其智慧比普通兵蚁高出不少,蚁后能够调动数量级在千万之上的蚁群,主要是通过与头蚁的交流。

即便这样,哪怕是一王级别的蚁后,也要能够同时操纵上千个如此蚁群。按照每个基本蚁群之中有最少十只头蚁来计算,一王级别的蚁后,能以神识之力,同时沟通调动上万只头蚁。这种强大的神识力量,是同阶的妖王,蛮王甚是人族的金丹老祖,都望尘莫及的。

也不知蚁后下达了怎样的命令,这群探查的君蚁飞到距离飞舟十丈的距离就不再前进,它们围着飞舟缓缓旋转,头尾相连地拉出一条危险的环状的蚁圈。之所以称其“危险”,是对君蚁自身而言,因为这种圆环绕圈的行进方式非常容易造成死亡漩涡,一旦头蚁们失去控制,追随其后的整个蚁群便会沿着这个圆圈一直转下去,知道所有的君蚁精疲力竭而死。青丘楚家的制蚁之术,便是从其而出。

大鹦鹉一直歪着脑袋站在船舷上面,君蚁忽然摆出这个阵势,让他又惊又喜。回想起曾经在经卷中读到的有关君蚁的一则传言,大鹦鹉有些迫不及待地转回身,正要招呼殷勤,却见他与楚家妮子大眼瞪小眼地目光交织在一起,不知搞得什么名堂。

“小蛮子,愣什么神儿?今天咱们怕是遇到了天大的好事!”大鹦鹉愣了一下,马上不耐烦地传讯给殷勤。

殷勤却没理他,而是苦笑着对楚阿大摊手道:“大当家到真看得起殷勤,武青衫道法通玄,是传说中半步元婴的金丹老祖,你让我去杀他?!”

“狗屁的半步金丹!”大鹦鹉不屑地嘎嘎叫了两声,传讯给殷勤道,“武青衫的金丹乃是吞了一枚六阶妖丹,硬生生提上来的。我看他这辈子,金丹就算是到头了,想要进阶元婴,除非能搞到八阶以上的妖丹!”

七阶的妖兽就已经是妖皇级别的存在了,吞食八阶的妖丹,岂不是等同于生吞元婴太上的元婴?殷勤听了大鹦鹉的评价,不由得暗中咂舌,忽又想起阿蛮生吞闵承真元神一事,心中嘀咕:这货莫非真是传说中可吞神魂的白泽?

楚阿大脸上却没有半点玩笑的神色,她微微扬起下巴,盯着殷勤的眼睛道:“我又没让你现在去杀武青衫,我只问你,肯不肯答应?”

“答应,赶紧答应!”大鹦鹉片刻间便听明白二人对话的来龙去脉,连连传讯催促殷勤。

殷勤却不理大鹦鹉,反而嘿嘿笑道:“我即便答应,也是空口白牙。莫说以我的本事,就算是我家云裳老祖,也取不了武青衫的性命。却不知楚大当家,怎会对我有如此大的信心?”

“你家老祖?!殷真传话说反了吧,你是人家的抱猫弟子才对!”楚阿大听到云裳的名字,就忍不住吹毛求疵地嘀咕一句,然后才扳起面孔道,“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殷真传对仓山郡城早就存了觊觎之心,何苦在我这儿装蒜?”

“是吗?”殷勤似笑非笑。

“你说呢?”楚阿大瞟了一眼站在船舷上的大鹦鹉,意味深长地反问道:“倘若不是的话,铸剑谷的金丹闵一行怎会命丧花狸峰下?倘若不是的话,殷真传又怎会在一行园洒下大笔的灵石?”

殷勤被楚阿大那一眼瞟的心头一跳,嘿嘿干笑道:“大当家说话,云里雾里的,让人好生费解。”

楚阿大背了手,下巴朝大鹦鹉那边点了点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只金刚鹦鹉,应该来自坠星海吧?”

“是又如何?”殷勤沉声问道,他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庞大尼变成花二妮的事情还好说,毕竟是个还没筑基的丫头。可天机子的存在,却是花狸峰上仅有他与云裳才知晓的绝对机密。一旦天机子的身份泄露出去,难免会为花狸峰招来灭顶之灾。倘若楚阿大真从某种渠道窥探出了天机子的存在,殷勤不得不考虑,使用非常手段让这丫头闭嘴。

“殷真传好重的杀机啊!”楚阿大的感应异常灵敏,她皱了下眉,旋即挺起胸脯道,“我劝你还是收起不切实际的心思。莫以为得了一只天机子养过几天的贼鸟儿,抢了人家后人的一艘破飞舟,就能将我留在这里!”

殷勤听她这番言语,方才放下心来,天机子在旁氏灭门之后躲在坠星海之事,既然能被铸剑谷最终查出,他寻养过一只金刚鹦鹉的事想必也瞒不过在朝中满布耳目的楚家。他的脸上现出被人窥破心思的尴尬神色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楚大当家。不过,就如你说,仅凭一只金刚鹦鹉,一艘破烂飞舟,你让我如何去杀武青衫?”

楚阿大冷然道:“天机子是何等人物?他虽命陨坠星海,怎会任一身所学因此湮没?若我所料不差,这只被他调教十数年的贼鸟,想必已经能够背下他大半的秘传符谱了吧?听说殷真传,在花狸峰大肆整顿,兴修炼器阵法之学,想必这只贼兮兮的鹦鹉,才是你最大的依仗吧?!”

“小蛮子,你少跟这妮子废话,干脆绑了她,带回山中,我传你几首调教狐狸的法子,一准儿让她服服帖帖的。”大鹦鹉被楚阿大一口一句贼鸟儿,说的心头火起,越看她说话时不屑的表情神色,越像当年毁他姻缘的老狐狸。

第595章 殷勤的杀伐道法

“那好吧。”殷勤面色古怪地朝大鹦鹉看一眼,扭脸儿对楚阿大道:“既然楚大当家看得起殷某,就暂且将那武青衫的头颅记在我的账上,有朝一日,定让楚大当家如愿以偿可好?”

楚阿大虽率先挑破对付武青衫的意思,却没想到殷勤竟然轻描淡写地应了,她似笑非笑地确认道:“这么大的事情,你做的了主?不要跟花云裳请示了?”

“反正以我目前的实力,连武青衫的寒毛都动不了,何苦跑去给师尊徒增烦恼?”殷勤嘿嘿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伸手朝不远处绕圈飞行的君蚁道,“眼下却有一场机缘,不知楚大当家是否感兴趣?”

楚阿大眼中惊讶神色一闪级逝,旋即装起糊涂,故作不解道:“我只看到君蚁重围,你我身处险境,却不知殷真传所说的机缘在哪里?”

殷勤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君蚁重围,此处却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楚大当家移步到我那神舟之上再做商议。”

狗屁的神舟!明明是从那贼鸟处抢来的破烂儿!楚阿大心中不屑,朝舱中一指道:“我那舱中尚有一名操舟的把式,刚刚撞舟之时,被巨力冲击,一下晕厥过去,可否烦劳你将他一起带上?”

殷勤说声没问题,往舱口走了两步,忽又扭头对楚阿大道:“日后殷勤出品第三部大幻影之时,不知大当家是否兴趣参与其中?”

楚阿大不明白殷勤为何突然提起这个,微微一愣道:“如何参与?”

“自然是出演个角色啊!”殷勤朝楚阿大眨下眼睛道,“大当家演技如此出色,不在大幻影中担任个角色,真是可惜了。”

楚阿大望着殷勤的背影消失在船舱门口,心中打鼓道:这小子话里有话,却不知被他看破了那些莘密?

章八爪晕厥不假,却不是巨力冲击所致,他的修为低微,刚刚飞舟钻入时空缝隙之时,若非楚阿大以护身法宝及时将其罩住,早被时空缝隙中诡异的时空巨力撕扯成碎片了。待到飞舟相撞,楚阿大看清周围形势,怕他露出破绽,便顺手敲晕了他。

殷勤进入舱中,也不耽搁,直接将章八爪从地上提起,往肩上一扛,便大步回转,招呼一声大鹦鹉,纵身一跃,只听咚地一声,金刚巨猿般的身子便重重地砸在神舟的甲板之上。

楚阿大早他一步飘上飞舟,见殷勤落地时身子沉重,也是微微诧异,心道:都说花云裳最善攻杀格斗的道法,她的真传弟子,竟然来普通的轻功提纵之术都不会!真不知她是如何调教弟子的!不过,这蛮子一身蛮力还真是惊人呢,看他全靠腿脚上的力量,竟然跃起这么老高,看他那蠢笨的样子,倒真像只好斗的傻猿。

楚阿大其实还是冤枉云裳了,云裳对殷勤的道法修行,可是比殷勤本人还要上心的多。问题是花狸峰虽然位列七宗,传承中针对蛮族血脉的道法却真的不多,与蛮皇武氏这种汇集蛮荒道法的庞然巨宗,更是没法比。云裳知道殷勤的血脉底细,更是不敢轻易让他修炼人族的道法,生怕因此耽误了他玄武血脉的淬炼。

虽然前一段,借着惩治殷勤强迫他在寒潭闭关的机会,突击教练了许多护身杀伐的道法,基本上是以血脉为基础,以神识为重点,真正需要调运灵力的道法,也多是采用直来直去,特别强调那种一力降十会的法子。甚至殷勤以前“自修”的几样调运灵力的道法,也被云裳强制不许使用。

在云裳眼中,殷勤这种五行俱全的废灵根,在金丹大成之前,与人斗法本就不该太过注重灵力的调运施为。他所应该依仗的,应该还是血脉本身的力量,说句让旁人泄气的话,像殷勤这种圣兽血脉,即便一时找不到合用的血脉淬炼道法,每天只管胡吃闷睡,假以时日也能顺理成章地晋级蛮王。

鉴于殷勤体内还藏有一枚金丹期的剑丸,其中可容纳海量的灵力,若是不用也是一种巨大的浪费。云裳便干脆让殷勤走剑修的路子,闵一行的剑丸尚且无法祭出体外,只能藏在腹中所为“灵气海”来用,殷勤对阵杀场,主要是靠神识调用多柄飞剑,组成简单的剑阵,往复穿梭。

只不过,这种剑阵道法,需要神识异常强大才行,殷勤虽得腾蛇血脉滋养神识,这么短的时间之内也只能同时祭出两柄飞剑。当然,能够同时操纵两柄飞剑,也已经是普通筑基修士望尘莫及的事情了。

在对待飞剑的修为上,绝大多数的修士都不会选择多柄飞剑布剑阵这门道法,甚至包括剑修,他们宁可将时间精力全都用在剑丸之上,也很少在剑阵上面下功夫。一来,剑阵所需的神识功夫,在蛮荒的道法传承中少有涉及,二来每多加一柄飞剑对于自身灵力的消耗就要增加一倍,两柄以上的剑阵,对于普通修士来说根本吃不消。

再加上,曾经有专修剑丸的大宗师,说出过贬低剑阵的结论,所谓:“任你飞剑漫天,不若一剑穿心!”总而言之,对于绝大多数蛮荒修士来说,祭炼飞剑的路子,都是贵精不贵多。

唯有殷勤是个另类,这货灵根驳杂,却又因剑丸之故,体内孕育有海量的木系灵力,云裳因材施教,为其量身打造的飞剑之术,便是以木系飞剑为主,其他四种飞剑为辅助,只要他的神识操控之力足够强大,甚至可以同时祭出十柄以上的飞剑。

而这十柄飞剑,又与殷勤依靠气机牵引术那种只能使用一次的“丢剑”术,有着天壤之别,真若有人能将十柄飞剑同时操控,瞬间就能将同阶修士打成筛子,甚至对付群殴也是游刃有余。

殷勤对楚阿大的惊讶视而不见,站在船尾等了一阵,大鹦鹉才费力地扑腾上来,这货最近吃的太多,体重骤增之下,飞翔能力实在堪忧。

第596章 素衣真人

楚阿大站在船舱门口稍微走神儿,直到殷勤与大鹦鹉一前一后地过来,才轻轻挽了下鬓角垂落的一缕头发,继续之前的话题道:“刚才殷真传话里有话,说我演技如何如何,却不知我何时在殷真传面前演过戏来?”

殷勤侧身,让过胖大的金刚巨鸟儿,看他大摇大摆地扭着屁股走,随手将肩上扛着的章八爪丢在他的背上。这才笑嘻嘻指着周遭嗡嗡飞绕的君蚁对楚阿大道:“此处如此大群的君蚁,按理说应该是蛮荒中少有的绝境之地,就连金丹老祖也应仓皇逃避才对。可大当家身临险境,却对危险视而不见,甚至有心情与我逗闷子,呵呵,我琢磨着,大当家想必早就知道此处的底细,也一定有应对的手段。大当家既然胸有成竹,刚刚被我提醒,却马上做出担忧惊吓的样子,我才说大当家演技了得。”

这小子看似粗旷,心眼儿却被谁都多!楚阿大没想到竟然被殷勤看破底细,她收起脸上惊惶的神色,嘿嘿道:“彼此,彼此,殷真传刚才不也说道君蚁重围之类的话么?万兽谷久居西疆,有关这处蚁丘之莘密,虽是朝廷绝密,想来也躲不开万兽谷的窥视。”

殷勤暗道一声惭愧,他连此处是和所在还糊涂着呢。

楚阿大不知殷勤心虚,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笑意,上下打量殷勤道:“只不过,我却想不到殷真传竟有如此胆量,连黎老祖的东西都敢惦记。”

“你说的可是当朝国舅黎殇?”殷勤心头一跳:此处神秘的蚁丘竟然与黎家有关!他忍不住瞟了一眼船舱中的大鹦鹉,天机子这老小子的话,也是水分颇多,刚刚听他吹嘘,好像定星台上标出的千余宝藏都其囊中物一般,哼哼,蛮荒虽大,可不只他一个元婴真人。尤其此处蚁丘,想来距离武朝边界并不算远,若其中真的藏有高品阶的蜜丸,肯定早被武朝太上真人提早预订了。

楚阿大点点头道:“黎国舅早已不理朝政多年,现在黎家拿总的是黎应云,这处蚁丘距离仓山郡城与临渊城都不过万余里,实话说与你吧,武青衫镇守郡城首要的一个任务,便是替黎应云看护此处蚁丘。”

飞舟果然并没有瞬移太远!殷勤总算套到一个大致的方位,心下稍安,又想到大鹦鹉刚才传讯撺掇他去蚁蜜丸的话语,他不禁狐疑地盯着飞舟之外,放入进入死亡漩涡般盘旋的那一小群君蚁问道:“这些君蚁过来,既不攻击也不报信儿,如此围绕不走,莫非此处蚁丘,是黎家驯养的?”

“他倒是想!”楚阿大心中翻腾起新仇旧恨,武青衫敢对她下手,与黎应云肯定脱不开干系!她冷哼道:“妖虫不比妖兽,尤其君蚁,一王之蚁的数目就超过千万,莫说寻常修士,就连你们万兽谷也无法驯养。”

“一王之蚁虽多,但如能擒贼先擒王,控制住蚁后,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殷勤听阿蛮提过蚁卵被铁翎真人携走一事,他当时还以为铁翎真人是要驯养君蚁,可听楚阿大这意思,却似乎并不相信,以铁翎真人的手段能够驯养君蚁出来。

楚阿大奇怪地看了一眼殷勤,似乎对他身为万兽谷真传却如此孤陋寡闻很是诧异:“天下驯养妖兽的道法,皆以控制神识为主。你可知一王之蚁的蚁后,其神识之强大已经接近元婴太上?除非你们万兽谷的怒蛟真人现世,否则的话,就凭你们现在这几块料,哼哼!别被蚁后反过来控制了神识就好。”

殷勤对于楚阿大的话将信将疑,继续试探着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此处所在距离我们万兽谷虽然不远,奈何周边被阵法大能布下重重天险阻隔,若非这架飞舟,我还真进不来此处。”

楚阿大不屑地瞥他一眼道:“你便是进到此处也是枉然,我也实言相告。你莫看舟外那群君蚁只围不攻,你若再接近那蚁丘百丈试试?你可知那蚁丘中藏了多少君蚁?”

“我估计得有七八王的样子?”殷勤并不计较楚阿大的言语,反倒对大鹦鹉撺掇他去偷蜜丸心存疑惑。

“当初最少也有八王蚁。”楚阿大摇摇头道:“不过被黎家小火慢熬地磨了几百年的时光,此刻应该不过三王之数。”

殷勤听出其中隐情,追问道:“你是说,黎家已经与这群君蚁对峙了几百年?他们采用的是慢慢消耗的战术?”

楚阿大道:“算你有些眼里,你刚才说此处阵法诡异,却不知道这是黎殇八百年前亲手所布置的吧?”

殷勤尚未来得及接话,识海中便传来大鹦鹉不屑的声音:“莫听那小妮子胡言乱语!黎殇那老东西哪懂什么阵法?他能围住这群君蚁,不过是仰仗他们黎家的瘟毒之术而已。”

殷勤听到“瘟毒”二字,眼皮子不禁一跳,他正要传讯询问详情,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道细声细气的吟唱:“望眼生花泪已枯,青衣也合递归书。客情无奈春风雨,更问春空有雁无?”

“谁?!”殷勤脸色一变,循声望向蚁丘之处。

“蚁、蚁。”楚阿大显然也“听”到那首吟唱,她的脸色一白,旋即改口道,“素、素衣真人!”

“真人二字可不敢当。”细细的声音在人们脑海中短短续续地回荡着,“素衣被困在此处快千年了,难得有道友来访,若是不嫌地下陋劣苦寒,还道友们请过来一叙可好。”

“我等可不敢打搅素衣前辈的清净。”楚阿大边说边向殷勤使眼色,让他赶紧进舱准备逃命,“我们是被仇家追杀,逃命之时被时空缝隙卷入此地,扰了前辈的清修,还请前辈海涵。”

殷勤见楚阿大脸上浮现出少有的紧张神色,下意识地就要与她一起往舱中退,却见大鹦鹉站在舱中连连朝他点头示意。

他这是让我去?殷勤微微皱眉,自打刚才大鹦鹉便一个劲儿地撺掇他,说是一场大好机缘就在眼前。

楚阿大见殷勤犹豫,急得直接扯他一把道:“你还愣着干嘛?那乙素衣被困地下深处,神识所及不过十几里,此处想必便是她神识所能达到的极限,咱们想走,她也拦不住。”

第597章 猝不及防

走!殷勤下了决心,朝楚阿大使个眼色,二人一起钻进船舱之内。他可是真正见识过君蚁之威的,当时那一群君蚁数目只在几百万之间,连一王之数都不到,可即便如此,在护送后卵的沿途还是被它们啃光了好几个小型的世家村落。

楚阿大猜测远处的蚁丘之内至少还有三王之数的蚁群,殷勤可不想在没摸清对方底细的情况下一头扎进去。蚁蜜丸儿再珍贵,也要有名去拿才对,更何况此处蚁丘还被当朝国舅划作了私产,连楚阿大这等家世背景都嚷嚷要走,殷勤更是不想冒着丢命之险去与那个乙素衣见面。

这蚁后可是连名字都有了,甚至都能吟出诗句了!这代表其智慧已经与人族相当,即便其血脉尚未达到能与元婴抗衡的虫皇级别,配合上其异常强大的神识,也是仅次于元婴的存在了。天机子若是法身未失,殷勤倒是有兴趣与他一起去探一探蚁丘之秘。问题是,天机子眼下成了只鸟,谁敢保证他的撺掇殷勤去见蚁后,不会是个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馊主意?

大鹦鹉见殷勤不听他的,嘎嘎两声,气鼓鼓地翻起白眼。楚阿大见殷勤听劝,总算放下心来,说句实话,若是实力允许,楚阿大到真想掘了黎家这份看守了将近千年的私产宝地。问题是,莫听那乙素衣刚刚传讯的语气细细软软的,时光倒回千年以前,那也是凶名在外的大虫王。

殷勤受限于出身低微,对于蛮荒的历史知之甚少,楚阿大却是楚家从小就送入宫中受过“高等教育”的重点培养对象。以她过目不忘的天资聪颖,万年以前的事情或许知之不详,武朝立国以来的蛮荒历史,却基本考不倒她。

首先,君蚁这种虫族,并非蛮荒自古就有的生命,至少在武氏立国之前,那些传承自蛮墟上古的经文典籍中并未见过有关此种妖虫的记载。具体点说,君蚁乃是武氏立国之后,近七八千年才在蛮荒出现的一个“新”的妖虫种类。

君蚁到底来自何方,虽然没有确切的说法,鉴于其主要在蛮墟荒原出没,许多人猜测其多半来自于极西的蜃沙绝地。

至于乙素衣,其最初的踪迹则要追溯到三千多年以前,曾经有深入蛮荒西部历练的金丹老祖,在蜃沙幻境边缘见过其蚁群的踪迹。那时乙素衣还只能统御一王的君蚁,而且那时许多修士都以为君蚁并不筑巢,属于常年迁徙的一种妖虫。

乙素衣的蚁群活动范围极广,甚至有人在极北冰原一代也见过其蚁群的踪迹。当然自从君蚁现身蛮荒以来,在诺大无垠的蛮墟荒原上,王级以上的大型蚁群,就有不下两掌之数。

乙素衣这个群族最所以能被人族修士屡屡认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其群族属于比较“温和”的一种。

相比于其他十来群君蚁,乙素衣这一群君蚁的数量算得上庞大的,特别是追溯千年以前,她被黎殇太上设计困在这里之前,其群族已经达到了八王之多,许多人甚至将其归为最有希望进阶虫皇的蚁后。

当然,所谓的“温和”也只是相对而言。乙素衣的群族数量虽然庞大,却极少袭击规模较大的人族聚集地。在历史上,乙素衣的蚁群从未袭击过,人口超过百万的中小型城镇。要知道,以她鼎盛时期八王之蚁的规模,只需七八天,就能将野狼镇那般规模的中小城池,啃噬一空。

相比人族,乙素衣的蚁群似乎对妖兽的血肉更感兴趣,甚至在两千年前的一场兽潮之中,乙素衣的君蚁群曾经追杀过一群围杀小城的妖兽。当然,蚁群在吞噬完那几万头妖兽之后,还意犹未尽地啃了半城的人族,总数也有三五万的样子。但无论如何,蚁群还是没有赶尽杀绝,留了大半城池的人族性命。

总而言之,乙素衣属于君蚁中比较温和的一位蚁后,但也不是不吃人的,更何况她被黎家设计围困此处将近千年,难保不会对人族恨之入骨。反正以楚阿大的心思,是万万不会去见乙素衣的。

她进到飞舟里面,瞟了一眼定星台,心中暗赞:不愧是天机子传下来的宝贝,单看这定星台上千百个闪闪发光的亮点,就能知道这艘飞舟能够在蛮墟荒原的上千个预设节点之间瞬间穿行。不过,却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殷勤驾着飞舟跑到这般凶地,又是为的哪桩?莫非他真的胆大包天,打起了乙素衣的主意?

识海中传来乙素衣幽幽的一声轻叹。楚阿大只当没听见,她狐疑地看着殷勤道:“咱们去哪儿?花狸峰,郡城还是临渊城?”

殷勤看着定星台的点点星光,挠了挠头问道:“你会驾驶飞舟吗?”

楚阿大没料到殷勤有此一问,神色一垮,摇头道:“这不是你家飞舟吗?为何问我?”

殷勤尴尬地笑笑,将定星台损坏的情况,以及他是如何来到此处的经由藏头去尾地解释了一番,又指了指瘫在门口的章八爪道:“要不然,把你家这位操舟把式唤醒了,让他试试?”

楚阿大苦笑道:“怕是没用。章八爪的手脚虽然灵活,但每艘飞舟的操控阵法各不相同,这么短的时间内,怕是操控不来。”

殷勤心中骂娘,通过神识沟通大鹦鹉,让他想办法。哪知这货却缩着脖子,咕噜咕噜地嘀咕,只说要走也行,需得用一颗蚁蜜丸儿来换。

楚阿大见殷勤脸上阴晴不定地发愣,叹了口气,正要死马当活马医地去唤章八爪,不料识海中忽然响起一阵刺耳的尖啸!

神识攻击!糟糕,此处距离蚁丘还是太近了!楚阿大心头刚刚泛起这个念头,便眼皮翻白,身子软软地瘫倒,晕厥在地。

殷勤被楚阿大的错误判断拖累,也是猝不及防脑袋一沉,不过下一刻识海中便想起阿蛮啾啾的声音:“这是谁呀?鬼哭狼嚎地讨厌死了,还让不让人家睡觉了?!”

第598章 头蚁

随着阿蛮的一声抱怨,殷勤识海中让他天旋地转的恐怖尖啸霎那间便销声下来,殷勤暗道一声好险,幸亏这次出来带上了阿蛮。阿蛮在血脉上的攻击力十分有限,在神识上却是天生的强者。想当初,殷勤“偷窥”这艘飞舟上的符谱,就是沾了阿蛮强大神识的光,要不是她化身为膀大腰圆的女巨人,将无数符文符谱当作鱼腥果狂吞下肚,凭殷勤的神识力量,根本没有可能盗走那么多的符谱。

从那时起,殷勤就对阿蛮在神识上的力量惊叹不已,直到铸剑谷的元婴上人闵承真以元神袭杀不成,反被阿蛮吞了元神魂魄,殷勤才知道,他之前对阿蛮的神识能力还是大大的低估了的。也正因如此,殷勤才对天机子关于圣兽白泽的推测,将信将疑。若非阿蛮有圣兽白泽的血脉,怎会以三阶妖兽的实力,便生吞元婴上人的出窍元神。虽然闵承真的元神已经破损虚弱非常,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以殷勤的能力,对上其元神,也只有伸头挨刀的份儿。

下一刻,殷勤腰上的乾坤袋微微动了下,白色的影子一闪便又回到了殷勤的肩膀上。阿蛮大尾巴搭住殷勤的脖颈,一眼瞧见萎瘫于地的楚阿大,欢喜得啾啾直叫。

殷勤躲过这波神识的攻击,感激地捏了几下阿蛮的尾巴,正要与她沟通传讯,却被一阵细细柔柔的声音打断:“殷道友道法高深,素衣冒犯了。”与之前通过神识的传讯不同,这回的声音是在殷勤耳边响起,并非识海中那种带着些许回响的声音。

殷勤心中诧异,下意识地四下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传音类的符文法器。声音不比神识,其传递距离超过百丈,就需放大音量,象他刚刚听到那种柔柔细细的声音,就仿佛有人在与他耳语一般清晰而又不失真切。以殷勤的判断,唯有借助法器或者类似传音符之类的东西,才有可能实现。

“真是笨啊,你瞎找什么?”阿蛮的小爪扒了下殷勤的耳朵,传讯道,“声音是从外面那群蚂蚁中传来的。”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恍然:那乙素衣的道行早在千年以前就到了虫王的巅峰水准,以她神识只强大,控制一只头蚁,近距离发出声音也不是什么难事。楚阿大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她只想到此处距离乙素衣藏身的蚁丘较远,属于安全地带,却没想到,人家完全可以通过控制手下的大妖虫,近距离发动神识攻击。

果然,阿蛮刚刚传讯过来,外面围绕舟身转动着的蚁群就变了阵势,围绕着舟身的蚁群从两侧向正对着船舱门口的方向同时聚拢,几息的功夫就收拢成为一个倒写的“人”字。

殷勤望着舱外的眼光微微一凝,月光下,一只个头比其他君蚁大了两圈儿的飞蚁,从人字的头上朝这边缓缓飞了过来。

“乙素衣被困此处,已经八百余年,道友一行是唯一来访的修士,月影西沉,难得的蛮荒景色,何不出来相见叙谈一番?”那大号的君蚁越飞越近,看其个头有脸盆大小,肚子浑圆,腰身也粗,与其他细腰细肚的普通兵蚁很是不同。

“这家伙就是头蚁吗,不会是乙素衣的分身吧?”殷勤想起前世看过的玄幻修仙,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忙悄悄传讯给天机子。不料大鹦鹉那边却没有回音儿,他眼角一扫,只见这货正扯着楚阿大的衣角,将她往船舱的角落里藏呢,根本没空搭理他。

殷勤又气又笑,不过他也想明白了,若论惜命的程度,天机子那老货绝不输给别人,人家可是做过元婴真人的主儿,即便冲击化神遥遥无期,也万万不会任凭肉身被蚂蚁啃了。大鹦鹉既然笃定不跑,或许是他算准了乙素衣真的没有什么威胁。

“殷勤,我嗅到了蚁蜜丸儿的味道!”阿蛮忽然捧住殷勤的脑袋,一边使劲儿摇晃,一边兴奋地传讯道,“你快去找那胖虫儿索要。”

殷勤被她晃得头晕,忙将她从肩上扯下来传讯道:“外面危险,你且守着那鸟儿,我出去会会她。”

“一定要把蚁蜜丸儿搞到手啊!”阿蛮曾经被君蚁追得上天入地,也实在不喜欢舟舱外面嗡嗡的一群家伙,见殷勤不让她出去,也不坚持,只连连嘱咐他蚁蜜丸儿,甚至不惜将云裳抬出来诱惑殷勤道,“你若能搞到那东西,保证花云裳欢喜的不得了,说不定一高兴,就将你招为入幕之宾呢!”

殷勤听得一激灵,外间却传来咯咯的轻笑声音:“蚁蜜丸儿吗?素衣手上倒是有几粒,不过,却也不能轻易送你。”

殷勤连忙收起念头,神识传讯虽然隐秘,却也不是万无一失,若是附近遇到神识更为强大的存在,难保不会被其暗中窥测到神识波动,从而截取到所传讯的内容。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殷勤干脆掸了掸袍袖,散尽残存的换肤之术,还原成玉润脱胎的俊朗面目,朗声笑着大步出门道:“小子出身陋劣,没见过世面,其实我连蚁蜜丸儿有何用都不知道,倒是让素衣真人见笑了。”

那圆滚滚的头蚁脱离了列阵的君蚁,一直晃晃悠悠地飞到船舷之上,费劲儿地停住身形,两只短粗的前须互相搓动几下,才细声细气地叹了气道:“素衣到真想天下人都与道友一般,不知蚁蜜丸儿的用途才好,哪里有心情笑呢?”

“实不相瞒,殷某几人是因为飞舟失控,才误打误撞来至前辈的道场,打搅了前辈的清修,殷某几人才该赔罪才是。”殷勤一边缓缓岔开话题,一边仔细打量这只头蚁,他对君蚁了解不多,虽然知道头蚁在蚁群的地位颇高,却没想到这只头蚁,身圆腿短,仅从她的身材来看,除了会那种冲击神识的尖锐嚎叫,似乎并不是一个上阵厮杀的材料。看着头蚁笨笨蠢蠢的样子,殷勤忽然很好奇,那藏于蚁丘之下的蚁后真身,该是个什么模样?不会是拖个大肚子,每天专注产卵,连移动都难吧?

第599章 蚁蜜丸

殷勤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对面那胖胖的头蚁便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细细柔柔,与其蠢蠢胖胖的身子形成强烈的反差。胖虫儿笑过几声,方才震动翅膀在船舷上跳了两下,对殷勤道:“你是真想看我的真身吗?”

殷勤微微一愣,口中连说“不敢”,心中却忍不住嘀咕:这胖虫儿虽然是个傀儡,但乙素衣神识之强,怕是不逊元婴真人,她虽遥控这胖虫之体,我心中所想竟然是瞒不过她!

若论到窥探神识之术,自然还数人族修士的手段多,哪怕先天有缺,也可以借助外物强行施展窥探神识的手段,更有甚者,人族修士还能施展搜魂夺取记忆的法术。比如当初逸青云在铁翎峰上就曾被葛神通等人以噬魂虫吞了三魂之一的觉魂,强行夺走了记忆。

相比之下,妖兽妖虫想要施展类似的道法,就只有凭借先天的本能与天赋才行。作为君蚁之后,乙素衣天赋神识便异常强大,这种依靠天赋施展的神识窥探之术,比之人族修士借助诸如噬魂虫之类的外物强行施展,不但不会伤及对方的神识,而且悄无声息,令对方无法察觉。

这乙素衣也不知如何想的,不但没有隐匿其能力,反而笑嘻嘻地提醒殷勤。

“有何不敢的?”胖虫儿听殷勤连说不敢,又咯咯笑着从船舷上飞下来,直接落在殷勤身前三尺远的距离问道:“我看你的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明明知道素衣能窥出你心中所想,竟然还敢在背后嘀咕素衣,难道在道友眼中,素衣真的是只又蠢又胖的虫儿?”

殷勤稍微尴尬地嘿嘿笑道:“素衣真人道法高深,小子哪敢嘀咕您啊?我嘀咕的只是眼前这位蚁前辈,这个、身材、呃、这个、与我想象中统领万蚁的形象,差距有点大了。”

“是吗?”胖虫儿又笑,两只触须搓了又搓道,“怕是道友见了素衣,更要吃惊呢。”

殷勤强自按住心思,不去想前世从影视中所见的拥有巨大服囊的蚁后形象,听乙素衣话里话外是要邀他去往蚁丘那边,殷勤干脆道:“素衣真人面前,小子说不来假话,殷勤虽然粗劣不堪,心中对于素衣的景仰却是实在的。今日鲁莽闯了真人修行之道场,真人不但不怪罪,反而一再相邀,真是让小子受宠若惊啊。”

“看你生的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原以为是个恃才傲物的,没想到嘴儿也这么甜。”胖虫儿见殷勤答应,笑得身子乱颤,狂扇翅膀从船舷上飞起,在空中转了两圈儿,连声道,“随我来吧,到了下面我请你吃茶,存了八百年呢!”

这话听着咋那么瘆人呢?还到了地下去吃茶?殷勤也不管那胖虫儿是否在窥探他的心神,他腹诽两句,回头瞟了一眼角落里的阿蛮与大鹦鹉,冲他们使了个尽管放心的眼色。却见阿蛮缩在楚阿大身旁,态度诡异中带着几许得意,一旁的大鹦鹉则歪着脑袋,将头别过一方,一副嫌弃的样子。

殷勤皱了皱眉头,不知道这两位在搞什么鬼名堂,干脆一甩袍袖,朝在头上嗡嗡盘旋的胖虫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那就有劳蚁前辈,前面带路了!”

“要不要让它们抬你过去?”胖虫儿见过殷勤跳跃飞舟时的笨拙,以为他不会轻功提纵之术,主动提议道。

殷勤虽然被云裳禁用轻纵道法,却还可以借助腰带上安置的五行飞剑,御剑而行的。不过,当他看到一群君蚁迅速集结成个软榻的形状,马上又将到了嘴边的谢绝之话咽了回去。蛮荒修士从来都是被君蚁追的命,还没听说谁坐过君蚁抬的“轿子”呢!这个机会可不能错过。

殷勤哈哈一笑,说了声恭敬不如从命,在胖虫儿的指引下朝飞舟外面纵身一跃,下一刻他刚刚下坠的身体便被无数君蚁汇聚而成的软榻,托了起来。

君蚁虽凶,锋利尖锐的也只是头上的一对大颚,托起殷勤的蚁脚却是韧性十足,仿佛无数细碎的弹簧,殷勤“半躺”在蚁塌之上,只觉得身下无数蚁脚微微颤动,那感觉浑身麻酥酥的好像过电一般。

“道友可还习惯?”胖虫儿在殷勤左右飞旋,见殷勤一脸惬意的表情,忍不住尖声细气地道,“不瞒你说,这蚁床寻常人物都无福享受呢,乃是蚁后迁行时才会乘坐的呢。”

殷勤连连点头说舒服,他听胖虫儿不再以素衣自居,而是改称蚁后,估摸着乙素衣已经收回了附着在胖虫儿身上的神识。好在胖虫儿虽然改了称呼,对他的态度却是没啥变化,围着他嗡嗡转圈儿,又问他想不想知道蚁蜜丸儿的功效作用?

殷勤之前虽说不知蚁蜜丸儿何用,却也不尽然,他点点头道:“我只听说蚁蜜丸儿乃是无数蜜蚁吞噬妖兽的心头精血之后分泌出蚁蜜进而酿制而成,我猜想此丸想必对提升道法有莫大帮助吧?”

胖虫儿道:“若只从妖兽之精血来讲,道友的说法不算错。你可知一枚寻常的蚁蜜丸,需要耗费多少妖兽精血?”

殷勤顺情说好话道:“我虽不知,想来肯定不少,具体数量还请道友赐教。”

胖虫儿想是被什么是触动了心思,声音变得更加尖细道:“具体数量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寻常的一枚蚁蜜丸,需要一王之蚁,历经百年猎杀无数妖兽才能酿制出来。”

“好家伙!蚁蜜丸如此难得,我说在世面上连名字都少有听闻!”殷勤毫不掩饰心中的惊讶,一枚寻常的蚁蜜丸便要杀尽海量的妖兽,其珍稀程度可见一斑,难怪连当朝国舅都眼馋呢!

“这还是寻常小群种的蜜蚁所酿的东西,不算稀罕。我家的蚁蜜丸才叫难得呢!你可知道,那是我家八王蜜蚁在蛮墟荒原上狩猎千年,才堪堪酿制出七枚而已。”

殷勤有些发傻,背后泛起丝丝凉意道:“蛮荒虽然妖兽无数,也经不起你们炼制太多的蚁蜜丸儿吧?”

胖虫儿咯咯又笑道:“所以有时寻不来妖兽,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有些群种便会攻打城池,吞噬人族呢。”

第600章 富贵险中求

胖虫儿的声音细细柔柔,殷勤却是听得脊背发麻,蚁蜜丸儿虽然是用海量精血酿制而成,可其中若是掺杂了人血,这东西还吃得吃不得呢?他强自按捺住心神,干笑两声道:“我听说素衣真人这一族却是从来不去骚扰人族城池,你家这蚁蜜丸,对于人族来说就更是难得了。”

“不是不取,是看不上!”胖虫儿不屑地轻哼一声道:“人族的心眼儿不好,心头血都是黑的,用来酿制蚁蜜丸儿,事倍功半。”

殷勤知道她这是气话,却拿不准这话是乙素衣说的,抑或是这胖虫儿的自我发挥。他干脆不接茬这个话茬儿,继续请教蚁蜜丸儿到底有何种神效?

胖虫儿一直咯咯爱笑,说到这里却是幽幽叹息道:“有人说,这蚁蜜丸儿增元婴真人之寿元,你信也不信?”

殷勤听得眼皮子一跳,天下任何能够增长寿元的丹药都是极为抢手的东西,他前些日子鼓捣出来的龟龄丹,之所以能够卖出暴利的价格,最重要的原因并非夜御数女的噱头,而是不灭灵气所带来的延寿功效。

相比增加凡人寿元的丹药,修为越是高深的修士,就越是难以寻到能够增长寿元的丹药。莫看修士每进阶一级,寿元就会有所增长,甚至从炼气到筑基,从筑基到金丹这种大幅度的进阶,更是能让寿元成倍地往上翻。但是对于所有心存大道的修士来说,寿元永远是不够用的。基本上,能够增长筑基期修士寿元的丹药就已经十分罕见了。

至于能够增长金丹老祖寿元的丹药则已经属于天才地宝级别的东西,一旦在蛮荒上出现,便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不知多少世家宗门卷入其中,更不知多少修士会因此命丧蛮荒。

殷勤受了阿蛮的影响,以为蚁蜜丸儿纵然珍贵,最多也就是对金丹老祖有些作用,加之大鹦鹉在旁边一个劲儿地撺掇,殷勤这才动心,答应随胖虫去见乙素衣。他琢磨着,若是能有机缘搞到几枚蚁蜜丸儿,也算不虚此行。

哪知这胖虫儿竟然说,她家的蚁蜜丸儿能够增长元婴上人的寿元!殷勤立马就死了图谋蚁蜜丸儿的心思,这种宝贝,还真不是他这种层次的修士应该惦记的,甚至将花云裳也算在其中,也都不够资格来图谋此宝。

胖虫儿触动了心事,又见殷勤说了相信二字便沉默不语,她也没心思继续这个话题。蚁群默默飞行,片刻的功夫就到了蚁丘所在。

刚才离得远,还不觉得蚁丘有多大,此刻到了近前,整个蚁丘就仿佛一座直插云霄的巨峰,横亘在殷勤的眼前。

他座下的蚁群振翅向上,那种频率极高的震荡感觉更加强烈了些,殷勤被蚁群推举着越飞越高,眼前的景色渐渐模糊,继而钻入大片的云团。胖虫儿随在殷勤左右,小翅膀疯狂扇动,圆滚滚的身子晃晃悠悠十分辛苦。

殷勤先是左顾右盼眼中充满好奇,随着蚁群飞入云层便合上双眼闭目养神,哪知没等蚁群飞出云团,肚子上便是一沉,他睁眼看去,却是胖虫儿正坐在他的肚子上面,吸溜吸溜地喘气。

这胖虫儿生的还真叫一个瓷实,体重比殷勤目测的还要重些,看她收起翅膀,短小的前腿托着脑袋喘气,一副很辛苦的样子,殷勤忍不住笑问:“你们被困此地几百年,少了锻炼,你都胖得飞不动了吧?”

胖虫喘了一阵,方才扭头白了殷勤一眼道:“什么叫少了锻炼?!素衣以前的身形比这还要胖大很多呢!”

一只胖虫儿,竟然能做出人族才有的白眼儿来!殷勤被她白眼剜得一愣,旋即又想:听这胖虫儿的语气,倒好像是乙素衣的真身呢?不过,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的眼前猛地一黑,蚁群并没有继续飞升直冲山顶,而是在云团中忽然转向,从一处隐藏于云团中的洞口直接进入了蚁丘。

殷勤的血脉比他的灵气来反应更加灵敏,腾蛇血脉瞬间激活,他的眼前微微一凉,蚁丘内部的甬道便清晰地呈现于前。

胖虫儿却是不受光线的限制,她见殷勤眼睛微微一眯,便立即恢复了炯炯的神色,也是好生诧异,从殷勤的肚皮直接爬到他的胸膛上,盯着他看了一阵,忽又咯咯笑道:“素衣真是眼拙,以为小兄弟只是灵根稀有,没想到小兄弟的血脉才是真当得起凤毛麟角四字呢!”

这货竟然就是乙素衣!殷勤在胖虫着重说出“凤毛麟角”四字的时候,便在瞬间做出了他的判断:胸前这只胖虫儿根本就不是什么头蚁,她是混在一群兵蚁之中亲自出山的蚁后——乙素衣!

殷勤的二级血脉自从稳定下来之后,经过云裳以金丹滋养,并且反复在寒潭淬炼打熬,已经能够做到血气内敛而不外露。经云裳亲自试过,在不见血的情况下,连金丹老祖也难以探出他玄武血脉之底细。

那乙素衣神识纵然强大,毕竟还没有进阶元婴,作为与人族金丹修士同阶的大虫王,殷勤不信她能透过傀儡看他两眼就可以探出他的血脉真相。

殷勤的玄武血脉乃是他除了魂穿之外的最大秘密,尤其是想到君蚁专门吞噬妖兽精血,酿制蚁蜜丸儿的习性,殷勤的心脏不禁往下猛地一沉:玄武牌儿的蚁蜜丸儿,会不会让乙素衣馋涎欲滴呢?

。。。。。。

神舟的船舱之内,大鹦鹉与阿蛮全都紧张兮兮地目送着殷勤被蚁群托起飞走,直到整个蚁群消失在环绕蚁丘的云团之中,大鹦鹉方才故作轻松地拍了下翅膀道:“富贵险中求,大家尽管放心,小蛮子此去虽然担着风险,但也是一场莫大的机缘啊。”

殷勤一定会给我带回蚁蜜丸儿的!阿蛮的眼角往下耷拉,她对殷勤倒是一点也不担心,想到蚁蜜丸儿她又禁不住兴奋起来。不过她只啾啾了两声,一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楚阿大忽然窜起来,手指入刀朝她戳去:“你这死狸猫,刚才竟然敢在我身上撒尿!”

第601章 血脉隐藏

楚阿大出手如电,奈何阿蛮的速度也是极快,她的指尖尚未触及阿蛮,眼前白影一闪,小东西就已经在舱口那边朝着蚁丘的方向啾啾叫唤了。

“死狸猫,想去追那小蛮子吗?”楚阿大银牙咬碎,缓缓逼近阿蛮道,“去追啊!看你会不会被蚂蚁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楚阿大一旦慢下来,阿蛮反而不好逃了。楚阿大手指掐出一个法诀,舱门口附近三五丈的范围全在她的控制之下。阿蛮左右看看,最后眼角一垂,扭头朝大鹦鹉啾啾哀叫着求援。

大鹦鹉从蚁丘之上收回目光,见楚阿大脸上笑容狞厉,忙踱着步子挡在她与阿蛮之间,仰头挺胸,朝楚阿大冷然道:“你要作甚?阿蛮乃是花云裳......这个云裳老祖座下灵兽,你想伤她,也不看看此乃何处?我这飞舟可不是你们楚家人撒野的地方......嘎嘎嘎......”

大鹦鹉话未说完,便被楚阿大飞起一脚,兜到了定星台上。殷勤碍于大鹦鹉的身份底细,除了刚开始时装糊涂对其使用过暴力手段,再往后都是克制着,对他礼让三分。可是在楚阿大眼中,这货不过是天机子养过几年,用来学舌传话的一只贼鸟儿而已。

想那天机子纵横蛮荒千余年,由于其炼器宗师的身份特殊,在其修为尚且低微之时就处处受人尊重。哪知只是因为一时间没能转换身份,便受了楚家这小妮子的侮辱,大鹦鹉气得眼睛翻白,翅膀乱拍,在定星台上挣扎一阵,方才站稳了身子。

不过下一刻,飞舟忽然轰隆一声,紧接着定星台上千百点星光开始闪动起来。

“坏了,飞舟要动!”大鹦鹉尖叫一声,屁股着火般地跳下定星台,他的动作太急,一下子带倒了殷勤之前坐过的那把懒汉椅。

不等大鹦鹉爬起,飞舟便剧烈地抖动起来,此舟品阶虽高,却也刚刚被楚家的雀梭狠狠追了尾,未经检修,天知道飞舟上的符文阵法是否还能正常运转?这定星台上有天机子预先设定的诸多节点,谁又晓得大鹦鹉挣扎时不小心碰到了哪个?

飞舟猛然间的震动,让楚阿大一个趔趄,阿蛮借机逃窜,身影闪烁几下,便跳到了定星台上。

“狸子!切切不可乱动!”大鹦鹉被懒汉椅绊倒在地,尚未挣扎起身,歪头看见定星台上阿蛮的大尾巴左右摇摆,吓得他嘎声尖叫。

。。。。。。

飞舟剧烈的震动,动静虽然不小,但已经深入蚁丘甬道中的殷勤却是听不到了。此刻他的视野里,早被一个圆圆滚滚的蚁头占满了。

那胖虫儿趴在他的胸口上,脑袋凑过来,都快贴到他的鼻尖了。一股淡淡药香气息钻入殷勤的鼻腔,与胖虫儿近距离的接触,并没有闻到想象中那种深居蚁穴的**气息。

“这一定是传承自上古的圣血!”胖虫儿两条短小的前脚在殷勤眼皮子地下搓啊搓,终于忍不住搭在了他的鼻尖上面。

乙素衣能够感觉出殷勤体内涌动的让她为之悸动的血脉气息,不过就像云裳所判断的那般,乙素衣毕竟还是王级的妖虫,她的感应再强,仅凭感知还是无法真正确定他身体中所流淌的,到底是何种圣兽血脉。

即便如此,殷勤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苍凉古朴的血脉气息还是让胖虫儿激动得“手”都微微颤抖起来:这小子的模样俊朗风骚,年纪虽小,行动间却是龙行虎步,颇有几分气势,此等人物若是下山行走,不知要撩拨得多少女人为他朝思暮想,柔肠百结呢!莫非他身上的血脉来自上古龙族?

难怪胖虫儿会有此猜测,上古圣兽的血脉在蛮墟荒原上流传最广就属龙族一脉,传说龙性喜淫,而且不挑剔,在蛮荒上曾经留有子嗣无数。虽经十几万年的时光流逝,现在蛮荒上还有不少带有稀薄龙血的妖蛟横行呢。

眼睁睁看着胖虫儿的前脚伸过来,殷勤却是移动半点都难。他身下那万千君蚁,早在胖虫儿爬上殷勤的胸膛之际,便纷纷吐出口器中的大颚,宛如一张带着无数倒刺的大网,将殷勤包裹其中,稍微挣扎浑身上下就好象被无数针尖狠刺般地难受。

以殷勤玉润脱胎的强横肉身,想要从这网中挣脱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问题是这张“网”的外面层层叠叠地早就布满不知多少蚁网,蚁丘之内,即便按照大鹦鹉的估计只剩三王的数量,一旦深入至此,莫说殷勤逃不出去,就连金丹老祖也只有被万蚁噬身的份儿了。

不过,殷勤的身子虽然无法挣脱,心念微微一动,眼中的精光隐去,腾蛇之血瞬间收敛,藏入腹中的剑丸之中。事已至此殷勤只能碰碰运气了,当初闵一行的剑丸就是被腾蛇血脉硬拽下来的,经过几个月的炼化,此处俨然成了腾蛇精血的老巢所在。

要知道,闵一行的剑丸乃是玄天藤果所炼化而成,其木气之精纯,天下罕见。腾蛇血脉属火,最喜木气相生,这也是当初腾蛇血脉缠住此剑丸牢牢不放的原因。

不是龙血!胖虫儿的前脚在殷勤的鼻尖按了几下,小声嘀咕着,前脚忽然一捅,插进了殷勤的鼻孔里。

殷勤不料这货竟然用此损招,鼻子一酸,便爆了个喷嚏出来。

“竟然是玄龟!”胖虫儿插过殷勤的鼻孔,也是瞬间便抽回了前脚,也不知她用的什么手段,小翅膀微微抖动,便将殷勤的气息档了回去。胖虫儿的语气中稍微有点失望,玄龟与玄武一字之差,其血脉品级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平心而论,玄龟血脉也算蛮荒之上罕见的高阶传承,而且其渊源流长,也可以追溯到几十万年由圣兽主宰蛮荒的上古时代。但是相比青龙、白虎之类的圣兽血脉,却是大大不如。而且玄龟血脉最强大在于其神秘的预知能力,但是经过漫长时光的流逝,即便身具玄龟的血脉,也多半只剩下一副坚硬龟壳,其沟通天地的灵性,早就湮灭殆尽了。

“素衣真人竟能看破我的血脉!”殷勤故作惊讶地嘀咕一句,旋即自豪道,“我家老祖说过,玄龟血脉可淬炼出天下最强的肉身,莫看我现在的血脉只有二级,已经能够硬抗筑基大圆满修士的全力一击。有朝一日,若我进阶三级,哪怕面对金丹老祖,我也敢硬接他一击!”

第602章 五色光晕

你家老祖却没告诉你,以你的血脉哪怕防御再强,也不过挣个天下第一乌龟壳的名头呢。胖虫儿心中嘀咕,却咯咯笑着转移了话题道:“刚刚听你们在外面说话,道友几人应该是来自万兽谷吧,不知怒蛟道友进境如何了?你所说的那个云裳老祖,又是哪峰新晋的金丹呢?”

殷勤听她忽然问起这个,也是微微一愣,旋即明白此虫儿被困在这里将近千年,翻得全是老皇历。殷勤端正颜色,将万兽谷进来的情形简短节说介绍一遍,胖虫儿听了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与怒蛟道友曾在千年前的一场兽潮中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他竟然进阶元婴了,唉,幸亏他东渡坠星海去了,否则,就凭我在这绝地中蹉跎了千年的岁月,还真是没脸再见故人呢。”

殷勤听她貌似自嘲,语气中却含着淡淡的恨意。问题这事,也不是他这种层次的人所能插手的,殷勤只能苦笑着劝解道:“小子道法虽然低微,不过有件事却想得明白。炼气也好,元婴也罢,甚至那些掌握了此界法则之力的化神修士,只要不能飞升天外,永证长生,跳脱轮回,哪怕活他千年万年,也都是蹉跎岁月而已。”

胖虫儿正自感伤,闻言不禁尖声喝彩道:“说得好!”那胖虫儿的情绪激动起来,一屁股坐在殷勤的肚子上道,“蛮荒修士如云,人人都说求长生,真正能如殷道友看得如此透彻的又有几个?”说着,胖虫儿又冷笑起来,“就连那号称武朝第一元婴的黎殇黎老鬼,为了延长那些许寿元,连脸皮都不要了。”

殷勤自然好奇,这乙素衣当年麾下有八王之数的君蚁,就连元婴上人也不敢轻掠其缨,怎会着了黎殇的道儿,被黎家连锅端地困在此处将近千年?不过,这话却又不好直接问起,他只能委婉试探道:“人啊,哪有活腻歪的?若我说,那些老祖真人们的寿元越高,就越是惜命呢。”

胖虫儿连连点头道:“你们人族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珍其罪,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蚁蜜丸乃是关系到我族生息繁衍的至宝,却只因能够延寿,便被人族甚至妖修窥视惦记。”

殷勤只道蜜蚁费尽千辛万苦酿制蚁蜜是与蜜蜂类似,是用来果腹的,听胖虫儿提及“繁衍”二字,才知此宝对于蜜蚁来说的重要性。

胖虫儿或许是太久未见外人的缘故,也是特别能说,见殷勤面带疑惑,便细声细气地给殷勤讲起蜜蚁一族繁衍之“秘密”。说是秘密,也只是相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蛮荒凡人来说,稍微有点见识的人族修士,也都知道蜜蚁族群的繁衍全仗蚁后产卵。

只不过这蜜蚁的群族实在太过庞大,一王之数的小群族其中蜜蚁的数量都是以千万记算,像乙素衣这族蜜蚁鼎盛时期数目曾经稳定在八千万上下。

而且,蜜蚁每次化身君蚁外出觅食狩猎,战果收获虽丰,但单只蜜蚁的伤亡损耗也是相当可观。说白了,君蚁的每场胜利都是依靠杀敌八百,自损几千的蚁海战术换来的。

那乙素衣的产卵能力再强,只靠它一个,想要将如此庞大的蚁群数量维持恒定,每日里不用做别的,就只剩下卵事了。

作为大虫王的蚁后自然不会将自己沦落成为只会产卵的工具,不过受限于蜜蚁的天性,一个蚁族群落中又只能有一个蚁后。一旦被蚁后发现后卵的存在,要么是立即毁掉,要么就是注入神识印记,将其远远送走隐蔽,以备将来,万一族群遭遇灭顶之灾,还可以借助预先隐蔽的后卵重生再来。

既然不能有别的蚁后来分担产卵的任务,蚁后有要腾出时间修行进阶,唯一的办法就是另辟蹊径,而这个蹊径,就是蚁蜜丸儿。

按照胖虫儿的说法,蚁后产卵之后,可以借助蚁蜜丸中封印的血脉力量,使所产之卵“分裂”,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通常这样三次分裂称为一轮。通常来说一枚蚁蜜丸的力量,可以完成一轮蚁卵的分裂过程。也就是将一枚蚁卵,分裂成为八枚蚁卵。

在这之后,还能不能将分裂继续下去呢?这就要看蚁蜜丸的品阶了。高阶的蚁蜜丸可以两丸连用,极品的蚁蜜丸甚至能够三丸连用,并且极品蚁蜜丸在头一轮的分裂中可以进行四次,三丸连用的分裂总数达到十次。

胖虫儿说道这里,咯咯笑着问道:“你可知道一枚蚁卵经过十次分裂之后,可成多少蚁卵吗?”

“一千零二十四枚。”殷勤随口报出答案,不就是二的十次方么?这种计算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不过他的内心却是掀起万丈波澜:此界蛮荒的科技水准虽然还很原始,蚂蚁们的基因克隆技术却是甩地球好几条街啊!

胖虫儿没想到殷勤想都没想便报出答案,也有点发傻,实话说就连她自己也算不出这个数来,还是事后经她一个个地亲自清点过,得了个一千上下的大致数目而已。胖虫儿有点怀疑,殷勤报出的数目如此精准,是不是故意唬她的?

没等胖虫儿继续纠结此事,狭长的甬道忽然变得宽阔起来。殷勤隐去了腾蛇血脉之后,在黑漆漆的甬道之中就看得不太真切,此刻周围的空间忽然变化,缕缕天光不知从何处折射着射入其中,殷勤只觉得眼前一亮,仔细看去,已经被君蚁们抬着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空间之内。

“殷道友可是八百年来进到我家的头一人呢!”胖虫儿小腿连蹬,在殷勤的肚子上踩了好几下,才扑腾着翅膀辛苦地飞起来。

她带领着蚁群在巨大空间内环绕一周,殷勤估摸着这片空间怕是有十几个足球场连在一起那么大。更让殷勤感到新奇的是,空间的四壁上星星点点闪着五颜六色的柔和光芒。他对这种光泽实在是太熟悉了,这可不就是五行灵石所散发的五色光晕么?

第603章 乙素衣的家底

胖虫儿见殷勤的眼光“黏”在那些放光的灵石上面,得意地拍着翅膀靠过来道:“人族道法以灵根为体,灵气为用,当这些石头是宝贝。灵石于我族却没大用,只是将其嵌在石壁之上,借些光亮而已。”

“道友坐拥宝山,真是羡煞旁人啊!”殷勤四下打量,掩饰着心中的震惊。根据灵石所放的光泽推测,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中品以上成色,甚至不少光晕明亮却又柔和无比的,成色已经在高阶以上。殷勤估摸着,若是将这些灵石全都抠下来聚拢在一堆儿,其总价值堪比挖到了一个灵石储量非常丰富的高品灵脉!莫非,此处蚁丘真是建在这样的一座灵脉之上?

胖虫儿窥破殷勤的心思,咯咯笑道:“道友想岔了,此处可没有什么灵脉,这些灵石都是当年我族纵横蛮荒时收缴而来的。”

这种随时被人窥破心思的感觉让殷勤很是别扭,他努力调整着情绪道:“我入花狸峰时,曾经遭遇过一次君蚁,据我所知,它们对灵石并不感兴趣啊。”

胖虫儿身子忽然一滞,惊得忘记扇翅膀,圆滚滚的身子猛然就往下坠,幸亏底下十几只君蚁及时冲过来,将其托住。胖虫儿被君蚁们七手八脚抬回殷勤的肚子上面,却顾不得失态,尖声问道:“你是何时何地遭遇的蚁群?快快将详细情形说来我听。”

殷勤也是故意提到这个话头,为的是试探当初遭遇那群藏卵的君蚁是否与乙素衣有关系。此刻乙素衣的表现,至少说明,她对这群来历不明的君蚁十分重视。

殷勤省略掉阿蛮夺人蚁卵的一段,只说当日被仇家追杀,多亏遭遇君蚁才逃过一劫。

胖虫儿详细问过那群君蚁的个头,颜色以及扑人时的重重表现。直到殷勤说到他们几人急中生智,口衔芦苇藏在水中才逃过一劫,胖虫儿这才松了口气,软软地趴在殷勤肚子上,连声赞他好有急智。

殷勤自然不会认为胖虫是真心赞他,反而对她如释重负的反应颇为好奇,便干脆直言请教,问乙素衣是否知道那群君蚁的来历,其族群在蛮荒上规模如何?言外之意,倘若知道那群君蚁的来历,回去也好早做提防。

胖虫儿也是个揣测人心的高手,笑嘻嘻地反问:“听你描述,那群小蚁应该是护卵经过,八成是你们先招惹了人家吧?”

见殷勤笑容尴尬,胖虫儿摇摇脑袋,安慰他道:“我虽不知其来历,道友也尽管放心,即便惹了那群小蚁,也没什么可怕的,我听你描述那群小蚁的形状样貌,绝非来自蛮荒大族。”

殷勤忙又追问:“素衣真人称那群君蚁为小蚁,可是因为它们群族数量太小的缘故?”

胖虫儿稍显不屑地搓了搓前脚道:“道友若还记得当日所遭遇的蚁族样貌,不妨仔细对比一下你身边这些我族的兵蚁,其中可有不同?”

殷勤凝神细瞧,半晌,方才微微颔首道:“据我仔细观察,素衣真人麾下之兵蚁,个儿头似乎小些,颜色也不似那群君蚁那般漆黑发亮。”

胖虫儿道:“不瞒道友,虽然同属蚁族,蛮荒蜜蚁也有东西南北之不同。道友当日所遭遇的那群,应该是来自极西蜃沙幻境中的沙蚁。莫看其个大,体黑,貌似凶猛,其实却是蜜蚁中战力最弱的一族,我们称其为小蚁。而且西部沙蚁,不识水性,才被道友侥幸躲过一劫。倘若道友当日遭遇的是能游水的东蚁,任你潜得再深,也保不住性命了。”

殷勤从未听过蚁族竟有这种区别,忍不住问道:“不知素衣真人一脉,是来自何方?”

胖虫儿沉默一阵,方才幽幽地道:“我族应该是来自南方的雨林之地,不过我却从未去过那里。”

殷勤心中对四方君蚁最终全都聚集在西部蛮荒虽有莫大疑问,但见胖虫儿意兴阑珊,便也不好继续追问。他嘿嘿笑着,调节气氛道:“若我说,素衣真人与那西沙之蚁还有一宗最大的不同。”

“哦?是何不同?”胖虫儿被他转移了注意力,抬头问道。

殷勤朝四壁上镶嵌的灵石努努嘴儿道:“那群沙蚁智慧未开,只知啃食血肉,哪如素衣真人麾下,还能聚敛宝材。”

胖虫儿咯咯笑道:“都是些只知道吃喝的蠢东西,哪知什么宝材。只不过我们南蚁的身子虽小,嘴巴却大,吞食猎杀时往往顾不得细嚼,便大口吞下。你若有兴趣,可随我到后面去看,我那后面还有一室,里面塞的全是你们人族的宝材法器,都是蠢东西们生吞夺来的。”

胖虫儿说道此处,忽然停顿一下,她凑近一些,语气柔柔地道:“难得与道友有缘,等下道友看过我族这些破烂,若是喜欢哪样,不妨拿去。包括我这石壁上的灵石,只要你能抬得动,捡好的挑就是了。”

殷勤连说:“不敢,小子无功不受禄!”他的心中却是咚咚打鼓,也不管乙素衣是否在窥视他的心思,暗道:乙素衣一族不甚骚扰人族城池的传闻,怕是不那么靠谱。倘若这群虫儿真的不去骚扰人族城池,怎会攒下如此海量的灵石?而且这胖虫儿的话,也是颇多水分,他们被困此地将近千年而不得出,又从哪里弄来的这些灵石?包括胖虫儿所说的那些人族宝材法器,也一定是他们群族迁徙时随身携带而来的东西。

也不知胖虫儿有没有看破他的心思,只是淡淡地瞟他一眼,也就不再坚持。殷勤身下的蚁网似乎得了她的指令,方向一转,从庞大空间的一处甬道又钻进去。不过,这次飞行的时间不长,片刻的功夫,殷勤眼前微微一亮,却是见到了外面黎明的真正的天光。

难道已经出了蚁丘吗?殷勤抬头看到深蓝色天空中的稀疏的星斗,知道刚刚在蚁丘中看到的耀眼天光,乃是灵石作用下的一种光芒,据说许多灵石储量丰富的矿脉甬道里,便是时时光明如同白昼一般。

第604章 禽兽斗法的最后赢家

不对,不对,此处虽然可见天色星光,却并未离开蚁丘的范围。殷勤扬起头,环顾四周高耸入云的山峦,从地形上可以推测出,此地应该是隐于蚁丘峰峦深处,位于半山腰的一处山谷所在。

山谷之中,几乎不见树木花草,满眼都是嶙峋的怪石,其中又有许多色泽各异的类似钟乳的石笋,将整个山谷点缀出一种魔幻般的感觉。

殷勤能够听到淙淙流水的声音,眼光所及,却不见任何的小溪或者瀑布。

进到这里之后,托起他的君蚁也越飞越低,最后轻轻将殷勤放在一块丈许宽的平坦青石之上。黎明的天光,亮起来的速度很快,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星光隐去,也不知从何处折射而来的一抹朝霞,将整个山谷染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待到君蚁们全部散去,只剩下胖虫儿在殷勤面前几尺远的地方飞旋道:“此处便是素衣幽居所在,道友是八百年来登门的第一人呢。”

殷勤忙道:“素衣真人太客气了,小子何德何能?实在难当真人的盛情呢。”

胖虫儿淡然道:“乙素衣被人困在此处,就如那砧板上的鱼,不单身家性命由不得自己做主,更是连累我族千万蠢虫儿要与我陪葬。”

“不至于吧?”殷勤小心试探道,“黎殇身为元婴上人,虽然将真人困于此处,历经八百年也没能攻下真人的蚁丘,可见他对真人不无忌惮啊。”

胖虫儿轻轻叹息,围着殷勤转了两圈儿,忽然问道:“不知我那蚁丘之中所藏戏的灵石,是否入得道友的眼?”

终于说道正题了!殷勤心头微微一跳,呵呵笑着点头道:“不是入得入不得,而是那么多的灵石让我看花了眼,我这一辈子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灵石。”

胖虫儿落在一株黄红相间的石笋之上,语气郑重其事地问道:“我有一事相求,道友若是答应,我这蚁丘之中的灵石任凭道友取用。”

殷勤的小心脏怦怦跳了起来,反正在胖虫儿面前也很难隐蔽心思,殷勤索性实话实说道:“素衣真人的灵石让人无法拒绝,我却怕办不了真人的事情。”

胖虫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次飞起道:“道友随我来,带你去见乙素衣。”

殷勤愣住了,这胖虫儿口口声声以乙素衣自居,怎会又出来一个乙素衣?

。。。。。。

飞舟突然间的震动,让楚阿大的脸上也变了颜色,殷勤之前说起他们误打误撞进入此地的缘由,她还有几分怀疑,此刻大鹦鹉紧张的样子,也不由得信了几分。这飞舟若是再次远距离传输出去,却不知要被送到哪里了?

饶是楚阿大机智百出,面对定星台上,啾啾乱叫的阿蛮,也忽然有种素手无策的感觉。她知道这狸猫的底细,这小东西被花云裳捉来,养了没有几年,尚且是个幼兽。若是与人族的孩童相比,也就是个三五岁的娃娃,根本就是屁事不懂的年纪。

飞舟上的阵法已经被那大鹦鹉激活了,万一这花脸狸猫碰了哪里,下一刻可就不知要飞往哪里了!

定星台上的阿蛮此时却是特别得意,尤其是楚阿大与大鹦鹉两个全都眼巴巴地望过来,一点不敢轻举妄动的样子,让她十分受用。楚阿大不了解的是,阿蛮的天性虽然顽劣,其智力却比人族的孩童高出太多,连殷勤初遇到她时都险些被她骗得切了手臂。

阿蛮自然能够听懂大鹦鹉不让她在定星台上乱动的缘故,问题是,大鹦鹉与楚阿大那种投鼠忌器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儿了。阿蛮忍不住就想继续吓吓他们,她啾啾叫着伸出前爪,朝定星台上一颗最亮的星星拍了下去。

“不可!”大鹦鹉拍打翅膀要往定星台上飞。

楚阿大却是银牙一咬,身形闪电般地朝舱外飞掠而出,她可不想与这对“禽兽”一起探索未知的蛮荒世界,相比之下,她宁可留在这里,等候殷勤。

身子在空中飞遁,楚阿大心头忽然升起一丝莫名的困惑:我这是怎么了?飞舟之外才是真正的绝地啊?留在飞舟之内,哪怕被它带到天涯海角,也未见得就是必死无疑。那小蛮子此刻说不定已经被啃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呢!

只过,没等她想明白,身子忽然一紧,空中仿佛有一条透明的绳索,一下便将她捆了个结实。楚阿大的飞遁的身形被那透明的“绳索”硬生生地拉住,噗通一声跌落在甲板之上。

“上了那贼鸟儿的当了!飞舟哪里是要传输飞走啊?他刚刚启动的其实就是这飞舟的攻防阵法!”楚阿大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接下来眼前便是一黑,这一回她是真的失去了知觉。

船舱之内,阿蛮的前爪停留在半空,距离那颗亮闪闪的星点还有一丝距离。她呆呆地看着扑卧在舱外甲板上的楚阿大,啾啾地叫了两声,不明白这人咋忽然间就变成了那样。

唯有大鹦鹉嘎嘎叫着,扑腾翅膀飞上了定星台,口中碎碎念着:“小丫头片子,与我斗?!还敢踢我老人家?!嘎嘎......嘎嘎!”

惨的是,大鹦鹉的得意持续了没有两息的功夫,便被阿蛮一巴掌扇下台去。

几片碎羽在空中飘零,大鹦鹉嘎嘎惨叫着,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日在乾坤洞府中,闵承真的元神被这小怪兽一口吞下的情形。

。。。。。。

“这、这便是、素、素衣前辈的真身么!”山谷之中,绕过一片嶙峋怪峰,一个巨大的蚁身便忽然映入殷勤的眼帘。饶是殷勤心中有所准备,还是被眼前这个比成年体的长毛巨象还要大上好几圈的蚁后真身震慑住了。

殷勤仰头望去,那蚁后真身卧在那里,也已经有前世三层楼那般高大。难怪蚁丘之内的空间会如此广阔,没想到,蚁族本是体型微小的妖虫儿,其蚁后竟然是如此巨大的存在。

“道友说错了。”胖虫儿转过身来,幽幽叹道,“道友应该说,那是素衣的尸身。”

第605章 胖虫儿的来历

“尸身?!”殷勤难掩震惊的神色。他距离那巨大虫身不过十几丈,仰头看去,那蚁头上一对比灯笼还大的眸子精光闪闪,就仿佛一头远古凶兽,居高临下,静静地盯着他。胖虫儿说那是乙素衣的尸身,可殷勤却分明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威压,从那巨大的躯壳中散发出来,那种压迫感甚至超过云裳发怒时的老祖威压。

这到底是怎回事?殷勤收回目光,不解地看着胖虫儿。这虫儿明明以乙素衣自居,却又说乙素衣的尸身就在眼前,殷勤倒是有过与元婴真人出窍阳神打交道的经历,可乙素衣并未进阶虫皇。纵然蚁后神识强大,远超同阶,想要像元婴期修士那般出元神却也不太可能吧?

那胖虫儿落在一颗丈许高的怪石之上,仰着身子,凝视着蚁后躯壳,好半晌,才扭转身体对殷勤道:“素衣虽死,却不敢让她这躯壳上的威压稍减,靠的便是蚁蜜丸中浩瀚的血脉之力。”

“你说素衣前辈已死,却不知我现在面对的又是何人?”殷勤盯着胖虫儿的眼睛,这虫儿神识感知比云裳还要强上许多,虽然窥测不出她的血脉强度,但仅凭其神识之强大,绝对是虫王后期的存在。

胖虫儿看着殷勤满脸疑惑的神色,忽然咯咯笑道:“我吗,自然是也是乙素衣啊!只不过,此素衣,却非彼素衣。”

“素衣前辈此刻的身躯,莫非是夺舍而来?”殷勤直说出心中疑惑。

“不是,不是。”胖虫儿却摇头道:“我刚才与你说过,我族有一秘法,可借助蚁蜜丸之力,将一枚虫卵分裂若干?”她的两只短小的前脚指了指那巨大尸身道,“八百年前,素衣真人被那黎殇老匹夫以卑鄙手段施以瘟毒暗算,不但损失了三王之数的兵蚁,自身伤势也严重到无法治愈。素衣蚁族,被黎家困在这绝地之中,虽尝试了种种手段,却始终无法逃出生天。”

殷勤听胖虫儿的声音虽然柔柔细细,语气中却满是阴森的恨意,听她轻描淡写说出三王之蚁的损失,心中也是戚戚然,深知那种损失对于蚁族来说是何等庞大。

胖虫儿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继续道:“八百年来,谷中血食早被族人啃食殆尽,我族万年积存的许多蚁蜜精华,也消耗殆尽,到后来不得不骨肉相食,那些老弱病残的蚁虫,全都做了同族的口粮。”

殷勤听得面色凝重,楚阿大说起乙素衣一族的数量锐减,却并未细说其中缘由,此刻他才体会出黎真人的绝户计,当真是毒辣异常。面对庞大的蚁族,通过围而不攻,让其渐渐消耗,虽然损失最小,对于蚁族来说,却是最痛苦难熬的。

心中对胖虫儿升起浓浓的同情,殷勤的称呼也客气了许多:“素衣前辈座下兵蚁超过千万,为何始终无法突围出去?”

胖虫儿叹道:“你不知那黎家瘟毒的厉害,一旦沾染,便终身难以除去,此谷之外,方圆几百里的山间林木之中,全被黎家毒瘴封锁笼罩,便是山峰巨鹰也无法穿过重重毒瘴。”

“打洞呢?既然上天无路,何不尝试从下面逃?”殷勤随口道,“你族能挖出如此巨大之蚁丘,想来也是极擅钻地洞的。挖他个几百里出去,也未尝不是个法子啊?”

胖虫儿身躯微微一震,似乎被殷勤说中了心事,她的语气支吾道:“打、打洞的法子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不、不行啊。此谷虽为绝地,四周山峦却是被灵脉层层围绕,只要我这里往外开凿地洞,就会触动灵脉。黎家有专能窥脉探气的高手,我们的地洞进行不到一半,就会被他们预先截住,每、每次都损失不少族虫。”

殷勤沉吟不语,胖虫儿的话听着有几分道理,仔细推敲之下却又颇多破绽。不过,眼下却不是追究真相的时候,更让殷勤感兴趣的是,听这胖虫儿的语气,她似乎是乙素衣利用蚁蜜丸“克隆”出来的?

殷勤知道,当人族修士修到元婴之上的时候,有一门神通叫做身外化身,其实所化之身,并非实有,乃是通过强行撕裂阳神而分裂出来的另外一具假神。此假神拥有修士本身的大半记忆,并且能够通过夺舍,霸占别家的躯壳。此法非常凶险,并且分裂出来的假神只能继承一缕残魂,并且还有种种限制,除非遇到非常特殊的情况,元婴真人不会考虑裂魂之术。当初天机子被铸剑谷重伤之下,宁可夺舍一只大鹦鹉,也不肯施展裂魂之术,便说明此种道法的缺陷实在太大。

殷勤想不到虫族竟然能够通过另外一种方式来延续生命,相比之裂魂术是从人的魂魄下手,蚁族的分裂术,却更像他前世所听说过的基因克隆技术,却不知经过克隆之后的蚁虫儿,是否还能拥有前身的记忆。

果然,胖虫儿简短介绍一番乙素衣一族被困此地的种种情形,便又回到正题。那乙素衣身中剧毒,伤势日渐严重,眼见族虫骨肉相食,一旦她陨落,整个群族便有灭顶之灾。想要维系族群的延续,最好的办法,就是诞下新的蚁后。

问题是,乙素衣被瘟毒所困,虽然强行利用蚁蜜丸诞下一枚蚁后卵,却是个死卵,无法孕育出新的蚁后。无奈之下,乙素衣只有铤而走险,利用族中秘传之裂卵之术,以三枚蚁蜜丸的代价,硬生生地分裂出来个胖虫儿。

按照胖虫儿的说法,她的身躯只相当于乙素衣还是幼虫儿时的状态,真正的血脉能力只相当于四级妖虫,尚且不到虫王的水准。值得庆幸的是她的神识,不但继承了蚁族天赋的强大神通,又经过乙素衣强行提升,倒是能够指挥本族仅剩的两王多的蚁虫。

难怪这胖虫儿神识虽强,心机却不是很多,与传说中的蚁后颇为不同。殷勤暗自嘀咕,旋即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情:蚁蜜丸儿被她们左一粒右一粒地用去不少,怕是黎家老祖也算漏了这一点,却不知胖虫儿手中的蚁蜜丸还剩几粒了?

第606章 皮赖货

好一场大梦!这是楚阿大睁开眼睛时,心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身下柔软的被褥散发着熟悉的香气,头顶处那枚采自坠星海深处的“龙珊珠”即便是白日,依旧能够散发出柔和的光泽,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此刻身在临渊城的府邸之中。

刚刚那场梦,真真是太过真实了些。楚阿大回想起梦中被人追杀堵截的种种险情,当真是心有余悸。

她强迫着自己不去回想梦中的情形,目光落在床前垂落的几缕阳光上面。有多久没有如此放松地睡过一场大觉了?少说也要百多年了吧?楚阿大心里升起一丝淡淡的悔意,修行就是一场逆水行舟的较量,对手不是别的,便是每个人宿世累计的种种习性,比如懒惰,比如贪图安逸......从记事起,她的日常作息便被“修行”两字占满了。平日里,莫说睡个囫囵觉,就连床枕也难得沾头呢,至少在她血脉进阶蛮王之前,是要修不倒单的。

直到她为了历练心性,冲击蛮王而执掌聚香斋,每日里更是忙得连闺房都难得踏入半步,今天这是怎么了?楚阿大望着窗外有些刺目的大亮的天光,刚想伸个懒腰,周身上下的骨节筋肉便传来丝丝的刺痛。

这种好像被万针刺身的痛楚让楚阿大忍不住痛呼出声,屋外守着她贴身的丫头,听到她的声音,忍不住惊喜地叫声:“大小......呃、大当家醒转了,大当家醒转了!”

人随声至,转眼间,床栏边上就探出一个眼儿圆圆的小脸儿,丫头看见楚阿大眉头蹙起,挣扎着要起来,忙惊呼道:“大当家伤势未愈,千万别乱动啊!”。

楚阿大被小丫头抢上前扶住身子,狐疑道:“我怎会受伤了?”旋即,想起什么,瞪着小丫头道,“金串儿,你不是在皇城么?”楚阿大仔细打量屋中的布置,包括头顶那枚放着光的龙珊珠,脸上写满了疑问。金串儿虽然是伺候她多年的贴身婢女,却一向待在皇城的老宅,楚阿大外出历练,处理宗族公务的时候,从来不会带她出来。这丫头怎会突然出现在临渊城中?

金串儿眼中含泪道:“大小......大当家,您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么?”

楚阿大缓缓摇头,脑海中残存的记忆只剩下从皇城搭乘雀梭赶往临渊城,与花狸峰的小蛮子商议幻影大会的诸多事宜。作为幻影大会的发起者和组织者,有太多的事情让楚阿大头疼,比如最终评判的位子到底该给武青衫还是武青元,就让她左右为难。再然后,应该是太过劳累的原因,竟至窝在小蛮子特意送来的懒汉椅中沉沉睡去,在梦中,她被昏鸦团团围住,好容易逃脱出来又被人乘坐飞舟围堵追杀,总之,这一觉睡得好辛苦。

不对!楚阿大仔细回想脑海中残存的记忆,脸上腾然变色,身子蹭地坐直,厉声道:“我怎会想不起雀梭之上发生的事情?谁对我的神识动了手脚?”

金串儿吓得脸色苍白,结结巴巴道:“大、大先生,您与十七叔乘坐的雀梭在路上被、被遭遇大群昏鸦,雀梭损毁,幸、幸好被万兽谷的殷真人路过,出手驱散昏鸦,救、救下大先生。大、大先生受伤的消息,传到皇城,家中老祖放、放心不下,才调我过来照顾。”

“殷真人?”楚阿大奇道,“万兽谷什么时候多了个殷真人?他家五个金丹......”她话说一半,忽然想起一人,心中嘀咕着,万兽谷里倒还真有一个姓殷的家伙呢。

金串儿总算缓过神儿来,口吃恢复了伶俐:“是花狸峰的殷真传,是他亲自将大先生送回来的。听他说,当时的情形,真叫一个险呢,多亏他出手相救,否则大先生与十七叔就悬了。”

“胡说八道!武朝境内怎会有大群昏鸦?再说,那殷勤不过是个入门没有几天的蛮子,他能驱散昏鸦?”楚阿大顾不得周身痛楚,咬着牙,一边让金串儿伺候穿衣,一边脸色铁青道,“十七叔呢?他的情形如何?”

“十七叔还好。”金串儿见楚阿大穿起长衫就要往外走,忙拦着道,“大先生伤势未愈,老祖亲口交代的,让您少动多将养。”

“什么叫还好?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连如何回复事儿都忘记了?”楚阿大反复检视神识,却怎样也想不起当日所发生的一切,心情变得越发恶劣,劈头盖脸地数落道,“伤了就是伤了,没事就是没事,什么叫还好?”

金串儿吃了一顿数落,眼中含泪,垂头道:“十七叔的皮肉筋骨都无碍,只是血气亏损的厉害,不过老祖亲赐了两瓶龙髓下来,还好两字是十七叔亲口告诉我的。”

楚阿大瞪她一眼,总算放下心来。只要十七叔没事,她神识受损之事自然能够搞清楚,她走到门口,沉吟一阵,又放缓了脚步对金串儿道:“你去请十七叔过来,前厅叙话。”

“这个、前厅,如今,前厅怕是不太方便。”金串儿支吾道。

“为何不方便?”楚阿大奇道。

“殷真人如今也在城中,他、他在前厅呢。”

“哦?”楚阿大眼睛一亮,嘴角浮起一丝笑意,“那小蛮子还算是个有心的,他经常过来探望我的伤势吗?”

金串儿的表情纠结着:“实话说吧,殷真人自从将大小姐送过来,就、就一直没走。”

“一直没走?!”楚阿大愣住了,“他、他赖在我这儿了?”

“是啊,他就一直在前厅赖着,搭了个地铺!成天介,要吃要喝,我听前院的管事说,他在咱这儿住的这几天,光是吃喝挑费就花去好几块中级灵石呢!每日还要叫我过去问话,询问大先生的伤势恢复了没?”金串儿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竹筒倒豆子般地念叨,“您说,世上哪有这等皮赖之人。十七叔之前已经送了他十枚高级灵石,作为酬谢,他竟然还赖在这边。”

十枚高级灵石!楚阿大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道:十七叔并非不懂江湖事故的菜鸟,怎会轻易被那殷蛮子算计?莫非,我这性命真是那殷蛮子所救下的?

第607章 殷真人的来意

金串儿打开了话匣子,便索性说个痛快,她之前每日都要被殷真人唤去问话,说是询问楚大当家的伤势。其实殷真人说话旁敲侧击,涉及的内容却是极多。开始时,金串儿念着殷真人是楚家的恩人,还能有问必答,后来听说殷真人竟然狮子大开口,从十七叔那里勒索了大笔的灵石,金串儿才算看清了此人的真面目!

那可是十枚高级灵石啊!金串儿在皇城时,也曾仗着楚后的势,进出过深宫,算得上见多识广,哪怕是宫里的宝贝,绝大多数也用不了那么许多灵石。

金串儿见楚阿大静静地听着却不置可否,嘟起嘴巴道:“我听前院儿的仆役们说,那姓殷的除了好打听,还颇能生事,最爱挑眼。仆役们干活,他常在边上指手画脚,胡说八道呢。”

楚阿大抿嘴儿道:“他在花狸峰上弄了个老祖办,仗着得了花云裳的赏识,给自己封了个主任的差事。其实就是个管事的活计,不过听说前些日子这差事被花云裳给免了,他在花狸峰上管不了别人,就跑到我这儿跳刺儿过瘾来了?”

“我说咋看他那做派那么熟悉呢!”金串儿眼睛一亮道,“被您这么一说,他那行为做派可不就像在老家看院儿的胡麻子!”

楚阿大噗哧笑出声来:“你这丫头,在皇城待的久了,也学得牙尖嘴利了呢!人家好歹是花狸老祖的座下真传,那胡麻子满脸的坑不说,还是个瘸子,怎好与人家相提并论?”

“那姓殷的腿脚虽然没毛病,却也生的又黑又丑,也不见得好到哪去。”金串儿不服气地撇嘴道,“而且他还敢笑话您呢。”

“他笑我什么了?”楚阿大随口问道,心中却隐隐地觉得哪里不对。她当年在野狼镇可是见过殷勤的真面目的,虽然不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却也是个身材高壮的俊朗小伙子。而且,在她心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似乎她还见过殷勤的另外一副模样,一副让人忍不住就要摸摸捏捏的样子。

金串儿没有留意到楚阿大的怪异神色,自顾自道:“他问我的名字是不是钗钏的钏?我说是一串儿两串儿的串儿。谁知他听了哈哈大笑说,给我起名字的是个财迷,还说不如干脆改了钱串儿,更直白些。我这名字可是当初进院儿时,大先生您给起的,您说,他这不是笑您么......”

楚阿大皱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她不待金串儿发完牢骚,便挥手打断她道:“你去请十七叔过来,就说我已醒了。”

金串儿偷窥楚阿大的神色,见她颜色冷峻,不敢多言,忙垂头应是,转身匆匆去了。

楚阿大背手在屋里转了两圈,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半晌,她仿佛下了决心,两手掐出一个指诀,口中念念有词,渐渐的她的面孔变得模糊,片刻的功夫,便成了一个样貌寻常的小厮模样。

一番血脉幻体,足足行了半炷香的功夫,幻体之术乃是楚家秘传的血脉天赋。楚阿大行功完毕,眉头稍展,通过全力激发血脉,识海中模糊的记忆星星点点地恢复了一些,而且经她仔细检视身体各处再没有别的异常。

楚阿大的神色稍微舒展开来,门外也适时地传来十七叔的声音:“大先生身体尚未完全复原,不该冒然催动血脉的。”

“十七叔久候了。”楚阿大坐回椅子,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她招呼李天蝎进屋道,“我青丘血脉,越是逆境伤时,反而越要勤加催动,反复淬炼。倒是十七叔,当日不惜损耗精血,破了昏鸦的围攻,虽得龙髓相助,半年之内却是不能妄动血脉呢。”

门帘挑起,十七叔与金串儿一前一后进来屋中。李天蝎乃是楚家老祖亲自指派,保护楚阿大的蛮王级别的高手,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与楚阿大的感情比寻常的叔侄之情,还要深厚得多。他虽然担心楚阿大妄动血脉,但听她如此说,也只能苦笑摇头道:“看来大先生对于当日之事,已经恢复许多记忆。”

“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阿大亲自给十七叔让了座位,神色凝重地沉声道,“我的神识怎会受了被人动了手脚?可是花云裳,还是万兽谷的李墨鳞?”楚阿大此刻已经记起了当日飞舟的定星盘被章八爪动了手脚,偏离航向,乃至先后被大群昏鸦围攻,又被唐相,武青衫以及万兽谷三方势力围困在荒丘之上的种种情形。

唯一就是记不起,她驾驶飞舟金蝉脱壳之后的事情。在她想来,十七叔既然平安归来,她本人又是被殷勤护送回来的,云雀阁这一队人马,多半是被万兽谷一方拿住了。

李天蝎沉吟片刻,缓缓摇头道:“大先生血脉通玄,神识之强,当世难有匹敌。莫说花云裳和李墨鳞,就算是铁翎亲自出手,也动不了大先生的神识。”

楚阿大默默点头,十七叔所言与她的推测一般无二,莫看她的血脉距离蛮王尚有半步之遥,但青丘血脉本就位列七大,再经过武氏秘术的调理淬炼,蛮荒之上,金丹级别的修士,能够伤及她记忆神识的,不过是顶尖的两三人而已。而万兽谷的五大金丹,并不在此列。

李天蝎心中其实也是存了诸多疑问,他不紧不慢地将当日的情形与楚阿大重新温习一遍,直说道楚阿大金蝉脱壳,驾舟逃遁。而他则掘了好大的一个地洞,带着一种云雀阁修士,躲在其中,与李墨鳞驱使而来的无数虫蛇纠缠了许久。

好在李天蝎本身的血脉,也是五毒之一,李墨鳞所聚来的这些虫蛇被他血脉克制,加之地洞之内空间狭小,大批的虫蛇围堵洞口,只有少数能够挤进洞里,最后云雀阁这边的修士,只是伤了十几个,较之前被昏鸦围攻,反而损失颇小。

在李天蝎以为,既然两队宿舟已经去追楚阿大,剩下一个李墨鳞,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斗。哪知等他们清理完围堵的虫蛇,回到地面的时候,李墨鳞却早就不声不响地撤了。

第608章 血盒

楚阿大听罢李天蝎的叙述,沉默良久方才缓缓道:“外间那殷蛮子是怎么回事?听说十七叔还送了不少灵石与他?”

李天蝎心头一跳,慌忙起身道:“大先生便是不问,我也正要与大先生禀报此事。我这里有一样东西,先请大先生过目。”说着,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通体暗红的盒子,放到楚阿大身边的茶几上,佝偻着身子低声道:“那些灵石,并非是我送与殷勤,而是从他手上购买了此物。”

楚阿大眼皮微垂,茶几上的盒子有巴掌大小,似玉非玉,暗红色的光晕若隐若现,虽然隔着尺许距离,却能够感受到盒子上散发出来的一股股热流。

火龙珊?楚阿大从小便出入皇城,深宫中的奇珍异宝见得多了,成年之后又在云雀阁中任事多年,经办货品,过手的天才地宝不知凡几,其眼力之高,在蛮荒来说也是顶尖的人物。那暗红盒子,若是落在深处内陆的西荒修士眼中,多半不知其来历,楚阿大却知道此物乃是取自极南幽林深处的一种名为火龙珊的宝材所制。

那是一种生于雨林深处的植物,因为形状酷似珊瑚而得名。此种植物,虽然生长于南方幽暗的雨林深处,其本身的性质却是极炎极燥,是一种非常珍惜精纯的火属性的宝材。

临渊城虽然是西部最大的城池,但是因为地处西部内陆,加之整个莽荒大陆的形状南北狭长,临渊城距离南方幽暗雨林有几十万里之遥,像火龙珊这种宝材,在临渊城近万年的历史上,怕是从未现世过。

楚家的发祥地虽然在南方的青丘,但楚阿大却是生长于蛮皇的境内,火龙珊这种宝材极其稀有,以她的身份地位,也只在某次拍卖会上见过小指头大小的两截。记忆中,这两截火龙珊一经推出,便成了众多买家竞价的对象,最后以一枚高级灵石的价格成交。

火龙珊不比金精,秘银之类的宝材那般质地细密,两截火龙珊入药或者炼器的话,也只够一丸丹药,或者一件小型的法宝而已。若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单位重量的价格已经超过了金精。

而桌上这个小盒,分明是以一整枝火龙珊雕刻而成。楚阿大想象着大臂粗细的一株火龙珊,不由得暗自乍舌,十七叔以十枚高级灵石从小蛮子手里买下这盒子,不但没亏,反而是大大地赚了一笔呢!

问题是,殷勤那小子从哪里搞来的这等宝贝?楚阿大眉头微微皱起,又或者,他是受了武青衫或者朝中什么的人托付,献上此宝,试图揭过某些人围杀雀梭的梁子?

识海中记忆的模糊空白,让楚阿大头疼不已,刚刚的那个猜测,也有诸多说不通的地方,其中最最关键之处,就是她如何脱险,又如何被殷勤送回临渊城的?

“大先生不想看看盒中是何物么?”十七叔见楚阿大盯着那盒子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

这盒子里还有东西?楚阿大回过神儿来,心中更是纳闷,她狐疑地看了一眼十七叔,指尖刚刚触碰到那小盒,心脏便怦怦地跳了起来。那火龙珊明明是极炎极燥的东西,可楚阿大指尖的感触却是一片森冷粘稠,虽然还没开启盒盖,她灵脉的青丘血脉就已经察觉出其中所藏的一股磅礴浩大的肃杀之意。

楚阿大神色变得郑重起来,她收敛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掀开盒盖。饶是她早有准备,当盒盖开启的那一刹,从其中彭然而出的那种血腥之气,还是让她心悸不已。

盒中所躺,乃是一枚漆黑溜圆的丹丸,冒不起眼,其中所散发出来的血腥肃杀之气,却足以让血脉不够强大的弱小存在,心惊胆颤。以楚阿大半步蛮王的修为,尚且觉得心悸不已,若是换作寻常蛮人或者是妖王之下的妖兽,被这丹丸吓得屁滚尿流,也属正常。

楚阿大不敢多看,目光在那丹丸上转了两圈,便合上盒盖。当她感受那股血腥杀气的时候,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血湖丹,那是一种以血祭为主的邪修所炼制的外道丹丸,传说中一枚血湖丹,需得祭炼上万人的心头血才能炼成。

不过,此丹绝非血湖丹,楚阿大能够感应到其中所蕴含的血腥力量,是何等恐怖,除非那血祭的邪修的道行已经达到元婴级别,绝难炼制成如此浩大血腥力量的丹丸。问题是,蛮荒之上还没听说哪位血祭邪修,能够进阶元婴。

血祭邪法虽然进阶的速度极快,却也极易引来天劫,一般元婴期才会遭遇的雷劫,血祭邪修在相当于金丹老祖的血丹级别上就会遇到。在蛮荒人族上万年的传承中,能够躲过雷劫,进阶元婴的血祭邪修,还从未有过。

不是血湖丹,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楚阿大虽然从未见过传说中的那个宝贝,却对那宗宝贝的大名,早就如雷贯耳。楚阿大吐出一口大气,转过头,盯着李天蝎缓缓道:“蚁蜜丸?”

李天蝎苦笑着点点头,补充道:“极品蚁蜜丸。”

楚阿大天资聪慧,极善推演,加之对于武朝大小事情了解极多,仅凭李天蝎所说的五个字,便迅速在脑海中推演出若干的可能,而其中最大的一个,便与当朝国舅黎殇黎老祖有着莫大的干系。

“去请殷勤过来。”楚阿大忽然扭头吩咐金串儿道。

不想,金串儿脸色苍白着应了一声,想要迈步,却脚下一软,身子往前栽倒,李天蝎忙伸手拦下,金串儿才算没有出丑。刚刚楚阿大开启血盒的时候,金串儿便被其中的血腥杀气摄住,她的血脉也是源自青丘,在族中算得上上上之选,奈何修为太低,被蚁蜜丸儿之力所震慑,导致心惊肉跳,脚软手软,连步子都挪动不了。

楚阿大见她形状,便知其中缘故,她也在瞬间改变了念头,裙袖一拂将那血盒收入乾坤环中,长身而起道:“算了,那小蛮子好歹算得个客人,咱们便去前厅会他。”

第609章 殷大哥

楚阿大走出闺房,李天蝎佝偻着身子在后面悄声细语道:“大先生不想知道,那日围攻我们的到底是哪路人么?”

“已经都查清楚了?”楚阿大嘿嘿笑道:“十七叔先别说,让我猜猜。黎应云那老小子肯定是参与其中的,否则武青衫不会将镇妖塔拿出来。万兽谷那个弄蛇的老贼被十七叔感应到了,还有一股人马埋伏在远处,难道是尹阀的人?”楚阿大眉头皱起,微微摇头道:“不过,我却觉得更像是右相唐衍一的人。”

李天蝎竖起大指道:“大先生的才智推断,天下无双。您所猜出的三路人马,与咱们暗中调查的结果,丝毫不差。”

楚阿大的步伐慢了下来,她眉头越发紧锁,喃喃自语道:“唐衍一竟然与梁家联手了么?”当她说出这话的时候,脸上忽然浮现出一股迷茫之色,这句话好生熟悉啊?!似乎在过去的某个时刻,她曾经有过类似的疑问?楚阿大的记忆停留在她启动飞舟的那一刻,任她如何努力,也想不起来在飞舟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飞舟呢?楚阿大心中的问号一个接着一个,不过,没等她细想,耳中已然响起男人哈哈大笑的声音:“不错不错,就按照这个图纸去改,雀梭虽然是个样子货,但其中的飞行法阵还是能用的,既然动力足够,将舟身改成天级那么大,应该没啥问题。反正咱们只用它往一行园拉人......呃......老伍啊,我看干脆把那些攻防法阵全都去了,说不定还能腾出一部分空间,最好能多加出几层隔断出来,往来之时除了拉人,还能运些货物牲口什么的。”

楚阿大听见雀梭两字,忙收拾起心情,竖起耳朵站在原地凝神细听。

只听前厅里男人尤自滔滔不绝地白话道:“当然要尽快赶工了!即便赶不上幻影大比,也要在年底之前给我改造出来......嗯、嗯,铁达尼的首映?......这个没关系,咱们虽然把首映放在一行园,但那是给修士看的,不是给凡人准备的......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不是与你说过吗?咱们那大舟是用来拉凡人的,不是给修士用的。堂堂修士,连个代步的法器都没有,还跑来凑什么热闹?看什么首映式?......哦,对了,说起这个我倒差点忘记了,回头你交代我二哥,让他在幻影大厅门口修整出一片空场来,就叫停舟场。到时咱把大红告示往四九城的门楼子上一帖,特别强调,一行园幻影大厅的门口备有停泊飞舟的场所,哈哈哈,到时那些老祖们,不乘飞舟,都没脸上门,哈哈哈。”

楚阿大眉头微皱,只觉得这笑声特别的奸诈!难怪金串儿讨厌这蛮子,他用千里传音与人交流,竟然如此絮叨!就他刚刚那番嘻嘻哈哈,三五枚传音符便报销了。不用问,这蛮子肯定不会掏自家荷包,定是仗着救命的旗号,从我这儿骗去的传音符!

厅中沉默了片刻,楚阿大估么着殷勤已经发出了千里传音,正要轻咳一声,以作提示。又听里面殷勤大声嚷道:“不对,不对,我说的不是粥厂,我又不是善人,没事行的哪门子善?你是不是打铁打太多,脑袋敲糊涂了?我不是要在幻影大厅门口给老祖们施粥,算了算了,与你说不清楚。你还是专心去做改造飞舟,一句话,照大里改,能改多大改多大。你去唤我二哥过来,粥厂的事我与他说,艹,什么他娘的粥厂,都被你气糊涂了,赶紧去唤我二哥过来......”

楚阿大忍俊不禁,没想到与那蛮子传音之人却是个糊涂蛋,不过下一刻她心头忽然一跳:不对啊,听里面说话的口气,哪里是在千里传音?分明就是像面对面的叙话一般。那小蛮子到底搞得什么名堂?

楚阿大满心的好奇,便也不再隐匿身形,轻轻咳嗽一声道:“厅中可是殷真传么?楚某是特地来道谢的。”

“阿大!”厅中传来男人惊喜的声音,“你的伤势如何了?既然醒了,怎不通知我一声,应该我去看你才对。你伤势未愈,怎就出门行走了?咱俩这是啥关系,道什么谢?”

楚阿大被里面那一声“阿大”,唤出一身的鸡皮疙瘩,正自风中凌乱,只见厅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白袍玉面的公子哥儿,正大步奔了出来。

“他明明是个癞痢头,怎会忽然间变了个人?”身后传来金串儿不敢置信的声音,楚阿大的目光迎上殷勤,心头也是微微一荡:好一个人中龙凤,听说这小蛮子炼成了玉润脱胎,乃是男色中的绝品,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番感慨怎会也有种好生熟悉的感觉?更让楚阿大觉得别扭的是,咱俩到底是啥关系啊?以至于你霸占了我家的厅堂,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

“阿大来的正好,我这儿刚得了个好东西!”殷勤对于楚阿大的窘迫视而不见,走过来一把捉住她的小手,“阿大随我来,我这宝贝保证你从未见过。”

楚阿大莫名其妙便被男人捉住了小手,按说以她的修为,无论是血脉道法都不至于被个筑基初期的小子一下子攥了手去,楚阿大糊里糊涂地被殷勤拉着往屋里走,到门口时,总算想明白了,她是被那“阿大”两字吓的,每每被他唤一次“阿大”,心中便忍不住打个寒颤,以至于被他乘虚而入,捉了小手。

十七叔跟在二女身后,见金串儿被殷勤“美色”所迷,一脸痴呆馋样,连楚阿大也被人一下捉了手去。他虽有防护之则,却也只能苦笑摇头,咳嗽一声道:“殷真传担心大先生的身体,这些日子一直在这边守候,大先生刚刚醒转,便一定要过来拜谢。殷真传救人在前,守护在后,真是让人无以为报啊。”

楚阿大被李天蝎清朗的声音一激,心中的慌乱尽除,她忙用力抽回手来,做势抱拳施礼道:“楚某蒙殷真传救下性命,奈何神识受损,却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当时的情形了。”

“阿大!”楚阿大的话音未落,肩膀上便挨了殷勤一巴掌,只听这人佯怒道,“什么真传,楚某的。真是太生分了,当初你在蚁丘之中唤我什么来着?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么?你忘记当时,你唤我大哥,还让我唤你阿大来着啊,哈哈哈!”

楚阿大愣在当场,看着男人抚掌大笑的样子,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老娘是在蚁丘中得了失心疯么?

第610章 托付

楚阿大可不是只知闷头修炼,并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云裳,她被殷勤捉住了小手,心中也只是稍微慌张。下一刻,楚阿大眼角一弯,似笑非笑地抽手出来道:“殷真传将人家的手抓的这么紧,不怕给你家老祖知道吗?”

殷勤听她忽然腻声腻气地说话,又见她容颜闪烁瞬间便从一个小厮变作了曾经见过的,可以用惊心动魄四字来形容的狐诱媚色,他虽知这不是楚阿大的本来面貌,可还是被她眉眼处流露出来的万种风情,迷得心神荡漾。

“师尊只交代我用功修炼,其他并不多问。”好在这货也是久走江湖的老油条,与楚阿大在江湖门槛上可谓棋逢对手,他的心神稍微失守,马上便警觉地收敛起神色,嘿嘿笑道:“阿大不扮男装了么?”

“阿大也是你能叫的?!”楚阿大啐他一口道,“我虽想不起关于蚁丘的任何事情,但既然被你从蚁丘搭救,人家假扮男装之事,想必瞒不过你。倒是有的人,明明知道人家是女儿身,却还佯作不知与人家拉拉扯扯,修行之人虽然不拘小节,但人家清清白白的却被你欺负......”

殷勤见楚阿大越说头越低,一副哀怨模样,忙两手乱摆道:“打住,打住!大当家可别瞎胡赖啊,你虽因飞舟失事伤了神识,但你周身上下的护身法宝却能自动护主,我为救你险些丢了命才是真的!”

楚阿大见殷勤一脸惶急,这才嫣然一笑,端正了颜色道:“既然如此,那阿大便谢过殷大哥救命之恩了!那日阿大遇险的情况,还请大哥详细讲给阿大听。”

殷勤本是玩笑几句,想看楚阿大的窘相,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喊大哥,也不由得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楚阿大的真实年龄,但楚阿大成名还在云裳之前,年纪最少也在百岁以上。殷勤被她腻腻地连喊了两声大哥,头皮阵阵发麻,心知这女人不是善于之辈,忙收敛神色,连声道,“好说,好说。”

他将大家让到厅中落座。金串儿张罗着烧水布茶,殷勤不敢招惹楚阿大,只与李天蝎闲扯几句,被楚阿大连翻了几个白眼,这才将早就编好的飞舟失事的情况讲述一遍。

按照殷勤的说法,那日他正趁着月色,悄悄试驾花狸峰自主研发的最新型的飞舟,也就是所谓的神舟一号。当他实验超远距离传输的时候,出了些小状况,目的地的坐标出现了些许偏差,不但飞舟偏离了航向,降落时还撕裂出一条时空裂缝。可巧,楚阿大所驾驶的雀梭便钻入了这条时空裂缝中,导致两艘飞舟相撞后被时空裂缝带入了蚁丘。

至于这蚁丘的来历,殷勤没有瞎编,全都如实说了,不过之后遭遇却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地瞎编一通。按他所说,两人在蚁丘附近被突如其来的大群君蚁逼入蚁丘,本以为小命不保,哪知却有缘见到了传说中,掌控八王君蚁的蚁后乙素衣。

乙素衣的存在,以及她被黎殇太上以瘟毒围困近千年的内情,瞒不过楚阿大,殷勤在这些方面不敢瞎编,全都着实说了。

楚阿大不动声色地听着,她才不信殷勤会全盘托出毫无保留地将实情坦白出来,别的不提,就凭他们花狸峰那几块料,能自主研发出能够远程传输的飞舟?连聚香斋的雀梭都做不到这一点呢!不用问,肯定是从天机子的后人那里搜刮来的。

花狸峰因为收留天机子的后人被铸剑谷打上门来,早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在蛮荒修士眼中,没有人会无故行善,花狸峰敢冒如此大的风险与铸剑谷叫恶,必然有让他们为之行险的理由和代价,比如天机子所留下来的极品法宝。

这蛮子还真能琢磨新词儿,“自主研发”,呵呵,听着怪玄乎的呢?还说什么坐标偏移,时空裂缝,你当飞舟是个人就能开么?多半是这蛮货,不会驾驭飞舟,乱动之下,勿动了机关才被传到了蚁丘。

楚阿大心头冷笑连连,却听殷勤将他们与乙素衣的会面经过胡乱敷衍几句,只说大家聊得投缘,乙素衣不但没有为难他们,反而将一枚珍贵的蚁蜜丸相赠。

殷勤讲到此处,嘿嘿笑着对楚阿大道:“大当家也算是因祸得福,虽然失去少许记忆,却得了价值连城的蚁蜜丸儿。”

“是福是祸,现在还不敢说啊。”楚阿大微微一叹,心中却是狂骂,这蛮货真当老娘是三岁的小孩子,可以随便糊弄吗?这也太敷衍了吧?即便是面对三岁的娃娃,也不能这么对付啊?

殷勤故作不解道:“自然是福,怎会是祸?大当家虽然毁了一艘飞舟,等过些日子幻影大会的时候,大当家只需将那蚁蜜丸儿拿出来拍卖,所得灵石,买十艘飞舟也没问题啊。”

“卖与谁?谁敢买?”楚阿大终于忍不住冷哼出来道,“那黎殇号称武朝第一元婴,他看中的东西,谁敢动?”说着,楚阿大袍袖一挥,啪嗒一声,将那暗红色的盒子丢在桌面之上。

“大、大当家这是何意?”殷勤眨巴着眼睛,一副不解模样。

“你还问我是何意?我倒要问你是何意呢!”楚阿大越发生气,寒着脸道:“殷真传真是好手段,我不知你从乙素衣那里得了多少好处,就凭区区一枚蚁蜜丸,就想让我云雀阁出来为你挡灾么?殷大真传这算盘打的真是精明呢。”

“大当家这话说的让人寒心!”殷勤梗着脖子大声辩道,“你我交往这些时日,我殷勤是怎样的人,大当家难道不了解吗?”

“你是啥样的人,这还真不好说。”楚阿大嘿嘿冷笑道,“反正你若不把这蚁蜜丸的来历说明白了,你我之间就再也休谈交情二字。”

殷勤欲言又止,左右看看,脸显为难之色。

李天蝎见状,忙朝金串儿使个眼色,起身告退。

楚阿大想说不用,嘴唇动了动,又忍了下来,直到李天蝎与金串儿等人全都退下,这才扬起下巴对殷勤道:“殷真传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

殷勤叹了口气,指尖蘸了茶水,在楚阿大身边的茶几上写字。

与殷勤只有尺许的距离,楚阿大仔细看他,见他神色郑重,不像玩笑,心头不禁涌出无数问号,垂头望去,只见桌上只有两个字——“后卵”。

殷勤稍等片刻,挥袖抹去桌上的水痕。

楚阿大沉吟着,也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写道:“在你处?”

殷勤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否则怎会放我们出来?”

楚阿大这才有些信了,不过转念之间,她又想到许多破绽,忍不住道:“她凭什么信你?”

“乙素衣么?”殷勤轻声问道,他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满脸狐疑的楚阿大,又写两个字:“死了。”

楚阿大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殷勤之前明明说过,他们二人在蚁丘之内见过乙素衣的。乙素衣麾下八王君蚁,凶名之盛纵贯莽荒,被黎殇困居八百年就死了?!楚阿大不敢相信。

殷勤似乎能够读懂她的心思,指尖飞快地写道:“瘟毒无解,以卵重生。”

楚阿大这才恍然,黎家瘟毒号称能够屠城,正是君蚁这等以量取胜的妖虫的克星,乙素衣被困八百年,八万君蚁估计早被消耗大半,无计可施之下,以她强大的神魂,借助蚁后之卵重生未尝不是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问题是,乙素衣号称半步虫皇,怎会轻易将蚁后之卵交予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凭殷勤的能耐,能否将后卵孵化出来都是未知之数啊!

楚阿大缓缓摇头道:“我还是不信,她为何将身家性命托付于你。”

殷勤沉默良久,终于在桌上又写了三个字:“龟龄丹。”

楚阿大望着桌面,愣了一下,旋即吃惊地盯着殷勤问道:“你炼的?”

“非也,炼丹的人叫做韩彩芝。”殷勤嘿嘿笑着卖了个关子。

“韩彩芝,韩彩芝。”楚阿大仔细咀嚼这个名字,只觉得好生熟悉。

“我虽不会炼丹,却会炼人。”殷勤见她想不通,悠哉悠哉地接茬儿道。

“是了,是了!她是巴娃子的那个瞎眼婆娘!”楚阿大脑中灵光一闪,连带心中藏了许久的一个关于花狸峰的疑团全都在刹那间化解开来。

花狸峰的龟龄丹可是通过云雀阁卖出不少,以楚阿大的心思,怎会不去调查其中的奥秘。首先一点,这东西是主要是用面加蜂蜜混合揉成,便瞒不过行家的眼睛。可奇的是,这种假丹丸却真的管用,尤其是凡人服用,效果非凡。

楚阿大调动云雀阁售卖宝材丹药行家,用尽种种手段也检测不出其中含有任何灵药的成分,不过却有见识高超者提出过一个可能性,那就是此种丹丸含有一丝及其微细的不灭灵力。

此刻,当殷勤点出此药乃是韩彩芝所炼,无非是挑明了不灭灵力的来源。当初那韩彩芝能够肉眼重生,绝非小玉露丸的功效,而不灭灵力便是答案之一。

但真正让楚阿大呆住的,还是殷勤所说的最后一句,他不会炼丹,却能炼人。言外之意,韩彩芝的不灭灵根与他有关。若真如此,乙素衣将蚁后之卵交与殷勤就变得理所当然了,天地间还有什么能比掌握不灭灵力之人,更加适合孕育蚁后之卵呢?

第611章 作保

殷勤身上的秘密颇多,不灭灵根便算得上其中一间绝密之事。殷勤想要将楚阿大拉上贼船,不得不透些不为人知的底细给她,一来以显示他的诚意,二来不交些实底的话,蚁丘之事也着实不好糊弄过去。

果然,楚阿大琢磨出殷勤的弦外之意,言语间的态度就立马变得亲近了许多,她仔细打量殷勤,暗自嘀咕:难怪花云裳对这蛮子如此器重,甚至为了他连跟了她几十年的老真传燕自然都赶下山去。外人只道花云裳财迷,全仗这蛮子给她赚取灵石,却不知这蛮子五行废灵根之下竟然藏有玄机!

楚阿大深知一个身具不灭灵根的修士,就相当于会走的灵丹铺子,一旦露出风声,不知要招来多少麻烦。没想到这蛮子竟然把如此机密和盘托出,他赖在我家不走,看来真是存了结盟的心思!

楚阿大越想越觉得她窥出了殷勤的来意,花狸峰最近出了不少风头,灵石虽然赚了许多,却也得罪了不少人。铸剑谷的高手固然随时有可能杀过来复仇,但究其根源还是仓山郡王与仓山书院两家联手,将旁氏余孽的消息透露出去,暗坑了花狸峰一把。

花狸峰有老虫王令狐若虚坐镇,此刻多半已经捋清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铸剑谷,武青衫以及仓山书院三股势力,以花狸峰的实力,哪个都惹不起,甚至她们身后的万兽谷,相比之下也

显得力量太过单薄了些。

殷勤借此机会赖上门来,甚至不惜送出蚁蜜丸,并且透底示好,结盟示好之意,昭然若揭。

楚阿大自忖摸准了殷勤的脉,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先是话里有话地恭喜殷勤,又马上神情一肃盯着殷勤道:“殷真传若真有诚意,还请将我神识受损的前后因果,如实相告。”

殷勤犹豫半晌,方才叹了气,迎上楚阿大的目光反问道:“大当家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么?”

楚阿大皱着眉头苦笑摇头。

“你我飞舟相撞,大当家佯装小厮,引我上船,还差点被你一拳捣得肠穿肚烂。”殷勤提示道。

楚阿大摇头笑道:“竟有此事么?听起来挺解气呢。”

殷勤嘿嘿一笑,脑海中闪过Q弹Q弹的手感,继续道:“你我误会解开之后,大当家主动提出结盟之约,还说要我替你杀一个人。”

楚阿大沉吟片刻,缓缓道:“可是武青衫?”

殷勤沉默点头。

“你答应了?”楚阿大翘起二郎腿儿,抿了口茶,貌似随意地问道。

殷勤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大当家还想不起来么?”

“似乎有点影儿,却是越想越模糊。”楚阿大轻叹摇头。

殷勤暗自吁了口气,经过这番面对面的窥探,他总算是彻底放下心来。那胖虫儿在空中飞行时跌跌撞撞,笨得可以,在控制神识上的道行还真是不可小觑,楚阿大对于当日在蚁丘之内的事情果然全然想不起来了。

至于他与胖虫儿达成的交易,却是仅次于他玄武血脉的一个秘密了,相比之下,他身具不灭灵根之事,便可以坦白说出,用来获取楚家的信任。

再三试探之下,殷勤便将事先编好的一番故事,七分真三分假地说与楚阿大。只说乙素衣虽死,却留下了分身蚁虫儿,以及一枚蚁后之卵。不过那么蚁卵乃是她中毒之后产出的,生机受损严重,虽经乙素衣以蚁蜜丸强行断续生机,也不过是多坚持了几百年。天下间,除了能生万物的天地祖气,再没有别的办法。

天幸殷勤体内藏有不灭灵根,竟被乙素衣的分身感应出来,这也是他与楚阿大得以逃脱性命的关键一点。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乙素衣的分身不但将蚁后之卵托付殷勤,还给了他一枚蚁蜜丸,作为孕育蚁卵之用。殷勤说道此处,呵呵笑道:“之前所说将蚁蜜丸拍卖之言,全是玩笑。如今我将此丸交与大当家,还请大当家小心保管,三五年后,待我温养好蚁卵的生机,还请大当家以此丸助我。”

楚阿大心念如电,转瞬间便相通了一处关键,冷冷一笑道:“那乙素衣也不是易与之辈,她将身家性命交与你,你又是如何应承的?”

殷勤面色尴尬,嘿嘿干笑一阵,朝楚阿大努嘴道:“我修为不高,没钱没势的,又能如何应承,让她相信?好在大当家义薄云天,挺身而出,愿意为我作保。”

楚阿大啐道:“我凭什么为你作保?”

殷勤张口结舌,旋即重重叹了口气道:“不怪大当家想不起来,你的神识被那乙素衣制住,只有等那蚁卵孵化孕育之后,才有解决的办法。否则的话,三五年后不但蚁丘的事情大当家想不起来,你的神识也会渐渐萎缩衰败,就连刚刚说过的话也都想不起来了。”

楚阿大愣住了,忽然飞起一脚,将殷勤连人带椅踹倒在地,瞪眼道:“胡说八道,你与乙素衣做交易,凭什么用我的神识做保?”

殷勤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狼狈爬起来委屈道:“作保之事又不是我能做主,是你为了逃命主动提出来的。你还说,与我是一对情深怨侣,虽然见面就吵,但今生今世却是谁都离不了谁。”

“那乙素衣可是好骗的么?”楚阿大翻了殷勤一眼,冷笑道,“我空口白牙,她就信了?”

“我也觉得纳闷。”殷勤面色疑惑道,“我也觉得乙素衣不会相信,可你却说可以放开神识,让她去检验。要说,还是大当家手段高超,不知用了何种神识秘术,那乙素衣看过你的神识,竟然真的信了。要不然,她怎会以你为要挟,放心将蚁后之卵交与我?”

楚阿大被殷勤一番真真假假的故事,彻底说傻了。她虽一万个不情愿,心中却又有一点点地不确定,莫非,莫非我藏于心底的那一丝念想,竟然被那贼虫窥探出来了吗?问题是,连我都不确定那丝念想到底是不是真的,那贼虫儿却能肯定无疑吗?难道,难道,这便是人常说的,不识灵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第612章 难缠的角色

厅堂中一阵沉默,好半晌,楚阿大忽然噗哧一声,咯咯笑了起来。

殷勤见她花枝乱颤,笑得停不下来,忍不住咳嗽一声道:“大当家为何发笑?不妨说来,让殷勤也乐呵乐呵?”

楚阿大笑得眼泪出来,方才渐渐收声,一边擦拭眼角,一边喘气道:“真是好久未曾这般玩笑了......都说殷真传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天下无人能及,今日才知,闻名不如见面啊!”

“大、大当家何出此言?”殷勤故作糊涂道,“殷勤对别家或许不拘小节,对大当家却从来都是一片赤诚......”

“得了,得了。”楚阿大抚着胸口,翻他一眼道,“你这些甜言蜜语糊涂汤,还是留着去灌花云裳那婆娘,我可消受不起。”

殷勤愣道:“我、我何时灌过大当家糊涂汤?”

楚阿大总算收敛起神色,眼光在殷勤身上飘来荡去,似笑非笑道:“你与那蚁虫儿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我也懒得去理。你虽救我性命在前,却串通那蚁虫儿封我神智在后,看在那枚蚁蜜丸儿的份儿上,咱俩这笔账就算是扯平了。至于那蚁虫儿么......”楚阿大神色一寒道,“她若真能逃出黎殇所布下的百里瘟毒之障,说不得我要与她好好算一算这笔账。”

“我也听说,楚大先生智慧超群,今儿也总算是见识了。”殷勤神色尴尬地叹了口气,犹豫道,“我自问刚刚一番说辞,天衣无缝,却不知大当家从哪里窥出了破绽?”

楚阿大冷哼道:“就你那三脚猫的鬼扯,去哄花云裳还行,在我眼中自然是漏洞百出。”

殷勤苦笑挠头,旋即郑重其事地躬身施礼道:“殷勤与乙素衣的确有所约定,但其中内容干系到千万生灵的性命,殷某实在担不起这泄密的责任。不过殷某所说故事,皆是与乙素衣反复推敲而得,莫非是殷某说话时神色语气拿捏不准,难逃大当家的慧眼?”

“那倒不是,你这小子说瞎话到真是一把好手。”楚阿大被殷勤捧得心中得意,扬起下巴道:“不过,你与那蚁虫儿所编的故事,在我听来却实在经不起推敲。”

殷勤苦笑着又施一躬道:“还请大当家不吝赐教。”

“那蚁虫儿虽小,牛皮却吹破天了。就凭她那点道行,或许能封我神识于一时,至于三五年后会令我神识枯萎之言,哼哼,她也未免太轻觑我楚家了吧?”楚阿大神色傲然道,“再者说,我与殷真传虽然合作愉快,论私交不过泛泛而已,我难道是吃多了撑的,要豁出身家性命为殷真传担保?”

殷勤还要辩解,却被楚阿大制止道:“最后一点,那蚁虫儿将后卵交在你手,她不放心的应该是你才对,便是以我的身家性命作为要挟,也该搜你的魂,看看我在你心中是何种分量才对吧?”

看着殷勤张口结舌的样子,楚阿大冷冷一笑,手掌一抄,将桌上的火龙珊持于掌中。她将盒子摆弄一阵,方才慢条斯理地问道:“殷真传刚才一个劲儿地撺掇我将蚁卵拿出去售卖,我现在到真想试一试呢。”

殷勤脸色发白,连连摆手道:“我刚才都说了,售卖之言只是玩笑而已,待到蚁卵孵化之时,还要大当家以蚁蜜丸相助呢。”

“我为何要对伤我神识之人出手相助?”楚阿大故作不解地反问道,“此丸不是你们用来赔偿我神识受损之用的么?”

殷勤急得两手直搓,支吾半日道:“大当家所说极是,不过、不过还请大当家看在咱们合作默契的份儿上,原谅则个。”

楚阿大脸色沉下道:“我不会与伤我神识之人合作,从今往后你我之间只有交易,休谈合作。”

殷勤神色一暗,脸上闪过失落,茫然种种神色,喃喃半日,不知说些什么。

楚阿大这才语气稍缓道:“想让我出手相助,需得看你能拿出怎样的筹码。”

殷勤忙道:“大当家所求何物,尽管说来。”

楚阿大靠在椅背上,盘算一阵,掰着手指道:“第一,我要武青衫的人头。”她瞟了一眼垂头丧气的殷勤,脸上泛出得意的笑容继续道,“第二,我要你第三部大幻影的八成收益。”

“我、我这第二部大幻影还没上映呢!哪来的第三部?”

“你若不同意,那便算了。”楚阿大端起茶杯,却见杯底朝天,里面空了。

殷勤连忙过去斟水,笑嘻嘻地陪笑道:“同意,同意,只要大当家肯出手相助,孵出蚁卵,让殷勤对乙素衣有所交代,不去做那食言之人就好。”

“哎呦,看不出殷真传还是个守信之人呢。”楚阿大夸张地嘲笑一阵,又道,“至于这第三点么,你刚才说,要给我看样什么宝贝来着?”

殷勤犹豫一阵,才苦着脸叹了口气,从怀中摸索半日,掏出一枚直径存许的青珠道:“这是我花狸峰最新研究出来的传音珠,不需传音符那般你来我往,万里之内,只需双方同时激活其中符文阵法,就可以如同面对面一般,尽情交谈。”

楚阿大眼睛一亮,旋即恢复了正常神色,淡淡地道:“我当是什么宝贝,原来是个传讯的东西。不知炼制此珠,造价如何?”

殷勤神色紧张道:“此珠不像传音符那样用过即焚,此珠只需注入灵力,即可激活,筑基之上皆可使用。”

“我问你造价几何?”楚阿大不耐烦地打断他道。

“这个么,有点高。”殷勤支吾道,“一对儿珠子,总要三五枚中级灵石。”

“到底是三枚还是五枚。”楚阿大商人本色,斤斤计较道。

“我的意思是三枚加五枚,最少八枚。”殷勤咬牙道。

。。。。。。

“十七叔,你说玉润脱胎的法术,女人能不能练?”金串儿在院外守候多时,终于忍不住问出心中所想。

李天蝎靠在一株老梅树下,半眯着眼睛,似乎在打盹儿,对于金串儿所问,恍若未觉。

金串儿连着问了两遍,都没回音儿,正要伸手去扯李天蝎的袖子,忽听前厅那边传来一声惨叫,却是那殷真传的声音。

“大当家,您、您这狮子大开口,也、也太狠了吧!百对儿青珠才给三枚高级灵石,我、我这连本儿都不够啊!.....”

紧接着,一阵银铃般的咯咯娇笑:“殷真传说错了,我是要你每年卖我百对儿青珠。差点儿忘了,我那雀梭被你诓去,需得按价赔偿。”

“大当家,不是与你说了?你那飞舟都撞成啥奶奶样了,怎还要我陪?”

“我不管,反正我记忆中,飞舟还是囫囵个儿的,没有一点儿问题。”

隐约中,能听见那殷真传苦苦哀求,楚阿大却只咯咯笑,终于院门处人影一闪,楚阿大掩口出来。

金串儿服侍楚阿大多年,远远看她神色便知她心情一派大好。

李天蝎也眼皮一挑,小声嘀咕一句道:“玉润脱胎又怎样?还不是个绣花枕头,被大先生拿捏于股掌之上?”

。。。。。。

楚家空荡荡的前厅里,殷勤垂头窝在椅子上,听着楚阿大几人说笑的声音渐行渐远。好半晌,他腰间的兽皮袋中一股细细柔柔的声音传入他的识海之中:“果然如勤哥儿所料,那楚家妮子真的是个难缠的货色呢。”

“想骗普通人,三分真话,七分假话就行,想骗聪明人,需得七分真话,三分假话。楚阿大属狐狸的,想要糊弄她,九成九的真话还不能直说,需得让她自己推演出来才能做数啊。”殷勤传回一缕神识,眼中精光闪烁。

第613章 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勤哥儿恐是多虑了,若素衣所查不差,那楚家妮子已经认定黎家参与了围杀她的行动。大家既然同仇敌忾,何苦将她神识封锁?”胖虫儿细细柔柔的声音在殷勤脑海中碎碎念叨,“勤哥儿听我一句,不如干脆解开她的神识封印,以免掣肘。”

殷勤的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之态,却又态度坚决地摇头道:“楚阿大与黎家结下死仇,不代表她背后的楚家就会完全站在她这一方。朝堂之事,瞬息万变,即便楚家现在与黎家各为其主,也未见得将来两家不会联手合作。事关你我身后万千生命,为保万无一失,你我之间的事情,只能让她了解到如此程度。”

胖虫儿惋惜道:“楚家妮子机智百出,我只是觉得让她参与其中,会是你我的一大助力。”

殷勤沉吟片刻,缓缓道:“眼下还不行,左右你我所谋,也非一蹴而就之事,需得从长计议,慢慢图之。”

胖虫儿叹了口气,还要罗嗦,殷勤识海中忽然传来阿蛮不耐烦的啾啾声音,似在埋怨胖虫儿与殷勤神识传念,影响了她的睡眠。

下一刻胖虫儿马上打了个哈欠,连声嘀咕着“困了,困了”,便不再传讯过来。

阿蛮这小东西,到真是霸道的很呢!殷勤暗自嘀咕,无论是天机子所化的大鹦鹉还是乙素衣所化的胖虫儿,夺舍也罢,分身也好,遇到阿蛮,全都好像老鼠遇到猫一般,不敢放肆。

阿蛮叫过那两句之后,便又呼呼睡去,殷勤以神识暗中观察乾坤袋中的情形,只见阿蛮盘在那胖虫儿的背上,蜷成一个舒服的姿势,而那胖虫儿被她“淫威”所迫,趴在那里,动都不敢动,片刻的功夫,便也沉沉睡去。

作为乙素衣的分身,胖虫儿从诞生之日起便被困于蚁丘,如今被殷勤带出所困之绝境,难免看啥啥新鲜,吃啥啥没够。殷勤这些日在楚阿大府上,要吃要喝,所得灵果肉食,倒有半数进了这胖虫儿的肚子。

胖虫儿先天不足,后天狂补,吃了这许多大补之物,短短时间之内,起躯壳竟然比初见时大了好几圈儿。按照她现在的体型,背上那对小翅膀就相当于摆设,肯定飞不起来了,一个连飞都飞不起来的家伙,还能叫做君蚁吗?

君蚁与蛮墟荒原上普通的蚁群,最大的区别之一,就是其飞行能力。蛮荒蚁种,也有异常凶悍的品种,之所以没能横行蛮荒,除了数量上与具有超强的大规模繁殖能力君蚁无法匹敌,它们无法像君蚁那般长时间的追击飞行,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对于普通蚁种来说,能够飞行的只有蚁后和负责“播种”的雄性蚁王,其他工蚁、兵蚁全都无法飞行。至于君蚁中的蚁王,名字好听,其实纯属功能单一,用过即毁的存在。蚁王与蚁后春风几度,洒下大量种子之后,便算完成使命,精尽蚁亡。

君蚁的蚁后被播种之后,其体内的种子能够保存几十年,甚至超过百年。并且在需要的时候,产卵生育,在蚁蜜丸的配合下繁衍出巨量的蜜蚁或者君蚁。这些经过蚁王播种繁育出来的君蚁,在性别上全部是雌性,也就是说,殷勤在蚁丘所见的无数君蚁,全都是母的,她们与蚁后的区别在于无法产卵生育。

殷勤曾经很八卦地与胖虫儿聊起蚁后之卵孵化之后,该如何重建蚁群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到哪里去找可以播种的君蚁蚁王?

没成想,胖虫儿给出的答案,差点毁了殷勤的三观。按照胖虫儿所说,蚁王不需从外面找,只需要配合蚁蜜丸,由蚁后产出未经播种的王卵孵化而成。说白了,蚁后所产之蚁卵,若是经过蚁王播种,便会长成工蚁、兵蚁之类的雌蚁。若是未经播种的蚁卵,则孵化之后,就能长成雄蚁,也就是蚁王。

从这个角度来说,蚁后与蚁王往往是母子关系。殷勤听胖虫儿念叨过君蚁繁衍的秘密之后,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至于这胖虫儿,号称乙素衣的分身,则非雄非雌,乃是乙素衣所产的第三种卵所化而成。也正因为其本身非雄非雌,自然无法繁衍后代,胖虫儿存于世间唯一的任务便是想方设法孕育出新的蚁后出来,并且将其识海中暗藏的一丝乙素衣的残魂渡到新诞生的蚁后身上,从而完成所谓的蚁后重生。

对于蚁族来说,这种渡魂之术并非什么禁忌,乃是其群族延续万年的一种传承方法,至于渡魂之后,残魂还能记起多少前世的记忆,却是一件谁也说不准,全凭运气的事情。

殷勤听胖虫儿说起她的最终命运,原本还替她惋惜感概,但看胖虫儿传讯时细细柔柔的态度,仿佛在说一件天经地义之理,全无半点自爱自怜,殷勤方知,生生不息,种族延续才是蚁族最为根本的生存法则。

殷勤不是蚁族,无法理解胖虫儿的崇高境界,对于他来说,乾坤袋里塞了大半的闪着光晕的灵石,才是让他眉开眼笑的最大收获。

蚁后之卵的孕育孵化,绝非寻常蚁卵之孵化那般容易,更何况乙素衣这枚蚁卵被瘟毒所侵,生机几乎断绝。即便能得不灭灵气之助力,也需殷勤每日释放徐徐滋养,宛如小火慢炖,需得三五年的功夫才能见效。

而且对于殷勤来说,与乙素衣合作,无疑是站在了当朝最大一股势力的对立面上,稍有不慎莫说他的小命不保,就连花狸峰,甚至万兽谷也恐招致灭顶之灾。

虽然以殷勤与云雀阁来往之密切,迟早会感受到来自黎家的压力,但丑话与实情总要说在前面。乙素衣想让殷勤豁出身家性命来赌,自然要拿出像样的筹码才行,胖虫儿带殷勤参观过的那四壁灵石,便是其中一项。

君蚁群族,骚扰蛮荒将近万年,动辄屠城血祭,所掠的灵石宝贝不知凡几,乙素衣这一族虽然不喜人族血脉,但即便是黑吃黑,追踪围城的兽潮,也顺手牵羊地掠走了无数的灵石法器。

外人只道黎老祖贪图其可以续命的蚁蜜丸,却不知蚁族集聚的海量灵石也是吸引黎家下手一个重要因素。

殷勤的乾坤袋虽然不小,却是连一面石壁的灵石都没装下,好在灵石这东西对于蚁族来说纯属亮晶晶的摆设,并无多大用处。既然乙素衣答应将四壁灵石法宝作为酬劳,殷勤暂且将其寄存在蚁丘之内,只要黎殇不来攻打,三五年内尚无大碍。

无论是乙素衣还是天机子,按照他们的估计,黎家除非拼着鱼死网破之心,否则的话,黎家若想以能够接受的代价拿下乙素衣这一族君蚁,至少要等到其群族数量消耗到两王之下才会行动。

虽说近些年来,乙素衣的群族数量减少的速度越来越快,但要到两王之数,至少还要十余年的时间,照此推测,只要不走漏消息,三五年之内,蚁丘应该是安全的。

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啊!不算还为从石壁上抠下来的大笔灵石,仅乾坤袋里堆着的这些,折合成高级灵石的话,也得以千数计。当然,乙素衣石壁上所藏绝大多数还是中品灵石,高品灵石一般都被高阶修士随身携带,君蚁纵然屠城掠寨,也难以缴获到此等品质的灵石。

若是将石壁上的灵石全都取下来,怕是够万兽谷人吃马嚼几百年的了。君蚁世代传承万年积攒的灵石,与万兽谷这等七大宗门的进项总和相比,自然远远不如。但别忘了,君蚁掌握的灵石可是只进不出,不若七大宗门那般,进项虽多,花费也是颇大。

殷勤恋恋不舍地从乾坤袋中收回神识,前段时间一行园那边灵石消耗的速度,还真让他吃不消,他甚至为了筹措灵石,动了向楚阿大“卖身”的心思。

感概一阵,殷勤的思绪回归正题:伍落那家伙说是去找殷公丑,怎么这半天还不见殷公丑通过青珠联络?莫不是这货沉迷飞舟改造之事,扭脸儿就将我的交代忘记了?殷勤皱起眉头,摸出青珠正要“拨打”伍落,只见青珠上光芒闪动,紧接着传来云裳阴阳怪气的声音:“殷主任,你在楚阿大的府上住着,可还习惯吗?”

殷勤被云裳不善的语气说的手一哆嗦,险些将青珠扔了出去。

第614章 渐入正轨

“那......是二哥吗?你怎......拖拉.....伍落忘记......我实在听不清啊。”殷勤一边对着青珠断续说话,一面在肚里暗自嘀咕:奶奶的,是哪个家伙多嘴,将我在楚府的事情给花云裳打了小报告?!真是其心可诛,明知花云裳与楚阿大不对付,却将老子的行踪泄露出去,岂不是在背后捅老子刀子?

“什么二哥,拖拉,又关伍落什么事?”寒潭之畔,青石之上,云裳仪态慵懒地在池中浣足,手里还托着一个羊脂玉壶,刚对嘴儿喝了一口雷芽子,就听到青珠中传来断续的回音儿,不由得也是一头雾水。

她总算听清了殷勤最后一句,秀眉皱起,数落他道,“亏你将这青珠千里传音的法子吹上了天,我看还不如传音符来的可靠呢。”

“什么?”殷勤的声音还是时断时续地,却能听得出他在大吼,“大......大点声......听不清!”

“我是你师尊!”云裳放下茶壶,将青珠拿到嘴边,大声道,“听到了没?”

“......蓝雀.....啊......我以为......二哥......青珠.....毛病......,师尊一切......缺什么,尽管说啊。”殷勤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虽然断续听着是在询问她的情况,云裳却越听越不耐烦,最后小嘴儿一撇道:“什么破东西!真是耽误事儿。”说罢,云裳手指收拢,坚硬的青珠在她手中化为粉尘簌簌落下。

殷勤听了云裳最后一句,刚松了口气,耳边便是一阵炸雷般的轰隆之声。殷勤被震得头晕脑胀,险些找不到北,他实在不明白青珠怎会发出如此大的动静。

好在云裳只是觉得新鲜,试试炼器工作室最新出炉的法器,目前来看,这第一批的青珠显然还有颇多瑕疵。昨儿用着还好,今天就不灵光了。好在无论炼丹还是炼器,从来都是从不断的失败中总结经验,逐渐改进的。云裳口中虽说这珠子是个破烂儿,心中对于青珠的创意还是颇为肯定的。这玩意若是能够不断完善,真正像殷勤所说的那般,能够替代传音符,用起来还是颇为方便的。

云裳一双小脚不自觉地拍打着池水,心绪却被青珠引着,联翩飞舞起来。按那混小子的说法,这青珠乃是花狸峰炼器工作室出品的第一件法器,两枚青珠的成本不到一枚中级灵石,混小子准备以十枚中级灵石一对儿的价格售卖出去。

寒潭南山的研究区尚未清理出来,所谓的炼器工作室暂时还在后山,等将来正是迁往南山之后,就将正式更名为炼器研究院。这个名字是那混小子最近新琢磨出来的,将之前的工作室,改成研究所,再到最终定下的研究院,听着倒是越发的像回事了。

除了炼器研究院,其他诸如符小药主持的炼丹工作室,尚小鱼主持的法服工作室等等,全都改了研究院的名头。甚至那个对着石头都能白活半日,说个不停的逸青云,也被混小子委以重任,成立了一个道法教育学院,颇有要与藏经阁分庭抗礼之势。

经过混小子别出心裁的一番山门大考,虽然险些将许忘筌气死,却也从那些中下品灵根的外门弟子,甚至不入流的杂役中筛选出不少适合炼丹,炼器的苗子,被伍落和符小药招走了不少弟子。

符小药的炼丹研究院,受限于灵草仙果以及妖兽血肉的缺乏,暂时还搞不出太大的动静,按照殷勤的规划,三五年内其主要任务主要是在炼制新型的开脉丹上。

倒是伍落的炼器研究院,仅仅一期便招募了三百余名炼器学徒,据说后面还要再招两批,凑够千名学徒之数。加上这些日子,陆续从野狼镇搬来的几家炼器小作坊,仅从人数上来说,炼器研究院的规模已经将负责炼器的武曲部远远甩下。

不过,炼器研究院中大部分的弟子都被伍落调去了一行园,听说在那边要打造一艘与天级飞舟大小相当的飞舟出来。

至于这青珠,却是留守在家的岳麒麟根据殷勤提供一套蚁族用于神识传递的血脉秘法,改进加工而成。云裳估摸着,就凭岳麒麟那入门没几天的三脚猫的炼器术,肯定搞不出这珠子出来。唯一的解释,便是化身大鹦鹉的天机子暗中出手相助。

想到殷勤与她说起的与乙素衣合作一事,虽然风险极大,云裳倒也没有太往心里去。她的道法直接了当,最不屑的便是那种提起来放不下的犹豫唯诺。

铸剑谷也好,黎家老祖也罢,其名头若是落在寻常修士耳朵里,吓也吓死了。但是对于云裳这等金丹老祖来说,无非都是永生大道上的一个劫难而已。

唯一就是这青珠的价格,云裳觉着有点儿离谱。混小子却说,青珠虽然对宝材的要求不高,其中的所蕴含的道法规则却是极其珍贵,还劝她改变过去那种以材料论价值的老观念。又说法宝法器的真正价值,应该取决于其中嵌入的符文符谱。

心中虽然觉得混小子所说在理,云裳却对“老观念”三个字耿耿于怀,百岁出头的金丹,怎么就老了呢?那混小子莫非是被楚家那狐狸精迷住了不成?听人说青丘一族,血脉绵长,生长缓慢,楚阿大虽然比我还大几岁,若按其血脉天赋的发育程度来看,其体质也就相当于人族十二三岁的女童一般。不行,定要找个机会,将青丘蛮女的底细透露给混小子听,不过,冒然去说,也显得自家小气,该找个什么由头来说呢?

云裳坐在潭边纠结,闺房中的楚阿大也托着腮帮子发了好一阵子的呆。

终于,门外传来金串儿回话的声音:“回大先生的话,刚刚那雷声是从前厅殷真传处传来的,听说,听说是青珠出了毛病,险些炸了。”

“青珠早不出毛病,晚不出毛病,我这儿刚刚开了每年百对儿的方子给他,便马上出毛病了吗?”楚阿大收敛起心绪,冷笑道,“当我是三岁小娃么?”

第615章 血脉观

殷勤被青珠骤然发出的雷鸣之声,震得心神惧颤,肝胆欲裂。他烫手般地将青珠丢到桌上,按照云裳所传的控制心神的道法,紧闭心门,调息静虑,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青珠替代传音符虽有种种好处,却也有一宗不足,那就是神识反噬的风险。因为修士使用青珠的时候,需得放开神识,按照专门的秘法,以神念沟通青珠。

通过青珠传讯,全仗神识意念,对于修士灵力的消耗极小,其运作原理,与蛮荒常见的传音符大相径庭。传音符上虽然镌刻有符文法阵,但修士以之传讯的时候,还需要向其中灌注大量灵力才行,许多炼气期的弟子,本身灵力不足,需得配合灵石才能激活其中阵法。并且传讯之后,整个传音符羽上镌刻的阵法,也会因为巨量灵力的冲击,而彻底失效。

青珠传讯的道理与传音符是两个路数,因为其中镌刻的,并非人族传承与天一真人的符文阵法,而是一种蚁族世代相传的血脉图腾。同样是以某种特殊的线条组合,来沟通此界法则本源的力量,符文阵法需得依靠灵力催动,而血脉图腾所沟通则是血脉本源的神秘力量。

符文阵法相传是天一真人从云海变化中悟出的法则之力,云随气行,变化蒸腾,需要此界灵气相助才行。而传说中支撑此方世界运转的法则,能有八万四千那般多的数量,妖兽与蛮族所依赖的血脉力量,也是其中一种法则,与人族的符文术殊途而同归,其极高深的境界都是直指世界的本源。

青珠的道理玄妙,炼制其实并不复杂,其中最关键的一味材料,就是蚁族的精血,此血的纯度要求较高,需得四级蜜蚁之上的大虫儿才行。好在乙素衣麾下,经过八百年的优胜劣汰,群族的数量虽然大幅减少,剩下这些,却都是精锐中的精锐。随便拎出几只,就能满足炼制青珠的需求。

殷勤最初见胖虫儿从蜜蚁大虫儿体内抽取精血的时候,心中还有些不忍,因为乙素衣事先交代,蜜蚁的精血一旦抽出,便活不了了。反倒是胖虫儿不以为意地淡淡解释道,对于蚁族来说,唯一重要的就是群族的延续,血脉的传承,个体的生命,对于整个群族来说,便如空中散落的尘埃,毫无意义。

就像他无法理解蚁族繁衍的方式一般,殷勤同样无法理解蚁族对于生命的看法。

对于精于算计的他来说,炼制一对儿青珠,便要牺牲一只四级蜜蚁的性命。这也是他坚持把青珠的价格定得很高的一个原因,出于保密的原因,殷勤隐去了这一细节。云裳并不晓得青珠不到一枚中级灵石的造价中,并不包括蜜蚁的性命。

于情虽然不忍,于理却还是要大量炼制青珠,甚至不惜引诱楚阿大上钩,借助云雀阁的渠道向外推广这种传讯法器。

蜜蚁的精血由胖虫儿无偿提供,仅仅考虑其他材料的成本,一对儿青珠以十倍的价格往外卖,的确称得上暴利。但是这点进项,对于交换了胖虫四壁灵石的殷勤来说,实在算不上大钱。

殷勤之所以一定要大力推广青珠的真正原因在于,通过青珠传出的讯息,是可以被截获的。说白了,青珠传讯虽然省钱方便,除了神识反噬的风险,最大的隐患在于其所传讯的内容,理论上说是可以通过蚁族的血脉联系,进行截获甚至追溯的。

青珠炼制的灵感,是来源于蚁后能够指挥成千上万头蚁的强大的神识控制力,殷勤对于通过血脉联系截获正在进行的通讯还能理解。但对于胖虫儿所声称的,能够追溯已经发生了的通讯内容,则实在无法理解。

这东西又不是他前世的通讯网络,可以通过在其中安插大量的缓存设备,截留某些特定的信息。并且听胖虫儿的意思,对于青珠传讯的追溯,被他前世的通讯网络还要来得方便快捷。毕竟他前世的通讯网络,对于某些经过加密的信息是无解的,而且缓存的时间是有限的,谁也不会将一段儿普通的通话记录留存很长时间。

而蚁虫儿对于经过青珠传输的讯息,从理论上说,则是可以随意追溯的,并不受时间的限制。胖虫儿见殷勤死活不能相信她的说法,只好给他举了个例子。青珠传讯是通过血脉本源的力量来进行的,而血脉本源的每一次波动是有烙印的。这就好比通过看手相或者面相,去推断一个人的过往经历。

胖虫儿喋喋不休地说了许多,殷勤越被她烧死了许多脑细胞,最后他总算隐约了解了蚁族,甚至许多以血脉传承为主的妖族,蛮族所具有的一种独特的世界观。

对于人族来说,世界是由空间和时间构成的,其中的时间便如一条流淌的河流,是连续的永不间断的。生命的每一个瞬间,都会随着流水般的时间消逝,而无法追回。

而从蚁族的血脉观来看,生命并非一条流动的河流,而是一张无边无界的网,它们的前世今生,过去未来,全在这张网上。触动了其中一点,必然会引起整张网的连锁反应。

殷勤不知道哪种说法,更加接近世界的真理与本质,但胖虫儿所介绍给他的血脉观,却真的让他震撼不已。

殷勤虽然身具蛮族血脉,但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一直是以人族自居的,并且在他眼中,那些完全依赖血脉的蛮族或者妖兽,其行为信仰,往往与落后,愚昧以及无知联系在一起。

可当他真正接触到血脉本源的世界观,才知道,他之前对于蛮族血脉的轻视,是多么无知与狂妄。

当然胖虫儿所说的截留或者追溯,也仅仅是停留在理论上,她只是个负责孕育蚁后之卵的分身,无法掌握其血脉源头的全部力量,或许只有等新的蚁后孕育出来,才有可能做到这一切。

殷勤不知道这是否是胖虫儿的托词,为的是引他尽心孵化蚁卵。但万一胖虫儿没有骗他,他真的有机会可以截取甚至追溯旁人的通讯,这种能力无疑比蛮荒任何一种道法,都更吸引力。

当然,想要拥有这种能力,前提是要将青珠尽可能地卖出去,对于这一点,殷勤并不着急,至少,距离新蚁后的诞生还有许多时间。

第616章 远程会议

总算,当殷勤识海中翻起的滔天巨浪渐渐归于平静,桌上的青珠再度闪动起来讯的光芒。经过刚刚的教训,殷勤虽然不知道其中原因是云裳毁珠而至,但也对胖虫儿之前嘱咐他要小心神识反噬,有了更为真切的体会。

青珠放出的光芒闪烁了好一阵,心有余悸的殷勤这才捏起青珠,小心翼翼地将神识缓缓探入其中,下一刻识海中便响起了殷公丑的声音。

相比传音符,以青珠传讯沟通的另外一宗好处在于,传讯的两方,既可以如同对面聊天那般直接说话,又或者出于保密的需要,以神识来进行无声的交流。

之前,为了吸引楚阿大的注意,殷勤与伍落的传讯,就故意将声音放的很大。眼下,涉及到花狸峰的机密之事,殷勤则采用了无声的神识沟通。

殷公丑除了兼任一行园的督造一职,作为老祖办特情科派驻在外的主抓联络的头领,按照内部的称谓,属于副科长一级。出于安全的考虑,特情对外公布的名单上,只有科长朱丑妹和总干事殷公寅。殷勤在卸任老祖办主任的之前,还把峰管队也归到特情科下面,归由朱丑妹领导。

经过寒潭拆除府院的风波,老祖办在花狸峰的地位与声势与日俱增,已经与山门七部形成分庭抗礼之势。特别是殷勤与云裳击杀铸剑谷金丹剑修之后,几位山门长老,更是纷纷约束门人弟子,平日里收敛低调,尽量不要去惹老祖办的人。

铸剑谷剑修陨落西疆,乃是花狸峰近百年来,最为轰动的一桩大事。虽然大家议论的焦点皆是云裳如何击杀的闵一行,但没法否认的铸剑谷年轻一代最为杰出的剑修闽十九却是被殷勤以霹雳珠坑杀了的。

说他偷袭也好,说他败家也罢,以他刚刚筑基的修为,成功击杀一个成名已久的筑基剑修,足以说明,此时的殷勤已经不是当初上山时那个毫无根基,道法低微,可以被燕自然与葛神通任意欺凌的蛮人小子了。

殷勤在剑修大战中的表现被云裳击杀金丹老祖的光芒所掩盖,但对于花狸峰的诸位长老来说,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来自殷勤的压力。吴石庸巴巴地带着一众巨门弟子跑去一行园出苦力,便是他见机得早,主动调转了船头,虽然谈不上归附殷勤,但讨好巴结之态,却是明摆着的。

其他几家,虽然拉不下脸,去学习惯了赘婿般巴结丈人的吴石庸,但也都不约而同地定下了蹈光养晦,暂时隐忍的策略。

殷勤与老祖办现在的风头虽盛,但未来却也凶险重重,天知道铸剑谷啥时候会卷土重来。有人甚至幸灾乐祸地想,倘若惹来铸剑谷的元婴出手,莫说花狸峰,就连万兽谷的山门怕是也要被人砸烂了!

对于殷勤等人来说,既然那花狸峰上下的形式趋于稳定,朱丑妹也就没有必要长期在山门坐镇。之前她一直追随殷勤左右,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起到护卫殷勤的职责。哪知这货竟然一对一地正面轰杀了闽十九,朱丑妹自愧不如,若是她遇到闽十九也会被其剑丸打成筛子。再加上幻影大比召开在即,殷勤便干脆将朱丑妹两口子全都打发下山,与殷公丑等人汇合一起,在幻影大比即将召开之际,他还有几笔放了许久的租子,要交代特情科去收。

殷勤的无声传讯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这种长时间的两地沟通,若是换作传音符的话,来来往往不知要消耗多少传音灵羽,折合成灵石的话,少说也要近百低阶灵石。筑基期的修士使用青珠,无需消耗灵石,长时间的通话,只是神识消耗,觉得困顿,睡上一觉就好。

殷公丑的灵根殷家兄弟中等级最低,加之常年在外操持山门事务,真正用于修为的时间不多。虽然得到殷勤大量的丹药资助,全靠药力催动,总算是拔高到了炼气后期,距离大圆满还有半步。

青珠对于神识要求较高,需得筑基修士才能应用自如,像殷公丑这等修为,即便借助灵石阵法,也只能坚持一盏茶的功夫。殷公丑主要负责老祖办外面儿上的事情,所交往的对象,多是各地的商号行商,具体到特情科腰板的隐秘事情,他虽知情,也只能起到一个从旁辅助的作用。

殷勤听他汇报过一行园的建造进度,总体来说,还算是按照计划中的速度在推进。蛮墟荒原不比殷勤前世,有大马力高性能的强力机械。但蛮荒的道法传承以及各种辅助建造的法器阵法,营造起大型的建筑,速度竟然比依靠工程机械来的更快。当然两方世界的建筑理念区别也是蛮大,从精密程度上来说蛮荒要远远落后。

而且最让殷勤感到无奈的是,蛮荒建造工程的随意性,说好听的叫做天马行空巧夺天工,可在殷勤眼中许多建造简直就是伪劣工程。殷勤见识过巨门部的工匠干活,草草画个图纸,匆匆瞄上几眼就凭着记忆撸胳膊干起来,墙砌的里出外进没关系,最后可以用法器斧正削平削直。

他甚至曾在野狼镇见识过一段探头城墙,所谓探头墙,其实就是建造时贪图速度,砌歪了。那段城墙越往高处就越往城外斜。若是按照经典力学来计算,早就该塌了,可蛮荒修士们硬是用阵法将这段城墙撑住了,而且美其名曰探头墙易守难攻,堪称城池建造之创举。

实话说,殷勤挺担心一行园的工程质量,特别是在他一个劲儿地要求赶进度的情况下,那帮野蛮施工的修士怕是更要信马由缰尽情挥洒了。不过眼下不是较真儿的时候,殷勤只求大面过得去就行,对付过大幻影的首映,后面再慢慢修理吧。

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是殷勤在听朱丑妹以及殷公寅向他汇报特情科最近一段时间的活动情况。据朱丑妹的介绍,第一批的特勤科干事经过集中培训以及老虫儿们的帮带,已经具备了独立执行任务的能力。并且特情科的活动范围也已经从仓山郡城和野狼镇开始向西部第一城池临渊城渗透。

第617章 临渊

殷勤所占的前厅乃是楚阿大在临渊城安置的私宅所在,并非云雀阁的产业。临渊城号称西疆第一大城,人口接近三千万,相当于仓山郡城的两倍。

临渊城又分了内外两城,其外城的一面城墙便绵延百里,寻常人沿着城墙根儿走上一天,也走不到头。仓山郡城其实也有内外两城的分别,只不过其内城环山而建,称为修士山庄,凡人不得入内。

而临渊城地势平坦,其内城有一片方圆百里的水域,终日灵气缭绕,其水深不可测,名为临渊湖,临渊城也因此湖而得名。从地理堪舆的角度来说,这片临渊水域乃是仓山山脉向西北方向延伸出的一条巨大龙脉所结之灵穴。

寻常地师寻龙点穴,喜欢钻山,因为山龙易寻,殊不知真正可以兴国兴邦的大穴,却往往不在山峦险要之处,而在平原地带。所谓万仞不如一堆,高山不比平地,龙脉运行至平原地带,则往往随水而行,又叫平洋龙。

临渊城中的临渊湖却并非江河汇聚而成,其水来自地下不知多深之处,被地理行家称为地渊之脉。临渊城主武青元,乃是当朝武擎苍的亲哥哥,修为也是金丹后期大圆满,与仓山郡王武青衫修为相近,都号称是半步元婴。

区别在于,武青衫作为老牌金丹,这半步已经迈了三百余年未见寸进,而武青元却是百年前新晋的大圆满,冲劲儿十足。在旁人眼中,武青元进阶元婴的机会,似乎更大一些。

临渊内城的灵气充裕无比,临渊湖畔号称能容百名金丹共修丹法。临渊湖边虽然布置有护拢灵气的阵法,但也有不少灵气散逸流淌出来。甚至连外城飘散的少许灵气,也能勉强供应炼气期的修士日常所需。虽然精进修行还需另寻他法,但外城灵气的密度,足够炼气修士保持修为不至于退转了。

有去过蛮武皇城的修士,曾经将临渊城与皇城做过一番比较。皇城人口超过临渊城三倍还多,人口总数超过一亿,其中山水交错纵横,号称有九大灵穴,七十二**。相比之下,临渊城虽然只有地渊一处灵穴,但其纯度含量,堪比皇城的九大灵穴。莫说供养金丹老祖,便是元婴真人在此修行,也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因为临渊城地处西疆,所谓山高水险,又时时面临兽潮的威胁,许多修士宁可窝在繁华文明的东部,也不愿意到这野蛮荒凉的西荒之地来修行。

临渊城的灵气供给充足,也就不像仓山郡城那般防护严密。虽然也有内外城之分别,但内城并非绝对不许凡人入内。临渊城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作为凡人是可以进到内城劳作赚钱的,相反倒是那些开了脉的修士,没有购买进入内城的符牌,却是严格禁止进入内城,蹭灵气的。

在“售卖”灵气的规矩上,临渊城与仓山郡城也不相同。仓山郡城是租用宅院,修士想要进入修士山庄,必须在山庄上租用一处宅院,并且随着山势上升,宅院的价格就越贵,相应的能够享用到的灵气也就越充足。

而临渊城所谓的符牌,其实佩戴在腰间的一枚萤石玉佩。根据修士所付的灵石多少,符牌上的符文能够应放出类似萤火虫般的亮光。一旦所购的天数到了,萤光黯淡消失,修士就要重新缴纳灵石,或者离开内城。

萤石玉佩只管修士进入内城的资格,想要住宿租房,则需另行与店家或者房东商议费用,一般来说,在内城租住一套普通凡人富户所住的三进小院,每月的费用就是以中级灵石计算的。

对于许多修士来说,除非到了冲关晋级的紧要关头,是舍不得花费那么多的灵石,来内城修行。按理,临渊内城的租价既然高得离谱,内城里面应该人影落落,十分清静才对。

实际的情况却恰恰相反,内城之中,修士云集,街头巷尾随处可见,更有无数在内城劳做的凡人奔走城中,宛如蚂蚁般终日忙忙碌碌。

究其原因,内城的房产,倒有八九成全都掌握在皇亲贵戚,以及门阀家族的手中。说白了,内城中出没的修士,绝大多数是不用去买进城符牌的。

楚阿大的这处宅院,距离临渊湖畔,只有两三里的距离,虽然其间有诸多大宅阻隔,但以寻常人的脚力,出门用不了半炷香的功夫,也就走到了。

殷勤在楚阿大的前厅里住了好多时日,硬是忍住了,终日宅在前厅里面,除了对下人们呼来喝去地挑眼,就是对着青珠“默默运气”,竟然一趟湖边都没去过,以至于金串儿直怀疑,这货的内城符牌是不是早就过期了,才整日窝在府中,不敢出去现眼?

其实,像楚阿大这种湖边的府院,多挖有取水用的深井。说是取水,其实就是挖通了地渊之水,直接将灵气引入宅院。这种做法,是临渊城明令禁止的,讽刺的是湖畔的每座宅院,却通通挖有引气的深井。

至于楚阿大的闺房小院,则更是过分,她干脆在后院弄了个小型的水池,以阵法将深井中的地渊水汲取上来,引入水池,循环不息。此刻她正半躺在水池中,眼帘微合,任由金串儿帮她按摩揉捏,放松筋骨。

刚刚与皇城的楚家老祖交流过神识被封的情形,按照老祖的说法,所谓神识萎缩一说,根本就是胡扯。老祖还说,只等她这边事了,回到皇城,随时可以帮她解开这个封印。

楚阿大放松了心情,又忍不住想,等她神识解封之后,倒要看看那小蛮子与乙素衣那贱虫儿达成了一个怎样的秘密?

她正胡思乱想着,门外传来婢女通报的声音。楚阿大挥挥手,让金串儿出去看看,片刻的功夫,金串儿急忙忙进来道:“大、大先生,殷真传已经走了,他给您留了个条子,还有这个!”

“走了?”楚阿大直起身子,伸手接过金串儿手上的青珠与纸条。按照纸条上所写的法子将神识稍微探入青珠之内,识海中便响起殷勤的呵呵笑声:“大当家的,你的身体既然恢复了,我也就放心了。我在临渊还有不少事情要在幻影大比之前办了,不好在您府上继续叨扰。有事您可以用青珠与我联系,只需向其呼叫代表我的密文,洞洞拐即可。”

洞洞拐是什么意思?楚阿大皱起眉头,好在识海中殷勤又解释道:“此乃密文,洞者零也,拐者七也。大先生的呼叫密文,暂定为两两两两。”

第618章 醉仙亭

真不愧是西疆第一大城池啊!临渊湖畔,醉仙亭上,一名身材魁梧的青年凭栏而立,面对临渊湖,发出一声感慨。平心而论,临渊湖的面积并不比殷勤前世见过的那些大型的湖泊更大,但站在湖边,水面上袅袅升起的水气,却是他从未见过的奇景。

有人将那些薄雾般的水气称为灵气,这其实是个误会,虽然蕴藏不同五行属性的灵石,皆有各色光泽,但真正的灵气却是无色无味的存在。

而临渊湖上蒸腾的水气,之所以让殷勤赞叹不已,其中原因在于,这些水气乃是灵气催逼而成,其在水面袅袅飘荡的动态,竟然暗含一丝符文道蕴。传说中,人族传承的符文道法,乃是天一真人观云气翻涌之万千形态,心有所悟而得。殷勤对于符文道法,虽然只是略知皮毛,但胸中所藏几千套符谱,却是当世符文第一人天机子的不传之秘。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殷勤没时间钻研符文炼器的门道,但被胸中几千套“精选”符谱熏陶,日子久了,眼界自然而然地与众不同。

临渊湖上水气暗藏道蕴,并非什么天大的秘密,每日里站在湖边揣摩的修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至于所得多少,除了悟性要高,更重要的还是在于机缘二字。

道法丹途,乃是玄之又玄的一件事,悟性高固然重要,但每个人的机缘不同,所得也是千差万别。临渊湖畔,求法的修士络绎不绝,真有所得的却是凤毛麟角,莫说从水气中揣摩道蕴,就连像殷勤这般能看出点门道的,都是万里无一。

醉仙亭共有七层,虽然不算高,却是宽敞非常,临湖的一面,就有百余丈长。下面三层,并无任何座椅,任何人皆可凭栏观湖,上面四层才是醉仙的酒肆,雅座单间,一席酒菜,每道菜式,皆以灵石计算。听说,只要灵石足够,甚至有机会品到只有宗门老祖才有机会见识的月华凝晶。

此刻正是正午时分,一天之中水气蒸腾最盛的时刻,醉仙亭上,临湖的栏杆后面,密密麻麻不知站了多少观湖的修士。

殷勤自从血脉进阶二级,身形猛涨了一截,他站在人群当中,虽然不至于鹤立鸡群,却也高出寻常人半头,属于挡风景的那种。殷勤过来的时候比较早,在三楼迎湖的一面占据了一个好位子,此刻面对湖面水气蒸腾的种种形状,他的识海中也随之泛起万千符文,一时间心中竟然忽有所悟,呆呆地望着湖面,竟似看痴了一般。

“快看那人,怕是疯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侧目望去,果然,一个文士模样的中年修士,正手舞足蹈地攀上了醉仙亭的栏杆,口中大喊着:“悟了!我终于悟了!”中年修士,一边叫嚷着跨过栏杆,就要往那湖中跳。幸亏边上有好心的修士,伸手将其扯住。

“疯了,又疯一个!”有人摇头叹息,“悟道难,误事却容易的紧啊。”

“自不量力!”有人幸灾乐祸,“这临渊湖的水气也是虽便揣摩的么?拦他作甚?正好让这废物跳湖,喂了地龙算了。”

“这湖中有龙?”有初来乍到的外地修士,不知地龙为何物。

“蛮荒早就绝了真龙的踪迹。”有本地的老参,嘿嘿笑着解释道,“此水通往地渊,所谓地龙乃是地渊中的一种龙鲤,味道鲜美非常。尊驾若是有兴趣,不妨举步高升,醉仙亭就有一道临渊城才能吃到的名菜,叫做清蒸龙鲤。”

“清蒸龙鲤?!”外地修士衣着华丽,举手投足间颇有些富户的气派,闻言笑道,“这名字听着寻常,既然是临渊的特产,等会儿倒要去楼上尝个新鲜。”

“楼上尝不到,需得高升到七楼才行!”本地老参,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

果然,那外地修士听说要上到七楼,脸上的神色便是一僵,他虽没听说过清蒸龙鲤这道菜,却知道醉仙亭的七楼却是绝非寻常修士能妄想的地方。别的不提,单是七楼的菜价,就让寻常修士望而却步,听说大部分菜式的价格竟然以中级灵石计算。

外地修士神色尴尬,正不知从哪里找个台阶,就听那“悟了”的修士大吼一声:“谁也别想拦着我,我今天终于悟了,大道就在这湖底深处去寻。”紧接着,便听嘶啦一声,“悟道”修士用力太大,竟然扯破了袍袖,挣脱了旁人的拉扯。

眼看这“悟道”的家伙,狂呼一声就要纵身跃下,人群外面忽然噼啪一下,半个身子已经飞出栏杆的“悟道”修士,便被一条闪着电光的鞭影卷住了腰间。电鞭宛若灵蛇吐信,卷住那修士,便往回缩,最后噗通一声,那“悟道”修士被狠狠地砸在地上,哼都没哼一声,便晕厥过去。有眼尖的,能看到他腰间已经焦黑一片,已然被那电鞭伤了。

大家这才循着鞭影消失之处望去,却是个貌不起眼的伙计,二十出头的模样,身着醉仙亭的短衫,腰间还系了条围裙。他正一边将一条细小的鞭子插回腰间,一边俯身过去,伸手将那被电晕的修士提起来,然后随手一丢。那晕厥的修士,便像一条破烂的玩偶般,被这伙计丢到了醉仙亭背湖一面的楼下。

楼下传来噗通砸地的声音,让旁观的众人,也是为之眼皮一跳。那伙计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仿佛自言自语道:“想死也换个地方去死,莫脏了湖水。也不看看那一身臭肉,还想以身饲龙?”

“那是醉仙亭的伙计,看他那打扮应该负责喂养地龙的。”本地老参正要给那被他耍了的外地修士介绍伙计的来历,扭脸才发现那外地修士竟然趁乱钻出人群,脚底抹油溜了。

“土鳖!”本地老参不屑地嘀咕一句,正觉得无聊,便听不远处有人大喊一声:“哈哈,所谓云符,不过如此!”

众人随着声音,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脸庞黝黑,容貌狰狞的壮汉,哈哈笑着,一步跃上栏杆,对着湖水大声喊道:“**,老子还以为画个符要多难呢,哈哈哈,不过如此。”

第619章 开窍

为免惊世骇俗,殷勤从楚阿大府上出来,就以换肤术隐去了玉润脱胎的本来面目。或许是换肤术用力太过了些,此刻他的模样,比被金串儿嫌弃的那副尊荣还要不堪,身材高壮,配上那满是横肉的黑黢黢一张大脸,十足一个闯荡蛮荒的散修模样。

临渊城不是野狼镇,尤其是内城所在,临渊湖畔,行走多是公侯显贵,莫说一个没有根脚的散修,哪怕是七大宗门的内门弟子,到了这边也要小心收敛,言行举止皆要注意分寸,生恐稍一疏忽,得罪了哪家了不得的大人物,搞不好便是杀身灭门之祸。

殷勤对这临渊云气也是慕名已久,今日总算忙里偷闲,得个机会见识一番,哪知竟然真被这云气引动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机缘。

他识海中所藏的几千符谱,被这湖面上的云气翻涌的形状撩动起来,一时间在殷勤的识海中卷起阵阵波澜。而这万千波澜,你来我往,此起彼伏,循环往复,其中似乎藏有无限深意,殷勤便如那一叶无根浮萍,在这涤荡的水面上起起伏伏。

若是换作之前,殷勤下意识里便要稳住心神,凝气静守,生恐被这识海中突发的变故夺了心神。但他下山之前,曾得云裳以金丹老祖的见识进行过一番点化,他对神识的控制大有长进。识海波澜虽然涌动如潮,殷勤却不再强行抑制,反而按照云裳所传的“随顺”二字,干脆放松了心神,任凭浪卷云翻,我自心思不动,默默体会。

便在这一静一动之间,忽然一刻,殷勤心头显出一丝光亮,转瞬间这头发丝般的光亮便大放光明,一下子便将他识海上混沌的暗色的烟云驱散得无影无踪。

这便是花云裳说过的心光乍现么?殷勤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乍亮的心光便渐渐隐去,与此同时识海中无数随波翻涌的符文忽然被施展了定身术一般,静止了下来。这是一幅十分奇异的景象,识海中惊涛骇浪如故,而浪涛之间,无数符文被瞬间大放的心光镶嵌了一圈金边,静静地立于识海的上空。

更奇的是,曾经那些让殷勤看得头晕脑胀的符文符谱,被心光所摄静止不动,殷勤意念所至,每到一处,那些金边符文便放一光明,宛若流星,眩目闪烁,旋即消失不见。

准确点说,那些被他意念照拂到的符文并非彻底消失,而是融入了他的意念之中。这是一种很微妙的体会,因为在许多修士的观念中,识海与意念本是一体两面的同一个东西。然而殷勤经过这么多日子的摸索体会,却能感受到这两者之间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却又有各自独立之体用。

最简单的例子便是他识海中所藏的万千符文,全都按照符谱之规律一串串连在一起,殷勤虽然能在识海中看到这些符文符谱,甚至可以照猫画虎地将其描绘下来示与旁人,但换做他提笔上阵,亲手书写符文的时候就完全不是吧回事了。

这就好比每个人都能在脑海中存有某个亲密之人的容颜影像,时时刻刻想起来,都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若让人将脑海中所藏之印象,用笔描画出来,却是千难万难,非得经过严格的训练,掌握相当的绘画技巧才行。

符文之于殷勤就是类似的情况,虽然符文的线条相比画人要简单许多,之前殷勤也能按照识海中所藏临摹出符文的形状。问题是,这些临摹出来的符文无论是写在符纸上,亦或是嵌入到法器之中,根本就不管用。

殷勤曾经就此难题,请教过伍落和长孙烈,甚至旁敲侧击地与天机子也讨论过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却是如出一辙——“没开窍。”

修行之人对于丹诀的理解需要开悟才能透彻,而炼器书符之人,同样要对符文所蕴含的道蕴有所体会,才能激发出其中的法则力量,而这种体会的得来,就叫开窍。

开窍二字,用在炼器方面,便是炼器学徒与炼器师之间的本质区别。同样的符文,只有经过炼器师亲手描画,才能使其符合道蕴,契合此界的法则之力。至于炼器学徒,只能做些烧火锻器之类的打下手的粗重活计。

对于这个答案,殷勤也是颇为无语,按说以他的五条灵根全是阴属性的,从天赋上说,属于最容易开窍的那种。但开窍这种事,更将机缘,并非下死功夫就能水到渠成。

殷勤识海中空有万千符文,奈何不得其中道蕴,就好比三岁孩童被父母强迫着背熟了几百首古文诗词,却无法理解其中的道理涵义一样,只能照本宣科,根本无法自如应用。

他今日在这醉仙亭上,被湖上蒸腾之水气所引,一下子开了心窍,那感觉便如瞬间花开,又如桶底脱落。憋在胸中好久的一团疑云,被心光所摄,刹那间溶于他的识海深处,烙印在意识之中,从此后,这万千符文便如同溶入血脉里的天赋神通,再不需要凝神思索回忆。需要用时,心念所至,便可信手拈来。

心光闪现只是一瞬,殷勤识海中盘旋的万千符文也就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心光彻底“融化”。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那般的愉悦,以至于殷勤忍不住踏上栏杆,恨不得朝着湖面高喝几声,才算痛快爽脱!

问题是,他所经历的种种变化,外人根本无从得知,大家见他失态,只道与先前那人一般,都是被水气所引,失了心神。

那醉仙亭的伙计,专司地龙也就是龙鲤养喂的职责,最怕的就是有人被变化万千的水气引诱,做出投湖的举动。

那龙鲤虽然沾了个龙字,其本身的血脉并不高明,成熟期的龙鲤,最多也就是个三阶妖兽的水准。不过此鱼的口味,却是异常鲜美,若是烹调得法的话,就连不食人间烟火的金丹修士,也会忍不住大快朵颐的。

醉仙亭将龙鲤卖出天价,自然不能坏其名声,万一有人投湖喂了龙鲤,这龙鲤肉再鲜,也卖不出价了。

那伙计听见众人喧嚣,目光所及,正看见殷勤踏上栏杆,他的眉头一皱,手往腰间一抚,电光闪出,那专门卷人的鞭子便如灵蛇般朝殷勤裹去。

第620章 众怒

临渊城的规模远超仓山郡城,身为当今皇兄的武青元虽然贵为亲王,却也做不到像武青衫在仓山郡城那般一手遮天。其中固然有武青元本身性格的原因,更为主要的原因,还是与临渊城的历史无不关系。

作为镇守西疆的第一大城,临渊城不但是蛮荒武氏抵御蛮荒的第一大堡垒,更是蛮武皇朝最早兴建的第一批城池。回顾过往,奠定蛮皇武氏万年基业的三位大君,全曾在此城驻守过,在此处,三位大君内御四大门阀,外联六大宗门,整个人族上下一心,共同抵御来自蛮荒深处的大妖皇,以及传说中规模超过现在几倍的超级兽潮。

临渊湖最早只是一片不起眼的小潭,虽灵气充裕,却远没有现在这般的规模,还是初祖玄黄大君以无上道法神通之大威能,打通地渊,引来地渊之水,才成今天这般样子。湖畔的临渊二字,更是二祖云影大君,亲笔所书,为的就是告诫后人,此城虽然筑起了能够抵御兽潮的高墙,将无数凶兽阻在外面,但身为人族,却是永远也不能对蛮荒深处所藏的大妖皇,以及无数蠢蠢欲动的妖兽掉以轻心,需得时时刻刻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用云影大君的话说,妖族嗜杀好斗的天性,哪怕其血脉强如妖皇,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这临渊湖畔的醉仙亭,从建成到现在已经超过五千年,乃是四大门阀中驻守西疆的尹家的财产。四大门阀中,镇守西荒的尹家以及坠星海畔的陆阀处事都是相对低调,与镇守南荒的凌家,发祥于北地的梁家,那种高调跋扈的行事风格颇为不同。

醉仙楼的背景深厚,那喂鱼的伙计,说穿了就是尹阀门下负责看护醉仙亭的正经修士。一身修为已臻筑基后期,腰间的锁龙鞭更是尹阀精炼的高品法器,家世寻常的筑基修士,仅凭本身的能力,一旦被这锁龙鞭锁定,便绝难躲闪开来。

锁龙鞭的速度堪比闪电,殷勤哈哈大笑的声音尚未落下,鞭梢儿便抽上了他的腰际。人群中,有在内城长期修炼的老参,对这锁龙鞭最是熟悉,那伙计的手刚往腰间摸去,他们的叫好声便到了嗓子眼儿,等到鞭影如电光闪过,醉仙亭上喝彩之声已经响成一片。

之前那发疯的修士身材瘦小,所在之处又是醉仙亭的一处角落里,加之事发突然,许多人连锁龙鞭的鞭影都没看到,那人就被抽到了楼下。而殷勤来得早,又仗着身大力不亏,抢了一处观湖的最佳位置,加上他身材高壮,站在栏杆上,脑袋差点就要碰到上面的梁柱。

这下子,连站在楼口处的人都能看清那锁龙鞭的去势:这厮身材如此高壮,等下被抽下楼时,肯定要弄出好大动静儿吧!

这个幸灾乐祸的念头,刚在众人心头浮起,就听“啪”地一声脆响,让众人惊掉下巴的是,那鞭梢儿不但没能卷起那丑汉,反倒被他一把攥住了!

锁龙鞭的速度不逊闪电,大家只看到丑汉手中攥着鞭梢儿的样子,至于这鞭梢儿是如何落入他手中的,却是几乎没人能够看清。

“艹!真他娘的烫手。”殷勤心窍初开,胸中正是豪气干云,那锁龙鞭虽快,奈何那伙计攻击的心念刚刚升起,便已经被殷勤的玄武血脉感应到了危险,腾蛇之血怦然而动,气机牵引术更是在他心念未动之际,便条件反射般地让他手掌弹出,正好将那鞭梢攥在掌中。

那伙计驱动锁龙鞭,用的锁字诀,鞭上所注的是缠绕的劲道,目的是将殷勤卷住缠绕,然后丢到楼下。倘若换个抽字诀,殷勤想要赤手夺鞭,纵然他血脉强横,玉润脱胎,怕是也要吃些苦头。

那伙计在这醉仙亭上当值已经十几年,被他抽下楼的发狂修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从来都是鞭到人飞,万万想不到今日这鞭梢竟会被人一把抓住。

殷勤感觉手中像是抓了一条烧红的铁链,咬牙骂了一声,他入门的时间不足两年,生死搏杀的经历却很是丰富,加上每日里被云裳提溜到寒潭边上啪啪,近身肉搏的经验自然十分老道。他手上的滋味虽然难受,掌上的力道却是不松反紧,防御极强的玄龟血脉此刻也已经运转开来,随着他反掌一扣,那火辣辣的感觉立马消散许多。

那伙计毕竟是筑基后期的修士,与人斗法的经验也是极其丰富,鞭梢儿虽然被人攥住,体内的灵力也是瞬间迸发,口中喝声:“大胆狂徒!”

伙计握着锁龙鞭的手臂突然暴涨几分,众人都以为他要用蛮力夺鞭,不想他涨粗的手臂又在瞬间恢复原样,紧接着原本绷成一条直线的锁龙鞭,发出一种频率极高的颤动嗡鸣之声。

有见识高超的修士不禁脱口而出道:“龙吟!此鞭竟能发出龙吟鸣啸,其品阶怕是不止传说中的高品,应当归入极品,距离法宝也是一步之遥!”

更有先前被殷勤鬼魅手法震住的修士,此刻也是回过神儿来,酸溜溜地议论纷纷道:“到底是个粗鄙散修,不晓得锁龙鞭的厉害竟敢用手硬夺!”

“那是人家醉仙亭给人留了颜面,若是直接用个抽字诀,你让他空手接个试试?早把他手掌抽断了!”

“就是,就是!我看这厮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仗着皮糙肉厚,跑到咱临渊撒野。”

“我以密法观察,此人多半是个蛮子,刚刚接鞭那一下子凭的是血脉蛮力,绝非灵力使然!”有人看出端倪,大声点出殷勤的底细。

此言一出,四下哗然,蛮族自古便被人族修士所鄙视,更何况这粗鄙丑汉行空手接鞭的功夫,让不少修士自叹弗如之下升起嗔恨嫉妒之心。忽有一个眼尖的家伙,指着殷勤腰间嚷嚷道:“你看他腰间的内城符牌,一点光泽也无,怕是早就逾期了!”

“这厮真是好胆!一个无牌的蛮子也敢在临渊湖边招摇!”

“那位锁龙修士,莫要与他客气,快快一鞭子抽死这蛮货!”

第621章 意外

醉仙亭中一片嘈杂喧嚣,众人全在怂恿那持鞭的伙计,赶紧将殷勤抽下楼去。更有熟悉醉仙亭内情的修士,直接喊出那持鞭伙计的名号:“尹执事不必与这厮客气,下狠手就是!”

那持鞭的修士,虽然一身伙计的装扮,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自然不会真做伺候人的差事。他实际的身份是醉仙亭的一名主管执事,也是身具尹阀血统的高阶修士。此人名为尹儒清,出身尹家旁系,儒字辈,比尹家现任家主晚了两个辈份,尹儒清专职镇守观湖的三层楼面已经十几个年头,却是头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形。

之前也是一时大意,尹儒清锁龙鞭抽出去的时候并未灌注多少灵力,以至于被那丑陋散修徒手捉住了鞭梢儿。幸亏他见机的快,此刻灵力发动之下,锁龙鞭龙吟阵阵。旁人虽然看不出来,尹儒清却知道,鞭绳上面每一个细碎的鳞片都已经在灵力催动之下,竖立翻张,此刻的锁龙鞭绳,已经遍布了无数小刀子般的倒刺利刃。

与此同时,锁龙鞭在灵力逼催之下,整个鞭身正以极高的频率振动起来,对面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丑陋散修,手上再有蛮力,此刻怕是也攥不住鞭梢了!他只需将鞭子往回一抽,那丑陋散修的手掌便要被这些细碎的利刃剃成个白骨爪子。

尹儒清脸上浮起一丝厉笑,瞥了一眼对面那张丑脸:这蛮子肉身修为着实了得,可惜却是自寻苦头。以他肉身的强悍程度,刚刚若是乖乖被我卷下楼去,最多受点皮肉小伤而已!眼下么,既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夺老子的锁龙鞭,少不得先卸了你一条胳膊再说。

尹儒清握鞭的手臂上青筋浮现,厉喝一声:“放手!”,随着他手腕儿运力往怀中一带,只听对面那丑汉高声骂娘。尹儒清手上一轻,那锁龙鞭果然被他夺了回来。

丑汉显然是吃了些苦头,松开鞭梢便揣手往人堆里钻,一副气急败坏要趁乱逃走的样子。尹儒清却不能让这粗劣丑汉轻易溜了,他正要运力将鞭梢倒卷之势引向人群中正低头乱钻的丑汉,忽然发现鞭梢上面圆滚滚的黏了个珠子!

那珠子比一般的丹丸大上几圈,黑秋秋的并不起眼,尹儒清身为筑基后期的修士,不但眼光敏锐,更是见多识广。一瞥之下就被他发现黑珠上闪过一抹电光,尹儒清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脑海中闪过一种极为霸道的杀伐法器的名号!

尹儒清的反应也是极快,原本准备卷向人群的鞭梢儿硬生生被他以灵力催逼着转了方向。空中传来愤怒的龙吟,长鞭幻作衔珠的龙影,疯狂地猛一甩头,将口中所衔的黑珠朝湖面用力丢去。

“霹雳珠!”人群中有眼光高明的,被那黑珠破空时闪过的一丝电光所摄,情不自禁地喊出此珠的来历。

人群轰地一声,立马乱套了,即便没见过霹雳珠啥样的修士,也都听说此珠的威力,筑基修士若是没有法宝护身,这么近的距离上,那霹雳珠一旦引爆,被它炸飞胳膊腿儿,都算是万幸。

尹儒清的反应虽然不慢,却还是迟了,那黑珠刚刚抛出亭外,距离水面尚有两三丈的距离,体积便微微缩小,紧接着通体放出耀眼的雷电之光。

尹儒清暗道一声不妙,手掌往胸口一拍,身上金光闪烁,瞬间激活了两道防身保命的金甲符。金甲符的防御力算不得顶级,当初云裳对阵闵一行的时候,所用的金甲符在金丹剑丸面前,如同一张薄纸,丝毫挡不住剑丸。

不过金甲符也有一宗最大的优势,在于激活时间极短,金丹剑丸的速度在法宝中也是顶尖的存在,云裳却依然能够抢在剑丸临身之前,激活金甲符。而且这东西,虽然抵挡不了剑丸这种集中一点的攻击,但对于霹雳珠这种大面积的杀伤法器,金甲符的防御还是颇为有效的。

尹儒清的动作够快,其他看热闹的修士反应也不慢,醉仙亭上灵气忽然紊乱波动,不少修士已经激活了护身的法器灵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醉仙亭的顶楼上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怒哼,那通体放光的霹雳珠也随之颜色一暗,紧接着空中忽然现出一洞漩涡,宛如张开的大口,一下便将那霹雳珠吸入其中,眨眼间便沉入水面深处。

“尹大当家出手了!”有人见过醉仙亭尹家大当家的手段,长长出一口气,放松了心情。

楼上这人最少也得是假丹期的修为吧?!人群中,正用力将两个修士顶在身前的殷勤一边嘀咕,也暗中松了口气。那么珍贵的霹雳珠竟然打了水漂,殷勤忍不住往腰间的兽皮袋里传音骂道:“谁让你动我的珠子来着?”

“你我是一条绳上拴的两只蚁啊!”殷勤的识海中传来细细柔柔的声音,“你又不准我露面,人家只能暗中相助了。”

殷勤皱着眉头正要教育藏在兽皮袋中的胖虫儿,临渊湖中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隆隆之声,那霹雳珠虽然被楼上那大能修士,强行压制到了湖水之中,却终究无法阻止其爆破。

众人只觉楼身都随着那隆隆爆破之声震动起来,紧接着湖水翻出一个几十丈宽的水花,随之翻上湖面的还有几十条肚皮翻白的龙鲤。

霹雳珠用来炸鱼也不错啊!殷勤脸上浮起苦笑的神色,正想趁乱往楼下溜,醉仙亭的栏杆之外,忽然显出一个胖大的身影。马上一股巨力,将殷勤笼罩其中,那胖大身影在庭外一闪,便立在了栏杆之上,却是个商贾打扮,白发童颜的胖子。

“果然是尹大当家!”刚刚逃过一劫的人们,便又兴奋起来,纷纷朝那胖子施礼寒暄。

尹儒清也忙过去施礼,并且低声禀明了情况。

那胖大修士天生一张笑脸,目光扫过人群,虽未说话,却让每个人都觉得被他笑嘻嘻地以眼神打过招呼。下一刻,胖大修士伸手朝人群中一点,指着已经退到楼梯口的殷勤道:“这位道友,在我这醉仙亭上闹出好大动静儿,就想一走了之么?”

第622章 龙鲤多钱一条

随着那胖大修士一指点出,殷勤便觉得一股磅礴威压,宛如滚滚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朝他挤压过来。就连站在他近处的许多修士也都受到波及,面色发白,纷纷运功抵御。

这胖子应该是个假丹修士!殷勤晃了晃膀子,暗中掂量这胖大修士的斤两。此刻,加诸于他周身的那股威压之力,若是换个旁的筑基初期的修士,即便能挺住不会像炼气修士那般被压制得屁滚尿流,但其周身灵力的运转也会受期影响,需得拼尽全力抵抗乃至寸步难移。

不过那胖大修士的威压,对于殷勤来说,却影响不大。这货早在花狸峰的时候,就没少被云裳刻意“栽培”。想当初在小寒潭边上,动辄就会被云裳老祖啪啪一顿,那次不是被她先以威压制住,才进入吊打模式的?

莫要忘记,花云裳可是货真价实的金丹老祖,进阶金丹时日虽短,却是以战力强横著称,相比之下其威压更有一股凌厉肃杀之意。

而且威压这东西,其实还是来自于神识上的一种压迫,奈何蛮荒道法,对于神识心性上的手段不多,所以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都是要调用灵力,来辅助神识,抵御其受到的压力。说白了,以灵力对抗威压,只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权益之法,效果很是一般。

老祖威压之所以可怕,在于修士只有在进阶金丹之后,其神识才会自然契合一丝道蕴,从而得以迅速的发展壮大。

如果说,一级筑基修士与炼气大圆满修士之间在灵根容量上有一倍的差距,那么金丹修士与筑基大圆满之间在神识上,则有可能差出一个数量级,也就是十倍乃是几十倍的差距。

有人说,开脉乃是炼气从后天进入先天的第一步,筑基则代表从后天之气完全转化成为先天之炁。类似的,金丹成就则代表着神识心性之体悟,开始契合道蕴,也就是此界的根本规则,相当于炼气过程中,从后天气向先天炁的转化阶段。

殷勤经受过云裳威压的洗礼,这胖大修士的威压对于他来说,就不是那么难以抗拒。而且,对他来说,对抗神识上的威压,更多的是依靠其本身天赋血脉的力量。他周遭受到波及的修士,都是凝神静气,调运灵力,这货却是双膀摇晃,颔首挺腰,一副用力上抗的模样。

哼哼,到底是个没见识的蛮子,竟然妄图以血脉之力硬抗我的神识威压!那胖大修士见那丑陋蛮子,两眼瞪得溜圆,仿佛一头顶架中的荒原蛮牛,心头冷哼:殊不知,以灵力抵御威压哪怕不支,也不过是灵根受些损伤,慢慢调养便可以恢复,不至于伤了根基。可若是以血脉之力硬抗威压,一旦挺不住,那便是个血脉崩裂的下场,是会伤及根本的。

胖大修士有些犹豫,要不要就此收了这蛮子的性命?他倒不是惜才,而是摸不准这丑陋蛮子的背景。蛮人虽然不受待见,但是一般血脉能够达到如此水准的,多半是哪个大家族特意培养的高阶蛮奴。

醉仙亭是尹家颇为重要的一处生意,凭借这湖畔这片位置绝佳的楼面,每年的收入极为可观。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失手伤了这蛮子的性命不算什么,但若真的惹来他背后的主家出来闹事,耽误了楼面的生意,那便不美了。

临渊城不比别处,城中皇亲国戚也有不少,四大门阀,六大宗门在城中皆有大小生意,各方面的关系盘根错节,很是复杂。作为生意人,他宁可和气生财,轻易不愿意出手伤人,否则的话,稍微不慎,惹了不该惹的人物,便是无尽的麻烦。

殷勤虽然感觉出对面那胖子要比云裳的威压容易对付,压力临身,倒也不敢掉以轻心。哪知他这边刚刚激活了血脉力量,识海中忽然传来胖虫儿细细柔柔的声音:“这人的神识也算有些力道,好、好。!”

下一刻,殷勤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轻松,再没有半点压力,识海中只剩下胖虫儿腻腻歪歪的呢喃之语:“嗯,嗯,好舒服,你、你再去撩拨撩拨他,让他再加点劲儿。”

殷勤神识往兽皮袋中望去,只见那胖虫儿趴在那儿,六脚张开,胖大修士的神识威压全被她引了去,看其模样却是好生舒坦惬意。

那胖大修士稍微犹豫,便也下了横下心,那蛮子不过是个大户的蛮奴,即便是当今蛮皇的人,在我这醉仙亭上闹事,老子杀了也就杀了。若是真有人来问,先赔老子那百十条龙鲤的性命再说!

胖大修士运足神识之力,指尖朝那丑陋蛮子一点,嘿嘿笑道:“你那霹雳珠伤了我那许多龙鲤,需得给我一个交代才行吧?”

“你便是这醉仙亭的掌柜吧?”出乎胖大修士的预料,随着他神识不断催逼,那丑陋蛮人脸上血色反而渐渐淡去,这货竟然抬头,呵呵笑问,“龙鲤多钱一条?回头赔你便是,打打杀杀的作甚?”

他、他竟然丝毫不受我这威压的影响?胖大修士心头一凛,他早探出那丑陋蛮子的血脉不过二级,修为也只是刚刚筑基,除非他身上藏有某种可抗神识威压的法器?

不过这胖修士经验也是十分老道,见他神识威压不起作用,干脆收了威压,从栏杆上飘然而下,一边朝那丑陋蛮子走过去,一边笑嘻嘻地道:“尹某正是这醉仙亭的主事,你若肯赔,一切便都好商量。不过,除了水面上那些翻白的龙鲤,湖底深处不知受了多少损伤,这位道友不妨在我这醉仙亭上小坐一阵,待我遣人下水仔细核查之后才好报与你一个准数儿。”

胖修士的迈着方步,似缓实疾,其身形虚实飘摇,明明是从对面过来,在殷勤的感觉中,所有的退路竟然都被他堵死了。

这胖子怕是不好对付!殷勤倒也没想逃,他的识海中一片清明,眼角余光朝楼下一扫,露出一嘴洁白的牙齿,他嘿嘿笑着朝那胖大修士拱手道:“咱们今日正是慕名而来,就是要尝尝你这醉仙亭的手艺。你便是不说,咱们也正要上楼呢。”说罢,他扭身朝楼下招手道,“老李,老李,醉仙亭的尹老板发话了,请咱们上楼吃席呢,赶紧着,别跟楼下瞎逛游了,上来啊!”

这货竟然还有同伴?众人顺着殷勤招呼的方向看去,只见醉仙亭楼下,街角处一个身着青衫的黑脸儿老者,正佝偻着身子朝这边走来。

这蛮子竟然是老蝎子的人!胖大修士瞳孔微微一缩,脸色旋即恢复了正常,远远地朝李天蝎拱手道:“没想到老李竟然与这位小友是一路的,怎不早说?”

李天蝎脸色阴沉,论辈份修为,他已是蛮王级别,被尹家这假丹期的尹胖子唤一声老李,心头自然不甚爽快。他淡淡地与胖大修士打声招呼,心中却满是纳闷:那小蛮子好贼的眼睛,怎么就被他发现了我的行踪?

他得了楚阿大的指令,与殷勤前后脚出来,一路暗中跟随,自忖行踪十分隐秘,没想到却被这小子当众叫破。他的身材特殊,众目睽睽之下,想掩面逃走都来不及了,李天蝎缓缓上楼,心中却在嘀咕:这小蛮子忒能惹祸,刚出了楚家的门,便跑到醉仙亭上炸死许多龙鲤,等下千万小心,可不能被他讹上。这百十条龙鲤,若是真赔,少说也要一枚高级灵石吧?

殷勤似笑非笑地抓了李天蝎这个壮丁,心中正自得意,就听楼梯口处,传来女人满是惊喜的声音:“主任?!你怎在这儿?!”

小柳儿?殷勤循声望去,正看见柳鸢又惊又喜,娇嗔含泪的一张小脸儿。

第623章 主任,你怎在这里

殷勤的换肤术较之柳鸢下山的时候已经大有长进,而且此刻所化的形象又与在山上时常用的模样颇为不同,殷勤自问倘若以此面目回到花狸峰,即便是老祖办那些熟悉的干事,也未见得能够认出他来。

殷勤不禁嘀咕起来,他从朱丑妹那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小柳儿干事今儿在醉仙亭有场饭局,他原还想着偷偷上楼,暗中考察一下小柳儿干事的交际能力。哪知观云气的时候,出了点岔头,老远便被柳鸢窥破了底细。

却不知这妮子从哪里看出的破绽?要知道以殷勤此刻的修为,全力施展换肤术,即便是筑基大圆满的修士也是极难瞧出端倪的,又或者是因为一时还无法完全掩盖血脉气息的缘故?

顺着柳鸢所在的楼梯口看去,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个文士打扮的青年修士,全都瞪大眼睛盯过来,三人脸上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看来《铁达尼》内部试映的效果不错么?小柳儿这么快便能在临渊城里招蜂引蝶了?”殷勤目光在这三人身上扫过,心中已经有了判断。从这三人的样貌衣着来看,身家背景肯定颇为不凡。若殷勤所判断的不错,这三人的修为全在筑基中期的水准,不但人生的年轻俊朗,举止言谈也是颇有气度,即便放在修士堆儿里,也都是鹤立鸡群的人物。

柳鸢情不自禁地喊出“主任”两字,却被殷勤冷然的目光一扫,宛如一盆冷水泼下,她的小心脏立马怦怦跳了起来,她一下又自责道:完了,完了,当初在野狼镇上,他给我们训导的时候,一再强调的就是沉着冷静四个字,我、我刚刚在他面前失态,会不会,他会不会便因此看轻了我?

柳鸢心底百般纠结,脸上却能马上收敛起欣喜激动的情绪,强忍着扑过去的心思,收住脚步,俏生生立在楼梯口朝殷勤微微施礼道:“柳鸢在仓山郡城与主任一别,经年有余,听主任说要去蛮荒历练,柳鸢只当再见面时,怕是要到百年以后呢。”

柳鸢的话音未落,楼梯的另一头,笃笃作响,却是李天蝎佝偻着身子上来了。柳鸢见状,忙快步过去,搀住李天蝎的手臂问道:“十七叔怎也来了?”

旁观的众人被李天蝎打搅,这才纷纷收拾起心神,仔细琢磨起这三人的关系来。柳鸢的容貌本就当得起“绝色”二字,经过特情科的几轮特训之后,于人情世故,周旋应酬之术颇有心得。

之后又被殷勤塞给楚阿大,特意从宫中调来专司礼仪态度的长嬷嬷下功夫调教,在“绝色”之前,又能添上“气质”二字,举手投足,一颦一笑,皆有动人心弦之媚态自然流露。更难得的是,柳鸢之媚又不夹杂一点俗凡味道,其中又有一股淡淡的清冷出尘的味道,令人总想亲近,却又不敢唐突冒犯。

按照殷勤与楚阿大的约定,幻影大比之后,柳鸢便会以云雀阁的身份出面活动,殷勤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铁达尼》在整个西部播映收入的一成。

楚阿大虽然不明白殷勤为何如此看重此女,但她显然更看重殷勤为此付出的大笔灵石。

柳鸢的声音清脆柔甜,说的又是字正腔圆的武朝官话,短短两句,不但将她与殷勤的关系交代明白,更巧妙地表明其云雀阁的出身。

李天蝎被殷勤点卯,硬着头皮上了醉仙亭,他知道柳鸢的底细,也只能笑呵呵与柳鸢支应几句,旋即又与她身后的三位修士含笑点头,便算打过招呼。

李天蝎在云雀阁的地位超然,本身又是蛮王期的修士,那三为修士虽然出身显贵,在他面前也不敢太过托大,见柳鸢以晚辈身份自居,也都随着柳鸢纷纷朝李天蝎施礼,唤他一声十七叔。

李天蝎认得其中两位,乃是临渊城武青元,武青元的侄孙辈的修士,按辈份比他矮了两倍,不过修士之间的辈份本就是一笔烂帐。那柳鸢据说是小蛮子身边的亲信,小蛮子又喊他老李,李天蝎心中暗叹,指着第三位面生的修士,让柳鸢来做介绍。

旁边那尹家的胖大修士见状,也朝殷勤做个请的手势,哈哈笑着凑过来道:“既然大家都是熟人,还请柳仙子一并给大家做个引荐吧。”

柳鸢巧笑嫣然,飞快地瞥了殷勤一眼,这才按照辈份高低,先从李天蝎开始,一一为大家做个引荐。

那醉仙亭的尹胖子不待柳鸢介绍,便笑呵呵地自报家门,姓尹,单名一个唐字,乃是尹家专职负责醉仙亭的主事。

柳鸢身后的三名修士,李天蝎认得其中两位,都是武家成字辈的,比仓山郡城的武通玄还要低了一个辈份,一个叫成真,一个叫成道,都十分好记。至于那面生的第三人,却是来自七大宗门排行第二的指月山,名为凌云霄,乃是指月山门下真传弟子。

指月山地处南疆,名头虽大,对于西部的众多修士来说还是颇为陌生的。唯有李天蝎,乃是跟随楚家从南疆迁出的,早年更是纵横南疆,对于那边的门派底细颇为熟悉。他听那修士的名头,眉头微微皱下,旋即淡淡问道:“敢问指月山凌冲,凌真人与道友可有渊源?”

“十七叔所问,乃是家祖。”凌云霄言辞虽然客气,语气却淡淡地有骨子傲气,他听过李天蝎的名头,却对这个弯成虾米的老家伙没有半分兴趣。凌云霄更想知道的是,对面那个让柳仙子差点儿为之失态的丑陋蛮子,到底是何来历?

尹唐到底是消息灵通的生意人,听柳鸢说出“主任”二字,又从柳鸢的来历略一推敲,便想起一个花狸峰上风头颇盛的年轻人。只是眼前这位,与传说中花狸老祖的面首,相去甚远,尹唐是见过花云裳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花云裳会将眼前这货招为入幕之宾。

莫非这家伙用了换肤易容之术?尹唐正要运功细查,楼梯口处忽然一阵嘈杂,又上来几个人,其中一个忽然脆生生地惊呼道:“啊!主任!你怎么在这里?”

紧接着,香风扑面而来,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子便冲过来,一下揽住那丑陋蛮子的胳膊,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如何奇怪,自顾自地说个不停道:“老祖说你下山历练去了,我就猜,你肯定是来这儿给老祖打前站了,嘻嘻。”

写在中秋

昨天是中秋,但今天的月亮最圆,祝道友们诸事圆满。

最近几个月的更新很渣,是真的忙不过来,给大家道个歉,总想着不断更,但总是做不到。无论如何,我会继续写下去的,也希望忙过这一段时间会恢复正常。

一年多的时间,码了一百多万字,最近总算想明白一件事。起因还是最近热播的两个宫斗剧。延禧和如懿,前者口碑爆棚,后者则差了些,我是不看宫斗剧的,但老婆说她还是喜欢后者,前者有许多不和情理的情节让她看不下去。这两天看了马未都先生的一个谈话节目,说到现在的影视剧,他看不下去,却往往大卖。

两个例子都说明了一个事实,观众的口味变了,我们喜欢的调调已经成了过去式,成了小众。

想通了,反而更加释然了,我至今也不认为初入山门有多虐,更何况有读者竟然认为遇到阿蛮那段情节很虐。

好吧。既然现实如此,我也早熄了种种奢望念头,认真生活,努力工作,坚持完本。还记得那四句谶语吗?才写了第一句呢,还早着呢!

第625章 应对自如

“尽心为老祖办事,便是你我做弟子的最好的历练。”那蛮子虽然样貌令人厌恶,说起话来却是冠冕堂皇,被那娇小仙子将胳膊揽在怀中,不但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反而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真是让人又气又妒。

不过醉仙亭上围观的许多修士,听到柳鸢说出“花狸峰”三字,便也马上联想到了这蛮人丑汉的来历,再到那身着万兽谷内门弟子裙衫的娇小仙子,状态亲密地揽住他的胳膊,大家更加肯定,这丑汉多半便是传说中那在花狸峰红透半边天的新晋真传。

大家也都存了与尹唐一般的疑惑:都说那花狸老祖是个眼高于顶的冷淡人物,怎会将这丑陋蛮子收为真传弟子?更加让人不能释怀的是,前有柳鸢,后有这脸孔陌生的美貌仙子,竟然全对这丑陋蛮子另眼相看。

最气人的是,那丑陋蛮子说完一番大话,又皱着眉头数落起身边的娇小仙子:“你怎还没筑基?你也太不用功了,要说丹丸前后也吃了不少,全吃到狗肚子里了?”说着,那丑汉又指下对面的柳仙子道,“你看看人家柳仙子,想当初也是与你进境差不多吧,人家已经筑基成功了。”

此言一出,人群中便是一阵嘈杂之声:这蛮子竟将修士筑基当成小孩子过家家一般的儿戏来说!要知道,千百个修士当中,能够筑基成功的不过三五个幸运儿而已。而且这三五人中,不但天赋要高,灵石丹药也不可或缺,其中最关键的一味筑基丹,更是绝大多数蛮荒修士筑基成功的关键。听那丑汉的语气,倒仿佛给了那美貌仙子多少珍惜丹丸似的。

果然,对面那柳仙子被丑汉提及,马上笑着谦逊道:“主任可别拿我这闲人来说事,孙仙子每日里多少事情要办,岂是我们这等闲人能比的?实不相瞒,柳鸢的资质也很是陋劣的很,全仗家主栽培,前后服用了两枚筑基丹,才勉强成功的。”

“听听,你听听!”丑汉从美貌仙子怀中抽出手来,看他那态度之恶劣,就差点着人家鼻子训斥了,“人家两枚筑基丹就成功了,你呢?一共给了你四枚还是五枚筑基丹了吧,怎还在炼气期憋着?就这还不思进取,不在山上好好用功,偏要跑下来凑热闹。”

“哈哈,真是他娘的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就你那穷酸模样,还给人四五枚筑基丹?怎不多说些?”人群中有那性子粗旷的修士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嘲笑道。

“都说花狸峰的龟龄丹是白面搓的,你那丹丸也是如此吧?”人群中有那心思龌龊的,躲在人后,捏着嗓子跟着起哄道,“那位小仙子若是嫌他的丹丸吃不饱,我那里却有许多白面馍馍与你!”

众人哄笑声中,也有品性纯厚的老实人暗中皱眉,心道:看这花狸峰的小仙子,年岁不大,先被那蛮子当众奚落,又被那些登徒子逞了口舌上的便宜,这脸上怕是要挂不住了。

出乎大家的预料,那花狸峰的仙子虽然看着身子娇小,心却大的很,被两下挤兑,只是俏脸儿微红,旋即仰头道:“我哪能与人家柳仙子相比?人家有家主器重,所习练的那些秘法,便是不用筑基丹,也没大关系。”听她那言外之意,竟然是在埋怨没学到顶用的道法!

众人原本对这上来便被丑汉数落的小仙子还有许多同情,听了她话里有话地暗示那柳仙子是因为习练了武氏秘传的道法才能顺利筑基,除了对那柳仙子的身世背景更为仰慕之外,却也对花狸峰修士的行事风格有了新的认识。这花狸峰的修士道法修为如何暂且放在一边,个顶个的脸皮却是够厚。

殷勤嘴上不留情,心中却对孙阿巧的机灵劲儿颇为赞赏,些许日子不见,这丫头的应对能力倒是越来越强了。虽然殷勤事先就和大家交代过柳鸢的事情,甚至孙阿巧等人来到醉仙亭会面,也是他预先的安排,唯一意外的是,竟在这里与柳鸢不期而遇。

殷勤怕孙阿巧等人不小心露了柳鸢的底细,这才找个由头,借着发作孙阿巧修为不济,给她一个提示。孙阿巧开始有些发懵,但接下来的应对,却是天衣无缝,不但帮他坐实了曾与柳鸢有过交集的说法,而且其羡慕柳鸢道法传承之言语,更是让人对柳鸢在楚家的地位有了颇多的联想。

旁观的众人不知其中有如此多的门道,只是随着那两个挑头的家伙起哄嘲笑。万兽谷虽然号称七大宗门,但在武氏所执掌的临渊城里,万兽谷三字在修士心中的分量就轻了许多。作为一个没有元婴坐镇的宗门,即便号称七大,在临渊修士的眼中,不过是个门人众多的大宗而已。

唯有醉仙亭的主事尹唐,虽然觉得不可能,却也恨不得那丑蛮子所吹嘘的那四五枚筑基丹是真事儿,只要这货兽皮袋里有灵石便好办了。刚刚被那丑蛮子炸死许多龙鲤,哪怕碍着楚家的面子,这笔账也不能轻易带过,尹唐正琢磨着,该如何与这丑货掰扯这事,只听得楼梯那边又是一阵嘈杂,花狸峰的大队人马到了。

“老祖都说了,殷勤.....呃师兄只是下山历练,并非出了什么事情,偏生孙阿巧不信。又说听到殷主任的声音,便疯了似地往楼上跑,我看她呀,多半是看楼上好大热闹,找个借口先跑去瞧呢。”蓝雀一边上楼一边与谢灵鹊小声嘀咕,忽然听到楼上传来某人熟悉的斥骂声音,她忙收了声音,与谢灵鹊对望一眼,暗道:难道真被孙阿巧那妮子听真切了,在这楼上闹事的果然是殷勤那个家伙?!

那挑事的粗狂修士,见殷勤皱起眉头,住嘴不说,以为他被众人声势所摄,不敢放肆。他不屑地哼了一声,正要继续奚落几句,却见大家全都扭脸望向楼梯口。

紧接着,那边呼啦啦又上来七八个身着万兽谷法袍的修士,其中又有两名女修,容颜之姣美虽然不比柳鸢的媚态天成,却也有一番清冷出尘的仙子风范。

人群中有对万兽谷的底细比较熟悉的修士,便在底下议论开来:“那二位便是花狸峰老祖座下七大仙子中的人物吧?早就听说,花狸峰老祖座下七位仙子,美貌婀娜,全是画里才能得见的人物,却不知她们到底是哪两位仙子?”

第625章 组团下山

殷勤“数落”过孙阿巧,往楼梯口那边瞟了一眼,见蓝雀与谢灵鹊身后还跟着几个身着万兽谷法袍的修士,全是在老祖办当差的。

老祖办刚刚组建时的几个老人,如今大都独当一面了,尤其是符小药与伍落以及岳麒麟三人,身上担着炼制丹药,法器的重任,短时间内是别想着下山参与这种吃吃喝喝的“娱乐”活动了。甚至最近才招入老祖办的巴娃子与韩彩芝夫妇,也都因为龟龄丹的需求越来越大,也被拴在山上,无法脱身。

云裳尚未恢复殷勤的差事,名义上老祖办拿总的还应该是谢灵鹊,只是包括谢灵鹊在内都没把这个名分当回事,该请殷勤做主的事情还是照旧。

这次随谢灵鹊一起过来的,就有殷勤点名要求过来的,其中包括下乡传道已经将近一年的逸青云,以及为了花狸峰的出版事业鞠躬尽瘁,出了大力的刘守道父子。这三人能够来到临渊城,用殷勤的话说,是属于老祖办奖励的带薪休假旅游。

除了他们三个,随队一同过来的,还有范猴子哥俩。这二位自从上了花狸峰,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一头扎在后山酿酒,极少抛头露面。按照殷勤的要求,他们在后山鼓捣的酒主要分了三种。

头一种便是用从指月山偷来的酒曲“山寨”出的猴儿酿,范十三当年是栽在这东西上面,这些年来一直憋着一股气。月华酒中最高品的凝晶酒他倒是不敢想,怎么着也得酿出与月华凝霜一般无二的美酒,才不枉为它遭了那许多罪。

范十三在酒道上也真有两把刷子,所山寨的猴儿酿无论气味还是入口初尝的味道,都与月华凝霜一般无二。唯一的差距就在窖藏的年限不足,导致其后味不够醇厚。按照指月山的说法,月华凝霜酿成之后,需要窖藏三十年以上才会拿出来售卖。猴儿酿成品都不到一年,自然没有人家的味道醇厚悠远。

殷勤对此倒是不太在意,猴儿酿毕竟是个来路不正的货色,若是跟月华凝霜来得一模一样了,指月山也不会答应。范家兄弟却不死心,成天里琢磨着往酒里添点什么香料,能够使其味道更加醇厚一些。

最后还是殷勤大手一挥,从自家小金库里拨出许多灵石,通过聚香斋重金收购来一小坛顶级的月华凝晶。按照他的说法,往酒里加别的都没用,一缸猴儿酿里加入一滴凝晶液足矣。

范十三按照殷勤所教授的法子一试,效果竟然出奇的好,三人合抱的一口大缸里虽然只加入了一滴凝晶酒液,其味道竟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仔细品鉴下来,其味道真如窖藏了三十年的月华酒一般醇厚。

范猴子也是商场中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见殷勤品酒时笑得暧昧,也是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奶奶的,我就一直纳闷那指月山一年卖出的月华凝霜少说也有十万坛吧?若是窖藏三十年,他家的酒窖得有多大?这层窗户纸,今儿算是被勤哥儿捅破了,八成指月山的月华凝霜就是像咱们这般调出来的味道。”

对于这个猜测,殷勤不置可否,猴儿酿这东西味道再好,也是山寨人家的东西,懂酒的人喝了,顶天给个堪比月华凝霜的评价,绝不会超过月华酒去。正因如此,他嘱咐范家兄弟,这猴儿酿搞个几十缸意思意思就行了,只能作为花狸峰与人交往礼尚往来只用,不会真正对外售卖。

他最看重的还是由他亲自命名,云裳老祖亲自品鉴过的,花狸峰自主品牌的“九阳珍精”!按照花狸峰“官方”的宣传语,此酒在酿制过程中需得以九种妖兽之阳鞭浸泡才行,除了常用来泡酒的五色鹿鞭,甚至包括金刚巨猿,林豹,香象等血脉极高的妖兽之鞭。

万兽谷是专司驯兽的大宗门,这九种阳鞭在别家恐怕凑不出来,但花狸峰说有,由不得别人不信。虽然曾经有小道消息传出来,说九阳珍精其实主要是用赤睛猪的猪鞭来酿的。

不过,这个消息并没有掀起多少风浪,一来花狸峰内老祖办的特情科在三天之内连续抓了十几名传谣的弟子,全都交与廉贞部刑罚司的袁主事挑了灵根丢到后山掏粪;二来很快又有一种叫做九阳酒的低配版,售价便宜许多,售卖的对象是广大的炼气期修士,据说也是相当管用,而且根据官方的说法,赤睛猪鞭乃是其中一味主药。

范家兄弟此次随队下山,不是奖励休假,而是带着销售推广九阳珍精与九阳酒的任务的。以往花狸峰搞出的新东西,都是从野狼镇开始,慢慢向仓山郡城辐射,这回借着幻影大比的机会,殷勤决定反其道而行之,从西部第一城,临渊城打开一个突破口。

范家兄弟与逸青云等人随着两女上到三楼,也都一眼看到面貌大变的殷勤。大家虽然认不真切,但能被孙仙子搂住胳膊还不忘劈头盖脸数落人家的,除了殷主任,也没谁了。

大家等殷勤教训过孙阿巧,才拥着二女一起过来给殷勤见礼。

三楼的许多修士,见到连蓝雀与谢灵鹊这般仙子,见到那蛮子都要微微躬身,说话的语气也是颇为尊敬,这才知道,这蛮子在花狸峰上果然颇有地位。

柳鸢作为中间人,等殷勤这边寒暄过后,免不了又要将蓝雀与谢灵鹊两位仙子与大家再做一番引荐。

武家兄弟身居临渊大城,场面上的事情经历的多了,刚才的事情虽然一波三折,却也能很快转了颜色,哈哈笑着打趣儿道:“早知道花狸峰上,有三位仙子这般人物,当初就该去野狼镇交上拜帖投在花狸老祖门下。”

凌云霄出身指月山,作为天下第二大的宗门,门下女修的数量自然不少,加之地处南疆人杰地灵之地,指月山上花容月貌的仙子也有不少。

不过指月山的女修仙子,除了道法修为,更加注重琴棋书画,以及刺绣女红之类的活计,身上大多带有一股子文雅娇柔的气质。相比之下,蓝雀等出身万兽谷的女修,因为经常要出入蛮荒猎杀妖兽,娇柔难免不足,身上却透着一股子英姿飒爽的味道。

凌云霄看着万兽谷三位女修围在那丑陋蛮子的身边笑语盈盈,心中没来由地泛起一股子酸味儿,目光往边上一扫,见柳鸢也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蛮子,汪汪的眸子里闪着让他捉摸不透的光。凌云霄脸色微微一寒,正要想个由头,唤柳鸢与武家兄弟下楼,那边殷勤却是笑声朗朗道:“柳仙子,几位师兄,既然这么有缘,今儿我做东,可否赏脸,上楼一聚啊?”

凌云霄想说不,武成真却抢先道:“我们几个刚在楼上吃过,正说要去湖畔走走。”

“吃过再吃一顿又有何妨?”殷勤一把攥住武成真道,“武师兄不给我面子没关系,却不能不给十七叔的面子。”说着又朝李天蝎做了请的手势道,“老李岁数最大,您先请。”

尹唐在一旁晾了半日,此刻总算找到一个机会,他与武家兄弟也很熟悉,端出长辈的架势道:“你们这么着急要走,可是嫌我这醉仙亭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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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6章 扔了吧

尹唐乃是突破了筑基大圆满已经凝成玉液假丹的高阶修士,又是临渊城中代表尹阀抛头露面的人物,他仗着这层身份用了长辈的态度与武家兄弟说话自然没有问题。

凌云霄却对他的话并不在意,闻言皱了眉头摇头道:“柳仙子与我等都是好静之人,醉仙亭上如此嘈杂,怕是要扰了仙子清净。”

柳鸳心道:就数你刮躁扰人,我的去留用你来管?她心中虽有种种厌恶,却碍于肩上的任务,不得不找个理由婉言笑道:“上次与花狸峰的诸位姐姐见面时柳鸳尚未筑基,听姐姐们谈论道法,也是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如今柳鸳总算小有进境,心中正有许多疑问,想要请教两位姐姐呢。”

凌云霄明知柳鸳言不由衷,却也不好坚持下楼。蛮荒女修因为坤道丹法奇缺,她们之间相互交流道法以及修炼心得,反而比男修之间更为频繁和深入。

蓝雀与谢灵雀知道柳鸳的底细,虽然不耻她之前的风评名声,却也知道此女与殷勤之间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也都不敢怠慢,两人一左一右挽起她的手臂,一边往楼上走一边低声细语地说起知己的话儿来。

武家兄弟见机到快,急忙抢前几步,分开楼梯上看热闹的人群,为三女开道。按理本应是修为最高李天蝎率先上楼,但同是来自云雀阁的柳鸳走在前面,李天蝎非但没有半点不满,反而站在一旁与尹唐笑嘻嘻地说话,有心人看在眼里对于这个柳鸳的来历便又多了些联想:楚家是宫中的背景,这柳仙子被人众星捧月地奉承,莫非其身世来历与皇宫有关?

其余花狸峰的一干修士全都围着殷勤有说有笑,只把凌云霄孤零零晾在那里。依着他的性子就想拂袖而去了,可楼梯尽头那三个无限美好的背影又让他有些不甘心。

指月与九幽两宗全在武朝南部,其地形地貌不似西部这般要么是一望无际的大荒原,要么是山高水深的险要绝地。

南疆的山多水也多,其山势曲折矮小,远非西部这般壁立万仞直插云天,其水也是婉转静谧。山水如此多娇,寄情于山水间的修士,其风格气质与蛮荒之地的西部修士就有极大的不同。

少了兽潮之患,蛮族又困于密林深处久不得出,南疆修士除了道法修炼,到有大把时间风花雪月,吟诗弄对,乃是武朝文风最盛之地。凌云霄自命文采风流,在指月山也是一等一的人物。这一次虽宗门长辈来到西部第一重镇临渊城,还没进城心中就有颇多失望。

着临渊城除了城墙高筑宽阔之外,再无可取之处,说句不好听的,还不如南疆城池关押犯人的大牢来得讲究。再之后,他也拜会了不少所谓的临渊名士,无论谈吐学识,全都不入他的眼界之内。

唯一让他耳目一新的只有那个大幻影,不过再他看来《铁达尼》不如聚香斋的第一部《青蛇》。一个粗俗的蛮子有甚可看的?倒是其中那青涩单纯的小仙子,让凌云霄动了心思,在他看来那蛮子本就是癞蛤蟆吃了天鹅肉,死在坠星海也是遭了老天的报应。

待到机缘巧合之下,凌云霄见到柳鸳真人,心底那一丝细小的火花变一下子成了燎原之势。明明样貌身材与那幻影中的小仙子一般无二,可柳鸳举手投足间的动人媚态却是那小仙子所欠缺的。

凌云霄好容易逮着个机会邀请到柳鸳来这醉仙亭,却又被武家兄弟搅了局,还没来得及在柳鸳面前展示南疆修士的文采呢,就这么灰溜溜一个人走了?凌云霄心有不甘。

眼看着李天蝎与尹唐聊了几句就被那蛮子招呼着往楼上请,凌云霄心头一动赶紧凑到李天蝎边上呵呵问道:“李前辈刚才询问家祖,想必与家祖是旧识?”

“你家祖就是凌朴吧?”李天蝎翻翻眼皮道:“老蝎子与那老小子倒还真是颇有渊源,反正下次见面不是他砍了我,就是我弄死他。”说完嘿嘿冷笑,迈步上楼。

凌云霄被李天蝎瞪了一眼,只觉得浑身血液被抽空了一般,呆在原地缓了片刻身后传来那蛮子阴阳怪气的调调:“有的人啊,看着人模狗样,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可特么不是东西了。”

凌云霄心头正冒火,被这话一激,猛地回头,咬牙切齿盯着殷勤道:“你说谁男盗女娼,不是东西?”

殷勤微微一愣,指了指旁观人群道:“我说刚刚笑我拿不出筑基丹那两个王八蛋,凌道友瞪这么大个眼珠子是啥情况?”

凌云霄灵气都运到了指尖儿了,被殷勤一句话噎得险些岔了气,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正不知要不要撕破脸皮,却忽然感到身侧透来一丝阴冷的杀意。

凌云霄大宗真传的身份,反应极快,瞬间便激活了护身的道法,顾不得搭理殷勤,身形微微一侧,正对了杀意袭来之处。

迎面而来的是一对冰冷滑腻的目光,好像南疆密林里毒蛇的蛇信,那是一个白净瘦弱的年轻人,修为不过是筑基初期,却能让他感应到一种危险的信号。

那年轻人嘴角微微挑了一下,露出一种不屑的神情,旋即朝那蛮子道:“就这俩。”

年轻人随手一甩,扑通声响,刚刚躲在人群里挑事儿的一名修士便被他丢在了殷勤前面。

“主任,人家这儿还有一个呢!”人群中传来娇滴滴,酥软绵甜的女声,下一刻一个高壮的身姿在人群中使劲儿摇曳着挤了出来,却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手中提着一个与她身材相仿的壮汉。

殷勤尚未发话,走在楼梯半途的尹唐扭身嘱咐道:“上了醉仙亭上便是咱家的主顾,还请殷道友看在尹唐的薄面上,手下留情。”

殷勤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既然尹掌柜说话了,我也懒得跟这种货色计较,扔了吧。”

朱丑妹咯咯一笑,拦着殷公寅道:“这种粗重活计,相公不用沾手,奴家来。”说着飞起两脚,将地上瘫软的两人直接挑踢出了栏杆。

众人听着楼下传来两声闷响,也不由得心头打颤,这二位被人锁了灵根,从三层楼上丢下去,哪怕是筑基期的肉身怕是也要摔得头破血流。

第627章 七楼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热闹的也大都觉得无趣。大家本来是想看那蛮子被人教训出丑的,结果两个修为不凡的临渊修士反被那蛮子手下丢下楼去。许多人搞不明白,那俩位倒霉的修士修为也都在筑基期,怎会被同阶修士一下制住,毫无半点反抗之力?

也有离得近的,看到了整个过程,这些人更替那俩位倒霉鬼感到不值,因为那下手的家伙无非是占了“出其不意”四个字,根本就是从后偷袭,连一丝公平比斗的机会都没给那二人留下。

对于修士来说,只要未结金丹,练气也好筑基也罢,其对外界威胁的感应都远远不足,有些神识迟钝的修士甚至不如某些妖兽天然本能的反应来的灵敏。因此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被练气期的修士突然偷袭,也不是没有可能,也正因如此,金丹之前的修士就更加依赖能够自主发动防御的护身法器。

许多人想通了这一点,不禁对花狸峰那两个奇形怪状的夫妇高看一眼,这二人下手够快够狠暂且不提,身上多半也怀有某种能够躲避护身法器感知的高阶法器,而这类法器的造价自然不会便宜。

殷勤对于朱丑妹夫妇的行动也是颇为满意,自从得了大鹦鹉之助,花狸峰的炼器水准可谓突飞猛进,一举跨入蛮荒先进行列。当然特情科干事们身上所一句的偷袭法器,并非花狸峰自己打造的,而是殷勤从花二妮的乾坤洞府中搜罗来的,虽然其中大部分法器已经破损报废,但有了大鹦鹉的指点,修复起来却是比重新打造要容易的多。

也正是依靠这些高品的法器,特情科才得以在短时间内完成了殷勤所布置的一系列高难度的任务。

对于蛮荒修士来说,提高自身修为才是修者之根本,而对于殷勤这种前世尝过了高科技工具所带给人们的诸多好处的人来说,则对炼器一途更为重视。

朱丑妹与殷公寅本是听了殷勤的召唤过来交差势的,凑巧在人前露脸,不由得搔首弄姿,言语之间越发的嗲声嗲气。殷公寅却惦记着正事,走过来在殷勤跟前耳语两句递过一枚玉简。

殷谦接过玉简神识探入其中,片刻之后,喜笑颜开地连说几个好字,又赞不但差使做的漂亮,材料也收集的全面。

殷公寅谦道,全仗小木真人帮衬才能收集到第一手材料材料。所谓小木真人指的是乙素衣,甲乙在十天干中都代表木,甲木是参天大木可做栋梁,乙木则是田间幼苗,因此以小木称之。

醉仙亭上人多眼杂,两人简短交流几句便住口不谈,殷勤问他二人要不要一起上楼吃饭?殷公寅摇头道:“老祖要来临渊城,诸多事情都要事先打点准备,我们这就要回山一趟,就不陪你吃饭了。”

朱丑妹瞟了一眼殷勤话里有话道:“殷主任放心,等我们见到老祖一定如实禀报,说主任在外边如何洁身自好,都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呢。”

朱丑妹仗着脸皮厚又睡了殷公寅做了殷勤的便宜嫂嫂,也是老祖办里唯一敢拿他找乐子的疲癞货,殷勤拿她没辙,皱着眉头挥手让他二人赶紧滚蛋。

凌云霄在一旁听了却留了心眼儿,一边仔细打量殷勤,心中暗道:听那丑女所言,这蛮子应该是用了换肤术,却不知他本来面目如何?好奇之下,他倒是打消了拂袖而去的念头。

殷勤打法走了殷公殷两口子,见一众手下全都等着他发话,便大手一挥带着众人上楼道:“听说这个醉仙亭的龙鲤不错,等会到要多点几条。”

负责看守观云亭的尹家修士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道:“被你炸死这许多龙鲤,到哪里曲捉活的与你?”

凌云霄打消了走人的念头,随着大流儿往楼上走。殷勤见了嘿嘿笑道:“凌道友不去湖边遛弯儿了?”

凌云霄脸色微红找个话题道:“我听说道友刚刚观云之时所得颇多,还想请道友不吝赐教呢。”

“哈哈,好说好说。”殷勤笑得豪爽,“只要道友将这顿饭请了,我便告诉你。”

“道......道友说笑了。”凌云霄脸色尴尬,他身家虽然不薄却也不想做这个冤大头,那货口口声声要多点几条龙鲤,加上他带上楼这十几口子,一顿饭吃下来,少说也要十几枚中级灵石吧?

“我没有说笑啊?”殷勤一本正经道,“我辛苦所得的法诀,哪有随便说与别人的道理?”

凌云霄呵呵干笑却再也不接茬儿,一副抱定了蹭吃的态度。

殷勤本想再挤兑他几句,大家已经上到了四楼,却见柳鸳蓝雀她们以及李天蝎等人全在楼梯口等着,见他上来,尹唐呵呵笑问:“醉仙亭一共七层,不知殷道友想高升到几楼?”

殷勤问道:“在几楼吃饭可有什么讲究?”

“登高望远,自然是楼层越高望的越远。七楼的景自然也是最佳。”尹唐呵呵道,“相应的,楼层越高价格也就稍微贵了些。”

殷勤眨巴眨巴眼睛扭脸儿问柳鸳道:“柳仙子刚刚在几楼来着?”

柳鸳只道他存了攀比之心,含笑道:“我们刚在五楼,那里有几处雅间,风景也好,也清净的很。”言外之意,是劝殷勤不必铺张攀比,非要去到七楼。

“刚刚是凌公子点的五层雅间。”尹唐道:“不过五层的单间都小,怕是招呼不开这许多人。六层便有大间,也比五层清净的多。”他故意提到凌云霄,为的便是引殷勤少年人争强好胜在美人面前不能丢了面子。

“那七层呢?没单间了吗?”殷勤抬头从楼梯口往上瞧。

“七楼只有一张大桌,一般只有宗门老祖光临才会去往七楼,其菜式也是匠心独运。”尹唐沉吟片刻,不紧不慢道,“一般来说筑基修士没有追随金丹老祖是没资格去到七楼的,不过殷道友若是执意要去,看在李道友的面子上,我可以为道友们破个例。”

“那就谢过尹道友了!”殷勤一拍大腿,指着四楼临湖的一张大桌道,“我这人吃饭就喜欢个热闹,楼上那么冷清,吃的没有滋味,还得爬楼,我看这儿就不错。桌子够大,一样看风景。”

第628章 座次

尹唐闻言,脸色便是一垮,心道:刚刚真是白费劲了,被那蛮子炸死那么多龙鲤,不上个六七楼,哪里吃的回来?

老祖办的一众修士,自然是以殷勤马首是瞻,虽然也觉得四楼全是堂食大桌,稍显杂乱,但以大家对殷勤的了解,这货请客一向豪爽,绝对不是个抠门计较的主儿。

武成真与武成道对视一眼,心头便有几分不屑,刚才与柳鸢那顿饭被凌云霄抢着结了账,两人作为地主本就有些挂不住面子,此刻这殷蛮子竟然要在四楼的堂食大桌请客,两人觉得显示实力的机会来了。

武成真轻咳一声道:“殷道友喜欢热闹,原也无可厚非,但在场还有五位仙子,在这大堂里抛头露面,未免唐突了仙子们啊。不若,还请尹东家在楼上开一大间,大家移步过去。花狸峰诸位道友远来是客,这顿按理说应该由我们兄弟来尽地主之谊才对。”

殷勤摆手笑道:“武道友此言差矣,正因为在场五位仙子,机会实在难得,我们才必须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吃这顿饭。否则的话,若是躲去楼上单间里,有谁能知道我们能有如此福气,得以与仙子们共坐一桌?不行,不行,你那主意,简直就是锦衣夜行。”

殷勤这话说的直白,配合上他那丑陋样貌,就更显粗鄙不堪,凌云霄听得直皱眉头,暗道这蛮子说话简直口无遮拦,不堪入耳。

哪知包括柳鸢在内的几位仙子,听了殷勤所言,只是掩口轻笑,似乎并不介意。凌云霄忍不住道:“殷道友之言,恕凌某不敢苟同。五位仙子冰清玉洁,在大厅广众之下被人围观议论,仅为满足道友炫耀之心,这,这真是成何体统?!”

“被人看两眼又少不了一块肉去。”殷勤翻翻眼皮道,“你我修道之人,身家性命所系唯有长生二字,这种世俗俗礼也就不必太讲究了吧?”

武家兄弟听殷勤振振有词,互相看了一眼,已是心有灵犀:到底是小地方来的乡下佬,没见过世面。这厮多半是听了尹唐之言,以为楼上菜式更贵,舍不得兽皮袋里的灵石。

武成真嘴皮子伶俐,也帮腔凌云霄劝大家移步上楼,直说这顿饭还是由他哥俩请,说着又扭头望向在场辈份最高的李天蝎。

老蝎子却是对殷勤的底细有颇多了解,这货在楚阿大府上就没少霍霍楚家的灵石,此刻他抱定了随缘任运,蹭吃一顿的心态,微微眯起眼睛,老神在在对于几人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

那边殷勤却是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坐上了桌边的主位,又招呼李天蝎坐在上首。

柳鸢见武家兄弟与凌云霄还要磨叽,咯咯笑道:“说实的,我们几个才真正是锦衣夜行呢。柳鸢一年前与殷主任有过一面之缘,可是见过主任真面目的,主任道体无瑕,不知羡煞多少女修仙子。要我说,主任何不干脆收了道法,让我们也沾沾您的光?”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柳仙子若是不提,我倒险些忘了。这换肤术就有一点不好,一旦用上吃喝都不香。”

说笑间,殷勤收敛道法,露出玉润脱胎的本来颜色。这下子,就连见惯了他的蓝雀等人也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暗道:这小子前次下山不知得了什么造化,功力又精进了几分,看他那张小脸儿......咳咳。

林云霄自诩在南疆修士中也是玉树临风的俊杰人物,此刻却是瞳孔一缩,偷偷瞟了一眼柳鸢,心中泛起丝丝酸意:难怪以柳仙子这般人物,也会对这小子百依百顺,他倒真是生了一身好皮囊。

武家兄弟更是看得眼都直了,莫看这两个家伙生的人模狗样,却仗着武青元嫡出一系的背景,在临渊城里没少做偷鸡摸狗的龌龊事情。尤其是武成真不但沉迷女色,更好男风,此刻他的目光黏在殷勤的面上,只感觉对家中那些粗脂庸粉再也提不起半点兴趣来。

凌云霄冷眼旁观,忍不住使坏,朝殷勤边上让道:“武师兄身为地主,也当坐在上首。”

武成真心道,再好不过,应了一声便往殷勤边上的位子挤。

柳鸢却是知道这货的底细,忙莲步轻移,挡在武成真的前面,朝蓝雀使眼色道:“蓝雀姐姐乃是云裳老祖座下第一女修,自当坐在上首。”

蓝雀还待谦辞两句,殷勤却干脆点名道:“柳仙子若不嫌弃,可否坐过来?我有一宗好玩意与你看。”

柳鸳微微一愣旋即按捺着心头的激动来至殷勤边上,拿捏着坐了。

孙阿巧原本想挨着殷勤坐,见状只有撇撇嘴干脆拿起茶壶在殷勤身后站了,做出随时服侍的姿态。

殷勤知道她的小心眼儿,回手给了一巴掌笑道:“今儿是咱老祖办聚餐,只讲吃饱不讲规矩,去谢主任边上坐着。”

孙阿巧没想到他会当众打屁股,霎时便颊染红霞,心里又是羞涩又是欢喜,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垂头绕道灵雀边上坐了。

殷勤那一巴掌虽然甩的隐秘,却也瞒不住在场的一众高手。蓝雀与灵雀包括柳鸳全都有过被他这“魔掌”偷袭的经历,表面虽然装作视而不见,脸颊却也微微发烫,暗道:这小子别的都好就是着毛手毛脚的毛病着实可恶。

李天蝎眼中精光闪烁,不知想些什么。

尹唐正忙着招呼伙计,瞥见刚刚一幕,不由得暗自摇头:着蛮子胆子忒大,做了老祖面首,还敢在她眼皮子底下偷腥!

至于武家兄弟与凌云霄,窥出四女的尴尬神色,心头早就翻起滔天醋浪!武成真甚至浮想联翩地在脑海中编造起花狸峰上,花云裳带着座下七女与这蛮子大被同床胡天胡地的情景来。

殷勤哪知道他随手一巴掌竟然引来众人诸多联想?他吩咐逸青云照顾好武家兄弟,想了想又将刘守道安排在凌云霄边上,并且郑重其事嘱咐道:“我是个蛮人,书读的不多,难入凌道友之眼。守道却是世代书香,著作等身,等会儿不妨与凌道友多多讨教。”

第629章 主任卖了好多书

凌云霄没能捞到柳鸢身边的座次,又被殷勤安排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炼气修士坐在身边,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尤其这刘守道黑黑瘦瘦的貌不惊人,他那儿子就更是木讷无趣,凌云霄听殷勤如此推崇其家学渊源,不禁半信半疑地问他与皇城里的刘姓望族可有渊源?

刘守道当初能在铁翎峰上毛遂自荐跟着殷勤上了花狸峰,也属于外表老实,心眼儿灵活的主儿,被殷勤如此安排,知道不能栽了主任的面子,只有硬着头皮忍下这门远亲。

好在凌云霄也是随口一问,他出身南疆对于皇城中事,本也是道听途说的多。与刘守道闲扯几句,又好奇他一个炼气修士,怎能写出等身之著作?

刘守道呵呵憨笑道:“那都是主任抬举我呢,晚辈不过是参与了花狸峰道法传承的编印活计,出了几本不入眼的小册子而已。”

殷勤在一旁听了,忙正色道:“守道过谦了,你搞出的那套插画版的花狸炼气决便是蛮荒道法万年未有之创举,为无数炼气修士指明一条修炼捷径,可谓功德无量。”

饶是刘守道脸皮够厚也被殷勤说得脸皮子发烫,连声道:“守道哪有那等本事,花狸炼气决集炼气道法之大成,主任才是总编篡。至于插画,更全是主任的想法,守道不过从旁出力而已。”

凌云霄见这二人互相吹捧没完没了,心头满是不屑:一个炼气期的毛头修士,一个血脉低劣的蛮子,竟然被他们鼓捣出一本道法丹诀来,真是大言不惭?

就连站在一旁并未落座的尹唐也按捺不住好奇道:“这花狸炼气决,可是花狸峰自创的入门道法么?尹唐平生最喜收集道法丹诀,不知能否借来一观?”

炼气期的入门道法都是从五行灵根修炼入手,属于大陆货色的道法,各大宗门之间的经卷丹书都差不多,也算不上宗门的莘密经卷。以尹唐半步金丹的修为,提出这个要求,并不算过分,相反,一个假丹期的修士,能够放下身段请观炼气道决,其实是颇给殷勤面子。

殷勤随手从腰间的乾坤袋中摸出一册插画版的花狸炼气决,递给尹唐道:“纯文字版的花狸炼气决一共是七十二卷,在咱们花狸峰的藏经阁中,不论弟子仆役,一枚低阶灵石就可以借阅三十六卷一年的时间,基上和免费白看也差不多了。至于尹道友手上这种插画版的,造价实在高昂,眼下花狸峰的藏经阁中却是没有的,弟子们想要看的话,只能以灵石购入。我正琢磨着,印制一些插画版的花狸炼气决,拿到各大城池的坊市中售卖,所得收益用来铺贴插画版的经卷入藏经阁,争取再有个三五年的时间,就能把藏经阁中的花狸炼气决全都换成插画版了。”

凌云霄等人听刘守道说起殷勤乃是七十二卷花狸炼气决的总编篡,心中便将这套丹诀当成了个笑话。道法丹诀岂是儿戏?莫说这不学无术的蛮子,怕是连他们那花狸峰老祖也编不出半部丹诀来。

哪知那尹唐接过殷勤手中的册子,开始时脸上还带着漫不经心的淡淡笑意,翻过几页神色便渐渐凝重起来,看他那郑重其事的神色,倒仿佛真的在看一部极其难得的高深道法一般。

若非尹唐限于身份,一直站着,并未入座,凌云霄与武家兄弟真想凑过去扒头看看,这册子上到底写了些啥东西。

尹唐似乎忘记了自己掌柜的身份,目光黏在手中书册之上,好半晌,直到他翻过大半卷,这才长吁了口气,合上炼气决,神色郑重地望着殷勤道:“此书的确是蛮荒道法,万年未见之创举,只是殷道友真的舍得将此书公开售卖?”

殷勤嘿嘿苦笑道:“舍不得又能怎样?花狸峰山门初立,处处都要灵石,殷某就是想藏私也藏不起啊。”说着又指了指窗外道,“若不用这丹诀卖些灵石,如何赔得起,刚刚炸死的那许多龙鲤?”

尹唐哈哈一笑:“殷道友说笑了,道友胸襟之宽阔,可吞日月。此书若真能公开流通,便是天下万千修士之福,醉仙亭的几条死鱼,赔偿的话,道友休要再提。”

殷勤笑眯眯地看着尹唐,知道这种经商多年的老油子,必有下文。

果然,尹唐慷慨激昂过后,话锋一转道:“尹家弟子门人,炼气弟子也有几千,不知能否从贵宗预订一些插画炼气决?”

“我这插画炼气决造价不低,一套炼气决七十二卷,售卖的话,最少也要一枚中级灵石。”殷勤正色道,这是他与刘守道反复商量过的定价,利润空间还算丰厚。并且,随着花狸峰炼器技术的飞速发展,已经在研发中的大规模印制法阵一旦完成,这部分空间还会进一步加大。

道法丹诀乃是关系到修士身家性命的根本所在,“盗版”经卷的市场并不大。

这个价格比尹唐所预料的还要低了一些,他当即便拍板要求预订千套。殷勤自然满口答应,保证花狸炼气决印制出来的第一时间,便与尹唐交易。双方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言既出,交易就算生效。

几句话之间,一宗金额高达十枚高级灵石的大买卖就算谈成,以武家兄弟的家世背景,却也从未经手过如此大的买卖。这二人原本自持高过殷勤一头的身段,便不由自主地矮了许多。

殷勤见尹唐还在一边站着,忙其身将其扯到李天蝎身边坐下道:“我在你家吃饭,你在我那儿买书,两下就算扯平,休要与我再讲你们醉仙亭的规矩。”

尹唐哈哈一笑,不再坚持。两人谈话间,李天蝎也从尹唐手中取了炼气决仔细观看,他虽对人族道法不感兴趣,却也不得不承认楚阿大看人的眼光之准。唯一的遗憾就是无法将这小子从花狸峰那里撬过来,眼下双方虽然合作愉快,但毕竟不如让这小子做了楚家的上门女婿来的放心。也不知道,大先生是如何想的,但青丘一族生长发育实在缓慢,待到大先生能够嫁人的年纪,这小子与花云裳的娃娃都要满地爬了吧?又或者,大先生在皇城还有一个姐姐......

李天蝎这边胡思乱想,那炼气决便在武家兄弟与凌云霄手中传递开来。以凌云霄的心高气傲,看过插画版的炼气决也不得不承认,这东西对于帮助初入道门的炼气修士,有莫大帮助。

武家兄弟却对这种东西没啥兴趣,武成真翻过几页,便合上册子,指着封皮上干干巴巴的道人形象,朝刘守道挤眉弄眼道:“这炼气决的确是个好东西,唯一就是这道人干瘦了些,若是换成别个就好了,哈哈。”

刘守道尴尬笑笑,不知如何作答,却见殷勤从腰间的乾坤袋里扯出一本册子在武家兄弟面前一晃道:“以守道为模子,也是怕弟子们观阅的时候,纷扰了心神。若是定力高的,我这儿还有几套仙子版的。”

武成真只道殷勤在说笑,待到眼光落在他手中的册子上,神情便是一滞:这、这封面所画衣裙飘飘的仙子,岂不是正是坐在对面的蓝雀仙子么?

殷勤连着从乾坤袋里掏出七本册子,摊在桌上,一本正经道:“花狸炼气决不但收录有乾道功法,专为女修修炼所用坤道功夫也有不少。未免女修们尴尬,云裳老祖座下七位仙子,倾情奉献,授权咱们制作了女修购买也不至于太过尴尬的坤道版本。”说着,又指着封面角落里一处秀气的小字道,“看见没有,我这每卷经册皆有仙子们的亲笔签字,以示正品授权之意。”

武成真与武成道瞪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对面脸皮臊成红布的蓝雀与灵鹊,咕咚,武成真狠狠咽下口水。

“殷、殷道友这坤道版本是否有卖?”武成真倒是个性情中人,犹豫一下,也顾不得对面几位仙子刀子般的目光,厚起脸皮开门见山道。

莫说武家兄弟,就连凌云霄的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急促了些,他赶紧压抑住心头的激动,又不敢去看对面的几位仙子,只好将目光转向窗口。表面上虽然做出观赏风景的样子,耳朵却支楞起来,留意着殷勤的回答。

“这个么,目前还没有对外售卖的计划。”殷勤的回答,让三人皆是大失所望。

不过,他的话锋一转,又将三人的心情吊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坤道版的炼气决,印制的成本高出许多,即便拿出来售卖,怕是也没人会买。”

“灵鹊妹妹,难得来一次临渊城,我们上楼去看湖景可好?”蓝雀的脸上实在挂不住了,拉着谢灵鹊逃去了楼上。

尹唐与李天蝎对望一眼,也都苦笑摇头。这二位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压根儿就不信殷勤不对外售卖的鬼话,却也万万想不到,花狸峰为了赚取灵石,竟然如此下本。

果然,殷勤沉吟片刻,这才伸出三根手指道:“三枚中级灵石一套。”

武成真眼皮子一阵抽搐,咬咬牙朝武成道使个眼色道:“这东西大哥府上肯定用的着,何不给小嫂嫂们买上几套?”

武成道咬牙点头,又语重心长地劝武成真道:“你也不妨买些,弟妹们的修为不能耽误了。”

孙阿巧见这一对儿活宝,明明想买的要死,偏要装模作样地演一番,噗哧一声便笑了出来。

殷勤瞪她一眼,旋即一本正经地朝武家兄弟道:“不知两位道友要买几套?”

“自然是各买七套,凑齐才好。”武成真忍不住朝孙阿巧瞟了一眼,暗道:可惜没有这小仙子的版本,若是再有一套柳仙子的版本,凑齐了九美之数,那可就更完美了。

武成道说话不多,却是因为有口吃的毛病,此刻以顾不得丢丑,结结巴巴地非要殷勤打个折扣才行。

武成真也在一旁帮腔,最后殷勤点头,抹去一枚中级灵石,凑了个二十的整数,不过殷勤也添了个条件,就是要现在就付灵石,再交货。

四十枚中级灵石,在中小世家眼中不是个小数,对于武家兄弟这种皇亲贵戚来说,却不算太大的事儿。哥俩儿摸出灵石,凑在一堆儿,共是三十三枚中级灵石不够数。

凌云霄见武成真就要解下腰上的玉佩,心下一时冲动,便拦下他道:“武师兄灵石不凑手,我这边还有一些,你先与他便是。”

武成真眨巴眨巴眼睛,脸上浮现出心领神会的神色道:“凌师弟不愧是好兄弟,雪中送炭,真是雪中送炭啊,哈哈。”

凌云霄被他笑得脸皮发烧,一边往外掏灵石,有些后悔刚刚冲动。偷偷瞟了柳鸢一眼,却见她正呆呆地握着一枚玉简,脸上浮现起种种捉摸不定的神色。

殷勤收拢灵石,先点出二十枚,自己收了,又让孙阿巧将剩下的二十枚灵石用一个兽皮袋装起来,放到蓝雀与灵鹊的空位上,这才正色对大家解释道:“七位仙子,为山门付出良多,花狸峰所售卖的坤道版本,除去成本,其余所得皆是仙子们的。”

大家皆说应该,武成真却是个急性子,问殷勤何时才能交付整套的炼气决?

殷勤看了一眼刘守道,掰着指头算道:“尹道友的订单在你之前,他那千套炼气印制出来,怎也要明年年底了吧?”

武成真大失所望,不死心地又问殷勤,桌上那几本可否先拿给他看?

殷勤大袖一拂,桌上变得干干净净,所有书册全都收入囊中,这才拍拍手道:“阎王不差饿鬼,武道友向道之心再甚,也得吃饱喝足再说啊。”

武成真见他话未说死,这才放下心来,他倒是这醉仙亭的常客,不待尹唐多说,便主动为殷勤介绍这边美味菜肴来。

殷勤真不惜金,一口气点了几十道临渊名菜,连尹唐都劝他吃不了了。

他这才停手,指着桌边诸人道:“我这花狸峰上,吃货可多,点少了怕他们吃不饱啊。”众人哄笑之际,殷勤吩咐孙阿巧,去将楼上躲羞的二女唤下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身边垂头不语,甚至有些魂不守舍的柳鸢身上,不由得柔和了许多。

沉吟片刻,殷勤这才放低了声音,轻声问道:“不知殷勤所点的菜式,可对仙子的胃口?”

第630章 主任的承诺

强自镇定着坐在那家伙的身畔,柳鸢心头如同小鹿乱撞。

距离上次见他,已有年余了吧?这点时间,对于修士来说不算漫长,随便闭个关也有三五年的呢。

可柳鸢来说,却仿佛已经过去了三五百年那么长,她想让那家伙真正看看她小擒拿术的手法。这可不是当初在院子里,小柳儿松松垮垮扎个马步那种,那种是为了骗他过去手把手教人的。

如今的小柳儿,可是用这套手法,在实战中伤过人的。不但如此,咱们小柳儿还往里面加入了专为女孩子设计的手法,连那些身经百战的老虫儿都险些被她伤到呢。

柳鸢不敢去看那家伙的脸庞,心中却有种痴痴的念想: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恢复花狸峰弟子的身份啊?如果还能恢复花狸弟子身份的话,定要趁着与真传师兄讨教小擒拿术的时候,给他使个最新演练的小撩踢。虽然以他的能耐一定能够躲得开,但说不得要吓他一跳呢。

想倒得意之处,柳鸢觉得脚尖儿痒痒,垂头望去,不禁吓了一跳:真传师兄正在下面轻轻地与她碰脚。

柳鸢又羞又怕,一下子紧张得都忘记了呼吸,被碰到那半边身子,好像中了法术一般,麻麻酥酥不能动弹。好在下一刻她总算想起来,鞋尖儿处那种时断时续的极其轻微的触动的节奏,正是殷主任在野狼镇给大家特训时,特别教授过的一套不需言语,只凭某种特殊的节奏,就能进行简单交流的一种密文,殷勤称其为点谱。

用点谱交流的好处在于,无论是通过光亮,声音还是触碰,都可以通过同样的节拍,来表达相同的意思。

柳鸢慌忙收拾起心情,不敢胡思乱想,仔细感受鞋尖儿处的极其轻微的震动。在场的修士,不但有假丹期的高手,还有李天蝎这种血脉强横的蛮王级别的存在,以殷勤与柳鸢的修为,哪怕是通过神识暗中交流,也有被人窥出破绽的可能。

反不如眼下这种法子来的隐秘,即便被人发现两人鞋尖有接触,顶多会认为殷蛮子是个急色鬼,登徒子而已。

柳鸢仔细感受半日,觉得殷主任翻来覆去传递的都是同一组点谱。作为特情科的干事,点谱是每个人都必须背熟了的,柳鸢略一思索,眼中不禁闪过一丝疑惑:殷主任费了那么大气力,问的竟然是:“刚才吃饱了么?”

会不会是记错了点谱?柳鸢觉得不可能,点谱是从殷主任之前所创造一套名为拼音的密文发展而来,以特定的点谱代表不同的音标,再将不同的音标组合在一起成为某个字的读音。这套法子听起来复杂,实际学会并不难,至少比那些晦涩难懂的丹书要好上手的多。

又或者,殷主任这是在考较我对于点谱的掌握程度?柳鸢觉得很有可能:那家伙年纪虽轻,却是鬼道的很,说不准就是趁着个机会偷偷考较于我。哼,还以为他唤我过来有啥好事呢,原来是为了这个。

柳鸢沉吟一阵,脚尖轻点,迅速回了一组点谱,拼出来,却只有一个字儿——“没”。

很快,殷主任的回信来了,絮絮叨叨的,内容倒满是慰问之意:“等下多吃点,灵石若不凑手,随时与家里联络。”

柳鸢嘴角微微翘起,又回了一个字儿——“好”。

小柳儿这丫头经过这些日子的历练,可是长进多了,“业务”也没落下,不错,不错。殷主任颇为欣慰地翘起二郎腿,不再以点谱考较,而是换上了熟人才有的亲切笑容,趁着大家浏览花狸炼气决的功夫,他摸出一枚玉简,却是刚刚在楼下殷公寅亲手交与他的那枚。

殷勤将玉简递给柳鸢道:“年前一别,师尊对柳仙子也甚是惦念。我这回下山,师尊还特意嘱咐我,将这枚玉简交于仙子。里面录有师尊悟道所得的诗集《道浅集》,以及师尊专为座下筑基女修所撰写的坤道法诀,对仙子的修行当有所助力。”

柳鸢一听,慌忙欠着身,连声道谢着接下了玉简。凌云霄等人在旁瞧见,只道花狸峰与云雀阁的渊源颇深,花云裳爱屋及乌之下,对这位云雀阁的新贵仙子,颇多示好。

柳鸢却知道,所谓道浅集以及坤道功法,全是瞎扯,这玉简中定是录有下一步的机密任务。饭桌之上,人多眼杂,又有高阶修士在场,柳鸢不敢托大,正小心翼翼准备将这枚玉简收入乾坤戒时,却被殷勤笑呵呵地拦下道:“仙子素来爱诗,怎么对我家师尊的《道浅集》无甚兴趣的样子?”

凌云霄尚未轮到去看花狸炼气决,人虽坐在桌子对面,注意力却全在柳鸢这边,听到殷勤的言语,忍不住在心地冷笑:听说那花云裳是个大字识不了几个的疯婆子,莫说是她,近七八百年来,整个西疆也没出过几句像样的悟道诗。

被殷勤如此说,柳鸢忍不住狐疑地望他一眼,见他似笑非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莫非这玉简中的内容真如他所说的那样,他是希望经我之口来为老祖的道浅集扬个名儿?问题是,眼下那大幻影只在王爷府里小范围放过两次,临渊虽大,又有几人知道我的名儿呀?

柳鸢手指在玉简上轻轻摩挲,感受着上面所刻的解封符文与花狸峰之前常用的那种符文样式颇为不同,甚至与特情科曾用的解封符阵也大不相同。

难道这又是主任搞出来的新鲜玩意儿?不过,无论封印的符阵如何不同,解封的密咒却应该还是不变。像柳鸢这种“单飞”在外的“风筝”,自有一套旁人无从得知的解封密咒,柳鸢心中默念一遍,下一刻,神识中忽然一片光亮,仿佛放出了大幻影一般,出现了一副生动的画面。

主任竟然不需幻阵匣子,直接将幻影封印到玉简里面了!柳鸢心中赞叹,可当她看清画中那位身着万兽谷法袍的修士模样,心中却猛地打了个寒战,一种剜心的剧痛,让她的脸颊也随之少了些许血色。

柳雨时一直以为,她再也记不起在武通玄府上所经历的那些人的模样,可当玉简中那个道貌岸然的师兄袍袖翩翩地从仓山郡城的大门口飘然而出的时候,柳雨时却是一下子想起了他的模样,甚至他狞笑着,命令柳雨时唤他宁师兄的情形。

。。。。。。

宁季水的动作似缓实急,大袖飘飘迈着四方步,可每一步迈出去,身子就向前窜出了几丈的距离。郡城有郡城的规矩,距离城池十里之内,严禁使用御剑术之类的急速飞行的道法。身为万兽谷墨鳞峰的内门弟子,宁季水虽然归心似箭,却也不敢造次。

十里的距离,在他这种筑基三级的修士来说,即便全靠两条腿,连半炷香的功夫都用不了,便能完成。

虽然以他的修为,撒开丫子跑,速度还能再快个两三成,但又没有天大的急事,跑成那个样子,岂不是失了身份?宁季水想早点回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这次出来的时间太长了些,已经在郡城逗留了将近大半年,这让他有点吃不消了。倒不是他恋家,身为修士,去到蛮荒狩猎一次,来回便要两三年的时间,万一在外遇到麻烦,或者狩猎时有所斩获,就地疗伤或者精进修行,那更是十来年都不能回家。

宁季水之所以吃不消,是因为兽皮袋里的灵石不够花了。在仓山郡城待了不到一年,兽皮袋里的十来枚中级灵石便不见了踪影。宁季水想不明白,这次出来,既没买什么仙丹灵药,更没有购入半件趁手的法器,十三枚中级灵石怎就不知不觉地花出去了?最让他郁闷的是,这其中还有三枚中级灵石,乃是他挪用了山门在郡城采购所需的公款,等回到墨鳞峰还需四处筹借,赶紧将这个窟窿堵上。

问题是,找谁去借呢?平日里相熟的弟子,大部分都已经借过几次了,旧账还没还清,再去借又怎好开口?宁季水眉头微微皱起,忍不住叹了口气:唉,郡城虽好,却真是个无底洞啊,多少灵石丢进去,都不够填的。

不过,灵石虽然亏空不少,在郡城这段时间也不能算没有收获,宁季水觉得能够攀上武通玄这株高枝儿,便不枉他往里投入的大笔灵石与时间。

宁季水胡思乱想着,一抬眼皮,不远处一株歪脖老柳,在清风吹拂下沙沙作响。见着这株老柳,便是到了郡城十里开外的地带,宁季水手掌一翻,一柄暗绿色的小木剑便立于掌中。

不等他祭起飞剑,身后忽然咻地一声,一道青影破空而过,已经有筑基修士等不及,先行御剑飞行了。那青影的速度极快,比寻常筑基修士的御剑遁速还要快上两成的样子,唯一就是那御剑修士的姿势十分不雅,根本不是脚踏飞剑,身体站立飞行,而是将飞剑尖头朝上捆在靴子上,整个人在空中趴伏着飞。

宁季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神情,听说这是花狸峰那个殷蛮子所创的一种叫做“速破蛮”的御剑飞行的法子。此法一经问世便招致众人的嘲笑,不过暗地里,许多人在人际罕见的蛮荒之中,为了赶路省力,也会悄悄将飞剑捆在靴子上飞。

不过,此处距离仓山郡城不过十余里,道路之上,行人络绎不绝。虽说已经不受御剑飞行的限制,但如此迫不及待地以“速破蛮”之法急匆匆赶路,还是显得极为抢眼。甚至许多凡人,全被那人高速遁去的破空声惊到,大家纷纷驻足,指着天上一闪而逝的青影,议论纷纷。

“哪位仙长如此神通?在天上爬,也能如此快!”

“你看错了,仙长怎会爬行?我看那道青影,八成是哪仙长座下的通灵青猴!”

宁季水可不想被人误认成个猴子,他掌中剑往空中一抛,飞剑迎风暴涨。他还未来得及踏上剑身,身后又是咻地一下,一个胖大身影仿佛一团火云,又从后面超越过去。

“红猪!哪位仙长座下的红猪?遁速好快!”凡人们不知所谓地胡乱嚷嚷起来。

都他娘的想死等不到天亮了!宁季水被那家伙吓了一跳,身形微微一滞,险些骂出声来。那是一个以“速破蛮”之术,高速遁走的胖娘们儿,问题是人都胖成那样了,站着飞还是躺着飞都是一团肉,有区别吗?

宁季水心有余悸地回头瞟一眼,见再没有修士剑遁的人影,这才轻喝一声:“起!”

筑基修士虽然无法像金丹老祖那般平步登天,但灵力加身登几步云梯还是能做到的。只见宁季水袍袖轻摇,一步一步往空中走,仿佛空中有架看不见的梯子。他步步高升,直到踏上浮在空中三丈高的飞剑,方才收了法术,缓缓出了口气。

底下看热闹的凡人早就喝彩声响成一片,有之前那两只“妖兽”在天上飞爬的难看姿势做对比,宁季水展示的才是群众喜闻乐见的,御剑飞行的正确姿势。

指诀掐起,口中暗诵真言,下一刻,宁季水的身形在空中忽然一虚,旋即化作一道青影,朝着万兽谷的方向疾掠而去。

之前那两人的方向与他大致相同,宁季水心中也存了比较的心思,他全力催动飞剑,直追了大半个时辰,却连那两个家伙的影子都没看到。

或许是那二人中途转了别的方向?宁季水有点儿泄气,如此全力御剑,再飞一阵他也吃不消。

没等他收敛灵气降下速度,远处忽然显出一个芝麻大小的白点儿。宁季水眉头微微一皱,御剑飞行最怕迎面来人,万一大家轨迹相同,在如此遁速下,一旦撞上那就是两条人命。

按照蛮荒的规矩,遇到类似的情况,减速是来不及的,大家先要控制飞剑都往自家的右手拐。可是,他的心思刚往右动了一念,飞剑尚未来得及往右旋,那白点儿便瞬时成了白花花一片。

这是什么东西?宁季水脑海中只来得及升起这个念头,体内灵力便汹涌而出,这是他保命的护身法器古藤甲在自动护主。对面撞来那物的速度堪比金丹遁速,古藤甲尚未全完激活,就听彭地一声,空中传来惊悸鸟的凄惨哀嚎,刹那间,白羽与鲜血混杂成雪雨交加般的景像,从空中飘洒而下。

“噗通”一声,白羽尚在空中飘舞,宁季水的身躯已经如同断线的风筝坠落尘埃。

好半晌,不远的树林里冒出两个脑袋,朱丑妹傻傻地与殷公寅对视一眼:“主、主任,管这东西叫啥来着?”

“巡、巡航鸟蛋!”殷公寅眼珠瞪得溜圆,激动之下,说话也有些结巴。

玉简中所封印的场景太过逼真,以至于旁观的柳鸢竟有种身临其境的感觉。宁季水的出现,唤起了她记忆深处的那种刻骨铭心的痛苦,以至于她娇小的身子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

可当宁季水的道体在空中被惊悸鸟一下子穿透,出现一个巨大的血洞的时候,柳鸢胸腔里集聚的恨意,也仿佛那漫天血雨,一下子渲泄出来。忽然间柳鸢觉得心里头空荡荡的,脑海里反复盘恒的只剩下一个傻傻的问题:“那不是惊悸鸟么?怎又改名叫了巡航鸟?”

对于柳鸢的问题,玉简中没有答案,识海中光影闪动,场景已经换成了别的。这一幕场景中的街道十分熟悉,分明就是仓山坊市,四方街一带的集市。当初柳鸢他们还层在这一带跟随虫巢的老虫儿进行过一等一的特训。

以柳鸳的智慧,见识过宁季水惨死蛮荒的情形,自然知道殷勤给她这枚玉简的目的是在给她一个交代。柳鸳稍微走神儿,想起之前,当她将其未着寸缕的样子示与那家伙之后,许久未见回音。直到她忐忑得几天睡不好觉,空中才有一片白羽落下,殷主任的回复只有简短的八个字:“我会为你深葬雨时。”

柳鸳当时还以为殷勤只是暗示她,不要纠结于之前那些不堪往事,忘记柳雨时专心去做柳鸳。如今看来,那家伙竟然真的在用最有效的方法在帮助她,埋葬过去,浴火重生。

柳鸳忍不住偷瞟了一眼殷勤,那家伙正嬉皮笑脸地与尹唐介绍花狸炼气决,似乎一点都没有注意到她。

柳鸳微微叹了口气,识海中场景已经对准了四方街上的一处商家。

第631章 三元亭

现如今,仓山郡城里最为著名的一处游览所在,就是这四方街。

每月十五四方街的广场上都会如期举行彩帖的开彩大会,经过一年多的经营,除了这彩帖大会的规模也与当初那种草台班子有了颇多变化。虽然还是每月集中开彩,当彩帖的售卖已经由最初的集中售卖,改为每日都可购入的方式。

聚香斋在石桥不远处,单独开了一间门面,名为花香彩屋,专门安排人手在此售卖彩帖,全年无休。

另外,彩帖的形式也有了许多新鲜花样,除了最初那种每月一开的大型彩帖,彩屋中还售卖一种即开型的彩帖。

这种彩帖的面额都很小,最便宜的一种只需一枚铜板就可购入,其最高奖励的彩头却能高达一枚金叶子,这种以一搏万的机会相当诱人。只不过其大奖的中彩几率也极低,常常一个月也未见得能有人中大彩。

即便如此,这种彩帖也是极受欢迎,其中诀窍在于,中小彩的几率比较高。经常有人花一枚铜板,就能赚三五个铜板回来,当然中彩几率最高的还是那种印有“再奖一帖”的小彩头。

开出这种彩头的人,可以凭借此彩帖免费再领取一帖,甚至有人连续开出“再奖一帖”,最后运气爆棚,一下子中了个价值百枚铜板的银锭。

聚香斋之所以做出这许多调整,也是因为市面上有了竞争者的原因。聚香斋售卖彩帖所得的巨大利润,在其他商行眼中算不上什么秘密,甚至不需要派人去往聚香斋打探,只需计算彩帖售卖的数量,以及开出奖品的价值,便能轻松估算出其中的赚头。

聚香斋甚至其背后的云雀阁,不过是十大商行中的一个,所依仗的还是来自宫中后党的力量。后党之崛起不过是近几百年的事情,相比之下,其他九大商行的背景不但更为悠久,其根基也更为雄厚。

聚香斋在仓山郡城的生意做得虽大,但强龙也难压地头蛇,郡王府不会放着嘴边的肥肉不吃,聚香斋的花香彩售卖了没有几期,郡王府那边便推出了三元彩,店面也开在四方街,与花香彩的铺面隔了一条小河。

所谓三元彩,其最大的彩头,乃是开出写有福、禄、寿大三元的彩帖。凡是开出大三元的幸运者,便可获赠在修士山庄,山腰处的某个灵气充裕的宅院,免费居住三年之资格。按照山庄坊市的价格,山腰处的宅院,每年的费用最少也要三枚中级灵石以上,三年下来,就是将近十枚中级灵石,其彩头着实不小。

若是凡人得中此等头彩,无法享用修士山庄的宅院,则可以转让居住资格,或者由郡王府赠与三枚开脉丹。三枚开脉丹虽然不比宅院来的值钱,但对于凡人来说,同样极具诱惑。万一家中小辈依靠开脉丹开出灵根,从此后便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当然,在明眼人看来,郡王府提供的彩头,不过是个噱头,反正山腰处的宅院空了大半,拿出几间作为彩头,基本上与空手套白狼差不多。

花香彩的彩屋与聚香斋同在四方街小河的对面,与四方街的广场隔着一座白玉石桥,相比之下郡王府的三元亭,则坐落在四方街广场更为热闹的一面,与花香彩隔河相望。

花香彩屋是个一层的平房,专门售卖彩帖,三元亭则是上中下三层,不但售卖彩帖,还收售卖郡王府所产的法器。尤其是第三层,所售卖的法器号称都是军器监私制的军品,只有筑基以上的修士才有资格上到三楼。

柳鸳玉简中的场景此刻便锁定了三元亭的大门所在。三元亭不比饭庄酒肆,门口不设往里招呼客人的伙计,并且其售卖的彩贴也多是以开脉修士为对象,并不售卖花香彩屋那种小额的彩贴,相比之下进出其中的人流就是稀稀落落的,显得有些清净。

河对面的花香彩屋门口则常年聚集着一群无业懒汉,手上有点小钱就跑来试试手气,没中彩也不急着走,而是蹲在门口与人闲聊说笑。三元亭的贾掌柜每每从窗栏处望向河对面的竞争对手,心中便会发出几声不屑的冷笑:堂堂云雀阁竟为了些许的蝇头小利任凭其门面被这些闲汉占据,成了个藏污纳垢之所在。

那不是泥鳅那小子吗?柳鸳一眼瞥见花香彩屋门口的闲汉中一个黑不溜秋貌不惊人的瘦小汉子,眼睛不禁一亮。上次在野狼镇特训之后,特情科的干事们便被打散,各自皆有安排,彼此之间鲜有交集。

而且处于安全保密的需要,培训时大家全都蒙着面孔,彼此间并不知道对方的模样。柳鸳进入云雀阁之后,她这趟线上真正打过照面的唯有泥鳅这小子。在柳鸳的印象中泥鳅这小子并不多话,此刻这小子蹲在阴影里,默默听着那些闲汉吹牛打屁,只偶尔呵呵笑下,露出一口白牙。

看来主任是将这花香彩屋当作一处收集情报的所在了。柳鸳心思灵动,瞥见泥鳅蹲在角落里,便马上推测出花香彩屋门口之所以聚拢这些闲汉多半是主任有意为之。

她正琢磨着,三元亭的门口晃晃悠悠来了个主顾。这人走路的样子好生招摇!柳鸳仔细打量那人,二十出头的一个后生,穿了一身粉色的法袍衣襟处还滚绣着镶金的云纹图案。最让人恶心的是,这人明明生的肥头大耳,却在脸上扑了厚厚一层粉,嘴上还抹过胭脂,血淋淋的仿佛刚吃了死耗子一般。

这种仿照戏文里的打扮,近几年来在各大城池中的纨绔子弟中颇为流行,其中甚至包括许多不思进取的开脉修士。

这白脸公子来至三月亭的门口,左右迅速看了一眼,这才横着膀子晃了进去。

里面早有眼力好的伙计满脸堆笑着迎了上来,一边将他往里面让,一边不露声色地盘底道:“我看这位客官有些眼生,想来不是郡城本地人吧?”

那白面公子却是个爱抬杠的,翻了翻他那对小三角眼道:“郡城一千万人你都认得?你怎知我不是本地的?”

第632章 来自红杉河谷的赵四公子

那伙计被他噎得够呛,尴尬地笑了笑,继续搭讪道:“公子所说极是,咱仓山郡城那么多人,小的连一成都认不得。看公子道法高深,莫非是在山庄修行?”

“我乃红杉河谷的修士,放着家中大好的灵脉不用,跑到你这后山去凑哪门子热闹?”白面公子撇撇嘴,满脸不屑的神色。

那伙计心中骂娘,暗道:这货敢情是个杠头来的,与我这胡搅半日,他到底还是个出身红杉河的土鳖。对于仓山郡城的许多人来说,除了临渊城,凡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都是土包子。

伙计跟在白面公子身后,见他进了店面,左顾右盼先到售卖彩帖的地方转了一圈,似乎有些兴趣。可听说最大的彩头是修士山庄的三年宅期,便又没了兴趣。

伙计试探不出他的深浅,只从他衣着穿戴来推断,估摸着他的兽皮袋里应该不空。虽然觉得此人言语粗俗,好没教养,又舍不得放任不理。这伙计年岁虽然不大,看人的眼光却很毒,依他的经验来说,越是这种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只要摸准了他的脉门,几句话说得顺了他的心意,没准儿就是个大主顾。

伙计小心周旋,总算从这白面公子的口中探出一些底细,此人姓赵,自称是家中的四公子。伙计搜肠刮肚,红杉河谷那边势力最大的一族,应该是岳姓,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姓赵的大家族。继续往下,那赵四公子又说赵家并不真正在河谷一代,而是位于河谷以西两千余里的山中。

那伙计听说的事情不少,其真正的足迹却是从来没出过仓山郡城周遭的百里之内,被赵四公子云山雾罩一通胡扯,便彻底死了盘根寻底的心思。

总算那赵四公子说话间也露了底细,他听说三元亭不但售卖彩帖,也收售高阶法器,便来了兴趣,说是眼下缺钱,想要拿些宝器典当些灵石急用,问伙计收不收?

伙计一听便知这家伙多半是携了家中宝贝出逃的败家子儿,像这种身怀重宝,却没啥本事的败家玩意,三元亭每年都能遇到两三个。也算这货运气不错,找上了三元亭这种有根底的大商户,若是鬼迷心窍钻了那种街边小店,说不定就会被店主起了贪心,一杯茶蒙翻了他,演一场杀人夺宝的套路。

既然是主顾,伙计不敢怠慢,忙将其请上二楼。一进单间,赵四公子不等伙计去请鉴宝的掌柜,便迫不及待地两手一抹,他的掌中便多了个金光灿灿的小剑。赵四公子大大咧咧地将小剑,丢给伙计,便让他给估个价。

伙计在赵四公子肥胖的手指上瞟了一眼,见上面带了一个通体黝黑的戒指,心道:总算没看走眼,这赵家在红杉河谷的名声虽然不显,但这赵四的修为不过是个炼气期,手上却有乾坤戒这种宝贝,想来也是有些家底的。

伙计只是门面上负责接待的,并没有鉴别法器的眼光和本事,他先将赵四公子安顿下来,嘱咐人上了一壶灵茶。按照铺子里的规矩,无论谁来出宝,在未谈妥价钱达成交易之前,无论伙计还是掌柜的,都不能使宝贝脱离了主家的视线之内。伙计小心翼翼地将那柄金光小剑放在茶几之上,告罪之后,便匆匆出来去请鉴宝的掌柜。

正巧三元亭的贾大掌柜闲来无事,见伙计行色匆匆,便将其拦下,问过事情经过,听说从红杉河谷来了头肥羊,一时兴起,便让伙计带他去见。

身为三元亭的大掌柜,贾粟也是柜上专门负责掌眼各种宝物的大把式出身,将近两百岁的寿数,修为一直停留在筑基初期。晋级无望,岁月无多,他干脆将全部精力都放在著书立传上头,准备用余生的时间,将毕生鉴宝的经验,集结成书,造一册《西疆宝器谱》出来。

贾粟之所以忽然来了兴致,主要是还是这赵四公子的来历引他关注。要知道所谓的红杉河谷,名头虽然好听,其实却是一片沼泽雾瘴的酷热湿潮之地,终日毒瘴缭绕,尚未开脉的凡人一旦沾染其毒瘴,轻者受病,重则送命。

红杉河谷最大的修士家族是岳姓一族,不过岳家的山门距离真正河谷所在还有上千里的距离。

红杉河谷地处西疆最南端,方圆千里之内,人烟稀少,妖兽绝迹。从地理位置上说,仓山书院在万兽谷以南三元余里的地域,而红杉河谷则在仓山书院之南万里之遥的一片沼泽湿地之中。

从红杉河谷再往南行数万里,就进入南方的雨林地域。蛮皇武朝自古对于南疆便有诸多忌惮,出于限制南疆蛮族的目的,不但将两大宗门安置在皇朝之南镇守南疆,更是严格禁止一切与南疆蛮族之间的通商行为。

而红杉河作为西疆三条大河之一,蜿蜒数十万里,横贯西疆之后又掉头流入南方的雨林深处。南疆的许多蛮族无法穿越指月山与九幽山庄的封锁,便改弦更张,绕道西行,沿着红杉河逆流而上,将许多南疆宝材拿到红杉河谷与那些铤而走险的西疆修士秘密交易。

贾粟见过不少来自南疆的宝材,便是从红杉河谷那边流入郡城的。如今听说,红杉河谷有败家的阔少前来典当,贾粟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经由伙计引领着来至赵四公子的单间,一进门那赵四公子已经等得颇为不耐烦了,正一件件地从乾坤戒中往外掏东西。他面前的茶几上,已经大大小小,瓶瓶罐罐摆了满一桌子。

伙计忙过去将贾粟与他引荐,赵四敷衍几句便指着满桌子的东西问道:“贾掌柜请看我这些宝贝,怎么也能值得几枚高级灵石吧?”

这货还真是个败家玩意,贾粟瞄了一眼桌上的瓶瓶罐罐,虽然不知里面藏了何物,但从盛放的器具来说,就有不少能够归入中品的法器。他按捺着心头的激动,呵呵笑道:“价值几何,需得我仔细看过才知,不过四公子尽管放心,我这三元亭从来都是按质论价,童叟无欺。”

第633章 被乱宰的肥羊

赵四公子皱了眉头道:“童叟无欺与我无关,反正这些东西,需得当出最少三枚高级灵石,我才会出手。”

贾粟不紧不慢地点点头,确认道:“公子是准备将桌上这些丹药一次性全都典当了么?”

赵四公子摇头道:“不止这些,我乾坤戒中还有不少玩意,你先看过这些丹药再说。”

贾粟捏起一个羊脂玉瓶,先放在耳边晃了晃,瓶中传来沙沙的声响,显示装了一许多颗粒细小的丹丸或者散剂,他凝神细看,见瓶身上用蝇头小楷写了“回春散”三个字。这是一种能够增长寿元的药剂,对炼气乃至筑基期的修士都有一定效用,世面上的价格一般在一枚中级灵石左右。

没想到这红杉河的少爷羔子手上倒真有些宝贝,贾粟瞟了一眼桌上大大小小的丹药瓶子,感觉今儿要做成一笔大买卖了。他嘱咐伙计取来纸笔,准备记录每样丹丸与法器的详细情形,这才轻轻挑开瓶盖,一边漫不经心地问赵四公子道:“不知公子是打算将这些东西死当,还是临时不凑手,先从我这儿支些灵石,当将来手头宽裕了,再将东西赎回去?”

赵四公子有些犹豫,只说,你先看过东西,告诉我能当多少灵石再说。

贾粟呵呵轻笑道:“我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店里的规矩,若是死当的话,能多估些价格出来。”

赵四公子胖脸上抽搐一阵,咬牙道:“你且按照死当来估值便是。”

贾粟点点头,将那开了盖的回春散拿到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脸上不禁微微变色。

赵四公子正盯着他呢,见状忙问:“咋样?我这回春散乃是祖传的灵丹,我家老祖寿数将尽,临了进了棺材,也没舍得用呢。”

贾粟脸上浮起一丝古怪的神色,沉吟良久才道:“公子这瓶中丹药,来我这儿之前,还给谁看过么?”

赵四公子微微一愣,点头道:“我倒是去过几家藏宝阁,请人鉴定过这些丹药,只不过他们所开的价格忒低,拿我当不懂行的肥羊呢。”

贾粟嘴角抽搐,满脸肉痛道:“公子怕是被人骗了,若我所判断的不差,这瓶中的回春散已经被人调了包了,眼下瓶中所盛不过是些普通的活血丹而已。”

赵四公子有点发傻,忙又递过一瓶丹丸请贾粟来品鉴。

贾粟一连开了四五瓶丹丸,瓶子上所写的名头都挺响亮,可里面的东西却完全驴唇不对马嘴,根本就是两码事。

甚至有两个以蜜蜡封口的药瓶,仔细查看的话,尚能看出蜜蜡被重新融化过的痕迹。

赵四公子在贾粟的指点下,仔细看过那两个药瓶,脸色气得发白,跺着脚地骂娘,直说被奸商害了。

贾粟苦笑着问他,之前请人鉴定这些丹丸的时候,是否也是这般当场验货?

赵四公子脸上露出恍然的神色,重重叹了口气道,都是他娘的送去柜台上请掌柜的掌眼,没想到被这帮龟孙偷偷调了包!

贾粟有问赵四曾经光顾过哪几家店?赵四掰着手指头说了几处,其中还包括野狼镇等几处小镇子中的店铺。贾粟听得直摇头,心中好生惋惜:好大的一头肥羊,可惜被人捷足先登,宰了好几回了。

他不死心地又看了几瓶丹丸,只检出三五瓶未曾被人动过手脚的,却都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

赵四公子脸色发白,坐在那里半天说出不来话。

贾粟唏嘘一阵,也说人心不古,待赵四稍微缓过神儿来,又问他身上还带了什么法器?

赵四公子犹豫一阵,从乾坤戒里摸出之前拿出来过的那柄金光闪闪的法剑,苦着脸交给贾粟道:“这柄法剑,是我在野狼镇用两粒红杉河晶换的,据说是柄高频法剑,我原本打算等将来筑基之后,再做祭炼的。如今想来,这法剑的品级怕是没他们说的那般高超。”

贾粟接过小剑,轻轻一抖,剑身涨成三尺多长,他手腕儿一晃,挽出一个剑花儿,旋即将法剑丢在桌上,摇头道:“说句不中听的,这剑上金银镶钻倒是真货,唯一就是法力不足,怕是当不得筑基修士的法剑之用。”

赵四这下彻底傻眼了,宛如斗败的公鸡,再没有刚才进铺时那般趾高气扬的模样。

贾粟在一旁劝了几句,赵四忽然想起什么,又从乾坤戒里往外掏出不少书册道:“我身上还带有不少家传的道法丹诀,这些东西总不至于也给我调包了吧?”

贾粟原本对他已经淡了心思,闻言之下,眼睛也是一亮,忙道:“道法丹诀在匆忙之中无法仿制,最多是被人用玉简誊录而已,你手上的应该还是原版。”

赵四将桌上厚厚一堆书册推到贾粟跟前道:“这里面大多是我家祖上从红杉河谷搜罗而来的散佚道诀,还有不少是从南边过来的兽皮卷上誊录而来的。”

贾粟拿起一个薄薄的册子,随手翻看,果然上面所画,是一张兽皮卷上誊录的血符。他对蛮人血符也是一知半解,看其中图样应该没错,不过既然是誊录版,没有了血气,想来也是没大用处。

他连着翻了几卷血符,皆是誊录的图样,接下来他又翻了几本缺头少尾的古卷,只感觉其中词句深奥,一时也说不出来所值几何?

赵四在一旁连连催问,贾粟只是闷头阅书,不敢轻易吐口。赵四心烦意乱之下,便干脆背着手走到窗边,假作观赏四方街的街景,不再搅乱。

贾粟又随手拿起一本书册,见封面上光秃秃的没有任何字迹,并且正本卷册的纸张很新,不像是古卷。他心下有些纳闷,翻开一页,不由得吓了一跳,册中所画,是个未着寸缕的妇人,正半躺半卧,搔首弄姿做出种种不堪模样。

这、这是残卷?贾粟也是见过“世面”的,他偷偷瞥了一眼窗边的赵四,心中升起种种不屑:这种只知吃喝玩乐的废物,不在家中快活,非要跑出来现世,也是活该被骗!他刚要合上残卷,眼光在那妇人身上一扫,心头忽然一跳:这妇人的面目好生眼熟,怎和采娘郡主一般相仿?

第634章 贾掌柜的如意算盘

贾粟的修为停滞不前,对于大道渐渐止了心思,自忖岁月无多,若不及时行乐,此生岂不是白来一回?更何况,他在仓山郡城经营多年,经他掌眼过的宝物不知多少,作为收售宝器的大掌柜,贾粟对于行内的种种猫腻,自然是了如指掌。

说句不好听的,莫看他只是替东家做事的掌柜,只要行事谨慎一些,上下打点好了,每年能够从中捞取的好处,并不比东家差多少。贾粟修为一般,捞钱的手段却很不一般,不显山不露水,百年的积攒他手中实际拥有的灵石几乎与那些中小家族的家主相当。

与那些修仙家族相比,唯一的区别在于子嗣传承,贾粟多年来都是孤家寡人一个,并未像那些家族一般开枝散叶。一个人虽然自在逍遥,临了却又一宗遗憾,一旦人死灯灭,多年积聚的灵石却没花出去,岂不是白忙一场?

这些年来,贾粟开始洒出大笔的灵石,一部分用来购入各种能够增长寿元的丹药,剩下的全都用在享乐上面。

仓山郡城作为西部重镇,销金的去处自然不少,贾粟家底丰厚,自然成了风月场所的常客。坊间对于仓山郡主武采娘的风评传闻,不绝于耳,对于贾粟来说,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机会一亲芳泽。

武采娘位高权重,想成为她的入幕之宾,要么年轻俊俏,要么虎狼体魄,像贾粟这般的糟老头子,连武采娘的一根指头都摸不到。

妻不如妾,妻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贾粟在心中对于武采娘惦念已久,一下子见到心仪已久的“采娘残卷”,眼睛便黏在纸上,一时竟然舍不得移开目光。

赵四在窗边站了片刻,便哈气连天地扭身来问,三元亭中可有酒席吃食?

那负责记录的伙计正闲的无聊,被贾粟使了个眼色,忙迎过去道:“咱这儿虽然不是酒肆,但是点心灵果还是有的,公子若是腹中饥饿,我便为您张罗一些?”

赵四一边点头说好,一边让伙计将他座边的小几搬到窗边,说是要临窗观景。伙计被他指使着团团转,贾粟的心思却全在“采娘残卷”上面,趁乱又翻了几页,那画中人竟然动了起来!

贾粟心头猛跳,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他不敢再看,忙将残卷塞回那堆书册之中。他强自镇定下来,眼神却忍不住往书册堆上溜,刚刚还真没注意,其中除了“采娘残卷”之外,果然还有几册纸面较新的册子。

难道都是采娘郡主的残卷?贾粟犹豫一下,终是没能忍住内心的好奇,又从书册堆中抽出一本,貌似随意地翻开其中一页,里面的人物却换成了一个中年美妇。

贾粟定睛观看,嘴角便噙了一丝笑意,画中人竟然是个相熟的,其风评名声比武采娘还要差上一截,郡城中风月场中的人物,都唤她鹰扬夫人。

鹰扬夫人乃是仓山郡城鹰扬将军的正室夫人,虽说鹰扬将军只是武青衫的私军,并不计入武朝正规的编制,但其执掌郡城卫戍,手中的实权并不小。

至于这鹰扬夫人红杏出墙的原因,在郡城的风月场中也有颇多传闻,其中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还与万兽谷新晋金丹的云裳老祖颇有关系。据说,当年云裳老祖进阶金丹之后,曾经引来仓山书院的孟老祖苦苦追求,并用重金从仓山郡城聘了一个专为修士说媒拉纤的王媒婆,带了大批的聘礼前往花狸峰求亲。

王媒婆担心安全,便花了大笔灵石,从仓山郡城雇佣了一小队筑基高手,随行护卫。而她所雇用的所谓高手,其实就是鹰扬军接下的私活儿,领队的便是陈鹰扬。

没成想,花狸峰一行并不顺利,不但没见到花狸老祖,在回程的时候,还被人劫了聘礼,据说陈鹰扬便是在那一战中伤了男根,从此后不能人道。奈何家中的夫人,正直虎狼年纪,不知为何被武通玄勾搭上手,尝过其中腥臊滋味之后,便干脆放开了,背着陈鹰扬在外面风流快活。

鹰扬夫人不像武采娘那般挑剔,像贾粟这等老朽之辈,只要肯花灵石,买些贵重的宝材或者首饰,多半也能摸上床去。贾粟与那鹰扬夫人参过几次水月道场,对其身体倒是十分熟悉,眼见残卷中所画,不但体态特征与他记忆中一般无二,甚至鹰扬夫人的一颦一笑,也是宛如真人一般,显然这作画之人,应该是与鹰扬夫人相熟之人。

贾粟想起与鹰扬夫人之种种欢愉,一时间也是心荡神摇,好在那赵四正指使伙计要这要那,并没注意这边的情况。贾粟干脆将那几册残卷一一抽出,全都翻过一遍,只见其中所画不但有郡城名媛,还有两三人,竟是城中大户家中尚未出门的闺秀。

贾粟轻轻吸了一口凉气,想不到郡城的水,比他所知的还要深些。他合上残卷,真想揪起那窗边的胖子仔细询问,他到底有何能耐,能够尽尝郡城粉黛之滋味?不过转念一想,就凭这蠢货的模样资质,无论如何也不会入了武采娘的眼界。他手上这些残卷多半也是从别处购入,最起码,这绘画的高手,绝不会是个连自己丹药被人调包都不知道的蠢货。

想通了这一层,贾粟胸中的妒火稍熄,正好那赵四吃了几口灵茶,又嫌三元亭的点心滋味寡淡,要求伙计从外面购买一桌酒席来。

伙计满脸无奈,两手一摊道:“公子见谅,咱这三元亭不做酒席生意,等回头您这儿吃的高兴,可酒肉气味若是传去别屋,惹恼了别的客人,就全是我们的不是。”

赵四骂骂咧咧,长身而起说是要去对面的聚香斋吃酒。贾粟被他搅得头晕,也正巴不得送走这蠢人。

赵四指着桌上一堆破烂儿,腆着脸还问,这些东西能换几枚高级灵石?

贾粟早将那些残卷混入书册堆中,闻言只是摇头道:“道法丹诀不比寻常的丹药法器,恕我眼拙,一时还无法估价与你。”

赵四气得直拍桌子,直说贾粟有眼无珠,耽误了他的时间。

贾粟知道这蠢人身上没啥油水,也干脆拉下脸冷然道:“道法丹诀若是真品,也是要请金丹老祖亲自鉴定才能定价,你便是去到别家也是这个规矩。”

赵四骂过一通,态度又软了下来,用了商量的语气道,能不能按照最低的水准,好歹估些灵石与他?待到金丹老祖亲自鉴定之后,若是真正值钱的,再将差价补偿给他?

贾粟看着赵四衣襟处沾染的油腻污渍,估摸这货身上怕是连低阶灵石都凑不出几枚了。只不过三元亭不是慈善坊,贾粟硬起心肠,指着桌上一堆瓶瓶罐罐道:“这些丹药虽然不值钱,盛放丹丸的瓶子,倒是能估个二十枚低阶灵石与你。”

赵四脑袋摇得像波浪鼓道:“这点灵石能顶什么用?到聚香斋里连吃一顿饭都不够。”

贾粟心头冷笑,这蠢人也真是无可救药,都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竟然还想着去聚香斋吃香喝辣的?

赵四又问桌上这些道法经卷,到底能值几何?

贾粟只是咬定青山不松口,坚持要请金丹高人看过才行。

赵四急得在屋里转了两圈儿,最后干脆将手指头上的乾坤戒扯下来,拍在桌上道:“我把这乾坤戒抵在你这儿,总能换些灵石吧?”

贾粟瞟了一眼桌上的乾坤戒,垂下眼皮道:“死当还是活当?”

“死当怎么说?活当又如何?”赵四脸上扑扑掉粉,咬牙切齿道。

贾粟不紧不慢地从桌上捻起乾坤戒,仔细端详一阵,感觉其品阶倒是可入高品法器。他抬起眼皮问道:“这乾坤戒中还有什么东西?”

“还有我不少贴身的衣物,要不你也一并收了?”赵四涎着脸道。

贾粟不接这茬儿,面无表情道:“死当的话,三枚中级灵石。活当的话,半年为期,可抵两枚中级灵石与你,不过,若是赎回的话,需得多付三分利息。”

赵四脸上抽搐一阵,想是拿不定主意,他犹豫一阵又问:“我那些道法经卷,若是真品的话,能当多少灵石?”

贾粟瞟了一眼桌上那堆书册,沉吟片刻道:“这些经卷难免被人誊录过,不过其中若真有三五本筑基期可用的珍品丹诀,倒是可当一枚高级灵石与你。”他这话说的十分含混,主要的一条便是如何界定珍品丹诀?

赵四却根本没听出其中的弯弯绕,嘿嘿一笑道:“这些丹书到诀全是我家祖传之物,莫说三五本,就是十本也是有的。你赶紧找人去看就是。”贾粟之言对他来说好像吃了一枚定心丸,这货听说能拿许多灵石出来,精神大好,摇头晃脑道,“我看这乾坤戒还是先活当了吧,等我出去转转,说不定明儿就能赎回来。”

贾粟暗道:听这蠢货的话头,怕是要拿了灵石去赌,若真如此,最好活当与他。待他输个底儿掉,上吊跳河与我何干?反正我这儿省了一枚中级灵石,到时只需在账上,记个死当,里外里我便赚了一枚中级灵石。

伙计早就在边上准备好了笔墨,贾粟走过去,大笔一挥,写了张当票,又让伙计取来两枚中级灵石,等赵四在当票存根上按了手印,才将灵石递给赵四。

赵四满脸堆笑,接过灵石,说声饿坏老子了,便皮屁颠儿屁颠儿地下楼,直奔石桥对岸的聚香斋。

贾粟攥着当票,心思却早就飘到了桌上那几册残卷上面,武采娘与鹰扬夫人的到还罢了,那两三本大家闺秀的残卷,却是大有用处,若是找对了门路,不但能够尝鲜解馋,说不定还能搞些灵石出来。

想到得意之处,贾粟忍不住哼了两句小曲儿,伙计在旁边伺候着,也是点头哈腰地讨好,直说大掌柜今儿又做了一笔好买卖。

贾粟收敛起笑容,淡然道:“世人只知道开枝散叶的好,可若真生了这么个败家玩意,我看着枝叶不散也罢。”

伙计连连称是,又从后面捧来一个大号的红木托盘,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东西一样样地往上面摆。

贾粟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皱了眉头道:“刚刚那赵四走的急忙,却忘记问他这乾坤戒的开启符咒了。你赶紧去对面聚香斋,让他将开启的符咒写下来,莫等到他输光了灵石,万一寻了死,咱们再要开启这乾坤戒,就是许多麻烦。”

伙计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贾粟脸上这才浮起一丝笑意,衣袖在桌上一扫,那几本残卷便凭空消失不见。

那伙计匆匆下楼,一路小跑来到聚香斋,进门便问聚香斋的迎客伙计,刚才进来那位白面胖公子现在何处?

聚香斋迎客的伙计见他打扮,便知其来历,聚香斋与三元亭虽然不对付,但面子上的事情,却也不能故作刁难。

迎客伙计引着他上到二楼,又问楼口当值的伙计,刚刚上来那胖公子在哪桌?当值伙计往毛司方向一指道:“那位公子事急,一上楼便去了毛司,到现在还没出来。”

三元亭的伙计心头冷笑,那赵四也是个活宝,刚刚说的饿坏了,其实却是屎急。他循著当值的伙计的指引来到毛司门口,侧耳听听,里面正有人喘气儿使劲儿。他靠在廊柱上,望着窗外等了一阵,毛司门口人影晃动,出来个满面油光的胖子。伙计微微一愣,看这胖子的衣着打扮,分明是聚香斋后厨掌勺的火头师傅。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轰然一声,仿佛炸雷般,震响得楼梯屋顶簌簌作响。伙计被这巨响震的发傻,尚未反映过来到底出了何事,紧接着又是两声巨响,连聚香斋的楼板都随之微微晃动。

伙计这才回过神儿来,忙冲到窗口寻声望去,河对岸,三层高的三元亭已经被拦腰炸断,一个浑身焦黑的身形,仿佛断线儿的风筝般,被那巨大的冲力,抛入四方街的小河之中,从那人头上的修士方巾来看,正是贾掌柜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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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5章 殷主任的手段

巨大的爆破声,让四方街一带瞬间陷入混乱,凡人们被震得头晕脑胀,心神俱裂,就连开脉的修士,也有不少猝不及防之下,被震得双耳嗡鸣,十分狼狈。

三元亭上硝烟未散,一股磅礴的威压便笼罩在四方街上,那些被震蒙了的凡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被其压制当场,屁滚尿流地瘫软在地。

筑基期的修士,还能勉强挪动步伐,炼气的修士就只能盘坐原地,调运灵力,护持识海,勉强支撑着不至于像凡人那般出丑。

稍微有点见识的都知道,此种威压乃是爆破巨力,触发了仓山郡城的防御大阵所致,所幸这种防御大阵主要针对的还是来自城外的威胁。威压巨力在四方街上盘桓片刻,并未发现任何进一步的威胁,便缓缓散去。

四方街此刻已经是狼藉一片,近千凡人被威压所制丢丑当场,好些出来逛街的大姑娘小媳妇,此刻便挣扎着爬起来,提了裤子往家跑。

当然,状况最惨的还是三元亭,作为售卖法器的商家,三元亭中也安置有防御阵法,金丹之下的修士,若敢在三元亭内闹事,哪怕你是筑基后期大圆满的高手,也会被阵法制服当场。问题是,这三声爆裂的威力实在太大,堪比金丹老祖全力一击。

三元亭的防御称得上强悍二字,在如此巨力袭击之下竟然没有被轰成渣渣,甚至一楼与三楼的大部分建筑也基本维持完整,唯一就是二楼,宛如被金刚妖皇巨爪扫过一般,只剩下黑漆漆的断壁残垣,勉强支撑着上面一层不至于当场轰塌。

聚香斋距离三元亭隔着一条小河不算远,好在聚香斋的防御阵法也够坚强,被爆破的余波冲击,只是楼身摇晃,洒了许多客人的酒菜,并未造成多大的损伤。至于附近那些的小户商家,情况则要严重的多,不少商铺甚至直接被掀了顶子,所谓的防御阵法在这种宛若雷神重锤的冲击之下形同虚设。

三元亭那个过来寻赵四的伙计,呆若木鸡地站在窗口,眼睁睁地看着那焦黑的人影掉入河水之中,挣扎几下,便往下沉,水面上冒出无数气泡。那伙计这才回国神儿来,忙合拢了嘴巴,高喊一声“大掌柜”,连滚带爬就往楼下跑。

没等那伙计跑下楼,三元亭那边忽然噗地一下,腾起无数火苗,眨眼间这些火苗便化作吞吐着凶焰火蛇,将三元亭裹入其中。刚刚那场巨爆的声势固然可怕,但随之而来的熊熊烈焰才是真正致命之处。

与蛮武大多数城池一样,仓山郡城之中的建筑也多是木结构,最怕的便是一个“火”字。虽然对于三元亭这种级别的商家来说,其防御法阵本身便有防火的功能。只不过,三元亭的防御阵法,早被巨爆震坏,以至于无法控制火势。

“走水了!走水了!”三元亭周围霎时喧闹起来,许多震傻了的人也都回过神儿来,凡人们相互推挤着,取来锅盆从河中取水救火。水火无情,对于没有法力的凡人更是如此,四方街一带虽然繁华,却并非修士聚居之地,住在此处的多是凡人,他们的房屋也不可能安置什么防护法阵,一旦被火势所侵扰,那便是破家之祸。

相比之下,那些道法高深的修士反倒冷眼旁观,并不插手。武朝的各大城池皆有不得擅用道法的规矩,修士们担心出手救火,万一引动了护城的法阵,那便是杀身之祸。

也有少数见多识广的修士,眼看着火势熏天,心中不禁升起疑问:按理说,城中出了这般大的火灾,护城法阵应该随即启动灭火的道法才对?不知为何,刚刚那股威压之后,护城法阵便没了动静?

“楼中有人,救人要紧!”人群中有人高喊出声,紧接着几个衣着破烂的家伙便蒙着浸了水的厚毡往三元亭里冲。

“救人啊!”那三元亭的伙计总算跌跌撞撞地跑到楼下,一抬头,正看到那几人冲入大火的身影,心情激动之下便也高声叫了几句。不过,他亲眼看见大掌柜被震飞沉入河底,当务之急还是下河捞人。

那伙计挤到河边,沿河两岸取水的凡人已然乱作一团,伙计往河中张望,身边忽然挤过一个身材瘦小的家伙。那人到了河边,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身子一缩便悄无声息地钻入水中。

此时,三元亭那边已经彻底乱了,之前冲进去的几个家伙,全都退出来了,人是一个也没救出来,这帮家伙的腋下却夹了些匣子瓶罐。

有那心思灵动的家伙马上窥出其中门道,也都大吼着救人,开始往三元亭里冲。那可是四方街上数一数二的法器商行啊,天赐良机,若是能趁乱抢出哪怕一样宝贝,也足够小户人家吃上几辈子了!

火势虽凶,也抵不过人心险恶,所谓富贵险中求,凡人面对这等大火,自然极难抗拒,连靠近一些都很艰难。但对于有灵力护身的修士来说,仅凭肉身的抗力,冲入火中,抢两样宝贝,并不是要命的事。

几个身着兽袍的亡命散修,见几个贪心的凡人刚冲到门口便被翻卷而出的火云逼退,互相使个眼色,便也吆喝着“救人”往三元亭冲过去。

“艹他娘,郡王府的东西也敢抢,老子倒要看看谁敢趁火打劫?!”四方街的上空忽然传来一声怒骂。

人随声至,几个衣衫光鲜的修士从天而降,当先一人身着锦袍,三十出头的年纪,生得面白如玉,却被一双吊睛眼破了面相。人尚未落地,锦袍男人便瞪着眼睛,指着三元亭的大门对身边人喝道:“给老子围了,莫要放走一个。奶奶的,贾粟呢?死哪儿去了?”

“少城主!”人们窃窃私语,场面顿时安静下来,来人正是仓山郡城的少城主武通玄。也只有武家子弟,才敢在郡城之中御剑飞行,不用担心激活护城法阵。

武通玄这几日心情其实不错,仓山郡王武青衫被指月山凌长老所邀,去了临渊城。少了这层管束,武通玄这几日,花天酒地,通宵达旦,简直都要玩疯了。

唯一让武通玄不爽的是,老爷子带着武采娘去到临渊城,留下他代理城主之责,没法去凑临渊城幻影大比的那场热闹。

好在武通玄修为不济,人脉却广,在临渊城也有几个手眼通天的狐朋狗友。听说他去不了临渊,竟然在幻影大比尚未开始之际,给他搞到了一套内部试播的幻影匣子。

武通玄今日约了城中密友,清了王府所办的饭庄隆丰坊的场,摆开酒席,共赏云雀阁的第二部大幻影《铁达尼》。

距离幻影大比正式开始的日子,还有不到半月的时间,十大商行的幻影已经提早在临渊城的上层圈子里小规模地试映了几轮。云雀阁的《铁达尼》一经播映,便成了风口浪尖的主要话题,据说某位参与评判的老祖,尚未看完便拂袖而出,说是有伤风化,不堪入目。

武通玄早听人说过,其中有一段作画的“精彩”内容,酒席摆开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让人将幻阵直接调到作画那段,说是要先睹为快。

在一众酒肉朋友的哄笑之中,空中显出清纯女修无暇之玉体,大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武通玄忽然咦了一声道:“这女人好生眼熟!”

边上一个狐朋阴阳怪气地打趣道:“少城主见多识广,知己遍天下啊。”

众人也都随着起哄,都说武通玄这几日太过辛劳,累得眼都花了。

武通玄红着脸瞪起眼睛道:“老子哪有你们这帮龟孙那般不顶用?这女人老子肯定见过,不但见过,还他娘的摸过玩过!”

“听说此女原型唤作柳鸳,是宫中楚家的,多半是青丘女子。”有消息灵通的家伙,小声议论道。

“楚家的?不应该啊!”武通玄皱着眉头沉吟道:“我分明记得此女的样貌,是哪儿来的女修来着?奶奶的,明明就在嘴边,偏生想不起来是谁,贾粟呢,去寻他来,我记得当日那老货跟着喝汤来着?”

人群中立马有人嘿嘿坏笑道:“贾粟那老龟孙,就好这口,老子每次办事他都在下头喝汤,快去个人,将他唤来,就说少城主在隆丰坊给他熬汤呢!”

满堂轰然尚未收声,三元亭那边就是三声巨响,隆丰坊也在仓山坊市,距离四方街不过百步之遥,所受的震动虽然不及聚香斋那般大,桌上的杯中酒也微微摇晃。

武通玄面色一呆,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窗外三元亭便已火光冲天地烧起来了。酒席是吃不成了,武通玄忙叫上几个王府亲随,法剑往空中一甩,便乘风而去。

三五百米的距离,即便不用飞剑,也是瞬息即至,武通玄在空中看到一群散修竟然趁乱哄抢三元亭,以他的少爷脾气,如何能忍,手掌一挥,让王府亲随将三元亭的周遭封锁,便扯着脖子嚷嚷起来,让贾粟出来回话。

武通玄连这唤了几声贾粟的名字,忽听河边传来一声惨嚎:“贾掌柜啊,您死的好惨!”

武通玄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三元亭衣衫的伙计,正跪在河边,抱着个黑不溜丢的东西,大声哭嚎。

他怀中所报的是个人吗?武通玄定睛看去,感觉伙计抱着的是段烧焦了的木桩,唯一能看出人样子的,就是头上那帕修士方巾,无论颜色还是样式都十分眼熟,像极了爱喝汤的那位。

贾粟死了?武通玄往河边匆匆疾走,有点儿不敢相信,刚才那阵爆炸虽然猛烈,但贾粟的身家不薄,保命的法宝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贾掌柜啊,这是哪个缺了八辈子德的王八蛋啊,把您的衣衫都给扒了?”那伙计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出真相。武通玄这才想明白,贾粟身上光溜溜的不是被炸烂了衣衫,而是被人在河底给剥了。

“艹他娘!”武通玄心头火起,贾粟乃是郡王府的老人,堂堂三元亭的大掌柜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作践成这样!王府的颜面何存?

“就是他,是他偷了贾掌柜的衣衫!”伙计眼睛忽然一亮,指着河边的人群尖声道。

顺着伙计手指的方向,一个浑身湿漉漉的瘦小身影仿佛泥鳅一般,往人堆儿里一钻,猫腰就跑,看他腰间鼓鼓囊囊的,显然揣了不少东西。问题是这小子,身形虽然滑溜,脑瓜儿却不甚灵活,在人群中左钻右钻,竟然失了方向,朝着武通玄这边冲了过来。

武通玄狞笑一声,身形一闪便挡在了这小子的前头。以他的眼光不难看出这小子,不过是个血脉低劣的蛮人,以他的手段,伸个指头就能将这偷鸡摸狗的家伙撂倒。

那小子闷头正跑,猛然抬头看见武通玄挡在身前,他的反应也足够快,身子一扭就要往武通玄身边溜。武通玄嘿然冷笑,手指连弹,三缕指风宛如利剑直插那小子的背心要害。

剑气就要及身,那小蛮子却脚下一绊,身子趔趄,将将躲过要命的指风,不过这一耽搁,武通玄已经大步过来,手掌往下一探,正抓住他鼓鼓囊囊的腰间。

“偷人衣服的小王八蛋,看老子活剥了你。”武通玄咬牙切齿,手上使劲往回一带。

只听嘶啦一声,小蛮子腰间的衣服被他一把扯碎,紧接着嗡地一下,武通玄眼前忽然一黑,几十只巴掌大的飞蚁,从碎布中轰然而出,翅膀狂扇,朝他扑来。

“少城主,小心!”随着武通玄一道过来的王府亲随,察觉到危险却有些迟了,那几十只飞蚁的个头不大,速度却是极快,眨眼便扑到了武通玄的近前。

“黑蚁!”人群中有见识高超的忽然尖叫出声,黑蚁乃是君蚁中最为恐怖的一种,个头虽然不大,却行动如电,且颚齿上染有剧毒,被其咬上一口便是要命的事。

武通玄再笨也知道,自己这是中了算计,那小蛮子分明就是冲他来的,这几十只黑蚁血脉全在四级以上,此刻的他相当于被几十筑基高手围攻。身为郡城的少城主,他的修为如何暂且放在一边,身上保命的法宝却是不缺的,黑蚁临身,武通玄的法袍也是宝光闪烁,霎那间他的身上便如同涂了一层虹膜一般,发出淡淡的金色。

黑蚁们比刀刃还要锋利的颚齿便被这层虹膜阻挡,任期如何用力咬啮,一时也无法刺破这层薄膜。

几十只四级黑蚁的血脉之力也不可小觑,武通玄虽然以法袍护体,其身上的虹膜被君蚁啃得也是金光连闪,色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来。

不过,有了这一层的耽搁,便够用了。武通玄冷喝一声,双手一撮,就要从乾坤戒中取出一样杀伐的法宝——混天幡。

与此同时,那匍匐在地的小蛮子,已经悄无声息地滚到他的脚边。武通玄的注意力全在混天幡上,忽然觉得脚腕子上微微一麻,仿佛被蚊虫叮咬了一下,他眼皮垂下,正看见那小蛮子,迅速翻滚着落入水之中。

那小子用的什么东西?竟然刺破了我的护身金虹?武通玄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那只脚便已经失去了知觉。

“我被他伤了!捉住那小子!”武通玄一边祭起混天幡,一边朝冲过来的王府亲随大吼,“捉活的,我中了他的毒针!”

混天幡是宫里流出的法宝,最擅对付群殴斗法,黑蚁再凶,混天幡的笼罩之下也没了脾气。武通玄控制住黑蚁,心思却全在那逃入河中的小蛮子身上。这人到底受了谁的指示?竟然铤而走险在郡城刺杀于我!

随他而来的王府亲随此刻正守在河边,凌空朝河面虚拍,对于开脉修士来说,有太多的手段对付水中的妖兽,并不需要脱了衣服下水去捉。

几位亲随全是筑基中期的高手,河水在他们以灵力拍击之下,表面虽然波澜不惊,底下却仿佛被千斤闸压缩一般,压力在瞬间骤升近百倍,就连潜伏在河底的一只千年老龟也禁守不住这般压力,龟甲尽碎,血染河沙。

岸边众人见石桥底下的河水渐渐染成诡异的血色,全都议论纷纷,下一刻平静的水面忽然沸腾起来,无数鱼虾翻涌浮出水面,若是仔细观察,则能看出这些鱼虾全都是爆体而亡浑身没有一块整皮。

武通玄见状狂吼道:“我艹你们的娘,老子要捉活的!”混天幡在他手中旋起一股幽风,所及之处黑蚁便忽然没了力气,啪啪跌落。不过武通玄的情况也不太妙,就这一会的功夫半边身子已经木了。

一名王府亲随大声回道:“少城主尽管放心,我等手上有准儿,此处河水甚深,不用巨力怕是逼不出不来。”

“逼你娘!人呢?我看早就跑了。”武通玄总算收拾了那群黑蚁,一边大把往嘴里塞解毒的丹药,一边大声咒骂。

几位亲随被他骂得灰头土脸,正要沿河去搜,远处有人沉声道:“人在我这儿!”

紧接着空中人影虚晃,一个身着甲胄的筑基修士便破空而至。此人手中提着一人,可不正是刚刚水遁而去的小蛮子?

“陈鹰扬护卫来迟,还望少城主赎罪。”来人声若洪钟,大步流星来至武通玄近前,将那小蛮子往地上一丢,单膝跪倒行了个军礼。

“解药,你他娘的赶紧搜他的解药!”武通玄气急败坏,抬起仅能动弹的一只手指着地上的小蛮子吼道。

“解药在此!”陈鹰扬从怀中摸出一物,向武通玄递过来。

武通玄听说解药有了着落,紧绷着的心神便松驰下来,正要仔细看那陈鹰扬递来何药,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待他终于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目光所及只剩一具没了脑袋,从脖腔往外噗噗喷血的人肉桩子。

那,那人怎穿的我的衣衫?武通玄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便被陈鹰扬狞笑着飞起一脚,一颗大好的头颅在空中划起一道弧线,扑通一下掉入满是血污臭肉的河水之中。

“陈鹰扬反了!”已经被惊呆了的王府亲随总算反应过来,厉声高喊着冲了上来,“陈鹰扬弑了少城主!”

哪知众人没迈两步,空中那股磅礴威压便再次袭来,几个王府亲随身上所带的城防符牌也忽然失去了作用,被这股威压一下子笼罩其中,变得寸步难行。

陈鹰扬哈哈大笑,连说三声痛快,却是丝毫不受这威压之力的影响,他提起地上的小蛮子向空中一纵,跳上飞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御剑远遁而去。

武通玄死了?!柳鸳呆呆发愣,感觉一颗心就像那水中浮萍一样,空落落的随波飘荡。她万万想不到,殷主任竟然敢杀武通玄!那可是仓山郡王武青衫的独子啊!

另一方面,当她仔细回忆识海中所见的一幕幕,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身边那谈笑风生的家伙,心头升起无限感慨。从那赵四登门,到炸楼引来武通玄,再到泥鳅偷袭,最后陈鹰扬那惊鸿一刀削了武通玄的脑袋,每一步皆安排得丝丝入扣,天衣无缝,策划这件事情的人,心底是缜密,手段之狠辣,真的让人想想都觉得胆寒呢。

甚至以柳鸳的冰雪聪明最多也只能猜到泥鳅所刺的那一下应该只是领武通玄暂时丧失行动能力的强效麻药,并非毒药。否则他吃了那么多解毒的灵药,应该不至于一点作用都没有。柳鸳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贾粟好端端的怎就被炸飞了呢?那爆破之物若是赵四留在三元亭的,他躲在毛司里又是如何引爆的呢?

柳鸳陷入沉思之中。临渊城的亲王府中,一道剑影冉冉升起,紧接着空中传来苍老的声音:“犬子出事,诸位道友,恕青衫先行一步!”紧接着剑影闪烁几下,便消失在天边,又隔了一会儿,空中才传来隐隐雷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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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6章 豪情

酒桌之上,凌云霄正侃侃而谈,说的却是南方与西荒在餐桌饮食上的规矩有诸多的不同。没错儿,在他的口中的确是将指月山所在的地区称作南方,却把整个西部以荒字称之。

就连好脾气的蓝雀都觉得凌云霄太过盛气凌人了,孙阿巧等人更是早就翻起了眼白。

凌云霄对于旁人的态度毫不在意,态度温和,言辞却极其犀利。而他的话题,却是从《铁达尼》中的种种瑕疵引申而来。

按照他的说法,巨舟铁达尼所载的那些修士,应该来自武朝的四面八方,并且根据武朝修士的分布来说,西荒的高阶修士相对稀少,距离东方的坠星海又隔着千山万水,多少西部修士,穷其一生也没见过海是个啥样子。而《铁达尼》中的修士,无论行事风格,还是言语谈吐,却大都带有明显的西荒修士的烙印,让人看着十分别扭。

殷勤倒是头次听说这种说法,笑嘻嘻地请教,到底是哪里觉得别扭?

凌云霄指着桌上这些菜肴道:“别的不说,就拿这酒席来说吧。在我们南方,从来都是分桌分餐而食,大家虽然共处一室,却都是长幼有序各自一桌,没有大家共坐一桌的道理。”说到这里,凌云霄朝李天蝎笑笑道:“李前辈出身南方,我所说的没有错吧?”

李天蝎抬抬眼皮,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凌云霄碰了个冷钉子,却毫不在意,继续不紧不慢地解释分桌而食才是君子之道,像西荒修士这般聚拢一堆,从同一个盘子中抢菜,与蛮荒中的妖兽争食,有何区别?而那铁达尼上,无论男女修为,就连老祖们也都聚拢一桌吃喝,让人看着实在别扭。

孙阿巧听他没完没了实在忍不住,扬起下巴哼道:“有人若是觉得与我们凑在一起吃喝不雅,何不在边上单开个小桌?又没人拦着!”

凌云霄冷冷地看了一眼孙阿巧,不屑道:“修士之间,达者为尊,一个尚未筑基的小辈,也能在饭桌上大放厥词么?真是好没规矩。”

孙阿巧气的俏脸儿发白,狠狠剜他一眼道:“今天是我们花狸峰的局,有人跑来蹭吃喝,还嫌这嫌那百般挑剔,真是好大的脸呢。”

凌云霄嘿然一笑,却不再理她,转向武家兄弟道:“那铁达尼不但细节上诸多不妥,若我说,便是其主要故事,也是破绽百出,很不合理。”说到这里,凌云霄故意停顿一下,偷瞟了一眼柳鸢,却见她手握玉简,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的心头便有点失望。

凌云霄故作惊人之语,无非是想引起柳鸢的注意,那姓殷的虽然生了一副好皮囊,但言语粗俗无趣,在凌云霄看来,不过是个外表光鲜的俗物。不知那玉简中印入的是何种诗词,竟让仙子看得如此着迷,凌云霄很不能逗引得柳仙子离了座位,坐过来听他谈论诗词才好。他实在想不出,西荒这种偏远地带,能出什么好诗句?

殷勤听他没完没了地指摘《铁达尼》,也不着恼,笑呵呵地又问:“凌道友说铁达尼的故事不合情理,还请不吝赐教。”

凌云霄总算盼来这个机会,当即朗声大笑,果然柳鸢被他笑声所引,朝这边望了一眼。他的心中更加得意,伸手一招,掌中现出一柄折扇,刷地甩开扇面,风度翩翩地扇了几下,这才整理好情绪,提高了声量道:“自古便有才子配佳人的说法,若说最不合理,便是那船中仙子怎会看上.....”

“停!”凌云霄话说了半句,就被殷勤伸手制止住了,他神情错愕,就见对面那蛮子嘻皮笑脸地道:“凌道友还是别说了,《铁达尼》你们几个已经看过,我们还没捞着机会看呢。被你提前说了故事,我们再去看,岂不是索然无味?算了算了,大家还是吃酒,铁达尼是好是坏,谁也不要再提。”

凌云霄好容易才将柳仙子的心思从玉简中拉了出来,没等他发表高见,就被殷蛮子生生叫停,那滋味就好比,洞房里刚挑开新娘子的头巾,还没来得及往床上抱,便被人一把捏住了卵子。

更让他生气的是,柳仙子淡淡一瞥之后,目光竟然全都黏在殷蛮子身上,凌云霄真恨不得冲过去,夺过她手中的玉简,倒要看看其中印了什么鬼名堂!

不过,还没等他发作,李天蝎忽然咦了一声,扭头瞧向窗外。尹唐也面色微变,顺着李天蝎注目的方向观察一阵,方才自言自语道:“青衫郡王怎提前走了?”

众人正琢磨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空中传来隐隐雷声,凌云霄的见识不凡,知道这是金丹老祖御剑疾遁才能搞出的动静,又听尹唐所说,心中很是纳闷道:“武青衫与老祖一道来的郡城,怎么幻影大比尚未开始便回城了?”

殷勤面沉如水,作为这桌上唯一知道事情全貌的人,他的心中也有着些许的遗憾。定时引爆三枚藏于乾坤戒中的霹雳珠,其实并非什么高深的道法,其中关键,不过是三只从乙素衣那里讨要来的君蚁而已。

世人皆知乾坤类的空间法器中只能存放死物,妖兽之类的活物,一般只能通过坎离类的法宝来驯养。其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乾坤类的空间法器中没有空气,妖兽难以生存。但是,对于某些生命力特别顽强的妖虫来说,即便将其放入乾坤类的空间法器之中,也能坚持很久,不至于在短时间死亡。

殷勤的遗憾在于,以他现在的能力,还造不出杀伤力更强的法器,否则的话,就连武青衫那般金丹后期的老祖也能一下子干挺了他!

对于这种能够杀伤金丹甚至元婴大能的法器,殷勤倒是有个想法。首先,霹雳珠之类的东西肯定不行,那玩意对付筑基修士还凑合,对上金丹级别的修士,威力就大打折扣。当初与闵一行那一战,殷勤一把珠子撒出去,根本就没啥效果。

事后,殷勤琢磨了许多点子,却全被大鹦鹉一一否决。不过经历过蚁丘遇险之后,殷勤又冒出一个想法,那便是利用时空法则的力量。其灵感来源,却是将楚阿大卷入其中的那种时空裂缝。哪怕是元婴真人,一旦遭遇这种时空裂缝,其肉身也要被撕成碎片。

至于这种时空杀伤法器,能否造的出来,殷勤觉得还是有几分希望的。既然蛮荒修士能够造出乾坤法宝,甚至利用时空法则的力量实现了飞舟的瞬间移动,那么将一枚乾坤戒改造成为一颗乾坤炸弹,似乎不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只不过,眼下无法与大鹦鹉仔细研究这种可能性,殷勤只能寄希望他的炼器研究所建成之后,也许真能造出这种能够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时空杀器。

对于蛮荒修士来说,高阶修士是决定一场战争胜负的关键,而对于来自地球的殷勤来说,杀伐武器才是决定性的力量。

当然,在没有具备这种力量之前,并不意味着要一味退缩,处处受制,需要亮出獠牙,以血还血的时候,殷勤并不缺乏亮剑的勇气。

来自铸剑谷的金丹杀劫,虽然已经过去不少时日,但那笔账却是要连本带利地收回来的。柳鸢玉简之中所见的场面,只是这场杀戮中与她有关的一小部分。在野狼镇以及仓山郡城的阴暗角落里,冰冷的刀刃下腥热的血正无声地喷溅,仓山书院与郡城的几十处秘密联络点,在几天之内被连根拔起。

让殷勤感到遗憾的是,至今尚未收到仓山书院方青主伏诛的消息,很有可能已经被这家伙逃过了这一劫。对此,殷勤无能为力,以他特情科目下的能力,实在没有办法独立完成如此大规模的行动。他不得不借助令狐若虚那些老虫儿的力量,现在看来,那些虫儿,真的已经老了。

不过,没有关系,他已经有了他自己的虫儿,那些在阴暗角落中沉默前行的虫儿,包括赵四,泥鳅,还有眼前这受了巨大刺激却仍能保持镇静的小柳儿。

远方的雷鸣尚未消声,殷勤胸中已然生气一股豪气,他拍了下桌子,对一直眼巴巴地看着他的范猴子道:“叔儿,咱家的好酒呢?拿几坛出来,也请老李和尹掌柜尝尝咱花狸峰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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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7章 论酒

范猴子本是个场面上的人物,奈何自身的修为太低,桌上坐着蛮王级别的尊者,范猴子哥俩一直没捞上说话。此刻总算被殷勤点名,有了说话的机会,范猴子不敢以三舅爷爷自居,满脸堆笑地站起身道:“咱家的酒,早就给勤哥备着呢,勤哥儿想喝哪种?猴儿酿还是珍精?”

当着蓝雀、谢灵鹊等女修的面,范猴子可不敢将九阳珍精的名字念全了,免得仙子们听了尴尬。

殷勤却不管那么多,兴致上来,大手一挥道:“哪里有那么多讲究?有啥酒尽管拿出来就好,正好请老李与尹当家品品,看看咱花狸峰的酒若是拿到临渊城来卖,卖不卖的过?”

尹唐从未听过这两样酒名,觉得挺新鲜,他更想不到花狸峰山门立起没几年的功夫,竟然已经准备售卖美酒佳酿了?尹唐经营醉仙亭多年,深知酒楼饭庄这一行,最大的利润其实不在菜肴上,相比之下酒水才是最大的赚头。尤其是西疆修士,生存环境十分严酷,较之别处的修士,更好这杯中物,经常有那喝爽了的家伙,砸锅卖铁也要点一坛月华酒喝。

只不过花狸峰山门立起不过几年的功夫,尹唐虽然连声说好,心里对于这种新酿的酒,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范猴子的脸色有些为难,犹豫一下,觉得还是不去捅这个篓子,他褪下手上的乾坤戒递给殷勤,提醒道:“勤哥儿,咱们这珍精酒可是用的新瓶盛放。”

花狸峰这帮土包子倒是人手一枚乾坤戒!凌云霄刚刚从“蛋疼”中恢复过来,听着殷勤与范猴子煞有介事地说酒,心中满是不屑。天下美酒,有谁能超过指月山的月华酒?若论品酒的本事,又有哪个敢在指月山的仙家修士面前献丑?

可气的是,殷勤眼中只有尹唐与李天蝎,劝了半日却根本没往他这边瞧上一眼。凌云霄见柳鸳此刻总算放下玉简,似乎对花狸峰的新酿很感兴趣的模样,忍不住嘿然笑道:“这花狸峰立山也没有几年,所酿之酒,装在新坛旧坛,能有什么区别?”

殷勤一边摆弄乾坤戒,一边摇头道:“凌道友怎说这种外行话?酒行里的规矩,不是常以旧坛装新酒,才好卖高价吗?”

凌云霄听他暗讽指月山以次充好假冒陈酿,心头火气,强笑几声道:“指月山酿了几年的月华酒,却从来不知道酒行里还有这等规矩。我只知道,想要酿出美酒,一是酒曲,二靠水源,第三才是宗门秘传的工艺,即便如此,想要酒味醇厚,尚需以秘法窖藏许多时日,经由日精月华,使其虚浮之香气,逐渐沉淀,才成传世之佳酿。至于用什么样的坛子盛放,关系并不太大。”

殷勤正色道:“美食尚需美器相称才能别具风味,再醇的美酒佳酿盛放在粗瓷大瓮中,便也沾染了俗气。”

凌云霄听得直撇嘴,心说,这满桌除了几位仙子,又有哪个不是俗物?尤其是你这蛮子,仗着一身好皮囊做了那花云裳的面首,处处摆出一副小人嘴脸,最是让人生厌。

殷勤对凌云霄的态度毫不介意,扭脸儿又对尹唐与李天蝎白话开了:“若我说,这盛酒的器具需得大力改良才行。蛮荒美酒虽多,这盛饭的坛子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就连那月华凝晶,也是个黑不溜秋的坛子,从品相上便差了一个层次。”

尹唐呵呵笑着解释道:“殷道友所言,我倒是头回听说。不过蛮荒万载传承,再好的美酒都是用坛子盛放,你说那月华凝晶坛子漆黑,其实是为了保持其香醇千年不改,专门炼制的墨玉坛。”

凌云霄总算找到一个机会,故作淡然道:“墨玉坛黑中透出一抹晶莹绿意,乃是南方特产的墨玉所制,若论品阶,可入低阶法器,世间倒有颇多仿制的赝品,弄得黑不溜秋的。”

尹唐乃是八面玲珑的人物,殷勤虽然是个豪客,凌云霄指月山的背景也不敢小觑,不等殷勤接茬儿,忙打个哈哈岔开话题,请教殷勤这花狸峰的美酒佳酿,用哪种坛子来盛。

“咱们花狸峰可没那么大的手笔,我这猴儿酿的坛子便是黑不溜秋,不值个啥。”殷勤嘿嘿一笑,手指在乾坤戒上一抹,托出一个黑中透绿的墨玉坛子,看其色泽模样,与盛放月华凝晶的墨玉如出一辙,唯一不同的是,坛子上刻的却是“猴儿酿”三个字。

尹唐与李天蝎互视一眼,脸上浮起苦笑:这花狸峰的手段实在是忒损了点,弄个名不见经传的猴儿酿,也用墨玉坛来盛,这不是恶心人家月华酒么?

凌云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冷哼一声道:“花狸峰这是什么意思?你这猴儿酿,为何用了与我们指月山月华凝晶一般的墨玉坛来盛?难道是存了鱼目混珠的心思?”

“不能!”殷勤连连摆手道:“绝对不能!咱们这酒坛子就是从后山随便凿些黑石头抠的,连法器都算不上,如何能与指月山入品的法器酒坛相比?凌道友这是硬要给咱们花狸峰脸上贴金啊,哈哈哈。”

凌云霄被他噎的只翻白眼,不知如何应对。

尹唐见状,呵呵笑着打圆场,说大家都等了半日,还没尝到猴儿酿的味道呢。

殷勤拍开坛口封印的黄泥,露出里面一块紫雷檀的木塞,其样式颜色也与月华凝晶一般无二,这货拔开木塞,瞟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凌云霄,又道:“这木塞是从后山捡的枯木桩子削的,也算是废物利用了,呵呵呵。”

凌云霄的喉结动了动,真想啐他一口冰片,花狸峰的后山,多暂变成指月山了?无论墨玉还是紫雷檀,可全是指月山的特产啊!

殷勤托着猴儿酿,装模作样地要给大家斟酒,孙阿巧早抢过来,拿过他手上的酒坛子,笑语盈盈道:“还是我来。”

孙阿巧为众人一一斟满酒杯,殷勤举杯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家寒暄一阵,各自抿了一口杯中酒,表情就变得精彩起来。

尹唐号称酒中仙,旁人或许还拿不准这猴儿酿的味道,他却能品得丝毫不差,这猴儿酿的滋味虽然比极品的月华凝晶稍微逊色,但与指月山那月华凝霜相比,简直就是他娘的一个酒缸里酿出来的!他甚至怀疑,这花狸峰所谓的猴儿酿别就是拿人家指月山的凝霜酒,换了个墨玉坛子便拿出来了吧?

凌云霄饮了一口猴儿酿,那股子熟悉的味道,让他胸中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重重地将酒盅在桌上一顿道:“殷道友这玩笑开得实在大了些吧?你这猴儿酿,与我们的月华凝霜为何一般滋味?”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决然否认道:“不能,绝对不可能!我这猴儿酿怎能与指月山的凝霜酒相提并论?再者说,凌道友刚才明明说过,月华酒售卖之前都要窖藏几十年,我这猴儿酿成酒不过百日,怎会与月华凝霜的滋味一样?”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凌云霄如何肯信,邪睇着殷勤道,“凌某倒想打听打听,贵峰这猴儿酿多少灵石一坛?哼哼,这价格怕是难定吧?若是与月华凝霜一样,怕是要赔本,若是卖的比月华凝霜贵了,怕是没人买吧?”

凌云霄这话说的刻薄,但在尹唐听来,其实不无道理。按照他的估计,花狸峰多半是偷了人家指月山酿酒的手艺,鼓捣出这口味无差的猴儿酿来。问题是,墨玉坛这噱头弄得不好,弄了这种坛子盛酒,成本必然比月华凝霜高出一截,还真是不好定价。

一旁的武成真半天没说话,此刻忽然大声道:“若我说,这猴儿酿的味道比月华凝霜高出不少,即便卖得贵些也是应当。”

此言一出,桌上众人皆是一愣,搞不懂武家兄弟怎会站在了凌云霄的对立一方?

武成真对于众人疑惑的目光浑然不觉,朝殷勤拍了胸脯道:“殷兄弟,你这猴儿酿若是想在临渊打开局面,尽管找我。哥哥我别的能耐没有,临渊大小的馆子却是无一不熟,多了不敢说,每年替你卖出千八百坛的能耐还是有的。”

武成真盯着殷勤的脸蛋儿,越看越是喜欢,到最后眼中竟然荡起一水秋波,乌泱乌泱地往殷勤那边灌去。

尹唐等人知道武成真男女通吃的毛病,见这货终于忍不住显出原形,全都憋着笑意,闷头品酒。

就连孙阿巧与蓝雀等人,也听出不对,再看武成真色迷迷地盯着殷勤,全都鸡皮疙瘩抖落一地。

殷勤捉弄凌云霄正有心得,没想到横空杀出这么个二货,眼下还不能与这货翻脸,他只好在心中骂娘,不去搭理武成真,将话题拉回来道:“凌道友多虑了,我们这猴儿酿并不往外售卖。”说着他托起酒坛,指着猴儿酿下方的一行小字道,“看到没,此处还有一行小字,此酒乃是非卖品。”

“非卖品?不知这是何意?”连尹唐都搞不懂殷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花狸峰费劲巴列仿制出了猴儿酿,却不往外卖?

“没错,我们这猴儿酿大致有两种用途,一是作为礼尚往来馈赠道友之用,不过最主要的却还是将此酒作为花狸峰九阳珍精的基酒来用。”殷勤轻轻转动乾坤戒,从中托出一瓶东西,放在桌道,“花狸峰将来主要售卖的乃是这种酒。”

水晶瓶!在座诸人,除了范家兄弟,全都是头一次见到九阳珍精的全新包装,更让大家觉得新鲜的是,此酒不用酒坛,而是盛放在一个大肚小口的水晶瓶中。水晶通透无瑕,瓶中淡茶色的酒液颜色一览无余,不过最夺人眼光的,还是瓶子底部,那一条条一片片奇形怪状的东西。

几位女修忽然想起九阳酒的来历,霎时便全都臊红了脸,或者垂头,或者假作交谈,只当桌上没有这东西。

尹唐乃是酒中的行家,一见殷勤摆出水晶瓶,脑海中闪过的头一个念头便是:不妥!这水晶瓶虽然好看,但蛮荒各家所酿的美酒,却全是封在不见光的坛子里,其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便是因为酒液怕见阳光。再好的美酒若是长时间暴露在阳光里,其醇香滋味便会慢慢寡淡下来。

第638章 九阳珍精

李天蝎的身份特殊,坐在上首的位子上,除了偶尔与尹唐闲谈几句,便极少说话。好在殷勤出手豪阔,点了满满一桌子菜肴,其菜式又以湖鲜肉食为主,非常对李天蝎这种血脉蛮人的胃口,他乐得闷头吃喝,顺便旁观殷蛮子与凌云霄唇枪舌剑地斗嘴。

趁着凌云霄指摘猴儿酿的当空,李天蝎干脆将整坛的猴儿酿揽到身边,也不用酒盅,干脆换了大碗,只片刻的功夫,大半坛猴儿酿便下了肚。

等到殷勤拿出九阳珍精之际,李天蝎瞄了一眼水晶瓶底那些条条块块的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由得愣了一下,脸色微变地主动问道:“殷主任,你这酒中所泡何物?”

殷勤嘿嘿一笑,掰着指头“金刚”、“五色”、“香象”、“灵吼”、“齿虎”、“林豹”、“麝牛”、“青须”、“藤蛟”,将九阳的来历数了一遍。这九种妖兽之中,倒有七种皆有血脉进阶妖王的潜力,另外两种“五色鹿”与“荒原麝牛”,也是大名鼎鼎的壮阳妖兽,早就被蛮荒猎人猎杀得一根难求了。

殷勤等人所在的四楼,本就是人多眼杂的大厅所在,临近桌上的修士迫于李天蝎与尹唐的威压,不敢明目张胆地往这边张望。实际上,整个四层的修士全都竖着耳朵,暗自关注此桌的动静。前面,殷勤与凌云霄斗嘴,大家只当听个乐子,当殷勤报出九阳珍精的来历,好多人终于忍不住了,倘若殷勤所言非虚,这九阳珍精真是用那九种阳根炮制而成,其珍贵程度,岂不是堪比月华凝晶了?

甚至在许多人想来,那月华凝晶名头虽大,主要靠得还是其香醇酒味,其本身虽然也有滋养灵根,固本培元之效用,但相比这集天下阳根之大成的九阳珍精,其药用的价值就要逊色许多。

对于开脉修士来说,他们追求的“壮阳”药物,并非寻常凡人所求的所谓金枪不倒药。因为从理论上说,修士一旦筑基,其身体便已经返回先天之乾体,男修降白虎,女修斩赤龙,哪怕是摆开水月道场,男女双方拼个三天三夜也都不会有所漏泄。

九阳珍精之所以让满堂修士为之动容,主要原因还是在“灵根”二字上面。修士的灵根虽然有五行之分别,但是按照蛮荒修士沿袭万载的选材的方式,皆以阳灵根为美。醉仙亭的四楼之上,此刻坐了百余名修士,也只有殷勤这么一个五行灵根全阴的奇葩,其余修士,体内的灵根基本都是以阳灵根为主,少有阴灵根的存在。

平日里,修士们根据自身的条件吸取五行灵气,淬炼体内灵根,使其壮大发育,最终进阶升级。这里面有个最大的问题便是,天地间的五行灵气,与修士本身的灵根一样,也是有阴阳之分别的。举个例子来说,木属性的阳灵根,若是吸收了木属性的阴灵气,虽然经过一段时间的炼化,也可以将阴属性的木灵气满满吸纳转化,但毕竟不如直接吸取阳属性的木灵气来的方便直接。

并且随着修为的提升,当修士进入筑基中期之后,其灵根每进阶一级,都需要以海量的灵气淬炼灵根,以阳灵根为主的蛮荒修士若是吸纳了太多的阴属性灵气,每日里便不要做别的事情了,全部的时间都要用来打坐炼气才行。

经过蛮荒修士千万年来的摸索,被他们发现一个诀窍,便是通过服食某些妖兽的阳根,可以加快对于阴属性灵气的吸收速度。经过修士们的反复试验,最终确定了许多可以入药的妖兽名单。也进一步加剧了人族修士与蛮荒妖兽之间的冲突与仇恨,经过人族修士近万年的猎杀,至少在蛮武周边万里之内,这些被修士列入名单里的妖兽,已经很难见到踪迹了。

而殷勤所说的九种妖兽,倒有一半以上能在大名单上排入前十,若非他万兽谷的背景,单凭这九兽之名,就会被人当成信口雌黄的骗子。

即便如此,在尹唐甚至凌云霄看来,殷勤所说的九种入酒的阳根,多半是会打个很大的折扣的,整坛酒中,能够加入一两样就算这小子为人实诚了。

问题是同桌的蓝雀等人,却没心思仔细琢磨其中的道理,对于女修来说九阳酒这种东西实在是太恶心了,并且女修受限于坤体的体质,类似的壮阳宝材,对其作用不大。

感受到旁边桌上投来的热辣辣的目光,再看那水晶瓶中漂浮的许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蓝雀终于忍不住小声道:“真传师兄还不如弄个坛子装酒呢,用这水晶瓶来盛,露出这些东西,实在是太过,太过不雅了吧?”

凌云霄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冷笑道:“殷道友说了半日,将蛮荒酒器批评的一纹不值,我当你有什么高见,却原来弄了个水晶瓶子出来。殊不知不但美酒最怕见光,就连你这酒中的丑陋之物,也是见不得光的。殷道友想以这丑陋之物作为噱头,怕是打错了算盘,哈哈。”

武成真被殷勤冷淡,却丝毫不以为意,马上跳出来力挺道:“凌兄这话说的不准确,美酒虽然不喜光,但九种阳根混在一起,其药性生出种种变化,说不定就喜光了呢。再说,咱们殷兄弟为人实诚,将九阳全都摆在明面上,这叫、叫做童叟无欺,又怎能说是噱头?”

武成真一边维护殷勤,一边抄起筷子,笑呵呵地对众人道:“不知你们吃过没有?这九阳之根药性虽然差不多,吃起来却是大不相同,那五色之根,极有嚼头,麝牛却是松软香糯入口即化。来来来,我还没尝过藤蛟的味道,今日倒要尝个鲜了。”

蓝雀与武成真座位离得不远,见他拿起筷子就往瓶口伸,只觉得胸中一阵恶心翻腾,恨不得甩手走人。

殷勤赶紧用手盖住瓶口,拦住武成真道:“我这瓶子里可没有藤蛟,你别乱来。”

“你刚才还说此酒有九阳之根!”凌云霄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岂不是出尔反尔?”

不待殷勤答话,李天蝎却皱着眉头插言道:“你这瓶中所盛的,莫非是虫藤?”

蓝雀正在下面偷偷拉扯灵鹊的衣袖,想与她一起找个由头先行告退,听了李天蝎的话不由得身躯微震,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不敢相信瓶中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真是虫藤!在座诸人虽然没见过虫藤,却全都听过蛮荒四大奇药的名头。

四大奇药之中,梅雨凝香乃是人工炼制而成,号称万用灵丹,从炼气到金丹,无论灵根属性,修为高低,皆可服用梅雨凝香,滋养壮大灵根。

四大奇药中的第二种叫做人参果,又称小金丹,乃是一种能够增加修士筑基几率的圣药,殷勤老祖办的干事们,最近一段时间没少吃这东西。

至于第三种叫做土龙涎,当初燕自然献与云裳的那一盒便是此宝,土龙涎与养魂草又并称蛮荒两大滋养神魂的圣药。其中土龙涎的效力比养魂草更为强力一些,因此才被列入四大奇药。

至于这第四种的蛮荒奇药,便是李天蝎所说的虫藤,此药又叫阴阳藤或者乾坤藤,也是四大奇药中最为少见的一种。据说这种虫藤最初的生命形态是一种生于岩石缝隙之中的石虫儿,生长极为缓慢,要经过一百年以上才能长到人的指头大小。之后,此虫的身体就不再生长,再经过一百年左右的时间,此虫从石缝中脱落于地下,每日里不断往土壤深处钻,经十余年,其钻入地下百余丈的时候,生命形态则由石虫变一种地下藤。虫藤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虫藤这种奇药既不滋养灵根,也与神识无关,却有一桩调理阴阳颠倒乾坤的奇妙用途。说白了,这世间许多丹药都是针对男修炼制的,若是用在修习坤道道法的女修身上,往往容易丧失药效,甚至引发诸多副作用。可若是在丹药中加入虫藤根须,不但能够提高女修对于乾道丹药的吸收功效,也能消除那些副作用。反过来,男修也可以配合虫藤来服食那些女修专用的坤道丹丸。因此,这种虫藤又被称为乾坤藤。

当然实际的情况是,蛮荒绝大多数的丹药都是针对男修炼制的,女修无论在道法传承还是丹药宝材方面,都是处于资源极度匮乏的状态。因此这虫藤对于女修来说,便是一种万应灵药,许多无法服用的乾道丹药,有了虫藤便可放心使用了。

只不过,这虫藤不但极其罕见,其生长的地区又深入地下百丈,即便是金丹期的老祖也难以探查其存在。蛮荒偶有发现,也多是从开采灵石的矿井之中碰巧遇到一条虫藤的根茎而已。

正因其稀少,这虫藤虽然对女修有莫大用处,但是对于绝大多数女修来说,此物终究是海市蜃楼般的存在。

蓝雀盯着水晶瓶中的条条片片,心中忽然一阵紧张,她一把扣住了灵鹊的手,觉得对方的掌心冰冰凉凉竟然也满是汗水。殷勤前些天去了趟后山,从此便销声匿迹许多时日,没想到却是搞来了这种宝贝!

虽说虫藤对于金丹老祖已经没大作用,可是对于她们这些筑基期的女修来说,却是最为珍贵的一种宝材啊。殷勤怎么一点消息都不透露出来,竟悄无声息地将这宝贝用来泡了酒!

蓝雀禁不住胡思乱想,会不会是姐妹们平日里对他太过冷淡苛刻了?以至于他宁肯将虫藤用来泡酒,也不肯拿出来与姐妹们分一些啊?转念间,蓝雀又觉得十分委屈,那浑人也不仔细想想,平日里老祖对他百般照拂,动不动便提溜到小寒潭那边啪啪啪,哪个姐妹还敢与你凑得太近啊?!老祖修为再高,说到底还是个女人,万一惹得她犯了小性儿,不知又要给人改了什么名字呢!

殷勤见李天蝎问过之后,连远处桌边的修士全都往他这儿巴望,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当即哈哈大笑道:“不愧是云雀阁的十七叔,眼光果然高明,我把这虫藤横切竖切,都快剁碎了,竟然还是瞒不过老李。”

“虫藤!那酒中所泡竟然是虫藤!”整个四楼霎时便起了一片惊呀私语之声。一个坐在窗口的胖大修士竟然神色激动地站起身,也顾不得失礼,便冒然朝着殷勤拱手道,“恕在下莽撞,却不知贵峰这九阳珍精售卖多少灵石?”

殷勤也是微微一愣,没想到竟然有如此性急的家伙,只不过,此时此地却不是谈价格的时候。他瞟了一眼尹唐,按理说这种情形之下,最好是由店家出面,从中周旋传话。

尹唐苦笑着微微摇头,他倒是知道这胖子的底细,此人姓罗,家族中排行十四,是醉仙亭的熟客。罗家是临渊城中能够排进前十的大户,虽然不及四大阀门那般背景,但凭罗十四的身家也应该去到楼上雅间才对。今儿却不知发了哪门子疯,跑到四楼凑热闹来了。

说心里话,尹唐对这虫藤也是极为眼馋,但李天蝎既然率先挑明了话题,便证明楚家对这九阳珍精势在必得。云雀阁与花狸峰关系密切,乃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尹唐不敢奢求尹家能够从中插一杠子。不过,即便拿不到九阳珍精的分销权限,从花狸峰买上几瓶总应该没有问题,尹唐不敢得罪殷勤,忙站起身朝那胖大修士冷声道:“罗十四,有什么话,也要回头再说。醉仙亭上哪有随便打搅客人的规矩?”

哪知那罗十四竟然满脸激动地站起身,几步来到桌边,也不管旁人如何看他,噗通一声跪在那里,带着哭腔儿对殷勤道:“我家中老母重病多年,虽然寻得救命灵丹,却唯独差这一味虫藤药引,恳请上仙看在罗十四一片孝心的份儿上,卖一瓶九阳珍精与我。”

第639章 罗十四

“罗十四,你这是做什么?堂堂筑基修士,大庭广众之下哭天抹泪,成何体统?!”尹唐与罗十四的叔父平辈论交,见这货冲到殷勤脚边跪着,连忙站起身,佯怒地点着他一顿数落,然后才低声对殷勤解释道:“罗十四也是我这醉仙亭的常客,他虽是个粗人,还请殷道友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儿上,不要与他计较。罗家也是临渊城数的上的大户,向来都是忠厚传家。”

殷勤呵呵摆手道:“不会,不会,罗道友这般忠孝之人,正是我辈楷模。”说着,殷勤起身走过去,将这罗十四拉扯起来,温言细语地问过罗十四娘亲的病情,听罗十四说起求药之艰辛,也不由得感概道,“道友十年求药而不得,今日却能与我们在这醉仙亭上偶遇,定是道友一片赤诚纯孝,感动上天。”

罗十四总算收敛了情绪,满脸恳切地看着殷勤道:“这么说,道友肯将这九阳珍精卖与我了?不知需要多少灵石?”

殷勤笑着摇头,拿起桌上的水晶瓶,指着“九阳珍精”四字边上的两个小字道:“此酒乃是赠品,并没有定价。”

罗十四只当殷勤要将此酒相赠,心中一阵激动,正要道谢,却见殷勤将那瓶子攥得紧紧的,并没有递过来的意思。

他正疑惑着,又被殷勤拍了下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接下来便听殷勤朗声对众人介绍道:“咱们花狸峰一共出产三种九阳酒,桌上这种加入虫藤的九阳珍精,只因虫藤难得,所以并不向外售卖,仅做馈赠礼品之用。咱们真正售卖的九阳珍精,定价在九枚中级灵石一坛。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产量颇高的九阳酒,也是以九种阳根泡制而成,虽然不及珍精酒的用料讲究,但是其中也有五色,麝牛这两味主药的成分存在。相比珍精酒,这九阳酒的价格就要低廉许多,只需三枚低阶灵石便可购入一坛。”

众人听他报价,全在心里暗自合计:这花狸峰的定价,竟然是比照指月山的月华酒来的,万兽谷这是想要与指月山较劲么?

这九阳珍精的价格只比指月山最高品阶的月华凝晶少了一枚中级灵石,虽然眼下还没有打出名气,单从成本来说,却是比月华凝晶要高出不少。若是仅从药效考虑,用同样的灵石,购入这九阳珍精就要比采买月华凝晶划算的多。

不过,像尹唐这种老油子,眼光却是非常毒烈,马上就能看出这其中的弯弯绕儿。在他看来,这九阳珍精并非是要与月华凝晶唱对台戏。因为能够喝的起月华凝晶的主儿,要么是皇亲国戚巨商贵胄,要么就是各大宗门的老祖太上。这些人品酒,注重的还是那份味道,以及月华凝晶这个名头,谁都不是缺少丹药宝材的主儿,九阳珍精无论名气还是味道都不及月华凝晶,想要打入这个圈子,绝非易事。

尹唐推测,别看九阳珍精的定价与月华凝晶相当,其真正面向的对象,其实是人口基数相对广大,身家又颇为殷实的筑基修士。在这一点上,花狸峰与指月山月华酒的售卖策略不谋而合。

指月山的月华凝霜的价格大致在一枚中级灵石,不但在蛮武各大城池中的顶级酒楼饭庄中极受欢迎,许多中小修仙家族的家主,七大宗们的长老客卿,甚至那些受到宗门重点培养的内门弟子,也都将月华凝霜作为宴请宾朋尊客的必备之物。

花狸峰的九阳珍精价格相比之下高出许多,但考虑到其药用价值,并不算贵。说白了,这酒不是用来与人豪饮的,而是应该将其藏在丹室之内,打坐修炼时小口抿的。

只要这酒中的九种阳根不假,九阳珍精哪怕上不了饭桌,其销量也一定是相当可观的。尹唐甚至可以预见到,许多负担不起月华凝霜的筑基修士,怕是砸锅卖铁也会买上一瓶九阳珍精,以其辅助道法修为。

若是再往深处想,一旦这九阳珍精的名头打出来了,那价格最低的九阳酒,怕是要迅速充斥到各个酒楼饭庄之中了。

蛮荒虽然自古便有以五色雄鹿等妖兽之阳根制作药酒的传统,但却极少在酒楼饭庄里见其踪影。修士们虽然大都不大在意俗名,但皓月当空江山湖色之中,几个衣冠楚楚的仙人,一边吟诗抚琴,一边对饮阳根泡酒,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失了仙家的身份?

只有通过九阳珍精的广泛售卖,让其成为众多修士日常必备的一种药液,才会从根本上扭转,修士们耻于谈论助阳药酒的习惯,也才能最终为九阳酒摆上酒席铺平道路。这才是花狸峰的最后一招,九阳酒相比指月山的月华凝露,其售价可是相当具有竞争力的。

尹唐暗自合计,这花狸峰的算盘打得再精明,以他们本身的实力,也根本没有办法将其推广出去。所谓酒香还怕巷子深,即便以万兽谷出面周旋,能打开仓山郡城的局面就算不错了。花狸峰想要从这酒上赚取灵石,必须要与十大商行中的某家合作,借助其遍布天下的生意门面,才能将九阳酒行遍天下。

虽说云雀阁与花狸峰交好,但强龙不压地头蛇,九阳酒想要在西疆开拓出一番局面,尹家的存在是他们无法忽视的一股势力。尹唐琢磨着,或许可以临渊城的市面做为条件,争取到最低档的九阳酒的西疆总代办的资格?

尹唐作为精明的生意人,一下子便能抓住花狸峰三品九阳酒中最有赚头之所在。可对于醉仙亭上绝大多数修士来说,他们最关心的却是加入了虫藤的九阳珍精,需要多少灵石才能拿下一瓶?

没人相信殷勤所谓赠品的说辞,这么金贵的东西,花多少灵石都买不来呢,傻子才会白白送人。

殷勤介绍完三种九阳酒之后,将大家的胃口吊得差不多了,这才说起虫藤珍精的赠送条件。首先一条,花狸峰特产的虫藤珍精,花狸雷毫,都将作为云裳老祖馈赠道友的珍贵礼品而出现。

对于这一条,大家只当听个笑话,坊间传言那花云裳那穷婆娘连双绣鞋都买不起,怎能舍得将上好的灵草药酒白白送人?都是闯荡江湖的老油子,花狸峰如此宣说,多半是因为其地方太过偏僻,连弟子门人都只能招些不入流的货色。他们这才大吹法螺,想要给山门贴贴金,糊弄那些未见过世面的年轻修士投靠过去。

果然,殷勤吹嘘了一阵云裳老祖如何好客慷慨之后,这才说到正题上面,若想得到花狸峰赠送的虫藤珍精,只需购入一件九阳珍精。

蛮荒从未有过论件计数的规矩,大家听了这话,全都摸不着头脑。

罗十四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忙问:“上仙所说的一件,是几坛酒?”

殷勤嘿嘿笑道:“这是咱们花狸峰新进才定的规矩,一件酒,又有大件小件之分。小件以天罡为计,大件取地煞之数。凡一次购入三十六天罡数者,即可获赠一瓶虫藤珍精。凡一次购入七十二地煞数者,不但能得两瓶虫藤珍精,还可得一斤花狸雷毫。”

罗十四此时就有点见傻。他的外表看着粗拉,像是个没有心眼的直人,可是能够筑基成功的修士,又有几个真是傻子?他刚才的一番“表演”,打的是为家中老娘寻药的旗号,实际他亲娘的修为止步筑基早死了几十年了,他口中的“娘”却是他爹续弦的小娘。小娘生病不假,却与罗十四没什么干系。

他若真是个至孝的孝子,家中老娘病着也不会天天跑来醉仙亭吃酒。罗十四最擅长便是装傻充愣,扮猪吃虎的手段,他与几个疲癞货挤到大厅的角落里吃酒,议论的全是花狸峰的几位仙子。

万兽谷位列七大宗门,名头听着响亮,不过是唬唬那些没有根脚的修仙世家,落到临渊城里一众纨绔子弟眼中,万兽谷修士不过是些驯兽的粗劣憨货。那花狸峰的几位女修模样耐看,穿着打扮与临渊城中的名媛贵妇相比,就显得土气多了。至于殷勤,在罗十四等人的眼中不过是个咋咋唬唬穷人乍富的乡下蛮子。直到李天蝎点出水晶瓶中的虫藤碎片,罗十四便在同桌纨绔的撺掇下,想要诈取那小蛮子手中的虫藤珍精。

这几位少爷羔子在临渊城横行惯了,寻常修士谁敢找他们的麻烦?尹唐表面上客气周到,可被殷勤炸死许多龙鲤的账还没处去算呢。对于罗十四的表演,尹唐自然不会点破。

哪知任凭罗十四如何卖力,可那小蛮子就是攥着水晶瓶不松手,不但如此,被他绕来绕去,想得一瓶虫藤珍精需得先从他那买三十六坛九阳珍精,总价都他娘的超过三枚高阶灵石了!

问题是罗十四前面演的太过投入,尹唐还特意帮腔说他如何孝顺,又说他家世不凡忠厚孝道,今日若是拍拍屁股走了,日后岂不成了临渊城的笑话?

罗十四满心苦涩,却还要硬撑着继续往下演,他一拍胸脯道:“罗十四为娘亲寻药十载,今日总算遇到,无论如何也不能错过。贵峰规矩如此,也不必因我破例,我便买一件九阳珍精还请道友赠药。”

“罗道友可是要一大件?两瓶酒的药量定能根治了你娘的病!”殷勤一本正经地说。

“只是用做药引子,一、一瓶就足够了。”罗十四脸色发白道,“不过我身上没带着那么灵石,还请道友宽限几日。”

殷勤听他将上仙改了道友,也不介意,掰着指头掐算道:“一小件的话,一共是三百二十四枚中级灵石,罗道友若是一时不趁手倒也无妨,你只需付我一枚高阶灵石做为订金,我便可做主将这虫藤珍精提前赠与你。罗道友总不会连这点灵石都凑不出来吧?”

许多筑基修士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值不了一枚高级灵石,却被殷勤轻描淡写说得仿佛是枚银锭一般。

罗十四额头见汗,犹豫不决。尹唐窥出了殷勤在九阳酒上的布局,心中对他的轻视早就一扫而空。他干脆见风使舵,对罗十四瞪眼道:“你娘亲病着,还犹豫什么?过了这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赶紧将订金交上,拿了虫藤去救人要紧!”

第640章 九阳酒的秘密

罗十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那可是一枚高阶灵石,就算他身家丰厚,一下子掏出这么大的一笔灵石,还是让他心肝都疼。罗十四自幼顽劣成性,对于道法修炼并不感兴趣,之所以能够升级到筑基期的修为,全靠家中各种丹药宝材堆起来的。

一枚高级灵石,已经能换十坛月华凝晶了,罗十四宁可全都买了月华凝晶,也不想弄几十坛泡了许多阳根的药酒回家。

尹唐见他还在磨叽,干脆拿出长辈的派头瞪眼道:“你若是连这点灵石都拿不出,我可以先帮你垫上,回头我自去找老罗讨要。”

罗十四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他爹,闻言嘴角抽搐,终于狠心从乾坤戒里抠出一枚流晕荧光的灵石递与殷勤道:“这枚灵石算作一件九阳珍精的订金,不知什么时候需要付足全款?”

殷勤瞟了一眼范猴子,这货脸上已经笑开了花,他连连点头道:“主任尽管放心,按照计划过几日便有一大件的九阳珍精会随着老祖的舟驾一起运到临渊。若是万一出了什么差头,搭不上老祖的舟驾,咱们的速破快运最晚下月便能开通直达临渊的线路。罗前辈若是着急,咱们通过速破快运送来一件,直达府上也没有问题啊。”

罗十四还不知从哪里去弄灵石,双手乱摇道:“不急,不急,下月送不到,下下月送到也行。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送到醉仙亭,我自会来取。”

范猴子呵呵一笑,却是不置可否。按照殷勤原定的计划,过几日云裳过来的时候,会在飞舟上装运至少十大件的九阳珍精过来。只是经过这顿饭,范猴子忽然对九阳酒的大卖有了几分信心,他不知殷勤如何打算,这才留了活话,不敢轻易做出承诺。

其实在下山前,范猴子还一直犯愁,后山那一百多缸的阳根酒真不知道卖给谁去?九阳虫藤用的是水晶瓶,装满一瓶也不过一斤酒。九阳珍精还是用的传统的酒坛,容积比水晶瓶大了一倍,一坛能装两斤的量,与一坛月华凝霜大致相当。至于那些囤在后山的大缸,一缸就能出千坛酒。

一百多缸酒全都灌装到坛子里的话,就是超过十万坛,范猴子在后山的时候,没少对着满仓满谷的酒缸抹泪叹气。这事都怪秋香,若不是这胖娘们跑去殷勤那里抱怨,说是后山猪场一下子进了几百头赤睛公猪,竟被岳麒麟领人全给阉了,猪根扔了满地,问殷勤如何处理?

结果殷勤脑瓜一热,加急购入了一百多口大缸,便指挥范十三在后山酿酒。范十三也犯难,酿酒又不是撒尿,喝点水就能有的,即便手上有现成的酒曲,也要经过一段时日的发酵之后,才能上锅蒸酒。这一百多缸酒,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酿出来的。

殷勤听了范十三的难处,也不费那个事了,干脆从野狼镇等地大量购入散装酒,生生灌了百坛酒。至于后山猪场割下来的那几百条赤睛猪根,经过符小药以烘培法脱水去掉腥臊血气之后,便全都切吧切吧,撒入了百口酒缸之中。

如此泡了大半年之后,再用范十三精心酿制的一缸猴儿酿,按照一比一百的比例,兑入到这百坛散酒之中。这便是殷勤之前吹嘘的,所谓将猴儿酿作为九阳珍精的基酒的来龙去脉。

只不过,这货还漏说了更为关键性的一点,所谓万兽谷珍藏的九种阳根,其实与那猴儿酿作用相仿,也是当作“基根”来用的。殷勤宣说的九阳根,何其难得?即便以万兽谷这种专门与妖兽打交道的万年宗门,每样的库藏也不过是寥寥十几条而已。

殷勤虽然舍得花钱,但人家铁翎峰的骨皮房却是死活不能将祖宗传下来的几十条老根儿,就此断在殷勤的手里。最后,殷勤挑唆尚小鱼去与铁翎真人吵闹,总算是以一枚高级灵石的代价,从骨皮房里搞到了七条老根儿。剩下的五色鹿根与麝牛根,倒还不算太过紧俏,花些灵石也能从山下的坊市中搜罗到。

在九阳老根儿,一根难求的情况下,殷主任方才显示出其心黑皮厚的奸滑手段。这货指使范猴子,用九阳老根儿泡了一坛酒,美其名曰珍精基酒,然后按照每缸三五滴的比例,混入百口大缸之中。

范猴子与范十三都看傻了,犹豫半天请教殷勤,如此勾兑出来的九阳珍精打算卖多少灵石?言外之意,是劝殷勤别太作死。他们哥俩还打算在花狸峰上以酒为题,创下一个千秋万代响当当的牌子呢。却让殷勤搞出这么个西贝货,卖的便宜还好说,若是卖贵了却没啥效用,岂不是砸了花狸峰的招牌?

殷勤琢磨了好几天最后定了个一枚中级灵石的价,与月华凝霜的价格持平。按照他的计划,酒酿成这样只是个半成品,虽说各种“佐料”都加进去了,但纯靠赤睛猪者一味主料怕是不顶用。

他最初的设想是从两个方面下手。一是让符小药尝试往酒中加料,若是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就能被他搞出一种效用不错的药酒来。不过这条路成功的机会不大,同时还伴随者巨大的风险,以符小药过往的经历来看,被他鼓捣出毒酒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

另外一条路便是通过不灭灵气“加持”,因为不灭灵气属于先天祖气可助长各种属性的灵根生长。但这个法子也有很大的问题。首先,以韩采芝的修为,其不灭灵气的覆盖范围,弄弄开脉丹还行,莫说让她对着一百口大缸施法,便是三两口缸也是强人所难了。即便殷勤也调动灵气加入其中,最终能否成功也在未知之数。

而且不灭灵气的效力随着时间的流逝会慢慢消退,经其加持的药酒一旦存放超过两三年便基本失效了。除此之外,向酒中释放大量的不灭灵气,也容易暴露韩采芝的存在。

价格虽然定下来了,但何时将九阳珍精推向市场,殷勤却迟迟未决。直到蚁丘之行,才被殷勤找到了一种近乎完美的解决办法。

当然,在蚁丘之中不可能保存九阳老根儿,君蚁啃食妖兽并不忌口,管他血肉皮毛全能吞入腹中。殷勤所得之物,却是从蚁素衣那巨大尸身四周捡到的许多半透明的板状物。这些脸盆大小的板片像极了他前世常见的那种硬塑料的材质。

殷勤瞻仰蚁素衣尸身的时候,见四下到处都是这种板片,便好奇地捡起一片反复查看。胖虫在一旁细细柔柔地解释,他手中所持之物叫做“蚁后之蜕”。说白了,这半透明的板片,便是蚁后褪去的一层躯壳儿。

殷勤漫不经心地问那胖虫,蚁后也经常蜕壳的么?

胖虫见他不识货,絮絮叨叨地追着他解释。蚁后只有与蚁王相好之后才会蜕下这层板片。具体来说,所谓蚁王只是名头好听,他与蚁后欢好之后,便会被蚁后当作营养药直接吞了。而蚁后吞下蚁王若干年后其身上的躯壳便会逐渐脱落,成为地上那个样子。胖虫叹了口气道,素衣为了族群的延续,几百年来蜕了许多次了,却也始终未能成功诞下蚁卵。

殷勤在心中对蚁王们的遭遇深表同情,正要随手将板片丢在一边。胖虫感概一阵却忽然提了句:“蚁后之蜕乃是人族炼制乾阳丹的一味主药。”

第641章 私卖会

“乾阳丹?!”殷勤大吃一惊,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丹药,当初他在铁翎峰藏经阁中总编篡《花狸峰炼气决》的时候,曾经“不务正业”地翻看过许多杂书,有好几本丹药典籍中都提到过这种丹药。

乾阳丹之所以被人重视,主要是因为它的功效与阳根入酒相仿,也是一种辅助吸收阳属性的灵气的丹药。从药理上说,阳根药酒中除了作为主料的高阶妖兽的阳根之外,还需加入各种烈阳性的辅助草药,经由酒力的强烈催逼,才能发挥丹丸最大的功效,阳根药酒应该算作一种烈法,起效虽快,却也有些副作用。

一般来说,阳根的品级越高,其属性也就越燥,对于需要大量灵气淬炼灵根的筑基修士来说,最好是在淬炼灵根的同时吞服阳根酒。如此做却有一种隐患,修士在淬炼灵根的同时,需要谨守神识,稍不小心就有神识受损的风险。为了催逼药效,阳根酒所用之酒,劲儿都不小,再配合各种燥炎属性质的药物,寻常凡人喝下一两滴就能酩酊大醉。即便修士体质超人,却也不敢多喝,药量一旦过大,便有走火入魔的凶险。

而且阳根酒对于修习坤道功法的女修,基本上只有蒙汗药的效果,对于滋养灵根方面几乎没作用。

相比之下,乾阳丹的药效就要温柔缓和许多,修士服用之后不需要赶工加点地突击修行,一颗乾阳丹的药效可以持续半月左右,在此期间,修士比平时稍微用功,就可达到极好的效果。并且无论男修还是女修皆可服用。

当殷勤发觉赤睛猪根的药效无法达到他的预期之时,也曾琢磨过往酒中加入替代的药材,比如乾阳丹。书中所记载的乾阳丹的主药是一种叫做“玉碎”宝材,对于其来历语却焉不详,只说此物极其难寻,蛮荒万载传承,有记载的只有寥寥可数的十几位修士从蛮荒中偶拾此宝,总数不过千余片,而且其中最大的也不过巴掌大小,一般玉碎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大。

据经卷所载,历史上也有不少丹道大家仔细研究过“玉碎”残片,希望找出其真正来历。只是这东西的数量实在太少,往往不及仔细研究,便被急需的人入药用去了。人们只能从其颜色质地与半透明的暖玉颇为相似,以“玉碎”为其命名,至于到底是什么,有人说是兽甲,有人说是虫蜕,也有人说是传说中随风而走的奇花“玉海棠”的鳞茎。

殷勤没见过“玉碎”,但从书中描述,与眼前这蚁后之蜕倒是颇多相符之处。胖虫儿见他半信半疑,忙又解释道:“蚁后之蜕其实是蚁后吞噬掉蚁王将其至纯之阳精炼化而成,脱落之后,正好喂食新近孵出的幼蚁。可惜素衣被黎老鬼暗算,伤了根基,无法诞下蚁卵,以至于白白浪费了这些后蜕。”

难怪玉碎难寻,却原来都被幼蚁吃掉了!殷勤恍然之下,更是欣喜若狂,这才是正瞌睡呢便有人送个枕头过来。

玉碎对于人族来说是个宝贝,对于蚁族来说不过是一种“婴幼食品”而已,只要未来能够在殷勤的帮助下顺利孵化出新的蚁后,假以时日,这种东西只要蚁后兴致所至,便可大量生产,代价不过是被其圈养的好吃懒做,别无他用的蚁王而已。

殷勤离开蚁丘之后,并未直接回山,而是由章八爪驾驶飞舟直接去了野狼镇,再由那里由速破快递给符小药运了几片虫蜕,以检验其药性。哪知符小药接到样本之后,激动得连开脉丹都不管了,架起丹炉就要炼制乾阳丹。

殷勤那时正在护送楚阿大回临渊的路上,得知这个消息,赶紧叫停了符小药的“研发”。乾阳丹这种东西一旦量产,难免被人打探“玉碎”的来历,乙素衣的秘密现阶段是万万不能泄露出去的。

殷勤指示符小药将玉碎用在九阳酒中,使其真正能够为修士化解阴属性的灵气所用。符小药在鼓捣这些东西上面倒是颇有天赋,有了足够的玉碎样品,短短时间便被他炮制出来花狸峰新一代的九阳珍精。

而且,他还发现如果往酒中继续投入两倍玉碎的量,就能在根本上转化阳根酒之烈阳属性,使其性质变得温和柔缓,连女修都可服用。

殷勤对于这个结果,早有预料,唯一让他头疼的是,如何将这种女修也能用的极品九阳酒,不惹人怀疑地推广出来。最后,还是他假借酿酒之名义,从长孙烈那里套来一些关于虫藤的传说。

虫藤的稀有程度与玉碎也差不了多少,对于绝大多数的蛮荒修士来说,也都是听说过没见过。殷勤没有虫藤,但不耽误他按照经卷所记载的虫藤模样,让符小药用些少见的草根藤茎仿制出虫藤来。反正只要药性相仿,功效不失,即便有人发觉虫藤碎片不太对劲,也大可将这种不对劲解释为虫藤与阳根发生了某种药理反应所致。

更让殷勤欣慰的是,老罗锅的“演技”不错,在饭桌上配合他一惊一乍地叫出虫藤的名字,更是当场坐实了“虫藤药酒”的名头。从这点上说,也不白请他吃这一顿。

有李天蝎的鉴证,就连尹唐这种老狐狸都不免上当。他与罗十四的老爹堪称莫逆之交,这才假装教训罗十四,强迫他买了一件九阳珍精,其实是存了肥水不留外人田的心思。

尹唐的修为在假丹期止步不前,却是与铁翎峰的长孙烈境遇颇为类似,全是因为“杂事”分了心思,无法专一大道所致。长孙烈研究符文炼器,种种杂学,尹唐却是只对赚取灵石感兴趣。凭借他多年从商的敏锐嗅觉,他深知花狸峰这九阳珍精一旦投放到市面上来,必然会遭到筑基修士们的大力追捧。

别看现在一瓶九阳珍精的售价高达九枚中级灵石,等到它的名气传出去,十九枚中级灵石说不定都买不到呢。

罗十四满脸愁苦地交了灵石,从桌上拿起那瓶虫藤赠品,也羞于与屋角里的几个狐朋狗友打招呼,与众人说句回家救人,然后夹了水晶瓶就走。

武成真哥俩儿却是知道这货底细的,刚才碍于面子,不好直接戳穿他,此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武成真更是朝殷勤连连挑大拇指道:“殷兄弟好手段,那老罗这些年扮猪不知吃了多少虎,今天却载在殷兄弟的手上。”

殷勤正色道:“武道友这话说的早了,你莫看我这九阳酒现在没有名气,假以时日说不定一瓶难求呢。我若是你,趁现在咱们花狸峰正在打名气,没有定高价的阶段,赶紧囤积几件。”

武成真嘴角抽搐,他虽对殷勤的小模样爱的不行,但多少还存了些理智。以他的身价虽然比罗十四更为殷厚,但平日里各种挑费也是极大。罗十四能够当场拿出一枚高级灵石,武成真哥俩加在一起却也掏不出这个数来。

他呵呵干笑两声,找了个由头道:“我与殷兄弟一见如故,我们哥俩真应该买个十件八件的,不管将来赚多赚少,为了这份兄弟情份,也该照顾殷兄弟的买卖。只不过,现在灵石不太凑手,还请殷兄弟容我三五日,待我们将手上几件法宝脱手之后,再来找你买酒。”

殷勤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立马来了兴趣,嘿嘿笑道:“来临渊之前,我便听说这边的高阶修士,每隔三五年,就会举办一场私卖会,若我记得不差,今年的私卖会就在三日后。武道友想要脱手法宝的所在,可是这种私卖会?”

武成真点点道:“殷兄弟的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不知武道友可有门路?”殷勤早就对传说中私卖会向往已久,忙问道,“能否带我去涨涨见识?”

他的话音未落,一旁久未言语的凌云霄便满脸不屑地冷哼出声。

第642章 益成号

殷勤扭过头,不等凌云霄发表见解,便面带关切地抢先道:“凌道友自打上了桌,便一直哼唧,可是吃的太多,撑坏了胃口?”

凌云霄被殷勤噎得直翻白眼,他的胸中怒气翻正要发作,忽然被柳鸢清澈的目光看过来,他转念一想,与其现发作失了身份,倒不如让这蛮子去私卖会上见识一下,到那时再寻个机会,不但要让他丢了面子,也要让他损失些灵石才好。

身为指月山的十大内门弟子,凌云霄不但参与过私卖会,更是深知私卖会的底细。说是私卖会,其实是位列十大商行之一的益成号筹划的一种临时性的交易坊市,因为开设的时间不固定,并且并非人人都可以参加,这才被大多数人称为私卖会。

益成号在十大商行中是个很特殊的存在,论实力以及影响力益成号都应该位列前三,但是益成号的规模又远远不如云雀阁这种门面遍布全境的存在。益成号向外开放的分号,仅限于人口超过两千万的超大城池之中,连仓山郡城这种千万人口的大城,都不会引来益成号开设分号的兴趣。有人统计过益成号的分号数量,在蛮武全境之内不过十几处而已。

人海虽少,却没有人会去质疑益成号的实力。益成号所做经营的生意,只限于丹药、法器以及道法典籍,共三大分类。与寻常修士的分类不同,益成号将道法传承中的符箓与阵法,全都归入法器大类。

具体来说,益成号所经营的丹药,其中的成药要么入品要么阶高,其成药丹丸的价格几乎没有中级灵石以下的。蛮荒修士对于各种炼制而成的丹丸散剂的定位,主要是从品与阶这两个方面来看。

所谓阶,是以丹药的药效进行区分,按照其珍稀程度以及具体的药用价值分作了高、中、低三个档次。比如四大奇药中的梅雨凝香,属于炼丹师炼制的成药丹丸,以其珍药用价值和珍惜程度来做区分的话,便可归入高阶丹药一类,类似的例子还包括筑基丹,驻颜丹等等。

而殷勤曾经大量服用的,专门为女修补血所用的赤龙丹,则属于十分普通的低阶丹药。其他诸如小玉露丸,开脉丹等等丹丸,价位不高不低,属于中阶的丹药。

从市面上的行情来说,价格低于一枚中级灵石的,归类为低阶丹药。价格高于十枚中级灵石的,则归入高阶丹药,价格在一枚中级灵石与十枚中级灵石之间的,归入中阶丹丸。

至于那种听说过没见过的丹药,比如乾阳丹,按理也应列入高阶丹药的档次。但由于其太过罕见,有人便在高阶之上,又加了一个档次,称之为极品丹药。

严格说来,极品丹药的称呼并不规范,因为这会与丹药的另一个属性——“品”,相互混淆。

丹药的品,情况则要复杂许多,总的来说,丹药的品,指的是同一种丹药,由于炼丹师的水准不尽相同,所炼制的丹丸在成色上有所区别。一炉丹药炼制出来,其药效,与炼丹师所加入的药材的好坏,丹方的高下,炼丹师的手法,以及炼制过程中火候的掌控,都有莫大关系。甚至同一个炼丹师,在不同时期,不同地点,所炼制的同一种丹丸,其品质也有高下之分。

修士们将同一种丹丸,根据其质量与药效来做区别,分为上、中、下三品丹丸。一个经验老道的炼丹修士,其所炼制的丹丸,达到中品丹丸水准的应该达到七成以上才行,也只有如此,这名炼丹修士,才有资格被冠以炼丹师的名头。

而市面所销售的丹丸,其定价都是按照中品丹丸来说的。至于下品丹,是指药效相比中品丹,最低不能超过三成,其价格也会比照市面均价低两到三成。

如果一枚丹丸如果其药效达不到中品丹的七成,就只能归为废丹了,有些小的丹药商家,专门售卖这种废丹,价格一般在正常市价的一半左右。对于囊中羞涩的修士来说,废丹也好过没有,常常会光顾这种小商号。

而上品丹,指的是药效超过中品丹,一成到两成之间的丹丸,其价格却能比中品丹丸,高出三到五成,其中原因在人工炼制的于丹药皆有毒性或者叫副作用。一名修士,根据其灵根水准的不同,打坐炼气的时候,只能服用一定数量的丹丸。

以筑基丹为例子,炼气大圆满的修士,冲击筑基时,一次只能服用一枚筑基丹,如果冲击失败,则最少需要调整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进行下一次的尝试。若是一下服用两枚筑基丹,灵根无法承受其药力,不但无法筑基,甚至会被药力所催,有爆根的危险。当然,不同丹药服用间隔也各不相同,筑基丹需要间隔一月,开脉丹半炷香的时间即可。

在这种情况下,一枚筑基丹的丹品越高,修士冲击筑基的成功率便越高,因此高品丹药的价格往往高出正常许多。

一个丹师只要能有两成的高品成丹率,便可冠以炼丹宗师的名头,成为名震蛮荒,甚至能够开宗立派的炼丹大家。

除此之外,丹丸在炼制过程中,还有极少数的情况,会发生一种叫做炉变的现象,而且在炼器的过程中也有类似的情形发生。这种炉变,与凡人烧制瓷器时发生的窑变,有些相仿。

区别在于,凡人烧制的瓷器,一旦发生窑变,所烧成的瓷器上常常会出现各种奇妙的花纹图样,其价格也会成倍往上翻。

而炼丹或者炼器出现的炉变,则可称之为炼丹师或者炼器师的噩梦,因为一旦炉变发生,其中的丹药或者法器,就算是彻底废了,连能卖半价的下品都不够不上。

不过,对于炉变来说,也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会发生一种奇异的变化,所炼制的丹丸或者法器上会出现鬼神莫测的符文。这种情况下,炉变就变成了无数丹师梦寐以求的符变,所炼成的丹丸则称之为元丹。其药效最少能够超过普通丹丸的一倍以上,如果说一枚中品的筑基丹,其成功率在三成左右,上品丹能达到四成,而符变的筑基元丹,则能达到七成到八成。

并且根据丹丸上所显符文的数量,元丹又可分为天、地、人三种元丹。据经典所记载,人元丹上能显一枚符文,地元丹显示两枚符文,天元丹据说能显示三枚符文。

人元丹在蛮荒的历史上还曾经有人见过,地元与天元丹则只存在于经典的纸卷之中。人们猜测,或许只有东周大陆那般灵气充裕,人杰地灵的所在,才有炼制出天地元丹的可能性吧?

第643章 请柬

丹药品阶,只是针对由丹师炼制的成药,益成号所售卖的成药丹散,除了少数极其罕见并且用途不大的丹散药剂,有中等档次的在售,其余各类丹丸散剂几乎全是高品高阶,许多家世寻常的筑基修士,若非有万不得已的需求,也不照顾益成号的生意。

有趣儿的是,在各大城池的益成号的分号之中,虽然掏灵石的少,每日里进进出出的修士却是络绎不绝,每家店的人流都是极大。以西部第一大城临渊为例,整个西荒山高路线,许多修士几年甚至十几年才会来一次临渊,但他们宁可不去品尝聚香斋,醉仙亭的美味菜肴,也一定会去益成号逛一逛。

不但筑基修士会在益成号中流连忘返,许多一辈子也难得来趟临渊的炼气修士甚至将益成号作为来临渊城的唯一目的。

其中原因,可用“大开眼界”来解释,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许多修士在后面又补充一句,叫做行万里路不如逛益成号。

而益成号之所以对修士们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主要是因为其中的丹药,法器实在是太多了。就连万兽谷,仓山书院这种位列七大的藏宝库房,其中收藏都远远不及益成号的一家分号所藏丰富。

像前面所说的丹散成药只是益成号所售卖的一小部分,除此之外,还有各种未经加工的天才地宝,各种法器,甚至在金丹老祖那里都十分抢手的高品法宝都能在益成号买到。据说益成号在皇城中的总店铺中,还有灵宝售卖。

店铺虽少,底气十足,这正是益成号能够位列十大商号前三名的原因。

益成号的各处分号,成为修士们开拓眼界的一处重要所在,益成号对于光顾的修士无论修为高低,也都不排斥。哪怕是个刚开脉的炼气小子,也能昂首阔步进到益成号里面,只需一枚低阶中级灵石,便可向益成号索要一枚录有宝材名录以及详细介绍的玉简。

只是益成号的宝贝实在太多,一枚玉简所录连一种分类都不全面,若是时间富裕,大可花上十几枚低阶灵石,在益成号里泡上十天半月,以观蛮荒重宝。

益成号的分号是随便进的,但益成号所办的宝材交易会却是需要得到其邀请,拿到请贴才有资格前往的。像殷勤在小仓山时的所谓三大家族,可是根本连请贴的样子都没有资格看到的,也就是万兽谷这种七大宗门中的各峰老祖,或者执掌骨皮房的长老执事,才有可能收到益成号的请贴。

让殷勤感到郁闷的是,花云裳这傻婆娘,已经位列金丹,竟然从来都没得到过益成号的邀请!更让他气氛的是,有次与云裳提及此事,她竟然撇撇嘴道,咱家一没宝材售卖,二没灵石购宝,临渊不比野狼镇,去一趟吃喝挑费都不小,他们不给咱们送请贴,岂不是正好乐得清静?

殷勤对于这种头发长见识短的说法,颇为不以为然,人家送不送请柬是一回事,你要不要去是另外一回事,怎能将两件事混为一谈?不过当着云裳的面,除了奉承她淡泊名利,道心坚韧之外,他还能说啥?

这次借着幻影大比的机会来到临渊,又恰逢益成号的私卖会也几乎在同时举办,殷勤不管云裳要不要去,他是一定要去开开眼界的。他的乾坤袋里,宝贝不少,但大多是见不得光的,但其中那半袋子闪闪放光的,却是货真价实的灵石,以他的性子,不痛痛快快地花点出去,心里头便像钻进去几只蚂蚁一般,痒痒的难受。

凌云霄被他出言讥讽,却只冷笑一下,便不接这话茬儿。武家兄弟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武成道性子沉稳一些,不像武成真那般张扬,却是两兄弟中拿主意那个,他略微沉吟,才点点头道:“今年益成号的私坊比往年规模还要大一些,亲王府多向他们讨要几份请柬,应该不是难事。只要殷兄弟备足了灵石,到时随我们哥俩一起去私坊转转便是。”

他们作为武青元嫡传的亲孙子,在临渊城中也算的上两“条”颇有分量的地头蛇,益成号可以不去理会窝在山旮旯里的花云裳,却不能不给亲王府的面子。

殷勤听那武成道亲口许诺,呵呵笑着连声道谢。

尹唐在一旁听着,忽然插嘴道:“其实不用那么费事,与其烦劳武老祖现去讨要请柬,不如从我这儿拿几张就好。殷道友稍等片刻,我这就让人取来与你便是。”

凌云霄微微一愣,武成真那男女通吃的色鬼,被那小蛮子的色相迷惑,答应给他请柬还好理解,他却想不通,尹唐怎会突然出来插一杠子?尹阀镇守西荒,势力虽大,但在这临渊城里,还是武青元一手遮天的地方。以尹唐的精明,何苦去趟这浑水作甚?

哪知尹唐的话音未落,一直闷头喝酒的李天蝎翻翻眼皮,将酒坛往桌上一蹲道:“大家都不用麻烦,益成号的请柬,我家大先生早就为殷主任准备好了。乃是天字号的包厢,大先生原本想给主任一个惊喜,却被我提前露了底,还请主任见谅。”

武家兄弟与尹唐听说楚阿大竟然为殷勤准备的天字号的包厢,脸色古怪地互相看看不再说话,尹唐则是呵呵笑着,直说大先生做事真是周到,也就不再提这个话头。

凌云霄在一旁听着,心头却是涌出种种情绪。益成号的请柬固然难得,但相比天字号的包厢,却又算不了什么。

当初殷勤在花狸峰上询问云裳为何没有得到益成号的请柬?云裳所答却没有给他点出其中的要害之处,那益成号的请柬可不是白送的,说白了,那是买的。真想收下这份请柬,需得掏出一枚中级灵石给人家才行。

云裳是真心舍不得啊,作为开山门的老祖,出去这种地方,总得讲些排场吧?总不能直眉瞪眼,一个人去吧?身边最少也得有一两个弟子亲随吧?说句实的,金丹老祖身边就跟着俩服侍丫头,也是够寒酸的。可是让云裳掏一枚中级灵石都觉得心疼,让她一下子掏出三枚中级灵石去凑那热闹?莫说益成号不来送请柬,即便真那么不识相想送柬上山,多半在半途也会被某个小个子的蛮荒凶人打劫抢了!

而李天蝎所说的天字号包厢,不但在私坊中有固定的贵宾厅房,并且不受一人一贴的限制,只要包厢装得下,你想往里头塞多少人都行。至于包下这天字号的厅房,需要多少灵石,却是没人说的明白。有人说最少也得一枚高级灵石,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却知道那根本就是扯淡。能够进入天字号包厢的,与灵石没有关系,那都得是七大宗门的掌教真人,才有资格往其中行走!

凌云霄想不通,云雀阁为何会对殷蛮子如此礼遇,难道说,他们那位大先生也看上了这小子的好皮相?!

与他抱着同样想法的还有武家兄弟,他们对于云雀阁的底细摸得更透彻一些,知道楚阿大的身世来历。武成真心情好不沮丧,以他的身家资质,怕是难以和后宫出来的那骚狐狸争夺这殷美人儿啊!

唯有尹唐,依然保持着主家风度,谈笑风生,但从他那精光闪闪的眸子中,也能窥出其内心所掀起的巨大波澜:花狸峰竟然与云雀阁走得如此近乎了么?!后党终于忍不住,要插手七宗争位之事了?又或者后党只是想要在西荒,显示一下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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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放飞与告辞

一桌珍馐美味,殷勤却忙着应酬周旋,吃的无滋淡味。倒是便宜了花狸峰过来的几个吃货,尤其是逸青云那胖子。殷勤故意将其安排在凌云霄身旁,想让凌云霄尝尝“逸教导”碎碎念的滋味。

哪知这货,自打饭菜上桌,便将整个嘴巴全都塞满了各种吃食,任凭殷勤如何朝他使眼色,只知道咧嘴傻笑,根本就没有半点吃相。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天蝎率先起身,柳鸢虽然万般舍不得,也只能跟着告辞。殷勤送到楼梯口,柳鸢回身阻他不要再送,殷勤深深望她一眼,呵呵笑道:“仙子吃的可好?”

柳鸢的目光里似藏有万语千言,似笑非笑道:“只吃了个半饱。”

殷勤哈哈大笑,冲李天蝎拱手道:“没能让柳仙子吃饱,这可全是我的罪过。”

李天蝎嘿了一声,也不多言,佝偻着身子径直下楼去了。柳鸢莲步轻移,下了两级台阶,忽又扭头道:“不关主任的事,是柳鸢贪吃。”

殷勤微笑不语,他静静站立在楼口,看着李天蝎与柳鸢一前一后,身形消失在楼梯的转口处。再有三两日,柳鸢就将被云雀阁安排去往皇城,此一别不知何年才能再见。

殷勤在酒桌上故意给柳鸳看那玉简,一是对她的过往有个交代,二是想看看她是否真如令狐若虚所说的那般,能够处变不惊,从容应对。

柳鸢的表现固然让殷勤欣慰,可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楼口之处,殷勤的心头忽然一空。那根被他一直攥在掌心的绷得紧紧的风筝线,好像一下子失了重量,让他有种无法操控的怅然。

片刻的失神,身边传来凌云霄态度冷淡的告辞声音,殷勤意兴阑珊地朝他拱下手,连客套话都懒的说两句。

凌云霄只道这殷蛮子也被柳鸢所迷,才会显得有些失魂落魄,他的心头竟有种解气的感觉,临下楼时忽然对殷勤道:“不知殷道友是否知道柳仙子过几日就要去往皇城?真是好巧,等我下个月临渊的事情办妥之后,正好也要去趟皇城,柳仙子还说要我做她的向导,带她好好逛逛皇城呢,哈哈。”

殷勤朗声笑道:“那真是太好了,柳仙子就拜托凌道友了。”

凌云霄微微一愣,心道:这厮的语气,到仿佛他才是柳仙子至近之人一般。凌云霄出身南疆,风花雪月,吟诗赋对颇有一套,对于殷勤这种西疆蛮人的粗鲁的说法方式,很不适应。他嘴角抽搐,忍下与殷勤斗嘴的念头,满脸傲气朝殷勤拱了拱手,告辞而去。

武家兄弟好生犹豫,又听殷勤说下面要与老祖办的干事商议事情,这才依依不舍地起身跟来。听到凌云霄大言不惭要做柳鸢的向导,武成真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后面嘀咕道:“都说南边书呆子多,今儿总算见识了,人家柳仙子本来就是皇城里出来的,跟他客气几句,那呆子竟然当真了。”

凌云霄走了一半楼梯,以他的耳力怎会听不到武成真的讥讽之言?直气得他脚下一乱,迈空了一级台阶,身为筑基修士,自然不会因此滚下楼去,凌云霄身形只是稍微趔趄,便马上稳住了身子。就听身后那殷蛮子,忽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凌云霄只道殷勤在背后笑他,怒目圆睁地回过头去,却见殷勤一脸坏笑与武家兄弟不知说些什么龌龊话题,根本连看都没看他这边。

凌云霄快被气炸了肺,却又无从发作,眼看柳鸢的身形已经消失不见,他顾不得与殷勤再做纠缠,朝楼下高呼一声:“柳仙子,请留步!”快步走了。

武成真看着凌云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处,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道:“殷兄弟别和这种瘪三计较,一个指月山庄的小杂碎,鼻子里插棵葱,就跑到临渊装象来了。还真他娘的把七大宗门的名头当回事了。”

殷勤嘿嘿笑着,却不接茬儿。如今他的眼界已开,再也不是小仓山的时候了。那时听说天下七大宗门,还真以为万兽谷甚至仓山书院如何了得,待到见识过万兽谷的宗门铁翎峰,再与仓山郡城,乃至临渊城做个比较,殷勤这才知道,所谓七宗之言,不过是蛮皇武氏安抚天下修士的一个说辞。

万兽谷如今虽然在七宗之内排名靠后,想当初怒蛟真人在时却也是有元婴坐镇的一方大宗。可即便如此,以其当初的规模实力,想要拿下只有一名金丹坐镇的仓山郡城也是千难万难。更何况西疆还有规模三倍于仓山郡城的临渊大城,驻扎有二十八宿中的七宿铁军,再加上尹阀的元婴坐镇,莫说一个万兽谷,即便将仓山书院绑在一起,联合两大宗门的力量,也难以在西疆与武朝的势力相抗衡。

说白了,这蛮荒人族其实只有一个真正的霸主,那便是蛮皇武氏。至于其他六宗,不过是蛮皇武氏为了驱使天下修士为其守护边塞,赏了大家起几了个好听的名头而已。在武成真这种皇亲国戚眼中,万兽谷,仓山书院这等所谓的大宗掌教,其地位与下面某个中小城池的城主也差不了多少。不过是为武家卖命的棋子儿而已。

武成道见殷勤笑而不语,瞪了武成真一眼道:“你这张嘴,灌了几口猫尿便不知自己是老几了,满嘴胡言论语。”

武成真自知失言,他可不想与“殷美人儿”生分了,忙满脸堆笑着解释道:“殷兄弟所在的万兽谷,却与其他几宗大不相同。别的不提,单说万兽谷驯养灵兽的手段,那便是独步天下,一等一的蛮荒道法。对了,我看殷兄弟腰间也挎了个离火袋,想必也是有灵兽认主了吧?不知殷兄弟的座下灵兽,是哪一种呢?”

殷勤拍拍腰间的乾坤袋,也不戳破其来历,嘿嘿笑道:“我养的不是灵兽,而是灵虫儿。”

“灵虫儿?”武成真愣道,“这可真够新鲜的,却不知殷兄弟养的是哪样灵虫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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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促织经

殷勤故作神秘道:“促织。”

武成真眨巴眨巴眼睛,旋即指着殷勤恍然笑道:“殷兄弟是拿我开心呢!促织可不就是蟋蟀吗?这虫儿每日里除了曲曲叫得人心烦,便没别的用处,而且这虫儿最多活半年,天一凉便死了。哪有将这种虫儿养做灵虫儿的?”

殷勤正色道:“我原本也是与你一般的看法,以为促织无用,直到我读过本门前辈所撰的一本经卷,才知道促织也有大用。”

“有何用处?”武成道只当殷勤信口开河,可见他说话的态度认真,不像胡诌,也忍不住好奇道,“不知殷兄弟所观经卷唤做何名?”

殷勤嘿嘿笑道:“此经叫做《促织经》,不知二位道友可曾听说过?”

武家兄弟对视一眼,全都摇头,武成真见尹唐送走了李天蝎正往回走,忙问道:“尹东家可曾读过《促织经》?”

尹唐上楼时便听殷勤与他二人说这事,也是呵呵摇头道:“若论驯养灵兽灵虫儿的本事,谁也高不过万兽谷去。若是不违宗门禁律的,不知殷道友可否将《促织经》的内容,稍微一些消息出来?”

殷勤慢条斯理道:“《促织经》虽然是万兽谷独家秘传之经典,但在殷某看来,此经却正适合仓山,临渊这等大城修士之用。即便你们不问,我还想找个机会,将此经典的内容公布天下,造福百姓,以利苍生呢。”

这下连尹唐都被殷勤绕得糊涂,实在不敢相信,这蛮子会有兼济天下的胸襟,敢将万兽谷不穿之秘公布于众?

武成真催着殷勤说说这《促织经》到底说的是啥?殷勤从乾坤袋里摸索半日道:“下山走得匆忙,这部经卷却没带在身上。不过你们若是想听,我到可以复述一些内容出来。”

尹唐以为殷勤这话是个搪塞之语,正要摇头,武成真却恨不得能与殷勤多待一刻,伸手扯了他的衣襟道:“想听想听,你且说来。”

殷勤被他突然间放电的祈求的小眼神儿搞出一身鸡皮疙瘩,他也是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打入武家兄弟所在的临渊纨绔子弟们的圈子的手段。而且,进入这个圈子,是绝对不可以通过卖屁股来实现的!

“既然你们想听,干脆回桌再喝两口?”殷勤一边将三人往回让,一边不动声色地甩开他手道:“促织又叫蟋蟀,世人只知道这虫儿爱叫,却不知其还有一种习性,便是好斗。若是两只蟋蟀狭路相逢,稍不称心,便会撕咬缠斗,乃至不死不休。”

殷勤说道此处,故意停顿下来,走回到桌边。他见蓝雀她们也已经起身,正准备要走,便干脆唤孙阿巧过来,让她带着老祖办的干事们先去临渊湖周围转转,过一半个时辰再回来找他。

逸青云满脸不舍地看着桌上的残羹剩饭,询问可不可以继续留下来打扫盘底?

殷勤挥手让他滚蛋,顺便又派了下半年的任务与他,去往殷主任的家乡——小仓山布道传法,等临渊这边的大幻影一结束,便即刻启程,都不用回转花狸峰了。

逸青云垂头丧气地被范猴子哥俩拉扯着下楼,孙阿巧却凑到殷勤边上,笑嘻嘻地伸出一只白生生的小手。

殷勤装模作样看了看她掌中纹路道:“你掌上帮夫纹隐隐透出一丝暗红,红鸾星动啊。等会儿在湖边溜达,眼神儿活络点儿,说不定就能拐个郎君回山呢。”

孙阿巧虽然平日里被他打趣惯了,当着这么多人也是臊的满脸通红,她赶紧攥成拳头,却不收回手来,嗔道:“谁让主任帮我看手相了?!皇帝不差饿兵,主任让我带他们下去湖边游玩,总得给些灵石吧?万一谁口渴,好歹买碗茶水喝。”

殷勤扭脸儿对尹唐道:“这帮家伙,一个个兽皮袋里不知揣了多少灵石,却还天天盯着我的。”他一边说,一边从乾坤袋里摸出两枚中级灵石,拍在孙阿巧的手上道:“这些够吗?”

“勉强够用。”孙阿巧笑颜如花,开心地收了灵石,这才扭身追着大家下楼。

武家兄弟之前被刘家父子阻隔,距离花狸峰的女修还有一段距离,此刻总算能盯着孙阿巧看个仔细。若说容貌,这妞儿未见得能强过他们府中女人多少。

而且这妮子修为也就是个炼气后期,武家哥俩的妻妾中已经有筑基成功的了。可这小妞儿身上一股子天真伶俐的味道,却是家中那些故作姿态,低眉顺眼的女人们所缺乏的。

武成真越看越爱,心里琢磨着需得多少灵石才能从殷勤手上将这妮子买来?

武成道最是了解这兄弟的习性,见他色眯眯盯着楼口,忙干咳一声扯回到正题,请教殷勤促织经到底讲些什么?他虽对孙阿巧十分眼馋,却能看出此女还是完璧未破之身。

他的心思可比武成真缜密的多,当初花云裳找了个蛮人面首的传言在临渊的纨绔圈子里也曾热议过一阵。在武成道想来,花云裳既然将殷勤收入帷帐之中,就该将其视为禁脔才对,怎容在他身边留有这种年轻貌美的女修?武成道估计这孙姓女修多半是花云裳派在殷勤身边的盯梢儿,若非仗着老祖的势,她对那殷勤的态度也不会如此随便。

尹唐让人撤换碟碗,摆上茶具,心中却对殷勤刚刚透露出的那一丝消息,隐隐有了一点猜测。见武成道继续这个话题,尹唐忍不住道:“殷道友说那促织好斗,莫非能从其中悟出某种高深道法不成?”

殷勤见他猜的离谱,忙摇头道:“尹东家想左了,我这《促织经》与道法无关,若是研究透彻了,却与灵石有许多帮助!”

这回连尹唐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心说,难道促织还能入药不成?

好在殷勤没有继续卖关子,他用手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字道:“若按经典所载,那促织最大的用处其实是在此处。”

大家垂下眼帘,却见桌上写了个“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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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6章 新鲜玩意儿

尹唐略一沉吟,心中已经有了几分推断。武成真看了半日,却还是不得要领,皱眉道:“殷兄弟也别和我打哑谜了,干脆说说,如何能用这促织来赌?莫非这小虫儿,能有神通可以绕过赌台上的护持阵法?”

殷勤知道他想偏了,呵呵道:“赌台上的阵法,虽不高明,却是薄如蝉翼,一触即碎,连金丹老祖都很难绕过去,一只夏虫哪有那般神通?道友是想岔了,我写这个字,却不是让人用促织在赌局中作弊的。”

“那这虫儿,又有何用?”

“我说这虫儿,其实可以用来做为赌具。”殷勤取过一只空碗,置于桌上道,“道友不妨想象一下,你我各养一虫儿,将其放于罐中,使其斗咬厮杀。最终谁的虫儿胜了,谁便是赢家,旁人也可在斗虫之时,择边押宝。如何?这种玩法,能否在城中推广开来?”

武成真眯着小眼儿琢磨半日,却是想象不出,两只蟋蟀在一起撕咬有啥好瞧的?

武成道沉吟一阵,却是猛地拍了下桌子,哈哈笑道:“殷兄弟这个点子出的妙啊!说句实的,临渊城大大小小的赌场,我们哥俩都懒的去了。赌来赌去,无非是骨牌,百子摊,押宝,还有骰子这几样,进了赌场,看着一群人围在一起,大呼小叫的真是好没意思。若是能用这虫儿来赌,倒是别开生面,有趣儿的很啊。”

尹唐嘿嘿笑道:“何止有趣儿?相比赌场中的玩儿法,斗虫儿可是要雅致的多啊。”

武成道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眼睛一亮道:“尹东家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不瞒殷兄弟,以我俩这种身份地位,也不好总去赌场。去的多了,不但自降身份,招来许多鲜花,被家中长辈知晓,也有颇多埋怨。若是换作斗虫儿,咱还往赌场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钻啥啊?干脆招来几个至交好友,寻处景致别致的清幽之处,大家一边吃酒聊天,一边斗虫戏耍,岂不快哉?”

武成真总算听出其中门道,他兄长刚才那番说辞,还算是含蓄的。这二位不是不喜欢光顾赌场,只是家中规矩大,每次去赌场总要乔装打扮,也不敢玩的太大,怕万一露底,搞不好就要被家中长辈责罚,闭关好多时日的滋味可是难以消受。

他们也曾弄过私赌之局,哥俩儿坐庄,招呼一帮狐朋狗友过来,一起闹哄哄地扔骰子,猜宝之类。不过玩过几次,也就腻歪了,说白了这种没什么技巧,全凭运气,一番两瞪眼的世俗赌法,对于这些岁月悠长的修士来说,实在是提不起太多的兴趣。

其实,修士们也有比较高雅的玩法,比如在酒宴中间,斗诗接句,说对联行酒令之类,都可赌些彩头,以作消遣。问题是,武家兄弟不擅长这个啊!若是换作在酒席上斗浪曲儿,唱淫词,他俩到是难逢敌手。

武成真嘿嘿笑道:“殷兄弟那《促织经》,所载想必都是如何晋升促织血脉的秘法吧?只要咱们能将斗虫儿这种玩意儿,在临渊城里大肆宣扬出去,再让殷兄弟暗地里培育几只血脉强横的斗虫儿,便可大杀四方,狠狠赚他一笔灵石了!”

尹唐被他这馊点子说得连连摇头,忍不住摆手道:“你们若真敢这般做,还有谁敢与你们斗虫儿?若我说,你们不但不能在促织的血脉上做文章,还要严格禁止任何人将在血脉上做了手脚的促织用来斗虫儿。无论何人,想要参与斗虫儿,所用的虫儿,需得经过严格检验,只能是普通种。”

殷勤点头赞成道:“尹东家所说极是。想要斗虫之戏推广开来,首要一条便是不能在虫儿上作假。而且,我之所以选用促织这种寿命只有半年的夏虫儿来斗,也是为了防止有人从血脉上做文章。此虫儿的寿命实在太短,即便我们万兽谷也没有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改善虫儿血脉的法子。”

“这也不行,那也不是,那你这《促织经》有何用处?”武成真挠头道。

殷勤慢条斯理道:“我这《促织经》分为上下两部,其中上半部所讲的,便是为了斗虫儿所定下的种种规矩。”

武成真不屑地接茬儿道:“两只野虫儿,又不懂人言,还讲什么规矩?”

殷勤正色道:“天下事,没有规矩,便不成方圆。你我若想将这斗虫儿之戏推广开来,就要从这规矩二字下功夫才行。”他掰着指头数道,“比如这斗虫儿所用的盅碗儿,不但大小要有限制,而且材质需得用水晶透明的,才能让人从旁看得清楚。另外碗底还要铺垫一层草纸,虫儿才能抓地抓得牢靠。为使两重相斗,需用草签儿撩拨其脾气,这草签儿粗细长短,也要有所规定,不能乱来。除此之外,养虫儿的器皿,喂食皆要按照规矩来。并且虫儿相斗之前,还需用天枰称重,量出长短,这样押宝之人心中才有比较。押那体型胖大的,固然赢面大一些,但身材瘦小的一旦翻盘,也不失以小博大的可能。”

武成真被殷勤侃侃而谈,说得犯傻,终于相信殷勤手上的确有本《促织经》。

就连见多识广的尹唐也不禁眯起眼睛,殷勤所说的条条道道,听着繁琐,但越是这样,便越能凸显斗虫儿之戏的非凡之处。说白了,促织虽是不入流的普通草虫儿,可一旦在它身上编织出种种规矩来,这草虫儿,变成了一门学问。

武成真听殷勤讲这斗虫儿的规矩,心里越发地痒痒,恨不得马上就遣手下去翻墙挖洞,捉些促织,先斗上一场再说。

武成道还惦记着殷勤所说《促织经》可以用来赚取灵石之事,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促织经下半部说些什么?

殷勤嘿嘿笑道:“这下半部便是在下要送两位道友的一番心意了,斗虫儿这门营生若是经营的好,日进斗金我不敢说,赚些来这醉仙亭吃酒的零花应该不是难事。我这《促织经》的下半部,只说一件事,那就是相虫之术。”

第647章 故人来

武成真喜上眉梢,有些等不及地连连搓手问殷勤,何时才能将那《促织经》取来一观?

殷勤琢磨着,回去现编一本怎么也得三五天的功夫,而且他咬文嚼字掉书包的功夫还不过关,写完之后,还要请人润色修改,他皱着眉头假作沉吟道:“从临渊城往花狸峰上万里的路途,即便我现在送信回去,少说也要十天半月才能遣人送来吧?”

武成真笑道:“殷兄弟可不带这么搪塞哥哥的,谁不知道你们花狸峰最近重金招募了不少筑基修士,去搞什么速破快运,号称从仓山郡城运货到临渊最多三日便可送达。那仓山郡城距离你们花狸峰不过三两千里,从你家里送本经卷过来,需要多少灵石,哥哥出了还不行吗?”

殷勤佯怒道:“武道友这是瞧不起我呢!整本的经卷我都送与你了,些许快递的费用还用你来出?我之所以不敢打包票,是因为那《促织经》属于无用的杂书,我看过之后,也不知随手丢到哪里去。我那老祖办的屋子,里面有些涉及山门禁秘之物,除了我家老祖还有刚刚那照顾我起居的孙仙子,旁人可不敢进去,我总不能请老祖去我屋中翻找吧?两位若是着急,我这便让孙仙子星夜兼程往回赶。”

武成道却是不信殷勤所言,心道:这人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他先用《促织经》吊住我俩的胃口,后又百般敷衍,多半是想我们先去买下他的几件九阳酒。武成道见武成真还要与殷勤磨嘴皮子,忙拦下他道:“你着啥急呢?眼下城中几件大事,爷爷还交代了许多事情让咱们去办,总不能为了玩虫儿,将正事耽误了吧?再说那孙仙子尚未筑基,你忍心让她为这些许小事往返奔波几万里?不如,咱们先随便捉些虫儿,按照殷兄弟所说,试着斗起来,等日后得了《促织经》,才更能知道其中的奥妙。”

武成真被他如此说过,这才不再纠缠殷勤。可又实在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便又盯着殷勤腰间的乾坤袋问他,能不能先将其中所养的促织取出来,让他见识见识?

殷勤笑道:“这才开春儿几天啊,我这虫儿尚在卵中,还未孵化出来呢。”说着从袋子中抓出一把湿乎乎的黑土,在两人面前一摊,指着其中一些黄黑色的小卵道,“现在虫卵全在土里,有啥看头?”

“你们花狸峰还是太冷了些啊。”武成真失望地叹了口气道,“咱们临渊城已经春暖花开,到了晚上已经能听到零星的促织叫声了。”

“临渊是个好地方啊!”殷勤望着雾气袅袅的湖面,由衷赞道,“难怪人都说,临渊虽然地处西荒,却没有西荒常见的严寒干燥,相比之下临渊倒是更像东方海边那种四季如春,潮湿温暖的城池呢。”

“临渊气候宜人,一半是受地渊灵气之反哺温润,一半是因为护城大阵锁主了地气所致。”尹唐有些感概地接口道,“若论武朝各大城池的建成年头,临渊比皇城兴建的还要早上两千余年啊。”

“许多人都说,临渊才是武朝最早兴建的第一座城池。”殷勤对于道法秘籍的兴趣不大,可对各种趣闻野史却所知甚多。

尹唐摇头道:“严格来说,临渊历史虽然极其久远,却还不是武朝修士所修建的第座一城。”

“哦?”殷勤来了兴趣,追问道,“倒要请教,那是哪座城池?”

尹唐朝窗外一指,向着北方道:“据我所知,极北境边有一小城,名为铁荆城,那才是武朝所建的第一座城池。”

殷勤皱起眉头,想了片刻道:“我曾从一卷杂记中看到,说那铁荆城池乃是武祖藏枪之地。”

尹唐冷冷一笑,纠正他道:“世人以讹传讹,那个藏字原本应该是个埋葬的葬字。那帮著书的糊涂虫儿,也不想想,以武祖他老人家的性子,怎回做偷摸摸藏枪的勾当?”

殷勤深以为然,又问,武祖为何要葬枪?

尹唐满脸神往地道:“世人都说武祖征战天下时,受过几次重伤,损了道基,以至于止步元婴,无法进阶化神。我却不信这种说法,若论武氏先贤,无论文韬武略,武祖在三位大君中,当属第一人才对。况且修为到了元婴后期,肉身都可舍去,所谓的道基又在哪里?若我说,武祖葬枪,未见得便是大道无望以至于心灰意冷,说不定是他老人家在心性上有所突破,窥得一线天机,这才放下所有羁绊,踏波东游。”

殷勤没想到尹唐竟然对三位大君中在位时间最短的武祖如此推崇,其观点与大多数修士所持颇有不同之处。不过这尹阀也是当年追随三位大君的四大家将,或许对于武朝的历史与内幕所知更多?

殷勤对于武朝这个庞然大物的来历颇有兴趣,而做为武家的嫡传后代,武家兄弟却对其先祖的事迹兴趣缺缺。武成真打个哈欠,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说是等下要去湖边游玩,邀请殷勤一同前往。

殷勤婉言谢绝,说等下还要给老祖办的干事们布置接待老祖的一应事物。

武成真不死心地坚持,说是可以在这边等他办完事,再一起去耍。

殷勤摇摇头道:“怕是真没这个时间。这边完事之后,我还要去会一位故人。”

武成真死皮赖脸地追问:“殷兄弟所要见的故人现在城中哪处?若是不熟悉道路,我们哥俩儿可以送你过去。”

殷勤指指远方巍峨耸立的临渊城门道:“我与这位故人所约的地点,是在城门之外,需得行出五百里才行。可不敢劳动两位陪我。”

武家兄弟互视一眼,眼下午时早过,临渊城中又不能御剑飞行,殷勤哪怕现在往城外赶,到地方怕是也要天黑之后了。

这哥俩虽然贪玩好色,却也知道怕死,这小蛮子虽然看着水灵灵细皮嫩肉的,谁敢保证跟他出了城不会中了他的埋伏,被人敲了黑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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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老祖出行

斜阳西坠,似乎有些不舍,便用最后的一抹余光将整个世界涂抹了一层淡淡的金红颜色。临渊城作为西荒第一大城,三千多万的人口,天色虽然渐渐沉了,但城门口往来进出的人口依然络绎不绝。

若非亲眼所见,殷勤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一个没有现代科技的蛮荒城池是如何容纳下如此众多的人口的。当他还在小仓山时,听人说起仓山郡城有一千万人,就已经不敢置信,再听说临渊人口竟然超过千万,皇城人口过亿,他便将这些传言,当作笑话来听。

按照他来自地球的思维,一座城池三千万人,每天人吃马嚼,就该有多少消耗,没有运输能力超强的火车与船舶,这些海量的物资该如何运输进来?更重要的是,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都以什么为生?殷勤觉得,除非在这些巨型城池中,有类似前世那种高度发达的工业,只有这种劳动密集型的需求,才会容纳消化如此庞大的人口资源。

当他身临其境,见识过仓山郡城的修士山庄,以及临渊内城的临渊湖畔,殷勤方才晓得,那些修仙豪门的存在,正是支撑海量凡人生计的关键所在。说白了,这些城池中的千万凡人,他们生活的重心就是围绕那些修士打转。

殷勤前世也曾享受过挥金如土的放荡生活,更见识过那些顶级富豪,如何一顿饭便轻松花销掉普通人一年,甚至几年的劳动所得。不过,相比蛮荒世界中修士们对于资源的消耗,那些地球上富豪的奢侈生活,简直是弱爆了。在这方世界中,一个普通筑基修士每天的平均花销,就是许多凡人一辈子也挣不下来的。

值得庆幸的是,殷勤魂穿而来,虽然因为蛮人的出身吃了些苦头,但好歹算是混入了修士堆儿里,开出的灵根不咋地,却抱上了金丹老祖的大腿。

为了将花云裳的大腿抱得更瓷实些,“殷主任”虽然被免了差事,但这可是云裳金丹大成之后,第一次正式出游啊!殷勤不敢怠慢,有关云裳造访临渊城的种种安排,事无巨细,全要考虑周详。

按理说,这种老祖出巡的大事,应该是贪狼部的差事,可令狐若虚那老狐狸整理了一份云裳出巡的费用上报老祖,竟然建议云裳派两个座下女修,代表她过来,意思一下得了。这老家伙的说辞还挺委婉,因为《铁达尼》的首映仪式在一行园,他建议云裳去一行园主持这件大事。

云裳嘀咕一阵,又给殷勤传讯,问他的意见。

殷勤心道,你要是压根儿就不想来,还用问我的意见吗?殷主任一刻都没有耽搁,马上洋洋洒洒回了一大篇,陈述了种种理由,力主老祖率队出访临渊。

云裳的回复也是极快,也不与殷勤绕弯子,就问他一件事情,按照令狐若虚所列的开销,她若带领一众弟子,跑一趟临渊,节省着开销,最少也要二十到三十枚中级灵石。这笔灵石从哪里出?

殷勤马上回复道,事关师尊颜面,二三十枚中级灵石哪里够用?便是二三百枚中级灵石,弟子拼了老命也要给师尊凑上这笔款项。

就在昨日,殷勤与云裳第一次使用青珠进行了实时的交流,云裳没提灵石的事,而是仔细询问他修为的进度,百般嘱咐之后,才给殷勤传来几幅画面,却是尚小鱼专门为她定制的衣裙的画样儿。

殷勤一眼便知,这些裙装全是按照《铁达尼》中的裙装样式所改的,其总体风格是尚小鱼按照皇城流行式样来设计的,又融合了文化比较发达的东部沿海,以及南方的一些风格在里面。

以殷勤的眼光来看,这种裙装就是有点儿小清新的文艺范儿,可比西荒女修常穿的那种裹得严严实实的“古板”款,强上太多了。

殷勤赞不绝口,云裳却嘀咕道,穿这种裙装,整个小臂都要露出来,脖颈也露出好大一片,是不是不太雅观?

殷勤正色道:“怎会不雅?这种裙装乃是小鱼姐,呃,尚主事集合了皇城与东南服装的流行趋势,特别为师尊设计的最新款式,实在不要太雅了!并且《铁达尼》中,那些贵妇仙子的着装风格,也都与此相仿。师尊容颜本就天下无双,若是再换上这样的裙裳,在临渊城随便转上一圈,立马能招三千弟子跟咱们回山呢!”

云裳骂了声“贫嘴!”,不再与殷勤废话,收了青珠,匆匆跑回丹室,去试穿衣裳了。

出门四件事,衣、食、住、行,衣裳由尚小鱼主持,殷勤自然一百个放心。尚小鱼的家底丰厚,甚至都不用殷勤往里头搭灵石,云裳在这上面的开销,全从日后小鱼工作室的收入中走就足够了。

四件事里最好解决的是食,云裳即便放开肚皮,又能吃多少?临渊虽然美食无数,以殷勤现在的身家,却也不用为这件事情走心。

至于行,老祖出行自然要乘飞舟,云裳所乘,却是天机子那艘神舟一号改造而来的。殷勤在蚁丘遭遇“飞舟事故”,楚阿大的雀梭受损严重些,可当元婴战舟的神舟一号只是掉了些漆皮。雀梭被殷勤拖回花狸峰,交予伍落他们去改成往一行园拉人的巨舟,神舟一号便被他改成了云裳的座驾。

所谓改造,其实也没什么大动,只是将外表按照万兽谷的风格,重新装潢了一番,再在舟首嵌上阿蛮的图像,表明这是花狸老祖的主战飞舟。天机子大半辈子都生活在西荒,并且在万兽谷客卿多年,他所设计的飞舟,其造型本就与万兽谷的风格颇有契合之处,因此飞舟的改造也不是什么难事。

眼下,对于殷勤来说,感觉有点头疼的便是如何安排云裳的住宿?以云裳的身份,肯定要在临渊湖附近找一处地点的。最方便的,便是住在亲王府所办的,专门招待贵客的“汇澜苑”。问题是,云裳一听说仓山书院的孟老祖也住那边,马上就说不行,让殷勤另找一处,最好能与“汇澜苑”远远隔开。

第649章 轿子

殷勤让蓝雀等人去到临渊湖畔转悠,也是为了顺便考察一番,找一处合适老祖落脚暂住的地方。

云裳做为金丹老祖,来到临渊城,做为主家的武青元自然要表现出热情款待的态度,听说云裳不喜“汇澜苑”,便又建议了几个地方,全都是亲王府的产业,大都是临湖不远的幽静宅院。不但如此,云雀阁作为花狸峰的“战略合作伙伴”也提供了几处内城的私产。

就连铁翎真人也传话过来,实在不行的话,还可以让这边的常驻执事们,赶紧将万兽谷在临渊城用作联络的私产院子收拾出来,虽然位置稍微偏了些,不那么靠近湖畔,但毕竟是自家的产业,住着安心也方便。

云裳对于这些美意,全都表示感谢,却迟迟未加决心。亲王府的产业虽多,但无论住在哪处,都难保那姓孟的不会跟着搬过来。楚家提供的宅院无论位置还是规模都让云裳满意,唯一就是那个楚阿大,让她心烦。铁翎师兄倒真是一番好意,若是住在联络站里,肯定能节省下不少灵石,但这次出来又不是花自己的灵石,干嘛帮那小子节省?

殷勤见云裳迟迟不吐口,也能猜出她的小心思,他虽然对于住在哪里都无所谓,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足。蓝雀与谢灵鹊率队过来,说不定便得了云裳的口喻,提前帮她挑选住处呢,殷勤也乐得她俩去四下转转,若是真能找到一处好地方,哪怕贵点儿也无所谓。

问题是,临渊湖方圆百余里,以寻常人的脚力,快步疾行,也要走上一天才能转上一圈。修士的脚力虽快,但身处内城不敢擅自施展道法,只靠两条腿儿的话,比凡人的速度快不了太多。

在这种情况下,比较占便宜的,反而是那些地位卑微的蛮人。临渊城中大半蛮人都是奴籍,他们地位还不如未开脉的凡人。不过,蛮人由于血脉的影响,其肉身与人族相比,无论是绝对力量还是持久耐力,都要强上许多。

临渊湖的风光别致,每日里沿湖游览的行人无数,更有许多专为游人抬轿,或者为沿途商家进货拉车的蛮人穿梭于沿湖的石板路上。这些蛮人又分两类,为游人抬轿的蛮人都是一身整齐干净的短打扮,两个蛮人扛一台小轿,在石板上岁健步如飞,轿中人却丝毫不觉颠簸摇晃。

那些拉车的蛮人,穿戴就没那么讲究了,而且这类蛮人的身材往往更加高壮。走在路上,常常能看见一个蛮人便能拉动一辆,需要两三头骡马才能拉动的大车。由于内城之内,对于各类灵兽的出行有颇多限制,许多蛮人便接过了这份原本该由牲畜做的活计。

蓝雀与谢灵鹊沿着湖畔转了一小会儿,便决定换小轿了。倒不是她俩嫌累娇气,而是醉仙亭所在的地段正是临渊湖畔最热闹的地区,游人如织,彼此间摩肩接踵,磨磨蹭蹭地根本走不起速度来。

这临渊湖的名气实在太大,灵气充沛终年不散,每天慕名而来的修士,实在是太多了。

虽说进入内城的萤石符牌价格不菲,按照官方的价格,萤石符牌按照年、月、旬、日及时辰各有不同的缴费方式。平均下来,一次性在萤石符牌中冲入一年的费用,自然要比每月续费的便宜一些。这其中又以按照时辰计价的符牌最贵,相比二十枚低阶灵石的日牌,时牌每个时辰便要一枚低级灵石。

不过,实际的情况是,这种按时计费的符牌反而销量更好,其最主要的购买者,则是数量最为广大的炼气修士。炼气修士进入内城,无非是三件事,第一宗便是利用内城的灵气淬炼灵根,炼气修士的灵根脆弱,每日最多修炼两三时辰而已,若只为这个,每日在符牌中续入三个时辰的费用最为划算,顶多是麻烦点,每天续费排队还要用去大半个时辰。

炼气修士进入内城的第二宗事情,便是游览临渊湖,或临湖,或登高,观一观云气之变换,万一能从其中窥出一丝符纹密意,那可就赚大发了。观湖仅限白日,到了晚上许多望族豪门的游船便会挑灯出游,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女眷千金们,也会出现在那些船上。

那些家世背景身后的筑基公子们,找个由头,在湖边吟诗弄对,借机观赏船中藏着的美人儿倒也罢了,若是有哪个炼气修士,也不长眼地在湖边巴望,搞不好就会被随船飞翔的灵鹞啄瞎了眼睛。

至于炼气修士进入内城的第三宗大事,自然是去往益成号在临渊的分号,开眼界,长见识。益成号也是白天开门,晚上并不营业。

对于炼气修士来说,无论哪种情况都是使用按时辰缴费的萤石符牌最为划算,以至于这按时缴费的符牌都被人戏称为炼气牌儿。

此时正午已过,湖面因日光照射而稍微消散的云气又渐渐聚拢,正是一天中观气的最佳时段之一。无数炼气修士都买了半日的符牌,此刻结束了当日的灵根淬炼,全都聚拢在醉仙亭这段湖畔,一边四下游览,一边观湖望气。

蓝雀与灵鹊走得实在不耐烦,干脆与孙阿巧交代一下,让她带着老祖办的一干修士慢慢逛,她与灵鹊乘坐轿子先绕着湖边走。

孙阿巧知道她俩的任务,点头应是,又说,等下还要回醉仙亭与殷主任碰头。

蓝雀道:“老祖的事情也是主任交代的,还是先紧着老祖的事情办。主任若是有急事,传讯过来便是。”正说着,谢灵鹊挥了半天手,总算拦下两台小轿,她俩不敢耽搁,纷纷上了小轿,那抬轿的蛮人听说只是沿湖边转悠,心中窃喜,他们最喜欢就是这中没有目的瞎转的雇主。轿子前头那个蛮子说了声:“仙子请安坐。”便一路吆喝着,抬起轿子跑了起来。

这正是蓝雀她们坚持要换乘轿子的原因,抬轿的蛮子才不管什么礼让谦逊,一路高喊着:“借光受累!劳驾让让!对不住您了!”在人群中宛如滑溜溜的泥鳅,钻行的速度极快。他们抬轿子,就是一个目的,在最短的时间里,跑得越远赚的钱便越多。

第650章 背影

临渊内城,种种禁忌,禁用道法,禁足灵兽,唯独对拉车抬轿的蛮人,没有太多限制。这些出苦力的蛮人,也是内城中那些豪门大院所需的劳力,总不能将他们全都禁了,让修士自己担柴挑水,送货拉车吧?

蓝雀与灵鹊乘上小轿,立马便感觉出不同,抬轿的蛮人不但路熟,腿快,再经他们大声吆喝,许多行人便会主动避让。修士竟然给蛮人让路,这在别处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说白了,修士们避让的并非蛮人,而是轿子上乘客。

白天在湖畔闲逛的修士,八成都是来到临渊游览的炼气修士,这些人若是回到家乡,在毫无法力的凡人面前,也能称仙称祖,但是在这气象森严的临渊城里,却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这些炼气修士虽然不晓得轿子上坐的是何方神圣,但雇用这样一顶小轿,在湖边跑上三五里,便要收取一枚低阶灵石的价格,却是谁都掏不起的。换句话说,能够坐得起小轿的主儿,也不是他们这些炼气修士能够惹得起的。

不但游湖的炼气修士们付不起,就连蓝雀坐在轿子上,也觉得屁股底下仿佛藏了针,咋坐都不安生,时不时就要在心里盘算一下,大抵要付几枚灵石了?蓝雀去过几次仓山郡城,临渊城却是头一次来,谢灵鹊外出的机会还不如她多,两人临来之前,也都在底下做过一番功课,知道湖畔抬轿子这帮蛮人都是宰客的高手。

谢灵鹊大致盘算过,忍不住与蓝雀玩笑道:“那帮蛮子在湖边抬个轿子每日的进项怕是能有一枚中级灵石了。咱家殷主任看来是投错了门路,当初不如直接去到临渊抬轿子。”

蓝雀呵呵笑道:“你当那些灵石都能进了抬轿子的口袋么?我听说,他们抬人所用的轿子,可都是租来的,每日的租金便要一枚中级灵石呢。”

“干嘛要租?自己打不一个轿子起吗?”谢灵鹊话一出口,便知自己想的简单了,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却不知这些轿子都是谁家的?”

此刻,两人总算坐上了轿子,若非殷勤提前发过话,许她们一笔在内城的通勤费用,两人宁可与那些炼气小辈挤作一堆,也不会花这笔冤枉钱呢。

谢灵鹊坐了一阵,心中的那份忐忑总算平息下来,后背渐渐贴实了靠背,一只手支起下巴,默默地瞧着脚下抬轿子的蛮人,很年轻的一个小子,看他的模样,年纪倒与殷主任差不多呢,也是二十上下。

谢灵鹊想起她在山上所说的那番关于殷勤投错门路的戏言,嘴角儿不禁翘了起来。在这湖畔抬轿子能有什么出息?毕竟,她能坐得起这小轿子,也是殷主任大手一挥,赏了许多的通勤费用的缘故。那家伙下山一趟,荷包又鼓了不少啊!

蓝雀的轿子走在前头,同时也负责开路。给她抬轿的蛮人岁数就大了许多,是个抬轿的老把式,经验极其老道,口中一刻不停地嚷嚷着,让旁人借路。蓝雀一边四处观瞧,寻那挂着幌子能够留宿的店家,一边听那蛮人借路的口音,觉得临渊人说话的腔调软软绵绵的,不像西荒标准的官话那般粗狂,倒与那个指月山庄的凌云霄的腔调有几分相似。

抬轿子的老把式明明是很大声地在喊,让人听着却不觉得十分讨厌。

两女各怀心事,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同样软绵酥糯的借路声音:“劳驾借光,请让让啊,咱车上有要临盆的妇人!人命关天,都让让啊。”

紧接着,人群一阵骚动,一辆独轮小车风驰电掣般地从人群中闪出一条道路,眨眼间就赶上了两人的轿子。那推车的,说话虽然软绵绵,脚下奔跑的速度却是极快,眨眼间便超越了两人的小轿子,窜到了前头。

抬着蓝雀的老把式,也被那人的速度吓了一跳,忍不住埋怨道:“都要生娃了,还往城里耽搁啥子嘛?”

蓝雀的目光落在那独轮小车上,见上面盖了一床大花被子,里面鼓囊囊地躺着个人,想是怕风的缘故,裹得相当严实,只从被角露出几缕妇人的长发。

这家的男人也真够粗拉的,老婆临盆才往外头送!蓝雀忍不住叹了口气,临渊城里大多数的蛮人做的都是苦力活计,即便有开脉的机缘,也都选择不去开脉,仅凭血脉肉身的力量讨生活。只要不开脉,他们就能与凡人一样,免费进入内城找活干。不过,无论凡人还是蛮人,虽然能够在内城居住,没人敢在内城生娃,都说妇人生娃的血气会染污到灵气,万一传言不虚,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

忽然,身后的谢灵鹊尖叫一声,蓝雀回头看去,只见灵鹊满脸震惊地指着前面的小车嚷道:“主、主、那人的背影好像主任!”

蓝雀再回头去寻独轮车,远远地,那推车人的背影果然好生熟悉。

不可能的!蓝雀揉了下眼睛,那独轮车却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不见了踪迹。她再次回过头,与谢灵鹊面面相觑道:“你、你可看清了?”

“我、我也不敢确定。”灵鹊含糊道,“我刚刚只顾着看车上的人,只瞄了一眼那拉车的背影,觉得好像是他。不过,那人说话的口音却一点儿都不像。”

“也许是咱俩眼花吧。”蓝雀自失地笑笑,放弃了给孙阿巧发一道传音符的想法,殷勤这会儿应该正在醉仙亭上给孙阿巧他们布置差事呢。那家伙的心眼儿可不大,万一惹恼了他,将通勤费收回去,都没地儿哭去。

经过这一场小小的风波,湖畔很快便恢复了拥挤的常态。

蓝雀刚刚收拾起心情,眼前啪地一响,凭空落下一片羽毛,她伸手捉住那片白羽,识海中马上响起了孙阿巧的略显焦急的声音:“主任不在醉仙亭,说是如厕便没了影儿,主任倒是留了不少灵石在柜台。关键是,我们几个被尹掌柜硬送了一车鱼,不知该往哪里拉呢?你们找到住处了吗?”

第651章 百里铺

临渊城的禁止阵法,其威慑半径可达两千余里。.lā一般来说,禁止阵法所开启的威慑力量,主要是针对妖兽,这种威慑力并不能形成真正的杀伤,而是对妖兽的血脉以及精神进行压制,使其行动,反应,甚至思维心智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人族修士虽然也会受其影响,并且主要反映在神识方面,但相比妖兽或者蛮人,这种影响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除非有极其特殊的情况,比如城池受到人族同类修士的攻击,才会激发针对人族修士的威慑干扰。纵观武朝上万年的历史,这种情形,仅在武朝立国初期,发生过几次,随着六大宗门相继归顺臣服,近七八千年来,武朝城池几乎没有启动过针对人族修士的威慑禁止。

人族修士虽然几乎不受护城禁止的威慑影响,但是临渊城的规矩却不能破。与仓山郡城出城十里便可御剑飞行不同,临渊城的规矩就更严格一些,若是没有临渊城防专用的符牌,寻常修士需得走出百里之外,才能御剑飞行。

之所以订出这样的规矩,还是因为临渊城实在是太大了,每日进出城池的修士川流不息。即便有了这样的规矩,城池附近的半空中,修士御剑飞掠的嗖嗖声响也是不绝于耳。这些人全都持有城防所发御剑符牌,有些是往来运送官家急件的驿承,还有一大部分人则是城中豪强的子弟亲信。

至于那些没有根脚的普通修士,哪怕你是筑基大圆满后期的高手,也只能规规矩矩随着大流往前走。

出了临渊城百里之外,平坦宽阔的大路,也渐渐扬起尘土,变得颠簸难行了许多。往前走十余里的路边,则是一片招幌飘摇,酒肆林立的地带。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再好的朋友,也不会真正送出千里,但对于临渊修士来说,有朋自远方来,临走时,送出城门百里之外到了此处,便是道声珍重的分别之际了。

这片酒肆饭馆,便是许多商家看到其中商机,纷纷在此开设分店,转为修士送别畅饮之用。甚至连聚香斋,醉仙亭等等顶级饭庄,也都在此地开有分店。

在这片酒肆饭庄的后面,还有一大片可以提供住宿的店家。这些店家倒不是怕修士们喝多了,投宿之用,而是给那些出城的商队,提供一个修整的地方。

商队之中,凡修混杂,除了担当护卫的几名,乃至十几名筑基高手之外,大部分的修士都是炼气期。而所有修士的数量加起来,也就是整个商队的四分之一,剩下大半则是未开脉的蛮人与凡人混在一起。

商队的日常行进,基本全是落在凡人与蛮人的肩上,诸如赶车搬货,生火造反,搭帐篷喂牲口,这些粗重活计,修士是不会去做的。他们宁可带上脚程较慢的凡人,也不会自己扛了货物赶路。

用商队中流传的老话来说,一个成功的商队,不在于他们更够走多快,而是在于他们能够走多远。蛮人与凡人负责运货与日常活计,修士保证商队的安全,两者配合无间,才是商队行万里路的保证。

许多从临渊城运货出城的商队,都是大清早便出门,天近黄昏之际,便会选择在此处落脚住店一晚,进行最后一次的修整,带队的大把头会借此机会彻底详查一次整个队伍。

对于道路两旁的酒肆饭庄来说,中午是最忙的时候,修士脚程快,早上出城,半天也就送到地方了。交情泛泛的,大家找个酒家,吃一顿散伙饭,说些十年再聚的套话,也就就此告辞。至于那些交情深厚的,一想到此一别或许就是几十年的闭死关去了,这辈子能否再见尚且难说。这顿酒从中午喝到晚上,甚至到半夜,都有可能。

而对于那些接待行商的店家来说,每日黄昏时刻,才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时候。商队中的那些筑基高手,往往会等到明日一早才会归队,即便有提前归队的,也都是往前排那些高档的酒楼中去吃饭。

炼气修士没那么大的派头,他们大多一早便随着商队出发,根据每个人兽皮袋中灵石的丰厚程度,也有去前头吃饭的,不过大多数炼气修士还都是让所住的店家准备饭食。这边的菜肴虽然不及聚香斋那种大饭庄精致,却胜在量大实惠,店家提供的酒既有价高的月华酒,也有一片金叶的普通灵酒,名气虽然不比月华凝露,但各地自产的灵酒,也都有各地特有的风味。

不过,炼气修士们的饭食一般都是叫到各自屋中去吃,也有一些修士干脆不吃,或者吃些灵果,便直接炼气打坐去了。从修行的紧迫程度来说,炼气修士要比筑基修士“勤快”的多,毕竟寿元有限,哪怕少年开脉也不过百余年的时光,一旦蹉跎了,便是个比常人多活几年的寿星而已。

商队中的那些凡人,则是成群结队凑在一起到店家前堂里的大桌上吃,或者是商队中的大把头请客,或者是前晚赌钱赢了那个请客,总之大家凑成一桌,不但热闹,每个人吃到的菜样式也多。

至于最没有地位的蛮人,前堂根本没有他们的位子,只能从后厨直接打一盆饭,蹲在院子角落中吃。

店家上菜的规矩也是先紧着各屋的炼气修士来,再照顾前堂大桌的凡人,最后厨房里剩了什么,胡乱烧点,或者干脆将修士以及凡人们吃剩下的,通通倒入一口大缸之中,拖到后院给蛮人们吃。

“百里铺”是一家专门做商队生意的客栈,位置比较偏,处于临渊城外一百二十里最靠外沿儿的地带,除非是回头的熟客,大多数商队没走到这儿便被别家“截胡”了。

不过,已经冷清了大半月的“百里铺”,今日却是从过了晌午便忙活起来了,总算盼来了老主顾,一个去往皇城的小型商队。虽然大队还没到,但送信的人已经提前到了,通知店家准备饭食,收拾屋子。

像“百里铺”位置这么偏僻的,主要的客户,也只能是这种往内陆去的小商队。从临渊城往皇城去,虽然也要途径许多荒山险要之地,但相比漫无边际的蛮荒草原,简直不要太安全了。一路上能够遇到几头赤睛猪,便已经算得上比较大的危险了。其实对于这种往内地区的小商队来说,妖兽并不足虑,真正可怕的那些打家劫舍的蛮荒散修。

到了黄昏时分,商队如约而至。百里铺的掌柜,复姓百里,不过客人们嫌麻烦,全叫他白掌柜,白掌柜倒也随和,便干脆改了白姓,省去好多麻烦。

第652章 严师兄

蛮荒商队,规模大小不一,大型的商队人数可达几百人,随队护卫甚至会有蛮王级别的高手。虽然从理论上说,蛮王级别的高手与金丹老祖应该是在一个档次的。但金丹老祖与人斗法并不仅靠自身的灵力与人硬拼,而是更加依赖其千变万化的道法,与威力强大的法宝。

而且人族修士一旦成就金丹,那便是万修敬仰能够开宗立派的存在,绝不会自降身份去做行商这种苦差事。

那些小型的商队,人数最少的也在四五十人左右,所运送倒卖的货品大都是各地的特产,价值并不很高。随队护送的修士高手,一般会配备三到五名筑基中后期的修士,这些修士常年行走蛮荒,战力堪比七大宗门的内门弟子。

这些商队的名字里,一般都带个“号”字,叫做某某号,从某种意义上说,益成号便是天下最大的一个行商组织。

百里铺今日接待的这个商队,名为成远号,根据之前捎来的消息,人数在七十人上下。筑基修士的饭食不用百里铺管,只要他们精心准备十六名炼气修士的饭食就好。

成远号算得上百里铺的老主顾,这个小商队主要是在西疆与皇城之间往返运送物资宝材。成远号前些日子进城之前,也曾在这边住过两晚,白掌柜记得当时的人数只有不到六十人,除去几个筑基高手之外,号中的炼气修士也就是十人左右。

这回成远号报了七十的数,多半是带了些外出历练的寒门修士。那些居于大城池中的小户修士,弟子们开脉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也要出门历练。与七宗门下的弟子不同,这些小户人家的年轻修士没有宗门试炼的机会,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创造找机会。

凭他们的能力,去蛮荒闯荡,怕是还没见到妖兽,便会被那些穷凶极恶的蛮荒散修要了小命。出于安全的考虑,这些小户人家的炼气弟子,外出历练多半是与商队结伴而行。出门之前,家中交给商队一笔灵石,拜托商队一路照顾,莫要伤了孩子们的性命。

除非商队所运送的屋子宝材特别珍贵,怕歹人趁机混进队伍,一般情况下,商队也乐得多个免费的劳力。

听到门外一片嘈杂之声,白掌柜亲自迎出店外,成远号的大把头是个炼气后期的中年汉子,身材强壮如牛,满脸的风霜颜色,旁人都唤他成老三。

白掌柜也是炼气期的修为,离着老远便朝成老三连连拱手,口中“三哥”喊得亲热。

成老三满面红光,估计这几日在临渊的日子过得很是滋润,与白掌柜寒暄几句,便招呼身后的炼气修士们进院儿。

白掌柜满面热情地站在门口,呵呵笑着与众修士一一寒暄见礼,这其中果然有几个脸儿生的,从前并未见过。

成老三轻车熟路,直奔他每次都住的后院上房,走了一半,忽然想起一事,扭头对白掌柜道:“我记得你这儿西后院儿最清净吧?等下,在西后院给严师兄开间上房,严师兄喜静,就不要安排别人住过去了。”

白掌柜连说没问题,顺着成老三示意的方向看去,见他所说的严师兄是个面色蜡黄的中年修士,看起来病怏怏的,似乎身上带着伤。

白掌柜有点奇怪,凭他的感应,这严师兄也就是个炼气中期的修为,但观其眉眼中透出的气宇架势,却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威压,似乎是个久居高位的人物。

严师兄走在一种炼气修士的最后,闻言摆摆手道:“不用那么麻烦,我随便住哪里都行。”

成老三嘿嘿一笑道:“此去皇城山高路远,过了这个店,就只能露宿荒原了,严师兄再想麻烦人,也没法办啊。严师兄好好歇息一晚,明早还要上路。”

严师兄点点头,不再说话,被白掌柜亲自引领着去到西后院儿。此处乃是百里铺转为筑基修士准备的一处宅院,虽然极少有筑基修士会真正在此下榻,但也要天天打扫,预备万一。当然,在西后院住上一晚的价格,却是要比后院的单间贵上一倍有余。

虽然只有短短几句,白掌柜却从成老三的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他虽嘴上师兄叫得亲切,实际却是在暗示白掌柜,这位姓严的,只是个随行顺路的主儿,借着他喜欢清静的由头,将这肥羊安排到西后院,便可多收一笔灵石。

白掌柜心中感激成老三照顾他的生意,对待严师兄的态度就更是亲切周到,一边介绍店中的招牌菜肴,又说若是严师兄想吃聚香斋等名店的菜式,也可唤伙计出去买来,送去屋中享用。

严师兄淡淡摆手道:“我辈修士,大道为先,粗茶淡饭即可,何苦贪恋这些口腹之欲?”

白掌柜连称受教了,又笑嘻嘻地问:“今年的晶枣儿刚刚下市,师兄要不要尝个新鲜?这可是临渊特产的灵果。”

严师兄笑道:“这晶枣儿却是个好果儿,我在城中就吃过不少。此一去皇城,不知要几百年才能再尝到这种滋味。你且取些来吧。”

白掌柜转身去了,心中嘀咕着:这位的心气儿到高,炼气期的修士,就敢想几百年之后的事了?不过晶枣儿这果儿不但味道好,价格更好,咱这小店大老远从临渊进货,提个三五成的价,也是合情合理吧?

他刚出了屋门,里面的严师兄又嘱咐他,唤伙计烧一缸地渊水来,说是要沐浴。

白掌柜撇撇嘴,这位严师兄道貌岸然,排场却是一点不小,难怪成老三会特别将其安排到西后院。此地距离距离临渊百里,一缸地渊水在临渊城也要卖一枚低阶灵石,运到店里,价格便要翻上一番还要多。白掌柜自诩有点儿身家,平日里也只是用地渊水冲泡灵茶而已,万万舍不得用一缸地渊水来泡澡。这严师兄难道是某位富家子弟,偷跑出来的?看他年岁也不小了,气派神态都不像是个愣头青啊?

第653章 颠倒酣龙功

严师兄的做派让白掌柜疑惑,不过这些念头也只是在他心头闪过,便被抛到脑后。修士在漫长的生命中,养成各种古怪的脾气秉性,也不奇怪,白掌柜只求灵石到手,至于那地渊水用来煮茶还是洗澡,又关他何事?

他从西后院退下来,唤过两个手脚麻利,心眼灵活的伙计专司西后院的一应需求。安排妥当之后,便转了个弯儿,直奔后院里成老三的房间,这才是他真正需要好生巴结的主顾。作为商队的大把头,成老三属于地位不高,却手握实权的那种关键人物。随行的筑基高手地位超然,但对于这些日常琐事却是根本不理的。

白掌柜的预料不差,除了西后院那严姓怪人,成远号商队中还有七八个炼气中期的寒门弟子,随队历练。商队此行一路向东,哪怕一路顺风顺水,也得走个十年八年才能抵达皇城。从临渊到皇城的距离号称十万里,那是修士御剑飞行的直线距离。商队在沿途各个城池交易货品,路途蜿蜒曲折,总行程就要超过二十余万里。许多炼气弟子出门正是风华正茂的少年,回乡时已经是历经风霜的中年人了,更有不知多少炼气少年,一去便再也没有音讯,做了客死异乡的孤魂野鬼。

百里铺之前得到的消息说,商队的人数在七十人上下,这里头却没算上那些一路送行的少年们的家中长辈,七八个寒门修士,送行的倒有三五十人。送君万里,终有一别,到了百里铺就是大家离别之地,一时间院里院外乱作一团,家中长辈或谆谆嘱咐,或暗自垂泪,倒是那些寒门少年,脸上纵有几分初离家的忐忑,但更多的却是雏鸟对于鹰击长空的渴望与豪情。

白掌柜在成老三屋里说了一阵子话,也不敢多待,便告罪出来,指挥着手下伙计们忙活一阵,又见专们伺候西后院的那两个伙计也跟着大家忙活。白掌柜忙将两人招呼过来,皱眉问道,为何不在西院伺候?

两名伙计解释说,西院仙师嫌咱俩碍眼,将咱们轰出来了。

白掌柜吓了一跳,忙问两人做错了什么?

两名伙计苦着脸解释说:“那仙师在水中泡得舒坦,小的们就问了一声是否要添些热水,那仙师就说咱们呱噪,将咱们全都赶了出来。”

白掌柜埋怨道:“那你俩也应该在门口守着,万一仙师招呼,没人应承怎行?”

伙计笑道:“仙师睡得深沉,我俩在院门口都能听到他老人家的呼噜声,一时半会醒不来。”

白掌柜奇道:“仙师泡着澡便睡着了?”

伙计嘿嘿直笑:“可不是么,咱们连桶都不用往外抬了。”

白掌柜沉吟片刻,还是不放心,亲自跑到西院,站在院门口倾听片刻,两个伙计所言果然不差,屋里传来阵阵的呼噜声。白掌柜一阵狐疑,不知这位严师兄练的是否就是传说中,睡觉也能修行的,诸如“颠倒酣龙功”之类的道法?为了慎重起见,白掌柜还是留下一名伙计在院门口守着,这才转回到前面大堂,顺便看一眼那些大桌吃饭的凡人。

白掌柜身为炼气修士,等闲的凡人不在他的眼界之中。但随着商队出行的凡人,都是以命博钱的亡命之徒,以凡人的寿命,哪怕是少年人,最多也就是随着商队跑个两三趟,便跑不动了。实际上,真正能在这趟线上跑上一个来回,而不缺胳膊短腿儿,能囫囵个儿回来的就算是个福气大的了。

这帮家伙挣的都是金叶子,过的都是有今儿没明儿的生活,出手反倒比后院那些随队的炼气修士还要豪气许多。百里铺对于这种客人自然是非常欢迎。

唯一让白掌柜觉得心烦的就是,这帮家伙吃饱喝足之后,一边吹牛打屁,一边还要聚赌耍钱,往往一闹就是大半宿,将饭堂当作赌馆来用,吵吵闹闹让人不得安生。

好在以白掌柜的身份也不用在前面多待,看看天色已晚,白掌柜便嘱咐几个照顾前堂的伙计在此守着,转身从帐房的侧门退了出来。他还是不太放心西院的严师兄,便又转回西院儿,见门口守候的伙计正靠在石阶上打瞌睡,他侧耳听听里面的动静,屋中的鼾声粗细均匀,与之前无二。白掌柜踢醒了伙计,压低了声音嘱咐他警醒着点儿,这才放心地从百里铺的侧门出来,悠哉悠哉地往家中去了。

月影西沉,时候到了后半夜,前堂的凡人们明日还要赶路,也不敢太过折腾,纷纷收了摊子,去到侧面的大屋中睡觉。凡人没有单间,都是二三十人一间的大通铺,常年行走在外,吃惯了风尘滋味,他们也都不用洗漱,直接往铺上一横,扯了兽皮毡子,片刻的功夫,通铺里便鼾声一片。

在后院门口守着的伙计,警醒了半炷香的功夫,便脑袋一歪,靠在门板上,睡得熟了。

又过了好半晌,西院黑漆漆的角落里,地面上缓缓凸起一条长长的黑影,这黑影周身全是泥土砂石的颜色,沿着墙角缓慢地移动着。看它移动的样子,就好像是一条匍匐前进的巨蜥,它移动的速度甚至比巨蜥还要慢上许多,抬脚落下都是极其轻柔,甚至不会踏碎地上的一片枯叶。

西院并不大,从墙角到严师兄所在的屋子不过三丈远的距离,这黑影竟然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才来至屋门口。它在门口停顿了片刻,似在倾听里面的动静儿。

终于这黑影缓缓立了起来,不过到了孩童的高度,便又停了下来,这时才能依稀分辨出,这黑影是个半蹲的人形。

黑影轻轻靠近门板,似乎要将整个身子贴在了门板上面,他缓缓伸出手沿着门板的四面抹了一圈儿,下一刻整张门板便被轻轻地“倒”在了黑影身上。

黑影又用了半炷香的功夫,才将门板顺放在地上,这才从门洞里悄无声息地爬了进去。

屋里面鼾声如常,严师兄似乎在梦中修炼得十分精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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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4章 三千飘渺之境

看那黑影缓缓匍匐于地,贴着地面钻入屋中的情形,真宛如月光投射在地上的一抹影子,不带出一点升息。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屋中均匀的呼吸声,忽然停顿下来,紧接着便是哗啦啦一阵水响,其中又夹杂了一两声极其轻微的闷哼。

院门口那守候的伙计睡觉和轻,听到屋里的水声,打个机灵便醒转过来,他一边揉搓眼睛,一边带着些许睡意轻声问道:“仙师?可是要续水么?”

那伙计连着问了两句,屋中却没人回应,他打了个哈欠,正要低头再睡,眼光落在屋门口,不禁惊叫出声:“门、门板啥事倒在地上了?”

与此同时,西院的角落里突然同时蹿起三个黑色的身影,伙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又吓一跳,瞪大了眼睛,却忘了继续喊叫。那三条黑影暴起之后,却并不往屋中去,而是宛如狸猫一般,向后往墙上跳。他们身形尚在空中,手掌纷纷扬起,三枚鸽子蛋大小的黑丸便朝黑洞洞的屋门射去。

那伙计也是个见多识广的机灵鬼,瞥见三人扬手的动作,虽然看不清他们扔出的是啥,便心知不妙,“哎呦”尖叫一声,便抱着脑袋往地上趴。

只是还没等他弯下腰,屋中忽然射出一道黄光,那光遁速极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竟将三枚激射而来的黑丸全都扫了下来。

此时,那伙计的脑袋距离地面还有三尺远,他只觉得眼前忽然大放光明,他下意识地想闭眼,但这个念头尚未在脑海中升起,便被无数利刃般的冲击气矢瞬间打成了筛子。

直到这时,空中才传来三声炸雷般的爆破之声,整个西院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大手掌横扫而过,连房子带院墙一下便夷为平地。

那空中的三人尚未来得及远遁而走,便被院中爆破的冲击波击中,三人虽然没像那伙计一样被气箭打烂,却也被那巨大的冲击力一下子抛出好远,在夜空中洒下三道暗黑色血幕。

好在百里铺的西后院被安排的特别偏僻一些,周围的房屋虽然也受到这爆破的巨大冲击,却也只是塌了半面墙壁,并未像严师兄所居的屋子一般被彻底抹平。

整个百里铺一片鸡飞狗跳,成老三所居的后院单间距离此处最近,也被冲的塌了一半,此刻正灰头土脸地站在院中破口大骂。此处距离临渊城只有一百余里,虽然不禁道法,但类似霹雳珠之类的霸道法器还在禁用的范围之内,不知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大半夜地炸房子!

这一片混乱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淡淡的灰影,就在那三声爆响的同一时刻,已经从西后院以剑遁的速度破空而出,等到成老三从土堆里爬出来,骂街的时候,这道灰影已经遁出十里之外。

灰影先是朝东方疾遁,眨眼间便遁出三十里远,然后在空中猛地一个回旋,忽然调转了方向,改往西行,却是直朝临渊城的方向走,不过这灰影只往西遁出百余丈,便又忽然硬生生地停在半空。

身形缓缓地在空中转了一圈,灰影缓缓飘落与地,朝着空中躬身施礼道:“我还以为是殷蛮子在暗中偷袭,却原来是令狐师叔祖驾到,自然拜见师叔祖。”

“多日不见,自然不但剑心恢复如初,神智感知也是愈发精进了啊,哈哈哈。”空中传来一阵老者的大笑之声,只是这声音却是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到确切的方向。

燕自然此刻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脸上那种病态的蜡黄之色,一扫而空,依然是当年花狸峰上那个气度轩昂的大师兄。他便背负了双手,静立原地,目光看着即将沉于西山的一轮月色,微笑道:“自然的神识再强,也破不了师叔祖这三千飘渺之幻境。”

“自然过谦了。令狐老朽一个,哪有什么三千幻境?”山头的月亮忽然起了变化,当中现出一道暗绿色的细丝,整个月亮就像是一只瞪得圆圆的猫眼儿。猫眼儿的瞳孔在瞬间放大起来,那细丝也幻成一个绿袍道人的模样,一边朗声笑着,就那么大袖飘飘地从月影中走了下来。

随着那道人走出月影,袍袖一拂,空中便暗了下来,整个月亮仿佛被他的袖子收了去,刚刚还披着一片银纱般月色的荒原,瞬间便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黎明前最最黑暗的时刻。

“师叔祖道法通玄,自然今日真是大开眼界。”黑暗中,燕自然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他转了话题道,“不知师尊她老人家,一切安好?”修为到了筑基期,人眼已经比猫眼还要强悍许多,配合神识的感知能力,已经具有真正的夜视能力。

令狐若虚听出他的试探之意,呵呵笑道:“这次将自然拦下,全是我的主意,老祖并不知情。”

燕自然点点头,语气中似乎透出一丝欣慰之意:“自然自知犯了大错,但师尊对于自然恩重如山,若是师尊召唤,哪怕是刀山油锅,自然也是不敢不从。”

“老祖三五日就到临渊了。”令狐若虚淡淡地道,“她却不知道你也在此处。”

“是么?”燕自然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似乎被令狐若虚戳中了心事。

燕自然的话音未落,令狐若虚的袍袖忽然抖了了一下,紧接着原本漆黑一片的夜色,忽然亮如白昼。天地间全被一种刺眼的白光充斥,就在这片白光中,绿袍道人伸出干瘦的手掌,直插灰袍修士的胸腹之地。

燕自然心神所扰,又被强光所摄,神情稍微恍惚,那枯瘦的手掌便如同利刃切豆腐一般插入了他的胸膛。紧接着,两人身形一错,绿袍道人竟然直接穿过了燕自然的身躯。

噗,空中传来一声布革破碎之声,白光尽敛,漆黑隐去,蛮荒又恢复了残月半挂的天色。借助着残月的微弱光亮,能看到那绿袍道人身子趔趄一下,旋即又稳稳地站定了。

令狐若虚的小腹上有个碗大的血洞,正汩汩地往外流血,他却浑然不觉,盯着燕自然,半晌,忽然自失地笑了:“老了,真的是老了。自然这李代桃僵的剑修秘术,已入化境,怕是连铸剑谷的修士也要自愧弗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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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5章 虫王的预言

燕自然距离令狐若虚三丈距离,他的脸上失了血色,原本白皙的脸庞透出一抹淡青颜色。李代桃僵乃是剑修以其剑丸幻化出身外化身的一门道法,因其剑丸全凭本人精血灵力孕育温养,其所幻化的人形与本主一般无二,金丹老祖若不详查也难免被他骗过。

只是这门道法一旦祭出,就要消耗三成精血,修士本身的损耗也是相当巨大。

若非老虫王成名已久,虽然无法进阶金丹,但其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却是层出不穷,燕自然也不会一上来便用了拼命的招式。这两人都是笑里藏刀的深沉人物,令狐若虚的三千飘渺道意虽能夺人耳目,却终归是年老体衰,无论体力还是灵力都已接近油尽灯枯的境地。

时光若能倒流三五十年,以令狐若虚鼎盛时期迅如鬼魅的身手,便是遇到铸剑谷的剑修也是丝毫不怵。有人甚至对这种情形做过道法上的推衍,得出的结论竟然是令狐若虚的胜率更大,原因在于他的三千飘渺道意,迷人耳目,乱人心神,正是对付剑修最有效的一种手段。

奈何,时光的河水滚滚前行,永远没有倒流的时候。当令狐若虚真正对上剑修的时候,所能施展的手段却连他巅峰时期的一半都赶不上。

饶是如此,燕自然却绝不靠近,始终警惕地保持着与令狐若虚的距离。他一刻不敢放松地紧盯着老虫王的每一举动,脸上做出谦逊之色道:“令狐老刚才那一下,若是快上半分,我便躲不过去,是我占了岁数上的便宜。”

“令狐平生与人斗法,从来不留余手,出必尽全力,哪有便宜与你?你胜了便是胜了,我......”令狐若虚听燕自然不再以师叔祖相称,脸色也冷淡了许多,只是他的话未说完,身子忽然猛地抽搐起来,腹中巨大的痛苦,让他额角渗出一片细密的汗珠。

令狐若虚挺直的腰板,微微弯下,大口喘了半天气,才稍稍恢复一些气力,抬起头惨笑着对燕自然道:“看来道友今日是不想给老朽一个痛快了?”

“我从小就被令狐老谆谆教诲,无论道法丹诀还是虫巢的种种手段,都是全无保留,倾囊而授。咱爷俩这么多年的交情,怎舍得就此别过?”燕自然的语气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亲热与客套,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狰狞之色,探出手指朝令狐若虚隔空虚点,那枚停留在令狐若虚小腹中的剑丸随之猛然一转。令狐若虚再也坚持不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地面,努力使自己不至于跌倒尘埃。从外表看,他肚子上只有碗大的伤口,其实里面的脏器早就被剑丸搅碎了。

更狠的是,下丹田乃是绝大多数修士灵脉的根基所在,燕自然的剑丸不但从肉体上搅碎了令狐若虚的脏器,其所散发的剑气更是将令狐若虚的灵脉齐根而断。

对于剑修来说,最干净利索的杀人手段,应该是用剑丸爆头,不过在实战中,剑修却往往将对方的小腹下丹田作为最优先的攻击方向。其中的原因在于,对于人族修士来说,下丹田乃是灵根所系的根本所在,对于蛮人来说,小腹乃是血脉发起的源头。

剑丸攻入此处,除了能够彻底断绝对方的生机,还有很大的希望,摄取到一丝修士的先天灵气,或者蛮人的本命精血。剑丸虽然无法吸收这种先天灵气或者本命精血,却会承受其滋养之力,对其本身有莫大的好处。

燕自然任凭令狐若虚艰难挣扎着缓缓坐于地上,脚下却如同钉在地上一般,绝不向前移动分毫。

“我没那么好心。”令狐若虚坐在地上喘了一阵,脸上不但血色进退,而且已经显出一层淡淡的金色,这便是高阶修士即将尸解的前兆,他瞟了一眼燕自然,一字一句道,“实话说与你听,自打你十岁上入山门那一天起,我对你便极其不喜。我授你道法丹诀,教你虫巢秘术,全是受你师尊所托,不得已而为之。如今看来,我当初并未看走眼。”

“你放屁!”燕自然被令狐若虚说中痛处,面色忽然变得狰狞无比,他远远地点着令狐若虚道,“你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若非你这老鬼在师尊面前对我百般诋毁,师尊怎会受了那殷蛮子的蛊惑?那贱种分明就是个只知坑蒙拐骗的小人,若非你老眼昏花,识人不明,向师尊极力举荐于他,他又怎能得了师尊的信任?花狸峰又怎会变成如今的模样?”

令狐若虚淡淡瞥一眼声色俱厉的燕自然,忽然嘿嘿笑道:“今儿再与你交个底儿吧。我虽传你道法丹诀,授你虫巢秘术,但我平生最引以为傲的观人望气之术,你却连皮毛都没摸到。”

“观人望气?!”燕自然狠狠啐了一口道,“你就观出这么个奸滑坏损的贱人?”

令狐若虚脸上的淡金之色又浓重了一些,他脸上萎靡的神色却忽然一扫而光,竟然哈哈大笑道:“你说的都没错,那蛮子的确如你所说又奸又坏,又滑又贱。奈何,他却生了一副与你那师尊天作地配的夫妻模样,此乃姻缘前订,道侣天成,哈哈......”令狐若虚笑声未绝,身子便直挺挺地往后躺倒。

“放屁!放屁!”燕自然却被他一番话,戳在了肺管子上,直气得双目尽赤。云裳乃是他情窦初开之时便魂牵梦绕的存在,岂容令狐若虚胡说八道?他手指一挑,便要趁着令狐若虚还有最后一口气在,将其碎尸万段,方解心头之恨。

只是,他的剑丸刚刚旋转起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豪气冲宵的笑骂之声:“令狐老虫儿,你个背后嚼舌头的老不修,被人揍惨了,就胡说八道拉我下水?!”

“殷蛮子!”燕自然瞳孔猛然一缩,手指勾处,剑丸在令狐若虚的身体里画了个圈,撞碎了他的心脏,才破了他的胸腔飞旋而出。

燕自然顾不得奄奄一息的令狐若虚,天边,一道白线,宛若撕破苍穹的彗星,朝这边飞撞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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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7章 战剑修

殷勤虽然担心令狐若虚的情况,但面对燕自然却半点不敢分心,他知道,对面那一身灰袍的美髯修士,将成为他魂穿蛮荒以来最为危险的一个对手。

他虽然并非第一次面对筑基剑修,比如死于霹雳珠下的闵十九,无论其道法修为还是斗法的经验,都不逊于燕自然。但那一次是他偷袭暗算,并且闵十九的剑丸被闵承真元婴所占,他的死倒有大半的功劳应该归到闵承真的身上。

而燕自然却是对他知根知底的老冤家,有了那么多前车之鉴,燕自然绝不会犯轻敌冒进的错误。甚至,从其剑丸激射而来的情形来看,其速度虽然奇快,却也留了两分回旋的余地。

这绝对是个特别危险的信号,当一名剑修放弃使用一击致命的杀招,而准备以剑丸来回穿插的方式斗法,也就意味着,他们将稳扎稳打,并且存了将对手千刀万剐的狠毒心思。

殷勤窥出燕自然的战法,剑遁的速度却是丝毫不减,两者对冲的速度,比金丹老祖的遁速还要快上几分。在殷勤的眼中,迎面而来的剑丸,只是针尖大小的一个黄点儿,当剑丸无需感知肉眼可见,也就意味着进入了剑修的杀戮范围之内。

殷勤不敢耽搁,手指连弹,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丹丸迎着剑丸激射而去,于此同时,他御剑的身子来了个大弧度的左旋,避让开了剑丸的锋芒。

“雕虫小技!”燕自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指尖一挑,噗,剑丸连速度都没减,直接便将那枚丹丸击破。

燕自然望着空中被剑丸撞出的一朵血花,也是微微一愣,那珠竟然不是霹雳珠?在他心中,那殷蛮子最可依仗的法器,当属霹雳珠,毕竟他曾用此珠轰杀了闵十九。

难道是某种染污剑丸之物?燕自然马上想到另外一种可能,不过剑修之剑丸乃是修士以本身灵力精血千锤百炼所成,有人甚至将其与金丹老祖的金丹相比较。剑丸无论坚固程度,还是对于各种法力的抗性都是极强,岂是区区一枚丹丸便能染污的了的?

曾经有专修血祭之法的外道邪修,试图以号称天下最为血腥阴毒的血湖法,染污一名筑基剑修的剑丸。结果,那枚剑丸被他祭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竟然圆成如初,没有受到一丝血毒之染污。燕自然不相信,殷勤只凭一枚不知来历的血珠,便能染污了他的剑丸。哪怕那枚血珠里,淬入了上古圣兽之血,仅凭空中那么一下,也是绝无染污的可能。

剑丸与剑修之间的联系非常密切,便如同剑修伸在远处的臂指一般,不过燕自然也没有时间去仔细分辨那血珠的来历。

眼看殷勤向左飞旋,燕自然指尖转动,剑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追逐殷勤的方向而去。与普通的法器相比,剑丸在空中改变方向更为灵活,越是修为高深,改变运行轨迹时兜的圈子便越小。

殷勤也没闲着,一边与燕自然保持着七八里的距离,绕着他转,一边双手连弹,噗噗噗,又是三枚血珠被追踪而来的剑丸击破。

燕自然心头冷笑,那蛮子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邪法,想用血珠染污我的剑丸?怕是痴心妄想!不过,殷勤遁速之快也是出乎他的预料,也不见这货的飞剑藏在哪里,只见他在空中辗转腾挪,不但速度不减,而且异常灵活。当然这种遁法,相比剑丸堪比电闪的速度,实在算不了什么。

燕自然的剑丸追着殷勤转了几个弯,便已经能够预判出他剑遁的轨迹。燕自然嘴角浮起一丝狞笑,心念一提,剑丸发出一声厉啸,速度骤然提升了两成。

同一时刻,殷勤也是大喝一声,双手连弹,在气机牵引术的驱动下,啪啪啪,几十枚血珠连成一串儿,迎向激射而来的剑丸。

燕自然杀机正盛,不再试探,剑丸在他催动之下,虽然连破几十血珠,去势却丝毫不减,眼看殷勤又要故计重施,准备御剑左旋。燕自然提前一步,料定先机,指尖一转剑丸抢先一步也向左旋。剑丸无论速度还是灵活性都非御剑修士可比,眼看殷勤就要被其从更小的角度上追赶并且击中,让燕自然不敢置信的一幕发生了。

殷勤再次弹出一颗血丸,那剑丸忽然又转了一个角度,不去追杀殷勤而是循着血丸的轨迹激射而去。只见空中绽出一朵血花,剑丸将血丸撞破这才扭转回头继续朝殷勤飞去。

以燕自然的深沉,心中也是立马翻起了惊涛骇浪,这可是他剑丸成就以来从未发生过的情况。要知道剑丸对于剑修来说已经如同身体的一部分,剑修对其的控制用如臂使指来形容也毫不过分。燕自然实在想不明白,剑丸怎会突然间成了逐肉的狗,被人家一枚血丸便引得偏离了方向?更为诡异的是在燕自然的感知里,那枚剑丸可是一直追踪殷勤,并未有片刻的放松!

与燕自然的惊魂不定正好相反,刚刚还被剑丸追的鸡飞狗跳的殷勤,如今却是神态轻松。也不知这货从哪里搞来的许多血丸,左一颗右一颗地往外弹,引得燕自然的剑丸追着血丸如同无头苍蝇般地四下乱转。

“走你!”殷勤随手弹出一枚血丸,心头大爽。与铸剑谷剑修那一役,殷勤可是被剑丸削惨了,以他玉润脱胎的强悍肉身,在剑丸的锋刃之下就如同韭菜一般,被人轻而易举地割了一齐又一齐。以至于他痛定思痛,经过反复推敲总算被他琢磨出一套对付剑修的战法。

从理论上说,剑修通过心念神识驱动剑丸攻击对手,但这是指斗法双方距离在百丈之内的情况。以筑基修士的神识强度来说,百丈之外便无法有效地锁定对方。但是筑基剑修能够在十里之遥以剑丸轻松取下同阶修士的头颅,所凭借的除了以神识锁敌,还要依靠剑丸对于对手的自动追踪机制。

如果把剑丸比喻成剑修伸到十里外的一根手指,那么这根手指上却是没长眼睛的,其追踪对方主要是靠气息锁定。

殷勤便是从这点下手,定下了与燕自然远距离斗法的策略。而他所凭借的,则是其来自远古圣兽的血脉之力。寻常修士哪怕以心头精血制作血丸也无法引动剑丸追踪,但经过几十枚含有一丝腾蛇血气的血丸“染污”之后,燕自然的剑丸已经对血丸所散发出来的血气如饥似渴。

究其原因主要有二:燕自然的剑丸五行属性为五黄土,恰巧殷勤腾蛇血脉的五行属性是能生土气的阴火。并且此火在闵一行的剑丸之内孕养多日,带了一丝剑意。以至于燕自然被其连续“染污”之后,再遇血丸便如韩卢趁块一般被引着跑了。

第658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殷勤手指不停,片刻间便又弹出十几枚血丸,引动剑丸在他周围飞旋环绕。燕自然距离此处还有七八里的距离,以他筑基期的水准哪怕运足目力,只能依稀看清剑丸追着血丸飞,却也法看清殷勤四周的每一处细节。这种远距离的斗法,剑修操纵剑丸,主要还是靠的神识的感应与联系。

在燕自然的感应中,剑丸明明是冲着殷勤去的,可肉眼所见,又偏偏是另外一种情况,这种诡异的情形,不但燕自然未曾经历,甚至在他所阅览过的经卷中,都不曾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也不能说燕自然见识浅薄,殷勤这招,的确是蛮荒万古未见的独创之举。当然,若非他身具玄武血脉,又有腾蛇阴火对土属性的剑丸又最大的“诱惑”之力,换作别的五行属性的剑修,未见得就能有如此奇效。

燕自然强自按捺住心中的惊诧,虽然一时无法伤及殷勤,但好在他与剑丸之间的联系依旧十分顺畅。经他仔细体察,也没有发现剑丸受到任何染污的兆头,而且随着剑丸连着击破几十枚血丸之后,其中蕴含的灵力精血,不但没有衰竭,反而似乎有所增长。

燕自然觉得奇怪:某非我的剑丸不受控制地去追逐血丸,是因其对剑丸本身有滋养大补之功效?这可奇了,不知那蛮子所弹出的血丸是何种妖兽的精血所制。在燕自然的经验里,能够滋养剑丸的精血,最少也得是妖王的心头精血。

正是因为剑丸出现的奇怪变化,让燕自然暂时按捺住收回剑丸的想法,他倒要看看殷勤手中还有多少血丸。燕自然此时已经转变了心态,不再急于将殷勤击落云端,而是恢复了之前稳扎稳打的状态,既然一时乃何不了那殷蛮子,干脆与他拼消耗。反正剑丸每破一枚血丸,就得到一分补给,倒要看看殷蛮子手中还有多少血丸。

果然,剑丸几个穿梭之后,那殷蛮子弹出血丸的速度便渐渐慢了下来。燕自然嘴角弯起一丝嘲笑的弧度,这蛮子不但血丸没剩多少,连手上的劲道都差了许多,他弹出血丸的速度与力道已经比之前差了不少。

待老子慢慢活剐了你!燕自然仿佛弄鼠的灵猫,脸上的表情得意中带着一丝狞厉,剑丸在他的驱动下,已经将殷勤圈在了半空之中,殷勤御剑的活动范围,已经被剑丸压缩在了一丈左右的空间之内。

而且,殷勤此刻已经没有了之前“走你”时的那份潇洒,被剑丸逼得手忙脚乱起来,这还是因为燕自然想要耗干他的血丸存货,才没有突然发起袭击。

只是殷勤越急,手上便越不利索,剑丸不但弹不了多远,速度更是慢了许多,以至于连剑丸都没有引开,便被其击碎了。只是几个呼吸之间,他的活动空间便被压缩到了三尺之内,说白了,这个时候,殷勤已经与砧上待宰的鱼肉差不多了。燕自然没有打穿了他,纯粹是在逗弄他往外丢血丸。

殷勤似乎也感觉到情况不妙,与剑修斗法最怕的就是被其剑气圈住。眼看剑丸又击破了一枚近在咫尺的血丸,殷勤猛地大喝一声,竟然丢出一把血丸。问题是他的动作实在太过毛躁,这一把血丸不但没有分射四方,而且更糟糕的是,这些血丸是他一把抓扔出来的,而不是用力弹出来的。

其结果便是,这一团血丸将将离身边被寻踪而来的剑丸截住了。只见殷勤身前一尺多远的空中爆起一片血雾,十几枚血丸在瞬间便被剑丸逐个击穿。由于血丸之间的距离太近,剑丸便在脸盆大小的空间里反复“振动”起来。

燕自然感受着剑丸受到大量血气滋养的那种酣畅,心中却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作为经验丰富的剑修,他对于危险的感知也是异于寻常修士。

不好,剑丸的运行空间太小了!燕自然望着远处绽出的一片血雾,心头猛然升起警兆。对于剑修来说,最希望的是以剑气将对方压制在一个小圈子里,最怕的却是剑丸的运动轨迹被限制在小范围里。

燕自然心念动处,剑丸随之就要离开殷勤四周,往回飞遁。

殷勤往外丢了将近百枚血丸,等的就是这个诱敌深入的机会,在同一瞬间,他的气机牵引术发挥到极致,双手在空中划出一片虚影。刹那间,黯淡的夜空里闪出一片金光,三十六道金甲符将剑丸裹在其中。

金甲符算得上最受蛮荒修士欢迎的一种防身灵符,从炼气修士到筑基高手,都可以催动金甲符。甚至连云裳这种身家寒酸的金丹老祖也偷偷弄几枚金甲符待在身上,以应不时之需。当然,炼气修士使用的金甲符与筑基高手的金甲符在品级品级上相差极其悬殊。

莫看金甲符是个大路货,其来历却不简单。经典所载,此符乃是从上古修士所造的金甲傀儡身上所披的甲片上拓印而来的。虽然没人见过金甲傀儡,甚至傀儡术在蛮荒的卢没有传承,但据经卷所载这种金甲傀儡的战力与金丹老祖大致相当,乃是极其恐怖的一种高阶法器!

殷主任如今不差钱,所用金甲符乃是筑基修士堪用的,品级最高的一种,三十六枚金甲符便相当于将十余枚中级灵石砸出去了。

燕自然毕竟不是闵一行,当初云裳的两枚金甲符在金丹剑丸之下如同烂纸,而燕自然一见天空中金光闪闪脸上就变了神色。好在他与剑丸之间的联系未断,他一边全力催动剑丸一边厉喝一声,极速朝这边遁来。

殷主任斜睇了一眼远处的燕自然,将注意力拉回在剑丸之上,这东西当真了的,即便被三十六道金甲符裹了个严实,竟然还能一张张地逐个击破。眨眼间已被它突破了四五层灵符。

若不是殷勤下了血本,丢出大量的血丸将其诱在一处,以剑丸正常的遁速,便是七十二道金甲符也裹不上它!

燕自然的厉啸由远及近,殷主任眼中精光闪烁,眼见剑丸又破两符,殷主任探出大手竟然一把攥住了剑丸。

殷勤疼得咧咧嘴,感觉比闵一行的剑丸好对付一些,虽然掌心已经血肉模糊,但至少手指全在。下一刻,殷主任将剑丸往小腹一拍,瞟向燕自然的目光中透出一丝诡笑:“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第659章 燕自然陨落

随着殷勤将剑丸拍在小腹的一瞬,燕自然在高速飞遁中猛地一滞,紧接着噗地喷出大口鲜血,不但前行之力尽数衰竭,连浮在空中的道法也无法维持,燕自然只觉眼前一暗,仿佛全身的血液灵力在一瞬间便被抽干一般,闷哼一声,便如断线风筝般地跌落尘埃。

修士御剑飞行的高度一般在三百丈到五百丈左右,这是指远途赶路的情况下,一般斗法之时却不会飞那么高,十几丈到三十几丈的高度,便是斗法的最佳高度。

饶是如此,燕自然这一摔,也相当于从几十层楼高的地方自由落体了。换作凡人,必死无疑,就算筑基修士肉身强大,没有法力护持的话,也多半会丢了半条命去。

好在燕自然还有保命的法器,眼看他大头朝下就要一下子戕在地上,怀中忽然亮起一抹银光,此光瞬间包裹住他的身体。下一刻,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托住一般,燕自然急速下坠的身形,总算在接触到地面之前,得到了一股柔和的缓冲化解之力。

燕自然被银光托着,缓缓落于地上,此刻的他脸上已经全无血色,两只瞪大的眼睛里,全是惊恐惶怖的神色,脑海中翻来覆去的只剩下一句话:“我那剑丸怎断了联系?”

三里之外,殷主任眉头微锁,双手捧腹,立于云端。在他的小腹之内,腾蛇阴火升腾而起,盘旋着宛如灵蛇一般,将燕自然那枚剑丸包裹“引诱”着一路深入,渐渐靠近他腹中那枚被闵一行炼做剑丸的玄天藤果。

燕自然的土黄剑丸虽然被腾蛇精血所缠,一时无法摆脱,却也急速地震动着,似乎对殷勤腹中那枚玄天藤果极为排斥。

突然,玄天藤果通体发出晶莹的绿色,一道绿芒直接射到燕自然五黄剑丸之上。说也奇怪,那枚土黄剑丸,竟然在绿芒及体的瞬间停止了震动,就好像一条被青狼咬断了脖颈的三耳兔,一下子消停下来,失去了最后一丝抵抗的能力。

剑丸虽然被列入世间最为坚硬的物质之列,却也抵不过五行生克的法则力量。殷勤腹中那木属性的枚玄天藤果,正是燕自然土属性的剑丸天然的克星。

围绕着玄天藤果的绿光越来越亮,范围渐渐扩张,最终将燕自然的剑丸全都包裹在内。腾蛇阴火,似乎所有不甘,还想往那绿芒中钻,却马上被殷勤调动起的玄龟水气卷得远远而去。直到此时,殷勤方才松了一口气。隔开了腾蛇精血,他便可以集中精神,以玄天藤果中的木气,慢慢消耗这枚土黄色的剑丸了。

燕自然的剑丸虽然被玄天藤果的木气所克制,却也被腾蛇火气所生,五行之间贪生忘克的力量极其强大,若是不能及时将腾蛇火气与其剑丸隔绝开来,即便最终靠玄天藤果的木气将燕自然的剑丸制住,但殷勤体内的腾蛇精血也会受到一些损失。

“你个蛮荒贱种......好毒的手段......”好半天,燕自然直挺挺躺在地上的身躯终于有了动静,他吐出一口胸中郁结之气,低声咒骂着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子。剑丸被夺的滋味,比修士灵根被刨的滋味还要难受许多,燕自然身处生不由死的巨大痛苦之中,却也知道此刻不逃,待到殷勤“消化”他的剑丸之后,便是他命丧蛮荒之时。

好在,此处距离临渊不远,只要能抢先回到临渊,便有一分生机。燕自然此次乔装打扮随着商队出城,其实也是他一番精心谋划的结果。他引狼入室的奸计已经暴露,连云裳都险些因此丧了性命,无论老虫还是特情科都在追踪他的行踪。

燕自然自忖西疆是待不下去了,但就这么灰溜溜地逃了,也不是他花狸峰第一真传的性格。便是要走,也要在走之前,让“燕自然”三个字,深深地烙印在花狸峰修士的心中,既然无法得到云裳的心,那就干脆让她恨我一世!

燕自然拿定了这番鱼死网破的主意,这才故意露出些许行藏,为暗中追杀他的花狸峰修士布下这个局。无论是令狐若虚,亦或是殷勤,全在他的预判之中,相比之下,他更想追杀而至的是殷勤,不过能解决了令狐若虚这老虫儿,也算是出了他胸中的一口恶气。

燕自然浑身上下抖如筛糠,他咬着牙手掌一招,掌中多了一柄纯黑的铁剑。剑丸虽失,但身上的法器却还在,这柄铁剑乃是他少年练剑时,云裳所赠。只是个中级的法器,他成就剑丸之后,却一直随身携带,不曾丢弃。

他以剑为杖,强撑着站立起来,阴冷的目光在远处空中的身影上扫过,燕自然的嘴角渗出一丝鲜血。这蛮荒贱种当真可恶,不知用何邪法,竟能夺人剑丸,多半是得了花云裳的秘传。难怪之前铸剑谷的金丹修士也命丧蛮荒,多半是万兽谷中藏有某种针对剑修的独门秘法!

燕自然胸中愤懑,却也不敢稍作耽搁,往嘴里倒入一把丹丸,感觉灵力稍稍恢复,他缓缓凝聚着体内四散的灵力,只要再给他一盏茶的功夫,他就能恢复一部分灵力,御剑而遁。

背后响起一阵低沉的嗡鸣,燕自然心生警兆,猛一回头,满眼所见,密密麻麻的却是一片小臂长短的飞虫儿。

君蚁!他的心头刚刚升起这个念头,眼光所及,便见其中有一只翅短身胖,长相奇特的胖虫儿颇为显眼。那胖虫儿猛扇翅膀,在空中画了个奇怪的形状,刹那间,他的身躯便被那群君蚁团团包裹住了。

严格说来,这是一群规模不大的兵蚁,从其只有几千的数量来说,还达不到令人色变的君蚁的规模。数量虽少,这群蚁却是乙素衣麾下最为精锐的一部兵蚁,每一只兵蚁的血脉等级都是五级以上的大妖虫。说白了,这群君蚁就相当于专门护卫蚁后的“亲兵部队”。

燕自然被这群兵蚁围住,便相当于身处几千蛮荒大妖的包围之中,就算他道法无失,也只有御剑逃命的份儿。

“这是哪里来的君蚁?”燕自然今夜经历了太多的不解之事,只可惜,他是再也得不到答案了,甚至连惨叫也只来得及发出几声,便被利如刀刃的兵蚁大颚切断了喉咙。

蛮荒之上,一片令人心寒胆战的悉索之声,半盏茶的功夫,这位曾经的花狸峰第一修士,云裳老祖的真传大弟子,便被啃食得尸骨无存,只剩一袭灰袍,散落于被鲜血染成黑色的泥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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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老虫儿重生

三里之外,殷勤忽然睁开眼眸,他缓缓摊开手掌,掌中托着一枚流光逸彩的“鸽子蛋”。燕自然的这枚剑丸虽然比藏于他小腹中的玄天藤果要小上许多,却也是真材实料的天材地宝。

此宝称为“晕眼”,俗称“太极眼”,乃是土属性的极品宝材。莫看其大小只有鸽子蛋一般,却号称整条灵脉的脉眼所在。所谓灵脉,便是勘舆地师口中蕴藏天地灵气的龙脉。龙脉又有干龙与枝龙之分,枝龙百十里,干龙则是浩浩荡荡蜿蜒几千里。

根据龙脉的大小不同,其中所藏的灵气自然是天差地别。一般来说,眼光极其高明的地师,能够点出小龙或者枝龙的穴眼,这种龙脉中所蕴藏的灵气,足够一个中小世家千年传承之用。

像万兽谷这般屹立万年的大宗门,手中必须要掌握十条左右的干龙大脉才行。这种大型的干龙之地脉穴眼所在,就不是一般修士靠眼力能够揣摩出来的。

无论是干龙还是枝龙,其结穴之处,必有一“晕圈”,藏于地底三五尺,甚至深达三五丈所在。根据龙脉大小,晕圈小则直径不到一尺,但最大也不过三五尺,其土壤成五种颜色,又称五色晕。这其中,又只有某些大型的干龙,其穴眼晕圈不但分成五色,还隐隐转成一副太极图,这种晕圈就换作太极晕,其土称为五色太极土。

而炼制燕自然这枚剑丸,便是从太极晕中,取阴中之阳,以及阳里之阴那两点太极眼上的晕土,糅合淬炼而成。

说白了,万兽谷所有的巨型龙脉所在,千年之内能够结出的“太极眼”,已经全被云裳讨来,给了燕自然了。

眼下,藏于太极眼中所有燕自然的气息已经全被玄天藤果抹去,此宝也恢复了五色流晕的状态。殷勤将太极眼在手中颠了颠,撇撇嘴,感觉挺“烫手”,等回头云裳若是问起燕自然,要不要将此珠拿给她看啊?

殷勤叹了口气,这事变得难办,主要还是因为老虫子状态下滑太大,不顶用了啊。他驱动飞剑,来到燕自然葬身之处,胖虫儿扇动翅膀落在他的肩上,细细柔柔地嗓音里透着兴奋,她与手下这些虫巢精锐,已经几百年没尝到高阶精血的味道了。

殷勤见她一边唠叨,一边还将前爪往嘴里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心下觉得好生恶心,忙抖擞肩膀,将那胖虫摇晃下去。胖虫在空中转了几圈,这才聚拢起那些散于四周的兵蚁,被殷勤大袖一卷,全都收入了乾坤袋中。

乙素衣这些手下,也是极其敏感的存在,殷勤以腾蛇感知,仔细探查四周,这些小东西处理现场到真是干净利索,刚刚争食的时候,竟然连几只被燕自然拍死的同类,全都一起吞了。

虽然空中还有残存的血气,但只要不见蚁尸,也没什么大碍。此处实属临渊近郊,刚才一番折腾,怕是要引来城中卫戍,殷勤不敢耽搁,随手祭出小火球术,彭地一声,将地上燕自然的衣衫连同兽皮袋全都化为灰烬。再以神识感知,从地上捡起一枚乾坤戒,眼下不是刨燕自然家底的时候。

殷勤匆匆收起乾坤戒,目光落在不远处老虫王的“尸体”上面,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来迟了一步,看来这老家伙是死透了,唉,青山处处埋仙骨,就在此将老家伙烧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地上直挺挺的令狐若虚便喷出一口黑血,他动弹不得,只能仰面朝天,有气无力地碎碎念道:“你个殷蛮子,休要在哪里磨蹭,还不赶紧过来,我还有几句话要交代于你。”

“还没死?”殷勤故作惊讶地冲过去,一把抱起令狐若虚,哽咽道,“您老被人刺得肠穿肚烂,竟然还有一口气?!”

“你个小王八蛋......”令狐若虚被他晃得两眼一黑,体内以秘法灵丹强行吊着最后一丝灵力也被抖落没了,他气得险些再次昏厥过去,正咬牙切齿地要骂,只觉一股生机勃勃的气息从殷勤的手掌上渡了过来。

“果然是你!”令狐若虚瞪着殷勤,忽然用力吐出一口浊气,两眼一闭“死了”过去。自从韩彩芝瞽目复明那日,他便怀疑花狸峰上新招收的弟子中有了身具不灭灵力的修士,而且这人肯定与殷勤有颇多干系,只是他一直在外奔忙,无暇顾及此事,加之云裳不提,他也不好贸然相问。

如今他感受着殷勤渡过来的能生万物的丝丝祖气,令狐若虚竟然激动得眼眶一酸,他忙趁着泪未涌出之际,假作调息运气,赶紧合上了眼睛。

以他的精明如何不知殷勤的用意?令狐若虚天纵之资,却止步筑基初期,乃是他灵脉受损伤了根基以及血脉所致。铁翎真人虽然多方筹措,却也难以找到能够夺天地造化的灵丹妙药,虽然依靠丹药之功,将寿数提到近三百岁,却也已经到了筑基修士的极限。为了辅佐云裳,令狐若虚不得不以蚀根噬魂之法,以遭受巨大痛苦的代价,多谋取十年的寿数。

如今的他,不但灵根被燕自然的剑丸齐齐斩断,心脏也被其搅碎以至于精血尽失。殷勤此刻以不灭灵气灌入他的体内,却是相当于助他重生灵根啊!问题是,精血已失,即便心脏重生,没有血脉之辅助,灵根也是无用。人族修士虽然以灵根为主修功法,但人身之中,气血不能缺一,从这两者的关系来说,灵根属阳,血脉属阴,缺少一样便是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令狐若虚感受着灵根在体内萌芽滋长,正琢磨着没有精血的问题,嘴里边被塞了一块东西,耳边传来殷勤轻描淡写的声音道:“老家伙别装死,赶紧吞了这片玉碎,可助你精血重生。”

玉碎!令狐若虚的呼吸稍微急促,他万万想不到,殷勤手中还有这番宝贝,此物最大的功效便是调理阴阳。好在他也是个性子深沉的老修,不至于因为激动而乱了气血,耳边灌入呼呼的风声,他被殷勤托着,朝着蛮荒深处疾遁而走,刚刚的动静儿不小,殷勤也得兜个大圈儿才敢回城。

“你这是何苦?”良久,令狐若虚总算稳住了气血初生的状态,他悠悠叹了口气道,“即便我气血重生,也不过十数年的寿元而已。你以如此代价,为我逆天改命,不值啊。”

殷勤御剑疾遁,精神虽好,他的脸上却是少了一丝血色。他体内的不灭灵力需要靠玄武血脉生成,为了令狐若虚一下子出了大半的灵力,相当于消耗不少精血。

能够救回老虫儿的一条命,殷勤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值得,他呵呵笑道:“十数年的时间足够了,我后山那片茶园正好没人看管,我看你也做不了别的,就替我看园子吧。不过,作为你的救命恩人,最重要的,还要交代你一个任务。那燕自然被给我搞死了,老祖难免心里别扭。你这老家伙可得好好活着,也不要你做别的,只要日日在老祖跟前,念叨我的好就行,哈哈哈。”

请假一周

十分抱歉地通知道友们,我在参加为期一周的技术培训和考试。实在没有时间更新,等我完成培训以及考核之后,11月20日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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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1章 城门巧遇

临渊城的规矩大,但也仅仅限于城墙之内,虽有百里之内不准修士私斗的禁令,一般情况下,只要离开城池二三十里,便不太有人管了。

不过殷勤之前那场斗法,燕自然动用了剑丸,剑修御剑时的灵力波动,要比寻常筑基修士施展法术时的声势稍微大些,在他对令狐若虚出招的时候,便已经被临渊城的护城大阵感应出来了。

与寻常的城池不同,临渊城内便常年有二十八宿中的两支宿军轮防驻扎,负责城池周边的卫戍。

东城这边,今日当值拿总的是娄宿的队长武成超,他不但身具蛮武皇室的血脉,本身也是筑基大圆满的高手,考虑到武成超还不到二百岁的寿元,金丹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武成超在第一时间得到了下面的通报,由于剑修的杀伤力远超同阶,按照惯例,属于各大城池乃至各大宗门都会将他们视为重点监视的对象。不过,武成超这边刚点了四名宿卒,那边护大阵又提示,剑气波动之处有高等妖兽血脉的气息。

武成超有些奇怪,心道,以临渊城的护城大阵的威压,怎会有高等血脉的妖兽潜伏靠近?除非,这头妖兽是人族修士驯养的?武成超虽然年轻,历练经验却不比那些老家伙们少,他略一思索,便挥手将四人组成的小队解散了。

剑修与妖兽同时出现,让他不由得联想到前些日子在西荒修士中有颇多传闻的铸剑谷金丹老祖与花狸老祖斗法爆丹之事。他估摸着,城外的灵力与血气波动,极有可能是铸剑谷的剑修与万兽谷的修士斗法所致。

武成超出身武氏嫡系,他可不想参合到这种涉及到皇位争夺的萧墙祸事之中,反正又没打到城中来,何必出动宿卒?武成超改了主意,解散了宿卒小队,唤了七八个寻常守城的军卒,临时组了个队伍,让他们出城去查看。

这几位全是炼气期的修为,平时的任务主要是看城门,手里拿了探测的法器,查验进出城池的货物中是否夹带有违禁的物品。没想到今儿竟然接了个出城巡视的任务,几个人虽然摸不到头脑,却也不敢不从,按照武成超指点的方向,摸黑出了城池。走出七八里,几个人忍不住嘀咕,大家连个像样的斗法法器都没有,万一出事的地点有那亡命的散修,岂不是让人一窝端了?

其中又有经验丰富的老卒,撇撇嘴,招呼众人找地方坐了,嘿嘿笑着给众人解释道:“武头儿既然派给咱们这庄差事,必然有他老人家的道理。我看啊,这事多半不急,所以大伙也不必摸黑走路,先跟这儿忍一小觉,等会儿天光大亮了,咱们再过去随便转转,回去随便糊弄几句就能交差。”

可惜殷勤却不知道临渊这边还有许多“故事”,他可是抱着令狐若虚远远地兜了一大圈,从东边绕到北门外。临渊城虽然夜不闭门,但此刻天色尚未大亮,进出城门的人流不大,相对检查盘问的也就严格一些。殷勤不急着进城,在城门外十几里的地方,找了地方歇脚。

待到天色大亮的时候,泥鳅与赵四两个才得了消息匆匆赶过来。这俩位在仓山郡城做了武通玄,甚至逼得令狐若虚为了赌局颜面不惜铤而走险,袭杀燕自然。他们两个仓山郡城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回花狸峰的话又属于浪费材料,殷勤便干脆将二人打发到临渊城,开创新局面来了。

眼下令狐若虚身受重伤,殷勤又抽不开身,只能将刚在临渊城落脚的两人召唤出来,将令狐若虚交予他们照顾,暂时隐藏在临渊城内。令狐若虚此刻灵根初长,血脉也是极度虚弱,比一般的壮年凡人还要虚弱,好在过几日云裳的飞舟就到了,到时再将其悄悄送到飞舟上面。

殷勤三人护着令狐若虚进城,赵四与泥鳅身上担着干系,连内城都不敢进,只在外城一处蛮凡混杂的三不管地带找了个不起眼的大车店住着。

殷勤跟着他们到了地方,又在周边转了几圈儿,他强行提起腾蛇血脉,探查四周的情况,并未发现任何异常,他们三人在此处暂且歇上几天,应该没什么问题。殷勤又将赵四与泥鳅叫到近前,百般嘱咐,让他俩这几日不许出去惹祸,老实在店中忍着,过几日,殷公寅或者朱丑妹自会过来与他们联系。

安顿好了令狐若虚,时间就已经过了中午,殷勤留下一些散碎灵石,便又匆匆赶往内城。蓝雀她们已经发了好几道传讯符过来,说是在临渊湖畔找了一处不错的庭院,请殷勤过来定夺。

事关老祖起居,殷勤也不敢怠慢,饿着肚子就往内城去找,到了内城的门口又被值守的修士拦下,要求查验符牌。他身上带的内城符牌已经过期多日,倒不是他财迷不肯买个包月的符牌,只怪他的蛮人血脉被城门口的法阵查验出来。按照临渊的规矩,普通没有根脚的蛮人只能购买一日一续的那种符牌。据说这条规矩还是当年武祖所定,为的是防范蛮人细作,时至今日连仓山郡城那般的大城也都将其废弃不用,也只有临渊等少数几个城池还在沿用。

更可气的是,殷勤亮出万兽谷弟子的身份,却被看城门的守卫冷笑两声,说是这等偏僻地方的弟子符牌,他们见的不多,也无从查验真假,所以干脆一律不予采信。

殷勤无奈,摸出一枚中级灵石,又被怼回来,说是找换不开,让他兑成散碎的低阶灵石再来。

正矫情着,可巧武成真从城内出来,他对殷勤施展过换肤术的样貌,也是相当的熟悉。老远看见这边围了一群人看热闹,中间一个高高大大可不正是害得他一夜不见,如隔三秋的殷修士?

武成真喜上眉梢,大声呼喝着左右的跟班亲随,驱散人群,直接来到殷勤身边,不待那看守施礼,抬手就是一记耳光扇过去:“艹你娘,殷道友的万兽谷乃是七大宗门之一,万年传承的大宗门,你他娘的连万兽谷的符牌都认不清,还他娘的有理了?”

第662章 武家老祖

内城的守卫,修为比外城的还要高出一截,即便是走了门路进来的,也要达到筑基期的修为才行。

刁难殷勤这位的修为不低,见风使舵能屈能伸的功夫更是厉害。他被武成真抽的嘴角渗血,竟然不擦不抹,立马满脸堆笑地给武成真施礼赔不是,然后也不管看热闹的如何奚落嘲笑,连连对殷勤点头哈腰道:“全怪小的有眼无珠,竟然不识前辈的符牌。还请前辈看在少城主的面子上,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就把小的当个屁,放了得了。”

殷勤还真没功夫与他计较,笑骂几句,又与武成真道谢道:“今日多亏遇见武道友,否则还真进不了这内城的门了,若是因此耽误了老祖的事,我这做弟子的真是百死也难辞其咎。”

武成真挤眉弄眼,低声笑道:“天下谁不知道殷兄弟是花狸老祖最信任的弟子,即便误了大事,你家老祖也肯定不会计较,定能轻轻松松便放了你。”

殷勤一拳怼在武成真的肚子上,佯怒道:“武大哥拐着弯儿地骂我是屁,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我艹!”武成真捂着肚子,半真半假地苦脸叫屈道,“殷兄弟险些将我打出屁来!”

武成真身边还跟着俩筑基大圆满的高手,专职负责保护他的安全,这二人昨日也在醉仙亭中,虽然没上桌,却也见过殷勤,知道武成真与他相谈甚欢。可即便如此,他俩职责所在,少城主在二人眼皮子底下被人一拳捣在肚子上,他二人这面子上也真挂不住。

两人不约而同爆喝一声:“大胆!”就要上前去擒殷勤。

武成真脸孔一板,怒斥着让二人退下,一边就要去扯殷勤的袍袖道:“我与殷兄弟莫逆之交,我俩之间开个玩笑,你们多的哪门子事?!便是被他捣出屎来,老子也是甘之如饴。”他肚子上虽然挨了一拳,但听殷勤改口称他武大哥,心中却是暗自高兴,恨不得殷勤再来两拳才好。

那看城门的守卫都看傻了,这可是临渊亲王的嫡孙啊,在城门口被这丑陋生蛮一拳捣出屁来,不但毫不介意,看他那满脸贱气,似乎挨得挺舒坦?而且,他明明就在两人近前,以他筑基期的修为竟然看不出生蛮是如何出手的?

守卫额头冒汗,正准备将身段再放低一些,千万要哄的这生蛮不要计较才行。殷勤却笑嘻嘻地躲过武成真的拉扯,借势问他道:“如今有了武大哥做保人,给我办个包月的符牌如何?”

守卫哪敢说不?一边喝骂着驱赶开四周看热闹的,一边跑去城门处的台案处,恭恭敬敬捧了一块萤石月牌献与殷勤道:“前辈道法精深,这枚符牌便是小的孝敬您的。”

殷勤摆手道:“我可不能坏了临渊的规矩,多少灵石,我一定得交。”

武成真总算逮着机会,一把夺过符牌,塞给殷勤道:“临渊的规矩自然要守,这符牌的费用便由这有眼无珠的小王八蛋掏,走走走,昨日喝的不尽兴,随哥哥再到醉仙亭喝他几坛酒去!”

殷勤也不想在此耽搁,又想武成真好歹也算是临渊城的地头蛇,有他跟着办事方便许多。便由他扯着袍袖,直接进了内城,走出一段才甩开他的手,歉声解释道,眼下不是喝酒的时候,他得先去湖畔替老祖看宅。

武成真一听,更是来了兴致,直说临渊湖周围没他不熟的,要随殷勤一起去看看,免得他们人生地不熟被本地人乱开价宰了肥羊。

殷勤对于临时当把肥羊被宰一刀其实并不介意,他前世的职业就是宰肥羊,而且做的还都是那种半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大买卖。钱来的容易,花的时候被人小打小闹宰上几刀,他虽心知肚明却也不太计较。

这也是他混迹江湖多年,从许多前辈那里得来的经验之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对于相家来说,做买卖除了腥加尖,前后棚的手段要精,还有一宗最为重要的东西便是气运。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对于殷勤他们这种吃江湖饭的就更是如此,曾经有位前辈告诉殷勤,做人若是太过斤斤计较了,其实是假精明,因为这会损了他自己的气运。而殷勤的体会则是,千金散尽还复来,江湖大相不怕散尽千金,只要气运还在就能“还复来”。

蓝雀之前已经在传讯符中提过对方的报价,按照花狸峰一干人马在此停留十日的估算,对方张嘴便是每日最少三枚中级灵石,根本就是拿他们当肥羊宰呢。这也是蓝雀急急忙忙唤他去谈的原因,按照蓝雀的描述,那处府院虽然器物稍显旧了,但地点环境无一不符合云裳的要求。

武成真听殷勤转述了那处庭院府宅的情况,嘿嘿笑着伸出两根手指道:“你们那蓝雀仙子还真是好运气,竟然被她撞到了咱家老祖的府院里头。我猜,他最少也得跟你们要这个数吧?”

殷勤心中奇怪,这武成真说话语气轻佻,对他家“老祖”哪有半分尊重的意思?他苦笑着比了歌三数道:“看来你家这位老祖真将我们当肥羊了,他给蓝雀师妹报的是这个数。”

武成真瞪眼道:“艹,狗屁的老祖,就一老骗子。仗着几千年前从宫中庶出的一丝血脉,在临渊城招摇撞骗,还他娘的自称是当今皇叔呢!嘿嘿,这老货涨本事了,狮子大开口,就不怕崩了他的牙?殷兄弟尽管放心,我与你一起过去,那老东西要敢胡来,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那我可就全要仰仗武大哥了!”殷勤连声称谢,暗道:这位“武家老祖”的出身未必就如武成真说的那么不堪,否则其祖上也不可能在临渊湖边置办下诺大家业。

武成真被“美人儿”奉承,心中酥爽难当,拍了胸脯大包大揽道:“这事交给哥哥了。老东西敢要三枚中级灵石?等会儿你看我的,三枚低阶灵石也不给他!”

第663章 益成号的背后

经此一番折腾,天光早已大亮,内城里行人如织,早已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气象。尤其是临渊湖畔,靠近醉仙亭这一带的中心地带,此刻更是人挨人,人挤人,大多是些过来观湖望气的外地修士。临渊内城对于道法的施用控制更为严格,若是随着人流慢慢蹭,半天都挪不出多远去。

殷勤有了武成真这地头蛇领路,自然不必循规蹈矩,用武成真的话说,这临渊湖再深,对他来说也是脚面水——“平蹚”。武成真平日里在城内走动,身边不会带太多的随行护卫,城中毕竟有护城大阵罩着,做为武家嫡孙,自然是护城大阵重要看护的对象,那些心怀叵测之徒连接近他百丈之内都难。

跟随武成真的那两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若是落在外面那些寻常世家之中,都得当老祖供着。但是身处这临渊城内,他俩却只能充当给武成真在城中开路的小角色。倘若武成真出城的话,护卫的差事也落不到他俩的身上,最少也得跟个蛮王级别的仆从才行。

那些常年在内城之内行走做买卖的,不但对武成真这种背景深厚的豪门子弟熟悉的很,就连他们身边常年跟随的扈从,也都知根知底。许多人远远看见两位筑基修士催动起卷云幡,便知这是武家人过来了,全都纷纷避让。即便是那些初来乍到的外地修士,也都看得清楚,临渊之内,根脚不深的修士,谁敢催动法器,招摇过市?

唯一让大家感觉奇怪的是,平日里常见蛮奴为修士主人开路,今日怎反过来了?武家的两位筑基高手大步流星走在前头,身后大摇大摆的除了武成真,竟然还有个面容极其丑陋的蛮修。而且看武成真与那丑陋蛮修说话的神态,一副巴结讨好的样子,许多内城修士的心中,就对那丑陋蛮修的来历有了许多猜测。

殷勤从蓝雀的传讯符中只知道那处地点的大致方向,有武成真做向导,更是连脑子都不用动,随着他走便是。唯一就是这武成真的嘴实在是碎,又为了在“佳人”留个好印象,一路上在殷勤耳边喋喋不休。

殷勤眼下用得着他,不好驳他的面子,一边虚与委蛇,一边借此机会打听临渊城中的情况,由其是过几日便要举办的私卖会,殷勤对号称坐拥天下半数宝器的益成号,还是兴趣多多的。

武成真为了讨得“美人儿”的欢心,倒是知无不言,做为武氏族人,他对益成号的底细还是了解颇深。那益成号能够专营天下宝器,其背景自然是深不可测,坊间传言,益成号背后那位,其实就是武氏宗族中的某位元婴存在。

只有深谙武朝内部的少数人,才知道益成号背后的那股势力,与武氏太上并不相关,甚至严格说来,应该算作武朝权力中心里面,一股较为隐秘的力量。世

人只道,当今武朝三股最强的力量成鼎足之势,其中风头最盛的当数国舅黎家,被天下寒门所拥戴的唐相次之,而当今蛮皇武擎苍反而处在最为弱势的一方。

在坐镇中央的这三股势力之外,又有传承万年的四大门阀盘踞四方,至于这四阀与朝中三股力量之间又有怎样的关系,则是错中复杂,没人能够一窥全豹。

上述七种,仅仅是浮于表面的蛮武势力,作为传承万载的皇朝,更有无数潜于暗中的力量,宛如层层蛛丝,包裹着武氏王朝,结成一张无比硕大而又复杂的大网。

益成号背后的靠山,便是这张大网中最为靠近中心的一部分,局内人称之为“阉党”,说白了其背后的实际操控者,便是深藏于宫中的那些去势的太监们。

关于益成号的背景,楚阿大也曾对殷勤透出些许口风,配合上老虫王多年经营所探得的消息,殷勤也能大致推测出其背后的主使所在。

殷勤貌似随意地与武成真聊起益成号的私卖会,说起昨日李天蝎许诺的愿为花狸峰一众修士提供天字号的贵宾房,殷勤故作不解道:“我看许多人昨日的表情诧异,莫非这天字号的贵宾室,很是难得吗?”

“只不过是益成号搞的一些噱头罢了,实际售卖宝材的时候,并未半点优惠,甚至有人看你是天字号的人物,还会故意叫个高价出来。”武成真酸溜溜道,“你可知云雀阁何以在短短几百年便跻身十大商行,甚至位列前茅?”

殷勤心头一动,缓缓摇头道:“此等莘密,却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打听的?”

“老弟过谦了!”武成真正色道:“殷老弟上得花狸峰,不过两载,便如彗星崛起西荒,光耀四野,连我们在临渊城都听过不少老弟的事迹呢。”

殷勤不想听他吹捧打屁,呵呵笑着将话题拉回来,向他请教云雀阁快速崛起的秘密。

“这话哪儿说哪儿了,你若传出去,却不是我说的!”武成真假意嘱托一番,才表情猥琐换作神识传讯道:“听说当今楚后与阉党中的某位公公关系莫逆,嘿嘿。”

“不会吧?”殷勤心中打鼓,按照他前世的经验,凡是与阉党勾结密切的,大都没啥好下场,若是楚家真是靠了阉党助力的话,他与楚阿大走的如此近,岂不是糟糕?

“你怎不信我说的呢?”武成真不知殷勤嘀咕,十分肯定道:“那楚家不过是些来自南疆破落的青丘蛮子,若非得到阉党之助,何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飞黄腾达了?”

“或许是圣宠有加呢。”殷勤迟疑道。

“圣宠有个屁用!”武成真撇撇嘴,面色带了几分不屑,不过他也觉察到今儿说的有点儿多了,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指了指前面一处临湖的宅院道,“蓝雀仙子所说的府院,应该就是此处了。”

殷勤循着他所指点的方向抬头望去,一片湖光山色中,层层雾气里,错落有致的楼阁亭台若隐若现,果然是一处位置绝佳的仙家所在。

第664章 当朝皇叔

“你、你这人怎言而无信?!”

殷勤与武成真刚走到那处仙家院落的门口,冷不丁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怒斥之声。

紧接着侧门处人影闪动,谢灵鹊扯着蓝雀从里面气冲冲地出来,走出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斥道:“你这宅院我们不租总行了吧?不但我们不租了,我们还要告示天下修士,都不来租你这破院子!”

殷勤见两女气的发昏,只顾与里面人说话,连他这近在眼前的主任都没看见,不禁苦笑不得地摇摇头。

他正要唤她们过来,就见院门口不紧不慢地跟出一位中年修士,朝着灵鹊二人嘿嘿冷笑道:“临渊城里谁不知道,我这宅院的租金从来都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哼哼,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上门胡搅蛮缠不说,还好大的口气。想告示天下?告示贴哪里?贴在你花狸峰的山门上给猴儿看么?”

听着人的口气,便是武成真口中的当朝皇叔武传芳了!殷勤凝神望去,却感觉武传芳与他心中所想像的样子大相径庭。他之前听武成真说起武传芳如何吝啬小气,如何奸懒馋滑,便下意识地将其想象成一个尖嘴猴腮的猥琐样貌。

如今见了真人,才知道武传芳也是样貌堂堂,白面玉颜,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范儿。唯一就是嘴损了点儿,虽然字正腔圆,正经的武朝官话,对蓝雀二人却是极尽刻薄挖苦之意,哪有半点当今皇叔的前辈风范?

谢灵鹊听他拿野猴岭暗讽花狸峰,不禁气极,甩开蓝雀的拉扯,扬起下巴就要冲过去理论,猛然听到身后男人重重地咳了一声,紧接着便是殷主任慢条斯理的声音:“谢主任不是已经谈好价了吗?怎又不租了?”

灵鹊猛地转过身来,看着殷勤笑呵呵地站在身后,不知为何,胸中憋着的那股子怒气竟然一下子全都泄了出去,剩下满腔酸涩委屈,她的鼻尖一酸,竟然险些落下泪来。

蓝雀也正气着,看见殷勤也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她顾不得与武传芳计较,拉着灵鹊快步奔来,没等她解释,灵鹊已经竹筒倒豆子般地诉苦道:“那姓武的好没道理,昨儿说好的三枚中级灵石一天,今儿过来经改成五枚中级灵石一天了。我们问他为何不受信誉,他反倒问我们昨日付了订金没有?还说没付订金,便是未成契约,又说他这宅院一天一个价,明儿来说不定还要涨价呢。”

谢灵鹊与蓝雀二人昨日看过这间宅院,觉得无论地点还是规模大小都符合云裳的要求,虽然里面的家具陈设稍显破旧,但院子里尽是些几百年上千年才能长成的奇花异草,仅凭这点,便是许多新建的宅院比拟不了的。

对于三枚中级灵石的每日租金,殷勤倒是发下话来,只要院落看着何意,贵些也无所谓,不要因为些许小钱,影响了老祖的心情。

蓝雀与灵鹊却是抠搜日子过得久了,不甘心当冤大头。两人偷偷合计,今日一早便往这边来,争取在殷勤过来之前,再仔细检查一番这宅院,争取多挑些毛病出来。这样殷勤说不定便能因此狠狠划价下来。

哪知她俩在园子里转了半日,临了却被武传芳拦下,告知今儿的租金变了,昨儿谈的三枚中级灵石不算数了,改成五枚中级灵石了。

武传芳坐地起价,就连一贯好脾气的蓝雀都觉得气不过,待灵鹊说完,她又将前因后果仔细念叨给殷勤。不想她俩的话音未落,屁股上便挨了殷主任的巴掌。

殷勤佯怒着教训俩人道:“昨儿说好的三枚灵石,谁让你俩多事今早又来?也不想想,你们检查的越细,挑的毛病越多,岂不正是告诉人家,你们越想租这宅院么?”

幸好武传芳的宅院地点清幽,周围并没有游湖的修士,饶是如此,蓝雀与灵鹊一人挨了一巴掌,全都颊染红云,似嗔似怒地瞪着殷勤,窘得说不出话。

武成真在一旁却是看傻了,心道:这殷蛮子真是胆大包天,吃着碗里的,还敢往锅里捞一把?就不怕花云裳知道,女人可没有不吃干醋的!

殷勤瞪着眼睛“教训”过蓝雀二人,也不给她们发作的机会,径直走过去,冲着武传芳抱拳道:“这位前辈便是临渊武皇叔吧?晚辈殷勤,刚刚两位师妹言语轻率,得罪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武传芳哼了一声,不搭理殷勤,他的眼神却往武成真身上瞟,暗道:这小混帐怎也跟来了,看他那架势与眼前这丑蛮该是一路的。

武成真随着殷勤过来,见状忙装模作样地要给武传芳跪下施礼道:“叔祖在上,成真给您老请安来了。”

武传芳皮笑肉不笑地道:“少城主礼数周到,咱这西荒闲人却是当不起少城主的请安。”

武成真嘻皮笑脸,他本就不想行叩头的大礼,虚比一下就势站直道:“我刚才听叔组说您这园子的租金,好家伙,可比咱们亲王府的宅院还要贵出许多,这都翻了番儿了,您老可忒敢要价了。”

武传芳正色道:“我怎没听说临渊又立了新规矩了?听少城主这口气,以后临渊城里所有人租售宅院,都不能高过武青元的产业么?”

武成真之前在殷勤面前话说得挺满,被武传芳噎了两句,感觉好没面子,他干脆翻脸道:“我教你一声叔组,那是看在你也姓武的份儿上。刨去这份同宗同祖的情分,就冲你这漫天要价的胡搞,我就能告你一个奸商的罪过!”

“告去,告去!”武传芳一脸嫌弃,挥苍蝇般地朝武成真甩手道,“我自个儿的宅院,又没强迫他们来住,我怎么就奸商了?真是莫名其妙!你这信口雌黄的小儿,我不与你说话,去喊你祖爷武青元过来,我倒要问他怎么调教的后辈,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

哪知,武传芳话音未落,武成真已经怪叫一声抢上前去,一拳捣在武传芳的脸上,啐道:“去你娘的,跟我这儿倚老卖老,装老祖来了?咱临渊武家的家谱上,还真没你这一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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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5章 武传芳的宝贝

连殷勤都没想到,武成真一言不合便老拳相向。更让他想不到的是,对面那仙风道骨的武皇叔竟然没躲开武成真的拳头,只听哎呦一声惨叫,武传芳捂着鼻子,扭头就往院里跑。

武成真一百岁出头便到了筑基中期的修为,一半是他的天赋不错,还有一半是靠药力催长灵根。武氏秘传的经书丹卷无数,绝不会遇到小门小户那种找不到合适道法的窘境,而且从小便经过名师指点,理论上其战力应该不弱。

只不过,刚刚他那一拳,落在殷勤眼中,却与市井莽夫打架斗殴的招式差不多,武城镇甚至没有动用灵力,纯靠手臂的劲道捣出一拳,偏偏武传芳竟然没能躲开?!

殷勤心中纳闷:莫非这是武传芳故意使的苦肉计?他观察那武传芳的修为,最少也是筑基初期,即便不用道法,也不会连迎面一拳都躲不开。

武成真一拳将武传芳打回家,却也不追赶,环抱双肩站在武传芳的院门口大骂:“老不死的有种就躲在家中别出来!就冲你对花狸峰两位仙子的不敬,以后别让少爷在临渊地界上碰见,碰见一次就揍你一次。”

灵鹊见武成真一边骂,一边朝这边挤眉弄眼,笑得好生讨厌,忍不住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不就是仗着护城大阵的加持么,有什么好得意的?”

殷勤这才恍然,这回算是长见识了,敢情护城大阵还有这种用途!他继而想起之前在城门口捣武成真肚子那一拳,又觉得护城大阵多半只是限制道法,对于血脉肉身之力并没有过多限制?又或者,临渊城对于控制蛮修还有别的手段?

正琢磨着,院门口人影一闪,武传芳取而复返,这回身上披了件玄色镶金的披风,远远在门口站定了,指着武成真骂:“你个反了天的小王八羔子,眼中还有没有长幼尊卑?来呀,今儿你叔祖爷爷就站这儿了,你再碰叔祖爷爷一下试试!”

武成真目光落在他的玄金披风上,神色也是一愣,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扭脸儿对殷勤道:“今儿这事有点麻烦,这老东西身上那件玄金披风乃是五千年前皇祖所赐,就连家祖见了,也得避让一二。早听说被这老东西抵给益成号了,难道他又给赎回来了?”

殷勤见武成真面色凝重,知道那件玄金披风来头不小,不是武成真能扛得住的,他嘿嘿笑着拍了拍武成真的肩膀道:“既然如此,武大哥不妨先回避,等我单独与他聊聊。”

武成真只道殷勤起了蛮性儿,想将他支开,好对武传芳下狠手,慌的他连连摆手道:“殷兄弟千万别去惹那老货,他身上那件玄金披风又叫金斑斓,乃是我族顶级的法宝。武氏子弟身披此物,进出任何武朝城池,都有如蛮皇亲临,不但不受护城阵法的任何限制,还能得到护城阵法的最高加持。”

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殷勤听得眼睛放光,不过武成真既然特别提到“武氏子弟”四个字,想必此宝还有鉴别血脉的能力,外人披上,多半不管用。

武传芳见武成真发怵不敢过来,越发得意,骂完武成真又骂他爹武通幽,最后连城主武青元全都数落一遍,这才气哼哼地朝殷勤等人道:“我这宅院,公侯将相,门派宗师都来得,至于那些野猴岭的蛮修,哼哼,恕不招待!”

“别听那老货胡吹,他家都快被他当光了还赌债了。”武成真暗中给殷勤传音道,“咱先抻他几天,最多淡他个三五天,他一准儿主动找咱们来。”

殷勤叹了口气悄悄回道:“我家老祖明儿后就到了,住处没安排好,难不成我让老祖跟天上飘着?算了算了,不与他置气,把老祖安顿好再说。等会儿我去求他,未免武大哥在一旁看着生气,还请大哥暂且移步醉仙亭,最多半个时辰,等我办完这边的事情,就去那边会你。今儿得了大哥许多照拂,等下定与大哥吃顿好酒!”

武成真犹豫道:“这老货有名的滚刀肉,你若先示弱了,怕他便要蹬鼻子上脸了。”

殷勤苦笑道:“咱们做弟子的,为了给师尊老祖办事,便是让人在脸上踩,也说不得半句怨言的。”

“罢了,罢了,我实在懒得去看这老货的嘴脸。哥哥便先走一步,去醉仙亭等你。”武成真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嘱咐他道,“不过殷兄弟也不必定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大不了将哥哥的宅院腾出来,让你家老祖住,我那院子比他这间地点还好。”

殷勤连声道谢,好歹将武成真等人打发走了,又对在一旁气鼓鼓的蓝雀二女道:“两位师妹也别跟我在这儿受气了,请先回一步,容我慢慢去磨,总要在老祖过来之前,将这处宅院租下来。”

见灵鹊不服气地还要再说,殷勤脸色微沉道:“是老祖的事情重要,还是你我的脸面重要。老祖在此最多停留三五日,差价不过是一瓶酒钱。难道老祖的好心情,不值一瓶酒钱?”

俩女被他训得垂头不语,心中却在嘀咕:这家伙莫非最近又捅了什么篓子?怕被老祖责罚,才如此费力地讨好巴结?

打发走蓝雀二女,殷勤邪睇一眼站在大门口的武传芳,脸上堆满真诚的笑意,快步走过去,再次深施一礼道:“咱们都是小地方来的,更是头次来临渊,啥规矩都不懂,到让前辈见笑了。”

武传芳又恢复了道貌岸然的仙侠气度,翻了翻眼皮淡淡地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难道没听见,怎还过来呱噪?”

殷勤一本正经地道:“前辈刚才所说,晚辈句句听得真切,不敢或忘。”说着便板着手指数道,“前辈说武成真是小王八羔子,说他爹武通幽教子无方,是个混帐,还说青元老亲王,纵容子侄横行城里,是个老糊涂,哦,对了您还说武成真他娘,是个乡野泼妇......”

武传芳哪敢让他继续往下念,忙怒斥一声打断他道:“谁让你记这些气头上的话?我说我这宅院,租谁也不租你们这些乡野蛮修!”

第666章 眼光毒辣

殷勤被武传芳夹枪带棒地挤兑,却是面容不改,笑呵呵地凑过去道:“您老先消消气儿,诺大的宅院何苦空着?顶不济,咱们再多出点灵石,一来与您老结个缘份,二来也是我们做晚辈的给您赔个不是。”

武传芳等的就是这个态度,他早从蓝雀两人身上窥出花狸峰对他这宅院有“势在必得”之意,便存了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心思。

眼见殷勤服软,主动提出加价,武传芳这才颜色稍霁,捋着一绺青髯道:“你这蛮子,话还算上路。说句不好听的,你那师尊花狸老祖在仓山郡城或许还能叫出名号,到了咱们临渊城,还真不算啥。莫说花狸老祖,就算是铁翎真人亲自过来,也不在老夫眼界之内。”

武传芳吹得离谱,殷勤却是一个劲儿地顺着他道:“那是自然,您老可是当朝皇叔,身份何等尊贵?!莫说咱们铁翎掌教,就算是指月山的小汐道人,在您老跟前,也得尊声前辈吧?”

“这话不假。”武传芳被殷勤捧得舒坦,微微点头道:“小汐真人虽然修为通玄,已臻元婴太上之境,若论辈份,却照样要尊老夫一声前辈。想当初,老夫与他在皇城时曾有一面之缘......啊......你敢!”他的话未说完,猛然脖颈一痛,身上的披肩已被殷勤一把扯了去。

武传芳面色大变,下意识地便伸手去抢,哪知殷勤的速度奇快,抬手啪地一下便将武传芳的手掌拍开,同时身形急退,瞬间便与武传芳拉开了丈许远的距离。

武传芳还要去追,却忽然想起什么又猛地站住了身形,他满脸惊疑地看着殷勤:这丑蛮不但血脉强横,力大无穷,并且其激发气血之时竟能躲过护城法阵的感应,定是身怀隐藏血脉的密法。武传芳修为一般,见识却不差,与殷勤对过一掌,立时便对他转变了看法:万兽谷能够万载传承并非侥幸,别的不提,其在针对妖兽乃至蛮人的血脉控制上就有独到之处!

殷勤拉开距离,见武传芳不再追来,反而往后退了两步,心中便更多了一分笃定,他将那金斑斓翻来覆去看个仔细,抬起头盯着武传芳嘿嘿笑道:“我说前辈为何身披玄金袍,却只敢站在门口嚷嚷,原来这玩意是个西贝货。”

武传芳嘴角抽搐,强自辩道:“胡、胡说,你、你个没有见识的小辈,我却不能与你计较,还不快快将我披风还来!当心触发了护城法阵,引得雷霆火来,顷刻间将你烧得灰飞烟灭!”

殷勤撇撇嘴,竟然随手将披风丢还给他,无所谓道:“前辈不用担心,我也只是好奇,想要见识一下传说中的金斑斓是何等宝贝。眼下还是先办老祖的正事要紧,我那两位师妹昨日看过前辈的宅院,私下里全都赞不绝口。晚辈身担老祖出行寝食起居之一应重任,不得不谨慎再谨慎,还请前辈准我再往院中一观。”

武传芳有点懵,搞不懂这丑蛮是真傻还是装傻?竟然自己露底,明白说明要租住他的宅院,莫要忘了他可是将租金涨到了五枚中级灵石一天,即便是将亲王府租下来,怕是也用不了这么许多啊!

殷勤见武传芳发愣,又问一遍,能否容他进宅一观?武传芳还没缓过神儿来,更是忘了自己皇叔的身份,匆忙收起披风,又胡乱比划个请的手势,便将殷勤领入宅中。

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武传芳镇定下情绪,扭脸儿对殷勤道:“丑话说在前头,别的事情都好谈,我这宅院五枚中级灵石一日的租金,却是没的商量。”

“那是自然。”殷勤哈哈一笑,“我家老祖金丹大成时日尚短,平日里多是在山中修行,难得下山一趟却也不能在临渊逗留太久,看老祖的心情,少则三五日,多则七八日就要回山闭关了。只要此处宅院能让老祖满意,哪怕比别家贵些,也不过多花两瓶酒钱而已。”

武传芳早听殷勤与蓝雀他们嘀咕酒钱,忍不住好奇试探道:“那也要看是什么酒吧?一瓶月华凝晶的价格可比许多丹药宝材还贵。”

殷勤道:“我说的是咱们花狸峰特产的九阳珍精,正准备趁这次幻影大比的机会,往临渊销几件。咱家的酒虽好,却也不敢与月华凝晶相比,眼下咱们合计的售价是九枚中级灵石一瓶。”

武传芳嘴角抽搐:这丑蛮真敢吹啊?什么九阳珍精,连听都没听说过,竟然只比凝晶酒便宜一枚中级灵石?他忍不住冷哼一声道:“不知你所说的一件是多少瓶?”

“小件三十六,大件七十二。”殷勤有些担心道,“昨儿在醉仙亭吃顿饭,就被罗十四听到咱家九阳珍精的好处,当场买走了一小件。眼下九阳珍精的产量不高,这次最多往临渊运三个大件过来,也不知能坚持几天?”

武传芳直想对这丑蛮说,你想多了,大可不必操这份心!却被殷勤打断道:“你府上可有宽敞的空地,能够停靠飞舟?”

武传芳心道:到底是小地方出来的,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架飞舟,便要嚷嚷得尽人皆知才行。他似笑非笑道:“武氏以杀伐道法立国,作为武氏族人,府中怎能没有演武斗法的场子?除非你家有天级的飞舟,地级以下的飞舟全能停在后院的演武场上。”

殷勤满意地点点头,忽然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进小院儿道:“此处小院可空着?最好能做老祖丹室之用。”

武传芳心头一跳,目光落在殷勤脸上,脑中满是疑惑:殷勤所点的小院乃是整座府院中灵气最为精纯之地,说白了便是整座院落的穴场所在。像这种落于平地的穴场,要比随着山势而行的龙脉更难点,更何况整片土地上又加盖了亭台楼阁,原本的地貌早被层层掩盖,哪怕是顶级的地师仅凭眼力,也几乎不可能判断准确穴场的位置。

这丑蛮的眼光好毒啊?或许被这丑蛮瞎猫碰了死耗子?武传芳点头应是,忽然想起一事,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看出我那金斑斓是个赝品来的?”

第667章 文武路子

“晚辈未曾见过金斑斓,怎能看出真假?”殷勤呵呵笑道,“我之所以下此判断不过是从情理推之。”

“愿闻其详。”武传芳越发看不透眼前这小蛮子。闵一行被花狸峰老祖杀得自爆金丹,连带着殷勤的名号也是传遍西荒。武传芳对花狸老祖这位真传弟子,也是有所耳闻。不过在他以为,一个偏僻地方的小蛮子,能有多少见识阅历?多半是仗着模样俊俏,心思灵巧讨得花云裳的欢心。

殷勤以丑脸示人,武传芳却不认为这是他的真面目,又听殷勤说起花狸峰所酿造的九阳珍精,想要卖出堪比月华凝晶的天价,就越发觉得他是个嘴上没毛,做事不劳的家伙。

另一方面,殷勤不但窥破他金斑斓的秘密,甚至连他府院中最为隐秘的穴眼所在也一语道破,武传芳又觉得此人深不可测,绝非坊间传闻那般是个只知逢迎拍马的草包。

殷勤对于武传芳态度的转变恍然未觉,一边兴致颇高地四下溜达,一边漫不经心地道:“世间之事,无论大小繁细,若能认真推敲,总能窥出其背后的几分真相。我断前辈的金斑斓之伪,无非是从常理推之。前辈既然因为一个“赌”字,失了这件家传至宝,说句不好听,这辈子怕是也难赎回来了。”

武传芳冷哼一声,脸色变得难看。

殷勤却自顾自道:“世间最容易让人沉迷其中,而无法自拔的祸患,无非是两样,一是赌,二是色。对于修士来说,只要筑基成功,修得不漏之身,色字便不算大患。唯有这个赌字,无论凡修,只要沾染上了,便是入了泥潭,再想回头已是千难万难。”

“我虽失了金斑斓,未见得不能变卖家财将其赎回来。”武传芳嘴硬地指着前面一片宅院道,“你可知单这片宅院就能值得一架天级飞舟?”

“前辈家中怕是只剩下这片宅院了吧?”殷勤瞟了一眼武传芳道,叹了口气,“自打刚才在门前叨扰,就只见前辈一人在门里门外出出进进,身边未见半个仆役杂役的影子。前辈莫要用‘好清静’三字来搪塞我。”

武传芳一时语窒,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好生羞臊,他家中虽然不至于一个仆役都无,却也是被他裁去大半,而且留下来的大都是工钱不高的粗使仆役,实在难挑出能与他配合演戏的。他虽强撑着架子不倒,却没想到人家早从他的独角戏中窥出了好大的破绽来!

殷勤忽然扭过头,盯着武传芳的眼睛,诚恳地道:“说句不好听的,前辈虽然好赌,却不知赌中真决,可惜了诺大的家财,怕是全让人家诓骗了去。”

“胡说!”武传芳被殷勤生生揭开了伤疤,脸色大变,厉声道,“无知小儿,信口雌黄。老夫沉浸赌道近百年,无论牌、骰、坦、宝哪样不是得心应手?”

殷勤被他大声呵斥,却反而嘿嘿笑了起来:“前辈只懂这四样?”

武传芳被他气笑了:“你这是要考较我么?赌坊之中各种赌局共是一十八种,却大多是从这四样中演化而来。”

“都说诸般赌技之中,骰子最为第一。”殷勤咂咂嘴,又问:“前辈自诩精于赌术,想必能够控制骰子,想打几点便打几点了?”

“那是自然。”武传芳稍微缓过劲儿来,哼了一声道,“老夫只用普通骰子,也是想打几点便能打出几点?”

“前辈同时能控制几颗骰子?”

“六颗!”武传芳双目放光,露出赌徒本色。

“是否调用灵力?”

“自然不用,全凭手指力道控制。”武传芳得意洋洋。

“然并卵啊!”殷勤长叹一声,见武传芳傻傻地地盯着他,这才笑道:“可惜,无论哪家赌坊,也不会让前辈去碰骰子吧?”

武传芳被殷勤问得张口结舌,半晌才讪讪解释道:“不单是我,为示公平,防人以骰子作弊,不但所有赌客不许碰骰子,就连庄家也不能碰,都要选三两岁尚不懂事的孩童来打骰子。”

说到此处,武传芳忽然想明白了,翻了一眼殷勤冷笑道:“莫非你所说的精通赌道,便是那些投桃报李,飞象渡河或者大小云袖之类的手法么?这种诈赌之术或许在乡间小镇上容你使得,在这临渊城里,早被人剁了手脚削成人棍了!”

“哦?临渊赌坊规矩甚大么?”殷勤明知顾问。

武传芳拿出教训的口气道:“何止规矩大?我劝你趁早息了诈赌之心,说句难听的,你这样的,进到赌坊怕是连赌桌都沾不上。”

殷勤被他嘲讽却不以为意,不紧不慢道:“前辈所说的手彩儿,不过是赌道之中沦为下乘的武路子。真正高明的赌术,却是根本不需沾碰任何赌具,仅凭眼力心诀便能从赌坊里拿钱的文路子!”

武传芳有点发懵,他见过无数被人敲骨剥皮的诈赌之徒,却从未听说赌术之中还有文武之分!

“前辈若是不信,我可将其中诀窍泄漏一二与你。”殷勤眼眸中光彩闪动,好像诱蛾扑火的灯烛,让武传芳的心脏怦怦跳起来。

“你、你若不是瞎编的,不妨透露些许消息出来。老夫在赌坊里待了大半辈子,却从未听说文武路子。”武传芳按捺住情绪,眼珠一转又补充道,“你若不想说,我也不强求。”言外之意,是要告诫殷勤别用此事来吊他胃口,妄图在租金上砍价下来。

殷勤正色道:“前辈面前,我怎会信口胡言?前辈手上可有赌具?我当场演示于你。”

武传芳早被殷勤挑唆得心痒难捱,连连点头道:“我这后院便有赌室,各种赌具与外间那些赌坊一般无二。”说着也不介绍庭院了,带着殷勤快步往后院匆匆急行,连着穿过几座院落,方才收住脚步指着前面一间厅房道:“便是此处了。”

殷勤抬眼观瞧:这老货果然是个资深赌徒,看他整个府院都已露出陈旧破败之像,唯有此间装潢一新,倒像是娶媳妇的新房一般。

第668章 生死门

进到屋中,也没有什么条案宝阁之类的摆设家具,屋子正中,只有一张与赌坊一般大小的石桌,上面铺了厚厚一层毡布。武传芳掀起毡布的一角,神秘兮兮地唤殷勤过来查看。

殷勤走过去细瞧,只见毡布四角都绣有符文阵法,知道此物是个法器,不由好奇道:“前辈太认真了,家中习练赌术的桌案,竟也配备感应护持的阵法?!难不成您在家中也开赌局不成?”

武传芳摇头道:“这间屋子,乃是我研习赌术所专用,不瞒殷道友,除了我,便是亲娘老子也不能进来。道友可是百年来,头一个进此屋中的外人。至于这毡毯的奥妙,待我演示与你看。”

不知不觉间,武传芳已经不再以前辈自居,以道友称呼殷勤。只见他掐了个手决,在毡布上一抹,瞬时上面便多了几个方格,里面写了大、小、单、双,以及红、黑之类的字眼,分明是个押红黑宝的赌台。武传芳掐指再抹,毡毯上的规制又变成了掷骰子的台面。随着他指诀的变化,毡毯上的条格规制,竟能幻化出一十八种样式,全部涵盖赌坊里的一十八种赌局。

殷勤啧啧称奇,等武传芳演示完毕,便问他想看哪种赌法的文武路子?

此刻毡毯上的局面是个四方形,四个方位上分别写了庄、出、天、末的字样,正好是个骨牌的局面,武传芳便往桌上一指道:“请道友演示一把骨牌的文武路子如何?”

所谓骨牌,就是凡人俗称的牌九,不但玩法极多,规矩也不尽相同。比如,若是亲朋好友在家中攥个散局消遣,一般都是输家摇骰子,赢家坐庄,人数可以是四人也可以是八人。

到了赌坊,规矩则大不相同,将其人数限制固定为四人,说白了便是三个闲家与庄家对赌,其余赌客则可以在庄闲四门上面,随意押钱,赌个输赢。按照方位来说,庄家右手为出门,左手为末门,庄家的对面为天门。

骨牌或者牌九的玩法,又有大小两种。大牌九就是三十六张牌,庄闲各抓四张,随意组合两两成对。三门闲家,皆以自家的两幅牌与庄家的两幅牌比较大小。闲家两副牌,全都大过庄家为赢,全都小过庄家为输,一小一大则为平局。

大牌九的变数多,一般亲朋好友之间攒的散局,皆是耍大牌九。

而包括临渊在内的大小赌坊之中,耍的却是小牌九。

小牌九一共二十四张牌,码好牌之后,由每局的输家,先掷骰子指定从何处起牌。之后,大家开始下注,买定离手之后,由上局的赢家当庄再掷骰子,决定由哪家先摸牌。每家摸两张牌,正好是一副,还是与庄家比大小,定输赢。

按照小牌九的规矩,大家不需算计牌面,也没有平局之说,属于一翻两瞪眼的痛快玩法,若是赶上手气背的,一夜之间输得倾家荡产也不算少数。

在各大城池中的正经赌坊之中,牌九桌上,除了加装有感应灵力波动的护持阵法,并且投掷骰子也交由尚且不懂事的小童来办,为的便是杜绝一切作弊的可能性。

武传芳选定了牌九的桌面,又从乾坤戒里摸出二十四张骨牌,洗乱之后,码放在桌面上,对殷勤做了个请的手势。

殷勤也不推辞,走到桌边,先挽起袖子,对武传芳道:“所谓武路子,大半的手法全在袍袖里面,藏牌换牌全从这袖口进出。”

武传芳点点头道:“有人还在袖子里藏有暗阁,竹筒,能够以机簧之力,在瞬间换牌。”

殷勤将袖口挽到胳膊肘上,露出两条光洁的“玉臂”道:“凡是走袖口的武路子,全属不入流的玩法,武路子玩的高明的,即便挽起双袖,一样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偷牌换牌,这叫做掌中乾坤的功夫。”

武传芳的目光落在殷勤的手臂上,眼神有点发直,只觉得这人手臂比那些女修仙子还要嫩滑白皙,这人顶着一张丑脸,果然是用了易容之术。

殷勤的换肤术施展了半日,也懒得再度加持,脸上的肤色虽然没变,身上却已经渐渐恢复了玉润之肤,他倒不介意这个,从桌上捻起一张牌,便用了慢动作,在武传芳眼前展示,如何仅凭一双手掌,在众目睽睽之下玩手彩。

武传芳收拾起心神,仔细观察殷勤的动作,与他所知相差不远,除了一两种未曾见过的手法,绝大多数都不新鲜。问题是,这些手法,在下面野场子里也许能用,进到赌坊之中,一摸不到骰子,二摸不到牌,又如何施展。

殷勤用慢动作演练一遍,便放下牌,笑呵呵对武传芳道:“我耍的这些小把戏,前辈想必全都见过,不瞒您说,我也只是能放慢了动作来,真让我到赌桌上施展,肯定是要露底掉牌的。”

武传芳嘿嘿笑道:“老夫挽起袖子,一只手也能耍这些。”

殷勤点点头,挥手将牌打散道:“蛮荒赌术,全在一双手上下功夫。可是,哪怕您只用一根手指头玩出彩儿来,进到赌坊之中,人家根本不许您碰牌,也还是没有用处啊。”

武传芳见他说到正题,忙提起精神道:“所以,你所提到的文路子,是不需碰牌碰骰子的了?”

“真正高明的赌术,其实不在手上。”殷勤放下袍袖,将双手收拢于袖中,呵呵笑道,“所谓文路子,不用双手,却是靠眼力与心法口诀来取人钱财的。”

“如何取?”武传芳心脏怦怦跳起来,神色有些激动道。

殷勤从牌桌上捻起一张牌,翻过来看,是张十点儿,也叫梅花,殷勤将牌递给武传芳道:“赌技高明者,首先要有好眼力,我只问前辈一句,我若将这张十点儿,扣着混入这堆牌里,您还能找得见它么?”

武传芳凝视掌中骨牌,半晌才摇摇头道:“怕是难,若是寻常用的那种竹牌或许好办一些,毕竟每张牌的纹路皆不相同。赌坊之中的骨牌,与我掌中这张一般,皆用翠玉打磨,通体圆润,不见纹路啊。”

殷勤露出赞赏之意道:“前辈能想到竹牌纹路,足见您曾经在这方面动过念头,可惜未能深入。其实辨别一张骨牌,未必仅从纹路下手。要知道,天下间绝对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样物件,只要观察仔细,便能分辨出来其中极其细微的差距。比如骨牌全以翠玉打磨,但每块翠玉其色泽明暗皆有不同,此一法;其次,哪怕打磨得再光滑,骨牌用过几次,彼此碰撞便会有细小痕迹留下,哪怕其痕迹比发丝还细,但以修士的眼力,只要用心观察,也能分辨的出来吧?”

武传芳只觉得殷勤为他指出了一条,曾经向往过,却从未真正实行的路子。他有些激动地拿起几张骨牌,仔细观察一阵才道:“若是下足了功夫,辨识这些骨牌,倒也不是不可能。不过,即便能够看出骨牌大小,也还是没有用处。赌坊之中,定好了起牌点之后,便要大家下注,然后才会掷骰子,决定谁先抓牌。咱们就算看出起牌的四副牌谁大谁小,却也无法在下注之前提前预测出,四门之中哪家抓得最大的那副啊?”

殷勤神神鬼鬼道:“文路子一靠眼力,二靠心法口诀。前辈若是能从骨牌的细微痕迹出辨别出其牌面的大小来,只要得了我的心诀,便能猜出谁能抓到大牌。”

“你莫非精通卜筮之术?”武传芳盯着殷勤,有些不敢置信。蛮荒道法之中,预测推衍之术乃是最为高深的一门道法。

殷勤哈哈大笑道:“前辈想差了,我所说的心法口诀,与卜筮推衍无关,全凭口诀经验得来。其中诀窍,就如同一层窗户纸,只要我给前辈点出其关键之处,您只需轻轻一捅,便是桶底脱落,豁然开朗了。”

“你快快说来!”武传芳再也忍不住,连声催促几句,方才觉得失态,老脸微红道,“老弟若能将其中诀窍点化于我,你家老祖过来小住几日,我便不收你的灵石也行。”情急之下,他已经与殷勤兄弟相称了。

殷勤就坡下驴,正色道:“老哥何出此言?我家老祖下榻贵府,乃是花狸峰的公事,该付多少灵石,一枚也不能少了老哥的!小弟与老哥一见如故,又见老哥痴迷赌术而不得其门,这才与你说起文武路子。此乃咱们兄弟之间的私交,万万不可与公事混为一谈。”

武传芳没料到殷勤竟然没有趁火打劫,心中忽然一阵感动,一把扯住他的手臂道:“就冲老弟这番话,你这个小兄弟,老哥哥便认下了!”

“那小弟可是高攀老哥哥了!”殷勤忽然被他拉了手去,多少有些别扭,借着从桌上拿起骰子,不露痕迹地挣开手道,“老哥此处可有纸笔?所谓心法口诀,其实全在这两颗骰子上头。”

“有的,有的!”武传芳只道殷勤要给他写下口诀,慌忙跑到屋角,翻出纸笔递到他的面前。

“老哥请听我仔细讲与你听,这牌九上的文路子,又叫生死门。”殷勤一边解释,一边在纸上划了一张表格出来,“作为散户闲家,只要能提前窥出前四副牌的大小,即便没掷骰子,也能从心法口诀中推出生门与死门所在。只需次次都将灵石往生门上押,根据概率,几轮牌下来,便能稳赢不输。”

“概率是何物?”武传芳听得糊涂。

殷勤一不小心说走了嘴,忙尬声笑笑继续道:“概率就是机会大小之意,乃是赌鬼们的行话,老哥不必在意。总而言之,所谓生死门,便是从这两颗骰子,能够打出几点的机会大小来推敲。”

殷勤先将两颗骰子摆成两个一点道:“若论成点儿的机会,两颗骰子打出两点与十二点的机会都是最小。”他在纸上画出一个六乘六的表格出来,按照两颗骰子打出点数的情况一一填入表格,对武传芳解释道,“有了这张图,便能从其中推出生死门来。从图中可知,打出两点的机会只有一次,三点两次,四点三次,以此类推,只道七点出现的机会为六次,八点为五次,依次递减直到十二点,开出的机会又是最小的一次。”

武传芳看着殷勤所画的表格,心中若有所悟,仿佛一个藏于心头的许久的念头终于发出一个小小的萌芽出来。

殷勤继续在纸上划道:“举个例子与你,假若我们能够看出开头四幅牌的大小次序依次为最大,次大,次小和最小。在此种情况下,若是骰子打出二、六、十点,则由出门先拿到最大一副牌,庄家拿到最小一副牌,庄家通赔三家。再由刚才那张图中,查出骰子打出二、六、十点的机会一共是三十六次中的九次。继续往下算,若是骰子打出三、七、十一点,则由天门先拿最大一副牌,庄家拿到次小一副牌。对于庄家来说,只能杀出门,赔天门和末门,而由天门先摸牌的机会则是三十六次中的十次。以此类推,若是骰子打出四、十点的时候,由末门先摸牌,庄家摸到次大牌,杀天门和出门,赔末门。此种机会是三十六次中的九次。最惨便是骰子打出五点和九点,庄家先摸牌,通杀三家,此种机会只有三十六次中的八次,并不算大。综合上面的四种情况,咱们能够看出前三种情况里,庄家全被末门所杀,其打出骰子的机会是三十六次中的二十八次。于是乎,在这种牌点的组合下面,就可推之末门为生门,投注在末门上面,便有将近八成的机会,杀掉庄家!同理推之,后三种情况中出门全被庄家所杀,若是投注出门,则有七八成的机会被庄家杀,所以出门为死门,绝不可下注此门。”

殷勤说到此处,故意停顿良久,看着武传芳盯着纸上图表,眼神从迷茫变得清晰,这才缓缓接道:“眼下只是一种牌局,小牌九的四副牌共用二十四种牌型,只要按照我说之法,一一推衍,便能推出每种牌型的生门与死门所在。到时老哥只管往生门下注,虽然不敢说百试百灵,但只要局数耍的多了,保证是个稳赢不输的局面。”

第669章 真正赚钱的玩意

武传芳呆立于赌台案边,脸上神情变换,胸中掀起波涛万丈,再也无法平静下来。

他一时觉得殷勤所说并非什么深不可测的道法,可叹自己沉溺赌术百余年,几乎散尽家财,竟未能得其门而入!一时又觉得,只需将剩下二十三副牌局一一推衍,仅凭骨牌一门赌技,便可纵横赌坊,将失去的家产重新挣回来,也不是一件难事。

就这般一时悔恨,一时欢喜,武传芳心情跌宕,竟然久久无法平静。

殷勤负手而立,静默无语,忽听武传芳忽然长啸一声,手掌落处,一张诺大的青石台案竟被他拍成齑粉。

殷勤见机得早,先一步飘然出屋来至院中,武传芳却站在原地,任由满屋扬起的尘土将其裹入其中。

好半晌,屋里面方才传来三声朗笑,武传芳大步出屋,顾不得惮去身上的浮土,便朝殷勤深鞠一躬道:“老哥哥痴长许多年岁,却于赌道一窍不通,今日总算得老弟指点迷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心境豁然开朗之际,以至忘形如斯,倒让殷勤老弟见笑了!”

殷勤抢先一步,扶住武传芳,连声道:“老哥哥,莫要折煞了我!殷勤刚刚所说,不过雕虫小技,怎敢当老哥哥如此大礼?”

武传芳微微一挣,只觉殷勤双臂似有万斤神力,以他筑基中期的实力竟然不能将身子沉下分毫。他的家业虽败,身为武氏族人,道法传承却还是天下正统,其眼力自是相当高明。

若说之前被殷勤抢去披风,是因为未加防备被其偷袭,此刻气力相较,武传芳不得不承认这小蛮子能得花狸老祖的青睐,并非侥幸。在武传芳看来,殷勤无论是灵根还是血脉,等级都不高,但对上他这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更让武传芳侧目的,还是殷勤的心机,他实在想不透,一个出身微末的偏远蛮奴,怎会生出一幅八面玲珑的心肝来?武传芳还没狂到认为,殷勤仅仅是因为他那不靠谱的“皇叔”名头,才会对他卖力巴结。可如果殷勤仅仅为了省些租住所用的灵石,又实在没有道理下这么大的本儿,将骨牌生死门的诀窍,透露给他?

武传芳的目光与殷勤漆黑的眸子对视一阵,只觉得其眼中满是真诚之意,看不出半点虚伪狡诈。半晌,武传芳终于自失一笑道:“殷勤老弟胸中丘壑,老哥哥却是看不透啊。”

“老哥有话尽管直说。”殷勤哈哈一笑:“我都说了,只是与您一见投缘,才将生死门的消息透露出来,左右又不是什么高深的道法,只当与老哥讲个乐子而已。”

“乐子?”武传芳长叹一声,“哪怕早两年听到这个乐子,那件金斑斓也不会抵与益成号了。”

“老哥难道抵了死当?”殷勤随口道,“若不是死当,只要当期未到,赎回来就是。老哥若是灵石一时不凑手,只需您一句话,我便帮你张罗去,多的没有,一两枚高级灵石总能凑得出来。”

武传芳心中嘀咕,摸不清殷勤如此热心,会不会在打他府院的主意?

殷勤却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小心眼儿,自顾自地又道:“要我说,老哥不妨往各大赌坊转上几圈,亲手从生门中将灵石捞回来,岂不是更妙?”

武传芳听得老脸一热,暗中惭愧着转移话题道:“这话其实是我该劝老弟你的,老弟身怀如此高明的赌技,何苦在那野猴岭中讨生活?以老弟的能耐,便是去到皇城,也能赢下一座灵脉来。”

殷勤摇摇头,正色道:“您的身份尊贵,天下赌坊大可去得。殷勤不过一个蛮人,连小仓山那种小赌坊的门都不好进呢。更莫说在赌坊里赢钱,怕是前脚赢了钱,出门就会挨上一黑棍,被人拖到蛮荒里喂了妖兽了。”

武传芳微微一愣,殷勤这话看似自嘲,未尝不是在提醒他,切莫仗着搞懂了生死门的诀窍,便想着去到赌坊大放其血。说句难听的,哪个赌坊背后没有根脚?若是输急眼了,谁管你是皇叔还是国舅,先从背后捅上一刀再说!

殷勤三言两语,将武传芳的小心脏忽悠得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见他神情变换,沉默不语,感觉时机差不多了,这才低声道:“不瞒老哥说,仅仅看穿生死门,也不过是赚些零花的小钱,真想从赌字头上赚钱,唯有一个法子......”

“你是说,开赌坊,做庄家!”武传芳见殷勤说到一半,便笑而不语,忍不住接口道,“不过,想开赌坊,却是不容易啊。临渊城中,那些外城的小赌坊野局子不提,内城之中只有两家赌坊,后台老板,一家姓武,一家姓尹。就连梁家趁着势大,百年前想在此地开一赌坊,也只支撑了三五年,便被挤兑黄了。”

“谁说要在临渊开赌坊?咱们花狸峰集合山门之力,大兴土木搞了个一行园,老哥哥可曾听说过?”殷勤神秘兮兮地左顾右盼,见赌室之中尘埃落定,便引着武传芳回到屋中,关上门,这才神秘兮兮地取出一只幻境盒子,“咱家的赌坊,就开在一行园中!”

他一手托盒,另一只手掐诀往盒上一点,刹那间盒中放出一片光明,狭小屋子的四壁被光明遮掩,呈现在武传芳眼中的却是一间金碧辉煌,灯火通明的广阔厅堂。

整座厅堂呈长方形,宽有三十余长,长愈百丈,在厅堂中间,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排,一趟趟的台案,一眼打过去,全是赌坊中常见的赌台样式。

还来不及细看桌上的赌具,仅仅这一座广大厅堂,便将武传芳看得目瞪口呆:这厅堂之中得有几百张台桌吧?每张桌都坐满了的话,还不得几千人啊!临渊城最大的赌坊,也不过十来张赌桌,能容纳百十号人。奶奶的,这蛮子是照着皇城里金銮殿的规制,造了个大赌坊出来?

第670章 彩凤厅

问题是,即便花狸峰建造了如此大的赌坊,又去哪里寻几千赌客来?武传芳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殷勤怕是少年得志,骄狂之下犯了好大喜功的毛病。

临渊虽远,武传芳对于花狸峰的一行园却也有所耳闻,在临渊众多修士眼中,花狸峰砸下海量的灵石,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荒原上,生生造起一座专供人享乐游玩的“一行园”来,实在是个太过疯狂的举动。

要知道一行园距离最近的大型城池——仓山郡城也有千余里远的路程,莫说寻常的凡人,便是开脉的修士,又有几个会不辞辛苦,千里迢迢跑到荒原深处玩耍?一行园里的花样再多,还能超过屹立几千年的仓山郡城去?

甚至有人早早便下了断言,花狸峰建设一行园之举,不是疯狂,而是愚蠢。

武传芳正嘀咕着,殷勤指诀一点,空中的幻境也随之变化,敢情这货并非只建了一座超大型的厅堂,映入武传芳眼帘的豁然又是一座规模相仿的大厅。

“刚刚那间,是凡修皆可入场的台案区称为麒麟厅,这一间却主要是用来接待凡人的,叫做彩凤厅。”殷勤兴致颇高,指着这座厅堂里摆放的密密麻麻的千余个“柜子”道,“这些都是花狸峰专为凡人设计的法器,耍起来很是有趣呢。老哥现在看到只是个效果演示,实际上彩凤厅里还空了大半,莫看这些法器虽然简单,量却实在太大。咱们一行园里炼器的工程量本就不少,实在顾不过来,眼下也就做出百余件而已。我这次来临渊,也是想看看能否将找些靠谱的炼器作坊,将这部分法器的炼制外包出去。老哥若是有可靠的关系,不妨介绍与我?”

“你竟然专为凡人准备了座大厅?”武传芳心头大奇,要知道临渊内城的两大赌坊,莫说凡人就连激活了血脉的蛮人也要有相熟的人族修士引见,才准进入的。更何况,听殷勤的口气,他竟然专门为凡人炼制了赌钱用的法器?

武传芳仔细观瞧,只见每个法器“柜子”的前头并排摆了两个高凳,他实在搞不懂用这东西耍钱是怎么有趣儿法。

“这叫角子机,最少只需一角铜便可投注。”殷勤的话让武传芳惊得下巴差点砸在地上,他扭脸儿盯着殷勤,心道:这小蛮子到底是精明还是傻子?一角子便可下一注的玩意,竟然要炼成法器?在修士眼中,未开脉的凡人根本就是蝼蚁般的存在。凡人想赌钱?弄几块石头玩玩踢蛋儿,砸宝之类的粗浅把戏,过过瘾得了。

武传芳心中不屑,却不好浇殷勤的冷水,他犹豫片刻,换个角度委婉道:“一角子便当一注的话,这、这也太低了些吧?老弟打造法器可都是以灵石计的,以角子投注的话,纯靠抽头的话,怕、怕是不好回本吧?”

要知道打造炼制一件法器,哪怕是柄耕地用的锄头,也值一枚低阶灵石。而殷勤口中的角子,却是比铜板还不值钱的铜角子,基本上一枚铜板可换十个铜角子,这东西虽然也算武朝官方认可的币种,但几乎只在凡人之间流通。按照武朝的官价,一枚低阶灵石折合成铜板的话,就是一万铜板,换作角子的话,可就是十万角子!武传芳实在想不明白,殷勤在彩凤厅里砸下几千枚低阶灵石,全靠凡人一枚枚铜角下注的话,赌坊从中抽头的话,别说赚钱,就连成本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收回来。

“角子虽小,但架不住局数走的勤啊。”殷勤呵呵笑着解释道,“寻常赌坊里,无论骨牌还是押宝,赌一局总得咋呼一阵才能开局吧?咱这角子机,若是连续下注的话,一炷香的功夫便能赌上百局。最关键的,这角子机不是用来抽头的,而是咱们用这法器当庄,直接与玩家对赌。”

见武传芳面带疑惑,殷勤干脆调出展示角子机如何“工作”的幻影,给他详细解释如何拍角子。殷勤所设计的角子机,比较他前世所见过的那些眼花缭乱的新奇玩意,实在是相当简陋,基本是才用了老式角子机那种三卷轴的形式。图案简单,花样算法都不算繁复,但对于还停留在砸石头,丢土蛋儿的蛮荒人族来说,这叮叮咚咚,红红绿绿乱转的东西却绝对称得上万古未见的新奇玩意。

而且他虽然将最低的投注定为一角子,实际上每投入一角子,在机器上显示的却是十点卷,而最小的下注点卷,则从两点到十点不等。虽然貌似进一步压低了最低投注的门槛,但若加上同时买多条线路,以及加倍翻番等投注手段,玩家每注的真实投入并没有他们想象的那般便宜。

其实只要精心设计,哪怕不依靠炼器的手段,纯用机械也能造出比较简易的角子机出来,但这样一来,时间的成本就太高了。而且机械打造的东西,不但容易损坏,也很难推陈出新,利用炼器术打造的法器板的角子机,只要不是刻意破坏,跑上个几百年也没有问题。更妙的是,这东西对于灵气消耗极低,以一行园一带的灵气浓度足够支持其一直运转。这种一劳永逸的赌博工具,殷勤自然要下大力气去搞。

武传芳看殷勤操纵幻境演示角子机的玩法,心中竟也涌起跃跃欲试的冲动,他很奇怪殷勤为何不准修士参与此种玩法?

“等以后赚了钱,推出第二代再说吧。”殷勤撇嘴道:“眼下这些都是些便宜货,万一被哪个坏家伙偷偷动用灵力,搞坏了咋整?”

武传芳想想也是,他又担心,凡人会不会觉得与法器对赌,赢面太小,会被法器“算计”?

殷勤倒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这也是他坚持将角子机的门槛订的极低的主要原因,哪怕是玩个新鲜呢,一角子对于凡人来说,并不是大钱。而且他准备将返还率设计在七成到八成之间,也就是赌坊只取两成多一点的利,再加上每台角子机的累计宝池每隔几日便会爆出大奖,那种忽然间鼓乐齐鸣,当当掉钱的声响,对于凡人的诱惑力应该不小。

武传芳听殷勤讲得头头是道,竟有些羡慕道:“老弟这角子机造好之后,干脆卖我一台得了。被老弟一说,我都羡慕那些凡人了,这彩凤厅可比麒麟厅有趣儿的多。”

殷勤嘿嘿笑道:“老哥怎知麒麟厅无趣?那些赌台之上,也有我精心设计的新玩法,可不都是骨牌押宝之类的旧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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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1章 新玩意儿

这小蛮子好大的口气,张嘴便是新鲜的赌法!武传芳暗自嘀咕,脸上却满是嘉许之意,挑起大指赞道:“老弟大才,却不知老弟所创的新玩法,是属于四法中的哪一种路数?”

所谓四法,指的是骨牌、骰子、番摊和宝局四种基本赌法,也叫四大局。在这四大局的基础上又演绎出一十八种赌法也叫一十八小局,此乃蛮荒赌坊万古传承的规矩。在这一十八小局之外,也有其他玩法,却全都不被大型的赌坊所采用,列为不入流。

殷勤专为凡人搞出了个角子机,虽然新颖热闹,却不在这四大局的范围之内,若是按照赌坊的老例儿来说,属于不入流的旁门左道。问题是,这种新鲜玩意有没有人买账,却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武传芳有些担心搞到后来,落个较好不叫座的结果。

在彩凤厅里搞搞新鲜玩意也就罢了,这麒麟厅可是面向修士的赌厅,在武传芳以为,殷勤所谓的新玩法,多半是想一十八局那般,在四种基本赌法之上搞些的小明堂。虽然按照殷勤的说法,麒麟厅乃是凡修共用,武传芳却不相信,那些凡人看见修士落座厅中,谁敢贸然进来?

殷勤对于武传芳的问题也不多做解释,指诀一转,调回了之前的麒麟厅幻境,然后往其中的一张桌上一指,将其拉近到武传芳的眼前道:“老哥请看,这张桌上的玩意叫做吉祥盘。”

只见赌桌一端是个匀速转动的直径将近三尺的圆盘,上面红黑相间划出许多等分区间,在每个区间的外围是个不封口的小格子。圆盘外面还有一条三寸宽的向内倾斜的滑道,一枚白玉走珠正在滑道里,与圆盘反向高速滚动着。

走珠围着圆盘转了几圈,其滚动的速度稍微慢了一点,便啪嗒一声斜着滚入转盘外围的小格中。武传芳仔细观瞧,那小格上还写有数字,却是个七字。

殷勤指着走珠所落的格子道:“吉祥盘的输赢,便是看这走珠最后落在哪个格子中,来论输赢。具体玩法,是将桌上转盘,平均分做三十七格,每格标有从零到三十六的数字,其中零号格,为庄家所占,一旦走珠落入零格,便是庄家通杀闲家。”

殷勤又指着赌桌另一端的下注区道:“至于闲家,下注的组合极多,既可以单押一格,或者几格,也可以押大小,押红黑,押单双等等。并且,押注区这一至三十六个数字,整齐分为三行十二列,其中十二列,又平均分为三个区块称为三区,闲家也可以按照三行,或者三区下注。按照下注方式的不同,赔率也各不相同,从一赔二,一赔三到最高的一赔三十五!”

这吉祥盘勉强能够归入四大局中宝局的玩法!武传芳眨巴着眼睛,在心底给吉祥盘的赌法定了个性,至于玩法规则,虽然看着花样挺多,却是一听就懂,极易上手。最妙的是,吉祥盘押注的方式灵活多样,比赌坊中传统宝局有趣儿的多了。

武传芳听着走珠在盘中疾走时刷刷的声音,心中竟有几分迫不及待要耍上几把的冲动,他不得不承认,殷勤搞出的这个吉祥盘,要比那些老套的宝局,好耍的多。武传芳在心中暗下决定,出租宅院的灵石要不要两可,只等殷勤在临渊城的事了,说啥也要随他去趟一行园,别地儿可以不去,麒麟厅里是一定要好好耍一番的,临了再从彩凤厅里搬台角子机走,哈哈!

武传芳一边赞不绝口,一边在心中打着小算盘,却被殷勤接下来的话,打断思路。

“吉祥盘不过是将骰子与押宝糅合在一块儿搞出的玩意儿,耍噱头的,老哥实在是谬赞了!从长远来看,想要将一行园的赌坊搞得风生水起,还是要靠推陈出新,搞出更新鲜的赌法才是。”殷勤谦逊两句,从腰间摸出一个小木匣子,往武传芳眼前一晃道,“这是我在山上闭关时,琢磨出来的新玩艺儿,老哥要不要看?”

武传芳两眼放光地连连点头,殷勤手中那小木匣子还不如幻境盒子一半大小,扁扁方方的不知藏有何种宝贝?

殷勤左右看看,屋中石桌被武传芳拍成渣渣,便干脆收了幻阵,与武传芳回到院中,正好角落里有块桌面大小的青石,向上一面光滑平整,乃是仙家院落中常有的一种所谓晾晒草药之用的晾药石。

殷勤走过去,大袖一卷,拂去石上落叶枯枝,这才小心翼翼打开木匣,将其中厚厚一叠纸牌倒在青石面上。

武传芳瞪大眼睛,只当木匣子里面有啥宝贝,哪知却是方方整整一摞纸片,再看殷勤摊开纸片为他展示上面的画样数目,并无什么奇特之处。他不死心地暗中探出神识,那叠纸牌上竟然连符文法阵都没有,仅凭神识便能看个通透,武传芳不由得大失所望。

要说纸牌这东西实在不算新鲜,蛮荒几千年前便有流传,一副纸牌比石头上这摞还要厚上两倍,

并且有一种斗纸牌的玩法流传已久。总体来说,斗牌之戏,只是在凡人中广泛流传,而且参与者多是些女人妇孺,赌些角子铜板之类的东西,连凡人的赌坊里不设斗牌的台面。

哪知他偷偷摸摸的小动作,竟然被殷勤感应到了,这货扭过头来对武传芳嘿嘿笑道:“老哥莫要小看了这摞纸牌,这才是赌中圣品,最顶级的赌具呢!”

“我早说了,老弟大才,怎敢小瞧你的纸牌?”武传芳言不由衷,干笑道,“我只是想起,那些凡人老太太们也常爱耍个纸牌啥的。”

殷勤也不介意他话里有话,自顾自地给武传芳介绍其中四种花牌以及每种花牌里最大的天、地、人三才的花色。然后他捻起纸牌,仅用一只手便将纸牌切得上下翻飞,令人眼花缭乱,倒不是他前世赌技高超,实在是血脉进阶之后,手脚异常灵活所致。

切好牌,殷勤便一边演示,一边从最简单的Casino ar讲起,再到百家乐,加勒比扑克,德州扑克,以及比较烧脑的二十一点,直用了大半个时辰,算是给没见过世面的蛮荒修士武传芳传道解惑了。

殷勤口若悬河,直把武传芳听得头晕脑胀。

下一刻,意犹未尽的殷勤忽然想起什么,饶有兴趣道:“除了赌坊里的玩法,我这纸牌还可在家中唤上三五知己,斗牌戏耍,其中的规矩花样更多。要不然,我先教你玩把斗地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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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 一百年太久 (4000字大章)

“地主是啥玩意?”武传芳懵懂的眼神,让殷勤放弃了现场教学“斗地主”的念头,他胡扯几句,将话题拉回来。

按照殷勤的设想,麒麟厅中超过大半的赌台之上,都将安排围绕纸牌的种种赌戏。

武传芳捻起一张纸牌,反复观瞧,顺情说好话道:“老弟这套牌,工艺不算复杂,即便将来往其中加入符文阵法,造价也不算高,没想到这麒麟厅倒是比彩凤厅还省钱。

“纸牌易损,即便换作其他材料也难免被高杆的赌客暗中记牌。”殷勤摇头道:“其实老哥手中的套牌,便是成品了。唯一的区别便是外面包装的木匣,仅仅用于向民间销售使用。赌坊所用的纸牌,全以脆皮糨纸密封,并且为防止赌客记牌,赌局之上,一套牌最多使用半个时辰,便要换过新牌。”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在纸牌之上加载符文阵法了?”武传芳奇道,若按殷勤的办法,这牌实在是换的太勤了,每张牌上加载符文的话,相当于每天白白扔掉几百枚灵石啊!

殷勤点点头道:“老哥说的没错,纸牌必须勤换,才能防止赌客捣鬼作弊,也只有加强赌台上的防御阵法了。只不过,如此一来,每张赌桌的成本便要翻上几番,基本上是一枚中阶灵石一张桌。”

这小蛮子真他娘的有钱啊!花狸峰这是在蛮荒里挖到灵石矿了?倘若他所言非虚,这一座赌坊的造价岂不是堪比飞舟了?却不知他打算将赌坊的抽头定在几成?若是定得太高怕是没人来耍。

蛮荒大小赌坊,皆有从赢家抽头一说,一般像仓山郡城或者临渊城中经营多年老字号,抽头都在五、六分之间。也就是说,赢家赚了一百枚灵石,赌坊要扣下五枚或者六枚灵石作为抽头。到了小仓山那种偏远地带,许多赌坊会将抽头调高一些,不过再高也不过十分,否则的话,便没有赌客愿意光顾了。

殷勤被问及抽头,却是呵呵摆手道:“彩凤厅里的角子机,以及吉祥盘之类的赌台,便不抽头。若是传统四大局,十八小局,或者纸牌类的玩法,与外间一样只抽五分彩头。不过我准备给赌坊的抽头加个上下限,比如每局的赌注少于多少,便不抽头,没意思。又或者太大的赌局,也定个抽头的上限出来,抽太多,不仁义。”

“你这也太低了点吧?”武传芳不敢置信,觉得殷勤此举旨在开张期间聚敛人气,便又追问道,“这规矩可有时限?”

“没有时限。”殷勤似笑非笑道,“咱这一行园内除了赌坊,还有种种新奇玩意,让人把灵石全都砸在赌坊之中,咱们其他的买卖便要关张了。”

武传芳只道殷勤是在说笑,在他看来,一行园中其他诸趣才是引人上钩的噱头,只等来人进了赌坊,便是磨刀霍霍狠宰他的时候。

武传芳的心思只在赌坊上头,正要继续追问种种细节,空中忽然爆出一道白色花火,紧接着一枚白羽在殷勤头上缓缓飘落。

有人千里传讯与殷勤,武传芳识相地稍稍撤开几步,给殷勤腾出一块空间。

殷勤伸手接下白羽,略一沉吟旋即失笑,对武传芳解释道:“是成真道友,嫌我在此耽搁太久,催我过去醉仙亭吃酒呢。”

武传芳在自家门口被武成真偷袭,一拳捣得鼻血长流,闻听此言冷哼道:“不知上进的东西,成日里就知道吃酒玩乐!”

殷勤心道,这话用在你俩谁身上都合适,继而朗声一笑,说回正题,与武传芳敲定租住他府院之事。

饶是武传芳脸皮再厚,得了殷勤传授生死门法,也不好意思再提五枚中阶灵石的话头,不但如此,他竟主动将租价调整到一枚中阶灵石一日,只稍稍高出临渊其他几家的报价。从他府院的位置规模来说,这个价格不但合理,还略微低了些。

殷勤面色激动,连连道谢,武传芳顺势提个要求,要等殷勤事了,带他一起去一行园开开眼界。

殷勤欣然应允,一路与武传芳往门口走,一路与他介绍一行园中种种吃喝玩乐的新奇玩意,直听得武传芳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去。

走到门口,两人还是兴致勃勃意犹未尽,殷勤便邀请武传芳一同去醉仙亭。

武传芳却始终对武成真心存芥蒂,婉言谢绝,只说等殷勤有空时,再过来与他讲些赌坊中的新鲜设想。

殷勤面露遗憾之色,忽然从腰间摸出那个幻阵匣子,递与武传芳道:“老哥既然对我那赌坊如此感兴趣,我便将这东西留在府上,里面记载有我赌坊中的种种细节,这本是我准备拿来应付老祖垂询,给她示范所用的。”

武传芳见殷勤说得正式,心中感动之余,也是连连推辞,只说过几日与殷勤一道去往一行园,也不急在这几日。

殷勤笑道:“老哥尽管收下,你却不知道,我家老祖一心向道,怕是懒得看我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武传芳这才满心欢喜地收下幻境匣子,有了这东西,赌坊中的所有赌具皆能放大缩小,比现场去瞧还要方便。

殷勤拱手欲道别,忽又停顿下来,郑重其事对眉开眼笑的武传芳道:“老哥既然对我那一行园如此感兴趣,我倒有个提议,不知老哥是否感兴趣?”

“你说,你说!”武传芳微微一愣,不知殷勤此言何意。

殷勤略微整理一下思路道:“实不相瞒,我那赌坊虽然规模不小,身边却少个精于此道的拿总经营之人。今日与老哥一番交谈,殷勤深感老哥于赌道见解之独到精辟。老哥回去不妨仔细研究一下这幻阵匣中所载,若是真对我那赌坊感兴趣,我便将此赌坊抵与老哥如何?”

武传芳一下子愣住,心脏怦怦跳起来,好半晌,才犹豫道:“如何抵法?我手上只有祖传这片宅院,老弟莫非是看上我这宅院了?”

“我哪敢如此贪心?!”殷勤正色道:“老哥这片宅院价值连城,岂是我那小小赌坊能抵的?莫说一座,便是十座赌坊也抵不来老哥的宅院啊。”

见武传芳警惕之色稍微放松下来,殷勤才缓缓接道:“我的意思是以抵带租,我将一行园赌坊之产权地契抵与老哥,来换租用老哥宅院百年之使用权。百年之后,一行园的赌坊还是老哥的产业,同时这宅院也自归还老哥所有,不知这个办法,老哥意下如何?”

“老弟莫不是在开玩笑,戏弄你老哥哥?”武传芳面白如玉的脸上不禁显出一抹红晕,他实在不敢相信,殷勤竟会提出这个办法来,岂不是和天上掉下个馅饼一般?

殷勤满面真诚:“老哥何处此言?!莫非不信我那赌坊的规划与投入?”

“老弟才是多想了,我对你半点怀疑也无!”武传芳慌忙摆手,却又灵机一动,想到一桩重要事情,“老弟将赌坊的地契产权抵与我,不知这百年之内的收入如何分配?”

“自然是全归老哥所有。”殷勤沉吟道,“只不过此赌坊乃我一手创建,里面种种新鲜赌法,怕老哥直接接手一时还摸不着门路,我看这样,前十年的经营由我代办,所得收入还是老哥。十年之后,我便不再插手赌坊之运营。”

武传芳正是担心玩不转那些角子机,殷勤之语正中下怀,他强忍着喜意,却拿捏着架子道:“老弟的提议虽然极好,但这片祖宅乃是我家传承几千年的立足之地,如你所说,一下子出租百年的话,也不是件小事,老弟且容我考虑几天,与家人商议一番可好?”

殷勤深以为然道:“这是自然,我与老哥虽然一见投缘,但毕竟了解不深,好在过两日便要来府上叨扰,大家正好细细商讨,好在以抵带租之事也不急在一事。”说到此处,殷勤压低了声音道,“给老哥透个底,我这也是被老祖逼得没辙,仓山书院有个孟老祖您知道吧?我家老祖与这孟老祖最不对付,哪知此次老祖驾临临渊,孟老祖竟也来了。而且,我家老祖住哪儿,孟老祖竟也死皮赖脸贴上来,被他这么挤兑,师尊一怒之下,才发下话来,要在临渊建一处花狸别院,彻底扫了那孟老祖的颜面。”

武传芳对于孟老祖提亲之事也有耳闻,闻言会意一笑道:“我说老弟如此慷慨,换作是我,辛苦所建的赌坊,绝舍不得兑出去的。”

殷勤苦笑着嘀咕一句:“还是那句话,做弟子的,师尊的意思便是金科玉律。”然后振作起精神,冲武传芳拱手道,“老祖最迟三两天便到了,烦劳老哥哥派人将屋子规整一下,明儿我再让几位师妹过来,仔细布置。”

武传芳连说放心,这才依依不舍地与殷勤拱手作别。看着殷勤大袖飘摇,消失在湖畔弯曲的小路尽头,武传芳站在门口发了一阵子愣,脸上显出浓浓的笑意。

他所说的种种托词,无非是做个样子而已,家中宝材早被他在赌台之上散尽了,空留下诺大宅院,眼下连修葺的费用都不凑手。虽说也有上门求租的,却都是零散一两间而已,全被武传芳嫌寒碜回绝了,至于花狸峰这种大户肥羊,却是一年两年也赶不上一个。

武传芳这些日子手头紧巴,甚至动了出售府院的心思,不过这种传承近万载的武氏祖产,想要出售也难,不但以极品灵石计算的价格让人望而却步,还要请示皇城得到宗人堂的批复核准才行。

没成想,殷勤竟然雪中送炭,提出抵租的建议,武传芳强忍着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此刻送走了殷勤,他又不禁患得患失起来,万一他那老祖改了心思,不去与那孟逍遥别苗头,诺大赌坊的便宜老板岂不是做不成了?

同一时刻,殷勤大步走在临渊湖畔,清风拂面,让人精神为之一震,抵租百年之意,也是他临时起意才有的想法。从武传芳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基本算是成了。

至于这笔买卖是否划算,殷勤自有他的盘算,一行园那边的工程越搞越大,特别是有了来自蚁巢大笔灵石的注入,许多之前敢想不敢做的工程也都可以上马了。其中的赌坊,按照预算总投入在五六枚高阶灵石之间,主要花在赌台与赌具的炼制上面,这些东西单价不算高,但数量实在太大。

五六枚高级灵石,已经是许多中小世家积攒千年的家当,但放在临渊城中,却连湖畔的一栋小宅院也买不下来。更何况武传芳家传的老宅,即便最终达成交易,价格也是要翻上百倍,要以极品灵石来计算。

这笔钱,殷勤咬咬牙也能掏出来,但眼下需要灵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将大笔资金套牢在一座宅院上,实属不明智。以五六枚高阶灵石的代价,租下临渊湖畔堪比亲王府的一片“豪宅”,而且一租便是一百年,在殷勤看来,这笔买卖实在是太他娘的合适了!

至于租下这片宅院作何用途,那可实在是太大了。武传芳只看到他家宅院在地理位置上的价值优势,以及售卖时种种繁琐不便,却忽视了一个更有价值的东西,那便是他府宅大门上所挂的那块武祖亲笔手书的“永镇仓山”的牌匾。

说白了,门上挂了这块牌匾,便是亲王府的人也不敢冲入院中放肆。殷勤琢磨着,一下步除了在临渊城设立花狸别院,更为重要的是,特情科要抓紧时机动起来了,开始在整个西疆的布局了。特别是那些参与袭杀武通玄的,诸如赵四、泥鳅等人,正好将他们迁入临渊,便以此地作为据点展开下一步的工作。

至于百年之后该如何处置这片宅院?......

殷勤脸上浮现起一丝凝重的神色:一百年太久了,兽潮将至,许多事已经迫在眉睫......

第673章 老祖出巡

“肥满姐,王师兄一直偷偷看你呢!”瓜皮偷偷向身边那位传讯之时,嘴角的微笑却丝毫不减,她挺胸收腹,目光平视,坐姿如钟,为了保持仙子的风度,面对桌上的美酒菜肴,明明馋的口舌生津,也要忍住了不敢大快朵颐,她檀口微启,抿了一口九阳珍精,沁人心脾的酒香之中一股绵柔暖意,便从胸腹间向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殷勤那小子倒是各有本事的,瓜皮感受着体内灵根如同渴水的秧苗,被这股温泉般的药力所浸,浑身都散透出一股子舒坦的滋味。早就听说殷勤将两个舅爷招到后山,阉了许多赤睛猪,鼓捣出一钟阳根酒来,瓜皮与其他几位姐妹对这酒,私底下可是没少吐槽,说殷蛮子想灵石都想疯了,多恶心的东西都敢弄。

哪知临去临渊的前几天,竟有大批的灵酒从后山运来,说是要搭乘老祖的飞舟,一并运往临渊城。开始时,大家还不以为意,多亏了肥满人脉最广,竟然被她打听出来,其中竟有对女修修为有绝大帮助虫藤酒。

这个消息一出来,连石葫芦都坐不住了,蓝雀与灵鹊提前去了临渊,大家就以莺儿为首。在肥满与瓜皮的竭力撺掇下,莺儿壮着胆子在云裳面前提起此酒。没想到云裳一拍脑门,直说险些忘了,殷勤那小子早几日与她试用青珠时,提过一嘴,说是后山酿出一批灵酒,其中便有极品灵酒,除了献给师尊十坛灵酒,还专门为师姐们每人准备了一坛。

当时殷勤只说酒是特酿的,却压根儿没提“虫藤”二字,云裳只当这酒里没用阳根,也不以为意。如今听莺儿说起虫藤,这才恍然,难怪那小子说起酒时,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嘱咐了好几次,要她乘坐飞舟感到劳累之时,不妨品尝一下,却原来是想给她个惊喜来着!

云裳让莺儿代姐妹们领了灵酒,自己拍开一瓶,咕咚咚灌下两大口,竟然颊染红云,生出不胜酒力的微醺之意:臭小子,连师尊也敢骗,虫藤哪有这么大的劲儿?不过这药力之精纯却是丝毫不逊虫藤,却不知是何种宝材?

殷勤临下山时,曾经让谢灵鹊以老祖办的名义在山门口贴了个告示,主要是讲飞舟试乘之事。按照告示中的说法,花狸峰三两月便将拥有第一艘飞舟,届时云裳老祖将带领座下仙子,一同乘舟遨游蛮荒,预计行程超过万里。

此次飞舟试乘,云裳老祖不但要亲临新近落成的一行园主持揭幕开园的大典,更会远走西疆第一大城临渊城,应十大商行之邀参加幻影大比的观摩。

此次幻影大比名义上是由十大商行共同发起,但首创幻影的云雀阁在其中的影响力却是最大,也是此次大比的主要策划与推手。将大比的地点定在西疆重镇临渊,便是云雀阁的提议。

按照幻影大比的赛制,十大商行每家推出一部大幻影,经过试映与公映两轮之比较,最终由十大评判共同裁定,前三之选。这个赛制,是殷勤与楚阿大商议的结果,鉴于幻影之出现不过一两年的时间,目前市面上除了《青蛇》,并没有什么像样的作品出来,这第一届的幻影大比便只设置最佳幻影一种奖项。

另外,由于十大评判是个双数,为了避免平分秋色的情形,又在这十大评判之上,设立一总评判长,便由临渊城主武青元担当。这也是楚阿大为了平衡武青衫与武青元之间的竞争而想出来的主意。总评判长的名头好听,却只能在出现五五平分的时候参与投票,起到一锤定音之作用。

万兽谷作为七大宗门之一,也收到了十大商行的邀请,请万兽谷排除一名评判,唯一的条件便是此人需得是金丹期的水准。此事虽然是个闲事,但由于七大宗门皆有金丹老祖参与,便也成了关系宗门颜面的大事。

万兽谷这边的五位金丹,铁翎真人乃是一宗之主,鉴于其他几宗的掌教真人皆未出面,他也不便参与其中。剩下四位老祖,风白鹤是个火爆脾气,怕他去到那边一言不合与人打将起来,云裳新晋金丹分量不够,巨猿老祖是个闭关爱好者,不喜参与此等俗事,剩下便只有墨鳞老祖是个最佳人选。

至于云裳,虽然不做评判,却也收到由十大商行发出的观摩贴,说白了《铁达尼》虽然归在云雀阁的名下,但对外宣传中也没有避讳花狸峰的参与制作,并且其首映的地点却设在了花狸峰新建的一行园中,就更是证明了花狸峰与云雀阁之间的合作无间。

许多修士仅从这一点,便推测出一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万兽谷,这回终于搭上了皇城的线儿,虽然楚后的势力尚且薄弱,但万兽谷总算是在皇城之中有了可以依靠的根脚了。

至于老祖办在山门口贴出的告示,主要是为了招募随同云裳老祖一起乘舟试驾的弟子。与以往宗门弟子参与活动全由各部主事,宗门长老点名不同,此次飞舟试乘,由老祖办一手操办。

随行弟子的选拔,也是一改旧习,由从上到下的点名制,改为弟子凭借山门贡献点报名参与的平等竞争机制。说白了,谁想登上飞舟与老祖一同去往临渊,全看谁能出的山门贡献点多。

花狸峰的飞舟名为神舟一号,乃是天机子的座驾改造而成,性能虽然堪称蛮荒顶级,但其大小却只相当于入门级别的黄级飞舟,能够搭载的人数在三百五十人左右。

这其中又有一半是随行的仆役,加上许多空间要腾出来运载货品,真正留给弟子们的名额,便是百人之数。

花狸峰三千弟子,不论内门外门,甚至记名弟子,全有报名的资格,去竞争这三十分之一的资格。这条告示一经贴出,原本无人问津的山门贡献点便立时大热,一夜之间,其价值便远超宗门贡献点。

大家都是聪明人,哪怕争不到上飞舟的资格,但从长远来看,只要殷大真传不在老祖面前失宠,这山门贡献点的价值只有一路上扬,没有下降的道理。

更让许多家底儿不厚的弟子开心的是,眼下,能够快速赚取山门贡献点的任务,却不是那种深入蛮荒猎杀妖兽,挖掘宝材的凶险任务,而是去到南山,参与建设各大研究所。而且,后续的若是能够争取到进入研究所当值的差事,每月所得的山门贡献点也是相当可观。按照老祖办新进推出的种种条例,日后要想从这些研究所中购买各种灵药宝材,除了灵石,山门贡献点才是必不可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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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4章 一行园的盛况

最终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身家丰厚,排名前百的弟子中,不但有十余名外门弟子,竟还有三名记名弟子位列其中。

瓜皮所说的总是偷眼观察肥满的那位王师兄,便是记名弟子中的一位。若论年龄,王师兄八十三的年岁,比许多炼气弟子还要小几岁。但王师兄没有开脉,活到八十三岁,便已是凡人寿数中的耄耋之年,不但满脸褶子,连登上飞舟都是让人抬上来的。

云裳老祖得知此事,还特意在舟中接见了他。得知其在后山得殷主任真传之太极三十六式,每日勤加联系,并且辅以九阳酒之助力,不但沉苛渐愈,而且不良于行的他,竟能在平地上走路了。此次一掷千金,四下筹措了许多山门贡献点,换得登舟随行的资格,为的便是能够远远地给云裳磕几个头,以报师恩。

云裳听罢,心情大畅,当场让他演示其太极三十六式。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出殷勤这套拳法,多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云裳也不以为意,反而嘉许非常,给了那王姓弟子一个勤奋修学的评语。

瓜皮与肥满关系最好,此刻瞥见这王姓弟子坐在角落里,眼神儿总往肥满这边瞟,便忍不住以“王师兄”来揶揄逗她。

肥满只当是内门中的哪位师兄,偷偷青睐于她,心中得意地顺着瓜皮指引的方向瞄了一眼,才知道被瓜皮这坏妮子给戏弄了。她正要从桌下伸手去拧瓜皮,坐在上首的云裳忽然道声“乏了”,吩咐大家继续,便起身先行离席了。

飞舟之上的一众弟子,哪敢继续吃喝?全都俯身于地,恭送老祖。

云裳退场之后,一众弟子大眼瞪小眼儿,谁也不知道老祖为何突然走了,更不知道,这顿饭该如何继续下去?直到一直在云裳身边当值的莺儿从后面转回来,吩咐大家继续宴席,厅堂里才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景象。

肥满几个女修,却是知道老祖今日的举动颇为反常,全都凑到莺儿身边,打听其中原因。

莺儿只是不说,直到宴席结束,才将几位女修集合到她的屋中,神情肃穆地交代缘由道:“老祖心情不好,只是因为真传师兄陨落了。”

“殷勤死了?”瓜皮下意识地追问一句,被众位姐姐白眼翻过来,才知说错了,莺儿口中的真传师兄应该是指燕自然。

大家一阵沉默,虽然自从殷勤上山之后,燕自然便渐渐淡出大家的视线,但众人与他相处几十年的感情还在。燕自然平日里对于七位女修也是彬彬有礼,许多照拂,。此刻乍听到他身死陨落的消息,大家的心情都是一沉,半晌,肥满红了眼眶,叹息一声道:“燕师兄道法高深,又是剑修,金丹之下谁能杀得了他?”

此话一出,肥满便觉出屋中气氛不对,连一贯温婉的莺儿目光中都带着一丝责备之意。肥满刚上山时有一段时间,对燕自然很是暗慕迷恋,这份感情虽然已如云烟过眼,却也让她乍听噩耗之下,乱了心思。

此刻被几位姐妹目光炯炯地盯着,肥满立时明白她说错了话,那燕自然与殷勤势不两立,听说前一向铸剑谷杀上门来,其中便有燕自然的“功劳”,此刻燕自然陨命荒原,杀他之人是谁,还用问吗?

肥满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她们虽然在背后谈论殷勤之时,多以那小子甚至小蛮子称之,但见识过殷勤的种种手段,每个人的内心深处却对他有着深深的忌惮。

接下来的两天,飞舟之上的气氛骤然变化,虽然答应弟子们的精美酒宴每日照常,云裳老祖却不再露面。从老祖身边仙子们得来的消息是老祖修行忽有进境,需要抓紧时间稳定境界。不过,弟子们却发现,酒宴之上就连五位仙子出席的次数也都少了。

以往每席五位仙子必不可缺,如今往往只有一两位仙子出来点个卯,在席间小坐片刻便匆匆走了。菜肴依然美味,灵酒依然大补,可少了老祖与仙子们的身影,这其中的滋味便差了许多。

按照飞舟预计的路线,从花狸峰出发,先是一路向西,深入蛮荒三千里,沿着花狸峰地界边缘一代巡视一圈,然后转向东南,去到一行园,由云裳老祖亲自主持揭幕开园的大典。

这次闭关多日的云裳老祖总算是露面了,同时而来的还有包括铁翎真人在内的其他四位金丹老祖。万兽谷五祖齐聚一行园,自然将开园大典的气氛烘托到了顶点,期间作为主家的云裳老祖,笑意盈盈,一改往日里冰雪孤傲的形象,总算是安住了众多弟子们胡思乱想的心思。

等到弟子们下了飞舟,在一行园中转悠半圈,便被其中种种奇思妙想的设施玩意吸引了注意力,没人再去揣摩飞舟上的小插曲。

第二日,便是万众瞩目的《铁达尼》的公映开幕,出乎大家预料的是,过来观影的修士数量竟然超过万人。

铁翎真人为了给云裳捧场,预先安排每峰需派三百修士过来造势,再加上云裳带过来的百余名修士,和花狸峰驻守此地参与一行园建设的七八百修士,万兽谷的修士总数在两千出头。

按照铁翎真人的最坏的估计,有这两千人垫底,再从野狼镇招些人手,云雀阁那边再派些人过来撑场面,凑个三五千人,便不至于冷场。

哪知到了首映前一天,仅从云雀阁那边便过来了两千多修士,加上十大商行以及其他几宗的弟子长老,以及野狼镇和仓山郡城中的大批修士,来宾修士的总数竟超过万人!

一行园中虽然建有大片的精舍宅院,一下子招待如此众多的修士,也是措手不急,多亏了云雀阁的鼎力支援,紧急从郡城和野狼镇调来大批聚香斋的精干人手,这才将将稳住了一行园内鸡飞狗跳的局面。

好在殷勤亲自设计的观影厅规模极大,一次便能容纳千人,万余名修士轮番观影的话,一日的时间,也将将够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观影的修士虽多,真正有分量的却不多,云雀阁这边楚阿大没有出面,派来了一位金丹期的高阶管事。其他商行过来道贺的也都是管事级别,几大宗门的金丹老祖皆派真传弟子送来贺礼,连之前答应过来的仓山郡王武青衫也没有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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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5章 铁翎的意思

武通玄在郡城之内,被陈鹰扬一刀斩了头颅,万兽谷的五位老祖,在事发的当天便得到了消息。就连云裳这种不问世事的散淡性子,也知道此事关系重大,处理起来,需得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

要知道,当初花狸峰与铸剑谷交恶,其背后便有郡王府的影子,此刻郡王府死了小王爷,难免有人会怀疑是花狸峰寻机报复。

当然,云裳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暗中策划此事的,便是她最依仗的弟子,殷大真传。殷勤勾结楚阿大,在仓山郡城做下这桩惊天大案,固然可以解开柳鸢的心结,更主要的原因,是要凭借此事向帝后楚家交上一份投名状。

自从走出小仓山,殷勤便渐渐摸清了天下的局势,所谓的七大宗门,其实只有武家一朝独大,其余六宗名号虽然好听,其实不过是被武氏打发到偏远蛮荒,做了人家的看门狗。包括指月山庄在内,莫说与蛮皇武氏争锋,其实力与四大门阀相比也是逊色不少。

万兽谷眼下没有元婴坐镇,又与铸剑谷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梁子,再看其周遭的两大势力,无论郡王府还是仓山书院,皆是虎视眈眈,心存觊觎。真可以用“岌岌可危”四字来形容万兽谷当下的情形。

殷勤算是看明白了,云裳的大腿只在花狸峰管用,到了万兽谷都不灵,而花狸峰要想在这波诡云谲的西荒之地立足甚至发展,还必须要抱上一条来自武氏的大腿才行啊!

至于帝后家,楚阿大的这条腿,虽然不算粗,但问题是别家的腿他也够不到啊。而且,殷勤总觉得当今蛮皇与右相唐衍一走得虽近,却未必是一条心。说不定,与左相梁昌宗按同款曲的帝后楚家才是武擎苍悄悄布下的一手暗棋。

殷勤虽然策划了滔天大案,却暂时没有对云裳以及万兽谷其他几位老祖汇报此事的打算,甚至花狸峰内部,除了特情科里有限的三两人,以及令狐若虚之外,都没人知晓此中的内幕。这也是殷勤与令狐若虚沟通之后达成的共识,以花狸峰眼下的实力,这个投名状的份量着实不轻。

那武通玄的修为虽然平常,却是仓山郡王武青衫唯一的儿子,况且是被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击杀自家的地盘上,对于武青衫来说,这分难堪,比被人扇了耳光还要更甚。

武青衫放出话来,掘地三尺也要将所有参与此事的人挖出来,尤其是那吃里扒外,狼心狗肺的陈鹰扬,更是被武青衫万里传音,奏请当今,将陈鹰扬的名号列到了武朝全境通缉的花红榜上。

陈鹰扬的脑袋在一夜之间增值几十倍,相比之下,与朱丑妹齐名的青蜘蛛虽然也在花红榜上,不过他那个榜却是仓山郡城所颁的,属于地方性质的小花红,也叫地榜。砍了青蜘蛛的头,花红顶多十枚中级灵石。

可陈鹰扬上的这个榜,却是个天榜,这上面的人头可都是以高阶灵石来计算的。

至于陈鹰扬击杀武通玄的原因,在坊间传闻中,可能性最大的一条,便是情杀。鹰扬夫人不检点,在仓山郡城之中,也不是多么隐秘的事情。都说鹰扬将军因伤无法行房事,导致夫人耐不住寂寞,红杏出墙,入了武通玄的怀。

像这种争锋吃醋,动刀砍人的狗血情节,最容易成为老百姓在街头巷尾热议的题目。

不过在许多筑基期以上的高阶修士看来,莫说老婆偷人,便是老娘被人偷,也犯不上因此毁了长生道基。修为到了这般层次,大多数修士都是靠漫长的岁月打熬过来,经过了太多的生死别离,更将情爱纠缠看得极淡。凡人所期冀的百年好合,在修士来说,只是生命中的一小段片段而已,与他们所追求的长生大道相比,如浮云般无足轻重。

在这些高阶修士之间,所流传的却是另外一个版本,武通玄虽然死在陈鹰扬手上,其幕后指使却是来自皇城的某支庞大势力。说白了,以陈鹰扬一个私军头目,虽然号称掌管城防法阵,实际上除了武氏嫡系,外人哪有那般容易,便能夺取城防法阵的控制权?

至于这背后指使到底是何方人物,却也众说纷纭,没有头绪,有人甚至联系到临渊城的青元身上,武青衫若不是受武青元之邀请做客临渊,他的儿子怎会被人杀于城池之内?

无路如何,虽然少了许多重量级的嘉宾捧场,一行园的《铁达尼》首映大典总算是落下了帷幕。场面上虽然由于观影修士的数量超过预期而稍显纷乱,但总体来说,也算是一个成功的开始。

尤其是殷勤没有亲临坐镇的情况下,殷公丑独当一面,其组织调度的能力让人刮目相看。铁翎真人还将殷公丑传到身边,仔细问过一行园中种种别出心裁的设计之后,也是大为嘉许。

殷公丑借机询问小小的修行情况,铁翎真人满面欣慰道,最迟到年底,小小便能出关了,到时正好参加宗门试炼,若是机缘具足的话,说不定还能寻到她的伴修灵兽呢!

殷公丑微微一愣,掌教真人一句话中,透露出几层意思。首先是小小的修为进境实在太快,不到两年的功夫,不但已经筑基,而且大有可能已经进阶中期,因为筑基初期的修士,尚且自顾不暇,大多没有精力去驯养灵兽。

这第二层的意思便是宗门试炼,按照之前的计划,应该是在三年之后,可听掌教真人的口气,显然这件事也是提前了的。殷公丑估摸着,这多半是受了兽潮的影响,才不得不提前举行试炼?不过,按照宗门惯例,试炼之前还应该有个宗门大比才对,眼下距离年底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却不知这宗门大比还能不能办?

只是铁翎真人不细说,殷公丑也不敢追问,得知小小修为进境一日千里,他这做二哥的心中自然欢喜。

除了殷公丑,在铁翎身边,还有个更欢喜的人,此人便是《铁达尼》的总服饰设计师——尚小鱼。由她亲手设计的人物服饰,首映之后,果然成为许多修士热议的话题。

第676章 想不通

大幻影的首映原定的计划是一天之内轮播十场,以观影大厅能够容纳千人的超大容量,将将够把前来观影的万八修士招待一遍。

像这种万修云集的场面,莫说在野狼镇见不到,即便是在仓山郡城那种超大的城池之中也是难得一见。若论接纳能力,仓山郡城的修士山庄若是每间房全租住出去的话,倒是能够容纳三万人,但实际上修士山庄之内修士总数不超过三千。

修士不是凡人,尤其筑基以上的高阶,都是独惯了的,一人独占一套院子还嫌挤呢,正常情况下,两个筑基高手是不会同住一套宅院的。

整个西部只有临渊大城,其中常驻修士的人数真正过万,若是算上来此地云游贸易的外乡修士,则修士总数还要翻上一番。一座人口超过三千万的大城,只能供养两三万修士,修者对天地资源的海量索取可见一般。

一行园内一下子涌入万名修士,那场面几乎与万兽谷百年一次的宗门大典相当。好在一行园内除了观影厅之外还有诸多有趣的去处。比如那座能够容纳千人的一行赌坊,便让许多修士大开了眼界,尤其是赌坊之中许多从未见过的新奇玩意,更是让许多修士为之驻足。

甚至有些极少涉足赌坊的修士,也要凑到“吉祥盘”的台案边上,投上几注,试试运气。至于那些赌瘾大的,倒有许多被百家乐之类的纸牌赌戏所吸引,相比吉祥盘这种纯粹凭借运气的赌法,纸牌赌戏则给人一种能够凭借智慧推演,从而掌握局面赢得彩头的错觉。

这些纸牌赌戏的规则虽然新颖,却也是极其容易上手,赌坊开张不过半日,纸牌赌戏的台案边上便渐渐聚起了人气。

赌坊作为一行园未来的盈利大户,殷公丑亲自坐镇此处,看到赌坊内人头涌动的气象,他高悬的一颗心才算稍稍放下。

开张大吉,让人欣喜,不过转天晚上,麒麟厅那边却出了差头。按照殷勤的设计,麒麟厅内的角子机是专为凡人设计。按照计划,一行园开业的头三天,只面向修士,并不向凡人开放。

麒麟厅与彩凤厅毗邻,却锁了大门,在白天并不引人注目。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按照预先的计划,麒麟厅这边的角子机要全部开动起来,试跑两天。

随着麒麟厅的灯火通明,里面叮叮咚咚,第一批赶工出来的一百多台角子机开动起来,许多修士便凑了过来。即便是炼气期的修士,也能看出麒麟厅中摆放的叮咚大柜,其中皆是灵气运转,是个法器。在大家眼中,这些叮咚作响的大柜可是比彩凤厅中的吉祥盘还要有趣的紧,再一打听,此厅竟然只对凡人开放,当时便有许多修士叫嚷起来。

蛮荒之上,从来都是修士唯先,种种限制皆是针对凡人,如今怎么反过来了?竟有只许凡人进入,不许修士玩戏的地方?!

好在一行园中有万兽谷金丹老祖坐镇,这帮修士虽然吵闹声大,却也不敢作的太过。殷公丑得到消息,也不敢做主,十万火急请示尚在临渊城的殷勤。

殷勤当初所顾忌的是有精通法阵的修士会对角子机动手脚,才将此处做了针对修士的禁制。听过殷公丑的请示,权衡之下,殷勤还是改了主意,决定对修士也开放麒麟厅。前提依旧不变,麒麟厅主要还是面向凡人,最低投注还是以铜角为单位。

殷勤想明白了,麒麟厅所谓的巨奖,总数也不过是一枚低阶灵石而已,而且按照设计,未来整个大厅一千多台机器全都跑起来,也是十几日才出一次巨奖。蛮荒之上,精通阵法的修士哪个不是身家不菲?除非财迷疯了,才会冒着极大的风险,在角子机上作弊。

麒麟厅虽然面向修士开放了,却又有一宗难处,身为修士,身上带着银锭都觉得丢人累赘。哪怕是修为最低的炼气弟子,也没人会用铜钱,更何况比铜钱还要低一级的铜角?

角子机上的投角孔,只收铜角和铜钱。若用银锭,或者金叶子之类的“大额”客人,需要到“服务台”,换取一张预存点角的符牌,插入角子机之后使用。许多跑来尝鲜的修士在“服务台”前拍了大半个时辰的队,拍下一枚低阶灵石的时候,却被告知,由于麒麟厅只有百余台角子机,为了让每位修士皆有上机的机会,每人只能兑换一枚点角符牌,其中可预先存入最大的额度是一万点。换句话说,服务台这边,接受的最大金额是一枚金叶子。

殷勤加定的这条规矩看似公平,其实却是个损招。许多修士千山万水过来一趟,总要玩的尽兴才不虚此行。角子机这东西乃是蛮荒之上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谁不想坐在前面拍上几把?无论输赢,回到家乡,也是大伙聚会的一个谈资。

另一方面,身为修士,架子又不能倒,身后排着好几百号人呢,谁好意思去问后头的:“道友,换些金叶子?”更何况,身后那位也不见得有金叶子啊!其结果便是,许多修士听过这条规矩,干脆大手一挥,无所谓,便用一枚灵石充值一万点角。

麒麟厅只用一百台角子机试运营了两天,其创收竟超过了彩凤厅,也是让看过每日流水的殷公丑大呼想不到。

一行园中种种玩意,固然让诸多修士大呼新奇,却也对其中那些针对凡人的设计感到不可理解。蛮荒之上,修者为尊,大家实在想不通,一行园费尽心机专为凡人搞那么多名堂出来,又有何用?

许多修士在闵一行陨落之处的功德池转过一圈,看到边上的蛮荒历险隧道,皆是不以为然。甚至有人因此嘲笑花狸峰,费尽心机劳民伤财,却搞了个大败笔,别的不提,单是一行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理位置,那些孱弱的凡人,如何能够过得来?

第677章 鲲鹏号

一行园中热闹非凡,可作为主家的云裳老祖除了开幕之日与铁翎真人等一众金丹露了个面,之后便隐于飞舟之中,连一行园专门为老祖准备的下榻府园都没去。有些修士觉察出不太对劲,对于花狸老祖的神隐也是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一行园投资巨大,却有许多针对凡人的设计华而不实,根本就是在浪费灵石,花狸老祖想是亲临现场之后,方才察觉出不对劲,她是心痛被那殷蛮子糟蹋的灵石,才不想露面。

好在铁翎真人作为宗门掌教,每日都会在功德池附近的碑林之内转悠一阵,按照殷勤的设计,碑林乃是记述两大金丹斗法的追思之地。其位置虽然处在一行园的中央地带,但相比其他游乐区,此处反倒鲜有人来,很是清净雅致。

至于墨鳞,巨猿以及白鹤三位老祖,在开园当晚便各自回峰,只有铁翎真人因为要与云裳一同去往临渊城,便在此处住下,每日里陪着尚小鱼在园中转转,二人之间似乎已经冰释前嫌。

到了第四日,便是云裳与铁翎真人启程去往临渊的日子。一大清早,莺儿鸭蛋等一众女修仙子便早早起来张罗。

肥满与瓜皮凑在一起,一边整理收拾,一边打着哈欠道:“总算是要走了,这几天可是乏累死了。”

“这可奇了!”瓜皮不解道:“老祖闭关三日,小蛮尊也整整睡了三日,你怎到比平日里还要乏累?”

肥满撇撇嘴:“全怪殷勤,不知怎么想出来那么多赌戏的法子,害我在赌坊里连着两晚没合眼了。”

“输了还是赢了?”瓜皮好奇道。

“久赌无胜家。”肥满叹了口气,“开始时还赢了些,昨儿个夜里,一时贪心,;连续下了几把重注,结果不但将赢的钱输了回去,还倒贴了好几块灵石。”

瓜皮知道肥满是个财迷,安慰道:“没事,没事。等回头见了殷勤,在他面前哭两报,说不定你输的那些灵石,便回来了。”

肥满正色道:“那是一定的。你是没去赌坊,那里的人啊,简直比郡城的坊市还要热闹。这小子身为大庄家,每日里不知有多少灵石入账呢。”

“听说赌坊里有个麒麟厅,里面的角子机甚是好玩。”瓜皮这几日被尚小鱼抓了“壮丁”,没捞上玩,听了肥满的话,心中更是抓挠。

肥满眼中全是羡慕嫉妒恨:“角子机虽然有趣,却只收金叶子。我敢肯定,准是那小子出的损招,还让帐房上推说没有找零,害得许多修士,拿了灵石当金叶子用。”

“啊?这样也行,谁会那么傻?”瓜皮不信道,“大不了不玩就是,拿灵石当金叶子用,岂不是亏死了?”

“你是不知道,那小子预先安排了许多峰管队的弟子,安插在兑换点角的队伍里头。排到他们时,便丢出一枚灵石,大声嚷嚷着不用找了。你想想,一个炼气一期的小修士尚且如此,其他修为高深的修士,如何拉得下这个脸皮,死气白咧地找人兑换金叶子?”肥满说到此处,结巴了一下,“况.....况且,帐房边上还有姿容绝代的仙子,在一旁驻足观望呢。”

瓜皮停下动作,扭头盯着肥满,觉得她口中好看热闹的“仙子”便是肥满自己。

肥满被她盯得脸色一红,正要说话,飞舟之外忽然喧闹非凡,原本清净的早晨,一下子便热闹起来。

“天上飞的是什么?”

“难道是飞舟吗?我却从来未曾见过如此巨大的!”

“我的天,这家伙遮天蔽日的,莫非是个天级飞舟?”

肥满与瓜皮对视一眼,全都丢下手中活计,飞奔到船舷处,循着底下人们指点的方向望去,也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天边,一艘比神舟一号大了许多倍的巨舟正缓缓靠过来,眼下正是清晨时光,园中人少,这艘大家伙被人们发现的时候便已经十分接近一行园了。

等到肥满与瓜皮出来的时候,那艘巨大的飞舟已经到了一行园的上空。这飞舟实在是太大了!两人仰着脖子,心头升起与旁人一般的感受。

那巨舟飞临到一行园上空边缘地带便不再继续前行,而是缓缓下降。瓜皮眨巴着眼睛,忽然指着飞舟侧舷上的一行字迹道:“肥满姐,你看那处写了什么?”

“鲲鹏号!”肥满看清了三个大字,觉得此舟霸气,绝对当得上“鲲鹏”二字。

难道是从皇城来了贵客?肥满正琢磨着,一眼打见鲲鹏号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花狸峰旅游观览一号飞艇。”

肥满不由得楞在当场:天上这个大家伙,到底是个神马来历?

“那......那是咱家的飞舟?!”瓜皮也看清了侧舷上的小字,惊得合不拢嘴,“这么大,这么大,怕是把老祖卖了也不够钱吧?”

“嘭,嘭,嘭!”

众人的议论惊叹中,鲲鹏号上传来三声低沉的炮响,余音未落紧接着天空洒下漫天的花雨,红橙黄绿,各色的花瓣,便在一抹朝阳的照耀下,从飞舟之上飘落下来。

众人被着朝阳下的花瓣雨搞得目眩神迷,便听飞舟之上鼓乐齐鸣,奏的正是蛮荒之上各类庆典必有的霓裳调!

此刻,一行园中众多修士全都看清了这巨舟的来历,没人相信花狸峰能有此实力,建成如此巨舟,可大家却又被这漫天的花瓣乐曲搞得如坠梦中。

霓裳调奏到高潮之处,鲲鹏号上又来了新花样,只听刷刷两下,两道巨型的条幅在飞舟的首尾处垂落而下。

众人凝神望去,巨型条幅之上,斗大的字看得清清楚楚。舟头条幅上写的是:“热烈庆祝一行园开园大吉!”舟尾条幅上则是:“花狸老祖道法天成仙福永享!”

这特么写的是啥玩意?许多文底深厚的高雅之士,读罢两条巨幅上的文字,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两条巨幅的字数都不等,更别提对仗工整,简直是、是他娘的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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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8章 鲲鹏号的噱头(新年快乐)

“狗牙子,你别扒船弦,当心掉下去!”飞舟之上,一位满脸褶子的婆婆站在船弦边上不放心地唠叨着。

“七婆,咱到地方了,底下就是老五他们弄的一行园了!”被唤作狗牙子的是个三十出头的黑壮汉子,半边身子探到船弦之外,兴奋地大声嚷道。

狗牙子正得瑟着,一个满脸怒意的修士瞬间过来,一把将兴奋过头的狗牙子从船弦上扯下来,手臂一甩丢在地上,吼道:“放肆,老祖座驾停在园中,谁敢大声喧哗?!”

狗牙子没有开脉,身上却有几分蛮人血脉,是野狼镇里颇有名气的皮癞货色,被摔了个狗啃屎,便干脆躺在地上哼唧着装死。

那守卫飞舟的花狸峰弟子也得了上头的命令,对这些交了金叶子登舟的家伙,不可太过严苛,他狠狠地瞪了几眼,躺在地上如同癞皮狗的蛮子,退回到他所占据的监控位置上。

狗牙子偷眼瞧那修士走了,便没事人般地爬起来,凑到满脸惶恐的七婆身前嘿嘿笑道:“等会儿下了飞舟,第一件事便是打听老伍在哪里当值,让他带咱们在园中好好转转。”

七婆是个未开脉的凡人,被刚刚那一幕吓得六神无主,哆嗦道:“别,别去麻烦,下面那园子中全是开脉的仙长,我、我还是在这飞舟上歇息,就不下去了。老婆子活了七十多岁,能坐这一趟飞舟,这辈子都值了。”

狗牙子与七婆全是野狼镇里住在老伍精铁铺附近的老邻居,家中也都出过筑基期的修士,这些老邻居之间,少说也有上千年的交情。也正因如此,到了伍落这一代,他虽开脉筑基,甚至年纪比七婆还要大上许多,却也随着老街坊们唤她一声七婆。

这次一行园开园大典,除了邀请众多修士,殷勤特别关注的“鲲鹏”巨舟也总算是改造出来了。此舟是以楚阿大那艘撞坏了的雀梭的基础上改造而来。

飞舟上造价不菲的攻击防御法阵,已经损毁,按照殷勤的吩咐,干脆拆卸下来,丢在一旁。好在飞舟主要的驱动飞星法阵还算完好能用,虽然飞舟整体扩建许多,但殷勤只求承载量,对于遁速灵活度皆没有太大的要求。

寻常情况下,一艘黄级飞舟从仓山郡城到一行园,哪怕再绕道野狼镇接上一批“游客”,其飞行时间也用不了两个时辰。同样的路线,鲲鹏号绕了一圈,却整整用了两天的时间。日行千里,这是殷勤对于这种用来运货载人的巨舟的基本要求,鲲鹏号也是按照这个标准改造的。

而且有了这个经验,花狸峰也能大致推算出炼制如此巨舟的造价,大致在一枚高阶灵石左右,只相当于黄级飞舟的一半。

作为鲲鹏号的首飞,载客符牌的宣传销售活动早在半月前便已经在仓山郡城展开了,一枚金叶子的价格对于凡人中的富户来说还能承受。

加之花狸峰的广告说的玄乎,什么乘飞舟与灵鹞比肩,观蛮荒奇景,上九天揽月,摘塞外寒星。更具有诱惑力的是,在往返四天的飞舟之旅中,所有吃食全部免费享用,并且采用大家闻所未闻的形式——自取宴。

所谓自取宴,顾名思义便是想吃多少,自行去取,保你吃饱吃够之意。按照鲲鹏号上所提供的菜单,自取宴上不但有采自花狸峰的特色灵果,竟然还有妖兽肉食提供。

这可是蛮荒万千未见之奇事,许多人原本觉得乘坐飞舟在天上转转便要一枚金叶子,有些不值,直到听闻飞舟之上还有“自取宴”这个噱头,所购载客符牌的便打破头。妖兽肉食对于开脉修士来说,不算新鲜,可对于未开脉的凡人来说,却是一辈子也难得吃上一口的稀罕物啊!

有人不放心地询问,妖兽肉食可在自取宴的范畴之内?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后,他们还是不放心地又问,妖兽肉食的取用是否不限数量?

花狸峰售卖符牌的修士,全是态度的和善的外门弟子,对于人们的种种疑问,全能不厌其烦地解答。最后,干脆在售卖符牌的摊位前面拉起横幅,直接写上,“妖兽肉食自取食用,不限量!”

按照计划,此次首飞共卖三千符牌,仓山郡城两千,野狼镇一千,结果短短三五天的时间里,两座城池三千符牌便告售罄。仓山郡城这边由于出了武通玄被杀的事件,城中坊市被封多日,花狸峰的符牌售罄,便匆匆收摊,不敢在武青衫的伤口上撒盐。

野狼镇这边,却被求购符牌的围住了摊子,要求加售。野狼镇与仓山郡城不同,此间居住的都与万兽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算得上万兽谷的附庸城池。大家皆说,花狸峰只在野狼镇出售一千符牌,却给仓山郡城两千的量,是属于胳膊肘向外拐。

无奈之下,殷主任紧急批示,在野狼镇中加售一千载客符牌,以天级飞舟可搭载五千八百人的最大载重来说,四千人还不算太离谱。问题是,这是首飞啊?万一出点毛病,四千人从天上掉下来,岂不是惨了?为保飞行安全,花狸峰不得已从飞舟上撤了一批运往一行园的物资,并且加派了一百修士登上飞舟,维持秩序。

狗牙子与七婆等人,作为老伍精铁铺的老邻居,也是早就听说飞舟的事情,但一枚金叶子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太贵了些。直到听说飞舟之上还有自取宴,可无限量地食用妖兽肉食,他们再想去买符牌,却已经迟了。还是狗牙子心眼儿多,跑去老伍家的铺子,磨叽半日,总算通过伍落的关系又索来几枚符牌,老街旧邻每家分了一枚符牌。

等上了飞舟,大家也总算见识到了向往已久的自取宴。花狸峰没有食言,飞舟上的确开辟有几间大厅,炉火不息,全天十二个时辰,随时皆可进入其中自由取用吃食。不过,这其中也有规矩,便是只能在厅中食用,不许带出厅堂,更不许浪费吃食,取多少便要吃多少。有几个眼馋肚饱的家伙,取用了太多吃食,最后盘中剩了大半,说是再吃一口便要撑爆肚皮。

最后这几位被花狸峰的修士提溜到底仓火房,干了半日的粗重活计,消化掉腹中食物之后,又将那盘中所剩吃干净了才算完事。

至于那传说中的妖兽肉食,只听那名头,便让人觉得霸道十分,乃是采用花狸峰后山精选之赤睛香猪血肉筋骨,以种种手法,或小火慢炖,或大火爆炒,最终烹饪出来满满一桌十八道大菜,名为——“杀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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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造访临渊

从一行园到临渊城有上万里之遥,理论上说一个筑基修士手握灵石御剑飞行,也要五六个时辰才能抵达,这个速度与黄级飞舟的遁速大致相当。事实上,即便有灵石补充灵气,绝大多数的筑基修士都不可能连续御剑飞行这么久,其中的道理在于通过灵石补充灵气的速度,取决于灵根吸纳灵气的速度。

通常的情况下,灵根外放灵力的速度是要大于灵根吸纳灵气之速度的。而御剑飞行则是筑基期修士诸多道法中,特别消耗灵力的一种,只有那些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士,其灵根从灵石中吸取灵力的速度才有可能满足御剑飞行的需求。

至于到了金丹期,在金丹加持的情况下,才能够真正实现不间断的长时间的御剑飞遁,这也是金丹老祖能够深入蛮荒探索修行的关键一点。当然,这也是以普通黄级飞舟的遁速为前提的,随着遁速的提高,对于灵力的消耗则会翻着倍地往上翻,即便是金丹修士,若是将遁速提高两成达到玄级飞舟的水平,即便有金丹加持,也最多坚持三五个时辰而已。再想快的话,便要消耗其金丹中所孕育的天元祖气了,这东西可是决定金丹修士进阶的关键,损耗过多的话,便有掉落境界的危险。

云裳所乘坐的飞舟,乃是殷勤从大鹦鹉处“讹”来的,也就是天机子当年的座驾。元婴大能的飞舟与金丹老祖自然不同,天机子号称蛮炼器第一人,其亲手炼造的飞舟自然更要精益求精。虽说飞舟之上的攻防法阵存在诸多破损,已经不太堪用,仅从遁速来说,却是能与最顶级的天级飞舟来媲美的。

若是不考虑灵石的消耗,开足灵气的话,神舟号能够以超过黄级飞舟五成的遁速急速飞遁,万里之遥只需两个时辰多一点便能抵达。只不过,这种遁速下对于灵石的消耗,也要加倍提升。至于采用定星盘中预设的瞬即阵法,其速度自然更快,对于灵石的消耗也是更大,而且定星盘尚未修复,即便大鹦鹉亲自操舟,也不敢保证能够准确抵达目的地。

代表万兽谷参与幻影大比评判的是墨鳞老祖,前两日已经先行乘坐自家飞舟前往临渊了。云裳是得了云雀阁的观摩邀约,前往观摩顺道参加私卖会的。至于铁翎真人,却是临时起意的决定。

表面上看,铁翎真人是被尚小鱼挤兑着蹭了云裳的飞舟,一同前往,内地里却是与武通玄被杀一事有着莫大关系。从种种消息来源,有心人已经能够推测出,整件事情的幕后与云雀阁有着莫大的干系,而花狸峰与云雀阁之间,因为殷勤的关系这两年走的很近,难免不会成为武青衫的猜忌对象。

当初铸剑谷闵一行杀上门时,武青衫的态度便让铁翎真人颇为不爽,出路武通玄这件事情之后,铁翎真人便动了拜会临渊城主武青元的心思。

倒是云裳,似乎对于观摩私卖两件事都提不起兴趣来,甚至铁翎真人与她讨论西荒局势之时,也有些心不在焉。铁翎真人猜测其中原因多半与那个特别能搞事情的殷勤有关,甚至怀疑云裳是因为殷勤瞒着她在一行园中投入了海量灵石,而犯了财迷的小性儿。铁翎真人知道仅凭云裳的家底,连半个园子也修不起来,用于一行园的巨额灵石,定是与花狸峰前些日子搞的那些彩帖有关。

铁翎真人从驾驶舱中退出来,背着手缓步走向舟头,望着脚下苍茫云海,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小师妹对于殷勤还是太过纵容了些,那小子虽然精明能干,短短两年便为花狸峰聚敛了许多灵石,但这么早便将花狸峰的未来与云雀阁绑在一起,是否明智?从铁翎真人本心来看,他更愿意花狸峰甚至万兽谷保持以前那种超然的姿态,而不是像仓山书院那般,积极参与到武朝各大势力的角力之中。

日色西垂,将天边染成血色一片,铁翎真人望着日落之地,心中感慨万千。万兽谷立宗万载,山门已经几次迁移,每一次都是往西,再往西,包括云裳在野猴岭创立花狸峰,便是将整个山门又往西荒移动了两千余里。似乎冥冥中有一只巨手,拉扯着万兽谷渐渐远离蛮皇武氏的国土,一步步靠向茫茫的荒原之地。

“哇!好大的城池啊!一眼都看不到边,真不愧是西荒第一城池!”

“是啊,比仓山郡城还要大!”

“郡城算得上什么?你看到城中那片地渊之水了么?那片水域方圆百里就已经堪比郡城了。”

飞舟之上,弟子们兴奋的声音打断了铁翎真人的思绪。

随着飞舟的遁速渐渐缓,飞行的高度也逐渐降低,距离临渊城门还有十余里,一个高大的虚影忽然现于城池的上空,虚影遥遥拱手,呵呵笑道:“不知铁翎真人大驾,青元有失远迎。”

飞舟上面的花狸弟子,皆举目望去,见那虚影立于城池上空,宛若天神,身高超过百丈,需得仰起头颅才能看到其模样。

那便是名震西荒的武氏亲王武青元吗?武青元一身鹅青色的法袍,白面青髯,看起来也就是个三十左右的儒雅青年。更让大家感到诧异的是,明明从飞舟上看过去,武青元的金丹法相擎掣天地,立于城头,可临渊城内那些修士凡俗却对其法相恍若未闻,不但没人抬头打量,即便有人抬头望天,竟也毫无异样的表现。

不愧是半步元婴的金丹大圆满啊!铁翎真人虽然也是金丹后期,却没能达到大圆满的境界,他眯缝眼睛望向城头武青元的法相,大袖飘起,缓缓抬足,只一步便跨出百余丈远,于虚空中向那城头虚影法相走去:“武真人说的哪里话?铁翎不请自来,冒昧唐突该求城主见谅才是。”

铁翎真人话音未落,身形已经横跨十余里的距离,来至临渊城头,天空忽然放起一片青芒,飞舟之上又是一阵啧啧赞叹之声,却是那临渊城头又显出一具金丹法相,同样的擎天掣地高达百丈,再众多修士的惊叹声中,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修士挽住了武青元的袍袖,两具法相在空中哈哈笑着,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第681章 暖云别院

那武青元的法相消失之前,忽又回头望向飞舟这边,脸上浮起一丝笑意。

“老祖!”

“师尊!”

飞舟之上,花狸峰一众弟子正被武青元与铁翎真人的法相震慑得心动神摇,忽然有人看到云裳的身影不知何时竟然立于飞舟。同为金丹,以武青元的修为地位,坐镇西荒已经几百年了,他能朝金丹成就不过几年的云裳微笑颔首,便算打过了招呼。

云裳面色如水,也只朝那金丹虚影翩然施礼,目光转向跪满一地的花狸弟子,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飞舟之下鼓乐丝竹齐响,有人在下面高声请安:“万兽谷,花狸峰,弟子殷勤,携蓝雀,灵鹊诸弟子恭迎师尊法驾。”

紧接着几个踏剑而行的身影出现与飞舟之侧,一身崭新玄袍的殷勤一马当先,抢步跨上飞舟,推金山倒玉柱般地朝云裳伏拜行个大礼道:“弟子接驾来迟,还请师尊恕罪。”说着殷勤双手捧起一枚翠玉镶金的符牌,“此乃入城之关防符牌,师尊法舟可以入城了。”

莺儿见云裳瞟了一眼殷勤,脸色漠然,忙上前接下符牌,神色古怪地请殷勤指引方向。云裳老祖这些日子一直寒着脸,大家虽然不知具体原委,却能百分百地肯定,是因为殷勤而起。此刻总算是要揭开谜底,莺儿等人看着殷勤的目光里,便有了几分同情,几分戏虐之意:师尊一贯节省,你可到好,在一行园里投入海量灵石,哪有这般败家的?幸亏临渊没有寒潭!

殷勤被云裳一言不发地淡着,面色稍显尴尬,好在这货也是个皮厚的,献上关防符牌之后,便拍拍袍袖从地上爬起来,凑到云裳跟前嘿嘿笑道:“师尊这一路过来,飞舟可还平稳?那章八爪操舟没走错路,绕了圈子吧?”

云裳见他没话找话,嘴角冷冷抽动两下,扭头对蓝雀道:“你来带路。”

蓝雀偷偷瞟了一眼被云裳凉在一边的殷勤,眼神中充满同情,她可是知道殷勤为了武传芳那套院子下了多少功夫,可看老祖这个状态,殷主任这马屁怕是要拍在马腿上了。

飞舟虽然有了入城的关防符牌,也要降低到距离地面百余米的高度,先是绕着城墙转了大半圈儿,这才按照符牌中所指示的入城之处,匀速低飞,进入了临渊大城。

临渊城中人口超过三千万,许多关系凡俗修士衣食住行的重要物资也由专门载货的飞舟从各地运来。为免庞然大物飞掠城池时惊世骇俗,临渊城中专门为飞舟设有入城的通路。只不过,飞舟进入外城之后,未入内城之前,又被符牌指引着来至一个面积极广的校场之处。按照临渊城的规矩,此处便是飞舟统一停靠之地,除了临渊城主武青元的座驾飞舟,其他飞舟无论下人还是卸货都要在此停泊。

好在殷勤也是早有安排,神舟一号缓缓降落以后,范猴子等人早就带着临时雇佣的百余名能够往内城运输货品的蛮人在此等候。加上飞舟随行的一种花狸峰弟子,大家就在老祖办诸人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往下卸货。

至于云裳老祖,自然不必在此等候,殷勤一招手,十几台小轿便赢了上来,殷勤指着其中一顶装饰最为豪华舒适的小轿道:“临渊城中车马一律禁行,只有蛮人抬的小轿可以代步,委屈师尊了。”

云裳看着弯腰点头,满脸堆笑的蛮人汉子,微微皱眉,正要上轿子。殷勤抢上几步,先与那轿首的抬轿蛮人低语几句,打发他走开,旋即亲自为云裳掸了掸丝绸座椅道:“弟子请为师尊抬轿。”

云裳上下打量他,脸沉如水,一言不发地上了轿子。

蓝雀等人在一旁看着,都为殷主任捏了一把冷汗,看老祖这个架势,等会儿到了地方,怕是要唤主任单独入室,亲自检验他的修为境界了吧?

时至今日,大家对于殷勤这位老祖真传,已经不太羡慕了,毕竟每次从寒潭处传来的主任那种鬼哭狼嚎般的惨叫,让人听着小心肝儿都打颤呢!以殷勤玉润脱胎的肉身都被老祖啪啪得哭爹叫娘,这若是换作别的,还不得更惨些?

殷勤对于云裳满脸阴沉恍若未觉,亲历亲为地抬着轿子,一路之上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临渊湖畔的种种建筑风光。

云裳垂着眼皮坐在轿中不发一言,前面抬轿子的殷勤,态度却是始终如一,说到某些好笑的趣闻,还会哈哈大笑一阵,就连后面坐轿的莺儿等人都替殷主任感到尴尬。马屁拍在马脚上不算个啥,可主任竟能一直坚持拍,这份毅力和决心真是让人难及啊。

总算是到了武传芳的府院,经过这些日子的打扫布置,府院的里里外外已然是焕然一新。云裳站在院门口,仔细看过武祖亲笔手书的“永镇仓山”的匾额,脸色似乎好看一些,不过当她看到门口立柱上新挂的“暖云别院”四字时,小脸儿马上又紧绷起来。

至于莺儿等人,早被这处坐落于地渊湖畔的深宅大院深深地震撼到了,大家虽然都没来过临渊,却听来过这边的师兄们介绍过临渊内城的食宿行情。燕自然作为花狸峰的首席真传弟子,曾经来过一次,以他的身家当初也只是在湖畔的客店中租了一套小间,在内城里游玩三五日便大呼吃不消,匆匆退了房间,为这几日所耗费的灵石心疼不已。

莺儿忍不住凑到蓝雀身边打听,这处暖云别院租上十日八日需得多少灵石?

蓝雀得意地撇撇嘴道:“此宅是当朝皇叔武传芳的祖传老宅,不知主任用了哪种手段,武传芳竟然答应将此宅院借与咱们花狸峰百年之用。”

“真的?!”莺儿惊得合不拢嘴巴,看向前面对向云裳满脸讨好之意的殷主任,心中升起大片的疑云:那武传芳莫非是个女的,被主任玉润脱胎的俊俏模样迷了心思?可是,蓝雀刚才明明是说,那武传芳是当朝的皇叔来的!

第682章 云裳的困扰

云裳迈开步子,走的虽急,却也将蓝雀与莺儿的议论听个满耳。由其是蓝雀那句“租借百年”,差点让她脚下踉跄。云裳的性子虽然不喜参与这等世俗议价之事,却也对临渊城中种种高额挑费早有耳闻。

说句实在的,若非殷勤一个劲儿地撺掇,并且献上由云雀阁提供的,益成号私卖会天字号的贵宾符牌,她还真不想劳师动众跑这一趟。

一枚天字号的符牌能让弟子们见识私卖会中的奇珍异宝,可去往临渊城的食宿代价也是不菲,按照云裳的小算盘,花狸峰一行弟子,若是在临渊安顿住宿个八九日,所花费的灵石,便能抵她在山上几年的日用。

当云裳看到这暖云别院时,心头浮起的头一个念头便是:“那臭小子明明是个荒僻蛮人的出身,这大手大脚的毛病却比王侯贵胄的纨绔子弟尤甚!”

待到她层层深入,进入府院深处,心中那份不安便越发的厉害。尤其是这宅院的地点,不但临湖而且幽静,一座如此规模的深宅大院,租住一日怕是要用中级灵石来计算租金吧?再听蓝雀嘀咕与莺儿嘀咕抵租百年,云裳的一颗小心脏就如那乍刺儿的刺猬,刚针倒竖,真恨不得一把揪住前面那侃侃而谈的臭小子的衣领,好好问个明白!她甚至有些担心:那臭小子,莫是用我的花狸峰做了抵押吧?

武传芳这座老宅传承几千年底蕴着实深厚,院中奇石林立,异草奇花无数,奈何云裳想到抵租百年四字,实在没了观赏的兴头。她耐着性子来至宅院深处,瞧见前方一座宽敞丹室的门上新漆的“暖云丹室”四字,便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匆匆进到丹室,没等蓝雀她们安置好她的起居用物,云裳便不耐烦地挥手让众人退下。眼角余光处,见殷勤混在人群当中偷偷摸摸地想溜,云裳柳眉一挑:“殷勤留下,其他人不听我的召唤,不得靠近此间宅院。蓝雀,将门掩上。”

殷勤在诸位仙子“自求多福”的目光里,低眉顺眼,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听着大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偷偷在心中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说说吧。”云裳坐在暖塌之上,却腰不沾枕,坐得壁板条直,她瞟了一眼门口处的殷勤,招手让他过来,“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为了山门奔波操劳,很是辛苦呢,就把你做的那些好事全都给为师说说吧?”

殷勤被云裳咬牙切齿的“好事”二字,说的心肝直颤,强自镇定着往屋里挪动两步道:“都是为了山门,为了师尊,奔波操劳全是弟子应该做的。”

“先说说,这百年抵用是怎么个抵用法儿啊?”云裳似笑非笑,继续招呼殷勤,“站过来一些,月余不见,我这真传弟子都累得消瘦了啊。”

殷勤嘿嘿笑着,不情愿地又挪动两步,将以赌坊做抵换了武传芳老宅百年使用权的事情,学说一遍。

还好,还好!云裳脸色不变,稍稍放下心来,这小子总算没做太出格的事情,下一刻,当云裳想到前几日那阵莫名的心悸,她脸色便沉了下来。

那是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感觉,以至于云裳开始还搞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直到她想起铁翎真人曾经对她讲过的一番有关真传弟子的话语,方才恍然:“她的真传弟子燕自然,陨落了!”

在蛮荒诸多道法中,都将师徒之间的关系,定位成一种比父母子女还要亲近重要的联系。这样做是为了道法能够代代传承,不至于因为师父藏私而导致本门道法失传的一种手段。具体来说,是通过在师父与弟子之间,建立一种神识上的联系,达到一种心有灵犀的默契。

通过这种联系,无论是师父还是弟子,都应该能够感应到对方于己方的真实的忠诚和善意。也只有如此,师父才能毫无保留地将所学传与弟子,而弟子对师父的忠诚也将始终不变。

这个设想很好,但真正实现起来却难,所谓人心隔肚皮,莫说师父与弟子之间的感情难以巩固,就连父母子女之间的关系也很难保证,这世间杀父弑母的不孝子,也是有的。

经过几千年实践的结果,这种在师徒之间建立联系的道法,只能起到类似与本命香烛的效果,说白了,即便能在师父与弟子之间建立某种神识联系。但其感应的效果,却不尽人意,多数只能感应到对方某些特别重大的变化,比如:死亡。

即便如此,在师尊向真传弟子传授道法的时候,他们还是会遵循代代相传的古法,郑重其事地建立起这种神识上的联系。即便这种联系并没有那么可靠,但师父与弟子都相信,一旦某一方违背了初衷,在未来的修行中,将会受到心魔的无尽骚扰而与大道无缘。

燕自然曾经是云裳唯一的真传弟子,他的陨落,便以这种古老的方式,斩断了云裳神识中的那一缕联系。虽然云裳一直不愿提及,但她还是始终留意着燕自然的动向。

她知道燕自然下山之后去了仓山郡城,她也知道燕自然与武采娘之间不清不白的关系,从某种意义上,这是对她这个师尊的背叛。她甚至知道,旁氏余孽的消息多半是燕自然泄漏给铸剑谷的,可每每想起几十年前,那个躲在铁岭师兄背后,好奇地看着自己天真孩童,云裳真的下不去手。

几十年的师徒情谊啊!云裳不是一个冷血之人,她甚至做过这样的假设,假若没有殷勤,燕自然为人虽有小疵,但对于她的忠诚总不会改变吧?

正是因为云裳存了这种一厢情愿的心思,当殷勤和令狐若虚将燕自然背叛山门的种种作为汇报与她的时候,她还是没能下了清理山门的决心。直到她听说燕自然离开了郡城去往了蛮荒,她甚至悄悄地松了口气:最好,他这一去便永不回头。

第683章 孽徒

哪知道前几日,令狐若虚忽然千里传讯:燕自然竟然在临渊城现身。

令狐若虚没有深说,云裳也能想明白,燕自然出走蛮荒只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往武朝内陆去。作为万兽谷的真传弟子,燕自然可是能够接触到山门最核心的经典秘籍的,这些秘籍经典,是绝对不能外泄出去的。

云裳终于下了决心,准备令狐若虚截住燕自然,收回山门传承道法,她还是没能狠下心,取了燕自然的性命。哪知,她还没来得及与令狐若虚沟通此事,便感应到了燕自然陨落的消息。

师徒感应虽然不太靠谱,却常能提供某些意外的信息,比如,有关仇家的某些线索。让云裳火冒三丈的是,关于仇家的消息虽然模糊,其中却有一丝特别熟悉的血脉气息,来自玄武血脉的气息。

好你个口是心非的臭小子!说是在临渊城,为我打点行程,原来真正的目的还是要追杀燕自然!一种被人耍了的愤怒在云裳心中燃起,她紧急联系令狐若虚,连着发了几道传音符,去如同石沉大海没有回音。像令狐若虚这等人物,在花狸峰中都供有本命灯烛,灯烛未灭,代表性命无碍。

云裳耐着性子,取来青珠,直接联系殷勤,她希望殷勤能够主动汇报燕自然之死,哪知这货只顾吹嘘,他在临渊为师尊打点住所宅院如何辛苦,根本就没提燕自然的死讯。云裳真心被他气着了,收了青珠,暗道:这小子的翅膀硬了,跟我也敢耍花活啊!好、好!我先忍着,等见面的!

“师尊觉得此处灵气比您的小寒潭如何?”殷勤见云裳面色变幻却不说话,硬着头皮找了个话题道,“武皇叔这处宅院临湖而建地势极佳,地渊灵气虽然不如小寒潭那般精纯,却胜在量大,可谓气势磅礴......”

云裳却不想听他白话,直接打断他道:“我已经几天未有令狐长老的消息了,听说他也到了临渊,可与你有所接触么?”

“呃,这个么......”殷勤面色为难,支吾一阵,旋即下了决心道,“原本令狐长老不让我说,但师尊既然问起,弟子自然不敢隐瞒。他老人家前些天不慎伤了灵根,幸亏弟子也在临渊,花了大价钱购入断续灵根的灵药,总算把令狐长老的伤势稳定住了,此刻他老人家也在宅中闭关静养,性命已然无碍了。”

“喔~”云裳故作恍然地微微一笑,“这事你若不说,我这做师尊的却是无从得知呢。没想到,你在临渊,又为山门做了件天的大好事呢!让为师感激得紧啊。”

殷勤感受着云裳身上所散发出的浓浓的恶意,脸色一正道:“师尊何出此言?为师尊效力,乃是弟子的福分......”

“好,好......”云裳见他还能胡扯,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你再仔细想想,这些日子还为师尊做了哪些好事?我劝你一桩桩,一件件,全说了吧。为师一并感激了你。”

殷勤望着云裳唇瓣里紧咬的洁白贝齿,宛若面对一头随时能将他撕烂的上古凶兽。那种深入血脉骨髓的恐怖悸动,让他当机立断做出了最为正确的选择,一番言辞毫不停顿地脱口而出:“弟子杀了燕自然,为师尊清理门户,不谢!”

云裳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这、这臭小子刚才说了啥?明明是他先斩后奏,不!比先斩后奏还要严重,他根本是存了蓄意欺瞒我的心思,还不、不谢?!真是气死我了,我得好好谢谢你!

殷勤也愣住了:这女人的样子真是好凶啊,奶奶的,从来没被女人吓成这样!糗大了,交代就交代了呗,咋还说了“不谢”两个字?

鸦雀无声的丹室里,一种比地渊灵气还要磅礴浩大的气息在云裳老祖的周身凝聚起来,与此同时,临渊城的护城大阵也感应到了这股危险气息的存在,风平浪静的湖面上,忽然响起一声低沉苍凉的吟啸,紧接着一条巨大的龙影探出一只百丈方圆的鳞爪,从云端虚按下来。

“师尊,不可!”殷勤的血脉对于各种危险的感应极其灵敏,龙影刚刚现于云端,便已经感应到了巨大的危险,他顾不得别的,冲到云裳身边下意识地去扯云裳的手臂。

云裳也几乎在同一瞬间感觉到了来自云端的危险,好在修为到了她这个层次,对于灵力的调用早已极其纯熟,心念起处,蓄势待发的灵力便消失无踪。而那只按向湖畔的巨龙苍爪,似缓实急,云裳的灵力刚刚收敛,巨爪便已到了丹室的屋脊之上,只不过云裳灵力已泄,那巨爪虚影也随着化作片片斑驳光影消失无踪。

云裳暗道一声,好险!她也没想将殷勤怎样,只是怒极之下,准备以磅礴灵力压一压这臭小子胡说八道的气焰。她冷眼打量扯着自己胳膊的殷勤,见他脸上全是焦急的神色,又想刚刚若是触发了护城大阵的攻击,哪怕她能凭借金丹之力,挡过一劫,这臭小子一身玄龟厚甲怕是要被法阵拍碎了。

云裳心头一软,旋即扳起面孔,猛地一甩袍袖,手腕一转反扣住了殷勤的腕脉。以她道法技击的水准,哪怕不用灵力,仅凭血脉肉身也能将殷勤按在地上。

又来这个!殷勤也是隔三差五就被云裳在寒潭边上拍打惯了的,对她这套手法也是极熟。问题是,在熟悉也不顶用,只要云裳那小手转转拍拍,他便入陷入蛛网的爬虫,根本无法挣脱。

屋中传来啪啪几下声响,殷主任被云裳老祖按在地上,只觉得半边身子又酸又麻,丝毫用不上力。

云裳老祖拿住了孽徒,心中也有些犹豫,按照惯常的程序,下一步就该将这孽徒提溜到水边啪啪一顿,才能解气。问题是,此地虽然僻静,到底不比寒潭无人打扰,万一被人瞧见,也是不雅。

云裳一时无法决定如何教训这孽徒,便用了冷冷的声音吓唬他道:“你为山门做了这许多事情,为师不谢哪行?待为师给你从头到脚调理一番筋骨血脉可好?”

第684章 自作孽

也不知云裳用了何种手段,殷勤只觉得半边身子,酸麻痒痛实在难捱,呲牙裂嘴稍显夸张地连声哼唧:“当不起,弟子实在当不起师尊的谢!”

云裳见他皮赖,眉头微皱,手上正要加劲儿,殷勤还能动弹的另一只手哆哆嗦嗦从怀中摸出一物,在她眼前晃道:“师、师尊,这、这是燕自然的剑丸。”

云裳望着殷勤手中那枚五色流光的“太极眼”,不由得想起当年,她缠着铁翎真人为自己新收的真传弟子讨要此物时的情形,心中一阵无奈,一阵酸楚,一阵莫名的烦恼,让她按着殷勤的小手渐渐失了力道。

当局者迷,燕自然之死,带给云裳的感觉与冲击是十分复杂的,其中固然有几十年师徒情分带来的惋惜不舍,更多的则是识人不清,育徒失败的自责与挫败感。

殷勤未经请示便下了狠手,固然让她着恼,可她发做殷勤,却更因为心中一股子邪火乱撞,没地方发泄,下意识里便将殷勤做了出气筒。她却未曾意识到,这种出气筒,只有至亲至爱的两人之间才好用的,哪有师尊往弟子身上使的?

殷勤对于云裳的突然爆发,也有些准备不足。他前世曾经沧海,感情上的经验并不匮乏,问题是云裳不但面冷,每每对上他还要刻意做足了师尊的派头,一下子使起小性儿,实在出乎他的预料。无奈之下,殷勤只好做出皮赖样子,大声喊出“师尊”,也是想以这种方式提醒对方,咱俩可是正正经经的师生关系,你冲我使小性儿,为的哪桩?

总算云裳松了手,殷勤见她盯着他掌中的剑丸,脸上闪过一丝愁苦,不由得微微叹息,轻声细语将那日与燕自然斗法的种种情形,详细讲给云裳。

当然,燕自然被万蚁噬身的细节是不能说的,好在云裳心思烦乱,也没有细问深究。当她听到,这枚剑丸是被殷勤腹中玄天藤果抹去了燕自然的所有气息,沉吟半晌终于忍不住幽幽叹息:“这样也好,等回头便将这枚太极眼还与掌门师兄罢了。”

殷勤不敢打搅了她的情绪,又摸出燕自然的乾坤戒,小心翼翼递给云裳道:“这是那人的乾坤戒,我并未强行开启,请师尊检视。”

云裳接过乾坤戒,脸上闪过一丝苦笑:“他从小就喜收藏,刚刚开脉就总缠着我索要乾坤类的法器,当时啊,我便用这枚乾坤戒做引子,逗他努力修为......”

云裳缓缓探出神识,感觉这乾坤戒的开启符咒已经被燕自然换作了别的,不是当初传他时的那一套了。不过,小小一枚乾坤戒,在金丹老祖手下,防御功能实在有限的很,云裳灵力猛然发动,咔嚓一声脆响,乾坤戒中的自毁机制尚未启动便被云裳瞬间摧毁了所有的防御阵法。

阵法一除,铭嵌入戒指中的空间也不复存在,丹室中哗啦一阵,藏于戒指中的物件便凭空显现,坠于地上。

“那是土龙涎。”殷勤眼尖,指着地上盖子半开的小盒道。

云裳的目光却落在了一把木质小剑的上面,她没有理会珍贵的土龙涎,而是俯身捡起那柄小剑,眼中闪动着追思的光:“这是他立志成为剑修那日,我亲手削的木剑,那时他是十三还是十四岁来着?”

“此剑并非法器吧?”殷勤做出惋惜的模样,明知故问道。

云裳似乎陷在了回忆之中,对他言不由衷的搭讪浑然不觉,点点头,拿起木剑边上的一册卷了边儿的线装书册,翻开几页,嘴角微微弯起:“这是他小时习字的抄本,竟然还都留着。”

“师尊......”殷勤见云裳目色晶莹,眼中似有泪花闪现,忍不住沉声提醒。

“没事的。”云裳也察觉出她的失态,深吸了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又拿起一本册子:“我只是想起一句老话,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栽培一个弟子真是......”

云裳的感慨尚未发完,突然停住,眼睛落在翻开一页的画册上面,眼珠儿瞪得溜圆,嘴巴不自觉的张启,足足愣了两三息的时间,才烫手般猛地将那册子丢在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俏脸儿通红,瞟一眼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殷勤,她支吾着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随即又狠狠朝那册子啐一口,扭脸冲殷勤急道:“丢了,还不赶紧把这些阿臜脏物全给我丢了!”

殷勤这才反应过来,一边手忙脚乱地将地上那些绘有夫人、小姐们种种姿势的“残卷”捡拾起来,一边连连称罪,实在不该未经检验,就将那阿臜货的乾坤戒献与师尊。

云裳也是冷不丁见识到“残卷”,只觉得里面所绘那些妇人,真不要脸,而且好巧不巧,她刚刚看过那页上,绘的还是个她认得的,正是仓山郡城那不顶要脸的荡妇——武采娘。

她万万没有想到,燕自然竟然在乾坤戒里藏了这种污秽的图册,而且竟然与她亲手所削的木剑,亲笔所描的字帖放在一堆!刹那间,她心中关于燕自然残存的惋惜之情荡然无存,又觉得在殷勤面前丢了大人,不由得又羞又怒,邪火又往殷勤身上发去:“你磨磨蹭蹭地在做什么?用不着捡摘,地上这些东西全给我丢了!”

“土龙涎......”殷勤忍不住提醒道。

“丢了!”云裳吼出声来,“与那些阿臜物混在一起,脏也脏死了!”

殷勤慌乱称是,将袍袖一卷,无奈动作稍显忙乱,一本册子滑落于地,啪嗒一下正落在云裳眼皮子底下。

云裳下意识地垂下眼皮,待她看清那画中人物,心头不由忽悠一下,怒火蹭窜了上来。

“老......老祖......”耳边传来殷勤结结巴巴的声音。

“谁让你看了?!”云裳怒目圆睁,手指一点,地上那绘有她图形的画册化为碎屑。

“我、我只是提醒老祖,千万莫要妄动用灵力。”再次对上云裳的怒意,殷勤再现直男本性,“再说,那画中人,只是安了师尊的头脸,身子根本对不上的。”

殷主任这话没错,当初他可是在小寒潭底下见过正版老祖的。

“要你提醒!”云裳厉喝一声,抓起殷勤手臂,她强行按捺住体内升腾起的汹涌灵力,借着那股子羞愤之意,想也没想,便狠狠朝着殷主任的手臂咬了下去。

“啊~”,丹室里一声悠远凄厉的长啸,临渊湖上刚刚显出半颗脑袋的苍龙虚影,便被其惊得缩回了云层之中。

自作孽啊!殷主任一边高声惨叫,试图提醒云裳“为人师表”的道理,一边在心中叫苦:早知道她反应这么大,就只往乾坤戒里塞两本武采娘的得了。腾蛇感知能够助他绕过阵法开启乾坤戒,奈何玄龟血脉实在扛不住老祖咬在手臂上的小嘴啊!真是,疼杀我也!

第685章 斩心魔

殷主任这是被老祖怎地了?!蓝雀与莺儿守在院门口,被里面丹室里突如其来的惨叫吓了一跳。自从云裳将谢灵鹊派去了老祖办,莺儿的地位便升了半格,取代灵雀与蓝雀一起成为打理老祖日常的贴身弟子。

刚刚老祖口喻,除了殷勤,其他人等不得靠近暖云丹室,蓝雀与莺儿却不敢走远,两人守在小院门口,虽然对殷主任鬼哭狼嚎的强调早已熟悉,但今日主任惨绝人寰的嘶吼之声,却是非比寻常。无论是声高还是音调,都是格外凄惨,莺儿与蓝雀离开老远躲在院门外头,都被他嚎得心头升起一股浓浓的生无可恋的感觉。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又往远处挪出十几步去。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万一老祖余怒未息,把气撒在她们身上,岂不是惨了?殷主任老龟血脉本就扛揍,润脱胎之肉身又是异常强悍,老祖拿他操练,应该、应该不至于伤了性命吧?

正嘀咕着,屋里忽又没了声音,两女心中纳闷:主任这是,被老祖弄得昏厥过去了?

丹室之中一阵安静,两女正在胡思乱想,就听吱呀一声,丹室的屋门开了,紧接着传来殷主任平静的声音:“老祖一路舟车劳顿,今日还请早些歇息,那些琐碎杂事交予弟子们操办就是。”

屋里头,云裳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便是殷勤关上门,不紧不慢往院外走来的声音。

与想象中不同,殷勤不但衣衫整齐一点不见受虐的痕迹,而且面色如常,仿佛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一般,见她俩站的远远的还龇牙笑笑打个招呼道:“俩位师妹今儿当值啊?辛苦辛苦。”

两女仔细打量殷勤,越是看不出破绽心头的疑云就更浓,蓝雀与他更加熟络,忍不住问道:“主任刚刚在屋中叫痛来着?”

“没事,没事。”殷勤哈哈一笑,瞎话张嘴就来,“刚手上扎了根刺,老祖帮我挑了,忍不住哼了两声。”

蓝雀撇撇嘴,知道这货是在胡扯,玉润脱胎的筑基高手还能被刺扎了手?莺儿的心思更加细腻,此刻离得近了,能看到殷勤的额角闪着隐隐汗迹。莺儿与殷勤只是点头之交,虽然被她看出破绽,也不好追问,只在一旁站了,等殷勤走远,才小声与蓝雀嘀咕道:“他可真能装,我看他的额头都冒汗呢。”

蓝雀咯咯笑着,正要接话,丹室里忽然传来云裳低声训斥:“天色不早了,还不各自忙去?偏在外面嚼舌。”

两女吓得暗自吐舌,不敢多说,各自找个院子里的活计,闷头做去。

云裳训斥的声音虽然带着薄薄怒意,躲在屋中的她,脸色却是臊得酡红一片。她的心中又悔又羞,一恨刚才怒极,咬了殷勤的手臂,堂堂金丹老祖,教训弟子竟然上嘴去咬,这若是传出去,真要羞死人了!二恨那货皮赖,玉润脱胎的肉身是何等强横,被人小小咬一口,竟然叫嚷得整个府院都能听到了吧?我看他,分明就是成心叫的大声。

不过,经过这一番的折腾,淤结在云裳心头多日的那团铅云,总算是散了,而且散的特别彻底,云裳暗自检查神识,果然已经灵动如初,再没有滞涩之感。那臭小子,倒真是我的福星呢,被他这么一闹,竟然歪打正着地解了我的心结?云裳回想起,殷勤被她咬得嗷嗷叫,嘴角得意地向上弯起。

真是遇人不淑,拜师不慎啊!殷主任在墙角转个弯,强绷着的脸立马垮了。左右没人,他赶紧撸起袍袖,望着胳膊上那一圈儿暗红色微微凸起的牙齿痕迹,殷主任嘴角抽搐:金丹修士果然不可小觑啊,即便未动用灵力,也将我这玉润之体咬成这样!之前那声惨叫,虽然有他故意发挥的成分,但胳膊上的彻骨疼彻,也不都是装的。

玉润脱胎肉身强横远超同阶的确不假,但这肉身一旦被攻破,随之而来的疼感也是成倍提升的,殷勤估摸着若是按照前世那种将疼痛分成十个等级,刚刚被咬那一下得有十级,听说女人生孩子的疼痛指数相当于十级......殷勤捧着手臂回忆被云裳以淬炼筋骨的名义按在寒潭边上啪啪的那些曾经过往......奶奶的,上山不到两年,老子的经历,已经相当于生了七八十个娃了吧?

无论如何,总算是将燕自然这档子事圆满解决了。殷勤之所以瞒着云裳不说,不为别的,正是担心传说中师徒之间的那种神识“契约”的反噬之力。

有关这种师徒之间的“灵魂契约”,还是令狐若虚提出来的,他所担心的是,一旦燕自然的死讯被云裳知晓,她的神识会不会受到影响?

殷勤不知道答案,按照他的理解,心魔来袭是因人而异的。那些被心魔侵扰的,一大半是自身原因,心魔是受到个人内心深处种种负面情绪的吸引而来的,比如内疚,比如悔恨,比如思念等等。

考虑到燕自然从小便追随云裳,几十年的师徒情谊,殷勤还真不敢冒险。左思右想之下,他才想出往燕自然的乾坤戒中塞私货的主意。也幸亏刘守道爷俩此刻就在临渊,爷俩全被殷勤抓了壮丁,要求学习他家祖传的PS动画技术。

事实证明殷勤的担心并非庸人自扰,云裳尚未抵达一行园便感应到了燕自然的死讯。开始时,只是在她脑海中闪过的一丝的惋惜,而这一丝微不足道的负面情绪,便成为了心魔入侵的缝隙,在不知不觉间于云裳的心田上种下了所谓的心魔种子。

只是这种深入神识的心魔,极其隐秘,莫说本人极难察觉,就连铁翎真人这等大能存在与云裳同处飞舟,也只是觉得云裳情绪不高,略显疲累而已。

唯有殷勤,他与云裳精血联系,在城外一照面,便感应到了云裳的不对劲儿。心魔存于神识之中,平时极难寻到,一旦引动便如同瀑流发作起来,而治愈之法,则是堵不如疏,这也是殷勤故意将云裳挑唆得火冒三丈的原因所在。

最后凭借对燕自然乾坤戒的栽赃交货,猛一反转,啪地一下,斩断了缠敷在云裳心神的心魔藤蔓。而云裳经此一番小小劫难,心性上的修为也有了一丝长进。

第686章 咬痕

暖云别院中自然有殷勤的一间小院儿,和云裳的暖云丹室隔了专为七位女修暂住的三个院子。

殷勤的院子比云裳丹室所在的格局还要小一些,灵鹊建议弄个大的院子,就像花狸峰寒潭边上的老祖办一样。殷勤自然不能同意,当初是条件艰苦,如今寒潭之畔的宅院都已收了上来,转为老祖办执事们办公的地方也已经选好,正在改造当中。

那些跟随云裳来到临渊的花狸弟子,则统一安排在前院,武传芳的祖宅规模不小,比武青元的亲王府小不了多少,安置花狸峰这几百号人,一点问题都没有。唯一的麻烦就是内城的符牌,按照临渊内城的规矩,外来人口在内城停留期间需要购买价格不菲的符牌。

而原本内城的住户,则由城主府统一发放住户的符牌。持有这种符牌的人,进入内城不再需要缴纳灵石,却不意味着他们可以免费享用内城的充裕灵气。临渊城还有一宗规定,便是根据内城各家各户宅院的大小,所处的地理位置,每年收取一个人头税。这也是武传芳同意将诺大祖宅抵租出去的另外一个原因,他家人口不多,但祖宅的地理位置却是绝佳,折算到人头税上,就比别家高出三两成出来,每年单是这笔费用,就让他肉疼不已。

理论上说,花狸峰租用了武传芳的府宅,就属于常住内城的人口。不过,出于节省开销的考量,殷勤打算将暖云别院的住户符牌数量,控制在一百以内。或许过几年,这边的常住的花狸弟子越来越多,再酌情增加一些住户符牌。这回跟随云裳过来的几百号人,还是由老祖办统一购买了临时符牌,又花了不少灵石。

至于武传芳,根据约定,将整个祖宅租给花狸峰之后,理论上便没了住处。殷勤故意逗他说,许他在宅中留一两处小院私用,唯一的条件是要加入花狸峰,成为花狸峰的弟子。

哪知,这货琢磨一阵,竟然动心了,只不过武传芳也提了个条件,他好歹也算个皇亲国戚,辈份比武擎苍还大,虽然家道败落,总不能像那些小门小户的弟子一般,去给云裳磕头吧?武传芳想要求个长老的名头,还得是那种不用给老祖行叩拜礼的大长老的级别。花狸峰目前,只有老虫王令狐若虚一个大长老,殷勤虽有招募之意,却知道此事,仅凭云裳同意还不行,需得掌教真人点头才算数。

好在此事也不急在一时,武传芳人还在临渊城,却已经从殷勤手里得了一行园赌坊开业头三天的收入,竟然七枚中级灵石!武传芳乐得合不拢嘴,哪怕因为开业红火,日后的收入减去一半,每日也能有一枚中级灵石的进项。他的府院租金虽然高了许多,但每年真正能租出去的日子加起来也就是一两月而已。嘿嘿,殷勤这小子,用赌坊抵租咱家的祖宅,怕是做了个亏本的买卖。

武传芳心头窃喜,却也对殷勤的诚实守信,颇为满意,单是手中这七枚中级灵石,就是一笔意外之财啊!灵石到手,武传芳干脆不提在府院暂住的事儿了,直接去了临渊城最大的赌坊,琢磨殷勤所传授的生死门子去了。

殷勤揣着袖子闷头疾走,刚才喊疼好大声,怕是整个府院的花狸弟子都听到了,饶是他脸皮够厚,也不想与人招呼。

好在众人刚刚入住,此刻都在各屋忙碌,巷道上人影稀落。殷勤快步走到自家小院的门口,一抬眼,孙阿巧正满脸焦急地站在台阶上张望。见他没被蓝雀等人抬着回来,孙阿巧神色一轻,忙快步过来搀扶住他道:“老、老祖,又传了主任道法?我听着很是高深呢。”

这是孙阿巧想出来的婉转试探,殷勤在花狸峰上也没少被云裳揍,总不能每次从暖云阁抬人回来都问:“主任又被老祖殴打,还挺得住么?”

“还好,还好。”殷勤浮起云淡风轻的笑意,“小法门,不是多高深的道法。”

只是小法门?叫得像是得了长生大道似的!孙阿巧嘀咕着,将殷勤让进屋里,指着屋中蒸汽袅袅的大木桶道:“小法门也不能大意,我给主任泡了淬筋汤,药力刚刚行开,正好合用。”

身边有人伺候,真是舒坦啊!小孙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练功不积极,修为进境太慢,若是她的修为再高些,便能许她个私人助理的差事,带她出来了。殷勤这一阵在外奔波操劳,都快忘了这等享受,殷勤脸上笑意更浓,大步进屋,随手“奖励”了孙阿巧一巴掌。

孙阿巧哎呦一声,捂着屁股跑了。殷勤一边脱下法袍,一边闻了闻淬筋汤的气味,一股辛辣的药香中混有一丝血腥之气,却是他从长孙烈那里讨要来的对蛮人特别管用的方子。

殷勤将身子缓缓浸入到药汤之中,感受着暖暖药力从肌肤的每一个毛孔中渗入,沿着血脉灵根向脏腑深处扩散,随之而起的是一种弥漫在四肢百骸里的淡淡的酸胀感觉。殷勤舒服得刚刚闭上眼睛,门帘一响,孙阿巧抱着一叠新法袍进来了:“这是尚姨为主任新制的法袍,说是过两天在幻影大比上穿,等会你试下,看看合不合身。”

“先放那儿吧。”殷勤抬了下眼皮:“老祖的新裙裳可送去了?”此刻他虽光溜溜坐在木桶里面,对面站了模样俊俏的女修仙子,已经一点不觉得别扭了。

蛮荒不比前世,孙阿巧虽然顶了个老祖办副主任的名头,实际上却是以他贴身丫鬟自居,饮食起居全要经她的手亲自打理才行。殷勤以前在屋里泡澡的时候,还特别正经地要求孙阿巧回避,事后总能看她躲在角落里抹眼泪,说是主任嫌弃她笨手笨脚。无奈之下,殷勤只能入乡随俗,随便孙阿巧进入他的屋子。

“老祖的裙裳已经交予蓝雀姐姐了。”孙阿巧应了一声,却还是不放心地偷瞄殷勤,一眼便看到他手臂上那深红色,微微凸起的咬痕。

第687章 破军人选

“这件裙裳的颜色会不会太花俏了些?”云裳站在铜镜前,左转右转嘴角扬起,表情与那些得了新裳的孩子一般。

尚小鱼一下子又送来了七八套裙裳,加上之前送来的十几套,云裳小小的衣橱一下子便被塞满了。

那小子的嘴巴倒是很甜,说什么女子的衣裳有多少也不嫌多,还说衣橱放不下,就应该另辟一间屋子专门存放衣裳,一间不够便两间三间。云裳撇撇嘴:我又不是凡俗女子,要那么多衣裳作甚?穿给谁看?女为悦己者容么?哼哼,那臭小子八成没安好心,甜言蜜语想哄我这为师的,天天穿了好看的裙裳给他这做弟子的看吗?想的到美!不过,衣裳多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掏的都是那小子的灵石,我若开心了,就在屋里换着穿,解闷呗,谁也不给看。

心魔已解,云裳感觉全身轻松,自从开立山门以来,她还从未有过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刻。尤其是这两年,因为殷勤的加入,不但燕自然与她生了隔膜,几位山门长老与她的关系也是日渐疏远,云裳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总算熬过了两年的时光,随着殷勤在花狸峰的地位日渐稳固,花狸峰上众多弟子已经散漫的人心也渐渐聚拢回来。各部长老之中,也有看清形势重新向云裳靠拢,表衷心的了,比如这次在一行园建设上出力颇多的巨门吴石庸,以及在山门坐镇的文曲主事许忘筌。

至于武曲长老宋玉昆,在山门中的态度一直比较超然,前一阵虽然与禄存长老耿云以及燕自然等人走得近些,但吴石庸与许忘筌又何尝不是?云裳对于这些长老的要求不高,毕竟都不是自己的心腹,只要他们能够认真任事,私车心不太过分,云裳就能容他们在花狸峰上做满一任,也就是十六年。

不过燕自然这一死,破军长老的人选就成了问题。铁翎真人已经做出决定,将万兽谷的宗门试炼定提前了两年,就在年底,距今也就剩了大半年的时间。而且按照惯例,弟子们参加试炼之前,还要进行一次各峰之间的宗门大比。这两件事,都要以破军部为主来操办,云裳不禁皱起眉头。

以往这等关系到山门发展的大事,都是令狐若虚给她拿主意,可令狐若虚被燕自然重伤,虽被殷勤以不灭灵根挽回了性命,此刻正在暖云别院的密室中闭关疗伤,云裳也不好去打搅。

到底由谁来办?有了耿云等人的前车之鉴,云裳不打算从那些半途入门的宗门老参中选。说句不好听的,耿云宋玉昆直流,虽然入了她的山门,落得个与她一起开拓山门的名义。实际上,哪个不是挑肥拣瘦,专拣那进项多,油水大的差事办?

而山门七部,其他六部早都有了长老,唯有这破军部的长老头衔一直空着,还不是因为此部不但是个清水衙门!

云裳想起正事,便对衣裳没了兴致,换回了平常衣衫,倚在桌边,一手托着香腮,一边合计:要不然,将莺儿或者蓝雀派出去?若说信任,还是身边最为可靠,而且灵鹊已经领了老祖办的差事,相比灵鹊,蓝雀、莺儿做事更让云裳放心,也是时候让她们做些山门事物,多些历练了?

云裳作为山门老祖,全力修为道法才是她应该做的。至于打理山门事物,老祖麾下那几千弟子,是干什么用的,说好听的是师从云裳修学道法的,说直白些,还不借着传道的名义,将他们招至门下给老祖做事服务的?再将这个范围扩大开去,蛮荒世界,凡修混居,各大城池之中,千万凡人,都是为城中所居的万把修士服务的,而这万把修士,为了求得有限的修炼资源,或者远走蛮荒猎杀采撷,或者架起炉火炼丹炼器,到头来他们所生产的价值,大部分又都被老祖城主这等大能修士轻而易举地夺了去。这种金字塔般的结构,便是蛮荒社会的真实现状。

不过这破军主事也实在太过凶险了些,按照眼下的安排,破军主事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要代表花狸峰去到铁翎峰参加宗门大比。云裳轻轻摇头,无论蓝雀还是莺儿,怕都是难以胜任啊。她俩的道法修为,在花狸峰还算靠前,若是放到整个万兽谷的内门弟子里排排次序,也就是个百八十名的水准。让她俩代表山门参加大比,三天的擂台斗法,怕是倒不了最后一轮就要被打下来的。

云裳倒也没有对宗门大比的结果报多大的希望,即便燕自然没死,由他带队去参加大比,前三不敢想,只要能打进前十,就不算丢人。燕自然虽然天资不错,八岁就验出了上品灵根,五十岁修为便达到了筑基中期,但其他四峰与他资质修为类似的弟子,也不算少,其中甚至还有殷小小这种超级天才的存在。

各大宗门虽然对本门内部天灵根或者地灵根的弟子严格保密,但云裳是知道万兽谷的家底的,其他四峰除了殷小小,还有两个地灵根的弟子,其修为都已经达到了筑基后期,他们都是宗门秘密栽培的将来要冲击金丹的后备力量。

云裳估摸着,别说蓝雀莺儿,就算把燕自然拉出去,都不可能在人家手底下走过三五回合的。她并不确定宗门秘密培养的几位灵根超绝的天才弟子是否会参加此次宗门大比,可即便将他们排除在外,修为到达筑基后期的宗门弟子,并且确定要参加宗门大比的,也有七八位之多。再加上那些与燕自然修为相当的筑基中期高手,云裳希望燕自然挤进前十还是乐观了呢。

毕竟,花狸峰山门初立,时间不过三五年,其他四峰属于代代相传的性质,哪一峰的历史都要超过千年了。山门底蕴的厚度,对门下弟子修为境界能够达到的高度,影响颇深。

第688章 螟墟之地

问题是花狸峰好歹也是有金丹老祖坐镇的五峰之一,门下弟子参加宗门大比,连前十都拿不到,老祖的颜面就已经不太好看了。云裳之前的打算是一点突破,花狸峰底蕴不足,除去各部长老,修为达到筑基后期的弟子一个也无。好在还有个燕自然,虽然尚未达到筑基后期,但剑修的超强攻击能力,也能带来不小的加成。只要燕自然能够跻身前十,哪怕其他弟子全在百名开外,也不算太多丢人。

眼下,燕自然死了,若是换了蓝雀莺儿去挑战那为期三日的擂台斗法,这可就是纯属撞大运了。若是抽得个上上签,遇到些实力较弱的对手,说不定不但能够进入前百,运气爆棚的话,闯入前五十也有可能,若是运气差了,止步百强也是意料中事。毕竟七女之中,战力最强的石葫芦修为也不过是筑基初期的巅峰,并且所谓的战力强,也是关上门说,纸面上的战力而已。

云裳这些女弟子的斗法经验都不足,其他各峰出战宗门大比的弟子中,不乏出入蛮荒,搏杀妖兽的高手。云裳走的就是搏杀进阶的路子,深知“经验”二字的重要,一个经验老道的筑基初期,干掉一个只知闭门苦修的中期宅修,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云裳叹了口气,暗自摇头,派七女出战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剩下那些内门弟子,九成九的修为全在筑基初期,倒是藏经阁中有几个筑基中期的执事弟子,年岁都在二百以上,拉出去的话怕是连石葫芦都斗不过啊。

特情科那个朱丑妹倒是个能打的,修为虽然只是筑基二级,但她做了许多年的赏金猎人,斗法的经验倒是丰富。还是算了,那女人的身家也不清白,代表花狸峰出战大比的话,难免遭人非议,即便赢了也不露脸。

至于殷勤,云裳可不想派他出战大比。燕自然死在殷勤的手里,云裳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感觉太过意外,当初她与殷勤携手对战铸剑谷修士的时候,便曾见过殷勤的手段,事后也听他说过血符之妙用,那燕自然八成就是被殷勤以血符激发血脉能力杀掉的。

问题是这些血脉上的杀招,乃是殷勤保命的手段,是绝对不能拿到宗门大比上用的,而且云裳更不想殷勤的玄武血脉过早暴露出来。无论如何,在山门大比的擂台之上,云裳是绝对不许殷勤动用血脉力量的。不但不能动用血脉之力,他腹中藏于玄天剑丸中的海量灵力也不能动,若是让人知道殷勤竟然收了金丹老祖的剑丸,还不得被那些大能修士捉去,剖腹挖丸一探究竟?

不行,不行,在云裳心中,早就将殷勤与其他诸峰秘藏的天才弟子一般看待了,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将殷勤的实力暴露出来。

云裳琢磨半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从窗口向外望去,能看到月上树梢,她端起桌上茶壶,对嘴儿灌了一口灵茶。此乃新摘的雷芽子所泡,茶水却早就冷了,云裳也不在意,长吁了一口气,终于拿定了主意。

前不久免了那小子廉贞主事的差事,正好将破军主事的差事丢给他。宗门大比的名次是好是坏,也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大比之后的宗门试炼,才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云裳想到三年前的那场惨剧,心头变得沉重起来。

蛮武之境,幅员亿万里。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皇土,若是按照蛮武皇朝的官方说法,整个蛮墟大陆全都是蛮皇武氏的领域才对。虽然实际上,武朝不过是偏居蛮荒大陆一隅之地,但开疆拓土一直是蛮皇统治之下,常抓不懈重中之重的最大事。

人族在蛮荒之地的立足与发展,是建立在大能修士的威慑之上的,只有培养出更多的大能修士,才能维持人族万载之传承。凡人有句俗话,叫做穷文富武,只有那些家底殷实的人家,才有能力培养一个武者出来。而培养一个炼气修士所需的资源,则远超凡人武者千百倍,更何况炼气之上还有筑基,金丹甚至元婴种种境界的存在。

人族修士进阶所需的海量资源,决定了蛮皇武氏只有不断地向往扩张,这才是人族与蛮族,乃至妖族之间你死我活,势不两立的根源所在。

武氏驱逐六大宗门为其守卫边疆,除了防御兽潮蛮族之入侵骚扰,还有一宗重要的任务,便是向外开拓。

尤其是镇守西荒的仓山书院和万兽谷,在其万载传承的历史上,宗门也是几次迁徙。万兽谷还算好的,毕竟是靠妖兽驯养起家的,往蛮荒深处走,至少妖兽资源不会少。仓山书院可就惨了,门下弟子就好个吟风弄月,赏花观草,花了几百年好容易培育起来的奇花异草,每次动迁都得死掉大半,可算的上伤筋动骨。

宗门动迁非同儿戏,朝廷也是几千年才来一次,也要给那些苦被宗门一段修养生息的时间,而在此期间,各大宗门为了准备未来的山门迁移,也会以各种手段,派出门下弟子,深入蛮荒,为未来早做打算。

而宗门试炼便是其中的一个手段,一般来说,宗门试炼所在的地点,虽然深入蛮荒,也都是预先由金丹之上的老祖们亲自考察过的。确认一处资源丰富的所在,同时危险系数又不能太高,若有妖王级别的恐怖妖兽存在,也都会预先加以驱逐甚至清除。

之后才会分批派出门下弟子,前往那处,进行所谓的宗门试炼。一方面,给弟子们接触蛮荒的机会,另一方面大批弟子的深入探索,也有助于更加深入地了解试炼之地。若真能发现一处风水宝地,宗门便会下力量经营此处,以备将来迁移之用。

只不过,三年前万兽谷所进行那次宗门试炼,却与以往稍有不同。简单说,那一次的试炼地点,并非是万兽谷的金丹老祖独家探索出来的,而是一群金丹老祖组团发现的一处所在。那处地点深入蛮荒西北部十万余里,三千年前便有人族的大能修士初步探索过那片区域。

据那位大能所留的杂记所记载,那是一处灵气特别充裕,山水相间的福地,其中各种天才地宝也是极多。不过,那位大能修士的修为虽然已臻金丹后期,却也只是在边缘地带稍微探索,没敢深入。原因在于,他在边缘处便发现了一种上古虫族的存在,根据经卷中记载此虫为螟,乃是一种比君蚁还要恐怖的虫族。

单独一直螟虫,其攻击力或者不如君蚁凶悍,但螟虫群族的规模数量却是君蚁的数倍,并且其生命力也比君蚁顽强。金丹修士一波道法,便能杀伤几百乃至上千成年君蚁,对上螟虫,也就拍死个位数。

当年那位大能修士发现了螟虫,便没敢深入探索,不过据他估计,那处区域虽少也有三千余里方圆,若能驱走霸占那处的螟虫,就是一处绝好的山门所在。

在那位大能修士所留的杂记中,将那片区域称为“螟墟之地”。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那位大能修士虽然将螟墟之地说得仔细,却没有留下具体的方位,只说蛮荒西北,那可是纵深几百万里的一大块区域,天知道“螟墟之地”的在哪个旮旯。

第689章 螟虫初现

一位金丹后期大能修士足以支持一个中型的修仙家族三五百年的好时光,直到大能陨落,后辈弟子中无人能够晋级金丹,其家道中落之后,这册杂记才流了出来。

螟蛮之地的存在立马引起了西荒两大宗门的恐慌,甚至蛮武朝廷都对此表示高度关注。

按照杂记所载,螟虫之地距离皇朝边境西北十万余里,这个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算远。大家担心的是,万一这螟虫群族进一步繁衍壮大,引发传说中的螟虫之灾,侵袭西荒。

那么,除了防御超强的临渊大城,就连仓山郡城这等级别的特大城池都难逃劫数。至于万兽谷或者仓山书院这种大型宗门,若是被螟虫之灾波及,虽然不至于灭门,却也不知要填进去多少金丹老祖的性命。

成年体的螟虫,其体积比成年体的君蚁稍微小点,其撕咬啮噬的能力不如君蚁,但是防御力和生命力却是极强,不但能抗巨力打击,而且不畏水火。而人族修士对付兽潮虫灾最有效的杀伤手段,恰恰是覆盖面积颇大,能够大面积杀伤的水火属性的道法,有人曾经悲观地表示,螟虫之灾对于人族来说基本是无解的。

有关螟蛮之地的杂记流传出来不到半年,当时的万兽谷与仓山书院的金丹老祖们就已经坐不住了,七八个金丹轮流去往蛮荒西北深处,希望能够找到这处凶险所在。并且驻守西荒的尹阀元婴也表态,一旦发现螟蛮之地,便会上奏朝廷,准备联手武氏的三两位元婴大能,几家联手一举消灭掉这处凶灾隐患。

哪知万兽谷与仓山书院找了七八年,也未能在西北荒原深处发现杂记中所载的螟蛮之地,主要原因是杂记所载的西北境,多山多水,不但山高水险地势极其复杂,而且凶兽众多,其中不乏妖王以上的强横存在。

西北境作为蛮荒兽潮的一个主要发源地,在五六千年以前,还曾被人族视为禁区,极少有修士前往那片地域。从地理上,西北境的大片山麓与东西走向,横穿蛮墟荒原的大仓山并非出自一脉。

西北山麓,多丘陵,多险峰怪峰,多水多林,并且主脉不明,呈现出一大片方圆近百万里的网状山区,人族修士将这片山区称为星芒岭。曾经有大能修士考证勘探,认为星芒岭的奇特山麓,应是发源于极北境的极北冰川。不过,也有许多人并不认同此种说法,因为在星芒岭与极北冰川之间还有大片的荒野平原,虽然期间偶有小型山麓横亘纵横,却并没有连绵不绝的巨大山麓将两者联系起来。

问题是这星芒岭的区域实在太大,那写下杂记的金丹老祖又没明确标记,结果两大宗门的金丹老祖们先后深入期间十余次,前后的时间跨度将近百年,还是一无所获。随之时间流逝,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也渐渐淡了。

算算时间,距离螟蛮之地被发现的时间,也已经过了将近千年,那螟虫族群若是真能发展壮大起来,所谓的螟虫之灾也早该来了。有人乐观估计,螟虫群族说不定遇到某些天敌或者变故,不但未能壮大,说不定早就灭族了呢,甚至有人怀疑其那本杂记的真实性来。

时光又过了两千余年,就连牵头调查此事的尹阀元婴都已陨落多年,螟蛮之地也与无数的历史传说一般湮没在时光之轮所带起的尘土里。

哪知十余年前,一次席卷小仓山的兽潮,又唤起了人们对于“螟蛮之地”的记忆。那次兽潮来袭,殷勤的肉身也是经历过的,兽潮的规模并不算大,却也多亏了仓山郡城派出鹰扬军,以及万兽谷的高阶修士前往支援,小仓山的三个小型世家才侥幸逃过灭门之灾。

来袭的妖兽尽为外援所杀,之后收割的妖兽精血皮毛自然也都归了仓山郡城与万兽谷的修士军卒。在这个过程中,一位鹰扬军的偏将和一名万兽谷的筑基修士发生了一次小小的争执,双方同时在一块巨石的后面,发现了一头四级岩狼的尸体。偏将提议将岩狼分尸,所得一家一半,万兽谷的修士勉强同意,却要求心头精血的所有权。

那名偏将的修为只有炼气后期,气势上便处于劣势,只好答应。哪知,等他抛开岩狼的肚皮,里面忽然钻出一只浑身漆黑,样貌奇丑的甲虫。那虫的个头比巴掌大些,见了空气噗地拍起翅膀,一下便扑在了那偏将的脸上。

那偏将修为不高,斗法猎杀的经验却很丰富,那虫从岩狼肚子里钻出来,就已经全力戒备,却还是没能躲开那奇丑甲虫的正面突袭。

那甲虫爪上带刺,口器中两对大颚极其锋利,扒上那偏将的头颅,便死不放松,不论那偏将如何拍打,只是自顾自地啃食其他的脸面。

那偏将疼得高声惨呼,疯了般地朝那奇丑甲虫拍打,最后竟然抽出腰刀,对着自家脑袋一通猛砍。虽说那刀只是个低阶法器,其锋利程度也远非寻常刀剑能比的,偏将运足灵力朝着脸上的家虫猛砍十余刀,竟然只在虫甲上留下几道淡淡的痕迹。那虫儿不但没被砍死,反而啮咬更欢,片刻间就把偏将的整张脸啃成了白骨骷髅。

那偏将此刻已经没了气力,只能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惨嚎。被他叫声引来的众多军卒修士,见到他的惨状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头皮发麻。

那万兽谷的修士见识更广,虽然一时叫不出此虫的来历,却也高声提醒妖虫厉害,大家切莫轻易上前。

那偏将翻滚一阵终于没了力气,趴在地上没有了声息。万兽谷修士见他已然没救,招呼一声祭出火球术,朝那修士尸体攻了过去,旁边的军卒修士也都纷纷出手,一时间巨石后面雷声隐隐,火光一片,将鹰扬将军,以及万兽谷的一位真传弟子全都引来。

出乎众人的预料,此虫在众人一顿火攻之下,竟然没死,那偏将的尸体都已经烧成了黑炭,那奇丑甲虫竟然扑腾着翅膀再度飞起,这次它也感应到危险,不再扑人而是掉头朝蛮荒深处飞逃。

此虫貌不起眼,飞遁的速度却是堪比御剑,眨眼间便越过一众弟子军卒,好在万兽谷的真传弟子有些手段,清喝一声祭出师尊所赐之懒龙筋,将那丑虫当空拦下,捆了个结实。

后经万兽谷藏经阁大长老长孙烈的鉴定,怀疑此虫便是传说中的螟虫。

螟虫现于兽潮,让人们又想起了有关螟蛮之地的旧事。好在这次总算有了些线索,只要循着兽潮袭来的路线,应该能够找到螟虫的来源所在。

按照当初三家的约定,仓山属于也派出金丹,联合万兽谷的墨鳞、巨猿两位长老与仓山郡城的武青衫一起深入星芒岭,这一次,三千年未知的螟蛮之地,总算是有了确定的消息。

当初那金丹大能并未胡说,而螟蛮之地一直未能找到的原因在于,在杂记中,那金丹大能反复强调螟虫出没之处,有一座外形酷似笔架的三峰山。而实际上,当众位金丹沿着兽潮来袭的气息追本溯源,找到螟虫所来之地的时候,才恍然大悟,那座笔架山已经由于某种原因,三峰几乎全被削平,成了一片乱石岗。

第690章 联合试炼

螟蛮之地的笔架山虽已不复存在,恐怖的螟虫却是活生生的存在,万兽谷这边墨鳞与巨猿老祖皆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与仓山书院的孟逍遥旗鼓相当,再加上金丹后期大圆满的武青衫,这个阵容,去往蛮荒深处猎杀妖擒蛟都是绰绰有余。哪怕遇到妖皇级别的存在,四人联手,依靠人族法宝以及阵法的加成,也差不多能够自保。

四位金丹老祖的组合,足够强大,但是当他们真正来到螟蛮之地的时候,还是异常谨慎,留了足够的小心。金丹老祖或许能够从君蚁群中,逃得性命,遇到速度更快,数目更多,而且几乎打不死的螟虫群族,一个不小心便有陨落的危险。

他们没有轻易冒进,而是与三千年前那位发现此地的金丹大能一样,先从外围开始探查。

杂记中有关天才地宝的记载的确不假,四位老祖仅在外围走了两圈,便发现了不少蛮荒罕见的灵草仙果,都是可以用来炼制高阶丹药的稀有宝材。更难得的是,这些生长于螟蛮之地的稀有宝材,大都年头足够,药力非常高,若是能够请来宗师级别的丹师加以炼制,炼出入品丹药的几率也是相当大的。估计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还是由于螟虫的存在,导致哪些觊觎宝材的妖兽也不敢轻易靠近这片区域。

以四位金丹的眼界见识,看过这些灵果仙草也难免各自动起小心思。好在大家自持身份,不会像那些蛮荒散修一样,看到宝材便拔刀相向杀个你死我活。

这还仅仅是螟蛮之地的外围,若是能够深入其中,则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收获。经过七八天的外围勘察,出乎他们预料的是,竟然没有发现任何螟虫的踪迹。

那头岩狼腹中的螟虫虽然尚未成年,经过万兽谷众多长老的鉴定,确是经卷中所记载的螟虫无疑。而且通过万兽谷的秘法,追踪那头岩狼的足迹,近十余万里,来到的此间山脉,除了不见那笔架山,其余种种细节也与大能杂记中记录的颇多吻合。那些在峭壁幽谷里生长了千百年的仙草灵果,更是最好的证明。

螟虫呢?跑到哪里去了?几位金丹百思不得其解,至于岩狼腹内那只幼虫,据大家的推断,应该是岩狼不小心吞了螟虫之卵的结果。若是推断没错的话,此地的螟虫卵应该并不难寻才对,七八天的时间,四位金丹既没有找到螟虫,更没有见过虫卵,大家商议的结果,决定继续深入,仔细探查这一方山脉。

四位金丹在螟虫之地逗留了将近月余的时光,总算搞清了螟虫行踪之谜。首先,此地的确实就是杂记中所载的螟虫之地无疑,并且随着他们深入山区,总算是发现了螟虫的踪迹。

与众人所料不同,山区中的螟虫并未像想象中集结成一个大的群落,而是分成了若干小的群体,并且根据所见推算,每个小的螟虫群落,其数量多则上千,少则几百,这个数目与经卷中所记载的“螟虫之灾,遮天蔽日,亿万螟虫,席卷横行,蛮荒之上纵妖皇也需远走退避,无能当者。”的记载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螟虫之灾,数以亿计,相比蛮荒上令人谈之色变的君蚁,即便是乙素衣那等号称八王蚁后的超大蚁群,其数量也不过是八千万而已。若是按照古书经卷中的记载,上古蛮荒上的螟虫群落,随便拉出一个,数量就超过一亿,的确是比蛮荒兽潮还要恐怖的虫族存在啊。

只不过,早在人族与蛮族大战之前的上万年前,螟虫便似乎在西荒绝迹了,据说只有南疆深处还可以见到其群族的踪迹。螟虫之灾成为过往,君蚁才有机会取而代之成为虫灾的代名词。

被万兽谷修士从小仓山捕捉到的那只幼虫,还是近万年来西荒修士首次见到活生生螟虫。曾经有不少大能猜测过螟虫绝迹之谜,比较占主流的观点是,人蛮大战发生在万余年前,在此之前的一万年里,也就是距离现在两万到一万年间,蛮荒的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曾经异常潮湿闷热的蛮墟荒原,变得干燥寒冷,曾经深藏地下的地脉渐渐浮出,孕育其中的灵气在天地之间蔓延。人族因灵气的复苏而崛起,血脉传承的蛮人被逼入南疆,更有无数曾经纵横蛮荒的妖兽被从极北境逼来的寒流冷气,驱逐向南。螟虫也就是在这段近万年的时间里,渐渐销声匿迹的。

星芒岭号称小南疆,应该是螟蛮之地的气候更加温暖潮湿更加接近上古时期的蛮荒环境,才导致了此处有小股的螟虫群落得以延续数万年?四位金丹反复讨论的结果,一致认为当初那位金丹修士没敢深入螟蛮之地,做出进一步的调查,仅凭在螟蛮之地外围所见的零星螟虫,就判断螟蛮之地还有大股的族群存在。殊不知,螟蛮之地的螟虫族群不但没有继续扩大的可能,在过去的三千余年里,其群族规模怕是进一步减小了呢!

真是虚惊一场!几位金丹探明了螟蛮之地的虚实,总算是放下心来,螟虫虽然可怕,也是建立在其数以亿计的规模之上的,像这种千八百只螟虫的小群族,金丹老祖自然不惧,甚至那些经验丰富的筑基高手,也能对付的来。

更让大家觉得放心的是,或许是受了螟虫气息的影响,螟蛮之地方圆几千里的地域之内,没有发现任何妖王级别的存在。这也是螟蛮之地各种奇珍异草得以生长千年而不受侵害的主要原因。毕竟,妖王级别的妖兽与人族修士一样,也会服食各种集天地灵气的仙果灵草,借此来提升血脉强度的。

最后,三家商议的结果,定下了合作探索螟蛮之地的计划。此处距离武氏边境有十万里之遥,几千内武氏根本没有将国土扩展至此的能力,所以此处也不会成为万兽谷或者仓山书院的备选宗门之所在。

虽然做不了宗门备选,此处生长的大量天才地宝却不能置之不理,这些宝材一旦被发掘出来,在三家之间该如何分配,就成了问题。最后,经过反复的磋商,老祖们决定,将螟蛮之地划为三家共有的联合试炼之地。每隔几年,便由三家共同发起,各派出门下筑基或者炼气期的弟子深入此地,采撷灵草仙果,捕杀妖兽妖虫。螟蛮之地虽然没有妖王级别的大妖,各种珍贵少见的妖兽却也不少。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蛮荒罕见的其他虫族,出没于山林之间。

这些妖兽古虫,对于筑基期的修士来说也是极具危险的,但是四位金丹老祖并没有下手清除,而是将这个机会留给了日后将要过来试炼的弟子们。

弱肉强食,强者为尊,是蛮荒修士秉承万载的信念。既然踏上了修者之路,只有不断提升自己,才能在蛮荒之上博取立足之所。而猎杀妖兽妖虫,便是提升修者实力的一个最有效的方式。

金丹老祖们将包括螟虫在内的妖兽妖虫留给了弟子们,他们准备用几百年的时间,由门下的弟子们一批批地过来,最总征服这片神秘的,富有的,又充斥着危险的山林。

之所以采用宗门试炼的方式挖掘螟蛮之地的宝藏,也是蛮荒各大宗门之间处理类似争议的惯例。总不能让几位金丹老祖出手争个高低吧?出于统治的需要,蛮皇武氏也不会许可几大宗门之间出现,大批金丹老祖群殴的情形。

反正资源就在那里,让小辈们各凭本事去争,既能避免老祖之间动手所造成的不可挽回的损失,又能锻炼后辈。并且宗门的实力的高低,与后辈弟子的道法高深不无关系,越是底蕴深厚的宗门,在这种联合试炼中越能占据优势。

经过又一番的讨价还价,三家总算敲定了联合试炼的细节,包括各家所派出的弟子总数,其中筑基期与炼气期弟子的比例,甚至其中筑基低、中、高,每阶弟子的数目皆做了规定。

终于在几年前,三家各自派出了第一批的试炼弟子,按照之前的约定,这此试炼以一月为期,每家各自派出三百名弟子,深入螟蛮之地。

就在试炼进行到二十多天,收获了宝材与求生经验的弟子们准备返回的时候,螟虫之地竟然爆发了一次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兽潮。

弟子们一直高度防备的对象乃是匍匐于地底深处的螟虫,他们身上所带的法器,也都是些对付螟虫的。没成想,螟虫蛰伏于地底并未出现,弟子们应对兽潮所用的水火类的法器根本就没有准备,最终在这场毫无先兆的兽潮里,弟子们皆是损失惨重!

其中又以法器最少的万兽谷的弟子们受到的损失最大,仓山书院次之,武氏的族人弟子身家最为丰厚,能够应对兽潮的手段也多,在兽潮中死伤的弟子最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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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1章 战略失误 ,求月票

兽潮并非仅限与每隔几十年上百年的大群妖兽针对人族聚集城池的攻击,实际上在广阔无边的蛮墟荒原上,每年甚至每月都有可能在某个区域里发生不同规模的兽潮。从本质上说,兽潮是大群妖兽由于种种原因,形成的大规模的迁徙猎杀行动。

兽潮的可怕在于,一旦妖兽聚集超过一定的数量,由于不同妖兽之间血脉气息相互影响激发,产生出一种血脉的狂化反应。

一头血脉狂化了妖兽,无论是力量、敏捷度以及啮咬攻击能力都会比寻常状态有大幅度的提升,当然这种提升是依靠燃烧其精血来实现的。

实际上,殷勤的杀手锏,由蛮巫制作的血符,其激发原理也是血脉狂化,只不过血符的制作需要借助蛮人自古相传的图腾之力才能实现。因为一般来说,血脉等级越低的妖兽,越容易产生狂化反应,而到了妖王级别的大妖,对于自身血脉的控制已经极其强大,轻易不会出现狂化的现象。

血符所用的精血全是妖王之上,需要使用图腾之力使其狂化并且融入兽皮卷,才能为实力强悍的蛮族战王所用。所谓战王,是指那些血脉实力达到四级后期的蛮族战士,他们没能进阶血脉五级的大蛮王,却又需要使用不逊蛮王的攻击力,不得已才会使用血符强行激发精血达到血脉狂化之效果。

当然由于精血的大量消耗,即便血脉强悍的蛮族战王,使用过血符之后,轻则血脉等级下降寿元减少,重则精血损耗太过,当场殒命也说不定。而且,哪怕是最强悍的蛮族战王,一辈子最多只能使用一枚血符,也就是说,最多可以借助精血之力激活三次血符。而真正如此做过的蛮族战王,其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全是在第三次激活血符之后,精血耗尽而当场死亡。

也只有殷勤这种身怀圣兽精血的“怪胎”,才敢在怀里揣了九卷血符,拿这要命的东西当作杀手锏来用。

妖王级别的大妖虽然不会受到血脉狂化的影响,并不意味着它们不会参与兽潮,恰恰相反,蛮荒之上的大小兽潮,倒有一半以上,可以从中看到妖王甚至妖皇的身躯。甚至有些见识超人的人族修士认为,许多兽潮的形成,是有高阶大妖在背后驱使低阶妖兽的结果。

幸运的是,螟蛮之地所爆发的这次兽潮,从规模上说,并不算大,而且由于螟虫气息的影响,并没有妖王级别的大妖参与其中。

饶是如此,对于绝大多数未曾做好应对准备的宗门弟子来说,也是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包括武氏宗族子弟在内,所有参与联合试炼的修士,都将螟虫族群视为在试炼中有可能遇到的最大危险。数量不超过一千的螟虫群,对于金丹老祖来说,构不成要命的威胁。倘若换作筑基修士,哪怕是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士,也是极度危险的。

基于螟虫不畏水火的特点,木系或者土系的攻击手段效果也很差劲,唯一能够有效杀伤螟虫的攻击手段就剩下了金系的道法。于是乎,无论参与试炼的修士本身的灵根属性如何,每个人都通过种种渠道或者交换,或者购买,弄了许多金系的攻击法器。

金属性的法器或者道法,最大的优势在于其破防能力,鉴于螟虫的个体体积并不大,兼顾攻击范围的飞针的类法器就成为大家的首选。

飞针这种东西,对付螟虫或者君蚁之类的虫族都很好用,遇上体型更大的妖兽就不灵了。即便飞针能够穿透妖兽的皮肉,除非扎在心尖要害之处,最多让妖兽疼一下,要不了它的命,反而更激发了其狂化的程度。

结果,三大宗门将近千余修士,每人兽皮袋里都是满满登登的飞针,没碰上螟虫,却遭遇了成千上万头狂化得红了眼的妖兽,就彻底傻眼了!

万兽谷的内外门弟子,在这一场试炼浩劫中遭遇了重大伤亡,派出的一百名内门精英只回来五十几个,其中又有重伤者十余名,至于那二百名外门弟子则更惨,像韩彩芝那种被啄瞎一只眼,断了灵根的,都属于万幸的。

前往螟蛮之地的第一次联合试炼,三大宗门的高层老祖全都犯了同样的战略上的错误,弟子们的伤亡惨重,其中万兽谷尤甚。相比之下,武氏宗族的筑基弟子,折损率不到三成,主要还是因为武氏弟子的家底丰厚,除了飞针,正常的斗法法器,人家也带上了许多。

三家里面最穷的是万兽谷,筑基弟子中能拥有一枚乾坤戒的都少,大部分弟子只能将法器装在兽皮袋里,又不能装得太多,还要装些空瓶玉盒之类的容器,万一挖到宝,没有正确的东西盛放,损失了药力,岂不是白忙一场?

万兽谷这边主持此次试炼的乃是巨猿老祖,造成宗门如此重大的损失,脸面上自然挂不住,这位老祖脾气不比白鹤老祖好多少,竟然叫嚷着联合几位金丹再度出手,将螟蛮之地的螟虫全灭了再说,或者更干脆点,老祖们亲自出马,进到山中挖宝得了。

铁翎真人也只能好言安抚,并且严格禁制弟子们谈论此次试炼。至于巨猿老祖所出的两个点子,那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金丹老祖修为虽高,进入蛮荒也不敢在一地久留超过半月,尤其是星芒岭那种危险山脉。螟蛮之地虽然没有高阶妖王,整个星芒岭中别说妖王不少,连妖皇般的存在都有好几个,金丹老祖若是在某个地点停留时间过长,被附近妖王甚至妖皇感知到的可能就会大幅增加。

螟蛮之地方圆几千里,短短半月之内,仅凭几位金丹老祖,既没办法消灭深藏地下的螟虫群落,也不可能挖掘出多少天材地宝来。万一再被星芒岭中妖皇存在感应到他们的行踪,不但金丹老祖也有陨落之危险,那处螟蛮之地便再也去不成了。

第692章 小蛮尊的要求,求月票

螟蛮之地远在十万里之外,除了蛰伏地底深处的可怕螟虫,即便是来回的路上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金丹老祖又无法随行,为弟子们保驾护航,那么,还要不要继续往螟蛮之地派出弟子,进行试炼?

对于凡人来说,小命要紧,宝材再好也要有命享受才对,但是对于修士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个问题,长生大道本就是逆天而行,步步艰辛,步步凶险。天材地宝取之虽险,倘若一旦得之,则修为很有可能进一大步。

第一次的联合试炼,虽然收获了不少灵草仙药,也折损了数以百计的内门弟子,武氏弟子众多人才济济,不觉得如何,对于万兽谷和仓山书院来说,死掉的外门弟子还好说,那些内门弟子却是精英中的精英,十分可惜。

按照两家原本的提议,是要将下一次的联合试炼,向后推迟数年。哪知,年前蛮荒深处的种种异象显示,一场千年难遇的超大兽潮已经在蛮荒深处初现端倪。

为了稳定人心,有关兽潮的消息被武朝官方,以及各大宗门的老祖们严格控制,就连许多内门弟子也只是知道有兽潮的可能性,对此次兽潮的恐怖规模却没有一个正确的认知。只有那些身居高位的人物才知道,这次兽潮来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兽潮肯定要来,并且最快两年之后,西荒边境上就会有所显现,螟蛮之地里那些天材地宝,就必须要尽快挖掘出来。

上次试炼时遭遇到的小型兽潮,万幸没有高阶妖王混迹其中,否则不但弟子的死亡率还要大幅提高,生长于那里的灵草仙果便难逃妖王的感知了。

此次千年难遇的超级兽潮,却又偏偏是从蛮荒西北深处席卷而来,星芒岭内妖兽众多,肯定会成为兽潮向东的必经之路。到那时螟蛮之地的小秘密还能否保的住,便很难说了。

必须要赶在兽潮来袭之前,对螟蛮之地提前展开挖掘。三大宗门的老祖们一合计,不但要将试炼提前进行,而且时间也由正常情况的一个月翻一倍,延长到两个月,希望弟子们能够尽最大的努力将藏于螟蛮之地的宝藏带回来。

云裳作为万兽谷金丹五祖之一,对其中内情知之甚深,只不过鉴于花狸峰眼下这个实力,她对螟蛮之地的种种宝藏也没存侥幸的心思。甚至她还主动与铁翎真人要求,将平均分派下来的二十内门弟子,四十外门弟子的名额消去一半。以花狸峰的实力,能够派出总数在三十人的队伍就已经颇为难得了。

即便只派三十弟子,若是有个闪失,云裳也是心痛,想来想去,能够让她放心去办这件事的,唯有殷勤了。她虽不许殷勤在宗门大比中显示血脉以及剑丸的实力,到了螟蛮之地对上妖兽螟虫,却没有这个限制。而且以云裳以往参加试炼的经验,所谓的妖兽螟虫并不是真正可怕的东西,人心叵测,那些一同进入试炼之地的同修,才是需要小心提防的。

下一刻,当云裳想到死在殷勤手下的葛神通以及燕自然,脸上浮起一丝意味颇深的表情,或许那臭小子才应该是试炼之地最可恐怖的存在吧?

“我要坐速破蛮!”识海里忽然传来的阿蛮的声音,打断了云裳的思虑。她扭过头,通身雪白却顶着红红鼻头的小东西,不知何时上了她的暖塌。

“花云裳,你唤石葫芦进来,我要坐速破蛮。”阿蛮一觉睡了好几天,此刻还没搞清深处何地,啾啾叫了两声,忽然眼睛一亮,激动地传讯道,“殷勤也在!我不要石葫芦了,你唤殷勤给我当速破蛮来。咦,这里是临渊!太好了,你令他带我在湖上飞一圈。”

“不行!”云裳沉下脸来,这小东西每每与那臭小子相处一段,就平添许多毛病,竟然命令起我来了!至于阿蛮口中的“速破蛮”,在云裳眼中更是胡闹。阿蛮与殷勤从蚁丘回来,就一直迷迷糊糊,三天一大觉,两天一小盹儿,似乎又要进入沉睡期。

按理,殷勤离开蚁丘之后,就该把阿蛮送回花狸峰,可她却担心殷勤为了往乾坤袋里多塞灵石,把里面一块种了鱼腥果的地给占了,便趴在胖虫儿的背上,死活不肯下来。

殷勤咋说也没有用,只好秉明云裳,将阿蛮带到了临渊城,在楚阿大的府上住下。或许临渊的灵气太过充裕,阿蛮进到楚阿大的院子很快便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啾啾叫着要殷勤带她潜入地渊水底一探,说是感觉到水底下有特别特别好的玩意。

殷勤知道这货天生对灵气,异宝极其敏感,花狸峰上云裳的小寒潭便是拖了她的福才找到的。问题是地渊水潭不比花狸峰那种荒郊野岭所在,武氏在此经营将近万年,历代城主不乏元婴大能,想必对地渊的水底深处早就探查遍了。殷勤甚至认为,临渊城的护城法阵,肯定会将地渊水底也覆盖在内,都说地渊之水源自地底之河,难保不会有地底妖兽或者外族沿着地河侵入临渊。

无论如何,哪怕地下有再好的玩意,殷勤也不会带着阿蛮胡来。阿蛮不死心地缠着殷勤啾啾不休,可巧殷公丑从一行园给殷勤“速破蛮”了一个兽皮袋,里面除了一行园的账册汇总,最主要的还是按照殷勤所要求的,炼制与燕自然斗法所用血丸之种种材料。

阿蛮在一旁看着,对这些都不敢兴趣,唯独对那身着紧身“速破蛮”的花狸弟子来了兴趣,听说他不到一天便从一行园那边飞遁万里过来临渊,不禁兴奋起来。殷勤当初试射“速破蛮”的时候,阿蛮可是暗中参与了的,若不是她追赶惊悸鸟,殷勤的首飞也不会发生“空难”。

阿蛮忽然间有了个主意,她吩咐殷勤赶紧换了速破蛮的衣衫,飞回花狸峰。而她,小蛮尊,便可以站在殷勤的背上,让他带着在天上飞,好开心!

殷勤那有功夫带着阿蛮一起飞?眼珠儿一转,便将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那个送货过来的花狸峰弟子,让他将小蛮尊“快递”回花狸峰。

阿蛮有些担心,一旦回山就会被云裳那婆娘捉去,一时半会下不来山了。殷勤拍胸脯保证,云裳过两天还会乘坐飞舟过来这边,到那时小蛮尊又能坐着飞舟过把瘾,多爽?

阿蛮离了临渊城就又困了,趴在那“速破蛮”的背上呼呼起来,连被云裳捉走也是迷迷糊糊的,直到兜了一圈儿回到临渊,被这边的灵气所激,才悠悠醒转,重又想起速破蛮的事情。

此刻云裳喊着脸,怒斥阿蛮胡闹。

这小东西也是被殷勤宠坏了,瞪着云裳小眼珠儿溜溜转着,忽然冒出一句:“我看见你刚才咬了殷勤,是在偷学我么?”

第693章 掌教真人的麻烦事 (求月票)

孙阿巧是个勤快人,生怕主任泡在水桶里受了凉,一趟趟地从外间的炉灶上往屋里提热水。每次往木桶里添水,都从殷勤被咬的手臂那边过,先瞄一眼他手臂上的颇为醒目的痕迹,然后若有所思地添水。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殷勤也不藏着掖着,他本想胡乱编个解释,比如被老祖淬炼筋骨时受痛难忍,下意识地咬住了自己的胳膊......好在殷主任是个细致人,瞄一眼那咬痕的形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手臂上咬痕的形状不对,自己咬与别人咬上下齿痕正好颠倒着。

既然不好解释,那就干脆不要解释,保持个神秘感挺好,殷主任不会为这等小事纠结。

“小孙,别光忙着添水,去扯碗面来。”殷勤泡了一阵,药力渐渐行开,只觉得皮肤酥酥麻麻的有种轻微过电的感觉,让他的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的身心渐渐放松下来。有云裳老祖这等金丹大能坐镇暖云别院,殷勤总算不用处处小心,时时警惕了。

孙阿巧听他饿了,马上眼睛放光,犹豫一下,方才鼓足勇气比出两根手指头道:“两、两枚灵石一碗!”

“嘿~,涨价了啊?”殷勤瞪眼道,“你这面,可比聚香斋都贵!”

孙阿巧之前被殷勤买通肥满算计了一把,欠了殷主任大笔的灵石,苦恼多日总算想出这个以面抵债的法子。她见殷勤一脸肉疼的模样,不禁抿嘴儿笑道:“聚香斋又没有拉面卖,再说了,我这面可是昨儿晚上就和好了,醒了大半日,现在扯面特别筋道,我连老汤都带来了呢,主任,您等着我这就给你扯面去。”孙阿巧,生怕殷勤反悔,话音未落便跑了出去。

听到外间屋传来面团摔打在桌面上发出嘭嘭的声音,殷勤忍不住吞了下口水,好久没吃这顺口儿的了。

“不过两枚灵石一碗面,实在是贵了点儿啊。”殷勤嘀咕着,他倒是不心疼灵石,关键是当债主子的感觉十分享受,好在孙阿巧偷摸他玉体的债只还了个零头,还有两枚高级灵石垫底,哪怕是两枚低阶灵石一碗面,也得扯上一万碗,殷勤一盘算,就算每天一碗面也能吃二十七八年呢。

“小孙啊,既然是两枚灵石一碗,那你得给我扯毛细的才行。”殷勤嘿嘿笑着,又泡了一阵,血脉在药力的催动下运转的速度较平常加快许多,他感觉额头冒汗,便长身而起从桶里迈腿出来,眼下的火候正好,再继续泡下去的话,效果反而不佳。

孙阿巧听见屋里的水声响动,慌慌张张地探头瞄一眼,就拍打着两手要来帮他更衣,殷勤摆手道:“你专心扯面,要毛细啊!”

孙阿巧撇撇嘴,正要抱怨两句,殷勤忽然咦了一声,举目朝屋外看去。

殷勤的屋门正对着东方,孙阿巧回过头,循着殷勤眺望的方向看去,只见黑蓝色的天际上一道五彩的透明光幕正缓缓升起来。

“那是什么?”孙阿巧好奇地问道。

殷勤的心中升起同样的疑问,那片光幕以白色为底,其上有七彩之色幻化渐变,有点儿像极北境才有的极光,其颜色变化的速度又比极光稳定许多。

莫非是有大能修士在东方施展法术,造成的这种异像?殷勤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院门外边便传来男人笑呵呵的声音:“皇城来了大人物。”

“是武皇出巡吗?”孙阿巧眼睛一亮,蛮皇出巡的仪仗她只在书中见过,早就对书中所描述的盛大场景向往已久。不过,当她看清院门口站的那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修,禁不住惊呼一声,又旋即捂住了嘴巴。

殷勤已经匆匆整理好衣袍,快步从孙阿巧身边经过,走到当院便朝门口处深居一躬道:“不知掌教真人驾到,殷勤未能远迎,给掌教真人赔罪了。”

铁翎真人一摆手,迈步进来道:“武青元的汇澜苑嘈杂的紧,我可住不惯,听说花狸峰办了个暖云别院,我是来向殷主任讨个住处的。”

不愧是金丹后期的修士,这老家伙多暂摸到了我这院外,我竟然一点都没感应出来。殷勤心中嘀咕,脸上却是一派惶恐:“掌教真人这话,可是折杀殷勤了,说句白的,咱这花狸峰的别院,不就跟您家后院一样么?哪能少了您的住处,早就给您准备好了,我这便带您过去。”说到此处,殷勤稍微顿一下,压低嗓音道,“就和尚姨的小院隔了一道墙。”

铁翎真人听他前面说的毕恭毕敬很是拘谨,哪知后面竟然加了这么一句,不禁又气又笑,点着殷勤佯怒道:“难怪云裳不止一次跟我抱怨,说她新收的真转弟子最是难管,敢情你臭这小子,竟然连掌教真人也敢消遣?!”

殷勤呵呵一笑,正要顺杆爬,与掌教真人拉近关系,就听院外一声清叱:“谁让你把他安排在我隔壁的?”紧接着院门口香风袭来,一位皂衣仙子飘然入院,瞟了一眼铁翎真人,转脸对殷勤道,“你怎么安顿掌教真人都行,就是不能在我隔壁。”

铁翎真人老脸微红,他与尚小鱼之前闹些小别扭,导致两地分居大半年。不过他感觉在一行园已经哄得差不多了,没想到,到了临渊城,一个不小心,又将尚小鱼惹着了。铁翎真人自持身份,当着两个小辈的面,被尚小鱼挤兑,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了。

孙阿巧也是头次与铁翎真人站得这么近,一想到眼前这位可是万千修士所共同敬仰的金丹大能,她便又是激动又是紧张。没想到尚小鱼忽然冲进来,闹这么一出,孙阿巧的心情就慌张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该找个借口,回避一下。

“怎么着?不行啊?”尚小鱼不看铁翎真人,两眼瞪着殷勤道。

“谁说不行?肯定性啊!”殷勤赶紧迎到尚小鱼跟前道:“小鱼姐发话了,那自然是啥都行。”

“这还差不多。”尚小鱼哼了一声,却听殷勤又道:“都怪我想事情不够周全,怎能将掌教真人安排在小鱼姐隔壁?应该请掌教真人去到小鱼姐院中安歇才对。”

“你敢?!”尚小鱼宛如被踩了尾巴的猫,点着殷勤的鼻子,喘了半日大气,却不知说些什么,最后一甩袖子,匆匆走了。

孙阿巧在一旁都吓傻了,唯有殷勤依旧笑呵呵,冲着尚小鱼的背影道:“等会儿我就让小孙将掌教真人的铺盖送过去啊!”

他的话音未落,尚小鱼猛地转身,面色如铁地瞪着殷勤。

孙阿巧被她气势所迫,一动不敢动,她终于想明白主任为啥总被老祖啪啪了,他可是啥都敢说啊!哪知尚小鱼瞪了半晌,一句话没说,竟然冷哼一声转头走了,真成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孙阿巧彻底糊涂了,实在搞不清这三人唱的是哪一出戏?她偷瞟一眼如山岳般静立院中的掌教真人,又见殷主任收起笑容,走到掌教真人边上,指着天边幻幕,一本正经地请教道:“不知那幻幕所在是朝中哪位大人物,还请掌教真人赐教。”

铁翎真人面色淡然地看他一眼,心头却浮现起四个字——“后生可畏”。

孙阿巧看不明白,殷勤却是一眼就门清儿了,说白了,这二位的故事,还不是夫妻吵架那老一套?

本来是小别胜新婚的甜蜜,男的呢非要出去应酬,还准备来个夜不归宿。女的孤零零在屋中生了老半天的闷气,没想到男人竟然良心发现回来了。问题是,想让女人消气儿也没那么容易,屋子外面的闭门羹了解一下,屋子里面的搓衣板了解一下。

好在殷主任会办事,三言两语就把大老板的家务事摆平了。等回头把大老板连同铺盖往他婆娘屋里一送,至于两位师尊床头怎么吵,床尾怎么合,就不是弟子们应该打听的事情了。

第694章 天舟九架 (求月票)

铁翎真人尚未回答,天边雷声滚滚而来,紧接着那华彩流舞的光幕忽然一暗,旋又大放光明,与闪电亮度相当的一片光亮将半边天空照如同白昼。

“来了!”铁翎真人低语道,“武氏的天舟,瞬间可行十万里,才有这般气象!”

他道话音未落,一个小小的舟影便跃然天际,殷勤凝神望去,一呼一吸之间那只豆芽般的飞舟就成了巴掌大小。

好快的速度!殷勤对于铁翎真人所说的瞬移十万里并没啥感觉,那是通过超长距离的传输法阵实现的。对于建立在时空法则之上的传输法阵,一里之地与百万里之遥的区别只是坐标与输入灵气的不同而已。

真正让殷勤感到震惊的是,天舟传输过来以后,从远处疾掠而来的速度。仅凭目测的话,其遁速几乎与金丹老祖相当,这也是不借助空间法则的条件下,人族修士能够达到的最大遁速。从理论上说,妖族与蛮族的遁速也基本相当,当然这些种族中也有天赋异禀的存在,血脉天生便能操纵时空法则。

这可是体积超过神舟号几十倍的天级飞舟,大鹦鹉引以为傲的神舟号,全速飞遁的速度也能达到这个程度,但是两者之间体型的巨大差距,就能旁证出皇室天舟遁速的恐怖。

“此舟名为天英,乃是武朝天舟九架之一。”铁翎真人眯起眼睛,不急不慢的语调中带有一丝感概之意,“天舟九架传承至今将近万年,据说还是当年云影大君的手笔。世人只道文祖在世时,炼器第一宗师当属东樵散人。殊不知武朝从文祖时期所传下来的顶级灵宝就有三十六种之多,那东樵散人纵使手段通天,也炼不出如此多的灵宝来。”

殷勤若有所思地点头接道:“如今人们谈及武朝三祖,要么是说玄黄大君开创基业之功,要么便是燎原武祖一柄长枪单挑七大蛮皇之武功盖世,唯有文祖云影大君,少有人提,甚是可惜。”

“哦!”铁翎真人颇感兴趣地看向殷勤,“你且说说,你对文祖如何评价?”

殷勤抬起眼皮,望向转瞬间就已经飞临临渊上空的庞然巨舟,正色道:“若我说,云影大君名声虽然不显,但武氏在他手中,演绎出万千炼器丹诀,涌现出无数炼器大家,才有无数法宝法器问世,才为武氏万载传承打下了根基。”

铁翎真人深深地看了一眼殷勤,转个话题道:“天舟九架,以九星为名,过去万年历,先后折损了三架,这艘天英巨舟上的大人物,便是当朝皇子武晟靖了。”

“掌教真人所说这位,便是那位百岁成丹的四皇子吗?”殷勤眼中闪过好奇之色,武擎苍的修为一直没能冲上元婴,却是没少生娃。其众多子嗣之中,殷勤印象深刻的有两位,一位便是号称百岁金丹的修道天才四皇子武晟靖,还有一位就是同样拥有玉润脱胎之肉身的十七皇子。

殷勤对于这位修道天才只是好奇而已,铁翎真人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事情:“武青元将武晟靖搬来临渊城,这是要表明立场,参与到躲嫡之争了么?”

“没错,若我所知不差的话,天英载来的便是四皇子本人。”铁翎真人稍微走神儿,又马上收拾起心情,提起鼻子闻了闻将话题扯开了,“你这院中香气满满,做的是什么好东西?”

殷勤微微一愣,旋即笑着将孙阿巧推到前面道:“那要问小孙执事了,她扯的面味道绝伦,掌教真人要不要尝一碗?”他一边向铁翎真人推销孙阿巧的拉面,心中却暗自盘算开来:今儿晚上的事有点儿意思啊,按理说当朝四皇子亲临临渊这么大的事,以铁老头儿的身份地位,怎么都应该在王府侯着迎接才对,咋偷摸跑回来看媳妇了?不对,不对,这其中必有猫腻。

铁翎真人似乎忘记了悬停于城头的巨剑,竟然笑呵呵地问起孙阿巧如何拉面熬汤。

孙阿巧激动坏了,一边解释如何醒面扯面,一边彭彭彭地当场演示,给铁翎真人扯了一碗毛细出来。

铁翎真人久以不食人间烟火,却架不住殷勤在一旁撺掇,他端起大碗挑了一筷子细如毛发的面丝,尝了一口,感觉面丝虽细,却筋道犹存,唯一就是这面汤太过辛辣重口了些,与修道之士所求之天然寡淡相去甚远。想来是因为殷勤蛮人血脉的关系,口味与修士大不相同吧,听说这小子是个老龟血脉......

铁翎真人思绪刚刚展开,殷勤在边上提醒孙阿巧道:“小孙手艺果然长进了,你这面连掌教真人都赞不绝口,也算值了两枚灵石的价儿了。”

他的话音未落,铁翎真人噗哧一下,险些呛到,他扭脸儿瞪着孙阿巧道:“多少?你这面多少灵石一碗?”

孙阿巧哪想到殷勤竟然存了向铁翎真人下手的心思,傻乎乎地正要摇头说不要钱。却被殷勤在一旁拦下道:“小孙拉面,两枚灵石一碗,请掌教真人放心,这个价钱,绝对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您莫看小孙扯面轻松,细如发丝,私下里不知受了多少苦,连道法进境都耽误了许多。”

“你个臭小子,真敢要价!”铁翎真人笑骂两句,放下面碗,竟然真的摸出两枚低阶灵石递与孙阿巧道,“这面的滋味还真是不错,不过你却不能因此而耽误了大道啊。”

孙阿巧心道:我哪里整日扯面了?她也不好辩解,只好道声:“知道了。”伸手接过灵石。

铁翎真人身为一宗掌教,走到哪里所见都是弟子们毕恭毕敬的模样,没想到竟被云裳的混球弟子狠狠宰了一刀,又见孙阿巧转手将灵石递与殷勤,不由奇道:“这面不是你扯的么?为何将灵石与他?”

孙阿巧俏脸一红,哪能实话实说其中原委,只好含糊其辞地垂头道:“我欠了主任些许灵石,正好还他。”

铁翎真人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这对活宝,心中忽然升起岁月催人老的感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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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5章 吓着了(求月票)

殷勤吃过一碗热腾腾的拉面,简单洗漱一番,回到屋中四仰八叉往床上一倒,先将神识探入乾坤袋,扫一遍里面堆成小山的灵石,嘴角弯起一个满意的弧度。有人蹑手蹑脚地来到床前,从那淡淡的女子体香中就知道是孙阿巧。

感觉孙阿巧轻轻替他扯过丝被,又轻手轻脚地退下,殷主任觉得有必要给小孙每月的待遇往上提半格,多发些丹药宝材与她。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修炼不行,老祖办最初的几个干事,连下乡支教的逸青云前些日子都已经筑基成功,唯有孙阿巧最让殷勤头疼,筑基丹吃了一把,还在炼气后期大圆满憋着。

这丫头的灵根当初是评了个中等来着?殷勤有点儿犯愁,中品灵根对于七大宗门来说,只能列入外门弟子,言外之意便是进阶筑基十分困难的意思。七宗以灵根品阶定出内外门的分别,不是没有道理,最初跟他的几个干事里,灵根品阶高的,诸如秋香、殷公寅甚至成天与庞大尼混在一起的殷公子都已经筑基成功,剩下就是岳麒麟,孙阿巧和殷公丑这老三位,筑基丹吃了三四枚了,还在筑基的门槛上卡着,殷勤每每想起此事就觉得头疼。

又或者让符小药改变一下主攻的方向?将炼丹的重点从开脉丹转到筑基丹方面来?还是算了,那货也还没有筑基,让他来搞筑基丹,出偏的可能性实在太大了。

殷勤没有奢望,老祖办的这些老人都能金丹成就,这个目标实在不太现实,但至少都得筑基才行吧?炼气期的寿元只比凡人长些有限,能活到一百二十岁就算高寿了。只有成为筑基修士,寿元才有望达到三百岁,难得找到孙阿巧这么好用的助理,殷勤准备让她在这个岗位上多干些年头,反正她也服用过驻颜丹了,不用担心她会老成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

就在这胡思乱想中昏沉睡去,半夜里感觉怀里多了个暖融融的小东西,殷勤捏了了小东西的鼻尖,换了个姿势,以他的血脉感知,睡得再沉,也不会如此没有警觉性。

这世上也只有与他渡过精血的阿蛮才有这般待遇,又或者也应该包括那精血的源头云裳老祖?迷迷糊糊中念头这么一歪,殷主任便做了场春梦。

这一觉直睡到转过天的清晨,殷勤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他脸色惨白地掀开被角看了一眼裤裆处。还好,还好!幸亏是筑基期的修士,白虎已降,不会出现身不由己走了精水的情况。殷勤刚刚松了口气,忽觉脚底下毛茸茸地有东西在蠕动。

阿蛮这小东西睡觉就是不老实,怎跑到我脚底下去了?此处离云裳宅院不远,殷勤不敢大意,赶紧撩开被子将蜷缩在床脚的小蛮尊提溜出来,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说小蛮尊也代表了老祖亲临啊!

阿蛮睡得正香,被他打搅,自是不爽,啾啾叫着在殷勤的识海里抱怨起来:“别乱动,让我再睡会儿,昨夜被你两腿夹着,难受死了!”

下一刻,殷主任刚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立马白了。

阿蛮的抱怨,可是细思极恐啊!殷勤坐在床沿,盯着蜷成一团的阿蛮,呆了半日。直到门外传来动静,孙阿巧推门进来,见他光着脊梁坐在床边,有点发傻的样子,抿嘴儿笑道:“主任昨夜睡得可好?”

“还行。”殷勤的声音闷闷的,拿不准要不要与阿蛮仔细交流一下,昨天夜里,她、她到底是怎么个难受法儿?

孙阿巧只道他昨夜睡得太沉,一时没能醒盹儿,忍不住邀功道:“主任肯定睡得好,我可是在您的淬筋汤里加了药的。”

殷勤眼皮子一跳:“加了什么药?”

“其实也不算药。”孙阿巧走过来,一边帮殷勤穿衣,一边得意道,“我来之前,符小药与我说起若是往淬筋汤里加少许灵酒,对于活泛血脉有大益,我昨儿就从十三叔那里讨了些灵酒过来......”

“九阳珍精?”殷勤脸色一垮。

“不是!”孙阿巧摇头道,“十三叔听说是您要用,特意给我一瓶原浆液呢。”

原来如此!殷勤皮笑肉不笑地说声:“小孙表现不错,做事积极主动。”同时,他在心里已经暗暗打消了将孙阿巧的待遇提半格的想法。

孙阿巧不明就里,只道殷勤真心夸奖,帮他沐浴更衣的时候哼起了小调儿。

殷勤看她开心的样子,只好轻叹一声:罢了罢了,就算是亲自试酒,又发掘出九阳珍精的一宗好处吧,回头提醒范猴子,此酒不但可以内服,外用的劲道也是不小。

孙阿巧天不亮就起了,片刻的功夫,殷勤屋里的桌上便摆上了清粥小菜,以及各色仙果。

殷勤心不在焉地扒拉两口,忍不住走到床边,将睡得香甜的阿蛮揽在怀里,假意替她梳理皮毛,实际却是仔细检查她身上可有什么不妥的痕迹。

“给我马杀鸡!”阿蛮觉得舒服,哼哼唧唧从识海里传来一条讯息。

殷勤一边在她身上轻轻揉捏,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回复:“今儿还要去亲王府赴宴呢,你还是赶快醒醒了。怎会如此贪睡?莫非昨儿夜里,睡得不好?”

“不是告诉你了?”阿蛮有些不耐烦,“我嫌花云裳那屋太凉,来你这找个暖和地儿,不小心被你大腿压了半宿,险些憋死。哎呀,别和我说话,困着呢!”

殷勤仔细琢磨阿蛮的回答,听起来还好,他稍稍松了口气,以前也不是没拿这小东西踮过脚,哈哈,做贼心虚了啊!

孙阿巧见他吃到一半,竟去“服侍”阿蛮,有些不明白主任今儿是怎么转了性子?见他将阿蛮放回床上,忍不住提醒道:“主任若是嫌粥凉了,我回火上热下?”

殷勤直起身,摆手道:“还是算了,今日老祖受城主之邀,虽然定在下午,也有好多事情要提前做好准备。我先去给老祖请个安,你也收拾一下,等会儿将咱们老祖办在临渊的干事们全都招来,还要开个会。”

殷勤匆匆来到云裳的暖云丹室,叩门进屋,还未请安,一抬眼皮,吓了一跳:云裳的衣装打扮,竟与昨晚梦中所见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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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四皇子 (求月票)

汇澜苑位于临渊湖的另一边,与暖云别院隔着十几里的水面遥遥相对,南侧的院墙与亲王府毗邻,北边是仙琅院,种植有无数奇花异草,将雕梁画栋的楼台亭阁掩映其中。仙琅院再往北,则是一片占地十几亩的校场,乃是王府府军操练兵阵之地。

在这诺大的校场之上,正静静地停着一艘长愈百二十丈的庞然大物,与寻常的天级飞舟相比,武氏的天英巨舟体积更大。除了飞舟,校场之上更有全副武装的皇家亲卫巡视护卫。这可不是鹰扬军那种鱼龙混杂的私兵,亲卫军的名声不及二十八宿军那般响亮,实际上其单兵战力甚至超过宿军。

宿军的强大是建立在其所操控的攻防能力及其强大的飞舟之上,而亲卫军则更重视一对一的斗法厮杀,四皇子亲卫的配额是七十二人,其中包括筑基中期以上擅长斗法搏命的高阶修士三十六人,以及三十六个四级血脉的蛮人战王作为肉盾死士。

武晟靖昨晚抵达临渊,并没有在武青元为其安排的汇澜苑中下榻,而是在亲王府吃过晚宴之后便回了飞舟安寝。

作为道法修为最杰出的皇子,武晟靖在夺嫡之争中优势不小,除了武晟靖,皇长子武晟醇,皇十三子也是就楚后所生的嫡长子武晟昴皆是武朝储君有力的竞争者。

此次武晟靖来到临渊,乃是他领了武擎苍替天子巡视四方的旨,而临渊城则是他巡视之旅的第一站,相比东、南、北三个方向,即将席卷武朝西境的大兽潮,已经成为武朝边防重中之重的事情。

武晟靖去年过了二百七十岁的生日,修为早在三十年前就已臻金丹中期巅峰。他这可是实打实的金丹,并非他老子武擎苍那种靠药罐子堆起来的金丹后期大圆满。在许多修士眼中,武晟靖成就元婴的机会,可是比他老子要大的多。

与他暗中争夺储君之位的几个皇子之中,皇长子晟醇的修为也是金丹六级,属于中期的巅峰,却有人在私下里推测,武晟靖的真实修为或许早已达到了金丹后期的水准,之所以隐瞒不报,是怕犯了武擎苍的忌。

都说武晟靖百岁成就金丹,实际上他成丹时刚刚过了八十岁的生日,作为武氏一族,千年未有的天灵根的修士,武晟靖从小便被寄予厚望。对于他来说,唯一的问题就是修为进境太快了,毕竟武擎苍也只有五百岁,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被自己的儿子赶超了修为境界,难保不会生出猜忌的心思。

此次武晟靖奉旨巡视天下,也是武擎苍对其处理政务能力的一次考验,想要执掌天下,仅靠道法修为是远远不够的。

坊间早有流言,说武晟靖修为进境虽快,却是个不通世情,不懂政事的武痴,言外之意,这位四皇子哪怕突破元婴,也只不过是做个悠哉太上的材料。至于这等传言,是真是假,又是从何处传出来的,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禁忌话题。

只不过,流言之中也有一点不假,那就是武晟靖在道法修为上,的确可以用“勤奋”二字来形容。他昨夜从亲王府回到飞舟,便在丹室之中打坐直到天明,坊间的传闻更是邪乎,据说他在三十岁上便开始习练不倒单,后背已经有两百多年没挨过床板了。

天色大亮,连续打坐三个时辰的武晟靖才收功下了水云榻,他是五行全金的天灵根,而打坐修行所用的水云榻却是取自坠星海极深处的天一重水所炼制。按照常理,金属性的灵根,当用金或者土属性的辅助宝材,来生金气。忌火克,忌水耗,但武晟靖偏偏使用水云榻这种水性极强的坐榻,说明他对体内灵力的掌控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地。

修为到了金丹期,修行的路子就与筑基期大不相同。无论炼气期还是筑基期,修道的路子主要是从五行属性上对体内占优势的灵根滋补辅助。而金丹成就以后,则讲究淬炼,比如云裳,她是四火一木的地灵根,金丹成就之后便要潜入寒潭之下,以寒潭之下巨量的水灵气来攻击淬炼体内的火属性的灵根。只有这般或攻或耗,反复淬炼煎熬,才能从灵根中生出一丝祖气,被金丹所用。

武晟靖采用的耗法,云裳则是用的攻法,虽异曲同工,也有些许的差异,相比属性相攻之法,耗法提升修为的速度稍微慢些,却也更为稳妥,所提炼出的祖气更加精纯一些。

当然对于云裳来说,能够找到寒潭那种穴眼之地,已经是极其难得了,并且并非所有的灵根属性都适合用耗法来淬炼。比如云裳,若是不用攻法,改用某种土属性的高阶宝材来耗火性的话,其修为进境的速度就要比武晟靖慢上许多。总体来说,木属性的灵根,以火来耗,行功最快,金、水属性的灵根,用耗法行功,速度次之,火属性的灵根用土来耗,效果更差一些,而土属性的灵根用金来耗,那就属于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了。

武晟靖行功完毕,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暗道:这地渊之气果然不凡,其中水气要比皇城几处水属性的穴眼还要来的精纯一些。他以水云榻加上地渊灵气的辅助,行功一次比在皇城里还快了些许。

门口有服侍的婢女听到屋里的动静,忙叩门进来,三五人围着他转,这边正帮他洗漱更衣,走廊尽头又有亲卫通传,说是青元老王爷已经在客厅中久等了。

“怎不早来通报?”武晟靖皱了皱眉头,叱道,“王爷是我的长辈,哪有让长辈等我的道理?”

亲卫知道这话是给外人听的,忙俯身跪地配合他连连称罪。

武晟靖不等婢女们收拾利落,便甩开众人,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迈步出门,快步朝前面客厅走去。

他刚刚来到走廊拐角处,早有一个在此等侯了很久的青年修士,迎上来鞠躬道:“给四爷请安。”

“勉之,你怎来的这么早?”武晟靖与这剑眉星目的青年极其熟络的样子,呵呵笑问,“我看你昨儿可是喝了不少,咱们老王爷的规矩大,喝酒不许用道法耍赖,全拼的是酒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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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阳谋 (求订阅)

唐勉之是三天前从仓山郡城过来临渊的。那晚,他指挥虚宿,会同武通玄与万兽谷的墨鳞老祖,于蛮荒西南六千里处伏击偏离了航向的楚阿大的飞舟。

整个计划出自他手,可惜武通玄那草包,没有及时祭出镇妖塔,让楚阿大与李天蝎配合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逃出了生天。

失手之后,唐勉之一刻也没停留,直接调动虚老四的飞舟,向东北方急遁而去。虚宿本属北方七宿之一,深入蛮荒西境就已经属于擅离职守,好在他提前与墨鳞老祖做了周全的准备,利用昏鸦发起攻击,整个虚宿的队伍,并没有过多地暴露在云雀阁的眼皮子地下。即便楚阿大事后有所怀疑,只要没有实际的证据,也告不倒虚老四。

辞别了虚老四,唐勉之并没有立即返回皇城,而是兜了个圈子,去到仓山郡城,在那里他还要见一个人——来自仓山书院的方青主。他在郡城等了好几天,方青主才辗转传来消息。

方青主也算得上胆识过人,明知已经被花狸峰列为必杀之人,竟然还敢一直潜伏在距离万兽谷只有两千余里的野狼镇上,相当于待在万兽谷的眼皮子地下。胆大而心细,这是唐勉之特别欣赏方青主的一点。

不过这一回方青主传来的消息却让唐勉之吃了一惊,仓上书院在野狼镇和仓山郡城布置下的十几处联络点,竟然在三两天之内被令狐若虚的虫巢拔了。除了一两处隐藏极深,从未启用过的暗桩,仓山书院在这两地布置了十余年的心血算是费了。

唐勉之甚至怀疑,方青主消息中提到的两处幸存的暗桩,多半也是仓山书院为了面子杜撰出来的。

不但联络点被摧毁,就连方青主本人也受了不轻的伤,不得不先行返回仓山书院养伤,他与唐勉之原定在仓山碰面的计划也不得不取消了。

唐勉之有些遗憾,他与方青主虽然早有联络,却从未真正见过面,另一方面,一个来自花狸峰的名字被唐勉之标记在他重点关注名单上,这个人就是殷勤。

一个出身低微的蛮子,竟然在短短时间之内成为花狸老祖的真传弟子,上山不到两载,便在花狸峰上混得风生水起,连方青主都将其视为眼中钉,并且称其为花狸峰乃至万兽谷上最危险的人物之一。

又一个年少得志的天才么?唐勉之有些不屑,他追随叔父唐衍一十余年的时间里,在皇城中见过了太多天赋高超的奇人。不过叔父唐衍一对这些人的评价却不高,在唐衍一看来,蛮武皇朝人口超过百亿,出几个所谓的天才,不值得大惊小怪的。相比个人在修行上的天赋资质,唐衍一更看重的是此人的见识是否高超,心志是否坚强,人情是否练达,并且最最重要的一点,此人的气运是否正当时?

而在武朝众多少年得志,天资绝代的人物中,唐衍一只对一人赞不绝口,此人就是百岁成丹的四皇子武晟靖。唐衍一在这场夺储大战中,早早选边,站在了武晟靖的背后。

对于唐相的做法,有人不敢苟同,认为他站队选边太早,少了些谋算。另外一种观点却截然相反,认为这样做才更符合唐相光明磊落的形象。要知道,当初唐衍一还是金丹的时候,就敢联合人在极北地的铁荆城狠狠参了驻守北地的地头蛇梁阀一笔。

甚至有人说,唐衍一能够进阶元婴,也是得益于他这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磊落性情。许多寒门子弟,将唐衍一视作英雄,视为榜样,而出同样身寒门的唐衍一也并未让大家失望。当初他刚刚进阶元婴,便旗帜鲜明地站在了大权旁落的武擎苍的身边,帮他重掌朝堂。

如今,他在选择武朝未来的储君上面,其态度也没有含糊其辞,模棱两可。用武擎苍的话说,唐衍一是个直臣,乃国之梁柱。

唐勉之虽然对殷勤身上的“天才”光环不以为然,却也没有因此而轻视他,他打算在仓山郡城多住一段时间,从各个方面收集有关花狸峰的情况。对于朝堂中的许多势力来说,花狸峰上新晋进阶的一个金丹女修,虽谈不上微不足道,却也不值得投来什么关注。但唐勉之以为,在那场即将席卷的兽潮中,花狸峰的位置可谓首当其冲,仅冲这一点,朝中就应该给与花狸峰应该有的重视。

当他听说在天下各大城池中热卖的彩帖,最初是起源于仓山郡城,并且还有名字叫做“花香彩”的时候,便对其中的那个“花”字更加来了兴趣。他甚至想去一趟野狼镇,亲眼看看这个被武朝推到西荒最前沿的万年宗派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哪知,野狼镇之旅尚未成行,仓山郡城里便爆出了惊天大案,武青衫的世子,少城主武通玄竟然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斩掉了头颅!唐勉之得知这个消息,马上改变了计划,野狼镇不去了,仓山郡城更不能久留。

武通玄得罪过的人虽然不少,但是有能力将其击杀于仓山郡城之内的,也只有云雀阁了。唐勉之暗道一声侥幸,幸亏此次来到郡城是与方青主有约,事先并未惊动官家人物。否则的话,若是被云雀阁探听出他在郡城,说不定顺手把他也做掉了。

他并没有天真到会以为,云雀阁查不出他在楚阿大遇袭之前偷偷调动虚宿的事情,有没有证据是一回事,云雀阁会不会对他下手又是另外一回事。楚后一党虽然势微,却好行险事,出手狠辣果决,用唐衍一的话说,楚后出身蛮族,虽然服侍帝君多年,骨子里的野性并未稍减。

唐勉之得到消息当日便出了郡城,搭上了一个去往皇城的商队,往东走了半日,又收到武晟靖的传讯,说是领了父皇之命,巡视四方,第一站便是西部重镇——临渊。唐勉之一琢磨,与其搭商队的顺风车,不如绕路去到临渊,到了四皇子的飞舟上,不信谁还敢动他半根毫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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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8章 莲花宝不骗人(求订阅)

“嗷呜!”

一头高达丈许的炎狼扯着脖子发出一声长啸,四级巅峰的血脉距离进阶妖王只差半步。作为狼族妖兽中能够进阶妖王的存在,无论是三眼青狼,荒原黄狼,焦狼还是岩狼,都要臣服于它的脚下。

“嗷~”

炎狼意犹未尽,还要再吼一声,声音只出来一半,便被一双大手掐住了脖子:“嚎什么嚎?吵醒了莲花宝,老子邹扁了你!”

骑在炎狼脖颈上的是个虎头虎脑的家伙,光着脊梁,露出胸膛肩膀上结实隆起的肌肉,他只在腰间绑了一条兽皮裙,头发乱糟糟的还打了不少绺子。一年多的时间,如意宝的身材长高了不少,已经能够抵到雪熊的下巴高了。

更让如意宝觉得自豪的是,他终于能够挥动那根铁棍子了,不但能挥动,还能呼呼生风地刷起来。若是他将那铁棍子轮起来,就连吉祥宝都不敢靠前。只不过,他还没能长到雪熊的高度,所以只能坚持一小会儿的时间,听阿爸说,要是长到他的高度,就是大蛮王了,就能轮着铁棍子,一下把屁股底下的炎狼,砸成肉渣。

在如意宝的身后,炎狼的脊背上,绑着一个大号的藤筐,一身雪白衣衫的莲花宝,从箩筐中探出头来,打了个哈欠,她揉了下眼睛,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皱起眉头:“如意宝,你又乱跑,带着大家走偏了!”

“是它胡乱跑!”如意宝将过错推到被他掐得直翻白眼的炎狼身上,“这老狼可不听话了,不但乱跑,还乱叫,吵醒了你。”

莲花宝撇撇嘴,身后传来呼哧哧的声音,她过头,吉祥宝满脸怒气地骑着一头三眼青狼追上来,指着如意宝骂道:“你个雪兔子,带着大家乱跑,又要多跑许多路!”说话间,又有十几头青狼追了上来,狼背上骑着的都是与吉祥宝年纪差不多的涂山后生。

早在半年前,吉祥宝他们便与雪熊带领的大部队分开了。十八名最强壮涂山后生,加上能够指引方向的莲花宝,组成了前锋队伍,远远地追随者白斑虎所驱动的兽潮的气息,向着东方,一路狂奔。

雪熊开始时并不同意莲花宝提出的前锋队伍的建议,在他眼里包括吉祥宝在内的涂山后生们都还是长不大的孩子。怎能让他们冲在前面,却追踪可怕的兽潮?

莲花宝却很坚定的说,她感受到越来越强烈的圣者的气息了,就在兽潮奔涌的方向上,而且她觉得圣者就在兽潮的尽头处等着他们。她还做了一个比喻,把圣者比作迎接兽潮的巨石,别看兽潮铺天盖地威势无边,遇到圣者就会破碎成泡沫。

虽然大家谁都没有见过真正的大海,但是每个人都相信了莲花宝的话。雪熊同意了她的建议,挑选了十八名最出色的涂山后生,让他们带上莲花宝,骑着被他们驯服的蛮荒狼,踩着兽潮的尾巴,去寻找圣人的踪迹。而他则带着三百多个涂山后裔,在后面尽力追赶。

如意宝被哥哥吉祥宝骂成雪兔子,黑红的脸上现出怒气。雪兔子是极北冰原上最蠢笨的一种妖兽,一旦发现危险就只会闷头乱跑,甚至有时会慌不择路一头撞到石头上,自己把自己撞晕掉。

如意宝的身高已经超过了吉祥宝,但是作为弟弟,他只敢愤怒地瞪了一眼吉祥宝,然后转移话题,又问起那个已经问过好几百遍的问题:“莲花宝,你不是说还有几万里就能看到圣者了么?咱们骑着炎狼跑了几个月,得有几十万里了吧,怎么还没有圣者的影子?”

莲花宝笑得眼儿弯弯,正要回答,一个涂山后生忽然指着远方大声说:“我看见了,天边有大山的影子!那就是莲花宝说的雪龙山吧?!”

众人全都顺着后生指点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遥远的天际线上,能看到一条细细的淡青色的山影。

“一定是的!”如意宝攥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狼头,被他骑着的炎狼,发出噗哧的声音,差一点就被他砸趴下。

见大家全被远方的山影激动得又跳又叫,莲花宝却摇摇头:“那山不是大雪龙。”

大家被她说的全都安静下来,莲花宝眼中的笑意却更浓了些:“如果我猜的不错,那片山脉就是在我梦境中曾经出现的,鳞片散落之地。”

“鳞片散落?!”大家都觉得那片山脉的名字不吉利,如意宝紧张兮兮地问道,“是大雪龙的鳞片么?”

“我叫它落鳞山。”莲花宝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那里也许会有大雪龙的鳞片,却也不是全是,传说天上有九条龙,当它们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身上的鳞片也会如同老人的头发一样脱落。可神龙又是有尊严的,于是它们在临死之前,会找一处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所以那片山脉,也叫神龙陨落之地。”

“阿雅,你说的只不过是个传说吧?”如意宝情绪不高,“咱们的大雪龙在天上,在月亮里。”

莲花宝肯定地点点头,为大家振作士气道:“神龙陨落之地真的只是个传说,要是真的,白斑虎也不敢把兽潮引向那里。而且,最最重要的,我忽然有种感觉,我们涂山人的圣者将在那片山脉里张开双臂,迎接我们!”

“真的!”

“阿雅,你没骗我们吧?”

“莲花宝什么时候骗过我们?”

大家低落的情绪被阿雅一下子引燃了,如意宝都恨不得拿起大铁棍使劲儿轮两圈了。

“阿雅,你看天边的山脉那么漫长,落麟山会不会很大?我们能找到圣者吗?”一个喜欢担心的后生忍不住小声问。

“也不算很大了。”阿雅笑嘻嘻,“也就是几万里吧,我们一定能找到圣者的。”

“又是几万里?!”如意宝神情凝滞,忍不住抱怨道,“阿雅,你到底清不清楚,一万里有多远?”

“我当然知道。”阿雅张开双臂,很认真地说,“我在梦境里,从高处见过落鳞山,真的不算大,从天上看,就和我张开臂膀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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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150万字之际

发完今天的章节,作者后台弹出一个消息,祝贺这篇小说的字数达到了150万。那天我还和编辑说呢,当初一起开书的小伙伴们,要么大火成神了,要么开新书开创新世界了,只有我还慢腾腾地写着,没火也没太监。作者群里还是很热闹,天天冒泡打屁的我却都不认识了。

开书快两年了,感慨颇多,回首码字的日子里,想的最多的问题竟然是“要不,干脆太监了吧?”,真的!这个念头就像围着鸡蛋缝儿上的苍蝇,嗡嗡着总也赶不走。到后来,我也释然了,因为我的作品就像那颗有缝隙的蛋,有着许多缺点和不足的,所以啊,苍蝇来就来吧,习惯了就好了。

我曾经不止一次说过我有个目标是均订三千达到精品书,现在我的均订是727,嗯,还差好多,“要不,干脆太监了吧?”

苍蝇,拍死!

第699章 隐患 (求订阅)

同一时刻,云裳也张开了双臂,在屋里缓缓转了一圈儿,方才放下手臂,再一次询问蓝雀:“你确定,这件衣裙没有问题吗?”

“我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了。”蓝雀皱着眉头,不知道老祖转了好几圈儿,同一个问题问了好几遍,到底是什么意思。

“穿去亲王府赴宴,也还妥当吧?”云裳还是不放心。

蓝雀肯定地点点头:“师尊身上一袭裙赏,是尚姨亲手缝制,专为您迎来送往,参与宴席所定制的,怎会有问题?师尊若是信不过我的眼力,可以将殷主任唤来,让他看看。”

“那倒不用。”云裳总算放下心来,要不是那臭小子今早见到她时,忽然露出的那副震惊的模样,云裳也不会疑神疑鬼,以为这身衣裳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无论云裳还是蓝雀都没有注意到,当她们遇到为难的事情,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殷勤,似乎让他过来拿个主意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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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英巨舟之上,四皇子武晟靖正与武青元谈起今晚的宴请。唐勉之态度安然地坐在下手,虽然厅里有他的座位,以他的身份地位,除非被点名问及,否则也没有他插话的余地。

武青元对于四皇子身边这位来自唐家的年轻人,也没有流露出关切的意思,唐衍一早就摆明了全力支持武晟靖的态度,武晟靖与唐勉之交好也在情理之中。

武青元一大早便过来,以他的辈分本不必如此,老亲王修为不浅,为人也是一团和气。武擎苍派他镇守西荒,也是因为他老成持重,做事让人放心。

武晟靖扫了一眼手中的宴请名单,貌似随意地对武青元道:“我听说过万兽谷这位花真人也是百岁成丹,又是位女修,真是难得!”

武青元道:“花真人结丹实际是在百岁二十岁以上,难及贤侄项背。不过对于女修来说,实属不易。”

莫看武晟靖与云裳结丹时的年纪只差了四十余年,能在百岁左右成就金丹的,哪个不是百万里挑一的修道奇才?当彼此资质差不多的情况下,就要靠各自的努力了,在一百岁这个坎儿上,别说四十年,哪怕能够早结丹一年,也要付出额外的许多艰辛。而武晟靖与云裳结丹先后有四十年的时差,其难度已经可以用天壤之别来形容了。

武晟靖只是因为昨天铁翎真人没有亲往接驾,又在今日宴请的名单上看到万兽谷两位老祖的名字,这才随便问一句,他所要表达的态度其实不在云裳身上。

唐勉之坐在下手的位置上,一直不发一言,此刻却略微倾身,举目看向武晟靖,似有话讲。

“这次奉了父皇之命,来到西疆,一是配合九叔筹备兽潮防御之事,二来也准备拜访西疆的两大宗门。”武晟靖见状,会意问道:“勉之比我早来这边大半年,还亲自去过仓山郡城,那里距离万兽谷不远,对万兽谷的情况比我熟悉多了。九叔也不是外人,勉之不妨谈谈在西疆大半年来的见闻。”

武青元与武擎苍同辈,在一众兄弟中排行第九,春秋将近七百,比武擎苍大了快二百岁,仓山郡城的武青衫,寿数比武青元还要高出百岁。也正是因为武青元在寿元上年轻百年,大家才会认为他进阶元婴的希望更大一些。

武青衫虽也称王,却并非武擎苍的亲兄弟,他的郡王爵位是世袭而来,论起来应该是当朝帝君的堂兄。

武青元的性子淡泊,擅隐忍,对于朝中争权夺利之事并不太热衷,当初他主动请缨来至临渊城,做个天高皇帝远的悠闲王爷,也是他性格使然。

此次武晟靖代帝君巡视四方,既没有去往物产富饶的坠星海,也没有去到南疆笼络林立之豪强,而是将出巡的第一站安排到了相对荒凉,却又十分凶险的西荒,这一举动,便引发了许多人的遐想。

难道说,一贯以老好人形象示人的武青元,在储君之争的棋盘上面,准备先落子了?若是顺着这个题目往深里想的话,就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结论出来。第一种可能,便是武青元修为精进,元婴有望,隐忍多年的他,要在武氏朝堂之上发声了。还有一种可能,则正好相反,武青元之所以急着选边站队,或者正是因为他元婴没有了希望,其子嗣虽多,却无人能够进阶金丹。为了子孙的福祉计,才决定在储君之位的争夺中搏一把?

唯有武青元这个当事人心里明白,外间的种种猜测与他根本没有一点关系,他与武晟靖之间并无半点勾连。

问题是,武晟靖既然当着唐勉之的面,说他不是外人,武青元还真是无从辩解。他的脸上笑意不减,心里却是暗自骂娘,他骂的不是武晟靖,而是远在朝堂之上的右相唐勉之。按照他的推断,武晟靖将出巡的第一站定在临渊,八成是唐勉之的主意,为的就是拉他上船。

武青元心中种种纠结,唐勉之已经侃侃而谈,他来西疆大半年的时间,除了临渊与仓山郡城,西境其他七座大的城池也都走马观花地转过一圈儿。此人不但样貌仪表堂堂,口才也是极佳,加上平日里深受唐衍一的熏陶,天下大事,朝堂格局,全能说得条条是道。配合上他在西境半年多听来的种种趣味轶事,连个性深沉的武晟靖也微微颔首,觉得此子颇有其叔之风。

唐勉之滔滔不绝,先从眼下的兽潮危机入手,讲到各大城池的城防储备,在他看来,此次兽潮虽然凶险,只要大家事先做好充分的准备,各大宗门齐心协力,共同应对,断不至于像七百年前那次特大兽潮,损失特别惨重。

武青元眼帘低垂,连连点头,心里却是颇多不屑:漂亮话虽然好听,奈何都是纸上谈兵啊。

唐勉之说到关键处,忽然话锋一转道:“在勉之看来,西疆诸城虽然有所准备,却也不是万全,其中一点隐患,不可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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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0章 坚壁清野 (求订阅)

唐勉之话说一半忽然住口不言,武晟靖见他面露犹豫之色,眉头一挑道:“勉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何故吞吞吐吐的?”

武青元见唐勉之扭脸儿看他,呵呵笑道:“左侍郎欲言又止,莫非老夫这临渊城也在隐患之列?”

左侍郎是唐勉之的官职,隶属兵部,唐衍一的势力范围主要在兵部与刑部,唐勉之也是领了兵部暗访巡查天下兵防的差事,才能行走四方,在唐衍一那些被打散到天下四方的旧部之间串联消息。

“临渊城有王爷坐镇,自然是固若金汤,隐患全无。”唐勉之神情严肃地站起身,朝武青元拱手道,“勉之见识浅薄,对于西疆诸事所知不深,所说若有不当,还请王爷恕罪。”

武青元微笑不语,心道:此子将唐衍一说话行事的风格,倒是学了不少。

“这西疆防务之隐患,不在临渊,而在郡城。”唐勉之谦逊两句,接下来便是单刀直入,“纵观我朝历史,应对兽潮之法,最为关键的一点,便是沿用武祖当年所定下的‘坚壁清野’之四字方针。所谓坚壁,便是高筑城墙,广布法阵,凭借天地灵气之威,将凶残妖兽拒于城防之外。所谓清野,则是在兽潮来临之前,将散居在村落、中小修仙世家,以及小城小镇的百姓,提前迁移到西疆的九大城池之中。妖兽视人族为血食,只要他们沿途找不到我族百姓作为血食,便会自相残杀,其势必衰,其潮必退也。“

武晟靖面露嘉许之色道:“武祖这四字方针,实乃镇守西疆,抵御兽潮之铁律,虽经万载,我等亦不可违。”

武青元也是缓缓点头,他在临渊城几百年了,怎会不知武祖“坚壁清野”的策略?问题是,策略再好,实行起来却难,距离上一次的大兽潮已经七百余年了,在这段时间里,西荒虽然偶尔爆发小型的兽潮,但总体来说,西荒大部分地区所受到的妖兽之害都是微不足道。

而长达七百年的太平时光,使得西荒人口,较兽潮之前增长了七成,其结果自然是人族的外迁,以及许多有魄力的中小世家出走蛮荒,寻找能够支撑家族发展的灵脉资源。西荒现在的形势是,九座大城之外,尚有人口在一百万左右的中小城池十七座,再加上野狼镇那种由两大宗门暗中经营的城池,就是十九座。

这其中,除了野狼镇是由当年天机子亲手设计的护城大阵,防御强悍一些,其他城池的防御法阵,能够抵挡妖王期的大妖,却很难抵挡住妖皇级别的超级强者。此次兽潮,号称千年难遇,甚至有人预测比七百年前还要来得凶险。

一旦妖皇级的存在降临到某个中小城池,一旦守不住,那就是被妖兽屠城的结果。而这些城池之中的人口,加起来超过两千万,往哪里迁,如何迁?在武青元看来,想在两三年之内完成两千万普通凡人的大迁移,根本不可能做到。

更何况,在这些中小城池之外,还有将近百数的修仙世家,散落于大仓山各处灵脉发达的山水之间。这些世家小宗,最小型的人口也是成千上万,稍大一些,人口则能达到十几万人。想让这些世家搬迁,比那十几座城池的百姓还要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身为修士,却是经常被所谓的天才地宝所拖累。平日里这些中小世家为了争夺灵脉资源,彼此间勾心斗角,什么阴招狠招都能用上,除非真正兽潮来临,谁也不会放弃千辛万苦,几百年才打下来的基业。人难免存了侥幸的心理,这次兽潮规模再大,也不可能将整个西荒数十万里的边境全都覆盖上,万一兽潮没来,祖宗灵脉却被别家趁虚而入强行占据,岂不是做了件愧对祖宗的蠢事?

武青元心中闪过种种念头,却也不能明说,扫了武晟靖的兴致。

武晟靖初来乍到,对于西部的地理却也事先做过功课,听唐勉之提到郡城二字,便让人将一副仓山郡城的地形图挂在墙上。他的目光在地图上大致一扫,皱眉道:“勉之所说的隐患所在,莫非是指野狼镇?”

“野狼镇虽小,却是当年天机子亲手布置的城防大阵,乃是万兽谷以备不时之需的退身所在。”唐勉之摇摇头,走到地图边上,手指往野狼镇与仓山郡城西北部的一片荒原空地上一点道,“我所说的这个隐患之地,却是在这里。”

武青元瞄了一眼唐勉之指尖所抵之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之色。

武晟靖却是疑惑道:“勉之所指,不见任何城池人口,何来的隐患?”

“公子有所不知,图上虽然未有标识,据勉之所探听来的消息,实际上在这片地域上已经建起一片新的人族聚集区,名为一行园!”唐勉之总算将话题引到花狸峰身上,立马借题发挥,将一行园的情况学说一遍。尤其是他最新得来的消息,花狸峰竟然以开脉丹为诱饵,准备大肆招募凡人去往那里做工赚钱。说白了,这不就是利用凡人无知,将其引到那里当血食的么?花狸峰深入蛮荒两千里,孤悬在外一旦遭遇兽潮,便有灭顶之灾,他们不惜重金在荒原开阔处招募凡人前往,还不是存了祸水东引的心思?而且,妖兽得到一行园处大批凡人的血肉补充,势必实力大增,花狸峰即便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最终还是难免受到妖兽反噬。到那时花狸峰陷入险境,万兽谷其他诸峰难免前往驰援,以万兽谷几位金丹的实力,一旦脱离护山大阵的保护,遭遇到妖皇级别的存在,万年宗门也有覆灭的危险。万兽谷若是沦陷,则仓山郡城亦危矣!

这位左侍郎的话,真是句句诛心啊!武青元眼皮微垂,脸色如常,心中已有了诸多推断:难怪一出玩笑般的幻影大比,万兽谷竟然一下子来了三位金丹,老铁翎甚至亲自过来,不见四皇子,却频频私下见我。看来,他们也感受到了来自朝堂之上的危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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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1章 逍遥殿(感谢,溃雪o打赏)

华灯初上,星满天河。.com蛮荒的夜色与殷勤前世不太一样,此方世界的星星更亮一些,甚至有时在白天也能看到天穹上挂着零星的星。

不过此刻,殷主任却没功夫欣赏大好的夜色,他的目光全被前面那宫装摇曳的身影吸引过去。虽然对于云裳的容貌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当她真正换上尚小鱼为其量身定做的一袭宫装,殷勤还是无法移开他的目光。虽然只是云裳的背影,虽然云裳到底没能学会殷勤所教导的那种款款而行的正确姿势。

殷勤却不得不承认,云裳走路时身段的起伏稍微大了些,却别有一番惹人心跳的韵味。可惜啊,不能绕道前头去看看她现在的表情,殷勤叹了口气,旋即心神一凛怎又胡思乱想起来?莫非那九阳珍精的药力还有残余?

云裳去往的是亲王府招待诸位金丹老祖的正厅,陪在她身旁的则是蓝雀与肥满两位仙子。按照云裳的打算,原本是要带上莺儿的,却被殷主任拦下,换了肥满,理由是,肥满这孩子,嘴巴甜,敢说话。云裳想不通,能够去到王府夜宴的都是成名多年的金丹老祖,连她都没有说话的份儿,哪轮的上肥满插嘴?

至于殷勤等人,虽然也能随着老祖混进来吃顿宴席,却是要到旁边院落里的侧席入座。这让殷勤想起前世与商界大佬们出行时的种种安排,只不过前世,他是坐的主桌,今生却只能享受司机的待遇了。

云裳没有带上殷勤,倒不是因为别的,如今的亲王府中大能齐聚,云裳可不想让殷勤长时间地暴露在武青元这等半步元婴的眼皮子地下。这帮老家伙,活了几百年,眼光毒辣,殷勤身上的秘密又多,无论是真实的血脉,还是肚子里的那颗剑丸,都是不可告人的秘密。

今晚万兽谷的掌教真人铁翎真人依旧没有露面,代表万兽谷出席王府宴请的是作为幻影大比的墨鳞老祖以及被殷勤撺掇着过来打酱油蹭饭吃的云裳老祖。宴请的地点也不是前几日老祖们私下小聚的汇澜苑,而是选在了亲王府内的逍遥殿。

云裳是头一次参加这种金丹老祖之间的宴请,心中默念着铁翎师兄事先告知的种种规矩,嘴角含笑,翩然而行。只不过,她的一只脚刚踏入逍遥殿的门槛,就觉察到几道神识扫了过来。

金丹期的修士,神识感知极其灵敏,那几道目光在她身上一扫,便迅速移开,这也是修士之间的礼仪,可以互探修为深浅,却不能用神识罩住对方超过一息的时间。

同一时刻,云裳的神识也迅速扫过殿中众人,右侧席间两位身着儒衫的,都是来自仓山书院。那个年纪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的,就是与云裳有过一面之缘的孟逍遥,坐在他上首的应该就是仓山书院五大金丹,排在孟家之上的方家老祖方道纯。

方道纯是个中年书生的模样,白面青髯,却长了一双细长的凤眼,给人一种总是笑眯眯的样子,此人修为应该墨鳞老祖差不多,也是金丹中期。云裳与方道纯素未谋面,只听令狐若虚提过仓山书院派到郡城与野狼镇一带的暗桩头子方青主,是个心黑手狠的难缠角色。

坐在方道纯上首的还有一位金丹修士,是个清瞿道人的打扮,此刻正与他右侧的一位金丹修士小声说话,只不过这道人说话间脸上的表情一直十分僵硬,好像带了一副面具一般。云裳神识匆匆一扫,感觉此人修为也已经到了金丹中期。听说指月山上有位凌冲,凌道人,修炼的功法乃是水属性中冰寒一系的路子,应该就是此人了。

更让云裳赶到好奇的是与凌道人说话那人,此人三十出头的模样,面相很是年轻,却是一头银发。云裳感觉此人的修为不过是金丹初期,竟然坐到了指月山凌道人的上首,显然身份地位非同寻常。看其衣袍式样,应该是来自尹阀的官家人,放眼西荒修为最高的当数尹阀的元婴老祖尹澈,此老膝下有一幼子名为尹玉然,百二十岁成丹,与尹澈一般全是少年银发,若是所料不差,应该就是此人。

万兽谷的两位老祖被安排在左侧的座席上,在这一侧最上首的位置上,也是一位身着道袍头顶金冠的修士,此刻正呵呵笑着与他们打招呼。云裳只看那晃眼的金冠就知道此人乃是九幽山庄的金顶道人,此老寿元已经超过八百岁了,靠丹药助力,勉强进阶到金丹七级,算是入了后期的门槛。金顶道人自知元婴无望,便干脆将宗门事物一交,四海八荒云游访友去也。

金顶道人资格够老,人缘也不错,加之九幽山庄近些年行情渐长,大有超过铸剑谷,跃居七宗老三的位置。此次云雀阁牵头在临渊城搞一场幻影大比,便将此老请出来,四下奔走召集。金顶道人与云雀阁交情不浅,其对万兽谷,尤其是花狸峰的态度也很是亲切。云裳刚刚左侧末尾的位子跪坐下来,金顶道人就笑呵呵地问她讨要“花狸雷毫”。

云裳面色稍窘,雷芽子她倒是带了一些的,问题是那棵雷劈茶树就是从人家九幽山庄买来的,如今遇到了正主儿如何拿得出手?好在殷主任远见卓识,只见一身躯娇小的圆脸仙子从云裳身后侧步而出,先朝金顶道人深施一礼,这才由胡老七的重金买入九幽山庄雷劈茶树讲起,再到此木几经移栽,终于在花狸峰上开枝出芽,其中固然是胡老七心血灌溉之结果,也许云裳老祖品味高雅,见识广博,最终慧眼识茶不无关系。肥满仙子叨叨叨,将雷芽子吹嘘一通之后,将请示的目光投向云裳。

云裳总算明白殷勤所说“肥满敢讲话”是何意思,她紧绷着劲儿,总算没有被肥满那顿自吹自擂臊个大红脸,总算听她说完,赶紧点头让她捧出一罐雷芽子,献与金顶道人。

孟逍遥自打云裳进来,就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在一旁呵呵笑着,起哄也要求品一品这雷芽子。

肥满两手一摊,满面为难之色“孟老祖在上,我家只有一株茶树,每年能采的嫩叶只有一丢丢,全都送了金顶老祖了,连我家老祖想喝都得等来年呢。”

孟逍遥干笑两声,对面金顶道人已经打开茶罐儿,捻了几片茶叶出来,又放在鼻子下头闻了闻,连说“好茶!”

云裳先前还觉得肥满吹牛话说的太大,见了孟逍遥的窘相,心情豁然爽快。不知怎的,她一见孟逍遥就觉得腻味,好几百岁的年纪,却偏偏将自己搞成个油头粉面的少年模样,有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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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2章 各逞心机(求月票)

墨鳞老祖见孟逍遥碰了个钉子,压抑着心头冷笑,一拱手主动与他寒暄起来。李墨鳞为人阴柔,却颇有周旋场面事的本事,万兽谷五大金丹中,遇到迎来送往对外联络之事,也往往是交予他办。

在场的除了那银发的尹玉然不太熟悉,其他诸人与李墨鳞皆有交往,一时间逍遥殿中寒暄一片,李墨鳞也借此机会将云裳引荐给大家。

蛮荒修士本来就是以男修为尊,修为达到金丹之上的女修实属凤毛麟角,而且即便有女修突破筑基,结成金丹,她所面对的也是一个完全由男修主宰的环境。云裳在逍遥殿中与诸位老祖一一见礼,脸色就已经冷淡了许多。

女人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些金丹男修们微笑的脸孔后面,隐藏的都是觊觎的眼神。并非每个金丹男修,都是贪恋美色的家伙,但是作为追求大道的修者,面对着天下间绝好的鼎炉,其内心是无论如何也淡定不了的。云裳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或许只有站在修者的巅峰,以威压迫得他们无法直视,才能彻底消了他们心中那份恶心的念头吧?!

再一次,云裳感受到了提升修为的紧迫感,虽然她金丹成就几年的时间就已经进阶二级,这个速度,让许多苦苦挣扎巩固境界的金丹一级修士望尘莫及。

云裳秀眉微蹙,在心中打起算盘:回山便要马上闭关,嗯,顺便将那臭小子一起关了。无论是近在眼前的宗门试炼,还是即将到来的恐怖兽潮,那小子无论血脉还是灵根都不够强啊!

正琢磨着,就听殿外传来老者的笑声:“四公子大驾光临,我这府中蓬荜生辉啊。”

逍遥殿中诸位老祖,也都纷纷起身出到殿外,排开两边,做出恭迎的姿态,不远处一个身材挺拔的俊朗修士,身着白色滚金纹的法袍,正由武青元引着缓步而来。

“那就是武朝第一修道天才,四皇子啊!果然是一表人材!”

“听说四皇子一百岁上就已经进阶金丹了,如今不到三百岁,已经是金丹中期的巅峰了,”

“我还听说,四皇子修炼不倒单二百多年,后背就没沾过床板。”

“不会吧?后背不挨床板,岂不是少了许多趣味?比如那式仙子坐莲,便来不了。”

殷勤与一众“老司机”听说四皇子来了,全都挤到逍遥殿的一个侧门处,一边看热闹,一边低声议论。

殷勤今日也用了换肤术,又成了丑汉的模样。他原本不想跑这一趟,临渊最高档的馆子醉仙亭都吃过了,何苦来蹭这顿工作餐?无奈云裳老祖却不许他偷懒,老祖的事情,真传弟子不在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太没有规矩。

殷勤一琢磨,正好武成真那货前两日捎话过来,说是刚刚出手了几件法器,手上有了灵石,准备进一件九阳珍精,以换取那种加了虫藤的非卖品。殷勤觉着奇怪,当日在醉仙楼上他强卖了一件九阳珍精与罗十四,武家兄弟却推脱灵石不凑手,这才几天的功夫,这哥俩便改了主意?

好歹是桩金额超过一枚高阶灵石的大买卖,殷勤怕手下人应付不了武家兄弟那种少爷脾气,还是亲自跑一趟,和武成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才放心。

因为样貌丑陋,殷勤混在人堆儿里不太受人待见,便干脆揣着手,一边听身边人胡扯,一边嘿嘿笑着看热闹。他对四皇子,八皇子没大兴趣,注意力主要在头次出席大场面的云裳身上。看她在逍遥殿门口被一众金丹挤到最后面,一副没有存在感的样子,殷勤忽然觉得吃工作餐也不错。

武晟靖生性严肃,脸上虽然带着礼节性的笑容,却难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武青元将守在殿外的金丹老祖们一一为他引荐,到了排在最后的花云裳时,不由得抚髯道:“云裳仙子可是我西疆千年来首位进阶金丹的女修,老夫直到今日才能一睹仙子容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仙子的修为进境如此之快,真不简单啊。”

云裳垂头见礼,先与武晟靖打过招呼,又对武青元连说:“不敢当王爷的夸奖,云裳只是运气好些而已。”

武晟靖目光在云裳脸上略作停留,只淡淡说了句“仙子好”,便率先朝大殿中去了,同时,他在心里已经对这个被唐勉之反复提及的新晋老祖有了一番判断:璞玉难得,可惜未经雕琢,终是不美。

云裳的容颜相貌虽是极美,即便拉到宫中也当得起艳压群芳四字,可惜在武晟靖看来,却是少了一份从小养成的雍容贵气,山花再美,也是上不了大雅之堂的,至于唐勉之所说的那宗隐患,如今看来,不过是个乡野小女子的任性胡闹而已。

武晟靖绝非外间传闻的那种只知修炼不懂世事的所谓“道痴”,恰恰相反,无论是处理朝堂之上的琐碎政事,还是知人善用的天家权术,皆是他从小便历练经验过的。武晟靖之所以律己近乎严苛,正是因为从小便埋在心中的一番远大志向。武氏皇朝自武祖以降,虽屹立万年,却仍不过是偏居于诺大荒原的一隅之地。凭什么我便不能像武祖那般,将我武氏的疆域西扩南张?

武晟靖自问看人的眼光极准,虽只淡淡一瞥,便已经能够确定,这位云裳仙子,不过是个只知修炼的山野女子,绝难有唐勉之私下里对他所说的那番叵测心机。至于那个什么一行园,干脆让它成个吸引妖兽的血食盆子,哼哼,武青衫那老东西也是清闲得够久了。

昨日在飞舟之上,他对唐勉之有关抵御兽潮的一番议论还有颇多赞叹,却是没人知道在他心中,“坚壁清野”四个字不过是个笑话。那只是武祖当年,用以清除异己,削弱强夺蛮荒诸宗的一个借口而已。要知道人族在万年前,可并非仅仅眼下这几大宗门。

武晟靖在道法上的天赋极高,对于这种只能用作“鼎炉”的女子不感兴趣,他的目光重新迎上武青元含笑的眼神,心头闪过一丝无奈:这老东西,真是奸猾的很啊,任我如何卖好与他,就是不肯给个准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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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3章 苦差事 (求推荐票)

逍遥殿的大门缓缓闭上,王府侧厅负责招待的管事也过来招呼挤在侧门口看热闹的一众修士,赶紧入席了。这也就是老王爷脾气好,不太讲究官家的规矩,若是换个规矩大的所在,哪里能够容得这帮没见过世面的货色出得厅堂,四下走动?

王府里用于招待老祖们众多随从的厅堂一共有两座,分别列于逍遥殿的两侧,左边那座名为混元殿,规模比逍遥殿小一些,也是王府会客所用,去到那殿的都是老祖座下亲近的内门弟子。混元殿右侧的招待所在,离的比较远些,与逍遥殿之间还隔着一座小花园以及一排备膳房,也不是什么殿阁,只是一排宽敞的厅堂而已,此处才是真正招待下人杂役的场地。

殷勤穿了一身绣着花狸猫的杂役灰袍,背着手,随着人群,溜溜达达地穿过小花园,走过备膳房时,提起鼻子闻了闻里头飘出的味道。阵阵菜香,让殷主任咽了口唾沫,王府的厨子手艺不错,就是不知道这些菜肴会不会只供应逍遥殿和混元殿两处?

云裳自诩不讲排场,一乘两人抬的小轿,外加蓝雀与肥满随身服侍,就算齐活。殷勤也曾提过建议,老祖出行最少得弄个八人抬的大轿子,才能彰显身份,而且随从弟子也应该多多益善,听说王府管饭,干脆将那些乘坐飞舟来的花狸峰弟子全都带上。

云裳瞪眼骂他没有出息,随她一起乘坐飞舟的还有耄耋之年的挂名弟子,走路都要人搀扶,也到王府蹭吃去?丢不丢人?!

最后,云裳连四人抬的轿子都没用,只让殷勤准备了一乘两人抬的小轿。临渊城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开脉的修士,无论生活如何窘迫,都不能去做抬轿,拉车之类的粗重活计。尤其是内城,这类活计全都交予蛮人去做,以彰显人族的地位和优越感。

花狸峰在临渊城的弟子中,只有殷勤与泥鳅两人是蛮人血脉,泥鳅刚在仓山郡城犯下滔天大案,不能出头露面,殷勤便被云裳抓了壮丁,又从武传芳老宅的粗使仆役中找了一位有些木讷的蛮人汉子,凑足了两人之数。

对于云裳这种稍显苛刻的安排,殷勤也能理解,毕竟她是从小穷惯了的,头一次参加大场面,生怕排场搞大了,反而被人嘲笑没见过世面,因此才会抱着宁简勿奢的宗旨。还是因为云裳脸皮子薄,故意拿捏出来的一个清高劲儿,根本不懂得脸皮厚吃个够的好处。

也是殷勤倒霉,等到了王府才知道,老祖的随行弟子也分三六九等,只因他穿了一袭杂役的灰袍,竟然连混元殿都没资格去,只能与一群抠脚大汉混在一堆儿,被安排到右边院落里吃饭。

这群人的修为低微,身份也只是个连外门弟子都不如的杂役,却大都走南闯北,身上带了一股子江湖气,与被殷勤当年在仓山郡城里算计过的郑采办差不多。大家凑在一起,相互吹捧聊天,一个个的架势,到比逍遥殿中的金丹老祖还要牛逼。

殷勤一来样貌丑陋,二来懒得与这些人打屁,索性一个人溜边走,来到吃饭的一排大厅,见里面摆了十几条长长的条案,每条的长度都超过三丈,宽三尺,两人对坐中间的桌面上可以同时摆下四道菜式。

负责招待这帮子的王府管事是个胖大修士,嗓门儿洪亮,呵呵笑着对乱哄哄抢座位的杂役们道:“别忙,别忙,每个人都有座位。今儿的菜一共要上四轮儿,每轮儿四道菜,总共是十六道,两个人分啊,还有新蒸的灵米白饭,随便添,管够儿啊!”

到底是王府,家大业大,给杂役们准备的工作餐都有十六道菜式!殷勤暗自嘀咕着,量大管够,估计这顿饭的档次不会太高。他之前给武成真捎过信儿,说是要与老祖一道来赴宴,若有机会不妨在王府见上一面,他会亲自将九阳珍精送过来。

问题是殷勤万万没想到,云裳那婆娘不知出于何等居心,都已经上了轿子了,却嫌前头抬轿子那蛮人碍眼,还说当日进城时就是殷主任在前头抬轿子,感觉十分稳当,硬让在轿子边上服侍的殷主任,临时换了杂役的衣袍,给她抬轿子。

殷勤瞄了一眼身上的灰袍,撇了撇嘴,感觉今日与武成真的约定要黄。武成真那货知道他是老祖真传,多半会去逍遥殿寻他,那边若是寻不到,顶多再往左侧的混元殿去找。武成真哪能想到花狸老祖临上轿子,竟然剥了殷主人的真传法袍,换了件灰袍?问题是王府规矩比临渊内城还大,再加上四皇子武晟靖过到这边,里里外外更是禁卫森严,连传讯符也不得使用。

看来,只能等到私卖会那天再交货了。殷勤合计着,瞧见靠近门口的角落处,条案上空了几个位子,便溜达过去。哪知他屁股刚沾上椅子,头上便传来一声粗吼:“尤那黑蛮,这张条凳有人了,你去一边坐着。”

此刻饭堂里嘈杂一片,头顶上的吼声虽大,殷勤却没以为是在吼他,已经习惯了玉润之身的殷主任,已经很自觉地将他归类到小鲜肉的行列里。

面前的桌子上摆放有紫竹镶银的筷子,殷勤拿起一根,沉甸甸的有点压手,忽又想起与他一起抬轿子那木讷蛮人,乱哄哄的也不知挤到哪儿去了。殷勤心道:那人只是个粗使仆役,进到王府难免摸不着北,别乱走乱闯地惹出麻烦。

“艹你娘!老子说话,装听不见吗?”头顶那人怒了。

殷勤却挺直了腰板儿,左顾右盼地找人,心头忽然一条感觉头上有拳风袭来,同一时间,他的气机牵引术也随之启动,手肘闪电般地向后捣出。

站在殷勤身后的是个满脸凶相的粗壮修士,一身深灰色的道袍,他连吼两声,却没人搭理,心头火起,张开大手就朝殷勤后脖子扇了过来。

殷勤的速度实在太快,就连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士也难躲开,更何况他背后这粗壮道人修为不过炼气。只听彭地一声,那道人的手掌落下还不到一半,便被殷勤一肘捣在了肚子上。

粗壮道人感觉像是被金刚巨猿捣一拳,一股巨大的冲力撞得他身子飞起,咔嚓一下直接将后面的条案砸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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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5章 丑蛮 (求月票)

“这是哪家的怂包?”一个身着灰色道袍的杂役,故意很大声地明知故问。

“看他灰袍上的标记,应当是花狸峰的人。”旁边马上有人接下茬儿。

“难怪难怪,我说这人哭哭啼啼的好没出息,那花狸老祖就是个娘们儿。”

人群中爆出一阵怪里怪气的嬉笑之声,有人甚至讲起下流玩笑。对于这些背靠宗门的杂役们来说,金丹老祖也是有着等级高下之分的,那花狸老祖出身万兽谷本就排在七宗靠后,又是个女流之辈。所谓狗眼看人低,只要不是自家老祖,大家对逍遥殿前被挤到角落里的花狸老祖还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

那个拉了裤裆的蔫怂仆役,吓得浑身发软,又被人揪住了脖领,正双手扳着那个将他提溜出来的修士苦苦哀求。

揪他那人,身上传的也是指月山的灰色道袍,只不过颜色更加深些,看样子应该是这帮杂役中领头的一个。指月山这帮人从逍遥殿看热闹回来,一路说笑磨蹭,到饭堂的时候,许多条案已经被人占了。

七大宗门,指月山排名第二,凌冲老祖出行的排场也大,来到王府赴宴,仅杂役仆役就带了几十人,武家的人他们不敢惹,面对其他几宗的时候,这帮家伙的优越感就来了。其中领头的一个杂役管事,便相中了殷勤所坐的那张条案,嘴巴往那边一努,就有十几个指月山的杂役过去赶人。

有机灵怕事的别家杂役,见状便马上腾地方躲了,唯有花狸峰那丑蛮,不但没让,反而出手伤了凌老七。若非王府那胖大管事及时激活了禁制阵法,将众人压制住了,这帮指月山的杂役就要一拥而上,开打了。

大家见识过禁制法阵的厉害,不敢在王府闹事去找那丑蛮的茬儿,正好花狸峰的怂货轿夫被禁制法阵压制得拉了裤子,便被那领头杂役揪了出来,不但当众羞辱,连带着将花狸老祖也不干不净地扯了进去。

那指月山的领头杂役,被花狸杂役扳着手腕,感觉这蛮子手上并没有什么力道,他又想,连老祖的随行杂役都不选个血脉高等的蛮子,这花狸峰的实力可见一斑。不过,凌老七的水准他却是知道的,在一众杂役中也是个能打的,却被那花狸峰的丑蛮一肘捣飞,虽说凌老七轻敌大意,那丑蛮肯定是有把子蛮力的,而且那丑蛮的血脉肯定要强于被他按在手下这怂货。不过,看那丑蛮呆头呆脑的模样,应该只是个头脑简单的货色。

领头杂役一边怪笑着起哄,注意力却始终放在那丑蛮身上,他故意将污言秽语往花狸老祖身上引,目的就是激那丑蛮的发飙,到时不用自家动手,王府的禁制就能活劈了他!

那王府的胖大管事瞟了一眼领头杂役,面带不屑地冷哼一声,那花狸峰的丑蛮虽然可恶,这帮指月山的杂役也不是什么好鸟,是要借老子的刀杀万兽谷的人么?他原本是想连着那丑蛮一起收拾的,此刻却改了主意,觉得还是赶紧开饭,将这些粗鄙货色喂饱了完事。

只不过地上那怂货哭嚎得实在让人心烦,胖大管事眉头皱了皱,正要让人将瘫在地上那个哭嚎不已的废物拖出去,冷不防眼前人影一晃,那打人的丑蛮果然受不得激,大吼一声“龟孙!”,竟然抢先冲了过去。

胖大管事暗骂一声,“蠢材!”,那丑蛮若是能够忍得当下,他顶多是将那拉稀的怂货赶出府门。可眼下,那丑蛮经不住旁人言语相激,率先出手的话,说不得就要按照王府的规矩严办他了。至于老祖颜面,莫说是个新晋金丹的女修,就算是指月山小汐道人的门人弟子,坏了王府的规矩,也照样办他!

对付这种不懂事理的生蛮,胖大管事都懒得动手,而且为了杀鸡骇猴,他准备直接激活第二重的禁制,一道雷刃将那丑蛮劈掉了事。可他的手指头都已经抬起来了,却发现那丑蛮口中的龟孙并非那个辱及他家老祖的领头杂役,而是瘫在地上哭嚎的同门怂货。

指月山的领头杂役一直小心提防着,那丑蛮果然受不得激突然暴起,问题是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他跟本连躲避的动作没摆出来,对方就已经冲到了眼前。太快了!凌老七栽得不冤。领头杂役将牙一咬,顾不得王府规矩,准备强行运功施展道法。

只是这个念头刚在脑海中升起,领头杂役便觉得一股无法抗衡的巨力涌了过来,他下意识地闭了眼睛,可巨力临身只是把他推到一边,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等他张开眼睛的时候,却见那丑蛮一巴掌扇在那怂蛮的脸上,瞪着眼睛怒骂道:“你个龟孙,咱是王府请来的客人,不就拉了泡屎?谁还能咋了你不成,你穷嚎个啥?咱花狸峰的脸,全让你丢光了。”

说着,那丑蛮反手又是一巴掌扇下来,地上那货两边的脸便全肿了,果然立马收声,连嚎都嚎不出来。

花狸峰这俩货,是先在窝里斗开了?胖大管事微微一愣,忽然觉得那丑蛮并非看起来那般没有脑子,上来就将一顶王府客人的帽子扣在脑袋上,而且扇的又是自家人,一时间胖大管事还真有些犹豫,要不要下这个狠手了。

“真他娘的臭!还不赶紧洗去?”那丑蛮骂过之后,似乎被那气味熏到了,厌恶地又踹了一脚那怂货,然后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迈开大步就往外走,“借光借光,别淋上屎尿啊。”

那丑蛮身子原本佝偻着还不太显,此刻挺直了腰板,众人才觉得此人身材颇为高大,拖着那被他打懵了的怂货竟然毫不费力。他虽叫嚷着让人小心,手里提着那人却被他丢荡得左右乱扭,吓得左右人全都避之不及,生怕动作慢了,被他甩上屎尿黄汤。

那些闻讯而来,围在饭堂四周的王府护卫,却不会因此而失了位置,大家的目光全都转向胖大管事,却见他若有所思地摇摇头,众人这才闪开一条缝隙,让那丑蛮拖着人过去。

“真他娘的晦气!”直到丑蛮的身影消失在院门之外,有人才低声骂了一句,大家忽然发现,他们还是小看了那丑蛮,以此人的速度和力量,若是单独对上,怕是斗不过他。都说万兽谷擅长控制妖兽血脉的道法,如今看来,其门下也网罗了不少血脉强横的蛮人。

或许是受到那丑蛮以鬼魅般的速度突进到领头杂役的影响,大家的情绪都不太高,此时又有不少王府的杂役过来收拾,一边换了被撞坏的条案长凳,一边清洗地面擦去污渍。

众人刚刚消停下来,却有人捂着鼻子小声嘀咕:“怎么还有骨子臭味?”

“是啊,我也觉得气味不对。”被他提醒,旁边那位也左顾右盼起来,“这是哪里没擦干净?”

突然,有人高叫一声:“凌管事,您这是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被那丑蛮撞开的领头杂役,此刻正面色苍白地靠在桌角,脸上冷汗淋漓,他下面的条凳也已经湿了一片,却不是因为出汗,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的全是些黄褐色的臭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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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说,今天其实主要是求好评。

第706章 熟人 (求月票)

殷勤拖着那怂蛮,硬着头皮往饭堂外面走,直到那些王府护卫让开道路他才偷偷松了口气。刚才若是真被那群王府护卫拦下,说不得就要撕破脸皮,豁出去暴露了身份,也要大闹一场了。

他虽不会对王府的人下手,那些个指月山的杂役肯定是要一个不留全都弄死的。这也是他有意在那胖大管事面露些底细的原因,能够以这种速度突袭对手的人,显然不是一个宗门杂役能够做到的。那胖大主事只要脑筋够用,必然能够推测出他的身份绝非一个普通的杂役,那样的话,胖大主事就会面对一个难题——到底要不要逼迫殷勤自曝身份?

莫要忘记,刚才这屋里可是有不少人都对那花狸老祖污言秽语的,倘若一定逼迫这花狸峰的杂役亮出真正身份,其实就是等同于逼迫此人为了维护老祖和宗门的颜面,生起杀心。真若到了那个地步,莫说饭堂中这些粗鄙杂役难逃活命,就连王府护卫,也难免受到波及。

殷勤那一下子突击的速度,足以让胖大主事明白,凭借这种鬼魅般的速度,他有很大的机会能抢在胖大主事激活禁制阵法之前,先行撂倒了他。

幸好,那胖大主事是个聪明人,深知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处。双方在瞬间达成了心照不宣的默契,胖大主事干脆装糊涂,将他放行出了院子。殷勤能够继续扮演一个宗门杂役的身份,不需要做出鱼死网破的举动,胖大主事也因此避免了一场有可能危及其地位甚至性命的冲突。

至于那指月山的领头杂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实是着了花狸峰那丑蛮的道儿。大家都是明白人,指月山先后已经有两人栽在丑蛮手下,莫说有严禁惹事的王府管事在一旁虎视眈眈,即便是在能够公平斗法,绝命搏杀的校场上,谁也没这个胆量,敢站出来挑战那丑蛮。

既然王府那胖大管事都没有拦下花狸峰那两个蛮子,剩下这帮子修为浅薄的杂役,谁敢冒头挑衅?都是走南闯北的老油条了,杂役们即便一时间没能想得那么深,却也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几个指月山的杂役围在领头杂役的身边忙活一通,最后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向胖大主事请示,要将这位被禁制阵法吓尿了的领头人,抬到府外救治。

胖大管事自然无不应允,最好这帮子惹事的全都自觉滚蛋,只要让他顺顺当当办好这个差事就行。

在胖大主事的招呼下,又有一群王府杂役,进来收拾,一时间饭堂里面闹轰轰地乱作一团。

至于拖着怂蛮出了院门的殷勤,却也不能任由他在王府里面乱走,几个王府护卫在胖大管事的示意下,与他俩保持着三五尺的距离,一边监视,一边提示殷勤出府的路径。

出了饭堂所在的院门,殷勤在护卫的指引下,沿着蜿蜒小路绕过一座假山,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一股子饭菜香,他的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慨:奶奶的,今天真是倒霉透顶,被花云裳抓了壮丁不说,抬了半天轿子,最后连个工作餐都没能混上!这可是脚心上长痦子,点儿越来混越低了。不行,不行,回去得好好想个法子,可不能任由花云裳摆布。说白了,那婆娘修炼道法是把好手,为人处世的经验实在差的远了,加之出身的万兽谷又是个专门与妖兽打交道的宗门,地处蛮荒深处,从小便没见过什么失眠,一旦来到这繁花似锦的超大城池,难免胡乱出主意。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还要穿过三座院门才到王府的侧门。”殷勤身后跟随监视的一个王府护卫,见他拖着人在地上留下一道屎尿痕迹,忍不住指着墙角的一处水池提醒他道,“你可以先将他弄到那边,简单清洗再走。”

殷勤也是嫌脏,应了一声,随手一抛,隔着三五丈远就直接将那怂蛮丢了过去,只听噗通一声,怂蛮哎呦惨叫,溅起的水,湿了半面墙皮。

那王府的护卫也没想到殷勤竟然离着老远将人扔过去,搞出好大动静儿,瞪眼道:“我让你去清洗,你怎将人直接丢过去!”

“我又不是他爹,凭啥管他这事?”殷勤翻翻眼皮,一副无赖模样。

几个王府护卫急了,呼啦一下围上来,正要教训这不懂规矩的生蛮,手掌忽然一凉,低头看时,每人掌中都塞了一块低阶灵石。只听殷勤话锋一转,嘿嘿笑道:“好大的人了,让他自己洗干净了就好,几位兵爷也不是他爹,何苦理他这事?”

几个护卫互视一眼,不声不响地将灵石塞进兽皮袋里。没想到一个花狸峰的生蛮杂役出手竟然这么大方,他们几个修为只是炼气后期,每月领到的兵饷其实少的可怜,而且还不像那些守城的兵卒,有油水可捞。这桩清水差事唯一的好处是王府的地点,灵气特别充裕,在此当差,能省下许多购买丹药的花销。

看在灵石的份儿上,几个王府护卫忽然觉得这花狸峰的丑蛮,面目不是那么可憎了,又见他将人丢在墙角,就在路边随便找块青石座了,也没有过分的举动,便笑骂一句:“下不为例。”各自散开几步。

殷勤见灵石管用,正琢磨着能不能再花点钱,蹭顿工作餐吃?忽然看见不远处的月洞门里转出来十几个提着食盒的杂役,让殷勤感到奇怪的是,这些杂役身上的衣着样式,颇为熟悉,他们不是王府的杂役,而是来自聚香斋的人。

这是王府自家的厨子忙不过来,开始叫外卖了?殷勤的目光扫过那些人手中的食盒,觉得不太可能。

正疑惑着,就见那队聚香斋的队伍中钻出一个身材瘦小的杂役,笑嘻嘻地冲着他身旁的一个王府护卫打招呼道:“顾爷,您今儿当值呢?”

殷勤盯着那小杂役的眼光猛地一亮:果然是老熟人楚阿大么,她怎么混到王府里头来了?

下一刻,楚阿大也看见了青石上坐着的殷勤,她的神情也是微微一愣,旋即眉开眼笑地问那王府护卫道:“您几位这是捉了一个混入王府的奸细么?”

第707章 校场上 (求月票)

殷勤没想到楚阿大竟然与这帮王府护卫如此熟悉,被她唤作“顾爷”的是几个王府护卫中,年纪最大的一个,修为也是炼气大圆满,距离筑基只差半步,闻言也是呵呵笑骂着解释道:“你这猢狲,不要信口胡说,咱们王府铜墙铁壁,哪里能有什么奸细?这位.......呃......”顾爷说道一半,停下来看着殷勤。

殷勤赶紧接茬儿,顺嘴编了个名字道:“我叫李十七。”

顾爷拿人手短,接着道:“这位李十七,乃是咱们王府的客人,是受老王爷之邀请,随花狸老祖过来赴宴的。”

这小蛮子竟敢拐弯抹角占姑奶奶的便宜!楚阿大知道殷勤暗指十七叔李天蝎,在心里啐他一口,脸上却笑容不减地赔不是:“是我胡说呢,十七哥可别往心里去。我就说吗,十七哥长得虽然不像好人,可若真是奸细,早被顾爷绑了,哪有大摇大摆坐着的道理。您这是......吃的太多,撑坏了肚子?”

顾爷心道,这猢狲今儿吃错了药,往日见他伶牙俐齿很会说话,怎么遇到这花狸峰的丑蛮,就成了杠头?他可是知道这丑蛮也是个一言不合就拳脚相向的火爆脾气,生怕被这聚香斋的小猴儿气着,再打起来。

他赶紧将眼睛一瞪,佯怒着冲楚阿大呵斥道:“你这猢狲嘴碎的紧,膳疱还等着你们的材料下锅呢,在这儿磨叽什么,还不赶紧送去?”

楚阿大所扮作的小伙计,也不敢再闹,他的嘴巴极甜,与诸位护卫一一打了招呼,才带着身后那些提了食盒的杂役继续往膳疱那边去了。

原来是送食材的,看起来临渊城的这位老王爷还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呢,明面上与四皇子来往紧密,私下里与皇嫡子也是暗通款曲。什么了不得的食材,非要从聚香斋采购?临渊城里最大的饭庄不是尹阀的醉仙亭么?殷勤望着楚阿大的背影,眼中闪过玩味的神色,不知道这位老王爷与皇长子那边的关系如何?

只不过,云裳现在临渊城,殷勤不想与楚阿大过多纠缠,凭借男人并不算敏锐的第六感,他也能感觉出云裳和楚阿大之间的不对付。再加上在蚁丘见过楚阿大真正面容的事情,鬼使神差地竟没有向云裳禀报,殷勤觉得最近一段时间,楚阿大那边还是少联系的好。

他在青石上小坐了片刻,墙角那边传来唯唯诺诺的声音说是洗好了。殷勤笑骂一句“丢人”,站起身来在几位王府护卫的“护送”下从王府的侧门出来。

这边距离云裳的小轿子还有一段距离,殷勤见那浑身湿淋淋的怂蛮还跟着他,气得一脚兜过去,让他赶紧滚回去,换个抬轿子的过来。

打发走了怂货,殷勤绕着王府的围墙走了小半圈,来到王府外间的校场门口,诸位老祖的车辇大轿全都停在里头。

相比王府里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校场这边仅靠悬在半空的几颗大火球照亮,光线就黯淡了许多。殷勤掏出准入符牌交给校场门口的看守军卒,那军卒翻来覆去仔细查验无误,忍不住问他,怎么这么快便吃完了宴席?

殷勤撇撇嘴,干巴巴地回了一句“吃过了”,便朝云裳的小轿走去。

“蠢蛮!”看门的军卒望着殷勤的背影冷笑连连,连他都知道,王府招待下人杂役的流水席也要上四轮菜,一共是十八道菜品。眼下时辰尚早,估计连第二轮的菜式还没上来呢,这蠢蛮就溜达出来了,估计这傻货根本就不知道四轮菜式这码子事情。再看殷勤走到一顶小轿边上,几个看门的军卒便全都恍然,难怪别的杂役没有提醒这蛮子还有菜式未上来的事情,原来他是花狸峰的人,连他家老祖的轿子都如此寒酸,估计这蠢蛮在饭堂那边也没少受人白眼。

提到花狸峰,大家的话题自然就扯到了花狸老祖的身上,几个看守校场大门的军卒正小声窃笑,忽听啪地一下,蠢蛮那边的空中爆出一个小火花。

领头的看守吓了一跳,赶紧飞遁过去,大声喝道:“干什么呢!谁让你施用道法?”

“我、我就发了个传讯符。”那蠢蛮似乎吓傻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都、都出了王府了,咋还不让用传讯符?”

“出了王府了也不行!”领头看守指着不远处武晟靖的巨大飞舟,厉声吓唬他道,“看见没有?那里停的是四皇子的飞舟!飞舟所在如同四皇子亲临,此地的禁卫规矩,比王府里面还要严格。”

去你娘的严格!殷勤懒得与他辩解,干脆装出傻憨的表情,呆呆地看着那军卒。

领头看守见他这幅模样,只当对面是个傻子,又骂了几句,这才扭身回转,与其他学说一遍,大家又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阵,又有巡视校场的护卫小队经过,见他们聊的欢畅,便也过来打听,几个人一边说,一边朝着花狸峰的小轿指指点点。

只见那蠢蛮无精打采地靠在轿子边上,想是要打瞌睡,过了一会儿似乎觉得不太舒服,竟然跨过轿杠,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一手托着腮帮,身子歪歪斜斜地靠倒,像是睡了。

一众看守吓了一跳,心道:这蠢蛮是活腻歪了,连老祖的位子都敢上?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有人提议,千万不要惊扰了那蠢蛮,最好让他睡沉些,等会那花狸老祖散了宴席,便有好看的了!

正嘀咕着,从远处街上径直过来一小队人,当先一位玉面修士,生的相貌堂堂,一派仙风道骨,在他身后跟着七八个人,每个人手中提了一个大盒子,也不知盛放的是什么东西。

一个看门的守卫见这伙子人直眉瞪眼地过来,忙上前拦阻,询问符牌。

只是没等他说完,便被那玉面修士一脚踹在心窝子上,莫看这修士生了一副好皮囊,一张嘴却全是无赖腔调:“瞎了你的狗眼,连老夫都敢拦?你们可知老夫是谁?去叫武青元出来,看他让不让我进这个门?”

有见过此人的看守,连忙上前,将那挨踹的看守拉到一旁,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芳王爷驾到,是在是天太黑,小的们没看清楚。再说了,王爷府上的宴席也不在这边儿,您老怕是走错了方向。”

“谁跟你说是我来吃武青元的席的?”武传芳被这守卫的一番话说得心里酸溜溜,干脆借题发挥道,“我与他虽然同宗同祖,却也未必就要买他的面子。我只问你,你这门我进得进不得?”

“您老严重了,小的们哪敢拦您的驾啊?您请,您请。”那看守的军卒虽然知道这是个过气的王爷,但人家在临渊湖畔诺大的宅院还在呢,这等皇亲国戚也不是他能拦下的,好在这边只停了些老祖们的坐辇,并非什么要紧所在,哼哼,大爷且放你进去,倒要看看这老小子,能不能上四皇子的飞舟!

出乎众人的预料,武传芳带着一众提着大盒子的人进了校场,并未往四皇子的飞舟去,而是直奔花狸峰那顶小轿,离了老远就听武传芳换了一副甜腻的嗓音高声呼唤:“勤哥儿,饿坏了吧?老哥哥给你带酒菜来了!”

第708章 武传芳的要求 (月票有无啦)

对于以灵根为主的人族修士来说,吃饭并不是必须的,甚至许多修士进阶到一定阶段之后,会不食人间烟火,只吃一些仙果灵果。可是对于殷勤这种蛮人,吃饭还真是个事儿,灵力可以通过灵根汲取,但其血脉滋养的主要途径还是要通过进食。这也是蛮人被人族看不起的一个原因,在人族眼里,这种通过进食补充血脉的途径,与蛮荒之上的妖兽没有什么区别。

殷勤这些日子也是累惨了,花狸峰在临渊城的种种布置,全要他亲自过问才行。再加上诛杀燕自然和武通玄,安顿救治令狐若虚,以及布置打扫暖云别院等等杂事,真让他有种分身乏术的感觉。

加之与燕自然那一战,他本身也受了不小的损伤,尤其是其制作血丸,消耗了不少精血,事后虽然服用了云裳所赐的妖蛟精血,想要恢复正常也需要一段时日的静养消化才行。

此刻,他总算是忙里偷闲,有了片刻的闲暇时光,一个人躲在校场之上,觉得腹中咕咕鸣叫,那是血脉需要滋养的提示,他便给家中的孙阿巧发了个传讯符,让她扯几碗大补的拉面过来。

他靠在轿子边上迷糊一阵,感觉姿势不太舒服,便干脆爬上云裳的座位,准备小憩片刻。哪知道,刚迷糊着了,就被武传芳那一嗓子喊醒了,殷勤迷瞪瞪地看着校场门口,龙行虎步,摇头晃脑的当朝皇叔,也有点儿发懵:我只向孙阿巧要了碗拉面而已,怎么将这老家伙给引来了,看他身后那些个提着食盒的杂役,这、这个阵仗可是有点大啊!

武传芳拿出皇叔的派头,走的气势非凡,一个娇小的身影却从他身后抢先过来,冲到殷勤边上,不等他问,便急忙忙地解释道:“主任,真不是我唤他们来的,是、是他硬要跟来。”

殷勤见孙阿巧不知从哪里讨来一件杂役的衣袍,虽然做了男人的打扮,可那身衣袍实在有些大,显得十分滑稽,又见她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接过她手上的大号食盒道:“跟来就跟来吧,只要这顿饭钱不是咱出就好。”

“不是,不是。”孙阿巧见殷勤没有怪罪,巧笑嫣然地拍拍心口道,“我还欠着主任大把的灵石,哪能置办得起这些菜肴?今儿是武老爷请客,主任请细看那些食盒,上面可都标着醉仙亭的记号呢。”

武传芳走到近前,正听见孙阿巧称呼他武老爷,不禁捻着颔下青髯大笑道:“勤哥儿怎又扮作这幅丑样?不过你这小丫鬟嘴巴真巧,临渊城里喊我武皇叔的不多,喊我武痞子的也不少,却从没人喊我武老爷,哈哈哈。”

“我才不是他的丫鬟!武老爷莫要胡说!”孙阿巧心中甜蜜,掩口笑道,“武老爷在临渊湖边上趁那么大一栋宅院,在咱们家乡,管您这种家大业大的,都喊老爷呢。”

三人说笑一阵,武传芳这才与殷勤解释了今天的这场巧合。他将宅院抵与花狸峰之后,便揣了殷勤付给他的灵石去到了临渊城中最大的赌坊乾德瑞,凭借从殷勤那里学来的骨牌生死门,果然斩获颇丰。武传芳倒是记得殷勤见好就收,不可太贪的嘱咐,在乾德瑞赢过之后,转天就去了另外一家。如此这般,连着七八日将临渊城内的大赌坊全都赢过一遍,武传芳胸中淤积了许多年的气闷也是一扫而空。

更让武传芳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昨天晚上,他竟然在赌坊里,听到有人议论一行园那边新开的两座赌坊。什么彩凤厅里角子机,麒麟厅里吉祥盘,还有百家乐,德州牌等等使用纸牌来耍的各种新鲜赌法,赌坊里的一众老赌徒被那位刚从一行园回来的修士,忽悠的眼都蓝了。有人紧着打听一行园所在,有些心急的已经开始呼朋唤友,准备组队去耍。毕竟从临渊城去往一行园路途遥远,大家结伴而行,才不会半途被妖兽或者散修所害。

武传芳也被那修士所言,说得心情激动,真恨不得跳上赌桌,拍着胸脯大叫一声:“你们所说那一行园,便是老子的!”

想到一行园里还有两间规模更大,玩法更新的超级赌坊等着他这个老板去经营运作,武传芳便对临渊这些赌坊没了兴趣。按照他与殷勤事先的约定,只等这边益成号的私卖会结束,便会和殷勤一起去往一行园,接手他的两间赌坊。

问题是,私卖会还要三五天才开始,武传芳确是心里痒痒一天都等不了了。他在屋里憋了半日,终于忍不住要找殷勤商量,能否让他先走一步?反正暖云别院这边,花狸老祖也已经安顿住下,一行园中的麒麟、彩凤两座赌坊也应该随时都能交接才对。

武传芳打定了主意,就想找个由头将殷勤请到醉仙亭吃酒,才好商量此事。转念又一想,那云裳老祖初来乍到,身边怕是少不了殷勤服侍,干脆还是买了酒席,直接上门去说。那云裳老祖便是再横,也得卖他这个房东的面子吧?

哪知等他带着醉仙亭的伙计才走到一半,迎面正碰上急匆匆的孙阿巧。武传芳认得她是殷勤的贴身婢女,连忙拦下询问殷勤所在。听说殷勤在武青元府上吃酒,却又让孙阿巧过去校场扯面,武传芳不禁笑道:“勤哥儿这口味够刁的,连王爷府的酒宴都吃不习惯。”

孙阿巧急着给主任送面,没空与他多说,急忙解释道:“我家主任今早扮作杂役,给老祖抬轿子去了,他那身衣着,怕是根本上不了席面的。”

武传芳这才恍然,他虽然很好奇以殷勤的身份地位,为什么要扮作仆役给老祖抬轿子,不过也正好借这几个机会,跟着孙阿巧一起过来。也幸亏有这位当朝皇叔,一脚踹开了看门的守卫,若是孙阿巧自己过来,多半还要被门口那帮家伙刁难。

第709章 大窘孙阿巧 (求订阅)

殷勤听罢,马上表态,武老爷若是愿意,明儿一早就可以搭乘去往花狸峰以及一行园运货的飞舟先走一步。反正云裳还要在临渊城逗留一段时间,殷勤却没打算让她的飞舟闲着,正好趁此机会往家里倒腾些材料物资。

一来这飞舟是从大鹦鹉那里租来的,一定要用足了才够本儿,二来一行园这边的工程完结之后,花狸峰上各大研究所已经开是建设了。按照巨门部吴石庸的估算,最多半年寒潭南山的道法研究新区就能初具规模了。

接下来的任务,便是要大规模地购入炼器、炼丹以及符文阵法所需要的各种丹炉,器皿,工具乃至各种基础材料。

殷勤已经让伍落、符小药等人各自拉个单子,将他们所需的东西列在上面。若是按照宗门的规矩,这些东西本该由宋玉昆主持的武曲部联合耿云的禄存部一同采买购办。殷主任自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花狸峰的山门已经起立来七八年了,武曲部那边连一个可以炼制高阶法器的鼎炉都没能搞定。说是要从临渊城订做,殷勤这次过来还特意派人四处打听了鼎炉的行情。

结果,不但益成号这等大商家有现货,就连临渊本地的几个炼器商行也表示能够在一个月之内提货。按照人家的话说,您要的不过是个炼制高阶法器的鼎炉,又不是炼制法宝级别的玩意,这种大陆货色哪用得了那么多时间去准备?

殷主任拿着从各处寻来的价格,对照着殷公丑提供的仓山郡城那边的报价,发觉即便算上飞舟往返的灵石消耗,从临渊城购入这些东西的话,也要比仓山郡城便宜一两成。

要不说,物流是商业社会的基础呢!殷主任当即拍板,一个字,买!不但符小药与伍落要求的东西尽量满足,就连秋香捎信来要求的七百斤喂养赤睛猪崽儿的精饲料,殷勤也咬牙同意了。他倒不是心疼灵石,这些所谓的精饲料与炼器,炼丹的材料相比,真不算啥。问题是用老祖的飞舟运猪食,这要是万一被那脸皮子极薄的云裳知晓,搞不好是要挨揍的。

正好武传芳急着要去一行园,殷勤决定将这些猪饲料全都打上武传芳家私用度的旗号,连夜弄上飞舟,明儿和武传芳一道运过去。

武传芳不晓得殷勤背地里还要搞这许多弯弯绕,听说明天就能走,襟怀大畅!恨不得马上就和殷勤喝上两口老酒才好,他连声催促那些从醉仙亭跟来的杂役,赶紧在小轿边上摆酒。

殷勤这才发现,醉仙亭的食盒中竟然另有玄机,里头不但能够盛放饭食酒菜,其本身也可以拆解成若干板片,条框,再经杂役们重新组装,竟然组合成一张小方桌,和几张椅子。

武传芳见殷勤面露惊异颜色,呵呵笑问:“勤哥儿以前竟然没见过这种食盒吗?”

“没有。”殷勤摇头道,“我今儿还真是第一次见,这东西做的巧妙。”

武传芳道:“这种食盒最早是从聚香斋兴起来的,不但能够保暖,还能拆卸重装成桌椅,特别适合外出踏青之用。”

殷勤点点头,伸手拍拍那张组合成的小桌,感觉十分结实,并没有发生组装件常见的不稳当的情况。他回想起聚香斋搞出的幻影法阵,忽然觉得下次见到楚阿大时,应该与她好好聊一聊,云雀阁中到底有多少能工巧匠,能不能搞个人才交流什么的,花狸峰那南山上的研究所里,还是缺人啊!

在他身边,孙阿巧见桌子搭起来,杂役们往上面摆上大碟小碟,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主任既然要与武老爷吃酒,那我的拉面还要么?”

“那是自然!我今儿当值给老祖抬轿,酒驾可不行。等会儿武老爷吃酒,我吃面,哦对了,我让你加的料,全都加足了么?”殷勤点头道。

酒驾是什么玩意?嗯,主任又说胡话了!孙阿巧本来担心今儿要白跑一趟,挣不到灵石了,听殷勤如此说,立马眉开眼笑,伸手入怀,变戏法般地托出一坨面团,又问武传芳:“武老爷要不要尝尝我扯的面?”

这勤哥儿可真会享受啊,我说他连醉仙亭的酒菜都不在意,只嚷嚷吃面,却原来这面是美人儿胸脯子香着的,哈哈。武传芳瞟了一眼她掌中托着的面团,虽然很想点头来一碗,可想到那面团的出处,笑容就有些尴尬,他干咳两声道:“我还是算了,就这一团面,你又捂了好久,怕是勤哥儿一个人吃都不够。我喝酒,哈哈。”

殷勤见孙阿巧愣了一下,猛然醒过味儿来,腾地臊成一张大红脸,也忍不住摇头偷笑。

那武传芳误会孙阿巧将面团贴身藏在怀里,才不敢吃。殊不知,面团与汤料,碗筷炊具包括一个小炉灶,全都被孙阿巧收在乾坤戒里。只不过这丫头当初从殷勤那里得了灵石,去买乾坤戒的时候,贪图储物空间大,要了个最大号的。可她人生的小巧,指头也细,除非将乾坤戒套在大拇指上当个扳指用,其他手指全都戴不住。

没办法,孙阿巧只好将乾坤戒拴根红绳儿,套在脖子上。她觉得这样也好,她又不常与人斗法,需要随时从乾坤戒里取法器出来,就这样将乾坤戒藏在胸襟里头,还不像套在指头上那么显眼。

刚才孙阿巧一激动,想也没想就将面团从戒指中取了出来,被殷勤怪怪地瞟了一眼才想明白,得意忘形之下,被武传芳误会了。饶是孙阿巧为人开朗大方,也是臊的不知所措,又不好解释,只好低着头到一边,让人再支起一张桌子,发泄似的把面团摔的彭彭响。

孙阿巧却是没有想到,被她这么一搞,把门口那几位看守都看傻了:花狸峰那个抬轿子的杂役到底是啥来头啊?不但和武传芳谈笑风生,还有美貌仙子亲手为他做玉脂馍馍!

几位在王府当差多年,皇亲贵戚圈子里头的香艳传闻听得也多,早就听说有宫里头有一种玉脂馍,乃是后宫的娘娘们亲自奶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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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0章 不速之客 (求订阅)

孙阿巧故意将面摔得啪啪响,也是要让武传芳看清楚了,她的怀里除了面团还有调料,碗筷,最后她又从里头摸出一个小巧的火炉,迎风一晃瞬间涨大成个大灶。孙阿巧用小炎焰术点着了炉火,往上头架锅的时候还不忘翻了武传芳一眼。

武传芳虽然看的明白,知道他误会了殷勤和孙阿巧,却也没法解释道歉,只有讪笑着给殷勤介绍起醉仙亭的菜肴来。他的辈份大,实际的年纪却不算太大,今年还不到两百岁,即便将来没办法进阶金丹,按照筑基期修士的平均寿数来说,还有百余年的时光可以挥霍。

武氏他这一枝儿上,人丁历来单薄,传到武传芳的曾祖辈份上就已经是子嗣艰难,代代单传了。

等到了武传芳这一辈儿上,为了家族的兴旺,他前后曾经娶过十几房妾室,结果莫说带把的男丁,就连个赔钱的女娃都没生下来。后来武传芳一气之下,一口气将十几房妻妾全都休了,这事发生在三十年前,当时还成了临渊城里话题度最高的一桩笑话。

武传芳休掉了妻妾,又过了几年,送走了对他极其失望的老爹,整个家族就他一人说了算了。诺大家业却没有子嗣可以继承,武传芳就存了在死前败光家业的念头,与一群狐朋狗友每天出入酒肆花楼,挥金如土。直到他沉迷赌坊,短短几年连祖传的金斑斓都输了进去,武传芳这才惊觉,按照这个挥霍法儿,剩下的家产还真不够支持到他身死道消的时候。

人死了钱没花完固然遗憾,可钱提前造完了,人却没死,而且还要过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穷日子,这种结局实在是太可怕了!这也是武传芳答应将祖传的家业抵给殷勤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即便百年之后这老宅被花狸峰霸占了不还,到那时他这一枝儿也绝了后了,他自己落得百年逍遥,这辈子就算值了。

正是因为这一番的经历,武传芳对于临渊各种吃喝玩乐的场所,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用武传芳的话说,别人去醉仙亭点的是菜肴,他点的却是厨子。临渊城内有名的酒肆,无论是醉仙亭还是聚香斋,知道他们的当家菜肴不算什么,得能说出哪道菜非要哪个厨子亲自来做,才能吃出最地道的味道,这才叫吃主儿。

殷勤听武传芳口若悬河,讲个不停,心中忽然一阵感慨,这不就是前世的自己吗?吃饭点厨子,夜店玩鸨娘

醉仙亭的伙计杂役手脚十分麻利,武传芳还没白活完,满桌子的菜肴已经摆放好了。武传芳拍开一坛酒,小桌的周围顿时弥漫了扑鼻的酒香,他将酒坛在殷勤眼前晃晃道:“真正的月华凝霜,在我家酒窖里藏了至少五十年,味道不比月华凝晶差,勤哥儿要不要来点儿?”

“武老爷不厚道啊,拿这么好的酒来馋我?”殷勤笑着摆手推辞道,“我现在可是正当值呢,莫说五十年的月华凝霜,就算是百年老窖的月华凝晶,我也不敢沾啊。”

“就尝一口?!”武传芳不死心地又劝,“勤哥儿还是没有经验,王府宴请哪顿不得吃到后半夜去?要我说,你们老祖这顿饭再有两三时辰,也未见得能吃完,不如咱俩将这坛酒分了,等你家老祖酒席散了,你这身上的酒气也就散了。”

“一口也不行。”殷勤还是摇头,“老祖这饭哪怕是吃到明儿去,我也不能沾一滴酒。”

武传芳见殷勤满脸认真的表情,也收起嬉笑之意,冲殷勤挑起大指头道:“就冲勤哥儿对老祖师尊这份儿忠孝之情,今儿这酒我也不喝了。”武传芳神色郑重地将木塞放回坛口,嘱咐一旁伺候的伙计,让他重新用黄泥封好,才对殷勤道,“这酒我给你留着,等你去一行园时,咱们再喝。”

殷勤哈哈一笑,连连称谢,正要说到时定要喝个痛快,却听远处传来啧啧赞叹之声:“好酒啊!如此浓郁纯正的香气,真是堪比月华凝晶啊!”

武传芳还真没吹牛,这酒真是他临交院子时,从后院酒窖里起出来的最后十几坛老窖,听人称赞,也觉得脸上有光,举目望去,只见从王府大门里出来三个年轻修士,正穿过了校场的大门,大袖飘飘地朝这边过来。

好相貌!武传芳仔细打量这三人,心头暗赞一声“青年才俊”,只不过这三人看着眼生,穿着全是玄色法袍,却不知是哪家老祖座下真传?

各大宗门的真传弟子,多穿玄色或者深青色的法袍,也不必像其他普通弟子那样在法袍上绣上宗门的标记。武传芳心中疑惑,这三人大半夜跑来校场干嘛?边上的殷勤已经冷冷地哼了一声,脸色往下一沉。

“勤哥儿认得他们?”武传芳见殷勤脸色阴沉,试探问道。

不等殷勤回答,三人中已有一人抢先问道:“那边可是花狸峰的殷道友?在下凌云霄,那日醉仙亭上与道友切磋道法,相谈甚欢,本以为今日还能再聚,哪知寻遍了逍遥、混元两殿却不见道友的影子。我还以为道友不来了,又听人说道友易容乔装去了杂役饭堂。结果,我们几个去到那边询问,才晓得道友已经出来了。我道为何?却原来是躲在校场里饮美酒呢。来来来,我为道友介绍两位好朋友。”

“指月山的人?”武传芳听凌云霄报出姓名,立即猜出他的来历,不过看殷勤这个脸色,似乎并不欢迎这个苦苦寻他的“好道友”啊。

他正琢磨呢,就听殷勤在边上小声骂了句“傻逼”,然后长身而起,朗声笑着朝对方三人拱手道:“哈哈哈,我当是谁,原来是凌道友。我与道友醉仙亭上一别,也是想念得紧啊,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与凌道友有十十一天零零四个时辰未见了,真是想煞我了!凌道友快来帮我算算,咱俩这可是相当于多少年未曾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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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1章 惊艳 (求月票)

武传芳知道殷勤心中不爽却又不得不勉强应酬,听他前头说些场面话还算正经,到了最后一句,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凌云霄装腔作势而来,还真是特意来寻殷勤晦气的。按照他在指月山的地位,是被安排到混元殿中用饭的,酒菜吃到一半,逍遥殿中凌冲老祖座下小童来唤,让他去逍遥殿中服侍。

这也是沾了他祖爷凌冲老祖的光,像这种能够近距离,聆听老祖们对话的机会,对于筑基期的修士,其实非常难得,几位老祖共聚一堂,言谈话语间往往会透露一些修行的体会与心得。筑基期的修士,若能抓住其中一些关键信息,便是得了天大的好处。更难得的是,逍遥殿中又有号称武氏近千年来最为杰出的天才修者武晟靖,其见识与寻常金丹相比更加高超。

凌云霄在一众修士羡慕的眼神中,去到逍遥殿,老祖们的谈话没听几句,就躲在凌冲背后,得见了云裳老祖的模样。虽然只是偷偷瞥了一眼,凌云霄却因惊艳于云裳的美丽而心动神摇了好一阵子。

等他好容易收敛起心神,心头又涌起一股子失魂落魄的惆怅。凌云霄自诩是个情种,风流倜傥,才思敏捷,连号称美女如云的皇城都去过几次了,哪怕面对柳鸢那般人间绝色也能谈笑自如,潇洒应对。哪知见到云裳老祖,才知道所谓“仙子”本应是人间难觅其踪影的存在,至于平日里随便对哪个女修也称仙子,简直就是对这两个字的亵渎。

更让他感到难堪的是,明明那云裳老祖就在不远处,却偏偏震慑于她的美貌与威压不敢再抬头多看一眼。

凌云霄魂不守舍地在逍遥殿中呆了半日,全然忘了凌冲让他在一旁多多体会老祖们交谈的嘱咐。

老祖们闲谈一阵,坐在末尾的云裳老祖,却只是静静地听着,从始至终未发一言,这让心中颇多期待的凌云霄感到十分失望。接下来的酒席宴中,云裳的表现也很低调,面前小桌上摆满了人间难觅的珍馐美味,她却只捏了几粒灵果,便推开碗碟,只饮灵茶。

坐在她对面的孟老祖见状,主动介绍起桌上几样对金丹老祖也颇有助益的滋补菜肴。那云裳老祖总算淡淡地说了个谢字,凌云霄在一旁听见,又是一阵心跳暗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籁之音吧?

只不过云裳老祖还是没有动筷,倒是从她袖中钻出来的一只通体雪白,却鼻尖通红的花狸猫,十分挑剔地左咬一口,右舔一下,将一桌子的好东西全给糟践了。

接下来,那花狸猫冲着云裳啾啾叫了几声,却见云裳老祖脸色一沉,袍袖一卷将那花狸收了。凌云霄心中好奇,鼓起勇气偷瞄一眼,又觉得云裳老祖便是恼了,那模样也是极美的。

凌云霄又发了一阵子呆,早将他种种异样表现尽收眼底的凌冲老祖终于暗叹一声,自己这个玄孙,无论灵根属性还是天资聪颖,样样都好,唯一就是见不得有姿色的女子。前一阵被那云雀阁的柳鸢所迷,说是要随她一起去往皇城,好不容易劝住了,如今见了这花云裳,不会改主意去拜入花狸峰的门墙吧?

无奈之下,凌冲老祖冷冷咳嗽一声,找个由头将凌云霄支出了逍遥殿,让他去到边上混元殿里清净一下。

凌云霄从逍遥殿出来,也是羞愧难当,仔细回想刚才在殿中的情形,又觉得不太对劲,自问好歹也是打坐修心几十年的筑基修士,那云裳老祖便是再美,也没有远远看上一眼便被她迷得不可自拔的道理?

凌云霄冷静下来,以神识仔细检查自身,只觉小腹处突突跳动,隐隐有一股灼热之气,在下丹田中左突右冲,以至于周身气血全被这股燥热之气,搅动得躁动不安。

察觉到小腹内的异样之后,凌云霄也是吓了一跳,心道:“我这是被人下了毒了?为何护身的银钉没有丝毫反应?”像他这种被宗门重点栽培的弟子,各种护身法宝是不缺的,贴身所藏的一枚冷星钉更是凌冲老祖赠与他的护身之物,不是法器而是金丹老祖才能炼制的法宝。

凌云霄觉得不可能是中毒,他只在混元殿中吃过一些酒水,还真不相信谁敢在王府招待客人的酒菜中下手脚!

他一时想不明白,腹中那股子燥炎之气的来历,眉头紧锁地来到混元殿的门口,正遇到仓山郡城的两个修士,一个是方老祖的曾孙,叫做方铁儒,另一个则是猛逍遥最为器重的弟子之一,唤作沈星河。

仓山书院书香传世,自来与南方的指月山和九幽山庄关系都不错,凌云霄与这二位也都熟悉。方铁儒一见他,便急匆匆道:“凌兄可是要去东院?正要咱们一路。”

凌云霄不禁一愣,反问:“我为何要去东院?”

方铁儒与沈星河见他不知,你一句我一句地解释说,东院那边杂役们与花狸峰的一个丑蛮动起手来,听说你们指月山的杂役还吃了不少亏。

凌云霄听到“丑蛮”两个字,心头便是一跳,忽然想起在醉仙亭上见到殷勤时,那厮也易容成了个丑蛮的模样。

我说那厮既没在逍遥殿服侍老祖,也没在混元殿中吃酒,莫非又扮作丑蛮跑去东院生事了?哼哼,今日正好借机抓你个现行,带到逍遥殿上,看你那师尊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凌云霄想到云裳,腹中又是一热,连带着心弦颤动,呼吸也急促了许多。只不过,他也顾不得腹中的异样,反正只要不是中毒,就没大问题,等回头老祖下殿之后,正好请他帮忙诊治,也顺便让他老人家明白,刚才在殿中失态,也是事出有因。

方铁儒与沈星河话说的漂亮,其实仓山书院的杂役并未卷入其中,他们跟着凌云霄只为看个热闹。东院的饭堂与逍遥殿之间还有一个小花园,三人走在花间的弯曲小路,却隐隐约约听到角落里传来有人压低了嗓音说话:“你身上可还带着那东西?赶紧拿些出来。”

第712章 阴招(求月票)

凌云霄听这声音十分耳熟,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就听另外一人道:“真没带着,两位哥哥若是不信,尽管来翻。那酒的效力可是不小,我前日记可是刚给了你们好几瓶,怎就用完了?”

“那是因为咱们发现了那酒的一桩妙用!”要酒那人得意地嘀咕一句,旋即埋怨道,“算了算了,还是去寻那殷蛮子,从他那儿再买些。”

那是武家兄弟!凌云霄听到殷蛮子三字,已然知道那几人口中的酒,便是那壮阳用的九阳酒,那个被武家兄弟索酒的家伙应该就是那日醉仙亭上被殷勤强卖了一件九阳珍精的罗十四。

“别介啊哥哥,到底有啥妙用也给十四透点消息啊!”罗十四的声音放大了些,也逗起了凌云霄三人的好奇心。

只听那武成真嘿嘿笑着,似在耳语,声音变得极小,从这边只能断续听到只言片语:“老罗,我跟你说啊加些料娘们儿投怀主动”

“能行吗?她们对这种东西防范的可严实,听说身上都带着专门的法器。”罗十四不放心地嘀咕着。

“放心吧,咱们试过了,连指月山的冷星钉都察觉不到,哈快走,快走,随我去寻那殷蛮子去,那小子也真有本事,竟然将武传芳在湖边那处宅院盘了下来,改了个名字叫什么暖云别院。他既然不来找我,咱们就上门去堵他。”

墙角那三人边说边走,声音渐行渐远,也是去到饭堂的方向,方铁儒与沈星河面色古怪地对视一眼,忍不住请教凌云霄道:“他们所说到底是何种毒物,连你的冷星钉也察觉不到?”

“那是老王爷的两位贤孙!”凌云霄脸色铁青,所答却非所问,他重重地喘了几口粗气,终于明白毛病出在哪里。刚才他得了凌冲老祖的传唤,去逍遥殿之前曾被武家兄弟拦下,武成真揽着他的脖子,嘿嘿笑着恭喜他得了个在四皇子跟前露脸的机会,非逼着他喝了一大碗酒才松手。记得那酒便是武成真那蔫、坏、损的兄长武成道递过来的,当时凌云霄还觉得被王爷府的两位少主当众敬酒,挺有面子,哪知道却是被那两个烂货给阴了。

站在他身边的方铁儒与沈星河二人,也已经从那三人的谈话中听出武家兄弟的身份,又见凌云霄面色如此难堪,便也猜了个七八成出来,估计这眼高于顶的凌道友多半是着了武家兄弟的道儿。可是,就算他此刻明白被武家兄弟算计,又能如何?整个天下可都是他们武家的,指月山号称天下第二大宗,也不过是给武家看守南疆的一条狗而已。

话又说回来,武氏兄弟不好得罪,这其中可还涉及到花狸峰的殷蛮子呢,这倒是个煽风点火的机会。沈星河朝方铁儒使了个眼神,两人心领神会,故意问道:“他们所说那殷蛮子,可是那花狸老祖的真传弟子殷勤?却不知他那里有什么美酒售卖?竟然如此抢手?”

“狗屁的美酒!那蛮子能有什么好货?他卖的是壮阳春酒!”凌云霄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不过下一刻,他的脸色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负手道,“走吧,咱们还是先去饭堂看看,那花狸峰的丑蛮狂妄到何等程度。”

沈星河与方铁儒两人见他能忍,只是会心一笑,与凌云霄来到饭堂,却见这边已经开饭,并没有那丑蛮的影子。

凌云霄左右看看,挥手召唤过来一个指月山的杂役头目,问他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杂役头目总算见到自家人,苦着脸将凌老七与那领头杂役先后被那丑蛮算计的情形学说一遍,竟然比沈星河他们所讲的还要令人来气。

方铁儒在一旁听着,心头亦是浮起疑云,能够拥有此种手段的人不应屈居杂役才对?又见凌云霄面色越发阴沉,便旁敲侧击地提出他的疑问。

凌云霄冷哼一声:“两位有所不知,那人哪里是什么杂役?若我猜的不错,那丑蛮十有**便是花狸老祖的真传弟子殷蛮子。”

方铁儒与沈星河心中早有猜测,却故作吃惊道:“他若是真传弟子,为何不去混元点,扮作杂役作甚?”

“真传也好,杂役也罢,反正都是花狸峰的弟子不顾王府规矩,先后伤了我指月山的两名弟子。”凌云霄朝沈星河拱手道,“那蛮子既然担着抬轿子的差事,想必走不远。能否请两位道友随我往校场走一趟,若那蛮子果然在那儿,凌某便要与他好好理论一番。倘若因此坏了王府的规矩,还请两位道友为我作证,就是闹到老祖那边,也能有人说个是非曲直出来。”

方铁儒乃是方青主同父异母的兄弟,这次随方家老祖来到临渊,也早就得了方青主的消息,让他留心花狸峰的殷蛮子。另一方面,他在仓山书院的地位比方青主还要靠近中枢,对于宗门近些年所图谋的大事也是心知肚明。

眼下既然有人主动出头去寻那花狸峰的晦气,正好是个借刀杀人的机会,方铁儒与沈星河一向交好,稍微使个眼色便知道彼此心意。两人全都拍着胸膛保证,到了校场倘若那殷蛮子不服,说不得大家就要出手制住他,将其扭送到逍遥殿请老祖们评理。

凌云霄傲然一笑:“两位道友到时只管一旁作个见证就好,某说是个蛮子,就是换了花狸峰的第一真传燕自然,我也不惧。”

方铁儒与沈星河连连点头,都说:“凌道友所言极是,咱们正好见识指月山的高深道法。”

哪知三人到了校场这边,远远就见里边生火做饭,搞得好不热闹。方铁儒摸出符牌,唤过一名校场看守,一问之下才知道,刚刚有个什么临渊城的二王爷,带着一队聚香斋的伙计,提着食盒酒菜,给那花狸峰的丑蛮送饭去了!

三人面面相觑,武传芳这临渊二王爷的名头大家倒都听说过,提到他也都当个笑话来讲。问题是,除非不在临渊城中,否则的话,真要对上这货,还真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出手动他一根汗毛。

第713章 求订阅

无论凌云霄还是沈星河或者方铁儒,这三人全是各自宗门中,被老祖们重点栽培的好苗子。换句话说,在他们的修为提升到筑基后期大圆满之前,都是不太过问世事,只需一心修行的。尤其是方铁儒和凌云霄两人,作为宗门老祖的血缘至亲,甚至连比较危险的宗门试炼,也要被老祖们斟酌再斟酌,考虑再考虑,老祖常常还要亲赐护身法宝,才能最终放行。

这样做的结果,固然能为宗门多一些冲击金丹的机会,却也造成这些少年天才的修士,在遇到棘手问题的时候,容易出昏招。

三个天才修士在校场门口一合计,觉得之前设计的硬来的方式不太可行。刚刚偷听武成真聊天的时候,就已经得知武传芳将自家老宅转让给了花狸峰,双方关系之亲近可见一斑。若是上来便下狠手,擒拿殷蛮子的话,万一那武传芳出手阻挡怎么办?难道连武传芳也一起绑了,送到逍遥殿去?

更何况方铁儒与沈星河还存着一份不可告人之心,他俩还打算一旦凌云霄与殷蛮子动手,便趁机在一旁暗下杀招,最好能一下结果了这个被方青主形容为极度危险的蛮子。有武传芳在场,这事怕是不好办。

方铁儒的心眼儿最多,眼珠儿一转,出了个主意。既然武传芳碍事,不如编个由头,就说花狸老祖传他进殿,那武传芳没得请贴,肯定不能跟着。只要将殷蛮子骗离了武传芳的身旁,哪怕在校场门口,三人一齐出手,也能将那殷蛮子拿下。

凌云霄沉吟片刻道:“方兄的主意很是高明,不过却不能用花狸老祖来传作为由头。那殷蛮子最是狡诈多疑,一定会问花狸老祖身边还有两位女修弟子,为何不让她们来传?不若,干脆诓他,就说是四皇子传他,谅他不敢不去。”

三位天才合计一阵,一致认为凌云霄之计,最为可行。于是乎,就有了前面凌云霄满面春风,寻着酒香主动过来寒暄的一幕。

问题是,大家事先设想推演了诸多那殷蛮子也许会问的刁钻话题,却是打死也想不到,这货竟然问了道算术题。

“呃”凌云霄被问得愣在当场,好半天才干笑几声道,“殷道友真是风趣,哈哈这个,总之”

方铁儒见状赶紧上前一步插言道:“凌道友只顾着与殷道友叙旧,却也给我们引荐一下啊?”

凌云霄这才一拍脑门,道一声糊涂,忙将两位仓山书院的两位修士介绍与殷勤。

殷勤听到方铁儒的名字,淡淡地道一声久仰,又问他与方青主相熟否?

方铁儒盯着殷勤的眼睛,缓缓道:“青主是我三哥,哪有不熟之理?”

殷勤哈哈一笑道:“真是巧了,我们殷家当日被仇家袭杀,险遭灭门之祸,有个老七叫做殷公壮,也因此流落蛮荒,幸亏被你那三哥收留,照拂有加。方道友回山之时,一定要向你那三哥转达殷某的谢意。”说着,他又郑重其事地朝方铁儒深鞠一躬。

“请道友放心,你的话我一定带到。”方铁儒见殷勤态度诚恳,微微一笑虚情假意道,“若是早知能在此地遇到道友,就该带让你家七哥一道过来,让你们亲人相聚才对。”

“那到不必。”殷勤淡淡地道,“我那七哥是个兔儿爷,按照殷家的规矩是要打出门墙的。只求方道友拜托你那三哥,若是哪天腻歪了,莫要哎,总之给他些吃喝就好。”

“你!”方铁儒脸色一僵,被殷勤噎得说出不话来。

殷勤却不再搭理他,转而对沈星河道:“凌道友刚才说,令师便是仓山书院的孟老祖?”

“是又如何?”沈星河冷然道,这殷蛮子出言不逊,他已经做好了出手突袭的打算,只等方铁儒给他个动手的暗示。

殷勤哦了一声,转脸对武传芳道:“那孟老祖就是我与皇叔提过那位。”

武传芳含混了哦了一句,心道:你多暂跟我提过这人?

“皇叔怎么忘了?那孟老祖就是当年往花狸峰送聘礼那人,当时皇叔还说他是只癞蛤蟆来着?”殷勤一本正经,将武传芳拉下水。

沈星河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心头暗恨:这殷蛮子果然尖酸阴损的王八蛋。当年孟逍遥求聘花云裳,不但被人赶走了媒婆,连聘礼都被人在半途劫了,这桩事情一度成为西荒修士们的笑谈。也是仓山书院几大禁忌话题。

凌云霄在一旁看着,心中也是纳闷:殷蛮子对待仓山书院这两位的态度,怎会如此恶劣,我才是与他结下梁子那个啊?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凌云霄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挑明来意,只说他们三人来寻殷勤,实际是从逍遥殿上领了四皇子的法喻,让各家老祖的真传弟子全都进殿,四皇子要考较大家的道法修为。

凌云霄板起面孔,总算找到一个由头:“道友既然出言不逊,辱及沈、方两位道友的师长亲人,还请道友与我们一起去到逍遥殿上,请诸位老祖评个理。”

“不去。”殷勤一屁股坐回小凳,扭脸儿问孙阿巧,“面扯的咋样了?还要毛细啊。”

“你敢!”沈星河上前一步,手掌一番亮出法剑,声色俱厉。

“癞蛤蟆可是他说的。”殷勤扯住武传芳的袍袖道,“道友找错人了。”

“那兔爷的话,总是你说的!”方铁儒脸色阴沉,侧向迈开一步,与其他两人形成三向合围的形势。

“我说的是我家老七,有问题么?”殷勤接过孙阿巧递来的大海碗,吸溜一口,不耐烦地摆手赶人道,“我这儿桌子小,真的招待不开诸位道友。四皇子还等着考较你们呢,赶紧去啊,跟我这儿起腻干嘛?”

“你也是真传弟子,也在考较之列!”凌云霄不死心地道。

“可惜啊,不是了。”殷勤叹了口气,指了指着身上灰袍,瞎话张嘴就来,“昨儿办错了差事,惹恼了师尊,结果被她扒了真传法袍,现在咱是一撸到底,成杂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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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4章 好个蛮子 (求月票)

一个杂役蛮子,也敢与我等如此说话么?”方铁儒忽然厉喝一声,朝沈星河使个眼色,眼光狞厉地逼近殷勤,“你既然只是个宗门杂役,少不得今儿要教你与上位修士说话的规矩。”

“请皇叔借过一步说话!”凌云霄见那二人成夹角之势,将殷勤堵在当中,忙向武传芳拱手道:“按照咱们蛮荒七大宗门共有的规矩,杂役并不列入宗门弟子,其地位等同凡人。此人以杂役之身,却与我等修者出言不逊,若不稍加教训,便是坏了我朝凡修有别的规矩。”

武传芳心道:勤小子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只顾着惩口头之利,却让人抓住把柄,硬生生扣了一顶凡人的帽子下来。凡修有别,修者为尊,乃是武朝统治人族万载不变的铁律,殷勤自认杂役,被人找茬儿教训也是无话可说。

只不过,武传芳的祖宅全都抵给了殷勤,已经上了花狸峰的船,眼看殷勤被人刁难,也不能坐视不管。好在此处还在临渊城内,那皇叔的名头或许还能顶用,武传芳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却见殷勤忽然眼睛一瞪,骂一声:“放你娘的臭狗屁!”

话音未落,殷勤手中盛满汤面的大海碗便朝方铁儒扣了过去,与此同时,下面又飞起一脚,将面前的小桌踢翻,霎时间碟碗漫天,菜汤如雨,朝着凌云霄和沈星河洒了过去。

凌云霄三人虽已形成围攻之势,毕竟还有个武传芳站在圈内,他们倒是紧锁神识时刻提防着殷勤调运灵力,哪知这货灵力根本没动,仅凭肉身的力量与速度便同时朝三人发起攻击。

若是换个地方,三个人就是拼了溅他一身菜汤也要顶着碟碗前冲,可今天却是来王府赴宴的日子,若是被那面汤菜汁脏了法袍,等下万一四皇子真的传唤各宗弟子进殿,岂不是丢大人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呵斥一声,不进反退,那方铁儒心思最是阴损,一边往后退却,还不忘大声招呼门口的王府护卫,有人在校场之内动粗。

殷勤这一下突然暴起,用的是气机牵引术,这门独家功夫的优势在于,无论身子处于什么姿势下,都能瞬间启动,并且威力不减。凌云霄三人见他一直坐着,周身灵力也没有聚集的现象,实在想不到他在这种情况下,突袭攻击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

饶是三人同时后撤了七八步,身上还是洒了不少菜汤。大家都是来王府赴宴的,身上所穿的法袍虽然价值不菲,却不是那种水火不侵斗法用的。眼看胸前被菜汤汁水染污一片,三人气得脸色发青。

凌云霄等会儿铁定还要去逍遥殿见老祖的,一身法袍弄成这样,还怎么见人?双目尽赤的他,清喝一声,掌中寒光闪烁,一柄冷森冰寒的飞剑已经悬于半空。

“这厮出手狠毒,大家若是留手怕是拿不下他!”方铁儒也从腰间扯出折扇,迎风一展,小轿周围便旋起一阵阴寒凉意。

沈星河的法剑早就立于掌中,此刻指尖一挑,飞剑在空中盘旋而起,他沉声喝道:“今日便让你这蛮荒贱种,见识我仓山书院的浩然道法。”

“住手!”武传芳见三人这就要硬来,急忙大喊一声,身子却往旁边撤去,“我乃当朝皇叔,我看谁敢动手。”

“武皇叔,可是这蛮荒贱种先出手的,还请您老闪在一边,否则的话休怪法剑无眼。”凌云霄咬牙切齿,手腕一转,那柄冰寒小剑竟然迎风暴涨,成了一柄长身刃阔的开天巨剑。

方铁儒煽动起大家的情绪,出手时却是毫无声息,他掌中折扇微微一挑,空中雷声隐动。

“社雷扇!”武传芳是个识货的,听到方铁儒的折扇搞出的动静,神色猛地一变,叫出声来。有人说,天下道法,雷法为尊,拥有雷灵根的修士,杀伤力远超同阶,尤其是对上血脉为主的妖兽或者蛮人,雷法的威力就更强。

人族利用雷霆之力,所炼制出来的雷霆类的法器,又分了五种,分别是天、地、水、神、社,并称为五雷。其中社雷又叫妖雷,对于蛮人或者妖兽的血脉杀伤尤其巨大。正因如此,天下雷属性的法器都很引人注目,方铁儒手中这柄社雷扇,又称妖雷扇,乃是仓山书院颇为有名的一件法宝级别的杀伐雷器,想不到竟然传到了方铁儒的手中!

“玩群殴么?!”殷勤丑脸上闪过狞厉的笑意,沉声道,“皇叔对不住了。”

“勤哥儿快躲。”武传芳被殷勤的话说的心头发毛,大喊一声就要往校场门口飞遁,只是他的身形尚未腾空,就被身边一股巨力冲得远远抛了出去。

武传芳猝不及防,尖叫着身子在空中划出一条华丽丽的抛物线,他四脚乱抓地在空中飞了几十丈远,这才噗通一下跌落尘埃,武传芳知道这是殷勤将他撞出了圈子,也顾不得灰头土脸,抹一把眼睛就紧张地往殷勤那边望去。

目光所及,武传芳吓了一跳,忍不住喝了声:“好个蛮子!”

只见殷勤所立之地的上空,已经显出一个山岳般的金刚巨猿的虚影,那巨猿一边以双拳擂胸,一边张开血盆大口,朝着苍天发出无声的呼啸,紧接着虚影一晃,倏地收于殷勤体内。殷勤的体型随之猛涨,衣衫崩裂,筋肉凸张,再加上那张满是横肉的丑脸,竟比真正的金刚巨猿看起来,还要吓人。

方铁儒等人毕竟不想伤及武传芳,见殷勤将他撞飞出去,正合心意,又见殷勤以血脉秘法长成个巨猿模样,声势虽然可怖,但他们反而不惧。尤其是方铁儒与沈星河两人,为了年底的宗门试炼,刚从老祖师尊手上得了专门对付妖兽的法宝,正好用这生蛮试宝了。

三人不约而同,正要激活各自法宝,就见那面目狰狞的殷蛮子,两手一翻,每只手掌里全都攥了十几只漆黑发亮的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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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5章 求月票

“霹雳珠!”凌云霄吓出一身冷汗,这蛮子哪里来的这么多霹雳珠?不该逼他!这货若是存了鱼死网破的心思博命,同时引爆的话,怕是整个校场都要被夷为平地吧?

方铁儒的社雷扇已如搭上弓弦的箭矢,随时都可激发,看清殷蛮子手中两把霹雳珠,也是心惊肉跳。杀人的心他有,同归于尽的想法却是一点也无!

十几个发觉这边动静的校场护卫正全速往这边飞遁而来,看清殷勤的变化也都猛地刹住了脚步,护卫头目底气不足地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住手!校场重地,凡有私斗者,当断其灵根!”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轰成渣!”巨猿般的丑蛮咧嘴一笑,巨掌一覆,猛地往地上拍去。

“完了!”凌云霄三人,心头闪过同样的念头,用不着费力激发手中法宝,几十枚霹雳珠同时爆破的威力,连法宝都扛不住,大家今日全要死在一堆了。

大鹦鹉的乾坤洞府能够抵御金丹老祖的爆丹之威,我这乾坤袋乃是他最后的避难所,防御力比那乾坤洞府应该只强不弱,二十几颗霹雳珠,同时引爆的话,应该不及爆丹之威。殷勤在心中盘算着,也是肉痛不已,在临渊城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如何收拾残局也是麻烦的很。

他的腾蛇血脉感应最是灵敏,玄龟又有预知危险的能力,凌云霄三人一现身,其心底的杀机就被殷勤感应到了。一对三,殷勤没有一丝胜算,面对这种生死危机,若是换在蛮荒之上,他还能脚底抹油,速破蛮来一波,先逃命再说。可在这临渊城中,没有禁制符牌的话,估计刚飞上天,就得被护城法阵干下来。

既然无处可逃,就只能硬刚了,殷勤瞟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眼光迷离的孙阿巧,暗暗叹了一口气:“等她知晓我这乾坤袋的秘密,便要隐姓埋名专心做几年扯面婆了!”

我、我这是要死了么?孙阿巧呆呆地望着殷勤,那些霹雳珠全是她经手购入的,自然知道它们的威力。想到这个死字,她的心里有点舍不得,可又想,能与他死在一起也不错,就是他现在的样子丑了点。

眼看殷勤的巨掌就要拍落尘埃,孙阿巧的目光紧紧黏在殷勤的身上,嘴角刚刚弯起一个微笑的弧度,忽听虚空中传来一声苍凉古朴的沉喝:“止!”

紧接着,孙阿巧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忽然慢了下来,殷勤急速拍下的手掌,仿佛被人用绳子扯住,那些霹雳珠已经离了手,在距离地面还不到一尺的地方,好像变成了漂在水面的球,怎么都不沉不下去。

法阵!殷勤在同一时刻也感应到了异样,那一声“止”,孙阿巧听来不算什么,却仿佛炸雷般地直接在殷勤脑海里轰爆开来。下一刻,殷勤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双腿忽然一软,咕咚一下坐倒于地,他手中的霹雳珠,不知何时,仿佛被人轻拿轻放般地摆在边上。

虽然距离最近的那一颗,还不到一根指头的距离,殷勤却根本触碰不到,随着那一声止字,一股无可比拟的磅礴威压便将他按在那里,连根指头都动不了。

奶奶的,临渊城的护城大阵果然牛逼!殷勤强撑着坐在那里,瞄了一眼对面凌云霄三人,心情好了一些,那三位的情况比他还要惨些,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掌按住,全都是脸贴地面,屁股朝天,姿势十分屈辱。附近那些原本已经等死的聚香斋的伙计杂役,捡回一条小命,再顾不得别的,全都拼命朝校场门口逃。

附近唯一能动的,就只剩下了根本没有动用法力的孙阿巧。那股磅礴无比的威压似乎颇有灵性,并没有施加在她的身上。孙阿巧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冲到殷勤旁边,一边连声询问他的情况,一边费力地想扯他起来。

孙阿巧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殷勤却仿佛被钉在地上一样,连根手指头扳不动。孙阿巧正不知所措,识海中忽然传来殷主任窃窃私语的声音。

下一刻,孙阿巧俏脸上现出一股果决之色,她站起身按照殷勤示意的地上,捡起一个聚香斋伙计所用的镔铁炒勺校场之上,传来一阵铛铛声响,三位被阵法威压按在地上气若游丝的天才修士,被小孙一人三下,全都敲得眼睛翻白,口吐白沫,晕死过去。

殷勤在一旁看着,心中解气,等会儿还不知道要被人如何收拾呢,先将这仇报了再说!

孙阿巧完成了殷主任交代的任务,将炒勺丢在一旁,远远看见一队全副武装的护卫军卒朝这边奔来,她下意识地挡在殷勤前面。只是那些军卒跑到一半就停了脚步,孙阿巧正觉得奇怪,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怒斥:“小女子欺人太甚!”

一种被凶手盯住的危机感让孙阿巧寒毛耸立,循声望去,一个玉面白袍的青年修士便从低空朝这边急速纵跃而来。

临渊城中有飞行禁制,便是金丹老祖没有专用的符牌也是不敢催动灵力,擅自使用遁法。那白袍修士,只凭肉身腿脚之力,其纵跃之速度竟然堪比筑基修士御剑的速度。孙阿巧吓的脚下一软,险些坐倒地上,虽然不认得此人是谁,仅凭其冲过来的速度,就能断定,肯定是个金丹老祖。

“快跑啊!”殷勤也看到对面来人,无奈却是动弹不得,只能通过神识给孙阿巧,哪知那丫头的修为实在太低,被对方声势所震慑,竟然吓得如同一只呆鹅,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那白袍老祖早将孙阿巧用铁勺敲人的情形看在眼里,更可恨的是这小女子只不过是个炼气期的杂碎,到底是谁给她的胆子?敢用铁勺敲晕我仓山书院的两位真传弟子?!

金丹老祖含怒奔袭,虽然仅凭肉身,百余丈的距离,眨眼即至,白袍修士沉喝一声:“大胆的杂碎!”伸手便朝呆若木鸡的孙阿巧拍了下来。

殷勤见状,将心一横神识已经沉入乾坤袋,准比将胖虫儿召唤出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喝斥:“孟酸儒,你敢伤我弟子!”殷勤努力向上翻起眼皮,只见空中一道红光快如闪电,直冲那白袍老祖撞了过来。

第716章 老祖的悲惨时刻(求月票)

这疯婆娘不要命了!那白袍老祖正是仓山书院的孟逍遥,不用回头,仅凭身后红光疾若电光的速度就能猜出,花狸老祖用了道法灵力。

劲风在瞬间及体,孟逍遥连忙收回拍向孙阿巧的手掌,头也来不及转,直接沉肘向后捣出。嘭地一声闷响,孟逍遥的手肘正对上云裳飞踹的脚尖。

金丹老祖的修为真的可怕,他虽然只是凌空虚拍,并未触及孙阿巧,一股强劲罡风已经撞得孙阿巧飞出三五丈远,身子在土地上滚了几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生死不知。

孟逍遥只觉的手肘碰撞之处,传来一阵钻心剧痛,这可是他金丹成就以来多少年未曾感受到的滋味了。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直怀疑手肘被那花云裳踢断了!同时忍不住在心中咒骂开来:真那娘的是个疯婆子,出来王府吃席,竟也穿着狩猎的战靴么?金丹修士,肉身号称金刚不坏,虽然不是真的不坏,单纯以肘对脚的话,不至于半边身子全都麻木了。

云裳后发先至,不惜动用道法飞遁赶来,总算从孟逍遥的手底下救下了孙阿巧与殷勤。问题是,因此而引发的护城大阵瞬间便激发起了最强级别的防御。

原本月色如洗的夜空,忽然现出一点异常明亮的星光,虽然只是米粒大小,其亮度竟然逼得月色隐于夜空,不为人见。那点星光只是一闪,比人眨眼还快,便迅速缩小并且黯淡下来。

“退!”追着云裳与孟逍遥两人过来武青元忽然一伸手,拦下身边的几位老祖,“护城神雷!”

神雷也是五雷中的一种,传说其威力之大能将天上的神龙轰下来。

武青元的话音未落,空中已经缩小如同针尖的星点便骤然爆开成了一片光幕,一刹那,山河大地,楼台城池,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全被片光幕所笼罩。

孟逍遥被云裳连还脚逼的以手肘连挡两下,已是疼得呲牙裂嘴,好容易趁着云裳冲速力竭,收腿换招的时候,转过了身子,就被光幕闪了眼睛。他的见识极其广,被光幕一闪心中便是一紧,能搞出这等笼罩天地之光芒的,唯有雷法。

孟逍遥心头冷笑,花云裳那婆娘到底是个山沟沟里出来的小女子没有见识,竟然敢在临渊城里擅自动用道法,引来法阵雷劫,震碎你的金丹都是轻的!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说时迟那是快,空中光幕一闪,雷霆转瞬即至,就在电光及体的同时,云裳老祖的小粉拳也正对上了孟老祖的手掌。

殷勤与两人的距离可谓近在咫尺,看见空中星光一闪,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怖惊觉就在心中升腾起来。那是血脉对于巨大危机的本能反应,也是蛮人对于雷法天生的恐怖之情。

金丹级别的斗法,莫说身体被阵法压制得动弹不得,就算能动,殷勤也是根本参合不上。空中那道光幕所化的神雷实在是太快了,殷勤只觉得小腹中深藏的剑丸突地一跳,根本反应不及发生了何事,云裳与孟逍遥便被那电光击中。

从殷勤的角度看过去,两个人的身形忽然凝滞,像木偶一样就,那么拳掌相抵地定在那里,成了一幅剪影,还被那电光镀了一圈银边。

这幅景象也只是一瞬,下一刻那银边便轰然爆裂,拳掌相抵的两个木偶成了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爆破之力冲击得远远抛开,最后嘭嘭两下落在地上。神雷之威堪比雷劫,虽然被两位金丹分担了威力,也不是两个金丹初期的修士能够受得了的。

孟逍遥周身焦黑,身子缩成一团,像个被雷劈了的枯枝,全身的白袍全都化作灰烬,唯有一件金色的肚兜,贴在胸腹要害之处。这是他保命的法宝,乃是几千年前一位元婴大能为其双修伴侣所精心炼制,不但能防五行类的攻击伤害,甚至能够抵消些许雷霆之威。此宝在西荒辗转流传,到了孟逍遥的手上,虽然样式鲜艳了些,却真是一个能救命的宝贝,一直被孟逍遥贴身穿着。

今天也正是仗着此宝的庇护,才得以护住心腹丹田等要害部分,肉身虽然伤势严重,金丹只有些许裂纹,将养几年也能修复,可谓不幸中的万幸。

云裳被雷霆爆裂的冲力抛向另一边,出乎大家的预料,她身上那袭裙裳虽然也有烧损破裂,却远没有孟逍遥那般狼狈。总体来说,裙裳还算能够遮挡身体大部分,只有手臂,小腿,以及后腰上一大块皮肤暴露在外。只是那神雷之威,着实恐怖,云裳这些暴露在外的肌肤,也被烧成焦炭的颜色。稍微活动便剥落掉下,露出里面粉红的血肉。对于云裳来说,万幸的是一张小脸虽然也有斑斑黑碳之色,却因雷爆时衣袖遮挡,保全了大部分的皮肤。

虽说金丹老祖肉身可以再生,但对于女修来说,被人看见一副黑炭头的模样,也是难堪。无论如何,云裳的状况可是比孟逍遥强多了,孟逍遥蜷在地上成了“锡包烤虾”动都不能动,云裳尚且能强撑着爬起来。

远处观战的众位老祖总算等到神雷隐去,这才在武青元的符牌引导之下,飞遁过来。眼下不是争论谁是谁非的时候,救人要紧,好在花狸峰与仓山郡城都是来了两位金丹老祖。方道纯来至孟逍遥的身边,仔细看过他的情况,也是眉头紧皱,他想了一阵,抖出一条冰蚕丝毯将孟逍遥缓缓包裹严实,这才轻吁了口气,吩咐弟子们去将孟老祖直接抬往飞舟,先行送回宗门请掌教真人亲自诊治。没办法,若是不用冰蚕丝毯提前包严实了,直接去搬动的话,孟逍遥的皮肉就要全都掉落下来了。

这边墨鳞老祖也是飞至云裳的身边,先掏出几粒保命丹丸,直接塞入她的口中,再要运功仔细查探她的伤情时,却被云裳摆手制止道:“我无大碍,只是些皮肉烧伤,师兄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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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章 谢堂主溃雪o的打赏

说话间蓝雀与肥满也到了,双双欲要扶她,却被云裳挡开,她勉强支撑着身体,又朝武青元遥遥施礼道:“城主王爷在上,云裳那劣徒出身低微,性子顽劣,闯下滔天大祸,原是罪该万死。可云裳身为他的师尊,却疏于管教,最该责罚的应该是我。”

“云裳仙子言重了,不过是小辈之间斗法切磋,不知深浅触动了护城法阵而已,好在伤者无碍。”武青元瞄了一眼被仓山书院弟子们小心翼翼抬着的“焦烤大虾”,违心说道,“我看还是各家弟子,各自回去管教,我这里就不用责罚了。”

武青元态度轻松,心里头也是窝火,他老人家好心请客吃饭,却险些让两个金丹老祖被雷劈成烧炭。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怎么责罚,怎么深究?还是和稀泥,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他们下去私了,只要不在我这临渊城里闹事就行,等会儿回到逍遥殿与武晟靖也是这般说辞,四皇子身边的那个姓唐的是个祸害,万万不能让他借机煽风点火,乱了我这临渊城。

武青元拿定主意,手上掐个法诀,朝空中一弹,压制着殷勤等人的法阵也在瞬间撤去。

殷勤担心云裳的情况,感觉压力一减就要往起站,哪知他只做了个往前窜的动作,便两眼一黑,噗通一下,人事不省地扑到在地。

至于那凌云霄三人,早就瘫软如泥,又被孙阿巧用炒勺一一拍过,已经气得昏厥多时了。

云裳听到殷勤这边的动静,心中虽然挂念,却只能淡淡地瞥他一眼,吩咐蓝雀与莺儿去查看孙阿巧与殷勤的情况。

校场之上各宗弟子,一阵忙乱,花狸峰这边人手少,好在还有个武传芳。聚香斋那帮伙计虽然跑了,也没能跑远全在校场大门口被守卫拦下,武传芳过去连打带骂全给赶了回来。其中有两个挑担子的蛮人被他委以给云裳老祖抬轿子的差使。

武传芳见殷勤扑倒在地,又找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去抬,却被蓝雀从一旁拦下道:“我来。”

武传芳笑道:“哪能让仙子受这份累?”

蓝雀淡淡笑道:“老祖交代的。”

结果蓝雀与肥满分别背了殷勤与孙阿巧,云裳坐在轿子中与众位老祖施礼道别,一行人出了校场直奔暖云别院去了。

武青元望着小轿的背影,眼中精光闪烁:那花云裳晋级金丹不过几年,修为不及孟逍遥,可她反而在神雷下几乎没受什么大的损伤,其中奥秘应该就在她的那身裙裳上面。呵呵,想不到万兽谷竟也有了雷灵根的弟子,虽秘而不宣,经过这件事,怕是瞒不住有心人吧?

以武青元的见识,自然认得孟逍遥那法宝肚兜,此物尚且不能在神雷下护持他的周全,花云裳反而逃过雷劫,便只有一个解释——她的裙裳不但是件护身的法宝,而且其中必是加入了雷绦。所谓雷绦乃是雷灵根弟子才能炼制的一种材料,细如蚕丝,长不过尺,只需将十余条雷绦织入修士法袍,便能大幅增加防御雷法攻击的属性。

云裳这件裙裳乃是尚小鱼在殷勤的授意下鼓捣出来的顶级法袍,是给小鱼工作室用来作为镇室之宝而用的。不但样式典雅大方,而且加入了许多防御性的材料与符文谱系,正好殷小小筑基成功以后,也曾炼制出一些雷绦,尚小鱼听铁翎真人说起此事,又想到殷勤一直强调的“奢侈”、“稀缺”、“独到”等等所谓的卖点,便厮磨硬泡地从铁翎真人那里讨要了一些,织入了裙裳之中。

她还没来得及知会殷勤,让他把这一条也加入到这件裙裳的宣传语中,这件裙裳就被云裳讨来,作为出席王府夜宴所用。也幸亏尚小鱼自作主张多这么一手,否则的话,今儿从校场上就要抬走两只焦烤大虾了。

只不过,世事皆是福祸相依,云裳因为雷绦躲过一劫,却也在不经意间泄露了万兽谷拥有雷灵根弟子的秘密。对于元婴之下的修士来说,拥有雷灵根的修士,其战力往往恐怖至极,作为宗门弟子,雷灵根的修士能够在宗门之间的大比或者斗法比拼之中,为宗门挣来极大的荣誉。

然后实际上,七大宗门却极少真正派出雷灵根的弟子出场斗法,绝大多数的雷灵根弟子都会被宗门雪藏起来,在他们进阶金丹之前,基本不会让其露面。其中原因还在于,拥有雷灵根的筑基期的修士,对于元婴太上来说,却有另外一宗用途,那就是以之抵御雷劫!说白了,就是牺牲雷灵根弟子的道基,换取元婴真人续命三五百年的时光。

修为到了元婴期,理论上说,已经可以脱离肉身,真正达到所谓的与山岳同寿,但实际上元婴期的大能修士的寿数很少能够超过三千岁,其中原因就在于雷劫。说白了,元婴期的修士陨落没有老死的,八成全是被雷劈死的。修为到了那个地步,若是不能再进一步化神飞升的话,就只能四处寻找躲避雷劫的方法,续命延寿。雷灵根的修士,便是其中最为有效的一个选择。

当然了,如果雷灵根的修士能够进阶金丹,即便是元婴太上,也不敢强行拉人去做“避雷针”了。元婴修士不但不会招惹雷灵根的金丹老祖,而且还要尽量避而远之,倒不是斗不过,而是雷灵根的修士太容易招雷了。这帮家伙,若是真能进阶金丹的话,其进阶的方法中,最为有效的一种就是引动雷霆之力,淬炼金丹。此法风险极大,一旦成功,却往往能够直接跨越境界,迅速提升修为层次。

没想到万兽谷中还藏有这等人物!能够炼制出抵御护城神雷的绦丝,此人距离金丹也只有半步之遥了吧?武青元收回目光,与身旁尹阀的老祖尹玉然相视一笑,心头忽然升起一个念头来:这尹玉然的老子尹澈进阶元婴多少年了,到没到需要应对雷劫的阶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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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8章 谁都不准管他 (求月票)

暖云别院,云裳老祖的丹室门口,老祖座下的诸位仙子,齐聚于此,丹室的大门紧闭着,里面毫无声息,女修们站在门口,无人说话,每个人的眉宇间都带着一丝忧虑。

云裳老祖从王府被人抬回来,看着她身上斑驳焦黑的烧伤痕迹,尚主事那里新领来的衣裙也成了破烂褴褛,大家全都吓坏了。蓝雀与莺儿、灵鹊三人将云裳搀扶进了丹室,剩下的女修则围在墨鳞老祖周围,询问他云裳老祖的伤势如何?

好在墨鳞老祖的态度还算轻松,只说烧伤虽然看着可怕了点,但多是皮肉伤,以金丹老祖的修为,那些焦黑脱落的死皮,有个三五日的功夫,新的皮肉就能重新长出来。

大家听墨鳞老祖如此说,这才稍微放心,这时铁翎真人也闻讯而至,听墨鳞老祖简略说过当时的情形,也是摇头苦笑。他亲自进到丹室,再次检查了云裳的情况,得出的结论与墨鳞老祖差不多,门外这些女修弟子,这才彻底放心。

蓝雀三女也从丹室出来,说是老祖已经闭关疗伤,让大家暂且散去。

大家刚刚松了口气,忽听角落里有人哭泣,这才想起来,殷主任还在角落里瘫着,此刻身边只有个灰头土脸的孙阿巧在照看。她见大家只顾着老祖,全然忘记了主任,不禁哭出声来。

墨鳞老祖皱起眉头,冷哼一声斥道:“你们老祖为了救他,受伤至此,他只是被阵法压制,脱力而已,有没有大碍,你有什么好哭的?”

孙阿巧被墨鳞老祖瞪得心肝儿都颤,努力收了眼泪,只敢小声哽咽,不敢放出声来。不过听说主任没事,她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来了。这时,她才觉得半边身子疼得不听使唤,仔细检查,才发现左臂和左腿的大骨上都已出现了裂纹。

想想也是后怕,她只是被孟逍遥出手时带起的掌风波及,便险些折了胳膊大腿,若非云裳不惜引动阵法来救,怕是要被孟逍遥捏死一只小鸡崽儿一般扭断了脖子。

按照墨鳞老祖的吩咐,殷勤这个祸头谁也不准去管,就将他丢在角落里,并且谁也不许给他吃喝,三天也好,五天也罢,多暂自己能爬起来了,就自行爬到老祖门外跪着,等云裳老祖伤势好转了,再做责罚。

孙阿巧听了这话,刚刚收住的眼泪便又刷地流下来,又怕被墨鳞老祖看见,只好躲在灵鹊的身后。灵鹊看着殷勤仰面朝天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心中也是难受,早知如此就该让孙阿巧直接将殷勤送回屋去,不该奢望墨鳞老祖能帮他诊治伤情。

不过灵鹊心中还是存了一丝希望,扭头望向铁翎真人小声道:“掌教真人”

铁翎真人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抬手道:“就按墨鳞师弟的吩咐来办,年轻人狂妄太过,若不及时管教,将来也是祸害!需得让他多吃些苦头才行。”

两位老祖撂下狠话,又嘱咐蓝雀她们每日汇报云裳的伤势,这才大袖一摆,转身走了。

剩下一众女修仙子站在丹室门口,全都傻傻地没了主意。蓝雀幽幽地叹了口气:殷勤这小子此次作死,闹得太大,惹得掌教真人都发了脾气,也不知老祖闭关疗伤需要多久时间,希望真如掌教真人所说,只需三五日即可出关。可万一,老祖出关,余怒未消,殷勤怕是还要遭罪。

孙阿巧见大家缓缓走向门口,准备散了,咬咬牙,也一瘸一拐地出去。蓝雀瞧见她的脸色,忙向灵鹊使个眼色。

灵鹊会意,便悄悄跟着她出院,果然看见这丫头回去殷勤那屋,弯腰抱起一床被褥,要给殷勤送去。灵鹊赶紧拦下她,低声叱道:“你是不是傻了?连掌教真人都发话了,谁敢违背,那便是抗命的罪过,可是要逐出宗门的啊。”

“可是他、他连一丝力气都使不出!就算是铁打的人,若是被阴寒地气所侵,难免落下病来。”孙阿巧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呜呜哭泣。

灵鹊叹了口气,也在孙阿巧身旁坐了,伸手揽住她的肩膀道:“两位老祖的责罚,看似无情,却也是不得已为之啊。咱们闯了那么大的祸,总要给王爷一个交代才行。那小子,呃,我是说殷勤,实在是太过冲动了,竟然想在校场里引爆霹雳珠!也不想想,边上还停着四皇子的飞舟呢,万一将皇家的飞舟炸了,那可就是灭宗的大祸啊!到了那般地步,就算殷勤已经粉身碎骨,化作灰烬,却也是万死不偿其责。”

孙阿巧被灵鹊说的没了主意,又听她语气调侃道:“你呀。别光想着殷勤那小子,赶紧想想你自己,应该如何向老祖谢罪吧?”

“我、我谢什么罪?”孙阿巧奇道。

灵鹊扳起面孔道:“听说孙厨娘铁勺用的不错,连着敲晕了三位真传弟子呢。”

孙阿巧脸红道:“那是主任的命令,我不敢不从。”

灵鹊重重叹了口气道:“他啊,什么都好,就是这脾气一上来,便不管不顾了。也不想想,这三铁勺下去,咱们与那两派宗门的梁子就算是彻底结下了。”

“是一人敲了三下,总共应该九下,其实还是敲的少了。”孙阿巧纠正她道,“师姐那是没见他们当时那副嘴脸,笑纹里都藏着刀呢。花言巧语说了一堆,就想骗了主任随他们去,结果主任没上当,当场就现出原形凶相,准备强拿主任,主任也是被逼无奈才亮了珠子。”

“你呀,就知道信你那主任,哪天真被他卖了,还傻乎乎地替他数钱呢!”灵鹊撇撇嘴,心道:九下还真的拍少了呢。

天色将明,暖云丹室所在的小院里,已经不见一个人影,只余地上一个瘫蛮,就连平日里负责在院子门口当值的女修,也都按照云裳的吩咐撤了。这回老祖怕是真的怒极,怕咱们给那小子偷递吃喝吧?莺儿与蓝雀作为最后离开的弟子,锁闭大门的时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殷勤,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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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9章 当天雷勾动地火 (求推荐票)

“花云裳,她们全都走远了!”一道白影从房梁上跃了下,落在地上却没有带起一丝尘埃。阿蛮绕着盘坐于暖玉塌上,两眼微阖的云裳转了两圈儿,见云裳没有反应,又啾啾地叫了两声,“花云裳,你的眼毛一直在动呢嘎”

她的讯息只传了一半,就被云裳闪电般地出手,一把捉住了脖子,又是那种千篇一律的姿势,阿蛮被云裳按在暖玉塌上,嗓子里发出嘎地一声。

“那叫睫毛,不是眼毛。”一直入定中的云裳,轻启唇瓣,一只素手的指尖戳在阿蛮的腋下,咬牙切齿道,“你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为了那小子,不顾我疗伤打坐么?”

“你又没什么事,假装入定好半天”阿蛮不服气地通过神识反驳,却被云裳手指在她腋下一勾,立马难受得小脚抽搐,啾都啾不出来了。

云裳不解气地戳了十几下,见阿蛮抑制不住地滴了好几滴在她的坐榻上,这才嫌弃地一甩手,将她丢到门口处:“你开门看看那小子,醒转了没有?”

阿蛮最怕就是这招,而且随着她的血脉进阶,灵智也开化了一些,看见云裳坐榻上亮晶晶的好几滴,不禁又恼又羞地朝云裳呲出小尖牙,从喉咙里发出一种呼呼声。

云裳见她不服,稍一瞪眼,阿蛮立马识相地扭身一纵,从窗口跃了出去。

就会欺负我,偏不听你的,就要走窗户!殷勤说过,我的血脉睡觉都能进阶,有朝一日等我成了妖皇,看我怎么治你!阿蛮在心里恶狠狠地想象一下把云裳按在地上,使劲瘙她脚心的景象,又开心地啾啾两声。

来到院中,殷勤还是四仰八叉地躺在院中一颗老柳树下,此刻天光已是大亮,阿蛮凑过去,见殷勤脸上黑黢黢的,好像是烟熏火燎一般。

他也被雷劈到了么?阿蛮伸嘴舔了两下,见底下露出温软如玉的肌肤,这才放下心来:还好还好,这家伙多半是神雷炸裂时,震倒了煮面的炉子,洒了一下子炉灰在脸上。刚才看那孙妮子哭得伤心,还以为他的脸皮也和花云裳身上那些被雷电烧毁的焦皮一样,全得剥下来呢。

阿蛮跳到胸口上,使劲儿蹦了两下,殷勤却依然昏迷不醒,她只能又跑回屋中去唤云裳:“你快去看看吧,殷勤的气息微弱,怕是要死了。”

“瞎话都不会编,还来骗我?”云裳撇撇嘴:“他的命硬着呢,我坐在这里都能体察的到。”

“你个没良心的死鬼。”阿蛮不死心地又道,“要不是殷勤用了剑丸里的祖气帮你化解了雷劫,你连肚兜都剩不下!”

云裳被她说的一愣,旋即怒了:这小东西,在铁翎峰上的时候,最好在夜里跑去听人家窗户根儿,这都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

不过阿蛮说的倒也没错儿,云裳知道引发护城阵法已经在劫难逃,便想着拉上孟逍遥垫背,在她以为两个金丹分担神雷的威力,总应该差不多了。

哪知电光及体的时候,云裳才知道,她是大错特错了。神雷威力之强,号称小雷劫,能将妖皇级别的妖禽从天空劈落,就连元婴老祖都要退避三舍,何况是两个金丹初期的修士?

好在那孟逍遥身上那法宝肚兜对雷电有引化之用,将一部分雷霆之力引入地下,加上她身上的裙裳里混有几缕殷小小炼制的雷绦,也有化雷之用,又将雷霆之力化解掉一小半。真正让云裳逃过一劫的却是因为,殷勤剑丸中所藏的混沌祖气突然被这小雷劫之威能引动,突然从剑丸里吐出一丝联系。

那雷霆之威能虽然极强,却有一宗容易受到他力引导的作用,尤其是金属性或者水属性的物质,经常能将雷霆之力引导得偏离了方向。那孟逍遥的金色肚兜便是以自身的金属性,将一部分雷霆之力引入地下。也正是因为雷霆的这种性质,许多筑基期的雷灵根修士,运用雷法时经常会出现指东打西,指南打北,误中副车,甚至杀伤友军的情况。一般来说,只有修为提高到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境界上,对于雷法的运用才有**成的把握。

殷勤腹中剑丸里存量最多还是木属性的灵气,而殷勤体内木属性的灵气聚集越多密度越高,便越容易催动殷勤不灭灵根中产生出的不灭灵气,这些不灭灵气又分为两路,一路被他体内的两股血脉吸收,起到滋养血脉之用,另外一路则会反哺进入他的剑丸,崔生出更多的木属性灵气。

世人皆知雷霆之威易被金水两种属性的物质引导,却不知混沌祖气对于雷霆之力的吸引才是最大。根据上古经卷中的记载,天地未开之时本就混沌一片,祖气游荡其中,激荡反复,变成了雷霆电闪,继而化生出天地之间的阴阳五行,万物由此开衍,而生生不息。

殷勤剑丸中祖气出击的结果便是,打在云赏身上的雷霆之力倒有大半被混沌祖气牵引,钻入了殷勤腹中的剑丸之中。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本该由云裳来挨的雷劈,实际上是由殷勤代为受过了。

至于殷勤能否受得住,就要看他腹中的剑丸够不够强了。云裳作为当事人,自然能够感受到雷霆之力最终被引离了方向,最终进了殷勤腹中的剑丸之中。

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的她,也只能乐观地估计,那枚剑丸取自闵一行,他可是金丹七级的后期修士,其孕养了几百年的剑丸来承受住一小半小雷劫的威能,应该没有问题吧?

云裳不知道的是,殷勤虽然昏迷不醒,而他的腹中,剑丸之内则正在演绎着一场天雷勾动地火的莫测玄机。

所谓天雷自然是被那混沌祖气引入剑丸的神雷威能,而地火却是盘踞于剑丸周围的腾蛇阴火。殷勤的腾蛇血脉在与燕自然斗法的时候,耗损颇多,这些日子除了刚刚示警那一下,基本处于蛰伏修养的状态之中。哪知神雷威能刚刚注入剑丸,蛰伏多日的腾蛇之血竟然腾然而起,欢喜雀跃般地在一道道神雷织就的电光之网当中飞转盘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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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0章 血脉之疑(求月票)

云裳虽然嘴硬,其实也是一直担心着殷勤的状况。两人心血相连,在一定距离之内,云裳能够体察到殷勤的大致状况,知道他至少性命无忧。

在神雷的那一刹那,云裳能够感应到很大一部分的神雷之威能被一丝混沌祖气牵引着进入了殷勤的剑丸之中。眼下,她最担心的有两种情形。

一是殷勤腹中的剑丸能否承受得住神雷的威能?那颗剑丸虽然被金丹后期的剑修老祖孕养多年,但是被殷勤夺来之后,又经他玄武血脉的淬炼,不但抹去了闵一行的气息,剑丸的体积也缩小了许多。云裳虽然判断这是个好的迹象,但万一这种变化会降低剑丸的坚固程度呢?倘若剑丸无法承受神雷威能,被那中巨大的能量撑破壁垒,哪怕只有微小的裂纹,也将成为致命的隐患。真若如此的话,云裳将不得不将那颗剑丸从殷勤的腹中挖出来。

云裳最担心的还是第二种情况,那便是剑丸无法容纳如此大量的神雷威煞,导致其溢出而侵入殷勤的灵根或者血脉。在云裳看来,无论是哪种情形对于殷勤来说,都有损毁道基的危险,他的修为进境虽快,实力却还是太弱了,那神雷威煞可是连云裳自己都无法抗衡的。

毕竟没有亲手触到殷勤的身体,云裳不敢完全确定殷勤的状况没有问题。让她头疼的是,殷勤这小子身上的秘密太多,也太惊人了,云裳根本没有请墨鳞老祖或者铁翎真人帮忙诊治的想法。幸好,这二位只想着如何向武青元交代,下决心给殷勤吃些苦头,也根本没有出手相助的想法。

好容易等到大家全都散去,云裳这才从“入定”中“醒转”过来,她身上只是皮肉伤,被雷煞烧焦的皮肉已经然蓝雀她们小心地剥落下去,这种烧烫伤,不需要用药绸包扎,只需在裸露的伤口上涂抹些对症的药膏就行。

老城主武青元为人十分周到,刚刚派人送来了一瓶蛮荒赤尾蜂的蜂蜜,涂抹在伤口上,比寻常的药膏还要管用。

云裳听阿蛮在外面叫声着急,一边说着殷勤根本没事,一边却下了暖玉塌,往门口走了几步,忽又犹豫起来。因为伤口不能包扎,全都暴露着,为了换药方便,她只在胸腹间裹了一袭轻纱,就这么出去,会不会穿的实在太少了些?

“花云裳你在磨蹭什么呢?”阿蛮听到屋里的动静儿,等得着急,啾啾催促她,“快点出来啊,殷勤真的不行了,七窍往外渗出精血呢!”

云裳吓了一跳,赶紧再次以神识探查殷勤,没有什么问题啊?血脉和灵根都不见任何异常,难道那小东西是在诳我?我可是刚刚收拾过她,这么快就忘了苦头了吗?云裳转念一想,不由失笑,真是被雷劈的糊涂了,院里没人,那小子又昏厥着,我便是穿着再少又有谁能看到?

手掌按在门板上,云裳小心地再度以神识扫视四周,方圆几百米内没静悄悄的,感应不到丝毫异样的气息。这便是深宅大院的好处,虽然地处临渊繁华的湖边,庭院深处却是另外一方世界,幽静而又安全。

她轻轻推开门,目光落在老柳树下的殷勤身上,不由得吓了一跳,阿蛮真的没有骗他,距离虽远,以云裳的眼里还是能够看到从殷勤的眼耳鼻口处都有丝丝血痕渗出来。

怎会这样?云裳心里一紧,身形一纵便到了殷勤的身边,先扒开他的眼皮,见眼白上已经遍布血丝,并且有些粗大的血丝正往外渗出极其细微的血液来。

“流的都是精血!”阿蛮对于精血极其敏感,在一旁提醒道。

云裳点点头,对于蛮人来说精血外溢,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连忙将手掌抵在殷勤的小腹上,一边凝聚神识,一边调动灵力,同时朝他下丹田的位置缓缓探伸进去。

剑丸没有问题,不见裂纹。云裳稍稍放心,从下丹田处检查殷勤的灵根,比以前稍微粗壮了些,还好,至少根基没有问题,没有感应到任何被雷煞损伤的痕迹。

难道是他血脉上的毛病?云裳秀眉微微蹙起,她能够感应到殷勤体内玄龟血脉深沉而又厚重的跳动,仅从玄龟血脉来看,要比上一次检查殷勤血脉时还要有力的多。这小子血脉的进境倒是很快,可是为何感觉不到腾蛇的气息?

云裳有点慌了,她知道自从殷勤夺了剑丸,那腾蛇血脉就主要盘踞在剑丸周围,似乎将那里当作了它的“蛇窝”。可直到云裳检查完剑丸才发觉,往常盘踞于此的腾蛇血脉,不知哪里去了。

难道那腾蛇血脉断灭了?云裳按在殷勤小腹上的小手,不禁抖了一下,那腾蛇血脉乃是后天机缘巧合之下才断续重生的,本就比玄龟血脉要弱小的多,可偏生这两股血脉之中,又顶数这腾蛇血脉最不安生,无论殷勤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出来掺和一番,在这一点上,到与阿蛮的性格比较像,明明本身并不算强,惹祸的能耐到不小。

直到殷勤夺了闵一行的剑丸,腾蛇盘踞其上,总算比以前安静了许多,可那道神雷威煞就是被那混沌祖气所引,朝着剑丸去的,一旦遭遇血脉拦截云裳不敢往下想了。

“殷勤的血是冰、冰的。”阿蛮的传讯打断了云裳的思索,低头看去,阿蛮浑身的白毛全都竖了起来,浑身哆嗦着,好像掉入了冰窖中一般地啾啾着,“我要冻死了。”

“你沾了他渗出的精血?”云裳一手按在阿蛮的头上,送出一股精纯的灵力。她主修的火属性道法,本能地就要用精纯的火力帮助阿蛮驱寒,同时阿蛮的话,也让云裳的心往下一沉。莫非殷勤七窍中渗出的精血便是腾蛇精血?

腾蛇之血是阴火属性,若是被其所灼,感觉上就如同被冰刃所割一般,也许是这个原因,才会让阿蛮喊冷。

哪知云裳的精纯火力才送出去一半,阿蛮便咕咚躺倒,四脚僵直,仿佛真的被冻挺了一般。

第721章 师尊也是聪慧至极的人物呢 (求月票)

“阿蛮!”云裳下了一跳,阿蛮是与她心血相连的伴修灵兽,见她几息之间就被“冻”得僵挺,云裳怎能不急?这小东西从小就皮实的紧,并且血脉天赋极强,战力虽然不值一提,但水里火里都能去得,怎会沾了那小子渗出的一丝精血就变成这样?

“好烫!”云裳一把将阿蛮揽入怀中,却不禁轻呼出声,感觉像是抱了个火炉。应该是冰寒之气才对啊?云裳纳闷,阿蛮若是真被腾蛇阴火所灼烧,应该浑身僵硬,冷如冰坨才对。

原因还是在殷勤七窍渗出的精血上面!难道是中了某种奇毒?云裳放下阿蛮,目光在殷勤渗出鲜血的口鼻眼耳处缓缓扫过。殷勤七窍中所渗出的丝丝鲜血,与寻常身体的鲜血相比,颜色更深,接近黑色,并且能够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缕缕生机,的确与精血非常像。

可是,云裳从这些血丝之中并没感应到任何阴属性五行火的气息,就像云裳刚才检查过殷勤血脉灵根时那样,此时此刻她从殷勤周身上下都感应不到一丝腾蛇阴火的存在。

更让云裳感到奇怪的是,她从殷勤七窍所出的血丝中竟然感应不到任何一种五行的气息,不但没有金木水火土之五行,也没有阴阳之分,虽然生气勃勃,却是混沌一片。

云裳心有所感,伸出手指在殷勤嘴角沾了一点精血,那点血在云裳的指尖上,颜色由深变浅,几息的功夫变恢复成普通鲜血的颜色。与此同时,云裳却感应到一丝混沌祖气,从指尖的皮肤渗入她的身体,虽然只是极其微细的一丝,却让她体内的金丹立即有了感应。她根本来不及调动灵力,一道过电般的酥麻便从指尖传导到了她腹中金丹所在,那一丢丢混沌祖气已经被她的金丹吞噬掉了。

这小子七窍渗出的不是精血,而是掺杂了混沌祖气的鲜血!云裳呆住了,祖气何等难得?即便是殷勤这种身具不灭灵根的修士,正常情况下,也要十天半月才能从不灭灵根里催生出一丝祖气来。莫看殷勤七窍之中只是渗出丝丝血痕,其中所蕴藏的祖气就最少也要几个月的功夫。

而且祖气一旦生成,就会被血脉或者灵根牢牢锁住,绝不会往外泄半分。既然不是精血,云裳高悬的心稍微放下,所谓精满则溢,气盈易泄,祖气外泄总比祖气枯竭要好。若是循着祖气产生的源头逆向推理的话,殷勤体内的祖气是由不灭灵根生成,而他的不灭灵根的特殊之处在于,其是由腾蛇阴火与玄龟阳shui合化而成的,由此或许可以推断,只要殷勤的祖气充盈,那么他体内的腾蛇精血应该也还在?

“花云裳,我脑袋痒痒。”脑海中传来阿蛮的声音,打断了云裳的沉思。她低头看去,阿蛮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正常,此刻正用小爪去抓挠头顶。

阿蛮年纪尚幼,血脉等级也不过三级,虽然只是一丝混沌祖气,对她来说也是补得太过,这小东西说话颠三倒四的,而且冷热都形容不清楚。云裳见她恢复了活力,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之色,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随口吓唬她道:“没事的,阿蛮吸取了殷勤外溢的混沌祖气,血脉又有增强,头上痒痒,想是要长角了。”

“我不要长角!”阿蛮被云裳吓的啾啾直叫,两爪抱紧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云裳也不理她,见殷勤依旧昏迷不醒,七窍中又有祖气血痕缓缓溢出。

这可是好东西啊!用手指沾一点,可就相当于一次小闭关啊!一个充满诱惑的念头在云裳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

不过,我可是他的师尊啊,趁着弟子昏迷,偷人祖气,成什么样子?理智的念头,随即浮起,提醒着云裳,为人师尊应当有的操守。

话又说回来,祖气外溢说明他体内存量太过充盈,我若不取,少时便会消逝于天地之中,白白浪费了啊!云裳作为修者对于进阶的渴望,再度占据了上风。

或者,还是先想办法唤醒殷勤,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决定取与不取吧?云裳的手指头,已经触到了殷勤的嘴角,却又犹豫起来。

“花云裳,我的头上要是真的长出角来,会不会很厉害?谁若惹我,不但能用爪子,还能用角去顶?”阿蛮眼角耷拉着,努力往好的方面去想,“那样的话,我就会变得更强了!”

云裳只是随口一说,见阿蛮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可阿蛮最后那一句“更强”二字,却让云裳心神为之一震,想起她在逍遥殿上面对一种男修时的感触与决心来。是啊,想要不被人欺,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弟子们,都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变得更强,比所有那些虎视眈眈的觊觎者都强才行!

云裳不再犹豫,指尖在殷勤的脸上戳戳点点,一丝丝万般难得的混沌祖气便浸入了她的身体,她能够感受到体内的金丹因此而轻微颤动起来,它对祖气的渴望,就像刚刚出生的小鸟,竭尽全力地长大嘴巴

“花云裳,你是在吸取殷勤的精血吗?”阿蛮被云裳的动作所吸引,忘记了纠结自己脑袋痒痒的事情,好奇地看着云裳将殷勤口鼻眼耳处的血痕一一收去,忍不住提醒她道,“人有九窍,他下面还有两窍”

只可惜,阿蛮的好心全被云裳当成了驴肝肺,话未说完就被云裳一把抓住脖子后面的皮肉,用力一甩,丢出了院墙之外。

虽然没有外人,云裳还是气了个大红脸,胡说八道的小东西,下面就算还有十窍,也是我能去取的吗?不过不过!阿蛮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人有九窍,若是仅取七窍漏泄之祖气,便有两窍漏泄之气,浪费掉了啊。

庭院中一片静谧,云裳老祖在老柳树下席地而坐,她目光炯炯地望着殷勤,良久,脸颊上刚刚散去的红云又浮起来,她忽然用力咬了下嘴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云裳凝视着殷勤,缓缓伏下身子,将唇瓣凑近了他的嘴巴。

放心吧,你下面那两窍,师尊是万万不会去碰的,不过师尊只需将金丹渡与你,便能尽数收敛你那些溢泄于灵根、血脉之外的多余祖气,哈,师尊也是聪慧至极的人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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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2章 我把腰闪了(求月票)

“老祖今儿是怎么了?”蓝雀一边往桌上的茶壶里蓄水,忍不住偷瞄了一眼手里握着空杯却浑然不觉的云裳,心中纳闷儿,“往日里对着雷芽子可是珍视的紧呢,七八天也舍不得喝一壶茶。今儿可是连着用了两壶雷芽子了,眼看这壶茶添过这遍水后,就又要重新沏了。”

蓝雀是天色擦黑才过来云裳这边小院儿的,王爷府送来的疗伤赤尾蜂蜜,需得每日在伤口上涂抹两次,连用三日即可平复一切烧烫伤痕,并且不留一丝疤痕。金丹老祖若是只靠自身血肉重生的能力,则至少要十余日才能恢复如初,想要疤痕全部淡化,不见一点痕迹的,就得三五月甚至大半年的时间。

若是单纯比较对于疤痕的修复速度,作为金丹老祖的云裳还真不如殷勤恢复的快。那小子受伤虽多,但只要伤口愈合,结痂之后,无论多深的疤痕,三两日就能消除不见。

蓝雀她们也对殷勤这种超快的恢复能力羡慕不已,不过大家都以为是他玉润脱胎的缘故,没人能够想到真正的原因还是在于他体内不灭灵根所孕育出的能生万物的祖气。

蓝雀来到云裳的小院儿,推开紧锁的院门便吓了一跳。云裳老祖竟然不在屋中,而是托着下巴坐在院中的老柳树下,在她身前是依旧昏迷不醒的殷主任。

让蓝雀吓一跳的是,老祖身上只裹了一层淡薄轻纱,虽说殷勤那小子还晕厥着,可老祖穿成那样,也、也太随意了吧?!

更让蓝雀感到好奇的是,云裳老祖似乎心事重重的,见她进院儿,这才从殷勤的身边直起身子,回到屋中也不让她涂抹蜂蜜,只淡淡地吩咐一句,让她沏壶灵茶来。

老祖这是不打算闭关了?蓝雀点头应是,心中却是奇怪,虽然铁翎与墨鳞两位真人都说老祖只是皮肉烧伤,并无大碍。但云裳今早可是坚持要闭关,并且将大家全都赶出小院,莫非是殷勤出了岔子,以至于老祖闭关都闭不下去了?可是,若真是殷勤有什么问题,也不见老祖有任何诊治的的手段啊?就那么托着下巴,在一旁看着?那也不顶用啊?

或许,老祖是在思索诊治的法子,蓝雀有点儿担心殷勤的情况了。她往壶里添了水,稍等片刻,见云裳依旧愣神儿,便悄声提醒她,茶杯空了。

云裳这才哦了一声,放下茶杯。蓝雀往里面续了茶水,云裳却忽然吩咐,让她服侍着洗漱,说是乏了,准备睡了。

这下子,蓝雀便彻底懵了,天色刚黑,老祖就准备洗洗睡了?难道是我猜错了,老祖的心事与那殷勤并无关系?蓝雀偷窥云裳的神色,到底没敢多言。

手脚麻利地为云裳准备好洗漱的清水用具,她忍不住提醒道:“老祖睡前,还是先在伤口处涂些蜜汁吧?王府来人说,每日需得涂抹两次,连用三日呢。”

“不用了。”云山摆摆手,停了片刻又道,“赤尾蜂的蜜汁对于女修养颜滋润大有益处,回头你去将剩下那些赤尾蜂蜜与几个丫头分了吧。”

“这么行?”蓝雀连忙摆手道,“老祖过两日还要诸多宴席邀请要赴,若是不用这蜜,疤痕一时便去不掉的。”

“我的伤口已经结痂,用不到蜂蜜了。”云裳伸出玉臂,蓝雀这才发现她手臂上烧伤之处,竟然全都结了痂。

怎会这样?铁翎真人不是说,烧掉皮肉的地方若是涂抹过赤尾蜂蜜,便不会结痂,直接便能长出新鲜嫩肉肌肤来的么?蓝雀不禁花容失色,忙道:“会不会是那赤尾蜂蜜出了问题?”

“莫要胡思乱想,王爷府难道会给咱们送假药来么?”云裳见她神色紧张,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

等她在蓝雀的服侍下洗漱过后,神色又恢复了心事重重的模样。蓝雀收拾好屋子,准备退下时云裳忽然吩咐道:“你去唤孙阿巧与灵鹊来,让她们将殷勤抬回去。”

“掌教真人和墨鳞老祖临走时,都曾吩咐过,不让动他,还说等他醒来,要在老祖门前跪着赔罪呢。”蓝雀怕云裳当时正在入定,没有听到两位真人的吩咐,小心翼翼地解释道。

云裳秀美微蹙,只说“我知道”便挥挥手,让蓝雀退下。

蓝雀不敢多问,躬身退下。过了一小会儿,院子里传来一阵琐碎的脚步声,孙阿巧与谢灵鹊被蓝雀引来,见老祖丹室的大门紧闭着,大家不敢出声,全都蹑手蹑脚地将殷勤抬了出去。

直到院门缓缓合上,脚步声渐渐走远,云裳紧绷的脸孔才忽然一垮,她忽然叹了口气,双手托起下巴,对着桌上的烛光,愁眉苦脸地喃喃自语道:“怎会这样?那小子,那时到底、到底有没有醒来呢?”

今早时分,云裳见祖气外溢,又羞于从他九窍取血,便想出个渡丹取气的妙招来。说起来,渡丹这种事以前在寒潭边上也做过一次,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不但殷勤因此筑基,云裳也获益良多,跨越了一个小境界。

只不过殷勤的修为太低,这种剑走偏锋的修法,除非万不得已,不敢常用,殷勤血脉天赋虽然强大,但眼下与老祖金丹之间还差着太多的境界,稍有差池其血脉就有被金丹催动的磅礴灵力损伤的危险。

所以今早云裳将金丹渡入殷勤口中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她的想法是金丹只需在他口中稍作停留,几个呼吸的功夫就能将他体内溢出的祖气一扫而空。之后,她便迅速收回金丹,并不给它与殷勤血气接触的机会。

哪知云裳只将香舌顶着金丹,刚一接触到殷勤的嘴唇,那边便“吸溜”一声,将金丹一口吞了。与此同时,云裳赫然发觉,那久寻不见的腾蛇血脉竟然藏于殷勤的剑丸之中。正是腾蛇血脉突然发动,将她的金丹夺了去!

云裳虽然吃了一惊,却也不怕那腾蛇血脉能将她的金丹如何,双方的实力差距太大,她甚至不敢强行夺丹,因为她担心金丹猛然发力回撤的话,会将那腾蛇血脉伤了。云裳缓缓发力,将金丹往回引,却发觉殷勤体内那腾蛇血脉较之以往强大了许多,竟然能死死“咬”住她的金丹,哪怕被她一点点往外拽,也不肯松开。

这个臭小子,血脉竟然长进如斯了!云裳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腾蛇血脉终于挣不过她,突然松了力气,那金丹波地一下又回到了她的口中。

好充沛的祖气,云裳金丹入体,马上察觉出此丹只在殷勤体内待了片刻,便已吸收了大量的祖气。唔!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炼化这些珍贵的祖气,云裳只觉香舌一紧,竟被对方缠住,紧接着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便从舌尖儿处灌了进来

怎会这样?!云裳回想着当时的情形,良久,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感觉脸颊微微发烫。那腾蛇血脉挣不过她,便强行扯动殷勤的肉身,以舌来缠,而她竟然有那么一瞬,被那股酥麻感觉所摄,在刹那间道心失守,明明两只手臂能有开山之力,捶在那小子身上,却软绵绵如同瘙痒。

虽然那种意乱情迷的软弱只是一瞬,云裳便猛然惊觉,立即收回了心念和舌头,但是,她明明听见在此之前,自家鼻腔里哼出的腻腻的声音。

再往后,让云裳纠结了半日的严重问题便是,那小子到底是彻底昏迷了,还是在神识里稍微存留了一些本能的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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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3章 主任的变化(求月票)

老祖还是护短的,虽然掌教真人与墨鳞老祖都有口喻,但咱们老祖一出关,便让咱们去将主任抬了回来。孙阿巧嘴角噙着笑意,与灵鹊二人将殷勤抬回到自家院子里,心里头的酸楚委屈全都一扫而空。

谢灵鹊与孙阿巧两人七手八脚地将殷勤安顿在床上,看他虽然依旧昏厥不醒,但气息脉象都不见受伤的迹象,唯一就是脏了点,脸上除了被阿蛮舔过的地方看到几道玉色的肌肤,其他地方全是黑秋秋像个碳块。

灵鹊与殷勤之间毕竟还隔了一层关系,不若孙阿巧那般像个贴身丫头,见殷勤虽然没有清醒,却也无大碍,便告辞出来。

此时虽然天色已晚,老祖办的一帮干事得了消息,也全在院门口守着,灵鹊心道:一帮子人聚到殷勤门口,实在招人惹眼,便拿出副主任的架子,对众人道:“主任只是受到神雷余波的冲击,并无大碍,大家在此聚集守候,若是传出去,反而是给他惹麻烦。大家还是快快散了,只等主任若醒了,你们再来探望。”

范猴子等人也都听说了掌教真人与墨鳞老祖关于殷勤的法喻,被灵鹊一说,也不敢再做坚持,全都各自散了。

殷勤的院中只剩下孙阿巧一个,为免别人打扰,便干脆锁了院门,先将殷勤身上破烂的法袍拔下来,退下鞋袜,然后去到厨房生火烧水,又在屋中架起一人高的大桶,忙了将近时辰,总算是将殷勤从头到脚洗了个白净。

孙阿巧好歹也是炼气大圆满的修士,虽然是个女修,气力也要比凡人中的壮汉大了许多。饶是如此,等她忙活完了,也是累得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呼哧呼哧地喘气。

主任怎么突然间重了许多?孙阿巧瞟了一眼里屋床上,发出轻微鼾声的殷勤,心里头满是问号。殷勤在花狸峰上,没少被云裳淬炼得昏迷不醒要人抬回老祖办,孙阿巧也没少帮他更衣沐浴地收拾,可是今天搬动殷勤时她却感觉格外吃力。

在她的感觉中,殷勤比之前最少增加了一倍的重量,不但如此,殷勤的身材也比昨儿高大了许多。孙阿巧回想起刚才给殷勤褪下法袍的情形,那些法袍可是昨儿晚上才换上的,当时大小正合适,等到她往下扒的时候,竟然紧紧绷在身上,仿佛穿错尺寸一般。

疑问虽然多了好几个,孙阿巧却也有机会仔细研究殷勤手臂上的那个“神秘”咬痕,她比照着咬痕的大小,方向,以及位置,终于得出一个细思极恐的结论:殷主任那天从老祖的丹室出来,手臂上便多了这个咬痕,而这个咬痕既不是殷主任自己的,也不是小蛮尊的。

怪不得啊,老祖不惜引动护城神雷,也要拼了命地从孟逍遥手底下救下了殷主任呢。而且,老祖连掌教真人的法喻都不理,一出关便将主任放了回来,怪不得啊孙阿巧背靠着门柱,扬起下巴,一边夜观星斗,一边在心中推衍起八卦来,演绎到精彩之处,一张俏脸儿竟也变得红艳欲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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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勤一连在屋中昏迷了三日,眼看转天便是幻影大比的揭榜的时候,蓝雀又如往常一样,一大早便过来询问他的情况。她一进院门,就见孙阿巧正在厨房中忙碌,从里面传出阵阵肉香。

这丫头如此高兴,莫非是殷勤醒了?!蓝雀心中一喜,旋即脸色一沉道:“孙阿巧,殷勤今儿如何了?怎不及时向我通报?”

“咣当”,厨房里传来碗筷掉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孙阿巧从厨房探出头来,神色慌张地解释道,“蓝、蓝雀姐姐,主任刚刚醒转便大声喊饿,我想去通禀,都、还都来不及,便被他骂了,要我给他炖一大锅肉呢。”说着孙阿巧鼻头泛红,竟是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主、主任这几日没有进食,都饿得脱了相了。”

“那小子也是个饿死鬼投胎的!”蓝雀在心里嘀咕一句,她昨儿还来过这边,亲自进屋探视过,只觉得殷勤脸色不如之前滋润白净,其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孙阿巧这丫头,也是好夸张,脸色不好就叫饿脱了相么?”

蓝雀不再与孙阿巧计较,径直去到殷勤屋里,前脚才跨进门槛,目光往床上一扫,不由得惊呼一声,叫出声来。

她前两天过来时,殷勤一直躺着,以至于他身材上的变化并不明显,此刻他却是盘坐在床上,上身赤裸,腰间裹了个被单。仅从上身来看,其身材至少比之前高出一头,蓝雀推测,若是他下地直立的话,她的头顶也就将将及到他的胸口之处。这可是比之前高了整整一头啊!

更让蓝雀吃惊的是,殷勤身材虽然高壮了许多,却真是一副饿死鬼的模样,身上肋骨嶙峋不说,脸上也都瘦得嘬了腮,孙阿巧说他脱了相,还真是一点不假。

而且这货不但瘦,肤色也是变化极大,之前那种玉润脱胎的肤色荡然无存,或许是因为瘦的原因,身上大部分的皮都是皱巴干枯如同老树皮一般。

玉润脱胎的功夫没了?蓝雀被殷勤外表的巨大变化惊得呆住了:“不是说,玉润之后的金顽之体,肌肤细嫩赛过婴儿吗?殷勤这小子可不像是进阶金顽,倒像是玉润被散了功一般啊。”

“你身上带着妖兽肉干没有?”床上那个男人忽然抬起眼皮,瞄了一眼蓝雀也不寒暄,指了指她的兽皮袋道。

“有、有的。”蓝雀心头发毛,感觉像是被一头上古凶兽盯住了一般,连一丝反抗的意思都提不起来,忙从腰间扯下兽皮袋,想也没想便丢了过去。

哗啦啦,女人家的小玩意被那人倒了一床,蓝雀瞟见其中几样私密的,不禁红了脸颊,心头暗恨:“怎么直接把兽皮袋丢给他了?!”

好在那人对女人家的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从里面检出一块用绢纸与荷叶层层裹着的小包,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然后一把扯烂了包裹,抓一块肉干放在嘴里大嚼特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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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4章 血脉进阶(求月票)

一块妖兽肉干只有巴掌大,通常情况下最少也需要用几斤新鲜兽肉风干加工才行。蓝雀兽皮袋里的肉干,则是按照殷勤的建议特殊处理过的,不但风干还要经过强力的压制,硬生生将一块十几斤的兽肉材料,压缩到巴掌大小。

这种经过特殊处理的肉干体积虽然小,却是份量十足,握在手里,感觉像托了块秤砣,而经过压缩之后的肉干硬邦邦的能当砖石砌墙用。若是直接上嘴去啃,牙口好的修士,兴许能啃下来些许肉渣,换作牙口差些的凡人,肯定是要崩了大牙的。

蓝雀她们随身带一两块肉干,是万兽谷弟子的标准配置,主要是为了以防万一。真正用时,也是先用法剑切下一块,然后放入水中慢煮,指甲大小的一块肉干,就能煮出满满一小锅肉来。

这种特制的肉干,被殷勤称为即食压缩肉,虽然比以前那种干吃的肉干做起来麻烦些,但由于在制作肉干的时候已经压入了调味料,煮出来的滋味却是远远强于口感如同木屑的普通肉干了。

只是蓝雀想不到,殷勤竟然将这种即食压缩肉,当作寻常肉干来吃,而且还是嘎吱吱大口咀嚼。蓝雀曾经好奇地在底下亲自试过,这么硬的肉干不动用法力,仅凭咬合的力道,真的只能从上面刮下来些细碎的渣渣。再看殷勤狼吞虎咽的样子,蓝雀真的感觉好像面对一头蛮荒凶兽。

两块巴掌大的肉干,若是放入大锅里慢煮的话,最少能出三十斤妖兽的兽肉,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殷勤嘎吱吱地生生嚼了。

被他意犹未尽地再度盯上,看呆了的蓝雀,才猛地摇头道:“没了,真的没有了。”

“孙阿巧!磨蹭什么呢?”床上那人不再搭理蓝雀,扭头朝外喊道,“让你炖锅肉,是现杀猪去了吗?”

“主、主任,肉还没好呢。”孙阿巧出现在屋门口,捂着心口道,“我带的三十斤肉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全都下了锅了,这些可都是高阶兽肉,要煮一阵子呢。”

“算了,不用煮了。”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孙阿巧的话,大声道,“把肉端进来。”

“还、还没熟。”孙阿巧犹豫道。

“不打紧,当年在蛮荒上,生肉也没少吃。”男人忽然咧嘴笑了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蓝雀打了个寒颤,强做出笑脸道:“殷、殷主任,老祖让我来看看,你既然醒了便是天大的好消息,我还得赶紧去回老祖的话呢。”

“那你还在这磨蹭什么?师尊垂问,万万耽误不得。”男人挥手赶人,蓝雀倒是放下心来:这小子虽然发了蛮性,总算还知道在意“师尊”这两个字。

蓝雀匆匆朝外走,到了院门口时,又听里头男人在喊:“你去与师尊说,就说殷勤现在饿的实在走不动路,容我把外面那锅肉吃了,恢复了些许体力,便去师尊面前谢罪领罚。”

蓝雀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便逃也似的往云裳的暖云丹室跑了。

云裳这两天,只是早晚在丹室中吐纳炼气一阵,剩下的大部分时间便是带着弟子们在临渊湖畔,一边观赏湖景,一边传授讲解一些道法丹诀,兴致所至还会考较蓝雀她们几个修行当中的体悟心诀。

这可是花狸峰开辟山门以来的头一遭,几个女修弟子经过两天下来,都感觉受益匪浅。今天一早,云裳尚在丹室行功,灵鹊莺儿几个就已经在院外受着了。远远看见蓝雀神色慌张地奔回来,大家知道她是替老祖探望殷勤,见状便全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蓝雀姐姐如此急促,可是那殷勤出事了?”

“老祖还在打坐?”蓝雀向院中张望一眼,见丹室的门依然紧闭着,她也不敢冒然打搅,便停下脚步,将刚才所见与大家学说一遍。

“殷勤怎会突然成了饿狼了?”众女修将信将疑,“吃了两块肉干,还要再吃?”

“他、他的样子真的变了?”肥满更关心玉润脱胎的事情,“莫非是血脉上出了问题,他那老龟血脉反噬肉身了?那可怀了,万一后背长出个龟壳,岂不是丑死了?”

“你莫要瞎说!”灵鹊心中向着殷勤,横了肥满一眼,“血脉反噬可是要爆体的!而且只有血脉四级之上的大妖,进阶妖王失败,才会出现此种状况。老祖说过,殷勤血脉不过是个二级,哪里来的反噬?若我说,那玉润脱胎本就是人族修士的功夫,殷勤是个蛮人的底子,虽然被师尊传了此种道法,日子长了难免受到血脉的影响。”灵鹊自圆其说地编出一套理论,又问,“蓝雀姐,难道没找个机会试试他的肉身强度?”

蓝雀想到那人看过来的眼神,就像凶狼盯着一坨香喷喷的肉,心里又是一阵冷飕飕,强自笑道:“他饿成那样,我可不敢靠得太近。”

“怕被他吃了吗?”肥满打趣道,“那殷勤只是个二级的老龟血脉,也敢咬蓝雀这样仙子般的人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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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是进阶三级了?”殷勤坐在床上,双臂微微发力,那个用来盛肉的黄铜大瓮便如同湿泥罐子般地瘪了下去。他不紧不慢地双手一阵揉搓,将一个三尺直径的黄铜瓮搓成篮球大小的铜疙瘩,顺着窗户往外一甩,噗地一声将院里砸出个脸盆大小的土坑来。

孙阿巧两手各提了一大筐高阶妖兽肉,一进院就看着院子里被大铜球砸出的坑,她满脸狐疑地抬头望天,不明白临渊城的天上怎会掉下这么个东西?

“没想到这雷霆之力,竟然会对腾蛇血脉有如此大的助力!”殷勤试着调运起体内的两股血脉,只觉得忽地一下,体内仿佛有一条冒着幽火的黑龙在往复穿梭,相比之下,倒是那玄龟血脉显得有些弱了。

他伸手摸了摸身上的皮肉,比刚才蓝雀在时,少了那些层叠皱纹,但是手感却依旧粗糙,再没有玉润肌肤的那种细腻,而且皮肤的色泽蜡黄蜡黄的,倒像是个久病之人。

“可惜了啦!肉身被血脉催长成了这般模样,以后怕是不好做皮肉生意了。”殷主任长身而起,虽然周身上下精瘦精瘦的,却能感觉到体内的每一寸骨骼都已经过淬炼,坚硬如同金刚一般,“奶奶的,以腾蛇幽火淬炼骨骼,效果虽然杠杠的,可副作用也不小啊。不是说金顽之体嫩如婴儿吗,老子这身皮囊怎会变成婴儿他爷爷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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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5章 挑衅 (求月票)

“血脉反噬肉身?玉润脱胎尽毁!”云裳结束了每日清晨一个时辰的打坐炼气,下了暖塌便唤蓝雀进屋,听她忧心忡忡地说起殷勤的状态,云裳也暗自吃了一惊,她脸色微微一沉道:“人族修士,专从灵根炼气入手,虽然高明,却也不是成就大道的唯一途径。而蛮人血脉之事,同样是玄之又玄的东西,蛮人或者灵兽在血脉进阶过程中需要经历的种种变化,更是各不相同,即便是掌教真人也不敢妄下结论。”

蓝雀知道她的结论下的武断了些,忙理顺了思路,将在殷勤屋中所见,仔细说与云裳。

云裳听说殷勤不但身材变化颇大,一身如玉的肌肤全都变成了老树皮般粗糙,而且肤色还蜡黄蜡黄的如同染了重病一般,不禁沉吟道:“所谓玉润脱胎与金顽换骨乃是人族修士走体修的路子,所需要经过的两种境界。若是与通过灵根炼气的修士相比较的话,玉润脱胎大致相当于筑基中期的境界,而金顽换骨则介乎于假丹与金丹之间。至于体修所说的肉身成圣,据推测应该就是相当于炼气一途的元婴大能。只不过在金顽换骨与肉身成圣之间应当还有几种小境界,却因为断了传承,谁也说不清楚。体修一途实在艰难,莫说肉身成圣,近三五千年来,就连金顽换骨这等境界也未曾听闻有人达到过。”

“老祖所言极是,体修的确太难了。”蓝雀点点头,顺着云裳的思路道,“诺大蛮荒,亿兆人族之中能够修到玉润境界的,也不过一掌之数吧?”

“若是算上蛮人,应该不止这些。”云裳像是对蓝雀说,又想是在解释给自己听,“蛮人走体修路子的不在少数,但他们的法子是以淬炼血脉为主,从内向外,与人族依靠药石之力,由外而内的路数正好相反。即便有蛮人的肉身达到了玉润脱胎的程度,也未见得就能表现出来皮肤如玉的样子。”

蓝雀听懂了云裳的弦外之音:“老祖的意识是说,殷勤之前的玉润,并非人族修士的玉润?”

若是纯论肉身强度的话,那小子的境界比玉润脱胎还是稍微高超了些。云裳心中转过如此念头,却是没有对蓝雀详细解释,她回想起被那小子的舌尖“偷袭”那一下子,忍不住哼了一声道:“那小子既然不是玉润,何来的金顽?若我说,那小子八成是在血脉上又有变化。”

蓝雀这才放心道:“听老祖这般说,殷勤的修为又长进了啊!”

“我只说他的血脉有所变化,未见得就是好事。”云裳故意留个活话,嘴角一弯道,“至少那小子没法靠着皮肉赚取灵石了。”

蓝雀当初也是在殷勤皮肤上花过灵石的,不由得脸颊微红,正不知如何接茬儿,就听门外传来殷勤的声音:“不屑弟子殷勤,给师尊请安了,弟子在王府闯下大祸,连累师尊,还请师尊重重责罚。”

云裳眼睛一亮,旋即扳起面孔,冷如寒霜地哼了一声。

蓝雀见状,也不敢在一旁看热闹,又见云裳朝她使个眼色,忙会意地将殷勤引入屋中,让他在云裳面前老实跪了,这才悄无声息地退下。

“臭小子果然变化不小,跪着竟也这么高了!若是站起来,我岂不是只能及得他的胸口?”云裳背负着双手,围着殷勤左转右转,虽然拿捏着师尊的样子,心中却在嘀咕着,“其实换了一身老皮,虽然粗糙了点,却也未见得是个坏事,省得成天介被女修们围着摸摸索索的,好没意思。嗯,唯一就是这个肤色,还真是枯黄枯黄的,人又瘦的不成个样子,真像是病了好久似的。或许是他血脉进阶消耗太过的原因,日后多吃些滋补之物,身材肤色还能有缓?”

殷勤听蓝雀脚步走远,关了远门,直挺的身子忽然一软,改跪为坐瘫在地上道:“师尊手中可有妖兽肉干之类,可以充饥的东西?弟子实在是饿惨了。”

“你给我起来。”云裳见他模样皮赖,啐了一口,伸脚过去挑他,“堂堂男儿趴在地上乞食,成个什么样子?”

“真起不来了!饿的脚软。”殷勤肩肘微微一沉,架住了云裳的脚,身子竟然纹丝不动。

云裳“咦”了一声,她这脚上虽然使的不是爆发力,但是仅凭柔和上挑的力道,就桌面大小的青石也能轻松挑起来了,如今却被殷勤的一只手臂架住,根本没能让他的屁股离开地面!

“臭小子,长本事了啊!”云裳在心里轻笑一声,脚下突然发力,这回便是金丹老祖与人近身肉搏时的七分力道了。

“师尊小气啊,没有吃食就往外踢人?”殷勤半边身子只是一晃,竟然如同长在地上一般,不但没有被云裳挑离地面,反而手掌一翻将云裳的小脚压在地面上。

云裳从未被人拿过脚丫,俏脸微红便要发作,殷勤却忽然松开手,貌似浑然不觉道:“弟子其实是给师尊报喜来的,弟子的血脉已经进阶三级了,多亏了师尊的栽培。不过,进阶之后却总是饿,不知师尊有何解决的办法?”

“他是无心压了我的脚?”云裳见殷勤呵呵笑着一脸憨厚,有些拿不定主意,便顺势收回脚道,“你且起来。”

“不能起。”殷勤还是笑呵呵,“师尊余怒未消,我若起来便要挨削。”

云裳被他气的噗哧一声,旋即似笑非笑地道:“你以为赖在地上,就能好受?”

“好不好受,还要请师尊赐教。”殷勤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臭小子,不过是进阶了一次血脉,就想拿我来试手!云裳知道殷勤的目的所在,忍不住手痒,她在寒潭边上可是没少将殷勤拍得哭爹叫娘,如今这家伙进阶之后,竟然主动挑衅,她忍不住哼了一声,拳头一握便朝地上捣去。

“师尊饶命!”拳未及体,殷勤便夸张地惨呼出来,同时身子顺势一躺,来了个老龟抱月,两手两脚齐动作,准备让云裳尝尝双拳难敌四爪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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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6章 老祖验功 (求月票)

暖云丹室中传来噼噼啪啪的声响,其中又夹杂着殷勤的撕声惨叫,蓝雀乖乖守在院外,不敢运功偷听老祖与殷主任的对话。奈何殷主任叫得实在是惨绝人寰,蓝雀听着心里发毛,赶紧走开十几步的距离,离得更远些。

“臭小子这血脉进阶之后,别的功夫没见长,嗓门高了不少!”丹室之中,鬓乱钗横的云裳老祖稍微整理一下云鬓,随手将钗子拔下来丢在一旁,恶狠狠咬牙切齿地暗自嘀咕一句,一挽袖子又朝地上的殷主任扑了过去。

殷勤趁着云裳起身整理的机会,已经从老龟包月的姿势翻了个身,摆出了后背朝天,四肢贴地的防御架势。

“学蛤蟆么?”云裳见状冷哼一声。

哪知她的身形尚未贴近殷勤,那货竟然真像一只蛤蟆般猛地前窜,双手朝她的膝盖抱去。这若是换作屋外院中宽敞的地带,云裳只需轻轻一纵便能躲开殷勤冲抱之势。在这空间的狭小丹室之中,云裳却没有那么多的选择,只能抽身后退一小步,用脚去踹。

我又不是西毒欧阳锋,才不练啥蛤蟆功呢!咱这叫巴西柔术,地面技攻击。殷勤也在心中嘀咕,他的气机牵引术瞬间发动,不退反进,迎着云裳蹬踹的小脚两臂一搂。

噗!仿佛是闷锤砸在了兽皮之上的声音,殷勤被云裳踹了个结实,不过他只是身子往后一仰,两臂却捞到了云裳的小腿。

臭小子这身龟壳真是够硬!云裳这一脚仓促而出,使出了七八成的力道,蹬在殷勤胸口,那货竟然哼都没哼一声。不愧是圣兽血脉,想不到这小子的玄武血脉进阶三级之后,其筋骨肉身竟真能硬抗金丹老祖的肉身攻击!

经过刚才一阵的贴身肉搏,云裳已经不再留手,虽然她没有调运灵力道法,但金丹老祖仅凭肉身攻击,其力道也是不逊于妖王级别的金刚巨猿。当然若是云裳运用其火属性的灵力,在人族道法的加成下,还是能够干掉一头妖王级别的金刚巨猿的。

只不过眼下是师尊训徒的时间,云裳若是动用道法才能拿下入门两年的小徒弟,岂不是让人笑话。问题是她这一脚虽然踢中了殷勤,却并没有将他踹趴下,反而被他擒住了小腿。殷勤给云裳的感觉,就像是一只动如脱兔的老龟,不但浑身的防御坚固无比,而且出手的速度如同闪电一般。

下一刻地上那只兔龟双臂一锁,身体猛地横滚,云裳金鸡独立的身体马上随着他的滚绞之势,轻飘飘在空中转了圈,总算没有被这货绞倒在地上。

她刚才可是吃了这小子锁绞横滚的亏,一不小心便被他绞滚在地,费了好大功夫才从地面四肢的纠缠中脱身出来,连钗子都差点弄掉了。回想起之前的狼狈,云裳也是恨得牙根儿痒痒,这臭小子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躺地打法,一时像个蛤蟆猛冲猛撞,一但被他锁住,紧接着就像一条巨鳄般地猛然横滚,若非云裳搏杀妖兽的经验十足,换个宅修过来,说不定便会被那货扭断了手脚。

“哎呦,师尊饶命!”殷勤见没能再度撂倒云裳,还不忘惨叫一声,同时两臂往怀中猛力一带,两条腿宛如神龙摆尾一般从旁侧横扫过去,云裳的能力实在太强了,从战术的角度看,只有将她拖入地面缠斗,殷勤才有与之抗衡的机会。

“看我轻饶了你!”云裳早窥出了殷勤的打算,从牙缝里蹦出一句,娇小的身子突然借力往殷勤怀中钻。

哎呦,我去!殷勤鼻尖钻入一抹香气,便知道不好,下一刻,屋中就如同下了一阵冰雹暴雨般发出一阵沉闷的噼啪之声。

云裳借力前冲,速度不亚于殷勤的气机牵引术,一下便将他撞翻在地。她的一只小腿还被他紧紧锁住,便干脆往他身上一跨,骑在殷勤腰间,一双小手化作片片虚影眨眼间便在殷勤身上拍了百余掌。

云裳每一掌的力道都不是太大,只有三四成的样子,但是速度奇快,并且其劲道全部拍击在殷勤体内的主要血脉的流径之上。这一回殷勤的防御终于被她突破了,只见他身子忽然一阵高频抽搐,两眼猛地凸起,腮帮子一鼓,喉咙里发出呕呕的声音。

云裳被怕他呕脏了裙赏,赶紧一抽身从殷勤身上起来,却见这货躺在地上干呕了几下,不但没吐,反而噗地一下崩出个屁来。

云裳气得要骂,殷勤却赶紧服软了:“服了,服了!师尊功力通玄,弟子周身血脉被您拍得一丝力气都聚不起来,弟子真的服了!”

“滚到外面去!”云裳冷哼一声,心底却有几分赫然,她虽拍散的殷勤无法凝聚血脉之力,却也是因为她对殷勤体内血脉的流经路径非常清楚,若是换作旁人,即便知道这个法子,却也是无从下手。

平心而论,殷勤的这套地面战术,局限性其实不小,一对一近身对攻的情况下,能够后发制人,若是一对多便要吃亏了。而且换作开阔的地带,他的气机牵引术突袭一次,若是不能拿住对方的话,再想拿人难度就更大了。不过这臭小子丢霹雳珠的手段也很高明,倒也不怕远身斗法,或者群殴。

云裳实地检验过殷勤的血脉进阶情况,知道他外表虽然变化颇大,其实并无半点问题,不由得心中大定,只不过刚刚也算是胜之不武,她倒有些不好意思,再看自己身上的裙赏保与那小子滚地之时也沾了不少泥土,云裳脸颊微热,佯怒叱了两句,便让殷勤滚蛋。

殷勤这一次的进阶,感觉比前面那次颇有不同,虽然样子变得古怪许多,但总感觉骨节筋肉里面仿佛有无穷的力道,恨不得与水拳对拳脚对脚地互擂一顿才叫痛快。冒险在云裳这里小试身手,殷勤的心中暗自欢喜,纯以肉身相搏的话,楚阿大家那只老蝎子也不能拿他如何了吧?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院中,忽然想起一事,扭头对屋内喊道:“师尊,明儿是临渊城的大集,弟子想去集上逛逛,跟您告个价。”

屋中传来冷冷一哼,他的识海里却响起了云裳装腔作势的声音:“这个嘛,为师也有些兴趣,不若一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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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7章 老祖的新差事 (求月票)

“呃?”殷勤听了云裳的话脚下一顿,心中叫苦,赶大集只是个借口,实际上却是与武家兄弟碰个头。

殷勤昏迷这几天,真是急坏了武家兄弟,他俩可是等着九阳珍精急用的。罗十四手上有货,也原本答应再给他们一些,哪知这些日子九阳酒的销量忽然猛涨,价格也是一路上扬,罗十四就变了卦,推三阻四地找了不少借口,最后拿出三坛酒算将武家兄弟打发了。

武家兄弟又听说殷勤在校场上与仓山书院和指月山的修士起了冲突,不但引得俩家老祖大打出手,竟然引动了护城大阵的雷霆一击。仓山书院的孟老祖被轰的体无完肤,当日便被紧急送回了宗门闭关。

相比之下,花狸老祖的伤势就轻了许多,大家推测是她动用秘法将大部分的雷霆之力引到了梦逍遥的身上的原因。那孟逍遥成名虽早,却是个性喜舞文弄墨的宅修,与花狸老祖那种出没蛮荒的武修相争,受其暗算也是情理之中。

即便如此,花狸老祖所居住的暖云别院,连日来也是大门紧闭,弟子们全被圈在别院之中,谁也不敢出门闲逛。武家兄弟连着给殷勤发了几道传讯符,全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直到今夜凌晨,殷勤悠然醒转,孙阿巧又惊又喜之下,还来不及细问情形,便被殷勤指使着捧着一颗青珠以及几枚白羽进屋与他察看。

有了传讯青珠之后,殷勤与殷公丑等人的联系便不太使用千里传音的白羽了。甚至在他昏迷期间,青珠虽然无人激活,也能照样接收殷公丑等人发来的语音片段。

殷勤也是责任在身,顾不得仔细体察血脉进阶之后的种种变化,便先听了一阵青珠中各方的消息汇总,他担心的是仓山书院或者指月山在这几日中会有什么动作。得知各地情况一切如常,殷勤才放下心来,或许是来自武朝高层的干预,也有可能仓山书院还没来得及布置进一步的计划,特情科安插在各地的暗桩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情况。

摆弄过青珠,殷勤这才拿起床头的几枚传音白羽,一个个爆开来听,竟然全是武家兄弟发来的,内容也只有一样,便是要买高品质的九阳珍精。

殷勤觉得新鲜,觉得这两货急急渴渴地求购此酒,其中必有猫腻。以他的性格,自然不能轻易卖了,这才与两人约定,找个地方面谈。殷勤的传音符刚刚发出去,转眼就收到了武成真的回信,这货先是虚情假意地问候一阵,最后约定明日在外城的临渊大集上见面,说是有一宗大买卖要与他谈。

殷勤被武成真搞得来了兴趣,见个面都要安排到外城去,可见这宗买卖是个见不得光的。眼下,难题来了,云裳竟然要求跟着一起去,殷勤在院门口转个身,回到丹室门口,小心翼翼地请示:“师尊既然有此兴致,弟子自然要安排周到,还请师尊示下,轿撵随行的人数,弟子好早做安排。”

云裳正舞动大袖,将屋中的臭气全都扫了出去,见他回转,却很警惕地没有让他进屋的意思,闻言沉吟一下道:“临渊大集既然是在外城,那就是你我两人去吧,明儿让蓝雀把院门开了,弟子们来一趟临渊不容易,在家圈了几日,只在府中的湖畔溜达了,干脆便让他们到内城四处逛逛,开开眼界。”临渊外城鱼龙混杂,云裳刚刚得罪了不少人,也怕弟子们去到外城,被人暗算敲了黑棍。

殷勤没想到云裳竟然连蓝雀等人也不带上,微微一愣,旋即认真道:“我就怕明儿大集人太多,到时候挤不动道呢。”

“也不必非往人多处去吗。”云裳无所谓道,“为师来此一趟不易,只想看看临渊风景。”

殷勤嘿嘿笑道:“师尊会错意了,我的意思是说,以师尊的绝代姿容,无论走到哪里,怕是都要被人围观呢。”

“贫嘴!”云裳被他赞的心中甜蜜,却板起面孔,啐一口道,“当我从来没有出过门么?”

殷勤见云裳心意已决,不敢多说,在心中打起鼓来:“明日见了武家兄弟,也是麻烦啊,问题是,若是‘不小心’与她走散了,诺大临渊城,她还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云裳的样子有些兴奋,忽又想起一事道:“再有大半年就是宗门大比,我准备将破军主事的差事交予你如何?”

殷勤对于此种安排早有预料,脸上显出惶恐之色道:“弟子才疏学浅”

“少废话,做还是不做?”

“做。”殷主任也是干脆人,见云裳眉毛一立,立马不再矫情。

云裳瞪他一眼,还是不让他进屋,抿嘴又道:“破军主事可是要代表山门出去打擂台的。”

“可有排名要求?”殷主任不可客套了,摆出讨价还价的架势道,“弟子若是拔得头筹,师尊有何奖励?”

“你若真能夺个头筹回来,除了宗门会奖励一件法宝重器,师尊这里自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至于奖些什么啊,容为师仔细想想。”云裳眼睛一亮,心道:这小子鬼点子忒多,说不定真能为山门争光呢。

“师尊也不必太过费心。”殷勤一本正经道,“弟子只是问问,以弟子的修为,发挥好的话,估计能够杀入百强!”

云裳脸色一垮,气得脚趾头直痒:这厮脸可真大,堂堂花狸峰的真传弟子,位列前百,还敢加个强字?!

不过,眼下不是与他计较的时候,云裳嘴角抽搐两下,又道:“除了擂台比试之外,此次宗门大比还新加了一个文比的项目,你就一并兼了吧。”

殷勤奇道:“咱们万兽谷的宗门大比还有文试么?这可是新鲜了。可是与仓山书院一般,比比诗词歌赋吗?”他脑筋转动,搜肠刮肚地回想着前世学过的那些诗词名句:作为魂穿者,终于可以用到抄袭古诗词的必杀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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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8章 情人节快乐

“诗词歌赋?”云裳咯咯笑着揶揄道,“殷主任想得到是真简单呢?我辈修士,纵然将诗词歌赋写的天花乱坠又与长生大道有何关系?”

看来还是想简单了啊!殷勤梦想破灭,却也对云裳所说的文比更多一分好奇,他悄悄往屋里迈出一步,却被云裳立马喝止道:“不许进来,你这一早是吃了多少肉食?放个屁臭气熏天!”

好在殷主任脸皮厚比城墙,神色不变地撇撇嘴道:“也就是吃了几十斤肉吧?全是因为血脉进阶的缘故,若论本心,若有选择,弟子宁可茹素。”

云裳愣愣地看他鬼话连天,忽然笑道:“擂台武比我虽不看好你,到是这文比,咱这花狸峰上却是非你莫属呢。”

殷勤被云裳说的一愣,才听她细细道来。却原来所谓的文比,乃是四皇子武晟靖所下的一道法喻,严格说来这场大比,并非是万兽谷一宗参加,还有仓山书院以及蛮荒武氏的子弟,甚至连散修们也有资格参与其中。此次大比乃是转为西荒年轻一代的修士,坐而论道专门讨论道法心诀,辩论性命玄机的一桩盛事。

按照武晟靖的规划,西荒三大宗门金丹之下的弟子皆可参与其中,届时也会高搭擂台,由饱学道法,精通丹诀的修士们登上擂台,在众目睽睽之下,辩论道法心诀,探讨长生之意义,最终一众登台修士当中,口才佳,道法精者胜出,可进阶到下一轮的辩论之中。

根据参与辩论的弟子人数,初步设计便有十个大的辩论擂台,分别设在西荒除了临渊城的八大城池,以及仓山书院和万兽谷所辖的城池之中。经过这十个论台的筛选,最终胜出的百余辨士便可来到临渊城,参与最终的总辩决。

按照云裳从王爷府中得来的消息,只要能够在最终总辩决的榜上有名,便能得到一件入门级别的法宝,若是能够最终夺冠的话,则能够得到四皇子武晟靖私家宝库里提供的一件中阶法宝。这个彩头实在是太诱人了,要知道连云裳这般金丹老祖,眼下可是连一件低阶法宝都没有混上呢。

当然,云裳根本也没指望殷勤能够得件法宝回来,她只是觉得这厮不但能说,更主要的是脸皮极厚。纵观花狸峰一众弟子,饱学之士本就稀缺,藏经阁许忘筌手底下倒是有几个阅经颇多的老朽弟子,却又没有口才,让他们写个东西还行,真要登上高台讲法,说不定会紧张得掉下来。

至于身边的蓝雀莺儿,虽然也勉强能算个选择,但她们毕竟是女修,登上高台难免被下面的修士指点议论,也是不妥。

云裳思前想后,干脆把这事一并丢给殷勤,谁让这货杀了花狸峰唯一能够上得台面的燕自然呢!

殷勤听云裳讲过其中原委,脑海中马上显出前世在电视里看过的“大专辩论会”,没想到兽潮将至,四皇子竟然闲工夫搞这些?

不过,这似乎也是四皇子在试图化解西荒三大宗门之间矛盾的一种手段?殷勤仔细思考,隐隐能够窥出武晟靖此举的动机,作为未来皇位最有力竞争者,武晟靖将出巡的第一站定在了西荒。问题是最近一段时间,西荒可是不太安宁啊。

不但万兽谷与仓山书院之间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颇有升级的迹象,就连武青衫与武青元这等金丹高手也都卷入其中,更有尹阀,左相唐衍一以及国舅黎老祖等诸多势力在一旁虎视眈眈推波助澜。

武晟靖需要一宗大事件,既能够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又能给诸多势力之间一个相互较量的机会,当然仅从“文比”两个字,就能体会到这武晟靖对于仓山书院的袒护之意。毕竟人家一位金丹老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轰出了肚兜,很是扫了宗门的颜面的。

坐而论道正是仓山书院的强项,若是不出差错的话,仓山书院应该能够借此机会揽入几件法宝来的。武晟靖在西荒共设了十处辩台,却没有强行规定某家弟子只能上某个辩台。仓山书院只要脸皮够厚,大可派出能言善辩的弟子去到其他几座辩台上争个名次的。

至于万兽谷,殷勤忍不住偷瞄一眼云裳,除非当初云裳被轰得只剩个肚兜,那样的话估计四皇子的题目就会改为灵兽饲养小能手的比赛了吧?不过那样的话,花狸峰的弟子们出去怕是抬不起头了。

“你这小子鬼鬼祟祟看我作甚?”云裳感应极其灵敏,目光迎上殷勤贼兮兮的眼神,立马眉毛一挑,呵斥道,“总之宗门大比之事,便全权交予你来办,等回峰之后,你那个老祖办主任的位子也还给你。丑话说在前头,擂台武比怎么也得拿个前十回来,至于文比吗”云裳眼珠转了几转,忽然笑嘻嘻地道,“你若能拿个法宝回来,为师一定好好奖你!”

“奖什么?”殷勤绝不给云裳含混糊弄的机会,这妮子成就金丹之后,连个法宝都没混上,都快得了财迷疯了!

云裳琢磨半日,扬起下巴,拿出师尊的威严反问道:“你想要些什么,说来听听啊。”

殷勤对于云裳言语中的威胁之意恍若不觉,仔细思考片刻道:“师尊待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就算得了彩头也全是师尊教育之功,哪敢再求您的赏赐?”

“算你小子识相!”云裳暗自得意,刚松了袖中紧握的粉拳,又听殷勤话锋一转道,“不过吗,师尊一定要赏赐的话,弟子也不敢推辞,若是一定要我说的话,弟子倒也有个想法这个嗯”

“有话便说,不要吞吞吐吐的!”云裳强撑着面子,心里头却在打鼓,她的小荷包里最近才攒下几块中级灵石,若是这小子狮子大开口的话,只好撕破脸皮让他见识一门唤作“狮吼功”的高深道法了!

殷勤在门口磨叽半日,忽然轻轻一笑道:“弟子若是真的得了彩头,师尊定要奖励的话,就随便给弟子哼个小调儿可好?”

呃?云裳愣住了:这么简单?哼个小曲就算奖励了?不过,也挺难的啊,我只听蓝雀她们在外面哼过几个小调儿,一整首却是从来没听全过。而且,万一哼跑调了,这师尊的颜面

第729章 对于大比还是要高度重视起来的 (求订阅)

殷勤从暖云别院出来的时候,嘴角弯起一个微坏的弧度:若是真有机会的话,不妨谨慎钻营一下文比的事情,四皇子所赐的法宝固然珍贵,若能听到云裳那小女子哼的小曲儿,就更爽了。

云裳到底没有驳他面子,咬牙应了哼个小调儿的要求,虽然对于不谙音律的她来说,这个难度要比不吃不喝地闭关半年还要难,可若是连这等要求都不能接受的话,在弟子面前岂不是显得太没有诚意了。

当然,理智也告诉云裳,殷勤那个小蛮子即便再能巧辩,真要上台与人说法的话,也是个一窍不通的棒槌。那货虽然编篡出一套花狸炼气决,明眼人都知道,那其实是靠着熟读经卷的马修士三人抄来的汇集本,里面经卷的内容那小子怕是根本就没有读过。腹中空空的殷勤,拿什么去与人**?

云裳不知道的是,喜滋滋走向自家小院的殷主任,心中盘算的也是同样的题目。按照他的理解,所谓的坐而论道,辨析法义,肯定讲的是心性上的功夫。

武晟靖题目出的虽是辨论道法,若是落实到施行上面,谁都不会傻到拿出自家秘传的经卷与人去讲。至于那些大路货的炼气经卷,虽然没有泄密的顾虑,却也是流传万载,内容早被人嚼烂了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抛开这两种,就只剩下那些玄之又玄的打磨心性的经卷了。殷勤几乎可以断定,到了辩台之上,修士们拿出来争论的一定是围绕心性之学来说的,而这也恰恰是仓山书院这等崇尚“谈心性”的宗门的强处。

武晟靖想要卖他们一个好处,也只能从这上面下功夫。至于武晟靖如此下本的目的,八成是为了给朝堂上的人看的,他四皇子并非只会闭门修炼,处理干系到武朝根基的边荒大事也是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

问题是,谁也想不到,殷主任前世的强项也正是夸夸其谈大忽悠,作为“国学大师”的他,尤其擅长说些“千年干屎橛”,“庭前松柏子”之类的禅语机锋。加之号称心宗的佛道在蛮荒不见传承,殷主任若真是摘抄些佛门语录上台忽悠的话,未见得没有夺宝的机会。

还是见机行事吧!殷勤拿定了主意,到时若是四皇子出手大方的话,便搬出佛祖语录来,搏一个听老祖唱曲儿的机会。

相比武晟靖组织的宗门大比,殷勤更加重视万兽谷内部的擂台比试,他在云裳面前虽然装怂,但真正上台的话,也是要全力一拼,在其他四峰面前,亮一亮肌肉的。

万兽谷的资源就那么多,谁想拿大头,只能靠实力来说话,云裳的资历浅,门下弟子若再个个都是怂包的话,遇到宗门资源分配的时候,就只能看着其他四峰吃肉,自己喝些残汤了。殷勤甚至觉得,回去花狸峰之后需得好好谋划一番,不但自己拼一把,也要带上几个有实力的一起去拼才行。

若论修为,女修里面的谢灵鹊也是个敢打敢冲的主儿,石葫芦深藏不露,修为应该也能进到前五十之内,而且先天上女修容易给人柔弱可怜的印象,若是出其不意的话,未见得不能取得更好的排名。当然,朱丑妹这种姿色的属于特例,不能算在其中。

在是否让女修上场这点上,他与云裳的想法大相径庭。除了云裳座下的几位女修要发动利用起来,殷勤也在盘算山门里堪用的男修。云裳门下弟子,若论实力,当属死鬼燕自然与葛神通为高,除去这两位也不是没有强手,比如当初拆迁时那个被众多弟子推举为盟主的楚观澜,其实力甚至在葛神通之上,之所以在不受云裳的重视,主要是还是因为并非云裳嫡传的缘故。

花狸峰的内门弟子中,一大半都是进阶无望,对于大道熄了心思的庸碌弟子,也有少数是在其他四峰得罪了人,不得已才转到花狸峰下避祸的人物。楚观澜便是从巨猿老祖门下转投过来的修士,若论在巨猿峰上的排名也能挤入前十的。从这个排名来推算的,若是能够动员楚观澜参加大比的话,混个前百的名次也是轻轻松松的。

回去得仔细统计一下,充分动员,深挖潜力,前几十的名次不敢想,五十名开外的排名却是要大力争取的。殷勤挖空心思的原因在于,根据万兽谷的规矩,各峰能够进入宗门试炼核心区域的弟子数量是按照其弟子在宗门大比前百当中的数量来计算的。

上一次的宗门试炼时,花狸峰山门尚在筹划当中,连艘飞舟都没有,哪有能力运送弟子们过去?其门下弟子也因此逃过了一劫。

这一回的宗门试炼还是联合仓山书院与仓山郡城三家弟子,理论上那螟虫之地虽然没有妖王级别的妖兽,但若是深入其中的话,却也是极其凶险的。为了不至于太过伤及宗门的根基,万兽谷规定有资格进入螟虫之地核心区域的弟子数量只有百人之数。那里固然有生长千年的灵草仙果,也有蛰伏于地底的恐怖螟虫和无数未知的蛮荒凶兽。

殷主任对于此次的宗门试炼怀有非常大的兴趣,那些奇珍异宝固然难寻,他更看重的却是“螟虫之地”四个字。他与胖虫商量过,都觉得那处地带既然能够供养螟虫繁衍生息,说不定便是乙素衣的蚁群重生之地。

在此之前,殷勤也曾与胖虫讨论过多次孵化蚁卵的方案,对于他来说,蚁卵的孵化可以依靠不灭灵气,并不算难事。问题是,蚁群一旦开始大规模的繁衍,便极难躲过西荒人族强者们感应,即便是放在花狸峰的后山之中,也还是太过凶险了。

想来想去,殷勤与胖虫都觉得距离此处十万里之遥的螟虫之地似乎是个值得探索的地带,更妙的是,一旦兽潮来临,那处便是无数蛮荒妖兽的必经之路,也为君蚁提供了大量的血食。若是时间能够凑上话的,乙素衣的蚁群便可趁此机会,一举壮大起来。即便君蚁的等级不会太高,但是只要妖兽血食足够的话,君蚁的数量可以一下子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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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0章 主任的威力 (求月票)

殷勤一路盘算来到自家小院的门口,老远就看见孙阿巧在门前张望。

孙阿巧见他没被人抬着回来,也是微微松了口气,眉间闪过一抹笑意:到底是殷主任的嘴巴甜,闯了这么大的货,老祖竟然也没有收拾他呢。她紧走几步迎上殷勤道:“主任可回来了,尚主事在院里等你多时了。”

她的话音未落,院门口便显出尚小鱼的身影,尚小鱼眼睛在殷勤身上瞄了两眼,神色便立马垮了。尚小鱼也是一早便听女修那边议论,说是殷主任被雷劈得模样大变,已经由晶莹如玉的俊美小生,变得皱巴巴又瘦又长,像条蛮荒蜥蜴。

众女修听了蓝雀的话,全都唏嘘不已,那个肥满甚至提议去找殷勤退钱,理由是之前摸他的时候,花了一笔灵石,万一传出去,被人知道花钱摸的是条蜥蜴人,甚是丢脸。当然,肥满也只敢在下头小声嘀咕几句,这当口谁敢去触殷勤的霉头?

尚小鱼听了这些议论,却是将信将疑,她可是刚为殷勤量身定做了几件华美法袍,还指望着他为小鱼工作室的法袍做个活广告呢。尚小鱼急匆匆来到殷勤住处,等了半日总算听到院外传来动静,她冲到门口一看:那边一步三摇晃晃悠悠踱步而来的可不是条蜥蜴人?

殷勤见到尚小鱼手中捧着的两件法袍就知道她的来意,脸上浮起无奈的苦笑道:“我这是被雷劈的,玉润脱胎的身子毁了,小鱼姐怕是要返工做两件新法袍了。”

尚小鱼盯住他,脸上神情变幻,好一阵,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猛地一沉将法袍往孙阿巧怀中一丢,转身就走:“我可没那么大的功夫伺候着,就你这副模样,干脆去领两件灰袍穿得了!”

孙阿巧被尚小鱼突然发作吓得傻了,呆愣愣地望着尚小鱼的背影在转角处不见,才扭头问殷勤道:“主、主任,尚主事好大的脾气啊。”

“颜值控,也不能怪她。”殷勤感觉小心脏上被人捅了一刀,强笑着摇摇头,一边迈步回院一边吩咐孙阿巧,赶紧去采买新鲜的肉食,经过这一上午,他可是又饿了。

孙阿巧不由得吐下舌头,暗道:主人的这个饭量可是有点吓人了,等回家之后怕是要搬去后山,住在猪场隔壁才够他足吃足喝吧?

打发走了孙阿巧,殷勤偷偷拿过尚小鱼丢下的两件法袍,往身上比了比,肥瘦还行,就是短了许多:这法袍的料子还是不错的,要不然,改成两条围裙吧?殷勤望着厨房里,架在火上慢慢煮炖熬汤的大锅,眼神儿有点发飘。前世的他,兴致所至讨好女人的时候,也会亲自掌勺,鼓捣出一些能让女人吃不停嘴的爱心小菜的。

站在院中走了一会子神儿,还是此间“君子远庖厨”的腐朽思想占了上风,殷勤随手将两件法袍丢在一旁,找一处院中宽敞之地,将法袍的下摆塞在腰间,拉开了马步,按照云裳教他的路数,吐气开声,在院中龙行虎步,猫蹿狗闪,兔滚鹰翻地耍开了拳脚。

虽然殷主任来到蛮荒之后,开创了殷氏太极三十六式,堪称一代太极宗师。不过殷氏太极是给挂名弟子们延年益寿,活动筋骨养生之用的,真正与人近身实战,殷氏太极并不灵光,还是要靠云裳教他的拳路才行。

严格来说,云裳所传的近身格斗术并没有固定的招式套路,只有搂、打、腾、封、踢、弹、扫、挂八种打法。与令狐若虚所传的那套小擒拿术相比,云裳所传八打,更为简单直接,也更加容易上手。至于在实战中这些打法如何使用,却是全靠临场经验的发挥。

这也是云裳一旦有空就将殷勤提溜到寒潭处啪啪的原因,真正实用的攻防技术,只有从拳拳到肉的实战中才能淬炼得炉火纯青。当然,这“拳拳到肉”四字,指的是云裳老祖的拳打到殷主任肉身上的效果。

云裳八打配合上殷勤自身的气机牵引术,那真是进退如风,拳脚如电,随着殷主任身形在院中飘忽左右,地上竟被他扫起一团尘土,将其整个身形包裹在内,打到后来,根本连人影都看不清楚了。

殷勤这也是血脉进阶之后,头一次毫无保留地施展拳脚,刚才在云裳丹室之中毕竟还是束手束脚伸展不开的,他只觉得拳脚所向,体内两股血脉也是瞬息即至,甚至许多时候,只需心念一动,血脉便能激发拳脚之力,给他的感觉就如同气机牵引术也获得了升级一般。

以前他的气机牵引术靠的是纯肉身的力量,无论灵力还是血脉都跟不上气机牵引术的速度。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需要在身上揣了大量易燃易爆的危险品,比如霹雳珠之类的东西,其目的是利用气机牵引术的速度快速投弹。

这一次的血脉升级,除了样貌变的令人糟心之外,其攻防能力的提升,还是让殷主任颇为惊喜的。特别是刚才在丹室中与云裳一对一的较劲,虽然用的是为人族修士极度鄙视的地面攻击术,虽然一直处于下风甚至被云裳骑着打,但纵观整个撕撸的过程,殷主任还是凭借着不屈不挠,顽强拼搏的乐观主义精神,也曾抓住机会手脚并用将云裳锁住,让其一时挣扎不开的。

虽然殷主任的闪光时刻最长不过几个呼吸的长度,但是被他锁住的可是金丹老祖啊,这种事情莫说亲身经历,寻常的筑基修士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兴头一起,眨眼间殷主任便将云裳八打操练了百余趟,其周身血脉不但未见丝毫疲态,反而愈发地有劲头,殷主任心潮澎湃之下,一声沉喝宛若龙吟,然后身形往地上一倒,手脚乱抓扭曲盘转,喉咙中发出嘶嘶声响,真如一条撒了欢儿的蛮荒巨蜥,凶残无比!

殷勤借着血脉激荡之力在地上又操练了一阵地面技,只觉得心血沸腾,耳中似能听到血脉奔涌之声,他四肢猛然发力,好像一只蹿起的蛤蟆,腾身而起足有三丈余高。这可是全凭血脉肉身的力量,远非那些借助灵力纵跳腾身的修士可比,就在殷主任身子下落的一刹那,他的周身忽然现出两道朦胧的虚影,隐约可见这两道虚影正是玄龟与腾蛇交缠在一起的形态,它们只在空中一闪,旋即收入殷勤的体内。

若是眼界高明者看到殷勤刚才的状态,必然会大吃一惊,要知道无论妖兽还是蛮人唯有进阶妖王或者蛮王,其血脉才有可能具现出所谓的血脉图腾来!

第731章 老祖的秘密 (求月票)

仓山郡城有两处坊市,设在修士山庄之外的大仓山坊市是城池东南角以四方街为中心,占地往四下蔓延出去有十几里的方圆。而临渊城的规模是仓山郡城的三倍,可供凡人修士交易物品的坊市共有五处。除了内城的一处坊市规模较小之外,其他四个坊市分别坐落于东南西北四个城门的附近。

将坊市设置在城门附近也是许多大型城池的惯常做法,主要是为了方便进出来往的行商,和那些出于种种原因而不愿意深入城池内部的蛮荒散修们进入坊市进行交易。

临渊城的四大坊市每个的规模都不比大仓山坊市小,由其是位于南城内的南门坊市,其占地规模尤其巨大。无论是南门坊市还是其他三门的坊市,当初也是有各自的文雅一点的名字的,老白姓不买账,全用四城的方位来称呼,千百年下来,最初的名字已经无人记得了。

南门坊市的规模也是近两三千年的时间里,逐渐发展起来的,其主要原因还是流入临渊城的南货越来越多的原因。

武氏立朝之际,武祖一柄燎原大枪将七大蛮族杀了个落花流水,远避南荒的茂密雨林的深处。到底没能将七族斩尽杀绝,之后的漫长岁月中,武氏几代帝王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过南方那片茂密幽深的丛林。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人族一直在戒备中等待着,传说中七皇聚首,七大蛮族卷土重来的日子。

几千年过去了,南荒深处依然平静,避入此间的七大蛮族不但毫无起色,甚至为了争夺生存的资源发生了许多诛灭其他蛮人小族的事件。比如几百年前从南荒迁出的青丘一族,便是被三大蛮族联手袭杀,几乎被灭了整个群族,不得已才转投了人族。这也多亏了青丘多出貌美女子,又出了楚后这等天资绝代的人物,才最终被人族接纳。换个模样丑陋的族群,想要进入人族的领地,也只有卖身为奴一条途径了。

七蛮的日渐没落,也让武氏的提防之心渐渐放松下来,被武氏胁迫顶在南荒边境的指月与九幽两大宗门也有了长达三两千年的悠哉时光。不但门人弟子越来越多,两宗的修者们也有了更多的闲暇时间去琢磨种茶酿酒等等的雅趣琐事。

相比之下,镇守西荒的万兽谷与仓山书院就苦逼多了,不但生存环境恶劣,每隔几百年的一次大兽潮,就会让门下众多的精英弟子丧失大半。这也是万兽谷与仓山书院在七宗排名中,一直垫底的重要原因。

随着来自南边的威胁逐渐降低,一些来自南疆的物产宝材也开始流入武朝,而这些宝材物产的流入渠道却不是通过指月山或者九幽山庄所镇守的南荒边境,而是向西绕了一个圈子,经由纵贯南疆的红杉河,逆流而上通过各种渠道,最终进入临渊城的各大坊市之中。南门坊市也是得益于此,才能够日益扩张,成为西疆第一大坊市。

至于殷勤与云裳提到的大集,便是每月初七在南门坊市举行的一次大型的宝材交易的市集。届时不但有来自内陆的大小商队,以及四面八方的蛮荒散修,更有跋涉万水千山从南边过来的蛮奴贩子。

这些蛮奴贩子打得都是贩卖从南疆捕获的蛮人奴隶的旗号,私底下还会携带有大量的南疆宝材和特产。由于是第一手的售卖,这些东西的价格与皇城那边的行情能够达到十几倍乃至几十倍的差距。正因如此,每月之初,当那些赶着大批蛮奴的蛮奴贩子进驻临渊的时候,许多等候已久的皇城商队便会迫不及待地找上门去。

大宗的交易永远都是大佬们在私底下完成的,却也不妨碍数目庞大的散修、蛮荒猎人以及小型的商队随着蛮奴贩子的浩荡队伍一同从南门进入临渊。这些出没于蛮荒的亡命修者,三五成群,七八人便是一个小团伙,也是往来于南疆与西荒之间,从南蛮手中以货易货搞到珍惜宝材,再运送到能够卖出高价的大城池中私自售卖,赚取高额的利润。当然,若是在路途中遇到实力更弱的同行,或者是倒霉的历练修士,他们也不介意干一票杀人越货的买卖。

许多人之所以选择临渊的南门坊市,除了规模效应之外,更是因为武青元不是一个严苛的王爷。临渊城在他治下,并没有百分百地遵循武朝所指定的种种严苛政令,包括坊市交易中的税收抽头也只是向售卖货品的卖家按照人头,象征性地收取些许银锭而已。

南门坊市大集的日期是从每月初一到初十,又以初七这一天最为热闹,殷勤与武家兄弟商定在这个日子,也是为了见识一下南门大集的盛况。

一大早,殷勤便披了一件,从武传芳处索要来的以前府中仆役所穿的灰袍。万兽谷最近得罪的人有点狠,若是穿着带有花脸狸猫标记的杂役灰袍出去外城闲逛,搞不好要挨闷棍的。武传芳府上杂役的灰袍既没有这种危险,又带有武家独有的标记,哪怕是个杂役灰袍,寻常人也不敢开罪。

殷勤不但自己换了衣装,还拿了一件特小号的去到云裳的丹室门口侯着。不一会儿,蓝雀从里头出来,瞟他一眼淡淡地道:“殷主任来的倒早,老祖已经准备好了。”

殷勤将手中捧着的灰袍举起来,稍微提高了音量,呵呵笑道:“我是来给师尊送行套的,师尊若是不易容便去到市集话,不得引了半城的人都去围观?”

这家伙溜须拍马的本事真是无人能及呢!蓝雀在心中嘀咕一句,莞尔道:“老祖早都弄好了,就等你来呢。”

殷勤心头暗笑:花云裳活了百余岁,倒有九十多年都在蛮荒之上苦修历练,听说今儿要去赶个大集,估计也是兴奋的不得了。他迈步进屋,抬眼一看,不由得呆住了:屋中所立,乃是一个满脸胡须的黑脸汉子,身上披着兽皮缝制的猎户袍子,满面的风尘与沧桑之色。

云裳的乔装易容之术,让殷勤叹为观止,他盯着那屋中那面色阴沉的汉子看了半日,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花云裳这身装扮,咋有点儿像传说中与红蜘蛛朱丑妹齐名的那位,纵横西荒杀人越货的青蜘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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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2章 在坊市检漏的办法(感谢谢溃雪o打赏)

殷勤血脉进阶之后,身材变得细高,云裳乔装之后也以道法增高了一些,只比寻常的蛮荒猎手稍微矮点儿,比殷勤就矮了半个头。不过她的面色阴冷,目光凌厉,殷勤大蜥蜴一般在旁边跟着,倒真像是她从蛮荒猎取的蛮奴一般。

“师尊这易容术,真是太高明了!”殷勤落在云裳身后两三步远的距离,出了内城一路往南,一路夸赞。

“我叫胡老三,你是李二癞,莫要唤我师尊。”云裳十分认真地警告殷勤,看得出对于蛮荒猎手这个角色,她绝对是倾情出演。

殷勤口中连连称是,心中暗自合计:等下见到武家兄弟,却不知该如何为彼此引荐呢,实在不行,只好放武成真哥俩儿的鸽子了。

临渊城的内城规矩最大,来到外城规矩就不那么严苛了,虽然还是禁止寻常人等骑乘妖兽招摇过市,却不太限制修士们稍微往腿脚灌注灵力实在神足疾走的功夫。

胡老三迈开大步,闷头疾走,李二癞低眉顺眼亦步亦趋,忽又问道:“敢问本家老爷,您若是姓胡,我也应该随胡姓才对,怎就叫做李二癞了?不如改成胡二癞?”

“不行,我叫胡老三,你若也姓胡听起来倒像是我的兄长一般。没这个道理!”云裳断然否决掉殷勤的提议。

“那您干脆改个名字,胡老三听着俗气,叫胡汉山可好?”殷勤又出了个主意。

“我是师尊,哪有让师尊改名的?没这个道理!”

“那就弟子改,随便叫个阿猫阿狗都行,好歹把癞字去了。”

“癞字不能去!”云裳态度坚决,“你这一身皮囊配这个字再合适不过了。她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李字也不能去,这是官家赐与蛮奴的正姓,楚家那只蝎子便是姓李。姓李显得尊重,没道理改姓别的。”

殷勤撇撇嘴,有点儿心塞:那还是别费劲了,反正道理都在她那边。

从内城去到南门坊市直线距离有三十多里,好在两人出来的早,道路还算清净,连跑带颠儿地以神足疾行的功夫走了大半个时辰便能看到南门坊市中最高的一幢七层楼阁的建筑,名为顺宜坊。顺宜坊也是位列十大商行中的买卖,做的是法器宝材典当类的生意,排名稍微靠后,其实力一直在七八位徘徊。

其他的商铺也收购法器宝材,但主营业务还是售卖。顺宜坊的店铺里却是只收不卖,有传言说顺宜坊收上来死当的东西,其实都是通过渠道运往南边与蛮子换货去了。

云裳与殷勤对顺宜坊不感兴趣,能看到它的楼顶证明距离南门坊市不远了,不过走到这里,街上的人流也是骤然增多,虽然没到摩肩接踵的地步,却也没有空间给两人施展神足的功夫了。

两人随着人流往前又走了一顿饭的功夫,远远已经能够看到南门坊市的牌楼,云裳忽然放慢了脚步,悄悄对殷勤神识传讯道:“我身上可没带着灵石,你呢?”

殷勤虽然没打算让云裳出钱,却也没想到她竟如此直白,不禁微微愣了一下才回讯道:“师尊放心,弟子身上带着呢。”

“那就好。”云裳脚步加快了一些,走出十余丈却又慢了下来,“带的可够用吗?”

“那要看师尊要买什么。”殷勤知道云裳的脾气,对待别的事情都是个大大咧咧的疏忽性子,唯一就是一沾到灵石,就马上露出财迷本色。他可不敢将身家全都与云裳交底,倒不是怕她索要花销,而是怕她将灵石抢了去却紧捂着不花。殷主任早在上辈子就想明白了,钱这东西,只有花出的,才算是自己的。

云裳想了想,语气轻松道:“其实也没什么想买的。”

殷勤马上捧着说:“以师尊的修为,自然看不上这种路边摊子上的东西。真正的好货怕是要到益成号的私卖会上去寻。”

“那也不尽然,坊市里的地摊儿上,偶尔也能检漏搞到好东西的。”云裳被殷勤勾起回忆,脸上现出悠悠神往的表情,传讯过来道:“为师没有结丹之前,每年都要去到各地坊市中走几趟的。”

“如此说来,师尊的眼力定是极高的了!”殷勤接着捧,“等下师尊若是看中哪样,只需使个眼色,讨价还价的事情交由弟子来办。”

“其实,也没有”云裳被殷勤捧得有点不好意思,刚想坦白说,却又改口道,“其实为师检漏的法子与别的不太一样的。”

殷勤来了兴趣,忙传讯询问道:“弟子恳请师尊传授市集检漏寻宝之秘法。”

云裳犹豫一下,指着前面一个衣着光鲜的修士道:“你看那人,可能猜的出是做什么的?”

殷勤拿眼一打,心中便有答案,却耐住了性子仔细端详一阵才道:“看其衣着样式似乎不是本地人,至于做什么的,却是实在猜不出来。”

“他是商队里的生意人。”云裳嘴角弯起一丝得意的弧度,给殷勤解释道,“他身上所穿的衣料样式,一看就知道是来自皇城的,这个时节从皇城过来赶临渊大集的,十有**是商队里的人物。”

这妮子可以啊,江湖水火十三簧中的地理簧竟然无师自通了啊!殷主任怎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捧脚机会,立马啧啧赞叹起师尊眼力高明,识人如此精准,寻宝的功夫自然不在话下了。

云裳摇摇头,连传通过神识讯时都不自觉地放低了音量,神秘兮兮道:“为师的诀窍其实不需认宝,只需识人便可。就找那单身的散修或者小商队的买家,而且得是那种在四处摊子上看得仔细,挑挑拣拣却极少出手的家伙。咱就偷偷跟着,他若不出手便罢,一旦出手买了某物,那八成儿就是个宝贝。”

“然后,师尊便去那个摊位上购买同样的东西?”殷勤故意问道。

“笨啊,谁检漏不是一窝端的?怎会留下宝贝让别人捡便宜?”云裳白了殷勤一眼,旋即有点兴奋道,“为师是有的是耐心,就远远吊着他,直到他出城,在半路上再与他仔细商讨,能否将他捡的漏儿让与为师。”

殷勤望着笑颜如花的云裳老祖,在心里马上推翻了朱丑妹有关方青主就是青蜘蛛的猜测。

第733章 与老祖逛街 (求月票)

“不过,为师检漏的诀窍虽然传给你了,谅你也学不来。”云裳见殷勤发愣,警觉地话锋一转道,“你的修为差的太远了,就凭你那两下子躺地蛤蟆功可不行。”

云裳有些担心殷勤经过昨日在丹室中的一番较量,会心生自满不知天高地厚地也学她去蛮荒上做“检漏”的买卖,赶紧趁机敲打他一顿。她唠唠叨叨地数落一番,让殷勤明白仅凭血脉传承是不行的,长生大道的正根儿还是要在灵气与道法这两样上做文章。

殷勤一直闷头听着,一直走到南门坊市的牌楼下面才憨憨笑道:“师尊尽请放心,弟子还是能够拎清咱有几斤几两的。就凭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哪敢学师尊的手段,到了蛮荒上再让别人给反劫了岂不是惨了?”

“我与他们只是好声商量,除非万不得已才总之,为人处世首要一点便是讲理。”云裳见殷勤说的诚恳,稍稍放心,顺便纠正殷勤的语病。

“对、对,师尊是最讲道理的。”殷勤连连称是,旋即随口说道,“弟子没有师尊的本事,就只能求助小蛮尊了。好在小蛮尊对于各种珍奇异宝的感应非常灵敏,弟子好说歹说,总算让她答应帮我检漏儿。”

对啊?!我怎没想到这小东西的本事?云裳微微扬起的下巴突然一垂,神色也是一垮,支吾一阵才给殷勤传讯道:“阿蛮那小东西天生的耐不住性子,指望她能帮你检漏,其实也难。而且为师当年逛坊市的时候,阿蛮还没有认主呢。”

“你别听花云裳胡说,她可小气呢!就算我能帮她检漏,她也舍不得掏灵石的,她呀,宁愿去抢。”乾坤袋里传来阿蛮啾啾传讯的声音,殷勤赶紧轻轻拍了几下袋子,以示安抚。

“阿蛮也该醒了?”云裳看见殷勤的动作,以为是在唤醒沉睡的阿蛮。

殷勤就坡下驴道:“小蛮尊醒了,正从我袋子里捡鱼腥果吃呢。”

“就算发现了检漏的机会,说话也要小心,那些卖主儿眼光虽然不算高明,心眼儿可多呢。你若显得太过迫切了,他马上就能趁机抬价的。”云裳一边教育殷勤,心中却有点儿后悔,阿蛮认主也有好几年了,怎么一直没想到小东西还有这种用途。

殷勤嗯了一声,忽然一扭头,对云裳道:“胡老爷请稍后。”就往街边走去。

这么快就发现机会了!云裳心头一喜,刚想好奇地跟过去,又马上想起她刚刚教育殷勤不可操之过急的话,忙收了脚步,远远地看着殷勤挤入一推人群之中。

那摊子边上围了如此多人,有宝也难以下手呢。云裳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初期,不敢轻易以神识查探周遭的动静。她也算亲自尝过神雷之威能的,对于临渊护城法阵的感应能力也有许多忌惮,而且在这坊市之中也是鱼龙混杂,稍微露出一丝金丹气息的话,难保不被某些身怀秘术的人察觉到。金丹老祖钻到坊市之中寻宝检漏不是不可以,但是被人识破身份传出去的话,可就成了大家的笑柄了。

好在不大功夫,殷勤便从人堆儿中钻出来,冲她摊开手掌,掌心里摊着几粒晶莹红透的小圆果儿。

“刚上市的酸果儿,红成这个程度的,其实只剩下甜了,一点儿都不酸。”殷勤将酸果儿捧到云裳面前道,“这东西早上摘的到了晚上颜色就黑了,吃不得了。而且只有临渊这一带才有产,咱们那里根本吃不到的。”

所谓酸果儿,并不是什么仙果,除了汁多肉酸甜之外,并没有什么灵气蕴含其中,连凡人也能吃,只是因为难得味美,加之又是临渊才有的特产,许多来到临渊的人,若是赶上酸果儿上市,哪怕是修士也会尝个新鲜。

“临渊的酸果儿倒是有些名气。”云裳被殷勤手掌上晶莹剔透的小果儿引得舌底生津,正要伸手去捏一只,殷勤却收回手掌,将一把酸过儿全都塞入腰间的乾坤袋里,然后嘻皮笑脸地云裳传讯道:“一会儿还要求小蛮尊帮忙,可得好好巴结着。”

云裳真恨不得一拳捣在殷勤的鼻子上:小蛮尊需要巴结,我这堂堂师尊便不需要费力巴结了么?!

她的心头正恨,殷勤另一只手变戏法般地从后腰扯出一个小布袋,献宝似地递到云裳眼前:“这里头是二癞子一颗一颗亲手给胡老爷挑的,绝对个大肉圆,您先尝个新鲜,若是好吃,二癞子随时给您挑去。”

臭小子,连师尊都敢捉弄!云裳瞪他一眼想说不要,殷勤却已经从袋子里捏出一枚圆圆的酸果递到她面前:“老爷请尝鲜。”

云裳被他提醒,忙收了嗔怒的表情,她现在装扮的可是个蛮荒凶人呢。她收拾起脾气,一下夺过殷勤手中的布袋,抓了满把的酸果全都塞到嘴里,蛮荒凶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才是应有的吃相。

殷勤见她鼓着腮帮子吃得很凶的样子,忍不住偷偷传讯过去道:“师尊,这个酸果可是有核的啊!”

下一刻云裳突然圆睁了眼睛,楞了片刻然后神色稍显痛苦地将口中十几颗果核全都直接吞下肚去。

“师尊豪气!”殷主任的马屁立即跟上,却被云裳一脚踢在屁股上斥道:“呱噪!去挑上两筐酸果,回去府上好吃。”

云裳存心让殷勤吃些苦头出了个难题,却不料殷扭身去到那卖酸果的摊子与那酸果贩子嘀咕几句便笑嘻嘻地回来禀告道:“回禀老爷,办妥了,他们回头就送两筐酸果到内城门处。等老爷逛完集,二癞子顺道挑回去。”

云裳找茬儿不成,真想径直去到边上一处装潢富丽的法器铺子,狠心买上七八件高阶法器,让那小子好好破费一番。这个念头只在她心头一闪,云裳便又改了主意,真是舍不得灵石啊!

不过被殷勤引领者逛了一阵,云裳便感觉出殷勤的好来,无论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只要她的目光稍微停留,殷勤就会打着夫人小姐的名义买下,统统让人送到内城的门楼子候着。”

虽然都是些凡人的物件并不值钱,却让云裳有种从未体会过的轻松与开心。

第734章 检漏儿 (求月票)

南门坊市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来此售卖的摊贩中不但凡仙混杂,其中还有不少身份自由的蛮人。尤其是坊市中临时参与的那些地摊儿上,所贩卖的东西更是杂七杂八,下至凡人所需的日常杂物,上至仙家修炼所用的法器宝材,各种地摊儿全都混在一堆儿,别说检漏了,就连一些修行常用的寻常材料也要耐住性子慢慢寻找。

阿蛮的模样颇为惹眼,难免会被人认出根脚来,她又死活不肯让殷勤剪毛“易容”,便只能躲在乾坤袋里。

殷勤与云裳在坊市中逛了大半个时辰,按照阿蛮的指引,连着挤了几个摊位,不但没捡着漏儿,云裳还被人偷摸了腰间的兽皮袋。以她的修为,自然不会让宵小之辈占了便宜,只不过她现在可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被筑基中期的贼人盯住了口袋,也要装作后知后觉,恰巧发现有人行窃。

阿蛮这寻宝的能力有点儿不靠谱啊!殷勤见云裳脸色不豫,赶紧以神识联系阿蛮,一番威胁恐吓之后,阿蛮总算交代了实情:有了乾坤袋这一层的隔膜,她对宝材的感知能力便大幅削弱,又被云裳与殷勤催着逼问,便随便指了几处人多的摊位让他们去砰砰运气。

坦白之后,阿蛮又在乾坤袋里苦苦求饶,让殷勤千万不可将实情告讲给花云裳知道。殷勤哭笑不得,正不知该如何向怒目瞪他的云裳解释,忽然他的腾蛇血脉微微一跳,竟然有了些许感应。

云裳见殷勤欲言又止,只道他与阿蛮在搞攻守同盟,正要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忽见殷勤说声“老爷请随我来。”扭头便走。

这小子莫非想溜?云裳嘀咕一句急忙跟上,两人一前一后从人潮熙攘的南门大街钻入一条稍显偏僻的小街,再往前走了一段,地上的摊位就稀稀落落地少了许多。

云裳见殷勤左转右转地连着钻了几个小巷子,忍不住传讯问他,阿蛮这回,到底感应到了什么?

“现在还不太清晰,似乎是种与血脉相关的宝材。”殷勤不提是自己的腾蛇血脉有所感应,算是帮了阿蛮一把。

或许是因为此处人多混杂,小东西毕竟年幼,易心随物转以至于感应宝材屡屡失误,唯有与血脉相关的宝材更加容易感知的缘故,才指使我俩寻踪而来?云裳心中正自琢磨,前面的殷勤忽然加快了步伐,穿过一条狭窄的弄堂,前面又是一条稍宽的街道。殷勤左右张望一阵,径直朝转角处的一个围了七八人的摊位过去。

云裳正要跟上,抬眼见那摊位上挂了条布幌,上写“道决残卷”四字,她的眉头一皱,不由得收了脚步。她可是在燕自然的乾坤戒中见识过许多“残卷”的,已经对这种阿臜经卷深恶痛绝,她想要唤住殷勤,却已经晚了,那小子腿脚麻利地钻入了人堆里去。

云裳远远站着,易容之后的黑脸上蒙了一层阴冷之气,边上有个走街串巷的水梨贩子还想与她塔讪兜售蔬果,被她冷冷横了一眼,心头一慌,手上拿的一颗大梨掉落在地,摔成几瓣儿。那水梨贩子也不敢废话,低眉顺眼从一旁走了。

好在殷勤没让云裳久等,片刻功夫便揣着一卷儿破烂兽皮从人堆儿里钻出来,远远朝云裳使个眼色。云裳会意地假作左右张望几下,转身钻进一条小巷子。

殷勤沿着街边人少数处,转了一圈儿也随后进了小巷子。云裳正在幽静处等他,她刚才看见殷勤揣入怀中的是个卷破烂兽皮并非燕自然乾坤戒里的残卷,见面便问:“那摊子上售卖的真是古卷残卷?”

殷勤摇摇头,从怀中摸出破烂兽皮展开了在云裳面前晃了一下,便又收入怀中,苦脸道:“换汤不换药。用了破旧妖兽皮子,上面所画还是那些玩意,据那摊主说,这种残卷是最近才时兴起来的一种新品,颇能唤起野性”

云裳不待他说完便啐了一口道:“胡说什么?买这脏东西作甚,还不赶紧扔了?”

殷勤忙护住衣襟道:“扔不得啊,这兽皮上画的东西虽然不堪入目,可兽皮却是真正取自上古凶兽的,只是时间太过久远,上面的妖兽气息已经十分淡薄,寻常修士根本干不出的。”

云裳微微一愣,她距离殷勤这么近竟然也没察觉出兽皮的异样,听了殷勤解释,忙缓缓探出神识仔细体会,半晌方才将信将疑地伸手道:“拿来我看。”

殷勤犹豫一下,方又摸出残卷递到云裳手上:“此中气息,需要展开兽皮才能窥得一二。”

莫非是那种上古异兽?云裳掂着那卷兽皮,依然感应不出任何异样的气息,又听殷勤信誓旦旦,不由得想起一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异兽。她收拾起心神,缓缓展开破旧皮卷,聚精会神之下对于兽皮卷上所画的东西反而视而不见,云裳将一丝神识缓缓探入那兽皮卷中,略一探索便立即退了出来,她刷地卷起残卷,神色郑重地对殷勤道:“你可听说过一种上古异兽,名为孟极?”

殷勤见云裳做出同样的判断,点头传讯道:“师尊果然见多识广,我也是在铁翎峰的藏经阁中的一卷杂经中见过几行文字,提及此种上古异兽。据说此兽极擅潜伏隐匿,就连妖皇期的大妖也难以察觉其行踪。”

云裳道:“你只知其一,却不知此兽还有一宗诡异神通,能够潜入梦境。无论人族还是蛮人妖兽,只要开启灵智能够造梦,此兽便能自由出入其梦境,幻化种种,读人心底所藏最隐秘之事。”

殷勤被她提醒,忙道:“我曾听闻凡人间有种传说,说是上古有一种异兽能让人梦想成真,莫非就是此兽?”

云裳道:“大致不差,不过梦想成真应该只是谣传,连四大圣兽都没有这般本事,孟极只能窥探梦境,断然不会有如此神通。”

殷勤对于窥梦的神通不感兴趣,真正吸引他的还是隐匿二字,当初他曾于聚源盛得过一些可以隐匿血脉气息的暗石,当他血脉进阶二级之后,便已不堪用了。他见云裳小心翼翼地将兽皮卷收入她的乾坤环中,眼皮子挑了两下,忍不住道:“那摊子上此种兽皮卷还有不少。”

云裳微微一愣,旋即叱道:“怎不全都买来?”

殷勤苦笑道:“除非明抢,那摊主是个种族歧视的,非说残卷上所画皆是人族美女,只能卖与人族,我好说歹说多出了一倍的价格,才勉强入手一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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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5章 主任逃了(求月票)

“别管那摊主姓个什么氏,他若能高价卖你,就是个贪钱的主儿。”云裳没听懂种族歧视,却不耽误她教训殷勤,“既然那处还有几卷此种残卷,你就该一并买下,莫要太过算计。”

殷勤顺着她道:“师尊教训的极是。我也不是舍不得钱财,即便是将那些兽皮卷全都买下,也用不了多少灵石。只是我觉得,以我一个蛮人的身份,一定要出高价买入许多的话,我担心那摊主会起疑心,毕竟那些残卷是画在兽皮卷上的。他若疑心不卖的话,咱就只能想办法硬夺了。”

云裳琢磨一阵,觉得殷勤说的也在理,她犹豫一下道:“咱们万兽谷传承万载,类似孟极这种上古异兽的皮毛兽骨也不过藏有三五件而已。倘若那些残卷若真是孟极之皮所制,那便是无价之宝。既然那老板不肯卖与蛮人,要不然还是我去,干脆将他那摊子包圆得了。”

“师尊肯出马,那是最好。”殷勤忙劝道,“却也不能包了他那摊子。”

见云裳不以为然,殷勤仔细分析道:“残卷不比其他宝材,只是个解闷的玩意,正常人谁也不会一下子买入那么多。我看那摊位上以破烂兽皮所制的残卷怕是有两三百卷,我真正能够感应到古兽气息的也不过十几卷而已。师尊只需挑出那十几卷来买,就算大功告成了。”

云裳心道,这小子的办法倒也周全,只是用神识试探稍微费时而已。她伸手向殷勤索要了几枚低阶灵石,正要往巷子外面去,又被殷勤唤住:“师尊若是不展开残卷,能否感应出其中的血脉气息?”

“为何不能展卷细查?”云裳不解道。

“师尊有所不知,售卖这种残卷的有个规矩,就是只许人拆看一两卷,却是不许人一卷卷打开来细看的。”殷勤解释道,“而且那摊位上两三百卷一一展开查看,也要耽误许多时间。”

“这可难办了!”云裳撇嘴道,“我又不是蛮人。而且若是强行以神识查探的话,怕是难免被旁人感应到。”金丹老祖的神识异常强大,如果云裳强行感应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怕泄漏出些许老祖威压,将边上人吓尿了。

殷勤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师尊放心,我刚才在那摊位上虽然只买到一卷出来,却也将那些有血脉气息的做了标记。”殷勤又让云裳拿出残卷,指着卷轴的底部道,“这种残卷售价不菲,皆是此道高手所制。我听刘守道说,制卷的高手都会在隐秘处刻下其特有的标记,我在其中能够感应到血脉气息的残卷上,皆用指甲掐出一个极浅的印痕,就在制卷的标记下头。”

云裳拿起残卷,按照殷勤的指点,果然在卷轴下面看到一个小指盖儿大小的所谓标记。却不是常见的印章落款之类的标记,而是以极细的笔痕所雕刻的一副男女纠缠蝶绕的小春宫。

没想到竟是此种玩意!云裳臊的双颊发烫,好在此刻扮了个黑脸儿汉子,从脸色上到也看不出异常。

殷勤对于她的窘羞宛若未觉,自顾自地地在标记下面掐了一个痕迹极浅的指甲印痕道:“我所标记的印痕就是这种。”

“痕迹太浅了些,需得细看才行。”云裳收拾起心情,仔细看过殷勤所示范的印痕,抱怨道。

殷勤苦笑道:“那摊主一直防贼一般地盯着我,实在不敢掐的太过明显。不过那七八卷孟极残卷应该是集中出自三两人之手,师尊只需先认出他们的独家标记,再细寻我所掐的印记,就可以省下许多时间。若我记得不差,那三两个标记小图,分别是猿搏、吮毫与蝉附三种,师尊只管先挑出这三种标记就行。”

云裳愣愣地站在哪里,欲言又止,她哪里知道啥是猿搏,哪是蝉附?

殷勤见云裳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才一拍脑袋,抱歉道:“弟子该死,师尊冰清玉洁,怎会知道这种东西?我所说的标记大概就是如此这般的姿势”殷勤边说边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木棍,正要在地上画图示意,识海中便传来云裳恶狠狠的声音:“在地上瞎画什么?赶紧将图样以神识传与我!”

也不知臊的还是气的,云裳交代过后,扭身就走,殷勤不敢怠慢,忙在脑海中想象出猿搏、蝉附三种姿势,一股脑全都通过神识传了过去。

不远出,匆匆疾走的云裳老祖脚下忽然一个踉跄,提心吊胆的殷主任不禁吓了一跳,好在云裳老祖并没回头反而加快了步伐,身形一转消失在小巷的尽头。

殷主任这才如释重负地悄悄吁了口气,下一刻,当他回想着刚刚传与云裳老祖的三幅图样,脸色忽然一僵,瞬间便额角见汗。惨了,惨了!殷主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转了两圈儿,手指在墙上草草划了几个字,一扭头朝着相反的方向狂奔而去。

小街之上,那售卖残卷的摊主是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汉子,修为却是不低,竟然达到了筑基初期。此刻这猴瘦汉子,正用手中一根竹竿朝四周手不释卷的围观闲人指指点点:“我说,差不多行了啊,您几位到底是买还不是买啊?不买就赶紧放下,我这残卷制作不易,您几位跟这儿过干瘾,不如赶紧回家各找各的婆娘”

那猴瘦汉子正尖酸刻薄地絮叨,忽然感觉一阵冰寒杀气从远极尽,周遭蹭看残卷的皮厚观众,也都情不自禁地让开一条通道。只见一个黑脸散修,直眉瞪眼走到摊前,既不看样书,也不搭腔说话,在地上挑拣一阵,选出七八卷破烂兽皮所包裹的残卷,这才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那摊主道:“多钱?!”

“我、我这残卷、乃是高、高手所制,兽、兽皮也是极、极其珍贵”猴瘦汉子被那黑脸散修盯上,后脊梁便升起一股凉气,结结巴巴地正要吹嘘,那黑脸散修不耐烦地又问:“多钱?”

“最少八枚金叶子!”猴瘦汉子不敢再废话,赶紧报了个价。

那黑脸散修也不还价,丢下一枚低阶灵石,袍袖一扫,将那几卷破烂兽皮收了,然后冷哼一声,起身就走。他这一声哼,声音不大,却让周遭人心跳为之一顿。

“十万火急,先走一步?!”小巷之内,云裳老祖望着墙上殷主任的留言,冷笑连连:这小子胆子真肥!猿搏?蝉附?竟敢用我的身子哼哼,孟极的皮毛算得了什么?看我不剥了你的蛇皮,敲了你的龟壳!

第736章 大买卖(求月票)

云裳虽恨殷勤脚底抹油先溜了,但那些上古兽皮卷还是拿到了,她从乾坤环中一件件掏出残卷,稍微展开一些,然后放出神识。

这些兽皮不知流传了多少年,上面的血脉气息已经极其淡薄,以云裳的感知能力也要仔细辨别一阵,才能确定果然与殷勤之前买入的那卷血脉同源,加上云裳这次买入的,一共凑成九卷残卷。

云裳仔细计算着,每个残卷展开,差不多能有半尺宽,一尺八寸长,九片残卷拼在一起应当有一张小羊皮大小。传说中孟极的个头与林豹相仿,这九卷兽皮若是出自同一只孟极的话,则大致相当于半张整皮那般大小。

异兽孟极早在几十万年的上古时期就已经销声匿迹了,甚至比传说中的四大圣兽还要早些,能有九片残皮流传至今,简直堪称奇迹。阿蛮那小东西还是有些气运的,云裳只当这些残卷是阿蛮感应到的,至于从诸多残卷中百里挑一的殷主任,虽有小功,却也犯下大错。

以老祖真身演示猿搏、蝉附不说,还胆大包天地以神识展示给老祖看,哼哼云裳所扮的黑脸散修猛地收起残卷,脸色阴沉如铁,一转身朝着内城方向大步而去。

直到云裳的身形穿过南门坊市的牌楼,消失在南门大街的尽头,售卖残卷附近的小巷子深处方才显出一个高瘦的身影。

殷主任小心翼翼地左顾右盼一阵,确认云裳已经走远了,这才轻吁了一口大气,整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一步三摇地从小巷子溜达出来。抬眼望去,不远处那售卖残卷的摊位边上已经换了一批围观群众,殷勤也不往前凑合,在街边找一处售卖茶水的凉棚,要了一壶临渊粗茶,在角落里的一张长凳上坐了,一边喝茶一边监视着残卷摊子的动向。

他一共感应出九张兽皮,云裳那婆娘只要用心,此刻应该已经将那九张兽皮收入囊中了。殷勤之所以徘徊不去,是存了顺藤摸瓜的心思,想要查一查那些残卷的来历。

那残卷的摊主虽然别出心裁,以兽皮来制作残卷,却也因为售价太高,在街边吆喝半日,只做了云裳那一宗大买卖。殷勤在茶摊上坐了两三个时辰,那摊主也只卖出去两三本残卷,还都是那种售价更低的纸质书卷,兽皮残卷虽然被许多人好奇地看过,却都嫌贵,一张兽皮残卷也没卖出去。

那猴瘦摊主在云裳与殷勤身上做了两笔开门红的买卖,原本对这些兽皮残卷抱有许多信心,哪知过了晌午,竟然再没卖出一卷,他的心情可就不怎么好了。这些兽皮残卷也是他从别人那里高价进的货,原以为借着兽皮的噱头能卖个好价钱,哪知却是估错了行情。望着地上那几百卷兽皮,猴瘦摊主心情不爽,对于周围那些蹭看的家伙说话就越发刻薄。

那些蹭看残卷的脸皮虽厚,却也终于受不了他在一旁指桑骂槐地损人,有人干脆将残卷往地上一丢,一边走一边骂:“啥破玩意,老子才不花这冤枉钱。”剩下几个,见他冲那人尖声咒骂,实在难听,也都默不作声地放下手中残卷,悄悄散了。

那猴瘦摊主,当街骂了一通,总算消了些许心中的憋闷之气,却也因此将摊位周围的人全都骂跑了。他索性将铺在地上的大块兽皮一卷,裹成一个硕大的包裹往肩上一抗,便钻进了旁边的一条小巷子。

殷勤见状,在桌上拍了一枚银锭,对店家说声“不用找了”,便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那条小巷处走去。像这种售卖残卷的,肯定都是本地的书摊儿,小本儿生意开不起铺面,十有**是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摆摊售卖。

殷勤尾随着进了小巷,果然看见那猴瘦摊主嘭嘭几声拍开巷子深处的一扇院门,然后便冲那开门迎出来的黄脸儿婆娘咒骂,嫌她开门慢了。那婆娘小声解释一句,却被猴瘦摊主一脚踹在腿上,然后将那包着残卷的大包往地上一丢,让她扛进院去。

那黄脸婆娘是个凡人,想是受惯了他的打骂,别他踹得一瘸一拐,吃力地从地上扯起大包,一点点往院里拖。好容易将大包裹挪到了院门槛儿,黄脸婆娘的气力太小,死活没法将那大包搬过院门的高槛儿。

她正急得冒汗,边上忽然伸出一只大手,轻轻一提将那大包提了起来,再一甩,诺大的包裹便噗通一下丢入了院中。

猴瘦摊主前脚进了屋门,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扭头一看,一个高高瘦瘦的丑陋蛮子正背着手从吓得发呆的黄脸婆娘身边挤进来,朝着他呵呵一笑露出一嘴白牙:“道友何苦发这么大的火?别人不识货,我却是给道友送买卖来的。”

猴瘦摊主认得这蛮人正是一早便买走一卷兽皮的家伙,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谁他娘的是你道友?出去,出去,我这宅院也是你这等蛮奴随便进的?还不赶紧”他的“滚”字都到了喉咙眼儿,却忽然见那蛮子手上几枚荧光闪闪的灵石一抛一抛地甚是晃眼,猴瘦摊主马上改口道,“快请,快请,我说一早起来左眼就跳个不停,原来是大主顾上门,哈哈哈。”

大半个时辰之后,殷勤面带笑意从小院儿出来,那猴瘦摊主一直送到门口,不但神色中早没了鄙视之情,而且脸上写满惜别之意。

殷勤伸手止住他道:“道友快请留步,等回头你将库中所存清点出来,过两日我便遣人来取。只不过,剩下那八百卷,还要拜托道友加紧赶制。”

猴瘦汉子与殷勤称兄道弟,拍着胸脯道:“刘道友尽管放心,莫说是五百卷兽皮残卷,便是一千卷,月底之前也能给你赶制出来,绝对误不了你的行程!”

殷勤连声称谢,又再三嘱咐,这才挥手告辞。

猴瘦汉子在门口恭送,直到殷勤的身影消失在街口,他的脸上才闪过一丝难掩的喜色:这可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买卖啊?!谁能想象的到,兽皮残卷在临渊无人问津,却会对南边那些生蛮有如此大的吸引力。不但价格卖得极好,而且那刘蛮子竟然开口就要一千卷。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些生蛮在老林子憋闷的久了,难得见到天朝仙子们的种种媚态,这些残卷运到南边,也算是让生蛮们开开眼界了!猴瘦汉子早将仙蛮之分丢在一边,唯一头疼的就是他的家中只有两百余卷,如今已经收了那刘蛮子二十枚低阶灵石的订金,剩下那八百卷还要赶紧找上家联系。

这可真是几天不开张,开张吃半年啊!猴瘦汉子想到这笔买卖若是做成了,其中的利润便有几十枚灵石之多,他便再也待不住了。

猴瘦汉子面带喜色地在院中转了几圈儿,与那黄脸婆娘交代几句,回屋换了一身出门访客才穿的道袍,匆匆出了家门,朝着南门牌楼的方向大步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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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孟极的诡异之处 (求月票)

殷勤尾随着那猴瘦汉子,在熙攘的人群中走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那猴瘦汉子进了南门牌楼附近的一处高耸楼阁。

“顺宜坊”?殷勤抬头望着楼阁上黑底金字的牌匾,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色。这顺宜坊在天下各大城池都设有专营典当的铺子,坊间传闻都说顺宜坊收上来的货品大部分运往了南疆蛮夷之地,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大买卖。

难道他们还搞多种经营,连残卷这种芝麻大点儿小生意,也要插手其中?殷勤揣着手靠在街角,望着顺宜坊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暗自摇头,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

又或者是那猴瘦汉子与顺宜坊中的某人相熟,通过顺宜坊的渠道,从南边进了一批破烂儿兽皮,再请刘守道之类的绘画高手,专门制作了一批兽皮残卷?殷勤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小,他曾经与刘守道聊过,残卷这种生意的市场很小,就连皇城那边的残卷也都出自家族祖传的小作坊,像顺宜坊这等级别的商家根本不会去做这种东西。

那猴瘦汉子没有首先去找制作残卷的作坊,而是先过来顺宜坊,十有八九是要先敲定制作兽皮残卷的材料。由此又能推测出,这批兽皮残卷,应该是这猴瘦汉子心血来潮,脑洞大开的结果,这货以为能够别出心裁卖个好价钱,却差点将几百卷兽皮残卷砸在手里头,也难怪之前他回家时会发那么大的脾气。不过,若是殷勤推测无误的话,想要追溯那几卷孟极兽皮的源头可就比较困难了。

殷勤耐着性子在街角等了一炷香的功夫,才见那猴瘦汉子从里面出来,看他喜形于色的样子,多半是搞定了兽皮的供应。果然,那猴瘦汉子出了顺宜坊的大门,并没有立马回家,而是逆着人流朝内城方向走。殷勤猜测,下一步,这货应该是找能够绘制残卷的作坊了。

殷勤犹豫一下,还是继续跟着那猴瘦汉子,希望确认他的推测。那猴瘦汉子拐出了南门大街,路上的行人就少了许多,他本身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也用了神足的功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内城的城门附近。

殷勤远远跟着,见那猴瘦汉子没有进入内城而是一拐弯儿钻进一条小胡同,便不再继续往前走了。只要知道大致的地方,回头让人来打听一下附近有没有转做残卷的作坊即可,这种追踪溯源的事情,难度堪比大海捞针,首要的便是耐心。

这次能够拿到九卷上古兽皮,收获就已经算作相当巨大了,殷勤也估算过九卷兽皮的总面积,最少也抵的上大半张成年孟极的兽皮大小。再考虑到孟极消逝的年代距今不知有多少万年,能够得到这么大的半张兽皮,绝对是个奇迹了。

按道理来说,那孟极的血脉即便再强,其兽皮经过数十万载时光的消磨,也早应该不复存焉。相比之下,比孟极年代更晚的四大圣兽,至今都没有发现任何皮毛兽骨留存下来,殷勤推测这孟极兽皮肯定是经过某种特殊的处理并且极其小心的珍藏,才能流传到现在,甚至上面还能残存着极其微薄的血脉气息。

让殷勤最感到好奇的是,如此珍贵的兽皮怎会被人剪裁成片,与破烂兽皮混杂在一起做成了残卷。而且若是能够顺藤摸瓜发现这些兽皮的来源,说不定还能发现更多的好东西。

殷勤越想越觉不能轻易放过每一丝的线索,好在临渊城中还有赵四几个刚刚潜伏下来的特情科干事,正好将调查的任务交与他们。

经过这大半日的折腾,天色已经将近黄昏,殷勤也已经在内城的门口徘徊许久,确认云裳老祖早就回了府院。又见一大清早许下的那些买卖人家,此刻已经按照约定挑着大筐小篮地来到城门口侯着。

这些可都是为了讨好云裳预先付过订金的,殷主任怀揣一丝侥幸之心,来到内城门口一一验过货物,补足了余款,又唤过几个在此等活儿的拉车蛮人,交代他们将这些货物装车,直接送到武传芳的府上。那里虽然改叫做暖云别院,但是知道的人并不算多,还是武传芳“永镇仓山”的牌匾更加广为人知。

殷主任正指挥着蛮人装车,从内城里行色匆匆地奔出一人,老远看见殷勤,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忙加快了脚步,来至殷勤跟前儿,小声嘀咕道:“主任果然在这儿,让小的好找。”

殷勤回过头,见身后是个样貌憨厚的青年,倒也认识,正是刘守道家中那不爱说话的儿子刘有诚。

殷勤的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猜到几分刘有诚的来意,忙问:“可是孙阿巧让你来此寻我?”

刘有诚连连点头,从怀里摸出一根白羽小心翼翼递过来道:“这是孙仙子给主人的传音白羽,嘱咐我一定要亲手交在主任手上。”他犹豫一下,方才小声道,“孙仙子还说了,让主任这几日千万别回府了,听人说,老祖将丹室的门板都拍碎了。”

云裳那婆娘发起飙来,的确难搞!孙阿巧竟然连传音白羽都不敢释放,说不得真得翘家几日,在外头避避风头了!殷勤接过白羽,心中也是暗自叫苦:那孟极的血脉当真诡异,他虽然只是接触了极其淡薄的少许气息,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受到它的影响。向云裳传送春宫图时,不但亲自示范大胆出镜,还鬼使神差地用了人家光溜溜未着寸缕的真人版的形象来配合构图。传说中那孟极异兽不仅能够窥人梦境,而且还有使人梦想成真的本事,殷主任一个不小心,便受气血脉气息的引诱,将梦境中的情形具现了出来。

只不过,当着刘有诚的面,他也不能认怂。殷勤哈哈一笑,手掌在刘有诚肩上拍了几下道:“老祖心情不豫,咱们做弟子的就更要在边上小心伺候,怎能躲了?正好,我这边给老祖置办了两车新鲜的时令蔬果,你先压车回去。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这边还有几家的货物未到,等我这儿收齐了货物,随后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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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8章 主任又双叒叕闯祸了(求月票)

傍晚时分,斜阳将一道道的光洒在临渊湖上,微风徐来,吹散了湖面蒸腾的雾气,只剩下一片波光粼粼的金色。每天到了这个时刻,湖边的游人就会更多一些,有人说,只有在傍晚才能看到临渊湖最美的一面。

武传芳祖传的宅院就建在临渊湖边上,甚至将一段七八里的水岸包围在院墙之内,花狸峰的弟子们只需在暖云别院之内就能欣赏到临渊湖景。甚至云裳老祖兴致好的时候,也会带着座下仙子们来到这湖畔,一边欣赏湖景,一边对弟子们传授一些道法心得。

金丹老祖亲自讲法,这可是极其难得的机会,每天到了傍晚时分,就有许多花狸弟子早早来到这边侯着,希望能够亲耳聆听老祖的教诲。

只不过今日的情形却与前几日大不相同,不但湖边寥寥无人,就连别院之内偶尔有弟子行走,也是脸色凝重,脚步匆匆。至于那些仆役杂役,行动更是小心翼翼,全都默默做活,连说话都是压低了嗓音。整个暖云别院,全都笼罩在一片沉闷而又紧张的气氛当中,而造成这种情形的原因只有一个——殷主任又双叒叕闯祸了!

按理说,大家对于殷主任闯祸这种事情应该早就习惯了的,但是殷主任竟然连累老祖被雷劈,再一次刷新了花狸弟子们对于殷主任闯祸能力的认知。谁都想不到,这才过了几天,殷主任又闯祸了,而且从云裳老祖“咆哮暴怒”的态度来看,这回殷主任闯的祸,比害老祖挨雷劈还要严重的多。

更让大家心中惴惴的是,这一次连老祖身边的女修仙子们都不知道,殷主任到底闯了何等祸事,大家只能从云裳老祖的绝无仅有怒火中揣测一二。甚至有些弟子已经悲观地认为,殷主任多半已经被云裳老祖收回功法,逐出山门了。

整个暖云别院之中,只有蓝雀、莺儿以及孙阿巧等少数几人知道,今天一早,云裳老祖可是兴冲冲地被殷主任领着去了南门坊市的。临走时,云裳老祖还笑嘻嘻对蓝雀提过一嘴,要让殷主任买些新鲜当令的蔬果土产回来,给大家尝鲜呢。

哪知道还不到晌午,云裳老祖便脸色铁青地一个人回来了,不但撞碎了暖云丹室的大门,连她屋中的几件精美茶具全都扫到地上,摔得粉碎。闻声赶来的蓝雀和莺儿全都吓傻了,她们服侍云裳许多年了,极少见她发怒摔东西,更不用说将大门一掌拍碎的情形。

蓝雀提心吊胆地试探着,只问了一声:“主任”便被云裳以老祖威压横了一眼,吓得她赶紧将剩下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蓝雀与莺儿一个字儿都不敢多说,默默收拾了地上的三碎瓷片,见云裳竟然将盛了大半雷芽子的茶罐儿全都摔碎了,两人对望一眼,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殷主任这回怕是在劫难逃了!

蓝雀与莺儿还想在暖云丹室门口侯着,却被云裳干脆赶出了院子。两人心事重重,刚刚回到所住的宅院,便被早就等候在此的肥满,灵鹊等人围住了,大家纷纷打听,老祖到底因何动气?

蓝雀与莺儿对视一眼,只有苦笑摇头,虽然不知道老祖为何动怒,但肯定是与殷主任脱不了干系的。

“莫非是殷主任只顾着自己逛街,与老祖走散了?”灵鹊猜测问道。

“那样的话,殷主任肯定早回来了。”肥满摇头道,“而且即便是走散了,老祖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儿。若我说,八成是老祖看上了某件宝材,主任财迷没舍得买。”

“应该不至于。”瓜皮沉吟道:“你当老祖与你一样,买不到东西就发好大脾气?再说了,以老祖的修为眼光,在那等凡仙混杂的坊市之中,能有几样东西能入的了老祖法眼?”

肥满眼珠儿转了转,又想出一个可能性道:“要不然便是殷主任在坊市里看到了哪家貌美的小娘子,被迷花了眼,惹的老祖不高兴了?”

此言一出,院子里便宛如被人施展了静音术一般,七嘴八舌的女修们全都不说话了。

“老祖那屋碎了茶具,我去再备一套。”蓝雀与莺儿忽视一眼,率先走了。

“我去闭关。”石葫芦自始至终只说了这一句。

谢灵鹊与鸭蛋也全都找个借口走了,只剩下与肥满最为交好的瓜皮,忍不住埋怨她道:“我看你是这几日吃那九阳酒吃得多了,啥话都敢往外说呢!”

肥满也是一脸后怕的表情,扯着瓜皮的衣袖小声嘀咕道:“老祖正在气头上,应该不至于听咱们说话吧?”

肥满刚才那话,分明是在暗示老祖吃了殷主任的飞醋,问题是在场的每位仙子都曾在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却是谁都不敢明说。老祖神识何等强大,万一真被她听到,怕是要被罚回后山喂猪。

肥满不小心说走了嘴,自己将自己吓得够呛,隔了几幢屋宅的殷主任的小院儿里,孙阿巧从谢灵鹊那里听到老祖独自归来,大发雷霆的情况,更是脸色惨白,身子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谢灵鹊见孙阿巧六神无主地在屋中转悠一阵,掏出青珠就要激活,连忙拦下她道:“此处距离暖云丹室太近了,稍有法力波动,难保不被老祖感应到。还是将消息封存于白羽之中,找个可靠的人偷偷带出别院。”

两人想来想去,悄悄去找前院的刘守道,他那儿子虽然话不多,却是少年老成,办事十分稳妥。打发走了刘有诚,孙阿巧高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下一些,灵鹊心里也乱,便干脆一起回了殷勤的宅院,一边听孙阿巧讲述殷主任这两日的情况,一边讨论殷主任到底咋惹得祸?

眼看日影西沉,前院儿总算传来动静儿,几个在内城里专司运货的蛮子拉了两辆大车回来,里面装满了临渊土产以及时令鲜果。

这小子,竟然没跑?同一时刻,云裳老祖在丹室中也听蓝雀禀报了门口的情况,不由得放下手中的残卷,她刚才心中所想的却是另外一宗事情:这孟极的血脉气息,当真是古怪的紧呢。

蓝雀在一旁偷窥老祖的神色,感觉比之前,好像气儿消了些,忙继续道:“殷主任还说,等后续的货品全到齐了,便亲自押车回来。”

云裳只是冷哼一声,不置可否。蓝雀见状,忙躬身退下,刚走到院门口,却见莺儿急匆匆迎面而来,离着老远便出声问道:“老祖已经下座了么?快快通禀老祖一声,亲王府的两位公子来了。”

“亲王府的哪两位公子?”蓝雀一时有点懵。

莺儿连忙解释道:“便是那武亲王的两位嫡孙。”

蓝雀这才恍然,她与武成真兄弟在醉仙亭见过一面,知道那二位都是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蓝雀在心中便有些埋怨莺儿:那两个货色此时上门多半是来寻殷勤胡闹的,能有什么好事?莺儿直接捅到老祖这里,岂不是火上浇油么?

哪知莺儿紧接着又补充一句道:“是两位公子亲自将殷主任给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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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殷主任作死的能力(求月票)

莺儿有意提高了声调,是故意让里屋的云裳听到。

云裳一个人坐在屋中,生了半日的闷气,以她对殷勤的了解,那小子胆子再大,却也不敢将那种情形的画面传递给她。云裳纳了半天闷儿,直到她打开一卷残卷,仔细体会其中血脉气息,方才若有所得。

在她的感应中,这孟极血脉的气息非常诡异,传说中此兽能够潜入梦境,甚至能够让人梦想成真。对于后者,云裳自然不信,天道循环,因果不爽,就算是四大圣兽也没有改人气运的本事。

不过当云裳将那卷残卷在手中把玩一阵,心中却忽然浮起十几年前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境。自从她金丹大成之后,便几乎没有做过梦。都说至人无梦,对于修士来说,要想达到这种境界,一般都要金丹成就之后,用句俗话来解释,便是所谓的做的了主,不但要在平时清醒时,做到静心无虑,哪怕是睡着了,心神也是时刻警醒着,不会做那种稀奇古怪的梦。

云裳心中所显的梦境,还是当初在筑基后期时候,某日用功过力,导致心神摇动,夜有所梦,所梦的事情倒也不是别的,正是梦到自己金丹成就时的种种滋味。后来,云裳还曾将梦中的感受告诉了铁翎真人,结果铁翎真人马上制止她继续闭关苦修,而是将她遣去了蛮荒深处,行走游历了两三年才准她回山继续修行。

用铁翎真人的话说,云裳当时的情形是受了心魔所扰,还是挺危险的,若是不能保持心境继续闷头苦修的话,则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那段经历虽险,却也是长生大道上的一个小坎儿而已,云裳经历过后便已不再挂怀,没想到如今手捧残卷,脑海中竟然显出梦境中所感应到的种种金丹境界!更让云裳感到诧异的是,自己明明知道那些梦中境界与真正金丹的滋味绝不相同,可脑海中那些假境界竟然挥之不去,知道她调运神智巨力,才如同秋风扫落叶般将那些莫名其妙的感受驱逐出去。

或许,这便是那小子突然作死的原因?云裳撇撇嘴,稍微消了些许怒气,不过转念又一想,即便那小子作死是因为受了孟极血脉的影响,可前提也必然是曾经做过那种下流不堪的梦啊!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云裳脸颊一阵发烫,忍不住啐了一口,骂声:“混蛋!”

她倒是不怕殷勤跑了,两人心血相连,彼此间自然有一种淡淡的感应,反正在云裳的感应中,那小子肯定还在临渊城中转悠。

哼哼,也知道怕了吗?云裳暗自盘算,倘若那小子今晚能够主动回来认错儿求饶的话,那就只揭他一层龟壳,若是明儿才回来,那就把他那身蛇皮也给扒了,要是明儿还不人影的话,哼、那就、那就

云裳正在屋中发狠儿,就听蓝雀过来禀报了外面殷主任遣人运来的两车鲜货,又说殷主任还在城门口等货都齐了,随后就到。

算那小子识相,云裳收好残卷,往院儿里那棵老柳树上瞟了一眼,心道:等会儿就吊在这树上打。

哪知莺儿匆匆赶来,老远便喊主任回来了。云裳有些纳闷儿:不是说还要等货的么?紧接着便听莺儿与蓝雀解释,殷主任是被武家兄弟架回来的。云裳心头一跳:被人架回来的?莫非是受了伤了,自己走不动了?不过转念一想,那小子别是自知闯了大祸,跟我这儿用苦肉计吧?要知道那小子惹祸的能耐不小,避祸的手段也很高超,当初骗了三千弟子刚上花狸的时候,就曾用过苦肉计的。

云裳秀美微蹙,一时担心殷勤怎会被架回来,一时又怕中了这小子的苦肉计。外面蓝雀与莺儿来到屋门口,往里头偷瞥一眼,莺儿又将殷勤被武家兄弟架回来的话学了一遍,然后又补充一句道:“我也担心殷主任的情况,武家两位公子却坚持不肯细说,还说一定要将主任亲手交到老祖手上才能放心。”

真受伤也好,苦肉计也罢,反正人已经回来了。云裳咬咬牙,冷笑一声道:“我这暖云别院中,多暂轮到武家人发号施令了?”

那小子血脉刚刚晋级,需得好好敲打一番,云裳拿定了主意,便淡淡地吩咐蓝雀虽莺儿去前面接待那武成真兄弟。

蓝雀与武家兄弟曾在醉仙亭见过一面,随着莺儿刚进了前厅的大门就被武成真粘上了,凑上来便是一阵嘘寒问暖。蓝雀瞟了一眼被武成道搀扶着瘫在椅子上,宛如晕厥的殷勤,心头疑云遍布,干脆不和他客套,只说奉了老祖口喻,询问殷勤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武成真见蓝雀态度冷淡,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又凑近几分道:“仙子尽管放心,勤哥儿没啥大事。”说着,武成真朝自家脑袋比划一下道,“就是这里出了点状况!”

蓝雀吓了一跳,只道殷勤头部受创,伤了神识灵智,这可是比身上的伤来的严重的多。武成真被她连声追问,这才不卖关子,神秘兮兮地给她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

武家兄弟与殷勤约定在南城坊市见面,商量购买九阳珍精之事,结果溜溜等了一天也没见人影,两人扫兴之下准备回城,却在内城的门口正碰上“乔装改扮”的殷勤。

武家兄弟与他极熟,殷勤虽然变了模样,却也一眼认出他来。殷勤被武家兄弟堵在城门口,紧着赔了几个不是,连说是一早被老祖抓了壮丁,来这边逛坊市,实在是分身乏术。

武家兄弟惦记着他的灵酒,直说无妨。殷勤好奇他俩买这许多壮阳的灵酒何用,武成真也不藏私,将殷勤拉倒角落里,嘿嘿笑着解释道,经过高人指点,只需在这酒中加入几种奇药,此酒便成了催情酒,金丹之下的女修喝了,多半都会着道。武成道在边上旁敲侧击,想要拉殷勤入股。

殷勤听着新鲜,却也没心思弄这种歪门邪道的东西。范猴子他们这次带过来的九阳珍精销售的势头不错,殷勤也只能勉强挤出十几坛酒来。他见武家兄弟面带遗憾,忍不住笑问,做些催情药酒,十几坛酒怎也够了。

武成真认真道:“这酒若是自己用的话,自然是用不了,可若是放到市场上售卖,莫说十几坛,就是百十坛也是供不应求。”

殷勤知道这俩货鼓捣出来的东西,美其名曰是催情,其实往九阳珍精中加入的主料还是一种迷人心智的蒙药。只是一般这种蒙药的药效越强,越有一种容易被人察觉的气味,而九阳珍精恰恰能够中和遮盖其中蒙药的气味,就连有些专门检验蒙药的法器也能骗过去。

殷勤前世虽然劣迹斑斑,却是最不屑用这种阴损的东西来害人,他见武家兄弟挤眉弄眼的得意神色,忍不住提醒他们,此酒若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霸道,便要当心被人事后寻仇的风险,仓山郡城的武通玄在自家城池之内被人割掉了头颅,便是前车之鉴。

一直不太说话的武成道呵呵笑道:“勤哥儿尽管放心,咱们兄弟行事,岂是武通玄那种蠢人能比的?这酒虽然霸道了点儿,可咱还有事后补救的药品啊。搭配着卖,赚得更多。”

殷勤觉得好笑,这种事情还有事后补救的?武成真摸出一个翠玉小瓶,在殷勤面前晃了晃道:“勤哥儿可曾听过有种奇药叫做忘忧丹?即便是筑基期的仙子,也只需一粒,便能让她彻底忘却前一时辰的事情。”

殷勤还真没听说过这种奇药,嘿嘿笑问:“若是服用两粒呢?”

“自然是忘却两个时辰的事儿了。”武成真摇头晃脑地巴结他道,“像勤哥儿这种体质的,肯定得要两粒。”

“这还真是个奇药呢!”殷勤好奇地从武成真手中接过翠绿小瓶,打开瓶盖,里面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腥臭气味。他往手中倒出一粒,见是一颗只有芝麻大小的黑亮丹丸,他有些不信地朝武成真道:“这么小一粒便有如此大的效力?”

武成真正色道:“我骗你作甚?你可知道,坠星海有种天生便能驾驭时空法则的海虱子,这药便是它的虫卵所制”

他的话未说完,殷勤忽然扬脖将小瓶往嘴里一倒,口中念念有词:“你说的那种生于时空缝隙的海虱子我倒是听人说过,我却不信它的虫卵能有这般奇效。”

蓝雀听武成真避重就轻讲到此处,忍不住呀地一声,插言问道:“你是说主任开玩笑,吞了一瓶虫卵?”

“那叫忘忧丹!”武成真纠正她道,“要不说勤哥儿这玩笑开的大了呢,药力太大,人都睡糊涂了。”

“你那一瓶里面,到底有多少粒丹药?”蓝雀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那药何等难寻?我那一瓶里也就七八粒吧。”武成真满脸心疼的表情。

“那还好。”蓝雀稍稍放心道,“主任吃了七八粒,顶多忘了七八个时辰的事情。”

“那可真不好说。”武成真苦脸道,“那忘忧丹极其霸道,筑基修士最多吃两粒,像勤哥儿这种一下子吞了一整瓶儿的,怕是、怕是”

“怕什么啊?!”蓝雀见他吞吞吐吐,瞪眼道,“你为何不早说?”

“我哪知道他会吞了一瓶药?反正从来没人吃过一整瓶的。”武成真叹了气道,“我就怕勤哥儿一觉醒来,连亲娘是谁都忘了。”

他可真能作死啊!蓝雀被武成真一番话说的脸色发白,好半天才强笑道:“主任自小便没了娘亲,怕是真不知道娘亲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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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谢道友打赏 (求月票)

暖云丹室,一壶新沏的灵茶,正升起袅袅的水汽。云裳老祖望着那水汽,走了一阵子神儿,目光微微垂下,瞥一眼地上跪坐着的满脸苦涩的殷大真传,幽幽地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与你说了,你的样貌变成这样,是因为血脉升级的缘故。好男儿,最重要的还是胸襟是否宽广,修为是否高深,你莫要胡思乱想。”

“弟子也是担心人言可畏啊。”殷大真传的愁容不改,跪在地上磨叽道,“弟子之前玉润脱胎的样貌本来是极好的,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血脉晋级了,反而成了这种丑陋模样?师尊说的固然在里,可外间人都说,相由心生,弟子虽然变成这个样子,可对师尊的一片赤诚之心却是丝毫未改的。”

赤诚之心?在底下尽做那种坏梦了吧?云裳老祖嘴角抽动,忍不住腹诽几句,只不过眼下说啥也是晚了,这货连他血脉晋级的情形都记不得了,今儿早晨那档子事,也只能当作没发生过。到底是圣兽血脉的传承,吞了一瓶儿武家兄弟那种缺德的忘忧丹,也只忘记了三两天的事情,殷勤并没有像武成真担心的那样,忘却前情连爹娘是谁都记不得了。

好在残卷的事,这货是一点也记不得了。云裳将残卷丢给他看,同时以神识暗查其心念,凭借两人之间心血相连的感应,云裳能够肯定这货没有撒谎装样。让云裳头疼的是,虽然少了残卷引来的尴尬,这货却对其样貌大变之事颇为纠结。

耳听殷勤还在唠叨这事,云裳佯怒着扳起面孔道:“不过是一副臭皮囊,何必如此在意?大男人婆婆妈妈的,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你现在血脉未稳,在我这里纠结皮囊样貌又有何用,还不赶紧回去巩固境界?”

殷勤见云裳发火,神色紧张起来,连连称是从地上爬起来道:“多亏了师尊的教导栽培,弟子才能在短短两年之内,血脉连续进阶。”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云裳面容稍霁,随口道:“师尊只能领你入门,如何修行却是自己的事情。想要进阶,还需自己努力刻苦修行,师尊却也帮不上忙的。”

“师尊这是说的哪里话?”殷勤正色道,“若非师尊以金丹相助,弟子进阶只怕是遥遥无期呢。”

这小子此次晋级不是一直昏迷不醒么?怎会突然提起渡丹之事?云裳心头一跳,忙搬出师尊的态度教训他道:“渡丹乃是极其行险之法,只有机缘巧合之下才能偶尔为之。你切莫心存侥幸,将进阶的希望全都寄托于此。”

殷勤受教地端正态度道:“师尊教训的即是,弟子记下了。”

云裳见他转身要走,有些做贼心虚地试探道:“你这次血脉进阶乃是腹中剑丸引动雷气所制,也算是因祸得福。我虽全力相助,其过程也是凶险非常,不过你若能记得其中一二境界,于未来挑战蛮王时也是大有裨益的。”

殷勤沉思一阵,摇摇头道:“那神雷之力浩荡无边,弟子神识被其冲击,浑浑噩噩实在记不得什么了。”

还好,还好,这小子并不知道我偷偷渡丹给他的事情。云裳放松心情,神色也变得和蔼可亲,又唤他过来身边,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确认那忘忧丹的药效全部消退,正准备嘱咐几句勉励的话,殷勤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道:“弟子修为低微,以至于错过了进阶时的经验体会,不过弟子依稀记得师尊曾在弟子耳边护法之时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想来,师尊对弟子真是恩重如山。”

云裳微微一愣道:“为师当时说了什么?”

“具体的话语弟子记不得了。”殷勤悠然神往地回忆道,“弟子只记得,当时小腹中又烫又烧仿佛有一团火云在翻滚,正在难熬之际,耳边传来师尊的谆谆教导。师尊安慰弟子说,您会以无上之聪慧智力,帮助弟子渡过难关的!”

云裳想起渡丹时曾经得意地自夸过一句,说的好像是“师尊也是聪慧至极的人物”,没想到这小子别的事情忘记了,却将这句话想了起来。云裳感觉脸颊发烫,忍不住偷偷感应殷勤的心神,确定没有异常,这才稍稍放心,装模作样地道一声:“为人师者,本该如此。”挥挥手,将殷勤打发下去。

经过这一番的折腾,时间就又到了后半夜,云裳在莺儿的服侍下简单洗漱一番,想到乾坤环中那几卷惹祸的孟极兽皮,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她对殷勤的了解,几乎可以断定,这小子在外面晃悠大半日,虽说有避祸的心思,多半还是存了寻根溯源,摸清兽皮来历的打算。

只可惜,那小子服用了一整瓶的忘忧丹,虽然躲过了一场责罚,那兽皮的来历,怕是也断了线索。

殷勤从云裳的丹室躬身退下,走过门口时,望着破碎的门框,和临时挂着的一条厚帘子,眉头微微皱起,低声对院中当值的蓝雀道:“老祖这屋的门框怎会破损成这样?赶紧找人来修才行。”

还不是因为某人惹的老祖盛怒?!蓝雀瞥他一眼,心里头却有几分佩服,大家都知道殷主任将老祖得罪惨了,万没想到这货竟然吞了一瓶忘忧丹。不但逃了一场皮肉之苦,听屋中老祖与他说话的语气,两人之间的师徒之情,竟然比以前更加亲密了许多。不过这种手段,也只有这胆大包天的小蛮子敢用,蓝雀自忖,若换作是她,多半还是乖乖跪在老祖面前领罚。万一克化不了那忘忧丹,岂不是成了前事尽忘的傻子?

殷勤如今却是一身轻松,拿出老祖办主任的负责态度,在暖云别院中转了两圈儿,又记下几件需要维修的破损小处,这才与蓝雀道声辛苦,大袖飘摇地走了。

望着殷勤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蓝雀脸上浮起哭笑不得的神色,这货为了在老祖面前邀宠倒是真是豁得出去,一整瓶的忘忧丹啊,却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

殷勤一路行来,脸色也是渐渐凝重,回到院中在孙阿巧的服侍下洗漱更衣,躺在床上,方才悠悠地吁了口气。他服用忘忧丹之事,是由蓝雀给他说过的,除了云裳,没人知道他为何要用此丹。

当然,以殷勤的智慧,不难猜出他如此做是为了逃避责罚,至于其中的原因,殷勤却是真的忘记了。他虽然没像武成真担心的那样,失去好多记忆,但那海虱子的虫卵果然不是凡品,殷勤最近的记忆便停留在校场中被雷劈晕的情形。

奶奶的,这药实在够霸道!殷勤嘀咕两句,扯过一边的乾坤袋,将手轻轻伸了进去。

下一刻识海中便传来阿蛮兴奋的啾啾声:“殷勤,我可真是服了你!不过,你想听故事,需得拿鱼腥果来换才行。我可知道好多事呢,比如花云裳在王府的逍遥殿里没吃饱饭,嗯比如花云裳趁你昏迷偷偷渡丹,还有还有,我还知道你是如何犯傻将梦中丑画传给花云裳的,说吧,说吧,你想先听哪一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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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幻影大比 1(求月票)

历时超过一月的幻影大比终于结束了,马上便是张榜公布最终评判结果的日子。参与大比的幻影数量不过十余部,也只评出前三入榜。

大幻影这种由云雀阁旗下聚香斋鼓捣出来的奇妙法阵,在短短一年多的时间里,便风靡武朝全境。聚香斋所独创的第一部大幻影《青蛇》,上至宫廷贵胄,下到市井小民,全都耳熟能详,至于其中那首“人生如此,浮生如斯”的小曲儿,更是传遍了武朝的大街小巷。

说来也是好笑,这首曲子本是小青在恶浪波涛中一剑刺穿负心的许修士时所配的曲调,无论词曲全是极悲的。奈何看过《青蛇》太受欢迎,一时间街头巷尾唱的全是这个调调,彻底将一首悲凉感伤的小曲,传唱成了一首广大百姓喜闻乐见的街头金曲。

甚至殷勤最早命名这部幻影的时候,为了躲开蛮人血脉的忌讳,曾经将名字定为《小青》,结果一来二去,还是被人改回了《青蛇》,冥冥中仿佛有种天意一般。

连续放映了一年多,《青蛇》的余热未消,云雀阁已经乘势推出了第二部的大幻影《铁达尼》,并且联合十大商行,共同打造了蛮荒第一届的幻影大比。除了备受瞩目的《铁达尼》之外,其他九大皆有幻影作品推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作坊也送来幻影参加,总共凑出一十九部幻影。

这其中,又以顺宜坊与仓山书院联合炮制的一出名为《醉花荫》的才子佳人的呼声颇高。据说这个大幻影乃是仓山书院的掌教刘真人亲自操刀,所编撰的故事情节,不但故事曲折动人,其中更有许多意境深幽的曲赋词牌,也都是仓山书院的雅士高人们,呕心沥血之佳作。

许多看过《醉花荫》的高雅修士,皆是赞不绝口,都说《醉花荫》中随便挑出一首曲牌诗赋,就有流芳万载的水准。言外之意,诸如《青蛇》里那种不知所谓的世俗小曲儿,不过是一时火爆,三年五载之后,终将如过眼云烟,被人们遗忘掉的。

到了临近张榜这几天,更有小道消息在街头巷尾传播出来,说是当朝四皇子武晟靖看过《醉花荫》之后,也是极为推崇,甚至亲笔题下“千古绝唱”四个字。

当然,稍微有些见识的,自然对这种小道消息不屑一顾,“千古绝唱”是有几个意思?那四皇子虽然醉心修炼,却也不是个不通文字的草包。

至于夺魁呼声最高的,自然还是云雀阁所推出的《铁达尼》,除去这个取自蛮荒古语的名字有些拗口之外,凡是看过这部幻影的人,无论高阶修士,还是凡人豪富,心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不约而同全都是:“太震撼了!幻影还能如此搞法?”

最近这半月来,各大幻影已经开始向凡人播放,一时间《铁达尼》三字成了临渊城最热的话题。

《青蛇》的大获成功,让人们自然而然地认为,幻影就该如同那些传唱万年的民间戏曲一样,说些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故事。可《铁达尼》的出现,却一下子颠覆了人们的观念,这部幻影之中,虽然也有赚人眼泪的爱恨情仇,但其中更加打动人心,最让人心震撼的却是铁达尼遭遇时空乱流,即将覆灭时的众修百态。

人族大能以无上神通所炼制的超级飞舟铁达尼,遭遇到时空乱流依旧难逃被撕碎的命运。好在人族大能早有准备,在铁达尼上预先布下能够传送万里的高阶法阵。只不过法阵的数量有限,激活需要时间,传送需要灵石,种种条件限制了最终能够通过法阵逃生的修士数量——铁达尼上,只有不足一成的人,能够通过法阵逃得升天。

生死之间,有人高喊,请老祖先走!只不过,那人话音未落,便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粗壮修士,从背后一刀捅了个窟窿:“操你娘的马屁精。”

许多修士看到这一幕时都在暗中盘算,若是自己到了这般地步,是否能像那粗壮修士一般,不计性命,只为痛快地骂一句娘?

哪知那粗壮修士一脚踹飞了拍马修士,转回头时竟然也是满脸谄媚的奴像,朝身后招手呼喊道:“老祖师娘这边走,法阵就在前头!”

突然间的剧情反转,让观影的修士们苦笑连连。这才像个正常的蛮荒修士么!都啥时候了,想要活命,只有巴结好老祖,才有可能像条狗一样,被老祖带入阵法之中。蛮荒自古的规矩,只有四个字,那便是——“强者为尊”。

就在大家为此唏嘘不已的时候,飞舟之上忽然响起苍凉的老者声音:“传送法阵已经激活,大家莫乱,听我号令。杂役仆役留下,炼气弟子留下”

那是坐镇飞舟的元婴大能开始发声了,随着他一连串的留下,无数观影的修士便开始自觉地对号入座。以他们在宗门的修为地位,结局只有两个字——“留下”。

就在大家带入剧情,不胜唏嘘之际,元婴真人却继续着他的号令:“各宗老祖留下,我也留下。”

老祖们也要留下?!许多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幻影中画面一转,那一直未曾露面的元婴真人此刻正运气无上法力,对抗着时空风暴的巨大引力。他全力运功拉扯飞舟,使之不至于一下子便被卷入其中。

难怪真人会说,自己留下,他只要稍微卸掉法力,整艘飞舟就立马毁了。无数观影的修士,望着画面中须发尽白的元婴真人,眼眶竟不知不觉地湿润了。只听那元婴真人不紧不慢地对身旁的几位金丹老祖道:“你们这些金丹修士啊,也都是些寿数将尽,却进阶无望去往那东周大陆寻找机缘的。如今这返程的法阵,就没必要去争了吧?”

说罢那元婴真人也不管几位金丹老祖面上的难色,自顾自地继续发号他的命令:“真传弟子先走,女修弟子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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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章 幻影大比 2 (求月票)

看到此处,众人方才吁了一口气,元婴真人的选择没有问题,整艘飞舟之上,只有各家真传弟子,以及能够承担繁衍重担的女修才是最值得被救助的对象啊。可是,大难临头,人命真的只能以如此残酷的方式来衡量吗?平日里,师尊老祖教导我们分善恶辨美丑,可事到临头,这些东西竟然全不如灵根好坏来的更加重要吗?

就在诸多观影者陷入沉思之际,幻影中的场面早就混乱不堪。一幕幕画面在飞快的切换着,有家族的长老用尽最后一丝法力,将族中最有前途的弟子推入法阵之中,也有筑基期的高人,竟然在角落里强行扒下女修的衣裙,然后胡乱套在自己身上,尖叫着冲向法阵此起彼伏的叫骂声中,更有无数高喊着“我是真传”的老少修士,如同没头的苍蝇一般在飞舟上四处乱撞,他们连法阵在哪里都找不到。

平日里仙风道骨,道貌岸然的修士们,面对生死之际,全都露出了最为真实的本来面目。

只是,元婴真人的号令里,根本没有提及蛮人,似乎他们便如这飞舟角落里的蝼蚁般,不值一提。那对小情侣终于还是被法阵的光芒分割开来,少女婆娑的泪眼中,小蛮子正口喷鲜血死死抱住一个试图抢夺她衣衫的人族修士。那人族修士最少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暴怒之下只两脚便踹断了小蛮子的脖子,却也因为这片刻的耽搁,只能眼睁睁看着法阵中幻光一闪,彻底消失不见。

幻影最后的画面,再度切换回三百年后的时空,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天才少女已经成为了万人敬仰的金丹老祖。与那些在筑基期便服用了驻颜丹的女修不同,这位老祖似乎从未服用过类似的灵药,她的脸庞虽然因为在金丹成就之后,慢慢恢复了年轻时的容貌,但那满头的青丝却已染尽了霜华。

老祖脚下,是一架飞舟静静地漂浮在永远也望不到边际的坠星海上,漫天的星光洒落,凝结成一滴晶莹的泪珠儿,唰地从她的腮边滚落。老祖喃喃地念起三百年前的那个名字,能够踏云而行的步伐,一下子变得踯躅起来。

老祖走上飞舟的船头,取下脖颈上的一条兽筋细索,当那颗系在筋索下面被埋在她衣裳里面的摩尼珠出现在幻影中时,漫天的星光便立马黯淡了下来。

摩尼珠!传说中远古龙族的至宝,随着老祖的手臂扬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光华,漫天的星光因它黯淡了颜色,最后,咚地一声,摩尼珠与传说中无数星辰的命运一般,沉入了无底的坠星海中。

星光缓缓暗淡,仿佛这时间所有个光都随着那颗摩尼珠沉入了坠星海,当人们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每个人都摒住了呼吸,心中浮起难言的沉闷的伤感。

腾然,黑暗的幻影中显出一行娟秀的字迹:“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这行字迹在空中停留了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渐渐隐去。蛮荒有史以来,最动人的故事也就此落下帷幕。

许多人都在暗中感谢《铁达尼》最后的黑暗中的短暂“留白”,至少给了人们悄悄抹泪,稍稍平复心情的空隙。大家可都是修炼百年的修者呢,若是被人看到被一部大幻影感动得眼角含泪,岂不是让人笑话?

那些来自青丘的狐蛮啊,难怪蛮皇也被她们迷惑住了,她们可真是掌控人心的高手。许多知晓云雀阁背景的修士,看过《铁达尼》之后,心中都会浮现出类似的想法。无论凡人还是修士,看过《铁达尼》的那一刻就已经在心中评出了此次大比的魁首。

一时间,被指定播映《铁达尼》的聚香斋门庭若市,云雀阁在临渊城一共开了三座聚香斋的分号,连续半月,日日爆满。楚大先生亲自下令,三个分号的所有炉灶全都燃起,一天十二个时辰连轴转地营业,照样会在门口排起长龙般的队伍。

好在这种情形持续了几天之后,临渊城中的规模最大的两家商号,醉仙亭与兴元楼上也开始播映《铁达尼》。醉仙亭乃是尹阀的买卖,在临渊城中除了湖边这处最大的主店之外,在四城里还有分号。负责经营醉仙亭的尹唐,早在月前看过提前播映的版本之后,便主动登门拜访楚阿大,请求购买能够播放《铁达尼》的幻阵盒子。

在临渊城中虽然还是武青元说了算,但尹阀的势力遍布西荒九城,醉仙亭在每座城池中都开有分号,考虑到每座酒楼上下楼层的雅间若是全部利用上的,就能同时播放若干次《铁达尼》,尹唐张嘴就要购入百套幻阵盒子。

而兴元楼却是王爷府的买卖,虽然总体规模数量不及醉仙亭,在这临渊城里却是处处开花,仅仅内城之中,就开有七家分号。无论醉仙亭还是兴元楼全都称得上,西荒的地头蛇,云雀阁再是条强龙,也要卖地头蛇几分面子。

十枚中级灵石一个幻阵匣子的价格还算公道,每场半成的分红也不算过份,楚阿大的目光看得更远,与其将《铁达尼》的幻阵盒子攥在手里不放,不若借力打力,使其流传得更加广泛。大幻影对于蛮武皇朝来说,不过是个崭露头角的小买卖,假以时日未尝不能成为与酒肆饭庄相提并论的大生意。

殷勤在一行园搞了个专门放映大幻影的超级影厅,对于各种商机异常敏感的楚阿大马上从中嗅出了味道。云雀阁已经开始筹划在各大城池建设专门播映大幻影的厅堂,仅凭这一点,与醉仙亭或者兴元楼这种地头蛇打好关系,还是必须要做的。

相比花狸峰在一行园的单打独斗,楚阿大已经与尹唐以及王爷府商议,准备三家联手在临渊城内建设一座能够容纳三千人的超级“道场”。没错,眼下只能以“道场”来命名幻影大厅,因为除了传道说法,武朝对于超过百人的私相聚会是严格禁止的。用武青元老王爷的话说,道场建成之后,每年也可以办几堂讲经说法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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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3章 幻影大比3 (求月票)

幻影大比在今天揭榜,早就知道结果的楚阿大心中自然是波澜不惊。相比之下,花狸峰那位殷主任的近况才是让她担心不已的头疼事。楚阿大万万没有想到,那日在王爷府中与殷勤斗嘴,竟然差一点成了两人的最后一面。

那货可真能惹祸啊!连楚阿大这种经多风雨,见惯了大场面的主儿,听说殷勤引动护城雷劫的时候,手中的茶碗竟然一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楚阿大第一反应便是,这下完了。

直到又有人禀报说,真正承担了神雷威能的还是两位老祖,尤其是那仓山书院的孟逍遥,被神雷劈得只剩条肚兜,丢了半条性命。至于殷勤只是受到余波震慑,性命无碍,暂时晕厥而已。

楚阿大刚刚放了心,亲王府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殷勤刚刚清醒,竟又吞了一瓶忘忧丹,再度陷入昏迷。楚阿大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早就对殷勤与武家兄弟混在一起,十分不以为然。那武成真可是个男女通吃的混世魔王,殷勤那细皮嫩肉的小模样,岂不是自动送上门去?楚阿大自然知道“忘忧丹”是做何用的,殷勤竟然吞了整整一瓶唉,楚阿大实在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直到昨儿夜里,蹲守在暖云别院门口的暗桩传回来最新的消息,这回总算是见到殷主任本人了,那货正四处张罗着找工匠,却给那花云裳修理屋宅。

楚阿大又喜又恨,喜的是,暗桩最终证实殷勤那小子的样貌大变,已经成了人形蜥蜴的丑蛮,那武家兄弟口味再重,怕是也不会对他再有任何兴趣。

那守在暖云别院门口的暗桩专司盯人,乃是来自青丘的族人,他的消息可信度非常高,据他观察:那小子样貌的变化,并非是换肤易容的结果,而是血脉上出了大的变化。楚阿大亲自看过暗桩送回来的小巧影匣,里面有殷勤在院门口出出进进的样子,忍不住骂声:“活该!”

想想前些日子,殷勤那小子在临渊城中吃喝玩乐,日子过得多么风光?结果,花云裳那婆娘刚到他就被雷劈,由此可见花云裳那婆娘是个方人的,殷勤那小子早晚毁在花云裳的手里。

楚阿大腹诽一阵,总算不那么为殷勤担心了。至于为何要为那坏小子担心,楚阿大给自己的解释是,还得着他来弄第三部的大幻影呢。与那些早晚要被朝廷控制的彩帖不同,大幻影只要用心搞起来,绝对是个日进斗金的长远买卖。对于楚阿大来说,最大的依仗不是那些重金兴建中的超级道场,而是那个满脑子奇思怪想的蜥蜴人。唉,之前多俊俏的小模样啊,说毁便给毁了,花云裳真是个祸害。

四皇子坐镇临渊,楚阿大便深居简出,除前几日去了一趟王府,便再没出门。随着大幻影在临渊城的热播,楚阿大的府上人来人往,有种被人踏破门槛的感觉,《铁达尼》实在是太受欢迎了,临渊城中的酒肆饭庄,又不仅仅是醉仙亭与兴元楼两家把持着。那些嗅觉灵敏的商家,看到醉仙亭与兴元楼上竟然也开是播映《铁达尼》,便一窝蜂地拥了上来。

云雀阁这边一开始还婉拒说,幻影大比的结果毕竟尚未揭晓,如果《铁达尼》最终没能夺魁,势必影响人们观看的热情,大家现在花了大比灵石购买《铁达尼》的幻影匣子,风险颇大。

那些找上门来的酒肆老板,一个个全都拍着胸脯打包票,都说楚大当家实在过谦了。有人甚至赌咒,若是《铁达尼》不能夺魁,便将那幻阵匣子吃了。

对于大家的热情,云雀阁也不好拒绝,不过云雀阁已经与兴元楼和醉仙亭合作在先,为了保护那两家的利益,最终只能按照每个酒肆饭庄购入一个幻阵匣子的方式限量售卖。除了每场半成的分成不变,幻影匣子的价格也高出了两成,十二枚中阶灵石一个幻阵匣子的高价,还是让许多小饭庄的老板肉疼好久的。

好在临渊的市场够大,而且那些酒肆饭庄的小老板们也各有盘算。十二枚中阶灵石购入一个幻阵匣子虽然贵了些,可只要《铁达尼》的热度能够持续上十天半月,也就能从酒菜的利润中赚回来了。

莫要忘记,临渊除了内城的修士,外城还有几千万凡人蛮子呢,等修士们看过几轮之后,就可以将《铁达尼》拉到外城的小馆子中去播映,根据《青蛇》的经验,铁达尼少说也能放上大半年。当然,一个幻阵匣子肯定是不够用的,私底下还要请高人仿制一些。当初那《青蛇》的幻影匣子,云雀阁可是死把着不放的,到了后来,还不是各家全都有了仿制的匣子?

这回云雀阁肯将《铁达尼》的幻影匣子拿出来售卖,多半也是有了前车之鉴,与其被人偷偷剽窃了去,不如趁着热度直接卖个好价钱。当然云雀阁制造幻影匣子的水准,大家还是服气的,蛮墟荒原上炼器最强的宗门是七杀门,问题是人家根本看不上这种小玩意。而且以云雀阁在武朝中的背景,门面稍大的宗门也拉不下脸来去抢人家的生意。

那些仿制的幻阵品质参差不齐,甚至可以用“粗制滥造”来形容,由那些仿制品中播放出来的幻影,不但颜色失真,画面变形,人物的声音也常常变得怪怪的,与云雀阁真品的幻影匣子可谓云泥之别。

好在那些凡人蛮子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只要价钱便宜,能看出个人模样来,也能勉强接受。不过《铁达尼》与《青蛇》相比,仿制的难度可是大了许多。因为《青蛇》基本上可以算作一部小制作的剧情片,也是殷勤第一次尝试这种东西,只用了半天的功夫,无论是场面还是效果,都是无法与铁达尼这种堪称恢弘的巨作相比的。这也是云雀阁将一个幻影匣子卖出天价的底气所在,大家不是眼巴巴地想要看柳仙子脱光了入画的场面吗?那些仿制的幻影匣子,如何能够做到纤毫毕现,宛若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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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幻影大比 4 (求月票)

短短几天,云雀阁便卖出了三百多件的幻影匣子。

楚阿大翻着账本,心里头也不得不佩服殷勤的先见之明,多亏那货提早便嘱咐她一定要加紧赶制幻影匣子,谁能想到这东西竟会如此抢手?普通的幻影匣子,成本连一枚中级灵石都用不了,即便《铁达尼》的要求高些,一枚中级灵石也顶天了。

一枚中级灵石的匣子,却卖出了超过十倍的高价,还一下子便卖出这许多,而且还仅仅是在临渊城一地。柳鸢那丫头前几日已经去往皇城了,再过三五天《铁达尼》就将在皇城的聚香斋中开始第一轮的播映了。与上次小打小闹的试探不同,这一回云雀阁可是做好了准备,想要大干一场的。不但皇城的播映只比临渊城晚了半个月,蛮荒其他三十几座超大城池,也会在接下来的一两月之内,全部铺开。

到了那时,怕是要卖出去上万件的幻影匣子吧?这仅仅是售卖幻影匣子而已,还没计算与各家播映时的分成呢!楚阿大的小手不禁微微抖了一下,这里头的赚头实在是太大了。当初是用了多少灵石从那小子手中定下这部大幻影来着?好像只用了半枚中级灵石吧?楚阿大想到得意之处,不禁嘴角含笑,任凭那臭小子油奸水滑,当初还是嫩了些,被咱用了半枚中级灵石便定下了这部大幻影,哈哈!

楚阿大自然不会抠门儿到真的只以半枚中级灵石来打发殷勤,甚至早在半年前当她看到殷勤送来的一部分片花之后,就主动更改了协议,要将总收益的一成分给殷勤,那种杀鸡取卵的事情,楚阿大是不会做的。

随着殷勤所透露的关于《铁达尼》的消息越来越多,楚阿大又开始为以后的合作操起心来,殷勤在一行园搞的那个超大的幻影大厅,更是触动了楚阿大敏感的神经。这小子虽然潜力无穷,可他的翅膀也是越来越硬了,真不知道以后该拿出怎样的诱饵,才能将他牢牢地拴在楚家这艘船上?

若是没有花云裳那个碍事的婆娘,楚阿大甚至都想禀明当今皇后,从家族中选个资质极佳的女修弟子直接嫁过去算了。

想到这个点子,楚阿大的脸颊竟有些微微发烫,她忙收敛了情绪,嘴角弯起一丝嘲笑的弧度:只等这《铁达尼》的声势起来,我就真与老祖去说这事,咱们楚家先往那小蛮子身边塞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到时候,看那花云裳如何接招?将她座下女修许过去吗?哼哼,不过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野丫头而已。

楚阿大正自胡思乱想,门外传来李天蝎低声禀报的声音:“大先生,幻影大比张榜了。”

“哦?”楚阿大的脸色一整,先请李天蝎进来,方才似笑非笑地道,“可有后悔退货的?”

“谁敢?”李天蝎冷冷地哼一声道,“当初卖给他们幻阵匣子的时候已经说好了的,不论最后榜单如何,都是这个价,他们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李天蝎撂下狠话,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只是想不明白,以《铁达尼》的口碑,拔得头筹应该是实至名归,凭什么只因为四皇子一句话就让咱们屈居第二?那武晟靖再强,也不过是个庶出的皇子而已,咱们云雀阁却也不怕他。”

楚阿大沉吟片刻,方才放低了声音解释道:“十七叔有所不知,这个名次也是公公认可了的。”

李天蝎面色一僵,不敢多言,没想到一个幻影大比的名次竟然会惊动上面的大人物亲自过问,云雀阁的东家并非只有楚家,真正在背后掌权拿总的还是朝中的几位公公。

楚阿大稍微透露一点消息之后,便换了一副神秘兮兮的表情道:“关于这个名次,还有一宗巧事儿,前几日那小蛮子给我传讯过来说的也是这个。他竟然也建议咱们不要去争榜首,还说最好弄个第二、第三的才好。”

李天蝎愣道:“那蛮子莫非是被神雷劈傻了不成?”

“不是、不是,他给我传讯是在被雷劈之前。”楚阿大被逗得咯咯直笑,好一阵才收住笑,“我开始也以为那蛮子吃错了药。可后来细细推敲他所说的,未尝没有道理。”

“难道他与皇城宫中,还有其他的渠道可以互通消息?”

“十七叔太高看他了!他们万兽谷巴结了几千年,都没能搭上宫中的线儿,他一个边荒蛮子能有什么办法上达天庭?”楚阿大见李天蝎想歪了,摇头解释道,“那小蛮子想必也是听了那些吹嘘《醉花荫》的小道消息,劝我说不妨顺水推舟,将头名按到《醉花荫》的头上,还说这么做对《铁达尼》利大于弊。”

“这是哪家的歪理?那《醉花荫》从头到尾哼哼唧唧的,能将人看得闷死。”李天蝎佝偻着身子,不知是气的还是急的,连咳了好几声。

楚阿大待李天蝎平静下来,才不紧不慢道:“那小蛮子却说,那《醉花荫》越是不如咱们的《铁达尼》便越要如此做。一旦《醉花荫》得了榜首,众望所归的《铁达尼》反而屈居之下,这个话、话题度反而比咱们拿榜首更强。那家伙总往外冒些稀奇古怪的词儿,还说越是这样,便越能激发人们的逆反心理,来看咱们《铁达尼》的人会越多。”

“逆反心理?”李天蝎面色不屑,蛮荒人族实力为王,力不如人却想着逆反,那可真是活腻歪了,他忍不住嘀咕道,“我看他还是没安好心,故意撺掇着把《醉花荫》弄到榜首,是想让大家因此而腻歪仓山书院吧?”

楚阿大微微一笑:“其实,当初武晟靖也只不过提了一句,说那《醉花荫》中的某句诗句颇佳而已,他那时连《铁达尼》都没看过,就被有心人歪曲了意思,传来传去便成了四皇子钦点《醉花荫》为榜首的谣言。我琢磨着家里的想法,怕是与那小蛮子不谋而合,只不过咱们想要恶心的却是那四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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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章 幻影大比5 (求月票)

清晨,天刚蒙蒙亮,临渊内城,距离西门三五里的主街上只有稀疏的人流。一座两层的商铺,已经敞开大门,挑起灯火,一副准备营业的架势。新鲜的是,这家名为“聚源盛”的商铺,做的可不是粥饭馒头之类的早点吃食,而是售卖宝材法器之类的买卖。

临渊内城,寸土寸金,能开得起两层的铺面,都是有一定实力的,仓山书院在临渊城经营百余年,总算将铺面从外城挪动到了内城里面。虽然眼下这个地点距离人流最大的湖畔远了点,距离大名鼎鼎的益成号却只有三五里的距离。

临渊内城最大的商圈当属醉仙亭所在的湖畔周边地带,其次就要数益成号周边十余里的范围内。益成号并没有临湖而建,而是坐落在靠近内城西门的主街上,也算给了那些实力不足的中小商家一个聚拢人气的机会。

与高、大、全的湖畔商圈不同,益成号周边的中小商铺售卖的多是道法相关的宝材,法器等等。他们选址于此,也是为了沾益成号的光。每日来到益成号观宝的修士,不知凡几,益成号里的东西虽然买不起,却可以在周边的小店逛逛,说不定就能寻到何用的宝材。

西荒的两大宗门,在发展策略上大不相同。万兽谷以灵兽驯养闻名天下,却因为这门道法,不得不扎根边疆。不但如此,随着人族区域的逐步扩张,每隔千儿八百年的时光,万兽谷的山门就要往蛮荒深处挪出一大段儿,是真正开荒拓土的苦力型宗门。

仓山书院虽然也地处蛮荒,心向皇城的心思却是万年不熄,虽然被贬到西荒快一万年了,仓山书院的后辈修士们,却始终穿着儒衫,绝不肯像万兽谷的那群驯兽野汉一般穿上兽皮猎装。

仓山书院这一代的掌教刘真人于两百年前提出一个经营西部重镇城池的设想,简称为经营西荒。说白了就是将仓山书院的发展方向从向西改为向东,宗门的目光与资源从向外拓展蛮荒,改投到西荒各大城池的经营当中。

刘真人的这个策略自有他高明之处,经过这百多年的经营,仓山书院弟子们的荷包厚实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如今弟子们外出,多是往来于西疆各大城池之间,不用再像前辈那般披着儒衫,也要去往蛮荒深处行险了。

这一策略最直接的好处便是,大大降低了宗门弟子“夭折”的几率,若是与同处西荒却一直向西开拓的万兽谷相比。两大宗门金丹修士的数量虽然一样,但仓山书院筑基期的内门弟子,已经后来居上,比万兽谷多出了两三成。

而且对于那些刚刚开脉的青年俊彦来说,投入仓山书院要比万兽谷更加安全,活得更久,这也是近百年来,仓山书院的开脉大典比万兽谷收获更大的主要原因。

至于仓山书院所谓的经营西荒,主要是通过在各大城池中开设售卖宝材、丹药以及法器的商铺,也就是殷勤在仓山郡城中买到人生第一张血符的“聚源盛”。

得益于仓山书院的宗门位置更加靠近南荒,聚源盛中经常会售卖一些来自南疆特产的灵药宝材。当然,以仓山书院目前的实力,还无法直接从南疆蛮族手中直接购入这些货品,他们主要是搭上了专做南蛮生意的顺宜坊的这条线。

无论如何经过这百余年的苦心经营,聚源盛已经在西荒九大城池全面开花,生意日渐兴隆。虽然没法与十大商行这种庞然大物相比,但对于仓山书院来说,聚源盛的收入已经成为维持宗门运转最重要的一个支柱。

西荒九大城池,仓山书院最先布局的便是西部第一大城,临渊城。临渊城的位置比仓山书院还要靠南一些,仓山书院在此经营可以省去不少从南疆往来运输的费用,按理说生意应该更加好做才是。

可是连西荒最北边的仓山郡城,都已经在几十年前便在修士山庄和仓山坊市的四方街里,立起了“聚源盛”的门面。仓山书院却一直没能在临渊内城打开局面,不是仓山书院出不起灵石,而是临渊内城的铺面,根本就是有价无市,几百年也不见有人转让的。

直到去年,掌教刘真人才借着与顺宜坊合作大幻影的机会,请顺宜坊帮忙,才花了重金,盘下这座二层的铺面。这处铺面相比其他城池,小了许多,可这里是临渊内城,要知道,在临渊内城搞到一处像样的铺面,可是比在蛮武皇城还要难呢。

仓山书院派过来掌柜的叫做沙悦川,筑基后期大圆满的修为,出自仓山书院刘、方、孟、李、沙五大家族中排名最靠后的沙家。莫看沙家在仓山书院排名靠后,主要原因是这个排名是按照各家修士的实力来的,若是换个方式,比如赚钱的本事,经营的能耐,那沙家肯定排到头前去了。

沙悦川今年两百六十余岁,理论上说,还有冲击金丹的机会,但沙姓修士大都是药罐子里泡出来的,进阶筑基不算难,想要结丹却着实不易。沙悦川清楚自己的能力,与其辛苦玩命去拼那百中无一的结丹机会,不若多赚些灵石,买些增长寿元的丹药呢。筑基期修士理论上能活三百岁,若是养生得力,用药对路子的话,多活个五六十岁也不是没有可能。

沙悦川不惜砸下重金,抢来这个差事,最主要还是看中了临渊内城那磅礴的灵气供应。蛮荒世界没有统计局,但人都说就凭这内城的灵气,住在内城就能比别处多活二十年。

平日里“聚源盛”也是要等到辰时才开张,毕竟开门太早也是瞎耽误功夫,没人会在大清早出来溜达购买宝材。今儿“聚源盛”天还不亮便挑起灯火,敞开门窗,十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在沙悦川的指挥下,拿着抹布扫帚,将店铺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直到天光大亮,卯时将过,沙悦川在店铺门口,见收拾的差不多了,才唤过两个伙计,将一张红纸金字的大纸贴在了门边的墙上。纸上所写,与一个时辰之前就已经在城门墙上公布出来的幻影大比的榜单内容一模一样,只是将位列头名的《醉花荫》三字描得更大更醒目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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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6章 幻影大比 6

沙悦川站在红底儿金字的榜单前面端详一阵,满意地点点头,又让伙计拿过另一张同样大小的红纸贴在了大门的另一侧,这张不是榜单,而是写着“顺宜坊蟾宫折桂,醉花荫独占鳌头”下面还写了几个小字聚源盛贺,某年某月某日。

沙悦川亲自指划着小伙计将两边的大张红纸对齐贴平整了,这才迈步进了铺面。平日里负责打理店面的大伙计,迎上来递过一张礼单,请沙悦川过目。红榜贴在自家门口只是图个热闹,这种好日子,沙悦川势必要准备一份大礼送去顺宜坊的。

仔细扫过礼单上的宝材贺礼,沙悦川心里头疼的慌,一下子送出去一枚高阶灵石,这店面开张不到一年,可还是一直亏着呢。好在按照双方的约定,只要《醉花荫》大卖,挣来的灵石,仓山书院作为主编篡的一方,也是可以从中分得一成利润的。临渊城参赛的十几部大幻影,沙悦川一部没落全都看过,说句良心话,《醉花荫》挤掉了《铁达尼》一举夺魁,多少有些亏心。

可谁让那《铁达尼》是云雀阁鼓捣出来的呢,又赶上和楚家最不对付的四皇子坐镇临渊,那云雀阁也只能认倒霉,辛苦一场,到头来也是为顺宜坊做了嫁衣。

沙悦川之前对这《醉花荫》能否赚钱,还不是那么确定,毕竟有《铁达尼》珠玉在前,与它同场竞技的其他幻影,都会相形见绌,失色不少的。而且,从个人喜好来说,沙悦川觉得《醉花荫》太文邹邹了,阳春白雪虽雅,却难免曲高和寡之失。

可这红榜一贴出来,沙悦川的心里便立马笃定了。有这榜单撑腰,《醉花荫》即便比不过《铁达尼》应该也差不了太多。

沙悦川合上礼单,看看时辰,正好到了去往顺宜坊拜贺的时刻。他这人做事细致,又到后院的库房,一一检查过红漆大盒里的宝材礼品,确认无误这才唤上几个衣着光鲜的伙计,抬着礼盒,刚从后院进到前堂,就见店铺的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人,正冲着刚贴的两张红纸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今儿这城里还真热闹,辰时刚过就已经有这么多人出来转悠了?沙悦川脸上浮现一丝喜色,旋即招呼店中经验丰富的老伙计过来嘱咐道:“你去带几个人在门口张罗着,也让他们知道,那《醉花荫》的故事诗词,乃是咱们书院的手笔。”

那老伙计点头称是,往门外瞄了一眼,有些奇怪地嘀咕道:“外面那些人,怎么全是些仆役奴婢的打扮?”

沙悦川也看出蹊跷,沉吟一下,还是挥挥手道:“临渊城水深的很,哪怕是个仆役也要小心应酬,咱们决不能犯以貌取人的毛病。”

“我就怕他们闹事。”老伙计有些不放心地嘀咕道,“万一、万一有人指摘红榜不公”

“谁敢?!”沙悦川面色一冷,“这榜单又不是咱家评出来的,要闹也便让他们去王爷府,去四公子的飞舟上闹去!”

沙悦川口气虽凶,却也不敢托大,他站在厅堂里侧耳听了片刻,却听那些仆役奴婢一边看告示,议论的多是好奇《醉花荫》是否精彩?这些人大都说只听说过《铁达尼》,却对此次争得头名的《醉花荫》所知不多。

沙悦川虽然不知道掌教真人与顺宜坊“运作”来这个大比头名花了多少灵石,听罢众人的议论也是心头畅快,招呼一声让伙计挑起礼盒,一行人出了聚源盛,刚在街上整好队形,就听对面一阵噼噼啪啪的爆竹声响,把沙悦川吓了一跳。

众人扭身望去,却是街对面一家装修了半月的商铺正往门梁上挂牌匾。沙悦川停下脚,抬头望着那尚且被红布裹着的大牌匾,心中有些好奇。

这家店铺装潢了有十来天了,却是神秘兮兮对谁也不说做的啥子买卖,沙悦川派伙计过去打听过几次,对方却总说东家规矩可大,严令下人仆役们不许往外乱嚼舌头。

沙悦川又气又笑,自古做买卖都讲究个广而告之,生怕知道的人少了,哪有这般藏着掖着不与人说的道理?而且那铺面的规模,虽然也是二层楼,整体面积却比聚源盛小了许多,以沙悦川的经验来看,这种小铺子应该不是售卖法器的。

与那些售卖宝材,或者丹药的铺子,售卖法器的铺子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大,因为客人购买法器之前总是要稍微试下手的。尤其是攻击类的法器,店铺中即便有阻隔的阵法,也需要比较大的空间才能将法器耍起来。

另一方面,法器生意又比其他生意好做而且利润高。沙悦川仅从对面那店铺的规模就能判断,至少做的不是什么大买卖。虽说同行是冤家,但表面上的礼数总要有的,不过遇上这种不懂规矩的人家,大家也都没兴趣交往,不但聚源盛没有过去拜会,周围的大小商铺也都没去碰那钉子。

震耳欲聋的炮仗声响个没完,不大功夫连聚源盛的店铺里都能闻到好大的炮仗烟味儿。

沙悦川皱起眉头,正要招呼看热闹的伙计们赶紧走,忽又心头一动:早就听所临渊内城规矩甚大,因为修士云集,为了避免扰人清修,连高声喧哗都在禁止之列。当初聚源盛开张的时候,也只是张灯结彩,然后请了个小班儿在门口吹拉一阵而已。即便如此,他还得提前几日便一家家地拜访过街坊邻商,早早打过招呼。

对面这就铺子却连个招呼都没打,便在街头大肆放起鞭炮来,就冲这份胆量,若非背景深厚,便是个不通事理的棒槌。沙悦川也不急着去顺宜坊送贺礼了,干脆抱着膀子,站在人堆儿里,抬头

望着对面牌匾上的红绸在炮仗中缓缓落下,黑底儿金字的醒目招牌映入众人眼帘。

众人早就觉得这家店铺不大,却弄了个好大的招牌,待到红绸落下,才知道这家店铺的名字与众不同,牌匾小了写不下。

只见好大一块牌匾上,顶天立地写了“花狸峰土产经销部”八个大字。

。。。。。。

从今往后,啥也不求了,老话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于我而言,只码些文字而已。

第747章 幻影大比7

这家竟然是花狸峰的买卖?!沙悦川呆住了,思索一阵他不禁摇摇头:应该不会!那花狸峰虽然搭上了武传芳那破落户,顶多就是存了谋取人家宅产的心思而已。只不过,那花狸峰怕是不晓得,武传芳的宅院乃是武家的族产,租住可以,想要收归己有,哪有那么容易?到头来,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而且就算花狸峰勾搭上了武传芳,凭那老小子的能耐,也没有可能帮助花狸峰在内城搞到一处像样的铺面。要知道仓山书院在临渊城里经营百年,走了多少关系,砸了多少灵石,才搞到眼下这栋两层的铺面,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将花云裳那婆娘卖了,也是没戏!

可是对面的招牌上却明明白白地写着花狸峰三个大字,沙悦川左顾右盼,与边上一同看热闹隔壁店铺的老掌柜对视一眼,全都哭笑不得地摇摇头。

自古商铺起名字,也是有规矩的,所谓:“顺裕兴隆瑞永昌,元亨万利复丰祥。泰和茂盛同乾德,谦吉公仁协鼎光。聚益中通全信义,久恒大美庆安康。新春正合生成广,润发洪源厚福长。”

正常店家起名字都是从这中间挑些吉祥字眼儿,一般都是三个字,两个字和四个字的都少。对面这家店一下子鼓捣出八个字儿!这得是多么不学无术的东西,才能想出这么个名字来?而且在商言商,哪家不是将自家的东西夸上天?即便卖的土产,也应该以宝材称之才对,那帮花狸峰的家伙莫非是在蛮荒深处住的久了,成日里与妖兽打交道,脑子傻到不够用了?

沙悦川正自腹诽,噼啪的炮竹声中忽然传来几声尖锐的鸣啸,大家寻声望去,却是有人点燃了几只“钻天猴儿”,嗖嗖声中,钻天猴儿蹿上了几十米的高空,然后啪地爆开。看热闹的路人们全都仰着脖子,心中想的却是,听说前几日那花狸峰的老祖擅动法力,结果引来护城神雷,眼下这帮子土包子准备换个法子作死了?

也不知这些炮仗是不是花狸峰的土产,个顶个全有拇指粗细,包着红皮儿,炸开时砰砰震耳,纸碎飞溅,那些围观的仆役奴婢修为差些,全都捂着耳朵,一边尖叫着,脸上却全是兴奋的神色。他们世代为奴,居住在这规矩森严的内城之中,一辈子也难以遇到一次如此的热闹。

沙悦川以及几个人老成精的掌柜,却忙着约束自家那些看得直眼儿的伙计,赶紧往后退。这边搞出如此大的动静儿,那巡城的卫队,随时都有可能出现。

哪知,那炮仗足足炸了一炷香的功夫,期间嗖嗖地又往天上飞了百余个钻天猴儿,那些巡城护卫的修士却连个影儿都没有。

沙悦川正觉得奇怪,街上的炮仗声总算渐渐小了,只这么一阵子,整条街全都弥漫了炮仗的烟尘。不过被这炮仗动静引来看热闹的人,却早将那店铺围了个水泄不通。

沙悦川不由得皱起眉头,有些麻烦了,一顿炮仗堵了半条街,再想去送贺礼却要费劲往外挤。他四下张望着,想看那边儿人少些,对面忽然一阵鼓乐喧天,一帮子披红挂彩的戏子从店中涌出,当街敲锣打鼓地演开了。

沙悦川看得嘴角直抽,这班子得有三五十人吧?当初他可是壮了胆子,一家家地托付下来,才请了三五个人的小班儿,在门口晃悠几下,就算是开张了。花狸峰这帮生蛮,又是放炮,又是锣鼓,可曾过来托付过一句吗?

最可恨的还是那些巡城的修士老爷们,平日里一点小事便要上门刁难,一大早街头堵成这样,他们却连人影都不见一个,都他娘的死绝了吗?

经此一闹,整条西市大街便被挤了个水泄不通,沙悦川无可奈何地准备去找隔壁店铺的掌柜打个商量,隔壁铺子后院的门通着后街,实在不行只能从他家借路了。

那锣鼓戏班在街头耍了一阵,气氛愈加热烈,随着鼓点儿不断加快,戏子们的脚步越来越快,宛如彩蝶穿花般地在店铺门前,往复穿行,到了后来,只见人影绰绰中各种颜色彼此交错,让人目不暇接!这戏班子腿脚上的功夫果然了得,在店铺前狭小的空间内,生生走出了走马灯的感觉。

那些看热闹的也不禁纷纷叫好,要知道内城之内不许擅用道法,那帮子戏子可是用腿脚硬走出来这种效果的。就在现场气氛达到**之际,店铺里面忽然一声叫喊,众人定睛望去,只见大门口,突地冲出一团花花绿绿的身影,看那块头宛如人熊,听其声音却明明是个雌性。

“快来买呀!俺们花狸峰的酱猪蹄子,酱猪肘子,还有大块的猪头肉,可好吃了。全是新宰的赤睛猪”那团花绿的雌性人熊只一嗓子,便叫停了“人肉走马灯”,收脚不住的戏子们一下子挤作一团,旁观的众人也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团花绿磁性人熊。

这是怎么个情况?连自诩见多识广的沙悦川都傻了眼,这花狸土产经销部耗费重金装潢了半月,今儿开业又是放炮又是唱戏的,折腾半天,竟然是为了卖猪头肉?!虽说赤睛猪也算得上能够上台面的妖兽,可是、可是咱这一片儿全是卖法器丹丸的好不好?

那团花绿雌性人熊一手叉腰,一手用力往里招呼:“各位客官,进来呀?!赶紧进来呀,都在门口傻杵着干啥?快进屋,今儿庆祝开业,俺们还熬了猪脚汤,一人一碗免费喝!”

她不招呼还好,突然这么一热情,大家反而呼啦啦地往后退,就仿佛那店铺里煮的不是猪脚汤,而是人骨头汤一般。

那团花绿雌性人熊见状也是愣了一下,旋即便咚咚咚地迈步下了台阶,一把扯住一个退得慢些的老者咯咯笑道:“老人家,进屋喝口汤吧?新鲜儿的,热乎乎,黏乎乎的猪脚汤”

那老者只是个仆役打扮的家奴,修为不高,腿脚又慢,一不留神被她扯住,吓得直喊“饶命”,惹得众人一顿哄笑。

第748章 幻影大比 8

那团花绿雌性人熊终于抹不开面子,眉毛一立正要发飙,就见一个身着翠绿法袍,身材胖大面色忠厚的年轻修士从店里冲出来,一把拿住那团花绿雌性人熊的手腕道:“秋香仙子,时辰还没到呢,你怎就出来叫卖了?”说着又冲着周围人群连连抱歉道,“距离吉时只差半刻,请诸位街坊父老全看我罗十四的面子再稍等片刻,咱们马上就开门啊,哈哈哈。大家放心,咱这土产经销部里可不光是猪头肉,好东西多着咧!”

这花狸峰土产铺子竟然是罗家的买卖?!沙悦川吃了一惊,他倒是认得这位绿袍胖修,正是临渊城颇有名气的纨绔少爷,罗家的十四公子,人称罗十四。莫看他面色忠厚一副老实人的模样,却是个扮猪吃虎的混世魔王,比那临渊亲王武青元的两位嫡孙还要难缠。

沙悦川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街对面开了花狸土产经销部,本就让他腻味,再加上背后的东主竟然是这罗十四,这腻味就成了堵心。

店铺门口,戏子们相互推搡着挤作一团,从人堆里个精瘦的蛮人汉子却是这家戏班子的班主,他顾不得衣衫不整,忙冲过去给罗十四行个大礼,连连赔不是。

罗十四哈哈一笑,亲自过去,一把将那班主扯到近前,从牙齿缝里小声咒骂道:“日你娘,一群废物!”

那班主吓得双腿发软,正不知如何是好,却被身边一股巨力猛然一撞,从台阶上跌滚回了街上。

好在那罗十四也顾不得他了,正奋力与那秋香仙子撕撸,那秋香仙子模样虽然丑点儿,修为竟然也到了筑基期,加之身大力不亏,与罗十四这种少爷羔子撕撸起来,竟然不落下风。

罗十四心中叫苦,难怪前两日那殷蛮子问他,土产铺子里要不要再加些花狸特产的肉制品时,表情怪怪的。当时罗十四本着多多益善的精神,自然满口答应,哪知转天这人熊般的秋香仙子便拉着几辆大车过来了。

今儿开张大喜的日子,一个没看住,这货便冲出来大声叫卖她那猪场的各种杂碎!罗十四的身材高胖,却是个沉于酒色的货色,对上身材同样高壮的花狸峰养猪场厂长,两人僵持一阵,罗十四就喘气粗气,有些力不从心了。

罗十四要将秋香往里屋拉,秋香却只嚷嚷着:“主任说过,让俺们出门在外,肉少了先吃,炕小了先睡。你这么小的铺子,俺得占个好地儿,才能多卖肉!”

罗十四哭笑不得地低声道:“卖的都是你们花狸峰的东西,你争个啥劲儿!”

“那可不同,俺们可是独立核算的。”秋香一屁股坐在门口,也累得喘气道,“俺要是再不争,俺那猪圈就要被范猴子抢去酿酒了!”

罗十四心中骂娘,心道:与这浑人说不清楚。好在此刻,人群外面忽然一阵骚乱,几个如狼似虎的王府亲随,手中皮鞭甩得啪啪作响,连声喝骂地从人群中开出一条通路。两个翩翩公子,不紧不慢地从人群中穿行而过。武成真抢先一步,离着老远便冲罗十四拱手道歉,直说:“对不住,对不住,咱们来的晚了,没错过吉时吧?”

“两位哥哥说的哪里话?您二位多暂过来,多暂就是吉时!”罗十四顾不得与秋香撕撸,一边快步迎上去,一边冲那吓傻了的戏班班主道:“赶紧着,把东西都端出来,吉时已到,请两位哥哥给咱们剪彩呢!”

那戏班班主如释重负,赶紧脚不沾地地跑去后堂,转眼间双手捧着一个红漆黑边儿的四方盘子出来,盘子上面是一朵红绸扎的大红花,边上还有两条几尺长的红绸飘带。

秋香仙子趁着机会,也从地上爬起来,溜到店里面,亲历亲为,先将几坛九阳酒从货架子上搬下来,又扛了几只赤睛火腿放上去。

罗十四也没功夫搭理她,将武家两位公子让到店铺门口正中的主位站了,两位千娇百媚的仙子从后面过来,一人一边捧起那漆盘上的大红花,紧接着又有两位仙子跟上,轻轻扯开起两侧的红绸飘带,站在边上。

罗十四这才从漆盘里拿起两把金剪刀,恭恭敬敬地分别递给武家兄弟道:“小店开业,恭请两位哥哥剪彩。”

武成真与武成道对视一眼,朝罗十四嘿嘿笑道:“你的面子可是不小,咱哥俩这两天被老爷子盯的紧,出来一趟不易。”

还不是因为您二位胆子忒肥,连四皇子身边的女子也敢惦记?!罗十四心中嘀咕,脸上笑容堆做一团道,“我那儿有啥面子?两位哥哥能过来,看的全是勤哥儿的面子。”

听他提及殷勤,武成真不好意思地摸下鼻子,岔开话题道:“听说这剪彩也是勤哥儿想出来的噱头,来吧,往哪儿剪?”

罗十四指着红花两边的绸带道:“您二位一人一边,将这绸带剪断了就行。”说完便啪啪地拍起掌来。

那戏班班主也早就得了罗十四的吩咐,见状忙朝底下那些戏子们使个眼色,一群人啪啪鼓掌。周遭看热闹的人,被他们带动,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却也都情不自禁地随着拍手。稍微冷却的气氛,一下子便又热闹起来。

站在人群外头的沙悦川神色阴郁,一个罗十四便很让人堵心了,看情形那花狸峰竟然与王爷府的两位公子也是颇为亲密呢。

武家兄弟剪断了红绸,被罗十四恭请着往店中走。人群中忽然有个奴婢打扮的小丫头,撞起胆子问道:“敢问罗东家,您这店里可有花狸峰的小鱼、小鱼”

“小鱼有啥吃头?俺这里的猪肘子才香呢!”秋香仙子从窗口探出头来。

罗十四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心头腾起的暴脾气,没搭理那人熊,他缓缓转身,嘴角挂着云淡风轻的笑意对那被秋香吓的不敢说话的婢女道:“这位姑娘,是问小鱼工作室的衣裳和服饰吧?可巧,眼下整个临渊城只有咱家代为售卖,就在楼上。”

他的话音未落,围观了半日的仆役和婢女们,全都兴奋起来,窃窃私语道:“总算找到了,不枉咱们一早便在这边等着,我得赶紧回家给小姐报信去!”

第749章 幻影大比 9

小鱼工作室?沙悦川在一旁听着,开始心头也满是疑惑。在这一点上他还是支持躲在铺中那人熊的,小鱼的确没啥吃头,对于正常人来说,小鱼与猪脚,自然是取猪脚而舍小鱼也。又听罗十四的话,那小鱼工作室敢情是个裁缝铺?

沙悦川可就想不明白了,诺大的临渊城好裁缝多了去了,都不用来内城找,外城就有不少世代相传,手艺精湛的老字号,真是搞不懂这帮子仆役奴婢为何找到个裁缝铺子便如此激动。

他正要凝神细听那些仆役们的对话,身后却传来一声尖叫,却是他那玄孙女儿沙月儿,正满脸惊喜地张大嘴巴:“天啊!没想到,小鱼工作室竟然就在咱家对面”

沙悦川见她说着就要往外冲,赶紧一把揪住,冷声斥道:“胡闹,大姑娘家的一惊一乍成何体统?”

沙月儿今年只有十八岁,两年前刚刚开脉,所幸开出三水两金的中上品灵根,虽然是个丫头,也被沙家划入重点栽培的苗子。只是这沙月儿性子外向,又是少女怀春的年纪,进入宗门之后,身边就常有些内门的师兄围着。修士不比凡人,对于男女之事并没有那么大的忌讳,只是这沙月儿年纪实在太小了,沙悦川担心她小小年纪陷入情网,耽误了筑基大事,这才干脆将她调来临渊城,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

只是这沙月儿对他这位祖爷爷也并不太怕,被他扯住教训也只是瘪嘴嘀咕几句,眼神儿早飘到对面二楼上去了。

沙悦川见状,正好顺便打听那小鱼工作室的底细。

哪知沙月儿听了他的问题,竟然表情夸张地反问道:“祖爷爷,您不是看过那《铁达尼》么?怎会不知道小鱼工作室?”

“怎么跟祖爷说话的?”沙悦川不悦道,“那《铁达尼》我自是看过!却没见有什么大鱼小鱼的。”

哼,您老人家也是男修,估计就盯着柳仙子了!沙月儿在心底嘀咕一句,不敢与沙悦川顶嘴,低声道:“祖爷爷肯定没看完,看见问世间情为何物那几个字隐去就走了吧?”

沙悦川奇道:“幻影都完了,我还不走作甚?我这店里多少事情,哪有功夫坐在那里吃闲酒?”

“那就是了,祖爷爷果然错过了最后的彩蛋。”沙月儿一本正经道,“那几个字隐去之后,虽然幻影一时消失,但只要耐心等待片刻,幻影就会重放光明,放出许多彩蛋的。”

“到底是什么蛋?”沙悦川话一出口就知道问得露怯了,他店中许多年轻人,虽然担着伙计的差事,却也是仓山书院的内门弟子走了门路过来轮值的,其中许多人都看过《铁达尼》的,看他们想笑不敢笑的表情,沙悦川就知道,他多半是问了句蠢话。

“大掌柜不知彩蛋情有可原。”还是最通人情世故的帐房出来解围道:“所谓彩蛋只是云雀阁搞的一个噱头,明明放完了整部大幻影,却又在后面夹杂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出来。其中就有介绍幻影中那些女修仙子的服饰衣衫都是所谓的小鱼工作室剪裁设计的。大掌柜是去的醉仙亭顶楼雅间看的大幻影,说不定人家醉仙楼也嫌这些彩蛋狗尾续貂,直接掐掉了。”

沙月儿想说她也是偷偷去的醉仙亭,见沙悦川沉着脸一副随时都会发作的模样,她还是把话咽回肚里。虽然使劲儿垂着脑袋,沙月儿的一颗心已经飘到了对面二楼去。

若说那云雀阁也真能调人胃口,先在彩蛋里提到小鱼工作室的底细,又放出风来说花狸峰的小鱼工作室马上就会在临渊城开个门面,还说到时候,店里售卖的裙裳虽然与大幻影中一般无二,却有许多都限量版的,去得晚了怕就没了。更可恨的是,无论是云雀阁还是花狸峰都死活不肯明说那店面的具体所在,搞得大家四处打听,听说哪边有新店开张,就赶紧去看。

沙悦川虽然搞懂了小鱼工作室的来历,心情反而更加糟糕了些,原本围在自家店门口的那些杂役奴婢早都一哄而散,各自回家通报去了。

少了这帮子仆役奴婢,街面总算清净了一些,沙悦川看看时辰,已经快要晚了,好在不用从隔壁借道。

他再也不敢耽搁,大声吩咐那些心神不定的伙计,重新抬起礼盒。聚源盛的门口一通忙乱,沙悦川也来不及整队,招呼一声正要分开人群往外走,他的目光落在聚源盛门口的榜单告示上,险些将鼻子气歪了。也不知是哪个龟孙,趁着刚刚大家看热闹的功夫,竟然在榜单头名《醉花荫》的边上画了一只伸头伸脚的王八。

同一时刻,尚小鱼站在花狸土产部的二楼上面,垂着眼皮子看了一阵店面口的热闹喧嚣,阴沉的脸色总算稍微好看了些。她在心中早就将那小蛮子碎碎念了半日,那货真正是个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主儿。

不就是因为他样貌变了没咋给他好脸子看么?竟然非说湖畔的小鱼工作室尚需一段时日才能装潢完毕,又说商机不能错过,硬将小鱼家的店面挪到了这破土产店的楼上!也不看看楼下卖的都是些啥破玩意?兽皮骨头一大堆不说,主推的还是壮阳酒。更可恨的是,那小蛮子竟然偷摸将秋香那婆娘从山里调了过来,还美其名曰说是对着婆娘突破筑基的奖励,特许她过来临渊城游玩!

可怜秋香这婆娘也是个傻憨的货,有带着半舱酱肉火腿出来游玩的吗?分明是那小子使唤便宜人,亏那傻婆娘还天天念叨着殷主任的好。还说主任交给她,说什么炕小了先睡?!哼哼,却不知人家殷大主任此刻正在大炕上睡着,那傻婆娘却要撅着屁股跟楼下卖肉了!

不过尚小鱼的牢骚也只发了一会儿,随着远处一阵甩鞭喝骂的开路喧闹,一辆辆轻车,一顶顶小轿,或拉或抬,朝着这边飞奔而来,功夫不大,整条街便被这些贵妇千金们的交通工具堵了个严实。

老娘的生意终于来了!尚小鱼眼神一亮,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冲身后的织娘弟子们使了个眼色,然后,只用了半天的功夫,便将自己累成了狗。

。。。。。。

道友们请放心,我的状态很好。之前说的不求了,不是牢骚话。

第751章 进阶之后的隐患

丑时刚过,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暖云丹室里便长起了烛火,云裳老祖虽然不修不倒单,却也是每日天不亮便早早起身。金丹成就者,神识极强,正常情况下每日只需一个时辰的短暂睡眠,就足够用了。

云裳座下的女修弟子们,只有筑基期的功力,没法像云裳老祖一般作息,只有轮流值夜。作为云裳身边最为亲近的弟子,蓝雀与莺儿已经连续当值了好几天,这几日总算消停下来,蓝雀方才放心将鸭蛋与石葫芦两人加入轮换的排班里。

至于肥满和瓜皮,还是去照管小蛮尊吧,前一阵小蛮尊一直跟着殷勤在外面浪,瓜皮和肥满总算落得一阵清闲时光。回想当初,小蛮尊三天两头惹事,两位仙子没少因她受云裳的责罚。只不过最近一段时间,小蛮尊不太粘着殷主任了,每晚都会回到云裳的小院儿中安歇。大家猜测,小蛮尊多半是嫌弃殷主任被雷劈得丑了,毕竟殷主任一副大蜥蜴的模样,与之前那般俊俏模样相比,反差实在太大了。

到时云裳老祖,对殷主任的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不但语气温柔了,而且每日起床第一件事便是唤殷勤过来,亲自带他到临渊湖畔推宫换血,淬炼筋骨。其手法也与在山上小寒潭便那种啪啪不同,反正每次殷主任都能从湖畔自己走着回来。大家猜测,或许是因为殷主任最近命运太多舛了,又是雷劈又是失意,以至于老祖都舍不得对他太过严苛了吧。

今日在云裳丹室外面当值的鸭蛋儿,看到屋中的灯烛亮了,忙提了一桶清净井水过去。

等到云裳洗漱更衣完毕,鸭蛋提了水桶前脚刚出去,门口白影一闪,阿蛮便钻了进来,啾啾叫着冲云裳开始了每日的例行抱怨:“我昨儿睡得可差了,一宿都没合眼,长此以往我担心会影响我的血脉”

“不行!”云裳不待她说完,便冷冷地打断她道,“除非你能进阶到四级,否则夜里不许与殷勤混在一起,乖乖给我回来睡觉!”

“为什么?”阿蛮眼角耷拉下来,“我在殷勤身边,睡得最踏实。”

“不行就是不行!哪里来的那么多问题,赶紧回去淬炼血脉。”云裳冷脸呵斥走了阿蛮,心中却是微微叹了口气,“那小子可是玄武血脉啊!”

世人只道青龙性子最淫,殊不知玄武与之相比也不遑多让。圣兽玄武号称执掌繁衍生息之兽,说白了也是妖兽界中数一数二的大功率播种机。云裳与殷勤心血相通,已经隐约感应到殷勤此次进阶之后,血脉之中会散出一种对于异性极具诱惑性的气息。虽然目前这中气息非常淡薄,极难被人感知,可长期待在他身边的话,就不好说了。

阿蛮的血脉虽强,云裳还是担心她成天与殷勤腻在一起,会受到殷勤血脉气息的影响。倒不是担心阿蛮会与殷勤之间出什么问题,毕竟她距离幻化人身的境界还远着呢。可万一阿蛮受到殷勤血脉的影响,激发起她的情欲,领回一头花脸公狸来,岂不是闹心?

正因如此,云裳才严禁阿蛮在殷勤处睡觉过夜。同时,云裳也暗自庆幸,幸亏这小子血脉进阶时候,模样变得丑陋了些,若还是之前那般的玉润之体,怕是要生出许多祸事来。

不但阿蛮要与殷勤保持距离,连他身边那些个老祖办的女修干事也不能随便往他屋里去!尤其是个那孙阿巧,本身修为就低,再成天跟在殷勤身边被他血气所染,说不定哪天被他引发了情欲,半夜里就摸到床上去了。

只不过约束阿蛮还好办,约束孙阿巧却难。阿蛮是认主了的灵兽,云裳对她如何约束也不为过。可孙阿巧和殷勤虽然都是云裳的弟子,宗门里却没有不许弟子之间双修的规矩,正相反,许多在修为上遇到瓶颈的女修,都会找个强势的男修作为靠山,从而获取修炼的资源。

像殷勤这种真传弟子,若是换到其他老祖座下,不知会有多少女修主动送上门的。即便是燕自然,虽然在云裳面前装的人模狗样,私底下的风流韵事也是不少。

修者寿命绵长,对于男女之事看得极淡,能够一生一世一双人固然是难得的佳话,实际的情况却常常因为双方修为的差距,总有一个人要先走,剩下那个若能守得住,便是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孤单。

可是其他弟子也就罢了,唯独殷勤,云裳却下意识地不想他与女修弟子们混在一堆儿。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排斥,云裳自己也想不太明白。或者因为殷勤是与她度过心头精血的弟子,有不止一次地嘴对嘴地渡丹换血,若论亲近程度,甚至可以用骨肉相连来形容?可是即便是父母或者兄妹那般的骨肉至亲,也没有限制对方接触异性的必要啊?除非除非是夫妻!云裳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偷偷啐了一口:“呸,被那臭小子害惨了,玄武血脉气息潜移默化的影响不可轻视,一不留神竟然生出这种荒唐念头!可是可是,不管了!我是师尊,就是不许他与孙阿巧她们混在一起又能如何!”

云裳背地里下了好几次决心,也好几次将殷勤提溜到湖畔“教授功法”,禁止他与女修们厮混的话却始终未能说出口。

直到昨日在湖畔近身对练之后,殷勤忽然神秘兮兮地对她说,他身边最近出了一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他有些怀疑武传芳这处宅院出了问题。

云裳吓了一跳,忙问是什么问题。

殷勤支吾一阵,方才臊眉搭眼地说,他所居住的小院,最近几天一到夜里便能听到闹猫之声。问题是现在已经过了闹猫的季节,而且貌似整个别院,只有他的墙外有这种动静。开始时殷勤还不以为意,只道是个巧合,直到昨日谢灵鹊悄悄对他说起孙阿巧前两日偷偷买了赤龙丹。

第752章 两个办法

殷勤听了灵鹊的汇报,不禁奇怪:我是老祖办的主任,又不是妇女主任,孙阿巧买瓶妇女保健药也需要向我汇报吗?

谢灵鹊见他瞪眼忙提醒道:“孙阿巧可是正准备冲击筑基呢,怎会用到赤龙丹呢?”

殷勤这才恍然,修士一旦筑基便迈出了从后天向先天转变的第一步,从生理上说,女修便能够斩赤龙,也就是不再来月事。而所谓的赤龙丹,则主要是炼气期的女修用来弥补月事所流失的精血所用。

孙阿巧正处在冲击筑基的关键阶段,殷勤为了帮助她筑基,前前后后光是筑基丹就撒了好几颗下来。筑基丹又叫锁阳丹,其主要的一项功能便是能够帮助修士锁住先天真阳使之不致于丧失。按理说,女修服用过筑基丹之后,三月甚至半年之内是不会来月事的。

殷勤想到这一层,不由得皱起眉头,犹豫一下方才沉声道:“小孙、她可是与别的男修走的更近些?”

“瞎说什么呢?”谢灵鹊见他想歪了,伸手拧他一把道,“阿巧是我引荐给你的,她的人品绝对没有问题。当初她们几个女修修行无门,除了阿巧,都在宗门找了双修的道侣。自从阿巧被你收入房里,便只一心一意伺候你,能有哪门子的外心?”

殷勤被她说的老脸微红,赶紧解释道:“我啥时收她入房了?莫要胡说。我只是觉得奇怪,前几天才让她服用了筑基丹,难道是筑基丹出了问题?”

谢灵鹊摇摇头道:“都是一批进的筑基丹,而且符小药每颗都亲自查验过药性。虽然不入品,药效却是一点不差的。”她犹豫一下,凑道殷勤耳边小声道,“我怀疑,会不会是武传芳这处宅院有什么问题?”

殷勤被她吐气如兰,吹得耳边痒痒,忍不住瞥她一眼,觉得灵鹊今儿的状态也不太对头。这丫头平日里,总是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距离,怎么今日忽然主动凑得近了,而且还被她在身上拧了一把,这态度有些异乎寻常的亲昵啊?

殷勤不动声色地离开一点距离,一边岔开话题与灵鹊聊些别的,一边暗中察看灵鹊的神态。经他仔细打量,果然见灵鹊的眼角眉梢带着一丝隐隐的桃红之色。殷勤不禁吓了一跳,当日在后山雷芽子的树下,殷勤邀请灵鹊出任老祖办副主任的时候,便曾听她表明一心向道的心迹与决心。言外之意,灵鹊是不会像大多数女修一样走依靠男修的那种双修之路的。

可今日灵鹊的这个状态,分明就是春心萌动的征兆啊!殷勤又不敢与她挑明,只能彼此拉开距离,闲扯一阵。灵鹊似乎也觉出有些不对,小手在腮边扇了几下,起身告辞道:“主任这屋好热,我可待不住了。”

打发走了灵鹊,殷勤躺在床上听了一宿的猫叫,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若只是野猫闹春与孙阿巧的蹊跷月事,还好说。那谢灵鹊可是筑基期的修士了,经历过挫折,道心相当坚固,怎会忽然之间也露出了目泛春色的模样?难道真如灵鹊所怀疑的那样,武传芳这处宅院里藏有某种催人**的玄机?

殷勤左思右想,终究不敢大意,一大早便来向云裳如实禀报此事。

哪知云裳听了他的话,竟然只是微微一笑道:“若我说,不是野猫的问题,也不是孙阿巧与谢灵鹊的问题,其实是你的问题呢?”

殷勤愣了一下,旋即朗声道:“弟子能有什么问题?师尊知道的,弟子一向洁身自好”

“得了,得了,少来表白了。”云裳不耐烦地打断他,这才将她所体会到的殷勤血脉进阶之后的变化说与他听。

殷勤听罢云裳的解释,不由得傻了眼:无论是妖兽还是蛮人,血脉进阶往往伴随着能力的提升,以及某些新的血脉能力的获得。难道说老子血脉阶级之后获得的新的血脉能力竟然是“人形加料九阳珍精酒”?

云裳给他片刻消化的时间,才不紧不慢地道:“这也是我将阿蛮召唤回来的原因。”

“既然弟子血脉进阶之后,还有这等隐患”殷勤沉吟一下,决定以退为进道,“要不然,弟子干脆闭关十年八年,找到收敛血气的办法再出关?”

“眼下怕是不行。”云裳果然立马反对,摇摇头道,“我刚把破军主事的差事交给你,你给我撂挑子可不行。”

殷勤正准备拿塘,又听云裳接道:“其实,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帮你收敛血气。”

“请师尊示下。”殷勤躬身请教。

“最简单的法子,便是去势。”云裳瞟了殷勤一眼,似笑非笑,“咔嚓一下,不但血脉气息立马调停了,而且以后还剩了许多麻烦。”

殷勤被她瞟的胯下一紧,忙正色道:“弟子最不怕的便是麻烦二字,再说我们殷家三代单传,我娘死的早,爹爹又惨遭横祸,殷氏一族的血脉全指望着弟子传承下去”

“这样啊。”云裳小脸上闪过一丝惋惜的神色,叹了气道:“还有一个办法,不但麻烦,每三五月便要弄一次,而且还要吃许多苦头。”

“弟子不怕麻烦,更不怕吃苦。”殷勤忙道。

“那就只有麻烦些了!”云裳站起身,小手搭在殷勤的肩膀上,“等下忍住了。”

“师尊又、又要给弟子淬体么!”殷勤咬着牙,心中苦水荡漾。主任也是有脸有皮的高阶修士了,成天被人拍的嗷嗷叫,真心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是淬体,而是导归血脉。”云裳脚尖儿一挑,将殷勤绊倒在地,然后片腿儿跨上去,一双小手从殷勤头顶百汇穴开始逐渐往下按,“按道理,无论是妖兽还是蛮人,要想避免血脉气息的外泄,除了曾强自身修为之外,别无他法。只不过你腹中有一颗剑丸,也有收敛血气的功效,倒是可以利用这颗剑丸来做些文章。”

第753章 手法

她刚刚果然是骗我的,收敛血脉哪有去势这一说的?殷勤嘀嘀咕咕地趴在地上,感觉后腰上坐了个柔软的身躯,这种姿势不禁让他想起前世的某些情境。不过他也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云裳既然说要吃些苦头,待会儿想必不会好受。

不过,当他在地上爬了一阵,就知道又被云裳骗了。云裳一双小手,顺着他脊背上的主要脉络往下一路揉捏,不但没有一丝痛楚,所到之处反而令他筋酥骨软,说不出来的舒服。想比之下,前世经历的那些,无论是小靓妞儿的脚踩,还是老中医的指压,简直就是糊弄。

云裳的动作不急不缓,先拿捏过他后背的主要血脉,又从四肢开始将血气往他下丹田处赶。殷勤感觉云裳在他后腰上转了方向,扳起他的一条大腿,一把扒下他脚上的鞋袜,嘀咕一句:“好臭!”

难道还有足底?殷勤心头窃喜,一边用力挣扎道:“师尊不可!羞煞弟子了。”

“少废话!”云裳一巴掌甩在他的屁股上,“足底的涌泉穴接着地气,你的血脉气息也从这里漏出不少。”

殷勤装模作样地还要推辞,足底一阵酸爽,让他忍不住哼出声来。

“不许出声!”云裳身子娇小,抱着他的大腿腾不出手来甩他,便干脆在他后腰上蹲了一下,“再出声,我可下重手了。”

“没事儿,您只管加劲儿!”殷勤感觉云裳的指尖顶在他足底的肾水所在,下意识地硬气起来。男人最怕就是被别人说肾虚,以他前世的经验就是,宁可让人将脚底按穿,也不能让人看出肾虚疲软。

只不过,殷主任的硬气只坚持了几下,便被云裳老祖猛一加劲儿,按得手脚抽搐,眼睛翻白。

“呦呵,这小子长志气了,今儿竟然忍住了没求饶!”云裳感觉殷勤身子抖了一阵,变得僵硬起来,这才收了劲道,心中却有些诧异。她可是知道,以她刚才那几下,可是比在寒潭边上拍打要重的多。难得殷勤竟然紧要牙关,只是闷声哼哧,没有哭闹求饶!

推按过一条大腿上的血脉经络,云裳扳起他的另外一条腿,故意道:“这只脚也加劲儿么?”

“嗯,您尽管加。”殷主任今儿可真成了煮熟的鸭子,嘴硬的很,刚刚顺过一口气儿来,便连连点头。

云裳却没工夫与他斗气儿,按照刚才的手法又拿捏过他的腿脚手臂,这才将他翻身朝上,将身前的血脉也全都推拿一遍,直到他身上散逸的血气全被逼入丹田的剑丸,这才伸手撩起他的衣襟,露出小腹的位置。

殷勤瞪着云裳,担心她下一步会不会将剑丸从他小腹中挖出来。

好在云裳只是用手掌覆在他小腹上揉按一阵,殷勤正感觉小腹中一团暖流十分舒服,云裳手腕一翻,掌中多了一贴膏药,接下来只听啪叽一声,便将这块膏药贴在了殷勤的肚皮上面。

“行了,起来吧。”云裳经过这一番折腾,鼻尖也渗出细密的汗珠,从殷勤身上下来,两只手支楞着,朝赖在地上的殷勤来了一脚道,“还不赶快滚起来,给我打洗手水去,臭死了。”

殷勤这才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脸上三分惭愧七分感激的神色:“师尊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百世千世也报答不了万一。”

“打水去!”云裳从牙缝里崩出三个字。

殷主任不敢多说,低头应是,扭头便跑。经过这一番推宫换血,整个身子都轻盈许多,估计再来三五回,刚刚进阶的血脉就能彻底稳固下来。到底是金丹老祖啊,按摩手法真心不错!

殷主任感觉自己身轻如燕,一下便窜到院子里,只是当他脚底沾地,便觉得足底的肾水区一股针扎般的钻心痛楚。殷主任脚下一软,噗通一下在地上连滚了几圈才又爬起来,同时在心中暗自嘀咕:就是做足底的时候,劲道太实在了些。

鸭蛋在院门口守着,见殷主任一瘸一拐地出来,知道今儿这位今儿又被老祖传授道法了。开始时大家对殷主任的待遇还有些眼红,日子长了,大家见过殷主任的惨状,便对这种扒皮抽筋式的淬炼方法敬而远之。殷主任进境虽快,受的罪却也不是人受的。当然了,殷主任也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他还有一半老龟的血脉呢。

鸭蛋见殷勤满脸痛苦,听说老祖要水,便让殷勤等着,片刻功夫提了一桶清澈的井水回来。

殷勤往她手中塞了块灵石,连说谢谢师姐。鸭蛋接过灵石,眼儿弯弯道:“求人的时候唤师姐,吩咐人的时候叫师妹,主任也不觉得别扭。”

“怎会别扭?既然是求人,礼数自然是不能缺的。”殷勤呵呵一笑,提着水桶回到丹房。伺候着云裳洗了好几遍手,见她还是一脸嫌弃的样子,殷勤犹豫一下,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刚才师尊说,这种血脉收敛的法子两三月便要来一次?”

“我说三五月。”云裳纠正他道。

殷勤赶紧顺杆爬道:“那就三月一次如何?”

“不行。”云裳脸色一寒道,“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很脏。”

“可是,弟子血脉气息一旦外泄出来”

“那我便将你关在寒潭地下,保证不让血脉气息流露出来就好。”

“弟子兼着老祖的差事,还要四处奔走”

“寒潭底下通着地脉,坐上半月血气也就散了。不耽误。”

“是这样啊。”殷勤脸上闪过几分为难的神色,喃喃自语道,“半月也是耽误不起啊。不过,不过既然师尊嫌弃,弟子只能另想办法了。这种推宫换血的事,总要金丹之上或者蛮王的修为才行吧?云雀阁倒是有个熟人,却是不知要出多少灵石,才能请得动那只老蝎子。”

“一枚高阶灵石!”云裳忽然竖起一根指头来,“你若出的起这个价,师尊便不嫌你脚臭!”

第754章 膏药

直到日上三竿,殷主任才千恩万谢地从暖云丹室出来。金丹老祖的手法果然了得,一番“大保健”揉搓得殷主任浑身舒泰,血脉通畅,脚下轻飘飘的,踩在地上仿佛踩了一团棉花。

“主任好精神呢!”鸭蛋听到动静,从院门口探个头,见殷勤不但“全须全尾儿”地没受一点伤,神色也是十分轻松,抿嘴儿笑道,“刚孙阿巧还来问过,要不要唤人过来抬你。”

“以后也不用人抬了!”殷勤扯动嘴角微微一笑,回头往院中望一眼道,“之前那些淬炼的法子,是老祖为了助我尽快夯实根基,奈何殷勤资质陋劣,让老祖耗了诺大气力,如今方才小有成效。”

“那可真要恭喜主任了!”鸭蛋羡慕道,“主任筑基不到两年就已经稳定了根基,想当初我可是闭关好几年呢。”

“全仗老祖栽培。”殷勤又扯了下嘴角,做出微笑与鸭蛋闲聊几句,这才拱手走了。

鸭蛋望着殷勤的背影,眼神中七分羡慕,三分疑惑:这人真是好造化,入门不到两年便筑基成功,而且夯实了基础,就冲他这进阶的速度,未来金丹可期呢。却不知他刚刚的笑容为何有些牵强?

殷主任大袖飘摇拐过转角,挺直的腰板立马塌了下来,脸上泛起愁容:老子终日打雁,没想到今儿却被雁啄了眼,一不留神,便被花云裳那家伙敲了竹杠了!一枚高阶灵石啊,就马了个杀鸡!而且看花云裳那意思,后面还要安排七八次。殷勤长长地叹了口气,一艘上好的飞舟就这般轻易地被花云裳敲了去。

花云裳的这记竹杠,敲得恰到好处,殷勤作茧自缚,不得不接着。

不过,总算是消除了血脉进阶的隐患,虽然这个隐患只是对身边人的影响更大。殷勤忽然想起一事,忙加快了脚步,匆匆朝自己的小院儿走去。

。。。。。。

听着殷勤走远了,云裳方才笑嘻嘻地捻起桌上那枚灰溜溜的鸽子蛋,高阶灵石与中阶灵石大小差不多,却多是颜色暗淡看着很不起眼,不若中级灵石那般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只有将其攥在手里,才能感觉中其中蕴藏着的磅礴灵气。

南门坊市之行被那臭小子搅和了,大后天益成号的私卖会可就要开始了,手里有了这枚高阶灵石,云裳总算有了点底气。她手上的请柬可是张天字号的符牌,不但自己能够凭借此牌进入转为贵宾准备的贵宾厅,而且能够带领弟子们一起进到里边。

要知道由益成号送出的只限一人的普通符牌,也价值一枚中阶灵石呢,云裳所得的天字号符牌,最少也能值二三十枚中级灵石。虽然一般宗门老祖出席私卖会,哪怕入座贵宾厅,一般也就带三五个随从,但是云裳却准备多带些弟子进去。她偷偷与铁翎真人打听过,那贵宾厅到底有多大,能塞下多少人?

没成想,铁翎真人也是摇头,他虽去过几次私卖会,却最多再花一枚中级灵石,带上一个真传弟子去开开眼界,用铁翎真人的话说,除非灵石多得没处花,谁吃饱了撑的,去买贵宾厅的符牌?

不过,铁翎真人倒也见识过那些来自皇城的豪门老祖,他们进入贵宾厅,身边总会带上十几名晚辈侍从的。

云裳估摸着,豪门老祖的排场自然要大,十几个人在一个屋子里肯定不会太挤,便是多带上一倍的人进去,估计也没问题。

至于铁翎真人反问她为何打听此事,云裳也不想刺激他,只是淡淡笑道:“我只是随口一问,想着弟子们来到临渊一趟不容易,若是能多带几个进去见见世面也好。”

铁翎真人马上制止她道:“即便你有那许多灵石,也别浪费在这上面。不若你自己进去,看到有弟子们何用的法器丹药,给他们买些合算。”

唯一让云裳感到别扭的是,这枚符牌是云雀阁送来的,想到一直觊觎她的殷大真传的楚阿大,云裳的心情就难免郁闷。之前她最担心的就是囊中羞涩,好容易弄了个贵宾厅,又带了一帮子弟子们进去,到最后啥也买不起,岂不是让那楚阿大看了笑话?眼下有了这枚高级灵石,法宝之类的东西不敢想,但给座下的弟子们买些丹药法器还是可以的。

云裳嘴角含笑地刚刚收起灵石,一抬眼皮就见阿蛮趴在窗台上,眼巴巴地瞅着她。

“你这几日若是不生事的话,我便带你去益成号的私卖会见识见识。”云裳心情转好,对阿蛮的态度也和颜悦色起来。

谁知阿蛮只是啾了一声,似乎对这没啥兴趣。她轻轻一纵跳到云裳身前的桌上,两只小爪将云裳茶壶推过来,啾啾求道:“我看你给殷勤贴了膏药,制住了他的血气,这下我晚上可以去他房里了吧?”

这小东西的脸皮真是八丈厚,就想往男人屋子里头钻!云裳脸色一垮,瞪她一眼道:“还不是因为你,害我还要给那混球推宫换血,收敛他的血气。你没见他趴在地上,满脸得意的倒霉样子!”

“其实、其实殷勤的脚丫子并不臭。”阿蛮鼓起勇气辩解道,她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谁让她睡得香甜便经常糊里糊涂被殷勤用来当了暖脚兽用了。

。。。。。。。

同一时刻,殷勤回到自家小院,这次孙阿巧却没有在院门口侯着,也不知这丫头躲到哪里消化赤龙丹了。殷勤进了院,便径直回到屋中,关上门,撩开衣襟,仔细查看云裳在他肚子上贴的那贴“膏药”。

让殷勤感到好奇的是,按照云裳的嘱咐,这种膏药不能一直贴着,每日最多贴一个时辰,便要揭下来,等到转天再贴上。如此这般三个月后,这贴膏药的效力就消耗的差不多了,就要再去云裳那里推宫换血,换上一贴新的。

就凭花云裳那两下子,也能炼制个膏药出来?又或者那货故意拿我寻开心,随便找了贴膏药糊弄我?可是看她认真的样子,又似乎不像玩笑,而且还订了那么奇怪的规矩出来?

第755章 安抚

殷勤抚摸着肚皮上的“膏药”,胡思乱想一阵,窗台上白影一闪,阿蛮啾地一声从窗口窜进来,再一窜跳到了他的肩膀上。

“你的鼻子怎么了?”殷勤扭头看了阿蛮一眼,觉得她的鼻头格外红了些。

“被花云裳揪的。”阿蛮两只小爪捂住鼻尖,可怜兮兮地啾道,“我只和她说你的脚不算臭,便被她下了毒手。”

“还是阿蛮仗义!”殷勤见阿蛮的尾巴卷过来,忙伸手给她马杀鸡道,“也不枉我为了你,被老祖敲走好多灵石。”

“又是为了我?”阿蛮啾啾气道,“花云裳为了我捧了你的臭脚,你也为了我被花云裳敲走了灵石。实惠全让你们得了,黑锅却全是我来背?”

这小家伙真是越来越难糊弄了!殷勤在心底嘀咕着,脸上却是一本正经道:“我哪里得了什么实惠?老祖帮我收敛血脉,也只是对身边人有好处,于我却没有什么相干。”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殷勤又从肚子上揭下“膏药”道:“一枚高阶灵石买贴来历不明的膏药,我亏不亏啊?”

“花云裳笨手笨脚的只会打打杀杀,你也信她能炼制膏药?!”阿蛮瞄了一眼殷勤手中的膏药,眼睛一亮啾啾道,“这不是你前几天从坊市中买的破烂兽皮吗?被她抹了些油膏竟成了收敛血气的秘制膏药了?”

“兽皮?可是那上古孟极的兽皮?”殷勤被忘忧丹抹去了一些记忆,虽然听阿蛮复述过孟极残卷的事情,却已经忘记了孟极兽皮的模样。被阿蛮提醒,殷勤的脑海中也闪过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

蛮荒修士所炼制的膏药大多是以高阶的兽皮为底儿,再敷上特制的药膏而成,殷勤手中这块所用的兽皮果然很有些年头了,殷勤微微探出神识,其中果然透出一丝上古凶兽的血脉气息。

花云裳让我贴这东西,莫非是想以我散佚的血脉气息去滋补这兽皮中残存的孟极血脉?殷勤拿着“膏药”暗自思忖:这倒未尝不是一个有趣的尝试,只是不知道花云裳滋养这兽皮中的残存血脉有何用处?

殷勤仔细回忆云裳的交代,愈发觉得他的猜测可能性极大,云裳说每隔三月便要换一块膏药,重新推宫换血一次,如此这般需得来个七八次才行,她手中的孟极残卷也大致是这个数目。

无路如何兽皮能否被他的血脉气息滋养,还要百日之后才能见分晓,对于殷勤来说当务之急还是准备益成号私卖会的事宜。

阿蛮被殷勤揉捏一顿,舒服得眼皮耷拉下来,趴在他的肩上呼呼睡了。殷勤轻手轻脚地将阿蛮送入乾坤袋中,里面几只君蚁立马爬过来,一起抬着阿蛮,将她送去角落里一块铺着干松而又绵软的兽皮铺盖上。阿蛮在乾坤袋里有胖虫儿的一众手下照顾,享受的是蚁后级别的待遇,滋润的很,难怪她不想回到云裳那里。

殷勤刚刚安顿好阿蛮,外面传来开门的动静儿,殷勤从窗口向外张望,是孙阿巧回来了。

“小孙回来啦!”殷勤见她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知道她还是为月事的事情担心,呵呵一笑招呼她道,“来我屋里一趟,我正有事找你。”

孙阿巧应了一声,脚下却挪不动步,犹豫片刻又道:“主、主任,有什么事不如就在这里说吧?我、我这两天身子不适,怕是染了什么病,别传染了您。”

“叫你进来就进来,推三阻四地,我能吃了你?!”殷勤佯怒地斥了一句,心道:大姨妈也不会传染给男人。

孙阿巧无奈地叹了口气,磨磨蹭蹭地到了他的屋门口,探头进来道:“主任有什么吩咐?”

殷勤见状知道她心中有所疑惑,故意板脸道:“我听说,你最近买了许多赤龙丹服用,便是用来治病的?”

孙阿巧惊呼一声,捂脸道:“这是谁那么碎嘴子,这种事也与主任嚼舌头?”

“不过是女人生理期的正常反应,有什么不能说的?”殷勤面色一整道,“我看你这几日神不守舍,可是担心赤龙来潮,影响你冲击筑基?”

孙阿巧一直不敢接近殷勤也是知道他的感应极其灵敏,怕被他看出端倪,没想到竟然有人偷告密。殷勤一直盯着她进阶筑基之事,也在无形中给她增加许多压力。

殷勤见孙阿巧垂着头挪动到门边站着,一副做错了是事情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道:“不过是女人家的月事而已,干嘛偷偷摸摸的,又不是你做了什么错失?”

孙阿巧被问得鼻头泛酸,哽咽道:“主任不知,为了冲击筑基,人家在背地里下了多少功夫。主任这边大把的丹药撒下来,别人吃了有作用,唯独我吃了不但没有作用,反而、反而越发糟糕,竟然来了月事。”孙阿巧越说越伤心,以至于竟然呜呜哭泣起来。

殷勤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将她拉到桌边,与她面对面地坐了。孙阿巧被殷勤目光炯炯地盯着,便也哭不下去,俏脸微红道:“我原本想躲远些,免得被你知道,又要责骂我修行懈怠。”

殷勤沉默一阵道:“阿巧同修,在这件事情上,我犯了保苗助长的错误,在这里我要对阿巧同修郑重道歉。”

孙阿巧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儿,却惊慌得连连摆手道:“主任是要折杀我么?多少外门弟子,毕生的愿望便是得一颗筑基丹,我不但得了,而且还是好几颗。我、我只是恨自己资质太差,别的、我、我真不该在主任面前说这些的”

殷勤微微一笑,对紧张得快要语无伦次的孙阿巧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不会因此而误会你什么。我的意思,你也要细心体会。这也是我近日来才有的一点心得,长生大道固然要孜孜以求,具体实施起来却也要有紧有驰才行。而且,若我说,月事来潮也未见得便是坏事,至少证明你的气血充盈,生机盎然。许多炼气修士,为了筑基,一味追求斩赤龙,降白虎,太过紧逼,以至于筑基未成,反而断了自己的生机。赤龙与白虎乃是后天凡胎之生机孕育所在,未筑基时强行斩之,其中隐患不少。”

孙阿巧被殷勤说的一愣一愣的,只觉得他这一番道理虽然闻所未闻,却也挺有道理,只是心中还有一丝疑虑,忍不住问道:“那在筑基之前,这赤龙到底是要斩还是不要斩呢?”

殷勤高深莫测地笑道:“我观丹书经卷,从来只说筑基之后便可斩断赤龙,却从未见那部丹书说,唯有先斩赤龙才能筑基成功。阿巧同修,切莫想错了其中的因果啊。”

孙阿巧沉吟片刻,脸色阴郁一扫而空,甜甜一笑道:“谢谢主任指教,不过,不过以后还是唤我小孙吧。阿巧同修这四个字儿,听着特别别扭。”孙阿巧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红着脸塞给殷勤道,“反正这东西我也用不到了,还是给你用吧。”

殷勤望着掌中的赤龙丹,眼皮子直跳。孙阿巧不等他发飙便咯咯笑着起身溜了,一下子钻到厨房里:“主任一早出去,想必饿了,我给你扯碗面吃?”

殷勤被她提醒,连忙高声道:“老祖传我道法已经开始收费了,从今儿起,小孙就把这面钱免了吧?”

“那可不行。”孙阿巧一本正经道,“一码归一码,我这面又不是给老祖扯的。哦,对了,刚才那瓶丹药的钱,回头还要烦劳主任给报销一下哦。”

“这药又不是我让你买的,为何找我报销?”殷勤有种被人吃大户的感觉。

“主任上次不是嫌我这面里血气太淡不够滋补吗,我琢磨着往里加些丹料,兴许管用。”孙阿巧忽然间觉得自己的这个创意相当不错,偷摸从怀中又摸出一个小瓶儿,往汤汁里撒了几颗进去。

第756章 私卖会 1

益成号,无论是在西荒第一重镇临渊城,抑或是在蛮荒第一城池的蛮武皇城,都是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庞然存在。益成号的商铺或许不是一座城池中最大最高的,但却肯定是所有修士心中,最为向往的一个。

益成号在整个西荒一共只有两处分号,其中最大的一座便坐落在临渊内城以西,靠近西门的一片商铺林立的街区之内。益成号的实力在十大商行中位列前三,靠的不是商号的数量,甚至于在那些人口基数少于两千万的城池之中,都看不到益成号的影子。

而西部荒原作为蛮武皇朝中地广人稀,相对不够发达的一大片疆域,也只有两座城池的人口基数超过了两千万。除了临渊城,号称西疆第二大城池的白城,其地理位置是在距离临渊城东北五六万之遥,实际上已经属于比较接近皇朝的内陆地区,有人甚至干脆将其归入蛮武内陆的几大城池之中。

无论如何,对于真正生活在西荒地域的修士来说,想要见识天底下档次最高,价格也最昂贵的宝器丹药,只有一处去处,那便是位于临渊城的益成号。

与十大商行中其他商号的选址不同,益成号虽然也地处临渊内城,却没有将店铺临湖而建。据传闻,益成号当初如此选址也是另有隐情,主要是与当时的临渊城主关系不睦,花了大笔灵石,也最终没能捞到一片湖边的宝地。

经过几千年的发展,临渊城到是因为益成号的关系,而在西城多出了一片转售法器宝材的商圈儿。

花狸峰土产经销部虽然借着《铁达尼》的热度,着实火爆了几天,但随着益成号宝材私卖会的临近召开,更多的修士则是把目光投向了这片商圈中最为高耸巍峨的一片建筑。

益成号在临渊城的分号,一共是三栋毗邻的楼阁,分别售卖的是丹药、法器以及经卷道典。每栋楼阁都是七层,其中又以中间售卖法器宝材的主楼最为宽敞。益成号所发出的贵宾符牌分为天地人三种,其中天字号的贵宾厅便设在中间法器楼的雅间之内。

这三种贵宾符牌,除了所在楼阁位置不同,规矩大抵一样,对于进入贵宾雅间的人数没有限制。只不过,天字号的名头好听,许多宗门大佬,宁可多花些灵石,也要选中间天字号的楼阁。

至于真正举办拍卖的场所,是在三座楼阁身后的宽阔的益成号的内院。这片区域比王府边上的校场稍微小些,比仓山郡城四方街那片空场却要大上一圈儿。益成号在内院圈出如此大的一片空场,除了用于每隔三五年便举办一次的私卖会,平日里也可以给登门求购法器宝材的客人们一处试验法器,校验宝材的空间。

为了**安全起见,平日里这片宽阔区域的四周围还会以隔绝法阵分出上百个私密隔断,如今随着私卖会的举办,这些隔断便被益成号租赁给那些前来私卖宝材的卖家所用。

从益成号私卖会的安排来看,是分为前后半场,前半场一共举行三天,便是所谓私卖会的由来。所有人,不论散修还是宗门弟子,无论人族还是蛮族,甚至有些家当的凡人,只要身怀异宝,皆可携带过来,提出入场交易的请求。

此时,对于这些要求入场的卖家来说,又有两个选择,一是明标买卖,二是暗标买卖。所谓明标买卖是指可以免费入场,不过所卖的宝贝,却是要事先经过益成号专门鉴定各种宝材法器以及丹药的高手掌眼之后,认为的确稀有,便可免费进入内院,在场地中央摆个摊子,售卖宝材。

而且益成号也会根据自家库存的情况,提出一个收购价格,若是卖主心动,便可以直接将东西卖给益成号,免去许多麻烦。只不过,这个收购价格往往比市场的行情价格稍微低一些,好处是不用再向益成号缴纳交易总额半成,也就是百分之五的抽头费用。

当然若是卖主不满意这个收购价,也可以自行拿到场中去卖,却是要将售卖所得的半成费用,交给益成号作为交易的抽头。也就是说,一枚中阶灵石卖出的东西,要交给益成号五枚低阶灵石的抽头。在实际的交易过程中,根据宝材法器等等的稀有程度,这个抽头的费用,多半是由买家承担的。

除此之外,若是买家对于自家的眼力不放心,也可以请益成号的高手帮忙鉴定,或者干脆将宝物拿到卖场边上的隐秘隔断中自行校验,这些都是要收取灵石的,而且也都是买家来承担的。

对于卖家来说,即便这半成的抽头是由自家承担,也算合理。因为所有进入私卖场的修士,都可以向益成号借一套可以隐蔽气息的法袍和面具,用以隐藏气息。按照益成号的说法,这套护具,有九成以上的几率,能够阻挡金丹以下修士的窥探。而且为了避免交易中的纠纷凶险,买卖双方真正要交易时,是通过益成号这个中间人来进行的,也就是说,双方都将灵石和宝材法器交给益成号的中人造册保管,等到散场之后,再由双方按照各自方便在半月之内,前来提取灵石或者宝物。

当然,也会有些要钱不要命的货色,与对方在私卖会上口头达成交易,然后双方约定一处城外偏僻之处私自交易。而且每次益成号私卖会之后,也总能听说因此而丧命的倒霉修士。

至于暗标买卖,则是卖主出于某种原因,不想让益成号鉴定所售卖的宝材法器,这种情况下,这些卖主就与那些进入私卖会的买家一样没什么区别,只需缴纳一枚中级灵石,领取一枚进入的符牌,便可进到卖场寻个地方,摆摊私卖。实际上,许多进入私卖会修士,都是既卖也买,缴纳一枚中级灵石,倒也干脆方便。

当然,对于暗标买卖来说,也并不意味着能够以次充好,因为买家照样可以出钱,请益成号出面帮忙验货,或者进到边上的私密小屋中亲自验货。

第757章 私卖会 2

除了明标买卖与暗标买卖,在私卖会中四处游弋的还有一种人,叫做中人。这些家伙也是以买家或者卖家的身份,缴纳一枚中阶灵石入场,他们所代表的却是大小宗门,世家甚至商号店铺。

有些人进到卖场并非售卖某样货品,而是四处寻找大宗货物的商机。这些大宗的货品,单价往往不高,没法拿到私卖会上售卖,却又是许多大型的宗门世家所需要的东西,私卖会上也往往能够达成某些类似的交易。

前半场的私卖会根据前来参与的人数,一般都要三天的时间,之后便进入到拍卖会的时间,这部分时间一般最少也要三天左右,拍卖会的主角便不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修士,甚至蛮荒散修能够参与其中的了。

拍卖会举行之时,内院场地中央的小摊位便要全部撤下,换上高达长余的宽阔高台。一般是由益成号本店拿总的大掌柜或者鉴宝长老亲自主持,所拍卖的宝器,一部分是出自于益成号自家的库房,其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由外人委托益成号进行拍卖的。

届时,那些持有普通符牌的修士,依然可以进入拍卖会,但只能是站在院子里头,高台之下仰着头看热闹。真正将要出手的买家,则是那些位于天、地、人三等贵宾房里的宗门大佬。

在私卖会刚刚开始之际,拍卖会尚未举行之前,各个贵宾房内便会收到益成号提前誊录的三本宝器谱。上面所列的东西,并非每一样都会拿到拍卖会上去公开竞价,许多珍稀程度的宝材,虽然列在宝器谱中,若是想卖的话,只需比照底价自由给出一个报价,写在宝器谱上即可。等到拍卖会结束之后,益成号会从各家收回宝器谱,然后比照上面各家的出价,若是其中某些宝材多于一家出价,则还是按照价高者得的原则进行交易。

至于真正能够登上高台进行售卖的宝贝,一般不足百数,理论上也是分为丹药、法器和道典经卷三类,但实际上最后一种道典经卷往往少人问津。

正是因为宝器谱的存在,刚开始的三天私卖会期间,各大贵宾房内其实也并没有闲着,宗门大佬虽然不需要一页一页去研究那三本宝器谱,但手下精明能干之人却是要累成狗的。

宝台之上固然有不世出的宝材,但是对于一个宗门来说,这三本宝器谱中所载的东西,也常常能够起到决定宗门盛衰的作用。宗门大佬若能在宝台之上购得一件提升修为的宝材,固然可喜,若是能从这三本宝器谱寻得一件能够帮助某位真传弟子突破瓶颈的丹药或者宝材,说不定便会为宗门定下了一位未来的金丹老祖。

所以,无论各大宗门还是贵胄世家,对于这三本宝器谱全都非常重视,甚至许多宗门砸下大笔灵石,求得这一枚贵宾房的符牌,所为就是这三本宝器谱。

因此当各位宗门大佬带着手下进入到这贵宾房之后,其门下的弟子长老,便一刻不停地忙碌起来。其中不但要有精于算计的长老执事,还要有见多识广的炼丹师以及炼器师,甚至有些老祖手下还专门设置有消息灵通专门打探收集其他各宗、各家重点弟子情况的主事长老。一旦炼丹师或者炼器师们圈定了某种宝器,他们还要推断出可能存在的竞价者,从而订出一个合理的叫价。

毕竟这种两眼一抹黑的竞价方式与宝台上可以随时加价的拍卖大不相同,三本宝器谱中所载的宝器最终所属,只有出价最高者,而大家都只有一次出价的机会。可万一所竞价的宝器根本没有其他人竞价,明明只用底价便能购到,冒然叫出高出许多的价格,也是让人肉疼。

以至于连殷勤了解过有关私卖会的种种规矩,都不由得暗赞一声,这益成号的生意做的实在精明。

花狸峰所得个天字号符牌,被安排在法器楼的第三层稍微靠右的一间贵宾厅中,不但位置相当不错,空间也相当宽绰。除了云裳座下的几位女修,以及老祖办的一干人马,甚至还有三五个幸运的内门弟子,通过抓阄的方式,也都跟着进来长长见识。

按理说正常情况下,若是某个宗门砸下重金买了一枚贵宾卡的话,首选要来的应当是骨皮房里管理宝材的禄存长老,以及武曲、文曲两部的宗门长老才对。问题是,云裳手中这枚天字号符牌,是凭借殷勤的面子搞到的,鉴于殷勤与其他山门长老之间的关系实在糟糕,云裳便干脆没提这些事情。

还是殷勤主动提了一句文曲部的许忘筌,云裳这才让他千里传讯回去山门。喜出望外的许长老得了信儿,片刻都没耽误,匆匆回家嘱咐两句,便裹了一身“速破蛮”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云裳老祖看到满面风尘的许长老,神色也是一愣,忍不住问他,为何不搭乘飞舟一道过来?

许忘筌这才知道,敢情那艘神舟一号的飞舟,这些天一直往来于临渊与山门之间运货载人,问题是殷勤在传音符中根本没提这事,就算是存心让他跑腿,可是机会如此难得,他又怎敢发作殷勤?

除了许忘筌,从家中搭乘飞舟过来的还有花二妮和殷公子,以及从一行园中途登舟的殷公丑。殷家三兄弟,只有负责调查顺宜坊兽皮来源的殷公寅没有出现在私卖会上。

云裳得了天字号的贵宾符牌,直到前两日才主动与铁翎真人和墨鳞老祖提起。墨鳞老祖原本也有打算参与此次私卖会,被云裳热情邀约之下,反而婉言谢过,直接带上弟子打道回府了。

铁翎真人倒是动了蹭会的心思,却被尚小鱼泼了一盆冷水,小鱼工作室的生意实在太好,她已经忙得分身乏术,根本去不了私卖会,铁翎真人此次来到临渊打的便是陪伴夫人的旗号,总不能丢下尚小鱼,一个人跑到私卖会上浪去。

云裳也正乐得没人打扰,今儿一大早便带着一众弟子过到这边,直到大家全都进了贵宾厅,云裳打量四周,见并不十分拥挤,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第758章 私卖会 3

益成号的招待十分周到,这边领路的伙计刚刚退下,就有七八个提着水壶,托着茶具的伙计鱼贯而入,张罗着给大家沏茶倒水。又有伙计悄悄清点人数,不大功夫便又有一队伙计搬了条案板凳进来,一边招呼那些站在角落里的弟子们坐下,一边连连向云裳赔不是,直说准备不周。

云裳知道人家根本没想到花狸峰会过来这么多口子,心中不免赫然,好在殷主任不管那套,在一旁指手画脚将益成号的伙计们指挥得团团转,将人家的客气生受了。

云裳开始还担心贵宾房会安排在云雀阁的边上,让殷勤出去打探一番,才知道云雀阁在边上地字楼包了整整一层。

云裳撇撇嘴,心中嘀咕一句:“烧包!”顺手从桌上拿起一册宝器谱,瞄了一眼封面,是录有法器的分册。她随便翻了几页,见上面所列法器的价格,竟然没有低于十枚中阶灵石的,云裳就觉得有点心虚。

再往后翻,价格更贵,更让云裳吃惊的是,法器谱的最后几页上竟然标有法宝售卖,价格更是直接飙升到五十枚中阶灵石以上!要知道这些东西之所以录入在宝器谱中,是因为其贵重程度还达不到在宝台上公开拍卖的水准。

也不知过两日拍卖会上的宝器将会价值几何?云裳心中悄悄打起鼓来,表面上却努力做出云淡风轻的神色,放下法器谱,又拿起下面一册丹药谱,继续研究。

丹药谱中所列不但有成品的丹丸散剂,也有炼制这些丹药的灵草仙果等等材料。与法器谱罗列的方式差不多,丹药谱中所列的东西,也是越往后越珍贵,价格也是越高。

云裳先没敢看最后一页,而是翻开前面几页,拿眼一扫,心情稍稍放松一些,至少前几页上的价格是以低阶灵石计算的。

等会儿便让殷勤拿了这本册子,在上面随意标注几样,哪怕万一买到了,也不至于太过心疼。云裳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将殷勤唤到身前,把丹药谱递给他道:“早就听闻益成号的丹药宝材,不但年头够足,品质也相当不错,你与蓝雀她们下去仔细商量,其中若有大家能够用的上材料,便勾一些,出个价吧。”

殷勤答应一声,识海里紧接着传来云裳的嘱咐:“别胡乱勾,先紧着紧俏急需的勾。也别勾的成药,先紧着材料选,我看那符小药还是有些本事的,能让他自行炼制的,便自己炼制。也别勾的太多,勾个几十样,或者十几样吧,你们都是初次来,万事不摸门,还是多看多听,以增长见闻为主”

殷勤不动声色地听着云裳在他识海里唠叨,呵呵笑着朝蓝雀等人一扬手中的丹药谱道:“老祖慈悲,要给大家买些增进功力的丹药呢。”

他的话音未落,屋里里便哗啦跪倒一片,大家全都随着殷勤的话,拜谢老祖。

云裳嘴角含笑,摆摆手让一众弟子起身道:“灵药固然难得,终究属于外物,修道之人不可将全部希望寄托于此,相比之下更难得的却是道心,只要大家道心坚固,即便少了灵药,长生亦然可期”

大家被她教训一顿,又是一片“受教”之声。蓝雀等人更是将殷切的目光转向殷勤,等他过来与大家商议。

哪成想,殷主任却根本不看她们,自顾自地捧着丹药谱,去到角落处,招呼益成号的伙计拿过笔墨,直接便在那丹药谱上勾画起来。

云裳见他如此做派,眉头也是微微皱起,可她转念一想,这孩子少年得志难免骄狂了些,这间贵宾厅还是托了他关系才搞到,不好当着其他弟子的面教训。还是等回头,找个没有旁人的机会,再与他说。

蓝雀等人见云裳没有发作,也都垂下头,心中纵有失望也不敢表露出来。

被殷勤这么一搅合,云裳也没心情继续翻看,干脆将剩下那本经卷道典的薄册子递给许忘筌,让他仔细研究。

殷勤在角落里忙活一通,勾勾画画的样子,让云裳看了小心脏也是怦怦之跳。总算是忍住了没去打断他,好不容易等到殷勤合上册子,云裳咬着牙早就暗下了决心:反正老娘就这么一枚高阶灵石,若是卖不起他勾画的那些灵药,就把这蛮子剁碎了卖了抵债。

蓝雀等人见他停笔,心中也都充满了好奇,大家原本对他不听老祖吩咐擅自做主有些不满,但看他从头一页一直勾到最后一页,着实勾画了不少,其中总能有些是自己合用的吧?

殷勤对周围人异样的神色恍若未觉,面色恭谨,双手捧着谱册交还给云裳道:“弟子按照师尊的吩咐,勾完了,请师尊审阅。”

“看你勾画的那么痛快,心中还有我这师尊么?”云裳接过谱册,横了一眼殷勤心中碎碎念,“请我审阅?好、好、好,倒要仔细审一审,看看将你剁成多少块合适?”

“师尊不必细审了,弟子几乎全给勾了。”识海里传来殷勤的声音,云裳眼皮子便是一跳,似笑非笑地弯起嘴角,传讯道:“真是我的好弟子,等回去到师尊丹室叙话。”

“弟子领命。”殷勤笑嘻嘻地通过神识回了一句,然后凑近云裳,随手翻开一页,一边指点给她,同时朗声道:“师尊请看,这几株灵草弟子勾的可对?”

云裳看着勾了半页的谱册,心头火起,目光落在殷勤指点的地方,却又微微一愣:这、这灵草的售价不是论一株,而是论、论厘的?按照蛮荒的计量体系,一斤是十六两,一两是十六钱,一钱是十六厘。云裳刚才光看着以低阶灵石计价,竟然没有注意到每样灵草仙果下面皆用小字标记的计价单位是每厘。哪怕是一株脱水晒干了的灵草,重量也是以钱计的,也就是说这谱册中随便一株干草也要卖出几十枚低级灵石的价格!

云裳伸出手再往后翻了几页,果然谱册中所列的草药全是以厘计价,核算下来这册子中的东西竟然比那法器谱中的还要金贵!

第759章 私卖会 4

问题是这谱册中的标价这么高,殷勤却勾了不少,云裳定睛细看殷勤挑勾后面所写的采购量,心里忽然一阵轻松。真是我的乖徒儿,这小子虽然勾了大半本的入药材料,可每样只买一厘,即便全能买到,也用不了两枚中阶灵石。

“嗯,你所挑选的,都是不错的材料。”云裳装模作样从边上拿起毛笔,也照猫画虎胡乱勾了几样,这才合上谱册,瞄了一眼身边眼皮微垂的人形蜥蜴,忽然觉得这小子的模样比之前玉润脱胎的娘娘腔顺眼多了。幸亏这小子没将这谱册交予蓝雀她们看,若是她们真的选中哪样汁多肉厚的新鲜灵果,岂不是要心疼死老娘?

益成号准备的三本宝器谱,除了许忘筌拿了最薄的一册道典谱册,剩下两本全被殷勤直接扣了。蓝雀等人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敢多问。

大家围着云裳,听她说些也是道听途说来的有关私卖会的传闻,就听窗户外面传来叮叮叮三声磬响,花狸峰的一众弟子全都跑去窗边看热闹。

让大家感到奇怪的是,内院里虽然人头涌动,却看不出哪里是益成号庆祝私卖会开始的依仗队伍?

大家正四处寻觅着,就听一个浑厚低沉的声音便在西城的半空中飘荡起来,这是益成号坐镇临渊的主事长老告知大家可以开始交易了。

殷勤站在云裳边上,稍微探头就能将整个内院尽收眼底,见私卖会只敲了三声罄便算开张了,不禁笑着对云裳道:“总听说这益成号做事低调,如今总算见识到了。咱们那个土产经销部开业的时候,还放了小半个时辰的炮仗呢。”

“人家的买卖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用不着弄那些噱头来。”云裳感慨一句,忽然问道,“咱们只有一枚天字号的符牌,若是想去到私卖会中逛逛,难道要轮流去么?”

不等殷勤作答,边上早有益成号的伙计躬身捧着一个烤漆的托盘道:“回老祖的话,您这屋里可不止一枚符牌呢。诸位仙师想要入场买卖,皆可从这盘中取用符牌。”

殷勤伸手从托盘上拿起一枚,见形状样式与他之前所得的一般无二,只是块头小了不少,只有之前那枚一半大小。

益成号的伙计见他将两枚符牌并在一起比较,连忙解释道:“您手中那枚是登楼的主牌,这盘中符牌皆是天字号的子牌,凭此牌入场购买宝材没有问题,若是想要售卖宝材的话,却也得按照店中的规矩来,或者登记造册明标售卖,或者缴纳一枚中级灵石暗标售卖。”说着他又指了指身后跟着的几个伙计道,“诸位仙长若是需要隐匿形状或者气息,可随他们下楼去领面具和法袍。只不过,咱家的法袍穿上之后,彼此便不相识了,为了仙长们相互之间能够认出同门,不妨将您手中的符牌系在腰前。咱们每个贵宾房的符牌都有区别,仙长们只需看准符牌就行。”

殷勤见老祖办的几个干事面露不解,一边发放符牌一边给他们解释明标与暗标的区别。点到秋香的时候,殷勤停了手,笑呵呵地问她:“你不是要来售卖酱猪手么,我劝你等会儿还是明标售卖,万一益成号直接收了,也省了你好多事儿。”

“俺的猪手用不到在这儿卖,土产店里还供不应求呢。”秋香有些得意道,“俺倒是想看看底下有没有卖妖兽崽儿的,若是有合适的,正好让它认个主儿!”

云裳正在一旁琢磨着等下也随大家下去逛一逛,听了秋香的话,脸色便是一垮。下一刻,云裳扳起面孔斥道:“胡闹!灵兽认主,乃是宗门第一等神圣之事,岂能如此儿戏?”

秋香不怕殷勤,却不敢在云裳面前犯浑,被她骂得缩起脖子,连说:“老祖息怒,俺不敢了。”

殷勤被她提醒,忽然想起一事,招手唤过一个益成号的伙计,两人去到角落里悄声嘀咕起来。

这小子也要买兽崽儿?云裳有点儿好奇地朝角落里瞟了一眼,到底没有扯下脸皮,去偷听殷勤与那伙计嘀咕的是啥。又见弟子们全都领了入场的符牌,全都一脸兴奋地等着她发话,便挥挥手,让大家自行其事,下楼去逛。

蓝雀见秋香等人直眉瞪眼就要下楼,忙伸手拦下道:“有没有规矩?老祖先行。”

“不用了,你们先自行去逛了,底下太过嘈杂,为师不喜。”云裳淡淡地摆摆手,吩咐蓝雀与莺儿全都不用在身边服侍,随姐妹们逛去就好。

看着弟子们一窝蜂地全都下了楼,贵宾房里恢复了清净,云裳掩口打了哈欠,见殷勤与那伙计说完话,笑嘻嘻地正溜边儿往门口去,忙咳嗽一声道:“殷勤留下。”

我就知道,这婆娘把大伙打发走了,准没好事!殷勤在心中嘀咕一句,脸上笑容不减,快步过来,给云裳续水斟茶道:“师尊若是乏了,弟子便也不下去,就在师尊边上伺候。”

“我用不着你伺候。”云裳眼珠儿一转,见益成号的伙计们也都撤了,神色间的慵懒一扫而空,坐直了身子,手掌伸到殷勤鼻子底下,“师尊等会儿也准备下去逛逛。”

殷主任神色一僵,望着眼皮子底下白生生的小手,神色木然地伸手入怀,掏摸一阵,抓出一把灵石:“请师尊两手来接。”

臭小子,果然乖巧。云裳见他如此识相,不由得心花怒放,捧起两只手,听着殷勤灵石倒在手上哗啦啦地响,心中仿佛吃了蜜一般的甜蜜。之前虽然敲了臭小子一枚高阶灵石,可那是要留到拍卖会上用的。堂堂金丹老祖,总不能在拍卖会上一声不吭吧?眼下是要去逛私卖会的,身上总要有点灵石,逛的时候心里才不会慌张。

臭小子,真有钱啊!二十多枚光晕流动的中阶灵石,在云裳两只小手上高高堆起,殷勤见她眼睛发亮,心头一动,又从怀中摸出一把道:“师尊若是不够,我这里还有些。”

“好的,好的。”云裳被殷勤催促,忙不迭将两只手里灵石往怀里一塞,又捧起来道,“你这小子,孝心倒是好的。”

“师尊,弟子的孝心还没尽完。”

“哦,好、好!哈!”

“师尊,请容弟子再献一份孝心。”

“唔等下,我怀里塞不下了。”

“师尊的乾坤环也满了吗?”

“还是用兽皮袋吧。”云裳胸前鼓鼓囊囊的赛过秋香,俏脸儿微红地又扯出一个小巧的兽皮袋,心中却在碎碎念叨:老娘的乾坤环里塞了一堆破烂儿兽皮,哪有地方装灵石?



第760章 私卖会 5

云裳的兽皮袋玲珑小巧,殷勤往里头撒了两把灵石便也盛满了。殷主任现在可是个土财主,若将乾坤环里的灵石全都拿出来,怕是能够堆满这间屋子,被云裳这妮子揩些油走,不过是冰山一角,对他来说根本是不疼不痒。

不过也不能轻易将家底暴露出去,殷勤还是做出心疼的模样,及时收手道:“师尊的兽皮袋都装不下了,弟子的荷包可是瘪了。”

“师尊知道你的孝心就好,荷包瘪不瘪又有何干系?”云裳眉开眼笑,将兽皮袋往后腰一塞,整个身材变成了个前凸后撅的形状。殷勤看得眼皮子直跳,见她拔腿就要下楼,连忙凑上前小声嘀咕道:“私卖场中人多眼杂,师尊这般直接下去,怕是不方便啊。”

“这倒也是。”云裳停下脚步,心道:下面的场子里都是些筑基期的修士,以我堂堂金丹老祖的身份混在其中,万一被人窥出身份,脸面上也不好看。

“这套衣衫可不妥。”殷勤见她从乾坤环里又摸出那套“青蜘蛛”的法袍,赶紧拦下她道,“师尊没去过临渊外城,我看您这套法袍与外城门口所贴的花红榜上的某位凶人的衣着颇为相似。”

“不是我!”云裳断然否决道。

连问都不问是哪位凶人,便说不是,由此可知那青蜘蛛百分百地肯定是你了!殷勤心中嘀咕一句,一边往楼下去,一边嘱咐云裳道:“师尊请稍候,我下去寻两件益成号的隐匿法袍来。”

功夫不大,殷勤双手捧着一套青黑色的法袍回来了,说是法袍,其实是一件上衣,一条裤子,外加一个兽皮面具。益成号的私卖会场上也有女修光临,这种青黑色的法袍虽然没有男女之分,却也有特别缝制给女修所用的小号衣衫。

殷勤见云裳盯着法袍,眉头微蹙,知道她稍微有些洁癖,忙道:“师尊尽管放心,这套衣衫包括面具不是租的,而是我买的,全是崭新未用过的。”

云裳这才面露嘉许之色,套上衣裤,又从桌上拿起面具扣在脸上,整个人影先是微微一虚,再具现出清晰的轮廓时,便与楼下场子的绝大多数没有任何区别。

益成号的炼器技术果然高超,殷勤看得眼睛一亮,所谓的没有区别是指这套衣衫不但隐匿了云裳的面容、气味甚至在殷勤眼中她原本较小的身材也与别人无异。说白了,在包括殷勤在内的筑基期的修士眼中,只要穿上这套衣衫,别管原来丑俊胖瘦,全都变成了一个模样。

按照益成号官方的说法,这种隐匿服,有九成以上的几率,能够阻挡金丹以下修士的窥探。这话听起来谦逊严谨,对于那些见多识广的老修来说,却是相当自负的。蛮墟荒原之大,奇人异士不知凡几,许多人修为或许不高,但是天赋异秉的感知能力却是极强。

殷勤好奇之下,稍稍探出一丝腾蛇幽焰,果然能够体察出法袍后面一缕云裳特有的气息。这也是因为他与云裳心血相同,才能十分肯定地感应出来,若是换作旁人,以他眼下的能力,也就是能分出个男女。

不知能否隐匿声音?殷勤一边帮云裳整理衣衫,一边请她随便说两句听听。

云裳唤了两句殷主任,听在殷勤耳朵里却是个鸭嗓男人的声音。

云裳听了殷勤的形容也是啧啧称奇,她可是知道殷勤的血脉探查能力有多变态的。欣喜之下,她忙撺掇他也赶紧换上法袍,她更关心的是,这种法袍能否挡住金丹老祖的窥看。

实验的效果,证明金丹老祖的神识还是要比殷勤的血脉感知更强一些的,三丈之内,云裳不但能够窥出他的性别高矮,甚至能够感应出他的修为高下。虽然看不清他的具体样貌,但能够感应出这么多的东西,就已经让云裳有点儿泄气了。

她只是金丹初期的水准,天知道在这三幢楼中的贵宾房里还有多少金丹中后期的老家伙?云裳可不想让人看出来,某位金丹初期的女修老祖,在筑基炼气修士们的私卖会里钻来钻去,仅凭金丹初期和女修这两个特点,就很容易被人联想到“花狸老祖”四个字上面。

“师尊若是不方便,不如让弟子先下去替您打探一番?”殷勤见云裳犹豫,微一思忖便知她心中的顾虑。

却见对面那不男不女的青袍修士,扯开公鸭嗓冲他招手道:“无妨,师尊自有办法!你且凑过来。”

“师尊!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殷勤正琢磨云裳能有啥高招,却被她一把扯过去,二话不说撩开了衣衫,一直温软小手顺着他的腰带往下一插,殷勤倒吸了一口凉气,某物正欲勃然而起,就感觉肚皮上一疼,贴在上面的兽皮膏药被云裳一把扯了去。

“这兽皮膏乃是师尊独门秘制的宝贝,不但能够助你收敛散佚的血脉气息,还有隐匿气息的效用。”公鸭嗓从殷勤衣服里扯出膏药,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骂声:“臭的!”旋即将那膏药往自家衣袍里头塞。

“可是,这膏药我只贴了两天,今儿还不够一个时辰。”殷勤佯作惊慌地抗议,心中却已经碎碎念开了:这婆娘哪里会制什么膏药?分明是打着帮我收敛血脉的旗号,用我的散佚血气去滋养这孟极兽皮呢!

“瞎叫啥?”殷勤话音未落,公鸭嗓甩过一贴凉飕飕的兽皮道:“给你换块新的。”

云裳将兽皮膏药贴身藏好,冲着愣神儿的殷勤扭下身子道:“你再试试,可能感应出师尊是男是女?”

这东西我贴了两天,怎么不见有血脉隐藏的功效?难道是因为一直在吸取我散逸血脉气息的原因?殷勤嘀咕一句,再度催动腾蛇幽炎往云裳试探而去。

好半晌,殷勤才吐出一个“咦”字。

云裳忙问:“感应到什么了?我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倒是感应不出来。”殷勤面无表情道,“就是感觉师尊的法袍后面仿佛藏了许多妖兽,一时像只三耳兔,一时又像赤睛猪,真是奇怪的紧。”

第761章 私卖会 6

老娘所料果然不错,这小子的血脉气息里,藏有一丝生长万物的混沌祖气,果然能够滋养兽皮中严重枯竭的孟极血气。云裳心中得意,只觉得胸前腰间揣的灵石沉甸甸的,她虽进阶金丹,从小到大身上却从来没这么阔绰过,急匆匆吩咐殷勤道:“咱们分头下楼,师尊先走一步了。”

殷勤倒也不与她争,先执弟子之礼,将云裳送到厅房门口,一直目送着血脉气息严重混乱的青袍蛮修消失在楼梯处。私卖会刚刚开始不久,各个贵宾房中的弟子修士,选在这个时段下楼的人也不少。殷勤左右张望,隔壁的贵宾房里大门却是紧紧闭着,他私下里与益成号的伙计们打听过隔壁的来头,塞了几块灵石出去,才打听出隔壁这位,乃是来自皇城的某个世家老祖,进一步的信息却是再也打听不出来了。

不过看这家大门紧闭,似乎对楼下的私卖会并不感兴趣,殷勤觉得倒也正常。专门从皇城过来的人,眼界自然高出西荒这群穷哈哈不少,这家的老祖怕是预先得了什么消息,只等着过几日的拍卖会上出手呢。殷勤想及此处,不禁对三天之后的拍卖会,充满了期待。

至于拍卖会上将会有怎样的宝物现世,按照益成号的规矩,从来都是要秘而不宣,只等拍卖的时候才会揭开盖子的。不过殷勤却不信,这世上真有不透风的墙,至少听楚阿大那婆娘的口吻,似乎就已经提前知道了拍卖单子上所列的宝物。

只是,任凭楚阿大通过青珠如何暗示,殷勤却没大兴趣了解。以他筑基期的修为,太牛逼的法宝不但一时用不上,带在身上还要提防被高阶老祖夺宝取了小命儿。更何况,树大招风的道理他更清楚,以花狸峰目前的实力,一下子砸出大笔灵石与人竞拍宝器,难免引人怀疑其灵石的来路不明。

相比之下,倒是从益成号伙计打听出来的有关私卖会中牵线搭桥的几个中人的消息,更让殷勤重视。他的乾坤袋灵石虽多,却不是用来买一两样奇珍重宝的,花狸峰上各大研究院刚刚建好,急需的是各种基础设施的配备和完善,以及大量的通用性的炼器以及炼丹的材料。用殷勤的话说,老子是要在花狸峰上放开手脚搞实业的,与那些在拍卖会上砸钱搞收藏的家伙,根本就是两个路数。

殷勤见楼梯口的人越来越多,也不着急,整了整身上的青黑法袍,揣着两手,随大流往楼下走。

以他的修为和身份,隐匿不隐匿的没大所谓。即便是通过中人搭上了线儿,最终还是要面对面详谈的,大宗货品的购入,根本就没法隐藏身份。

殷勤与云雀阁的关系虽然不错,却也不能在一条树上吊死,什么东西都从云雀阁买,岂不是让楚阿大不费吹灰之力便将花狸峰的家底儿全都盘了去?而且云雀阁虽然位列十大商行,其强项还是通过各地的商号酒楼所建立的销售网络,说白了,云雀阁的优势在于渠道众多,并且通畅。

殷勤通过云雀阁往外售卖开脉丹或者九阳酒之类的东西十分方便,可若是想从云雀阁那里购买大宗货物的话,实际上是要被他们扒一层皮的,还不如直接找到源头去买。殷勤以前一直苦于久居边荒并且身份低微,实在没有太多的机会接触到更高层次的买卖中去。眼下,借助益成号的私卖会,若是能够找对了人,未尝不是一个拓展自身渠道的机会。

殷勤想着心事,慢悠悠走出法器楼,一抬眼皮,就见几个穿了青黑色隐匿法袍的修士正盯着楼梯口,似乎在等人,再瞄一眼这几位腰间的符牌,果然都是自家人。

其中一个青袍人打量过殷勤腰间符牌,立马迎上来,张嘴却是那种蛮荒深处闯荡的散修粗狂嗓儿:“刚才好险,差点将老祖认做主任!主任猜猜我是谁?”

粗狂汉子话音未落,屁股上便挨了殷勤一巴掌,那粗狂汉子尖嚎一声,捂着屁股就往人堆儿里跑。

“这丫头,人来疯儿啊嗯?”殷勤正要点孙阿巧的明儿,忽然觉得手头的感觉不太对劲儿。孙大秘的屁股他是拍惯了的,咋这一巴掌下去,却比孙大秘的更加q弹一些?

拍错了?殷勤看那粗狂汉子闪入人堆儿中,门外等候的另外两个青袍修士也瞪他一眼,追了过去,不禁挠头:益成号这破法袍还真是难搞,一不小心便认错人。

在楼下等候他的只剩下一个青袍汉子,垂着头走过来,目光幽幽地望他一眼,明明是个糙汉的嗓音,语气却是幽怨无比:“主任拍错了,刚才那是莺儿姐。我、我才是孙阿巧。”

“那你刚才为何不头一个过来?!”殷勤眼睛一瞪,倒打一耙道,“你是老祖办拿总的干事,看见我出来,却让人家抢先过来招呼,像话吗?”

糙汉子神色一呆,大嘴一咧正要开嚎,便被殷勤一把捉住,照着屁股上啪啪两下:嗯!这回手感对头了!

奇的是那糙汉子被人抽打两下屁股,反而嚯哈哈哈地笑了,殷勤冷哼一声叱道:“就你皮厚,以为别人看不出你的本来面目,便跟我这儿作妖儿!”

糙汉子被他讯斥,不但没有收敛,反而笑得两手叉腰,直不起身。殷勤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正要提溜起孙阿巧细审缘由,忽听边上一个二十出头却未着隐匿青袍的书生,正操着皇城腔调与人议论道:“都说西边儿未开化的地方极广,修士举止多是粗鄙不堪,今儿算是开了眼了,一个大老娘们儿,当着许多人面前,竟然打汉子!”

殷勤神色一垮,一把拖住孙阿巧也往人堆儿里钻,一边悄声问她:“我的嗓音,在你听来像女人的嗓音吗?”

孙阿巧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主、主任刚才骂我,咳咳、那一声尖吼,听着就像我娘亲一般,嚯哈哈哈”

第762章 私卖会 7

坑爹的隐匿法袍!殷勤嘀咕一句,扯着孙阿巧在人堆儿钻了一阵,来到一处人少的角落里方才停脚问她:“刚才除了莺儿还有两个,可是蓝雀和灵鹊?”

“主任又猜错了。”孙阿巧摇头道,“蓝雀姐和灵鹊姐随老祖去逛了,与莺儿姐一道的是肥满和瓜皮。”

“她们三个在楼下等我?”殷勤嘿嘿笑道,“可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却钱不凑手,想找我借灵石么?”

“她们没说,我也没问。”孙阿巧撇撇嘴道,“反正人家下楼哪儿都没去,一直在等着主任的。”

“小孙表现不错,等会儿也不用陪我。这一次的机会实在难得,小孙不妨好好转转,买些女孩儿家合用的东西。”殷勤随口夸了一句,经过赤龙丹的事情,他已经决定不再给孙阿巧太多修为上的压力。修道这种事情,除了勤勉,也靠机缘,孙阿巧进阶的机缘未到,一位逼迫,欲速反而不达。他特意没提丹药宝材,只是嘱咐孙阿巧若是看不准,尽量少买暗标货。

孙阿巧也是善解人意,便知道殷勤准备单独行动,马上知趣儿地道:“主任尽管放心,我和三舅爷、十三舅爷他们都说好了,若是看上哪样拿不准的,他们会帮我挑的。再说了,以我的修为也用不到太金贵的东西。”她对殷勤的暗示也能理解,宝材丹药以及法器,对于修士来说是极其私密的事情,莫说她只是个侍奉的丫头,许多修士的家底儿可是连枕边亲近之人都不会外泄的。

殷勤点点头,范猴子哥俩儿修为虽然不济,但眼光还是有的。孙阿巧与他们一起行动,倒是可以相互照应。而且私卖会上的摊位远比坊市中的靠谱,毕竟进入会场的代价不菲,而且在此处贩卖假货风险也是极高。

殷勤也不是鉴宝的专家,他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只要不买到假货,哪怕买的贵些,也没太大的关系。当然,他的乾坤袋里还睡着真正有道行的“专家”,若是走运遇到重宝,肯定是要将将阿蛮拍打起来,请小蛮尊来掌眼的。

打发走了孙阿巧,殷勤干脆将腰间天字号的符牌解下来揣入怀中,免得被同门打扰到。他相信,即便是在花狸峰的弟子之中,也肯定有人与他一般的做法。

虽然从益成号的伙计哪里打听出一些中人的消息,殷勤也没急着去找,今儿是私卖会的第一天,想必那些牵线儿的中人此刻也都忙于招呼老关系呢。前几天的坊市之行,被云裳纠缠没逛过瘾,如今有了这隐匿法袍,怀揣巨款的殷主任准备重温前世花钱如流水的酸爽,再度回味一番那种一掷千金的土豪感觉。

殷勤揣着两手,在人群中东看西看,每个摊位都停下来看看,若是看到新奇的玩意儿,便停下来把玩一番,与摊主聊上几句。他也不急着掏钱,只将这私卖会当作一个开拓眼界的机会。

益成号的内院站地不小,此刻只摆了七八成的空间,尚有不少摊主正在陆续进入卖场。按照益成号的规划,从东到西将整个卖场分了三个区域。中间占地最大的是售卖法器以及各种炼器材料的区域。东面一块稍小的区域售卖的是丹丸成药以及炼制丹药的仙草灵果,以及妖兽血肉毛皮等等材料。

西区的范围最小,售卖的是道典经卷以及符箓、法阵等等杂项物品,甚至真有人在此摆摊儿售卖妖兽幼崽儿。

从人流来看,售卖丹药的东区人满为患,中间最大的法器区摊位最多,人流也很集中,许多人与殷勤抱着同样的打算,哪怕买不起,也四处看看,找机会与摊主们攀谈一番,增长许多见识。

相比之下,售卖道典与杂项的西区,显得清净不少。整个西区位置最好,最靠近院门的摊位当属售卖灵符的摊位。

相比可以反复使用的法器,灵符属于一次性的消耗品,即便是更高阶的符宝,也有使用次数的限制。在许多修士心中,使用灵符等同于往外丢灵石一般,他们宁可攒下一笔钱,去购买法器,也舍不得购买灵符,更不用提价格远超灵符的符宝。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些售卖灵符的摊位上,前来询问的修士就少了许多。

在殷主任这里,相比法器、法宝他反而对灵符更感兴趣,因为在殷主任心里的小算盘上,扒拉的却是另外一笔账。

首先是许多修士最为看重的关于法器比灵符更加保值的问题。由于蛮荒道法在符文以及符谱上的残缺不全,导致无论是丹药还是法器的价格都极为昂贵,筑基期修士堪用的高阶法器,更是动辄要价在十枚中阶灵石以上。

即便是万兽谷这等位列七大的宗门,其内门弟子若是看重某样趁手的法器,往往也要积攒多年,才能凑够所需的灵石。这种方式,在无数蛮荒修士眼中乃是天经地义的最为划算的买卖,尤其是那些小门小户的修仙世家,一件高阶法器能传几辈人,绝对要比那些一次性消耗的灵符要有价值的多。

可是殷勤想的却是,一件法器在他的手中能够使用几次?以他命运多舛的亲身经历来说,魂穿蛮荒三载,经历过的生死搏杀也不过三五次,若是使用攻防类的法器,也就是用个三五次而已。而在这三年的不到的时间里,他在修为上已经经历了几次大的跨越,并且成功筑基了,这就意味着,那些炼气期堪用的法器,对于筑基期的他已经成了没有实用价值的废物。

要知道在同等攻防水平下,一件法器的价格要超过灵符十几倍甚至几十倍之多。以这常见的火属性的攻击法器来做个比较的,在中区售卖法器的摊位上花上七八枚中级灵石,可以购入一件中阶的攻击法器火鸦梭,同样的灵石在西区的灵符摊子上,则能够买入三十多枚与火鸦梭威力差不多的火龙符。

第763章 私卖会 8

而到了实战当中,一支火鸦梭有很大几率会被对方的防御法器挡下来,旗鼓相当的情况下顶多燎到对方的衣角。可殷勤只需将十枚火龙符一起丢出去,就有七八成的几率将对方轰成渣了。当然,前提是要有类似气机牵引术这般迅如闪电般的手速才行。

按照这个算法,殷勤购入一枚火鸦梭,很难起到一击致命的效果,花同样的灵石买入三十枚火龙符的话,却有极大的可能性轰杀三位同阶的对手。而且殷勤还可以购入多种属性的灵符,进行组合性的攻击。比如他可以用同样的代价购入十枚火龙符,十枚木属性的灵符和十枚土属性的灵符。

当他的火龙符遇到主修功法是水属性的高阶修士,被其五行属性所克制的情况,他还可使用土属性和木属性的灵符,进行补刀。

在殷勤眼中,一枚两枚地往外丢灵符,干不掉对方的确很浪费,可若是一把灵符将对方轰成渣,那绝对是件再划算不过的事情了。

另一方面,相比一次性使用的灵符,法器可以反复使用,即便自家用不到了,还可以传给晚辈,或者拿出来转卖。不过,这其中还牵扯了一个法器的孕润与滋养。法器对于修士,就如同武者手中的刀剑,不能仅靠临阵磨刀。

法器的保养虽然不像剑修的剑丸那般高的要求,却也得每隔一段时间便将其带到灵气充盈之地使其有机会吸纳天地灵气,同时修士还需调运自身的灵力,对其进行调和孕养。

唯有如此,法器才不会因为灵力的消耗而掉落品阶,甚至有些法器会因为修士经年累月的精心孕养而提升些许品质。

当然殷主任是没这个时间与精力去孕养法器的,在他眼中法器与灵符,就好比前世可以反复使用的航天飞机与一次性发射运载火箭,各有利弊。

不过,这种比较仅仅限于法器与灵符的层次上,若是将品阶提升到法宝或者符宝的层次,殷勤的选择却是前者了。无论是灵符还是符宝,最大的问题便是五行属性单一,即便是符宝也很难做到兼容两种以上的五行属性。

相较之下许多高阶的法器就已经能够做到兼容两种五行属性了,到了法宝这个层次,花样就更多了,一件品阶不错的法宝不但能够兼容几种五行属性,而且还能够攻防兼备,真正是一件法宝在手,走遍天下不愁。

只不过法宝在蛮荒来说实在太过稀缺,价格动辄就要以高阶灵石计算,而且常常还是有价无市,有钱都没地方买去。益成号的私卖会上肯定是有法宝售卖的,殷勤也不是买不起,问题是连花云裳手上都没一件法宝,他一个做弟子还是不要太得瑟了。

他与孙阿巧分开之后,先溜达着看了一圈中区的法器摊子,虽然一样东西都没买,却对行情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这些摊位上所售卖的法器,几乎看不到低阶法器,就连中阶法器也大都是价格相对昂贵的攻击类的法器。

西荒疆域广大,生存环境最为恶劣,才造成了攻击类的法器和灵符,最受西荒修士的亲睐。其中又以火属性和金属性的法器价格更高一些。前者是因为蛮荒妖兽对于火属性的攻击,更为忌惮,后者则是因为其杀伤力相对更强一些的缘故。

从价格来看,最便宜的法器要价也在五枚中级灵石以上,想火鸦梭之类的“热销”法器,则大多在七八枚中阶灵石。而且这些法器,全都是单一属性的东西,只要能够兼容多一种五行属性,法器的价格立马跳到三十枚中级灵石以上。对殷勤来说,这些灵石够买上百枚灵符了。

他在中区看过几十个摊子,心中大致有数便不再往后面深入,钻出人堆儿,拢着袖子往售卖道典和杂项的西区走。

西区说是道典区,其实大部分售卖道典的摊位都在紧里头,除了许忘筌那种“学究修士”,光顾道典摊位的人并不多。西区最靠外围的摊位售卖的大多是灵符,其中零星夹杂着也有法阵和傀儡的摊子,这两种道法的传承在蛮荒都很稀少,除了天机子那种符道大家的作品,一般私卖摊子上所谓祖传的宝贝,在殷勤眼中,水平也是稀松平常。

殷勤的重点还是放在灵符摊位上面,使用灵符也是他提升战力最简便最快捷的一种方式。虽然他的背后已经有了天机子这种宗师级别的符文大家,问题是那货眼下还是个“鸟人”,大鹦鹉嘴巴再巧,也啄不出灵符来。

在殷勤的计划里,寒潭南山的研究所里未来是要大批培养招募绘符师的,问题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再有半年可就是宗门试炼的时候,殷主任从现在开始就得为了保住小命儿,精心准备了。

西区的摊位从南到北一共分了九纵列,每列上都得有三十几个摊位,售卖灵符的摊位占据了三分之一,殷勤大致盘算,整个私卖会上售卖灵符的摊位应该有一百上下。整个西区也的确太小了点,要知道在东区光是那些售卖各种妖兽材料的摊子就超过五百之数,毕竟对于西荒来说,最不缺的就是妖兽。

西区最靠外,位置也是最好的十几个灵符摊子,都铺得挺大,有的甚至在摊子边上支起了一块招牌。这些摊主基本都是来自各大城池的世家或者宗门,都是祖传的制符世家。这些摊位也是益成号私卖会的常客,益成号在各大城池轮番举办的私卖会,他们都会参与其中。

这些摊位的好处是明码标价,灵符的货色也有保证,私卖上几乎见不到低阶灵符,这些摊位上更都是中阶灵符起步,品质也都在中品以上。而且这些灵符的价格也比坊市中商铺所售的稍微便宜些。

灵符不需鼎炉炼制,也没有法器或者丹丸那种因为炉变的而产生特殊效应,灵符从品质上说,只有低、中、高三个档次。殷勤一个个地转过来,反正大家的东西都差不多,他便在每个摊子上都撒些灵石,不大会功夫乾坤袋里便塞了七八十枚高品灵符,其代价便是云裳两只小手那么一捧的中阶灵石。稍微贵了些,谁让他专挑高品灵符下手呢。

第764章 私卖会 8

殷勤虽然不缺灵石,在每个摊位上购买的灵符也不超过七八枚,虽然灵符的品质比较高,价格也比寻常的中低品高出不少,但杀伤力还是颇为可观的。

尤其是某个从皇城过来的制符世家的摊位上,竟然有西荒罕见的五雷符,虽然品阶只能达到中品,但是雷属性的灵符极其罕见,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殷勤还是拍出三枚中级灵石,将摊位上仅有的七枚五雷符全部买了下来。

若是换作高品的五雷符,七枚一起丢出去的话,其威力要比一枚霹雳珠还高恐怖一些。一枚中高品的霹雳珠售价在三到五枚中级灵石之间,殷勤用三枚中级灵石买下七枚中品的五雷符,从价格上并不太划算。

他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为了应付年底的宗门大比和宗门试炼做打算,根据万兽谷的规矩,弟子登台斗法,是可以使用法器与灵符的。另一方面,为了避免造成太大的伤亡,宗门不但将符宝与法宝归于禁止之列,还将某些太过霸道的高阶法器也都划入了禁止内部斗法的名单,霹雳珠便是其中一项。

霹雳珠可是殷主任的看家宝,为此他还专门研究过万兽谷宗门的大比的章程,最后被他找出一个可以钻的空子。万兽谷的禁止名单上虽然列了许多霸道的法器,对于高阶灵符的限制却很宽松,包括五雷符在内的许多颇具杀伤力高阶灵符,全都不再禁止之列。其中的原因大概也与一次性的法器或者灵符,极少有人舍得往外丢有关。

哪怕一枚低品的五雷符售价也要高于三十枚低阶灵石,想要凭借这种灵符在擂台斗法中战胜对手的话,一枚肯定是不够用的。最理想的情况是先后丢出去两枚,头一枚破掉对方的防御,第二枚再将对方轰下台。

像万兽谷这般的大型宗门,大比头名的奖品一般是价值五十枚中级灵石左右的高阶法器,两到三名的奖品,依次减少十枚中级灵石也都是高阶法器。其他进入前十的弟子不分名次,全都奖励价值十枚到十五中阶灵石的攻击法器。剩下那些前百强的弟子,拿到手也就是个三五枚中级灵石的宝材而已。

五雷符的威力虽然不小,但毕竟是单一雷属性的灵符,难免会遇到克制雷属性攻击的法器,想单纯靠它杀入十强,几乎没有可能。而一个内门弟子,想要杀入百强前前后后也得斗个七八轮儿,大把五雷符撒出去,最后只得个三两块中阶灵石的东西,基本上属于白忙活,而且还因此得罪不少人,实在很不划算。

殷勤也不想将同门师兄弟全都轰成秃毛狗,但云裳若是对名次要求颇高的话,说不得也只能一路用灵符铺路了。当然五雷符这种大杀器,还是要留到最后的,殷勤估摸着,这七枚五雷符若是用在最后擂台赛的总决选上,便是连真传弟子也能一下子炸飞掉。

除了宗门大比,去到蛮荒试炼中灵符的作用就更大。云裳与殷勤交代过螟虫之地的情况,为了避免惊动妖王级别的妖兽,对于威能巨大的法宝和符宝更是严格禁止的。按照万兽谷、仓山书院以及武氏子弟三方的协定,所有参加试炼的弟子,皆不能带入法宝符宝以及霹雳珠之类的高阶法器。

万一因为那个混帐使用此类宝器,引来了妖王甚至妖皇期的存在,不但参与试炼的弟子们小命难保,那些在螟虫之地生长千万年的灵草仙果也都保不住了。

殷勤的道法修为实在不灵,霹雳珠又在不久前露了底,怕是带不进螟虫之地了。在他心中,高阶妖兽固然可怕,但更可拍的却是叵测之人心,殷勤才不信那些进入试炼区域的真传弟子会遵守协定,不在身上暗藏报名的家伙呢。并且,当大家进入幽深山野,脱离了师尊老祖们的视野与照拂,一旦面对万年难遇的灵草仙果,人性中最丑陋的一面便会暴露出来。贪婪与杀戮,说白了,试炼之地,人族同修们,才是最可怕的,也最该防范的家伙。

殷勤转过西区最靠外的十几个大摊子,便适可而止地停止了继续购入灵符。身上虽然披着隐匿的法袍,却也不是百分百地可靠,而且这东西是益成号特制的,谁敢保证人家没在绣纹符谱时留个能够窥探根脚的“后门”?

也不知云裳买了些什么?殷勤从最后一个大摊子上交付过灵石,将五枚水属性的灵符往怀里一塞,直起身子,看看左右那些面目雷同的青袍修士,心道:给她抓了好几把灵石,加起来大致抵得上一枚高阶灵石了。他倒不是担心云裳买错了东西,毕竟人家是金丹老祖来着,眼力肯定比他高明的多。殷勤是担心云裳财迷,别看她下楼时咚咚咚,就怕她见到宝贝舍不得掏钱买,又动了半道打劫的心思!

青蜘蛛杀人夺宝在西荒的名声可是极臭,殷勤估摸着,云裳夺宝是有的,杀人却是不会。多半是有人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为了逃避追责,便将屎盆子扣到了最为神秘的青蜘蛛的头上。

殷勤一边琢磨着,一边揣着手从南往北,往西区里头走。西区前面的十几个灵符摊子规模都挺大,人流也多,后面那些小摊子便被挤兑得往后退出不少,两部分摊位之间留出好大一块空地。

殷勤走过空场,来到那些较为冷清的灵符小摊边上,到了这片区域,就是考较眼力的时候了。首先这些小摊子,十之七八售卖的都是暗标的货品。而且许多摊位上都不将灵符摆放出来,只在地上白纸黑字写几个灵符的名字,等人来问,才神神鬼鬼地摸出一枚递过去。

更让人挠头的是,这些小摊子上售卖灵符的价格也是高低不同,同样都标着火龙符,十个摊位问过去,便能有十个报价,有些低的离谱,有些却要的比前面大摊子上的还要贵上许多。

总而言之,殷勤问过十来个小摊子,便有一种到了前世卖古董的“鬼市”的感觉。

第765张 私卖会 9

小摊子上水深,殷勤反而更加来了兴致,这些摊位的规模虽小,所售卖的灵符种类却比前面那些大摊位上的还要丰富,而且也不局限于攻击或者防御类的。从这些灵符的五行属性来看,除了需求最多的金、火两种属性,另外三种五行属性的灵符也有很多。唯一就是雷属性、冰属性之类的五行变异属性的灵符,在这些小摊位上非常罕见。

其原因在于,这些五行变异属性的灵符,符师制出来之后,还要多一道工序,比如殷勤购入那七枚五雷符,由高阶符师制成之后,还要由雷灵根的修士,引动天地雷气注入其中才能最终成符。一般的制符世家即便有异种灵符的传承,也没处寻异灵根的修士去。

殷勤本身就有不灭灵根,理论上说,若是能找到相应的传承和制符的高手,也可以通过往灵符中注入混沌祖气的方式,封印出可以卖出天价的不灭灵符。不过眼下,他却没有这个打算,他身体里所凝聚的些许祖气,对于他血脉的滋养也是大有裨益的,他又不缺灵石,何苦去赚这种卖身的钱?

私卖会上售卖灵符的摊位加起来也不过一百多个,殷勤却饶有兴趣地逛了大半天。又砸出去了两三百枚的中阶灵石,乾坤袋里也多了近千枚,功效各异的灵符。与前面那种批量采购不同,殷勤在这些小摊上却是不论功用大小,专捡那些不重样的灵符挑。

并且,只要是那种蝎子粑粑独一份儿的灵符,哪怕只是个安神养精的低阶灵符,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砸出灵石购买下来。

那些小摊子上的摊主也都是些精于江湖门槛的老鸟,殷勤逛过十几个摊子,其他那些摊主便都知道这货是个买主儿,而且是那种有收集癖好的家伙。

摊主们虽然不知道这货收集各种稀有灵符有何用处,却知道这是个将家中那些积压了几十年的滞销货清仓出去的大好机会。

能够进入到益成号私卖会上的摊主,可是要比那些南门坊市中的散修摊子精明许多。其中不少摊子也是常年跟着益成号的私卖会游走于各大城池之间,摊主们不但见多识广门槛儿极精,而且相互之间也都暗通声气。

大家窥出殷勤的目的,也不管灵符品阶的高低,全都将各家压在箱底的存货倒腾出来,只等殷勤光临,便神秘兮兮地眨眼:“我家有别处寻不着的灵符,道友可有兴趣一观?”

殷勤对于这帮灵符贩子之间的串通也不在乎,而且他还巴不得这些制符世家都将压箱底儿的灵符拿出来呢!反正只要你能拿出别家没有的灵符,要价别太离谱,他便砸灵石收入囊中。莫要忘了,殷主任与小蛮尊配合起来,可是有一宗偷窥符谱的秘法,殷勤砸下大笔灵石,收购各种灵符的目的,说白了,便是要给花狸峰上的各个研究院收集符谱。

对于殷勤来说,相比法器与丹药,灵符不需要炉火淬炼,其中所绘入的符谱也是最容易被他窃取出来的。而人族与妖兽、蛮族对峙所依仗的各种威能强大的法器、阵法,无一不是通过符文符谱来实现的。当然对于法器来说,其中所需的各种稀有材料也不可获取的关键,但这些材料的特殊性能,却是要通过符文来激发的。

殷勤将近三枚高阶灵石砸了出去,一举购入上千枚各种灵符,抛开那些“黑心”摊主搭配强卖的,最少也有七八百枚灵符,是相互之间不重样的。

相比法器,绘制一枚灵符,需要嵌入叠加的符文符谱数量稍微少些,但是哪怕是最低阶的灵符,其中叠加的符谱数量也在五十到八十套之间。毕竟,灵符这种东西,制作材料所带来的功效加成十分有限,全指望着符谱锁住天地灵气,生效起作用呢。

殷勤估摸着,收入这一千多枚灵符,全都破解之后,符谱总数应当超过十万,当然,这十万符谱中重样的肯定不少,若能仔细归类比对,最少也能归纳出三五千独立的符谱吧?殷勤瞟了一眼西区最里头售卖道典经卷的地方,心道:一本载有百余套符谱的经卷,就敢叫叫价几十枚中阶灵石,还是老子这种收集符谱的法子更加划算。

他正暗自得意,忽听边上有人嘿嘿嘲笑:“这破玩意也敢冒充灵符来卖?给老子擦屁股还嫌你这纸太糙呢!”

殷勤扭脸望去,只见一个身着蓝衫的公子哥儿,正指着角落里一个蒙头垢面的落魄汉子,大声数落。

这二位都没穿隐身的法袍,那公子一身贵气,殷勤拿眼一打便知他身上那件蓝衫最少也是个高品高阶的法器,甚至有八成的可能是件护身的法宝。能将法宝批在身上招摇的主儿,谁敢招惹?至于那摆摊的落魄汉子,只看他那一脸衰相,以及摊子上所摆的一堆破烂儿,任谁也没心情去抢。

“神符?”殷勤顺着那贵气公子所指的方向看去,也是微微一愣,那落魄汉子的摊子上竟然摆了几张黄纸红字,龙飞凤舞的“神符”!

这可真是新鲜,要知道所谓的神符多半是凡人烧来求神明保佑的符纸。殷勤第一次去到仓山郡城时曾经在仓山书院所经营的聚源盛的大堂里见过这种东西。要价极低,一枚银锭能买十几张这种神符。即便如此,也是无人问津,主要是因为神符这种东西,上面根本就没有嵌入符文符谱,虽然也有弯弯曲曲的道道,所求的却是某些传说中化神飞天修士的愿力。

这货花了一枚中阶灵石的入场费用,竟然跑到这儿卖神符?!难道是脑子坏掉了?哪怕是卖鬼道所用的鬼符,说不定还能有人掏钱,卖神符,这院中几千修士,谁吃饱了撑的会买这种东西?

只不过这落魄汉子虽然脸色衰了点儿,却不像个疯子,殷勤好奇地走过去,就见那落魄汉子翻了翻眼皮道:“我这些符,乃是十万年前飞升天外的大能修士天一真人愿力所存,能够保人平安,增人富贵,旺人福气,你不识货,不要在一边捣乱。”

“狗屁!”那贵气公子哈哈大笑道:“就你这一脸倒霉模样,怎不先烧张纸先旺旺你自家的福气?”

第767章 定情

李道子见殷勤发愣,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仙子于我有恩,按理说便是白送给您也是应该,只是师门规矩不敢不从,一枚银锭是最少的了。”

“你这桃花符真的管用?”殷勤缓过气来,抖了抖手上的龙飞凤舞的桃花符,岔开话题道。

“那是自然!我这师门秘传的神符乃是承自亿万年前飞升天外的天一真人之一丝愿力,天下符文都出自天一真人之手,他老人家愿力所致,自然管用。”李道子呵呵笑着,“仙子将这桃花符拿回去,在空白处写上心仪之人的姓名住处,念一遍天一神咒,再将符纸以火焚化成灰,洒在那人屋宅的路口处,七日之内,若是有缘,必有响应。”

这货敢情是个神棍来的,满嘴跑舌头!殷勤心中苦笑,只觉得李道子所说,与他前世走江湖时那些套路言辞如出一辙。

不过却也怨不得人家,怪只怪他信了阿蛮那小东西的鬼话。殷勤见李道子蹲下身去,一把将地上那些散乱的神符抓起来,胡乱往腰间的兽皮袋里一塞,便更加肯定那一枚中阶灵石打了水漂了。

私卖会上的暗标交易都是愿打愿挨,殷勤也只能自认倒霉,收起手中的桃花符,也懒得与李道子多说,袍袖一甩扭身走了。

“在下李道子就住在外城西门的友来客栈,在下还要在临渊盘恒三两月的。”李道子片刻间便将地上的摊子打成一个包裹,往肩上一担,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殷勤的背影道,“在下除了神符,也能绘制师门秘传的灵符,仙子手中桃花符若是一时不用,不妨凭它去西门寻我,等我制些灵符出来,肯定给仙子一个好价钱。”

殷勤头都没回,只摆了摆手,他对西区紧里头的道典经卷兴趣不大,准备再去中区后面法器的小摊位上转悠一圈儿,便去后面去寻为那些大商家牵头搭线的中人。

李道子目送殷勤的身形走远了,脸上满是浓浓的喜色。他扛着包裹往益成号的院门走了几步,忽又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售卖兽皮,兽血,符纸,毛笔等等绘符用具的摊子,李道子一拍脑袋,心道:真是乐糊涂了,我这腰间的符牌能在此地摆三天摊子呢,干嘛这么早便收摊儿回去?不如直接买些兽皮骨针,赶制一些灵符来卖?!

另一边,殷勤走出一段距离,来到一处检验法器的空屋门口,见周围十分清静,偷偷将手伸到乾坤袋里,偷偷将那张桃花符贴到正自呼呼大睡的阿蛮的鼻头上,心底嘿嘿冷笑:“这便是你说的宝贝,给你贴上,看看灵不灵。”

哪知阿蛮那货竟然是在装睡,鼻尖上贴了灵符,立马啾啾地叫起来,两只前爪一下抱住殷勤的手腕,激动地传讯过来:“我、我,你、你是将这桃花符贴给我了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那么卖力地接近花云裳果然是因为我,啾啾!可是我、我的血脉还不够强,你再等我五百年的时间,只要我进阶妖皇,便能幻化人形嗯,不过好像五百年太久了哦,还好我有花云裳,让她先替我顶上一段时间可是,花云裳一点风情都不解,男人的心又最是善变的,万一”

殷勤忍不住使劲儿咳嗽一声,打断了纠结中的阿蛮道:“你的意思是,那李道子手中的神符真的灵验?”

“啾!我不知道。”阿蛮眼角耷拉下来,嘀咕道,“应该是有用的吧,毕竟你的桃花贴给我了。”

殷勤又气又笑道:“你不知道,为何让我过去寻他?为了这枚桃花符,被他骗去一枚中阶灵石!”

“人家睡的正香甜,你偏来捏人家的尾巴。”阿蛮委屈道,“再说,我只感应到这个方向有宝气,又没说一定在那李道子身上。”

殷勤一愣,刚才那李道子的摊位前,还围了三五个贵气公子,难道阿蛮感应出的是他们身上的宝器消息?看那几位公子的架势,身上说不定带有法宝。可是说来说去,搞了这出乌龙,竟然还是因为我犯了一厢情愿的错误?

想到自己终日打雁,今儿却被李道子这小混混啄了眼,殷勤也是老脸一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乾坤袋里,阿蛮也正叼着那枚桃花符,在各处角落里转悠,想找个隐秘可靠的地方将这枚定情符珍藏起来。幸亏当初听了殷勤的话,没有把这里的秘密告诉花云裳,万一日后被她发现这个,肯定要吃我的干醋的!

“道友,可是要用此屋检验法器?”

殷勤被刚才那场乌龙搞得哭笑不得,忽听边上传来询问之声,扭脸看去,见是两个身着隐匿青袍的修士,想是要来借用此屋检验宝器。他忙说“不用”,有道声抱歉,便匆匆移步走开,人家在里面检验宝器,站得距离门口太近都是一种冒犯。

殷勤收拾起心情,正准备仔细在售卖法器的小摊位上仔细逛逛,就听身后传来不耐烦的声音:“几位道友,我这凤喙针乃是杀伐利器,可不是用来绣花的,您几位跟我这儿看了半日了,某非真要买回去给婆娘绣花么?”

“你这人说话好没道理!”紧接着一个粗狂嗓音怼回去道,“你这凤喙针一枚便要一中阶灵石,这么高的价,还不让人看仔细了?!”

“嫌价高,您别买啊。那边儿摊儿上的雨落针便宜,一枚中阶灵石买十枚。”殷勤被那接话的粗狂嗓儿说的心头一动,扭头看去,见满嘴牢骚的摊主却没穿隐匿法袍,是个商贾模样的中年人,此刻正皱着眉头,冲摊子前面三个穿着隐匿青袍的修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几位道友,真不是我轰您几位,我这摊子小,您几位跟我这儿挤了半日了,又不买,真耽误我生意啊!”

“没说不买啊。”粗狂嗓儿的修士,翻来覆去地看着手上凤喙形状的骨针,放低了声音商量道,“八枚中阶灵石买你这些针,可好?”

第768章 我看中一件法宝

“八枚灵石!”那摊主眼睛一瞪,也不唤道有了,点着那粗嗓儿修士的鼻尖道,“你怎不干脆从我这摊上明抢来的痛快?”

那粗嗓儿修士没想这摊主竟然大声损斥,不由得左顾右盼,见有不少人侧目注视,不由得低下头,竟然做出十分窘臊的姿态。倒是边上与他同来的一个青袍修士蹭地窜上前去,帮腔儿道:“你这摊主,说话怎会如此不讲道理?我们好心出个价儿,你若嫌少,大可以还价吗?干嘛大声嚷嚷,谁说要抢你的摊子了?”

那摊主嘿嘿冷笑道:“八枚灵石就想买我这十三枚凤喙针走?也和明抢差不多了吧?我这凤喙针品阶最差的也是个中品,其中还有三两枚的品质已经接近高品。放在别家,一枚中阶灵石都不会给你。几位,行行好,去别家光顾吧,我这摊儿实在太小,实在是招呼不开几位上仙。”

摊主死皮赖脸地作揖打躬,还故意提高了嗓门,引得不少人驻足观看,粗嗓儿修士和他两位同伴儿哪里是这种久走江湖的老鸟之对手?粗嗓儿修士三人起初还能辩解几句,三言两语之间便被摊主挤兑得说不出话。

那粗嗓儿修士见四下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被大家指点议论得心中发毛,也不想再做纠缠,赌气说声“算了”,扯了两位同伴正要往人堆儿外面挤,忽听边上有人尖声细嗓儿地骂道:“什么破烂玩意,几枚破骨针,也特么敢喊这么高的价儿?还他娘的一枚中阶灵石一枚,你赚这黑心钱,急着给你老娘攒嫁妆啊?”

这人嗓音尖细,听着是个女子的声音,可说话却是极损,刚刚还垂头丧气的三个青袍修士,马上挺起了胸膛,眼中全都带了喜色。

那摊主被他骂得面红耳赤,抄起一枚凤喙针,指着对方怒道:“这是哪位没系裤子,把你这东西给露出来了?日他娘,再在老子这摊子前面放这狗臭屁,便让你尝尝这凤喙针”

摊主正用凤喙针朝那尖嗓儿修士比比划划地回骂,眼前忽然一花,手中的骨针竟然被对方劈手夺了去,那摊主尖叫一声,大声嚎道:“哎呦!你这泼妇!这、这可是益成号的私卖会,你敢抢我的货?”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对方将挡脸的面巾撩起一角,直接将那凤喙针放在嘴里,嘎嘣一声,竟将那骨针咬成两截。

“呸!破骨头渣子,有啥好尝的?”尖嗓儿修士将断成两截的骨针啐到地上,嘿嘿冷笑着对四周惊得呆若木鸡的众人道,“大家刚才可都听到了,这东西可是他让我尝尝的,我早说这骨针是个破烂玩意,一点嚼头都没有。”

“你、你个蛮、蛮”那摊主哆嗦着,指着尖嗓儿修士,到底没敢将话挑明了,刚刚对方嚼骨针的时候,露出半张面孔,却是如同鳞莽鳄鱼般的布满了鳞片,分明是个蛮子。问题是,这凤喙针虽然不是真的凤骨所制造,却也是个能穿铜铁的攻击利器,竟然被这蛮子生生咬断了,仅凭这份惊人的咬合力,怕是要到蛮王的水准了吧?

蛮人虽然地位低下,可一旦进阶蛮王,便是筑基修士也要仰视的存在了。况且能在这益成号里大摇大摆行走的蛮王,多半都是很有些背景的,比如云雀阁的老蝎子。这摊主虽然也有些背景,却也不敢招惹云雀阁这种等级的庞然大物。他也是混迹江湖多年的老鸟,见风使舵的本事还是有的,哆嗦半日,终于忍下性子,朝那尖嗓儿蛮子一抱拳道:“前辈功高,晚辈这骨针不入前辈眼界,在您老前面出丑了。”摊主犹豫一下,一咬牙,又冲那粗嗓儿修士抱拳道,“这位道友若与这位前辈相识,晚辈便冲他老人的面子,八枚中阶灵石,这十二枚凤喙针便卖与道友了。”

那粗嗓儿修士正是之前挨了殷勤一巴掌的莺儿,她的手中一直缺少一件趁手的攻击性的法器,前几日又被云裳点了明,让她好生准备,年底要参加宗门大比和试炼。莺儿作为云裳贴身服侍的弟子,平日里难得下山的机会,便指望着能在这私卖会上找到一件合意的法器。

她的身家并不厚实,积攒多年手中也就存了两三块中阶灵石,多亏了殷勤鼓捣出一个仙子插画版的花狸炼气决,让七位仙子着实挣了一笔外快。莺儿一共攒下六枚中阶灵石,也就够买一件下品中阶的攻击法器,她知道殷勤有钱,原想等他下楼找他借点儿,哪知只说了句笑话,便不明不白地挨了一巴掌。

莺儿灵石没借到,捂着屁股逃了,与肥满和瓜皮在私卖会上逛了半日,总算找到这家所售卖的凤喙针,品阶够的上中阶中品,价格不算太贵。只是凤喙针的体积太小,威力不足,一次最少撒出十枚以上才能构成比较大的杀伤力,莺儿从瓜皮那里借了两枚中阶灵石,三个人在这摊子上磨叽了半日,价格没谈下来,却被摊主好一顿奚落。

幸亏殷勤再度出现,不但替她们三个解围出气,竟然逼得那摊主肯降价售卖凤喙针了!莺儿想起之前那一巴掌,虽然脸颊和屁股全都烫呼呼的,可摊主这个提议实在是难得的机会,她忍住羞臊之意,正要点头,却被殷勤伸手拦了一下。

莺儿识趣儿地闭嘴,只见殷勤咯咯笑着对那摊主道:“你这小子,倒也是个生意人。罢了,你既然上道儿,咱也不能欺负你这后生小辈。”殷勤袍袖一动,丢出一枚中阶灵石在摊子上,“刚刚那枚嚼烂的骨针就算咱买了。”

摊主心头一喜,暗道:幸亏老子服软儿来的及时,否则便白白亏了一枚中阶灵石。他正要顺杆儿爬,将这些骨针推销出去,却见那尖嗓儿蛮子一甩袍袖,扭脸儿对那三个青袍修士道:“走了,走了,去前面大摊儿逛去。骨针这种小玩意,能顶个屁用,若咱说,这征战杀伐的法器,不如买个擂鼓瓮金锤。”

“多谢主任解围。”走出人堆儿,莺儿鼓起勇气,凑近殷勤小声道。却听那货咯咯一笑道:“该我给师妹赔罪才是,刚刚失手认错了人,便以十枚中阶灵石,抵刚刚那一巴掌可好?”

莺儿微微一愣,心中不由一阵激动,有了这十枚中阶灵石,真的能买一件不错的高阶法器了。只是不等她答话,肥满便一下挤到两人中间道:“主任,主任,我看中一件法宝,需得多少巴掌来抵?”

第769章 袖里吞金

“肥满师妹真是好眼光,竟然看上一样法宝,若我说,只需一巴掌来抵。”殷勤呵呵笑着从怀中摸出十枚中级灵石递给莺儿,莺儿却惊讶地瞪着他忘了伸手去接,她实在想不通为何肥满的屁股竟然比她的金贵这么多?

肥满不敢置信地呆了一下,一把扯住殷勤的袍袖道:“主任此话当真?那、那你、你来吧”

殷勤瞄一眼肥满微微提起的小身段儿,摇摇头道:“我可来不了,这一巴掌自有老祖亲手赏赐与你。”见肥满面露不解之色,殷勤嘿嘿笑着解释道,“肥满师妹请想啊,连咱家老祖手上都没一件法宝,师妹却轻而易举便得了一件,难道不怕被老祖一巴掌拍到泥里去?”

肥满泄气地白他一眼,旋即便又缠上来道:“那我用一巴掌来换主任的十枚灵石总行了吧?”

殷勤哪想到这货竟然如此皮厚?他给了莺儿十枚灵石,也是看在她尽心服侍云裳的份儿上,加之莺儿也没什么别的进项,这才找了个赔罪的由头,撒了十枚灵石出去。至于这个肥满,却是云裳座下七女之中,最能钻营的一个,殷勤可不想被她敲了竹杠。

他正犹豫着如何措辞,肥满却扯着嗓子粗声道:“看主任的样子,莫非是嫌弃了人家不成?算了算了,谁让人家的身段儿不如莺儿姐姐婀娜”

“我那是无心之失,给莺儿师妹赔礼谢罪的灵石。”殷勤赶紧拦下她道,“你若想用巴掌换灵石的话么十枚灵石,换一百巴掌。”

“凭什么?”肥满不服叫道,“凭什么差这么多?”

“不换算了!”殷勤瞪眼,尖声叫道,“当初老子玉润之体何等金贵,却被你们几个一枚低阶灵石摸了多少下?揩了多少油?这笔账,我找谁算去?”

肥满被殷勤怼的无语,当初她可是只用了一枚低阶灵石,便趁乱在人家的玉润肌肤上摸捏了好一通儿,仔细算算,屁股上挨一巴掌便能赚十枚低阶灵石我辈修士,一心向道,于小节处不必太过计较!

肥满拿定主意,将心一横,扯了殷勤往边上小屋走道:“不就是一百下么!此处人多眼杂,咱们去到那边鉴宝的屋子,我便与主任兑换了这笔灵石。”

殷勤没料到她竟然真豁得出去,哪能真带着肥满去到小屋里打屁股?说不好听的,那些鉴宝的小屋全有隔离阵法,孤男寡女钻进去,万一这扯子出来胡说八道,岂不是黄泥掉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老祖还交代我许多货品要办,要不然你先欠着。”殷勤拦住肥满,摸出十枚中级灵石递给她,又冲莺儿她们道,“还请莺儿师妹和瓜皮师妹做个见证,肥满师妹以一百下掌臀之约,从我这儿换了十枚灵石。”

莺儿被这二位的胡闹,也是搞得哭笑不得,也扯住肥满小声权道:“赶紧收了灵石走吧,当心被老祖看见,剥了你的皮。”

肥满嚷嚷着不欠账,本想扯着殷勤去到边上结账,闻言连忙心虚地左右看看,她最怕的就是云裳,要知道云裳也是穿了隐匿青袍的。而且,肥满心中惦记着在前面见过的一柄揽云扇,也怕耽搁得久了,被别人买了去。

有莺儿与瓜皮做了见证,殷勤也不要肥满写条子,他惦记着到后面去寻各大卖家的中人,低声嘱咐了莺儿几句江湖门道,正要拔腿往后面去,却又被一只小手扯住了袍袖。

穿了隐匿青袍的瓜皮,成了个矮冬瓜的胖子,扯着殷勤支吾半晌道:“我、我也要从主任这边兑换一百臀掌。”

殷勤哭笑不得呆了一呆,旋即叹了口气,对莺儿道:“干脆烦劳莺儿师妹,给诸位师妹传个口信儿,老祖座下七位仙子若是看中哪样宝材却一时不凑手,便按照肥满师妹这个规矩,一百臀掌来换十枚中级灵石。”

“若是二百臀掌呢?”肥满眼里闪着光芒追问道。

“便是一千臀掌,我也只有十枚中阶灵石。”殷勤苦笑道,“师妹不怕被打烂屁股,我却是赔不出那么多灵石。”

打发走了三女,殷勤总算抽身出来,循着益成号伙计指示的方向,从售卖法器的中区一路向北,来到最靠后面,紧挨着院墙的一溜小法器摊子附近。

中区的摊位最多,相互之间的距离也十分紧凑,只有到了紧北边靠近后院的院墙附近,人溜儿才清净了许多。殷勤拿眼一扫这些靠着墙边儿的小摊子,感觉比西区后面那些售卖旁门道典的摊子还要不起眼。

这些小摊位与前面那些售卖法器的摊位,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摊位上极少见到实物。基本是都是每个摊位上放了几本薄薄的册子,摊主也不叫卖,只在墙边支起个小椅子,然后架起二郎腿儿靠墙而坐,一副老神在在愿者上钩的模样。

偶尔有买主光顾,摊主也不怎么招呼。那些买主儿多半是些经验老道的采办之流,一般也不寒暄,多是自顾自拾起地上的册子,简单翻看一遍,若是有感兴趣的,便朝摊主使个眼色。那摊主便会心领神会地伸过手来,双方两手一搭,拢在袖子里,全凭拉手做出的各种手势来谈价儿,这种谈价的方式叫做袖里吞金。

若是价格谈妥了,摊主才会拿出一张名贴,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下几行旁人看不懂的草字,交予买家。那买家便凭借这张名贴上的地址,去寻那背后真正的卖家儿。至于这卖家所在,一般都在三座贵宾楼上的某处。

买家所得这张名贴,上面所列的是采购货品的名录,初步谈好的售价和所购的数量,以及买家的某些特殊要求。这张名贴上只有某楼某房的标记,并无卖家真正的名号,买家请益成号的伙计递上名贴,若是卖家看过名贴,认为交易可做,便会派人下来相谈。若是卖家处于某种原因不想做这笔买卖,便会派伙计下来说声名贴丢了。言外之意,卖家对买家求购的数量,或者求购价钱,并不满意,这笔交易黄了。

之所以采用这种买卖双方不见面的神神鬼鬼的交易形式,最主要的原因在于,所涉及的许多货品,属于武朝禁止流通售卖的货品,比如某些杀伤力极大的,二十八宿军才能装备的法器。

第770章 大宗货品

殷勤默不作声地顺着墙边,将那些小摊子扫了一遍,其中倒有六七成是给各大商号牵线搭桥的中人摊子。

虽然这其中也有小半摊位是真正卖货的,以殷勤的眼光却真看不上他们摊子上所售卖的中低阶的法器或者材料。好在这些小的摊位地点虽然偏僻了些,一样有人光顾,殷勤冷眼观瞧,这些买主儿多是些散修打扮或者是小门小户的修士,年纪也都是一大把,属于进阶无望的那种。

殷勤不由得回想起当年在小仓山时,每次狩猎蛮荒之前殷铁山都会满怀憧憬地念叨着,若是这次运气好话,能在蛮荒深处采到千年灵草,便要带到临渊城去。在益成号的私卖会上能多卖出三五枚中阶灵石呢,除去来回的挑费,也能多赚不少,顺便还能给孩子们换些当用的法器和宝材回来。

想必光顾这些小摊子的修士,也是和当初殷铁山所向往的一般,一面过来售卖得来不易的宝材,一面趁此机会为家中晚辈求得一些进阶的机会。这些人没啥家底,也不必担心被强人惦记,连隐匿气息模样的法袍都懒得披,常常看中某样宝材,便一屁股坐在摊位边上,连砍待杀,与摊主掰扯半日,也能砍下三两枚金叶子的唾沫钱。

殷勤对于那些中人的摊子还不摸门,不想被人当个棒槌宰了,便学着这些小门小户的修士做派,随便找个摊位边上,一边蹲下来挑挑拣拣,注意力却是在暗中窥视边上那些大宗买家与中人摊主是如何打交道的。

他对这种江湖门道本就极熟,转悠过三四个小摊子,就对如何与中人媒子交流有了不少心得,唯一就是袖里吞金的手法全在袖子底下,实在看不出门道。

殷勤倒是听那益成号的伙计说过此事,奈何那伙计也不知道袖里吞金的具体手法儿。他又随便看了几个小摊子,溜达到墙角一处有些偏僻的摊位前面。作为搭线儿的中人一般都不会穿戴隐匿法袍,此摊的摊主是个头发稀疏,面容干瘦的老者,也许是坐落的地点有点儿偏僻,又或者是摊子上售卖的东西比较冷门。

蛮武皇朝实力最为雄厚的商家号称十大,除去这十大商行,其他规模能够覆盖一地的中小商行其数目之庞大,不可计量。益成号的私卖会在皇朝境内诸大城池轮番举行,每在一地便有地区性的商行买卖家参与其中。殷勤暗中观察,见这干瘦老者的摊子很是冷清,即便偶尔有人过来,也只是翻两下那本薄薄册,半日也不见有人与他谈价。

殷勤推测这老者手中掌握的资源不多,又见老者正无聊得靠着墙冲盹儿,便揣了两手溜达过去,他先蹲下身子,拾起兽皮上薄册子,翻了两页,不由得撇了撇嘴,心道:难怪此摊少人打搅,竟然是给蛮奴贩子牵线儿的!

对于人族豪门来说,蛮奴也能算得上一种大宗“货品”,武朝境内的蛮奴大多数是从南疆贩运过来的,其中大部分是当年随着七大蛮族避入南疆密林深处的蛮人后代。除此之外,西部也有蛮奴售卖,却多是西疆修士从蛮墟荒原中捕猎来的所谓“生蛮”,比如殷主任这一世的肉身,便是个地地道道的生蛮。

近两三千年来,随着西疆与南疆之间的秘密贸易越发活跃,那些来往两地的商贩除了在两地之间倒卖各种特产宝材,也顺便做些蛮奴的生意。按照蛮武皇朝的律令,为了保证人族的绝对优势以及对于资源的完全占有,武朝对于境内蛮奴的总数是有个硬性规定的。基本上,每座城池之中拥有自由身的蛮人与身为奴籍的蛮奴加起来,其总数不能够超过人族修士数量的十分之一。

然而实际上,各大修真豪门对于蛮奴的需求,却是远远大于这个数目的。若是按照武朝的规矩,十位修士老爷才能分到一个蛮奴来服侍,根本就不够用的。

蛮人在那些地处内陆城池中的数量还不算太出格,到了临渊城这种天高皇帝远的地带,城池中蛮人的总数已经将近十万。换句话说,蛮人数量已经与号称有十万修士的蛮武皇城大致相当,更是临渊城中人族修士数量的两三倍之多。由此可见,人族修士对于那些结实耐操的蛮奴之需求,有多么的旺盛。

当然临渊城内蛮人的数量虽然不少,但其中血脉能够进阶到二阶以上,具备初步血脉能力的蛮人数量却连十分之一也不到。虽说蛮人觉醒血脉的几率要比人族开脉的机会大许多,但对于绝大多数世代蛰居在临渊大成之内的蛮人,少了大荒原上蛮妖之间血肉搏杀的生死洗礼,其觉醒血脉的能力也在渐渐退化之中。绝大多数生长于人族大城中的蛮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个比凡人气力大上许多的粗壮劳力而已。

至于殷勤手中这本册子,上面所列的蛮奴,自然不是那些血脉已经退化了的“品种”。册子中所列的蛮奴,又主要分了生蛮与南蛮两个档次,最便宜的便是那些从蛮墟荒原捕获来的生蛮,根据其血脉种族,以及年龄体魄之不同,价格最便宜的只需两三枚金叶子。

生蛮的价格便宜,数量却不多,主要是由那些蛮荒散修或者小型的修仙世家从蛮荒捕获而来,再转托这种中人代为售卖。

相比生蛮,那些蛮奴贩子从南疆贩运过来的南蛮价值就更高一些,原因在于,这些南蛮的血脉普遍要比那些在荒原上血脉胡乱混杂的生蛮纯正高品的多,同时南蛮的灵智也要比生蛮开化的多。一般情况下,一个普通血脉的壮年南蛮,其价值便在一枚低阶灵石以上。这种南蛮若是带回去,好好调教,辅以妖兽血肉,是有很大几率能够进阶到二级血脉的。

殷勤不由得在心中盘算,他刚刚魂穿蛮荒的时候,也就是个价值两三枚金叶子的小生蛮而已。

认清了自己的价值之后,殷勤黑着脸,正要将册子丢在一边,却瞥见最后一页上的几行小字,眼睛不由得一亮,这家竟有可做“倡优”的生蛮!

第771章 六字方针

在蛮武皇朝,蛮人的地位极其低下,除非像李天蝎那般进阶蛮王,寻常的蛮人即便赎身免了奴籍得了自由身,也只能做些下九流的行当。而倡优戏子虽然也在下九流之列,却因为是个露脸儿的行当,一般的蛮人受人鄙视,是根本吃不了这口饭的。

所以,在蛮武皇朝之地,能够成为倡优的蛮人只有一种,那就是所谓的矮蛮,也有称其为侏儒种的。

从外形上说,矮蛮身高不过三尺,只有寻常孩童高矮,却并非人族侏儒那种稍显奇怪的形状。从样貌上说,矮蛮与正常的人族样貌差不多,只是稍显呆萌。

矮蛮的身材矮小,是由于其血脉所致,而蛮人天生的体质就比人族好上许多,矮蛮身子虽然矮小,却能做许多凡人做不来的高难度的杂耍动作。因此矮蛮便被许多豪门大户捉来,稍加调教便成了专门逗人取了的一种倡优。

只不过与其他蛮族相比,矮蛮不但数量稀少而且极难捕捉。

矮蛮数量不足,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们的战力太渣,也就比三耳兔强些,无论是对上蛮荒凶兽,或者其他蛮族,都是被虐的份儿,这种先天上的劣势,造成其族群很难壮大。

为了躲避天敌,矮蛮种的蛮人不得不将其巢穴建在地底深处,好在矮蛮种天生便是个在地下钻洞的行家里手,一个三五百数的矮蛮小族群,七八年的功夫,便能在地下深处搞出一个繁复无比地宫出来。平日里,矮蛮多是藏于筑基大圆满修士也感应不到的地宫之中,除非万不得已,极少出现在蛮荒地表。

除了上述两条,矮蛮极其难得的另外一个原因还在于,当初纵横西荒的七大蛮族,被燎原武祖所败带领无数蛮族避入南疆,矮蛮却根本不在其列,也就是说矮蛮还属于西荒才有的生蛮。西荒广袤无垠,稀少的矮蛮群族又深藏地下,许多蛮荒猎人,在蛮墟荒原上跑了几十年,连矮蛮的影子都没见过。

不过当初矮蛮没能追随七大蛮族避入南疆,却也是因祸得福的一件事。

人族对于蛮奴的需求量远超蛮武皇朝的限制数量,每年人走都会从南疆走私购入大批的蛮人奴隶。许多不明内情的人们都以为这些南疆蛮人都是人族修士深入南疆亲自捕捉而来的。殊不知,捕捉售卖这些苦逼蛮人的蛮奴贩子,其实却是被南疆蛮人尊为上族的七大蛮族。

这一点倒是与殷勤前世所在的地球,曾经有过的一段黑暗历史颇为相似。许多地球人以为当初被售卖到西方的非洲黑奴,是西方的白种人亲自去捉的。其实他们中的许多倒霉鬼,是被非洲草原上其他部落捕捉俘虏,然后作为战利品卖给奴隶贩子的。

以矮蛮高出普通蛮人两三倍的价格,他们当年若是从地下爬出来,随着七大蛮族入南疆,怕是早就被其他蛮族捕杀殆尽了。

殷勤也听说过关于矮蛮的许多传说,却是从来没见过真人,他之所以对矮蛮感兴趣,却是因为看上了他们打洞的能力。

兽潮将至,包括临渊城在内的西荒诸城都在高筑城墙。殷主任所在的花狸峰上,却只有个山门,连个阻挡三耳兔的栅栏墙都没有。想要抵御兽潮,只有另辟蹊径。

护山大阵虽然也在筹划当中,但此次兽潮来的极快,规模也是极大,能否在兽潮来临之前将护山大阵搞起来,还在未知之数。

更何况,殷勤砸下重金搞的那个一行园,周围更是一片平原坦途,连山都没有,即便能够搞到护山阵法,也没有下脚安置的地方。

花狸峰上下有人冷眼旁观,也有人急得够呛,包括云裳都不止一次提醒殷勤,一行园的防务乃是当务之急的大事。

殷主任倒是早在半年前便在云裳老祖面前提出一个六字方针——“深挖洞,广积粮!”

当时,包括耿云、宋玉昆在内的一众山门长老,也都附议了殷勤的这个点子。只不过这帮人也是各怀鬼胎,殷勤这挖洞藏身的法子,固然能够躲避一时,却也有个让人瓮中捉鳖的凶险在。万一来袭的兽潮中,有开启灵智的妖王期的大妖存在,无论是用水灌还是用火攻,全能将洞中所藏之人一窝端了。

云裳对于殷勤的提议,也是犹豫不决,她可是真刀真枪与那些妖王期的大妖动过手的,深知妖兽一旦进阶妖王,便与那些没脑子的中低阶妖兽有了天壤之别。妖王期的大妖,无论灵智还是战力全是极其恐怖的存在。

殷勤对于这一层的担忧,倒也没有十分坚持他的主张,只是从巨门主事吴石庸那里借调了七八个执事弟子,派到后山,四处敲敲石头,挖挖土穴。知道的,这帮子是得了殷主任的命令,寻找适合挖掘地洞的所在,不知道的,还以为花狸峰穷疯了,准备在自家后山勘探灵石矿呢。

鼓捣了大半年,后山那七八个人也没挖出个名堂来,云裳偶尔过问,见殷勤只是撇嘴摇头,便知道殷主任的六字方针,还没有着落呢。

当然,对于殷勤来说,也从来没对后山那七八人报什么大的希望。若论挖掘地洞的本事,蛮墟荒原上有谁能比得上胖虫儿手下的那些虫儿?连云裳都不知道的是,殷主任的地道早在他得了胖虫儿之后,第一时间便挖掘开了的。而且还是花狸峰与一行园双管齐下,每隔几日就会有成百上千的君蚁从蚁丘那边被传送法阵传送过来,加入了挖掘地宫的队伍。

唯一让殷勤头疼的是,这地宫挖得越是漂亮,就越难与人解释其来历。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这私卖会上售卖矮蛮?殷主任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这可是正瞌睡呢,就有人送个枕头过来。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薄薄册子,抬眼望着那瞌睡得东倒西歪的老者,嘿嘿笑道:“这位老丈,醒醒啦,生意上门了!”

。。。。。。

旅行中,啦啦啦。



第772章 搭配着卖

“唔”靠在墙边的干瘦老者睡得正香,冷不丁被殷勤打搅,激灵一下睁开了眼,胡乱用袖子抹了一把嘴角的口水,这才斜眼打量殷勤。见对方是个裹在隐匿法袍的修士,老者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的神色,他在这私卖会上摆个中人摊子也有几十年了,真正的买主儿都是些老主顾。

私相贩卖蛮奴毕竟是犯了武朝王法的,那些宗门大户也不好明目张胆地操作,也都是通过专门中人买办来做。像殷勤这种穿了隐匿法袍的家伙,不是散修便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出身,真正武朝贵胄豪门出身的子弟修士,是根本不屑于穿隐匿法袍的。这帮家伙不是身怀法宝杀器,便是有高手贴身护卫,他们不去抢别人就算好的,哪会担心别人来抢他们?

干瘦老者垂下眼皮,瞄了一眼殷勤手指压住的有关蛮优的纸面,在心底冷哼一声,矮蛮可是蛮奴中最抢手的货色,那些聪明伶俐条件好的,甚至能够卖到以中阶灵石计价的地步。

殷勤见这老货冷眼扫来架子不小,也不计较,法袍里发出女人般咯咯的笑声,主动探出袍袖道:“初来乍到,这袖里吞金的手段吗,还要请老丈不吝赐教。”

干瘦老者两手拢在袖子里,却不与殷勤搭手,又瞟他一眼才撇嘴道:“咱家这摊子从来都是明码实价,用不着那些吞金吞银的弯弯绕绕。不过道友所寻这矮脚猪,却不是单卖的。”

矮脚猪?殷勤微微一愣,旋即恍然,蛮奴买卖为朝廷禁止,买卖双方交易谈价的时候也都不提“蛮奴”二字。比如从南疆偷运而来的蛮奴以南雉总而称之,其中又根据血统群族的不同分了若干细项,诸如花翎雉、细脚雉、厚唇雉等等。雉者鸟也,说白了就是以各种鸟名来暗喻南疆各族的蛮奴。

至于那些西荒捕获的生蛮则称之为西豕,也就是以西部荒原的各种野兽妖猪来暗指不同的西部生蛮,想必这矮脚猪值的就是西荒矮蛮。

殷勤知道矮蛮价格不菲,但他购买矮蛮是用来挖洞的,又不是用来训练蛮优取乐的,对于模样是否滑稽,脑筋是否灵巧并不在意。他原本还打算与这老货好好商量,看看能不能便宜买些“品相”差的矮蛮,只要价格说得过去,他这边自然是多多益善。

君蚁挖掘的能力虽强,但它们中的绝大部分毕竟都是灵智未开的妖虫,如何挖向哪儿挖全都要靠头蚁的引导。而尚未进阶虫王期的头蚁,虽然开启了灵智,其程度也是有限,远远达不到人族的智慧水准,说白了,君蚁挖掘地宫主要还是靠胖虫儿居中指挥调度。

可是殷勤的地宫工程在一行园与花狸峰的后山同时进行,胖虫儿却只有一只,只能紧着一行园这边儿的地宫来进度来。花狸峰后山地宫的挖掘进度实在是太慢了,殷勤琢磨着,若是能让矮蛮与君蚁搭配着干活儿,说不定能将效率提升不少。

只不过听着老货的意思,这矮蛮还得搭配着买。殷勤暗自嘀咕几句,旋即朝那干瘦老者拱手道:“不知老丈所说不单卖,是怎么个卖法?”

干瘦老者翻了翻眼皮道:“所谓不单卖,自然是要搭配着卖。矮脚猪可是稀罕货,不论品相,都是要搭配着别的牲口来卖。”

“我若是买的多呢,可有的商量?”殷勤不死心道。

“不论你买多少,都是这个规矩。”干瘦老者朝四周比划着,“不单是我这个摊,你去别家摊上打听,保管也是这个卖法。不瞒你说,咱家这矮脚猪的品相牙口都属上乘,而且价格绝对公道,唯有一条,就是另外搭配两头西豕才行。”

所谓西豕指的是捕捉自西荒的生蛮,殷勤对于买些生蛮倒也不排斥,反正花狸峰的工程不少,正是需要劳动力的时候。他耐下心来,继续询价,这老货的报价还真不算太过离谱,一个矮蛮的叫价只要八十低级灵石,外加两个新捕的生蛮一共是一枚中阶灵石。

按照殷勤对行情的了解,能够充作倡优的矮蛮价格都是以中阶灵石计算的,从这老货的报价推测,他所谓的上乘品相的矮蛮,多半都是上不了台面的普通货色。不过这老货到是反复强调说,他家的矮脚猪牙口都好,都是些年轻力壮的货色。

至于两个生蛮要价二十低阶灵石,则稍微有些贵了,主要是这些生蛮都是新捕的,说白了就是尚未驯化过的。相比驯化蛮荒凶兽,调教生蛮还要困难得多,除非是那些尚处于孩童时期的蛮人,身体智力发育完全的蛮人,都极难驯化。正因如此,生蛮在驯服过程中的死亡率是相当高的,十之七八的死亡率都算正常。

殷勤暗自盘算,万兽谷在驯化妖兽上颇有手段,驯服生蛮也有一套办法,即便是新近捕捉的生蛮上些宗门秘传的手段,也能将折损率压低到两三成。而且真有那种羁傲不逊的,殷勤也没打算硬来,大不了放回荒原了事,也算做一桩功德。

那干瘦老者见殷勤沉思不语,眼睛一亮,暗道:看这家伙的态度,莫非真的是个买主儿。

正琢磨着,殷勤已经拿定了主意,咯咯一笑道:“我若是买上几百矮脚猪,这价格总有的商量吧?”

几百矮蛮?!干瘦老者吓了一跳,他是专做蛮奴买卖的中人,手上掌握的生蛮不过二三十而已,这货竟然张嘴就喊几百矮蛮?这是准备组几十个倡优班子么?

干瘦老者回过神儿来,嘿嘿笑道:“客官玩笑了,矮脚猪数目稀少又极难捕捉,整个西荒加起来,一年的量也不过一百出头而已。你便是寻遍了这场中的摊子,怕是也凑不到百数。”

“老丈手上有多少,我全要了可好?”殷勤稍显失望,“好歹也算是包圆了老丈的一宗货物,这买一个搭二的规矩总要行个方便吧?”

干瘦老者沉吟一阵:“我手上的共有二十七头矮脚猪,至于这买一搭二吗,干脆买一搭三,还是那个价钱?”

第773章 一对活宝

这老货手上的生蛮太多踹不出去了?殷勤心中嘀咕,他本想把价格往下压压,谁知对方宁可白送生蛮也不肯少收灵石。

殷勤跟这摊儿上软磨硬泡一阵,攀谈中这干瘦老者自称姓陈,乃是红杉河谷人士。殷勤遂以陈老称之,不过这种私卖会上的姓氏名号,也当不得真,倒是这姓陈的自称来自红杉河谷让殷勤有所联想。

红杉河谷地处西荒最南端,比西南大宗仓山书院还要靠近南疆,殷勤手下的岳麒麟便是来自那方地域。岳家在红杉河谷算得上大户,却远远没有掌控西南一方地域的实力,相反岳家每年还要花费许多灵石上供给仓山书院,求得一方宗门的庇护。

即便是位列七大宗门的仓山书院,也仅仅是红杉河谷诸多势力中的一支而已,此地地处西荒与南疆交界之处,蛮荒凶兽与南疆蛮族皆有踪迹。红杉河谷不但物产丰富,更是武朝各方势力暗中角力之地,更有无数寻宝猎杀的散修强人出没期间,乃是蛮虚荒原上最为凶险的混乱之地。

殷勤让殷公寅追踪调查孟极兽皮之来源,从顺宜坊那边探寻的蛛丝马迹来看,那批兽皮八成便是出自红杉河谷。

若是能挡过这场兽潮,将来到真要去红杉河谷见识一番呢!殷勤心有所动,口中却是不停闲地与陈老头砍价。奈何这老货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油条,看准了殷勤要买,就是死活不肯吐口降价。

最后殷勤只好换个方向,只说矮脚猪的数目太少,让陈老头再去寻些。

陈老头稍微犹豫,干脆将一直坐在屁股底下的大青石让给殷勤,嘱咐他先在此等候片刻,他要去与上家商量。

殷勤见陈老头朝着益成号三座阁楼中靠右一幢去了,心中琢磨:这老货口中的上家会不会就是那顺宜坊?根据殷勤掌握的消息,这顺宜坊表面虽然做的是典当行,私底下做的却是售卖蛮奴的大宗买卖。

“喂,你家可有那种乖巧伶俐的蛮女,蛮妇?”

殷勤正走神儿呢,却被对面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打断了思路,转脸望去,见摊位前面站了两个身着隐匿法袍的家伙。其中一个正蹲在地上,一页一页地翻看那本薄册子,另一个却连册子都懒得翻,直接叉着腰问他。

殷勤心道:这二位想来也是个棒槌,蛮奴买卖可是违禁之事,那册子中虽然敢直接标记,哪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直眉瞪眼就问人家有没有蛮奴卖的?等他目光在两人腰间所系的腰牌扫过,心中不禁泛起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俩货腰间的天字号符牌,可不就是花狸峰所在的那一间么?

站着那人的派头不小,见殷勤不理他,双手背在后面,挺胸仰脖,提高了声量又问:“我要买些听使唤的蛮奴,你这里可有啊?”说着,又朝蹲在摊子边上翻看册子的同伴踢了一脚,“你在那里瞎翻个啥?起来,起来,咱又不是没有灵石,想买什么,直接问他就好。”

蹲在摊子前面那货屁股上挨了一脚,身子一晃险些坐在地上,却是呵呵笑了两声,同样瓮声瓮气道:“听人说朝廷不许私相买卖蛮奴,要不咱们还是别买这个了?”

“干嘛不买?你怕反了朝廷的规矩?”站着那人梗着脖子,不屑地反问。

“我倒不是怕这个。”地上那货也站起身来,凑上下去用殷勤都能听到的“小声儿”嘀咕道,“主要是我家老三刚才说了,让大家下楼之后都收敛些,不要惹事。”

“我就知道,你怕了你家老三,他又不是你爹,你怕他何来?”站着那位不服气地朝殷勤这边一比划道,“再说了,许他在这里卖蛮奴,凭啥不许我买?咱们没偷没抢的,别说你家老三,就是老呃,就是师尊问起,也是咱们有理。”说着,又朝殷勤抬了抬下巴问道,“到底有没有嘛?有的话,给个痛快话,多钱?”

殷勤虽然看不透这俩货法袍之后的模样,却也立马认出这是殷公子与花二妮这一对儿活宝。这两位被殷勤在花狸峰后山关了大半年的紧闭,直到前些日子才允许他们随云裳的飞舟一起到临渊城见见世面。之前在楼上的时候,这俩货一直贴墙边站着,没太引起殷勤的主意,眼下看,果然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货色,竟敢在背后嘀咕起殷勤来了。

殷勤也不揭穿,反而干脆扮做商贩的模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将两人召唤过来,神秘兮兮地与二人解释说,蛮奴贩卖的确是武朝严令禁止的买卖,即便是在这私卖会上,也是偷偷售卖,绝对不敢高声嚷嚷的。一旦被益成号知道,买卖双方都要被抽筋断骨,散去一身法力,然后丢到蛮荒上喂狼。

那花二妮被他一吓唬,有些害怕了,偷偷扯下殷公子的袍袖,然后对殷勤道:“我、我刚才是故意试探你的,我可不是真的要买。”

“哪有那么玄乎的?”殷公子却毫不含糊,拍了拍花二妮的手臂,又朝殷勤呵呵一笑道,“老板既然敢在这里摆摊,就一定有融通的办法,对吧?”

殷勤心道,这殷老大不但胆子肥,还是个外粗内细的家伙,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也咯咯笑道:“被这位道友说中了,益成号的规矩虽大,咱也有规避的手段。你们看那册子上的货色,咱家的确有,却是不能在这边交易,你们若是真想要的话,等回头随我去到外面,仔细挑。”

花二妮松了口气,却又摇头道:“去到外面挑选太麻烦了,不如干脆给你个地址,你选些模样周正,心灵手巧的直接送到我哪儿得了。”

这货果然还是一身懒筋,殷勤暗自嘀咕着,又问他们是要南蛮还是生蛮?

两人对其中区别一无所知,花二妮说,要经用的,殷公子说,要便宜些的。

“那就是生蛮了。”殷勤郑重其事道,“不过咱这买卖风险可大,哪怕是生蛮也不能太便宜。”

第774章 花二妮的心思

“岁数太大的我可不要。”花二妮不放心地又确认,“都说南蛮生的又黑又丑,生蛮的模样可要耐看才行。”

“是准备用做贴身仆役的么?”殷勤心道:这货懒散惯了,才在山上过了几天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日子,便受不了,要买蛮奴伺候了?

“算是吧。”花二妮扭捏着点了下头。

殷勤虽然奇怪花二妮羞从何来,却也没往心里去,随口报了个三十低阶灵石的价格。

果然如他所料,花二妮想也没想,便一口应了下来。这货从小就是不差钱长大的,讨价还价这种技巧是根本不会的。

殷公子出身小型的修仙世家,可作为家主的长子,从小各方面的条件也是不错,他的心里倒是动了一下杀价的念头,奈何脑筋转动的速度比不上花二妮的嘴皮子麻利,不等他杀价,边上已经应了价格。

花二妮不但应了这个高价,又补充了一句,最少须得三个蛮奴才够使唤。

殷公子一听,赶紧悄悄扯了她的衣角,凑到花二妮的耳边小声嘀咕道:“咱俩下山走的匆忙,灵石不凑手啊!”

花二妮微微一愣,殷公子这话说的婉转,哪里是下山匆忙的问题?实在是两人根本就没啥灵石了。

在她加入花狸峰之前,乾坤环里的宝贝就已经变卖了许多,剩下那些破损的法器又被殷勤借口请人维修全都弄了去。殷勤倒不是存心欺负花二妮,那些法器可都是天机子的手笔,这货一没钱便会拿法宝去典当,万一被有心人追根溯源,查到花狸峰的头上,也是麻烦。她花二妮头上可还顶着旁氏余孽的帽子呢。

俩人在花狸峰上衣食不愁,没啥花销,随着云裳来到临渊城之后,花二妮稍微嘚瑟两下,身上的灵石便全都散了出去。她伸手入怀,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乾坤法宝,隐匿法袍下面的脸色已经垮了。

殷公子见状,忙安慰了几句,又对殷勤连声道歉,说是改主意,不买了。

殷勤瞟了一眼呆呆站在原地的花二妮,总算放下心来:他原本担心这货到了私卖会上,又要买买买,如今看来这败家孩子,手里是真没灵石了。

殷公子拉着花二妮要走,却又被她猛地挣脱开。花二妮抢到殷勤身前,也不知她从哪里摸出一个翠绿小瓶,拍在殷勤手上道:“这翠玉瓶乃是蛮荒极西的蜃沙幻境地底深处的万年寒玉所造,可以盛放各种丹药包材,哪怕是入品的丹丸,放在瓶中,经历百年千年也不会流逝一丝药力。你、你看,能不能换你三个蛮奴?”

这不是她用来装梅雨豆的小药瓶儿吗?梅雨豆吃光了,拿了瓶子来卖?殷勤掂了掂小瓶,只觉掌中一片清凉水润。想那蜃沙幻境本是极热酷暑之地,没想到这翠玉瓶竟然产自那里!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花二妮这小瓶虽然空了,但仅凭能够保持药力千年不减之特性,随随便便就能在这私卖上叫出十枚中阶灵石以上的价格来。这货竟然用着小瓶来换三个生蛮?殷勤正自嘀咕,殷公子却已经急了,挤过来大声道:“都说了不买,干嘛要用这小瓶去换?”

“不要你管!”花二妮挣开他的拉扯。

“咱俩在山上衣食不愁,何苦一定要仆役伺候?”殷公子劝道,“大不了我多做些。”

“说了不要你管!”花二妮耍起了脾气,就是不松口。

殷勤收起小瓶,制止住两人道:“你二位别跟这儿吵,坏了我的生意。反正在这私卖会上也不能交易蛮奴,你这小瓶子于我也没啥用处,就权且当个抵押的物件,三日后你们凑够了灵石,便到这益成号后门巷子口来寻我,可好?”

殷公子只是心疼这小瓶乃是花二妮贴身的物件,对其价值却是不懂,听殷勤如此说,还要坚持不买,却被花二妮使劲儿拉扯着往远去了。

殷勤望着这俩位拉拉扯扯争论不休的背影,心中泛起哭笑不得的感觉,他与殷公子有着同样的疑问,搞不懂花二妮“砸锅卖铁”非要买几个蛮奴作甚?

好在殷勤的耳力极强,花二妮与殷公子走出好远,俩人的窃窃私语还是被他听了个真切。就听花二妮被殷公子逼问得急了,终于忍不住呵呵笑道:“你个没良心的,我买蛮奴还不是为了你?你们殷家在小仓山被人屠了满门,就剩下你们哥仨的血脉传了下来。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虽然是殷家的老大,论灵石身家比不上你家老二,论修为智慧不如你家老三。我看啊,也没有哪个女修能看上你,不如找几个身强力壮能生养的蛮女”

这是要给老殷家传宗接代的节奏?殷勤万万没想到花二妮竟然动的这个心思!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花二妮这话中尚有颇多值得推敲之处。以他对花二妮的了解,这货可是万事不操心的性格,怎么突然之间关心起殷家血脉传承的事情来了?

殷勤正自琢磨,却被匆匆而来的陈老头打断了思路。看他满脸喜色,殷勤便知道矮蛮的生意谈成了。

果然,陈老头回到摊位边上,便拱手给殷勤道喜,说是巧了,他上家手上刚到了一批矮蛮,加上之前的二十七数,正好凑成五十数。还说殷勤若是能将这五十矮蛮一批买了,便按照一比四之数,赠他二百生蛮。

殷勤暗自腹诽:凑在一起,岂不是正好二百五了?不过能够一举拿下五十矮蛮,也是不易,就如那陈老头所说,西荒一年捕捉的矮蛮数量的确很少。他这笔买卖做下来,相当于一下吃下了今年矮蛮生意的三成份额。

陈老头还拍着胸脯保证,这五十矮蛮都是青壮年纪,不会有老弱病残充数。事实是,矮蛮的活动区域深入西荒,为了运输方便,那些卖不出价的老弱病残,在捕捉之时就已经被杀掉了。

五十矮蛮,便是五十枚中级,殷勤先付了三枚中阶灵石作为订金。两人商议,等到今晚私卖会散场之后,便与陈老头去到外城,圈养蛮奴的棚子里验货交易。

第775章 李道子的能耐

益成号私卖会的前半场一共是三天,三天之后,修整一天。益成号也借此机会将内院全都重新布置,以供拍卖会使用。殷勤与陈老头便定在修整那天,去到外城验货交人。

相对之前大手笔买下的千余枚灵符,这五十枚中阶灵石实在算不得什么。唯一让他觉得有些麻烦的是对方买一送四,捎带来的二百生蛮。暂且不论最终能否收归己用,如何安顿这些生蛮也是个问题。内城的暖云别院里地方够大,也有不少空房间,却也不便安排这些野性未驯的生蛮进去,暖云别院到底是宗门老祖的行宫,万一这些生蛮闹事,扰了云裳清净不说,万一传出去,花狸峰的脸面上也不好看。

还是等过两天从陈老头那里领会那些蛮奴之后,便直接用飞舟送到一行园去,让殷公丑找人调教。殷勤刚刚拿定了主意,就听不远处一阵骚乱喧嚣,有人在高声叫骂。

殷勤寻声望去,只见院子西南角那边人头攒动,乱做一团。与此同时,几道灰影从贵宾楼那边急速从他身边掠过,朝着西南角飞遁而去。那是益成号维持会场秩序的执事,仅凭这几道灰影的速度,就能推知,都是些筑基大圆满的高阶修士。

那几道灰影也不客气,到了西南角,喝了几声“闪开”,便虎入羊群般地直接突入人群。这几人手上全都拿着看家护院常用的那种开路的短鞭,口中一边叫骂,一边将鞭子甩得噼啪声响。

有那看热闹的动作稍慢,便搂头盖脸直接一鞭子抽上去。这里可是益成号的地盘,那些被短鞭抽中的家伙,心中再气,也只有忍着。当然,那些背景深厚的公子贵人们,身边也有扈从挡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短鞭抽到的。

不会是有人在私卖会上售卖假货吧?殷勤心中嘀咕,在这种私卖会上,买贵了算你倒霉,买到假东西,只能说明买主儿是个财迷,想买暗标的货品却舍不得花钱去到小屋里验货。按照私卖会上的规矩,钱货离手,这买卖就算结束,无论买贵了还是买假了,全算买主儿的。

只不过,每次私卖会上,总有些不甘心被骗的买家,灵石掏出去又后悔,反过来去纠缠卖家,从而产生种种纠纷。不过能闹到益成号的执事出面干预,也是少见,不知那买家损失了多少灵石,才会这般没命地闹。

西南角闹得虽凶,殷勤却没兴趣凑这热闹,他远远朝那边瞟了几眼,转身要走,又忽然停了下来那个被众人围在圈中与人拉扯纠缠的家伙,不是李道子么?

殷勤半天前刚用一枚中阶灵石,买了张桃花符,也是殷勤在这私卖会上买的最亏的一件破烂儿,这李道子给他的印象还是蛮深刻的。

那货赚了我一票之后,不是收摊儿要走了么?怎么还在场子里转悠,难道贪心不足又去赚别人了?殷勤苦笑,难不成这私卖会还有和我一样,会用中阶灵石买神符的冤大头?

他的心中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好在随着益成号执事的出面,西南角的骚乱已经平息了下来。与李道子拉扯在一起的是个身着葛袍的修士,也没穿着隐匿的法袍,看他穿着打扮,是个散修的模样。此刻葛袍散修正一手揪着李道子胸前的衣衫,一边大声向益成号为首的执事诉说根由。

殷勤离那边虽然有段距离,葛袍修士扯着嗓子嚷嚷,却是字字入耳。只听那葛袍散修,声音郎朗道:“启禀诸位上仙,小的诸葛青峰,虽是一介散修,却也深明大义。这厮竟敢在私卖会上制售血符!血符乃是蛮人邪法,朝廷早有禁令,任何人不准制作传播。这厮可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明知故犯,朗朗乾坤,光天化日!我诸葛青峰虽然出身微末,却也胸怀日月,正气长存”

众人见这诸葛青峰明明是个粗鄙散修,却硬要咬文嚼字地说话,全都忍俊不禁,殷勤听到“血符”二字,却不由得眉毛一挑,朝西南角那边挤了过去。

殷勤对于血符实在是太熟悉了,他的乾坤袋里便藏着好几枚保命的血符。传统意义上的血符,乃是大蛮巫以妖兽精血,在妖兽皮革上所做的图腾秘术,其效用在于激发蛮族的血脉传承。而武朝所禁止的血符,却是人族修士在人族灵符的基础上所“变异”出来的一种符。

人族灵符的传承始于远古大能天一真人,是以符文阵法收敛聚集天地间的五行灵气,并将其压缩锁闭于符文阵法之中的一种手段。虽然在制作灵符的过程中,有些人会使用妖兽精血,皮毛甚至兽骨来制作灵符,其核心的原理,还是在符文符谱以及由此组成的符文法阵上面。

而被武朝严令禁止的血符,却是有些人另辟蹊径,通过人族的符文阵法,收敛锁定妖兽的血脉精髓而制成的一种特殊灵符。这种灵符在使用时,所释放出的能量不是来自于五行灵气,而是妖兽的血脉力量。

从道理上说,人族若是能够利用来自妖兽的血脉力量也未尝不是一个有用的选择。问题是,这其中却有这一个极大的隐患血符虽好,万一被蛮族掌握了其中奥妙,岂不是糟糕?要知道蛮族以图腾为基础的血符,所需的妖兽精血一般都是妖王期的才行。正因如此,蛮族图腾血符的效果虽然强悍,数量却很稀少。

而以人族符文阵法所制作的血符,对于精血的要求却没有那么高,并且利用人族符文阵法的聚敛方式,这种血符可以将低阶妖兽的血脉提炼升华。理论上说,利用人族血符收敛三五百头赤睛猪的精血,便有可能造出一张与妖王精血炼化的蛮族图腾血符能效相当的宝贝出来。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设想,实际上武朝历朝也没人真正鼓捣出来这种高级的血符出来。可即便是有这种可能性,人族也要防患于未然,要知道蛮族对于本身精血的了解可是要比人族深刻的多。谁也不敢保证,人族血符制作的方法一旦被蛮族掌握了去,万一被蛮族鼓捣得设想成真了,那些躲入老林子的蛮子可就要杀回来了!

另一方面,血符这种东西,武朝政令上虽然禁了,私底下却是屡禁不绝。原因在于,这东西对于人族修士还有另外一宗好处,那就是可以通过反复激发血符中的妖兽血气,来淬炼筋骨。

大道艰难,许多进阶无望的人族修士,在生命走向尽头的时候,出于对生命的渴望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延命。那些生长在蛮荒深处的灵草鲜果是属于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对于大多数绝望中的修士来说,若是能够通过秘法,将肉身修补一番,多过个十年八年,甚至几十年也不是异想天开的事情。而血符,便是淬炼肉身最为有效的一种宝贝。

所以,在武朝的真实情况是,血符虽然被明令禁止,私底下却是颇有市场。甚至这益成号的私卖会上,谁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人会用暗标的方式来交易血符。

总的来说,血符还是属于那种民不举官不究的东西。

没想到这货还有这般能耐!殷勤揣着手,一边朝西南角慢慢挤,一边暗自打量被人揪住领口的李道子。

第776章 黑吃黑

李道子心里苦啊,肠子都悔青了。他可是个正儿八经的制符师啊,明明天资不错又家学渊源,凭他这一身炼制灵符的好手段,即便自己不开买卖,随便去投靠哪个宗门,不但安身立命没有问题,修炼的资源也不会少。

只是苦于那条以神符待有缘人的混账家训,李道子被其束缚了将近四十年!谁吃饱了撑的会用一枚中阶灵石买张神符耍?李道子最早还是在坊市中碰运气,冷嘲热讽的白眼没少挨,甚至还被那气性大的修士揍过几次。

实在撑不下去了,李道子才改弦更张,跟着益成号的私卖会走。有了益成号的招牌罩着,李道子倒是不挨揍了,可这私卖会的门槛儿费也忒高了。他虽小有身家,也架不住每去一次私卖会便赔一块中阶灵石进去。

他倒是想明标免费入场来着,问题是人家益成号也不是傻子,根本不会给一卖神符的神棍做明标的鉴定。

李道子家传的制符手艺,虽然一张灵符也没卖过,家传的身家还是有的。在坊市里混了十年,又追着益成号的私卖会走了十年,再往后,坐吃山空之下他可就不能每场私卖会都参与了。最近三五年,连生计都成了问题的李道子,交不起暗标的灵石,只好又回到坊市中售卖神符碰运气。

至于今年,却是他将祖传绘制灵符的符笔卖了,才换了一枚益成号私卖会的暗标符牌。李道子也想开了,神符卖不出高价,他所绘制的灵符便永远没有效力。倒不是他的手艺不成,原因在于他继承家学时长辈在他识海中所下的一种禁制。

李道子的制符手艺是跟他三叔学的,这禁制也是他三叔以祖传的秘法亲手在他识海中烙下的。用他三叔的话说,李家的制符手艺乃是天一正传,奇妙之处有夺天地造化之能效。李道子若是个资质寻常之辈还好说,偏生他是李家近三代人物中在制符一道上天分最好的子弟,加之人又勤勉,二十不到便得了李家制符术的精髓。

李道子在制符术上前途不可限量,却也因此招了天地之间的大忌讳,李家三叔给李道子种下心魔禁制,也是为保他小命平安,不至于小小年纪便被老天收了去。种下这层禁制之后,只要李道子的神符卖不出一枚中阶灵石以上的高价,他所绘制的灵符便没有任何效力。

问题是李道子都快饿死了,连身上的法袍都破烂的不成样子了,人到了这个地步,家传的手艺再高深再精妙,也不如一盆赤睛猪肉来的实在。李道子想开了,若是这最后一搏还卖不出,那就是老祖宗不赏他这口饭吃,不许他敢制售灵符的买卖。如此这般,也怨不得他这个不肖子孙了,只能是自暴自弃,砸了他李家祖传的饭碗,干脆卖神符,去糊弄那些凡人得了。

没想到,人被逼到了绝路上,竟真有柳暗花明的光景,也不知哪里来的花痴,竟然真以一枚中阶灵石买了他一张桃花符走。李道子在指尖触摸到那枚中阶灵石的时候,便感觉识海中啪地一声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折断了一般。紧接着,心神一阵清爽,长久以来那种笼罩在识海上方的薄薄雾气,便被一股清凉的气息扫荡一空。

若是按李道子三叔的说法,这购买了李家神符的人,便是李道子的有缘人,更是他命中注定的贵人,他李道子应该主动与之攀谈交往才对。可李道子是真被那仙子的花痴浪劲儿给惊到了,尤其是在递灵石的时候,被那仙子在手心上抓挠几下,竟然大言不惭要他入赘过去。

李道子心惊肉跳之下,早将三叔的嘱咐丢到九霄云外。匆忙忙打发掉那买符的“仙子”,李道子怀里揣着灵石,又随手摸到腰间的暗标符牌,心思一动,便起了贪念:如今心魔已去,腰间的符牌也不能浪费了!正好趁次机会,在这私卖会上大展拳脚,也让天下人看看我李家制符的能耐!

李道子连制符的家伙的卖了,只能从私卖会上现买。说实话,他怀里这一枚中阶灵石若是放在坊市当中,算得上一笔大钱,可到了这私卖会上,却真不当啥。能在这里摆摊儿的,除了明标的宝贝,暗标的入场费便要一枚中阶灵石呢!说白了,李道子这一枚中阶灵石,连枝像样的符笔都买不下来。虽然当初他的符笔典当了一枚中阶灵石,可那是典当,私卖会上的新笔没有低档货,最便宜的也要两枚灵石起步。

李道子也是私卖会上的常客,自然知道行情,最稳妥的办法是去到外面街边的小铺面,买些低档的符文纸笔,以他的手段,下些功夫也能绘出中下品的灵符出来。

问题是,那种灵符要慢慢绘制,要许多时间啊!他等不得啊!李道子的心里的草已经蹭蹭蹭地长荒了啊!李家灵符已经绝迹江湖快四十年了,急需他李道子在这私卖会上发扬光大!

李道子的目光扫过角落里售卖妖兽血肉、兽骨以及兽皮的摊子,于是乎他的心思便又动了一小下,老李家的灵符不但是天一正传,也有种种别传,比如投资小回报高的血符。

武朝有关血符的禁令李道子是知道的,可作为混迹私卖会几十年的老鸟,他还知道血符不但在私卖会上有人偷偷售卖,而且价格绝不比那些中高档的灵符便宜。

临渊城地处西荒,妖兽相关的宝才都卖不出好价来,李道子一枚中阶灵石买些制作血符的家伙,倒是够用了。

这货也是个手脚麻利的,买齐了东西便躲在角落里,拿着骨刺蘸着妖兽精血,在几张兽皮上连扎代捅,不大功夫便被他鼓捣出三张血符出来。虽然精血和兽皮全取自于青狼,不咋值钱,但李道子自信以他家传手法鼓捣出来的血符,对于修士淬炼筋骨还是颇有效力的。

他按照经验估了估价,觉得三张血符少说也能卖到三枚中阶灵石。

接下来的事情就更简单了,李道子按照暗标的规矩,在角落处找块空地,先在纸上写了血符的名字,往地上一扣,便按照他售卖神符的手法,准备卖血符。

虽然这西南角里的地点太过偏僻,实在没法挑了,可天底下没有不开张的买卖。李道子跟角落里站了一阵,果然有个散修溜达着过来翻他地上扣的纸。

这散修看过纸上的字,便自报名号诸葛青峰,又问他身上有多少货。两人一番讨价还价,诸葛青峰大手一挥,五枚中阶灵石,他全包了。

李道子喜出望外,诸葛青峰却提了个条件,要先验货。按照私卖会的规矩,验货去到四边的小屋是要买家掏钱的,诸葛青峰嫌麻烦,李道子也是个心大的,两人就躲在角落里,悄悄验过了货。

诸葛青峰对于灵符倒也不是外行,仔细看过李道子的血符,确认是真东西,然后一把抓起,起身就走。

李道子赶紧扯住他,问他灵石还没给呢。

诸葛青峰嘿嘿冷笑,反咬一口,说李道子在私卖会贩卖血符便是犯了朝廷的禁令,他诸葛青峰不去告官已然便宜他了。

李道子全部身家全砸在这血符上面了,哪能让诸葛青峰黑吃黑给夺了去。

两人在角落里撕扯起来,诸葛青峰几番威胁之下,奈何李道子死也不从,撕扯中还被李道子抽了一巴掌。诸葛青峰心中起了邪火,彻底翻了脸,一番大声叫嚷,将李道子制售血符的事情给捅了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道子也傻眼了!几道灰影眨眼间到了眼前,李道子被益成号为首的执事冷眼一扫,心中便虚了,刚要抱拳释礼,耳中啪地一声,紧接着脸颊一烫,已经被对方搂头盖脸地抽了一鞭子。

李道子哎呦一声,抱头滚倒在地。边上诸葛青峰见李道子连话都没说出来,便被益成号的执事抽了个驴打滚,不由得高声喝彩,只不过他这彩只喝了一半,益成号的鞭子便到了他的头上。

“都特么的活腻歪了!闹事也不看看地方!”益成号几位执事根本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将两人围了,几个人手上鞭影如雨,片刻间就将这俩货抽得皮开肉绽,哭爹叫娘地满地打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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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道友们有没有发现,章节的字数越来越多了,距离每日两更不远了。



第777章 捡漏儿

益成号执事们手中的短鞭可都不是凡品,若是拿到私卖会上来卖,即便是按照中品法器以上的价格来卖,也保证抢破头。尤其是益成号的短鞭,上面全都附带了破甲的功能,寻常的防御法袍对上短鞭根本没啥作用,哪怕是被鞭梢儿扫上,照样是皮开肉绽。

李道子和诸葛青峰在地上哀嚎一阵,声音便渐渐小了,片刻的功夫,俩人全都弯曲着成了虾米,蜷缩在地,嚎都嚎不出来,只剩下哼唧了。

殷勤站在人群外边儿,垫着脚尖儿看热闹,他倒是从中看出了些许门道。这鞭子落在诸葛青峰身上频率到比李道子还要高些。殷勤嘴角含笑,心道:这诸葛青峰到底是个没有跟脚的散修,以为他胡搅蛮缠,就能借益成号的刀斩了李道子。殊不知在益成号眼中,相比售卖血符的李道子,他诸葛青峰才是真正的可恨。

说白了,对益成号来说,凡是在他家私卖会上摆摊儿的主儿,才是他家的客人。只要有了交易,谁管你售卖的东西是不是违禁品?所谓天高皇帝远,这私卖会上蛮奴卖得,血符怎就卖不得?

到是这诸葛青峰,表面上看是搅和了李道子的生意,实际上却是扫了益成号的颜面。看透了这一层,殷勤为李道子提起的心便放了下去。

果然,益成号的执事们又抽打了一阵,见两人全都翻了白眼儿,人事不知,为首执事才唤过几个杂役,拖死狗一般将两人拖到了院外,直接街角处一丢了事。

将血符的事情报官?益成号才没那个功夫,人家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接茬血符的事情,下狠手的抽人的原因也只是因为这俩人搅扰了私卖会的秩序。

而且对于益成号来说,血符蛮奴之类的事情包庇还来不及,傻子才会主动报官。报官干嘛?主动授人以柄吗?让朝廷派些官员酷吏下来监管自家的私卖会吗?

殷勤在人堆儿里,望着两人被拖走的身影,微微眯缝起眼睛,一只手揣入中,握住了与殷公丑传递消息的青珠。

那李道子与诸葛青峰这顿鞭子挨得够惨,被人丢死狗一般扔在墙角,仍旧是人事不省。益成号大门口那些来往的行人,也被这动静惊到,许多人远远站着看热闹,朝着墙角处指指点点。又过一会儿,两个散修模样的修士互相对了下眼神,分开人群,来到墙脚儿。

两个散修一人守着一个,先装模作样地俯下身来讯问伤情,见两人没有反应,便假意查探伤情,伸手往两人怀中摸索开来。

李道子是个穷货,身上除了一堆被鞭子抽烂了的神符,便搜不出来任何值钱的东西。倒是那诸葛青峰,别看是个散修,却也是小有身家。搜他身的那个散修,三两下便将他怀中摸索一遍,不但搜出了三张血符,顺手还将他腰间的兽皮袋儿也给摘了去。

这两个散修配合的相当默契,一边做出与两人相熟的模样,一边又说伤重难治。两人匆匆起身一边分开人群,说是去寻医道高明者过来诊治,一边嘱咐旁观看热闹的不要轻易挪动伤者,以免不小心伤及他们已经受损严重的灵脉道基。

两个散修自然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功夫不大,又从街角处转来一波人,为首的是个身材干瘦满脸精明的修士,穿着打扮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管事,他后面还跟着几个蛮人,拉着一辆运货的平板车。

那干瘦管事再度分开人群,远远朝那墙边望了一眼,便满脸嫌弃的表情。他也不过去细看,就挥手让身后的几个蛮人过去往车上抬人。

边上有那心地纯良的老实人忍不住上前劝阻,将刚才那两个散修的话复述了一遍,说眼下最好不要轻易挪动伤者,怕是坏了人家的道基。

干瘦管事朝地上啐了一口骂声“杂碎”,旋即朝那满脸错愕的老实人拱手道:“我不是冲你,我骂的是刚刚那俩杂碎。他俩那是趁火打劫,偷人东西呢,不信你便在此等着,若是他俩真带了医者回来诊治,我把这车的轮子吃给你看。”

老实人被他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劝:“无论怎样,我看他们伤势不轻,冒然搬动的话,怕是”他的话未说完,一个过去抬人的蛮子回身喊道,“王管事,这个已经没气儿了。”

“那个呢?”王管事皱了皱眉,小声嘀咕一句,“麻烦。”

“这个,我看也是出气儿多,进的气儿少了,怕是也够呛。”蛮人仆役低头扒拉一阵,扭身喊道,“还往济世堂抬吗?”所谓济世堂乃是武朝各大城池中常见的一种慈善场所,是面向穷人,施粥布药之地。只不过,济世堂接济的多是凡人,修士们的伤病送去也是白搭。

“都他娘的要死了,还往济世堂抬个屁啊!”王管事骂道,“赶紧着,都弄上车,全给我拉到城外埋了。”

“王管事”一边骂骂咧咧地数落着,一边指使蛮奴们往大板车上抬人。旁观的众人也都听明白了,当今四皇子这些日子正在城中盘桓,说不准这几日就会来私卖会看看,王爷府给城中各个大户全都分派了缉盗防贼种种杂事,甚至连城中的卫生打扫,也都分派到各家头上。

李道子与诸葛青峰被五大三粗的蛮奴丢上了大板车,又拿毡布蒙了,“王管事”押着车,直奔内城大门去了。走出三五条街,王管事看看周围清净许多,这才伸手入怀,攥着怀中的青珠,发出一条讯息。然后,他又喊停了大板车,掀开毡布,不知从哪儿摸出两枚丹丸,一红一黑,分别塞到李道子与诸葛青峰的口中。

益成号的私卖会上,殷主任手握青珠,嘴角含笑,若有所思:没想到,还真在这私卖会上捡了个漏儿,不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个大活人,嘿嘿!

正开心着,从他后面伸过一只小手,在殷勤肩膀上拍了一下子,紧接着他的识海便回荡起云裳老祖志踌意满的嘿嘿笑声:“呵呵,这不是咱们的殷大主任么,大半天不见,可买到宝了?”

第778章 云裳献宝

云裳的小手拍在殷勤肩头,并没使力,殷勤却被她的公鸭嗓儿吓了一跳,肩膀子猛一歪,忙扭过头来,幽焰感知微微探出,立马感应到对面青袍之下,兽皮面具后面,那股子怪异混杂的蛮荒妖兽的“群气息”。

这孟极兽皮的隐匿效果的确非凡,虽然被殷勤的混沌气息滋养了不过两三日,被云裳征用了大半日,起效用竟然丝毫不减。

殷勤作势要给云裳见礼,被云裳袍袖轻拂拦了下来:“说说呀,都淘换到了什么好东西?”云裳虽变声成了个公鸭嗓儿,殷勤还是能从她说话的语速和频率上,窥测出云裳的心情不错。

殷勤收敛起心情,咯咯笑道:“我又没有师尊的眼光独到,瞎闯瞎撞地能淘换到啥宝?刚还被人用一张破烂儿神符哄了不少灵石去。”

“你小子是没长毛,长了毛比猴儿都精!”云裳手掌按在他的肩膀上,摇头道,“我才不信,谁能哄了你的灵石?你不去哄人就算好的。”

殷勤自从血脉进阶三级以来,不但玉润脱胎的肌肤容貌禁毁,体型也猛长了许多,云裳此时的个头儿还不到他的肩膀高,偏偏要伸手搭他的肩膀,这姿势可是相当有难度。为了不至于让老祖为难,殷勤只好歪着半边膀子,就和着云裳的身高,低声叫苦道:“师尊若是不信,弟子也没招儿。”

“除了神符,没买别的?”云裳心情不错,随口道。

“还买了一些灵符。”殷勤轻描淡写地带过,旋即道,“不过弟子最中意的还是买到了不少矮蛮?”

“矮蛮?”云裳奇道,“你买矮蛮作甚?准备弄个戏班子出来?”

殷勤与云裳一路往贵宾楼上走,一边低声解释道:“那倒不是。弟子不是在后山挖掘了不少地洞么,巨门部那边一时也腾不出人手,挖掘的进度实在太慢。听说矮蛮都是些钻山掘洞的高手,弟子准备将这些矮蛮送去后山。”

“兽潮将至,你那个六字方针,我总觉得尚有值得商榷之处。‘广积粮’三个字,我是同意的。”云裳沉吟一阵,缓缓摇头道:“不过这‘深挖洞’么我总觉得过于行险了。若是将弟子们全都送入地洞里躲藏,万一弄个不好,被妖兽团团围住,岂不是成了瓮中捉鳖?”

殷勤心中虽然有所打算,却暂时不能跟云裳明挑明了,只好探口气,岔开话题道:“实话说,弟子对这挖洞一法,也没有最终下定决心,把握不是很大啊。其实在弟子心中,应对兽潮,还是走为上策啊。”

“走不得啊!”云裳叹了口气,见已经回到了三楼的天字号贵宾厅中,便干脆打开隔离禁制,一边由殷勤服侍着脱下隐匿法袍,一边郑重其事地嘱咐他道,“不但咱们花狸峰走不得,就连万兽谷也要像颗钉子一样,扎在西荒才行。若是放弃山门,即便能够避开兽潮,事后被武朝追责,那便是灭门之祸啊。”

殷勤先给云裳沏了杯茶,一边褪下隐匿法袍,一边苦笑道:“所以啊,弟子也真是没辙,既然不能逃,就只能从躲字上下功夫。”他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结,随即转了个话题道,“我看师尊连兽皮袋都鼓鼓的,想是在下面收货不少吧?”

“我也就是随便逛逛,哪有什么收货?”云裳语气淡然,嘴角儿却向上微微弯起,一副“我买了好多好东西,你快问我打听呀!”的得意表情。

殷勤知趣儿地赶紧追问:“师尊法力通玄,眼力也是天下一等一的高明,您哪怕是随便逛逛,随手捡两样儿东西,也一定是上上之选。弟子见识浅薄,恳请师尊一定要将您所挑选的宝材拿出几样,让弟子开开眼界,长长见识。”

“也好!”云裳先将兽皮袋丢在桌上,“这里面都是些女孩儿家的小玩意儿,我买给蓝雀她们几个的。”

殷勤扒开兽皮袋,往里头瞟了一眼,果然是些头钗发簪之类的女孩儿家用的首饰。他虽对这些东西没太大兴趣,却还是伸手摸出一枚凤头钗,瞪大眼睛啧啧赞叹道:“师姐们真是好福气,师尊亲自挑的这些饰品法器,不但法力充盈,而且成色、呃这个成色十足。”

殷勤掂了掂手上,巴掌大的一枚鎏金凤头钗,心道就蓝雀那个小脑瓜,插上这玩意的话,能当个头盔用了吧?

“首饰头钗的法器,多数都是个样子货。”云裳端起茶碗儿抿了一口,摆出师长的样子教育殷勤道,“下面许多摊位上所卖的首饰,都号称是加了符文法阵的,要价很是离谱,动辄便是几枚中阶灵石。我仔细看过那些东西,真都是样子货,那上面附着的符文法阵,都是些芳香养颜类的摆设,对于攻防斗法,半点用处也无。”

所以,你便买了这真金白银分量十足的?殷勤瞪着云裳,自动脑补着。

果不其然,云裳越说越是得意,呵呵笑道:“后来为师在角落里找到一家,是个散修的摊子。也没啥人光顾,可卖的东西好实诚,就你手上那枚簪子,要价不过十枚低阶灵石,却是纯金打造,而且上面还附加了一种辟水的功能。你看那凤头上的小珠,那便是辟水珠了。”

“师尊果然高明!”殷勤言不由衷地赞道,心底却在嘀咕:这么沉的钗子,再有辟水的功能,带着它游水也一样会被坠着沉底儿吧?

云裳说到兴起,又让殷勤从兽皮袋里拿出可以用作回旋飞镖边缘开刃的大号耳坠子,能够拆开用作短鞭的鎏金镔铁项链,她甚至还买了个能够释放毒蜂的首饰盒。

师尊做个修士真是可惜了,就冲她挑的这些个装备,应该去做特工才对。殷勤连连称赞着,将云裳兽皮袋子里的东西看了一遍,对于她塞在乾坤环里那些所谓的正经东西,已然不报太大希望了。

“为师还特意给你买了样防身的法器!在我的乾坤袋里。”

殷勤正自走神儿,冷不丁却被云裳的话吓了一跳,险些便将“不要!”二字喊了出来。

云裳却浑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指头在手镯上摩擦半日,突然从里头抻出一物,在殷勤面前一晃道:“此宝唤做铁裤裆,乃是镔铁打造,夹杂掺入了少许精金,不但能够抵御巨力攻击,还有辟火辟水之功效。此宝既能够护住你裆下要害,还可以将你的小腹丹田护得严实。眼下你小腹之内的剑丸尚未炼化完成,又有一股精血藏匿其中,有了此宝,便能护住你的罩门所在。”



第779章 师恩难报

要不要把云裳老祖也纳入特情科,让她负责个器材采买啥的?这个念头只在殷勤脑海中闪了一下,便被云裳按在地上,硬生生地将那掺入了精金的铁裤裆给套上了。

别说,这件护身法器设计的还算精巧,能够根据每个人的身材调节松紧大小,以殷勤如今高壮异常的身材,竟然也能轻松将他的“肥臀”箍进去。

殷主任愁眉苦脸地被云裳提溜起来,感觉腰间沉甸甸的,犹如坠了个磨盘。

云裳满心欢喜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儿,连连点头:“不错不错,穿着正好。”

“就、就是太沉了些,坠得直不起腰!”殷勤小声嘀咕着,一边在腰上的铁箍上摸摸索索:这东西咋解下来啊?被那婆娘咔嚓一下就给套上了,摸着光溜溜的也不知机关卡簧在何处?

“年纪轻轻的,腰上却这么松垮,还是个修行人呢!”云裳一巴掌拍在殷勤后背上,抿嘴儿道,“沉点儿好,每日里挎着不但长腰劲儿,还能给你板正板正姿势。”

殷勤暗窥云裳脸色,见她一本正经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就有些慌了,小声道:“师、师尊的意思,这东西不与人斗法的时候也要戴着?”

“你说呢?”云裳眉毛一挑,似笑非笑道,“这可是师尊花了好大功夫才给你寻来的护身法宝。不但能防身护体,还能淬炼筋骨,增长法力。”

“睡觉时总得摘下来吧?”殷勤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又在腰间摸索一圈,莫说打开的机簧,就连一丝缝隙也摸不出来,他忍不住皱眉道,“这东西真是镔铁打造的,怎么一丝痕迹也没有?”

“从今儿到宗门大比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就行个不倒单吧。”云裳淡淡地瞟了殷勤一眼,旋即嘿嘿笑道,“这里头加了一两精金,怎么着?你还信不过师尊的眼光?别看这东西黑不溜秋的不起眼,若是上次与闵一行斗法时你戴着这东西,他的剑丸便打不穿你的小腹。”

“一两精金?!”殷勤惊道,“莫非真被师尊捡了个大漏?”要知道一两未经加工的精金,价值少说也要两枚高阶灵石,而且此物极难熔炼,即便是做成眼下这不起眼的铁裤裆,也要大师级的炼器师搭进去许多功夫。若是算上这加工的费用,往上加多少灵石都有可能。殷勤刚才被云裳搜走那一小袋中阶灵石,加起来也不到一枚高阶灵石的数。

“你当天上掉馅饼呢,想得到美!下面那些卖货的家伙,哪个不是成了精的老油条,不被他们赚了就是好的,哪有那么大的漏可捡?”云裳撇撇嘴,“这可是师尊为了你,拿了自家宝贝与人家换的。”

“不知师尊所用何物换的?”殷勤的神色郑重起来,目光在云裳身上扫了一圈儿,实在想不出自家这个穷的叮当响的师尊身上能有啥值钱的东西,能够抵得上两枚高阶灵石。

“这个不用你打听。”云裳还在兴头上,又扯着殷勤转了两圈儿,目光在他腰间扫来扫去,嘴角儿弯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哼哼,下面那老家伙没敢蒙我,我原本担心这东西加入精金之后便无法随身变幻尺寸呢。”

说着说着,云裳便自动切换进入女人特有的碎碎念模式:“你这孩子啊,仗着有点儿血脉上的根基,成天介瞎跑瞎忙,修行的事情真是一点也不放在心上,倒要为师天天追着你屁股后面,帮你淬炼筋骨,疏通灵根。为师就搞不懂了,到底是你修行还是为师在替你修行?”云裳微微舒了口气,“再有半年可就是宗门大比了,我看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别以为你有些小手段小聪明便能如何,那是因为咱们花狸峰上没人,才让你这小猴儿成了霸王。要知道咱们万兽谷其他几峰,你那些同门的师兄,哪个不是比你早进门几十年的老参?无论是法力之精纯,还是临阵斗法的经验,全都远在你之上。若是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你便知道他们的厉害了。”

殷勤听着云裳唠唠叨叨,心中却忽然一阵感动。他之前被云裳硬派了破军部的差事,嘴上不说,心中还是有些埋怨,别家老祖的弟子身上全带着师尊亲传的法宝,唯独他,时间紧,任务重,师尊又穷得连鞋都买不起。

没想到云裳竟然真的为他买了个护身的宝贝,虽然款式寒碜了些,造型粗糙了些,颜色丑旧了些,仅从这沉甸甸的分量上说,倒真是云裳老祖一贯的风格。

”师尊“殷勤暗自舒缓了一下情绪,脸上泛起嘻皮笑脸的神色,“师尊所赐实在太重,您若是不肯告诉我是以何物换的,弟子心中惶恐难禁,此宝实在,实在是受用不起啊。”

“你这臭小子,师尊既然赐了你,哪来那么多废话?”云裳佯怒着呵斥几句,却架不住殷勤软磨硬泡,终于无奈地摇摇头,无所谓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金贵的东西,就是两片紫雷竹叶而已,反正用它施法数量也不够,留在我手上也没什么用处,干脆换了当用的东西。”

殷勤嘴角微动,暗自叹了口气,云裳所说的紫雷竹叶不是别的,乃是她施展万兽谷三大杀伐道法之火云龙纹所必须之物。之前云裳从闵一行的杀招之下救下殷勤,靠的便是此种杀伐道法,云裳进阶金丹不久,以她现在的修为,施展全力也无法施展出这种道法,必须要借助外物宝材才行,比如紫雷竹的叶片。

世间以紫雷为名的宝材不知凡几,其中大多是借用紫雷二字凸显身家,比如用来封酒坛的紫雷檀木。真正与紫雷有关系的唯有南疆深处所产的一种紫雷竹,此物也是元婴真人用来抵抗雷劫的护身法宝,珍惜程度可见一斑。

至于云裳所说的不够施法之数,殷勤却是不太信的,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是磨叽的人,朝云裳深施一礼道:“师尊大恩,弟子永生难报,唯待来生不过,眼下弟子却有一事恳请师尊恩准。”

“何事?”云裳见殷勤神色郑重,满面真诚,心道:这小子还算有点良心。

“弟子得解个手,恳请师尊示下开解此宝的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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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啥,今天在群里喊了个口号,准备今年之内结文,仔细一算,每天最少要两更,也不知能不能做到。现在章说和留言都没了,咱也只能自言自语了。

第780章 师尊想看铁达尼吗

益成号未修士之间准备的自由买卖的会场一共要摆三天,云裳老祖为了给她的殷大真传买条保命的裤衩,只一天便败光了她的家底儿。当然,所谓“家底”只代表老祖身上的灵石宝材,像云裳这种背靠宗门的金丹老祖,山门道场之类的不动产才是真正代表其身家底蕴所在。

殷主任虽然感动,却更不敢在云裳面前露底。若是被云裳知晓他乾坤袋里还有成堆的灵石,却不肯拿出来“孝敬”师尊,害得师尊连保命的紫雷叶都拿出来为他换宝。殷主任担心一旦云裳知晓了其中底细,盛怒之下毁了他腰间铁裤裆的解除机簧,怕是要将这东西戴上好些年了。

好在云裳性子粗疏,对殷勤的关心全在他道法修为的境界上面,至于他在底下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云裳只是偶尔问下,具体的细节根本就懒得打听。

殷勤担心云裳身上没钱,在楼上干坐着不能下去溜达会觉得无聊,便找个由头与她聊起幻影大比的事情。云雀阁的《铁达尼》虽然未能在大比上拔得头筹,却是赢了口碑,成了临渊城这大半月来街头巷尾的头一宗热门话题。殷勤是在暗示云裳,作为与云雀阁的合作者,他可是从中小赚了一笔,言外之意,老祖若是还想下去逛,买些小玩意,捡个漏啥的,灵石还是有的。

不想,云裳对他“吃里扒外”的行为早就一肚子气,不但没接这茬儿,反而板着脸孔给他好一顿数落。尤其着重点他,不要与楚阿大走的太近,在云裳口中青丘一族,不论男女老幼,各个都是一肚子心眼儿的主儿,殷勤那点子小聪明,遇到人家根本就不顶用。

殷勤低眉顺眼连连称是,心中后悔,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以后这两人之间的消息,还是少传为妙。他正悻悻然准备告退,云裳却忽然提了一句,问他能不能搞些幻影的匣子来放?

殷勤微微一愣,这才想起来,他的《铁达尼》在内部交流时虽然让不少人先睹为快了,唯有云裳老祖却是一直没得机会。也是没有办法,这婆娘的性子忒急躁,在山上时,每次传他过去暖云阁问话,没说两句,便冲上来啪啪啪地打,殷主任被虐的嗷嗷叫,哪有机会给她讲铁达尼的事情?

而且万兽谷此次过来担当大幻影评判的是墨鳞老祖,云裳只得了个观摩大幻影的请柬,结果一场大幻影都没来得及观摩呢,就被殷勤在王爷府闹事给搅和了。

“师尊想看铁达尼吗?”殷勤微微一笑,准备小小地拿个搪,“眼下这临渊城里十家酒楼倒有九家都在放铁达尼,而且许多都是一座楼里,不同雅间里同时在放。前两日还云雀阁那边的消息说,他们的幻影匣子实在供不应求,他们下边的十几个炼器作坊日夜赶工,还是做不出来那么多,就连皇城那边要货,都得排到两三月后了。不过,师尊想看的话”

“不用那么麻烦,除了铁达尼不是还有许多幻影吗,随便拿些过来解闷儿就好。”云裳白他一眼,心中赌气:我才不稀罕,你与那楚家婆娘一起鼓捣出来的东西呢。

殷勤窥见云裳脸色不对,赶紧收了舌头,告罪一声,便下去张罗开来。

云裳虽说不看,这铁达尼却一定是要准备的,其他各家参赛的幻影,殷勤也都让殷公丑搞了一套,尤其是那排名第一的《醉花荫》,更是要排在第一部放映的位置上。没有比较,云裳怎能知道他殷主任的本事?

除此之外,殷勤还掏出几枚中阶灵石,从醉仙亭上订了许多茶点小吃,让人专门送来。

最重要的一件东西,却是殷主任差人回去暖云别院,去到他的屋里,将从花狸峰后山,刚刚运到的那张主任专用的vip级别的懒汉椅也给抬了来。

这种懒汉椅刚刚打造好的时候,殷主任当初曾经给云裳的暖云阁里进献过一张,蓝雀没鼓捣好,将云裳闪了一下,在椅子上摆出个很不雅的造型,云裳老祖盛怒之下,险些将殷主任拍死。

如今这懒汉椅已经在西荒的各大城池中渐渐流行开来,尤其是那些去到一行园在幻影放映厅里享受过此种座椅的修士,回到家中便会与人讲起一行园中所经历的种种有趣儿,这懒汉椅便是其中之一。

这懒汉椅又不是什么高阶法器,只要知道其大概形状,连凡人中心灵手巧的木匠也能慢慢摸索着做起来。只不过,殷主任专用的懒汉椅却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几经改良,又加入了许多新功能的。

比如坐垫,已经不是当初那种单纯一层黄羊皮子了,而是在皮革下面又加了一层碎玉织垫儿。说是碎玉,其实就是五行灵石所打造,不但冬暖夏凉,而且颇有滋养灵根,疏通血脉之效果。

另外,懒汉椅的靠背移动,也都加以改良,移动均匀可控,不会像之前那样,一碰按钮便咣当一下倒下去。最主要的是,在靠背里面还暗藏了可以按摩穴位,刺激灵根的机关,只需开启扶手边上的法阵,就有一对儿温柔“小手”从椅子靠背上微微凸起,一边按摩人身穴道,一边释放有益灵根血脉的药力。

换句话说,殷主任屋子里的懒汉椅,已经升级成了能够强身健体的“天王椅”,甚至按照殷勤的设计,其主任专用椅还有许多功能远超“天王椅”。

比如,这椅子的扶手上还嵌入了可以收录或者播放幻影的特殊法阵。这东西不是用来看《铁达尼》的,而是殷主任用来收听每日简报的。之前老祖办的规模不大,事情不算多,每日简报就由孙阿巧汇总上来,口述与他。如今摊子铺得大了,孙阿巧还要负责他的吃喝用度,一是忙不过来,二怕转述过程中会有遗漏或者错误。如今殷勤手上有了可以传递实时声音的青珠,便让伍落改良了幻阵匣子,将其与青珠连在一起,用以收录每日各地的简报。

除此之外,椅子上还有许多小机关,比如殷勤在扶手上还嵌入了由乾坤戒改装的小型的空间法器,专门用来存放新鲜灵果,以及美酒琼浆。

第781章 吹吹风

安顿好了师尊老祖,殷主任又在私卖会上逛了两天。想象中那种捡漏儿的机会并没有遇到,拿云裳的话说,底下卖货那帮子人都是人精。

明标的宝材已经在益成号的老鸟们的眼皮子底下过了一遍,看走眼的机会几乎没有。至于那些卖暗标的,既然肯砸一枚中阶灵石入场,对自家宝材的价值就只有高估的份儿,哪有可能自降身价等你来捡漏?

不过对于殷勤来说,私卖会上的便宜虽然不好占,但只要肯花钱,还是能够买到合用的好货。他眼下的道法修为还停留在筑基初期,类似紫雷叶之类的天材地宝,他也根本用不到。在私卖会上,买些对于筑基期修士颇有助力的宝材,并不费事。

殷主任的眼力不算高明,没有特别的原因也不敢总放出来幽焰感知乱探人家的宝贝,万一被哪个躲在暗处的老家伙盯上,便是个麻烦。好在殷主任也不差钱儿,买暗标心里没底,便干脆去买明标,毕竟是修士间的私自交易,即便是明标的宝材也比从外面店铺中买划算一些。

另外殷勤手底下的一帮子人,修为与他也都大抵相仿,他干脆便将丹药采买的任务交给殷公丑和范猴子哥俩去办。至于他自己便揣着手专往犄角旮旯溜达,看到那种自产自销售卖法器灵符的小摊贩,便主动凑过去搭讪。若是看到有趣儿的东西,便撒几颗灵石买下,即便摊位上的货品乏善可陈,殷勤也能找个话题,盘一盘对方的来历根脚。

倒不是他闲的无聊,四处攀谈的结果使他对整个西荒炼丹师和炼器师的情况有了一个更为深入的了解。

在许多人眼中,无论是炼丹师亦或是炼器师,都属于修士中的豪富阶层。毕竟蛮荒道法的传承并不完善,除了修炼灵根的道法传承比较丰富完整之外,那些炼器炼丹的符文符谱则许多残缺。再加上蛮荒修士在灵根属性上贵阳贱阴,导致炼丹师与炼器师的数量一直不足。

物以稀为贵,人材也是一样,那些掌握某些炼器或者炼丹道法的修士,其所炼制的丹药法器,一经出炉,流到市场上,往往能卖出相当高的价格来。

正因如此,在寻常修士眼中,那些炼丹师炼器师,都是些不差钱的主儿。这些人受限于灵根属性,战力虽然不强,却也没人敢小觑了他们。

然而,通过这两日的深度八卦,殷勤才知道无论是炼器行抑或是丹药行,其中的水远比行外人猜测的要深的多。

首先,只有那些背靠大型宗门或者王侯贵胄的丹师器师才当得起“不差钱”三字。然而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修士,也是极少数的幸运儿。这其中,一个最最重要的先决条件,还是灵根的五行属性。哪怕一个修士的五条灵根全是阴属性的灵根,其五行属性也是越单一越纯粹越好。

一个灵根以阴属性为主的修士,想要攒下大比的身家,先决条件便是要进入这些背景深厚的宗门或者豪门,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接触到最为顶级的符文和符谱。

然而即便是地灵根的修士,数量也是几极其稀少的,大部分开出来阴属性灵根的普通修士,莫说符文符谱,就连能够修炼到筑基期的稍微高阶点儿的道法也都没有机会接触到。比如殷勤手底下的伍落,便是没有门路,入不了宗门,好容易突破到了筑基期,却因为没有适合修炼的道法,导致其修为多年未有寸进。

无论如何,像伍落这种虽然开出了阴灵根,但家中尚有炼器传承的,还得算是十分幸运的。绝大多数的阴灵根修士,其最好的结局便是投靠到某个小型的炼器或者炼丹的家族,守着炉鼎,一辈子做个为入门的丹器学徒而已。

这些看炉火的苦哈哈,在外行人眼中,还是会尊其为丹师或者器师,殊不知许多人除了会几个基础符文,连一套完整的符谱都没办法掌握。不是他们太笨,而是东家敝帚自珍,根本就不会将炼制丹药或者法器的诀窍透露出半点消息。

至于这些小型的家族和作坊,依靠其传承,能够炼制出成品出来,其日子也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风光。丹药法器虽然贵重,但架不住这些小家族的水平不高,炼制丹药法器的成功率十分低下。许多炼丹家族,往往是几炉火,也烧不出一颗丹来。

废品率太高,固然抬高了丹药法器的价格,却也大大压低了这些小家族的利润空间。用这些小摊贩们的话说,家中的日子也是成天提心吊胆着,若是连着坏了三炉丹,全家人便要喝西北风了。

殷勤陪着他们唏嘘一阵,最后总要漫不经心地提一句:听那些从北边过来的人说,远在万里之外的万兽谷,花狸峰正在大肆招募能够炼丹或者炼器的修士,并且不限丹师还是学徒,哪怕你只会看个炉火都行。据那些北方修士说,花狸峰开出的价码不错,只要能在山上每干满三年,便能得一套炼器符谱,或者一种灵药丹丸的秘方,干满十年便准许你下山回家。

这个消息,如同在死水中丢下一块大石,那些生意平常的小摊主们无不为之惊讶不已。只不过殷勤说的含糊,听众之中不信者居多,即便有半信半疑的,一时间也不能下决心往北边去。兽潮将至,整个西方全在险境,但纵观历届兽潮的记录,都是从北往南席卷而来,相比之下越往北便越是危险。

殷勤也只是吹吹风,为了以后从各地招募丹师器师做个铺垫,眼下花狸峰上的各方势力他还没有完全捋顺,即便有前来投奔的,他也只能暂时将人安置在一行园,以免给花狸峰上添乱。

私卖会一共是三天,之后在拍卖会开始之前还有一天的修整时间。云裳老祖除了头一天下楼在底下嘚瑟一阵,剩下两天便是窝在殷主任的天王椅中吃吃喝喝看幻影。

直到修正日那天,才有些不太情愿地打道回府,殷勤听肥满她们几个在私底下嘀咕,说是老祖已经将那铁达尼反复看了七八遍了,而且每次眼圈儿都会红一阵子。

殷勤心中就有些嘀咕,担心云裳会不会因为什么奇怪的原因来找他的茬儿。女人这种东西,真的不好说,无论开心还是感动,脑子就容易短路,一短路就瞎联想,一联想就容易联想到男人的种种不是,然后开始茬儿。

不过,眼下殷主任实在顾不上这个,他与陈老头说好了,修正日这天可是要去到城外挑选蛮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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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群里小兔的消息才知道今天是端午节啊,祝道友们端午安康顺遂。另外,本章说貌似恢复了,有寂寞难耐的道友,可以来唠嗑。

第782章 主任修行的日常

一大清早儿,天色刚明,两只翠鸟在殷主任院子里的枝头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休。忽地,其中一只颜色尤其鲜艳的,啾啾啾地大声鸣叫几下,然后眼睑翻白,脑袋一歪,好像一只熟透了的果子,直挺挺地从树枝上坠落下来。

眼看那碧绿翠鸟大头朝下,就要一头撞死在地上,院子里鹅黄色的人影闪过,一只纤纤素手便将那翠鸟抄在手中。孙阿巧腰间还系着围裙,一手持着炒勺,一手托着那翠鸟仔细看了看,扭头朝屋中喊道:“主任,这鸟儿叫了整晚,已经生生地累晕厥了。”

里屋,殷主任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屋中那铺着锦被的大床上,脸色有些阴郁。他这不倒单已经连着坐了三个晚上,对于他这种初修者,开始的十几天是根本睡不了觉的。不倒单又与那种一坐百日的大定真空不同,后者一旦入定其神识便与外界隔离开来,需得用引罄才能将其“唤醒”过来,而前者则要求识海中时时都能保有一丝清明,哪怕是在蛮荒深处,周遭稍有动静儿也能随时警醒过来。

饶是殷勤灵根血脉都有小成,坐了三天的不倒单,无论神识还是体力都开始有了一丝疲惫的感觉。至于树上那翠鸟,却是按照云裳老祖的吩咐,特意捉来,施以禁制秘法,在他院外彻夜鸣叫的,用云裳的话说,这是怕殷主任困乏之下一下子睡过去。

眼下鸟都累晕厥了,殷主任这一晚不倒单的功课也总算是完成了。刚打开盘了整宿的双腿,孙阿巧在屋门口探头道:“主任,面汤在锅上滚着,我先给您端水去。”她见殷勤坐在蒲团上捶腿子,忙蹲过来,偷瞄一眼主任腰下的“新装备”微微撇嘴,一双小手在殷勤腿上又捶又揉道,“主任这不倒单还要坐多久啊?”

“按师尊的意思,咋也得坐到大圆满了。”殷勤有气无力地回道,以他的资质估算,怕是得要百十年头不沾枕的苦日子过了。想想就觉得委屈,老子又不是武晟靖那种争位夺嫡的皇子,何苦学人家受这份儿罪?

身子骨受了累,连带着心情都不太好,殷主任在孙阿巧的服侍下洗漱完毕,吞了碗新煮的面汤,换了一身深灰色的法袍,看看时辰差不多了,独自一人出了暖云别院的大门,直奔城西益成号而去。今儿是与那陈老头约定好的,去到城外买矮蛮的日子,殷公丑已经带了三十多个内门弟子去调飞舟,只等他这边验过那些矮蛮生蛮,就将这些未经调教的蛮子送到一行园去。

殷勤出了院门没走出几步,就看见前面一对胖胖的身影,走的急忙。

这两货真的凑够灵石,准备去买蛮奴了?

殷勤脸上泛起哭笑不得的表情,为免麻烦,他还特意嘱咐殷公丑和殷公寅他们,坚决不许帮殷公子筹措灵石。本以为白赚了花二妮抵押的寒玉瓶儿,却不知这两货从哪里搞到的灵石?

殷勤快走几步,来到两人身后,忽然重重地咳嗽一声。

花二妮被他了一跳,吧嗒手中攥着的半张肉饼掉在地上。殷公子猛回头,见是殷勤,神色也是一愣。殷公子自打被殷勤关过禁闭之后,就有些怕他,也不喊他老四了,当着外人唤他主任,私下里却是随着范猴子他们一般,唤他勤哥儿,他呆了片刻,方才尴尬笑道:“勤哥儿这么早,出去转转?”

“哪有你俩早啊?”殷勤呵呵笑道,“这是准备去哪儿?”

“我俩去益成号。”花二妮心不在焉地答道,她的眼睛一直黏在地上的肉饼上面。

“湖边儿随便溜溜。”殷公子与花二妮异口不同声,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殷勤瞟了一眼满脸通红的殷公子,扭脸儿问花二妮道:“益成号今儿修整,不开门啊。”

“你再给我买张肉饼去?”花二妮忽然回过神儿来,捅了一把殷公子。

“顺路,顺路给你买。”殷公子不敢再编瞎话,安抚了花二妮,这才对殷勤道,“我俩和人约好了,在益成号的后门,有个小交易。”

“哦?”殷勤明知故问,“什么交易?为何不在私卖会上交易,却要私下里弄?大哥可要当心啊,临渊城忒大,什么人都有,可别被人骗了。”

“我俩能有啥可骗的?”殷公子苦笑两声,凑到殷勤耳边低声解释道,“是她非要买几个蛮、蛮人,只能在下面交易。”

殷勤点点头,知道殷公子说瞎话也是情有可原,他是怕蛮奴二字犯了殷勤的忌讳。

“快走吧,和人家约好了的。”花二妮看到不远处的肉饼摊子,眼睛放光,扯了下殷公子的袍袖,又对殷勤道,“老四,你自个儿随便转吧,我俩有正经事办。”这货倒是一点不怵殷勤,明明比殷勤的年纪还小,却随着殷公子的辈分喊了老四出来。

殷勤也不说破,只说巧了,他也和人在益成号后巷里有踪交易,正好顺路。

殷公子听得眼皮子直跳,忙问殷勤是啥交易?

“还真是巧呢,我也是与人交易蛮奴。”殷勤嘿嘿笑道。

殷公子愣住了,盯着殷勤看了半天才喃喃道:“多少?”

“要是交易成了的话,少说也得二三百吧。”殷勤淡淡地道。

殷公子将信将疑,还想再问,却被花二妮捅得肋叉子生疼,只能忍着满肚子的疑问,先奔那肉饼摊子去了。

殷勤与花二妮站在路边,忽然想起什么,扭头问道:“你以前常吃的那个梅雨豆儿,最近咋不见你吃了?”

“早吃光了。”花二妮叹口气,“想要炼新的,材料也凑不上。”

“你手上有梅雨豆的方子?”殷勤来了兴趣。

“那是自然。”花二妮弯起嘴角,翻他一眼,“你若想要,可以卖给你。”

“多少灵石?”殷勤认真道。

“五十、不、一百枚灵石!”花二妮两眼放光,“一百枚高阶灵石。”

殷勤呆了一呆,忽然扭头朝殷公子大声喊道:“大哥,也给我来张饼!”至于身边这想灵石想疯了的胖婆娘,殷勤才懒得搭理她。

第783章 车马店

陈老头倒是守约,殷勤三人一入益成号的后巷,远远便看见一个干瘦身影靠在巷尾的墙上打盹儿。

这老货倒真能睡,多暂见他都是在冲盹儿。已经练了三天不倒单的殷主任,眼下特别羡慕这种随时能睡的家伙,扭脸儿对殷公子道:“前面那人便是我说那个倒腾蛮奴的掮客。”

殷公子呵呵傻笑,连夸勤哥儿能干。

一路行来,殷勤已经将那寒玉瓶还给了花二妮,这两货才知道,敢情是从殷勤手中定的蛮奴。

花二妮大大咧咧瞪他一眼道:“险些被老四骗了我的寒玉瓶。”殷公子回想起那日花二妮买蛮奴与他生娃的言语,臊得脸上发烧。

购买蛮奴之事,毕竟有违朝廷的规矩,除了老祖办几个心腹,殷勤不想太多人参与。殷公子与花二妮倒也不算外人,只是花二妮从小太过娇惯,脾气又执拗的很,哪怕此刻被殷勤拦下了,过后总会想办法将蛮奴搞到手。

殷勤琢磨着,与其让这货从外面胡乱买些不知根底的蛮奴,不如他亲自出面帮着挑些更放心些。

一边往巷尾走,殷勤一边小声嘱咐两人,等下去到城外挑选蛮奴的时候,选哪个,不选哪个需得他来拿主意。

花二妮本来担心殷勤不带她,听说能去便已经心花怒放,点了点头,却又提一个要求,那就是模样不能太丑,年纪不能太老,总而言之需得找那种好生养的。

“这回的买卖不小,除了五十矮蛮,尚有二百生蛮,也不知还有没有别的买主儿,等到了地方,咱们先将人头圈下来,至于你们所要的,等回头让你俩精挑细选就好。”殷勤瞟了一眼骚眉搭眼的殷公子,心中拿定主意。他这大哥乃是天机子点名要来做孙女婿的人选,哪任由花二妮胡折腾?等下需得给这两货,严格筛选出几个温柔体贴的老妈子。

陈老头听到动静,耷拉着抵在胸前的脑袋猛地一跳,一抬头,警惕的眼神扫过殷勤三人,目光就落在花二妮的身上。殷勤之前所穿的隐匿法袍,能将他的声音改成一种尖细的女人声音,见状忙快步过去,将陈老头拉到一边,拱手道:“在下姓殷,前两日在私卖会上与陈老购买了五十矮脚猪,付过订金的。”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陈老头所给的收条递过去。

陈老头验过收条,才知道被他叫了半日的仙子竟然是个糙汉,不由得咧嘴笑了:“恕我眼拙,不过道友真是风趣儿,被我唤了半日仙子也不吭声儿。”

殷勤嘿嘿笑道:“生意还不知成不成呢,说那么多干嘛?”

陈老头点点头,再次仔细打量殷勤,心中想起最近在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个人,却不知眼前这位是不是传言中大闹校场,乃至引来护城雷劫的家伙?看着却不太像,据说那花狸峰上的殷勤,乃是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儿,眼下这厮虽然也是个蛮子,却生成个巨蜥模样,凭他这幅尊容,怎能入得了那花狸老祖的眼?甚至不惜在雷劫之下,舍身相救?除非,这厮身怀改换容颜身材的秘法?

陈老头心中闪过种种推测,也只是好奇而已。对他来说,能够在买卖双方之间牵线搭桥,将这笔买卖促成了,拿到那份不菲的佣金才是正经。

他将订金的收条还殷勤,小声道:“小哥儿之前只说一人前来,如今却成了三人。不知那二位”

“那是我哥嫂,随我过来挑几个蛮奴。”殷勤随口解释一句,陈老头见不是新买卖只朝殷公子那边点头示意,便不再留意他俩。

按照陈老头的介绍,他上家手中的蛮奴大都是未经驯化的生蛮,一来蛮奴买卖向来为朝廷严令禁止,二来也怕这些生蛮闹出事来,因此关押蛮奴的地点不敢放在临渊城内。需得随他到城外百里之外的一处车马店中去看。

殷勤对这些散落在城外的酒肆车马店之类倒也不陌生,当初他击杀燕自然的地点便选在了临渊城外的百里铺。只不过,陈老头要带他们前去的却是南门之外,百里之遥的一片大车店。

百里铺所在的东城外,因为是通往内陆皇城的大道,来往商队极多,路旁那些酒肆饭庄也都装潢气派,即便与临渊城中的名楼相比也不逊色。

相比之下南门之外,道路虽也宽敞平坦,来往的行商却少许多,路上行走的多是些身着兽皮,形貌奇特的散修猎手。往南走便是通向红杉河谷的方向,去向那边的更多的是刀头舔血的亡命徒。

临渊城外百里之内,除非持有官家的符牌,寻常修士不得施展御剑飞遁之术,陈老头雇了一辆马车,用四匹南疆短鬃马拉着,也是跑的飞快,在南门大路上扬起一片尘土。南疆短鬃马身材矮小,其貌不扬,远比不上修士所爱的那种神俊龙马,却胜在性情温驯耐力长久,乃是往来蛮荒运货拉人的首选妖兽。

别看这陈老头干干瘦瘦的,竟然是个不错的车把式,亲自坐在车辕后面,一面执鞭驾车,一面与坐在他身侧的殷勤讲些挑选蛮奴的诀窍儿,俨然一副自己人的模样。

据陈老头所说,所去之地其背后的东家来头可是不小,乃是比肩益成号、云雀阁等等超级商行的庞大势力。因此,虽然做的是售卖蛮奴的买卖,却也不必担心会被朝廷查抄之类的事情。殷勤暗中猜测,这背后的东家多变便是开典当行的顺宜坊。

陈老头又说,西城外那车马店也只是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地方,其实就是东家收押蛮奴的一处场所。说到这里,陈老头忽然悄声问道:“前几日车马店里还新进了东边坠星海里的新鲜货,殷小哥儿若是感兴趣,到时不妨一看。”

“可是传说中的鱼姬么?”殷勤惊讶问道,有关坠星海中生有神秘鱼姬的传说他也只是从各种杂文散记中读到过一些消息。

第784章 葱娃娃

“鱼姬?殷小哥儿可真会开玩笑。”陈老头笑得暧昧,“”那种货色岂是咱们消瘦得起的?莫说咱这临渊城地方偏僻,即便是皇城里那些皇亲国戚,也未准儿能捞到一个坠星海的鱼姬。”

殷勤失笑道:“我哪知道鱼姬如此稀少?听陈老说起东边的好货色,头一个便想到了鱼姬。”

陈老头用了老江湖的口吻道:“坠星海一望无际,比咱们这蛮虚荒原还不知大出多少倍去,东边儿除了鱼姬,各种好货也是数不胜数。我给小哥儿介绍的这宗好货,乃是坠星海里的一种特产,在咱这儿还有个俗名儿,叫做葱娃娃。”

“葱娃娃?我倒是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以殷勤的见识,还真是从未听说过“葱娃娃”是何物?他正要向陈老请教,却听后面车厢里传来花二妮声音:“葱娃娃有什么稀罕的?不过是一种吃食而已。”

殷勤知道这货从小在坠星海长大,却也不想她在这边多加评论,以至于暴露了身份,忙回头呵斥了一句,让花二妮少说话。

陈老头儿见状也不多问,只是心中颇为好奇,不知道后车厢里坐的那个胖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听这殷小哥儿刚才的介绍,车后箱里面坐的是他的哥嫂,可看他对后面这两人的语气,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殷勤也没有心思给他多做解释,便顺着陈老头的话题,继续打听充娃娃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陈老头收拾起起心情,呵呵笑着解释道:“你家嫂子说的其实不错,那充娃娃其实是一种产字坠星海的鱼鲜,个头只有葱白大小,通体晶莹,宛如白玉,味道极是鲜美。最难得的,此物明明是种鱼鲜,却生了个人脸儿娃娃的脸孔。不但如此,此鱼刀刃加身之时,还能发出儿童啼哭的声音,因此才得了一个葱娃娃的俗名儿。”

“谁是他嫂子?”花二妮在车里小声嘀咕,殷公子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岔开话题偷偷问道:“那葱娃娃真有他说的那般好吃?”

“我又没吃过,哪里知道?”花二妮葱殷公子的指头缝里发出乌里乌涂的声音,“一条小破鱼,却偏偏生了个娃娃脸,看着都好生恶心,我才不吃那玩意。”

殷勤听说是种吃食,也对这葱娃娃没有太大兴趣。陈老头儿见状忙补充道:“这葱娃娃不但味美,而且对于灵根血脉皆有大补之功效。据说其功效,能与蛮荒四大奇药之人参果相媲美呢。”

“人参果又有什么了不起?”花二妮还要再说,却被殷公子死死的捂住了嘴巴。

陈老头竖着耳朵听到后面的动静,心中不禁打鼓:这殷小哥儿出手豪阔,一下子便买了这么多的矮蛮,莫非是来自某大家族的买办?想到这个可能性,陈老头儿对于殷勤的态度就更加小心了几分。他一边低眉顺眼地给殷勤介绍一些经常光临车马店采买蛮奴的各家势力,一边暗自揣度殷勤的神情,希望能够从中窥出几分殷勤的来历。

殷勤对于那些采买蛮奴的各家势力倒是有几分兴趣,因为听陈老头说,今儿个前去车马店挑选满足的可不止他们一家。他的脸上笑容如常,貌似随意地问道:“既然蛮奴的买主儿不止一家,万一到时候大家都看中了同一样货色,又该如何解决?”

“请殷小哥儿尽管放心,您所定的矮蛮,是交了定金的。五十之数那边早就给您备足了,绝对不会有有人与您抢货。”陈老头儿低声解释道,“至于那些生蛮,咱们店里关了两三千个,小哥儿只要二百,随便挑选也就够数儿了。”

“想不到你的上家竟有如此多数?”殷勤惊讶道,“这么多生蛮关在一起,难道不怕他们闹事吗?”

“谁敢?!”陈老头冷声道,“哪个敢闹当场就是拨皮抽筋,敲碎了他一身的贱骨,正好杀鸡儆猴。”陈老头正发狠儿,窥见殷勤的脸色微沉,忽然想起这厮本也是个蛮人,忙又收敛了语气道,“殷小哥儿多虑了,即便有那桀骜不驯的蛮人,只要事先给他喂了灵药下去,保证他日日萎靡不振,昏昏欲睡,哪有精神闹事?”

殷勤也只是做一个姿态而已,见陈老头有所收敛,便不再计较,他正要换个话题,悄悄放散四周的幽焰感知忽然“听”到,后面车厢里,花二妮趴在殷公子耳边小声嘀咕:“等回头你悄悄跟那陈老头儿打听,问他是何种灵药,能够专治蛮子的。若是不贵,你不妨多少买些来。”

“不过是三五个蛮奴而已,咱们选些乖巧听话的,用不着下药,带回去也能慢慢调教出来。”殷公子悄声回道。

“你别管。我自有别的用途。”花二妮说话间,偷瞄了一眼车前坐的殷老四,不知怎地,她的心中突然一跳,隐隐有种祸事临头,大事不妙的感觉。

这货还真是记吃不记打,需得好好调教才行啊。片刻间,殷主任的心中就已经闪过十数种调教花二妮的法子,嘴角微微挑起,脸上浮现起一丝神秘而又严酷的笑意。

陈老头儿一直在暗中窥视殷勤的表情,见他忽然露出这种神色,心中不禁一凛,不知自己哪句话又触了人家的霉头。

好在马车奔跑的速度奇快,百余里的路途在说话间便已经临近终点,陈老头儿指着前面一大片,高矮不平的土坯房子道:“殷小哥请看,那边就是车马店了。”

“还真是个车马店啊!”殷勤哭笑不得地望着土坯房子中央,被风吹得飞扬展起的店幌招牌,上面绣了三个大字——“车马店”。

这家车马店的规模着实够大,放眼望去,前后不知有多少进的院落,全是一片高高低低的土坯房子。唯一让人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偌大的一座店,院门却紧紧闭着,直到陈老头将车赶到门口,才吱呀一声,缓缓开了半扇儿。

第785章 夺势

车马店的院门够大,只开半扇,便足够陈老头的马车驶进院儿。殷勤打量四周,院门口除了三五个看门的杂役,并没有想象中戒备森严的样子。

马车进了门,边上过来一个扣着毡皮帽子的老杂役,看他佝偻身子走路样子,仿佛七老八十的年岁,他的脸色黝黑,上面沟壑纵横满是深刻的皱纹。老杂役一手搭在车辕上,与驾车的陈老头点了点头,然后打量一眼殷勤,又朝车厢里扫了两眼,忽然咳嗽两声,一口痰啐在黄土里,这才哑着嗓子冲陈老头道:“咋来的这么晚?就他娘等你了。”

殷勤眉头一紧,这老者虽然是个杂役打扮,扶着车辕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但给他的感觉竟仿佛面对一头蛮荒凶兽,还得是成年体的金刚巨猿那种级别的。血脉深处的一丝悸动在提醒着殷勤,这拦车的老杂役,即便达不到蛮王级别,怕是也相去不远。

陈老头儿任由那老杂役拉扯着马车穿过宽敞的黄土院落,一边还要满脸赔笑地解释道:“南门牌楼那儿走了水了,烧了几间店铺,一早就堵了,咱们不得不绕个远儿,多走了几条街。”

老杂役喉咙里呼噜呼噜地低声骂了几句,扯着马车径直连着穿了三进院落,这才停下脚步,冲着车上几人道:“到地儿了,下车。”

“日他娘!”殷勤盘腿坐着,也往地上啐了一口,扭脸儿对陈老头儿冷声道,“老子是来照顾你们生意的,这就是你那上家的待客之道?车太高,还不给老子搬个垫脚凳来?”

陈老头吓得差点儿从车上一头栽下来,没想到这货一路都是客客气气的很好说话的样子,咋到了地头突然发起飙来?他虽只是个牵线搭桥的中人,却也知道这老杂役的底细,说白了,这院子里老杂役能当得半个家。

“嗯?!”老杂役眼皮子一挑,一双白多黑少的小眼儿钉住了殷勤,也不见他扶着车辕的手有何动作,四匹短鬃马忽然唏律律惨嚎起来,紧接着扑通扑通,四匹短鬃马全都软了脚,屁滚尿流地跪坐于地。

“三位贵客,垫脚凳就不用了吧?”老杂役的眼神始终罩定了殷勤,他有点儿想不通,这货是哪家新晋的棒槌,就算王爷府的买办老爷,进到这车马店也得低眉顺眼地与他说话。

短鬃马突然卧倒,让整个车厢剧烈地摇晃起来,殷勤却如生了根一般,稳稳地坐着。问题是其他三人却没他这般的能耐,陈老头好歹也是筑基期的修士,身子一纵飘落车边,脸色铁青地猛朝殷勤使眼色。至于车厢里的花二妮与殷公子却惨了,两人虽然顶着炼气修士的名头,却是谁都没在修行上下过苦功夫。

只听车厢里,哎呦呦一阵尖叫,花二妮挣扎半天才从殷公子身上爬起来,她这些日子以来,总算是习惯了女衫,也慢慢对于自己本是女子的事实有所接受。乍逢变故,却马上恢复了“本性”,鬓乱钗横地从车厢里探出头来指着那老杂役张嘴骂开了:“你个老狗,是仗了谁的势?也不看看少爷,呃……姑奶奶是谁,惹到姑奶**上,看我不剥了你的狗皮!”

这花二妮自小养尊处优惯了的,骂起下人来,那股子颐指气使的架势竟比殷勤来的还凶。

老杂役被骂得有些发懵,他虽店大欺客,这生意却也是要做的。原想给这几个小辈来个下马威吓唬一下,以他的修为只需放出些许威压,就能将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吓个屁滚尿流。哪知威压放出来,只吓爬了四匹马,两个小辈却吼得一个比一个凶。

以殷勤的血脉自然不会轻易被老杂役压制住,花二妮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当虽然败了许多,保命的家伙诸如定星盘,雷火翅之类全都还在,唯一苦了与殷公子,早和四匹短鬃马一般浑身瘫软,眼睛翻白,险些被压制得晕厥过去。

殷勤自忖来的晚了,又是个生主顾,若是气势上再弱了,等会选人的时候,多半就成了兜底儿的,那些没人要的老弱病残怕是都会塞过来。

陈老头虽说这院子里有几千蛮奴,鬼知道其中当用的能有几成。生活在蛮墟荒原中的生蛮与南疆捉来的南蛮相比,骨子里的血性更足,也更难驯服,甚至许多生蛮一旦被俘,不惜自残甚至自杀也不肯归化为奴。

他与陈老头攀谈之间,知道这种采买蛮奴的生意,大都是各大宗门以及世家豪族里专职的采办过来挑选。这些人在宗门老祖眼中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另一方面他们手中的实权却也不小。

殷勤曾经与花狸峰的郑采办打过交道,早知道这些人都是啥样的嘴脸。若是态度上稍微软弱,肯定要被这些人仗势欺负了,在殷勤看来,包括这牵车的老杂碎作为此处的地头蛇,八成与那些采办全是同样的货色。

所谓擒贼擒王,殷勤想要立威,自然是从这老杂碎身上立。这老杂碎修为再高也终归是个蛮人,在人族统治的世界里,顶天也就个高阶的奴仆,他赌这老杂碎的身份地位,不敢把他这主顾得罪狠了。

出乎他预料的是,花二妮竟然在关键时刻爆发了。有种!女汉子!殷勤在心底给花二妮点了一个大大的赞,这货以区区炼气修为,硬顶着老杂碎的血脉威压骂起来,怕是要让那老杂碎疑神疑鬼了。

果然,那老杂役被殷勤和花二妮这么一闹,心里就敲开了鼓。他实在看不出这三人的来历底细,车前头这小蛮子血脉着实不弱,不过再怎样他也是个蛮人,顶天也不过是哪家门下的高等奴才而已。

可从车厢里跳出来那胖妹,怕是大有来头啊,看其修为只有炼气期,竟能丝毫不受影响,她身上肯定是揣着宝呢。身怀异宝倒也没啥,关键是人家骂起来那股子气势,一个炼气期的小家伙敢对着他这等血脉高手咬牙切齿,喊打喊杀,剥皮抽筋的,别真是哪个王公贵戚家的小小姐闲的没事,出来挑个蛮奴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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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票,那啥,来几张月票可以吗?

第786章 惨

殷勤心里虽有八成笃定,藏在袍袖里的指尖一转,掌中已经多了一张血符。与绝大多数修士一样,只要有条件的,都会在指头上套个乾坤戒,不是为了炫富,只是为了在里面藏些斗法杀伐的灵符法器。相比他挂在腰间的乾坤袋,从乾坤戒中取物只需弯下指头而已。

殷勤手中口住一张血符,万一这老杂碎翻脸动手,他也有把握能在瞬间将其拿下。老杂碎血脉再强,也到不了李天蝎的程度,殷勤现在连李天蝎都不惧,何况是他?

这便是殷勤血脉进阶之后的底气,不但一身铜皮铁骨极其扛揍,血脉在精纯程度上更是进了一步。对上道法通玄的金丹老祖,殷勤还是被虐的份儿,可面对妖兽或者蛮人,他血脉里那种先天上的压制,就能给他极大的助力。

虽然没有实际用过,但他自信,凭借他的血脉之力,已经能够将乾坤戒里所藏之妖王血符,激发出十成的能量,哪怕连续激发三次,用掉一卷血符也没多大问题。

若是与之前他凭借学血符与闵一行拼命时比较,那时的他只能勉强激发铜翅巨鹰或者金刚巨猿之类的妖王血符,而且凭他当时的血脉程度,最多也就是连续激发两次。至于那三枚气息异常强悍却又来历不明的未知血符,殷勤却连血脉探知的尝试都不敢。血脉进阶之后,他已经信心大增,只等回到花狸峰,便可以尝试测一测那三枚历不明的神秘血符了。

果然,老杂役盯着殷勤,好半晌忽然冷冷一笑,撂下一句“贵客请自便”,然后转身就走。

陈老头儿在一边看着纳闷儿,梁子就这般轻易揭过去?了以他对老杂役的了解,寻常情况下,哪家的采办哪怕是言语上稍有冒犯,轻则一顿夹枪带棒地咒骂,然后强行塞些缺胳膊少腿儿的蛮奴与你,严重的甚至会秋后算账,趁你行走夜路时,一顿闷棍打杀了你。

殷勤怼走了老杂役,嘴角闪过一丝冷然的笑意,迈步下车,一抬手,示意还在骂个不休的二妮赶紧收声闭死。

陈老头儿见状,忙凑过来,低头哈腰地巴结道:“我从一见面就感觉小哥儿气度不凡,那老货可是极为难缠,在小哥儿面前竟然如此收敛,半点儿不敢撒野。”

殷勤似笑非笑道:“那老东西是个什么来历?我看他并非只是个看门儿拉车的杂役吧?”

“此老姓赵,是个蛮人,血脉强横,能耐深不可测,大家背地里叫他赵老蛮。”陈老头摇头道,“具体什么来历我也不知,这赵老蛮经常在门口转悠,实际上却是车马店的一个管事。此人性子又臭又倔,脾气大得很,反正大家都冲着东家的面子,谁都不愿招惹他。”

殷勤点点头,不再关注那老蛮子,换了个话题问道:“陈老可知,今儿个过来采买蛮奴的,还有哪几家?”

陈老头儿呵呵笑道:“按理说,这蛮奴的买卖都是背对背,谁也都不该打探谁别家根脚的。可咱这买卖做的长久,整个西荒大买主也就那么几位家。一来二去的,大家心照不宣,彼此间的底细也都摸得门儿清了。要不然那赵老蛮怎能摸上门去,敲人的闷棍?”

他还想嗦几句,偷眼瞥见殷勤态度冷淡,陈老头不敢继续胡扯,掰着指头数道:“我虽还没见他们人,但按照往年的估计,准少不了王爷府、罗家、曾家几个城中大户,或许还有仓山书院,或者是花狸峰的人。”

殷勤被“花狸峰”三字,说的心中一跳,装作不在意地随口问道:“七大宗门的人也过来买蛮奴吗?”

“他们可都是大主顾呢。”陈老头神秘兮兮道,”其实还不止他们两家,其他几宗来的次数少些,每次购买的数儿缺不少……”说到此处陈老头顿了一下,心道,”这几位可能就是从东边过来的人物吧?尤其是那胖丫头,说不定就是哪家老祖的亲生闺女?”

殷勤敲了敲车厢示,意准备走了,又随口问些蛮奴买卖的行情,言谈举止间一丝极难察觉的威压暗暗散出,配合上他那套扦隆审逼的江湖术,陈老头在不知不觉中便被他拿捏住了心神,态度恭谨地有问必答。

车厢里花二妮捅了殷公子好几下,见他只是哼唧却根本爬不起来,花二妮皱着眉头嘀咕一阵,张嘴从口中吐出一枚血红小珠儿。花二妮用手掌接了,血珠儿在她掌心转了几圈儿,她虽满脸舍不得还是将血珠儿塞到殷公子嘴巴里,碎碎念道:”这可是我的本命珠儿,暂时先借你,唉!真是个笨蛋,修为没有,护身的法宝也没有,除了能吃没别的本事!”

殷公子血珠儿入口片刻间便睁开了眼,想要说话,被花二妮按住嘴巴道:“含着,不许吐出来。”

殷勤对于车厢里的情形了如指掌,嘴角浮现一抹笑容,暗道:“天机子看得到准,这殷公子还真是哥有福的,连他孙女的本命血珠儿都吃到嘴了!有了这珠子到不用我来帮他了。”

又让殷公子缓了片刻,殷勤才让陈老头带路往查验挑人的后院走。又穿过两三进关着牲口的院落,远远地就听见头前院门口传来皮鞭抽打以及生蛮所发出来的野兽般桀骜不驯的嘶吼声。

“再往后面就是驯化生蛮的院儿了。”陈老头低声介绍,一边偷瞄殷勤的脸色,想从上面窥探出某些情绪,毕竟这人形蜥蜴也是个蛮子来的。”

殷勤一马当先进了院子,迎面便是一股子扑鼻的腥臭味道,饶是他见过不少血腥场面也被眼前这修罗场般的景象搞得皱起了眉头。这哪里是什么驯化场地?分明就是个宰杀蛮人的屠宰场么!

院子不大,黄土地上已经被血染成了大片斑驳的黑褐色,正对着院门口的一个蛮人被半跪着绑在柱子上,浑身是血,肚子还被剖开一个大口子,花绿的肚肠流到地上……

第787章 一宗好买卖

在那被开膛破肚的蛮人四周,还有十来个浑身血污的蛮人,被捆绑着爬跪在黄土地上。他们的头颅被一种鱼叉形状的大铜叉死死压住,贴在地上,其中几个生蛮犹满脸暴怒与不逊,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口鼻喷出的气息,呼哧哧地吹起地上的尘土。

在这十几个生蛮身边,持着铜叉的也是蛮人,准确说应该是被人族驯化了的蛮奴。这些个蛮奴全是身材高大,体壮如牛的家伙,一个个全都光了脊梁,两人合力操持一柄铜叉,看他们狰狞的样貌,也是用足了气力才能制住下面那些不停挣扎的生蛮。

“这些生蛮如此难以驯化么?”殷勤稳了稳心神,淡淡地问了一句,旋即扭头对身后尚在门外的殷公子道,“这场面不好看,你带她从边上绕过去。”

陈老头也忙连声赔不是,为殷公子两人指了边上一条小路,这才苦着脸对殷勤解释道:“谁说不是呢?!按说这生蛮也值几个灵石,杀了也是可惜,可是每批生蛮之中总有些是必须要杀的。”他指着柱子上绑着的生蛮道,“那边垂死的那个,应该就是这一族的头人,少说也是个四级的大蛮,至于那些个叉在地上的,筋骨血脉都挺不错的,可惜了啊,他们若是还不服帖,少不得全得杀了。”

殷勤眼帘微垂,沉默着往前走出一段,感叹道:“如此看来,你这上家的生意也不容易啊,飞了许多里奇才捉来这两三千生蛮,又要杀掉不少。而且生蛮的血脉越是上乘,怕越是桀骜难驯吧?”

陈老头带着殷勤走出这充满血气的小院儿,也重重地吐了口气道:“小哥儿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儿,生蛮的血脉越高,的确越是难驯,只不过这与人家车马店却没半点关系。”

“此话怎讲?”殷勤不解道。

“小哥儿有所不知。”陈老头解释道,“前院儿那些个待宰的蛮子,都是早已经卖出去的。”

“已经卖了?”殷勤更加不解,“难道是买家退货?”

“蛮奴不比其它,买卖完成,是没有退货一说的。只不过,有些买家出钱买下这些蛮奴之后,懒得调教,便委托车马店代为驯化调教。小哥儿刚才看到那些个,都是去年就卖了的,跟这儿调弄了一年多,挑费可是不小,可惜一直没能收了他们野性,买家儿不想再往里头砸灵石,便只好通通宰了。”

殷勤回身望了一眼,摇头笑道:“这车马店的生意经到真是精明得很,不但售卖蛮奴,还代为驯化,里外里收两份儿钱。”

陈老头附和着笑道:“要不怎么说买的没有卖的精呢?不过这车马店驯奴的本事还是相当高明的,尤其是西荒捕来的生蛮,尤其难驯,寻常人买回去调教,到头来不但蛮奴死伤更多,稍有不慎还容易被生蛮造反搞出祸事来。”

殷勤忽然停下脚步,将陈老头招至近前,嘿嘿笑道:“我忽然冒出个想法,准备再照顾陈老一笔生意如何?”

“那敢情好。”陈老头心头一跳,感觉这殷小哥儿笑得有些阴森。

殷勤往那杀蛮的小院一指道:“你若有门路,帮我与那买家儿牵个线儿,这些蛮子与其杀了,不如便宜些,让我收了如何?”

陈老头狐疑地瞟了一眼殷勤,犹豫半晌,终于忍不住提醒他道:“我倒是可以帮小哥儿牵线说合。只不过只不过这些蛮子,若是车马店都驯化不来,小哥儿即便买回去,怕是也难。”

“老哥一番好意,在下心领了。”殷勤见他这话说的实在,淡淡笑道,“只不过,对殷某人来说,这生蛮除了可以为奴,还有其他的用途,呵呵,我看那些个生蛮的血脉着实不错,就这么白白宰了,岂不是暴殄天物?”

“生蛮还有别的用途?还暴殄天物?!”陈老头眨巴着小眼儿盯着殷勤,猛然间他忽然想起什么,心中打了一个激灵,感觉一股凉意顺着脊梁窜了上来:莫非这殷小哥儿是那种啖人蛮的出身?

所谓啖人蛮又叫食人蛮,指的是蛮荒深处某些习俗诡异又凶狠残忍的蛮族,这些蛮人不但猎食妖兽,也吃同类,包括人族也在其猎食的范围之内。对于啖人蛮来说,其判断食物好坏的标准只有一个,那便是血脉。对于他们来说只要血脉精纯,便是好吃食,不论这吃食到底是人还是兽。

陈老头望着殷小哥嘿嘿而笑,露出那一口阴森森的白牙,心中越发笃定,这殷小哥八成就是个吃人肉的邪蛮。

“老哥犹豫啥呢?我这儿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你帮我去与那边问问就好。”殷勤见陈老头发呆,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开了个价道:“老哥就与他们说,那些难驯的生蛮与其白白宰了,不如两枚低阶灵石让我收了去。老哥尽管放心,这买卖若是谈成了,每收一个生蛮我再给你一枚低阶灵石的回扣,如何?”

按照车马店的行情,南蛮最贵,价格在十五到二十枚低阶之间,西蛮也叫西豕因为太难驯化,价格稍微便宜一些,比南蛮要便宜五枚低阶灵石左右。不过,这个价格指的都是血脉普通的蛮人,若是遇到那些血脉高阶的蛮人,价格便要打着滚儿地往上翻,若是那种血脉高阶的蛮童,其价值动辄就是以中阶灵石来计算的了。

前院儿待宰的那十几个蛮人,若是按照当时的卖价,都将近一枚中阶灵石了,殷勤若是能用两枚低阶灵石收了,中间的差价可是相当巨大的。不过,对于那些买家来说,两枚低阶灵石也强过直接宰了,尤其经办这种事情的都是各家的买办,这两枚灵石对于他们来说,就如同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白来的。

陈老头被殷小哥儿那一口小白牙儿吓着了,屁都没敢放一个,应了声是,扭身就跑。

这老货怎么突然间变得紧张兮兮的?殷主任摸着下巴,望着陈老头匆匆而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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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8章 亲自查验

打发走了陈老头,殷勤挥手让身边跟随着的一个车马店的小杂役带路,继续往后院走。殷公子与花二妮从小路绕过来,也在头前等他。

小杂役一边带路一边解释说,验货的地方在车马店最中央的几进院落里,东家刻意这么安排的,让大家过来验货时都放心。然后又指着边上一处隐秘小路介绍说,万一有事,贵客们就请顺着那条小路走,转过弯就能从假山后面进到地底下,从地下的密道转出去。

小杂役虽然没明说,殷勤他们也知道所谓有事,是指万一官家突袭临检之类的情况。

殷勤默不作声,花二妮却好奇地问他:“我们从地下走了,你家的货呢?也从地下逃吗?”

小杂役耸耸肩膀道:“咱们这么安排,只是为了贵客们不受烦扰,货品的事情,其实好说。”

花二妮听不懂他的弦外之音,还想追问,几个人已经穿过两进院落,眼前忽然一片开阔,总算到了真正关押“货物”的院子。

这座院落比前门过马车的大院还要大上许多,殷勤目测,院子里起降个玄级甚至地级的飞舟都没啥问题。

整个院落,遍布了大大小小的兽笼,兽笼之间留有三尺宽的巷道,从院门口望去,让殷勤有种到了集装箱码头的感觉。只不过这院子里的兽笼有些很像大号的集装箱是密闭的,只留一个观察的小孔,也有不少兽笼是那种真正的笼子,不需观察孔,就能看到里面关着的奇形怪状的蛮人。

几个人只是站在院落门口,就被扑鼻而来的骚臭之气熏得直皱眉,花二妮用手在鼻子前扇了几下,在怀里摸索一阵,亮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黄玉珠子,迎风一晃,几人周围那股子难闻的气息便消失不见。

小杂役在一旁看着,暗自盘算,赵管事的猜测不错,这胖女果然是个有来头的,身上的宝贝真是不少。又见三人就要入院儿,小杂役赶紧拦下道:“各位贵客,若是嫌脏跟这儿看看就好,这院子里的蛮子都有登记在册,贵客们想买什么品相的货色,只需从册中查找,选好之后,自有咱们的人给您牵过来。”

“你家的货就院里这些么?”殷勤负手站在院门口,心道:难怪各家派过来的都是采办级别的人物,就冲着院子里的味道,那些家住长老们的千金之体便受不了。

“不只这些呢,这院儿里也就能关千十个蛮人,后面还有两进院子。”小杂役见殷勤对于册子之事毫不在意,一边说话,还要迈步往院子里走,忙快步跟上来道:“贵客请当心,那些极凶的蛮人虽然关在铁牢里面伤不了人,外面这些笼子里的,也都野性未除,最好不要与笼子太过接近。凭他们的能耐,虽然伤不了贵客,课万一在衣衫上溅上些屎尿,也是恶心呢。”

花二妮本想跟着进院儿,听小杂役如此说,马上收了脚步,对殷公子道:“咱让他拿册子来看,你也不许进去!”

殷公子从小进出蛮荒,在妖兽堆儿里滚出来的,倒是不嫌脏,他其实也挺好奇,这辈子还没见过如此多的蛮人关在一起。被花二妮一说,便有些犹豫。

殷勤伸手拦下他道:“大哥不必跟我一起,照顾好她便好。”

花二妮忙冲殷勤喊道:“老四若是在院儿里看到好的,千万给我选上。咱就要几个模样周正些,年岁轻些,性子温顺些,能烧个茶煮个菜的,若是琴棋书画之类若是也会,那是最好。不过最重要是要那种好生养的。”

殷勤朝她摆摆手,转头问那小杂役道:“按她说这个标准,你们这儿可有合适的么?”

小杂役面露难色,支吾道:“这个、这个怕是难办,要不然我把册子拿来,让贵客们先仔细挑着?”

殷勤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挥手打发他下去:“你先将册子交予她,若是看到合适的就选过来。”

小杂役应了一声,又冲殷公子二人道:“这边儿人多杂乱,贵客们请随我到上面二楼坐着慢慢挑选。容我给您二位先沏壶茶去。”转身要走时,小杂役又扭头嘱咐殷勤道:“贵客一定要亲自挑选的话,等下进到院里,查验蛮奴时,可千万当心着,尤其是那些关在笼子里的,有些东西可是腌臜得很,常会朝外面拉屎撒尿的。”

“不妨事,不妨事。”殷勤洒脱一笑,迈开大步往院中去了。

小杂役一边引领者殷公子与花二妮,往侧面的二楼上走,一边朝门口守候的,管院儿杂役们使了个眼色。马上就有两个身着褐衣的管院儿杂役跟过来,一左一右随在殷勤边上,态度颇为殷勤地问道:“贵客准备挑选哪种蛮人,若是心中有数,不妨说与我们,我们好带您直接过去。”

“我在你家订了五十只矮脚猪,硬要搭配二百生蛮与我。”殷勤呵呵笑道,“至于这二百生蛮该如何选,我现在也没谱。要不然咱先去看看矮脚猪?”

左边儿那个褐衣杂役,待客的经验也是十分老道,闻言忙道:“贵客若是定了五十矮脚猪,怕是没法选。咱这院儿里一共就有五十之数儿,全让贵客包圆儿了去。贵客若是想看,可随我去后面院子。”

“矮脚猪选不得,那就先随便看看生蛮吧。”殷勤背着手,无所谓道。

“若是搭配矮脚猪的生蛮,贵客只能从这笼中选了。”褐衣杂役忙又补充一句道。

殷勤故作不解:“这笼中的生蛮与那些铁牢里的还有区别?”

褐衣杂役赔笑道:“笼中的生蛮,性子可要温顺许多。贵客若肯将所选的二百生蛮,交与咱们代为调教驯服的话,最少也能剩下一百五十之数。”

“你倒是个会做买卖的。”殷勤瞟了一眼褐衣杂役,不接他的话茬儿,左右看看,直奔距离最近的一处密闭铁牢去了,“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铁牢里关的到底是怎样的凶蛮货色?”

第789章 主任的小算盘

那褐衣杂役见殷勤执意去看铁牢中的生蛮,脸上闪过一丝窃喜之色,殷勤说的没错儿,这管院儿的褐衣杂役看似粗俗,一个个的却都是做买卖的人精。不动声色之间,便勾搭着殷勤去选那价格更高的生蛮。

要知道,这密闭铁牢中所关的生蛮,其血脉等级最少也是三级以上,甚至许多都是血脉四级的大蛮。与笼子中那些挤做一堆的寻常生蛮,这些铁牢里所关的大蛮,大多住的都是单间儿。

若论血脉等级,这些大蛮一经收服,那便是给宗门世家添了一个极为难得的助力,要知道在蛮荒之上,四级大蛮可是能够硬钢筑基大圆满修士的存在。正因如此,这些住单间儿的大蛮,售价也是其贵。一个大蛮的价格,往往能够喊到一枚中阶灵石以上。

当然若是仅从血脉等级来考虑,一枚中阶灵石购买一个四级蛮奴,不要太过划算了。问题是这等血脉强横的大蛮,通常都是灵智已开,属于野性难寻,都是极难收服的存在。

就算有人砸下高阶灵石,买上七八十个高阶大蛮,到头来也不见得能够收复一个。

低于一百比一的成功率,是那些中小世家,根本无法承担的冒险。因此这些关在铁牢里的大蛮,其潜在的买家只有那些超级宗门,或者超大型的世家豪门。

褐衣杂役几经试探,越发肯定殷勤的背景不俗。两人互相望了一眼,紧跟着殷勤走到铁牢边上,右边那人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神识往里面一扫,介绍道:“这牢中所关的大蛮,乃是沙蛮的一种,捕自蛮荒极西蜃沙幻境边缘一带。血脉等级在三级与四级之间,据咱家管事的检验,推测其血脉源自上古啮沙虫。若是能够驯服的话,可以作为行走蛮荒深处的一大助力。”

殷勤倒是从杂记中看过有关沙蛮的资料,所谓沙蛮也有许多种类和族群,在蛮荒的分布也比较广泛。其中又以蜃沙幻境一代的沙蛮最为凶悍,有人称其为蜃沙蛮。据那些杂记游记中的记载,血脉强度达到三四级的沙蛮,在蜃沙蛮族并不少见。

这也是蜃沙蛮为人族修士十分忌惮的原因,好在蜃沙幻境处于蛮荒极西地带,金丹之下的修士,根本就摸不到那边去。

殷勤扒着铁牢上的探视口往里面张望,铁牢的顶上镶嵌有夜光珠,虽然密闭的严实,却也能借着光亮看到其中的情况。只不过这夜光珠的亮度,到底不如外面日光来的明亮,殷勤往里面巴望半天,总算看见角落里一团暗灰色的物体。再仔细辨认,终于能看出那是一个人形的物体,蜷缩成了一团儿。

殷勤从体型上推测,这沙蛮若是直立起来,身材也不会太高,也就是个人族女修的平均身高。殷勤看了半晌,角落里那团灰影却是一动不动。他用手敲了敲铁壁,咚咚作响之下,那团灰影还是毫无反应。

“这东西死了?”殷勤回头问道。

“死不了,这东西可经活呢。哪怕是断了他的水粮,耗上三两个月也不会死的。”右边的褐衣杂役解释道,“他是在角落里装死呢,之前咱们也曾捉过几个蜃沙蛮,都会耍这手。甚至有的能在角落里不吃不喝地待上一两个月,大家都以为死了,准备往外抬的时候,那东西却突然发难,那回可是伤了咱们好几个人呢。”

“呵呵,这沙蛮倒真是好能忍耐。”殷勤随意点评两句,转身又往前走。他对于沙蛮并不感兴趣,主要还是因为杂记里面记载,包括蜃沙蛮在内的沙蛮,都属于智慧比较低下的蛮族。而且骨子里的血脉,都属于比较冷血的那种。即便是花好大气力驯服了,带到蛮荒里面,也就是个冲在前头,抗打耐操的炮灰。殷勤欣赏它们扛打耐操的特性,却对沙蛮那种阴森冷血的本性无感。

“沙蛮不太好驯,主要是价格便宜许多,倒也有不少人肯掏钱赌一赌。”左边的褐衣杂役见殷勤不感兴趣,却丝毫没有懈怠的情绪,依旧满脸堆笑着介绍着。

“沙蛮怎么卖?”殷勤主要是想听听行情,看他这所谓便宜的能卖多少。

“若是您这种一笔买入五十矮脚猪的贵客,咱们也就收个保本的钱。具体多少却要管事的来谈,若按寻常的报价也不过是七八十枚低阶灵石而已。若是交由咱们驯化,一年为期的话,需得再加一枚中级灵石才行。”

“驯蛮到比买蛮还要贵些?”殷勤饶有兴趣反问道。

“主要是大蛮的吃食挑费厉害啊!”褐衣杂役解释道,“贵客您是知道的,这些大蛮哪有一个吃素的?每年光是他们消耗的血食就不是个小数。再说了,一旦这大蛮被咱们驯服了的话,那可就成了一百枚中阶灵石都不换的宝贝了。您这可是以一搏一百,值得一试的。”

殷勤笑而不语,心道:“这驯蛮怎被他们搞的和我在地球上做的赌石局一样。都是打着以小博大的噱头,特别能忽悠人的买卖。”

右边的褐衣杂役见殷勤并不接茬儿,便捧着记录蛮奴的玉简,指着路上那些囚笼铁牢一样一样给他介绍开来。

殷勤踱着方步,走的不紧不慢,心中却在暗自合计:在这班人眼中,所谓的蛮人难驯,对于殷勤来说,却并非什么特别困难的事情。他圣兽玄武在血脉上对于低阶生命的天然压制放在那里,无论妖兽还是蛮人,一旦对上他释放的血脉气息,便很难生起反抗逃避的念头。

按照这种方式计算的话,倘若殷勤用一枚中阶灵石买入难驯的生蛮,驯服之后倒手一卖,便是百倍的利润。问题是对于他来说,能用两三枚低级灵石便买入一个待宰的大蛮,岂不是更加划算?

更何况殷勤身边现在最缺的是人手,而不是灵石。即便能够将蛮人驯服收为己用,他也根本不会考虑将其转卖赚取灵石。

不过今天只是初来乍到,倒也不急着做决定,殷勤准备看一看,转一转,先摸一摸这边的底细再说。

第790章 试探

两个褐衣杂役跟着殷勤转了大半个园子,见这货走走停停,铁牢里的大蛮要扒头看看,笼子里散养的生蛮也会偶尔招惹几下,实在是摸不准这货到底想买什么?

左边儿那个褐衣杂役,正琢磨着怎么寻个由头,摸一摸殷勤的底细。不料殷勤忽然停下脚步,扭过头神秘兮兮问道:“我听说你这儿还有从东边儿运来的葱娃娃,怎么找了大半日,却一只也没见着?”

褐衣杂役愣了一下才呵呵笑道:“贵客所说的那葱娃娃,乃是产自坠星海的一种妖兽。咱这院儿里关的全是蛮人,葱娃娃没在这里养着。不过贵客若是想尝个鲜的话,等会儿到了二楼,也可以下个单子,碰碰运气。”

殷勤不太明白:“下个什么单子?菜单么?你这边就有做好现成的吃食?”

褐衣杂役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贵客所点的葱娃娃实在是太过稀缺,贵客们都想要,卖谁不卖谁的咱们都不好办,管事的就搞了个暗标的单子。贵客们将准备出价的数目,和数量写在单子上,最后由咱们归拢道一起,价高者得。”

“原来如此。”殷勤恍然,旋即笑道,“我还当你家的厨子将葱娃娃个烧了,那可真是暴殄天物了。听说那葱娃娃最好便是趁她活着,将其攥在手里,听她哇哇哭嚎,激发其血气奔涌,然后一口咬下其头颅,精血入喉,那才是老餮的吃法儿呢,呵呵呵。”

褐衣杂役听得后脊泛凉,一眼瞥见对面那人形蜥蜴一口的小白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如此血腥的吃法,他还是头回听说,心中暗自嘀咕道:莫非这蜥蜴蛮身上所传承的是上古凶兽饕餮的血脉?

右边的褐衣杂役也是愣了好久,方才回过神儿来,神识又在玉简里扫了一下,忙上前一步,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处铁牢道:“前面铁牢里关的是捕自极北地的雪蛮,贵客不妨前往一观。”

“雪蛮?”殷勤脑海中闪过前世地球上所传说的那种浑身长满白色长毛的雪人形象,心中升起一丝好奇,一边往那边去一边随口问道,“听人说那极北冰原上环境恶劣,妖兽数目虽然稀少,但却个顶个地强悍,随便遇到一只,便有可能是只三四级的大妖。”

“传言的确如此。”左边那褐衣杂役也收拾起心情,跟了上来,“咱们虽然也没去过极北冰原,不过咱家曾经进过一些极北境的蛮人妖兽,无论是血脉等级还是强悍程度,的确是远超其他地方的。”

殷勤点点头,翻开铁牢上的巴掌的探视孔,只觉一股冰寒冷气从里头冒了出来。身边的褐衣杂役介绍道:“雪蛮不怕冷,却怕热,所以在他这铁牢里装有制造冰寒的阵法。”

殷勤凑到探视孔上,只见里面白皑皑一片,一个身高堪比少年体金刚巨猿的人熊壮汉,浑身捆绑着手臂粗的精铁链子,正哗啦啦地在牢中来回踱步。听到这边的动静,那人熊壮汉猛地回头,冲着探视孔出张开血盆大口,嗷呜咆哮一声,然后突然往这边一窜,彭地一声,将捆绑固定他的铁链绷得笔直。

“好个凶蛮!”殷勤忍不住喝了一声彩,“不愧是极北境的蛮子,胜过那沙蛮百倍。”

左边那褐衣杂役眼中精光闪烁,凑到近前压低了声音道:“此蛮捕子极北境不假,只不过其来历却不可为人道。”

“哦?”殷勤移开目光,盯着那褐衣杂役,感觉这家伙话里有话。

“不瞒贵客,此蛮乃是个涂山蛮子。”褐衣杂役的声音又小了几分。

“涂山蛮?”殷勤露出思索之色,有关武朝围剿涂山蛮人的信息,只能从某些杂记中窥探到只言片语而已,殷勤虽然偶尔翻看过,却根本没有留心。

褐衣杂役也在暗中打量殷勤的神色,见他面带不解,忙解释道:“涂山蛮乃是当朝眼中钉般的存在,甚至当朝几位元婴上人都曾屡次前往极北境,为的就是斩草除根,断其血脉。贵客若是对这雪蛮感兴趣,带回山门之后却要小心仔细,万万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这么麻烦?”殷勤嘀咕一句,嘿嘿一笑道,“我对此蛮的身世来历不敢兴趣,只是看他这一身的精纯血脉不错,若是价格能比那沙蛮便宜些,我便收了。”

褐衣杂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旋即尴尬笑道:“贵客玩笑了,此蛮标价最少也得十枚中阶灵石。”

“竟然标的这么高?!”殷勤讶然,又问,“可是因为这雪蛮相较其他生蛮好驯一些?”

“正好相反。”褐衣杂役脸上又显出神秘兮兮的逗引之色,“不知贵客可曾想过,当朝为何要对涂山蛮斩尽杀绝?”

“为何?”殷勤被他吊起胃口。

“实话说,其中原委小的也不知道。”褐衣杂役却揣着袖口,嘿嘿笑道,“不过小的却知道一个道理,当朝越是对这涂山蛮盯得紧,其中所藏的秘密便越是有价值。”

殷勤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旋即笑道:“可惜了,咱家只对这雪蛮的血脉高看一眼,至于这背后藏着啥隐情,咱却没啥兴趣。这雪蛮还是留待有缘人吧,莫要在咱的手上糟蹋了。”

说笑间,殷勤袍袖一拂,转过身甩开大步,径直向前行去。在他身后,两个褐衣杂役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泛起莫测的神情。

车马店关着蛮奴一共是三进院落,殷勤转过头前这一进院落便用了小半个时辰,来道第二进院落门口的时候,却见陈老头与一个商贾模样的胖大修士站在门边,见他过来,陈老头快步上前,为他引荐道:“这位便是车马店的冯大掌柜,听说小哥儿要做的那笔买卖,特意过来。”

说话间,那冯掌柜也迎上前来,看他身形胖的能有四个陈老头那般宽厚,步履竟然十分轻盈,毫不见外地携着殷勤的袍袖,满面春风地寒暄起来。

第791章 细水长流

殷勤手掌一翻反扣了冯掌柜的小臂,朗声笑着:“久仰冯掌柜大名,却一直未能一睹真颜,失敬失敬!”看两人那股子热乎劲儿,就好似多年未见的旧识好友一般。

说笑间殷勤淡淡瞥了一眼站在边上,面色稍显尴尬的陈老头儿。这老货说是去找买家,没成想竟然将这车马店的大掌柜唤了来。

殷勤了然,这老货所谓中人的身份恐怕只是个幌子,其背后真正的东家怕就是这车马店。肥水不流外人田,看来车马店是准备将这宗买卖截下来,只不过一个生蛮才两三枚低阶的价格,这点儿油水,对于车马店来说实在是太小了点吧?

殷勤心中藏着疑问,那胖成球儿的冯掌柜却只拉着他说东说西,关于那笔收购待宰生蛮的买卖却是只字未提。冯掌柜借着陈老头的由头,提了两句益成号私卖会的事情,又说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殷勤若是有购买生蛮的意向,直接过到这边就行,用不着去到私卖会上绕个大圈子。

殷勤连连称谢,心中却更加奇怪,据他之前与那陈老头在一路攀谈所了解的情况,哪怕是临渊城里那些常来常往的老主顾,想要购买生蛮,即便不去私卖会,也要通过陈老头之类的中人才行。他们尚且没有直接上门的优待,殷勤一个初来乍到的生客,却得了这般的便宜,却不知这冯掌柜打的是什么算盘?

冯掌柜拉着殷勤在院门口叙话,对于他购买待宰生蛮的事情却是根本不提。人家不提殷勤便也不问,直到一个小杂役从外间匆匆过来,与冯掌柜耳语片刻,冯掌柜才满脸歉意地说还有急事要办,需得先行一步。

临行前冯掌柜又嘱咐陈老头一定要替他招呼好殷勤。陈老头儿见话已经挑明了,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直接唤那冯掌柜为东家,只说请东家尽管放心,一定会照顾好贵客的。

送走了冯掌柜,两个褐衣役也都纷纷告退。陈老头赶紧凑到殷勤跟前笑嘻嘻地问他,眼下已经到了吃饭点了,要不要去到边上二楼小坐片刻?二楼指的是院落西墙边上搭起的一排长廊,上面有吃茶饮酒的单间儿,是专给前来挑选蛮奴的各家买办预备的歇脚之处。

殷勤瞥了陈老头一眼,似笑非笑道:“陈老背靠大树,却将我瞒的好苦。”

陈老头老脸微红,低声解释说,那可全是东家的要求,他还从来没在外人面前透露过身份,言外之意已经将殷勤当做了自家人。

“陈老做事有些不地道啊,我可是真把你当自家人,连我的底价都透给你了。”殷勤却不听他凑近乎的套路,一边往二楼走,一边唉声叹气地埋怨,“既然这事已经捅到了冯掌柜那边,咱俩之前商量的那个价儿到底是能不能成?”

陈老头不答,却是连声道歉,只说他也是人在屋檐下,身不由己。

上到二楼,陈老头将殷勤带去殷公子与花二妮所在的单间,一进门就听花二妮在那里抱怨,嫌弃这车马店的东西太过简陋,茶难喝,饭更难咽。看见殷勤上来,花二妮又开始埋怨老四来的太晚。

殷勤只说下面蛮人太多,看花了眼,见殷公子坐在了上首主位上,便在靠门边的座位坐了。花二妮见他不挑理,得意都朝殷公子使了个眼色。殷公子之前可不敢坐这个位置,是花二妮一再坚持硬要,不得已才忐忑地坐了。

陈老头儿暗中窥测屋里的氛围,也觉得有些奇怪,实在是看不透这三人之间的关系。无论如何这购买生蛮之事,应该全是这殷小哥做主。陈老头在一旁忙活起来,先给殷勤斟一杯茶水,又要给花二妮续水的时候,却挨了花二妮的冷眼儿,说这茶比街边的大碗茶都难喝。

陈老头儿赶紧将门口伺候的杂役招呼进来,板着面孔一顿责骂,让杂役将这桌的茶重新换过。

殷勤安静地坐着,看那陈老头儿的表演,直到那杂役苦着脸委委屈屈地退下去,这才重新拾起刚才的话题,又问陈老头,这笔买卖到底能不能成?

陈老头瞟了一眼花二妮与殷公子,见殷勤没有回避的意思,又眼巴巴地瞅了好几眼殷勤边儿上的空座位。

殷勤还是那付似笑非笑的样子,也不说让他坐下,陈老头干脆厚着脸皮厚呵呵笑两声,将那座椅扯过来,挨着殷勤边上坐了,这才拿腔作势的清了下嗓子,对殷勤正色道:“掌柜的意思,这买卖能做。”

“不过”殷勤不紧不慢地替他做了个转折。

“不过咱们冯掌柜却提了两个条件。”陈老头儿扳着手指道,“第一就是这个价格,小哥儿出的价实在是太少了点,冯掌柜的原话是,因为这么点灵石招惹一下子麻烦,不值。”

陈老头瞟了殷勤一眼,见他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喜怒之色,便小心翼翼地继续扳指道:“至于这第二点嘛,掌柜的想问问,殷小哥是想跟咱们做一锤子的买卖呀,还是准备细水长流?”

“一锤子买卖怎么做?细水常流又如何?”殷勤的脸上总算有了点感兴趣的模样。

陈老头儿忙道:“掌柜的意思是,倘若殷小哥只打算买前面那几个的话,这买卖不做也罢,利太小,实在没什么意思。不过,若是小哥儿存了细水长流的心思,倒是可以继续谈下去。”

“不知你们掌柜的,打算将这细水怎么个流法?”殷勤翘起二郎腿,伸手从桌上提了一条烤的焦黑的豕肉,放在嘴里嚼开了。

陈老头盯着对面大口嚼肉的小白牙,走了一下神儿,忙又收拾起心情解释道:“掌柜的说,这细水最少也得流个三五年才有的做。不瞒殷小哥,就像前院那种货色,咱们每个月都能有百八十个的量,不知殷小哥有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殷勤沉吟片刻,不答反问:“价格呢?咱也别兜圈子,就说你们掌柜的打算卖多少钱?”

“一口价,十枚低阶灵石。”陈老头儿露出生意人的本色,说话斩钉截铁,没有半点退让的语气。

第792章 各有图谋

出乎陈老头的预料殷勤听到这个价格,竟然没有立即讨价还价,而是沉默了片刻,方才皱着眉头缓缓道:“这个价格可是有点儿高了。”

“价虽不低,可咱们也是有保证的。”陈老头儿等的就是殷勤这句,马上颇为豪气地解释道,“咱们还可以给你立个保证,卖给你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那些笼子里的普通货色。”

殷勤微微一笑:“陈老的话我信,车马店冯掌柜的保证我更加信得。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到时我手上的货,血脉等级虽然够了,却是缺胳膊短腿儿残缺不整,莫怪我不付钱。”

陈老头面露难色:“小哥儿在下面转了一圈儿,应该知道这生蛮有多难驯服。不让他们受些皮肉苦头,根本是不可能的。”

“皮肉上受些伤倒是没有问题,哪怕打折了骨头都不要紧,可若是肢体残缺的太厉害,便会伤了蛮人的血脉根本。”殷勤从盘子里捡出一块儿兽骨,敲着桌面嘿嘿笑道,“伤了血脉根基话,我这灵石可就算是打了水漂儿了。”

陈老头被殷勤话里有话地冷眼一扫,心里面凉嗖嗖的,越发怀疑对面那货就是个啖人蛮。他强笑着保证道:“小哥儿尽管放心,咱家驯蛮的把式,手底下都有分寸,决不会伤了他们的血脉。”

“如此甚好。”殷勤随手将骨头扔到一边,忽然扭脸儿对殷公子与花二妮道,“我看你俩半天都没动筷儿,可是不饿?”

殷公子道:“我吃饱了。”

花二妮道:“太难吃了,不想吃。”

陈老头儿讪讪笑道:“咱这穷乡僻壤比不得临渊城里,饭菜实在拿不出手,怠慢了贵客。等回头我在醉仙楼上摆一桌,专程给几位贵客赔罪。”

“醉仙楼的东西又有什么好?”花二妮撇撇嘴,用鼻孔“看”了一眼陈老头,满脸不屑的表情。

殷勤见陈老头儿满脸尴尬,摆摆手笑道:“陈老的心意咱们领了,我这哥嫂口味刁钻,酒席的事儿还是免了吧。只要咱这生意能成,在下便承陈老的情了。”

陈老头听他如此说眼睛一亮喜道:“如此说来,咱们冯掌柜所列的两条小哥儿全都应了?”

“就按掌柜的说的办吧。”殷勤抄起桌上的酒壶,亲自为陈老头儿斟了一杯酒,“我这人也不喜欢干一锤子买卖的生意,这杯酒,就祝咱们的生意,细水长流。”

陈老头双手举杯:“细水长流,长长久久。”

殷勤血脉进阶之后食量大增,与陈老头碰过一杯酒,便甩开了腮帮子,连筷子都不用,双手齐下,风卷残云一般,片刻间便将桌上的大小盘碗,清了个底儿朝天。

桌上另外三人都被殷勤这副吃相惊到了。尤其那殷公子自诩也是个能吃的,见识过殷勤的速度却也只能自叹弗如。他甚至怀疑殷勤他爹殷富贵一贯宣称的所谓老龟血脉怕是不纯,里面或许掺杂了不少赤睛猪的成分?尤其看殷勤忽然间样貌大变,显然是血脉晋升的结果,只不过,赤睛猪身上不见鳞甲,不知道殷勤这身蜥蜴皮,又是传承自何种妖兽?

花二妮倒是忽然间来了兴趣,生怕殷勤吃不饱似的,一边大盘儿小盘地往他那里塞碟子,一边又招呼在门口候着的小杂役,挑那肉多量大的,比如烤豕花菜再来几盆。

“好嘞,再来几盘。”小杂役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被花二妮唤住,纠正他道,“不是几盘,是几盆。”

小杂役看着殷勤的吃相,呆呆点头重复道:“再来几盆,烤豕肉。”

“再给老子加两坛好酒。”殷勤吃的红光满面,满嘴流油,一只脚还蹬在了陈老头儿的座椅边沿,大马金刀的又招呼小杂役上酒。

陈老头儿一见这个架势,怕殷勤拿酒灌他,赶紧起身告退,说是冯掌柜还等着他回话儿,又嘱咐殷勤吃好喝好,转身噔噔噔地下楼溜了。

殷勤闷头吃喝,却抬起眼皮瞟了一眼陈老头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

那陈老头快步下楼,连着穿过两座关押生蛮的院子,径直来到后院一处小账房内。胖成球的冯掌柜,正斜靠在一张太师椅上,一手捏着茶壶往嘴里面灌。见他进屋,冯掌柜眼眉一挑,将茶壶递给边上的小杂役,有些迫不及待的问道:“怎样?”

“谈妥了。”陈老头躬身行礼,“那姓殷的连价都没划,便一口应了下来。”

陈老头在二楼与殷勤应对的情形学说一遍,冯掌柜一手抚着肚子,一手在椅背上轻轻敲打,又着重问了几句殷勤在说话时的语气态度,这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两眼微闭,不知道想些什么。

好半晌,冯掌柜才睁开眼,盯着陈老头儿问道:“你说这姓殷的,从咱这儿买这许多根本无法驯服的生蛮是准备做何用处?”

陈老头犹豫一下,嘀咕道:“小的有些怀疑这姓殷的,其实是个啖人蛮。”

“哦?”冯掌柜失笑道,“我做了大半辈子蛮奴的生意,还从来没见过如此招摇的啖人蛮。你倒是说说,为何会有这种怀疑?”

陈老头儿将他与殷勤接触时所见种种奇怪的举动,详细描述一遍,反问道:“大掌柜请想,他若不是个啖人蛮,买这么多无法驯服的生蛮有何用处?况且他口口声声都是围绕血脉二字做文章,小的估计,他多半是个修炼邪法的邪蛮,买了这许多生蛮做吃食的吧?”

“这姓殷的食量不小。”冯掌柜玩笑道,“一月便能吃百八十生蛮?”

“我觉得差不多。”陈老头儿却一本正经道,又将殷勤的饭量学说一遍。

“我看未必。”冯掌柜摊开手掌,身后的小杂役连忙将新续水的茶壶递过来。冯掌柜抿了一口茶,刚才意味深长地道,“他若真是将这些生蛮买来吃了,这生意不做也罢。我感兴趣的是,这姓殷的手里,会不会有某种驯服生蛮的秘法?”

“小的怎么想到这一层上?”陈老头愣一阵满脸钦佩地捧道:“小的实在愚钝,不及大掌柜智慧之万一。”

“盯紧了他,先摸清他的跟脚再说。”

“小的就怕他们的根脚太过深厚。”陈老头儿小心翼翼道。

“有什么可怕的?”冯掌柜脸上闪过一丝狠戾的笑容,“实在不行,就把这姓殷的往涂山人身上牵扯。”

陈老头咽了一口唾沫,他对这车马店的底细也知道一些,那院中铁牢里的雪蛮,便是有人精心布置,专门为了对付涂山余孽一个诱饵。

第793章 花二妮的诡计

孙阿巧不在身边还真是不太习惯啊!殷勤对着满满一桌新上的菜肴,准确点说是一满桌的肉食,心中发出一声感叹。车马店的肉食虽然还算新鲜,可惜却是少了一些滋味,要是能架起个火锅……咕噜噜一阵乱炖,再往里头加辣加麻,想想都觉得过瘾啊!

殷主任一边吃一边默默感慨着,花二妮在边上喂了半日吃食有些玩腻了,想起之前交代殷勤的事,忍不住问他在下面晃悠那么久,到底帮她挑了蛮奴没有?

殷勤摇摇头,嘴里还嚼着肉筋,说话声音乌里乌涂的:“哪些生蛮全都关在笼子里,浑身脏兮兮的连本色都看不出来,全像叫花子,哪有什么端正温婉的?”见花二妮噘嘴,殷勤哄她道:“要不然,让你占个便宜,从我买下那五十矮蛮里挑选几个?随便挑,我不拦着。”

花二妮气得口不择言道:“人家买生蛮是为了给你大哥配种的,你弄几个矮蛮来,是准备给你们殷家添几只矮脚猪崽儿吗?”

“人哪有叫配种的?”殷公子小声嘀咕,紧着朝殷勤使眼色。

殷勤也是成心逗那胖丫,对殷公子的暗示只当看不见,他抓起桌上的酒壶正要往嘴边送,脸色一怔,抓着酒壶的手停在半空,整个人仿佛定住了一般。

“老四,吃太猛噎到了吧?”花二妮与殷公子嘀咕道。

殷公子也有些担心,正要起身去拍殷勤的后背,殷勤已经恢复了正常,朝他摆摆下手道:“无妨,就是忽然走神儿了。”说罢,便又闷头吃喝起来。

花二妮与殷公子对视一眼,不明白殷勤犯的哪门子毛病。

殷勤的食量相当惊人,连着翻了两桌的席面才抹下嘴巴,满脸惬意地靠在椅背上,用手拍了拍凸起的肚子,呵呵笑道:“总算吃了顿饱饭。”

花二妮不出声,只嘴巴动朝殷公子道:“老四刚刚就是吃撑到了。”

殷公子见殷勤无恙,也放下心来,一直忙着上菜添酒的几个杂役也总算松了口气,其中一个伶俐的抹了把额角的汗,躬身朝三人禀报道:“几位贵客,再有半柱香的功夫,就该轮到咱家点生蛮了。”说着又将厚厚一本生蛮的册子呈了上来。

花二妮早就翻过那本册子,将册子推到殷勤面前道:“光看上面所写的,真不知道该如何选。”

“要不怎么说眼见为实呢,可惜你嫌下面脏乱。”殷勤将册子摊在桌上,随手翻了几页,又合上了,扭头问那伶俐杂役道,“等会儿点生蛮时,到底是怎么个章程?”

伶俐杂役指着桌上刚刚布置好的笔墨道:“贵客看中哪个,只管往这册子上的名录边上挑个勾,在写上所需的数目。”

“我那二百生蛮是搭配着矮蛮来的,也能随便在这册子上勾画吗?”殷勤确认道。

“若是搭配着来的,贵客怕是不能随意勾选了。”伶俐杂役赔笑着走过来,将册子前面小半本翻过去,解释道,“这册子里的生蛮,分了甲乙丙丁四种,前面甲乙两种都是关在下面铁牢里的,只能单买,不搭配的。贵客所能挑选的,就是后面这丙丁两种里面的生蛮。”

殷勤点点头,低头仔细看那册中所登记的生蛮情况。这车马店做事倒挺专业,将生蛮按照群族分门别类地列在册中,虽然没能细致到每一个蛮人,却也列出了捕获地点,血脉传承以及性别,年岁等等。

“咱们选的若是与别家勾选重了,又如何?”殷勤一边翻看,一边问道。

“那样的话,就要搞个竞价了,价高者得。”

“只看价高,不看是不是老主顾吗?”殷勤笑道。

“能来咱这儿的都是咱们至近的贵客。”伶俐杂役答的婉转。

花二妮悄悄起身绕到殷勤身后,抻着脖子想看他如何勾画,不料殷勤却干脆将毛笔塞给她道:“这种事实在是麻烦,干脆你来?”

花二妮愣道:“我只要几个蛮奴。”

“能者多劳,蛮奴你随便选,剩下的也都归你来选吧。”殷勤起身,将花二妮按到座椅上。

“可我也不会选啊。”花二妮为难地朝殷公子道,“要不,还是你来选?”

殷公子连连摆手,苦着脸对殷勤道:“这么大的事,我俩哪能做的来?要不还是你来?”

“多大点儿事啊?”殷勤双臂抱在胸前,根本不伸手,“反正都是白饶的,就你俩来吧。”

殷公子还要推辞,花二妮忽地展颜笑道:“既然老四坚持,那我俩就勉为其难帮你个忙。”

殷公子又想抢话,被花二妮瞪了一眼,吓得不敢多说。殷勤也不管花二妮想搞啥把戏,叫上那伶俐的小杂役,一边往楼下溜达,一边自言自:“越是不让咱碰那甲乙蛮子,咱越是要去碰碰运气。赌蛮这种事情,想想都觉着有趣儿。”

殷公子听得糊涂,小声问花二妮:“老四嘀咕啥呢?赌蛮?咋个赌法儿?”

“管他呢?人家有的是灵石,爱咋花就咋花。”花二妮冷冷道,旋即一脸兴奋地翻开册子,咬着笔杆眼珠儿在册子上滴溜溜乱转,“既然让我来,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选她二百个女蛮子,就不信挑不出三五个合适的。”想到得意之处,花二妮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

那伶俐小杂役只担着在楼上招呼客人,被殷勤抓了壮丁,也有些不知所措,下到楼口,赶紧唤过两个负责看院儿的褐衣杂役,带到殷勤面前,却不是之前跟着殷勤那两个。

殷勤也不介意,伸手从其中一个褐衣杂役手上接过蛮奴的册子,站在院门口哗啦啦地翻了起来。车马店里一共分了前、中、后三进关押蛮奴的大院儿,殷勤只逛了前院儿便用了小半天的时间。

这次的两个褐衣杂役一老一少,大眼儿瞪小眼地站在殷勤身后等了半日,见他还在那里翻册子,老杂役忍不住提醒他,已经有不少贵客先行进院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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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4章 紫霞与冰淇淋

各府过来采买蛮奴的采办,也不能太过敷衍了事,尤其是那些被列入甲等或者乙等的生蛮,价格动辄就要以中阶灵石计算,甚至有些血脉四级的大蛮,售价竟然超过十枚中阶灵石。

且不说这些血脉等级极高的大蛮最终能否人族驯服收为蛮奴,仅从他们的血脉等级一点,就能让许多人眼红不已。一个血脉四级的大蛮,凭借其血脉天赋,往往能够硬钢筑基中后期的人族修士。莫要忘了,许多中小世家,例如小仓山的殷家,其家主殷铁山的修为也不过是筑基初期而已。当初殷家若是能得一个四级血脉的大蛮坐镇家中,赵家、李家哪敢打殷家的主意?

高等级的大蛮如此难得,也就意味着一旦将其驯化成功,当初否则才买的买办,便是大功一件。正因如此,许多宗门世家的采办,明知血脉大蛮都是异常难寻,每次过来照样会精心挑选一些,对于他们来说,只当碰个运气,反正这采买的灵石又不是从自家荷包里面出。

来的次数多了,有些经验丰富的采办,竟也从中总结出了一些经验。有人曾经编纂出了一本《蛮经》专讲如何挑选那些比较容易驯服的蛮奴,此书在坊间也有售卖,书中所讲实用与否,却是无人知晓。

老杂役连喊了几声贵客,殷勤才抬起眼皮,将那本册子往腋下一夹,拔脚便朝中院儿去了。老少杂役相互对了下眼神儿,那年少的快步凑到殷勤边上,小声提示道:“不知贵客是否注意到了?那甲等的大蛮全关在前院儿,中院儿后院儿所关的,大多是些乙等的。”

殷勤点点头,脚下生风,在中院儿没有做任何停留,直接穿到了后院儿的大门口,这才放慢了脚步。

看来这主儿,心里已经有了算计。两个杂役一路跟随,见殷勤在门口儿站住,老杂役上前几部躬身笑道:“贵客从后往前选,也是好的,这边儿清净,省的都网前院儿扎堆儿。”

殷勤笑了笑,嘴巴却一直抿着,没有做声。两个褐衣杂役心中奇怪:这主儿刚才在上头闹腾的可凶,怎下到院儿里却不说话了?

殊不知殷勤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担心一旦开口说话,唇齿间那股子冰冰凉,甜丝丝仿佛并欺凌的味道便会消失无踪。他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经历,那还是当初在铁翎峰上与蓝雀一起吃火锅时,殷勤吃的尽兴,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前世地球上的冰淇淋,紧接着就在他的唇齿间冒出了一股子真实的冰激凌的甜蜜。

只是这感觉去的太快了,以至于殷勤当时还在心里自嘲来着,感觉自己当真是个吃货,想冰淇淋都想疯了。

哪知刚才在楼上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之际,口舌间竟然又出现了冰淇淋那种丝丝甜意。以至于殷主任吃着饭却忽然间愣起神儿了,只因为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真实了,那一瞬间便在口腔里满满蓄起的感触,绝非那种凭空想象出来虚幻。

殷勤下意识里升起的第一反应,便是一种无法抑制的狂喜。他怀疑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他的舌头穿越时空,与地球上的某支冰淇淋产生了一种特殊的联系,从而感受到了那种真实的冰凉甜蜜。毕竟连穿越这种事情都在他身上发生了,通过某种诸如量子纠缠的黑科技,将他的味蕾与另一时空里的冰激凌纠缠在一起,也没啥可奇怪的。

只不过这一次的感触又与前次又有不同,在铁翎峰时那支量子纠缠来的冰淇淋一闪即逝,只留下无尽回味,而此刻的冰激凌却仿佛被他含在了嘴里,那丝丝的甜凉之意,竟然一直在他唇齿间之中徘徊不去。

难不成这次是直接纠缠到了甜品店里?殷主任脑洞大开,心潮澎湃之际,识海中忽然响起一个悦耳甜蜜的女子声音,乍听下仿佛在他耳边细语呢喃,待到他提起精神想要仔细辨别时,那声音竟变得无比的飘摇空灵,仿佛有人在天空中在浅吟低唱。

殷勤凝神静听,那声音绝非不是前世地球上任何一种冰淇淋的叫卖声,而是宛若传说中的天籁之音——“圣者至尊宝圣者,我们的至尊宝!”

殷勤能够听出这天籁里蕴含着的无限的欣喜与无比的幸福,这便是天使的声音吧?殷主任在心里骂娘,老子想联通的是地球上的冰淇淋店,给老子整个天使出来瞎bb啥?还圣者,还至尊宝?就算在这天籁里哼哼的,是个紫霞仙子,对于殷主任来说,也不如地球上掺了人造香精的冰淇淋来的亲切啊。

殷主任站在后院的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强制按那下心中纠结的情绪,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在在牢笼与铁壁之间穿行,最终定格在后院最靠墙角的一处脏兮兮的角落里。

殷主任暗暗叹了口气,心中升起失望的情绪,他可以十分肯定地说,角落里绝没有可以穿梭时空的虫洞。

老少两个杂役见殷勤在院门口稍微站立,便径直往角落里钻去,心里面依云搭起:这后院儿角落里关的都是些什么货色,他俩最清楚。这种关在角落笼子里的生蛮,其水准比那些搭配着送人的还要差上许多,说白了,这些货色若是十天半月之内还是处理不出去,回头就直接拉到外面宰了。

殷勤沿着牢笼与铁壁隔断出的小路,一路来到角落里,顺着扑鼻而来的骚臭气味抬眼望去,那是一个锈迹斑驳的铁笼,面积不过丈许,里面却塞了二三十个生蛮。随便拿眼一扫,便能看出这些蛮人全是些瘦弱妇孺,地方实在太小,这些蛮人只能挤做一堆。听到他们过来的动静儿,笼中几个稍微有些精神的,挣扎着抬起头,好奇地望向殷勤三人。

殷勤皱了皱眉头,那能哼唧出天籁之音的紫霞牌冰淇淋,就产自这脏兮兮的笼子里吗?

第795章 野性生蛮

“贵、贵客,此笼中的生蛮倒是可以搭配作数的。”老杂役见殷勤站在铁笼边上沉默不语,试探提醒道,“不过若是让小的来选,便不会选这笼中的货色。”

“都是些一级血脉的货色,而且血脉太过驳杂了。”此处骚臭气味实在是冲,连殷勤都有点受不了,干脆将腋下生蛮册子的封皮扯下来,在鼻前打乎扇。

“贵客眼力高明,此笼中的货色其实连丁等都够不上。”老杂役捧了一句,转念琢磨这人行为古怪,莫非是个捡漏的高手?口风一转,留了三分余地道,“不过咱们那些验货的把式,也有走眼时候,说不定就看漏呢。”

殷勤缓缓打量笼里霜打茄子般没精打采的一众生蛮,心中虽然笃定那股感知的源头就在此笼里,可奇怪的是,临近铁笼那股甜凉之意反而消失了。

将我引来,却不主动现身,是想让我把这一笼病恹恹的生蛮全买下?殷勤沉吟片刻,扭脸问那老杂役:“我若是要买这笼中生蛮,怎么个挑法?”

老杂役被殷勤问愣了,丙丁等级的生蛮从来都是按着各家报数,由车马店的杂役执事从笼子里随便往外拉的。尤其是这种丁类贱种,各家一两枚低阶灵石便能买回去,驯都不用驯,先来狠狠抽打一顿,打服了又命大能挺过来的留下做些粗使的活计,不服的或者直接打杀了,又或者干脆丢给试练道法宝器的弟子们当个活靶子用。

老杂役从来没见过,为了买个丁级的生蛮贱种,还要过来亲自挑选的主儿。倒是他身边那小杂役脑子灵活,见状忙接过话头道:“贵客有所不知,只有前两院中甲等和乙等的生蛮是可以随便挑选的,这后院里的丙等丁等生蛮,皆是粗鄙不堪,挑选的话怕要脏了贵客们的手。其实只要贵客给个数目,自有咱家的蛮奴把式帮您挑选。”

“不是信不过你家的蛮奴把式。”殷勤摇头道,“实在是家中规矩大,出来时咱家老祖亲自叮嘱过的,万一办砸了差事,在老祖面前交代。”

两个褐衣杂役见他坚持,无奈地交换了个眼神,小杂役正色道:“既然如此,我去唤看院儿执事过来,让他开了笼子,由贵客随意挑选就好。只是这些生蛮皆是上个月才从荒原上捕来的,像这种新捕的生蛮,不但野性极大,而且身上难保会带有暗疾,咱们一般都要关上三两月,确认没染病,才会准其出笼的。贵客若是提前挑选的话,万一出笼之后隐疾发作,害病死了,咱们可不负责的。”

“知道,知道!”殷勤不耐烦地挥手,让他莫要啰嗦。

小杂役扭身去找看院的执事,老杂役从怀中摸出一枚玉简,神识往其中扫了半日,面带歉意道:“这笼里的生蛮实在是太差了些,都没给他们造册登记。”言外之意,车马店对于这笼中所关的生蛮,连根脚都懒得查。老杂役此言也是半真半假,车马店根本就不会给丁等的蛮人造册登记,数目大却卖不出价,而且生命力也不够强韧,丁等生蛮。

殷勤淡淡了哦了一声,目光却在笼中那几个抬头盯着他的蛮人身上扫来扫去。小杂役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些新捕不久的生蛮,虽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骨子里的野性却还没有被完全抹去。那几个生蛮的盯着他的目光里流露出的凶厉与阴冷,与那些蛮荒妖兽并没有两样。

不过殷勤对于这种充满敌意的目光毫不在意,这笼中所关的是些连丁等都够不上蛮人,血脉基本都在一二级之间,就算放他们出来。以殷勤现在的肉身强度,哪怕摊开手让他们扑上来撕咬抓挠,顶多是给他那层蜥蜴皮上留下几缕一抹即无的白痕而已。

功夫不大,小杂役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蛮人匆匆而来,为殷勤引荐道:“这位是管院的古执事,贵客可看好笼中哪个蛮人了么?”

那姓古的蛮人身材竟然比殷勤还要高上半头,穿了一件兽皮短袄,皮色黝黑,脸上还纹了青黑色的斑纹。古执事脸上表情木讷,与殷勤打招呼时不但口音生硬,而且只能往外崩出几个词,根本凑不成整句的样子。

殷勤虽然也是蛮人,却是从小就在人族世家里头长起来,除了血脉里的传承,其说话行为是完全被人族同化了的。除此之外,能够说人语的,还有一些历史悠久的超大型的蛮族,比如退入南荒的那七大族。

至于这姓古的蛮人多半是个“半路出家”的小族生蛮,属于成年之后才被人族驯服归化的蛮人。虽然这些归化蛮人也都开启了灵智,但以人族语言进行交流,还是磕磕绊绊的并不流畅。

殷勤指着那铁锈斑斑的牢笼,对古姓蛮人道:“这些生蛮全都挤做一堆,我也挑不出来,能不能放出几个?”

古姓蛮人想了半晌,刚才结结巴巴地表示,这些生蛮野的很,一旦从笼子里放出来,便要四下逃窜。

“又没让你全都放出来。”殷勤笑道:“你一次只放个三五蛮子,这边有咱们四人看着,能跑哪儿去?”

古姓执事发了一阵子呆,又与那两个褐衣杂役嘀咕一阵,才点点头,伸出三个指头:“五只,最多,一次放。”

对于这种不识数的,殷勤只能含笑点头。

古姓执事从腰间解下一串铜钥匙,从里面挑选半天,检出一把,对开了铁笼的锁眼儿,小心翼翼的拉开一个缝隙,扭头问殷勤:“先放哪个?”

没等殷勤答话,铁笼里传出几声兽嚎,那几个一直瞪着殷勤的生蛮,便蹭地窜上来,朝铁门缝隙里的古姓执事扑了过去。

“小心!”年少杂役惊呼一声。

那古姓执事脸上闪过一抹凌厉之色,怒哼一声,抬脚便往笼子里踹去。只听一声惨叫,当先扑上来的那个生蛮,被他一脚踹得倒飞回去,连带着将她身后三个生蛮也都撞得四散飞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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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道友血月偷香yang打赏千币。

第796章 破笼之乱

紧随这四个生蛮之后,还有三蛮,手脚动作慢了些落在后边,被那古姓执事那一记狠脚惊得跳上铁笼三面的锈柱,看她们手脚的灵活劲儿真宛若灵猴一般。

殷勤在一旁笼着手看热闹,脸上浮起玩味的颜色。这笼里所关的生蛮女多男少,冲上来这七位到有六个是女蛮,唯一一个男蛮冲在最前头,也是最倒霉的一个,被那古姓执事一脚踹了个肠穿肚烂,落在人堆儿里,两眼翻白喷了几口鲜血,当场便没了气儿。

接下来,让殷勤都感到恶心的一幕发生了,在那死蛮身边一个一直垂头“闷睡”的女蛮,忽然捞起一截死蛮的肚肠,放入口中大嚼起来。紧接着那死蛮周围的几个生蛮也都动了起来,有的去掏内脏肚肠,有的干脆便直接扑上去撕咬。

这特么一笼子里关的都是食人蛮么?殷勤皱起眉头,刚才吃的太饱,此刻心里面别提多腻歪了。

那褐衣的老杂役毕竟经验丰富,忙上前与那古姓执事嘀咕几句,让他赶紧将笼中的死蛮清理出来,又凑到殷勤边上解释说,这笼中所关绝非那种令人生厌的食人蛮,只不过这笼中生蛮已经大半月没有喂食过了,生蛮毕竟尚未开化,饥不择食也是其求生的天性使然。

说话间,那几个领头冲撞的生蛮竟也纷纷跳过去“抢尸”,古姓执事气得大吼一声,拉开门冲了进去。此人的血脉,最少也有三级,身强体壮,抡开胳膊将那些围在尸体周边抢尸的蛮人,连打带拽地往边上丢。只不过,饿疯了的生蛮被那血腥味道所引,竟仍有许多不要命地往那边扑,一时间笼子里乱作一团。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全在那群抢尸的蛮人身上之时,几个一直眯在门口一直不曾动弹的生蛮,忽然顺着门缝儿爬了出来。

褐衣小杂役眼尖,尖声骂了句娘,从腰间抽出一只短鞭,啪啪甩了两下,率先冲了过去。他的修为并不算高,只有练气中后期的程度,不过手中那短鞭却是个专门克制血脉能力中品的法器,一个刚刚爬出铁门的蛮女被他一鞭子抽在脸上,顿时皮开肉绽,连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贱蛮!贱蛮!”小杂役年轻气盛,骂一声贱蛮短鞭便抽翻一个生蛮,此刻殷勤身边的老杂役也反应过来,从腰间抽出同样制式的短鞭,冲过去帮忙。

鞭影纷飞之下,七八个偷溜出来的生蛮眨眼间就被抽趴下了,两个杂役这才停了鞭子,正要喘口气,忽听铁笼里传来惨呼求救之声。两人扭头望去,那古姓执事不知怎的竟然被七八个生蛮扑倒了,正翻滚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古执事!”小杂役刚刚一顿鞭子抽得豪气飞扬,见那古姓执事求救,鞭子啪地又甩了个脆响,拉开铁笼的大门便冲了进去。

“小子当心!”老杂役见他鲁莽冲动,忙提醒一声,冲过去想要先护住那四敞大开的铁笼大门。只是他刚冲出几步,脚下便是一紧,低头看去,抱着他腿的是个脸上皮肉绽开,只剩了一只眼睛的蛮女。

“滚!”老杂役手起鞭落,注入灵力的鞭梢儿只一下就将那蛮女的头颅劈开一道裂缝,白花花的脑浆流满脸,眼看是活不成了。他俩之前下手还留着余地,此刻盛怒之下,也顾不得这些造反的生蛮价值几何了。

那蛮女虽然被他短鞭爆头,抱住他大腿的的手臂却丝毫未见松动。老杂役拖着尸体挪动几步,却始终不能将其甩开,无奈之下只能去硬掰那蛮女的手臂。他这边儿一弯腰,铁笼里边又窜出几个生蛮,借着前冲的惯性,一下子便将老杂役扑倒在地。

老杂役的本事全在那短鞭之上,被三五个生蛮扑倒,他手上的短鞭也被死死压住。他修为也没有达到筑基期,炼气后期的人族修士,近身肉搏的话,哪里是这些狂野生蛮的对手?老杂役挣扎几下,脖颈上便被一个生蛮硬生生地咬下一块皮肉,连带着大动脉也被一口咬断,大股的鲜血喷溅出来。

笼子里的小杂役听到老杂役倒地挣扎的惨呼,回身看时,老杂役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晕厥了过去。小杂忆心中犹豫,不知应该先救哪个。就这么一错神儿的功夫,小杂役持鞭的手臂就被一个攀在笼子铁柱上生蛮扑过来死死抱住。他只骂出半声,便步了老杂役的后尘,被几个生蛮扑倒在地,惨叫着翻滚几下便渐渐没了声息。

倒是那最先被扑倒的古执事,毕竟血脉强横,竟然挣扎着爬到笼边,拽着铁柱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四五个生蛮还挂在他的身上拼命撕咬,古执事却顾不得着许多,奋力从怀里掏出一枚类似花骨朵的东西,用力一捏,一声刺耳的鸣叫从那物上响了起来。古执事做完这事,再也无力支撑,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蹭蹭蹭又有几个生蛮窜到了他的身上。

五十一、五十二……殷主任悠哉悠哉地站在笼子不远处,数着笼中生蛮的数量,他之前估计这笼子里也就关押三十左右,敢情还有不少被挤在底下根本露不出头的。殷勤大致清点,这笼子里少说也关了五十多个蛮人,难怪气息如此难闻!

“蛮子破笼了!”随着那古执事发出的尖声警报之声,几道身影御剑而来,当先一人是个管事模样,喝了一嗓子,几名御剑修士倏地散开队形,成包抄之势围了过来。

车马店里关了几千生蛮,偶尔也有破笼闹事的情况,等那管事看清这边的铁笼,却险些将鼻子气歪了。从来都是铁牢或者甲乙笼中的生蛮闹事,怎么连丁蛮都能破笼而出了?

不过当他看清笼中尚在挣扎的古执事,不由得大吃一惊,这古蛮子乃是三级血脉的大蛮,怎会被一笼子饿了大半月的一级小蛮干翻了?

只不过那管事却顾不上细究原委,笼门大开之下早有十几生蛮趁机溜了,此刻正在巷道里乱窜。更可恨的是,其中竟有几个生蛮手里拿着铜钥匙,一个接一个地往铁笼门锁上挨个试探!

第797章 吓坏了

跟随管事御剑而来的,全是筑基期的高手,也是护卫车马店的主要力量。几个人脚踏飞剑在低空往来穿梭,宛如箭矢一般,对于那些逃窜出来的生蛮下手毫不留情,全是祭出飞剑一剑洞穿。

转眼间各条巷到里血花飞洒,十几个生蛮全被当场斩杀。又有几十个褐衣杂役,沿着个条巷道奔跑过来,在那停在半空的管事的指挥下,一半在各处清理生蛮的尸体,另一半则将那铁笼团团围了。

此时笼中已经消停下来,那些只顾着争抢尸身没能逃出的生蛮挤在笼子四周,一老一少两个褐衣杂役陈尸笼子内外,血肉模糊,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森森白骨,实在是惨不忍睹。倒是那古姓执事,虽然是被生蛮攻击最狠的一个,竟然没死,被两个杂役从笼子里架出来,浑身上下鲜血淋淋,就连耳鼻全都因为生蛮的啃咬,以至残缺不全。

古姓执事从笼中出来,见那指挥的管事阴沉着脸站在笼边,原本只是微微发抖的身子一下子便抖似筛糠。

“废物!”指挥管事冷冷横他一眼。

古姓执事心中害怕,奈何话都说不利索,想要解释求饶也是无从说起,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指挥管事,满脸乞怜。

指挥管事却不多问,挥手让杂役,将其架了下去。这才将目光瞧向一直站在铁笼边上,袖手旁观看了半日热闹的殷勤。

殷勤对指挥管事那凌厉的目光浑然不觉,将一张从生蛮册子上撕下来的扉页,在鼻子前面扇个不停,似乎对于眼前的血腥骚臭,颇为嫌弃。

指挥管事的目光在殷勤那边飘荡半日,无奈那货根本就不跟他对眼神,无奈只能重重了清了下嗓子,主动挪动脚步,走到殷勤面前,态度敷衍地拱手道:“在下孙不易,乃是负责车马店护卫安全的管事,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原来是孙道友!”殷勤满脸假笑,装腔作势地拱手道,“我姓殷,久仰道友大名,今后还要多多亲近。”

孙不易心道:这人只说了个姓氏,连名字都不报,还如何亲近的了?他干脆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开门见山直接问殷勤,这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殷勤满脸无辜,指着地上一老一少两副骨头架子道:“我与这二位过来挑选生蛮。哪知那古执事,一开笼门便发生了此等凶事。这二位跟曾我说,此笼中所生蛮皆是丁等,血脉混杂,等级低劣,咱也是贪图便宜,才准备挑几个好摆弄的,回去做些粗使的活计。哪知此笼中的生蛮竟然如此凶暴,不但袭击了贵店两位伙计,连那古执事也险些丢了性命。不过,我看到古执事修为不浅,怎会连几个丁等的贱蛮都斗不过?”

殷勤唠唠叨叨讲刚才的经过叙说一遍。

孙不易的脸色却越发阴沉,他想听的重点,殷勤一样也没提,只有强压下怒气,沉声道:“让道友受惊了,不过在下有几个疑问,还要请教道友。”

“刚才的确是吓着我了。”殷勤点点头,却没有接茬儿的意思。

孙不易脸色难看,忽然上前一步,一股气势笼罩住了殷勤,一字一句地问道:“道友可知,这笼中的生蛮为何突然发凶?”

“也许是饿的吧,我听说这笼子里的生蛮已经大半月没吃东西了。”殷勤信口胡说。

孙不易冷冷一笑,突然提高了声调,以一种上位者的态势逼问道:“在下还有一事不明,请道友务必给我一个解释。这笼中生蛮即便发凶,为何只向我店中杂役执事下手?又为何道友明明近在咫尺,却能安然无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殷勤脸色微沉,“难不成我也应该像那几个蠢货一样,被人掏了肚膛,方才合了你的心意?”

“我可没说这话。”孙不易脸上泛起一丝狞笑,伸手拿向殷勤的肩膀,“不过道友今日若是不能给咱家一个解释”孙不易话未说完,便被殷勤飞起一脚,踹飞撞到了铁笼的锈柱上。

孙不易修为已达筑基后期大圆满的境界,自认为只要在他气势威压之下,拿住对面一个血脉顶多只有两三级的蛮人,应当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当然,作为斗法经验极其丰富的护院管事,孙不易也没有轻敌到,毫不防范的地步。

问题是殷勤的速度实在太快,两人之间的距离又太近,他连激起防御道法的念头都没来得及升起来,就被人一脚蹬在两腿之间,惨叫着上了笼柱。

直到这时,几个随他一道过来的护院执事方才反应过来,纷纷祭起飞剑,将殷勤围在当中。

殷勤对四周剑拔弩张的杀气恍若味觉,扬起下巴对“挂”在笼子上的孙不易道:“老子英明神武,法力通玄,那些生蛮怕了老子,这个解释孙道友可还满意?”

“放肆!”正对殷勤的是个祭起飞剑的年轻执事,忍不住怒叱一声,手指一点,飞剑便定在距离殷勤脖颈三尺远的地方,只要他指尖再往前送,殷勤的脑袋便要搬家了。

殷勤淡淡地瞥一眼那闪着寒光的剑尖,忽然咧嘴笑了,那飞剑若是直接激射过来,他还要费力躲避,偏生这傻货竟然将飞剑定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殷勤愿意,以他鬼魅般的速度,伸手就能把那柄飞剑“没收”了。

“不可妄动!”远处传来一声大喝,一个胖大身影人随声至,许多人只觉眼前一花,车马店大掌柜的身影便挡在了殷勤与那筑基护卫之间。

“胡闹!怎可以飞剑指着贵客?还不给我都收了?”冯掌柜回身怒叱一句,围在四周的护卫执事忙都收了飞剑。他这才堆起满脸笑意,朝殷勤施礼道,“下人们没有规矩,惊扰了贵客,还请殷兄弟海涵。”

小哥儿改了兄弟了?殷勤似笑非笑地将册子扉页在鼻前扇了扇,不紧不慢地道:“海涵没有问题,只是刚才先被你家生蛮吓唬,又被那孙管事吓唬,最后还被这些个飞剑吓唬,冯掌柜这车马店可真比龙潭虎穴还要吓人啊!”

第798章 选蛮

冯掌柜也是场面上的人,哈哈大笑道:“老弟真是风趣儿。等会老哥哥便在醉仙亭摆上一桌酒席,当着大伙儿的面给老弟赔罪,如何?”

兄弟又改老弟了,这关系可是越来越近乎了。殷勤嘿嘿一笑借坡下驴道:“老哥这话实在是太严重了,我可当不起这个。赔罪两字,老哥休要再说。倒不如干脆免了我这一单的费用,可好?”

冯掌柜微微一愣,见殷勤朝那铁笼子比划,这才恍然,这货指的是购买生蛮的费用。没想到这货还惦记着这笼子生蛮,冯掌柜却是真心不想卖啊。这笼生蛮的情况实在是太过蹊跷,都是些不入册的贱蛮,不但弄死了两个手持短鞭的杂役,连古蛮子那等三级大蛮都险些被活活撕成碎片。

冯掌柜还准备过后要仔细调查这笼生蛮的情况呢。问题是殷勤将话说到这个地步,冯掌柜还真没法说不行,一来他摸不清殷勤的底细,不敢将他得罪狠了,二来,冯掌柜的小心肝儿其实也在打颤。他其实是与那孙不易前后脚到了后院儿,一直躲在二楼观察这边的事态,也是为了试探殷勤的深浅。

直到孙不易被殷勤一脚踹飞,冯掌柜是真被殷勤这种鬼魅般的身手惊到了。他自问修为,与那孙不易只在伯仲之间,他实在是想不通,一个血脉两三级的蛮人怎会有如次恐怖的身手。再配合上殷勤时而嚣张跋扈,时而古怪非常的举止,冯掌柜几乎可以肯定次蛮的背景绝非等闲。他甚至怀疑,就连这车马店背后的大东家,也未见得能有硬抗对方的实力。

想得越深,冯掌柜的心里便越没底,这才匆匆现身,将事态压了下去。

冯掌柜只在心中稍微权衡,便在心中做出了决定,哈哈一笑道:“这一笼子生蛮能值几个钱?老弟若是不嫌弃咱家这些货色低劣,便从前院儿那铁牢里挑选几个。”

“多谢老哥美意,那小弟可就却之不恭了。”殷主任嘿嘿奸笑,脚下却不动地儿,指着角落那锈迹斑斑的铁笼道,“这笼子里太过航脏污秽了,还请老哥先遣人打扫清理,小弟才好进去挑选。”

冯掌柜见哄不走他,只好一咬牙,吩咐四周的杂役加紧清理铁笼内外。只是这铁笼的面积实在太小,里面还满满登登关了三十多个生蛮,想要彻底清扫的话根本挪不开地儿。

好在此刻笼子边上,护卫森严,那些闹事的生蛮也全都老实安生下来,被车马店的护卫杂役驱赶着从笼子里出来,沿着小巷子排成一排。

殷勤站在铁笼门口,捂着口鼻,满脸都是对生蛮骚臭味道的嫌弃,不过看他那架势,显然是挑不到生蛮,便不会挪窝的。

冯掌柜也被熏的够呛,干脆使人架起“水龙”,端来水盆,以水龙一盆盆地汲水,往那些生蛮身上泼洗。

折腾了半日,总算将气味血污都冲洗掉不少,殷勤这才背着手,吩咐杂役们将生蛮重新整好了队伍,站成一溜。然后殷勤就好像是检阅一般,从这头到那头一个个地挑选起来。

冯掌柜假意陪伴,寸步不离地跟着,注意力全在殷勤如何挑选蛮奴的手法上面,希望能够从中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殷勤对于他在身边“监视”也不以为意,他挑选生蛮的手段也十分简单,每看一人,先让张嘴,看牙口。这些蛮人生长于蛮墟荒原,无论男女皆是饱经风霜,其中又有许多在脸上纹刺图案的,总之仅从样外表不容易分辨出年龄。通过查看牙齿的磨损残缺状况,不但能够估算出年龄,还能推测出诸如健康,地位等等有用的信息。

当然,对于殷勤来说,口中有血腥气息的也是坚决不要的,那可都是刚刚吃了人肉的。

让冯掌柜纳闷的是,除了牙口之外,殷勤对于性别、高矮甚至血脉等级之类的条件都不甚关心。三十多个生蛮,殷勤来回挑选了两遍,一共选了五个生蛮出来。拉出来站在一堆儿,有老有少,四女一男,全是瘦小干枯,属于在笼子里被挤在角落里,连气儿都喘不痛快的那种弱蛮。

冯掌柜心头的疑云更盛,他本以为殷勤会紧着那些能抢能拼的生蛮挑选,若是换做他,想要查出这笼生蛮背后的蹊跷,也一定是从那些扑上来撕咬的生蛮下手。

谁知殷勤只看牙口,便将那些沾了血的生蛮全都淘汰出去,剩下这五个,根本是身子骨儿太弱巴,属于吃屎都靠不了前,抢不到热乎的那种。

殷勤挑出了五个蛮子,边上自有车马店的杂役过来,将他们带到下面梳洗更衣,这也是车马店的规矩,售出的蛮奴总要饬一下,让买家觉得物有所值。

冯掌柜朝身边的亲信执事使个眼色,让他下去再将这五个蛮子仔细检验一番,争取在出手之前,能够窥出某些线索,一边却是满脸笑容地将殷勤往前院儿请,说是真心赔罪,一个劲儿地劝殷勤往前院儿挑些上等的大蛮。

殷勤连连道谢,又说先办正事再说。他这次过来,最主要的任务是为家中老祖采买那五十矮蛮,不如先将矮蛮验过之后,再去选大蛮也不迟。

冯掌柜心道,这货口口声声紧着老祖的差事办,实际却是一进院子便先奔了丁等生蛮的笼子。他强自按捺住心里的好奇,连说,应当如此,一边亲自带路,将殷勤引至中院儿。

矮蛮的血脉等级虽然不高,却因价格昂贵,也享受了铁牢的高档待遇。中院儿的规模比前后两院儿都稍微大些,殷勤那五十矮蛮被分成五组,每组十个关在相邻的五个铁牢之中。

殷勤扒着孔眼儿看了两眼,扭脸儿问道:“能不能进去验货?”

冯掌柜心道,看来这货真有亲自验货的瘾头,前面那些丁等生蛮要不是这货非要亲自挑选,也不至于捅出这么大的娄子。好在矮蛮性格柔顺,即便是未经驯化的生蛮,也没有非常强的攻击性。而且矮蛮这边的饮食喂养都是精挑细选,也不至于像后院那些饿疯了的丁等生蛮一样,闹出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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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般周末都比较忙,很多家务要做,还要有家人相聚的时间,所以周末反而很难多写,尽量保持周末两更吧。

第799章 一招鲜

“老弟做事果然严禁。”冯掌柜呵呵笑着,朝身边的执事们使个眼色,三名执事过去开门,又有七八名筑基期的护卫祭出飞剑在一旁警戒。冯掌柜显然是被刚刚那出状况吓到了,已经将整个车马店的戒备等级,提高到了最高级别。

殷勤对于周围的紧张气氛毫不在意,满脸无奈地接口道:“由不得我不严禁,咱家老祖的规矩大,办砸了差事,小弟回去就要被关铁牢了。”

“以老弟的能为,我却不信令老祖会关老弟的禁闭?”冯掌柜与他打起哈哈,见铁牢的大门打开之后,毫无异样,才朝殷勤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铁牢。

出于安全的考虑,这铁牢的大门要比关押普通生蛮的铁笼门窄上许多,冯掌柜的身材太过胖大,需得侧身收腹才能勉强挤进去。为了窥探殷勤的秘密,冯掌柜厚起脸皮,亦步亦趋地跟在殷勤身后。

按照车马店的说法,矮蛮总数只有五十,殷勤没有挑选的余地。不过,他还是如同挑选生蛮那般,在铁牢里将五十矮蛮挨个查过牙口。不得不说,车马店的生意做的还算规矩,这五十矮蛮并没有那种老弱病残充数的。其中男女的比例在三七开,女蛮的数量超过男蛮的一倍,冯掌柜的解释是,在捕捉这些矮蛮的时候,被射杀和处决的男蛮数量远远高于女蛮。

殷勤奇怪道:“为何没有那种未成年的小蛮子?”

“幼蛮可就不是这个价儿了。”冯掌柜神秘兮兮往天上指了指,小声道:“不瞒老弟,尤其是这种小矮蛮,无论咱们抓到多少,都会被上面截流走了。”

殷勤无所谓地点点头,他也是随口一问,对他来说,最需要的是能够钻地挖洞的及时劳力,没有幼蛮更好。

这五十矮蛮也在铁牢里关押了两三月,身上的野性与凶性也被打掉不少,虽然距离被驯化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却也不都不太敢作妖闹事。殷勤清点过后,确认了数目和基本情况都没有问题,便有车马店的执事过来,先用铁箍一个个地锁了,再用几股兽筋编织而成的绳索串在一起。只等殷勤补齐了灵石,就可以交货了。

冯掌柜狗皮膏药般地黏了殷勤半日,也没看出任何不同寻常的情况。殷勤出了铁牢,神色轻松不少,对冯掌柜连连称谢,说是这批矮蛮的货色不错,他在老祖面前也能挺直腰杆儿说话。

冯掌柜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弟以后常来常往,老哥哥别的不敢保证,这生蛮的买卖,整个西荒也没有别家能比得上咱家的成色。”

殷勤伸手入怀,问冯掌柜如何结账?

冯掌柜笑道:“不忙、不忙,老弟不是还要挑选几个前院儿的大蛮吗?”

殷勤故意问道:“那就等挑完大蛮一并结账?”

冯掌柜佯怒道:“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瞧不起老哥哥,哥哥都说了,送你几个大蛮,何苦又说结账的话?”

殷勤慌忙道歉,又说了一番感谢之语,这才恭敬不如从命,由那冯掌柜陪着,在三个院落里溜达开来。

这一溜就又是大半天儿,从前院儿到后院儿,又从后院儿转回到前院儿,来回走了两趟,冯掌柜强打精神儿地陪着。

冯掌柜心中的怀疑已经有几分动摇了,他原以为殷勤挑选蛮人定然有其独到之处,希望能够通过近距离的观察窥探出其中的秘密。可经过这大半日的“贴身”相处,冯掌柜觉得殷勤挑选蛮人最独到的地方,用俩儿字就可以概括,那就是“磨叽”。

这货不单将那些铁牢里关押的蛮人全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甚至有些铁牢里的大蛮被别的买办先下手买了,他还非得央告冯掌柜将那些已经售卖出大蛮带过来,一定要仔细瞧瞧。

用那货的话说,他对生蛮买卖还不摸门儿,却也想从大蛮身上碰碰运气,赌上一把。看看别家挑选的大蛮都是啥样,定会对他选择大蛮有所启发。

冯掌柜开始还搪塞他说,大蛮一经售出便是别家的人,不好带来让老弟检查。

架不住这货也是皮厚的,呵呵笑道,咱俩哥们儿弟兄的,还分啥彼此?反正这些大蛮还要在老哥这边驯化一段时间,十有**也是驯不出来,由老弟给老哥哥兜底儿。老弟先看两眼,又有啥区别?

冯掌柜被他说的哭笑不得,这货说的虽然不好听,可十之**的驯化率对于野生大蛮来说其实还算高的了。被这货一番死缠烂打之下,冯掌柜还带着殷勤往驯化大蛮的几个小院儿里溜达了一圈儿。

这些还好说,最让冯掌柜头疼的是,这一路上不但要与同样过来采买的老主顾儿寒暄客套,还要费力编故事给人家解释,他身边这个蜥蜴蛮子与他的亲密关系。否则的话,万一那些老主顾挑眼,冯掌柜这以后的差事可就难办了。毕竟那些从车马店里买了几十年的老主顾,都未曾得到大掌柜亲自陪同挑选生蛮的特殊待遇。

问题是受累也就罢了,浪费了大半天的时间,冯掌柜从殷勤身上一点端倪也没瞧出来。这货挑选大蛮哪有什么诀窍?纯粹是一招鲜。每到一处,不论何种蛮人,这货都是煞有介事地进到铁牢里面,让人用法力定住蛮人,然后撬开嘴,去观察牙口儿。甚至有个铁牢里关了一种水族血脉的蛇蛮,口中明明无齿,这货也硬要使人撬开那蛮子嘴巴,装模作样端详半日。

冯掌柜越发怀疑,这货之前只怕是个负责给老祖买卖牲口的把式。

好在殷勤逛了好几圈儿,过足了看牙口儿的瘾头儿之后,最终只是随便在册子上勾选了三个大蛮,并没狮子大开口,狠宰冯掌柜一刀。冯掌柜仔细看过殷勤所勾选的三个大蛮,两个狼种的,一个鹰种的,都不算特别稀有的蛮种儿,而且等级也都是三级,售价都在一二枚中阶灵石之间,与一个矮蛮差不多。殷勤这么做,也算是给他留足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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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道友醉月邀打赏两千币。

第800章 神舟再现

直到太阳将落,殷勤这才由冯掌柜亲自陪着,先缴纳补齐了灵石,然后一同到了二楼。单间里花二妮正斜倚着殷公子打盹儿,见殷勤总算完事,便嚷嚷着要赶紧回府。

殷勤道:“今儿买了这么多生蛮,全都带回去的话,总得收拾一阵才行。”

冯掌柜插言道:“老弟若是腾不开人手,可以将生蛮暂且寄养在我这儿,多暂准备好了,带齐了人手在过来提取就好。”

殷勤摇头道:“老祖那边怕等不得。”

冯掌柜也不坚持,吩咐左右的执事和杂役们赶紧将殷勤他们所选的生蛮全都送到前门的大院儿里给殷勤备好了。

他其实也存了看人热闹的心思,倒要看看就这仨人,怎么将这二百多个生蛮全都带走。要知道,这些可都是野性尚存未经驯化的蛮荒种儿,一旦出了这车马店,撒起野来,就这三块料,虽然其中有俩小胖子,却也不够这二百多生蛮一人一口咬的。

殷勤谢过冯掌柜这一整天的周道款待,又说待他回去向老祖交了差事,过些日子定要在醉仙楼摆上一桌,与冯掌柜好好叙谈一番。

冯掌柜忙说,这客需得由他来做东才行,以后还要靠老弟照顾咱的生意。

殷勤知道他说的是偷卖大蛮的买卖,哈哈笑道:“好说,好说,全靠老哥帮衬。”

冯掌柜好事做到底,亲自将他们三个送到前门大院儿,瞄了一眼院中排起长龙的生蛮,表情便是一僵。院中生蛮,有殷勤亲自挑选的五个丁等弱蛮,三个三级血脉的大蛮,还有大家一同验过的五十矮蛮,以及用兽筋捆成粽子以麻布层层包裹,冒充食材货品装在大车上的十七个待死的大蛮,这些都是冯掌柜掌握情况的。问题是,剩下那二百个女蛮是怎么个情况?

冯掌柜偷瞄了一眼殷勤,却见这货也是一脸懵逼。

“大哥,这、这些全是你俩选的?”殷勤望着那二百个女蛮,呆了一呆扭脸儿问殷公子。

殷公子看了一眼花二妮,咬牙道:“对,都是我选的。”

花二妮打了个哈欠:“嗯,都是你让我俩选的。”

殷勤强忍着脚趾头的痒痒,皮笑肉不笑道:“选的好,回头都送后山去。”

殷公子心中打鼓,有种不祥预感,花二妮大大咧咧道:“好,我俩挑剩下的,就给秋香送去。”

殷勤被她说的微微一愣,忽然觉得这二百女蛮若是能够驯化了送到后山猪场,倒也解决了猪场缺人的问题。而且后山除了猪场,还有灵田,果园等等活计,也都是比较适合女蛮来做。

冯掌柜在边上总算听到一个关键词“秋香”,忙在心里默念三遍,将秋香二字牢牢记住。等回头定要动员家中在各处收集消息的人手,便从这秋香身上去查这姓殷的来历。

殷勤懒得搭理花二妮,走到生蛮队伍那边,从前往后溜了一遍,点选过后,又朝冯掌柜拱手,再次道谢之后,手掌往空中一扬,一片白羽在空中爆出一朵火花,然后啪地一下凭空消失不见。

这货是在招人过来吗?冯掌柜瞳孔微缩,望着空中飘落的点点火星,心中若有所思。他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准备暗中盯梢殷勤的生蛮队伍。不过看这货的架势,似乎在周围还有帮手,那样的话,倒是要让手下人小心了,弄个不好别再被人家沿路预设的暗桩给反拔了去。

正琢磨这,天空忽然一暗,抬眼望去,一艘飞舟飘然而至,在前院儿的空场上稍作盘旋,便按照殷勤的指示,缓缓落下。

“神舟一号?”冯掌柜望着院中那巨大的飞舟,不禁哑然失笑,前面一番心机看来是白费了。人家根本就没打算隐瞒身份。冯掌柜然尚且不知这飞舟的来历,但蛮荒之上能够拥有飞舟的门派势力,能有多少,只要知道这飞舟的名号,只要稍加打听,不难查到对方的来历。

指挥飞舟的是殷公丑,为了安全起见,殷公寅与朱丑妹也在飞舟之上。殷公子原本在五百多里外待命,没想到殷勤却传讯给他,让他直接将飞舟开到这车马店来。飞舟刚刚挺稳,殷公寅与朱丑妹便双双飞遁而下,见院中排成几排的生蛮,也不多说,手一挥便有许多特情科的人过来,将这些生蛮往飞舟上赶。

令狐若虚退养伤病,已经将他手下的老虫儿转入了特情科,朱丑妹这个特情科长手下可谓兵强马壮。这些老虫儿做事的经验更加老道,有人负责检查捆绑的绳索铁箍,有人负责点数引领,对于偶尔龇牙扎刺儿的生蛮,则干脆一掌拍晕,直接拖上了飞舟。功夫不大,连那两车“食材货品”,全被搬上了飞舟。

殷勤落在最后,与冯掌柜拱手道别:“老哥今日一番款待,殷勤铭记在心,日后若有机缘也欢迎老哥去到咱们花狸峰做客。来日方长,老哥若有买卖,别忘招呼小弟一声!”

殷勤语毕,朗声大笑,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就腾空而起,大袖飘摇宛若仙人一般,在空中稍微盘旋,便稳稳地朝那飞舟飘去。

冯掌柜望着飞舟缓缓腾空,然后咻地一下消失不见,脸上泛起一丝苦笑。这货竟是那花狸峰的殷勤,莫说花狸峰,就连万兽谷在他心中都算不上什么大的势力,怪只怪自家想法太多,自己把自己吓唬住了。不过,听说花狸峰背地里与云雀阁来往甚密,或者已经投靠了云雀阁,冲着云雀阁的名头,大家小心一点也不算过分,冯掌柜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微微叹了口气,背着手往后院走去。除了花狸峰他与万兽谷其他几峰也早有生意往来,回到倒要旁敲侧击打探一下,万兽谷到底有何秘法,能够大大提高驯服蛮人的机会?这才是冯掌柜最为关心的问题。

飞舟启动,直奔一行园飞遁而去。殷勤直接进到飞舟第二层一处宽敞大屋,接过殷公丑亲自端来的一杯雷芽子,咕咚咚喝了个底儿朝天,吁了口气对殷公丑道:“这批生蛮里有个额头长角的瘦弱女蛮,你去将她带过来。”

第802章 奇怪的角蛮

至于被殷勤点名的那个头上上了个鼓包的小蛮女,只是殷勤觉得她身上的血脉气息更加特殊而已。其中原因却并非那小蛮女血脉的传承有什么稀罕的,只是殷勤觉得这小蛮女的血脉等级实在是太弱了,弱到比绝大多数普通的一级蛮人还要差些。按照陈老头的介绍,想这种弱成渣的蛮人不是应该在捕捉时就直接宰杀了么?

即便为了充数儿带回来,塞进丁等的铁笼里面,殷勤也不认为,这种弱成渣的小蛮女能够在铁笼中那般恶劣的条件下,能够幸存下来。别忘了,那笼生蛮已经是饿了大半个月了。

而且殷勤到了铁笼边上,那股引着他过去的甜凉之意就消失不见,这也是他一定要带走这五个血脉正常的蛮人的原因。殷勤并不介意判断是否正确,就算那甜凉之意的来源并不在这五蛮之中,他也没兴趣去将一个吃人肉的蛮子带到飞舟之上。

而这五个蛮人中,让他最感兴趣的,便是这小角蛮。

小蛮女头上的角,并非牛羊那种两支形状,而是在额头正中鼓起一个鼓包,鼓包圆溜溜的,像在额头上扣了半枚鸡蛋。角蛮种儿的蛮人在蛮荒并不稀奇,其族人遍及整个西部荒原,甚至在南疆密林也能发现其群族的踪迹。

角蛮自称其血脉源自上古神兽矔疏,根据经卷所画的图样来看,就是一种头长独角的白马形象,行走如风,能辟水火。鉴于蛮人各族在其血脉传承上一贯又拉大旗作虎皮的毛病,大家只把角蛮自吹的神兽传承,当成个笑话而已。

因为角蛮的战力实在是太渣了,纵观蛮荒,角蛮能欺负的蛮人也就剩下身材矮小的矮蛮了。而且他们头上那个所谓角,说白了就是多长了块肉包而已,摸上去软软的,与妖兽头上所生的坚硬的尖角没有半点关系。另一方面,角蛮的性情相对温顺,属于驯化起来相对容易的一种蛮人,虽然血脉很渣,但让他们做些日常活计,用起来还是比较顺手的。

殷主任靠在一张懒汉椅上,估算了一下时间,吩咐殷公寅去传话,将飞舟的速度降下来,选一处山高水深的隐秘之处,暂且停靠一阵。此去一行园尚有万里之遥,飞舟正常行驶不用瞬移的话也要飞上大半天。殷勤明儿一大早还要陪着云裳去益成号的拍卖会,跟着飞舟走,可就赶不回来了。

殷公寅前脚出去,殷公丑后脚便拖着那个小角蛮进来了。那小角蛮的身材也就像人族十二三岁的女童的高矮,被殷公丑拿住了后颈,浑身软绵绵地好像条被抽了筋的蛟蛇。殷公丑将小角蛮带到殷勤身边,往地上一丢道:“幸亏你点的及时,我下去时,这小家伙险些背个肥蛮当板凳坐到屁股底下了。我若是再晚去片刻,怕是要被那肥蛮一屁股坐死了。”

“二哥快去嘱咐老三,千万将舱里那些生蛮看紧了,把舱中的禁制全都开了,实在不行就喂些符小药的安生药。”殷勤瞟了一眼瘫软在脚边一动不动的小角蛮,却不信她能在铁笼里活下来,却会被飞舟上的生蛮欺负死了。

符小药的安生药指的是专供后山阉猪时才用的一种粉末,用一大桶清水溶了,只需小半碗灌下去,就能让一头三级赤睛公猪昏睡个七八天,绝对的安生。

殷公丑见殷勤使个眼色,心领神会地将屋中服侍的杂役们全都遣了下去,这才笑呵呵地去后舱取药去了。

屋中一片安静,殷勤蹲下来,瘫在脚边的小角蛮,又黑又瘦,一动不动地蜷缩着,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殷勤却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烂好人,面对这来历不明的小角蛮,他早就暗中调运起体内两种血脉,同时手指抵在乾坤戒上,不但将防御调至最高,整个人也处于随时可以攻击的状态。

飞舟之上虽有禁制法阵,但是如此近的距离上,若是真的遇到危险,法阵都未必来得及激发。

殷勤默默盯着那小角蛮看了一阵,发现她呼吸的频率极其缓慢,似乎进入了一种龟息的沉睡状态,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这货这是真的睡沉了?这心得有多大啊!设身处地,换做是他,身处生死未知的陌生险境,肯定是要随时保持警觉,连眼睛都不敢多眨几下。

之前在院子里,毕竟只是以神识匆匆探视,没时间仔细“研究”这小角蛮血脉中的秘密。至少在殷勤看来,这小角蛮的血脉中是一定藏有某些能够帮助她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秘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缓缓抬手,覆在小角蛮额头的“圆角”上面,眼皮微垂,一股细若游丝的幽焰火线便顺着他的指尖缓缓游走而出。

三两息的功夫,殷勤脸上忽然显出一丝怪异颜色,他的幽焰之火“侵入”那小角蛮的身体里,竟然一路畅通,无论行走至何处,全都是毫无阻隔。

到底是她的血脉太弱了,还是另有原因,怎么一点血脉排斥都没有感应到?虽然彼此都是蛮人,但血脉的源头各不相同,彼此血脉一旦接触,必然会出现或轻或重的血脉排斥之力。这与彼此血脉等级的高低差别无关,异种血脉之间的排斥力是一种天然的存在。即便是血脉同源的蛮人之间,血脉也会有细微的差别,说白了,哪怕是一母所生的同胞兄弟之间,其血脉之间也会有非常微弱的排斥力存在的。

唯一的列外,存在于孪生兄弟姊妹之间,只有亲近如此的蛮人之间,其血脉排斥力才会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殷勤一边催动那幽焰之火在小角蛮的身体里游走,一边微微睁眼,看着地上黑黑瘦瘦的小虾米,咋看都不像他的孪生妹子。

幽焰之火在小角蛮的身体里“探索”半日,殷勤却是一无所获,没有遇到血脉排斥的感觉,就好像喝了一口温开水,只能感知到那是水,无滋无味,没有一点特殊的地方。

他有些失望地正要收回那股感知,脸色忽然一变,对方体内一直平静如水的血脉忽然化出一股温软之力,仿佛有一只小手,捉住了幽焰小蛇的尾巴。

第803章 糊涂了阿蛮

这角蛮果然有问题!殷勤冷哼一声,体内腾蛇与玄龟两股血脉腾然而起,血脉激荡之下,两眼中精光闪动,如同觅兔的苍鹰一下便将小角蛮笼罩在他的气势威压之下。

下一刻,殷勤已经蓄势待发的血脉之力,又突然凝滞住了,与他目光相碰的是小角蛮睁得大大的一双眼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清澈无暇。小角蛮不知何时竟然醒了,正瞪大了眼睛看着殷勤。

时光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下来,壮若巨猿的蜥蜴蛮与黑瘦如虾的小角蛮就这么大眼瞪着小眼儿,呆呆地对视着。

“至尊宝!”小角蛮咧嘴笑了,眼角儿泛起欣喜的泪花儿。

“你、你是紫霞?!”殷主任也激动地嘴唇微微抖动。两世为人,总算听到了一个来自地球的词儿,殷主任心情忐忑,猜测着或许对方与他一样,是经由某个奇特的虫洞,从地球来到此方世界。

“我不是紫虾,我是莲花宝。”小角蛮的话,浇灭了殷主任胸中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子。

“莲花宝?!”殷主任失望之下,心中失落,以至于稍微失神,喃喃地念叨一遍对方的名字。

“至尊宝!”莲花宝点点头,嘴角弯起一个可爱的弧度,又重复了一遍让殷勤莫名其妙的名字,黑秋秋的小脸儿上闪着一抹明亮的神采。

“你唤我至尊宝?”殷主任收拾起心情,干脆盘起腿,在小角蛮身边席地而坐。

“你就是至尊宝。”小角蛮学着殷勤的样子,也从地上爬起来,盘对面对面与他对视着。

这孩子不知道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特别没有礼貌吗?殷勤暗自嘀咕,却不得不承认,被这小角蛮盯着,却毫无冒犯的感觉。

“我叫殷勤。你怕是认错人了。”殷勤稍稍撤下一些戒备,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眼前这个唤做莲花宝的小角蛮,并无恶意。

“莲花宝不会认错人的。”小角蛮忽然打了个哈欠,脸上浮起浓浓的疲惫神色,“尤其不会认错至尊宝的阿爷说过至尊宝的味道好好辣”小角蛮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上下眼皮开始打架,最后身子一歪,又软软往地上歪倒下去。

殷勤稍微犹豫,方才稍微戒备着伸手去扶,哪知小角蛮忽然攀住了他的手臂,两手紧紧抱着,将小脸儿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满脸舒服地闭上眼睛,片刻间便沉沉睡去。

殷勤直着胳膊,神情有些尴尬,从小角蛮的只言片语中,他几乎可以断定,那种唇齿间的甜凉感觉便是与对方大有关系。可是,不等他仔细追问,小角蛮便抱着他的胳膊呼呼睡了,殷勤望着胳膊上那嘴角弯起的小脸儿,无可奈可地摇摇头,手臂一揽将小角蛮抱起来,缓缓站起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她安顿在懒汉椅上。

慢慢地从小角蛮怀里抽出手臂,殷勤扯过边上的圆凳,坐在懒汉椅边上,愣愣地望着熟睡中的小角蛮,心中满是问号。记得在车马店中,除了“至尊宝”三字,还听她念叨过“圣者”来着,再想到刚才与她血脉之间毫无排斥的奇怪感觉,殷勤忍不住嘀咕:莫非殷富贵在血脉这个问题上,没有如实向殷家全部交代,殷家的血脉中除了老龟,还有角蛮的血统?

正胡思乱想着,腰间忽然一动,紧接着白影在眼前一闪,肩膀上便多了个小东西。

“阿蛮,睡醒了?”殷勤有事求她,一边在脖子上的大尾巴上揉揉捏捏一边放低了声音问道,“对面那角蛮的来历,你瞧着可有问题?”

虽然不敢肯定阿蛮的来历,但这货不但对于天材地宝的感知极强,对于趋吉避凶也有几分天赋的本事。殷勤自忖家传的老龟预测,时灵时不灵的,不怎么靠谱,决定让阿蛮帮着相一相,来个双保险。

阿蛮啾啾叫了两下,轻轻一纵,落到懒汉椅上,围着小角蛮身边转了两圈儿,红红的鼻子凑在小角蛮的圆角上闻了又闻,忽然一扭身,蹭地窜回到殷勤肩膀上,揪着他的耳朵,啾啾,啾啾地碎碎念了起来。

旁人听着,阿蛮只会啾啾叫,云裳或者殷勤与她心意相通,神识中便能将阿蛮的啾啾叫,转化为彼此都能听懂的意思。

殷主任听阿蛮啾啾半日,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僵硬,最后一抬手,将阿蛮从肩膀上彻下来,直接塞回了乾坤袋里。

阿蛮这小东西睡得太多,脑子糊涂了!殷勤回想着阿蛮刚才在他耳边那顿碎碎念,脸上浮现起哭笑不得表情。不得不承认这货的想象力着实丰富,一会儿说那小角蛮乃是蛮荒妖王的座下宠妃,一会儿又说其气息与仓山郡城四方街边售卖油饼李秃子那婆娘身上的气息十分相像,说不定是李秃子的女儿翘家出逃,最后阿蛮断定着小角蛮的血脉来自虫族,名为吞。

殷勤被阿蛮揭了伤疤,忍无可忍,只好将这胡说八道的小家伙塞回乾坤袋,喂了一大把鱼腥果,哄她睡了。殷勤暗自下了决心,在阿蛮进阶之前,绝对不会再把她当做神棍使用。

不过殷勤在乾坤袋里安抚阿蛮的手忽然停下,灵机一动,被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或许问题并不在阿蛮,而是出在那小角蛮的身上?!阿蛮血脉虽然尚幼,却也有帮助云裳找到寒潭的本事,她的预知能力再不靠谱,也不至于错得如此离谱啊?

殷勤将目光移回小角蛮的身上,他曾经在长孙烈的厕所里读过一段厕纸上的文字,说是有一种道法,叫做“不在算中”,具体说来,便是用任何预测术都无法探究其过去未来。

“主任,老二出事了!”门外一阵嘈杂,朱丑妹匆匆进来,打断了殷勤的沉思。

“出了何事?”殷勤蹭地站起身来,殷家三兄弟中,他最放心的便是老二殷公丑,他刚才领了任务去约束生蛮,顶多就是下个安神散,能出什么大事?

。。。。。。

据考证,殷主任所读的那段杂记的内容,出自《修仙门派掌门路》。

第804章 不可能

“丑二哥往舱里送安魂散的时候,不小心被个蛮子制住了。”朱丑妹老脸一红,她岁数比殷家兄弟都大,却随着殷公寅唤殷公丑为二哥,“舱里的情势好歹被老三控制住了,唯一麻烦的是那蛮子用丑二哥的性命要挟,要从咱们手上换人。”

朱丑妹今儿算是八十岁老娘绷倒了孩儿,丢了大脸。以她行走蛮荒多年的经验,竟然让殷公丑在她眼皮子底下被个生蛮绑了,虽然暂时未有性命之忧,却也臊得她直想与殷勤辞了这特情科的差事。

“他要换谁?”殷勤面色平静如水,既然对方以人质要挟,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就是她。”朱丑妹指着懒汉椅上小角蛮,表情也是懵登的。那制住殷公丑的生蛮,和这小角蛮都是殷勤从丁等铁笼里所点的五个生蛮之中的家伙,按照车马店的评价,都是血脉低微不值钱的贱蛮。

那五个贱蛮中四女一男,血脉强度都是不入流,被老虫儿们赶上飞舟之后,就与花二妮所选的二百女蛮关在一个大舱里面。剩下那些花了大价钱的五十矮蛮,按照殷公丑的要求,隔离成了五个小屋,至于那几个血脉三级的大蛮享受的则是单间的待遇。

五个贱蛮的血脉太弱,即便与二百女蛮挤在一屋,也还是受人欺负,尤其是整个屋子中唯一个男蛮,甚至连飞舟上分派的吃食也被几个强壮女蛮夺了去。

直到殷公丑领了殷勤的命令,过来提那小角蛮,才发现这两货全被挤在角落里,可怜兮兮地没吃没喝。

殷公丑只道殷勤单独提这小角蛮必有情由,又见小角蛮与一个干瘦男蛮形影不离的样子,也是出于好心,便嘱咐看管弟子,在从屋角掉到门口附近待着。一来门口附近比较宽敞,二来在看管弟子的眼皮子底下,不至于被那些生蛮欺负得太狠。

等到殷公丑按照殷勤的吩咐,从后舱取了安魂散,先去单间和关押矮蛮的舟舱发放了一圈儿,见还剩了不少。又想,这大舱里头的生蛮血脉虽然不强,但二百多个挤在一堆儿,也容易出事,便借着给生蛮们喂水的时机,在那盛水的大桶里加了不少安魂散进去。

又怕有些体弱的生蛮喝不到水,殷公丑便与几个弟子抬了大桶,进到舱中,让那些生蛮一个个地过来取水。

那瘦弱男蛮正在门口一带蹲着,见他进屋便蹭过来扯他的衣角,脸上写满焦虑颜色,口中说些殷公丑也听不懂的蛮语,估计是在追问小角蛮的情况。

殷公丑身上担着大小差事无数,哪有功夫与一个贱蛮交代这些?他正张罗这给生蛮喂水的事情,嘱咐弟子们切不可有所遗漏,又嫌那男蛮扯他衣角碍事,便抬脚踹了过去。

哪知那连口吃的都抢不到的男蛮,不但没有被殷公丑踹到一边,反而扣住了殷公丑的脚踝,然后猛一抬手,将殷公丑掀翻在地。那不起眼儿的男蛮,宛若扑鼠的灵蛇,蹭地窜到殷公丑的身上,扣住了他的咽喉要害。

殷公丑的修为的确是太过稀松,这货的修为一直卡在练气大圆满,筑基丹倒是吃了不少瓶颈却不见松动。而且他每日里所要处理的事情也是太多,连打坐练气的时间都很难挤出来,修为上的些许进境,全是靠丹药堆起来的。

不过就算殷公丑筑基成功,怕是也躲不过那男蛮的突然袭击,他的速度也实是在太快了,就连近在咫尺的朱丑妹与殷公寅两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殷勤听朱丑妹快速学说一遍当时的情况,心中疑云更重。在他看来,那男蛮多半是与这小角蛮一路的,担心小角蛮的危险,才不得不铤而走险。问题是,从朱丑妹所描述的现场情况来分析的话,那男蛮的血脉绝对不可能只有一级那么低微。

殷勤是从一级血脉过来的,若是不依靠血符的情况下,对上一个练气中期的修士都是败多胜少。殷公丑再废物,也是个炼气大圆满的修士了,更可况边上还有朱丑妹这种纵横蛮荒的筑基高手。连朱丑妹都来不及反映的突袭速度,殷勤估么着,那个男蛮最少得有三级以上的血脉实力才能实现。

若真是如此,就说明那个男蛮一定身怀某种隐匿血脉强度的秘法,不但骗过了车马店那些查验生蛮血脉的老把式,连殷勤的螣蛇幽焰也没能探出他的底子。

血脉隐匿、不在算中!殷勤若有所思地望着懒汉椅上的小角蛮,忽然想到一个极有可能的答案。

。。。。。。

“你说这是蛮巫所刺的用以激发血脉的图腾?!”车马店后院的一处厅房之内,冯掌柜望着托盘上几块卷曲的皮肉,惊得脱口而出。

那几块微微卷曲的皮肉都是赵老蛮从闹事生蛮的身上切割下来的,托盘上尚且淋着不少血迹。这几块皮肉上都有蛮人的刺青,而冯掌柜所说的图腾,却是在这些刺青区域上的几个针尖大小的血点儿。血点刺在刺青之上,若非赵老蛮特意指点,冯掌柜根本发现不了。

赵老蛮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神色,缓缓点头道:“我想来想去,能够将那些贱蛮血脉激发到那种程度的,也只有蛮巫的图腾秘术了。”他瞟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冯掌柜,又补充一句道,“而且,非得是大蛮巫才能有此手段。”

“不可能!这里是临渊城,哪个大蛮巫敢跑到这边施展秘术?!”冯掌柜激动的有点儿结巴,他与蛮人打了一辈子的交道,甚至有幸远远地见过一眼南疆深处七大蛮族中某位大蛮巫的身影。一般来说,只有七大蛮族那般规模的族群,才会有大蛮巫这种超强的巫蛮,凡是能够得到大蛮巫这种称号的巫蛮,在蛮族的地位要高于大蛮王,属于蛮族中仅次于大蛮皇的存在。

从战力上来比较的话,大蛮皇相当于人族的元婴真人,大蛮巫虽然一对一的战力不一定能够强过元婴真人,但是其借助图腾秘术却能强行激发蛮人的血脉潜能,能够帮助一个低阶血脉的蛮人在短时间通过激发血脉的图腾秘法,实现跨境界的搏杀。

第806章 说不清楚

车马店中,冯掌柜与赵老蛮面面相觑,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沉默了好一阵子,忍不住再次确认道:“你确定是大蛮巫出手?”

“一笼子几十个贱蛮全都在瞬间激发了血脉,能有这般手笔的,也只有大蛮巫了。”赵老蛮有点儿泄气,他可是车马店中负责查验生蛮的大把头,却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更窝火的是,连对方的影子都没摸到。他也知道冯掌柜反复确认的目的所在,为了自家颜面,他只能咬死了“大蛮巫”三字,恨不得将这事说的更加严重。

果然,冯掌柜犹豫一阵,终于做出了决定,面色阴沉地往桌上捣了一拳,沉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大蛮巫三字,你我休要再提。至于剩下那些生蛮,全都给我处理掉。”冯掌柜指了下托盘中的刺青皮肉,补充道,“做的干净些,一块骨头渣子也不能留。”

赵老蛮暗自松了口气,冯头儿如此说,是准备将这件事压下来了。他之所以一定要将这件事往大了说,求的也是个这个结果。好在冯掌柜不算糊涂,否则的话,一旦让上面的人知道今天的蹊跷,别管是不是大蛮巫所为,肯定是要派人下来追查的。

查这些生蛮到也无所谓,怕的是有人假公济私,借着这个机会查些别的,这车马店乃是商号中数一数二的的肥差,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呢。他与冯掌柜做事虽然小心,但许多事情,只要下功夫去查,总能查出问题来的。

。。。。。。

这黑蛮还真是个狠角色啊!殷勤将黑瘦蛮子从飞舟上跃下来的情形尽收眼底,不得不为其行事之果决,暗自喝彩。倘若那黑蛮在船舷边上稍有犹豫,一直在旁窥视的殷公寅与朱丑妹便有了出手的机会。

“你若伤了他,我便抽了你的筋。”殷勤面沉如水,顺着“云梯”而下的步履依然,目光却死死罩定了那黑瘦蛮子。

黑瘦蛮子滚了一身土,与殷勤对视的眼神中却看不到丝毫的恐惧。他蹲在两三丈开外,一只手按在晕厥的殷公丑的脖颈上,宛如一头准备扑向猎物的荒原豹。

终于,殷勤的脚踏在了地上,他提起小角蛮往另一侧做了个抛掷的动作:“怎么个换法?或者你我把人质往相反的方向上丢,然后各追各家的人质?”

黑瘦蛮子不答殷勤,抬起头看了一眼空中那遮蔽了半边云日的飞舟,摇头道:“你让他们把那东西移去千里之外再说。”

殷勤犹豫一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旋即仰头冲着天上的飞舟喊话,让殷公寅不用在此等候,可先行驾驶飞舟去到一行园。

殷公寅与朱丑妹忽视一眼,面带犹豫。朱丑妹咬牙道:“就听勤哥儿的吧,咱们在此也帮不上忙。那黑蛮求的是勤哥儿手中的小角蛮,谅他不会将二丑哥如何的。”

飞舟先在空中缓缓转了一个角度,然后猛地加速,眨眼间便成了天边的一个小点儿,其速度堪比金丹老祖。

殷勤望着飞舟消失在天际,似笑非笑地扭头对那黑瘦蛮子道:“我可是都听你的了,下面你打算如何?”

那黑瘦蛮子抬头望天,不知想些什么,过了好一阵,他忽然撤回压在殷公丑脖颈上的手,往前窜了一小步,就势往地上一趴,冲着殷勤道:“吉祥宝,拜见圣者。”

殷勤心头恍然,却闪开了身子道:“我不是什么圣者,也当不起你这一拜。”

黑瘦蛮子跪在地上,也不起身,喃喃道:“除了圣者,没人能抓着莲花宝的脖子。”

殷勤提起手中迷迷糊糊的小角蛮,好奇地笑道:“听你这口气,她还挺厉害的?”

“莲花宝是涂山人的大蛮巫,除非她愿意,大蛮王也抓不住她!”黑瘦蛮子认真道,“是她带领咱们绕过北地那望不到顶的冰山,横穿过大蛮荒,只为了寻找咱们涂山人的圣者。”

“涂山人?”殷勤听得眼皮子直跳,对于蛮荒修士来说,这挨千刀的三个字,等同于夺命瘟神的名号,他真心不想与这三个字扯上任何关系。

“嗯!”黑瘦蛮子稍稍转了个角度,又对正了殷勤,继续拜了三拜道,“吉祥宝,拜见涂山人的圣者。”

“你凭什么说我就是圣者?”殷勤对于这货的执著有些无可奈何。

“因为你是至尊宝。”黑瘦蛮子咧嘴笑了,露出一嘴大白牙。

“我怎不知道我是至尊宝?”殷勤苦笑,感觉与这轴人没法好好说话了。

果然,黑瘦蛮子车轱辘话扯开来了:“只有至尊宝才能抓着莲花宝的脖子。”

殷勤脑袋发大,决定换个话题:“你是吉祥宝,我是至尊宝,她是莲花宝,你家还有什么宝?”

“回禀圣者,我家还有一个如意宝,那是个浑小子,不过他提着至尊宝的棍子。”黑瘦蛮子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心思飘到了万水千山之外的蛮荒之上:如意宝那臭小子,个头儿应该赶上阿爸高了吧?不知道他能把那铁棍子抡几圈了?

殷勤挠头,感觉换话题不如换个谈话对象,他将小角蛮提高了一些问道:“你家这莲花宝睡不醒啊,你能将她唤醒吗?”

“莲花宝一直醒着的。”黑瘦蛮子呵呵笑道,“大蛮巫是不睡觉的。”

没睡?在装睡?老子被两个涂山蛮子给耍了?殷勤皱起眉头,将小角蛮提到眼前,还没来得及细看,小角蛮突然打了个喷嚏。殷勤下意识地侧开头,再扭回来的时候,便对上了小角蛮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好半晌,殷勤叹了口气,将小角蛮放到地上,自己也一屁股坐下,又朝趴在那头的黑瘦蛮子招了招手,让两个涂山余孽和他面对面坐了。他犹豫一阵,十分认真地问道:“既然你们一定指认我是圣者,那就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那儿,到底有没有一个叫做紫霞的女人?”

第807章 圣者的祝福

莲花宝表情奇怪地摇摇头:“没有。”

“怎么没有?有啊!”吉祥宝有些焦急地扯了下莲花宝的衣角,“你忘记了?那雪狼家的,咱们临出来的时候生了黑胖小子,那时天边竟然浮起紫红色的霞,雪狼当时便与我说,他这黑娃,就叫紫霞。”

黑胖小子?!殷勤脸色一垮,决定将这个问题彻底翻片儿,再不问了。他的心里虽然十分不情愿与涂山人扯上关系,问题是唇齿间那股神秘的甜凉如何解释?小角蛮的血脉对他没有丝毫排斥,又如何解释?好在殷勤身上要命的秘密也不止一个了,虱子多了不痒,多加一个涂山圣者的标签,天也塌不下来。

而且吉祥宝在向他表明身份之前的种种表现,无不透着干练与机警,不但在飞舟上行事滴水不漏,下到地面还煞有介事地支走了飞舟。仅从吉祥宝所表现出来的各种细节上看,涂山人应该不是那种坑人的猪队友。

毕竟这涂山人在极北冰原里被武朝以举国之力追杀千年,不但没有被武氏灭了种儿,竟然还被他们逃出生天。就冲这份斩杀不绝的逆天气运,也值得殷勤在涂山人身上下上一笔重注。

他收拾起心情,对莲花宝正色道:“蛮荒之大,漫无边际,人口何止千亿?你凭什么断定我便是你们的圣者?”

不等莲花宝回答殷勤的问题,吉祥宝忽然站起来道:“圣者与莲花宝叙话,我便在周围转转。”说完便拍拍屁股,走过去提起尚在昏迷中的殷公丑,伏地身子钻入草木丛中。

殷勤心中感慨,这涂山人的警惕怕是已经融入血脉了。

“这是阿爷临上雪山时交代我的。”莲花宝捧着脸,舔了下嘴唇道:“他不但将涂山蛮的图腾传给我,还特别给我讲过圣者的味道。”莲花宝肯定地点点头道,“没错儿的,圣者那种辛辣味道与阿爷说的一模一样。”

“阿爷又是哪位?”殷勤插言问道。

好在莲花宝说话虽然有个没头没尾的毛病,正经学说事情条理却很清晰,殷勤听她将涂山人出走极北冰原的前后经过讲述一遍,也不由得唏嘘不已。

“你既然是涂山蛮巫,头上长个角是怎么回事?”望着莲花宝头上的圆角,殷勤伸手去摸,肉肉软软的带着温度,不像是作假黏合上去的。他不太相信,就凭她这弱巴巴的模样,能将涂山人带出大冰原。眼前这莲花宝肯定是用了某种换肤秘术的,不但能够改变容颜,还能够隐匿血脉气息才对。万一她真正的面目是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太呢,殷勤不由得脑洞大开。

果然,莲花宝嘻嘻笑道:“我可是大蛮巫啊,在头上弄个角又算得了什么?”

“你们也用秘法隐匿了血脉强度吧?”殷勤貌似随口地引入正题,他身怀玄武血脉之事,一直是个隐忧。在他进阶蛮王之前,一旦血脉的底细泄露出去,难保不会引来那些元婴级别的老怪物觊觎。就连云裳对于这个难题都是无解,人族修士毕竟是以灵根为主,绝大部分的道法经卷也都围绕灵根做文章,对于血脉的研究十分肤浅。就连万兽谷这种专门驯养妖兽的万年宗门,藏经阁中关于血脉的典籍秘法,也只能说刚刚莫到门径而已。

“至尊宝只猜对了一半。”莲花宝天真浪漫,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吉祥宝的血脉已经三级了,自然要把他压下来,至于我嘛,本来就只有一级,根本用不着隐藏呀,哈哈。”

“你不是大蛮巫么?”殷勤奇道,他不知不觉中被莲花宝说话的样子影响,说话也带了几分孩儿气,“我听说,连蛮王都打不过大蛮巫的。”

“蛮王为什么要打大蛮巫?”莲花宝一个反问就把殷勤噎住了,他支吾一阵道,“我说的是,两族交战的情形,我指的是外族的蛮王。”

“那我还是藏起来算了,反正我长得小,只要我不说,族人不说,没人知道我是大蛮巫。”莲花宝眼珠儿一转,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殷主任拿这孩子没辙,干脆直奔主题,要看看莲花宝本来的样貌。

“是我用图腾做的。”莲花宝叹了口气,为难道:“可是,等下我们还要回去呢,我现在没有力气了,现在给你看了,图腾就弄不回去了。”

“你们还要回去?”殷勤追问,“回去哪里?距离此地远吗?”

“可远了。”莲花宝望着西北的方向,愁眉苦脸地点点头,“族人都在荒原里躲着,我们回去,要走十万多里呢。”

殷勤听得咂舌,忍不住道:“你的血脉只有一级,回去要走好几年吧?”

“那倒不用。”莲花宝随手一招,空中一只夜行过路的妖禽便忽然落了下来,翅膀扑腾几下,最终还是耷拉着脑袋踱到莲花宝的面前,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是灵鹫吧?殷勤望着眼前那一人多高的鹫鸟,估摸这鸟的血脉最少也是个三四级的样子。

莲花宝伸出手,那鹫鸟便将翅膀递了过来,莲花宝小手在它翅膀尖上拍了拍,再一挥手,鹫鸟如释重负,立马扑腾着翅膀飞腾而起。

殷勤被它扇起的灰土呛得皱眉,莲花宝也捂住了嘴巴,咯咯笑了好一阵才道:“我可是大蛮巫啊,就是这鸟儿有点傻,都不知道躲远了再飞。”

殷勤见识过莲花宝的手段,总算相信眼前这小角蛮真有几分道行。他心中虽然惦记着血脉隐藏的秘术,却也不好意思明说,只等莲花宝笑够了,才正色问道:“所以,你和吉祥宝万里迢迢,来到这边就是为了和我见一面,打个招呼么?”

“是啊!”莲花宝脸上全是心满意足的笑容,“阿爷没骗我,涂山人的圣者真的出现了,莲花宝终于见到了至尊宝。”

然后呢?殷勤在心中呐喊,脸上却浮起比狼外婆还要和蔼的笑容,拍了拍莲花宝头上的圆角:“真是苦了你们了啊,回去也给乡亲们带句话,就说圣者在这边祝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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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道友河马爱过犀牛打赏两千币,码字磨叽是我的本色,哈,很难改,只好每天多写点,才能让进度进行的快些了。

第808章 涂山人的秘密

殷勤只是随口一说,莲花宝的小脸儿忽然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她有些慌乱地换了个跪地的姿势,满脸虔诚地朝殷勤拜服下去,口里念念有词:“涂山人的圣者啊,至尊宝,您的祝福啊,是圣洁的莲,绽开在雪山上,为涂山人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小角蛮如此虔诚地连拜带念,搞得殷主任老紧张了,差点儿就没忍住,学着人家的样子趴下来,立马拜还回去。

总算坚持等到莲花宝拜完了,殷勤决定,以后都不敢随便祝福,多灾多难却又特别虔诚的涂山人民了。

问题是,人家越虔诚地对待他,殷勤这打听秘术的话可就越不好出口了。就好比身为主宰万物的上帝,好意思将一个向他祈祷寻求庇护的虔信徒拉到一边,问人家:“你家有风湿止痛膏吗,借我来两贴,最近腰不太舒服”

殷主任正自琢磨怎么把话题引导回到血脉秘术上面,莲花宝忽然开口道:“涂山人的圣者啊,莲花宝有个小小的请求,希望能够得到圣者的帮助。”

果然来了!就知道,这圣者不是白当的,这跪拜也不是白挨的。殷勤暗自叹息,脸上满是圣洁的光辉,和颜悦色道:“虔诚的莲花宝啊,把你对圣者的请求说出来吧。”

殷勤学着莲花宝的语气,说完便面带微笑地端坐着等着听莲花宝的请求。

哪知莲花宝念叨完那句之后,忽然跪坐着,直起上身,眼神怪怪地瞪着他,也不说话。

殷勤被她看的心中发毛,忍不住催促道:“说啊,你想请求啥啊?愣啥神儿啊?”

莲花宝的表情这才恢复了正常,又瞅他一眼,如释重负地嘀咕道:“圣者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奇怪啊啊,就像就像”莲花宝又瞟他一眼,欲言又止。

“像什么?”殷勤也懒得装了,心中盘算,甭管圣者不圣者的,亲兄弟还得明算账,这帮涂山蛮子不简单,别他娘的被他们拿圣者啥的忽悠两句,就把自己卖了。

莲花宝犹豫一阵终于鼓起勇气道:“圣者刚才让我说出请求的样子,就像那些劣等贱族里的小蛮巫,阿爷管他们叫神棍,一点血脉传承都没有,只会骗骗族里的贱蛮,阿爷说他们根本连蛮巫都算不上的。”莲花宝一口气说了好多,然后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圣者以后可别这么吓唬我哦。”

奶奶的,竟然装过头了!殷勤尬笑两声,不敢端着了,换回平常唠嗑的语气道,“说吧,想求我做些什么?乡亲们在蛮荒深处日子过得辛苦吧?缺不缺疗伤治病的灵药?”

在殷勤想来,这些涂山蛮子从极北冰原迁徙到西部荒原,首先遭遇并且最难克服的应该是水土不服的问题,而且西荒妖兽与极北地的妖兽大不相同,涂山人在狩猎时难免会受到伤病之袭扰。蛮人血脉虽强,毕竟不是铁打的,该生病受伤,还是会生病受伤的。

果然,他的话音未落,莲花宝马上又是一通虔诚拜念。这回殷主任坚决忍住了,既没有心虚忐忑,也没敢再露出神棍做派,直到她拜念完毕,才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丢过去道:“这瓶子里有三颗小玉露丸,你拿回去,若是有族人重伤难治,只需一丸便有续命的功效。”

一瓶小玉露丸对于殷主任眼下的身家,不过是洒洒水而已,便是十瓶百瓶掏出去,也不算啥。问题是,这水再多,也没理由随便往外洒啊?至少一个圣者的头衔,不值得殷主任洒更多的丹丸出去。

之所以丢出一瓶小玉露丸,只当是大家交个朋友,对方毕竟是极北冰原过来的,手上说不定有些罕见的极北宝材,来日方长说不定就有交易的机会呢。殷主任不会驳涂山人的面子,也不会轻易就把自己卖给人家。

莲花宝倒是一点也没有在意的样子,拿起小瓶,拔下塞子,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开心地连说好香。然后,一扬脖子,把三颗小玉露丸都倒入嘴里,嚼了两下,眉头又皱起来:“闻着香,吃起来好苦哦。”

“那、那是给你们族人的疗伤圣药。”殷主任有点傻眼,这货是真傻还是假傻?尚她的疗伤圣药,就这么没了?

“我知道。”莲花宝苦着脸,屏住呼吸憋了一阵,黑秋秋的小脸上泛起一丝红润,这才眉开眼笑道,“圣者这药好灵验,我感觉比吃了冰熊胆还要好呢。”

殷勤淡淡地嗯了一声,却不拾她这个话茬儿,友情赠送仅此一瓶儿,再想要得看你能拿出什么东西来交换。

莲花宝开心一阵,见殷勤沉默不语地看这她,这才想起刚才的话题,脸上又显出几分犹豫。好在这一次,她只耽搁了片刻,便下了决心,扬起小脸儿对殷勤道:“莲花宝想请问圣者,能不能将您买来的那些女蛮交给我带走?”

殷勤听了一愣,奇道:“我倒是买了二百女蛮,可她们都是来自不同族群,与你们血脉并不相容,你要这些女蛮有什么用?”除非是涉及到某种蛮族邪术,否则的话,殷勤唯一能够想到的用途,便是用这些女蛮来传宗接代。

果然莲花宝并不瞒他,老老实实地交代说,这次族人迁徙,虽然随行都是精壮族人,可这一路上千辛万苦,凶险无数,到现在尚有二百多个精锐男人,可群族里的女蛮却死伤太多,为了族群能够迅速壮大,两三家共用一个女蛮都不够分呢。

“两三男蛮共用一蛮女?”殷勤听得差点惊掉下巴。

好在莲花宝连忙摇头道:“这只是有些族人绝望之下的一个提议,被阿爹否决了的。而且作为大蛮巫的她也不会答应。”

殷勤这才放下心来,却不明白,异族之间血脉排斥极强,即便通婚的话也往往难以生育,而且即便能生,涂山人的血脉也会因此稀释不少。

“圣者不知道,咱们涂山人的传承,并非全靠血脉的。”莲花宝小脸儿坚定,缓缓道出一个殷勤从未听说的莘密来。

第809章 画个圈圈

“涂山人的血脉传承竟然与图腾秘术有莫大关系?”殷勤听到莲花宝说出“图腾秘术”这四字不禁讶然,蛮人的图腾术固然神秘莫测,却没想到还能对血脉传承起作用。

“不仅是涂山人,其他各族也应该都有类似的图腾术。”莲花宝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阿爷说过,蛮人的血脉代代流传,先祖的传承就会日渐稀薄。想要巩固,唯有依靠图腾术。”

殷勤沉吟不语,以他现在的级别还接触不到有关蛮族如此机密的信息,不过他很怀疑,这等事关蛮族延续的绝密消息,恐怕也只在那些超大群族的大蛮巫之间口耳相传吧?

他不由得打量了一眼莲花宝,心中有点儿惭愧:这孩子还真是将他当做涂山圣者来对待的。根据莲花宝的解释,以图腾术来巩固血脉传承,对于涂山一族尤其重要。

涂山人被武氏追杀了几千年,不得不躲如极北冰原那等号称生命禁地的死绝之地。极北冰原的生存条件实在是太过恶劣了,以至于在涂山人进入其中的前百年,整个群族的数量便锐减了将近八成。

剩下的两成涂山人,总数不过两千余人,其中能够生育的女人只有不到三百余人。当时的大蛮巫眼见涂山已经面临灭种的境地,不得不通过捕捉掠夺其他蛮族的女性,再以图腾秘术尽可能地保持这些异族通婚所生后代的涂山血脉。

莲花宝唠唠叨叨说了半日,小大人一般重重叹了口气道:“这次从极北冰原强行迁徙群族,已经损失了大半族人,连阿爷也都陨落在了大雪山的冰川上面。好容易到了大荒原,又赶上了兽潮,咱们一路上虽然小心躲避,却也与因此损伤了许多人手,现在族群中的女人就剩下几十人了。”

殷勤沉默一阵道:“你那群族是否已经在蛮荒中安顿下来了?”

莲花宝愁眉苦脸地摇摇头道:“整个西部荒原,到处都有兽潮,咱们天天躲着兽潮跑,哪儿有什么安生的地方?”

殷勤苦笑道:“你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让我这两百女蛮往哪里送?”

莲花宝笑道:“原来圣者是愁这个。先不着急呢,反正那两百女蛮还没驯服,等圣者驯服之后,也要一年半载的吧?到那时,咱们咋也能找到落脚的地方了。”

殷勤摇皱眉道:“还是得留个联系的办法,否则的话,一年之后让我往哪儿找你去?”

莲花宝摇头道:“安全起见,我们族人暂时不会进入到蛮武边境十万里以内的地区。距离实在太遥远了,灵鹞禽鸟传讯的话,来回也要一两个月呢。而且人族的传音符也不是特别安全,听阿爷说,人族的元婴真人就有手段能够追踪传音符的痕迹。”

殷勤想到怀中的青珠,暗暗摇头,这玩意也只在几千里的范围内试用过,十万里那么远,能否管用还真不好说。而且,毕竟是个第一代的法器,能否躲过元婴真人的窥探更是不得而知。殷勤暗自叹息,蛮墟荒原第一条生存法则从来都是强者为尊,他手上最缺的就是元婴真人那般的顶级战力。花云裳眼下只是个金丹二级,距离元婴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莲花宝见他沉默不语,以为他在替大家担心,反倒咯咯笑着劝慰他道:“至尊宝不必担心,反正我是可以找到你的。”莲花宝舔了下嘴巴,眼睛又没心没肺地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殷勤早就想问这事,正好接过莲花宝的话题问她,为何每次与莲花宝所有联系的时候,舌头就凉凉的。

莲花宝歪着脑袋,奇怪道:“怎么会啊?我明明感觉舌头火辣辣的呢。你怎么会感觉和我不一样呢?”

殷勤心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他不想在细节上过多纠缠,只问莲花宝,这种感觉上传递是如何实现的。

“图腾术啊!”莲花宝又是理所当然道,“至尊宝难道又忘记了,莲花宝可是大蛮巫呢!”

殷勤绕了半日,总算说到正题上,忙道:“图腾术只能是你主动来找我,若是我想联络你,该怎么办?”

“那个好办。”莲花宝想都没想就点头道,“我可以把图腾传给你。”

就这么简单?殷勤反而愣了,枉费许多心思,人家竟然一点犹豫都没有,便答应了?!转念间,殷勤抓住其中疑点又问:“你刚说,要传给我的是图腾还是图腾术?”

“当然是图腾了。”莲花宝旧话重提,“图腾术只有大蛮巫才能用的,不过只要你被咱们印下图腾,就能随时联系到我了。”

殷勤不禁犹豫了,敢情人家所说与他所求根本就是两回事。他更担心的是,蛮人图腾与血脉之间有种神秘的联系,而且这孩子刚才张嘴闭嘴都是通过图腾传承血脉啥的,一旦被这孩子印入他们的图腾,他的血脉里不就相当于烙下了武朝第一类通缉犯的标签儿?不行,不行,图腾这种东西还是要谨慎为妙,咋听起来就和前世地球上的转基因似的。

“都怪我,找到至尊宝之后就高兴地把正事都忘记了。”莲花宝没注意殷勤脸色的变化,满脸兴奋地站起身,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戳在地上,围着殷勤画圈圈。

“你这是要干嘛?”殷勤想起西游记里悟空每次出门,都要在地上给师父画个圈圈,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把图腾传给你啊!图腾是咱们涂山人最重要的传承,必须要有个仪式的。”莲花宝头也没抬地说,“阿爷交代过,找到至尊宝之后,最重要的就是把图腾传给至尊宝。”

殷勤听得心头发毛,赶紧按住莲花宝脑袋上的圆角,强迫她停下,呵呵笑道:“就为了传个信儿,搞这么大的阵仗,太麻烦了。”

“也不只是为了传个信儿啊。”莲花宝努力抬起头,小脸儿严肃地看着殷勤,“至尊宝有了图腾,才能真正控制住至尊宝的血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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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0章 仪式

“你与吉祥宝能够隐匿血脉强度,躲过那些蛮奴贩子的检查,就是因为你们涂山蛮族有控制血脉的图腾秘法?”殷勤心中纠结,这隐匿血脉的法子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可听莲花宝的意思,却与他之前猜测的某种特殊法门,不是一回事?

“至尊宝又说错了。”莲花宝被殷勤按着,动不了地方,干脆一屁股坐下,满脸无奈地掰着指头纠正他道,“第一,只有吉祥宝需要隐匿血脉,莲花宝的血脉很弱很弱的,不需要。第二,图腾秘法只有莲花宝才会,因为莲花宝是大蛮巫。”

“你只需告诉我,吉祥宝能够隐匿他的血脉等级,用的是什么秘法?”殷勤也被这孩子搞得头大,感觉与她的思维永远不在一条线上。

“吉祥宝根本不会秘法啊!”莲花宝钻了牛角尖儿,还有与殷勤啰嗦,却被殷勤干脆打断问道:“你的意思是吉祥宝是依靠图腾之力才能控制血脉强度的么?”

“当然了!”莲花宝眨巴两下眼睛,点点头,看她满脸奇怪的表情似乎不太明白殷勤为何啥会对这么理所当然的问题纠结个没完。

殷勤眉头微皱,不放心地又问:“我若得了你这图腾,血脉中便会有你涂山传承了?”这也是他比较担心的另外一个问题,殷主任可是身怀上古神兽玄武之血啊,列入蛮墟最高级别的珍贵遗产都嫌不够呢,万一被个不知所出的涂山小血脉给污染了,他岂不是亏大发了?

莲花宝表情怪怪地望着殷勤,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至尊宝的爹娘也是涂山人吗?”

“不是啊!”

“爷爷呢?奶奶呢?”

“都不是啊。”

“爷爷的爷爷呢?”

“我家祖辈儿压根儿就与你们涂山人没有半点关系。”殷勤被这孩子唠叨得烦了,斩钉截铁道。

“那就没办法了。”莲花宝惋惜道:“至尊宝的血脉中连一滴涂山血都没有,那莲花宝也法给你涂山传承呀。除非、除非你和我一起去找族人,娶一个咱们涂山族的女人,那样的话,你俩生的娃娃,如果配合上莲花宝的图腾秘法,你的娃娃就能有咱们涂山的血脉了。不过,这也不好太办啊,家里的女人们都有主儿了,要不然,你就只能等着,族里倒是还有几个两三岁的女娃儿,可是都已经许了人家了啊。唉、只有等过两年,这批女蛮送过来再说,这样也好,我可以提前和吉祥宝说,他要是生了女娃就许给至尊宝”

“图腾我要了!”殷主任被她嘚啵得脑袋发涨,眼看他这圣人的辈分被这孩子嘚啵得越来越锉,忙斩钉截铁地打断她道,“既然你这图腾,不会影响我现有的血脉,那就没问题了。来吧,你把圈儿画圆了。”

莲花宝还没嘀咕完,就被殷勤一把从地上拽起来,手掌一招,凌空摄来一根更粗的树枝,塞给她道:“你这图腾印下之后,不会有什么明显的痕迹吧?我是说,武朝那边可是盯得紧呢。”他不禁想起在车马店中所见的那个关了“雪人”的铁牢,不用说,那“涂山雪人”定是个陷阱来着。从这一点倒是可以推知,那车马店背后的势力,多半有着来自朝廷的背景。

莲花宝撅着屁股在地上画圈儿,一边嘟囔着:“至尊宝总是瞎琢磨,图腾无形无迹,至尊宝又没有涂山血脉,怎么会被人盯上?”

殷勤这才彻底放下心来,双腿一盘坐在圆圈儿中央,心道:这笔买卖做得过啊!二百个不值钱生蛮,便换了能够控制血脉的图腾,就是不知道这图腾能否控制住咱这玄武血脉。不过,既然是莲花宝的阿爷郑重交代的,兴许有用。

涂山蛮好歹也是延续万年的古族,再糊涂也不会误认圣者的,更何况还有那股冰凉甜感为凭。若是再往神道儿里想,那玄武本就是北方圣兽,而涂山人在极北冰原守望万年,直到他殷主任穿越时空而来,才不惜自断根基,拼死冲出冰原,翻越数十万里,历尽千辛万苦地来拜见他这位涂山圣者。

听莲花宝的意思,她那阿爷之所以做下种种安排,为的便是要将这图腾传印给他啊!想到此处,殷勤的心潮一阵澎湃,望着莲花宝的眼神儿中也多了几许期待。

莲花宝拿了殷勤所给的粗树枝,围着他转了一圈儿,快转回起点时,发现后面半圈儿画的太大了点,与开头差了半尺活。殷勤无奈地摇摇头,以为她要重画,哪知莲花宝琢磨一下,竟硬生生地将两端连了条直线,句号般的圆圈儿被她画成个豁口的逗号。

“不太圆哦。”殷主任心中疑虑尽消之下,对这事儿重视起来,背着手提醒道。

“没事。”莲花宝挠挠头,“我去拾些柴来,要生火的。”说完转身就往边上的树丛跑。

“我帮你。”殷勤看她弱巴巴的样子,拔脚要跟上,却被莲花宝制止住了:“至尊宝从现在开始,就不能离开那个圈了。”

不能离开逗号儿吧?哎,那孩子也不知道喊吉祥宝过来帮个忙。殷勤在心中碎碎念,乖乖站在逗号儿中间,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一片篝火升腾中,莲花宝手持骨杖,脸上涂抹上五颜六色的道道,随着篝火跳起奇怪的舞蹈,一边跳一边冲着月亮噢噢地嚎叫着,就像一头小青狼。

出乎殷勤的预料,只等了狗眨眼的功夫,莲花宝便颠儿颠儿地回来了,手里拿着四五根枯树枝。

“就这点儿?够用吗?”殷主任看这莲花宝小心翼翼把几根树枝相互抵着搭起来,忍不住再次提醒。

“差不多吧。”莲花宝挠挠头,“仪式很快的。”

“很快能灵验吗?”殷主任担心起来,这件事已经提高到事关殷主任身家性命的重要程度了,“还是再去捡几根树枝吧?火也能升大些,仪式不用赶着做的。”

“来不及了。”莲花宝指着天上,“月亮里的大雪龙马上就露头了。”

殷主任顺着她小手指的方向,黑漆漆的夜空中,只有头发丝儿细的一丝月牙儿,此刻正被一片薄薄的云彩遮掩着,艰难地往探出一个角儿。

“只差一天就是朔月了!”殷主任难掩忧色,蛮巫的仪式不都是望月满月时分才做的么?

。。。。。。

用了烫伤药膏,止疼了。对前面的吃货道友说抱歉,手指头还要留着敲字儿呢。

第811章 图腾印入血脉之后

“天上的月啊,无论朔望,大雪龙就在那里。”莲花宝好像能听到殷勤的心声,小声嘀咕一句。殷主任心虚地低头看去,莲花宝抬起小脸儿,望着夜空中那一丝月牙儿,脸上仿佛有层圣洁的光。

这孩子说到底还是有些道行的。殷主任听到这话,稍稍安心,按照莲花宝的吩咐调整了坐姿。或许是圣者身份的关系,莲花宝没有让殷勤采用跪拜的姿势,也没有像人族修士打坐那般五心朝天的双盘,而是让殷勤散盘,坐得随意一些。脑海中也不用观想大雪龙之类的,只需以心神守住体内的血脉源头,也就是后腰肾俞穴一片区域。

此时,一阵清风吹过山岗,天上那一弯月丝儿也彻底从云朵里钻了出来。莲花宝忙将右手食指伸入口中,闭着眼睛狠心咬破一个小口,苦着脸用力挤出一滴鲜血,将小手在那“堆”树枝上抖了几下。指尖的鲜血滴落,落在枯枝上,便“噗”地一下燃了起来,说也奇怪,明明只有四五根树枝,却升起好大一团火光,宛如篝火。

难怪这孩子说不用很多树枝,殷勤距离那火焰不过三尺远,竟然感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他心中若有所觉地抬头望天,空中那一弯月丝竟然成了鲜红之色。

这孩子的一滴血竟然能够整出这般动静儿,还真是个大蛮巫啊?!眼前异像,让殷主任对莲花宝的信心大增,心中对涂山蛮的图腾更多了几分期待。

莲花宝紧绷着小脸儿,口中念念有词,殷勤听不懂她念叨的是啥,却能从其腔调推测应该是某种上古蛮语。他被莲花宝的情绪所感染,忙收敛了心绪,虽然还是散盘,却也坐得笔挺。

莲花宝念了一段古蛮咒语,便围着那堆火焰转开来了。殷勤没有被要求闭眼,便好奇地看着篝火边的莲花宝,不知这涂山族的大蛮巫,一旦跳起来,会不会引来什么样的天地异像。

莲花宝不再叨么古蛮咒语,而是哼起一种旋律奇特的调子,只见她光着小脚,双臂张开高举冲着天上那弯血月,先用左脚单足跳往左边颠了几步,又换个方向,右脚单足跳往右颠了几步。如此这般,莲花宝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来回跳了三趟,然后并拢了两脚,一下跳进殷勤所在的圈子之内。

来了!殷勤的心脏突然砰地猛跳一下,莲花宝又换成左右单足跳的姿势,在殷勤面前颠来颠去,殷勤的心脏也随着她的节奏砰砰地用力搏动起来,腾蛇与玄龟两股血脉也随之腾然而起。

“至尊宝,阿爷的图腾即将印诸你身。”莲花宝还在左左右右不停跳着,语气显得异常严肃,“至尊宝,一定会带着涂山人回到故乡吧?”

“我保证。”殷勤的心脏砰砰地猛烈跳动着,周身上下血流越来越快,渐渐地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纱。他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仿佛血脉的深处有一股磅礴无匹的巨力在不断地升腾着。这种血脉激荡的巨力,要比他使用血符时所激发的那种力量还要强上几分,此刻的殷勤甚至有一种能够撕裂天地的感觉。

“至尊宝,要永远记住此刻的承诺啊。”莲花宝的脸上也仿佛笼罩了一层血色的纱,她一下子跳到殷勤的面前,双手捧起殷勤的脸颊,迎着他的目光,一边小声吟唱着奇特的旋律,一边慢慢凑过来,直到她的脑门儿顶住了殷勤的脑门儿,鼻子抵住了殷勤的鼻子。方寸之距,殷勤的眼中只剩下莲花宝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至尊宝,要永远记住咱们涂山人对你的好,世世代代的好。”这句不是咒语,而是莲花宝的呢喃细语,方寸之遥,莲花宝的眼中是至尊宝怒睁着的鲜红的眸子。

此刻的殷勤血脉贲张,两股血脉相互交错,激荡纠缠,他感觉血管随时会炸裂一般,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吼声:“快将图腾印来!”

他的话音未落,眼中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莲花宝笑了,她的身材太过矮小了些,她捧起殷勤的脸,用力踮起脚尖,终于将唇瓣印在了殷勤的额头上面。

“至尊宝,一定要记住啊,咱们涂山人世世代代对你的好。”莲花宝完成月牙儿的眼中有泪滴滚下,落在殷勤的脑门上,她使劲儿吸了口气,退开两步,松了口气,“好了,图腾印入至尊宝的血脉里了。”

殷勤一动不动,没有回她。他耳朵里那巨浪排石般的血脉咆哮一下子退去了,周身血管里那种暴裂的膨胀感也在瞬间消失,额头上一股清凉在身体里蔓延开来,好像在沸汤里灌入了清凉的泉水,那种血脉激荡的感觉很快就被平息下来。世界终于一片寂静,殷勤却还愣愣地定在某个境界里,他能看莲花宝嘴唇的开启,却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又或者,他其实是听到了,却又轻易地任那些声音从耳根滑过。

好半天,陷入定静中宛如雕像的殷勤终于轻轻地吁了口气,回过神儿来。他迅速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血脉与灵根,却又狐疑起来,经过刚才一番折腾,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感觉出来?

莲花宝已经捧着脸看了他大半天,见他终于能动了,不由轻轻叹了口气:“至尊宝的图腾印好了,莲花宝也该回家了。”

“这就要走了?”殷勤心中忽然升起一丝难舍的情绪,他瞟了一眼已经烧成灰烬的树枝,岔开心绪道,“你确定这图腾已经搞定了么?我现在咋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了?”

“应该是吧。”莲花宝撇撇嘴,“反正是我都是按照阿爷交代的做的。”

殷勤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们涂山人印入图腾之后,是啥感觉的?”

“我也不知道。”莲花宝摇摇头,“每个人都不一样的,有的人要瞌睡一段时间,有的天天缠着婆娘转,有的会热的不得了要跑去冰川上,不过至尊宝和他们不一样。至尊宝是圣者,圣者的感觉会咋样,没有人知道。”

殷勤忽然感觉脑壳疼。上刀山下火海啥的他倒不太在乎,唯一那句“缠着婆娘转”,让他有点儿心虚。花狸峰上的婆娘倒是有几个,殷主任在男女之事上也不是那种拘泥迂腐之辈,问题是铁裤裆该怎么破?!

第812章 大蛮巫的手段

夜风习习,坐在山岗上的莲花宝身上虽然围了一张厚厚的兽皮,却还是冷得打了个寒颤,又往殷勤身边挤了挤。

殷勤伸手摸了下的她头上的圆角,好奇道:“这圆角真的只是你用图腾术弄出来的么?”

“嗯,不过要等到回家以后才能消掉了。”莲花宝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她的目光全在左手的大拇指上,上头套了一枚乾坤戒,这可是圣者刚刚送给她的宝贝。她的指头太细了,殷勤的乾坤戒只能套在大拇指上。

“走!”莲花宝右手上的一根小树枝往乾坤戒上一点,便消失不见,莲花宝的眼睛弯成月牙儿,又唤一声“来!”,右手掌心便凭空多了一块黑石头。这可真是好东西,莲花宝想起出来之前存放在如意宝那里的许多小玩意,偷偷叹了口气:要是早能见到至尊宝就好了,我的那些小玩意就可随身带着了,如意宝那傻小子,千万别偷偷玩,把它们弄坏了啊。

殷勤见她来来回回地摆弄乾坤戒,忍不住提醒她道:“我给你的那些丹药可都是救命的宝贝,可别不小心掏出来,再当石头丢了。”

“不会的!来!”莲花宝小手一招,掌心的树枝变成了小药瓶儿。

殷勤眼睛一瞪,她才心虚地笑笑,将小药瓶塞回乾坤戒,不敢再玩了,却又有些无聊地左右看看小声嘟哝道:“早知道刚才就不放那只大鸟飞走了,吉祥宝都去了好半天了。”

“本来就该听我的,等过会儿天亮再说,大半夜的,天上哪有几只妖禽?”殷勤笑呵呵地解释道,图腾已经印入血脉有一阵子了,还是没啥异常反应,殷勤心情放松了许多。

“可我刚才一招手,就来了一只大鸟的。”莲花宝垂着头,又要去摸大拇指。

殷勤拍她小手一下,换个话题道:“之前在车马店里,那么拥挤肮脏的铁笼子,你和吉祥宝怎么受得了?寻常人,闻那味道都受不了。”

“还好吧?”莲花宝总算被殷勤引开注意力,“有次在冰原上被修士们追,咱们的兽皮呀什么的全都被阿爷拴在冰原狼的身上往岔路上丢了。后来总算甩开了修士,可我冷的受不了,后来阿爸找到一坨冰原象的屎,把我塞进去,刚拉不久的,热乎乎的,可暖和了。”

殷主任皱了皱眉头,又转移话题道:“你和吉祥宝是故意被他们捉去,在那里等我的么?”

“嗯。”莲花宝得意道,“我是大蛮巫啊,我做过一个梦,就是在那里遇到至尊宝的。”

殷主任点点头,蛮巫有这种神秘的预知梦境也不奇怪,他老爹殷富贵也曾经有过梦境中预知的应验。他犹豫一下,还是问出最关心的问题:“既然已经将我引到你们的笼子那边,为啥不继续联系我了?”

“我没力气了呀!”莲花宝摸了摸头上的圆角,“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现在力气小的连这个角都收不回去了。”

“那些生蛮发狂,是你搞的鬼吧?”殷勤问道重点,他一直很想知道,铁笼前那场血腥杀戮的目的何在?

“都怨吉祥宝,成天担心我们万一被关着再也出不去怎么办?”莲花宝嘟嘴道,“要不是为了控制住那些生蛮,我也不会没有力气的。”

“所以,你没了力气,不能再以凉意联络我,就激起那些生蛮的凶性?”殷勤盯着莲花宝的眼睛,在他看来,那场铁笼杀戮,貌似生蛮突然发狂乱做一团,仔细琢磨的话,其中一步步引人入瓮,皆需有人在背后精心安排才有如此“巧合”。

莲花宝小大人般地叹了口气:“那时我要是直接招呼至尊宝,让至尊宝把咱们从铁笼子里搭救出来,咱们涂山人就要被至尊宝看轻了啊。”

貌似无心之语,却让殷勤心中一凛,他忍不住低下头,望着莲花宝人畜无害的小模样,终于深刻体会到了莲花宝常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我可是大蛮巫啊”。哪怕莲花宝的身子再弱巴,哪怕她顶着圆角的样子看起来那么呆萌,她的的确确是一个能够带着涂山族人逃出大冰原,在兽潮横行的蛮虚荒原上迁徙几十万里的大蛮巫啊!

仅仅是为了向他这个所谓的圣者秀一下肌肉,几十条生蛮的性命便被她随手抹去了。以殷勤对于车马店那种组织的了解,铁笼中那些生蛮的下场,是早就注定了的。这就是大蛮巫的心机和手段吧,哪怕身边这位,咋看都那么的不靠谱,但殷勤已经彻底相信了莲花宝的话,这货只能是个大蛮巫!

“回来了!”莲花宝忽然站起身,打断了殷勤的沉思,抬眼望去,树林里枝叶分开,一头荒原牤牛冲了出来,身材瘦小的吉祥宝坐在上面,给人一种猴儿骑骆驼的感觉。

“莲花宝,帮我!”吉祥宝大声呼叫,他座下那头牤牛显然并未被他驯服,鼻腔冒气地闷吼着朝这边冲了过来。

莲花宝叹了口气,正要起身。殷勤先她一步,站起来道:“我来!”

牤牛块头大速度却一点不慢,说话间就冲到了两人近前丈许远处,吉祥宝仅仅抓着牤牛的犄角,身子被它颠的飞起。

殷主任也是血脉强者,连金丹老祖都能以肉身硬扛几下,哪里能将一头二级血脉的蛮荒牤牛放在眼中?他拧步垫身,喝一声,“停!”单掌迎着那牤牛头上按了下去。

“至尊宝!”莲花宝在一旁赶紧提醒他道,“别杀了它,还要用来骑的。”

莲花宝话音未落,只听一声闷哼,殷主任被那牤牛一脑袋撞飞出去,在空中四爪乱爬,带起周身鳞片雪花般纷纷落下。殷主任被这一顶,直飞出十几丈远,最后啪叽一下,落入山涧的溪水之中。

“至尊宝?!”

“圣者?!”

莲花宝与吉祥宝面面相觑,全都傻眼了,涂山人盼了几千年的圣者,那个将要带着大伙回故乡的至尊宝,竟然一个照面便被一头血脉只有二级的牤牛给顶飞了?!看他散落下一地的蜥蜴鳞片,这个,那个,似乎情况不太妙啊!



第813章 圣者归来

“赤睛猪?!”

当那头牛朝着殷勤猛撞过来的时候,殷勤眼中所见,却是一个头双目尽赤,体型巨大的赤睛猪。紧接着他的耳边忽然响起殷富贵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儿子,快躲!”

不知怎的,殷勤心中想着躲,脚下却不听使唤,一拌蒜的功夫就被一股巨力撞得飞起。一种从未有的慌张,让他在中手脚乱爬,同一时刻,曾经过往的诸多片段宛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

“殷勤,把这最后一捆兽皮打包装车,明天就要出发了。”那是从小仓山去往郡城之前,殷公子与他一起装车时的场面,从那以后殷勤终于抹去了肉身里仅存的最后一丝奴性。

“奶奶的,老子特么孤注一掷了!”范猴子的客栈里殷勤假扮严公子,一下子将四盒筹码全都砸在了赌桌之上,没人知道,殷勤那时的小心脏跳的有多快,那个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小子,要从修士手中骗取钱财的亡命赌局。

“你杀了我吧。早晚有人会把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野狼镇外,狗丫儿被他按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放狠话。若非蓝雀来得及时,狗丫儿早就成了蛮荒里的一堆森森白骨。

“我们哥仨儿,应勤哥儿之邀,给花狸峰跑腿办事,如今事情办的差不多了,也该交差告辞了。”花狸峰下,殷公丑扶着脑袋肿成猪头的殷公子,脸色惨然。

“老祖,弟子梭哈了!”花狸厅大门之外,殷勤低吼一句,顶着云裳老祖的无尽威压,身形猛地前窜,空中暴起团团血云,浑身鲜血狂喷一头撞进了花狸厅!“真他娘的美啊!”那是殷勤初见云裳时下意识里浮现出的头一个,也是惟一的念头。

“花云裳,你给我睁着眼睛,绝不能睡着了!”寒潭至畔,殷勤冲着渡丹与他的云裳高声吼叫,云裳那疲倦的眼神,让他第一次对这个被他唤做师尊的女人,心升怜爱。

。。。。。。我、我这是回光返照了么?殷勤的身子还在空中做抛物线运动,眼前一幕幕闪过的场景却让他想起关于人之将死时候的一种说法,根据许多有过濒死经验的人的回忆,他们在濒临死亡时,都曾有过类似的经历,几秒钟的时间里,就能将一生的过往在眼前回放一遍。

噗通,耳边水响,殷勤重重落在一条深不过膝的山间小涧之中,没有黑暗的昏迷,也没有明亮的天堂,殷勤四仰八叉地躺着,眼睛瞪得溜圆,视野里只剩下漆黑夜空里,那一弯淡红色的月牙儿。

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水中,殷勤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那弯月牙儿多像是一只眼睛啊!

。。。。。。

“圣者!”吉祥宝跳下牛,一个纵越就到了溪水边上,紧接着就看到躺在溪水之中,圣者那张凝望天空,却又泛起笑容的脸。

“至尊宝,你没事吧?”莲花宝小腿儿紧跑,冲到这边时,却猛地收住了脚步。她猛地拉住吉祥宝腰间的兽筋索,摇摇头道:“别过去。”

“圣者,他怎么了?”吉祥宝纳闷地问道,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盯着溪水里的殷勤。

“他没事,应该是感受到了图腾的力量。”莲花宝喃喃答道,眼神儿也直勾勾地黏在殷勤身上,须臾不离。

溪水里,殷勤的身体正发生着肉眼可见的变化,周身的鳞片被溪水冲刷着片片落下,顺着水流流走飘远,与此同时他那因为血脉进阶儿变得异常巨大的身躯也随着鳞片的剥落而渐渐缩小,直到与常人无异。

“圣者的皮好白啊。”吉祥宝喃喃自语,“比冰原上的羊奶还要白。”

随着殷勤浑身鳞片的散落,露出底下一层连女修仙子们都自叹弗如的玉润肌肤。莲花宝忍不住摸了下头上的角,心中嘀咕,人家若是恢复了本来样貌,不知道有没有这家伙,呃,不知道有没有至尊宝白嫩哦。

“这就是至尊宝本来的样子吗?”吉祥宝不错眼珠儿地盯着溪水里的人,不知想起什么,嘿嘿傻笑起来。

莲花宝忽然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沮丧,怕是真的没有他白嫩呢!

不过,殷勤这身玉润之体在溪水冲刷之下,也没能保持太长的时间,嫩白的肌肤随着溪水冲洗,渐渐染了一层古铜颜色,殷勤的体型样貌也终于恢复了小仓山时那种被大荒原的风霜洗礼过的糙汉模样。

“咱们走吧,至尊宝还要过一阵子能醒来。”莲花宝见殷勤的身体不再变化,瞪着天空的眼睛也渐渐合上,扯着吉祥宝往山下走,一边悄声对他道:“那才是至尊宝原来的模样。”

“和咱们也差不多。”吉祥宝有点儿惋惜地撇撇嘴,在他心中,宁愿圣者是个满身鳞片的蜥蜴人,也比他现在这种寻常模样要好的多,毕竟是涂山人盼了几千年的圣者啊,当然要是变成那种白白嫩嫩的圣者,就更好了。

“你特别想至尊宝变成那种羊奶白吧?”莲花宝好像他肚里的虫子。

吉祥宝臊红了脸,正要说没有,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团黑影道:“那边卧着个大家伙,正好用来当坐骑。”

莲花宝往那边瞟了一眼,撇嘴道:“那不就是你刚才骑的大牛么?”

“不会吧?”吉祥宝挠头道,“阿爸说过,那种蛮荒牛不比牦牛,其实是很难降服的,我刚才也是找不到别的,才随便试试。”话虽如此,吉祥宝也是越看越觉得卧在山岗上的大家伙,的确有几分眼熟,他几个纵跳窜过去,只见一头莽荒牛正趴在山岗上,口吐白沫,浑身颤抖,在地上拉尿一滩,气味难闻。

“这家伙吓坏了。”莲花宝跟过来,绕着那头牛转了一圈儿,摇头道,“怕是站都站不起来了。”

“奇怪了,这周围并没有任何强大妖兽的气息啊,它咋吓成这样?”吉祥宝左右张望,忍不住问道,“莲花宝有什么发现么?”

“笨死了!”莲花宝指着那边小溪方向,“圣者归来了啊!”

。。。。。。

感谢道友秋天常开木棉花打赏几百币,我上月断更前道友就有打赏,一直没机会表达谢意。

第814章 圣血归一,图腾入海

“原来如此。”黑暗中有人在沉声低语着。

弯细如丝的月影,渐渐沉落于西荒茫茫草原的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东方天际泛起的一抹鱼肚白,再过一半个时辰,天光就该亮了。

“殷勤!老四!”头顶上黏着几片草叶枯枝的殷公丑从山岗青石后边的草从里爬出来,左顾右盼不见殷勤的身影,一边在山岗上下疾步奔走,一边大声喊着殷勤的名字。

没想到竟然在蛮荒草丛里昏睡一宿,殷公丑心里暗道一声命大,从之前在飞舟上的时辰估算,此处距离临渊城当有三千多里。已经脱离了临渊城护城阵法的威压范围,换句话说,此处不但有三四级大妖出现的可能,运气不好碰到个妖王也说不定。

不过,等他在山岗上下奔走一段,心中却升起一个疑问:跟这乱石岗上转悠半日,莫说大妖,就连血脉一两级的妖兽也没见到一只。不仅如此,寻常草坑里石头下边那些蛐虫儿的鸣叫,也没听到一声。殷公丑心中纳罕,忽听不远处传来潺潺流水之声,他忙寻声过去,越过一条长满荒草荆棘的山坳,就见殷勤正呆呆地坐在水流不止的山涧里,如同木雕石刻一般,愣愣地一动不动。

“殷勤!你怎地了?”殷公丑纵身越过山坳,快步来到溪水边上,他的修为低下,又有没许多蛮人血脉传承中自带的夜视能力,借着微亮的天光与殷勤一照面,不由得愣住了。

殷勤此刻的样貌竟然恢复成了他最为熟悉的,在小仓山上看了十几年的那个蛮小子的模样。当然,殷勤此时无论是身材还是气质,都与小仓山上那个傻乎乎的呆小子有着天地之别,在殷公丑的心中,眼下的殷勤让他有种更加亲近的感觉。

“二哥,你无恙吧?”宛如石雕泥塑般的殷勤忽然扭回头儿,瞟了一眼殷公丑。

“我、我没事。”殷公丑感觉心脏忽然一紧,殷勤的目光里就好像有一双巨力大手,仅仅一瞥,殷公丑就仿佛被这双无形巨手掐住了命门要害,让他有种血液骤凝,浑身僵硬的战栗之感。

好在这种感觉只是一刹,随着殷勤脸上绽开一丝笑意,殷公丑那种深入神识血脉的禁锢感也猛然一松,恢复了正常,他有些疑惑地望着殷勤:“勤哥儿的样貌变回从前了。”

“是么?”殷勤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吁了口气,反问他道:“和小仓山时一样了?”

“嗯。”殷公丑点点头,又略带迟疑道,“看起来一样了,可感觉上,却、却像是”

“像什么?”殷勤一边随口问着,一边从山涧里站起身来,轻轻一抖水珠儿抖落一地,不但身上的道袍不带一丝水迹,就连头发肌肤也都光洁干燥如常,没有半点水痕。

“老四这修为竟然到水火不侵的地步么?”殷公丑心中吃惊,却又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他的修为虽低,却也知道人族修士只有达到金丹境才能真正做到水火不侵,至于金丹之下,哪怕是筑基大圆满,也必须借助水火类的法器法宝才行。或许是老四最近得了某种可辟水火的法宝?

殷勤见他发呆,忍不住又问一句:“二哥还没说,我比小仓山的时候,到底是变了还是没变?”

殷公丑回过神儿来,嘿嘿苦笑道:“勤哥儿的模样没变,不过刚才被勤哥儿瞥了一眼,却让我有种面对妖王凶兽的感觉,差点儿就尿了裤子,哈哈。”

“是这样么?!”殷勤没有解答殷公丑的疑问,仿佛自言自语地嘀咕一句。他其实比殷公丑更加清楚自己身上的变化,用六个字来概括的话便是——“厚水消,幽焰灭。”殷勤身体里的那一水一火,一阳一阴纠缠交织的两股血脉已经不复存在,那条由两股血脉所孕育的不灭灵根也随之隐去。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他小仓山时的情形,若是有人以道法神识探索他的血脉,哪怕是元婴真人般的存在,所能感知道的也只能是殷家那种不温不火的老龟血脉而已。

“原来如此。”殷勤望着天边越来越亮的鱼肚白,又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他一直以为所谓玄武血脉,便是一龟一蛇两股血脉交织缠绕,互为作用之象。直到他仰面朝天躺在溪水里,望着天上那弯血色月痕,忽然觉得那弯月牙儿好像是个眯缝起来的眼睛。哪知他这念头刚在心中升起,识海中便睁开了一直血色巨瞳,一下子将殷勤的神识牢牢摄住。

“图腾秘术!”殷勤只来得及闪过这个念头,下一刻识海中便幻化出无数龟蛇虚影,或颈背缠绕,或上下纷腾,层层虚影在殷勤的识海中纷至沓来,又凝滞成为道道图腾烙印在他神识之上。

不知过了多久,更不知在他的神识之上烙印了多少龟蛇图腾,那些图腾虚影才渐渐隐去,殷勤心中泛起一丝疑惑:“莲花宝为我烙印下的应该是涂山族的图腾才对,为何我识海所限却全是龟蛇所化的玄武图腾?”疑心刚起,识海中便想起莲花宝捧着他的脸颊落泪呢喃的声音:““至尊宝,要永远记住咱们涂山人对你的好,世世代代的好。。。。。。”

原来如此!殷勤心下恍然,难怪涂山人会被武朝视为眼中钉追杀万年,莫非他们的图腾里,暗藏又玄武传承?殷勤想到同样在蛮荒之上流传了不知多久的四句歌谣,正要仔细寻思,那神识中烙印下的层层图腾忽然此起彼伏地“动”了起来。

紧接着他体内的两股血脉以及由此而孕育出的不灭灵根也随之激荡运转开来。殷勤感觉中,体内的每一根血管都清澈透明,而他神识中每浮现出一道图腾,便有一道龟蛇虚影闪耀而出,映入血脉之中,他周身的血脉便如同贪吃的龟蛇,将这些图腾虚影一口口地吞下,其血脉之颜色也随之,先耀然而亮,再杳然隐没。

如此这般,又不知过了多久,神识之中虚影终于不再出现,殷勤体内两股血脉无论主脉还细若发丝的枝节末端,全被图腾所染,幻化出赤、黄、黑、白四色光斑。殷勤正觉奇怪,体内那条淡绿色的不灭灵根骤然亮起,那光至强至亮,刹那间便将他内体每一丝灵根血脉全都照映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纤毫毕现!殷勤內视这身体里诸多闪着四色光斑的灵根血脉,正自为那强过一切光斑的绿色赞叹不已,不灭灵根所放之至强绿光也终于升至顶点。“啪!”殷勤忽然听到身体里传出一声清脆的爆响,不灭灵根随之爆裂成无数细碎的碎片,向周围激荡着印入他的每一条血脉分支,将其血脉染出了第五种颜色。

最后,随着绿色入了血脉,殷勤血脉里五色幻光猛地一亮,又有无数图腾虚影从他粗细不等的血脉中反射回归神识,下一刻,殷勤体内的血脉便恢复成了祖传那种再熟悉不过的老龟之血。

原来如此!殷勤嘴角含笑,他一直以为所谓玄武乃是一龟一蛇两种圣血和合而成,就如他体内的玄龟厚水与腾蛇幽焰,从来都是一阳一阴,一水一火,彼此扶助,各有各用。

经过这一番血脉与灵根之间奥妙无穷之幻化,他才终于晓得,所谓玄武,龟即是蛇,蛇即是龟,玄武圣血本是纯然一色,强分彼此好比头上安头。

圣血归一,图腾入海。蛮人的血脉传承从来不靠经卷典籍,就如莲花宝所说,图腾才是蛮人血脉世代相传永不湮灭的真正传承。

殷主任抖掉浑身水痕,觉得腰间不大舒服,随手一扯,那掺入精金的铁裤裆被他一把扯下来。没有给面色讶然的殷公丑多做解释,殷勤缓缓转身面向着东方,此刻朝阳已经映红了天际,也将他的眼眸里染了一抹血色。

。。。。。。

没想到,一直到八百多章,才算是把殷主任的传承与血脉搞定了,下一章就看主任一脚打爆星球,一脚踏破银河!哈,哈哈!

第815章 直觉的力量

三百余丈的天空上,一只巨大的鹫鸟正猛力扑打着翅膀,偶尔唳叫两声,声音里充满了绝望。鹫鸟野生种才叫鹫鸟,一但被人族驯化则称其为灵鹫。它们的体型巨大,飞行速度也是妖禽中极快的一种。寻常情况下,鹫鸟的飞行高度能达到千余丈,如今这只野生鹫鸟的背上驼了个人,心中难免慌张,翅膀狂扇,却不能将高度拔起到其正常的巡航高度,属于力倍功半,难免有种想死的绝望感。

相比胯下的鹫鸟,殷公丑的心情可比刚才好多了,他双手死死抱紧鹫鸟的脖颈,不但躲过迎面而来的罡风,还能从脖颈边上俯瞰下面的景色。心中虽然也紧张得突突跳,却又有种无比兴奋的感觉:想必这就是御剑飞行的体会吧?早听人说过御剑飞行如何如何,如今看来,倒也有趣的紧呢!

从高处往下看,真的能看出好远,下面的人影也只有蚂蚁大小,让他觉得挺新鲜。骑着鹫鸟飞行与在飞舟上又不一样,飞舟飞得更高,经常在云层之上,下面一无所见,而且飞舟上面戒备森严,等闲人根本不许在船舷甲板上溜达。

还是要加紧修行啊,只有筑基期的修士,才真正算是驰骋天下,自由自在!殷公丑一边感慨着,一边望着地上那个蚂蚁大小的人影儿。饶是这鹫鸟如何奋力拍翅,竟始终无法赶上地上那道快若箭矢的人影儿。

勤哥儿这速度,已经快过大妖级别的林豹了吧?问题是,林豹短距离奔袭的速度还行,像勤哥儿这般可是跑了上千里了!

殷公丑望着在山脊上奔跑的身影,不由得暗自咂舌,从那山岗下来,殷勤虽然没对他多做解释,他却也能猜出殷勤的身上又发生了许多变化,只是万万想不到殷勤依靠血脉之力,在陆地上奔行的速度竟然比天上飞的鹫鸟还要快!要知道,人族修士筑基之后其御剑飞行的速度也未见得能够超出这种鹫鸟多少的。

至于之前殷公丑所经历那场突如其来的劫持,殷勤同样未做过多的解释,只说将那小角蛮换与对方之后,那黑瘦蛮子便带人跑了。

殷公丑不信那黑蛮能有这般本事,只是他心中再多疑惑,殷勤不说,便也不敢继续打听。

倒是殷勤从水中出来,看了一阵子日出,忽然冒出一句:“今儿还要与老祖去益成号参加拍卖会呢,再不往回赶,怕是来不及了。”

谈到正事,殷公丑也改了称呼,忙道:“现在不过寅时,拍卖会说是一天,真正开拍也要午时了,主任御剑的速度快,不妨先行一步。我在下面跑着,三五个时辰也就到了。”

“此处山高水险,我怕你被妖兽吃了。”殷勤血脉归一,尚未试过效果如何,呵呵笑着开玩笑道,“要不咱俩一起跑着?”

殷公丑曾与殷勤一道从仓山郡城往野狼镇逃难,见识过殷勤依靠血脉之力,在陆地上也能跑出不错的速度。不过那时殷公丑还是个刚刚开脉的小修士,如今好歹也是炼气大圆满的修士,虽然尚不能御剑,却也能在树冠上纵越穿行,短距离全速冲刺的话,也是相当惊人的。

殷公丑倒也有自知之明,打定了短距离内与殷勤冲刺一番却绝不与他拼耐力的主意,点头同意。哪知他刚跃上树冠,几个呼吸的功夫,站在树梢上的殷公丑就已经看不见殷勤的影子了。

这也太快了吧!殷公丑在树梢上喝了一阵子凉风,殷勤已然回转过来,对他道:“你这速度可不行,还是给你召唤只禽鸟代步。”说着殷勤伸手一招,高空隐隐传来一声唳叫,功夫不大,一只一人多高的鹫鸟便扑腾着翅膀落在树冠之上。

勤哥儿这是得了万兽谷的真传么?可万兽谷的驯兽之术再了得,也总要驯过才行,哪有像殷勤这样往天上随手一招,就招来一只灵鹫的?

殷公丑望着比他还高的鹫鸟心里打鼓,扭脸问道:“它可服帖?别上了天再把我抛下来。”

殷勤抬起手掌,鹫鸟一声哀鸣乖乖将脑袋垂下凑到殷勤手掌下面,他抚了抚鹫鸟头上的一簇白羽,将神识之中封印的一道图腾虚影按在鹫鸟头顶,呵呵笑道:“二哥尽管放心,这扁毛畜生比你那龙马还要服帖呢。”

殷公丑笑得有些难看,一行园中的确养了几匹龙马,也是殷勤出的点子,无论修士凡人交足了金叶子就能绕着山跑上一圈儿。问题是那几匹龙马已经驯养几十年了,而且即便被龙马发飙,也最多是从丈许高摔下来而已。这鹫鸟万一使起野性儿,从几百上千丈摔下来,这条小命可就算交代了。

将笑得比哭还难看的殷公丑扶到鹫鸟背上,看那鹫鸟奋力拍打翅膀腾空而起,殷勤脸上也是难掩激动的神色,这血脉图腾之法果然奥妙无穷啊。尤其是在这大荒原上,一草一木,一花一石,乃至妖禽走兽,鱼蟹飞虫,万千生灵全与他神识中所封印之图腾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也难怪人族修士费劲心机也搞不懂蛮人的图腾秘法,殷勤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与生俱来的感应,如同眼耳鼻舌身意一般,这种来自于血脉深处的感应,还真是无法以人族的语言描绘出来,属于不可说的形而上的范畴。

试过图腾的奥妙,殷勤更渴望感受他血脉上的变化,两股血脉得不灭灵根之助合而为一,当他在山脊上全速奔跑起来之时,才知道血脉经此变化再不需要以意念激发调运,甚至当他遇到山涧悬崖的时候,心思根本就没动,仅凭血脉天生之直觉便能纵跃攀爬,在穷山恶水中如履平地般飞奔。

最让殷勤感到惊讶的还是那股发自与血脉源头的感受。当他奔跑起来,神识中就有一道图腾映入血脉,从而激发出一种来自血脉源头的直觉,这是一种极其细微而又精妙的感触,就好比脚掌踏在地面上,能够瞬间感受到地面的沙石草泥,是软是硬,从而将脚掌凳踏的力道调整到最合适的程度。

这种调整描述起来很繁琐,实际却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殷勤将它称作直觉的力量。

。。。。。。

第816章 图腾之妙用

难怪莲花宝不止一次说起,对于掌握了图腾的蛮人来说,血脉稀薄与否并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原来如此!在山脊上急速奔跑的殷勤心中若有所悟,这封印于神识中层层叠叠的图腾应该就是大蛮巫的力量源泉。莲花宝的血脉只有一级,却也敢号称大蛮巫,要知道,“大蛮巫”这三字对于蛮巫来说,必须要具备对抗五阶血脉之上蛮王强者的实力才当得起。

殷勤此刻已经能够体会到,血脉对于蛮人来说仿佛是一种介质,哪怕稀薄,一样可以将来自先祖所绘的图腾与天地间的种种法则联系起来。由此殷勤更联想到人族的符文与灵根,或许同样是人族借以沟通天地的介质而已。

理论上对于人族修士来说,通过提升灵根等级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应该就是金丹大圆满。修为到了这等境界,灵根得金丹之润养长至极致,已经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换句话说,人族修士到了金丹大圆满境界之后,通过灵根调取天地之间五行灵气的能力就已经到了极致,想要再进一步,从灵根上怎样修炼也已经没有突破的可能,唯有另辟蹊径,也就是所谓的悟入此界的天地法则,人族修士将此悟入的境界称为“末后一招”,跨过这道藩篱之后,便可舍弃依赖灵根金丹滋养之肉身,元婴出窍了。

按照殷勤此刻的理解,人族修士在达到元婴境界之前,无论是力量与法力,其来源全在天地间的五行灵气,而人族修士利用五行灵气的办法就是通过自身灵根的淬炼。这五行灵气与蛮族或者妖兽的血脉一样,同样是一种沟通天地法则的介质而已。区别在于人族是通过道法加灵力来调用天地法则之力,而蛮族则是通过图腾加血脉来达到类似的效果。

只不过,殷勤猜测对于蛮族来说,在“末后一招”的突破上与人族应该大有不同。换句话说,人族修士想要进阶元婴需得绕过灵根这层介质,直接悟入天地法则。而对蛮族或者妖王来说,想要进入皇者境界,所依靠的八成儿还是“图腾”两字。

殷勤之所以会如此猜测,首先一个原因在于在他神识之中层层封印的图腾最底部,还有一团图腾的虚影极其模糊,以殷勤的神识甚至无法分辨这团虚影之内的图腾数量,他估摸着或许要等他进阶蛮王之后才能窥破其中的奥妙。另外一个原因在于从来只有人族修士的元婴出窍,还从未听说过哪个妖皇蛮皇能够出元婴的呢。

殷勤觉得,这或许就是人族修士进阶元婴之后,往往能够力压蛮妖两族最重要的一个原因,相比人族能够悟入天地法则,直接利用之,蛮妖二族与天地法则之间毕竟还存了一层血脉图腾的隔阂。

另一方面,皇者之下的蛮王或者妖王,其依靠血脉本能而产生的战力往往会高过同阶的人族修士,其中原因多半在于,蛮妖两族血脉对于天地法则的天然亲和力,要高于人族修士的灵根灵力。好在人族修士在灵根之外,尚有另一条调用天地法则力量的途径,这便是符文之力。依靠符文符谱所制成的法器法阵,也成为人族赖以对抗蛮妖二族的根本依仗。

当然无论是妖兽还是蛮人,其血脉的精纯程度自然还是越高越好。按照殷勤的推测,作为以图腾沟通天地法则的“介质”,他的血脉必须强悍到相当程度,才能够最终解封他神识中那团图腾虚影吧?

好在眼下不用操心这些事,殷勤神识之中能够识别的图腾数目已经多达七十二道,若是从天罡地煞的数目上推算,他猜测那团图腾虚影所含的图腾数量也许是个天罡三十六数,二者相加正好是一百零八道图腾。

至于眼下这已经解封的七十二道图腾,殷勤真正能够调用多少,也还在未知之数。因为这七十二道图腾之中,还有大约半数的特殊存在,目前其数量也在三十六数。殷勤的神识每每朝这些图腾扫过去,其血脉深处便会发出一种深深的战栗。

或许是他血脉只有三级的缘故,又或者这些图腾所涉及的天地法则太过恐怖,一经激活,甚至会有伤及自身的危险。无论如何,殷勤在再次见到莲花宝之前,是绝不会轻易尝试调运那些被他“标记”为危险的图腾的。因为以他的感知,这些图腾带给他的危险感觉,甚至比那三道古兽血符还要强烈的多。

一口气冲刺跑出千余里地,殷勤缓缓减速,倒不是他跑得没了气力,而是跟在他屁股后面那头鹫鸟坚持不住了。毕竟只是一头未经驯化的野生种,虽然被殷勤以图腾血脉之力压制住了,却也极不适应背上驼人的飞行方式。这只鹫鸟惊慌之下,越是用力拍击翅膀,速度反而越难提起来,以至于才飞出千余里地,便越降越低,摇摇欲坠。吓得它背上的殷公丑,连连以青珠联络殷勤。

殷勤选了一座光秃秃的山丘停下脚步,挥手朝天上一招,那只鹫鸟早如强弩之末,体力耗尽之下,强自扑腾几下翅膀,在山顶徘徊半圈儿,距离地面还有几十丈的时候,竟然再也坚持不住,哀嚎一声直挺挺地坠落下来。

殷公丑怪叫一声,从鸟背上腾身而起,同时张开袍袖以减缓下落的速度,以他炼气大圆满的修为,几十丈的高度还摔不死他。

殷勤没也想到那鹫鸟竟然力竭至此,一头从半空栽下来,手掌在空中一旋,山岗之上霎时刮起一股旋风,迎着那鹫鸟坠落的方向急速卷了过去。

以图腾之术激起旋风果然比灵符还要方便,殷主任嘴角含笑。人族修士能够调用的自然之力,受限于本身灵根的五行属性,只有那些身怀变异风属性灵根的修士才能如同殷勤这般,翻掌风起。对于寻常的人族修士来说,必须要使用风属性的灵符或者法器才能激起自然风力。

。。。。。。

第817章 碍眼

殷勤此时能够任意拍出的图腾有三十六道之多,其作用范围不但涵盖五行属性,其他诸如雷电风冰等等属性的能力,也都包涵其中。难怪那些蛮族一旦出现大蛮巫,便能在短短十数年间崛起蛮荒,而那些失去了大蛮巫的蛮族,却往往一蹶不振,甚至有断了血脉传承的危险。

却不知老子现在这般能耐当不当得这“大蛮巫”三字?!殷主任豪气干云,睇目往山岗那边望去,正看见那头坠鹫将将落地之时,正好被那股及时刮到的旋风卷入其中,那鹫鸟只来得及惨叫半声,便被那股旋罡风将浑身翎羽刮了个干净。它挣扎着拍了几下光秃秃的翅膀,便被那股旋转罡风远远抛向山崖深处。

殷主任脸上笑意一僵,眼睁睁看那光秃秃的“大肉鸟”尚未跌落在山崖谷底,便被半山腰突然窜出的一张狂蟒大口叼住了一只脚,紧接着一只浑身纯黑的林豹竟从山崖底下的树梢上猛然窜起十余丈高,血盆大口咬住了“大肉鸟”的脖颈。

看来这旋转罡风不是这么个用法?!殷主任愣愣地望着两头妖兽片刻间将那鹫鸟撕成两半,嘴角抽搐,对站在他身后的一脸后怕的殷公丑尬然笑道:“二哥几日不见,功夫又精进了许多,几十丈高飘落下来,这落点找的真是精准啊,哈哈哈。”

殷公丑仿佛被他传染,探头往山崖下面望了两眼,嘴角也开始抽搐起来,小心翼翼地干笑道:“主任的道法修为才是一日千里,竟连传说中风灵根修士也难以炼成的旋罡刃也使得挥洒自如。”

殷勤不置可否,换个话题:“二哥觉得这飞天滋味如何?我还有一法,名为遁地”

“此处已经接近临渊大阵的覆盖范围。”殷公丑赶紧打断殷勤,一本正经道,“主任道法通玄,却也要小心护城大阵。”言外之意,殷勤所用毕竟是蛮族的血脉之术,一旦接近护城大阵就会被其克制,殷公丑为了自己小命,真心不想因为护城法阵的原因,将自己活埋在地底下。

殷勤心道此处距离临渊城尚有两千余里,护城法阵还管不到此处,他虽然心里痒痒恨不得逐一试过这些图腾秘法的威力,不过有了旋转罡风的前车之鉴,也不好拿殷老二的性命来试手。

抬眼望了下天边的日头,殷主任不再调用图腾秘术,而是一把提起殷公丑的腰带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整个人便腾空而起,先上升到千余丈的高度,这才朝着临渊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藏于血脉之中的不灭灵根已经与血脉合为一体,殷勤身体里那些不可示人的“秘密”也大都不会再怕那些元婴老怪们“窥探”。唯一遗留的就是“种”在他腹中的那枚剑丸,闵一行的剑丸本乃是玄天藤果所炼制,经过殷勤木属性的不灭灵根孕养,以及腾蛇幽焰的淬炼之后,已经抹去了闵一行的所有印记。并且由于其中能够容纳海量的木属性灵气,更是被殷勤用来在体内存储不灭灵气。

不过随着他血脉的变化,不灭灵根在化入血脉之时,也在瞬间抽空了这颗剑丸之内所有的木属性的灵气。换句话说,殷主任的灵根经过这一番折腾,总算被打回到原点,恢复了他五行俱全废灵根的本来面貌。

那些龟龄丹可咋整?殷主任在空中默默御剑,脸色沉静,心底却在嘀咕:那白面团成的龟龄丹的销路着实不错,以韩彩芝那条细小灵根,根本没法大批量的生产,全靠他定期在上头洒些不灭灵力。除此之外,让他更为担心的还是曾经答应乙素衣的后卵孵化,离了不灭灵力,这蚁后之卵怕是也要难产啊!

殷勤正嘀咕着,腹中忽然咕噜噜鸣叫起来,一股强烈的饥饿感突然袭来。殷勤血脉进阶之后,倒是经常感觉饥饿,他昨儿才在车马店里连续翻了几桌肉食酒菜,才过了半天,饥饿感不该如此强烈?

“勤哥儿可是饿了?”殷公丑被他提着,竟也听到他腹中鸣叫,忍不住提醒他道,“勤哥儿这也飞了大半个时辰,距离临渊不过二百多里,我看天色尚早不如先下去休息,剩下的路程,以咱俩的脚程也用不了多久,反正再往前也不准御剑飞行了。”

殷勤点点头,一边降下速度缓缓落地,心中却对这种越来越强烈的饥饿感感到纳闷儿。等他降到地面,殷公丑从地上爬起来,从乾坤戒里摸出几块肉干递给他道:“我这儿还有几块肉干,勤哥儿先垫垫肚子。”

殷勤摇摇头,他的乾坤袋中存有大把的肉食,殷公丑手上这点儿还真不够他塞牙缝儿的。就这片刻的耽搁,他已经有种前心贴了后背的极饿感觉,以至于有些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殷公丑手上正准备收起的肉干,全都塞入口中,大口大口地咀嚼开来。

哪知不吃还好,肉干一入口反而感觉更加饿了,殷勤嘴里的肉干还没咽下,大手往乾坤袋里一抓,竟被他提出一大袋子的肉干。他也顾不得许多,随手将那袋子肉干往地上一丢,盘腿坐下,大吃起来。

殷公丑一旁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乾坤戒里还有几坛子九阳珍精,忙摸出来,拍开一坛递过去道:“勤哥儿润润喉咙,当心别噎着。”

此处已经距离临渊不远,马上就要禁制御剑的区域,没有禁制符牌的修士,哪怕是筑基期的高手也都纷纷落地,有急事的大可一撒开丫子一路狂奔,没有急事的便随着商队车马,溜溜达达地往前行。反正现在天色尚早,两三百里的路途在这些高阶修士脚下,哪怕是随便溜达,三两个时辰也就到了。

殷勤两人所落之地,距离大路不算远,那些经过的商旅行人被九阳酒的气味吸引,不禁为之侧目,让众人觉得新鲜的是,坐在地上大吃大喝的竟然是个蛮子,反倒是个人族修士在一旁伺候着。

。。。。。。

第818章 紫金筒

蛮武皇朝,蛮人的地位本就低微,通往临渊的大路上往来修士又是络绎不绝,有人看着殷勤两人觉得新鲜,忍不住议论开来。

“李长老,你看那边蛮子的吃相,这里可是临渊官道,那蛮子也太放肆了吧!”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修士,看其穿戴气质应该是某个修仙世家的公子。青年骑着一匹灰白花的高头大马,手中马鞭指着不远处低头闷吃的殷勤,颇有不屑地道。

“临渊城的水太深了,少主还是莫论人非。”青年身边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筑基期的修为,并未骑马俨然一副供奉长老的模样。他眼神只在殷勤两人身上一扫而过,便伸手阻止了青年的议论。

“临渊城不但水深,林子也大。”一个身披兽皮的筑基散修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嘿嘿笑道,“啥他娘的怪鸟都能出来现世。”

那青年被那散修说的咧嘴,想要接茬儿,却被他身边的李长老一拍那灰白花马的屁股,蹭地蹿到前头去了。

那筑基散修一身蛮荒猎人的打扮,头上却扣了个道冠,显得不伦不类。他瞟了一眼跑到前头的两个世家修士,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往地上啐了一口,低声咒骂几句。不过这筑基散修稍微犹豫,没有继续追李长老两人,反而被殷勤这边的酒香所引,大步朝殷勤两人走过去。

他虽然踪着李长老二人有一段路了,但对方毕竟有个经验老道的筑基期的高手,距离临渊城越来越近,想要浑水摸鱼的机会几乎没有。倒是路边那狂吃狂喝的傻蛮子,血脉低微不说,边上那修士也不过是个炼气期的小辈,这散修猎人也是在荒原上打惯了秋风的,虽然不见得能将这俩小辈如何,沾些便宜蹭喝两坛好酒的机会确是不容错过。

“好酒啊!”那筑基散修笑得豪放,径直走到殷勤近前,一屁股坐在殷勤对面,提着鼻子闻了闻,伸手去抓地上一坛尚未开封的酒坛,“我辈蛮荒修士,相逢即是有缘,老弟这酒香气扑鼻,可否请哥哥尝上一尝?”

殷公丑面色古怪地看了一眼这傻奸之徒,耐着性子道:“我们哥俩都是清修之人,素来不喜与生人打交道的,这位道友还是请便吧?”

“小辈,道爷能跟你坐在一堆儿,已然是给你好大面子。”筑基散修目露凶光,一掌拍开那酒坛上的黄泥塞,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狞笑道,“莫说道爷欺负你们两个小辈,你今儿若伺候道爷喝舒坦了,道爷传你个一招办式的,保管你俩纵横蛮荒,哈哈哈。”

“你传我俩道法?”殷公丑笑了:“凭什么啊?”

“凭什么?也好,让你这小辈见识道爷的手段!”筑基散修嘿嘿怪笑,手指一弹,一道拇指粗二尺长的火柱贴着殷公丑的头皮朝他身后的树枝上激射而去。

殷公丑心里骂娘,脸上却是毫不变色,缓缓回头,只见枝头一只花脸喜鹊被那火柱烧秃了羽毛,浑身焦黑地啪嗒坠落余地。

筑基散修大手一抓,将那花脸喜鹊凌空摄入掌中,往两人眼前一丢,狞笑道:“道爷也不白吃你们的酒,给你俩添道下酒的小菜儿,哈哈哈。”

殷公丑看看殷勤,见他只顾着低头吃肉根本懒得搭理此事,手指一勾掌中便多了一根镌刻满符文的紫金圆筒,语气低沉地朝那筑基散修道:“滚!”

“什么?”那筑基散修正捧着酒坛子要往口里倒,以为他听错了。

“滚!”殷公丑面色阴沉,紫金圆筒对准了筑基散修的胸口。

筑基散修目光落在圆筒上,心中猛然一紧,那外壁上密密麻麻的符文让他心下发慌,虽然没见过这种法器,但被那黑洞洞的筒口指着,竟然有种令他汗毛耸起的寒意。

“小辈找死!”筑基散修瞥见殷公丑嘴角微挑,一种巨大的危机感让他瞬间便将周身灵力提至巅峰状态,他喊的虽凶身形却不进反退,手中酒坛往前一送,身子极速往后倒飞而起。

与此同时殷公丑那紫金筒中嘭地爆出一团火光,火光中一颗漆黑小球朝那筑基散修激射而去。

筑基散修拼了命地往后飞掠,奈何那小球得速度堪比剑丸,他后退的距离不过丈许,那漆黑小球就到了近前。

“这是飞剑类的法器!”筑基散修从那小球的速度做出判断,张嘴一喷,口中所藏的一粒保命用的淬火珠便朝那漆黑小球撞去。淬火珠虽然够不上法宝,却也防御力极强的高阶法器,尤其是对金木两种属性的攻击尤为有效。

哪知那淬火珠刚喷出去,就听轰隆一声闷响,宛如平地炸雷般那颗貌似剑丸的漆黑小球竟然提前爆开,其威力虽然不比霹雳珠却也差不了太多。判断失误的筑基散修惨叫一声,直接被轰成一团火球,亏得他本身修炼的也是火属性的功法,总算没被一下子干死,此人也是个亡命的狠角色,直接祭出飞剑,眨眼间便拖着滚滚黑烟消失于大路的尽头。

众人皆被这突然间的变化震慑住了,虽然有些人对殷勤二人早有预判,觉得这种貌不惊人的家伙越是行为古怪越是不要轻易招惹。却是没人能想到那筑基散修竟然连一个照面都没能坚持下来,直接被那炼气小辈轰成了火球!

大家的目光全都落在殷公丑手中的紫金筒上,没人注意到边上只顾闷头吃喝的傻蛮子忽然捡起那只被烧焦了喜鹊,放在嘴边闻了闻,随手塞入腰间的兽皮袋里。

即便有人见到殷勤如此举动也多半会认为这蛮子是在收集吃食,唯有殷勤知道那只连肉都被烤焦了喜鹊在他手里竟然睁开了眼睛。

原来如此!殷勤嘴不停歇,眼中却流露出轻松笑意,之前他只知道圣血归一,玄龟即是腾蛇,腾蛇也是玄龟,却忘记了造成这一切的除了莲花宝印入的图腾,还有那条补齐了五行之色的浅绿色的不灭灵根。

原来所谓不灭,并非仅指使人不灭,殷勤终于明白还有一层意思,指的却是自身不灭。如同万物生长既要春风化雨之德,也要她本身能生能长之性。

灵根隐入血脉,其血脉便有不灭之力。人都说玄武居北方死地,殊不知死地为藏,为摄,为种子,为万物轮回生生不息之本源。

第819章 姜米条

“这就是伍落那边搞出来的铳雷?”殷勤从殷公丑手上接过那支紫金圆筒,手头摸了摸筒壁上镌刻的凹凸不平的符文,眉头微皱随口便挑了个毛病出来,“这符阵弄得太过粗糙了,刻得满满登登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个高阶法器么?”

殷公丑刚从那一“炮”轰出的震撼回过神儿来,听到殷勤的批评,忙收敛了眼中的狂喜颜色,解释道:“主任手上这支铳雷尚未最终定型,是我从老三那边借来试用的,没想到威力如斯!”

殷勤点点头道:“等将来定型之时,筒壁上这些符文全得做成阴文,而且这紫金色也太过招摇了,不如弄成黑铁颜色。”

殷公丑一一记下,心道:这种一击便可轰杀筑基期修士的大杀器,虽然从品阶上只能算高阶法器,若论其实用价值,绝对能卖出法宝的价儿来,若是按他的想法,不但紫金筒壁上的符文不要做成不易查看的阴文,最好在筒壁上镶嵌各色宝石,才配得上其无坚不摧的威力。

这紫金铳雷最早也是出于殷主任的主意,是他年前交代给伍落的一项任务,其灵感来自于殷主任最趁手的大杀器霹雳珠。

霹雳珠这东西不但杀伤力巨大,杀伤面积也不小,属于极其霸道的攻击型法器。不过这玩意也有一宗缺点,同一颗霹雳珠在不同修士手中,所能达到的效果,也是因人而异。

总体来说,最适合驾驭霹雳珠的当属雷灵根的修士,其次是火属性为主的修士,霹雳珠在这两者手上,皆能以雷火两种属性的法力驱使,其中又以雷属性为最佳。

除了这两种灵根,寻常修士想要以异种属性的灵力法力来驱使霹雳珠的话,无论是灵活性还是速度都要逊色不少,常常会给对方留出逃避躲闪的时间,甚至祭出能够克制防御此宝的机会。

至于殷勤这种全凭肉身蛮力以气机牵引术往外丢的,虽然无法像雷灵根修士那般以灵力引导变化其飞行轨道,但他甩出霹雳珠的速度却比所有以灵根驱动的都快。这便是殷主任常常挂在嘴边的八字方针:“天下道法,唯快不破!”

殷主任交代给伍落攻关的题目,便是在这个快字上做文章,简单说,就是炼制出一种能使霹雳珠快速发射的法器出来。

伍落最初的想法是用机簧之类的东西,模仿箭矢发射之法,尝试做出不少试验品,全被殷勤给否了,这些机簧弹射的速度,还不如寻常修士以法力祭出的速度快呢。

后来又是殷主任提了个法子,便是现在的两珠法,先将一大一小两颗珠封入掺入精金的密闭铳筒之中,以引爆小珠儿的爆破力将大珠冲射出去。此法最难的一点便是,如何使大珠儿冲射出去才爆?

殷勤虽然端着领导的架子硬要从鸡蛋里挑了骨头出来,心地却对这铳雷颇为满意,手指在筒壁上反复摩挲,不由得浮想联翩:将来若是弄个能抗在肩头的大筒出来,不知能否将天上的飞舟轰下来?

殷公丑见他眉开眼笑,呵呵笑道:“我听说,这东西其实并非伍落那家伙搞出来的。”

“哦?”殷勤毫不意外,“我也觉着老伍成天忙着建飞舟,哪有功夫搞这个?到底是哪个家伙鼓捣出来的,你回头查清楚了,像这种有重大功绩的,需得大张旗鼓地宣传一番。”他沉吟一阵,又补充道,“狗掀帘子的事咱们不干,需得给些实打实的奖励才行。我看这样,等回头将寒潭南边腾出来那些宅院划出一片,作为此等功绩的奖励。”

殷公丑一一记下,关于这铳雷的来历,他也多少有些耳闻,听说将这两珠法鼓捣出来的姓姜,外号唤做姜米条儿。当初伍落被花狸峰披红挂绿大张旗鼓地招入山门,几个野狼镇中的小作坊对那些密不外传的道法丹决着实眼热,暗地里与伍落打听,能否一起投靠了花狸峰,为家中弟子博一个前程出来?

殷勤当时的态度便是多多益善,经过伍落在中间牵线搭桥,就有几个小作坊搬到了花狸峰的后山,全都记录在伍落那炼器研究所的名册里面。这姜米条便是那时跟着一起上山来的,只不过他无家无口,老光棍儿一个。他那间所谓的炼器作坊,其实并没有多少法器可做,主要做的是烟花爆竹的买卖。姜米条与伍落关系不错,又是孤老头儿一个,便被伍落借着这个机会将其在花狸峰上安顿下来,平日里做些打杂的活计。

没想到这老光棍儿,竟然也有出头露脸的机会,殷主任的两珠法竟让这老货想出个点子,硬是鼓捣出来了!

殷公丑在心中偷偷八卦着:若是传言不虚,姜米条真得了寒潭边上的宅院,不知道会不会有渴望修炼资源的女修主动送上门来?

两人说说笑笑,脚下生风,大半个时辰不到便到了临渊城下。早有赵四等人在城门附近安排了蛮人所抬的快轿,两人畅通无阻地进入内城,回到暖云别院,也不过卯时刚过,距离拍卖会真正开始尚有两个时辰。

院门口,等了半日的孙阿巧远远看见两抬快轿往这边而来,她一路小跑地迎上前,看见当先轿子中那个嘴角含笑的年轻人,不由得愣住了。

殷勤恢复了刚上山时的模样,让孙阿巧不禁想起与他刚见面时,在寒潭之畔那次单独的密谈。三言两语就被他招入了老祖办,直到今日,孙阿巧依然记得当时被他连唬带吓,小心脏砰砰狂跳的那份惶恐。

“怎么傻呼呼的,不认得了?”殷勤迈步下了轿子,指尖在孙阿巧下巴底下划了一把。

“认、认得啊!”孙阿巧一下子臊红了脸,心中一阵慌张:主任出去一趟,不但模样变了,性子也变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人,刮了人家的下巴。孙阿巧鼓起勇气,快步超过了殷勤,与他拉开四五步的距离,小腰肢那叫一个随风摆柳,仿佛在说:“来呀,拍呀。”

第826章 包子没褶儿

殷勤模样虽然恢复从前,身份地位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进了院中,一路上弟子们全都稍稍闪开道路,堆起满面的笑容,有唤他师兄的,也有唤他主任的。

殷主任的架子不大,却也没办法面面俱到,只能嘴角含笑满面春风。来至后院儿,殷勤先回自家院中,甩了一巴掌,让那晃得人眼晕的小腰肢赶紧架起大锅煮上一锅肉面,然后回到屋中脱下那身按照“蜥蜴人”的身形所剪裁的宽**袍。

不一会儿,孙阿巧端了一大盆热水进屋,见殷勤没头苍蝇般地在屋中胡乱翻找,忙又上前帮他找出之前玉润时的法袍,往他身上一套,竟然还是大了一圈儿。

“当时没觉得身材有什么变化,没想到这二年长了许多。”殷勤左右摇摆一下,身上的法袍也随之晃荡,“要不然,等会儿先凑合穿这个?”

“还是太邋遢了,怕是过不了老祖那关。”孙阿巧摇头叹息,“这些衣衫法袍都是鱼姨亲手缝制的,说是等主任出席幻影大比时再用的,可惜了,主任一次都还没有穿过呢!”

孙阿巧话音未落,外间院里传来女子的声音:“殷主任在么?尚主事亲手为主任赶制了法袍,请主任试试看呢。”

殷勤知道尚小鱼在那土产铺子里脱不开身,忙让孙阿巧出去招呼,功夫不大,孙阿巧打发了尚小鱼遣来的女修,抿着嘴儿进到屋里,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殷勤见她抖落开手中的宽**袍,正是按照蜥蜴人的身材剪裁的,他的脸上写满哭笑不得的神情问孙阿巧道:“可是你通知的小鱼姐?”

孙阿巧摇头道:“掌教真人每日在土产铺子里镇守,谁敢去找尚主事?莫说我了,整个暖云别院也只有咱家老祖才敢望那边传递消息吧?”

殷勤心中浮起一丝暖意,前两日云裳倒是提过一嘴,说是到了拍卖会上,各家就要亮出名号来,花狸峰虽然山门初立,却是代表了万兽谷,让大家到了那日尽量穿的光鲜些。殷勤血脉进阶之后,身材暴涨,早先请尚小鱼量身定做的衣衫法袍全都穿不得了,他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早将云裳的嘱咐忘了干净。没想到,云裳竟然替他想着,请尚小鱼亲手为他赶制了一套法袍送来。

计划赶不上变化,尚小鱼为殷勤所制的两种法袍,如今全都不合身了。殷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让孙阿巧接着从箱子底儿去翻。

此处只是个临时的居所,殷勤大部分的衣物还在花狸峰上,乾坤袋里倒是有几件斗法的用法袍,可以随身材变幻大小,出席拍卖会这种特别正事的场面又显得不合适。

孙阿巧在殷勤屋中翻箱倒柜找了半日,竟从他铺盖下头扯出一件青色的法袍,也不知殷勤何时塞进去的。这件青衫上面还绣着花脸狸猫的标记,却是殷勤刚上山时穿过的一件旧衫。

“这件青衫太旧了些吧?”孙阿巧见殷勤不讲究地披上青衫,一边帮他整理一边嘀咕,“老祖都说了,让大家穿的光鲜些。再说了主任如今身份乃是老祖真传,这内门弟子的青袍可配不上您的身份。”

“只要大小合适就行。”殷勤套上青衫,一边伸手踢脚一边教育孙阿巧,“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去到那拍卖会上,人家看的是你能拍得起什么,谁管你穿的如何,对吧?”

孙阿巧的表情凝重起来,忍不住在心中嘀咕:这话若是传到老祖耳朵里,主任怕是要被拍成包子。

另一边,云裳老祖一早起来便由莺儿与蓝雀服侍着沐浴更衣,今儿这场面,可不是前几日那般,大家全都躲在贵宾楼上互不见面。益成号之所以要单独留出一天布置这个会场,为的就是要在整个庭院里搭起高棚广舍,将这些“躲”在贵宾楼上的大买家们全都请到更加靠近拍卖台的棚舍之中。

按益成号的说法,这是为了大家能够看清抬上的拍品,才特意安排的。从效果来看,竞拍者不但能看清台上的拍品,更能看清与他竞拍的对手,都是称宗做祖的人物,面子上的事儿都是事关宗门脸面的大事。这帮子老祖们一旦出手竞拍,往往因为互别苗头而将拍品的价格哄抬的极高。

云裳知道自家的荷包有几分厚,戴着面具在私卖会上浑水摸鱼都嫌不够,到了那拍卖会上怕是连叫价的资格都没有。她真心没打算参与竞拍,可手中那枚天字号的贵宾符牌却代表着贵宾棚舍上专门为花狸峰所预留的好大一片坐席,若是不去,不但花狸峰没脸,更是扫了宗门的颜面。

想来想去,云裳决定拉上掌教真人夫妇俩一起前往。铁翎真人好歹是一宗之主,攒了几百年的家底儿,出手拿下一两件拍品总没问题,更何况还有尚小鱼,她的家底儿也不薄,听说仅这些日子在那土产铺子里就售卖出百余件女修裙装。那可都是以中阶灵石计价的裙装,云裳估摸着尚小鱼这些日子所赚,肯定能以高阶灵石计算了。而且只要拉上这二位,即便啥都不拍,到最后丢的也是掌教真人的脸皮。

她这小算盘打得精明,早在几天前就与铁翎真人嘀咕过,铁翎在土产铺子都差点儿被尚小鱼抓去缝制衣裙了,正巴不得出来散心。唯一就是尚小鱼提了个要求,去也行,咱花狸峰上上下下都给我盛装出席,好歹这小鱼工作室的牌子挂在花狸峰的名下,出席这么大的场面,决不能砸了她的牌子。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云裳也早就吩咐下去,虽然没提尚小鱼与掌教真人这茬儿,老祖的吩咐,哪个弟子敢不遵命?一大早,那些被云裳点了名能去参加拍卖会的幸运弟子,便纷纷换上新衣,只等到了时辰,与老祖一道去到西荒最牛逼的拍卖会上开眼长见识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老祖办那位日理万机的殷主任,种种机缘不巧之下,殷主任竟然稀里糊涂地穿一套“无褶儿包子”款的青衫法袍,大摇大摆地朝着老祖的丹室去了。

。。。。。。

第821章 老娘锤死你这泼皮

云裳丹室的小院儿里,蓝雀正趁着日头初升在院门口浇花,听见院门口有人来,扭脸儿看到逆生长的殷勤,吃了一惊:“殷、殷勤,你怎么啊!”蓝雀刚结巴着问了半句,屁股上便挨了一巴掌,气的叫出声来。

一旁的莺儿见殷勤竟然敢在老祖的院子中偷袭姐妹,不由得瞪大眼睛,刚启了樱唇,下巴上便被那货顺手勾了一指头。

“你!”莺儿臊得满脸通红,惊叫的声音也好像蚊子哼哼,她与殷勤不熟,前两日被他在私卖会上拍了屁股,这几日处处躲着他,没想到还是便被这小子偷袭撩了一把。

“殷勤来了。”云裳正在屋中掐算时辰,听说这小子昨儿一早便出门,一夜未归,也没传递任何消息回来。虽然知道那小子在临渊城里不至于出事,云裳却止不住地惦记,不知为何,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临渊城里,身边少了殷勤,竟然让她有种不太踏实的感觉。

“弟子给师尊请安来了。”殷主任呵呵笑着,也不等云裳招呼,直接推门入了丹室。

云裳眉头微皱心道:臭小子还是少教训,越来越随便了。她目光迎上殷勤,微微一愣,不知道那蜥蜴人怎会忽然变回原来的模样?

“师尊昨儿晚上睡的可好?”丹室之内,一股云裳特有的清幽暗香,让殷主任本就有些浮躁的心思又是一漾,竟盯着云裳的眼睛嘿嘿笑道,“弟子昨儿个一夜没回来,怕师尊惦念,一早儿便向师尊请罪来了。”

“你怎变成这幅模样?”云裳按捺住性子,觉得殷勤的表现实在怪异,若非她与殷勤血脉相通,早就怀疑眼前这货是别人假扮的了。

“师尊问我这样貌?哈哈,一言难尽啊!”殷主任抄起桌上云裳刚刚用过的茶壶,对着嘴儿喝了一口,“弟子在外面可是为了山门奔忙一宿,师尊也不先赏赐个座位给弟子么?”

“我这儿就一把椅子。”云裳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指着对面的软塌问道,“不知你打算坐那儿啊?师尊的软塌可好?”

“软塌虽好,却是离师尊远了。”殷主任反而凑得离云裳更近了些,正色道,“师尊教诲,弟子半个字儿都不敢错过,我怕坐那边儿,万一听漏了什么,岂不是”

这小混蛋不知招惹了什么鬼东西,连自己的血脉都控制不住了!云裳见殷勤满脸真诚地竟然想挤到她的椅子上来,不禁脸色一寒,攥起粉拳便抡了过去。

此方世界,再没有比云裳更了解殷勤的血脉底细。他这玄武血脉固然位列四圣,强横无比,却也有着本性难移之弊。说白了,这玄武与青龙一样,皆是天性奇淫之兽,青龙固然处处留娃,玄武与之相比,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然玄武也不会被后世凡人奉为真武圣兽,还安了个执掌万物繁衍的名头。

殷勤前世阅历丰富,穿越而来的种种遭遇,更是时刻提醒着他只有不断提升自己的实力,才能在这蛮墟荒原上立足生存,他没走双修的路子,自然也不会将精力浪费在这上面。血脉上对他虽有影响,殷勤的克制功夫也很不错,平日里处处低调,只是偶尔管不住手,会甩一巴掌出去,除此之外,他出对身边这些女修从未有过什么过分的举动。

唯二两次没能控制住血脉躁动的情形,全都发生在他血脉刚刚进阶,尚不稳定的情况下。好巧不巧,他每次血脉不稳以至于情难自禁的时候,竟然全是面对云裳。其中又以头一次在小寒潭时最险,差点儿毁了云裳的金丹。相比之下前几天这货被雷劈的血脉进阶,**发作的情况倒是轻了许多,只与云裳滚了半日地板,最后便被云裳生生打灭了。

云裳一见殷勤这种真诚脸儿就知道这小子又犯了血脉病!好在有了上回的经验,云裳老祖也是驾轻就熟,粉拳在殷勤眼前一晃即收,下面一肘子捣在殷勤的胸口上。等会儿还要参加拍卖会,这真传的徒儿也算师尊的脸面,可不敢把小脸儿给打肿了。

“咦?!臭小子长本事了!”云裳本以为她势大力沉的一肘,便能将殷勤怼到院儿里去,哪知这货胸口软绵绵一团,生生受了她一下,竟然只是闷哼一声,身子只打了个趔趄,马上在认真脸儿上加了个疑惑眼儿:“弟子做错了什么?师尊何故不教而而那个?”

“哪个?!”云裳老祖被这货异常丰富的表情气着了,眉毛一竖,合身而上!

“你可穿着礼服呢!”殷勤只来得及提醒一句,便被云裳连打带踢锤了十几下,好在这货的图腾术瞬时激起,一步一退一图腾地招架着,硬是顶住了没被云裳一顿老拳打出去。

殷勤手忙脚乱,狼狈不堪,殊不知,云裳心里已然对他的表现震惊无比。上次是被这小子使赖,与他滚到地上撕打,云裳受限于身材矮小的限制,又没有使用法力,纯靠肉身相搏,以至于费了不少功夫才把殷勤按住了臭揍。

可今儿却是面对面地拳脚相搏,虽然屋里地方狭小,云裳却已在拳脚上灌入了三五成的灵力,连着轰几拳,竟然还没能将这货解决掉。不但如此,殷勤虽然被她锤的步步后退,可这货每退一步,身上的劲道就是一变,云裳感觉仿佛是一群各不相同的蛮荒凶兽轮流顶上来接她的拳头。

臭小子从何处得了血脉道法?!云裳肯定殷勤此刻绝非像以前那样只凭血脉蛮力与她较量,莫看他被逼的步步后退,与云裳硬碰硬地对了数拳,竟依然韧性十足!

就在她稍微走神儿,只听撕拉一下,后腰裙裳竟被他扯下一角儿。

“哎呦喂,可惜了师尊这身裙装。”殷主任痛惜脸儿刚摆了一半儿,眼前一黑就被云裳老祖暴一记老拳捣在了眼眶上。

混蛋!老娘这身裙装,连王府夜宴都没舍得穿去,老娘、老娘锤死你这泼皮!云裳老祖暴怒之下,再不留手,宛如受了伤的小豹子,低吼一声揉身窜上,拳拳到肉,招招打脸。饶是殷主任的小图腾嗖嗖嗖地往脸上飚,也不济事,片刻的功夫便被揍了个乌眼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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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冰凌果,求月票

老祖这是又给殷主任传法喂招儿了!院子里蓝雀与莺儿听着里屋叮咣作响,互相看了一眼,然后颇为默契地往院门口挪动脚步。老祖这丹室前几天刚换过大门,这回里屋的动静儿可比上次还大,两人直担心,等下会不会把房顶挑了?

两人正嘀咕,就听里屋云裳一边啪啪出招一边咬牙切齿地恨声恨声咒骂:“锤死你这小泼皮!鬼爪子往哪儿抓?毁了我的衣裳!”

主任这功夫又长进了,胆气也肥壮起来了!连老祖的衣裳都敢扯?!蓝雀与莺儿的表情霎时变得精彩,小耳朵立马竖了起来。里屋那殷主任显然是被老祖全方位压制住了,无力辩解,只能吭哧吭哧地挨锤,让二女刮目相看的是,这次殷主任硬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哭爹喊娘地求饶。

里屋云裳左一句泼皮,右一句混蛋,一边抡起拳头往殷主任身上锤一边恨恨念:“你个臭小子,最近可是长本事了,这个屁股拍一下,那个下巴摸一把,招一把撩一把的,整个大院儿都不够你嘚瑟的了!”

蓝雀与莺儿听了这话,如受雷击,脚下相互拌蒜,踉踉跄跄地往前冲出几步,差点儿全都摔出院门之外。

二女好容易在院门口站稳了身形,就听院外传来男人呵呵的笑声:“云裳这儿是作甚呢?听她这屋可是好生热闹啊。”

“那丫头还能做什么?”一个女人淡淡地接口道,“她平日里不就三件事?打坐,猎兽,揍徒弟!”

说话间,仙风道骨的铁翎真人与一身盛装的尚小鱼出现在院门口。铁翎真人哈哈大笑,指着墙壁都在微微震动的丹室道:“云裳倒是收了个好徒儿,抗揍!真抗揍!”

尚小鱼白他一眼,见屋里头还在叮咣叮咣,声音丝毫不见小,忍不住问退在一旁正向他二人施礼问安的二女道:“里面可是勤小子?”

蓝雀脸上红搔之色尚未褪去,也不敢抬头看人,忙垂了头道:“回禀尚主事,老祖与殷师兄在里面呢。”

这丫头,凭地扭捏作甚?尚小鱼瞟了蓝雀一眼,心中奇怪。铁翎真人拂须微笑,颇感兴趣地问身边的莺儿道:“殷勤在里头坚持多久了?”

“我、我也说不准。”莺儿比蓝雀的脸皮还要薄,心中砰砰乱跳,只道老祖刚才那话说的是她,说话的声音小的就像蚊子哼哼,“总、总有一盏茶的时间了。”

“哦?!”铁翎真人也觉得云裳这两位弟子表现有点儿奇怪,不过他的兴趣全在殷勤身上,又侧耳听了下里头的动静,忽然哈哈大笑道:“云裳你这丫头,师兄与师嫂来了,怎么还不出来?”

屋里忽然一下子安静下来,过了好一阵子,丹室的门方开了一条缝隙,睁着一对儿金鱼眼,顶着一张猪头脸的殷主任从门缝儿里侧身出来,朝院门口儿张望一眼,乌里乌涂地高声叫道:“弟子殷勤,给掌教真人请安,给小鱼姐请安了。”说着,便一瘸一拐地顺着台阶往下走,“师尊听见您二位的声音,心里头欢喜得不得了,正在更衣,这就”他话说一半,脚下忽然一软,摔了个狗啃泥。

蓝雀与莺儿齐声惊叫着冲了过去。铁翎真人还以为殷勤人缘儿好,两女全都过去搀扶,哪知两女在殷勤身边停都没停,直接进了丹室,张罗着帮云裳更衣去了。她俩心里全藏着鬼呢,下意识地冲出去两步,就已经恢复了理智,这缺德货已经到了老祖震怒的份儿上,此刻过去扶他,岂不是自找苦吃?

尚小鱼在一旁冷眼看着,见殷勤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她的目光在那猪头上巡视一圈儿,忍不住哼了一声:“被人打成这幅丑模样,等下不许穿我缝的法袍出去显眼。”

殷勤一边将两人往院里的石桌边上请,一边又将莺儿从里屋唤出来,端起真传师兄的架子训道:“还不赶紧唤些人来?给掌教真人和小鱼姐上茶!”

莺儿可不敢招惹他,乖乖地应了是,扭身往后头去招呼鸭蛋诸女的时候,却不小心瞟见他那张猪头脸,也不知想起什么,噗嗤笑出声来。

殷勤也不介意,亲自用袍袖在石凳上挨个抹了一遍,恭恭敬敬地将二人让入座位,然后便垂手站在铁翎真人边上,态度恭谨地回铁翎真人的问话。

铁翎真人一边问他道法修为之进境,一边暗运神识检查殷勤的血脉情况。身为掌教真人,铁翎真人也是万兽谷上万所有弟子的名义上的师尊,查一查弟子的血脉也不算窥人**。片刻之后,铁翎真人暗暗叹息,这孩子之前身形样貌颇多变异,尤其是玉润之体的时候,还曾对他抱有颇多希望。以为殷勤的血脉得云裳以金丹之气相助,激发出某些特殊的血脉天赋来了。

哪知,其玉润之体不过是昙花一现,血脉进阶之后,竟然成了个蜥蜴人。那蜥蜴人虽然难看,也不说定是个异种血脉的结果,哪知没过几天这货竟然打回原形,铁翎真人从他的血脉中再看不出任何异样,以他神识探查的结果,这货血脉已经恢复了刚上山时的特纯老龟种。虽然其血脉进境神速,实力已经进阶并且稳定在三阶,算是进入了大蛮的级别,可老龟血脉除了抗揍之外,再没半点用处啊!

看来云裳这一番心血白费了啊!铁翎真人看着殷勤被打成胖子的脸,换了个话题,与他聊起过会儿要去的拍卖会来。在铁翎眼中,云裳这个真传修行虽然很渣,却是个颇能任事的人物,若是人尽其用的话,也未尝不能成为云裳的一个助力。

殷勤不知铁翎真人心中种种算计,一边小心翼翼地回话,一边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通体晶莹的白果,剥去果皮,然后放在脸上揉搓。

尚小鱼在一旁看得眼红,忍不住道:“你脸上可是冰凌果?”

“小鱼姐好眼力。”殷勤一张猪脸被那冰凌果滚过两趟,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肿了。

尚小鱼看得眼皮子直跳,这冰凌果可是无数女修梦寐以求的驻颜至宝啊,随便一颗也卖出七八枚中阶灵石,就被这货用来滚他张猪脸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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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体贴的殷主任

“他手上拿的便是我与你提过的冰凌果,产自极北冰原的雪山之上。虽然不比万年雪莲来的稀有,却也是宗好宝贝呢。”尚小鱼盯着殷勤愣了一阵,忽然扭头对铁翎真人道,“尤其是对女子的容颜颇有妙用,即便是用了驻颜丹的,也能通过此果从根儿上润养肌肤呢。”

铁翎真人点点头,看着殷勤的眼神中就少了几分温度。

“这果儿是弟子前儿才从私卖会上买的,当时只觉得此果晶莹剔透,看着新鲜。”殷主任的脸渐渐消肿,说话也不那么乌涂了。冰凌果被他在脸上滚了一阵,便真如冰融一般渐渐缩小,一直缩小到只有花生豆大小,便被殷勤随手丢了。

“别扔”两字都冲到了尚小鱼的嗓子眼儿,总算被她憋了回去,真想揪着这臭小子的耳朵告诉他:“这冰凌果没有果核,可以一直用到完全融化的!”

下一刻,殷主任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颗晶莹冰果,剥掉果皮,龇牙咧嘴又在脸上揉搓开了:“别说,用这东西冰敷还真挺管用。弟子虽然皮实,可真若伤到皮肉,肿青却挺难消。等下还要陪老祖们去见大世面,可不能丢了咱万兽谷的颜面。”殷主任说着,便将冰凌果放在乌青的眼眶上揉。

暴殄天物啊!尚小鱼心中哀叹,翻翻眼皮将头扭到一旁,眼不见心不烦

好在这小子嘚瑟没几下,换了一身裙装的云裳从丹室中款款而出,先冲着铁翎真人与尚小鱼遥遥一躬,连声道歉说:“刚刚在屋里教训逆徒,到让掌教师兄与师嫂笑话了。”

“自古严师出高徒,师妹对勤小子管教的再严厉也是为他好。”铁翎真人呵呵笑着,瞟一眼边上以冰凌果敷眼的殷勤,暗自腹诽:教训的还是轻了,何必封他的眼?应该封了这小子一张臭嘴才对。

尚小鱼的关注点不在殷勤身上,她仔细打量云裳,微微皱起眉头:“你怎不穿那件紫金滚边儿的礼服?今天这种场合,正该穿那件才对。”

云裳瞪了一眼躲在掌教师兄边上的殷勤,对尚小鱼盈盈一笑道:“那件太板正了些,这件也是师嫂亲手缝制,我喜欢的紧呢。”

“云裳这孩子从小就知道用功,性子又野,对于着装穿戴上的讲究还是差了许多。”尚小鱼心中嘀咕,以后需得找机会慢慢熏陶才行。

时辰差不多了,尚小鱼倒是没坚持让云裳换过裙裳,铁翎真人却是感觉出云裳的气息稍微浮动,有些异样,心中奇怪:金丹老祖对筑基期的修士出手,只需调用灵根里的灵力,就能轻松碾压。像云裳这种气息浮动的现象,多半是其调运了金丹之气的结果。难不成云裳训徒,还要以金丹调运灵力不成?

尚小鱼放过了裙裳,两眼便在云裳的面容上打转儿,女人家心思细腻,云裳走至近前,尚小鱼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将云裳扯到一边小声道:“你今儿唇上的胭脂也涂得厚重了些。”

“是吗?!”云裳心底一阵慌张,没想到她故意的遮掩竟然也被人家挑了出来,她摸出绢帕正要在在唇上擦拭,殷勤捧了一捧洁白花瓣凑过来道:“师尊请润唇。”

这臭小子倒真会来事儿,对女人家的事情也观察入闱呢。尚小鱼望着殷勤手中那些尚且带着露珠儿的花瓣儿,心中竟然有些羡慕,不由得瞪了铁翎一眼,嫁与这老东西几百年了,从未有享受过这等待遇!

云裳强自镇定地捻起一枚花瓣儿,轻轻含在两唇之间,唇角传来微微的疼,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刚才也是好险,殷勤这次血脉发做的程度竟然比小寒潭那次还要严重,被云裳打成猪头竟然还是无法平复下去。云裳没有办法,只好故技重施,以渡丹之法化解来平息殷勤的血脉潮涌,这法子虽然见效,却也被那小子发狂咬破了唇瓣。师兄他们若是再早来一阵,被他们撞到渡丹一幕,可真就没脸见人了!

颜色还是重了些啊。尚小鱼见云裳口含花瓣却有些敷衍地并不用力,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准备回山之后,专门找几天时间,为这傻丫头传授些女人家的必修功课。她的心情有点儿烦,扭头看见殷勤,冷着脸道:“你就穿这身破烂儿出门啊?当心人家益成号不让你进去。”

殷勤低头看看,虽说弟子法袍也是雪蚕丝织就的法袍,到底经不住金丹老祖的撕扯,不但染了些血迹,还破了几处窟窿,他不禁苦笑道:“弟子最近血脉起了变化,身材矮了一些,以前小鱼姐给我的衣衫全都穿不下了。这件儿也是压箱底的,如今破了,却是没的换,只能将就了。”

“今儿是什么场合?连掌教真人都不将就,哪有你将就的份儿?”尚小鱼瞪他一眼,却挽起袖子,一边让殷勤取出乾坤袋里的成衣换上,然后掏出针线,竟直接拿殷勤做衣架子,在他身上那件成衣法袍上纤缝了几道针脚线缝儿。

“得了,今儿也只能这样了。”尚小鱼拾掇完殷勤的衣衫,后撤几步看了看,人靠衣裳马靠鞍,臭小子虽然越长越锉,衣服合身了,倒真像哪家的翩翩公子呢。可惜了啊,那身水灵灵的玉润皮囊,怕是永远找不回来了。

“还不谢谢师嫂?”云裳见殷勤还跟没事人儿一般架着两手,瞪他一眼道,“我原本要罚你抬轿的,看在师嫂这身法袍的份儿上,今儿便饶了你。”

“真是谢谢小鱼姐了。”殷勤等云裳与铁翎真人先行一步出了院门儿,呵呵笑着凑到尚小鱼身边,随手往腰间一模,掏出个小兽皮袋儿塞到她手上。他从涂山二宝那里搜刮了不少冰原土产,既然尚小鱼喜欢,也乐的做个顺水人情。

“你这是干嘛?”尚小鱼打开兽皮袋,见里头装了四五枚晶莹剔透的冰凌果儿,忙推辞道,“我怎能收你一个小辈儿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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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4章 宗牌

“小鱼姐姿容绝代,自然是用不到这些玩意的。”殷勤正色道,“这是我孝敬掌教真人的,请小鱼姐代为保存而已。”

“掌教真人?!”尚小鱼愣道,“他一个糟老头子,更是用不到这个了。”

殷勤小声儿道:“我是怕万一哪天掌教真人惹恼了小鱼姐,也成了我这模样,那时就用得上了。”

“你个混小子,连我俩都敢编排?!”尚小鱼啐他一口,这才喜色难掩地将冰凌果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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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枚天字号的贵宾符牌,到了拍卖会上就代表着七排七列的一块区域,也就是说,大家若是全部落座的话,最多只能坐下四十九人。不过到了会场之上,除了宗门老祖和主事长老之外,下面那些弟子管事哪有有资格坐下?

所以益成号虽然在凉棚里为各家留出了一片区域,其中安排多少座位却还是根据各家的要求来摆放。弟子们虽然捞不到座位,大家站着看,却也有宗好处,同样的大小的区域摆了座位与没摆座位相比,后者能安排更多的人进来。

益成号也不管你带多少人进来,只要全在自家地盘之内,哪怕是人摞人,也随你的便。花狸峰此次得的是个天字号的符牌,按照会场的布置,宝台居中,四周分了四个区域。天字号在正南棚内属于位置最佳的一片区域,因为日头也在南边走,从天字号的棚子看宝台是顺着日光,看的最清楚,其他地字号在正东棚内,人字号在正西棚内,北面则是为那些没有进入贵宾楼的散户所留,也设了棚子,却没有预设坐席,理论上只能站着观看。

花狸峰手上这枚天字号的符牌是从云雀阁那里搞到的,可云雀阁自家却只包了一层地字号的贵宾楼,位置不算惹眼,以至于云裳进场时还有些嘀咕,总觉得有种鸠占鹊巢的尴尬。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花狸峰的区域被划在天字棚最西侧,与东边益成号的几大块区域隔开好远。云裳远远往益成号边瞄了几眼,没看见什么熟悉的身影。

至于殷主任自然是一点顾虑都没,一进场便招来益成号的主事,为老祖们安排座椅,招呼上灵茶仙果,看他那没有觉悟的样子,到仿佛地字棚里益成号那几大块区域都是被他安排进来的一般。

花狸峰这边一共布置了三把椅三张茶几,按照殷勤的吩咐,全都摆在了比较靠近宝台的前半部分了。铁翎真人身为宗门掌教,自然要被众人请到居中的位子,云裳与尚小鱼一左一右陪着。

落座之后,云裳忍不住将殷勤唤来,小声嘀咕道:“你怎把我们全都安排到前面了?”

“这儿看得最清楚啊!”殷勤反问,“有什么不妥吗?”

云裳指了指左右两家道:“你看人家老祖的座位,全都在后排高处,就咱们坐得低,等会与他们打招呼还要仰着头,还没开始拍卖就显得低人一头了。”

殷勤被她问住了,这凉棚的确是个前低后高的阶梯形状,他全是按照前世经验,将大佬们全都安排到比较靠前的位置,为的是有个最佳视野。问题是在这蛮墟荒原上,却是个强者居高的规矩,身份地位越高的人物,越得站在高处才行。像花狸峰这般布置,岂不是相当于弟子们站在了老祖门的头上?

“要不然,请师尊老祖们高升几步,我让人将这位子往高处挪动挪动?”殷勤左右张望,整个会场之上,真的只有花狸峰将老祖的位子摆在低处。

“算了,周围都看着呢,不挪还好,一挪动反而惹人笑话。”云裳摇摇头,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这样也挺好,省得与那些老家伙打招呼了。”

“师妹说的是,勤小子安排的不错,不但看的清楚,耳根子也清净得很。”铁翎真人在一旁呵呵笑道,全然不把自己当做老家伙。

唯有尚小鱼有点不自在,总觉得好生生就比别人低了一头,可她摸了摸乾坤环,想到里头的冰凌果,对于殷勤那点小埋怨便也烟消云散了。

两位老祖得乐清闲,坐在视野最佳的位置上闲聊开了。云裳头次参加,请教铁翎真人等下拍卖的诀窍。

铁翎真人呵呵笑道:“要说这拍卖会的诀窍么,我有四字真言。”

“他能有什么诀窍?无非就是四个字儿。”不等铁翎真人细说,尚小鱼在边上冷言插道:“只看不买。”

云裳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小声给铁翎真人解围道:“来都来了,哪能只看不买?等会儿还请师兄教我,希望运气好也能拍到一些心仪之物。”

“你带了多少灵石?”尚小鱼奇道,据她所知云裳可是没啥家底儿的。

云裳不说话,伸出一根手指头,她的乾坤环里还有压箱底儿的一枚高阶灵石。

尚小鱼撇撇嘴:“那还是谨记你掌教师兄的四字真言吧。”

铁翎真人凑到云裳耳边,低声道:“等会儿若真有想买的,尽管拍下,你师嫂身上带着灵石呢!”

三位大佬边喝茶边逗闷子,殷主任却没这个命,将他们三位安顿好之后,交给蓝雀等人在一旁服侍,又忙上忙下地将弟子们全都归位站好。

此时又有益成号的执事送来拍卖时所用的牌子,用益成号的说法,管这东西这叫宗牌。殷勤前世也曾去过几次拍卖会,小型的竞拍者不需要牌子,举手示意就好,大型的才发个带号码的小牌儿。益成号可好,每家发了一根三尺高,金镶玉的棍子,往空中一举竟然还能头上幻出大大的“花狸峰”三字。

殷主任摆弄一阵,将那执事唤到身前,指了指前头吃茶聊天的三位大佬:“看见没?咱们掌教真人今儿也来了,你这棍儿上”

“这是宗牌。”执事忍不住纠正他道。

“你这宗牌上的字儿得改了,不能用花狸峰,得用万兽谷。”殷勤将宗牌塞还给那执事。

那执事夹着宗牌前脚下去,另一个执事夹着三本册子匆匆找来,却是与这边结账的。之前殷勤在贵宾厅里中的三本谱册中勾画了不少宝材灵药,如今结果出炉,凡是他勾中并且成功竞到的东西,今儿可就得钱货两清了。

第825章 喝多了 嗯嗯

殷主任捧着谱册翻了一阵,确认无误,又看了眼拢共的总数,一共是二百七十七枚中阶灵石。这个数儿却是超了他的预算,这货在宝材谱和草药谱上没花啥钱,没想到却被许忘筌那老货坑了一笔。一个没留神,那老小子竟然偷摸在经卷册里勾了几十本经卷,让殷主任出了不少血。

就算是给花狸峰的教育事业投资了!殷主任招呼殷公丑与那执事往后头去结账点验货品,然后亲自往云雀阁那边跑了一趟,花狸峰百十口子能来这拍卖会,全是承人家楚阿大的情,总要当面谢过才行。

哪知楚阿大竟然没来,由李天蠍陪着去了皇城,据说是因为大幻影的事情,皇城那边儿的要量太大,以至于幻阵匣子供不应求,需得楚阿大亲自出面来协调才行。

没来也好,殷勤瞟了一眼旁边棚子里正与铁翎真人说话的云裳,感觉轻松不少。也不知这二位以前有过何种过节,总之对于殷勤来说,能不让这两主儿见面,那是最好。

殷勤被云雀阁的一位主事客客气气地送到地字号的门口,刚转个弯还没进天字号的棚口,就见车马店的陈老头在角落里朝这边张望。与他目光一碰,陈老头眼睛放光,屁颠屁颠儿地跑过来,满脸堆笑道:“殷小哥儿让我好等。”

殷勤在车马店露了根脚,也是他有意为之,却没想到陈老头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他笑呵呵地拍着陈老头的肩膀道:“不知陈老在此久候,是殷勤失礼了,怎么冯老板那边有话捎来?”

陈老头摇摇头,言辞闪烁道:“东家那边暂时还没啥事,倒是昨儿个小哥在车上跟我提过的事情,有些眉目了。”

“哦?!”殷勤眉头轻轻一跳,将陈老头拉到一边,低声道,“老哥说的可是那烧火的家伙?”

殷勤昨天去到车马店的路上,倒是与陈老头提过一嘴,问他有没有门路介绍个售卖鼎炉的主儿?

陈老头问他,需买哪种?是炼器的还是炼药的?

殷勤道,两种都要。

陈老头心中嘀咕,炉鼎这种东西不但价格不菲,而且那种可以用来炼制法器的炉鼎,更是属于武朝严格控制的修炼资源。尤其是那种能够炼制高阶法器的炉鼎,更是每一件都要在武朝兵部与工部分别登记造册之后,才准许售卖交易。

蛮墟荒原炼制法器的炉鼎大致可以分为三类,其中品质最高的当属官鼎也叫皇鼎,也就是由武朝军械监出品的专门为武氏内部炼器所需的炉鼎,属于严格禁止外传的管制资源。这种鼎炉被称为皇鼎,顾名思义除了武氏一族,包括四大门阀以及六大宗门的其他势力,按照武朝法令都是不准许使用的,一经查出便是谋逆灭门的重罪。

能够达到皇鼎级别的鼎炉最少也要能够炼制法宝才行,皇鼎之下,当属宗鼎,从字面意思上说,就是由各大门阀以及修炼宗门的自行炼制的私用鼎炉。不过蛮荒宗门之间的炼器水准良莠不齐,彼此间的差距实在不是一般的大,比如万兽谷这种宗门,号称七大,却连一只能够炼制高阶法器的鼎炉也造不出来。各方势力,真正能够扛起宗鼎二字的,只有坠星海畔的铸剑谷与行踪莫测的七杀门。这两家出品的高品鼎炉,在炼器宗师手中也能炼制出法宝以上的宝器来。除了明面上这两家宗鼎之外,四大门阀中东边的陆阀以及南边的凌阀,炼器水准也都非常之高,虽然见不到其私铸的鼎炉流出坊间,仅从其家族私自炼制的种种高品法器就能推断其铸鼎水准不在宗鼎之下。

除了上面两种,蛮墟荒原上最常见的鼎炉便是各家私自铸造的土鼎,这种鼎炉也号称能够炼制法器,却顶多炼制个中阶而已。而且炉火温度都难控制细微,稍不注意便是火候出差错,以至于前功尽弃白白浪费了宝材资源。

正是因为这炼器的炉鼎如此稀缺,陈老头听殷勤提起这个话头,也只说炼丹的鼎炉还好说,炼器的鼎炉品质稍微好些的就很难,最后他倒是留了个活话,说是会帮他留意这。

殷勤眼下最缺的就是鼎炉,其他的宝材还好说,只要肯花钱,总能找到一些,唯独鼎炉这种东西,武朝捂得忒严实,除非能找到门路,外行人有钱也没地方买。鼎炉之难寻,就连楚阿大那边被他软磨硬泡,也只答应售卖三十六个可以炼制高阶法器的小鼎给他,而且张口就要一千八百枚中阶灵石。

殷勤这边倒是有个炼器的大宗师,问题那老货现在是个鸟人,动动嘴儿还行,鼎炉却是要大师级别的高手亲自上手铸造才行。

殷勤原本对这事没报多大希望,没想到陈老头竟然主动上门,让他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陈老头看看左右没人,这才支支吾吾地先讲了一通故事,说是有个门路,乃是他大舅子的路子。陈老头的大舅子姓房,原本一直武朝驻扎坠星海的军中效力,前些年走了霉运竟然轮值被发派到北边的铁荆城效力。后来铁荆城的城中办事不利,不但被免了差事,还直接上了铁枷锁回了皇城,据说到现在人都脱了几层皮了,仍在地牢里关着呢。至于这房大舅子,当时也吃了挂落儿,被他城主拖累,差点儿就下了大狱。多亏家中变卖财产,几乎将家财散尽才总算将人捞了出来。

这房大舅子从监牢里出来,便回了坠星海的老家,仗着原先打下的一些关系,做起掮客生意来。巧的是,房大舅子前些天正好来西边办事,顺便将当初从亲朋好友处拆兑的欠债还上。陈老头见这房大舅子容光焕发,一副否极泰来的模样,便与他吃酒攀谈,旁敲侧击问他做的什么生意,怎么这么快便翻身了。

当时那房大舅子任他如何打探,只是笑而不语,直到昨晚上,才被陈老头探出一些线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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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6章 鼎

陈老头昨晚从车马店回来,还没进家门,就被房大舅子堵在了巷子口,硬拉着去了临渊城畔最大的青楼镜花楼去消遣。房大舅子吃多了酒,在酒席上出了许多洋相,还吹嘘说这两天正在谈一笔大买卖,若是做成了就能金盆洗手,做个逍遥自在翁了。

陈老头借机询问,那房大舅子只是吃酒戏姐儿,绝不肯详细说。哪知各回各屋,睡到半夜房大舅子那屋的姐儿忽然披头散发跑出来,被人拦住,才知那房大舅子半夜里收了一枚传音灵羽,便突然魔障了,极其败坏地摔了屋里许多摆设,那姐儿稍微拦着,便被房大舅子扇了一记耳光。

这镜花楼能在仙境一般的临渊湖边上做这种肉皮生意,背景哪会简单的了?莫说一个坠星海过来的小家主,便是金丹老祖到了这镜花楼上也得守规矩办事。

那房大舅子当场就被青楼的护卫拿下,陈老头好说歹说先交了十枚中阶灵石,才算把人保住,没有将那房大舅子送去官府。镜花楼发下话来,既然这房大舅子家里还有陈老头这般识相的人在,给陈老头三天的时间,只需凑够了百枚中阶灵石,赔偿了这边的损失,就能将这房大舅子放了。若是三天之内凑不够灵石,也不用送官那般麻烦,直接就将这房大舅子剁碎了扔到湖里喂了龙鲤了。

陈老头一个做中人的,虽说有点油水抽头,却哪里凑得出这么多的灵石来?只好与那房大舅子商量,问他有何办法筹措灵石。

房大舅子发了一阵子疯,也总算是清醒许多,冷静下来,知道已经闯下了滔天大祸。被陈老头一顿追问,他这才支支吾吾道出其中缘由。敢情这货口中所说的大买卖,其实是门鼎炉的生意,按这货的说法,其手上有五十多个宗鼎的货源,这次不远数十万里来到西荒,明面上是走亲访友归还欠款,实际上却是为西边一个大买主儿牵线搭桥。只要他这笔生意做成了,光是抽头就能有三枚高阶灵石之多。

他昨天晚上之所以突然发飚,正是因为这宗买卖出了岔子,原先那答应好的买主儿忽然变卦了,硬要将事先谈好的价格再压下一成来。

房大舅子知道卖主儿肯定不能答应,他当初也是贪心,为了稳住货源,不惜将坠星海的家业做了抵押,卖主儿这才许了他三个月的定期。眼看着马上就到日子头儿了,买家忽然变卦,岂不是将他往死里坑吗?

用陈老头的话说,他这也是急病乱投医,正好殷勤提了这么个茬儿,便先过来问问。陈老头又有些拿搪地告诉殷勤,宗鼎这玩意是个抢手货,全是看在两人关系不错,才头一个过来问他的。

殷勤根本不信他这鬼话,嘿嘿笑道:“老陈少来忽悠我,你拿大舅哥砸在手上的可是宗鼎,五十个宗鼎按照市价,少说也得七八十枚高阶灵石。若是三个五个,你到是能鼓捣出去,五十个,整个西荒能出得起这价儿的买家也不过一掌之数。”

陈老头脸色发窘,呵呵道:“早就听说殷小哥儿乃是花狸峰上第一能人,真是啥事也瞒不过小哥的眼睛。我那大舅子手上的货源虽然不少,却也不用全都卖出去不是?只要能卖出半数儿,也够他还账抽身的了。”

殷勤知道这才接近陈老头的实际数目,他也不点破,苦笑摇头道:“老陈还真看得起兄弟,却不知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能掏出三五十枚高阶灵石来的?实话跟你说,就是把花狸峰拆吧拆吧卖了,也凑不出这许多灵石来啊。”

陈老头眨巴着小眼儿道:“小哥儿太过谦了,咱明人不说暗话,就小哥儿搞的那个一行园,投入怕都不止这个数儿吧?”

殷勤还是摇头:“可别提一行园,那可是个无底洞,为这兄弟可没少被老祖教训,不怕在老哥面前丢人,今儿早临出门还挨了老祖一顿好削,你看我这眼眶现在还青着呢。”

陈老头仔细看看,笑得暧昧:“小哥儿这眼眶发青,我看不像被人削得,倒像是颠龙倒凤”

“你他娘的想害死我啊!”殷勤搂着陈老头的脖子,怼了他一拳,笑得贱兮兮,“这话可不敢随便说,我家老祖就在前头坐着。”

陈老头越发肯定这货的眼眶是昨儿晚上卖力服侍的结果,窃笑一阵,继续忽悠道:“小哥儿说的其实在理,三五十枚高阶灵石的买卖也不是咱哥们儿能吃下的。真是因为小哥昨儿和我提了一嘴,我才头一个来给你通个信儿,肥水不流外人田,万一到最后这笔货打了散卖,必须得先紧着小哥先挑。”

殷勤忙做出感激涕零的样子,连声称谢,陈老头儿又拍着胸脯说了一番兄弟情谊,殷勤也赌咒发誓地说了“掏心窝子”的话语。

陈老头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委婉地道出来意,他找殷勤真正是有两个目的。一是请殷勤帮忙搭救他那房大舅子,也不知这老货哪儿来的门路,竟然知道殷勤与亲王府的两位小公子交情非比寻常。陈老头想请殷勤通过武家兄弟给镜花楼那边垫个话,毕竟在这临渊城内,没人敢驳亲王府的面子。当然,也不能让殷勤白跑,陈老头许出十枚中阶灵石,作为给殷勤的跑腿费。

殷勤心道,这老货还真抠门儿,十枚中阶灵石就想把他大舅哥报出来?他面露难色地苦笑道:“老哥有所不知,我虽与那武家兄弟见过两次,不过是逢场作戏的酒肉朋友而已。不过老哥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甭管能不能办成,我都会舍下脸去往王府那儿跑一趟的。”

陈老头又是一顿掏心掏肺地感谢,摸出三枚中阶灵石塞给殷勤道:“老哥那点家底儿全送去了镜花楼,这些灵石老弟先拿着,容我两日,自会把后面的补上。”

蚊子也是肉。殷主任来者不拒,一边推脱着自家兄弟不必如此,一边将灵石揣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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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又如何?我有存稿

第827章

陈老头见他如此做派,稍稍松了口气,就怕人家推三阻四不搭理,只要对方肯收灵石,证明所图之事还真有的谈。

殷勤揣起灵石,又问陈老头第二宗要商量的是何事?

陈老头小心谨慎地有往左右看看,这才压低了声音与殷勤商量。这笔买卖之所以僵持在这儿,主要是因为原来的买家突然变卦,要求杀价。此事主要怪那房大舅子,不该向那买家透露太多底细以至于买家动了别的心思。

陈老头与那房大舅子商量来商量去,觉得只有引入另外一个买家儿来争这笔货,才有可能将价格重新抬回去。陈老头知道殷勤在花狸峰的地位,便将主意打到了花狸峰的头上。当然,花狸峰只是个幌子,并不需要真买,只需让对方知道除了他家还有人在打这批货的主意,这价格便有可能抬回去,若是操作的好,说不定还能再往上提个一两成。

陈老头用了充满诱惑的语气道:“小哥儿放心,我那大舅哥肯将全部身家压上去,为的就是在卖主儿那儿拿个一口价。至于咱们倒手之后,卖高卖低,人家根本不理的。只要小哥肯出手,事后少不了小哥儿的灵石。”

殷勤对他所画的大饼毫不在意,而是抓住了重点,追问道:“老哥说那买家是因为知道了太多底细,才动了杀价的心思。难不成这批货的来历有问题?”

陈老头心头一跳,暗道:这殷蛮子果然难缠,没想到他含糊其辞还是被这殷蛮子窥出了底细。他神情闪烁道:“不瞒小哥,咱这批货的来历的确是有点不好明说。”

“难道是皇鼎?”殷勤盯着陈老头的眼睛,对于皇鼎流出的可能性,殷勤一点也不怀疑,军械监连二十八宿的宿舟都能偷偷往外销,往外卖皇鼎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陈老头点点头又摇摇头道:“这批鼎的确是从里边弄出来的,不过却还是宗鼎。”见殷勤听着糊涂,他又解释道:“实话说与老弟吧,这鼎从哪儿出来的咱不管,反正上面镌的全是陆家的款儿。”

“陆阀?”殷勤愣了一下,“他们本家就能铸造宗鼎啊!”

陈老头嘿嘿冷笑道:“本家铸鼎,不得有好大挑费?哪有直接从里边报废了皇鼎,弄出来打磨打磨落可款儿来的容易?”

殷勤心下恍然,故意露出几许惊诧神色,啧啧叹道:“若非老哥点破,兄弟这辈子也想不到还有这种生财的办法。咱们费劲吧咧弄他三五枚高阶灵石,就美上了天,人家轻轻松松落个款儿便是百倍的赚头,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陈老头拦下他道:“咱们这种苦哈哈比人家自然得死,这货可真是好货!老弟若肯出手,帮咱兄弟过了这个坎儿,以后想弄些鼎炉,还不是我那大舅哥一句话的事儿?”

“好说,好说。”殷勤点点头,眼中露出兴奋的神色,随口问道,“却不知到底是哪个买家将你这大舅哥坑成这样?”

陈老头叹了口气,露出愤恨之色:“这种背信弃义之人,提他作甚?”

“别介啊!”殷勤却不给他滑头的机会,似笑非笑道,“正因如此,老哥更要告诉我这买家的名头,万一日后与其打交道,兄弟也好留个心眼儿不是?”

陈老头稍微犹豫,还是悄声道:“这批货的买主儿,乃是西荒与你们万兽谷齐名的大宗。”

“仓山书院?”殷勤虽然早有猜测,真正坐实了仓山书院,还是让他感到一丝意外。仓山书院号称儒修,骨子里照样是灵根炼气的路子,只不过在其外,又包了一层文士修养心性的包装而已。论开坛说法,仓山书院在七大宗门是数一数二,讲实战的话,其总体战力就要倒着数。

当然万兽谷这帮子修士的实战水平与仓山书院相比也高不到哪儿去,这对被武朝顶在西荒的难兄难弟被来自蛮荒深处不断爆发的兽潮折腾惨了。无数菁英弟子尚未成长为顶级战力,便提前陨落了,无奈之下,也只有另辟蹊径,寻找增加战力的办法。

万兽谷是驯养灵兽,仓山书院则是通过灵符法器来提高实力。只不过仓山书院的炼器水准在西荒还算不错,放眼全境的话,则远远不如陆阀、凌阀以及七杀门和铸剑谷这两大宗门。至少,以仓山书院的能力,还铸不出能够炼制法宝的宗鼎、皇鼎。

殷勤一听陈老头说那幕后买家,就马上猜到了仓山书院,兽潮将至,这帮子酸儒为了保命,还不得加班加点,升起炉火疯狂炼制法器?只不过,殷勤没想到仓山书院竟然能与远在坠星海的陆阀搭上线儿,这中间可是隔着几十万里路呢!

陈老头见殷勤沉吟不语,忍不住挑拨道:“老弟不必担心,你们花狸峰出头会惹了仓山书院。其实你们万兽谷与仓山书院早就不对付了,听说前些日子在野狼镇与仓山郡城,仓山书院的不少暗桩都被你们万兽谷挑了。”

殷勤做出意外颜色道:“老哥消息果然灵通,我这儿也是前几日才得了消息,却不知此事到底是怎么个操作法儿?”既然这批炉鼎还牵扯到仓山书院,殷勤已经做出决定,甭管真的假的,先将水搅浑再说。

“老弟如此仗义,哥哥今儿记下了,来日方长!”陈老头见殷勤终于吐口,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神秘兮兮道:“至于这操作的办法么,自然是要引得大家竞价儿才行。”

殷勤见他眼睛往那宝台上瞄,笑道:“老哥总不会将这批货拿到宝台上拍卖吧?”

“怎么不行?”陈老头嘿嘿道,“为了我那大舅子,我可是砸锅卖铁,把祖传的家底儿都拿出来了。不瞒老弟,我可是刚送了一本《衍雷宝卷》进去,今儿这压轴的拍品,可是要变成十一之数了。”

殷勤愣住,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老货,心中升起种种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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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8章 讨价还价

“宝卷?”殷勤淡淡地吐一口气,似笑非笑道,“看不出,老哥这身家了不得啊!这世上能称得上宝卷的道法经卷,皆是可以修炼至元婴境界的绝世典籍,即便是落在咱们万兽谷,也是非真传弟子不得观之的东西。寻常的中小世家,更是见都见不到,没想到老哥家世渊源,竟藏有这等宝贝?!”

陈老头说话也是个大喘气,连忙纠正他道:“老弟说的太玄了,哥哥也是拉大旗作虎皮,咱这宝卷其实只有上半册,修炼境界止步于筑基大圆满而已。原本不值个啥,唯一稀罕的就是沾了雷衍二字,是个雷法类的经卷。送到这拍卖会上,给大家做个竞价的玩意而已。”

“大家?莫非除了咱们和仓山书院,老哥还联系了别家。”殷勤上下打量陈老头,心道:这老货一屁两谎儿,真他娘的难缠。

“倒是找了两个托儿,都在北棚里头呢。”陈老头又是一阵尬笑,假做为难道:“都与老弟说了,咱们真是急病乱投医,我那大舅子已经命悬一线了,咱们真心不敢疏忽了。眼下有了老弟保底,我那大舅哥的命就全交代给老弟了。”

殷勤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老哥这么玩儿,就不怕玩脱了卦?说说吧,倒时怎么个拍法儿?”

陈老头伸出三根手指道:“我与老弟交底儿了吧,这批货一共是二十七只鼎,七只玄鼎,二十只黄鼎,当初谈好的作价五十枚高阶灵石。以宝卷竞价的话,大家拍的是个订金,以最后买价的一成计算。咱们起拍是四枚高阶灵石外加三十枚中阶灵石的底价,这也是仓山书院那帮王八蛋压下来的价格。若是没人竞价,他们最终只需掏四十三枚高阶灵石,就能拿下这批鼎炉。老弟若是能出手相助,只要将这竞价抬到五千中阶灵石,咱们就稳赚他一笔了。”

五千中阶灵石!这鼎炉可真他娘的贵啊!殷勤心中盘算,这二十七只鼎,只有玄黄两等,就要卖出五十枚的高阶灵石。需知鼎炉除了产地品质之外,还按照大小分成天地玄幻四等,天鼎据说可以炼制护城大阵之类的重宝,地鼎是可以炼制飞舟那般重器的超级大鼎,玄黄两等的鼎炉,只能用来炼制供个人使用的法器或者是法宝。仓山书院砸出这笔重金,怕是要动用他们的家底儿了!

“我不管你们赚多少,只问我能得多少?”

陈老头竖起一根指头,神色郑重道:“一枚高阶灵石!”

这个数儿也在殷勤预料之中,那房大舅子将家底儿砸进去,倒腾这笔买卖,抽头应该在一成左右,若是五十枚高阶灵石成交的话,他应该能得五枚高阶灵石的抽头。

“若是超过四百三十之数呢?”殷勤沉吟一阵,忽然露出贪婪神色,嘿嘿笑问。

陈老头等的就是这句,眨巴着小眼儿呵呵笑道:“那就要看老弟的手段了,若是能激得那仓山书院一直追价,超出的部分自然是你我分成儿了。”

“如何分?”殷勤追问

“三七分如何?我七你三。”陈老头眼光闪烁,“不过,若是老弟抬得太猛,人家不跟了,这批货就要老弟兜着了。”

“老哥耍我呢?”殷勤怒道,“又让我抬价,还让我兜底儿?你和你大舅子就他娘剩下数钱了?不行,要不然就毁拍,我若万一拍冒了,就一口咬定只是看中了那卷宝卷,根本不知道那鼎炉的事。”

陈老头赶紧安抚他道:“不行,不行!老弟这边参与是必须要提前告诉仓山书院的,老弟若是不认账,我和大舅子回头还不得被那仓山书院零碎切了?”

“或者让你那些托儿出面?”殷勤又出了个主意,“万一拍冒了,就让你那托儿出来顶冒?”

陈老头愁眉苦脸,还是摇头:“托儿也是要提前那边报备的。”

“你弄个不报备的不就结了?”

“咱还是谨慎些吧,别搞得那些灵石有命赚没命花。”陈老头想要又舍不得地纠结道,“要不然这样吧,只要到了五十枚高阶灵石的数,就算老弟大功一件,从咱们中人的抽头中,剩下老弟还想多赚,咱就三七开,我三你七,不过万一拍冒了,老弟却要兜底?”

殷勤脸上青红不定,也在犹豫,好一阵才咬牙道:“一九!我九你一,反正风险全在我这儿,老哥数钱就行。”

陈老头挠头:“二八吧?好歹我那大舅哥忙前忙后,也吃了不少苦头。”

“一五八五,宝卷拍后算我的,恕不归还。”殷勤摆出臭脸道,“若真拍冒了,我家老祖真得弄死我。咱们万兽谷是驯养灵兽的,弄一堆鼎炉上山,炖肉吃啊?!”

“不会,不会。”陈老头安慰道,“老弟少年英才,你家老祖怎舍得罚你?再说了,这鼎炉到底是个好东西,哪怕一点点转手卖出去,也是稳赚不赔的。咱们真是因为本钱太小,若是真能一口吃下这些鼎炉,零敲碎打卖,少说也能多赚个三四成儿。”

“一五八五,行不行吧?”殷勤不理那套撇嘴道,“不行的话,到了五十那数,我就收手,大家都别贪心。”

“行、行、行!”陈老头连连点头,“就按老弟说的办法来!”那宝卷只是个筑基封顶的东西,若没有竞价这种事,便是一枚高阶灵石都不见得有人拍。

两人在后棚嘀咕一阵,敲定了各种细节,陈老头千叮咛万嘱咐,宁可少赚点儿,也别拍冒了,这才鬼鬼宗宗地走了。

殷勤望着他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冷笑的神色。这老油条满嘴跑舌头,也不知这房大舅子在镜花楼上是真醉了还是有意为之?说不定是借着仓山书院压价儿这茬儿,顺水推舟将花狸峰绑上船,好从中大赚一笔。

不过,这事若是操作的好,五十枚高阶灵石,能搞一批紧俏的鼎炉上山,到还真不算贵,尤其这可是从仓山书院手中截胡,这帮酸儒炼不出来足够的法器,兽潮一来,怕是要被追得满山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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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9章 闵月如

殷主任想到得意之处,嘴角微微弯起,他转到棚口处,一边往花狸峰的场子走,一边打量周围几家的情况。

花狸峰的场地在天字号棚子的西侧,殷勤却特意从东口进入,顺路看看同在一个棚子下的都是何方神圣。从东边入口去到花狸峰那边,一共要经过五个区域,其中四家的场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从其衣衫法袍来看,从东往西,依次是九幽山庄,亲王府,尹阀,以及指月山。

花狸峰东边是指月山,西边挨着出口,整个天字号凉棚里一共是六家,尹阀与亲王府居中,其他各派按照其排名左右排开。铁翎真人也算是沾了花狸峰的光,自打他接任宗主以来,来从来没在天字棚中坐过。

在指月山与尹阀之间还有好大一块空场,殷勤以为没人,过了指月山的场地才看清,偌大一片场地中央,竟然只孤零零地坐了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女修。

殷勤魂穿蛮荒以来,也见过不少女修仙子,最大的体会就是四个字“驻容有术”,甭管这些女修的实际年龄有多大,从外表来看不是碧玉便是桃李、花信的年纪,就连尚小鱼都快三百岁了,其容颜样貌也到不了半老徐娘的程度。(注:碧玉年华16岁,桃李20,花信25,半老徐娘30岁。)

而那场地中央的粗衣女修,竟然是个中年妇人的打扮,以殷勤的眼力甚至能够看到她脸上淡淡的皱纹。

殷勤只往那边瞟了一眼,那女修马上就感应到了他的窥视,那粗袍女修原本微垂的眼皮忽然睁开一丝缝隙,殷勤距离那人明明还有八丈远,却被她眼缝中透出的一股凌厉杀意,惊得心头一跳。

“铸剑谷的人!”殷勤慌忙避开目光,眼皮子却一个劲儿地跳,他对粗袍女修那一身粗布衣衫实在是太熟悉了,当初铸剑谷追杀他的闵十九和闵一行全是这种打扮。

殷勤强子镇定住心神,同时在他的脑海中浮出三个字——“闵月如”!铸剑谷鼎盛时,除了两大元婴太上坐镇山门,下有十大金丹纵横蛮荒。在坠星海剿灭旁氏余孽那一战,不但两大元婴都受了重伤,其年轻一辈的十大金丹也折了一半,可谓损失惨重。

铸剑谷当初的十大金丹中,名头最响的当属不久前陨落西荒的闵一行,而杀孽最重的却是十大金丹中唯一的女修闵月如。更可怕的是,这闵月如当年因为冲击境界,被留下来镇守山门,并未参与那场惨烈的围剿之战。百余年过去了,据说这闵月如的修为已经到了金丹后期,甚至比因为受伤而掉落境界的闵一行还要高些。

殷勤早就听说这婆娘受邀参与幻影大比的评判,原以为在王府夜宴那晚就会与之照面,殊不知那晚因为武晟靖的原因,闵月如并未受到邀请。之后的幻影大比,花狸峰参与不多,也是铁翎真人特意安排,尽量减少花狸峰一众门人弟子与这闵月如之间的交集。甚至铁翎自己都躲在土产店里陪婆娘,将对外应酬的事宜全都交给墨鳞老祖来办。

铁翎真人的修为也是金丹后期,最近一段时间卡了几十年的境界总算有所松动,用他的话说,稍微摸到一点大圆满的边儿了。在这节骨眼儿上,铁翎真人自然要尽量收敛,绝不想节外生枝,他甚至约束整个宗门外出行事尽量低调。

最让铁翎真人不放心的就是孤军深入蛮墟荒原的小师妹,云裳的脾气又直又爆,底下又有个特别能惹事的小蛮子,铁翎真人听说这二位要来临渊,生怕捅出大篓子,这才打着陪伴尚小鱼的旗号,厚着脸皮蹭了花狸峰的飞舟一道过来。

没想到冤家路窄,临了还是在这拍卖会上与铸剑谷同台竞拍了!殷勤撇撇嘴,心中提起十二分的警惕,好在铸剑谷的阵仗不大,仅凭那婆娘一人,也不怕她能翻出多大浪花来。花狸峰也不是当初闵一行杀来时的情形了,殷主任如今也是拥有飞舟的人物了,更何况这飞舟还曾经是元婴真人的座驾,虽说破损了些,可上面的攻防法阵应付一个金蛋老祖,应该没啥问题。顶不济,殷主任还可以放出胖虫小分队,那胖虫好歹也是个虫王,手下几千只四阶君蚁,即便弄不死金丹老祖,也足够给他拖延出逃命的时间了。

这铸剑谷的女人也真够骚包的,天字棚里除了六大场地,还在高处设了不少小间,这鬼女人一个人却独占据偌大场地,偏偏气势上一点不虚。殷勤心中嘀咕,脚下的步子却不急不缓,大摇大摆地从闵月如眼皮子底下溜达过去,到了王府这边,又被人喊住了:“下面可是殷兄弟?”

殷勤抬头望去,见武成真与武成道正坐在高处冲他招手,让他上去。殷勤仔细看看亲王府这边的座位,主位上尚且空着,武家兄弟坐在稍靠边上的位子上。这种场合,老亲王是不会来的,估计那空着的主位应该是为武家兄弟父执长辈所留。益成号的拍卖会要搞大半天,真正压轴的所谓十大拍品,要到晚饭过后才能出来,亲王府与尹阀的正主儿也要晚饭之后才会露脸儿。

殷勤拾阶而上,来到武家兄弟跟前儿,先是一顿道谢,说是多亏了两位的忘忧丹,才逃过一劫。

“些许丹丸不值一提,倒是勤哥儿当吃吞了那么多,我俩以为勤哥得把咱们忘了呢!”武成真摆摆手,扯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扭头道:“我就瞧着是勤哥儿,老大非说不像,还是我的眼力好吧?”

武成道坐的端正,呵呵笑道:“勤哥儿这模样变化太快,不过却是越变越年轻了,不知过几日会不会变回孩童模样?”

殷勤与这二人说笑一阵,武成真见他坚持站着,好奇道:“勤哥儿一直站着,可是有急事?若是没事,便坐下慢慢聊,实话跟你说,这拍卖会无聊的紧,好东西要到晚上才能出来。”

殷勤朝花狸峰那边指了指道:“我家老祖在下面坐着,我哪敢跟你俩这儿高高坐着?不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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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0章 拉拢

武成真眼巴巴地望着花狸峰的方向,凑到殷勤耳畔悄声道:“都说你那师尊老祖,姿容绝代,天下无双。不知能否帮咱们兄弟引荐?”见殷勤斜眼儿瞪他,武成真连忙解释道:“勤哥儿干嘛那样看我?你我兄弟论交,咱们哥俩儿也是想拜见长辈。”

“拜见长辈有空手去的吗?”殷勤一本正经道,“你俩若真想拜见,等会儿拍两件法宝呈给我家老祖,才显得有诚意。”

武成道的扇子敲了一记武成真,扭脸儿对殷勤道:“勤哥儿别听他胡说,我俩最近可惨,被我爹禁足了,连这台阶都不许下。”

“这是为何?”殷勤奇道。

武成真愁眉苦脸道:“还不都是老弟那酒闹的?出了点儿差头儿,惹了四叔儿了。”

武家兄弟将殷勤拉到角落里,你一言我一语将他俩如何炮制出催情美酒,如何筹谋策划准备将此酒骗四皇子飞舟上几个随行仙子饮下,可惜好事未成便被他俩的老子武胜诚发现了,哥俩挨了一顿臭揍不说,还被武胜诚下了禁足令。

连拍卖会都准许这俩货出席,这算哪门子的禁足?殷勤心里嘀咕着,呵呵笑道:“那也无妨,等这边事了,我便从醉仙亭买上几桌酒席,抬去府上与两位哥哥饮酒如何?”

武家兄弟都说这才是好兄弟,武成真见殷勤要走,忙又拉住他嬉皮笑脸道:“勤哥儿手里那酒还有富余的话,能否再匀给咱哥俩一件两件的?”

殷勤哭笑不得道,两位哥哥就不怕被老爷子打断了腿?

武成道在一旁正色道:“咱们只是弄些花狸峰的土产来卖,都是正经的生意,老爷子怎会管我俩?”

殷勤细一打听,敢情这两货看着罗十四那土产店日进斗金赚了大钱,也都眼热的很,想跟殷勤要一个临渊城的总经销。用武成道的话,就凭亲王府这块招牌,花狸峰的生意交由他们来做,保证比那罗家做的大。

殷勤却知道这哥俩吃喝玩乐在行,却真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他沉吟片刻道:“两位哥哥若真想照顾小弟的生意,我看也别去弄什么总经销总代办。一来我家老祖在钱财上看得太紧,咱们的灵酒丹药,全是先付灵石才肯发货,势必占用两位哥哥许多灵石。二来,这种生意每日里进货出货,不但繁琐,更是缠人,我看两位哥哥都是性情洒脱之士,何苦讨这份苦头吃?”

武成道见他推诿,脸色就有些不好看,殷勤话锋一转又道:“我看这样,咱们花狸峰正要办一个土产经销合作社,专营对外销售的九阳酒之类的土产。社长就是我那公丑二哥,两位哥哥若是不嫌弃,就在咱们这土产合作社里挂个副社长的头衔儿,我再给两位哥哥一成干股。”

武家兄弟连忙推辞,都说无功不受禄,这一成干股不能要。殷勤正色道:“就凭两位哥哥这块招牌,兄弟只用一成干股来聘便是我占了大便宜才对。”

武家兄弟没想到竟然有这等好事,推辞一阵也都乐呵呵地受了。连武成道都拍着胸脯道:“以后勤哥儿的事情,便是咱哥们儿的事。别的不敢说,临渊城里兄弟只管横着走。”

亲王嫡孙的名头虽然响亮,中间还隔了他俩的老子武胜诚,武胜诚年富力强,总揽临渊城的日常事务,武家兄弟除了能在临渊城里横着走,手中没有什么实权。再加上这二位的名声也差,许多人都当他们是个吃喝玩乐的酒肉朋友,真正肯与他们共事的却是一个也无。

殷主任换上真诚脸儿,一番兄弟情深之后,压低了声音道:“两位哥哥如此仗义,小弟今儿还真有一宗事情,还得厚着脸皮与两位哥哥商量。”

这货蹬鼻子上脸,爬得太快了吧?武成道微微一愣,武成真却大手一挥道:“你我兄弟都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说着,又苦脸道,“咱哥俩还在禁足中,兄弟交代的事情只要不用咱们下这些台阶就行。”

殷勤也不计较这俩货的小心思,指了指西边的云裳老祖道:“不瞒两位哥哥,兄弟这些年苦心经营,手里也存了点儿私房钱,不过却是不能让我家老祖知道。今儿这机会实在难得,万一宝台上有兄弟看中的东西,能否请两位哥哥出手帮忙,替我出个价?”

“这个好办。”武成道见他说的是这种小事,面色一霁,嘿嘿笑道:“早就听闻勤哥儿敛财有道,果然名不虚传,厉害,厉害!”他们哥俩今儿就是找个由头过来蹭热闹的,两人的家底加起来也不够买一件拍品的。

武成真挤眉弄眼坏笑道:“勤哥儿背着你家老祖偷鸡摸狗,就不怕事情暴露?”

“怎么不怕?万一被我家老祖知道,保准被她打出屎来!”殷勤正色道,“等会儿两位哥哥可千万盯紧了我的手势。”

武家兄弟难得有个在拍卖会上出价露脸的机会,连说放心,三个人嘀咕一阵,与殷勤将出价的手势商量妥当。武成真更是按捺不住兴奋,恨不得拍卖会这就开始才好。

殷勤无心插柳,布下这颗暗棋,心情也是大佳。他走下几步台阶,忽又想起一事,折返回来问武家兄弟,可有那镜花楼的门路?

武成真听他问起这个,立马来了兴致,问他可是看上了镜花楼的那个姑娘,想替人赎身?然后便紧着打听殷勤看上的是哪一位,听他那口气,到仿佛镜花楼中的姑娘全与他熟的架势。

殷勤赶紧打断他道:“我连镜花楼在哪儿都不清楚,更别提里面的姑娘。主要是昨儿晚上有人在镜花楼里吃多了酒闹事,砸了不少东西,被镜花楼给扣了。今儿一早就有朋友托付到我这儿,让我帮着问问。”

武成道皱眉道:“勤哥儿与你那朋友关系若是不深,这事还是别掺和的好。”

殷勤见他不肯深说,知道其中必有忌讳之处,他也不多打听,呵呵一笑道:“我那朋友只是个萍水之交,既然这事不方便办,那就当我没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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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1章 内幕消息

武成真比他哥哥的城府浅些,忍不住解释道:“不瞒勤哥儿,这镜花楼的根脚不在临渊,在东边儿,和咱们亲王府不是一路。若是勤哥儿被人扣了,咱哥们儿豁出脸去也要把勤哥儿保出来,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那就不值当去动那些拐弯抹角的关系了。”

“我家老祖规矩忒大,青楼赌场咱可是沾都不敢沾。”殷勤笑道,“不过两位哥哥这番情谊,小弟却是心领了。”殷勤本就是冲着那几块灵石的面子随口一提,根本就没打算出力帮忙,陈老头那房大舅子被镜花楼扣着其实也好,还少了一分卷款潜逃的危险。

从亲王府这边下来,没走几步殷勤又被熟人拦下,却是醉仙亭的尹唐。作为尹阀在临渊城的话事人,尹唐今天也是特地过来张罗布置拍卖会的事情。殷勤与他寒暄一阵,听他说今儿尹家的元婴老祖尹澈虽然不会过来,却有尹家实际当家人,也是尹澈的幼子尹玉然会亲临现场。尹唐神秘兮兮地告诉殷勤,今晚上的压轴拍品里有一宗重宝,怕是要引来一场砸灵石的大战。

益成号的拍卖会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所谓的十件压轴拍品,具体何物事先却并不公布。当然,到了尹阀这种层次,不难提前获知一些内幕,殷勤不禁好奇地问道:“是丹药,还是法宝?”

“都不是!”尹唐揽着他的肩膀,悄声道,“乃是一件伪灵宝!”

“灵宝?!”殷勤大吃一惊,灵宝那可是法宝之上的玩意,拥有一件灵宝便意味着拥有了斩杀元婴的实力。

“伪灵宝!”尹唐纠正他道,“灵宝是要有器灵的,此宝现在的级别只能算是顶级法宝,不过已经有种种迹象,其中已经有器灵在孕育生成了。”

“那要多久才能成为真正的灵宝?”殷勤不经对晚上那十大压轴拍品充满了渴望,哪怕是件伪灵宝也算是让人大开眼界了!要知道,就连万兽谷这种传承万年的宗门,历史上也只拥有过两灵宝的仿制品也就是伪灵宝,而且全是四五千年之前的老黄历。

殷勤听说过的另一件伪灵宝便是仓山郡王武青衫手中的一件镇妖塔。此宝乃是仿制万年前的通天灵宝通天塔而制,准确点儿说,镇妖塔也不能算是武青衫所有,只是他镇守西荒,坐在仓山郡王位子上儿代为执掌而已。伪灵宝的威力或许还干不掉元婴真人,不过以其轰杀一个金丹老祖却是有很大可能的。

换句话说,拥有一件伪灵宝,便意味着宗门里多了一个相当于金丹后期的及时战力,其战略价值之大,甚至可以改变几大宗门之间的排名顺序。

“何时才能幻化为灵宝?”尹唐望着宝台的方向,那神情就好像站在醉仙亭上观临渊湖气一般,他重复了一遍殷勤的问题,又仿佛自言自语道:“也许一年,也许是一万年,天机不可测,谁能说的清啊?”

殷勤又问:“老哥估计,需得多少灵石才能拍下那件灵宝?”

尹唐脸上显出老狐狸般的笑意,伸出胖胖的指头摇了摇道:“不是你要出多少灵石的问题,而是许不许你拍到的问题。”

“老哥这话说的有水准!”殷勤挑起大拇指,旋即洒脱一笑,“反正咱手上连买个法宝的灵石都凑不出来,这种宝贝远远看上一眼,咱就心满意足了!”尹唐这话没错,此等重宝一经现世,便常能改变一方之格局,殷勤越往深处想,越发觉得这拍卖会就好比一潭暗流涌动的水,表面上波光粼粼耀人眼目,底下却是各方势力卷出无数的暗涌旋涡,凶险的很。

尹唐拉着殷勤撂下几句高深莫测之言,便将话题拉回现实,嘻嘻哈哈地讲些过往拍卖会的趣事,倒也让殷勤涨了不少见识。

此处距离花狸峰的场地只隔了指月山,殷勤远远瞧见云裳往这儿瞄了一眼,不敢多耽搁,与尹唐约定拍卖会之后,花狸峰要在醉仙亭包下一层,大吃一顿,这才沿着指月山场地边缘的过道走了。

殷勤自忖在指月山没有熟人,自顾自地走路,并未东张西望。哪知走了一阵却总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顺着那股感应的方向扭头看去,正看见台阶高处一个年轻俊朗的面孔别过脸去。

“凌云霄!倒是忘了这货是出身指月山的。”凌云霄故意不看他,殷勤也没心情跟他逗闷子,快步疾走回了花狸峰的场地,云裳已经眉头微皱地瞪过来了。

殷主任马上变出笑脸如花的模样,一边往云裳那边去,一边在心中嘀咕:背后怎么总是凉飕飕的,谁他娘的总在背后盯着老子?!

与花狸峰隔着三块场地的空场中央,一个身着粗布衣衫的年轻女修静静走到闵月如的身旁,俯身低语道:“师尊,姓陈的传话说,益成号那边嫌宝卷的起拍价定的高了,担心会流拍。”

“不必理会。”闵月如收回望向花狸峰的目光,眼皮轻轻垂了下来。

与此同时,殷主任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也消失无踪,他轻轻松了口气,却忍住了没有回头张望,端正了态度,神色恭敬地朝三位大佬的座位走去。

“这小子才来临渊几天,看他这一路招呼寒暄,还真是个吃的开的。”铁翎真人自打殷勤进来,便一直暗中留意着他的行动,此刻也不禁有些眼热:云裳这妮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场面上的事情应付不来啊。好在云裳收了这个么徒儿,倒真是帮了她的大忙,以前选徒之时只看灵根资质,却都忽视了弟子们任事办事的能力。

“臭小子,一去大半天,与那楚家狐狸有好多话要说么?”云裳瞪他一眼,别过头去,她刚才一直被尚小鱼教育礼仪穿戴,直到殷勤与尹唐说话时才注意到他,只当殷勤一直在云雀阁打屁。

“这冰凌果儿滚在脸上还真是润爽非常呢,传闻不虚,果然不是凡品!”尚小鱼两根指头拈着一枚冰凌果,闭着眼睛在脸颊上轻轻滑动着,根本就没心情搭理殷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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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又长了一岁,在感慨时光易逝之余,幸能从其缝隙里窥得一丝五蕴皆空的真谛。

第832章 宝娘子

小鱼姐怎不将果皮剥下去,这样干擦也有效果么?殷勤疑惑地看了一眼尚小鱼,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凑到云裳与铁翎真人中间,仔细将尹唐所讲的事情,为大家学说一遍。

“伪灵宝?”铁翎真人虽然贵为宗主却也没有消息内幕,听了殷勤的话不由得皱起眉头,沉吟不语。

云裳也收拾起收拾那厮的心思,有些好奇道:“却不知此宝是重攻还是重防?”

“应该是件杀伐重宝。”铁翎真人缓声道,“若是只重防御,就没多大意思了。”

“掌教师伯所言极是,所谓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殷主任的马屁及时跟上。

云裳抓住机会瞪他一眼道:“最好的防御不是皮厚么?尤其是有的人脸皮八丈厚,更是天下无敌呢!”

“师尊敲打的对!弟子知道,有的人就爱说些怪话,像什么‘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之类。”殷主任面不改色,侃侃而谈,“弟子一定不忘师尊教诲,行得正,立得直,才是我辈修士处世之道。”

铁翎真人饶有兴趣儿地看着师徒两人斗嘴,却总觉着师尊不像师尊,弟子不似弟子,那感觉奇怪的紧。

云裳刚刚收拾起来的收拾那厮的心思,立马又放了下来,只是不等她收拾那厮,铁翎真人已经岔开话题道:“师妹觉得,那尹唐与勤小子所说最后一句,是何用意?”

云裳冷冷哼了一下,傲然道:“有何难猜的?无非是朝中有人想借着兽潮来袭之际,搅局而已。以前又不是没干过?哼,抛出一件伪灵宝就想改变西荒格局,未免太天真了。”

铁翎微微点了点头,又道:“我倒是觉得,尹唐今儿的举动耐人寻味,咱们万兽谷与西荒尹家并没有太多交情啊。”

“太深的交情应该是没有的。”云裳瞄一眼殷勤道,“咱们殷主任可是没少去醉仙楼吃喝,也算的上人家的贵客吧?”

铁翎真人哭笑不得地看着这对师徒,云裳是他代师传法的弟子,在铁翎真人印象里,云裳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何曾见过她用这种小女子的态度来怼弟子?

殷勤呵呵笑道:“弟子资质鲁钝,在道法上实在不灵,好在生的一副好肚肠,为了给师门办事方便,四下里交了不少酒肉朋友。”

“勤小子交游广阔,也是为宗门出力。”铁翎真人微微颔首,拉回正题道:“这尹家提前递话过来,莫非是想咱们出手,去争一下?”

云裳苦笑道:“尹家倒是真看得咱们,那东西怕是要拍到百枚高阶灵石以上了吧?”

铁翎真人也是叹气摇头,若是砸上花狸峰的家底儿未必不能争上一争,问题是这么做到底划得来么?若此宝能在百年之内生出器灵来,进阶成真正的灵宝,那自然是赚大发了,不过这个机会实在渺茫,整个蛮荒硕果仅存的几件灵宝,几乎全在武氏手中捂得严实,连具体数目也是严格保密,外人不得而知。

殷勤插言道:“依弟子浅见,尹家此举未必是暗示咱们出手相争,或许只是像掌教真人表达一个姿态?”

“哦?”铁翎真人见殷勤与他想法不谋而合,眼中露出嘉许之意,和颜悦色道,“你倒是说说,尹家的姿态如何?”

“弟子以为,这尹家久居西荒虽然向来低调内敛,朝廷未必就完全放心。毕竟相比其他地方,西荒的两大宗门实力却是最弱的,少了一分掣肘”

殷主任侃侃而谈,一旁的云裳老祖面色深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无聊的话题啊!”下一刻,云裳老祖的心思就漂到了身边尚小鱼的身上,“那小白果便是从臭小子那里得来的吧?这家伙神神鬼鬼的,却不知道他是从何处得来的血脉传承?看他耍起拳脚,终于有点模样了,不过这家伙血脉越强,却是越难控制啊”云裳老祖忍不住偷偷舔了下嘴唇,唇角微微的痛感让她有种提升法力的紧迫感。

“勤小子的见识不俗啊,哈哈,云裳觉得呢?”铁翎真人的笑声将云裳老祖的思绪从尚小鱼的脸蛋上拉了回来,她板起面孔淡淡道:“小孩子家不知天高地厚,偏爱在人前大放厥词,掌教真人莫要再夸他了。”

“年轻人就该像勤小子这般有股子指点江山的锐气!”铁翎真人赞不绝口,直说殷勤见识不凡,弄得云裳老祖心里痒痒的,甚至有点儿后悔,刚才一走神儿,殷勤说了些什么全没听。

殷勤神态恭谨地连说当不起掌教真人的谬赞。此刻,宝台上三声锣响,四周凉棚也随之安静下来,只见一个身着天青色文士长衫的中年修士大袖飘摇地走向宝台中央,站定之后,朝四下深鞠一躬,朗声笑了几声,自我介绍,姓汪名连江,乃是益成号临渊分号的掌柜。汪掌柜又道,诸位贵客不远万里而来,让敝号蓬荜生辉,汪某不胜感激,小号诸多怠慢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贵客们海涵。

汪连江话音未落,台下就有不少鼓噪之声,都是与这汪大掌柜相熟的修士,有的说汪大掌柜太客套了;有的道,汪掌柜辛苦;忽然有个高门大嗓的汉子嚷道,大家都等的不耐烦了,请汪掌柜赶紧将宝娘子们请上来吧!

他这一嗓子,惹来众人一阵哄笑,都说这货哪里是急着看宝,分明就是急着看宝娘子呢!

那汉子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道,若是益成号舍得,老子便是砸锅卖铁也得拍个宝娘子回家。

整个场面的气氛便被这混人搅得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汪掌柜嘴角含笑,等下面哄闹一阵,才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众人只道他还有话交代,全都收声盯着台上,不想那文质彬彬的汪掌柜忽然学着那混人的口吻高声道:“诸位贵客怕是早都等不及了,那还他娘的等甚?上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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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3章 褐藤环

这汪掌柜故意将宝器说成宝娘,惹得各棚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就在这气氛热烈到顶点之际,一个身着红裙的艳丽仙子手托一方黑漆镶金的托盘沿着台阶款款登上宝台,她手上的托盘儿有一尺见方,上面盖着一块同样滚了金边儿的红丝绒布。

“红宝儿!”有曾经来过拍卖会的修士,眼睛便是一亮。

益成号的拍卖会上,托着宝盘的女修仙子唤做宝娘,都是姿容艳丽的妙龄女修,修为虽然大都是炼气期,真实年龄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宝娘手中所托的漆盘又叫宝盘,用各种颜色的绒布盖着。

这绒布的颜色也大有讲究,比如这红色绒布下面盖住的多是法器法宝,也是历来拍卖会上最受修士追捧的一类物品,那些经常光顾拍卖会的老主顾,便将其称作“红宝儿”。

其他诸如,黑宝儿代表与妖兽有关的宝材。益成号的临渊分号因为地处西荒,其拍卖会上黑宝儿拍品的水准也相当高。一般的妖兽血肉,甚至许多高阶妖兽的心头精血都常常上不了台面,临渊分号的拍卖会上曾经不止一次地拍卖过妖丹。对于妖兽来说非得进阶五级之后,成为妖王期开启了灵智,才能炼化出妖丹。从某种意义上说,妖兽的妖丹就相当于金丹老祖的金丹一般珍贵,这也是许多修士不远万里来到西荒求宝的一个重要原因。

除了红黑两种宝器之外,还有白宝儿代表的经典宝卷,绿宝儿代表灵药宝材,另外还有一种紫色的绒布,下面所藏的拍品都是比较少见的杂项物品,诸如符宝,法阵,傀儡,蛮人的血符,甚至藏宝图之类的东西。至于最后那十件压轴拍品,则不论类别全用金银两种颜色的绒布托上台,也叫金宝儿和银宝儿。

托着红宝儿的红裙女修登上宝台,先向汪掌柜微微施礼,旋即躬身上前,由汪连江亲手掀开宝盘上的红绒布,露出盘中所放之物,然后那红裙仙子便托着那漆盘绕着宝台四方款款而行。这时汪连江朝台下拱手道谢,便缓步下台,又有一个精明干练的主事从另一侧快步登上宝台,走到中央靠近天字棚一侧,也是先往四方鞠躬施礼,然后用了比较快的语速介绍道:“在下邱夏子,乃是咱益成号临渊分号专门长眼各类的宝材的总把头,诸位若是信得过咱,便由老邱给诸位讲讲此宝的来历。”

台下人纷纷称善,就连殷勤都凝目敲向那邱夏子,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此人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修士,竟能成为益成号长眼的大把头,放眼整个西荒,也当得起鉴宝大家四个字吧?

边上,铁翎真人也在旁边对尚小鱼与云裳二人低声介绍这邱夏子的来历,敢情这货的出身却是个掘坟挖墓的毛贼,三十多岁上开了脉,机缘巧合之下才被益成号招募,从长眼宝材的伙计一路干到大把头,人送外号“邱瞎子”。不是说他看眼瞎看不清宝材,而是说此人即便闭着眼,仅用手指摸摸就能断出一件宝材的品质高低。

这邱瞎子不但眼光毒辣,口齿也极是流利,那红裙仙子托着红宝儿绕着宝台走了一圈儿,他已将那红宝儿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让棚中众人感到惊喜的是,益成号拿出来的头一件红宝儿就是一件法宝级别的宝器,而且还是一件空间类的法宝,乃是一枚黄褐色的乾坤环,还有个名字称为褐藤环。按照邱瞎子的介绍,此宝内部的空间比一般乾坤环还要稍微小些。

一般来说,乾坤环这种东西,属于介乎高阶法器与初级法宝之间的宝器。因为从功能上说,除了储物之外,再没有别的特殊的地方,既不能攻击对方也无法帮助防御。唯一就是因为空间宝器极难炼制,稀缺所致,才将乾坤类的宝器身价提高不少。

而这褐藤环空间虽然小了些,却有一宗寻常乾坤环没有的妙用,那便是能够在其中存放活物。一般来说,包括乾坤戒、乾坤环甚至绝大多数的乾坤袋都只能存放死物,活物放进去就相当于扔到了真空里,坚持不了多久就得咽气儿。这褐藤环竟然能够存放植物类的灵草果苗!

邱瞎子讲到此处,手掌一翻,掌中多了个小匣子,翻开匣子盖,指头在上面拨弄几下,宝台上忽然显出一片幻影。在一个放大了的场景中,那个容貌俏丽的红宝娘,先在太阳初升时将一株盆栽的灵草幼苗收入褐藤环,接下来画面闪动日月交替,表示过了三天,又是那红宝娘,将那株仙草从褐藤环中取出来,只见草叶依旧翠绿,不见一点枯萎。

四方棚中一片议论之声,有夸此宝稀罕的,也有不少则是称赞益成号此次的拍卖会真是下了很大的功夫,竟然用了幻影来演示宝器的种种功能效用,在放大了的场景中看去,那褐藤环的种种细节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殷勤对那褐藤环自然是看不上眼,能种个灵草就敢号称法宝了?他腰间的乾坤袋里,小蛮尊正睡得呼呼的呢!不过周遭关于幻影技术的议论还是让殷主任撇嘴,这点子可是他头一个想出来的,短短两年多的时间,就已经被跨行业地山寨了?!

邱瞎子不但眼光毒,也是好口才,一枚褐藤环在他的解说下,明明没有什么夸张的措辞,却硬是勾引得人抑制不住地想举牌子。

花狸峰的三位大佬,铁翎真人最喜欢怡花弄草,还有灵草园子,见了那褐藤环倒是有些心动。坐在边上的云裳却是没什么兴趣,她从小出入蛮荒历练所得全是妖兽身上的东西,那些藏在深山幽谷里的仙草灵果她几乎就没摘到过。

邱瞎子连说带演示,一盏茶的功夫才收了幻影,手掌再一翻,幻影匣子不见了,掌中多了一面碗盖儿大小的紫铜小锣。他另一只手从后腰摸出一根小槌儿,在紫铜小锣上敲了一记,咚地一声脆响,整个四方的棚子里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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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4章 竞价暗斗

“贵客诸君,这褐藤环的底价是五十枚中阶灵石,十枚中阶灵石加价一次,锣声一响便是催价一次,连响三声无人应价则最后出价者得”邱瞎子一边解释规则,一边绕台行走,那红裙仙子也捧着宝盘在他左右追随。

“有人不是说离得近看得清么?”云裳见邱瞎子走到宝台另外一侧,忍不住揶揄殷勤道,“失算了吧?人家放的幻影,坐哪儿都看的清。”

“他是想看清台上的宝娘!”尚小鱼嘿嘿笑着补了一刀。

“出价!”坐在二女当中的铁翎真人手中折扇捅了殷勤的腰眼儿道。

殷勤忙抄起身边那三尺长的被益成号称为宗牌的金镶玉大棍,说也奇妙,宗牌刚刚高过他的头顶,上面便幻化出万兽谷三字。

“八十!”邱瞎子的眼力真不是盖的,这边棍子刚竖起来,他手中的小槌儿便点到了,“万兽谷,加价到八十,有加价的么?”

“你买这没用的东西干嘛?”尚小鱼翻了铁翎真人一眼,小声嘀咕。

“六羊年底兴许会去参加宗门试炼,这孩子从小就喜欢摆弄个花啊草的,这褐藤环对他颇有用处。”铁翎真人打开折扇,不紧不慢道。六羊姓杨,是帮铁翎真人照看灵果园子的弟子,为人勤勉细致,在灵果园子一待就是百余年,铁翎真人准备让他出去走一走,参加年底的宗门试炼。

作为开门的红宝儿,褐藤环的底价并不高,铁翎真人刚出了八十中阶灵石,马上就有人直接跳到了一百之数,也就是一枚高阶灵石,出价者却是西面人字棚里的“老熟人”,仓山书院的方道纯。

那晚,孟逍遥与云裳一战,引来护城紫雷,被劈得只剩个粉红色的大兜兜,连夜就被送回了山门。这方道纯却留下来,在临渊城盘桓多日,走朋访友,往来宴请,所居之处每日里高朋满座,宾客如云。相比铁翎真人“躲在”土产铺子里伺候老婆,仓山书院给人一副颇有作为的气象。

铁翎真人听到邱瞎子叫出仓山书院的名头,只淡淡地说了句:“方道纯也是个好弄花草的。”然后便没了下文,倒是边上的尚小鱼,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捅殷勤道,“出价,压过他!”

殷勤再次举起金镶玉的宗牌,邱瞎子的小锣随之响起:“一百十,万兽谷一次!”

价格喊到这个地步,已经在底价上翻了一番,若按法宝论,一枚高阶灵石外加十枚中阶灵石不算贵,可用来买一件乾坤类的宝器就些不值,万兽谷的一百十的报价一出,整个场面就安静了许多。

“一百十,万兽谷两次!”邱瞎子提着小锣,带着那红宝娘缓缓绕台,手中小槌往台下几个曾经出价的地方点,“诸位贵客,还有加价的么?不瞒诸位,敝号七年前在皇城曾经出过一枚与这褐藤环类似的法宝,最终是以一百三十成交。诸位,三声锣响,可就一锤定音了哦!”

邱瞎子爆出历史拍价,南边棚里上便有人响应,那边所站的都是不曾进入贵宾楼的散户,看那边举起的牌子,却是个不大有名的世家“虎涧李家”。

邱瞎子的小槌立马跟了过去,高声道:“虎涧李家,一百二十第一次!”

“当!”随着邱瞎子的紫铜锣一声脆响,四方凉棚内也传出不少议论之声,许多人从未听过这李家的来历,交头接耳互相打探其根脚来历,听说竟是个修仙世家,更是忍不住议论起来:“一个修仙家族也有这般手笔了吗?一百二十枚中阶灵石够他人吃马嚼十几年了吧?”

尚小鱼刚才只是为了别仓山书院的苗头,仓山书院不出价,她也按兵不动。

铁翎真人倒是对这虎涧的李家略有耳闻,小声给大家解释道,这虎涧在万兽谷以北,过了小仓山还要前行三千余里,历史上一直属于人烟稀少的苦寒之地。大约在二三百年前,那边开出了一座小型的灵脉,灵石的产量与品质虽然一般,却也吸引了不少修士前往,李家便是那时迁徙过去的。

说话间,宝台之上铜锣三响,这件褐藤环竟真被李家拿下了,云裳忍不住冷笑:“这李家如此招摇,虎涧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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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台西侧,人字棚内,方道纯坐在后排高处,手捻茶碗儿在鼻子下头闻了闻,嘴边闪过一丝笑意。一个文雅儒生在他身边垂手而立,见方道纯面露笑意,忙放低了声音道:“那褐藤环被李家拔了头筹,老祖宗怎么反倒笑了?”

方道纯瞥他一眼,抿了一口灵茶呵呵笑道:“我要那褐藤环有何用处?不过是想掂量掂量那万兽谷的荷包有多重。”

站在方道纯边上的青年叫方青玄,在方家众兄弟之中年岁最小,也是因为服侍道纯老祖的方铁儒那日在王府校场之上,先被孙阿巧的锅底拍晕过去,又被紫雷之劫殃及池鱼,受伤虽然不算特别严重,眉毛头发却全都烧没了,与孟逍遥一起都被送回了山门。这才从家中急调了年轻机灵的方青玄过来服侍道纯老祖。

方青玄也是头一次出远门,更是从未见识过临渊这般超大城池,看什么都新鲜。至于万兽谷与仓山书院之间的延续几千年的明争暗斗,身为仓山书院内门弟子的方青玄自然听说了许多。只不过,方青玄一直在家中闭关修行,不久前才筑基成功,极少出门的他,只听同门师兄弟形容过万兽谷那帮子修士,常年与妖兽同吃同睡,不但满身腥臊臭气,其行为举止也是粗俗野蛮,与那些粗鄙蛮人没啥两样。

今日总算见到真人,方青玄往天字棚里留意许久,觉得万兽谷那些弟子们也与寻常修士一样,并不像师兄们形容的那般不堪。他虽见识不广,为人却是十分机灵,一边给方道纯续上灵茶,一边顺着他的话题道:“连万兽谷的掌教真人都亲自出面了,他们那荷包里总得有点儿灵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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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5章 二两二钱土龙涎

方道纯笑而不语,却在心中叹了口气:“应该是吧?!唉,早知铁翎那老家伙会来临渊,就该动员掌教师兄同来的。如今老孟重伤回了山门,宗门在临渊城里就剩下我一人,怕是独木难支啊。”

方青玄少年心性,听宝台上三声锣响之后,就一直往上面张望着,想看看虎涧李家都是些何方神圣。他以为李家花了大价钱总要上台领宝,露个脸风光一下,哪知主持拍卖的邱夏子却只让那红宝娘托着宝盘直接捧去了北棚,同时宝台上响起一阵鼓乐吹奏之声,一个身着绿群的宝娘手托绿绒宝盘,身形袅袅地走上宝台。

这第二宗的拍品便是灵药丹丸了!四周棚内又热闹起来,拍卖会上最常见的是代表法宝法器的红宝儿与妖兽宝材的黑宝儿,绿宝并不常见。蛮墟荒原炼丹炼器的宗师都很稀缺,无论谁家辛苦炼制出来的灵丹妙药,基本都是留下自用,流出市面的也就是小玉露丸,开脉丹,筑基丹,驻颜丹,大小还丹之类,种类不算丰富。

方青玄望着台上的绿宝娘,眼神中也充满了热切:“不知那宝盘上的灵药丹丸是什么?对于筑基期的修士当用与否?”方青玄乃是方道纯这一脉中年龄最小的筑基子弟,人又生的伶俐乖巧,平日里颇受方道纯的喜爱,以至于方家的修炼资源都向其倾斜不少。

与此同时,天字棚中,殷主任的注意力也被那绿宝儿引了过去。一般来说,能上得了宝台的丹药要么是从练气到金丹通用型的,要么便是针对金丹以上修为有奇效的东西,像那种只在炼气或者筑基期有用的丹丸灵药是上不了台面的。他在心里暗自合计,若是绿宝盘中的灵药对云裳有用,不妨出手争一争。按照惯例,越往后登台的宝材便越珍贵,竞争也会越加激烈。

邱瞎子也不卖关子,绿宝娘在台口便被他掀开了绿绒布,挺大一个宝盘上,放着巴掌的一个赤土陶盒。殷勤觉得这盒子依稀面熟,邱瞎子又托起幻影匣子,将盒中宝材公布于众,竟然是位列四大奇药的土龙涎。

难怪这盒子颜色那么熟悉!殷勤有些失望,当初燕自然便是在花狸厅内献上此宝,被云裳收为真传弟子的。用的也是这种赤土陶盒,形状比台上宝盘里的还要大些。土龙涎是修士滋养神魂的圣品,效果比养魂草要高出许多,蛮荒道法在心性上的传承不多,此种灵药就越发显得珍贵。

殷勤却对这种依靠药力来调节滋养神魂的法子不太感冒,以他前世的见识,总认为心性当从体悟中来。正如佛家所说,先要明心见性,之后念兹在兹,常惺惺,平日里从戒、定、慧三学下手,时时熏陶,才是孕养神识的正途。那种依靠药力的办法,在他看来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权宜之计。

宝台上的赤土盒有巴掌大小,里面盛放的土龙涎也只有当年燕自然进献的三分之一左右。不过按照邱瞎子的介绍,这块土龙涎乃是益成号历届拍卖会上一次性所出的最大量的土龙涎,重量是二两二钱。

此言一出,四周棚内的气氛就热烈许多,市面上大致是一两土龙涎可卖一枚高阶灵石,只不过此物极其稀有,寻常交易都是以钱为单位,像这般一次卖出二两多,还真是罕见。

云裳的表情淡漠,不知是否因为土龙涎触动了心事,又想起那个从小养大最终却背叛了她的真传大弟子。

铁翎真人与尚小鱼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吩咐殷勤添茶续水。

殷勤提起茶壶,见里面见底儿,正要招呼益成号的活计,边上挤过来一个香馥馥的仙子,一把将水壶抢过去道:“主任辛苦,这等小事还是我来吧。”

殷勤扭脸儿望去,见抢着过来帮忙的是个头不及他肩膀的肥满仙子。下一刻,殷主任就险些被肥满头上那明晃晃的凤头簪亮瞎眼,他强忍着才没有当场笑喷了,云裳的凤头辟水簪最终是赐给了这倒霉孩子。

殷主任忍不住朝老祖座下另外几位仙子那边望去,难怪好半天不见她们的身影,敢情全都躲在人堆儿里呢。殷主任的目光扫过吊在鸭蛋脖子上的鎏金镔铁大链子,挂在瓜皮耳朵上寒光闪闪宛若弯刀的耳坠子,石葫芦那头上是插了把刀么?好特别的宝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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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台西侧,人字棚内,方道纯笑呵呵地对方青玄道:“等下这土龙涎的竞价便由你来操作,唯有一条,就是价格不能高出二百五十石。”

土龙涎位列四奇,属于特别稀缺的宝材,金丹期的老祖使用此物孕养神魂最少要凑够一两之数才将将够用。因此大宗土龙涎交易的价格反而要比那种按钱计算的零敲碎打的价格高出不少。方道纯开出的封顶竞价,倒也合理。

方青玄难掩眼神中的激动,忙从边上的主事手中接过宗牌,此刻宝台上铜锣一响,邱瞎子给出了底价,一百七十枚中阶灵石。

他的话音未落,东边地字棚内就有人应价,却是云雀阁的一位主事举起了宗牌。

“一百八十石!”马上西边人字棚内又有宗牌举起,却是坐在高处单间里的一位年轻的公子哥儿。

大家见他那宗牌上标的是“东方戊”三字。众人明白,这东方二字看起来是个复姓,其实代表的却是武氏宗族的某一枝。蛮皇武氏以真龙天子自居,青龙居于东方,武家的皇子皇孙外出办事,不方便表露身份的时候,便经常以东方二字代替其武姓,此人的东方复姓之后还加了个戊字,说明参与此界拍卖会的武氏宗族至少还有前面的东方甲、乙、丙、丁四家。

蛮皇武氏的统治已经延续万年,身怀武氏血统的宗族势力遍布天下,不知凡几,众人虽知其根脚来历却也没有不敢出价的顾虑。

东方戊的宗牌刚刚亮出来,方青玄这边已经直接报价了:“仓山书院,二百四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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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章 尹阀出手

他的声音清脆透亮,一报价便引来全场的关注,甚至几个十大商行之中的竞价老手也不禁皱了眉头,仓山书院直接从一百八十跳到二百四十石,对于各方来说都是一个非常尴尬的价格。方道纯对于市场行情的预估大致不差,这二两二钱的土龙涎即便放到市面上大宗售卖,顶多也就是二百五十枚中级灵石左右。

这小子,到是鬼精的很!方道纯眼中显出一抹欣慰之色,靠在椅背上抿了一口灵茶,若是能在这个价位上拿下土龙涎,倒也不错,掌教刘真人百年之内必将冲击金丹大圆满的境界,也到了提前筹划的时候了。

场中安静下来,只剩下邱瞎子挥动着小槌四方指点。

“当!”

“二百四十石,仓山书院第二次。二两二钱土龙涎,机会难得啊,诸位,还有出价的吗?”

邱瞎子绕着宝台转了一圈儿,见台下并无回应,这个价位虽然距离他心理价位要低,却也不再磨叽,手中小槌一扬,正要落下,就见南边天字棚里又竖起一个宗牌。邱瞎子心窃喜,小槌儿往天字棚方向一挑:“二百五十石,万兽谷一次!”

人字棚中,方青玄脸上闪过一丝偷鸡不成的失落神色,正有些泄气,身后传来方青玄的声音:“举牌!”

老祖宗刚才不是说好二百五十石封顶的么?怎又让举牌了?方青玄心中纳罕,却毫不犹豫马上举起宗牌。

于此同时,天字棚中,云裳正冷着面孔怒视殷主任。

“弟子不是故意的。”殷主任一脸无辜指着旁边的鸭蛋道,“弟子见鸭蛋师妹脖子上拴根链子挺累的,想帮她挑会儿,没弄好挑空了。”

“胡闹!”云裳叱道,以她对殷勤的了解,自然知道这小子满嘴跑舌头,他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胡闹?

铁翎真人笑眯眯在一旁看着,听宝台上邱瞎子又为仓山书院连响两次铜锣,价格停留在二百六十石,他手中折扇便又朝殷勤捅去:“出价!”

见殷勤听话举牌,将价格抬到了二百七十石,云裳不禁急了,扭头对铁岭镇人道:“价太高了,这土龙涎我手上还有许多,掌教师兄若用我回头遣人给你送去。”

“我用不上这东西。”铁翎真人笑得像个老狐狸,“却也不能让仓山书院那刘酸儒轻轻松松就得了便宜。”

四周棚子里的修士们,见万兽谷与仓山书院扛上了,全都瞪着眼睛看起了热闹,西荒两大宗门之间的明争暗斗大家已经看习惯了。

西边人字棚里,方青玄一脸郁闷之色道:“老祖宗,万兽谷那帮子可真不是玩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也做得出来。”

方道纯笑容依旧,轻描淡写地抬了抬手指道:“三百。”

仓山书院竟然再次跳价,直接抬到了三百枚中阶灵石,四周棚中一片哗然,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在这个价位上收购这些土龙涎,无论怎么转手,肯定是要亏的。要知道,一艘黄级的飞舟也就是这个价格了!

“许多时候,宝材这种东西只有当用不当用,不论贵贱盈亏的。”方道纯见方青玄气不过的样子,呵呵笑道,“那邱夏子说的没错,益成号历届拍卖都不曾有过超过二两的土龙涎,咱们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未来百年之内也未见得能够寻到足够数量的土龙涎。”

“掌教师兄,差不多了吧?”云裳见铁翎真人沉吟不语,忍不住又劝道,“土龙涎咱们手上足够用的,再加价的话就是白白往外扔钱了。”

“我也觉得差不多了。”铁翎真人忽然瞧向殷勤,“你觉得呢?”

殷勤瞟了一眼云裳,撇嘴道:“若是我能决定的话,最少也得喊到三百五。”

这小子血脉还没控制住,疯了吧?云裳瞪他一眼。

铁翎真人却饶有兴趣地又问:“这东西在你师尊手上可还有七八两呢。”

“掌教师伯刚才不是说仓山书院的刘真人即将冲击金丹大圆满么?若是多花几枚灵石,能阻他几年的修为进境,这买卖不亏啊!”殷勤正色道。

“那就,继续?!”铁翎真人又笑了。

只是没等殷勤举牌,边上一直未有动静儿的尹家忽然举起了宗牌。尹阀突然介入,立马让各棚修士议论纷纷。人字棚内,一直稳坐如山的方道纯也猛地前倾了身子,忍不住伸长脖子往天字棚中张望一眼,忽然一拍座椅的扶手,沉声道:“三百五!”

仓山书院三次跳价,最终以三百五十枚中阶灵石买下了二两二钱的土龙涎,价格比起拍价高出一倍还多,仓山书院也成了修士们议论的话题,当然这话题里还包括了万兽谷与尹阀。

对于西荒两大宗门之间的纠结几千年的烂账,大家兴趣不大,可尹阀突然插手,却给众人留下诸多想象与发挥的空间。尹阀此举的目的,以及尹阀到底是站在哪一方,也是众说纷纭,大多数人认为尹阀在仓山书院第二次跳价之后立马出价,逼得仓山书院不得不第三次跳价,直接叫到了三百五十这个数,明显是帮着万兽谷挤兑仓山书院。

也有少部分人却逆向思维,认为尹家从地理位置上与仓山书院更为接近,而且仓山书院历来都对尹家非常巴结,尹家出手是对搅局的万兽谷某种警告或者暗示。

“尹唐此举意欲何为?向咱们示好?”铁翎真人抚着胡须,缓缓摇头道,“尹阀势大,又地处西南似乎没有必要如此做吧?”

云裳也深以为然道:“尹阀与仓山书院历来关系不错,至少比跟咱们近乎多了。”

“或许尹阀此举,只是为了敲打一下仓山书院?”殷勤想到尹唐主动透露伪灵宝之事,谨慎道,“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妙,莫要被尹阀当抢使了。”

还是消息闭塞啊!铁翎真人叹了口气,瞟了殷勤一眼,最终还是按捺住了询问令狐若虚近况的心思。

接下来,宝台上连着拍了三件拍品,全是西荒拍卖会上比较常见的类型,包括一件准法宝级别的攻击性火属性的红宝儿“淬火剑”,以及两件取自妖兽身上的黑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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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7章 粉宝儿

这三件拍品的竞价也是十分激烈,最终准法宝级别的“淬火剑”被天字棚中的指月山以一百三十枚中阶灵石拿下,两件黑宝儿的竞价尤为激烈,分别以一百八十枚中阶灵石,和两百枚中阶灵石的价格成交,最终流入了亲王府与地字棚中的顺宜坊。

万兽谷这边只在竞价其中一件黑宝儿名为鳄王麟甲的时候举过几次宗牌,最终止步于一百五十石便没有跟进。至于人字棚里的仓山书院,却是一直按兵不动,连着三件拍品,一次宗牌都没举过。

“方酸儒被敲打得收敛了?”铁翎真人又恢复了那种风轻云淡的神情,一边品茶一边与云裳议论。

同一时刻,人字棚中的方道纯却是面色凝重,与身旁一位身着玄色长衫的书院长老窃窃私语。

“那个房克礼的确是被镜花楼给扣了,其中原委也与所传不差。咱们还查出来那房克礼在临渊城有个妹夫叫做陈一舟,在城里做个牵线搭桥的中人,据说走的是顺宜坊的门路。”那书院长老生了一双白多黑少的狼眼,凑在方道纯耳边悄声道,“这个陈一舟不知因何缘故竟与花狸峰的殷蛮子颇为熟络,刚才还有人见到陈一舟与殷蛮子在后棚鬼鬼祟祟地嘀咕事情,我看这事多半是坏在此二人的手上。”

“我道万兽谷怎会突然横插一杠子?”方道纯面沉如水,“这个殷蛮子三番五次坏咱们的事,已经成了祸害。”

“除掉殷蛮子之事,三少早在谋划之中。”狼目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话锋一转道,“倒是这个陈一舟,也不能小觑了他,我料此人背景不会简单。”

“怎么说?”方道纯眉头微微皱起。

狼目长老道:“院主请想,就凭陈一舟与房克礼那两块料,背后若是没有靠山,就算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和咱们来这手的。那陈一舟算个什么东西,说他是地头蛇都算是抬举他了,顶多算个泔水桶边上的地鼠而已。临阵变卦,坐地起价,岂是陈一舟这种鼠辈敢做的事情?”

“那房克礼也不单纯啊,能从坠星海往临渊城倒腾鼎炉,单枪匹马是做不来的。我估计他在军中的背景未必如其履历般不堪啊。”方道纯深以为然,指尖轻敲桌面,有些遗憾地道,“可惜咱们在北边的消息来源还是太少,若是能从铁荆城摸一摸此人的根脚,应对起来便容易多了。”

狼目长老叹了口气,正要接话,忽听四周一阵议论嘈杂,两人齐齐朝宝台方向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粉裳的仙子,正步履翩翩地沿着阶梯登上宝台。

“此界拍卖会还真是热闹,竟然出了个粉宝儿?!”方道纯有些诧异道,“我印象里上次出现粉宝儿还是百多年前的事呢,可惜啊,逍遥先回去了。”

所谓粉宝儿,其实也应该归入红宝儿,都是些法器法宝之类,只不过因为是专门给女修仙子炼制的宝材,益成号专门搞了个粉宝儿的噱头出来。蛮荒修士之中,女修的比例非常小,也极少有人会花力气专门为女修量身定做法器或者是法宝,能够登台拍卖的粉宝儿,就更为稀有。

由于大多数法宝法器都是按照男修的身材和力量专门设计的,换成女修来操控的话,往往很难达到如臂使指那般运用自如。

纵观益成号历届拍卖会,每次粉宝儿登台,都会成为一时热议的话题,无论是宗门大佬,亦或是各大商行的主事,甚至那些王侯贵戚,那种搏红颜一笑的需求却十分强烈。

狼目长老也颇有兴趣地盯着台上,嘿嘿笑着接茬儿道:“对于孟院主来说,未尝不是因祸得福的一件事情。”

“你说的也有道理。”方道纯也笑道:“逍遥虽然错过了粉宝儿,却也因此剩得他破费大比灵石。”以两人对孟逍遥的了解,这货绝对有可能不惜重金去拍这粉宝的。

天字棚内,尚小鱼也悄悄扯了下铁翎真人的袍袖,目光紧盯着宝台上面那个盖着粉色绒布的托盘。

邱瞎子也一改之前的风格,先不揭开绒布,而是卖起了关子,先说此宝原材料的产地,乃是西北荒原蜃沙幻境之内终日高温酷热一处地眼所在。

产地一经报出,台下便是一阵私语议论,有些见识广博之士,脸上全都泛起几分重视的神色,蜃沙幻境与极北冰原差不多,都是生存环境极其严酷的地带,与南疆丛林或者东边坠星海那般物产富饶之地根本没法儿比。

可另一方面,越是这种条件极端严酷之地,反而有一丝机会寻到那种千年甚至万年难求的天材地宝。比如炼器中应用广泛却又极其稀有的精金,其主要的来源地之一便是蜃沙幻境。

不过,邱瞎子所说地眼却并非出产精金的地方,所谓地眼,乃是蜃沙幻境之内岩浆滚滚,热浪灼人之绝境。一个筑基大圆满的修士,若是不借助护体法器,最多只能在地眼处停留半柱香的功夫。即便是金丹老祖,仅凭肉身法力,也只能进入地眼最多百余米的深处。

“师尊曾经去过蜃沙幻境,可知地眼处有何天才地宝么?”殷主任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玲珑果,小心翼翼用绢帕擦拭之后,递到云裳面前,回想曾经读过的各种杂记见闻,有关蜃沙幻境的记载本来就不多,提及地眼的更是几乎没有。

殷勤凑在云裳边上刻意巴结,也是因为今儿把这人家得罪惨了,把人家的嘴巴都咬破了,主任表面镇静,心里其实并不踏实。

云裳也不理他,先接过玲珑果小口咬了一下,一股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延开来,边上殷主任忙又奉上灵茶,云裳放下玲珑果,又抿了一口灵茶,才道:“我虽去过蜃沙幻境,却没有深入许多,那蜃沙幻境地域之广,堪比蛮墟荒原,而且那地眼每隔三五百年便会在蜃沙幻境中自行移动,能否遇到,全看各人的机缘。”言外之意,她连地眼的边儿都没摸到,更别问里面有何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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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道友河马爱过犀牛打赏千币,感谢道友夜观山主人打赏二百币以及在书评区的鼓励,也请道友们放心,我现在的心态很稳,一定会把心中的故事写下来的。再有是两位书友指出万兽谷的弟子中拥有灵兽的并不多,首先要承认是我的疏忽,在这方面着墨不多,第二,万兽谷驯养灵兽的一个目的也是售卖皮毛肉食换取灵石,并不一定要用作灵兽的。另外有关万兽谷的主要场景就是铁翎峰和花狸峰两处,铁翎峰时有交代身处山门弟子们的灵兽不能随便放出来,而花狸峰的弟子大多是在他各峰那些不受重视的家伙,本来也没机会和能力来领认妖兽。无论如何,漫长写作之路,肯定破绽百出,非常感激道友们随时指正,咱们能补救的就尽量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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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8章 裂云绦

云裳老祖虽然不知地眼所在,却架不住殷主任连连赞叹,直说师尊不但学识渊博,见闻更是广博。尚小鱼在一旁听得皱起眉头,隔着铁翎真人问云裳道:“这小子溜须拍马,你难道不觉得肉麻?”

云裳想了想,噗嗤笑道:“这小子一贯如此,我倒是习惯了呢!”

尚小鱼被这师徒二人逗得咯咯娇笑,坐在她俩中间的铁翎真人刚呵呵笑了两声便被尚小鱼白了一眼:“你有玲珑果么?”

铁翎真人脸色一僵,好在宝台之上邱瞎子已经给出了答案,地眼中所产的这宗宝材名为“火髓”。

此二字,立马引来四周棚内一片啧啧嘈杂之声,火髓可是比精金和秘银还要稀有的宝材,一两精金可值两枚高阶灵石,火髓的价格不但比精金还要贵上十倍,而且还没处买去。虽然不知这粉宝儿到底是个啥玩意,仅凭火髓这宗主材料,价格就可想而知了。

邱瞎子卖完了关子,见四下棚中情绪高昂,忙趁热打铁掀开那托盘上的粉绒布,只见漆盘上面盘了一条光影流动的暗红“绸带”。

“此宝名为裂云绦,乃是一件火属性的法宝,一经催动,可连起九道紫离雷火,有裂云破天之威。”邱瞎子以手中的小槌挑起那条暗红绸带,那裂云绦竟然像条小蛇一般,倏地盘在他的小槌上面。

“灵宝?!”北边棚子里面有人惊的叫出声来,下一刻这个没见识的家伙就便被周遭人鄙视的目光臊了个大红脸。那裂云绦虽然能自动缠绕那小槌儿,却并不意味着此宝已经诞生了器灵,灵宝二字对于绝大多数的蛮荒修士来说,都是穷极一生也难得见到一件的。

邱瞎子听到那人的惊呼,也在台上呵呵笑道:“这裂云绦虽然不比灵宝,却因其中揉入了一钱火髓,便有了一分火之灵性。尤其是对火灵根为主的女修仙子,时常佩戴此宝,更多一份滋养孕育的效用。”

他的话音未落,又是北边棚里,一个样貌粗豪的散修大声道:“你这裂云绦,难道男修用不得吗?老子的灵根可是四个火呢!”

“男修当然用得。”邱瞎子在众人一片起哄笑骂声中,提高了音量大声道,“这位道友若是有心,一会儿不妨也出个价。”

“那要看你底价是多少。”那粗豪散修被周遭人一顿群嘲,声音收敛了一些,眼中的贪婪神色却更炙了几分。

天字棚内,铁翎真人摇起折扇,也是难掩眼中的兴奋之色:“这裂云绦简直就是为云裳量身定做的一般。”

尚小鱼面带忧色道:“就怕竞价者众,没看有些个不要脸的男修,也要跳出来竞价呢。”

云裳心中虽然喜欢,却也有自知之明,目光在那裂云绦上打了两转儿便移开了,面色淡然地对铁翎真人道:“从小便常听掌教师兄教诲,长生大道与那农人垦田其实是一个道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靠不了爹娘,更不能指望所谓的天材地宝”

“师妹不必为些许灵石担心。”铁翎真人折扇一转,点了下殷勤道,“等会儿你便听我号令,让你举宗牌,立马高高举起来!”

殷勤点点头,又摸出一枚玲珑果,递给尚小鱼道:“这裂云绦也要拜托小鱼姐呢。”

尚小鱼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接过果子,又冲着云裳道:“你倒真收了个好徒弟呢,刚挨你一顿臭揍,胳膊肘却还是往你那儿拐啊。”

云裳嘴角噙着笑意,也瞪了殷勤一眼道:“怎不给掌教师兄上些灵果?”

不等殷勤往外掏灵果,宝台之上铜锣一响,邱瞎子叫出了底价,三百石!三百枚中阶灵石,便是三枚高阶灵石,足够买一架黄级飞舟了!

这个价格一出,宛若一盆凉水,将四周棚中的热情浇灭了许多。

北棚里面,那四阳火的散修也成了瘪茄子,被边上人撺掇着举牌,却张口结舌硬是没敢将手中宗牌抬起来。虽说底价之上的第一次应价,有极大的机会都会被别人追价的,可三百十的底价还是让这貌似粗豪的汉子,不敢妄动心思。万一怕丢了面子,冒然举起牌子却无人追价,在益成号的拍卖会上诈买,怕是要丢了性命!

就连天字棚中的铁翎真人也不由得微微皱眉,虽说法宝难求,价格都是以高阶灵石计算,可益成号开出的这个底价,却是高出他的预判太多了。一件女修堪用的法宝,与一件堪称宗门重器的黄级飞舟,孰轻孰重,该买哪个,道理不言而喻。

云裳也忙扭脸儿对铁翎夫妇道:“益成号定的这个价格太过离谱了。”

尚小鱼也叹了口气,一针见血道:“这哪里是为女修专心炼制的法宝?分明是将咱们女修往火坑里推呢。”言外之意,连云裳这种金丹老祖都没有能力拿下此宝,寻常女修除了委身某个肯为她砸钱的老怪物之外,绝无可能拥有此宝。

几个人正小声议论着,宝台上铜锣一响,邱瞎子唱道:“三百石,指月山出价了!”

四周棚子中修士的目光齐刷刷全都望向了指月山的方向,只见一个年轻俊朗的修士,正面色平静地举着闪着“指月山”三字的宗牌,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别说,凌云霄举牌牌的小模样还真挺耐看的!”殷勤站在云裳身旁,低声为她介绍道,“此人乃是指月山凌冲老祖的玄孙。”

铁翎真人在一旁插言道:“此宝应该不是凌冲授意举牌的,听说那指月山小汐道人的孙女准备要冲击金丹境了。”

“掌教师兄说的可是号称指月山千年以来灵根最强的金婵儿?”云裳对于这个修为进境比她还要快的天灵根的女修也是早有耳闻。要知道云裳时在百二十岁上结丹的,可这个金婵儿今年只有六十出头儿啊,只要此女能够在二十年之内结成金丹,其修为进境的速度就超过了武氏年轻一代的修炼天才武晟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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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道友醉月邀打赏千币,感谢道友夜观山主人打赏四百币,感谢道友树树与悠悠以及书友150928013311704的打赏。



第839章 金婵儿

“近百年来,人都说蛮荒年轻一辈的修士有阴盛阳衰之嫌,云裳虽然算得上一个,更主要却是指的这个金婵儿。甚至在许多人眼中,假以时日此女必定结婴。”铁翎真人颇为感慨道,“此女是个五阳土的天灵根,这火属性的裂云绦对她来说,虽然不能完全发挥其攻击的威力,却能依靠其火力,孕养其土灵根。若我猜的不差,此宝便是为金婵儿拍的。”

仙二代果然牛逼啊!只不过指月山在这金婵儿身上搞出偌大动静儿,就不怕招了武氏的忌?殷主任正暗自嘀咕,边上铁翎真人忽然捅他一下:“出价!”

“好嘞!”殷主任毫不犹豫,立马举起了牌牌。

“师兄,不可!”云裳惊呼出声,竟下意识地拉了一下殷勤的臂弯。

“三百十,万兽谷这边出价了!”宝台上,邱瞎子的锣响,将众人的目光全都扯到了万兽谷这边。

殷主任摆了个云淡风轻的pose出来,心中却在叹息:云裳这傻婆娘,她那掌教师兄明明只是蹭个热度而已,她还傻乎乎地当真了。

果不其然,殷主任的pose还没摆停当,西边人字棚中仓山书院便追价举牌。

“三百二十!”仓山书院与万兽谷这对老冤家,又开始扛上了。

只是这种时刻却不是这七宗垫底的两个宗门刷存在感的时候,仓山书院刚喊了三百二十的价位出来,天字棚内的九幽山庄竟然也加入了竞价的行列,而且还往上跳了一小下,直接喊到了三百五十枚中阶灵石。

“听说那金顶道人新晋纳了一房妾氏,也是个火灵根的。”尚小鱼隔着铁翎真人与云裳八卦开了,“那老头子都八百多岁了,不下个血本儿,谁肯跟他?”

“掌教师伯,咱还跟么?”殷勤见铁翎真人手中折扇开开合合,却一直没有是否继续举牌的表示,忍不住问道。

“那就再追一次?”铁翎真人呵呵笑道。

“行啊。”殷勤装傻道。

“好,那就听勤小子的,咱们继续追它一下子!”铁翎真人啪地合上折扇,做了个举牌的手势。

“师兄,这么多家一起竞价,咱真的别拍了。”云裳还傻乎乎地拦着,殷主任已经举起了宗牌。

西边人字棚内,方道纯嘿嘿笑道:“万兽谷那只老鸟儿为了他那小师妹还真舍得下本呢,青玄,你说咱们是跟呢,还是不跟?”

“这裂云绦咱们要来其实没大用处的。”方青玄知道这是老祖宗在借机考校他,一本正经地分析道,“不过万兽谷越是想要此宝,咱们便越要追价,不能便宜了他们。”

“好,青玄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方道纯面露欣慰之色。只不过,没等他们出价,指月山与九幽山庄竟然连续举牌,很快便将价格抬到了四枚高阶灵石。

价格炒到了这个程度,铁翎真人的神情也凝重起来,任殷勤如何催问却只是摇头道:“这裂云绦的实际价值绝对抵不了一艘黄级飞舟的,价格抬到这个地步,再出价就是斗气了。”

他的话音未落,宝台上铜锣一响,邱瞎子指着地字棚内高处的单间高声叫道:“四百十,这位贵客东方乙出价了!”

这东方乙是打皇城那边儿过来的!有人知道这位武氏宗亲的根脚,已经在下头悄声传递开了消息。

四枚高阶灵石的心里价位一旦突破,考虑良久的指月山也终于再次出手,又跳了一小下,直接叫了个四百三十。

铁翎真人望着举牌的凌云霄微微摇头道:“凌老道不亲自过来,未免托大了,让个毛头小子来竞价,火候还是嫩了些。换做是我,便干脆跳叫四百五十!”

果然,指月山在这个价格停留了两轮,地字棚里的东方乙不但应价,而且也跳了一小步,喊到了四百五十的价位上。

倒是之前一直跟价的九幽山庄却早就止步于四枚高阶灵那道关卡儿上面,估计是到了金顶道人预设的封顶价位。

铁翎真人犹豫一阵,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面带遗憾地对云裳道:“此宝超过四枚高阶灵石,价格便是虚高了。”

云裳淡然一笑道:“谁说不是呢,有这笔灵石,都够给宗门添一架玄级飞舟的了。”

半天没有说话的殷勤忽然插嘴道:“弟子请教掌教师伯,这裂云绦与我师尊的火云龙纹相比如何?”

铁翎真人笑道:“火云龙纹乃是咱们万兽谷三大杀伐秘法之一,全力催动之下,金丹期后期以下的修士难当其威,寻常法宝的威力,恐难及其项背。”

云裳也笑着接口道:“云裳道法低微,只能发挥此法四五成的威力而已。”

“四五成已经极其难得了。”铁翎真人真心赞道,“云裳进阶金丹不过十载,已能催动此法,了不得啊!我看那阴盛阳衰之说,还真有些道理,哈哈哈。来日方长,咱万兽谷这门杀伐道法,就全靠师妹发扬光大了。”

殷勤不待铁翎真人自吹自擂过完瘾,又插言道:“弟子还有一问请教师尊与掌教师伯,若是师尊得了这裂云绦能否借其威力催动火云龙纹呢?”

“这个么?”铁翎真人愣了愣,犹豫道,“按理说,这裂云绦中掺入了一钱火髓,又是个法宝级别的宝器,或许能借几分力吧?毕竟这火髓乃是天下至纯至阳的火性宝材。”

云裳瞪了一眼殷勤,忙对铁翎真人道:“师兄千万别听这小子胡说八道,那裂云绦功效威力到底如何,全听那益成号一面之词,即便真如他们所说有些许威力,能否真正借其火力也还在未知之数。”

“你那里还有多少灵石?”铁翎真人不等云裳说完,忽然扭头问尚小鱼道。

尚小鱼白他一眼,语气却是毫不犹豫:“零七杂八凑起来,总能凑出两枚高阶灵石吧。”

铁翎真人点点头,对云裳正色道:“我这边还有三枚高阶灵石,全是师兄多年积攒,与宗门无干,今日师兄师嫂便倾囊助你,至于能否拍下,却是要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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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0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

铁翎真人一番话让云裳的眼中泛起泪花,她连说不要,边上殷主任却是毫不含糊,宗牌一举便是直接跳价五枚高阶灵石!

万兽谷这个价格出来,四周棚里立马掀起一阵议论嘈杂的声浪,五百枚中阶灵石拍一件法宝,这个价格并不算太过离谱。可根据以往的经验来看,都是越往后登台的宝器,价值越高,从这件裂云绦登台的时间来看,显然不值这个价。

四周凉棚之内,不乏炼器高手,许多人心中皆冒出哭笑不得的感觉:早知坤道法器如此抢手,老子就该多炼几件坤道女修的法器才对!

天字棚内,云裳老祖强自按捺住内心翻涌的种种情绪,其中既有对师兄师嫂呵护之感激,又有对快手殷勤的几分嗔怒,当然在她心底深处还藏了一丝期盼,虽然嘴硬,可云裳老祖也挺希望能够拥有一件合用的法宝,更何况那裂云绦不但真有可能助她施展火云龙纹,就连那光影流动的暗红颜色也让云裳心中喜欢的紧呢。

殷主任感受着从身旁云裳老祖暗涌而来阵阵“杀”意,却是高举宗牌面色如常,在他心中也因铁翎夫妇对于这小师妹的舐犊之情而多了几分暖意。莫看铁翎真人身为宗主,能掏出三枚高阶灵石的私房钱实属不易,他手中的修炼资源虽多,可门下需要他照拂的寒门弟子更多,那三枚高阶灵石,都是他那灵果园中产出所得。

宝台之上,邱瞎子还在做最后的努力,拎着紫金铜锣绕着宝台转,手中小槌儿往四处指指点点,询问是否有人加价。

西边人字棚内,道貌岸然的方道纯也皱起了眉头,与身旁的狼目长老悄声商议:“万兽谷竟然跳叫五枚高阶灵石,看来这裂云绦对那花云裳实有大用啊!”

“院主要不要出手抬价?”狼目长老沉吟道,“咱那土龙涎可是生生被万兽谷抬了好高的价格。”

“土龙涎有助刘师兄的修为进境,乃是关系到宗门根基之大事,不得有失。”方道纯还是犹豫,“那花云裳不过是进阶金丹没多久的小女子,即便得了裂云绦也不过增加一两成战力而已,于宗门格局并无大的影响。”

“五枚高阶灵石买那裂云绦,已经是亏了。”狼目长老也缓缓点头道,“若我看,万兽谷也是强弩之末,若是有人在此处追价,他们八成追不起了。”

方道纯苦笑道:“我也是担心这个,怕咱们一旦抬价,他们却不跟,岂不是一锤定音了?”

“还是小心为妙。”狼目长老道,“咱们后面还有大事要办,反正万兽谷这笔买卖已经是亏了不少。”

方道纯吁了口气,正要说话,却听宝台上邱瞎子高声叫道:“五百十,五百十!指月山出价五百十!”

四周棚内一片哗然,没想到指月山竟然还要追价,大家的目光就全往万兽谷与之前出过价的东方乙看去。

云裳心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失望,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解脱与轻松,她马上笑着对铁翎真人与尚小鱼道:“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追价了,刚才真是紧张呢,生怕那邱瞎子手起槌落,将那裂云绦敲给咱们。”

尚小鱼与铁翎真人忽视一眼,她有些不忿道:“咱们坐的太低了,一出价就被人压着。”

殷勤赶紧低头认错儿道:“都是弟子选的位子不好,请师尊与师伯责罚。”

“没勤小子的事。”铁翎真人呵呵笑着摆手道,“小汐道人位列元婴,咱们这点儿家底实在是拼不过人家,罢了罢了,后面兴许还有更佳的火属性法宝出来。”

殷勤心道:这话怕是言不由衷了,指月山乃是除了武氏之外的庞然大物,他们之所以连连追价,多半是得到某些内幕,知道后面的拍品再无类似的东西了。

宝台上,邱瞎子已经连问了两次,也连敲了两次铜锣,他已看出万兽谷这边没有继续的意思,此刻正站在宝台东侧,朝着东方乙的方向,连连问价。那东方乙正襟危坐,任他如何忽悠,却是动也不动。

邱瞎子见状,高喝一声:“五百十,指月山第”

他的小槌儿刚刚举起来,眼角余光处光影一闪,邱瞎子的小槌儿马上顺那闪光朝天字棚中点了过去。

当!铜锣声响,“这边有临渊王府出价了!五百二十,第一次!”邱瞎子兴奋得声音都有些飘了,这裂云绦能炒到五枚高阶灵石就已经超出了预计,对于他来说,这价格越往上喊,事后的抽成也越是丰厚。

天字棚内,王府的台阶高处,老亲王的孙伙计武成真竟然亲自举着宗牌,摆了一个虎踞龙盘的站姿,顾盼四周,颇有几分雄踞一方的架势。这哥俩今天真的只是打酱油来的,王府这边对于白天的竞拍虽然兴趣不大,武胜诚还专门嘱咐王府的老管家,坚决不能让这两货碰竞拍的宗牌。

直到殷勤请这二位帮忙,哥俩儿答应的痛快,之后却是与那老管家好一番争执。王府的老管家乃是武青元尚未搬来临渊的府中老人儿,武家兄弟也不敢在他面前犯浑,直到两人乖乖写了字据,按了手印儿,保证他俩所拍下的东西,绝不用王府一枚灵石,老管家这才网开一面,将宗牌交了出来。

武家兄弟等了半日,终于看到殷勤那边打出了竞价的手势,武成真想都没想,赶紧要过宗牌,高高举了起来。

武成道没有他弟弟这般好显,皱着眉头,在一旁嘀咕:“老二,你说这殷蛮子到底是给自己拍的,还是给他那不清不楚的师尊拍的?莫不是要借咱这亲王府的名头,想震慑他人,好省些灵石吧?”

“省钱是不可能的,莫说是我举牌子,就是咱家老爷子亲自举牌子,人不管用。”武成真目不斜视,嘿嘿道:“再说了,你管他给谁拍的?进了这拍卖场,谁管你是东方家的还是王府家,真叫起价来,连亲爹老子都可以不认。”

武成真颇为肯定道:“我估计,那小子八成儿是给他哪个相好的拍的,你想啊,他若是想在师尊跟前献宝,干嘛要费咱这一道手?劳动咱俩,他总要搭许多人情进来吧?”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武成道还在嘀咕道,“我实在是摸不透那殷蛮子的底细,你说他手中能有多少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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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花落花云裳

“没想到,这亲王府竟然横插一杠子?!”四周凉棚之内,不知多少修士都在心中翻起了八卦:没听说亲王府里哪位夫人千金是火灵根啊?不知是那武青元宝刀不老,亦或是武胜诚动了纳妾的心思?问题是,就算是老子纳妾,做儿子的也没理由上蹿下跳地跟着张罗吧?

以众人对武家兄弟的了解,武胜诚对两个儿子的钱财控制极严,这两货除了能横着走再没别的优势了,他们到各处吃酒作乐全是赊账。以至于每到年节,临渊城内各大“娱乐场所”的掌柜都要带着账簿拜访王府的老管事,将武家兄弟的欠账清一次。总而言之,在众人眼中武成真的姿势再帅,也只能是个举牌的,亲王府突然追价,授意者不是武青元便是武胜诚。

就在众人议论声中,指月山竟然又一次跳叫到五百五十枚中阶灵石,不过亲王府那边也马上追价到了五百六十枚中阶灵石。

指月山先是陷入一阵“长考”,紧接着场地上一枚白羽爆出一团青烟消失不见,负责竞拍的主事朝邱瞎子做了个手势。邱瞎子点头会意,放下手中的紫铜小锣,手指往宝台边上一点,以小炎焰术点燃了一截三寸长的短香。

根据益成号拍卖会的规矩,在拍卖时追价一方有一次暂停竞拍与后方沟通的机会,最长不能超过一炷短香的功夫。

看来五百五十枚中阶灵石已经是指月山预定的封顶价位了,这裂云绦的价格被追到这个地步,就连铁翎真人都不由得苦笑摇头,忽又好奇地问殷勤道:“你与那武家兄弟颇为熟络?”

殷勤吓了一跳,以为刚刚打出跟价暗号的时候被人察觉到了,却听铁翎真人道:“他们府上最近可有添丁进口之事?”

殷勤收敛住情绪,摇头道:“弟子与那武家兄弟只是酒席上的朋友,还真没听说他们府中有这等喜事。”

“这就奇怪了。”铁翎真人疑惑地朝亲王府那边瞥了一眼,又与云裳两女小声嘀咕道,“莫非,这东西是代四皇子拍的?”

尚小鱼点头道:“定是如此,亲王府这是在替武晟靖出头,听说那四皇子为人很是低调。”

正说着,指月山那边火花一闪,一枚白羽从空中飘落,主持竞拍的主事接过白羽,神识一扫,旋即拿起宗牌,目光先扫了一圈儿周围看热闹的众多修士,这才淡淡地对邱瞎子道:“七百。”

“当!”铜锣再起,“指月山,七百枚中阶灵石,第一次!”邱瞎子激动得双目放光,直接转向武成真道,“少公子,您这边儿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指月山幕后做主的不知是哪位老祖,莫非是疯了?!宝台四周一片哗然,六枚高阶灵石就已经够买一架玄级飞舟了,指月山竟然直接跳叫到了七枚高阶灵石!如此火爆的竞价,让许多看热闹的修士都兴奋地红了眼睛。

王府的台阶之上,武成真也有些嘀咕,忍不住凑到武成道耳边道:“他刚才那手势,是跟到底的意思吧?不封顶?我没看错吧?”

武成道克制住朝万兽谷那边再次确认的冲动,强自按捺住心神,拿出兄长的派头嘿嘿笑道:“就算看错了又如何?只要咱哥俩儿口径一致,他想反悔也没门儿啊。”

武成真心中有了底,道一声“行嘞”,抄起那金镶玉的三尺宗牌,往空中一举:“七百十!”

亲王府竟然继续追价了!连邱瞎子都迟了半拍,才敲响了手中的铜锣,同时转向指月山的竞拍主事道:“七百十,亲王府第一次。”

指月山的竞拍主事脸上浮起一丝苦笑,摆摆手,直接收起宗牌,七枚高阶灵石是太上长老小汐道人亲自划出的封顶价格,他之所以直接跳叫七百,也是为了彻底打掉亲王府继续追价的念头。没想到,这亲王府就如同甩不掉的药膏,无论你追价还是跳叫,他都只是追加十枚中阶灵石,稳稳地压你一头。

宝台之上,邱瞎子额角泛着点点汗光,铜锣三响之下,这件裂云绦终于花落亲王府,估计未来两三个月,此宝也将如同那十大压轴拍品一样,成为临渊城街头巷尾的热议话题之一。

武成真自觉在众目睽睽之下,很是出了一回风头,将宗牌丢给身边的小厮,有些意犹未尽地坐回座上。功夫不大益成号送来竞价成功的宝契,王府的老管家一直冷眼旁观,此刻却主动过来接过宝契,仔细看过上面的文字和灵石数目,这才递给武成真。

武成真大笔一挥在上头签了名字,然后宝契被一分为二,益成号与武成真各持一半,只等过后去到益成号缴纳灵石,领取法宝了。按照益成号的规矩,所有买家必须在拍卖会结束三日之内,缴齐所有的灵石,逾期不能缴纳灵石的,不但拍到的宝贝飞了,还要被益成号追缴相当于一半竞拍价格的罚金。

天字棚的另外一侧,砸了七百一十枚中阶灵石的殷主任也是一阵阵地心疼,之前为了不被铁翎真人窥出他与武家兄弟之间的小秘密,殷勤直接做了个跟价到底的手势。原以为五六枚高阶灵石就能拿下,哪知道最终的成交价多了不少,殷主任只能在心中不断自我安慰着:指月山既然能为这裂云绦砸下这许多灵石,必然有他的道理。再说了,这裂云绦对云裳也的确是有大用,不但以其中火属性辅助其修炼进阶,若真能像铁翎真人所估计的,此宝能够帮助云裳提升几分火云龙纹的威力,那更是捡了天大的便宜。

宝台之上,经过此一番激烈竞价之后,又连出了两宗法宝级别的红宝儿和三宗取自王级妖兽的黑宝儿,虽然都有不止一方的竞价者,售价却都没有超过三枚高阶灵石。

冷静下来的诸多修士,都说这才是拍卖会上应有的行情,之前那宗粉宝儿的价格实在是邪乎,言外之意,亲王府虽然赢了面子,却亏了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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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2章 云裳的买卖

这五宗拍品之中,让殷勤最感兴趣的是第四宗的黑宝儿,一枚取自妖蛟的妖丹,最终拍出了四百九十枚中阶灵石的价格,只差一点儿便破五了。这个价格也是大大出乎许多修士的预料,毕竟这只是一枚血脉五级的王级妖丹,而一枚血脉六级的王级妖丹,市场价格也就在四五枚高阶灵石之间。

也有懂行的老修,知道其中的奥妙,虽然都是妖丹,这蛟龙丹却与寻常妖丹又有区别,这一点,仅从最终拿下这枚蛟龙妖丹的指月山便能窥出端倪。

妖丹这种宝材,除了可以入药炼丹之外,理论上说,还可以由修士直接服用。因为只有妖王级别的大妖才有可能生出妖丹,寻常的炼气修士甚至筑基中后期的修士是根本克化不了其中蕴藏的血脉之力的,对于这部分修士来说,唯一的办法就是服用加入妖丹成分在经过丹师炼制之后的丹药。

那些筑基大圆满的修士才可以辅以其他灵药,勉强摄入些许妖丹碎片。换句话说,只有金丹期的老祖,才是最适合直接服用的妖丹的存在。

而妖丹对于人族修士来说,最大裨益自然是在于增强修士的血脉和体质,这也是人族天生薄弱之处,除此之外妖丹若是使用得当的话,对于人族修士的灵根也有许多滋养壮大的效果。

之所以要加上“使用得当”四个字,原因在于妖丹也是有五行属性的。比如这枚黑宝儿妖丹是取自妖蛟体内,而妖蛟的血脉源自青龙,青龙在方位上居于东方,五行上则以木属性为主,因此这枚妖丹的五行属性中,木气最强,对于木灵根或者火灵根的修士的灵根增益最多。这也是指月山之所以砸了大笔灵石,拿下这枚蛟龙妖丹的主要原因,种种迹象表明,那金婵儿已经在为冲击金丹做准备了。

等到修士突破筑基期,成就金丹之后,理论上说金丹之内所孕育出来的主要是一股天元祖气,无天元祖气还是地元祖气,都不在五行属性之中。可另一方面,这天元祖气产自天地虚空,又要通过五行灵根来摄取,五行灵根的滋养壮大对于金丹老祖同样重要。小娇妻,你被捕了!

不过对于殷勤来说,妖蛟丹不如其心头精血符实用。妖蛟的心头精血是个好东西,殷勤之前曾服用过不少妖蛟的心头精血,以补足其血气。可是这妖蛟丹,对于殷勤的玄武血脉来说,却并不太适用,主要是妖蛟丹本身的木气太重,而玄武血脉五行以水为根本,妖蛟丹的木气一方面会对玄武血脉的水土之气造成极大的克泄之力,另一方面又会助其血脉中的阴火炙炎。

殷勤之所以会关注此宝,只是因为听说在他入门之前,云裳老祖也曾在花狸峰以西万里之外猎杀过一头妖蛟,也是取了妖丹的。却不知这婆娘将妖丹藏在何处,并且从来不提这茬儿,殷勤与云裳心血相连,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婆娘并没有亲自服用此枚妖丹。

云裳的五行灵根也是以火为主,却为何不服用这枚木属性的妖蛟丹?殷勤想来想去,觉得最可能的是,这财迷的婆娘打算以此妖丹换取灵石。

殷勤严重怀疑宝台上黑宝儿盘中所盛放的妖蛟丹,根本就是云裳手中的那一枚。蛮墟荒原上妖蛟的数量并不算多,天下各大坊市之中,常常是十年八年也不见得有一枚妖蛟丹流出,哪那么巧,三两年内西荒便采取到两枚妖蛟丹?

问题是云裳这婆娘口风守的很紧,任殷主任如何旁敲侧击,她只是一味装糊涂,根本不接这个话题。

好在这枚妖蛟丹最终拍出将近五枚高阶灵石的高价,殷勤也从云裳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中更加肯定了他的判断。想到云裳常常念叨,花狸峰山门初立,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殷勤也只能暗自叹了口气,说到底还是过惯了穷日子,跟人家指月山那金婵儿根本没法比。

好在对云裳来说那妖蛟丹也并非紧要之物,通过渡丹之法以殷主任血脉中之祖气来滋养金丹远比直接服用妖丹来滋养灵根强的多。且不说云裳的金丹是直接被殷勤血脉所溢之地元祖气滋养更加直接高效,而且服用妖丹毕竟多了一层血脉隔阂,即便是金丹老祖,或多或少都会遇到血脉上的排斥现象,甚至曾经发生过在皮肤上长出鳞片的情况。想要消除血脉排斥,只有将妖丹入药,以人族丹法炼制才行,可这样一来,又会损失一些妖丹之天赋药性,可见世上没有两全之法。网络直播成神路

过去的五轮竞拍,铁翎真人只在较低的价位上出价三次,纯属刷一刷存在感,老对手仓山书院根本连存在感都懒得刷,在殷勤看来,像是为后面竞拍宝卷蓄力一般。这五宗宝器最终被九幽山庄拍走了两件、指月山一件以及之前曾经出过价的东方乙拿下一件,剩下一件却是被人字棚中极少出手的七杀门得了去。

包括殷勤在内的许多修士都对七杀门很好奇,大家平日里几乎就没有机会与这个来自北境的神秘宗门打过交道。让大家感到失望的,为七杀门出头竞价的只是个筑基期的老朽修士,有人认出此人根本就是临渊城牵线搭桥的一个中人而已。

殷勤经过这大半天倒是看出了不少拍卖会的道道,首先出价竞价的大都是七大宗门之中的修士,十大商行虽然也都来了,却极少出手竞拍,估计其真正的目的是评估各种宝器的市场行情。殷勤估摸着,未来几年女修专用的粉宝儿将成为各大坊市商铺的一个热点。

再有就是从宝材的五行属性来看,以金、火两种属性宝器的竞拍最为激烈,这也是蛮荒修士之间优胜劣汰的结果。在五行道法中,以金、火两种属性的道法攻击手段更多,威力也更大,导致身具这两种灵根的修士,有更大的机会夺取更多的资源,在修行之路上也走的更远。

最后一点,便是那些位于北棚的散修以及中小世家,竞拍过半的时候,就基本无力参与,只剩下看热闹的份儿,强者愈强,看来马太效应在这蛮荒世界上同样适用。

感谢道友夜观山主人打赏四百币。

第843章 看场子

随着白天的拍卖逐渐进入尾声,天地人三个凉棚中大佬们有的已经开始退席。按照益成号以往历届拍卖会的规律,日场中价值最高的宝器并非安排在最后,以便给提前退场去用晚餐的宗门大佬们留出足够的时间。虽然许多宗门大佬参加晚场拍卖,也有不少铁翎真人这般从日场一直盯到晚场的。

因为晚场的十大拍品才是真正的重头戏,日场竞争最激烈的拍品往往安排在倒数三四位登台。按照此刻的时辰来估算,之前那枚妖蛟丹应该便是益成号刻意安排在日场的顶尖拍品了,除了亲王府超高价拍下的裂云绦,这妖蛟丹的确算得上一件镇场子的拍品了。

万兽谷这边铁翎真人在妖蛟丹拍卖之后,就开始跟云裳商量,也准备提前退场了,花狸峰在附近的聚香斋预定了几个单间,考虑到也会有其他宗门在同一处酒楼用晚饭,各位大佬相互之间的寒暄走动,就要占去许多时间。

云裳自打那妖蛟丹拍出高价之后,心情那是相当的好,陪着铁翎真人与尚小鱼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问殷勤聚香斋那边可安排妥当了么?

按照原定的计划,殷主任是必须要陪着三位大佬直接去到聚香斋用晚饭的,现在出了陈一舟和房大舅子倒卖炉鼎的差头儿,殷主任就只能临时找个理由在拍卖会这边留守,将伺候饭局的担子交给了谢灵雀副主任。

云裳见殷勤兴致勃勃地请示要求留下看宝,只道他还惦记着血符之类的紫宝儿,也不勉强,随他去了。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特别将殷勤拉到身边,低声嘱咐他等会儿多看多学长长见识就好,哪怕真有血符,除非没人竞价,否则的话还是不要出手。

殷勤知道凡是有关他血脉传承的事,云裳都是特别小心,也连连点头,表示他也就是开开眼界而已。

临走时,云裳又吩咐做事一向稳重并且与殷勤多次共事过的蓝雀留下来,帮着他一起看场子。

铁翎真人与尚小鱼也不着急,耐心等云裳安排好,才呵呵笑着打趣儿道:“这勤小子不跟咱们吃饭,别是看了半日憋得手痒,也想试试手气呢。”

尚小鱼是知道一些殷勤的底细的,抿嘴儿笑道:“他手上的灵石说不定比你这一宗之主还要多呢。”

铁翎真人也不详细询问,哈哈笑道:“这才是后生可畏,说到捞钱的本事我如不他。”

三位大佬边聊边走,铁翎真人不经意朝仓山书院那边瞟了一眼,轻轻咦了一声道:“那方酸儒怎还在棚里坐着?”

云裳也狐疑道:“莫非仓山书院得了nèi mu消息,后面还有什么不得了的宝器出来?”

铁翎真人摇头笑道:“那倒不至于,益成号又不是傻子,怎会把好东西藏着掖着等人走了才拿出来?若我说,最后也就剩个三瓜俩枣儿的,拍价能超过一枚高阶灵石都难。”

云裳也听说过有关拍卖会的种种传闻,明知道铁翎真人说的没错儿,走道棚口的时候,却还是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殷主任手持宗牌,一直目送他们,脸色严肃不见任何嬉笑颜色,这才稍稍放心,扭回头与铁翎真人一道走了。

直到三位大佬的身影消失在凉棚口,殷主任这才缓缓转身,招呼益成号的伙计搬来两套桌椅,摆的比三位大佬的座位低了一级的位置上,对蓝雀笑道:“师妹站了半日,赶紧坐下歇会儿,连累师妹不能去用晚饭,留在这儿陪我看场子,实在过意不去。”

蓝雀微微一笑道:“留在这边其实挺好,很长见识。”

殷勤让蓝雀坐了,又冲四下里留守的十几个花狸峰的弟子与杂役们笑道:“大家也辛苦大半天了,老祖们不在,也不用拘束,都坐下歇这,等会儿聚香斋就有酒菜送来,酒楼里吃啥,咱吃啥。”

一众留守弟子全都笑呵呵地在台阶上坐了,都说能在殷主任手底下做事,也是大家的福气。

殷勤也不摆架子,将三尺宗牌当拐棍拄着,与大家说笑一阵,忽然看到高处角落里有张熟悉的面孔,竟是文曲部的长老许忘筌。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这许长老平日里都是一身儒生长衫,道貌岸然,今儿却穿了件内门弟子的青袍。

“许长老怎没与师尊他们一道去吃酒席?”殷勤忙招呼许忘筌道。

许忘筌在角落里躲了半日,还是被殷勤发现了,面带窘色地走下台阶,朝殷勤拱手道:“我与殷主任都是一般想法,就想看看后面能不能出一两宗白宝儿或者紫宝儿的。”

殷勤上下打量许忘筌,忽然想起这货是“速破蛮”过来的,一身儒衫都被风吹烂了,云裳又对参与拍卖会的着装颇为重视,难怪着家伙躲在角落里不敢见人。

他忍着笑意,也不点破,又让益成号的伙计添了一套桌椅,凑足三套,摆在三位老祖的座位下面一层台阶上。殷勤居中,蓝雀与许忘筌一左一右,功夫不大益成号的伙计又送上灵茶,殷勤主动拿起茶壶替许忘筌斟了半杯。另一边的蓝雀也十分乖巧地先替殷勤满了茶碗儿。

许忘筌经过山门大比和寒潭迁屋两回,早被殷勤拿捏得服帖许多,见殷勤主动斟茶,受宠若惊地连连称谢。

殷勤与他聊了几句前几日从宝册中勾选经卷之事,半开玩笑地蓝雀道:“刚益成号找我结账来着,我还得多谢许长老,要不然,就是把我切碎卖了,也付不起这许多灵石了。”

蓝雀听这话没头没尾的,愣了一下,不知殷勤此言何意?

许忘筌心虚,赶紧给蓝雀解释道,前两天在天字号的贵宾厅里,由他在宝册上勾选经卷典籍的时候,竟然见到几套连宗门藏经阁中也无的稀有经卷,便自作主张将那些经卷给勾了。接着,又对殷勤抱歉道,他所勾选的经卷都是练气期的,价格不算太过离谱。

殷勤摆手道:“许长老也是为宗门做事,用不着抱歉。遗憾的就是咱们手头灵石不够充裕,等往后山上的日子好起来,莫说是炼气期的经卷,就算是金丹期的经卷,许长老也随便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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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4章 衍雷宝卷

许忘筌嘿嘿假笑,心道:“这蛮子,当道法典籍是市面上的临字帖子么?还金丹期的随便勾?那益成号的宝册中,连筑基期的经卷都没有几卷,让我到哪里勾金丹经卷去?”

三人品茶聊天,功夫不大,负责拍卖的邱瞎子在下面歇息一阵,又提着紫铜小锣重新登上宝台。他的目光巡视了一圈,见四周凉棚人头稀稀落落,尤其是天地人三个凉棚之中,连许多弟子都随着各家老祖主事暂时退场了。邱瞎子也不介意,那股子精神头儿丝毫不减,只听,当地一声锣响,一个身着白裙的女修仙子手托白绒金边所盖的宝盘,莲步轻移,缓缓登上宝台。

“竟然真有白宝儿!”许忘筌瞪大了眼睛,有些激动地拿起茶碗儿,凑到嘴边才发觉里面已经没水了。

陈老头那桩买卖终于来了!殷主任暗自嘀咕着,面上却丝毫不见异色,他提起茶壶呵呵笑着为许忘筌斟茶道:“想不到,还真让许长老给盼来了,却不知这宝盘中的经卷价值几何?”

“能够登上宝台的绝对不是凡品。”许忘筌满脸期待,“说不定是个宝卷呢。”

蓝雀忍不住插言道:“若真有宝卷,那也要排到晚场做压轴的宝贝了吧?”

殷勤也不点破,做出一副无奈表情道:“可惜我这人灵根属性实在不行,即便得了宝卷,在我这儿也成了废纸。”

许忘筌心说这话不假,表面上却连连摇头道:“主任此言差矣,灵根虽然重要,却还要看个人的努力与机缘。主任年纪尚青,却能砥砺修行勤勉刻苦,为旁人所不能及也,更何况主任又得老祖青睐,能能常常听老祖之教诲,您今后的成就不可限量。”

他们三人聊得热闹,另外一面的方道纯却有些看不明白了,白宝儿登台也就意味着争夺那二十七只宗鼎的竞价即将开始,万兽谷这边两个老祖竟然全都甩手吃饭去了,就留下一个殷蛮子跟这儿看守。这可是动辄几十枚高阶灵石的大买卖啊!就算那殷蛮子再得那花云裳的器重,这种事关宗门发展的大买卖,也不该如此儿戏吧?方道纯眉头紧锁,实在猜不透花狸峰葫这芦里卖的什么药。

宝台之上,邱瞎子已经用小槌掀开了宝盘上的白绒布,同时手掌一翻,将宝盘中放大了的经卷封面展现在宝台上空。

“看来是本古卷!”殷主任与蓝雀指指点点道,“封面写的应该是篆字,我只认得一个其中那个宝字。”

“衍雷宝卷!”一旁许忘筌惊叫出声,看他那吃惊激动的样子,像是随时有可能扑上宝台一口将那册子吞到肚里一般。

与此同时,邱瞎子也开始大声介绍起这册《衍雷宝卷》的详细情况,当台下众人听说只是个仅存上半册的残卷,刚刚燃起的热情便都熄了下去。有人甚至在下面交头接耳地嘀咕,认为这种只剩半册的残本,根本就当不起“宝卷”二字,真正的宝卷必须要涵盖从炼气到元婴之完整功法的。

好在邱瞎子简要介绍之后,马上给出起拍的底价,五十枚中阶灵石,这个底价出来,大家也都认可。毕竟那“宝卷”是写在封皮上的,益成号按照书名来报,也不能算错,只要起拍的价格公道就没问题。

殷勤看着许忘筌由万分激动到淡淡的失望,心中所想却是另外一个问题:那陈老头不是说好了这宝卷的起拍价格是四百三枚中阶灵石吗?咋到了宝台之上,却变成五十枚中阶灵石起拍了?

殷勤忍不住偷瞄了一眼仓山书院的方向,见方道纯等人也都没有立即出价,估计也是不明白其中的变故。

天字棚的另外一侧,一直端坐场中宛若入定的闵月如也微微睁开眼睛,牙缝儿里崩出俩儿字:“废物!”她那弟子之前就曾转达过陈一舟的话,说是益成号那边不同意他们所出的底价,觉得太过高估了担心会流拍,看来直到最后这陈一舟也没能搞定此事。

按照世面的行情,一本涵盖炼气到筑基期的道法经卷也值不了五十枚中阶灵石,但台上这白宝儿毕竟是本古本的宝卷来的,说明其中所录的道法的确是能够一直修炼到元婴期的,与那些金丹老祖,甚至筑基期的修士所撰写的修炼秘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再加上又是本数量稀少的雷法经卷,益成号这才将其起拍价定在了五十枚中阶灵石。

这个价格虽然不算高,却也让在场的修士们一时间难以决定,尤其是北棚里面一直没走的许多中小宗门以及小有身家的散修,他们熬到现在总算盼走了各大宗门以及各大商行的总管主事,等的就是最后这两三样儿,好而不贵的“捡漏儿”机会。

问题是,雷灵根属于变异灵根,一个中小世家哪里留得住一个雷灵根弟子?这宝卷再物美价廉,买回家也只能卡板儿供着,砸五十枚中阶灵石出去,就为装个门面,大家都觉得不值。

花狸峰这边,许忘筌的眼光自然不同,他的藏经阁中九成九的东西都是从铁翎峰抄来的,正急需一件别家没有的,宝卷级别的经典来充门面!他是真想买,奈何囊中羞涩,一想起殷勤刚刚敲打他的话,就有些张不开口。

邱瞎子在台上转了两圈儿,竟然没人出价,眼看这件东西就要流拍,许忘筌嘴角抽动,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一桩在长老高层圈子里流传的小道消息:听说这殷蛮子还有个妹子,名字叫做殷小小,当日在野狼镇中开出了上佳的灵根,被铁翎真人亲自招为关门真传,至今仍在闭关之中。据说这殷小小之所以如此受器重,实际是因为其开出了变异的雷灵根!以许忘筌对万兽谷藏经阁的了解,雷灵根修士所对应的雷法经卷也没几部,眼下倒是个好机会啊。

许忘筌拿定了主意,凑到殷勤耳边小声道:“我听说,主任还有个小妹子在铁翎峰上闭关?”

殷勤点头笑道:“没错儿,听掌教真人说,再有三两月小小就能出关了。”

“这宝卷上的道法,说不定对主任小妹子有大用?”许忘筌也不绕圈子了,单刀直入道。

殷勤面色一怔,旋即露出恍然之色,将那三尺宗牌往许忘筌手中一塞道:“那还愣着干啥?赶紧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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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赏两百币。

第845章 红杉司马家的

邱瞎子绕着宝台转到第三圈的时候,故意放慢了一些脚步,之前的拍卖都很顺利,尤其是那件粉宝儿,最终的价格更是大大超过了预期。邱瞎子只负责日场的拍卖,本着善始善终的原则,也不想到最后,弄个流拍的宝器出来。

好在第三圈才走了一半儿,天字棚里便有人出来解围,许忘筌这边刚举起宗牌,就听当地一声,邱瞎子的铜锣已经响了。

邱瞎子这反应和速度绝对当得起“眼疾手快”四个字,他紧绷着的心情稍微放松,也觉得这锣敲得急了点儿,像是生怕人家反悔一般。好在万兽谷的宗牌举得挺高,再看举牌的却不是之前的年轻人,而换成个年过中年的白面修士。

邱瞎子调整一下情绪,手中小槌儿往万兽谷的场子一指,故意不紧不慢地道:“这边万兽谷出价儿了,五十石第一次!”

不料,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宝台另一侧的散修棚里有人举起宗牌,还大声报了个数道:“四百三十!”

邱瞎子不由得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在这宝台上可谓身经百战,竞拍时跳叫价格的也很常见,可他却从来没见人一下子跳叫将近四枚高阶灵石的。

邱瞎子的小槌都已经举起来,却迟迟没有落下,这出价的若是来自天地人三个凉棚里的人物,邱瞎子也不会如此犹豫,早就下槌了。问题是北边棚中,这货的宗牌上名头的字数挺多,显示的是“红杉河谷司马”,邱瞎子就有些迟疑了。

邱瞎子主持拍卖多少年了,也当得起见多识广的评价,他自然晓得,红杉河谷那边最大的家族应该是岳姓,这司马家的却是从来没听说过。

宝台之上,邱瞎子稍微迟疑,四周棚里却一下子炸开锅般地嘈杂起来,虽然暂时退席走了不少,可场中修士们的议论声音却比刚才人满的时候还要热闹。与邱瞎子一样,四周棚内的修士们也都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全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打听这司马家的来头和根脚?

在许多人看来,这司马家的多半是疯了,否则的话不会拿身家性命开玩笑。尤其是这种没根脚的中小世家,连不小心冒拍无法全额兑付,都有可能被益成号事后追讨,落得个倾家荡产。像眼下这司马家明显有恶意跳叫的嫌疑,弄个不好就是灭门之祸啊。

好在邱瞎子控制场面的能力也是极强,眼见四周棚里议论纷杂,手中小槌当地落下,然后一点那举着“红杉河谷司马家”宗牌的胖汉,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司马家的,请问贵客准备出价多少?”

“咱家出的价儿是四枚高阶灵石!”那胖汉腆胸迭肚手指比划出一个四,再跟一个三,“外加三十枚中阶灵石!”

邱瞎子微微一笑,唱念的声音响彻四棚:“红杉河谷司马家为这册衍雷宝卷,出价四百三十!”

此刻,许多喧闹的修士反而安静下来,看那胖汉满脸的不在乎,绝不是找死的模样。此事必有猫腻!包括邱瞎子在内,台上台下一众“老鸟儿”都在浮起同样的念头:说不定能在晚场之前,看到一出好戏。

天字棚内,闵月如微微睁开的双眼再次缓缓合上,而另外一侧的许忘筌却有些傻眼,愣了半日,忍不住问殷勤道:“主任,我没听错吧?那邱夏子明明说过,这衍雷宝卷只有上半册,道法只包括炼气期直到筑基大圆满这几个阶段的?”

这司马胖子肯定是那陈老头找来的托儿,益成号不肯提高起拍价,这货便直接跳叫到大家事先说好的底价上,只不过如此一来,咱们想低调也低调不了啊!殷勤心中无奈,装模作样又扭脸儿问蓝雀:“我记得他是这么说的,蓝师妹是否也听到这话?”

蓝雀肯定地点点头,却是满脸的狐疑,她思索片刻沉吟道:“或许,那司马家手中正好有这衍雷宝卷的下半册?”

“不可能。”许忘筌摇头道,“即便司马家真有这衍雷宝卷下半册的消息,也没必要一下子跳叫三百八十枚中阶灵石。就咱们一家出价,他只需慢慢追上几次,直到咱们收手就好。”

三人正在议论,旁边人字棚中仓山书院也终于举牌了,追价了十枚中阶灵石。

果然,这宝卷背后另有故事!四棚之内,修士们议论的声音更大了些,皆在猜测仓山书院出手的动机。

天字棚内,殷主任忽然捅了一下许忘筌,没等他说话,许忘筌却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主任捅我作甚?正好碰到我腋下的小痒肉上。”

殷勤被“小痒肉”三字,冷出一身鸡皮疙瘩,皱了皱眉头,干脆不学铁翎真人那一套了,直接抬了抬手指道:“许长老,烦劳举下牌子,咱们也追一下。”

许忘筌又是一愣,见殷勤面色不像是在开玩笑,犹犹豫豫地举起牌子,又忍不住问道:“主任,这、这价可是超了四枚高阶灵了。”

“那又如何?”殷勤无所谓地耸耸肩,朝旁边棚里努下嘴道,“仓山书院既然出手了,咱就帮他们抬抬价儿,哈哈。”

许忘筌见识过之前两宗争夺“土龙涎”的场面,只道这位故技重施,又开始和仓山书院斗气儿呢。问题是,之前有两位老祖坐镇,如何追价抬价都是按照老祖们的策略来,说白了即便没弄好冒拍了,最后也有老祖们担着。

可眼下,云裳与铁翎真人全都不在场,这殷蛮子竟然自作主张,想要蛮干。许忘筌忽然后悔起来,早知道刚才就该跟这两位老祖一道去吃个安稳饭。唉,真不知刚刚是那根弦儿搭错了,我咋就留下来了呢?!许忘筌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担心,举着宗牌的手臂开始轻轻颤抖起来。

许忘筌神不守舍地胡思乱想,忽听殷勤在一旁笑呵呵地对蓝雀道:“还是咱们许长老有魄力,宗牌就他娘一直举着,任他们咋喊,咱就一路追下去,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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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6章 死磕到底

“我的个娘!”许忘筌回过神儿来,赶紧收了宗牌,就听宝台上邱瞎子正自念叨着:“万兽谷四百五十,第二次,诸位贵客,还有加价的吗?”

谢天谢地,殷蛮子吓唬我呢,幸好还在这个价位上。许忘筌惊魂稍定,就听宝台上小槌儿又响,邱瞎子高声唱道:“四百六,仓山书院出价到四百六十枚中阶灵石了。”

仓山书院和万兽谷这是又杠上了?!四棚修士全都将注意力转移到天字棚与人字棚的连接地带,让大家觉得有些碍眼的是,万兽谷场地里并排坐着的三个小辈算咋回事?他家的老祖们可都已经退场休息去了,竟然还留下三个小辈来恶心仓山书院吗?

“老许,愣着干啥?继续追啊!”殷勤不敢捅许忘筌的小痒肉儿,见他又在发愣,忍不住催促,“仓山书院都响二锣了,赶紧举牌儿啊!”

完了,我今儿是彻底上了这蛮子的贼船了!许忘筌在心中哀嚎一声,缓缓举起宗牌。

当!邱瞎子的铜锣敲得许忘筌心中一颤,衍雷宝卷的价格被抬到了四百七十枚中阶灵石。

蓝雀在一旁旁观,也不由得心惊胆战,偷偷扯了下殷勤的袍袖道:“主任,还是小心点儿吧,万一仓山书院不跟了,咱们咋办?”

“怎么会?”殷主任话音未落,台上铜锣再响,仓山书院果然再次追价,“四百八十!”

许忘筌赶紧收了宗牌,一脸后怕地也帮着蓝雀劝道:“主、主任,见好就收吧?咱们上头毕竟还有两位老祖呢,如此擅作主张,真若是花了许多灵石却只拍了这半册宝卷,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见好?谁见着好儿了?”殷勤忽然犯了混劲儿,梗着脖子道,“咱们跟这儿坐了大半天,一样东西没拍到,哪儿就见好了?再者说,掌教真人的意思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但凡是仓山书院看上的东西,咱们必须得出手争一争,抬一抬。”

“可、可是,万一他、他们不跟了。咱们岂不是惨了?”许忘筌急的说话都不利索了,“这责任可就大了啊。”

“万一?!”殷主任眼睛瞪起来道,“许长老难道没有想过仓山书院为何突然竞拍这东西么?万一那宝卷的后半册在他们手中,让他们借此机会凑齐了整本,这个责任,你我担的起吗?”殷勤越说越气,突然一抬许忘筌的胳膊肘,将那宗牌又杵了上去,同时直接跳叫一声:“五百!”

许忘筌腿肚子转筋,冷汗刷地下来了,五百枚中阶灵石只买半册残卷,这殷蛮子真是个疯子!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货怎会如此笃定那仓山书院一定会追价?

蓝雀在一旁也是紧张得口舌发干,想劝殷勤却又不敢,不知为何,这家伙的样貌明明是便得“嫩”了,举手投足间那却再没有当初的青涩拘谨。蓝雀忽又觉得恍惚,觉得那“青涩”两字似乎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仔细回忆这货从偶遇到现在所作所为何时青涩过?

宝台南侧,躲在司马胖子身后的陈一舟稍稍松了口气,这价格总算是扳回到了最初的约定,唯一的变数就是扛在这个价位上的是花狸峰而不是仓山书院。下一刻,陈一舟又有些紧张,万一仓山书院就此收手,那殷蛮子能否吞的下这批鼎炉?那货或许能掏得起五枚高阶灵石,可五十枚呢?

此刻四棚修士的目光全都望向仓山书院,都是闯荡江湖的老油子了,谁也不相信这两家只为斗气争个颜面而已,这其中必然另有玄机。

宝台之上的邱瞎子也早就看出情况不对,他脸色虽然平静,心中却是阵阵狂喜,且不管此事背后有没有猫腻,这两家愿意在这半册宝卷上砸钱,对他来说,就相当于天上掉馅饼,反正抽头是一枚铜板也不能少的。更何况,无论仓山书院还是万兽谷,都是有根脚的大宗门,那不知来历的红杉河谷司马家根本无法与人相提并论的。只要这半册宝卷最终是被这两家拍下,就不会有后面冒拍赊账的麻烦事。那些中小世家以及蛮荒散修担心冒拍之后被益成号追讨灵石,可对于益成号来说,也不愿意找种麻烦,谁都喜欢钱货两清的痛快生意。

人字棚内,方道纯嘴角噙着一丝微冷的笑意沉吟不语,方青云乖乖地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他在方道纯身边也待过不短的时间,早就摸透了自家老祖的脾气秉性。直到宝台上的铜锣敲过两轮,邱瞎子开始第三圈儿的绕台而行,那狼目长老才忍不住打破平静,凑到方道纯身轻声道:“院主,已经到了五百之数了,再追的话就不太划算了。”

方道纯淡淡地嗯了一声,他其实有些后悔,刚才应该提前出手,率先跳价五百的,眼下,让万兽谷抢先跳叫五百,追不追价都让人感到腻歪。

邱瞎子暗中留意着仓山书院的动静,一边绕着宝台缓步而行,眼看第三圈走完就要一槌定音了,仓山书院那边总算有了回应,方青云举起宗牌,同时嗓音清脆地报数道:“六百!”

此价一出,全场轰然!仓山书院不但再一次跳叫,而且直接跳到一枚高阶灵石!六百枚中阶灵石,能买一艘玄级飞舟了,就连傻子都能看出来,宝台上那半册宝卷,绝对值不了这么多灵石,有那心眼活络的早就开启了猜想模式:或许这宝卷只是一个凭证,两家所争的其实是另有其物?莫非是地底的灵脉,亦或是某种事关宗门兴衰的宝贵资源?

天字棚内,许忘筌听到仓山书院总算是应价了,终于长出一口气,身子一软瘫在椅子上,感觉后背发凉,已经被汗水浸透了。他缓了缓神儿,满面笑容地朝殷勤挑起大拇哥道:“殷主任果然是办大事的人,就冲您这份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许某人真是望尘莫及啊!厉害,厉害!那仓山书院想是被主任逼得慌了,竟然跳叫六枚高阶灵石!哈哈哈,就算两位老祖知道此事,也必为主任今日之举,抚掌称庆呃?!”许忘筌马屁还没拍全,殷勤忽然抢过他身旁的金镶玉棍,站起身来朝天一举道:“花狸峰,七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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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能发一章了,原因在于在作者后台收到无数消息,通知我之前的n多章节都被屏蔽了,已经到了影响阅读的地步,我只能一个个地改,申请解禁。在此,跟各位道友说抱歉了。



第847章 追

四棚之内,众修士先是沉默,然后轰地一下热闹起来。

“狂砸七百石?!就为了半册宝卷?!”

“花狸峰这是疯了了么?”

“出价的竟然是花狸峰,而不是万兽谷?!”

“那花狸老祖进阶金丹不过几年,而且将山门开在了人烟稀少妖兽环伺的蛮荒深处,无论其实力还是名头都是西荒金丹老祖中垫底的存在,莫非这花狸峰打算借此机会扬一扬名头?”

“七百枚中阶灵石,就为了扬个名儿?疯了吧?!”

就在这一众修士的纷纷议论中,愣了片刻的邱瞎子方才想起还没鸣锣呢,“当”地一声铜锣敲的格外响亮,邱瞎子唱念之声盖过了四棚修饰的嘈杂议论:“花狸峰,出价七百,竞拍这衍雷宝卷之上半册。七枚高阶灵石,花狸峰,第一次,有出价的没?”

天字棚内,孤零零坐在高阶之上的闵月如双目依然微微闭着,嘴角却浮起一丝凛然笑意:这殷蛮子果然是个人物,其志向当真不小啊。

人字棚内,方道纯脸色发青,眼中厉光闪烁,好半晌才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道:“殷蛮子,吾必诛之!”

宝台北侧,司马胖修身后的角落里,陈一舟老脸泛起一层油光儿,忽然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地低声骂道:“一五,八五!狗曰的,老子被这殷蛮子给耍了。”

以陈一舟的精明,如何看不出来殷勤跳价到七十枚高阶灵石,根本就是对这批鼎炉志在必得。而按照他与殷勤之前的约定,超过五十枚高阶灵石的部分,双方按照一五八五的方式来分成,陈一舟和他房大舅子只能分一成半,而殷勤却能拿到溢价部分的八成半。说白了,这货喊出七十枚高阶灵石的高价,抛去他拿的分成部分,以及许诺给他一枚高阶灵石的抽头,实际需要支付的费用只有五十二枚高阶灵石而已。

陈一舟悔得肠子都青了,既恨他与大舅哥的家底儿不够厚,被殷蛮子钻了空子,又恨仓山书院这边贪得无厌,临时改价。早知他们连六十枚高阶灵石都肯出,当初何苦硬要压那七枚高阶灵石的价呢?

以市面的价格来说,鼎炉虽然紧俏,但以六十枚高阶灵石购买这批鼎炉已经算高的了,而花狸峰一下子喊出的价格相当于七十枚高阶灵石,仓山书院若是继续追价的话,肯定是亏大发了。陈一舟不认为仓山书院会蠢到如此地步,冷眼瞟过去,心中反倒有种看人“鸡飞蛋打”的解气感觉。

人字棚内,方道纯忽然扭头问那狼目长老道:“你说,这殷蛮子是否是在使诈?”

“无论他是真的假的,这批货顶多只值六十枚高阶灵石。”狼目长有些担心地劝道,“若我说,不如就此收手,看那花狸峰能否吃的下?”

“兽潮将至,时不我待啊。”方道纯似乎下定了决心,猛地一拍座椅扶手,沉声喝道,“青云,举牌!”

“院主”狼目长老欲言又止,他的心中何尝不知这批鼎炉对于宗门的重要性?可是七十一枚高阶灵石,这个价位真的是太高了,如此巨额的一笔灵石,即便不用来采买鼎炉,全部用来购买法器灵符,也足够宗门扛过这一劫了,甚至连一半都用不了。更让狼目长老踌躇的是,在仓山书院之内,支持直接采买法器灵符的声音并非没有,几位院主也是出于宗门长久发展之计,才最终咬牙投入巨量灵石,来采买鼎炉。即便如此,五十枚高阶灵石,还是引起门内许多人的异议,方道纯这边也是迫于压力,又得了东边传来的秘密消息,打探出房克礼的底细,这才做出临时压价的举动。

方青云也是头一次对方道纯的命令有些迟疑,他的嘴巴动了动,被方道纯目光扫过,还是咬牙举起了宗牌。

“当!”邱瞎子只差两步就要走完三圈,连他都以为这半册衍雷宝卷最终要花落花狸峰了。

“七百十,仓山书院第一次出价。”邱瞎子嗓音略显沙哑,没办法周遭棚里的议论实在太过嘈杂,不得不拼力出声,嗓子眼儿已经发紧了。

这宝卷莫非是某家仙子的聘礼吧,被他们争来争去的?北棚散修之中,忽然有人突发奇想,叫嚷出来。不过他的话音未落,马上惹来周围人一顿嘲讽:“想婆娘想疯了吧?就算这是天上仙子的聘礼,七百一十枚中阶灵石,你小子出的起吗?”

天字棚内,浑身冷汗淋漓的许忘筌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在岸上晾得濒死的鱼,忽然被人一脚踢回了水里,那种喘不过气儿来的窒息感一下子消失无踪。他重重呼出一口大气儿,瞟了一眼殷勤,忽然有种认命了的感觉。难怪人家能够平步青云,独得老祖青睐,真敢跳叫七百灵石,就冲人家这份胆识,这份气运,反正他老许是踏着飞剑也追不上啊!

问题是,这蛮子咋就算准了仓山书院还会继续追价的呢?许忘筌平生第一次有了一种著书立传的冲动,经书道典写不来,可以弄一本花狸杂记出来,先把今天这档子事,浓墨重彩地吹一吹,毕竟是他许忘筌与殷勤、蓝雀仙子三个人联手,才狠狠地坑了那仓山书院一把。

这个念头刚在许忘筌心中闪过,殷主任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灵茶,笑嘻嘻地扭头问他:“许长老,您说这接来下咱们追不追啊?”

“还追?!”许忘筌吓的差点儿喊殷勤祖宗了,“万万”

许忘筌的话音未说完,殷主任一抬胳膊:“得,就听许长老的,追!七百五!”

“我说万万不能追了?!”许忘筌眼珠儿瞪得快要掉出来了。

殷勤扭脸儿问蓝雀:“师妹可要为我作证,许长老多暂说万万不能追了,他刚才说的是还追对吧?”

蓝雀努力想挤出一点笑意,最终还是放弃了,下一刻,她的脑袋里忽然灵光一闪,忽然充满期待地想:他是不是已经知道那衍雷宝卷的下册所在了?

好吧,被道友@秋天常开木棉花揪住了我的小辫子,只能发个存稿了。真的挺难,连第一章都屏蔽掉了。要说也挺神奇的,两三个月前,我为了这本小说的前途摇了一卦,是个坎为水的下下卦,心塞了一阵子。今儿忽然间又有了兴致,觉得蛰伏一段时间,也许会有好转,于是我斗胆为这本小说的前途,又摇了一卦,得了个水山蹇的下下卦。然后,没过十分钟biubiubiu作者后台屏蔽章节的消息连着炸!苍天啊大地,今儿且容我心塞一阵,不过我把话撩在这里,只要这本书不被封,我就会继续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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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章

半册衍雷宝卷被花狸峰以七百五十枚中阶灵石收入囊中,一时间引得四棚修士议论纷纷。大家虽然猜不透其背后的玄机,却也嘀咕出许多版本的故事来。那散修的聘礼说算得上其中一种,更多人则猜测是因为这两家都有宝卷下册的消息,当然一本能够修炼至元婴境界的宝卷,价格自然远远不止七枚高阶灵石,甚至翻上十倍也有可能,由此可以推知,无论是万兽谷还是仓山书院对于拿下这宝卷的下册都还没谱儿,只不过万兽谷这边的赌性更大一些。

天字棚内,许忘筌已经绝望地尿遁而去,蓝雀提心吊胆地坐在殷勤边上,心中却是后悔不迭,刚刚晚了一步,被许忘筌尿遁先逃了,她倒是想依葫芦画瓢,却又担心会被殷勤笑话死。亏得这货还在大言不惭,说什么幸亏他及时出手,力挽狂澜,才没让仓山书院得逞,凑成一套威力无比的衍雷宝卷。

蓝雀愣愣地看着殷勤,心中忽又升起无限的同情,她是知道云裳一些小秘密的,比如那枚妖蛟丹的去向。说白了,云裳老祖好不容易将那妖蛟丹卖出了四百九十枚中阶灵石,抛去益成号这边半成的抽头也要二十几枚中阶灵石,剩下这四百多枚中阶灵石,不但被殷主任举个牌牌糟蹋了,还要倒贴三百中阶灵石进去。唉,等老祖知道这消息,主任刚刚换的这身皮,还不得被老祖剥了去?

同一时刻,在宝台另外一侧,陈一舟的心中也是无比纠结,他更气的不是殷勤而是出尔反尔的仓山书院。当初若不是他们胡搅,两家顺顺当当将这笔买卖做了,何苦跑到这拍卖会上走一遭?又想到仓山书院最后竟然出价七百十,陈一舟有种百爪挠心的难受,他与那房大舅子若是再挺一挺,再硬气一些,未尝不能将售价再提个三两成儿啊!

人字棚内,仓山书院的场地里一片安静,方院主亲自留守此地为的就是竞价那半册宝卷,弟子们没一个敢提前溜走的。可那册宝卷最终还是被花狸峰抢了去,一众弟子虽然不知其中底细,却也能从方道纯泛青的脸色中窥出几许暴虐的征兆。

狼目长老沉吟良久,再度躬身上前道:“院主已经尽力了。”

方道纯胸膛起伏几次,终于压下一股恶气,他强自收敛了脾气,苦笑摇头道:“再往下追的话,我可就真没法与刘院主交代了。”

“院主的难处,想必刘真人也能理解。”狼目长老措辞谨慎道,“依老朽看,咱们放弃这宗买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你向来是主张直接购入法器的。”方道纯看了狼目长老一眼,叹气道,“可若从宗门长远发展来看,授我以鱼不如授我以渔啊!”

“可眼下就是一道事关我书院生死存亡的坎儿啊。”狼目长老摇头道:“院主刚才也说,时不我待。兽潮来袭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即便咱们购入这批宗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又能炼出多少法器来?”见方道纯面色稍缓,狼目长老趁热打铁地继续劝道,“院主放弃了这宗买卖,正好可以集中全部的财力,用在晚上那宗法宝上面。”

方道纯半晌无语,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半晌才道:“也罢,烦劳你赶快与家中联系,将这边的变故告知几位院主。另外,接下来晚场之拍卖,我要刘院主给我一句准话。”

狼目长老点头应是,转身要走又被方道纯唤住道:“弟子们站了半日,也都饿了,醉仙亭的酒菜若是到了,便上来吧。”

仓山书院一众弟子,至此方才松了一口气,感觉聚在头顶的那团雷云终于渐渐消散了。

宝台之上,一位身着紫裙的俏丽宝娘儿翩翩登台,将四棚修士的注意力拉回了台上。邱瞎子也亮出幻影,说的却是与一本在蛮荒流传甚广的名为《百衣传》的杂记有关的一条线索。所谓《百衣传》相传乃是武朝立国之前,蛮荒之上有一位大能女修,名为魏百衣,孤身一人潜入蛮荒深处,从大蛮墟中发现了一处小世界的传说。而那紫宝儿,便是一份有可关这个小世界的线索收集。用邱瞎子的话说,这些线索共有一十七条,其中既有益成号花了重金从诸多曾经深入蛮荒的修士那里搜罗而来的,也有从古籍经卷中考证出来的,再经过益成号的主事把头们仔细推敲,这才集合成册,以待有缘。

天地人三个凉棚之内,对于这款紫宝反应稍显平淡,倒是宝台北侧的散修棚里,人声鼎沸,包括许多中型世家在内,全都对这份线索合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加之邱瞎子只给出了三十枚中阶灵石的报价,一时间北棚之内应价的此起彼伏。

天字棚内,铸剑谷的场地上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闵月如与那女修弟子已经悄然退场,不知道晚场是否还会回来。

另一侧万兽谷的场地里,殷主任正低头看着茶几上摊开的一张拍卖宝契,确认上面所写的价格与拍品没有问题,这才接过在他身边躬身而立的益成号一位主事手中的毛笔,签字画押之后,由那主事将那份宝契一分为二,说好三日之内,完成交易。

办妥了这件事,蓝雀仙子也终于鼓起勇气,扯了下殷勤的袍袖,找了借口,要求下去整整妆容。

不料殷主任忽然一抱肚子,嚷了一句声“腹痛难忍”,便将一脸懵登的蓝雀仙子晾在当场,屎遁先跑了。

等蓝雀反应过来,想要唤住殷勤,边上又有弟子过来禀报说,益成号送来许多食盒,问她能否给留守的弟子们分发下去。蓝雀欲哭无泪,只有先指挥着弟子们分发饭食。

殷主任出了天字棚,往之前与陈一舟碰面的后棚方向去了,远远就见陈一舟佝偻着身子躲在阴影之中。

殷主任脸上浮起爽朗笑意,大步上前道:“恭喜陈老,今儿可是大赚了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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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160719202710778,优雅的影子,微笑说再见,兮心若香,yy安静的沉沦,幽幽青苔,yj8168,绝色小温柔的打赏。

第849章 翻脸不认人

陈一舟从阴影里闪出来,殷勤拱了拱手阴阳怪气地道:“同喜,同喜,勤哥儿真是好手段。”

殷勤眉头微皱道:“我怎有些听不懂陈老这话的意思?殷勤自问对待朋友从来都是掏心掏肺,只有一个诚字。陈老这‘好手段’三字不知从何而来?”

陈一舟皮笑肉不笑地道:“勤哥儿莫要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陈老风趣,不过这种玩笑以后还是少开为好。”殷勤绷着面孔,从怀中摸出那半页宝契,在陈一舟面前晃了晃道,“殷勤幸不负陈老所托,这件事办妥了。”

陈一舟接过宝契,装模作样看了一番,又还给殷勤道:“勤哥儿对这批货感兴趣,何不早说?其实只要勤哥儿一句话,咱们就干脆甩开仓山书院,直接交易了多好?”

“哦?!”殷勤似笑非笑地看着陈一舟道:“被陈老如此说,倒是殷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可没这么说。”陈一舟被殷勤淡淡地看过来,心头却猛地一紧,感觉像是被人使劲儿攥住一样。他慌乱地正要辩解,却被殷勤冷冷地打断道:“殷勤却是要问陈老一句,即便咱们花狸峰当时要买,陈老准备开价多少?”

“自然还是当初与仓山书院说好的原价儿啊!”陈一舟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满脸冷汗,他这一辈子大多数时间都在临渊城中渡过,总算切身感受到那些蛮荒散修经常说起的面对蛮荒凶兽时那种心神压制却无力逃脱的难受。

殷勤盯着陈一舟,好半晌忽然呵呵笑了:“看在我还尊您一声陈老的份儿上,也请陈老摸着良心与殷勤交个底,当初我若想买,陈老果然能做得了主么?”

“我、我”陈一舟言语支吾。

殷勤目光扫了一眼天字棚的方向,嘴角闪过一丝狞厉笑容道:“陈老难道不需要请示一下幕后指使之人,就能拍板儿做主么?”

陈一舟眼中闪过继续慌乱神色:“哪、哪有什么幕后指使?我那大舅哥在镜花楼扣着,我也联系不上他。”

“殷勤已经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陈老还不肯说实话么?”殷勤上前一步,与陈一舟之间只剩了一尺多的距离,他居高临下瞪着陈一舟的眼睛道,“殷勤只问陈老一件事,这批货你们是如何从坠星海运来临渊的?”

“自、自然是通过飞舟运来的。”陈一舟面色一下变得惨白,犹自挣扎道:“我那房大舅子曾经在军中效力多年,应、应该有他的门路。”

“放你、娘的狗臭屁!”殷勤撕破脸皮,口水喷到陈一舟的脸上,“你当你那房大舅子是当朝国舅吗?军中飞舟哪个不受朝中节制?坠星海的军舟想离开坠星海半步都难,还他、娘的东西纵贯着飞?看把你俩能的?”

陈一舟被当场拆穿,讪笑着矮下身子道:“总之此事干系道我和我那大舅哥的身家性命,还请勤哥儿莫要再问了。”

“好,这事我不再问。”殷勤稍微撤回半步,耸耸肩膀道,“既然那宝卷被我拍到,倒要请教陈老这宝卷到底从何而来啊。”

陈一舟想说是家传的,被殷勤气势罩住,心里又是一阵哆嗦,强笑着道:“益成号的规矩,只问交易,不问来去的。”

“好,好。”殷勤呵呵一笑,让开一条路道,“既然如此,咱就按照规矩来。三日后,临渊西北四千三百里处有个落月坡,妖兽横行,人迹罕至,咱们便在那里交易。”

“这个”陈一舟假做沉吟道,“交易地点还是应该由我们来定吧?”

“凭什么?”殷勤反问,“老子花了大笔灵石,交易地点还要由你们定?莫非打算调来你大舅子的军舟,黑吃黑了老子?”

陈一舟听殷勤越说越不客气,忙低头哈腰赔了笑脸道:“勤哥儿说笑了,我俩哪有那般本事?”

“哈,陈老过谦了,您俩现在可是坐拥几十枚高阶灵石的身家,随便动动小指头,也能买了殷某人这条贱命去。”殷勤打个哈哈,“陈老现在可是应了那句话,平地惊雷,陡然而富啊。”

“哪有,哪有?”陈一舟想到仓山书院最后竟然出价高达七十一枚高阶灵石,心中又酸又苦,正琢磨如何才能让殷勤吐些灵石出来,却听殷勤语气森冷,一字一句道:“陈老可知在仓山书院眼中,您老真的是很有钱了。”

陈一舟如受雷击,愣在当场,以他的精明如何听不出殷勤这话的意思?陈一舟刚才也是利欲熏心,只念着殷勤只多花了三枚高阶灵石就让他和房大舅子失去了与仓山书院高价成交的机会,却根本没想,在仓山书院眼中,他和那房大舅子真是血赚了一大笔啊。

按照他与仓山书院和花狸峰两家的协定来计算,花狸峰的确是以七十五枚高阶灵石买下了这批鼎炉,而当初陈房二人与仓山书院谈好的价格只有五十枚高阶灵石而已。仓山书院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陈房二人从这笔买卖中最少赚了二十几枚高阶灵石。

仓山书院可不是那种没有根脚的散修世家,被陈一舟串通花狸峰狠狠涮了一把,又如何肯善罢甘休?他们甚至不需要直接动手,只需稍稍将此间交易的些许nèi mu透露出去,身怀巨资却又修为低微的陈房二人,就会成为无数亡命徒眼中的肥肉。

陈一舟想通了这一层,冷汗瞬间淌了满脸,他再顾不得别的,噗通一下跪在殷勤面前,哆嗦道:“勤、勤哥儿救我。这批货的来历勤哥儿尽管去查,真是我那大舅子通过军中渠道运过来的,若非仓山书院临时变卦,咱们也不会受那铸剑谷的老虔婆之要挟,这半、半册宝卷的确是那老虔婆拿出来的,为的就是”

他的话未说完,已经被殷勤一把扯了起来。重重地拍了陈一舟肩膀两下,殷勤笑得像一只刚偷了鸡仔儿的老狐狸,一边揽着陈一舟往外走,一边在他耳边嘿嘿道:“老哥儿这是要折煞我啊?咱俩之间谁跟谁啊,别的不说,小弟在车马店那桩细水长流的买卖,还要依仗老哥帮衬呢。”21

第850章 云裳的气恼

“华灯初上”这四个字,放到临渊城,指的便是城市上空升起来的无数炎焰火球,相比寻常的烛火照明,城中各大商铺,以炎焰术施放在空中的火球不但更加光亮,而且这些火球皆受法力控制,不会被风吹奏,在完全燃灭之前更不会坠落下来,也因此少了许多走水失火的危险。

对于临渊大小商家来说,店铺上空的火球大小与数量也往往成为外人评价一家店铺实力的标志。今夜的益成号上空,七七四十九个桌面大小的火球将宝台四周照得亮如白昼,另外,在四棚之内更是亮起了无数能在夜间放光的明珠宝器。

万兽谷两位老祖,在晚场十大压轴宝器起拍的前一刻,才带着一众弟子姗姗来迟,之所以故意晚来,也是免了与各家老祖、上人打招呼,客套寒暄的麻烦。铁翎真人与云裳,尚小鱼三位还是按照之前的位次落座,跟在他们身后的几十个弟子也都忙着各就各位,其中又有不少弟子与留守弟子们在窃窃私语,场面显得有点儿混乱。

铁翎真人的面色依旧,嘴角一如往常总带着一抹微微笑意,一旁的尚小鱼神情却有些古怪,看了云裳一眼,欲言又止。

云裳板着面孔,坐下第一句便是问左右的莺儿与蓝雀:“殷勤还没回来么?”

蓝雀心头一跳,咕咚又跪了下去,不等她说话,却被云裳袍袖一拂托了起来。云裳有些不耐烦,刚才在聚香斋的门口就被许忘筌当街跪了一次,听老许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罪,说是没能拦住殷主任,以至于花了七百多中阶灵石买了本《衍雷宝卷》。

云裳听了七百多中阶灵石眼皮子就开始跳,铁翎真人倒是颇为乐观地嘿嘿笑着,直说勤小子挺有眼光,七百多中阶灵石就能买到宝卷,赚大发了。直到许忘筌咚咚磕头,补充一句,那宝卷只有半册,顶多修到筑基大圆满,铁翎真人的表情便成了瘪茄子。

倒是尚小鱼在一旁猜测道:“殷勤那小子长了毛比猴儿都精,绝对不会做亏本买卖的。他花大价钱买下半册说不定真知道那下半册的消息。”

云裳苦笑着直摇头,她对殷勤出手竞拍并无异议,哪怕是殷勤狂砸七枚高阶灵石买了半册宝卷,云裳也不会像蓝雀和许忘筌担心的那样大发雷霆。毕竟她比旁人更加了解殷勤,知道这货扮猪吃虎的能耐,虽然不知道殷勤乾坤袋里到底有多少灵石,云裳凭直觉也能肯定,这笔灵石殷勤绝对能够担负得起。

真正让云裳恼火的是,这小子竟然屎遁偷溜了?!难道真怕师尊责罚于你么?师尊在你眼中就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吗?难道师尊会不顾颜面去觊觎你袋子里那点子破灵石么?云裳气恼之余又觉得有点儿委屈,再加之又被许忘筌和蓝雀左跪右跪地认错赔罪,仿佛生怕别人不知她花云裳是个尖酸刻薄的老祖一般。

一旁的铁翎真人倒是猜出几分云上的心思,挥一挥手,让站也不是跪也不是,满脸惶恐的蓝雀先退下,然后笑呵呵地道:“我估摸着,那小子怕是迫不及待,去取宝卷了吧?看不出,你这弟子的家底还真挺厚实。”

“他就是个胡折腾,哪有什么家底儿?在山上鼓捣出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四处兜售,手头刚有点灵石就嘚瑟,也不想想一行园那边已经拉了多大的亏空?”云裳叹了口气,喃喃念叨,“唉,这回又买了本没用的宝卷,真不知道这笔灵石要从哪里挤兑出来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铁翎真人与尚小鱼互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闪过同样的疑惑:云裳这丫头怎么回事,听她说话的语气怎么像个替男人辩解的小媳妇儿一般?

下一刻,云裳马上从铁翎与尚小鱼的表情中,觉察出自己话中的毛病,俏脸微酡之下,忙又立起眉毛冲边上的莺儿道:“你与灵鹊带几个弟子去寻他,就算他躲在茅房里也给我揪回来!”

莺儿不敢多问,领命去了。

铁翎真人干咳两声,试图扭转尴尬的气氛,呵呵笑道:“那小子,不但能折腾,也是个重情义的,他花大价钱买来半册宝卷,多半是为了他的小小妹子。”

云裳愣了愣,她倒是与殷勤提过殷小小的灵根之事,而且还顺带提过一嘴,说是万兽谷中适合雷灵根修为的道典经决没有几本。难道殷勤不惜血本买了半册衍雷宝卷,真的只是为了给殷小小谋一个修行的路数?若真是如此的话,等会见了他,话还真不能说的太重了哎呀,呸、呸、呸,我怎又替这臭小子圆谎说话了?!云裳慌忙收拾起心神,一边暗运神识,仔细检查自身,会不会是因为受了那小子的血脉影响太深,才会变得处处先为他想的?

铁翎真人见云裳沉默不语,以为她还在暗自生气,忙引开话题指了指宝台上换了一袭宝月长袍的益成号临渊分号大掌柜汪连江道:“今儿算是来着了,看来这十大压轴宝器的竞拍,要由这汪掌柜亲自主持。”

汪连江不慌不忙,踱步到了宝台中央,抬手抱拳朝四方略施一礼,四棚之内的明珠光彩也随之微微一暗,整片区域的光亮便全都集中在了汪连江的身上。

宝台四周的嘈杂之声随着光亮的减弱儿渐渐安静,汪连江这才上前一步,面朝天字棚的方向,伸手一招,一只金羽雀鸟口中衔一根亮金小槌儿,从天而降飞到距离汪连江三尺远的地方便不停拍打翅膀定在半空,直到汪连江伸手取过亮金小槌儿,金羽雀鸟才鸣叫三声,腾空而去。

“这只金羽雀儿还是当年益成号花了十余枚中阶灵石,从咱家求购的呢。”铁翎真人笑嘻嘻地指着夜空中一点金光,“没想到,被汪连江用来做了这般噱头。”

“要不然,等回头咱们也搞一场拍卖会,开幕时先朝天上放飞千八百只雀鸟,保准比益成号的噱头唬人。”铁翎真人身后传来年轻人清亮的声音,惹得三位大佬齐齐回头,却见殷主任兴冲冲捧着个白绒布包的宝盒,人未到声先至,“师尊!掌教真人!小鱼姐!我刚拍了一宗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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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1章 殷主任献宝

这小子有种,败掉师妹的灵石,还不屎遁逃了?!铁翎真人捻着胡须,笑而不语。

臭小子是疯了还是傻了?云裳那妮子正在气头上,他还火上浇油地捧个破册子献宝?!尚小鱼真为殷勤担心,趁着云裳尚未发作,抢先起身一把将殷勤拉到她的身旁,板起面孔数落道:“你个臭小子,一泡屎拉了许久,还以为你掉在厕坑里了!”

殷勤换上憨厚脸儿,一阵呵呵傻笑,又将怀中白宝儿往云裳眼前晃道:“难道师尊不像看看弟子拍的这宗宝贝么?”

这小混蛋,师尊真心不想当着这么多人揍你啊!云裳咬了下嘴唇,还是板着脸,接过殷勤手中的白宝儿,扯下上面包裹的白绒布,掀开盒盖,只见里面放了一册薄薄的册子,上面以古体篆字写了四个字。

云裳老祖仔细辨认,与殷主任半斤八两,也只认得得其中一个“宝”字。云裳心里就有点儿虚,好在宝卷本身透着一股古朴苍凉之气,又是经过益成号的当家把头掌眼鉴定过,应该不是赝品。她本想就此合上盖子,却见殷主任又换了一张认真脸儿,眼巴巴地看过来,只好装模作样地翻开宝卷,却见里头夹了一张纸,上面密密麻麻画了许多状似鼎炉的东西。

这些鼎炉有大有小,云裳细数一遍,共是二十七只,其中又有七只稍微大些,剩下二十只个头小些。云裳疑惑地看着殷勤,不知道他在宝卷里夹这样一张图纸,是何用意。

殷勤知道这件事早晚瞒不住别人,也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绕到云裳边上,低声道:“弟子所拍这宝卷不过是付了个买鼎的订金而已,真正是为了拿下这一批上好的鼎炉。”

“你竟然一口气买下这么多鼎炉?!”云裳惊得合不拢小嘴儿,她倒是听殷勤抱怨过许多次,那武曲部宋玉昆买个鼎炉大半年也不见影子,这次来到临渊正好亲自探一探鼎炉的行情。

云裳虽然不满宋玉昆做事拖拉,却也没太在意,原因很简单,即便买了一只能炼高阶法器的鼎炉回来,也得有那开炉炼器的师傅才行。花狸峰一干弟子长老,大多是从其他四峰划拉来的不受待见的家伙,莫说炼器宗师,够得上炼器师傅的都挑不出来几个。

等到云裳到了临渊之后,又听殷勤提过一嘴,说是临渊城这边不但各大商行皆有鼎炉现货,就连许多小门面也能订制鼎炉。云裳以为殷勤已经看好目标,买了三两个鼎炉送回山门了。

可没过两日,等云裳再度问起此事,殷勤又说计划有变,主要原因是经过他仔细打探,才知道鼎炉还分了皇鼎、宗鼎以及土鼎三个档次。包括益成号这种大商家所说的现货,也全指的是土鼎,却别仅仅在于大商家的土鼎品质控制的稍微好些,理论上在炼器宗师手底下也有机会炼制出高阶法器。至于那些小店面的土鼎,那土鼎的品质可就是参差不齐,一点保证也没有了。

云裳这些细节记得清楚,正是因为她还特意询问过殷勤,武曲部那边准备购入的到底是寻常的土鼎,还是一鼎难寻的宗鼎抑或是品阶更高的皇鼎?言外之意,若宋玉昆所求的不是土鼎,迟迟不能购入倒也情有可原。

眼下武曲部那边尚没有消息,殷勤这家伙却一下子弄了这许多鼎炉,听他那口气显然不是那种大路货的土鼎。

“鼎炉?!”坐在边上的铁翎真人早就竖着耳朵将师徒二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以铁翎真人的修为涵养也不由得心头跳了两下,恨不得将云裳手中的宝卷抢过来看,此刻终于忍不住插言问道:“勤小子买了多少鼎炉?品质如何?”

“回掌教真人,也没买几只鼎,品质一般般。”殷勤睁眼说瞎话。

铁翎真人佯怒瞪眼道:“你小子少跟我这儿打马虎眼,以为掌教真人治不了你么?”

云裳知道殷勤的小心眼儿,掩口笑道:“你就实话实说吧,掌教师兄还能抢了你的鼎吗?”

“那可不好说。”殷勤小声嘀咕,又神情紧张地看了铁翎真人一眼道,“先与掌教真人说一声啊,这些鼎炉可都是用花狸峰的名头拍下来的。”

铁翎真人哭笑不得地扭头对云裳道:“你这真转弟子,还真是个把家虎的性子,买了几只小鼎还跟我这儿掖着藏着。”铁翎真人这话也有故意相激的意思,按照殷勤的说法,这批鼎炉光是订金就交了七百五十枚的中阶灵石,哪怕物以稀为贵,鼎炉的订金高些,预付三成,总价也不是个小数目。铁翎真人紧着打听,除了对这种关系到宗门发展的战略物资颇为重视之外,也是担心以云裳的家底儿无法支付剩下的灵石。

殷勤见话都垫到了,这才悄声将这批鼎炉的来历简短截说,与两位老祖汇报了一遍。这回,不但云裳傻了眼,就连见多识广的铁翎真人也呆在当场,那种震惊的感觉,就仿佛有八百头赤睛猪从他的心底跑过。

“七百五十枚中阶灵石,只相当于一成的订金?!”云裳一连吸了好几口凉气,还是觉得脑袋发晕,这全款可就是七千五百枚中阶灵石啊?我、我把花狸峰卖了,够不够填这个窟窿啊?

“这批鼎炉竟然是从军械监流出来的皇鼎?!”铁翎真人瞳孔收缩,这个消息真比那压轴的伪灵宝还要让他感到吃惊。这陆阀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吧?又或者,这批鼎炉的流出乃是有心人故意为之?铁翎真人想到尹唐与殷勤所说之秘密话,以及他与殷勤云裳由此展开的有关西荒势力重新布局的话题,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殷勤在一旁沉默不语,一来是给两位老祖一些消化的时间,二来也是在暗中观察铁翎真人的反应。有关这批鼎炉,他还隐藏了一个消息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闵月如的来意。殷勤之前那种如芒在背的被人窥视的感觉,已经随着闵月如的退场消失不见,殷主任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铁翎这把老骨头,能否挡得住闵月如的剑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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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2章 殷主任继续献宝

铸剑谷门下弟子不多,却是个顶个地能打,闵月如又是铸剑谷中杀心最重的一位金丹老祖,回顾其三百七十余年的修行之路,死在其剑下的生命,甚至可以用“尸山血海”四个字来形容。百余年前坠星海剿灭旁氏余孽那一战,闵月如因为正在闭关冲击金丹后期,而逃过了那一场大劫。

如今闵月如进阶金丹后期,接替闵一行,成为铸剑谷元婴之下第一人,哪怕放眼天下,将各宗各派的金丹老祖们聚在一堆儿,闵月如的战力也绝对能够进入前面一掌之数。

殷勤回想起有关闵月如的种种传说,再回味刚才那一番被其盯上的冰森凉意,不由得手脚冰凉,真的有种被死神注视般的寒冷。

这也是他之前一直犹豫不决,在宝卷的竞价中到底是见好就收,挣他一笔灵石,还是一争到底将这批鼎炉揽入宗门?

直到仓山书院忽然跳叫六百,这一刺激,反而让殷勤相通了另外一桩事:左右他殷勤已经被闵月如盯上了,甚至云裳乃至花狸峰的所有弟子,说不定也已经上了闵月如的杀戮名单。与其谨小慎微,瞻前顾后地盘算如何自保,倒不如亮出獠牙,即便是死也得从对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蛮墟荒原,强者为尊,任你千般算计,万种心机,归根结蒂,只有这一条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才是万古不变的真理。

当然,殷主任当下的血脉只有三级,只是相当于玄武兽的幼年时期,即便亮出牙齿,也是些锋利坚硬都不够强的奶牙而已。殷主任往茅厕溜达一圈儿,决定必须得吧老铁翎也拉上贼船,人家铸剑谷的金丹剑丸都已经悬在山门之上了,咱们铁翎掌教的战力好歹也能排入两掌,呃再加一脚之数,有他顶在前头,也能给云裳和殷勤创造从一旁偷袭的机会不是?

殷主任并没有低估铁翎真人的战力,之所以还要加上一只脚,主要是听云裳说过,掌教真人座下那头铁翎巨鹰真已经飞不远了,其寿数也超不过十年了。

殷勤甚至怀疑铁翎真人厚着脸皮跟着蹭会,或许是想从最后的十大压轴宝器中寻一个入手的机缘?兽潮将至,万兽谷第一修士的战力却在大幅倒退,这个消息肯定瞒不过有心人的盘算,不但同处西荒的仓山书院步步紧逼,就连数十万里之外的铸剑谷都已经嗅到了这背后的血腥味道。

以殷勤的谨慎,自然不会将身家性命全都压在老铁翎的身上,他只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动用那最后一招保命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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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台上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击鼓之声,汪连江朗声宣布晚场的拍卖即将开始。万兽谷几位大佬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殷勤再度拿起茶壶,一一为铁翎三人斟茶添水。

铁翎真人从云裳手上接过殷勤草草勾画了二十七只鼎炉的纸片,紧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熟悉的笑容再度在脸上浮现,朝殷勤挤挤眼道:“勤小子为了宗门真是费了好大心血,这批鼎炉若是运用得当,可延我万兽谷千年气运。”

殷勤赶紧纠正他道:“掌教真人谬赞了,弟子可没那么长远的眼光,之所以买下这批鼎炉,也是为了咱们花狸峰的一干弟子,练手提升炼器水准预备的。”

“胡闹!”云裳见殷勤还死咬着不放,瞪眼道,“就你从野狼镇收上来的那批歪瓜”云裳话说一半,又觉得不应该对自家弟子太过苛刻,改口道,“呃,那批弟子,灵根多是下下之选,让他们拿宗鼎练手?弄坏了怎办?暴殄天物!”

这东西没有保修期么?殷勤心底嘀咕一句,正色道:“师尊此言差矣,能够进入炼器研究院的子弟皆是通过山门大考,千挑万选出来的好苗子,无论智商呃,无论脑力还是心智皆是上上之选。”

云裳想起那套大考的题目,脚趾头开始痒痒,恨不得一脚将这臭小子踢到凉棚之外。旁边铁翎真人却呵呵笑道:“此事我也略有耳闻,花狸峰的山门的大考竟然出了一套文比的题目,却与四皇子的法喻不谋而合,你们的题目回头也给我拿一套,呵呵呵。”

殷勤眼珠儿一转,马上顺着铁翎真人的话头儿道:“这套题目根据解答程度,一共分了甲、乙、丙、丁四个档次,掌教真人若是感兴趣,不妨试着答一答题。您老最后若能取个甲等,这二十七只炉鼎,便分您铁翎峰七只,如何?”

铁翎真人抚须大笑,点着殷勤的鼻子道:“你这蛮子,凭地抠门小气!想考校掌教真人的经论文采吗?好,今儿就赢你这七只鼎炉。”

“那万一若是您只取了个丙等,甚至是丁等呢?”殷勤换上真诚脸儿道。

“掌教真人莫听这小子胡说”云裳见铁翎真人笑呵呵地要接这茬儿,赶紧伸手拦道,“那套考题其实就是这小子出的,都是些狗屁不通的题目。”

“那我更要见识见识到底这小子怎么狗屁,又如何不通?”铁翎真人一摆手道,“只要你这题目出的有道理,评判公允,我若取不来甲乙两等,购买这批鼎炉的灵石,宗门替你花狸峰出一半儿。”

云裳本想硬拦,听了铁翎真人这话,小手一下子揣入袖中,俏脸儿微红,往宝台张望一阵,对尚小鱼道:“也不知这十大压轴的拍品都是何等宝器?”

尚小鱼虽然知道其中底细,却只抿嘴儿瞥了云裳一眼,并不点破,她与铁翎真人这么多年的夫妻,当然知道铁翎真人也是找个由头,帮这小师妹一把。这笔七十几枚高阶灵石的交易,若真是做成了,以花狸峰一峰之力是万万吃不下的。

殷主任进一步将铁翎真人拉入了套儿,心情也是大好,又偷眼看见云裳刚才那一刹那的羞涩容颜,心头为之一荡,一个冲动便凑在云裳边上蹭了两下。

被云裳恶狠狠地横了一眼,殷主任反而笑嘻嘻地凑过去,一道神识传讯过去道:“师尊,弟子这儿其实还有一宗宝贝,却是只能给您一人看。”

云裳被他这暧昧语气吓了一跳,扭脸儿仔细端详,却并未察觉这货的血脉有躁动之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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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弟子得了根头绳儿

云裳心虚地偷瞄左右,好在此刻宝台上汪连江正捧出晚场第一宗的压轴宝器,也是蛮荒修士最为喜闻乐见的红宝儿类别,凉棚之下包括铁翎真人在内,大家的注意力全都被引到了宝台之上,没人注意到殷勤与她之间的距离太近了些。

云裳被殷勤的袍袖贴着胳膊,感觉有点儿别扭,可她身为师尊,万万没有挪开胳膊的道理,问题是那小子脸皮忒厚,凑在边上任她连瞪了好几眼,却是一点觉悟也无。云裳无奈之下,从神识之内传了一道语气冰冷的消息过去:“你有什么破烂儿?赶紧拿来我看!”停顿一下,云裳又补充一条消息:“你离我远点儿!”

“弟子今儿得了条绸带,颜色质地皆美,正好献与师尊,或许能当根头绳儿用?”殷勤被云裳以胳膊肘使劲顶了一下,却依旧坚持贴在她身边,一边以神识传消息过去,一边从怀中摸出一只比巴掌还小的荷包,趁着周围没人注意,将那小荷包丢给云裳。

臭小子又在装神弄鬼!头绳儿只有总角、黄口之年的小丫头(注:十二岁之前)才会使用,稍微有些身份的女子到了金钗年纪,就已经不用此物了。云裳暗自嘀咕,荷包入手却立马感觉出不寻常之处,这荷包看似普通针线刺绣,入手才知竟然并非凡品,而是一件更够阻挡神识窥探的收纳类法器。

云裳稍稍垂头,仔细看了眼那荷包的样式,断定这荷包绝对是款女修仙子们才会用到的小玩意。她忍不住狐疑地瞟了一眼殷勤,却见这货正抻着脖子往宝台方向张望,口中还哼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曲儿。

殷勤哼唱的小曲儿,旋律并非西荒曲调,云裳仔细听了片刻,感觉这货也只知道一个旋律,大概记不住词儿,哼唱得乌里乌涂的。云裳也只能抓住其中的几个字眼儿,什么“有花戴”,什么“没钱买”,似乎是唱给一个唤做“喜儿”的小曲儿。

此刻,宝台之上汪连江已经揭晓了红宝儿的真容,乃是一柄法宝级别的“寻龙尺”。这寻龙尺既非攻击类的法宝也没有什么防御功能,而是一件“勘察”类的法宝,说白了此物是用于勘探地下灵脉的宝贝。按照汪连江的说法,这柄寻龙尺能够感测出地下百余丈深处的灵脉气息,这个深度远远高于金丹老祖神识所能深入的距离。许多浅表型的灵脉,其脉络的深度往往还达不到百丈,使用这柄寻龙尺,一个炼气期的地师也有很大的机会寻到这种灵脉的痕迹。

当然浅表型的灵脉,往往意味着产出的灵石品阶不会太高,基本上都是些品质驳杂,形状散碎的低阶灵石,而且多是些脉络细微的末支灵脉。

无论如何,品阶再低的灵脉也绝对能够支撑起一个中小世家超过千年之修行,按照蛮荒的规矩,只有那些蕴藏灵石总量不低于三四十枚高阶灵石的矿脉,才有资格称之为灵脉。

作为益成号晚场的头一宗宝器,这柄寻龙尺一亮相便引得四棚修士啧啧赞叹!而汪连江给出的底价也绝对对得起众人的期待,十枚高阶灵石起拍。

与日场拍卖的买家不同,眼下竞争这寻龙尺的却多是十大商行以及东方家的人物,几轮喊价下来,这柄寻龙尺的价格便从十枚高阶灵石,炒到了十三枚高阶灵石,这也是因为晚场加价的最小额度也比日常有所提升,规定一次加价不能少于五十枚中阶灵石。

相比之下,包括指月山在内的各大宗门却几乎没有出价的,原因很简单,除非你能揣着这东西深入蛮荒寻龙探脉,否则的话,各大宗门在武朝境内所勘察出来的灵脉,想要归为己有,必须要有朝廷特批的行文以及地契才可以。

这也是当初花狸峰的选址为何要深入蛮荒两千余里,实在是因为武朝境内的灵脉即便勘探出来,上下打点求一张行文地契的花销挑费,以云裳的身家根本就掏不起。这也是武朝不断推动领地向外扩张的一种手段,比如云裳的花狸峰,一经立下山门,按律令就已经属于武朝的领土。但在此之前,此地属于无主荒地,朝廷针对这种情况特别网开一面,准许将包括灵脉在内的土地纳入成为各个宗门的私有产业。

当然所谓的私有宗产,能够私有多久,也全是朝廷一句话的事。比如仓山书院最初的宗门所在也在仓山山脉,后来被朝廷几次征用,才不得不一路南迁,几经周折,南迁万里之遥,远离了仓山山脉。

虽然各大宗门不轻易出手,十大商行以及东方各家的争夺却更加激烈,各大宗门许多自视甚高的年轻弟子,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这些商行以及东方各家的财力,比之他们所依靠的宗门还要雄厚的多。

万兽谷这边铁翎真人与尚小鱼也被场上各大豪门出手竞价时的疯狂刺激到了,两人一边看热闹,一边窃窃私语,感慨的却是万兽谷这些年举步维艰的回忆。

云裳被殷勤的小曲儿哼得走了一下神儿,还是很快将心神重新拉回到了荷包之上,既然荷包是件收纳类的法器,里面的“头绳儿”也应该不是凡品。云裳小心翼翼地将荷包打开一个小口,两根指头伸进去,就觉得指尖一股热流,仿佛有一条炙热的小蛇缠上了她的指尖。

这是?!云裳忙用神识从指尖探去,紧接着她的脸色一变,猛地扭头,扬起下巴盯着殷勤,神识传讯道:“这是裂云绦!”

“呃?!”殷勤收回目光,迎上云裳的眼神,傻乎乎地道:“真的么?弟子以为是条红头绳儿呢。”

云裳知他装傻,回想起此宝最终的价格,心里头几分甜蜜,几分气恼,外加那种被人割了肉般的心痛,俏脸一板,佯怒道:“这是你从武家兄弟那里买来的?谁让你擅自做主的?到底花了多少灵石?”

“什么武家兄弟?弟子哪有灵石与他们?”殷勤一脸无辜地耸耸肩膀,正色道,“这是弟子刚才从茅厕出来,在门口捡的。”

第854章 红绳的妙用

云裳明知这泼皮说的都是混账话,奈何周遭都是眼睛,也不能当场发落了他,只能立起眉毛再度重申:“你离我远点!”

殷勤“嗯”了一声,身子往边上歪了歪,屁股依旧黏在椅子把上。云裳恼了,正要狠狠给他来一个胳膊肘儿,缠绕指尖的那条炙热绵滑的裂云绦忽然顺着手指往上,一下钻入了她的衣袖里面。

云裳顾不得殷勤,忙用手去捉,那裂云绦就好像一条滑不溜手的泥鳅,沿着她的衣袖一路往上,再一拐钻入了怀襟里头。

云裳不禁又羞又窘,众目睽睽之下,怎好伸手入怀去捉那裂云绦?好在那裂云绦只是循着她体内主要灵根的脉络直抵腰腹之间的金丹所在,然后化作一条细长丝绳绕了她的纤腰结成一圈儿,便“蛰伏”停下,再也不动了。

果然是宗好宝贝!下一刻,当云裳感觉小腹间便有一种似有还无,蕴蕴腾腾的温热火气烘托在她金丹四周,随之而来的是从体内诸各条灵根处所汲取的一缕细如发丝的天元祖气,缓缓地钻入她的金丹。

以云裳之修为,对于情绪的控制虽达不到八风不动的地步,却也相去不远,此刻竟也有些控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这可是她金丹大成之后,头一次感受到从自身灵根中汲取到的祖气,虽然那缕祖气极其细微,毕竟让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它的存在。

都说金丹对于修士最大作用便是能从周身灵根中汲取天元祖气,但是对于云裳这种金丹初期的老祖来说,这种祖气实在是太过稀薄,以至于祖气何时产生,如何滋养,何时浸入的金丹之内,本人根本一无所觉,更谈不到把握二字。云裳为数不多的几次真切感受到祖气之形态的经验,还是从殷勤的血脉中引来的地元祖气。

难怪那指月山不惜砸下重金也要将此宝收入囊中,云裳甚至怀疑这裂云绦登台的时机如此靠前,说不定是指月山与益成号临渊分号的某个高层人物之间存在某种特殊的默契,才故意做下如此安排。这裂云绦的实际价值,远远超过人们的预判!

这火髓果然妙用无穷啊!云裳感受着腰间那圈细绳上传来的温暖,只觉得四肢百骸每一处关节,每一寸肌肤,甚至每一滴血都因此而充满了灵动的活力。

虽然还没办法实验这裂云绦对她的火云龙纹是否有用,仅从其“滋养金丹”的功效来看,就已经让云裳欣喜不已。

殷勤与云裳近在咫尺,甚至能够嗅到她身上淡雅清幽的女儿香气,这也是他魂穿蛮荒以来第一次没有因为血脉的原因,纯粹因为情愫而造成的心神摇曳,乃至举止都稍微失态。殷主任前世毕竟是个花丛圣手,心神稍微荡漾一阵,便也很快察觉,好在周围人的注意力全都不在他俩身上,殷主任低下头,最后贪恋地看了一眼坐中人儿,长长的睫毛和脸颊浮起的淡淡的一抹嫣红,深吸一口气,旁撤一步,移开了身子。

与此同时,宝台上响起一阵宛如炒豆子般密集的鼓声,最后一下铜锣响亮,那柄寻龙尺被来十大商行之一的“隆泰诚”拿下。这隆泰诚在十大之中的名气不如云雀阁、益成号响亮,排名比七八位的顺宜坊稍微靠前,总体实力位于十大商行的中游水平。隆泰诚主营的生意范围也相对简单,全是勘探营造之类,甚至武朝工部督造的许多营造工程,也会交由隆泰诚来办。

隆泰诚的名头不是特别响亮,许多人眼中,却相当于一个准官方背景的商号,他们最终砸下二十一枚高阶灵石,拿下这柄寻龙尺,也在情理之中。

随着汪连江大声宣布寻龙尺的最终归属,四周棚内也响起雷鸣般的鼓掌喝彩之声,一下就将晚场拍卖的气氛挑了起来。

云裳双目微垂,正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金丹附近一缕细弱游丝的祖气,突然受了周遭喧闹的影响,只稍微走神儿,那丝祖气便消散不见。云裳也不气恼,匆匆收拾起心情,先朝宝台上瞟了一眼,旋即发觉贴在一侧肩膀上的“膏药”不见了。

这臭小子,不知花了多少灵石才从亲王府购来此宝?云裳仔细琢磨,又觉得亲王府万万没有转卖此宝理由。云裳回想起拍卖之间,殷勤曾经在亲王府那边逗留许久,这件裂云绦或许是殷勤串通了那武家兄弟,由那两个家伙出头替他买下来的?

年纪不大,却懂得韬光养晦之理,不张扬是好的,可是这小子好有钱啊?!云裳一直都认为自己个真传弟子,道法修为虽然低微,却是一把赚钱的好手,却是打死也想不到,殷勤的身家竟然到了这般惊人的地步!不但拍下了价值超过七枚高阶灵石的裂云绦,还一口吃下了十倍于此的二十七只上好鼎炉,虽然铁翎真人已经暗示会以宗门的名以担负一部分花费,剩下那大半也是云裳仙子一百多年的生命中想都不敢想的。

问题是,臭小子入我山门不过三两年的时光,到底从哪儿来的许多灵石?云裳不由得纠结万分,她对殷勤的态度一贯是放手去做,这种信任不但源自两人心血之间的联系,更是这段时间对于殷勤人品的信任,那臭小子毛病虽然不少,但对她,对花狸峰却从未有过二心。

到底要不要刨根究底,将臭小子的灵石来源彻底调查个清楚?云裳暗自摇头,此为下下策,万一弄不好便会在她与殷勤之间留下无法弥合的嫌隙,可万一这臭小子的灵石是从楚家那妮子那里搞来的呢?云裳秀眉紧锁,真想提着殷勤的耳朵告诫他,千万莫与楚家那窝子狐狸走得太近,万一被人卖了,都没处哭去。

云裳正自胡思乱想,身旁传来铁翎真人略带兴奋的声音:“这紫宝儿好大的个头儿?!”

云裳收拾起心情,朝宝台上望去,却见四个益成号的执事,合力抬着桌面般的超大号宝盘,缓缓来至宝台中央,宝盘之上盖着硕大一块紫绒毯子,凸起的部分将近一人高,引得四棚修士议论纷纷。

。。。。。。



第855章 罕见的拍品

这么大件的紫宝儿,难道是那护山法阵?!云裳眼睛一亮,她那花狸峰上最急需的就是一套护山法阵,随着兽潮来临的时间越来越近,西荒各大城池,各大宗门以及中小世家,无不紧锣密鼓地忙着加固防御。

包括铁翎真人在内,万兽谷的几位老祖也都通过种种渠道,希望能够抢在兽潮来临之前,为花狸峰寻到一套护山的法阵。

经过这大半年的询价,结果让人沮丧,眼下这种时候,莫说护山法阵,哪怕一套小型世家那种只能抵御妖王之下,小群妖兽攻击的最基本的法阵,也是一阵难求。不但法阵极其稀缺,相应许多防御类的法器价格也是水涨船高,甚至有些高阶防御法器的价格已经追上了同等品质的攻击类法器。

最近一段时间,云裳对于求购护山法阵之事几乎绝望了,她已经开始谋划兽潮来袭之时,如何放弃山门,带着弟子们迅速撤离的计划。至于殷勤所提议的深挖洞,虽然也算得上一个选项,不过上自五位老祖,下至花狸峰各部主事,全都将其归入最不可取的选择。用禄存长老耿云的话说,此法无异自掘坟墓。

云裳虽然没有阻止殷勤派人在后山挖洞,却已在心中将这个法子排除在外,她倒是对殷勤督造出来的那艘往来于郡城与一行园之间的超大型的飞舟颇感兴趣,真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仅凭一艘神舟号,根本带不走那么多的山门弟子和家眷,若是能够赶在兽潮来临之前,改建出两三艘超大型的飞舟,未尝不是一个迅速转移的法子。问题是,真到了那般境地,一旦离开了山门,这几千弟子,上万家眷又能投奔哪里呢?

坐在云裳身边的铁翎真人既对这台上的紫宝儿充满期待,又担心万一真是花狸峰急需的护山法阵,却没那么多的灵石,争不过别家出价。想及此处,铁翎真人笑眯眯地招呼躲在一旁的殷勤:“勤小子,与师伯交个底儿,你那袋子里还有多少灵石?!”

殷勤故意离开云裳一定距离,正自反省怎会在突然间被云裳的姿容所动摇了心神,见铁翎真人一副狼外婆的模样,马上警醒苦脸儿道:“那二十七枚宗鼎的灵石,我还不知从哪儿筹措,袋子里哪还有灵石?”

铁翎真人暗自叹了口气,止住殷勤哭穷,同时在心中暗自盘算起来:今儿这拍卖会上,首要优先的便是护持法阵,至于他所寻已久以备巨鹰陨落之后增加攻防能力的法宝,却是要排在后面去了。

云裳性子单纯,窥见铁翎真人的神色,也能猜出几分他的心思,她不知道该如何措辞,来劝阻铁翎真人莫要因为花狸峰而错失加强自身的机会。毕竟,作为万兽谷唯一的金丹后期修士,整个宗门的兴衰重担全都扛在铁翎真人的肩上。

至于铁翎另外一侧的尚小鱼,此时也揣着心思,她所关心的倒不是台上的拍品,而是刚刚不经意侧头时看到的一幕:云裳宛若小女儿般面色娇羞地垂头不语,旁边贴着个色眯眯的家伙。虽然殷勤很快便有所警觉,主动拉开距离,但那一瞥所见还是在尚小鱼的心中掀起一股波澜。

云裳是铁翎真人代师传艺的弟子,也等同于是被尚小鱼从小看到大的孩子,以她对云裳的了解,云裳万万不会做出外界那些污言秽语的传言中的不堪之事。可是刚刚云裳那股子小女子般的娇羞神态,却分明是春心萌动的颜色啊!

身为修者,在漫长的修行之路上,师徒之间暗生情愫的情况也是有的,只不过绝大多数情况下身为师尊的都是男修,最终的结果大都是不明不白将女弟子收到身边了事,极少能够给弟子一个名哪怕是妾氏的名分。当然,这些指的都是出身七大宗门的修士,那些任意妄为的邪修散修,如何行事不在其列。

像云裳这种进阶金丹的老祖,即便动了结缘双修的心思,也绝对不会找个徒弟嫁了。

女子修道本就比男人艰难的多,只有到了金丹境界才算是一只脚踩上了长生大道的门槛儿,也正因如此,女修一旦突破了金丹这道门槛儿,就如同鱼跃龙门一般,比筑基期的弱小仙子们有了质的变化。

她们不但在道侣的选择上有了极大余地,眼界也往往变得极高,金丹期女修所选的伴侣最少也得是金丹期的男修,甚至结交元婴期的大能之士也不算高攀。

在尚小鱼想来,云裳从小修行,少问世事,修为进境虽快,却在这个“情”字上少了许多经验,殷勤那小子性子圆滑,无论说话做事都颇能讨人喜欢。像云裳这种从未尝过情果滋味的小女子,很容易便会被其吸引,甚至因此而坠入情网。

尚小鱼担心的是,殷勤不但是云裳的弟子,其本身还是个蛮人,身份低微,虽然外界对于这两人的关系已经颇多传言,可一旦两人之间弄假成真,那便是一宗后患无穷的麻烦。

万兽谷位列七大宗门,看似逍遥自在,实际上却受武朝颇多辖制,万一有人以殷勤的血脉为借口,甚至能够调动来自朝廷的力量对宗门进行种种刁难和打击。

另一方面,若是站在殷勤的立场来看,他的结局能否如愿也未可知。假以时日,当云裳接触到更多的同阶道友,甚至得到了来自元婴大能的垂青,到那时云裳对这个修为低微的小蛮子还能保有几份真情?尚小鱼活了快三百岁,看尽了人情冷暖,自然知道那些情浓时所立下的誓言,多是些轻如鹅毛的无聊话。

万兽谷的三位大佬各怀心思,宝台之上汪连江也掀开了紫绒布罩,映入四棚修士眼中的并非许多猜测与期待的护持法阵,而是一个金属打造的人偶。

“傀儡兽!”有人惊呼出声,虽然那金属打造的家伙是个人偶形状,但是按照习俗,大家管这种模仿人、仿兽形状的傀儡统称为“傀儡兽”。

“想不到这紫宝儿竟然是只傀儡兽!”铁翎真人稍显失望,旋即又被台上那已经开始走动的傀儡兽吸引住了:蛮墟荒原,已经有几百年未曾见过傀儡兽的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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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6章 楚南丘

宝台之上,汪连江放出幻影一边演示这个傀儡在旷野里辗转腾挪,跳跃飞行的身影,以及施展种种五行道法时的威力,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起这个傀儡的来历。

在蛮荒道法传承中,傀儡术属于最为偏门的一种。若是按照大类来分的话,傀儡术也属于炼器的一个旁支。人们将能够制造傀儡的炼器师又称为偃师,只有那些炼器水准已经达到宗师级别的炼器师才算初步具备了成为一名偃师的基础。

除此之外,想要成功做出傀儡,偃师还需要在神识道法上下足了功夫,鉴于偃师所用的神识类道法中,又有许多属于夺人魂魄的所谓邪法,偃师这个行当就显得更加神秘了。

根据汪连江所介绍,这只傀儡兽有个名字唤做“庚辰”,因其脖颈后面,由偃师亲笔刻下的两个古篆字而得其名。益成号从这两个字推断,估计与这只庚辰兽类似,还应该有另外三只傀儡兽存在,分别名为庚戌、壬辰以及戊戌,如此方才凑成四种魁罡数。

然而经过益成号多年寻觅,也只找到这只庚辰兽,估计其他三只魁罡傀儡要么是断了传承,要么便是偃师根本未来得及制作出来就因为某种原因半途而废了。

无论如何,这只傀儡兽也算得上是蛮墟荒原近千年来现世的唯一一只保存完好,道法完备的宝器。根据益成号的考证,制作这只傀儡兽的偃师名为楚南丘,这也是从这只傀儡兽手腕上的一处隐匿落款推测而来的。至于楚南丘其人,就如历史上那些隐若神龙却首尾皆不见的偃师一样,除了硕果仅存的这件傀儡兽,楚南丘三字从未出现在任何的典籍或者是杂记之中。

益成号可以确定的是,这只傀儡兽的成品时间应该不超过一千年,并且曾经经历过几次比较严重的损毁。益成号经验丰富的把头们,能够看出傀儡兽身上不少机件都曾经过修补甚至更换。至于是谁修补了这件傀儡兽,更是无从考证的事情。

虽然经过若干修补,万幸这只傀儡兽的行动能力依旧敏捷,甚至能够在空中以飞剑遁速进行不超过三百里的短途飞行。除此之外,这只傀儡兽身上还装有五套道法机簧,能施展金木水火土五行道法各一,经益成号检验其中水、土两种道法机簧已经损毁,其他三种道法施展出来依然具有相当于筑基后期修士的攻击力。

除了飞行、攻击之外,这只傀儡兽最大的亮点还是它超强的防御力。汪连江说到这里,掌中幻影变幻出一个画面,七八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在三丈开外分别以飞剑全力攻击这只傀儡兽,一阵火花飞迸之后,竟然只在傀儡兽的铜骨外皮上留下一些淡淡的划痕而已。再之后,又换上几批修士,分别以五行道法进行攻击,这只傀儡兽也都轻松扛了下来。

最惊人的一幕,则是接下来一位金丹期的剑修出场,指尖一弹,一枚剑丸幻化成一道光影直接击中了傀儡兽的胸膛。这回傀儡兽没能保持不动,而是被那枚剑丸一下撞出十余丈远,然后轰然坠地。

十余息后,尘埃尚未落定,这只傀儡兽竟然晃晃悠悠爬了起来。紧接着幻影中出现傀儡兽前胸放大的影像,映入众人眼帘的仅仅是一个凹陷半圆的浅坑。

“这傀儡兽莫非浑身精金吗?金丹剑丸的全力一击竟然无法洞穿其胸,而且只留下那么浅浅的一个小坑?!”四棚修士皆看得呆了,唯有坐在上首那些见多识广的老祖上人们心中若有所悟,却是一个个讳莫如深,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的样子。

云裳毕竟年轻,也被这傀儡兽的超强防御惊住了,忍不住扭脸儿问铁翎真人道:“难道这傀儡兽真是用精金制作而成?看它如此大的块头,若是覆盖全身的话,得用多少精金啊?又或者只是以精金护住了胸腹要害之地?”

铁翎真人面色沉重地摇摇头,沉声道:“若我猜的不错,这傀儡之所以能够扛住剑丸攻击,靠的不是精金秘银,而是用了血祭邪法淬炼其身,此物不详啊。”

云裳被“血祭”二字吓了一跳,呆了半晌也悠悠叹了口气,喃喃地自言自语道:“都说这次兽潮的规模,千载难遇,在这节骨眼儿上,又有血祭邪物出现世间,难道真如那四句谶语所暗示的那般,玄武临西之后,必将掀起腥风血雨,继而引发一场万年不遇之变局?”

云裳瞥一眼正给尚小鱼添茶水的男人,却正好迎上男人清澈如洗的眸子,已经恢复如常的殷勤微笑着问她:“师尊可需要换些新茶吗?”

“不用!”云裳躲闪着移开目光,却没注意那边尚小鱼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的颜色。

宝台之上,汪连江为这第二宗压轴拍品开出底价,与前面那寻龙尺一样都是十枚高阶灵石。不过相比前面开门的红宝儿,这只傀儡兽受追捧的程度显然低了许多,几大宗门再次袖手旁观,十大商行的竞价也不算积极,倒是北边棚中竟然有一吕姓世家出来竞价,引来许多窥探的目光,按照常理这笔灵石寻常的中型世家是绝对拿不出来的。

另外两个参与竞价还是东方家的人物,修士们对这些武氏豪族时刻都在争夺资源的贪婪嘴脸也早就习惯了。

竞价到了十三枚高阶灵石便止步不前,汪连江似乎对这个价位十分满意,铜锣三响,这只傀儡兽归了在整个西荒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吕家。

殷勤望着台上那只庚辰傀儡在汪连江的驱动下咚咚走下宝台,心中反复默念的是“楚南丘”三个字。这三字的来历不为天下人知,殷主任却碰巧在庞大妮的乾坤洞府中一件破损的法器上见过。如此推算的话,这件傀儡兽有很大可能是出自天机子之手啊?!而且将“楚南丘”三个字拆开来的话,则能够对应上南疆、青丘、楚家这三条线索,如此可以推断出其制作时间应该就是天机子与南疆那楚家妮子不清不楚的前后时间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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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7章 武通天

天机子做为近千年来蛮荒顶尖的炼器宗师,能够制造出傀儡兽,并非什么新鲜事。殷勤严重怀疑历史上那些神秘低调的偃师,都应该还有另外一层身份,其中的许多人应该都是当世的炼器大家。只是因为傀儡兽在制作过程中设计许多禁忌类的神魂道法,那些炼器大家才隐去真名,搞出一套所谓偃师的神秘传承来。

殷勤在脑海里捋了一遍天机子的黑历史,判断这件傀儡兽即便是天机子造的,也应该成品于他进阶元婴之前的早期阶段。尤其是铁翎真人所说的血祭邪法,虽然天机子未必真的使用了类似的道法,至少在他进阶元婴之前,其个性上还是非常偏激阴冷的,对于使用邪法来制作傀儡,应该并不排斥。

在这个基础上,殷勤进一步大胆推测,益成号对于这只傀儡兽应该是一套四件魁罡傀儡其中之一的判断大体不差。至于另外三件魁罡傀儡有很大可能是当年天机子在南疆因楚女而大开杀戒的过程中损毁了的,这也能够解释出为何这件庚辰傀儡在破损之后能够被修补得近乎完好,因为修补这只傀儡的根本就是天机子自己。

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殷勤的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难怪大鹦鹉敢在他面前夸下海口,仅从这件早期作品来看,那老货在制造傀儡上真的有两把刷子。

殷勤正想事情,识海中忽然传来云裳的消息:“回头去我房里。”

“啊?!”殷主任吓了一跳,不由自主想歪了。

云裳却道他一直沉默不语是在为灵石犯愁,自顾自地继续消息道:“早先卖出的那枚妖蛟丹其实是师尊委托他们拍卖的,也卖了不少灵石,回头与你拿去。”

殷勤这才恍然,老脸微红地赶紧传信道:“不用,不用。这笔灵石是师尊搏命换来的,弟子如何敢动?”

“那又如何?你不是常说,灵石也好,钱财也罢,存着只是死物,唯有花出去才真成了自己的。”云裳的心情不错,引用殷主任的语录时,语气也十分俏皮。

“那就给师尊留着当嫁妆用。”殷勤想也没想便传了消息过去,说完这句就又后悔,感觉今天真是走心走得太累,整个人都不在状态。他已经做好云裳会因为这句调侃而发脾气的准备,等了一阵那边儿却迟迟未见反应,殷勤偷眼瞄去,见云裳低头沉思似乎真在考虑这个建议。

殷勤撇撇嘴,犹豫着是否多露一些他的家底给云裳,忽然心中有所触动,他的目光一转,正好对上尚小鱼颇为严肃的目光。

干嘛用那种眼神儿看我?!殷勤心头一跳,尚小鱼脸上泛起一丝古怪神色然后移开了目光,转向了台上。

殷勤皱起眉头,心中有些纠结:莫非被她看出我与云裳那婆娘之间的关系有点儿奇怪?他转念一想,这种奇怪的亲近感或许是当初阿蛮度过来的血脉联系所致,也没啥可大惊小怪的。

此刻宝台上又有第三宗的重宝展示,殷勤也没深入去想,随着大家关注的方向也将目光移到了宝台之上。

前面一宗傀儡兽并未受到热捧,接下来几宗重宝也让许多人略感失望。倒不是拍品的等级或者品质上出了问题,而是因为这几宗宝器要么是经卷典籍的白宝儿,要么就是丹药灵草的绿宝儿,还有一宗黑宝儿是取自七级妖王的材料。而对于四棚之中的众多修士来说,为了抵御兽潮,他们急需的是能够迅速提升攻防实力的法宝类的红宝儿。

由于竞价不算踊跃,一直到第八宗的红宝儿出现之前,竞拍的速度都比较快,基本上三五抡的竞价就到顶了。当然,造成这种情况的另一个原因在于,益成号将起拍的价格定得非常之高,比如那宗取自七级大妖的材料,起拍价竟然直接跳到了二十枚高阶灵石,虽说对于金丹后期的老祖皆有许多功效,却是连铁翎真人这等宗门掌教,也只能无奈摇头。

最终,这些拍品大都流入了亲王府,郡王府以及各大豪门、门阀手中,说白了其中大半都让武家人买走了。甚至连之前出价比较踊跃的十大商行,当这些豪门望族加入竞价之后,也都收手不再参与竞价,由此可见所谓的十大商行,其背后站着的,其实就是这些豪门望族。

铁翎真人只在其中一件绿宝儿登台时,稍微有些犹豫,并让殷勤在高于起拍价一枚高阶灵石的时候举了一次牌,被郡王府那边压过之后,也就没有继续追价。

殷勤倒是被郡王府那边主持竞价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武通玄被殷勤安排,惨死在仓山郡城的四方街边,在临渊城做客的武青衫也连夜赶回了郡城。殷勤原以为郡王府那边不会派人参加此次拍卖,没想到到了晚场,地字棚上首竟然出现了武采娘的身影。

殷勤只在赵白眼的“残卷”中见过此女的画像,如今见到真人,才知道那画像中的姿态神情都画的过于妖艳了。武采娘虽然艳名远播,风评极差,本人却是一副清丽佳人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自由一股从容不迫的贵气,让殷勤有种闻名不如见面的感慨。

不过,仓山郡城那边最让殷勤感兴趣的还是坐在武采娘身旁那个面色沉静的男人。此人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月白色的法袍,面皮白净,文绉绉地坐在那里,姿态端正目不斜视,给人一副安静恬然的感觉。

殷勤一开始还以为此人是武采娘的面首,听铁翎真人嘀咕才知道此人竟是武通天。仓山郡王膝下一儿一女,这个武通天是他大哥之子,一直在修士山庄之内隐修,据说修为已臻假丹期,真正的半步金丹。作为武青衫一脉小辈中,最有希望进阶金丹的存在,武通天的名气虽大,却因经年苦修,极少在外面抛头露面,真正见过其人的并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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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工作很累,整个人不在状态。

第858章 摄魂镜

殷勤远远望着武通天的身影,心中浮起一个念头:此人苦修经年,如今却突然现身在临渊城,莫非是到了突破金丹那最后的一步?殷勤曾经听云裳提过,从筑基大圆满进阶金丹,仅靠闭关苦修是绝对不行的,修者要么外出游历与高手切磋论道,要么深入蛮荒以期在极端的挑战中获得突破。

云裳自然走的是深入蛮荒的路子,而这武通天与许多出身豪门的弟子一样,其修行的路子早就被族中长辈们定好了,一般都是以闭关苦修为主,外加各种灵药宝材的辅助。优点是进度极快,缺点自然是少了一分心境上的历练,因此到了临近突破的境界,反倒要破关而出。

这武通天若是突破金丹,仓山郡城便容不下他了吧?不知武青衫下一步会将其往哪处安排?殷勤心中想着事情,冷不丁那摇摇相望的武通天忽然侧脸往这边张望一眼,与殷勤的目光正好碰上。

双方的表情都是一僵,紧接着武通天的嘴角浮起一丝淡然笑意,然后伸出用手,缓缓朝殷勤竖起了中指。

殷主任心头奔过一万头赤睛猪,表情稍微凌乱,这个动作还是他当年在野狼镇上朝方青主做出来的,听说从那儿以后,野狼镇上有不少修士相互看不顺眼,准备约架的时候,也会做出同样手势。没想到,两三年的功夫,这手势已经流传到了仓山郡城,再辗转万里,在这临渊城里被武通天还给了殷主任。

这是要约架啊?!殷主任如山岳般站定,左手负在背后,右手缓缓抬起,还了武通天一个原版的标准手势,双方相视又是一笑,彼此间眼中皆有寒光闪过。

万兽谷这边的三位大佬全将殷勤的动作看在眼里,铁翎真人与尚小鱼交换了一个眼神,眼中皆有些许忧色。云裳忍不住提醒殷勤道:“那武通天已经结了假丹,修为比筑基大圆满还要高出一截,你若与他交手的话,最好选在空旷之地,且战且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多谢师尊指点。”殷主任点点头,态度很是诚恳。云裳实际上是告诫他,以他目前的战力,绝非武通天的对手。言外之意,能不打还是不打,万一遭遇上,还是要抓住机会逃命要紧。

殷主任对于这种当面约架,反倒不太在意,那武通天再强既然当面提出斗法的邀约,就有许多回旋的余地。比如约斗的时间、地点总得双方达成一致吧?需不需要请几个德高望重的大佬出面主持?斗法的规矩又怎么算,点到为止还是不死不休,这些都有的谈。

而且殷主任准备回头将这件事交代给逸青云牵头来办,再从许忘筌手底下调几个头脑灵活的笔杆子,得把与殷主任约架的种种要求和条件,落实在笔头上,无论这东西叫斗法契约也好,生死状也罢。总而言之最重要的一条,想与殷主任斗法,需得先掏灵石出来,表明诚意。

毕竟殷主任不比从前,作为花狸老祖座下唯一的真传弟子,以及花狸峰实际上的二号人物,哪能不管阿毛阿狗,想约架就约架的?首先第一条,这出场费得谈好吧?与殷主任点到为止比划一下需得多少灵石,签生死死磕状需多少灵石,这些都要提前写在斗法的契约里面。

至于万兽谷那条必须应邀出面的“血战”陋俗,殷主任目前虽然没有办法废止掉,但只要不是与五位老祖血战,面对同门弟子,殷主任倒是谁也不惧。殷主任道法修为虽然还是筑基一期,但他新得的三十六式图腾却给了他能与金丹老祖肉搏的能为,更何况殷主任乾坤袋里还有上千张的灵符,又新进了大把的霹雳珠,哪怕随便丢出几枚五雷符,也够把家底儿不够丰厚的同阶穷修轰成渣渣的了。

地字棚内,武采娘见武通天与殷勤隔空约斗,也将身子贴过去,低声嘱咐道:“那蛮子虽然道法稀松,其人却是奸猾无比,哥哥与他斗法需放他使那下作手段。”

武通天脸上还是一副怡然笑意,不急不缓道:“多谢采娘提醒,我心中有数。”

说话间,倒数第三宗压轴的宝器被请上宝台,晚场十大拍品,到了这几个阶段才真正是压轴的好戏。更让大家激动的是,这回总算来了个攻防杀伐的红宝儿,待到汪连江掀开红绒布,露出里面一柄青铜古镜,四棚修士有那见多识广的修士不待汪连江介绍,已经惊呼出声:“摄魂镜!”

万兽谷这边,铁翎真人也是面色微变,望着宝台上的青铜古镜,脸上浮现出一股追忆之色。而他身边的尚小鱼虽然一直保持着端庄的坐姿,身子却不自觉地与铁翎真人拉开一点距离。

这摄魂镜莫非是铁翎真人某位老情人的法宝?殷主任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的异样,心中升起一股浓浓的八卦气息,低声请教眼巴巴望着那青铜古镜的云裳道:“弟子见识浅薄,实在想不明白,此镜既然有偌大名头,为何弟子从未在典籍中见过有关此镜的描述?”

云裳收回目光,淡淡笑道:“典籍中所记载的宝器,多以流传千年以上的古物为主,这摄魂镜却是个成宝不过五六百年的法宝。而且此物名气大,也不全是因为其威能所致。”

此刻,汪连江也在宝台上介绍起这柄青铜镜的效用主要是用于神识攻击,按他所说,此镜不但对筑基期修士的神识有莫大的杀伤力,甚至能够对金丹老祖的神识造成不小的伤害。更强的是,由于此镜攻击的是神识,不受五行生克的限制,因此这摄魂镜的攻击范围也是相当广泛。

殷勤心分二用,一边听着汪连江在宝台上介绍此宝的种种妙用,一边抓住云裳的话把儿道:“师尊说此宝名气大,却并非仅仅是因为它的威能,莫非与此宝的前任主人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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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夜观山主人,一剑情一剑道两位道友的打赏。



第859章 压轴两宝

“这摄魂镜的前主儿自然是名气大得很呢!”不待云裳答话,尚小鱼在一旁语气冰冷地插言道,“人家可是号称蛮荒第一仙子的林清羽。”

“蛮荒第一仙子难道不是应该是嫁入皇城的楚后么?”殷勤听出尚小鱼语气中酸溜溜的味道,偷偷瞟了一眼铁翎真人,悄声嘀咕道。

“那是因为林清羽早早嫁了元婴太上,旁人不敢惦记了,才将这第一仙子的位子让了那南疆楚女。”尚小鱼瞟了一眼铁翎真人,对他刚才一瞬间的神不守舍,心中颇为不满。

云裳知道师兄年轻时曾经仰慕过林清羽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让殷勤继续这个话题,瞪他一眼斥道:“小小年纪,打听第一仙子,第二仙子的有何用?那些人物,也是你该惦记么的?”

殷勤耸耸肩膀,嘿嘿笑道:“我是在为师尊鸣不平哎。”他的话未说完,便被云裳忍无可忍捣了一肘子,殷主任疼得龇牙咧嘴,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儿来。

气氛一时沉默,好半晌铁翎真人忽然叹了口气道:“勤小子说的没错,若论姿容样貌,咱们云裳不逊那林清羽。”

“师兄?!”云裳俏脸儿微红,露出罕见的小女儿神态。

铁翎真人呵呵一笑,自顾自地感慨道:“我刚刚筑基的时候,曾经与林清羽有过几面之缘。那时她的美貌仙姿,不知倾倒了多少修士。”说到这里,铁翎真人转向尚小鱼,柔声解释道,“我百五十岁筑基,又深得师尊的器重,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上前途无量。那时的我年轻气盛,能入我眼中的同辈人物,不出一掌之数。直到遇到林清羽,我见识到那些围在她身边的少年们,哪个不是天资纵横的修炼奇才?我与其中几人切磋论道,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自惭形秽之下,却也因此能够塌下心来,潜心修道。”

“一晃啊,我都记不得那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铁翎真人唏嘘道,“我曾听说林清羽成为凌家元婴太上的双修道侣之后,却一直无法进阶金丹,后来那凌阀太上不惜耗费天才地宝,强行拔高其修为总算是结了一枚玉液假丹,也算是为她延了不少寿数。这摄魂镜便是凌阀太上亲手为其炼制的一宗法宝,许多人只知道此镜能够攻击旁人的神识,其实此宝最重要的一宗用途却是助林清羽稳定自家的神魂。”

尚小鱼其实对铁翎真人的曾经过往知道个影子而已,却从未听他详细说过当年的种种情形。如今铁翎真人坦诚告知,她心中那一丝酸溜溜的味道早就散了。尚小鱼本就是个感性人,想到自家也与那林清羽一般卡在筑基大圆满许多年了,不由得眼圈儿微红道:“这摄魂镜都被益成号拿出来拍卖,想来那林仙子应该也是香消玉殒了吧?”

“掐算时间的话,林仙子羽化也应该是百多年的事情了。”铁翎真人点点头,伸过去握住了尚小鱼冰凉的手,良久无言。

尚小鱼没有挣扎,感受着铁翎真人掌心的温度,心中想的是:“却不知道,我与他还有多少年的缘分?”

殷勤见气氛有些冷清,忙岔开话题道:“那凌阀应该不差钱儿啊?怎会把这宗宝贝拿出来拍卖?莫非那凌家太上情况不妙?”

铁翎真人回过神儿来,摇头道:“凌家太上好着呢,听说最近又收一位双修道侣而已。”话未说完,他就觉得掌心被指甲狠狠划了一下,耳边传来尚小鱼的悄声狠话:“男人都是朝三暮四的坏东西!”

最终这一件故事满满的摄魂镜被九幽山庄以三十六枚高阶灵石的价格收入囊中,与此同时,许多九幽山庄的金顶道人当年死皮赖脸追求林仙子的陈年往事也被人们扒出来,四棚之中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反观,那坐在天字棚高阶之上的金顶道人却是捋须微笑,一副彻底放飞自我的洒脱。

接下来,倒数第二宗的压轴拍品,同样是宗对得起观众的白宝儿,与之前那半册衍雷法卷不同,这一宗的白宝儿乃是货真价实的由三千年前一位元婴大能亲笔撰写的道法典籍,名为《太乙火符指玄》,因其珍贵,后人在其名字后面加上宝卷二字,称其为《太乙火符指玄宝卷》。

这宗宝卷并非专门讲述灵根淬炼之道法,而是另辟蹊径,专门探讨行功修炼之际,如何掌握抽添进退之火候的一本经典。修道之人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便是“传功不传景,传火不传候”,说白了,便是所谓丹决易得,火候难求。

许多大能之士所撰的经卷,越是到了关键处,往往只留三言两语的口诀,于具体修炼的法子也就是火候,却绝不书于经卷,而是师徒弟子口口相传。问题是,蛮荒道法历经万年,许多口口相传的道法早就断了传承,只剩下当初记载的口诀经卷流传下来。后人想从这些经卷中窥其修炼真实意境,需要依照口诀反复体会,渐渐尝试才行。不但进境颇慢,也增加了走火入魔的风险。

而这本《太乙火符指玄》则是元婴大能根据自身修炼千载的实践,总结而成的一部如何掌控火候的经验之谈,其价值远在许多专讲道法传承的宝卷之上。

此宝一出,四棚皆为之轰动,就连殷勤都看的十分眼馋。那尿遁而走的许忘筌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竟然冲到铁翎真人面前,噗通跪了,力陈此宝之重要性,恳请真人为了宗门万载永昌而出重金,争此宝。

铁翎真人如何不知其中道理,只不过益成号开出的底价便是五十枚高阶灵石,七八轮之后,几经跳叫,竞价很快便攀升到了七十六枚高阶灵石。

至此,铁翎真人也只能无奈收手,苦笑摇头道:“此宝倒是个好东西。”

殷勤按捺着心中的冲动,眼睁睁看着此宝被指月山最终以七十八枚高阶灵石拿下。他倒不是争不起,而是不想太过招摇。万兽谷以七十五枚高阶夺下那批宗鼎的消息,难免不会被仓山书院故意放出去,若是再砸下大笔灵石的话,难免不会招致有心人的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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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0章 空手套掌教真人

宝台之上,汪连江一槌定音,宣布了这宗太乙火符指玄宝卷的最终归属,殷主任满脸羡慕地嘀咕着:“指月山这次的动静儿有点大啊。”

铁翎真人无奈苦笑道:“咱们几个刚才在聚香斋的酒席上听来一个消息,不知是真还是假。听说那指月山的金婵儿已经许了人了。”

“那金婵儿不是还在冲击金丹么?”殷勤奇道,“怎又许人了?”

“现在只是定亲而已。”云裳接口道:“听说是许给了当朝右相唐衍一家的什么人,在朝中也有官职的,是个什么侍郎。”

“是左侍郎。”尚小鱼记得最清楚,接过话头道,“是唐衍一的侄子,叫做唐勉之的。那唐勉之的修为连筑基大圆满都没到呢,若是等金婵儿进阶了金丹,双方实力差距太过悬殊,这桩婚事就不好谈了。”尚小鱼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瞟了一眼殷勤,才接着道,“即便现在是定亲,我估摸着,两家肯定会在金婵儿进阶金丹之前,先将这桩婚事办了。”

这婆娘许是犯更年期了吧?殷主任被尚小鱼左瞟一眼,右夹一眼,心头有些不爽,以他的精明自然感觉出尚小鱼意有所指,好像句句都在暗示提醒他,你是一只癞蛤蟆,莫要惦记云裳一样。

问题是,老子自从魂穿以来,洁身自好,一心向道,何时惦记过云裳那婆娘了?!殷主任觉得有些委屈,可仔细一想,似乎,大约,有可能他还真的曾经偷偷惦记着云裳那婆娘来着。

殷主任忍不住偷瞄一眼云裳,却见她满眼羡慕地盯着宝台,一边还在劝慰许忘筌道:“许长老莫要灰心,这册宝卷未必便如益成号说的那般玄乎。况且其中所讲的火候拿捏,也只是一家之言,撰写宝卷的虽然是位元婴期的大能,毕竟未能达到化神的境界,他所总结的心得体会,不见得对每个人都有用处。”

事已至此,许忘筌也只能诺诺称是,边上殷主任调整好了情绪,拍了拍许忘筌的肩膀道:“师尊教诲的极是。大道万千,达者为先,那撰写宝卷的大能毕竟没有飞升天外,结果还是未达,即便按照他的路数走,也不过是万千大道中的一条,许长老不必将其看的太重了。”

许忘筌表面恭敬,连连点头,心中却是不以为然:漂亮话谁不会说?他稍微犹豫,还是叹了口气道:“若真能勘透宝卷上的火候心得,哪怕能够帮助一个筑基期的修士成功进阶金丹,那便是天大的功德。大道纵然万千,可无数修士根本连大道的门径都摸不到呢!”

殷勤换上了认真的神情道:“许长老可还记得当初我在野狼镇时,曾经许诺给那些新收的弟子一套专讲火候的经卷。我看这件事与下半套花狸炼器决之编纂并不冲突,你们文曲部那边完全可以将两件事同时抓起来么。”

铁翎真人倒还真翻过殷勤担任总编纂的上半套花狸炼器决,虽然里面的内容都是摘抄子藏经阁的经卷,并没有任何新颖的地方,但其别出心裁地集各家之大成,转为炼气入门者传道解惑的思路,却让铁翎真人大为赞赏。甚至与云裳提了好几次,准备将这套经卷在万兽谷五峰中同时推广开来。

如今听殷勤又提到准备编纂一套专讲火候道法的经卷,铁翎真人也来了兴致,忙问殷勤打算怎么个搞法?

殷勤故意提及此事,等的就是铁翎真人的垂问。他先将搜集筑基弟子修炼心得,编纂成卷以便利后学的思路讲解一遍,又给铁翎真人分析其中的好处,不但能够为筑基期弟子多开出一条财路,最大的好处还是能够帮助摸不着门径的炼气弟子快速提升修为。道法万千,每个弟子的灵根属性也是各不相同,即便是师尊老祖也多半只对本身灵根属性的道法更加熟悉,所传的功法火候也往往只偏重一种五行道法。

殷勤越讲越有兴致,又对许忘筌道:“许长老刚才说过,若那本太乙火符指玄宝卷能帮修士进阶金丹,便是莫大功德。若是弟子之法能在宗门推广开来,十数年间便可为宗门新添千百筑基修士,两者功德相较,孰轻孰重有未可知啊。”

铁翎真人凝视着殷勤,好一阵才由衷感叹着对云裳道:“云裳真是收了个好弟子啊,就冲勤小子这份胸襟,足能羞煞万千修士。”其实,殷勤所说的办法,作为宗门领袖的铁翎真人未尝没有想过,奈何自古道法传承稀缺,加之人性使然,修士们费劲千辛万苦才得到一项传承,恨不得藏着掖着,绝不轻易示人,更何况自己冒着走火入魔之风险才总结出来的火候体会,不是父子兄弟那般亲密的关系,谁肯告诉别人?

想不到这小蛮子,竟然有此胸襟气量,想要打破这万年形成的禁锢着修者思维的藩篱,铁翎真人赞赏之余,也道出其中的难处。若非许以极大的好处,怕是那些筑基修士还是会敝帚自珍的。

殷勤胸有成竹地保证道:“弟子自有应对之法。”

铁翎这人呢板起面孔提醒他道:“你这心思是好的,却绝不许胡来,大家都是同门的兄弟姊妹,绝不能强迫人交出修炼心得。”

殷勤笑道:“掌教真人尽管放心,弟子不但绝不用强,保证让他们抢着交出修炼所得。”

铁翎真人待要细问,殷勤却瞟了一眼边上瞪大眼珠的许忘筌,神秘兮兮摇头道:“现在说这话还早,且容弟子卖个关子,只是等事情做起来,还要请掌教师伯多多帮忙呢。”

铁翎真人多精明的人啊,眼睛一瞪道:“你小子莫非想打我的主意?咱们先把丑话说在头里,想要我的道法心得也不是不可以,需得与那些筑基弟子们一样,看你能许下什么好处再说。”

殷勤见铁翎真人不上套儿,干笑两声道:“那是自然,弟子怎能在掌教师伯身上空手套白狼?”

“怎么与师伯说话呢?没大没小的!”云裳瞪他一眼,还要再训斥几句,宝台之上一阵鼓乐喧天,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品总算是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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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1章 生花大斗

四棚修士的注意力全被鼓乐之声吸引到宝台之上,只见之前那只金羽雀鸟再度从天而降,落在汪连江的肩头。狂沙文学网

那金羽翠鸟左顾右盼,口中叼着一枚红艳遇滴的小小果子,大家全都屏住了呼吸盯着那枚小果儿,心中全在琢磨,难不成这枚豆大的小果儿便是今晚的压轴拍品?许多博学强记的修士,诸如许忘筌之流,更是在脑海中拼命回忆曾经读过的经卷典籍,一时间却想不出哪种仙果与那金羽雀鸟口中所衔的一般模样。

殷勤心中也是纳闷儿,忍不住朝尹唐那边瞟了一眼,心道:“难道那枚小果儿要成精么?里面会生出个仙果宝宝之类的东西?”

众人胡乱猜测中,汪连江却伸手从那金羽雀鸟口中摘下那枚小果儿,径直放入口中,咀嚼两下,咕噜咽下肚里,同时脸上浮起一种特别满足的笑意。

汪连江砸吧了好一阵子滋味,这才睁开眼,见四棚修士全都眼巴巴地瞧着他,不由得哈哈笑着为大家解释道,那金羽雀鸟已通人,见他主持拍卖讲得口干舌燥,竟主动献来灵果为他解渴而已。汪连江又冲众人连连道歉,直说让众人误会了。

台下有人高声笑道:“汪掌柜不必如此,您那雀鸟儿仁义,大家怎会与它计较?却不知它所献的又是哪种奇果,看掌柜回味无穷模样,咱们都觉得口渴了!”

汪掌柜笑道:“那果儿有个大名唤做灵芝露,其实就是产自临渊城以北八百里山中所产的一种野樱桃,味道又酸又甜,只需一颗便能止渴生津,大家若想尝鲜,只需知会各棚的伙计,留个地址,过两自会送去各位府上。”汪连江又补充一句:“这云芝露只当是咱们益成号,感激诸位赏光的一点心意,不要钱。”

四棚修士连声称善,汪连江这才一抬手,鼓乐声再起,这回却是着各色衣裙的宝娘们合力抬着一个红绒布盖的大宝盘,步步生莲地登上了宝台。

最后这压轴的,果然是个红宝!四棚修士皆瞪大眼睛盯着那宝盘,虽然绝大多数连出价的灵石都远远不够,但等了这大半,不就是为了瞅一眼这压轴宝器的到底是个啥宝贝么?

汪连江也不再卖关子,等到众宝娘将宝台摆放在宝台正中,他便大步上去,手掌一挥,盖着宝盘的红绒布便飘dàng)开来,被三个宝娘上前一步收了去。

每个人的目光全都投向那宝盘之上,只见诺大的宝盘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枝一尺多长的大由!所谓大由就是大毛笔,需得是能写匾额的大笔,又叫大斗。

此宝露出真容,许多修士脸色便有些失望,蛮荒修士更重杀伐斗法,对于舞文弄墨之事许多修士并不在行。尤其是西荒修士,重武轻文之风则更胜,除了仓山书院之外,几乎再找不出来另外一家文武并重的宗门了。

万兽谷这边,除了许忘筌几个来自文曲部的执事弟子,就连铁翎真人望着台上那支斗笔,心中不由得升起一番联想:莫非这改变西荒格局的宝器,真的是要着落在仓山书院上么?

云裳边的殷主任也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一层,他忍不住侧回头朝仓山书院那边望去,却见方道纯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瘦小干枯的老者,从殷勤这边看过去,隔着十几丈的距离都能看到那老者脸上一道道斧刻般的深深纹路。

“那人就是仓山书院的刘慕渔,我道他不会来呢,却真沉得住气,藏到此刻才露脸儿。”旁传来铁翎真人低沉的声音,殷勤扭回头,眼中带了一抹忧色道:“这支大笔,咱们是否要争一争?”

“见机行事吧。”铁翎真人沉吟道,“西荒又不是仅有咱们两个宗门,未见得每家都希望西荒局势有太大变化的。”

殷勤知他指的是坐镇西荒将近万年的尹阀,或许这便是尹唐主动示好的原因。对于尹阀来说,万兽谷与仓山书院之间最好永远都是势均力敌,尹家自然不希望这种维持几千年的微妙平衡在外力介入之下被打破。

或许,尹阀也会出手争一争这支大笔?毕竟在之前的那么多回合中,作为西荒第一势力的尹阀几乎就没怎么出手,他们一直在蓄力,为的就是这最后一宗的压轴法宝吧?

大家各怀心思,宝台之上汪连江介绍的头一句话,便引来四棚修士一阵躁动议论之声。

汪连江说的是:“此宝名为生花,非金丹修士不可用也!”

好家伙!这门槛也太高了些吧?!尤其是北棚之内,许多看闹的散修已经忍不住大声议论开来,大家花了好大一笔灵石,抢到一个位子,等的就是这最后一宗宝贝。虽然买不起,但总得给大家一个代入自歪歪想象的机会啊!这下可好,一支只有金丹老祖才有资格驱动的大笔,一下子毁了四棚中无数筑基修士的歪歪梦想。

汪连江也不管众人议论,自顾自地介绍起“生花”的威能,用他的话说,此宝应是万年前某位远古大能所留之法宝,与之搭配的还有一本符册。具体来历已不可考,只知此宝取自蛮墟荒原深处的某个小世界中。

其所搭配的符册之中有五张符纸,按照益成号的推断,这五张符纸所对应的应该是天、地、人、鬼、妖五种灵符,也就是所谓的开天门,绝地户,降人修,破鬼道,斩妖蛮共是五种符文。

之所以要加上“推断”二字,只是因为符册之中,目前仅有人、鬼、妖三张符纸上的符文能够辨认清楚,天、地两张符纸上则是蕴蕴腾腾,乌涂一团根本辨不出到底是何纹路。

而人、鬼、妖三道符文,则对应三种杀伐道法,修士只需催动“生花”大笔,凌空书写三种符文,可降元婴之下的金丹老祖,可破鬼道一切残魂,可斩八阶之下的妖王蛮王。说白了,只要没有达到元婴,妖皇、蛮皇级别的修者,全在这三道杀伐道法的斩杀范围之内。

第862章 杀伐重器

汪连江说到此处,台下已经是一片安静,只有那些能够斩杀金丹的手段,才有资格以“杀伐道法”称之。汪连江停顿一下,特别加重了语气道,这三道符文一经施展,任凭你是金丹后期的老祖,身上若是没有一件堪称顶级的防御法宝,仅凭自身修为,被其笔锋所触,照样落得个金丹尽碎之下场。

至于同阶的妖王,蛮王由于没有法宝辅助,被生花之笔锋扫过,则决无幸免之可能。

好霸道的一支生花妙笔!四棚修士,皆在心中喝彩,此宝真当得起这压轴二字。

汪连江等众人议论稍歇,又道:“此宝还有一宗奇妙之处,容我与诸位贵客交代清楚。”

众人只道汪连江会将此宝的一些缺陷短板交代明白,哪知汪连江神秘兮兮地缓缓而言:“此宝在一千八年前被本号收入藏宝阁中,当时只有鬼、妖两道符文,至于这一道降人符,却是百余年后才渐渐显现清晰起来的。”

他的话音未落,四棚之内又是一片哗然,汪连江明显是在暗示大家,此宝假以时日,剩下那两道开天门,绝地户的符文也有显现之机会?!

许多人立马展开联想,推测那开天门指的莫非是飞升天外之事?至于绝地户,或许是在暗示可斩地上一切生灵之意?!若真如此,那炼制此宝的大能,非得是个化神飞升的修士才行啊!益成号竟然将这等宝贝拿出来拍卖,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汪连江似乎对众人的疑问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又道:“本号在一千八年前收入这支生花笔,一千七百年前其中第三道降人符文就已经显现清晰。小号本以为剩下天地两道符文,也不会等得太久,哪知此宝在小号供养了一千七百年,却再未有过变化。后有擅卜者言,此宝与小号缘分已尽,哪怕再供养千年万年也未见得能有变化。鄙东家以为,此宝即是天授蛮荒,便不应该在小号手中蒙尘,这才决定将此宝请出,以待有缘。希望有朝一日,此宝天地二符同现,必为我蛮荒道法开辟一番新气象!”

汪连江此一番话讲的漂亮,四棚之中也是掌声雷动,皆赞益成号大东家的胸襟了得。至于殷主任这等对各种漂亮话早有免疫并且多少知道一些内幕的家伙,皆在心中嘀咕:益成号又不是慈善坊,所谓无利不起早,绝不会没缘由地做这等好事。

况且此宝若真如益成号所说,一旦天地二符俱现,则有斩尽苍生,飞升天外的威能,那这件宝贝绝不是益成号这种商号所能掌控得住的。殷勤估摸着,这件东西的来历绝非汪连江所说的那般,或许根本就是从武朝某个大人物手中故意流出来的呢。

至于尹唐之前所提伪灵宝的原因,倒是可以用此宝具有自行进阶的特性来解释,其中原因或许真与器灵有所联系。

更让殷主任觉得不爽的是,益成号所宣称的,此宝对于妖王与蛮王的绝对斩杀能力。若真如此的,即便他进阶蛮王,日后与同阶金丹修士叫板单挑的时候,一旦对方从身上扯出这只笔来,殷主任可就只剩下落荒而逃的份儿了。

或许应该使劲儿撺掇铁翎真人,也加入争宝的行列?殷主任暗中盘算着,以铁翎真人的家底儿,即便动用了宗门的资源,再加上他乾坤袋里所剩的灵石,也未必能保证拿下这件宝贝。更何况,若真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背后还有庞大势力插手的话,万兽谷出面夺宝,也是个惹火烧身的麻烦。

可另外一方面,此宝若是落入了仓山书院手中,其后果就更是严重,多半说明暗中那股势力,已经完成布局西荒的重要一步。让殷勤感到疑惑的是,暗中插手西荒的这股子势力不知是何来头,若真要扶植仓山书院的话,为何不干脆将此宝转让给仓山书院,何必在宝台上走这个过场儿?至少目前来分析的话,这股暗中的势力行事还有颇多顾忌,又或者他们也在通过这种方法,摸一摸仓山书院的底细?

殷主任的脑海中纷乱杂陈,宝台之上汪连江也报出了起拍的底价,一百枚高阶灵石。

这个价格真的不算离谱。打个比方,若是花狸峰拿下这宗法宝,那就不必担心铸剑谷的闵月如前来骚扰。到时只需由云裳老祖大笔一挥,就有极大的可能性将闵月如直接抹杀,一百枚高阶灵石抹杀一名金丹后期的剑修老祖,划得来啊。而且,这支生花妙笔以灵泉润养一段时间之后,还可以继续抹杀金丹修士,这样一算,可就更划算了。

唯一的悬念在于,这支生花妙笔最终的成交价会达到多少灵石。殷主任不太乐观地估计着,以万兽谷的家底儿实力,真要去争的话,搞不好真要拿出一座老祖座峰来拼。

整个拍卖的过程也与殷勤所料相差不远,一百枚高阶灵石的起拍价格很快就被跳价到了一百五十枚高阶灵石,之前大出风头的指月山在这个价位上停手了,九幽山庄又跟了二十枚高阶灵石,也不再跟价。倒是铁翎真人咬着牙跟到了二百枚高阶灵石的价位上,苦笑摇头,撤下了宗牌。

至于那些东方家的,这一次仿佛皆有默契般地全都没有参与竞价。在二百枚高阶灵石之上依旧坚持举牌的,只剩下亲王府、云雀阁、仓山书院以及仓山郡城四家。一直冷眼旁观的殷勤又在心中暗自加了一家,尹阀倒现在为止还一次宗牌都没举过,却也不意味着他们不会突然杀出,加入争夺。

二百枚高阶灵石已经相当于万兽谷这种规模的宗门,六七十年的花销挑费,真不是一笔小钱了。竞价到了这个阶段,跳叫的次数也逐渐减少,各家出价时的考虑时间也渐渐拉长。

最先退出的是仓山郡城,武采娘在二百三十枚高阶灵石的时候,扣下了宗牌,表示不再继续。紧接着亲王府也退出战团,似乎这两家只是相互比价,并没有跟到底的决心。

倒是云雀阁与仓山书院两家紧咬着,价格一路涨到二百五十枚高阶灵石的门槛儿上,云雀阁这边动用了传音白羽,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感觉。

紧接着仓山书院故技重施直接跳叫二百七十枚高阶灵石,直接让云雀阁扣牌。就在众人皆以为仓山书院就要拿到此宝的时候,尹阀终于出手了,并且直接跳叫到了三百高阶灵石的价位上面。

此价一出,全场哗然。无论万兽谷还是仓山书院,整个宗门百余年的挑费也不过如此了,百年时光足够各大宗门培养出一代筑基弟子了。

以一代弟子的前途去赌一件杀伐宝器,值得么?终于,仓山书院这边,刘院主经过半柱香的长考,缓缓扣下了宗牌。

整个晚场的拍卖,尹家唯一的出手,拍中了压轴的生花妙笔,也让万兽谷三位大佬稍稍放松了心情。唯有殷勤却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望向尹唐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满头银发的修士面庞之上。

那人便是元婴尹澈的幼子尹玉然么?殷主任皱起眉头:这货偷偷摸摸瞄了云裳好几眼了!

第863章 嘱咐

西荒最为高大上的一场宝器交易的盛会终于在一片嘈杂感叹声中落幕,各家老祖先行退场,之后才是各门弟子鱼贯而出,边走边议论着从益成号散去。

殷勤与蓝雀几人作为云裳的贴身侍从也都在第一波走的,剩下那些花狸峰的弟子则有殷公丑、许忘筌等人带队,直接回到暖云别院。

铁翎真人从益成号出来,便应了仓山书院刘慕渔之邀,一同去到临渊湖畔的醉仙亭吃酒赏月,同行的还有尹玉然、金顶道人几位老祖。

云裳也在受邀之列,却被她推辞掉了,带着一众亲随弟子们先行回了暖云别院。

殷勤知道云裳肯定有事问他,一路上也不多言,直到回到她的丹室,才半开玩笑地道:“不知师尊有没有感觉到,那尹家的尹玉然总在后头偷偷看你。”

云裳瞥他一眼,淡然笑道:“随他看去,咱们又不能挖了人家的眼珠儿。”

殷勤被“咱们”两字说得心中受用,在心底的小账本上将尹玉然的名字画了个重点标记。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尹阀对花狸峰示好,未必没有别的企图。无论如何,那生花妙笔没有被仓山书院得了去,短期来看,对于花狸峰乃至万兽谷来说都是利大于弊的好事。

不过,对于殷主任来说,眼下当务之急是搞定那批鼎炉的交易。刚才他在益成号的门口的时候,陈一舟也在那里等候,却是没有机会凑在一起说话,殷勤也不打算着急忙慌地今晚就与他联系,先凉一凉他再说。

云裳坐定之后,蓝雀从外间进来,忙着烧水沏茶,云裳对她道:“去给殷勤搬一把椅子进来。”

蓝雀惊讶地瞄了下殷勤,应是退下。殷主任也颇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这可是头一次享受到云裳赐座的待遇。

功夫不大,蓝雀与莺儿抬着一把椅子进来,云裳指了指离她最远的一个角落道:“放那边。”

殷主任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先谢师尊,再谢蓝雀与莺儿,规规矩矩走到角落里,端端正正地坐了。

云裳见他吃瘪,嘴角噙着笑意,故意慢悠悠抿了几口灵茶,才冲他抬了抬下巴道:“说说吧,今儿晚上光看你上蹿下跳地忙活,除了鼎炉与那红头绳儿,还有什么事瞒着师尊?”

“回禀师尊。殷主任马上起身,正要回话,云裳却摆手让他坐回去,同时在心中暗自嘀咕:这混蛋现在想起装模作样了,全然忘了在拍卖会上贴着人家身边蹭的讨厌!

“回禀师尊!”殷主任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云裳裙边露出的一截脚尖,一本正经道,“弟子未经师尊准许,擅作主张,还请师尊降罪责罚。”

云裳不耐烦地挥下手道:“少来,你自作主张又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就问你,身上的灵石还够用的么?需要需要师尊补贴你一些?”

“这倒不用。”殷勤肩膀儿一塌,恢复了往常模样,“弟子早不就说了,师尊的灵石留着买些喜爱的玩意,山门的花销,自有弟子筹措。”

云裳深深看了殷勤一眼,稍微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他道:“我不问你的灵石来历,可有一宗,你得给我记住了。与云雀阁那边做生意可以,却不要走得太近了,尤其是那楚阿大,她的背景太深太复杂。一两句话,与你解释不清,总之云雀阁所做的许多事情可不是咱们这等边陲野修,能够参与的了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得小心着,千万莫做了池鱼。”

殷勤见云裳说话恳切,也正色道:“师尊尽管放心,弟子的灵石另有来路,与那云雀阁只是生意上的往来,并不敢涉入太深。”

云裳这才稍稍放心,又详细问了问他与武成真两兄弟的关系。殷勤干脆透露一些消息,将武家兄弟从他这儿买药酒做春/药的事情学说一遍。

云裳听得直皱眉头,啐道:“那两个纨绔子弟,更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少来往。”

殷勤忙道:“请师尊放心,弟子绝不会参与他们那些狗屁倒灶的烂事。之所以与他们交往,主要是要借他们的势,过几日还要交易那批鼎炉,有这二人出面,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云裳也担心这事,听说殷勤能够调动这二位出面压场子,也多少放心一些,又对他道,实在不行她与铁翎真人皆可出面,帮忙押运这批鼎炉。

殷勤摇头道:“就怕卖家不肯答应,这批鼎炉毕竟来路不正,经不起细查,大家都怕被人盯上,商量好要秘密交易的。一旦劳动您二位的话,声势太过大了,卖家肯定不能同意。”

云裳想想,殷勤所说也都道理,听他说这批货还是走了军方的路子从坠星海秘密运过来的,的确不易太过声张。云裳还是有点儿放心地又嘱咐殷勤:“千万莫要逞能,一切小心为上!总之,需得抱定了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宗旨。”说到此处,云裳犹豫一下,又补充道,“但若真遇到什么危险,第一还是要先保小命儿要紧,兔子和鹰咱们都可以不要了。”

殷勤头一次见她如此婆妈的样子,心中多了几分温暖甜蜜,微微笑道:“请师尊放心,弟子心中有数,况且弟子早就与他们说好了,此次交易的地点由弟子指定,又有武家兄弟出面,谅他们也不敢胡来。”

就这样,师尊与弟子一人占据了屋中一角,隔得远远的,不知不觉竟聊到了晨光隐现的清晨时分。窗外传来报晨鸟清脆的鸣叫之声,云裳这才站起身整了整裙裳,对殷勤道:“你现在身上担着好大干系,却也不能因此而放松了修为,尤其是你那新得的血脉法门,需得时时操练,万万不能懈怠了。”

殷勤恭敬应是,然后施礼告辞,推开丹室的大门,望着天边一缕霞光,殷主任深吸了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这可是自打他拜入云裳门下,头一次全须全眼儿地从丹室中出来,而且还不需人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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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真的好忙,我老祖后天还要做个手术,这周先一更吧。

第864章 殷主任的依仗

按照益成号的规矩,所有拍下的宝器三天之内就要钱货两清,殷勤所拍的两宗东西,却都是当场就缴付完成了的。其中那条裂云绦是打着亲王府的招牌购入的,殷勤虽然整宿没合眼,却也不能回屋睡觉,一大早就让孙阿巧准备了一批花狸峰的特产,装满一大箱,遣了几个能言会道的花狸峰弟子,给武家兄弟送去。

其中还有殷主任亲笔所写的两份聘书,请两位担任花狸土产合作社的副社长。打铁需趁热,殷勤不能给人家过河拆桥的印象,忙活完这些事情。殷勤本想亲自跑一趟,只是眼下一桩紧要事情还没有着落,他一个人在屋中静静思维,如何应对下一步交易鼎炉的细节。

他最初是打算让铁翎真人出面,为这笔鼎炉交易保驾护航,仔细想过之后,又觉得拉上铁翎风险反而更大。尤其是他没有想到,那仓山书院的刘慕渔竟然也偷摸到了临渊,在这种敏感时刻,相信只要这边铁翎真人稍有动态,仓山书院那边就能得到消息。

殷勤掐算着两方实力的对比,仓山书院两位金丹老祖对上自家的两位老祖,实力在伯仲之间,问题是暗处还有一个实力恐怖的闵月如,这婆娘一旦出手,铁翎真人都够呛能挡得住。

殷勤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琢磨着若是铁翎真人能够在拍卖会上入手一件强大的法宝,或许真能硬扛闵月如。眼下看来,除非那支生花妙笔能够花落万兽谷,以万兽谷眼下的实力,与对方三位金丹老祖周旋,绝对是惨败收场。

经过一番盘算,殷主任觉得还是让自家的两位老祖留下来,只做牵制仓山书院之用,云裳与铁翎真人只需盯紧了仓山书院的两位老祖,至于鼎炉交易的事宜,还是不让他们直接参与的好。

至于那武家兄弟,只是殷勤用来给云裳宽心的幌子,除非将交易地点设在临渊城内,否则的话,真若出了临渊城,这哥俩屁用也无。

问题是,真在临渊城内交易的话,风险也是极大,殷勤几乎可以断定仓山书院那边肯定是会使坏招。一旦这批鼎炉的动向被有心人走漏出去,弄个不好就是鸡飞蛋打,钱货两空的结果。

殷主任沉吟良久,终于还是从怀中摸出一枚青珠,伸手在上面抹了抹,然后将一缕神识灌入其中,片刻的功夫青珠上光影流动,最后耀出一抹白光,旋即恢复了正常。

殷主任手托青珠,一动不动地等待了半柱香的功夫,上面总算显出一丝淡淡的光影,他忙将神识往其中探去,半晌,一抹淡淡的笑意挂上了他的嘴角:这老家伙,在炼器一道上的道行当真了得,如此凶险重重之事,竟真被他搞成了!刚才倒是忘记问他,那楚南丘到底是不是他?还有那三具遗失的魁罡傀儡,到底是怎么个情况?若是还在他的手上,能不能转让一二?

殷主任想到自己与人斗法之时,忽然放出一只嗷嗷叫的傀儡兽,追着对方上天入地满世界逃,那种感觉,该有多么威风!

想了一阵子美事儿,殷主任忙又收敛起心神,青珠那边的老家伙只管最后一招,之前还有许多关键步骤需得仔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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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天来,正是用晚饭的时辰,临渊外城靠近内城城门不远处的一座宽敞宅院之中,陈一舟与刚刚被镜花阁中房克礼面对面坐在一张方桌的两端。

两人中间的方桌上摆了七八个盛放着菜肴的碟碗儿,正冒着香喷喷的热气。奈何举杯对饮的两个人却是愁眉不展,连声叹气,面对一桌上好的席面,却提不起半点儿的食欲。

“一舟,闵真人到底是如何说的?”房克礼是个商贾模样的打扮,他的身材胖大顶的上两个陈一舟,他抿了一口酒,絮絮叨叨地又要陈一舟给他学说一遍闵月如的话。

陈一舟也是刚从闵月如那里回来,那半册《衍雷宝卷》的正主儿是闵月如。当初是按照五枚高阶灵石硬踹给给这二位的,昨儿在拍卖会上卖了高价出来,这溢出的部分,还得给人家恭恭敬敬地孝敬回去。

正好殷勤那边也来了消息,将交易的时间定在后天晚上亥时,地点选在距离临渊城西北四千余里的落月坡。陈一舟听这地名儿就觉得邪性,人家闵月如的名字里带了个“月”字,那殷蛮子偏要选个“落月坡”,岂不是寻闵月如的晦气?他与人打听,才知道还真有这么个地方。

落月坡的名字听着雅致,其真实所在却绝对当得起“穷山恶水”四个字,不但如此,那边距离临渊四千余里正好出了临渊护城大阵的压迫范围之外,许多高阶大妖最喜欢在这种法阵边缘活动猎食,而这落月坡便是大妖经常出没的一处凶险之地。

当然对于闵月如这等金丹后期的存在来说,所谓的高阶大妖也是不值一提,此女又是个极能打得剑修,哪怕被三五妖王围上,照样不怵。因此,闵月如听了陈一舟所转达的交易地点,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下头,便没有了下文。

陈一舟与房克礼嘀咕道:“你说这闵真人到底存的是什么打算?她若真想寻那花狸峰的晦气,何不干脆杀上门去?何苦来蹚咱们这潭浑水?”

房克礼沉吟片刻,猜测道:“她毕竟是人单势孤,不敢冒然行事。而且那花狸峰经过闵一行一役,不但没有收敛,反而大张旗鼓地弄了个一行园出来。我估摸着,花狸峰或许是有意为之,说不定早就布置好了厉害的后招,专为引诱铸剑谷的人来报复呢。”

陈一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那花狸老祖不过是个女流之辈,不难应付,她座下那个殷蛮子却着实是个难缠的人物。”

房克礼苦笑着叹了口气道:“哪边儿都好惹,就苦了咱哥们儿。”

陈一舟拉回正题,又问房克礼与上家联系好了么?鼎炉能否按时送到落月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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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5章 任运随心

“反正我这边的消息已经递过去了,应该没有问题。”房克礼皱眉道:“陆家做事还是靠谱的,而且又有军中的关系。”

陈一舟缓缓点头:“也是,那闵月如再横,也不敢做的太过,倒是咱俩要好好谋划,别被他们神仙打架,将咱两只小鬼儿给交代进去。”

房克礼无可奈何道:“你当我没想这事么?早就将灵石打点出去了,到了落月坡交易完成,就没咱俩啥事,到时跟着军中的飞舟一起撤,至于那闵月如与万兽谷之间如何撕撸也不干咱两的事情。”

陈一舟面容稍霁,旋即心痛道:“随那军中的飞舟回来,怕是又要搭进去许多灵石。”

房克礼叹了口气:“别想那么多了,这笔买卖能够平安下来,就算咱哥俩儿命大。我算是想明白了,等这单生意做完,就干脆搬来这临渊,坠星海那边的烂事实在太多。”

“哪儿都一样。”陈一舟与房克礼碰了下酒杯,摇头道,“西边儿这几年也不消停,我总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同一时刻,位于临渊湖畔的,亲王府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汇澜苑中,方道纯与刘慕渔正在一处清净的丹室之内低声密谈。

方道纯捏着一张请柬,眉头微皱道:“铁翎这顿酒回请的时间竟然与他们交易炉鼎的时间选在同一晚,不知这老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刘慕渔脸上堆满了皱纹,看他干干瘦瘦的模样,整个儿就是一个小店铺子的账房先生。他捋着山羊胡子,眼睛眯成一条儿缝隙,沉吟道:“铁翎那老家伙,貌似忠厚,却是个心存奸诈的老狐狸。”

“会不会用一张请柬将咱们诓去,铁翎与云裳那婆娘反而偷偷溜去交易?”方道纯猜测道。

“那倒不至于。”刘慕渔缓缓摇头,“铁翎这一桌除了咱们,武青元、金顶道人还有尹玉然全在受邀之列,他与那花云裳若是不出席,岂不是将一众金丹全都得罪了?”

“我担心的是花云裳。”方道纯还有些不放心,“又或者铁翎一人出面,拖住咱们,由那花云裳去完成交易。”

刘慕渔眼中闪过一丝森冷笑意:“怕是由不得花云裳不来,上次咱们请客,花云裳溜了,尹玉然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这回他可是点名要那花云裳作陪。”

方道纯瞟了一眼刘慕渔,笑道:“那花云裳倒挺招人的呢,尹玉然从中插这一腿,咱们老孟怕是更惦记不上了。”

刘慕渔哼了一声道:“红颜祸水,那花云裳若是个机灵的,就赶紧找个人嫁了,否则的话,她的麻烦可不止眼下这点儿。”

方道纯点点头,将话题拉回来道:“如此看来,花狸峰那边是准备让那殷蛮子出面交易了?”

刘慕渔还是摇头:“我也想不明白这件事,那闵月如在一旁虎视眈眈,花狸峰不会没有警觉。仅凭殷蛮子一人出面,怕是连所驭之飞舟都会被闵月如打下来。”

“那殷蛮子却是个诡计多端的。”方道纯迟疑道,“他会不会来个狡兔三窟,实际交易的地方并非落月坡?”

刘慕渔冷笑道:“护送这批鼎炉的是军方人物,能轻易受他摆布?定好的时间地点,那殷蛮子若敢变卦,不用闵月如出面,军方的人就先收拾了他。”

方道纯耸肩笑道:“不猜了,反正鼎炉有闵月如盯着,花云裳与铁翎有咱们盯着,倒要看看那殷蛮子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刘慕渔沉默不语,一对儿三角眼中寒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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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云别院,云裳老祖的丹室之中,殷主任又享受一把赐座的待遇,在角落里得了个座位,而且这回身边还多了张小茶几,上面放了茶壶茶碗儿,当然殷主任眼下斟茶倒水全得自己动手。

云裳老祖还是坐在屋子另一头,此刻的云裳秀眉微攒,脸色冷峻,似乎在面庞上挂了一层薄,她猛地一拍桌子:“不去!凭什么他尹玉然点名,我就得给他这个面子?”

蓝雀与莺儿在屋中伺候,被云裳吓了一跳,互相交换一个目光,蓝雀鼓起勇气道:“老祖息怒。”她犹豫一下,又道,“掌教真人刚在这屋可是反复嘱咐了的,这酒宴咱们作为主家,您若是不去,怕是”

蓝雀话未说完,被云裳冷冷地瞪了一眼,吓得垂下头不敢多说。她也是没有办法,刚刚铁翎真人从这屋出去,在院门口特意嘱咐她俩,作为云裳身边最亲近的弟子,有些要紧的事情虚的时刻提醒着云裳。

莺儿在一旁见蓝雀不敢多言,嘴巴动了动,扭脸儿问殷勤道:“殷主任若是能陪老祖一道去,便有许多周旋余地。”

云裳眉头一皱,觉得这俩丫头今天怎么变了个人似的,特别多事?将酒宴选在交易鼎炉的同一时间,乃是她与铁翎真人暗中定下的计策,为的就是帮殷勤拖住仓山书院的两位金丹,此事就连莺儿、蓝雀都不知情。

殷主任正半闭着眼睛,老神在在品茶,听到莺儿提及他的名字,这才抬起眼皮,笑嘻嘻道:“别提了,我那天尚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想跟着师尊去酒宴上蹭吃蹭喝也抽不开身。”

云裳刚才只是发个牢骚说说气话,知道殷勤这边的事情紧要,为了拖住仓山书院那两位金丹,这酒宴她与铁翎真人还都得去。又见殷勤无所谓的样子,云裳心里许多不爽,冷冷翻了殷勤一眼道:“成天就想着吃喝。”

殷主任对云裳的态度恍若不觉,又抿了口茶水道:“若我说,这酒宴师尊若真不想去,真的不用勉强。”

“不勉强?!”云裳冷哼一声道:“由得咱们么?”

殷主任放下茶碗,望着云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修为到了师尊这般境界,还不能任运随心,做事还要处处要看人家脸色的话。恕弟子直言,这长生大道,修还是不修,也真没多大意思了。”

这家伙疯了了么?怎敢如此和老祖说话?!蓝雀与莺儿愣在当场,却见殷勤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整理一下衣衫,朝云裳深施一礼,径自退下了。

两人再偷偷打量云裳的脸色,却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殷勤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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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6章 老祖撤了

殷勤撂下一句不够恭敬的话,先行告退下去。云裳老祖既没发怒,也没拦下他,蓝雀与莺儿面面相觑,屋子里太过安静了一些,她俩能听到自家怦怦心跳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云裳忽然用手帕掩口猛地咳嗽几下,拿开手帕时,上面竟然有丝丝血迹。蓝雀正在她身后,看到云裳手帕的点点红色,不由得大惊失色:老祖、老祖是被那蛮子气吐血了?!

蓝雀心中忐忑,又不敢冒然询问,却见云裳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塞了绢帕,若无其事地掩口打了个哈欠,对俩人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下去歇息吧,这些日子大家忙前忙后的,也真是辛苦呢。要不怎么说,在家千般好,出门一时难呢。”

云裳勉励两女几句,蓝雀与莺儿全都垂下头,连说,不辛苦,能够常在师尊身前服侍,就是弟子们的福分。

云裳嘴角浮起一抹笑意道:“这次出来将近半月,虽见识了临渊之繁华,却总觉得不如山中自在逍遥。你们说呢?”

蓝雀顺着她的意思道:“可不是么,临渊实在是太大了,我们都不敢在外间多走,怕一不小心就走迷了。”

莺儿也道:“弟子修为不够,也觉得太过繁华的地方,对于道心无益。”

云裳朝外间指了指道:“殷勤能找到这处宅院,实属不易,不但灵气充盈,更有闹中取静之妙。”

莺儿赶紧解释道:“师尊误会了,弟子不是这个意思。这处宅院自然是极好的,只是临渊城里三天两头的各种热闹,弟子们只是听着这些消息,这颗心就难免浮躁。”

云裳点点头道:“你能够观察到己心之浮躁,便是在心境上进了一步的,临渊城修道者多如过江之鲫,能够时时观察己心,刻刻保持警惕的,却是少之又少。”云裳顿了一下,似乎慨然道,“红尘万丈,稍不留意就被它遮住了眼目啊。”

莺儿被云裳赞了两句,不由得红了脸颊,还想谦虚几句,却听云裳道:“也罢,出来时间不短了,传我口谕,让弟子们都收拾收拾,明儿一早咱就回峰。”

蓝雀与莺儿愣住了,刚还说后儿晚上酒宴不能缺席,老祖却准备明儿一早就打道回府了?这、这可怎么与铁翎真人交代啊?而且王府、尹阀、金顶老祖还有仓山书院那边的请柬都发出去了,云裳忽然变卦提前走了,这、这岂不是将人都得罪了?!

云裳也不解释,自顾自地吩咐两女,等会下去便以云裳的名义,写几张致歉的帖子,就说山门出了些紧急的状况,需得云裳亲自处理,给几位老祖陪个不是。

老祖这是被那蛮子气晕头了么?蓝雀愣愣地看着云裳,被她催促一声这才回过神儿来,快步跟上莺儿往下面通知灵鹊等人去了。

出了云裳的小院儿,走出好远一阵距离,蓝雀稍微慢下脚步,犹豫一阵还是忍不住问莺儿道:“老祖刚才咳的可凶呢,我看她绢帕似有血痕,会不会是被殷主任给气坏了?”

莺儿也吃了一惊,稍微愣一下,旋即摇头道:“我看老祖心情挺好的,殷主任那话虽然气人,仔细想想其实挺有道理的。”

“这话也得两说着。”蓝雀叹了口气,小声嘀咕道,“在家的时候老祖就是咱们的天,来了临渊城才知道天外有天。”

莺儿瞪她一眼道:“这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做弟子的只有一个天,那就是老祖。”

蓝雀也是犯了言多语失的毛病,有些慌乱地连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唉,反正,我就是觉得老祖修为之路本就艰难无比,又要带着咱们一干弟子去寻那一线长生的机缘,咱们又都是女修,想想都觉得,真的、真的好难啊。”

“你呀,比我还爱瞎想。”莺儿悄声叹息,旋即笑道,“我以前也和你一样,成天介担心这事那事的,最近倒真有点儿开窍儿了呢。咱们修长生大道的,本就是逆天而行的凶险事,我以前总担心,说不准哪天机缘不对就被老天爷斩了。可又一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苦畏首畏尾的?不如放开了心胸,就像殷师兄说的那样,任运随缘呢。”

“这道理,其实谁都明白,可是做起来却难。”蓝雀点点头道,“我开脉的头一天,家中的祖爷爷就对我说过,既然踏上了这条求长生的路,就是悬崖撒手,自肯承担,将来是福是祸都是自己寻的。不过,殷勤刚说的是任运随心,可不是随缘。”

“随心就是随缘”

两女一边说着悄悄话,渐行渐远,丹室之中云裳老祖缓缓收回神识,脸上浮起一丝惭愧之色。

“任运随心。”云裳喃喃念着殷勤走时留下的这四个字,好半晌方才轻轻吁了口气,压在她胸口多日那团堵塞的感觉已随着刚才那阵咳嗽散开来去,云裳心中暗道一声:好险!都说金丹境界,最险的便是心魔之扰,稍不注意就有走火入魔的可能。她也是得了殷勤血脉上的好处修为进境极快,以至于心性上的打磨还差了许多火候。

自从来到临渊,云裳无论身份地位,亦或是修为道法,在一众金丹老祖中都排在末尾,加之又是女修,更是处处感受到一股压抑之感。经过王府夜宴,以及益成号私卖会诸多事情,云裳见识了那些豪门大族一掷千金的气魄和底蕴,便有些许的自惭形秽。又被尹玉然三番两次骚扰,她所依仗的铁翎真人在这些豪强势力面前也是忍让居多,云裳在心性修为上本就不够,以至于心神纷乱而不自知,若非殷勤撂下那句狠话,云裳不知不觉间就有道心失守,走火入魔的凶险。

如今心魔已除,云裳貌似吐血实则心头无比轻松,腰间那裂云绦竟自有灵性一般,缓缓吐出一丝祖气,片刻间云裳便体会到了一种醉醺醺酣然甜畅的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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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小兔同学的打赏。

第867章 权衡

尹玉然殷勤从云裳那里告辞出来,一路上脑海中闪现的都是这个号称最有希望进阶元婴的尹阀老祖。元婴尹澈膝下九儿七女,成就金丹者共有两儿一女,再加上尹阀旁支中还四大金丹,整个尹阀的实力,堪称西荒第一。

整个西荒绵延数十万里的疆域边境上,蛮皇武氏一共执掌了九大城池,若论真实的实力,却远不如扎根西荒将近万载的尹阀来的深厚。

尹玉然在他那一辈中,年纪最小,修为进境却是最快,乃是尹家七大金丹中,公认最有可能成就元婴的一个。只不过,尹家行事向来低调,以至于在许多西荒修士眼中,尹阀这个庞然大物的存在感反而不如武青元、武青衫等九大城主来的强烈。

殷勤手下的特情科已经开始从野狼镇以及仓山郡城两地向西荒其他八座城池渗透,从各方收集传递回来的消息也日渐增多。唯独这个尹家,并不居于九城之中,独占西南一处灵气充盈的灵脉所在,宛如一方小世界,外人极难渗透进去。

殷勤对于尹阀的了解少的可怜,就连尹玉然这等尹阀当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所掌握的信息也极为有限。仔细想来,除了其年纪不过四百余岁,修为境界已经达到金丹后期之外,其他细节殷勤几乎一无所知。

无论如何,从尹阀在拍卖会上一举拿下压轴的生花妙笔,以及尹玉然对于云裳的态度来看,这个西荒势力最为庞大的所在,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西荒北部最大的宗门——“万兽谷”。

兽潮将至,整个西荒必将大乱一场,尹阀希望借此机会进一步壮大自身?殷勤感觉,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不大,首先,这不符合尹阀隐忍万年的性格,而且,尹阀已经是西荒最强的存在了,除非尹家忽有了更大的野心,想要进一步扩张自己的势力?

排除了上述的可能性,殷勤怀疑,尹阀拉拢万兽谷也有很大可能是为了自保,比如他们之前猜测的益成号拍卖的生花妙笔,若非尹阀最后时刻的出手,真是差一点就被仓山书院拿下了。仓山书院这是在用其宗门百年的气运,进行一场豪赌,这绝对不会是刘慕渔、方道纯几个金丹院主脑袋一热就能做下的决定。

在联想到四皇子武晟靖巡视天下的第一站就落脚在了西荒的临渊城,以及特情科从种种渠道收集到的信息显示,当朝右相唐衍一似乎也在西荒频频布局。甚至代表当朝后党一派的楚家,也有楚阿大这种核心人物,几乎常驻西荒

殷勤越想便越是感觉,整个西荒就宛如一条暗流汹涌的曲折大河,眼下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却不知哪一天就会翻出滔天的浪花来。

至于他撺掇云裳不去搭理那尹玉然,其中固然有他不愿启齿的酸溜溜的莫名心态,更为重要的是,倘若他所猜测的不错,尹阀真欲布局西荒,准备拉拢万兽谷的话,云裳就更要挺直了腰板,把架子端足了才对。

上赶着不是买卖,且不说尹家与万兽谷最终能够达成怎样的一种合作方式,在殷勤想来,像铁翎真人那般对尹家一味恭迎的态度是绝对不可取的。

个中原因,只要大致盘算一下眼下西荒各家实力就能了然。

西荒几大势力中,尹阀一位元婴,座下七大金丹,实力雄踞榜首。

蛮皇武氏,其九大城池人口皆超过千万,并有九大金丹坐镇,仅从本地区来说,其总体实力其实并不弱于尹家。只是因为朝中皇储之争正闹腾的厉害,这九大金丹各有派系,彼此之间颇有嫌隙,无法像尹阀那般抱成一团,这才使蛮皇武氏的实力打了折扣,总体而言,屈居第二。

剩下,仓山书院与万兽谷拍在第三、四位,这两大宗门全是五位金丹老祖,相比之下万兽谷这边云裳进阶时间太短,若单纯以各家金丹老祖的修为境界来比较的话,仓山书院纸面上的实力稍微强大一些。另一方面,万兽谷这边除了云裳之外,其他几位老祖座下皆有妖王期的灵兽助力,其综合战力又是强过仓山书院的。

眼下,仓山书院已经跳出来了,虽然殷勤猜不出在其背后站着的具体是谁,但仔细推敲之下,殷勤觉得最有可能的,应该还是武氏九大金丹中的某一方力量在暗中支持。究其根本,或许还是与朝中势力之争,皇储之争有着莫大干系。

无论如何,倘若仓山书院彻底被武氏拉拢过去,选边站了,武氏九大城池的总体实力就会对尹阀造成碾压,必然会动摇雄霸西荒将近万年的尹阀之根基。而对于尹阀来说,最为简便的应对之策,自然是拉拢万兽谷,使双方实力的对比再次达到平衡。

至于十大商行、右相唐衍一乃是殷勤尚不了解的某些暗中活动的势力,殷勤并未考虑太多,这些势力在朝堂之上或许足够强大,但仅就西荒一地来说,他们与万兽谷,仓山书院这种门下弟子超过万人的宗门来比,还是差了许多的根基和底蕴的。

换句话说,这些尚处于外来的势力,只能起到搅局的作用,没有办法做到一锤定音的效果。

正是因为对于西荒局势有了上述的判断,殷勤怎会让云裳被那尹玉然招之即至?不但不能至,还要将距离远远拉开一些才行。兽潮将至,西荒即将面临一场千万未有之大变,许多修士已经在暗中摩拳擦掌,心中盘算着如何在这乱局之中浑水摸鱼。

对于殷勤来说,心中所想却是前世一位草莽雨中泥泞处所喊出的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洪水滔天,只摸几条小鱼又甚意思,大丈夫真想成事,当借此千年难遇之天地伟力,生生撬下几块在那滔滔濯水中横亘了千年万年的巨石高岩来!

至于云裳不辞而别之后,尹阀那边会如何想?心中不爽是肯定的,因此而迁怒花狸峰甚至是万兽谷?除非尹阀的老祖们脑子秀逗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对于万兽谷这般西荒大宗,不但不能迁怒,反而要百般安抚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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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8章 奇怪的邀请

殷主任背着手,沿着曲折小径一路来至府院的门口,两名看守的弟子闪身出来,朝他躬身施礼道:“主任,这般晚了还要出门么?”

“临渊内城不设宵禁,我打算四处转转,见识一下这不夜城的景象呢。”殷勤收拾起心情,呵呵一笑,迈步出了大门。

从暖云别院出来,殷勤顺着临渊湖畔的石板路走出一里多地,伸手拦下一架蛮人抬的小轿子,报了个地名道:“汇澜苑。”

汇澜苑是亲王府的买卖,与暖云别院隔着十几里的湖面,两个蛮人抬着殷勤,健步如飞,比他前世那种自行车的速度还要快上许多。此刻已经将近子时,相比白天临渊湖畔的游人虽然少了许多,却仍然能见三三两两的修士们,坐在水边凉亭之中,借着月色饮酒闲谈。

其中议论最多的就是刚刚结束的益成号的拍卖大会。尤其是那晚上压轴的十大拍品,哪一样有何妙用,经过几轮竞价,最终又归了哪家,许多人津津乐道,好像他们都是刚从拍卖会上回来一般。

殷勤坐在小轿上,想着绕湖半周过去汇澜苑怎么也得大半个时辰,就已经到后半夜了。他从怀中摸出一张帖子,反复看了看,在心中嘀咕着:“武家这请帖,安排得有些意思,特意将时间安排在后半夜,到底有几个意思?”

所谓武家,自然不是亲王府中的武成真兄弟,而是在拍卖会上朝殷勤竖中指的武通天。说实话,殷勤一早接到这份请帖的时候,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武通天已经等不及了,要与他在切磋斗法?那也不该选在汇澜苑,那里是王府招待贵客之所在,根本没有斗法的地方。

亦或是武采娘为了给她兄长报仇,专门为他设下的“鸿门宴”?若是换做仓山郡城还有这个可能,在人家的地盘上,哪有这二人作妖的地方?

再说了,武通玄虽然是殷勤授意杀的,手尾却做的干净,仓山郡城到目前为止还找不到切实的证据,最多只是个怀疑而已。那武家兄妹真想报复殷勤,也只能是暗中行事,哪有明目张胆送来请帖的?

而且这时辰约定的也好生奇怪,说是吃酒论道,哪有安排在后半夜的?殷勤摸了摸下巴,又问那抬轿子的蛮人道:“这汇澜苑可有个彩月门儿吗?送我到那处。”

“您老还真问对人了,若是换个旁的,还真不一定知道那彩月门的所在。”抬轿的蛮人呵呵笑道,“那处是个小门儿,又没临着湖,开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莫说您老这般外地人,就连寻常的临渊人都不见得知晓其所在。”

殷勤干笑几声,心里头又有点虚:那武家兄妹选了如此偏僻的地点,莫不是真要打老子的闷棍?

虽然遭受暗算的可能性不大,却也要有备无患,殷主任偷偷摸了下云裳赐他的铁裤裆,心中安稳不少。有此宝护住丹田气海,便能保证他的血脉乃至灵根不受太大的损伤,云裳身为金丹老祖,眼光自然不差,这东西外表虽然粗糙,纯从护身的功效来说,就如同为他量身定做一般,很是实用。

殷勤胡思乱想了一阵子,便将此事丢在一旁,拄着下巴小憩一阵,感觉轿子在地上一顿,已经到了地方。从轿子上迈步下来,殷勤随手丢了一枚金叶子与抬轿子的蛮人,两蛮连连称谢,之前与他说话那个,指着前面一处狭小的巷子道:“我两身份低贱,只能将您老抬到此处,从前面那条巷子进去,走不多远就是彩月门了。”

殷勤抬眼望去,见小巷子门口站了两个婢女,手里提着灯笼,似乎是在等人的样子。两个婢女与他目光相迎,齐声问道:“前面可是殷仙师么,我家郡主遣我俩在此迎候大驾呢。”

殷勤听得眼皮子直跳,心道:那请柬的落款上写的可是武通天,听这二位的口气,仿佛那武采娘才是请客的主家儿才对。问题是此女风评实在太差,眼下又是后半夜了,被这两个婢女如此说,也怨不得人往歪处想。

好在殷主任前世也曾经有过好几年的昼伏夜出的荒唐生涯,各种风流阵仗见惯了的,只在心中嘀咕两下,便呵呵笑道:“有劳两位仙子久候,在下正是殷勤。”

两个婢女年纪都在十五六岁,说是婢女,其实也是开了脉的修士,能在这个年纪上开脉的,都可称得上有修为天份的。殷勤以仙子称呼,显然令她们颇为高兴,两人快步过来,先朝殷勤施礼,其中一个嘴儿巧的丫头,咯咯笑道:“仙子两个字,咱们可不敢当,殷仙师请随咱们来吧。”

殷勤也不拘束,微微一笑,请两女头前带路,一路上问了些郡主来临渊可还习惯之类的客套话,倒像是与那武采娘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

汇澜苑乃是清净休息之处,天上并没有炎焰术打出的火球,两女一边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一边也趁着答话的机会偷偷打量殷勤。作为武采娘身边的婢女,两个婢女对于花狸峰的修士并不陌生,燕自然就曾经在郡主府上住过一阵,两人也曾听说过有关殷勤的许多传说。知道跟随花狸老祖几十年的燕真传,就是被个蛮子挤兑下山的。

眼下燕自然不知所踪,这殷蛮子反倒被郡主请上门来,可两人暗自比较,总觉得这蛮人模样虽然不丑,却也没像别人形容的那般俊美无比,甚至云裳老祖都被其迷惑,不惜将燕自然赶下了山。

而且与燕自然那种倨傲气质相比,这蛮子虽然年纪轻轻便在花狸峰身居高位,态度上却比那失势的燕自然还要和气的多。看他自来熟的样子,倒像是常来常往的老熟人一般。

三人沿着小巷子走了一段,来至一处圆形的拱门处,又有两个女婢提着灯笼在此等候,见殷勤三人过来,齐齐唤声“殷仙师”,便随在殷勤的后面一同入了拱门。

殷勤被四女夹在中间,却没有半点局促不安的表现,依旧谈笑风生。他仔细打量这处拱门,觉得并非像那两个蛮人轿夫所言那般的偏僻狭小,估计那两蛮子也是以讹传讹,听人学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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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9章 吃酒

从彩月门进入汇澜苑,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走不几步便是一座亭台水榭错落有致的庭院,每隔十几步便有一盏宫灯,整个庭院虽然没有达到灯火通明的地步,却也绝不会有那种树影山石黑漆漆的阴森恐怖感觉。

殷勤从那口齿灵巧的小婢女口中得知,从彩月门进来便只有一条路,通向郡主所居的彩月阁。这也是汇澜苑针对贵宾们所做的特殊安排,像武采娘这般身份尊贵的宾客,前来拜访她的客人自然不用像寻常人那样从汇澜苑的大门进来。

殷主任听了这番介绍,呵呵笑道:“都说这汇澜苑是亲王府的买卖,种种安排果然细致周道。”

走至庭院中央地带,前面又有两名婢女迎过来,殷勤心道:这郡主的气派果然不小,请个客也要三波婢女来迎!

那两个婢女来至近前,先与殷勤施礼之后,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的俏生生对殷勤道:“我家郡主在那边凉亭里摆了酒菜,请殷仙师过去呢。”

殷勤随着大家转了个弯儿,远远看见水边有一小凉亭,里面人影绰绰,他心中奇怪,刚才下轿时,听说的是去那武采娘的客厅吃酒,怎走到一半改了地方了?

距离凉亭尚有三五丈的距离,就听里面传来女子咯咯娇笑的声音:“殷主任害人不浅啊。”

“郡主这话说的,让殷某心中好生忐忑啊。”殷勤被这话说的眼皮子直跳,心道:这婆娘口口声声说我害了她?是在埋怨我弄死了她的老情人燕自然?不应该啊,那事老子做的隐秘,连临渊城的巡视高手都瞒了过去,莫非这婆娘是在诈我?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香风扑面,武采娘从凉亭中款款而出,目光搭在殷勤的眼角眉梢儿,似嗔似怨道:“我与通天哥哥打赌,说今儿晚上这顿酒席,殷主任未必肯赏光的。没想到您还真敢来呢,害采娘输了东道,采娘不依,殷主任得给采娘一个交代。”说着,武采娘伸出纤纤玉指就要往殷勤额头上戳。

殷主任前世见过不知多少风流阵仗,自然不会被武采娘三两句话就套住,洒然一笑,竟直接捉住了武采娘递过来的纤手道:“郡主相邀,殷勤怎敢不来?”

武采娘这一指头点过去,其实颇有学问的,殷勤若是戒心重,肯定不会任她戳到头颅,相反他若是摄于郡主的威压,多半会一边运功提防,一边让她点到。武采娘三分试探,七分倒是想看殷勤的笑话,没想到这货竟然直接伸手攥了武采娘的手,武采娘稍微失神儿,便被一股巨力拽了过去。

“好香!”耳边传来男人稍显放肆的笑声。

饶是武采娘作风泼辣,却也被耳边热乎的气息弄得脸颊发烫,从来都是她主动撩拨别人,哪成想这小山洼里出来的蛮子,竟然胆大包天?不但直接被这货牵了手,还被他顺势一扯,一头扎进了人家怀里!

武采娘下意识地想挣扎,才发觉这蛮子的臂力极大,被他揽住了肩膀,她用力猛挣两下,竟然没能挣脱出去。她的心头悚然一惊,感觉后颈的寒毛都竖了起来,那种无力的感觉让武采娘真的有些慌了,忍不住自责:老娘今儿这是怎么了?喝了汤了么?怎会如此不小心?没试探成人家,反倒被人一把就擒了过去?!

好在殷勤只稍微紧了紧她的肩膀,轻声说句:“郡主小心脚下。”然后将她轻轻托上凉亭的石阶,便松开手臂,殷勤瞄了一眼桌上的菜肴仙果,以及四周空荡荡的石凳,故作惊讶道:“通天道友呢?不是说一起饮酒论道的么?”

“通天哥用功刻苦,早早回屋打坐去了。”武采娘得了自由,脸上神色稍缓,心有余悸地与殷勤拉开一点距离,主动绕道石桌对面道,“通天哥让我给主任带句话,说是哪天要与主任切磋道法呢。”

“好说,好说。只要通天道友赏脸,咱们花狸峰上好吃好喝好招待,哈哈哈。”殷主任赶紧将地点限制住,在没搞定武青衫之前,仓山郡城他是打死也不会去的。与武采娘接触这片刻,殷勤也在暗中揣摩这婆娘的动机和用意,毕竟是弄死他哥哥的幕后指使,殷勤不会天真地认为武采娘是真看上了他这张小白脸儿。

武采娘皱眉道:“殷主任就只欢迎我通天哥么?难道采娘就去不得你那花狸峰么?”

“郡主说的哪里话?您若肯赏光,殷勤求之不得呢。”殷勤在武采娘对面大马金刀地坐了,马上有婢女过来为他斟满了杯中的灵酒。殷勤目光扫过那婢女手中的酒坛子,奇道:“这不是咱们花狸峰的九阳珍精么?”

武采娘彻底恢复如常,抿嘴儿笑道:“主任这酒不但味道甘醇,听说对你们男人更有种种滋补功效,采娘便借花献佛了。”

武采娘天生一副清雅脱俗的模样,偏偏说话却是及极其大胆,两种风格的强烈对比,更增添了几分诱/\\惑之色。

殷主任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咧嘴嘿嘿道:“郡主有所不知,这九阳酒还有一种添了料的极品珍精,却是对女修也有莫大功用呢。”

武采娘撇撇嘴,目光里带了几分幽怨道:“主任家加了虫藤的极品九阳,人家可是早听说了,奈何啊,一滴都寻不到呢。”

“些许水酒算得了什么?”殷主任熟络得宛若多年至交一般,将手一挥道,“回头便让我二哥给郡主送几坛过来就是。”

“那人家可就等着殷主任了。”武采娘一语双关,语气暧昧得让殷勤心弦不由自主为之一颤。

下一刻,殷勤便猛然警觉,忙收拾起心神,暗自嘀嘀着:这婆娘魅惑之术果然了得!三言两语之间就能勾人心魄。

加强了心神上的戒备,接下来一番酒宴,殷主任谈笑风生,直吃喝到天色将明。两人皆是海量,也不以灵气或者血脉之力消酒,仅凭自身的酒量,推杯换盏间,竟然连干了十几坛老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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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0章 奇葩

武采娘醉眼迷离,被殷勤随口念了几句浓情艳诗,立马崇拜得不了,非说殷主任文采了得,让身边婢女取来笔墨,硬要殷勤即兴给她提两句诗。

殷主任连连推辞,只说自己只是个小仓山出来的蛮人,字儿都人不全哪是作诗的材料?

武采娘不依,直说殷主任可是《花狸练气决》的总编纂呢,随便提两句就行。

殷勤推脱不过,咬着笔杆子,憋了半晌,瞄着武采娘半日,终于提起笔,在纸上写了两句:“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写罢这两句,殷勤将笔一掷,哈哈大笑道:“久仰郡主大名,今日一见才知闻名不如见面,郡主海量豪气,让人心折。殷勤肚子里真是没啥墨水,好歹对付这两句,让郡主见笑了。”

说着,他的身子也晃悠起来,直说醉了醉了,便要起身告辞。

武采娘的脸颊也是红艳欲滴,扯着殷勤的袍袖道:“急什么?还没喝好呢,真若醉了,便在我儿歇息。”

殷勤苦笑摆手道:“咱可不比郡主清闲,今儿还有一堆差事等我去做呢。”说着,他的身子又是一趔趄,干脆勾着边上一个婢女的肩膀,晃悠道,“走了,走了,再不走,就要陷在郡主这温柔乡里了!”

武采娘听他说的直白,似嗔似怒地翻他一眼道:“人家还能吃了你不成?!”她也似不胜酒力,摆手又招呼一个婢女上去,一左一右搀扶了殷勤。这货硬要回去,武采娘也不再坚持,嘱咐这两个婢女定要将殷主任送到轿子上。

殷勤歪歪斜斜,突然在武采娘下巴上刮了一把,嘿嘿笑道:“好香,且、且滑。”说罢,一手搂着一个婢女转身行去。

武采娘愣愣地站在那里,直到殷勤的身影消失在假山后面,方才摸了摸她下巴,脸上醉意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

好一阵,殷勤醉醺醺的声音早已经不可闻,武采娘的身后传来缓缓的脚步声,她也没有回头,只喃喃地道:“殷蛮子果然厉害啊,我就是想不通,小仓山那种偏僻之地,怎会冒出这种人物?”

“他不是告诉你了么?英雄莫问出处。”身后,男人淡然道。

武采娘回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水月法袍的武通天,她的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神采,缓缓靠过去道:“他说这话的时候,你就已经来了么?”

“在那之前。”武通天抬手替她理一下稍显散乱的云鬓,目光却越过了她的头顶,望向了临渊湖的对岸,那是暖云别院所在之处,武通天轻轻吁了口气道:“他说这句话时,曾往我所站立的地方看了一眼,却不知是不是被他发觉了。”

“不会吧?”武采娘皱眉道,“通天哥已是半步金丹的境界,那殷蛮子不过刚刚筑基而已,我观他的血脉不过在两三阶之间,以他的修为,怎会觉察到通天哥就在附近?”

武通天收回目光,却没回武采娘的问题,而是颇有兴趣地走到殷勤所写的两句诗不像诗,对联不像对联的字迹,他一字字地看过来,扭脸儿对武采娘道:“那小子竟然也有几分观人之术,用这两句来形容采娘,甚妙。”

武采娘撇嘴道:“也算他有几分自知之明,字写得跟狗爬一样。”

武通天缓缓摇头道:“殷蛮之字虽丑,却绝非狗爬,你看一笔一划力透纸背,说明他在写字之时,心中笃定从容。我看他啊,刚刚也是装醉呢。”

武采娘想到被殷勤醉醺醺地在下巴上撩了一把,粉面微醺地咬牙地骂一句混蛋,旋即仰起头盯着武通天的眼睛道:“据通天哥暗中之观察,击杀武通玄的幕后指使,是否就是这殷蛮?”

武通天沉吟片刻道:“若论胆气,这殷蛮做的出来。但武通玄被陈鹰扬斩首于四方街的时候,那殷蛮已经到了临渊城,他隔着万里能将这事筹划得天衣无缝,未免太玄了吧?”武通玄眼睛微微眯起道,“据我推测,这件事花狸峰或许参与了,不过真正的幕后指使还是云雀阁。”

“武通玄也是疯了,竟敢擅自动用镇妖塔,去围杀云雀阁的楚阿大。”武采娘脸上泛起一丝阴冷的嘲笑之意,竟仿佛与武通玄没有半点血脉关系一般,“那楚阿大可是轻易动的?说不准她就是将来的太子妃呢。”

武通天忽然压低了声音,盯着武采娘的眼睛道:“你说,武通玄被杀前,叔父忽然来到临渊,会不会是他有意为之?”

武采娘愣住了,武通天的弦外之音分明是在暗示她,武青衫是有意离开仓山郡城,好让人有机可乘。她对上武通天黑白分明的眸子,忽然打了个寒颤,哆嗦道:“应、应该,不会吧,我爹他,他,虎毒不食子啊。”

武通天见她吓得够呛,忽然笑道:“我也是胡乱一猜的,叔父膝下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武采娘回过神儿来,唇角动了一下,努力做出一个笑容道:“我总觉得有点不踏实,那殷蛮与楚阿大之间关系也是十分暧昧,咱们主动搭上他这条线,会不会是与虎谋皮啊?”

武通天拍拍她的肩膀,浪声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到真想往那花狸峰上转一圈儿,到要看看,那里到底是个狼窝,还是虎穴?”

武采娘仰起头,愣愣地望着面前这个星眉朗目的男人,心中升起无限爱恋,她明知这是一段孽缘,却怎么也按捺不住心中那份渴望与痴缠。

同一时刻,临渊湖畔,殷主任坐在一乘小轿上看似闭目养神,心中却翻起种种念头:“这武采娘也是个奇葩,大半夜将老子唤去,吃喝一顿,正事儿却一点儿没提。除了正事,其他乱七八糟的闲事倒是提了不少,包括极品的九阳珍精,另外武采娘还托他购买几件小鱼工作室的裙裳来着。”

那躲在假山背后的应该就是武通天吧?殷勤暗道一声:“有趣儿”,这俩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鬼鬼祟祟,不知他们心里面打的是什么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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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1章 主任躲了

又是一夜无眠,不过对殷主任来说,并没有什么两样,他即便回房也还是要在屋中修炼不倒单,这是云裳老祖交代的每日必修的功课,殷勤也不敢掉以轻心。且不说兽潮将至,西荒的每个修士都有一种刀剑加身的危急感,即便是后半年的宗门大比,也是他这个代理破军主事,所必须要应付的差事。

云裳说过,殷勤所得之图腾术,也需时时操练,才能运用纯熟,这与人族修士操练道法丹决都是一个道理,除了修士本身的天资根器,全在“熟能生巧”四个字上。

两个抬轿子的蛮子,小轿子抬起来又平又稳,微微的摇晃让殷主任上下眼皮开始打架,索性将诸多烦心事抛之脑外,殷主任干脆托着下巴在小轿上迷瞪了一会儿。感觉就是一闭眼的功夫,小轿微微一顿,前面传来蛮人轻声呼唤“贵客,您到地儿了。”

殷勤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前面暖云别院的牌匾,他从怀中掏出一枚灵石,随手丢给了那唤他的蛮子。蛮子苦着脸道“您这趟活儿是小的今天头一桩生意,小的口袋里实在没钱,找不了零儿啊。”

殷勤这才想起雇个轿子最多给一枚金叶子,吃喝一宿脑子多少有点秀逗了,不过这灵石既然扔出去了,他也懒得再往回要,殷勤笑着摆摆手道“不用找了。”

两个蛮子喜出望外,接了灵石,千恩万谢的转身走了,看他们俩的意思,得了殷勤这一枚灵石,今儿的生意也不用做了。

殷勤打发走了两个蛮子,却站在暖云别院的门口左右看看,心中奇怪今儿这大门口怎么这般清静?连个看门的弟子都看不到,而且按照习惯,每次夜不归宿,孙秘书就应该在石阶上等候张望才对,今儿怎么也不见孙秘书的身影?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拾阶而上,忽听听大门吱呀一声,只见孙阿巧急匆匆地从里头冲出来,与殷勤一招面吓得惊叫一声,拍拍胸口道“主任一大早躲在门口干嘛?差点儿吓死我。”

殷勤甩了一巴掌过去道“什么叫躲在门口?我又没毛病一大早躲门口干嘛?我这是办事去了,才回来。倒是你慌慌张张地,成什么样子?”

孙阿巧被殷勤训了一顿,扁嘴道“主任昨晚被老祖唤去,结果去了一夜,我当你又被老祖那啥呢,天没亮就抬了板子准备过去抬你。哪知到了老祖那儿才知道主任竟然早就走了,我四处打听才知主任大半夜地跑出去遛弯儿……”

孙阿巧委屈着唠叨个不休,殷勤赶紧打断她道“这大门口怎么连个看门的都没有?人都跑哪去了?”

孙阿巧这才反应过来,给他解释道“老祖昨半夜传下法旨,说是今儿一早就要带着大家回去呢。主任可到好,大半夜出去吃酒,真是个甩手掌柜的。”殷勤身上酒气扑鼻,孙阿巧只道他在外面风流快活去了。

殷勤也不解释,听说云裳要走,却也有点意外,看来昨晚上那番话还挺管用。不过,殷勤心中念头一动,停下了脚步。

孙阿巧见他停住了,连忙催促道“大家全都忙着收拾,老祖也问了主任好几次呢。主任屋里的我都收拾利索了,您还是赶紧去回老祖的话吧!”

殷勤皱着眉头,心中嘀咕起来此事究竟是因我而起,若是现在去见云裳的话不妥啊,那婆娘脸皮薄,哪怕心里服气我,当面却未必给我好脸色看。再说,万一那婆娘问起昨儿夜里的去向,解释起来也是好多麻烦。更麻烦的是,铁翎那老家伙心中不爽,他不会拿云裳怎样,这气却说不定要往我身上撒

“那个,啥小孙啊,我忽然想起一桩重要的事,需得马上去趟亲王府。等下老祖问起,就说我去找武成真哥俩儿办事去了……”殷勤件孙阿巧满脸担心的表情,呵呵笑道,“我是真有要紧事,你就按照我说过的回老祖,老祖也是知晓的。”

孙阿巧点点头,目送殷勤转身走了,心道也好,主任喝的浑身酒气,去到老祖那边难免又是一顿打骂,暂且避避也好。

殷勤在暖云别院门口转了一圈儿,又转回街上,正琢磨该去哪儿消遣一阵。

就见远处急匆匆跑来一人,大老远就冲他招手。

陈一舟这老货怎一大早就跑来了?莫非是交易有变?殷勤心中嘀咕,脚下却是不紧不慢地迎上去“陈老早啊!吃了没?没吃正好与咱俩一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包子铺”

陈一舟家在外城,起了个大早赶在内城守卫换班前进了内城,也没敢动用道法,一路小跑儿奔过来,见到殷勤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他喘了几口大气才呵呵笑道“正好正好,我也饿着肚子呢,就不与主任客气了。”

两人边走边聊,敢情这货也是一大早得了消息听说花狸老祖要回山,担心殷勤这边有什么变化,这才着急忙慌过来打探。

殷勤奇道“我家老祖昨儿晚上才做的决定,连我都是才得了信儿,你到比我这个真传弟子的消息还要灵通?”

陈一舟解释道“他有耳目专盯停放老祖飞舟的校场,昨半夜就见花狸峰的飞舟有动静儿,再一打听就知晓了花狸老祖的动向。”

殷勤心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这老货即便算不上地头蛇,也是个消息灵通的地鼠儿。

从暖云别院出来走不多远就是殷勤所说的那个包子铺,此刻时候尚早,铺子里人不多。在内城里开这种买卖,客人大多是卖苦力的蛮人。

殷勤衣着光鲜,却毫不在意,找了一处靠窗光亮的位子坐了,唤了伙计过来。

陈一舟嫌这铺子简陋,只点了二两包子,要了一碗稀粥。殷勤不管那套,直接要了十斤包子,然后笑呵呵对陈一舟道“我这人可是个饭桶,让陈来笑话了。”

陈一舟听说过这货在车马店吃饭翻桌的事迹,捧道“能吃才是大本事,主任少年豪气,来日成就无可限量啊。”不等包子出笼,陈一舟凑到殷勤耳边小声道“还有件事,却是要提醒主任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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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家里两头忙,挺累的,好在还有存稿,争取八月不断更。



第872章 陈一舟的建议

这老货一大早过来,果然有话要说!殷勤面色不变,先招呼伙计添些“忌讳”,才笑呵呵道:“陈老有啥话尽管直说,咱俩谁跟谁呀?千万不要藏着掖着。”

陈一舟指了指伙计递上来的醋坛子道:“我听说皇城那边管这东西叫忌讳,莫非这家包子铺是从皇城来的?”

“我还真不知道。”殷勤无所谓道,“我来了几次觉得味道不错,咱又没去过皇城,谁知他家这味道是不是皇城口味?”

陈一舟等那伙计走远了,才凑到殷勤耳边继续嘀咕:“有件事我琢磨良久,觉得还是要提醒勤哥儿一声。咱们这批货,可是被东边来的人盯上了,我担心这批货中间经手的人太多,万一交易的时间和地点泄露出去,勤哥儿需得早做准备。”他这话说的委婉,殷勤自然知道,所谓东边来人,便是那铸剑谷的闵月如。

殷勤有些奇怪,当日在拍卖会上,他早就逼那陈一舟交代了与闵月如的关系。陈一舟甚至交连他所拍卖的那半册宝卷出自闵月如之手之事都抖了出来。闵月如插手鼎炉交易已经是明摆着的了,这陈一舟大清早,又巴巴地跑来,重提此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殷勤盯着陈一舟似笑非笑道:“老哥的心意,小弟领了。您说那东边来的,怕是个女人吧?”

陈一舟讪笑两声,干脆承认道:“勤哥儿说的没错,那铸剑谷的闵月如的确一直盯着这批货。我和我那大舅子私底下商议,觉得那闵月如定是给她师兄闵一行报仇来的。她既然盯上了这批货,勤哥儿需得当心她突然出手。”

陈一舟絮叨半日,却还在兜圈子,全是些没营养的废话,殷勤也不着急,嗯嗯两声,往嘴里面塞了个包子。

陈一舟耐心地等殷勤咽下一口,堆起笑脸儿道:“不瞒勤哥儿,我那大舅哥虽然不在军中任事,但之前的关系也都在的。这次从东边运货过来,走的也是军中的关系。”说到此处,陈一舟故意顿了一下。

殷勤却不接他的话茬儿,又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陈一舟只好接着道:“我那大舅哥既然与军中说得上话,那么勤哥儿这批鼎炉,说不定,咱们也能帮勤哥儿周旋一二。”

殷勤鼓着腮帮子,一边大嚼,一边乌了乌涂地连声说“好”。

陈一舟耐着性子道:“只不过,真要办成这件事,需得上下打点才行。”

殷勤咽下口中包子,总算说了句清楚话:“那就有劳两位老哥儿了。”

“勤哥儿这话见外了。”陈一舟见这货还装糊涂不肯吐口,干脆挑明了道:“咱们哥俩儿豁出老脸去,为勤哥儿鞍前马后,打点疏通都没问题。只是,这其中的挑费”

殷勤呵呵笑道:“挑费自然算我的,只要老哥儿将这件事办成了,帮我将那批鼎炉安安全全地送回花狸峰,打点疏通的挑费自然是我来出。”

陈一舟苦笑道:“勤哥儿有所不知,那些军爷可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想走他们的路子,这灵石需得先付才行。”

“这样啊?”殷勤露出一副恍然之色,低声道,“请老哥报个数儿,如此操作的话,需要多少灵石?”

“最少得这个数儿。”陈一舟伸出巴掌,反复翻转起来。

“二十?”殷勤数着陈一舟的巴掌翻了四下,心里就凉了半截。

陈一舟点点头,补充道:“高阶灵石。”

“这个价儿也太高吧?”殷勤苦笑。他对陈一舟的提议并非没有兴趣,若是能够破财免灾,花些灵石出去,也未尝不可。问题是二十枚高阶灵石实在是太高了些,殷主任虽然有钱,却也没有认头当肥羊的觉悟。

陈一舟连忙解释道:“若是换作寻常的金丹,有十枚高阶灵石也就够了,问题是闵月如那婆娘实在太过难缠,一架飞舟怕是难以对付得了她。”

“难道连宿舟都对付不来她?”殷勤惊讶道。

“那到未必。”陈一舟苦笑道,“可那宿舟岂是寻常人能调动得了的?”

“你不是说军中有人?”

“那也调动不了宿舟,宿舟可是朝廷严控的军中杀器!”陈一舟十分肯定的回答道,“莫说咱们,就连四大门阀也难调动宿舟。”

殷勤在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当初楚阿大可是被人以宿舟追杀过的。只不过眼下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殷勤再次确认道:“所以为了对付闵月如,如军方需要调用两架飞舟才行?”

“一架的话最少也得是地级飞舟才可以,只不过军方的飞舟大多玄黄两级,地级之上就得要兵部备案才行。”

殷勤沉默好一阵才对陈一舟道:“此事关系重大,我一个人还做不了主,需得与家中老祖商量之后才能回复你。”

陈一舟似乎有些着急,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按捺住性子:“那就等勤哥儿的消息了,不过最晚今天酉时之前,勤哥儿需得给我个准话。”

殷勤道:“那是自然,我这就回去请示老祖,不过老哥若是在酉时之前还没得到我的消息,此事只能就此作罢。”

陈一舟放下碗筷,起身告辞。

殷勤也不相留,大马金刀地坐在包子铺里,将剩下的几笼包子风卷残云般全都扫了。望着桌上,小山一般堆起的包子笼屉,殷主任心满意足地抚了抚肚子,他的心中已经拿定了主意。

不管这陈一舟是好心还是歹意,以他眼下的处境,军中人物还是少接触为妙。

同一时刻,出了内城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陈一舟正与房克礼悄声嘀咕着。

陈一舟将刚才种种学说一遍,房克礼面色阴沉,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那殷蛮既然这般说,此事便没有多大希望了。”

陈一舟也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再等一阵吧,若是到了酉时还没有消息,咱就如实回复钱头儿。”

“也只能如此了。”房克礼的表情有些沮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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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3章 尹玉然

暖云别院之中,有一条蜿蜒小路直通到临渊湖畔,铁翎真人与尚小鱼正沿着这条湖畔小路缓步而行。

“云裳任性这么一走,留下一个烂摊子倒要咱们收拾。”尚小鱼见周围清静无人,忍不住低声与铁翎真人埋怨。

铁翎真人脸上依旧带着淡然笑意:“我觉得云裳未必是任性,她现在已经是一方老祖,说话做事自有她的分寸。”

“你啊,从小就护着他,我看该如何向那尹家交代?”

“我又不是尹家的人,为何要向他们交代?”铁翎镇人淡淡的道,“那尹玉然小小年纪,做事便如此霸道,他可不是尹澈。”

“在我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同,听说那尹玉然在尹家也是一言九鼎。”尚小鱼愁容不展。

“好了好了,云裳已经带着弟子走了,再说这些也是无意。”铁翎真人换个话题道,“我现在担心的,倒是殷勤那子,这么大笔的顶楼生意,交由他一个人来办,万一出点差子”

“这事若是连勤小子都办不下来,花狸峰上便没人能办了。”尚小鱼撇下嘴,又补充道,“若论办事的能力,连你那铁翎峰上的几个主事,也不如勤小子让我放心。”

铁翎真人瞟了一眼尚小玉道:“你倒是对那小子颇有信心,我却听说云霜之所以临时变卦,是被那小子撺掇的。”

“你刚还说,云裳也是一方老祖了,被人一撺掇就走,耳根子不会太软了吧?”尚小鱼笑道,她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冲动,想与铁翎提一句,她当日在拍卖会上观察到的,云裳与殷勤之间种种不寻常的表现。不过,最终尚小鱼只是动了下嘴唇,还是将这番话压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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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临渊湖对岸的汇澜苑中,方道纯与刘慕渔也在谈论相同的话题。

“花云裳好大的胆子,真敢不辞而别。”方道纯冷笑道,“可笑那铁翎那老鸟儿,被他一手带大的小师妹给狠狠坑了一回。”

刘慕渔神色轻松道:“那花云裳修为再高,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女子,做事只凭个人喜怒,哪有半点顾全大局的想法?不过在我看来,最可笑的还是尹澈,号称老谋深算,想要拉着花狸峰与咱们较劲儿,哪知却是热脸贴了冷屁股,我现在真想看看那尹玉然此刻该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方道纯压低了声音道:“那花云裳会不会兜个圈子,偷偷跑去交易鼎炉了?”

刘慕渔嘿嘿一笑道:“闵月如如今可是铸剑谷排名第一的金丹老祖,此人杀心极重,花云裳若自不量力真去了落月坡,对上闵月如的话,便是个九死一生的局面。果真如此的话,岂不是更妙?”

方道纯眼中闪过一丝凛然颜色,挑了下嘴角道:“反正花云裳与那殷蛮子的诸多情报,咱们已经全盘端给那闵月如,就看她吃得下吃不下这盘大菜了。”

。。。。。。

作为西荒霸主般存在的尹阀,在临渊湖畔自有其独立的府邸,院子不算大,地理位置也稍微偏僻了些,与临渊湖畔最为繁华的醉仙亭一带隔了挺远。

醉仙亭虽然是尹阀的买卖,但尹家人却很少在醉仙亭摆酒,有吃过尹家家宴的人,都说尹家私厨的水准比醉仙亭的大厨还要高明不少。

尹家历来行事低调,尹唐作为尹家在临渊城的门面人物,没有特殊的情况,都是在醉仙亭坐镇。

只是今日非同往常,一大早,当尹唐收到花狸峰送来的帖子,马上点了小轿,片刻不敢耽搁地来到尹阀府邸,拜见尹阀未来的少主尹玉然。

尹澈膝下九儿七女,尹玉然岁数最小,家中长辈都唤他尹十六。尹唐的年纪比尹玉然要大,辈分却小了他一辈儿,恭恭敬敬地来到尹玉然的丹室之外,唤一声“十六叔”,又让尹玉然身边服侍的丹童将花狸峰送来的帖子转递进去。

不待丹童传话,丹室里传来尹玉然的招呼,让他直接进去说话。

尹唐心中嘀咕,他可是知道这十六叔的底细,修为不低,脾气也不小,虽然与尹家老祖尹澈一般都是少年银发,为人处事却要比极善隐忍的尹澈要高调的多。

不料,等尹唐进到丹室,尹玉然却淡淡地笑道:“这个花云裳,多大点事儿,四处送帖子。我这儿收了一份儿,你那儿也收了一份儿,哈哈。”

尹唐仔细揣摩尹玉然的神态,感觉十六叔并不是说反话,便也稍稍放松了心情,顺着尹玉然的意思道:“我刚还纳闷儿呢,觉得那花狸峰做事糊涂,这种帖子应该送到十六叔这边才对,怎么递到醉仙亭去了?”尹唐偷偷瞄了一眼尹玉然的表情,又道,“我看那花云裳也是心虚,一边四处乱送道歉的帖子,一边慌慌张张地逃了,真是、真是”

“真是有趣儿。”尹玉然笑着接过尹唐的话题道,“到底是个小地方来的丫头,胆子小的像只兔子。”

尹唐仔细回忆有关花云裳的传闻,发现与尹玉然口中的胆小兔儿实在对不上号,却也不能纠正尹玉然,只能呵呵讪笑道:“花云裳不懂事,铁翎也不懂事么?回头见了他,还得好好问他,怎么管教的师妹?”

“算了,算了。”尹玉然一摆手,“正巧家里今早传来的消息,我三哥这两日就要‘兵解’入仙册了,我也得回去一趟,万兽骨酒宴的事就替我辞了吧。”

尹唐应是,面色黯然道:“三叔道法已臻筑基大圆满多年,终于是要走兵解的路子了?”

按照蛮荒的说法,所谓兵解,其实是因为修道人自认晋升无望,寿数已经了尽头,眼看没几天活头了,又怕遭受临死前四大解体,八风侵袭之苦,便提前一段时日,趁着道法尚存,以某种痛苦极少的秘法自行了解生命。兵解又分了许多种,从剑上走的称为剑解,从刀上走的叫刀解,诸如此类。搞来搞去,最后那些没有选择兵解的修士,也被扣了个名头,称之为尸解。

。。。。。

第875章 知了

蛮荒世界既没有专利法也没有商标法,除了十大商行那种金字招牌没人敢抄用,临渊四周光是挂着百里铺招牌的酒楼饭庄就有七八家。只不过,西门之外这家挂着百里铺幌子的车马店,实在太过破败了些。

车马店的占地到是不小足足有十几亩的样子,外面是用黄泥砌成的矮墙,不到一人高,从墙头望进去,能看到屋中透出忽明忽暗的昏黄灯火。从点亮灯火的房间来看,数目稀疏,整个车马店的入住率怕是连一成都不到。

殷勤走过去,见院门左右连个迎客的伙计都没有,干脆自己动手拉开了柴木搭的院门。穿过黄土院儿,径直来到吃饭的厅堂,这边总算是明亮了许多,殷勤看了一眼厅堂上空飘荡着的一大团小炎焰火球,心中嘀咕:这释放小炎焰术的莫非是个二杆子?要知道,用小炎焰术来照明多是在外间空旷之地,即便用在屋里也多是在那种砖石结构的屋子中,释放小小的一团。像眼前这种木质结构的厅堂,哪有放那么一团火球在上头飘的?

进到饭堂,总算是有个蛮人模样的老伙计迎了上来,问他是吃饭还是住店?

殷勤打量眼前这浑身脏兮兮,并且老眼昏花的老蛮子,摇头道:“既不吃饭,也不住店,我是来寻人的。”

老蛮子上下打量他一阵,忽然来了句:“天王盖地虎!”

殷主任一愣,呆了一呆才哭笑不得地回了句:“宝塔镇河妖。”这套切口乃是当日在野狼镇中“特训”第一批的特情科干事,他顺口举出来的例子,没想到这帮货色,竟然偷懒儿,改都没改照搬了过来,不用问,这老货也是特情科的人了。令狐若虚早在与燕自然决斗之前,就已经开始安排虫巢的老人们并入殷勤手下的特情科,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整顿磨合,特情科的规模比当初扩张了十倍不止。殷勤虽然对于特情科有绝对的领导权,却真没办法将手底下这些人都认全了。

“脸怎么白了?”老蛮子眼中精光闪烁。

“防冷涂的蜡!”

“怎么又红了?”

“精神,呃想起你老妈!”殷主任结巴一下,及时改口道。这切口的最后一句,却是殷主任当日胡乱修改过的,他也是行事小心的人,蛮墟荒原上人族的数目比他前世地球只多不少,万一有和他一样也从地球穿越过来的家伙呢?保险起见,殷主任特别将最后一句改了,并且严格嘱咐,整套切口前面应对都不算,必须要问到最后一句,答对了才算自己人。

好在他及时想到了当日的交代,才没顺口答音儿地闹出特情科史上最大的乌龙。那老蛮子见他结巴着总算答了上来,脸色也是一松,趴在地上磕头道:“果然是主任大驾光临,小的名叫‘知了’,乃是三十年前就被虫老派来临渊采集信息的虫儿。在这边一住就是三十年,从来也没回过山门,不知您老的容貌,不得不以切口盘话,还请您老恕罪。”

“规矩就是规矩,更何况天下间擅长改变容貌的道法不知凡几,彼此之间见面先讲切口,也是我当初定下的章程,你做的没错儿。”殷勤笑呵呵地扯那知了起身道,“你就是知了啊,我听三哥提起过你,你们朱科长也对你赞不绝口,咱们花狸峰能在短短时间内就在这临渊打开局面,多亏了你们这些三十年前布下的暗棋。”

“咱们都是虫老的安排。”知了谦逊一句,他其实听到一些有关令狐若虚的风声,也挺想借这个机会打听一下令狐若虚的情况,但这个念头只在他脑海中闪了一下,他便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无论是之前的虫巢还是现在的特情科,干事之间尚且不能相互打听去向,更何况令狐若虚这等位阶的人物?

殷勤由知了带领着,穿过饭堂,往后门走时,随口问他:“你这饭堂里的炎焰球个头儿不小。”

知了笑道:“主任的意思是那炎焰火球太了些,容易走水吧?其实咱们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临渊西门外间的客栈全是这种弄法。主要还是因为来往的客人都是些深入蛮荒的散修猎手,这帮家伙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酒够不够辛辣,第二件事便是看你这店中的光火够不够旺。”行走蛮荒的猎手们有个忌讳,那就是住店绝对不能选那种黑灯瞎火的,不吉利。

殷勤点点头,对于这种入乡随俗的事情也不多加干预,有关那些蛮荒散修的事迹他也听说过不少,总之常年在刀头舔血的生活,让这帮家伙的脑筋或多或少都有些变态和偏执。

他换了话题,问起知了此间车马店的情况。知了解释说,这间店面是去年才买下来的,也是因为兽潮将至的消息,在四处传开之后,弄得人心惶惶,许多座落于临渊城外的店铺都有出手转让的意愿。尤其是西门外面,正向蛮荒的这些店铺买卖,卖价再便宜也很难找到人接手。就拿这间车马店来说,当初盘下店面只不过用了两三枚中阶灵石。虽然这个价格现在看也还是有些高了,好处是除了这片房舍之外,一同入手的还有方圆百余亩的土地的地契。

如今这车马店中客人不多,大都是些炼气期的蛮荒散修,这帮家伙也号称蛮荒猎人,却多半不敢深入蛮荒太远,只在临渊城护城法阵的气息边缘一带活动,平日落脚修正的地方,也多是选择百里铺这种价格便宜之所在。整个百里铺中,除了知了,还有十几个伙计,也都是些粗使的蛮人。至于百里铺的东家,却是挂在了知了老丈人的名头下面,至于知了本人则任了掌柜的,今儿虽然穿了伙计的衣衫,也是特意为了在此迎候殷勤临时换的。

殷勤只是安静地听着知了念叨,随着他从饭堂出来,一连又穿过几进院落,最后来至一间黑洞洞的房间门口,知了推门进去,穿过厅房才知里面客房的一面墙上有个暗门儿,从这里进去,则是一间光亮的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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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解散了扣群,嗯,就这样吧。

第876章 安排

殷勤进到里屋,早在此等候的赵四连忙起身,朝他行礼道:“参见主任。”

殷勤摆摆手,让赵四起身,环顾一圈儿,见这小屋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听说赵四在这边住了一段时间,看来此人也是个颇为利落的人。

小屋的里墙边上靠着一张桌子,殷勤过去在桌边的主坐上坐了,又招呼赵四在另一侧陪坐。知了见状,知道下面所说的事情,没有他参与的份儿,便说前头还要招呼着,告罪先退下了。

殷勤接过赵四沏好的灵茶,抿了一口,问道:“泥鳅那小子已经上路了?”

赵四点点头道:“鸢姐那边捎来口信之后,泥鳅是第一批过去的。”赵四停了一下,又道,“泥鳅前几日血脉进阶二级了。”

“那小子血脉进阶的挺快。”殷勤眼中露出一股笑意,又问赵四道,“你呢?准备什么时候过去?”

“今晚与主任见过面之后,明天一早就走了。”赵四表情淡然地道。

殷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打算回家看看么?这边距离你老家可比从郡城那边走要近多了。”

“不回去了。”赵四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最终还是摇摇头,“赵四海早就死在蛮墟荒原上了。”

殷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旋即压低了声音,将赵四此去皇城主要的目的与种种注意事项又详细地叙说一遍。

赵四早就不是当初在野狼镇特训时的青涩弟子,这两年被那些老虫儿带着,真刀真枪地实战过来,对于这种藏于暗处的营生早有了更加深刻的体会。他甚至会觉得殷主任所提的某个建议,从操作的角度来看未必是最佳的选择。

即便如此,赵四对于恢复了少年模样的殷勤,心中的敬畏反而更加深刻了。这是一种只有老虫儿才会有的直觉,他从殷勤的举手投足感受到一种蛮荒强人身上才有的那种从容不迫。

再想到主任此次安排他过来准备的那件事情,赵四原本因为要远走皇城而有些忐忑的心竟然安定了下来。是啊,作为被花狸峰派往皇城的第一批特情科干事,赵四脚下必定是荆棘满路。可殷主任以刚刚筑基的修为,谋划的却是明晚硬扛金丹剑修的凶险之事。

听主任那意思,这事连云裳老祖都要瞒着,赵四脑海中闪过搜集到的闵月如的种种资料,由不得为他捏了把汗。

殷勤说完去往皇城的嘱托,见赵四认真点头,微笑道:“特情科的许多事,我这个主任也是外行,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去到皇城,固然要与家中时时通气,但是真遇到紧急的事情,许你见机行事。”

赵四沉声应是,目光对上殷勤炯炯有神的眸子,殷勤面色郑重地再次嘱咐他道:“最后嘱咐你一句,在皇城那边若是真遇到险事,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保全自己,千万莫要意气用事,记住了么?”

赵四没想到殷勤竟会如此嘱咐,眼眶微微一红,声音有些哽咽道:“记下了,请主任放心,鸢姐那边有我和泥鳅在,定要护得她周全。”

殷勤缓缓道:“我刚才那话,你也同样转与柳鸢和泥鳅。”

见赵四重重点头,殷勤这才换个话题,说起明晚鼎炉交易的事情。

赵四赶紧递上一枚玉简道:“这是咱们目前能够收集到的有关此次交易的所有消息。那陈一舟和房克礼的背景大致调查清楚了,陈一舟的确是顺宜坊的人,种种迹象表明他在那边也只是个边缘人物,并未涉入太深。至于他的大舅子房克礼,早年的确是在坠星海一带的军中效力,只不过他后来调去北境的铁荆城却未必像陈一舟所说的受人排挤。”

“此话怎讲?”殷勤一心二用,一边用神识探入玉简,一边听赵四口头上的汇报,两相对照之下,对于信息的了解则更加准确,并且少遗漏。

赵四道:“表面上看,那房克礼从坠星海那物产丰富,气候宜人的风水宝地,调至北境铁荆城那种苦寒之地,是吃了大亏的,甚至的他在军中的官职也是平迁。不过,据咱们打探出来的消息,那房克礼在坠星海的差事是个看城门的银带校尉,到了铁荆城他虽然还是正六品的银带校尉职,可实际上,却是在斗宿上供职,同时银带正六品的校尉,这其中的差距可就大了。”

殷勤早有所料道:“如此说来,那房克礼看似吃亏的平迁调职,其实是为了后面擢拔?”

“主任看的明白。”赵四道,“只怪那房克礼倒霉,登上斗宿没几天就赶上涂山人破城逃离极北境那桩事情,铁荆城的城主武直被解送皇城现在还关在牢中。斗宿上下也跟着倒霉,六品之下的校尉被免职了一批,那房克礼就在其中。”

殷勤听罢赵四的分析,对照今早陈一舟所讲的那桩事情,估计真实性还是蛮高的。只不过现在早就过了酉时,陈一舟的提议自动作罢了。

接下来,赵四又将这批鼎炉的来龙去脉汇报一遍,大致与陈一舟所说差不多。说过这些,赵四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至于那个闵月如,根据咱们所能搜罗的消息来推断,应该是从半途插手的,她的目的也应该是冲着咱们来的。”

殷勤脸上浮起一丝玩味神色:“却不知闵月如横插这一手,会不会惹得某些人不爽啊。

赵四沉思一阵,试探问道:“主任的意思是说,闵月如因为寻仇,搅黄了仓山书院的买卖?也因此得罪了那些暗中扶植仓山书院的势力?”

殷勤面带嘉许地点点头,赵四对于西荒局势的把握和敏感,让他满意。殷勤沉吟片刻,缓缓道:“眼下一切还在推测之中,那闵月如此举到底是纯粹的寻仇,亦或是另有所图也未尝可知。”殷勤脸上显出一丝嘲笑之意,“若我说,仓山书院丢了这批鼎炉也怨不得闵月如,谁让这般穷酸太抠搜,坐地起价。即便没有闵月如,那房克礼背靠军方,也未尝不会想出类似的办法。”

赵四脸上忧色不减,终于忍不住道:“问题是,闵月如实在是太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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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儿解散了群,只是心态上的一个小波折吧,也是为了更加专注,并没有逃避的意思。此书写到这个程度,已经“超越”了我曾经的两个目标:一是173万字的“不二大道”,二是187万字的“掌门路“,都是我很喜欢的作品,我所谓的”超越“也只是从字数上算的,至于书本身的口碑和成绩,那是天差地别的距离,远不如人家。

此书目前显示186万字,加上被屏蔽的将近两万字,总字数在188万字了。对于我的坚持,还是挺自豪的,也感谢一路相随的读者朋友们。群虽然散了,书还在就行。好久没有汇报成绩了,单章最高订阅2900多一点,均订820多一点,全订的260多一点(这个全订数也是往高里算的,读者等级在执事以上的,我都算全订了。)下面的目标,两条,六个字:不断更,不烂尾。其他的,都不想了。

第877章 闵月如实在太强了

临渊西城之外百里铺中,老虫子知了给殷主任单独备了一间密室,比赵四那间稍微大些,虽然不是那种绫罗软榻的奢华,胜在干净整洁。

知了对于这位年轻少壮,花狸峰第一红人殷主任其实也有颇多好奇,眼见为实之后,除了觉得特别面嫩,其他谈吐举止皆与他想象中那种少年老成的深沉感觉差不多。

殷主任话不多,态度也很和蔼,说话不紧不慢地却自有一份让人心折的气度。知了自知他这百里铺的条件简陋,某说殷勤这般山门长老级别的人物,就是寻常的内门弟子,也是不屑住这种条件的车马店的。好在殷主任一点都不挑剔,被他领着在车马店中转了一圈儿,反而夸奖知了做事勤勉,这边的条件虽差,却收拾得干净利落。

饶是知了城府颇深,也对这位面嫩的殷主任生起颇多好感,连声谦逊,直说条件太差,怠慢了主任。

殷勤呵呵笑道:“不瞒你说,我在上花狸峰之前,在小仓山殷家为奴,风餐露宿的多,即便住店也是睡牲口棚。相比之下,你这儿的条件强太多了。”

难怪人家小小年纪便做到这般位置,胸襟气度果然非比寻常!知了也是阅人无数的老虫儿了,虽说英雄莫问出处,但是像殷主任这般不忌讳出身的少年英豪,还真的不多。

回到密室,知了稍微坐了一阵,陪着殷勤喝了一碗灵茶便知趣儿地告退。

按照云裳老祖的吩咐,殷主任下半年都要修不倒单,只需三尺见方的地方给他打坐就行。大战在即,殷勤也没有打坐的心思,盘腿坐在塌上,稍微调整气息之后,便摸出赵四与他的那枚玉简,神识缓缓地探入其中。

殷勤仔细地再次审视一遍落月坡的地图,那落月坡只是因为距离临渊城不算太远才被途径的修士冠以落月之名。其间除了偶尔会有高阶妖兽的行踪,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宝材产出,因此名声不显。赵四也只搞到一份手绘的草图,殷勤来回看过几遍,也只能推知出一个大概轮廓出来。

好在乾坤袋里还有胖虫儿,殷勤将其提溜出来,对照着地图详细问过,心中才算有了几分笃定的感觉。他之前是打算提前过去,实地勘测一番地理地势,还是赵四提醒他一句,不知那闵月如会不会提前到那边埋伏?

殷勤这才打消了连夜去往落月坡的打算,之所以定在明晚亥时,主要还是为了配合天机子,那也是他反复考虑之后,决定动用的底牌。万一提前却勘测地形,却遭遇到闵月如,殷勤自忖这条小命儿怕是要交代在落月坡了。

想到闵月如,殷勤不由得头大,看过赵四玉简中有关闵月如的种种消息,殷勤对于明晚这一局也不由得心中忐忑。

赵四说的没错,那闵月如实在是太强了!

殷勤是见识过同属金丹后期剑修的闵一行之能为的,不过那时的闵一行已经巅峰不再,甚至整个境界也已经从金丹后期跌落下来了。即便如此,殷勤与云裳两人联手,不惜动用几道血符,再加上不止一分的运道,才将将从闵一行的剑丸下逃出生天。

而他明天将要面对的则是满血的金丹后期剑修,无论修为还是年岁,闵月如都正处于金丹修士的巅峰期。

殷勤的神识再一次扫入玉简,里面有关闵月如的消息并不算多,铸剑谷实在是太遥远了消息往来极不顺畅,并且闵月如的杀孽也太重了些,绝大多数见识过她杀戮手段的人都已经永远地闭嘴了。

闵月如。修为,金丹后期,寿数三百七十到四百岁之间,正处于金丹修士最生猛的年龄段上。四阳火的地灵根,这倒是与云裳的灵根属性颇为类似,却不知云裳的火龙云纹能否挡住闵月如那颗火属性的小剑丸?

殷勤对于这个假设的结果并不乐观,云裳的修为还是太低了些,她与闵月如之间相差了两个境界,即便依靠裂云绦的加持,将云裳原本四五成威力的火云龙纹拉高到六七成,怕是也难挡闵月如的剑丸突击。毕竟少了五行属性上的克制力量,当初闵一行被云裳以火云龙纹劈得狼狈,也和他本身灵根是木属性有关,不但不能克制云裳的火云龙纹,反而因木气而声旺对方的火力。

胡思乱想了一阵,殷勤叹了口气,将神识从玉简收回来,伸手从乾坤袋里一样样地往外掏宝贝。

一把霹雳珠,两把霹雳珠,三把七把,不到七把,六把多点,总共也就是五六十枚的样子,双手连发的话,也就够撒三轮的。殷主任撇撇嘴,若是被百八十个筑基修士围攻的话,一把霹雳珠丢出去,就能轰他个血肉横飞。换作是闵月如的话,殷主任回想起与闵一行那一战,十枚霹雳珠只将将挡下对方一剑之威五雷符?除非是符宝,算了,估计符宝对上那婆娘也是糟践了。

至于对付燕自然那种血丸,殷主任这次也不打算再用,闵月如比燕自然不知高出多少,估计殷勤的血丸还没丢出来,就已经被人家的剑丸对穿了身子。

倒是那一堆灵符里有七八十张土属性的防御灵符,诸如厚土符之类的,品阶还都不错。殷主任将这些灵符一一挑选出来,整整齐齐叠好了,对付火属性的攻击,最好的防御不是相克的水性道法,而是被火气所旺的土属性的防御。殷主任准备情况稍微不对,就往身上招呼厚土符。说到防御,殷主任的龟壳本就够厚,再加上云裳老祖亲赐的铁裤裆,防住丹田要害,即便什么道具都不用,仅靠这些也能硬抗几下金丹老祖的肉身攻击。

整理完灵符,殷主任继续从乾坤袋里往外掏宝贝,法宝目前还没买到称手的,话又说回来,法器对付同阶修士还行,对上金丹老祖也是不够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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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8章 图腾遁术

殷主任将不中用的各种法器塞回乾坤袋,继续从里面往外掏这是正在呼呼的阿蛮,算了,除非能打得闵月如神魂出窍儿,否则阿蛮也没大用,继续胖虫儿也睡着飞都飞不动,还不如阿蛮顶用呢。

良久,殷主任叹了口气,乾坤袋里东西不少,除了那几张血符,还是缺少与顶级战力抗衡的宝贝啊。

倒是从莲花宝那里得来的三十六道图腾,让殷勤心中生起一线希望。这三十六道图腾,大多都是脱胎于各种妖王级别妖兽之血脉天赋,比如金刚巨猿的撼山靠,比如林豹的瞬间扑杀,比如鳞蟒的死极缠绕等等,其中也有一些演绎自级别稍微低等的妖兽天赋,比如惊悸鸟的逃命飞遁。

殷勤推测,剩下那三十六道尚未“解锁”的图腾或许对应的是妖皇期的血脉天赋?若真如此的话,怕是要等到他血脉进阶蛮王之后,才能解锁皇级图腾了。

至于以殷勤目前的血脉只是刚刚进阶三级,能够将这些由图腾激发出来的血脉天赋发挥到何种水平,还是一个未知数。但愿利用图腾术应付可以一阵,哪怕无法发挥金刚妖王那种能够撼动山岳的巨力,施展个惊悸鸟的极速逃命总是可以的吧?

殷主任往宽里想,实在不行还得动用血符,殷主任想到那三枚从未动用过的血符,不由得生起一种身体即将被掏空的无奈,还好,还好,乾坤袋里尚有不少妖蛟精血的存货。

要是能鼓捣出铳雷的进阶版就好了,就是能扛在肩膀上发射的那种。殷主任不由得展开无限的遐想

在百里铺休息一宿,转过天,天色将明,殷主任已经换好了速破蛮的衣衫,准备去往落月坡了。知了与赵四全都过来相送,殷勤见赵四身上也背了个小包袱,拍拍他的肩膀,道声“保重”。

赵四望着他的眼神中隐藏着淡淡的忧虑,强自笑道:“愿主任马到成功。”

“必须的。”殷主任呵呵笑着说了句让两人感觉怪怪的玩笑话。

知了见气氛有些凝重,岔开话题道:“看主任这身穿着,等下就要施展您所创的速破蛮御剑之法吧?”

殷勤谦道:“不过是将飞剑换了地方,哪里提的上开创二字,许多修士都嫌咱这御剑的姿势太丑呢。”

赵四为人最是谨慎,忙提醒道:“此处距离临渊城只有百余里,尚在护城法阵的范围之内,主任若是施展道法飞遁或许没事,御剑飞行的话,还是小心为妙。”

殷勤腰里揣着符牌,却不点破,呵呵笑道:“谁说我要御剑了?”说罢,殷勤双臂一展坐了个大鸟展翅的姿势,赵四与知了只听他道一声“两位保重,就此别过。”,只觉得眼前晃过一抹禽鸟的虚影,再一眨眼,那道虚影便已经成了天边一个小黑点。

这是何种道法?这遁速实在是太快了!两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天边,好半晌才回过神儿来,彼此的目光里都充满了不可置信的震惊神色。

“殷主任这是幻化成了一支惊悸鸟么?!”知了感觉那道禽鸟虚影颇像遁速堪比剑丸的惊悸鸟,即便金丹老祖怕是也难超越。

“主任这是在身上揣了个小型的飞舟么?老祖的神舟一号,全力加速也不过如此吧?”赵四知道殷勤隔三差五地总能鼓捣出新鲜玩意,不由得脑洞大开。

两人脑海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天空中忽然显出一丝金色雷纹。

“小心!”知了悚然一惊,下意识地吼了一句,空中那道金色雷纹乃是护城大阵被激活的警兆。

赵四也立即反应过来,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临渊城百里之内严禁御剑飞行,主任虽然没有御剑,可着遁速却比飞剑还快,这是把人家临渊城的护城法阵都给激发出来了。

“主任这是又要遭雷劈啊!”两人心中刚刚闪过这个念头,天边那小黑点,就已经消失在云影之中。同时,天空中那道刚刚聚显成形的金色雷纹也渐渐谈去,最终消失不见。

主任这是仅凭遁速便从护城大阵的眼皮子底下窜出去了?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事实上兽潮来临之际,打头阵的往往是那些遁速惊人的妖禽,它们能够在护城大阵的雷击闪电中避闪穿行,逼近到相当接近的距离上。

爽!痛快!曾经被护城神雷劈过一次的殷主任心中呐喊,这图腾道法激发的飞遁天赋,果然牛逼,竟然连护城神雷都追之不及。当然,这也和他是往远离临渊的方向飞遁有关,若是迎着临渊飞,怕是还得挨劈!

饶是如此,这种化身剑丸的极速飞遁,还是让殷主任大感刺激。耳边风声轰隆作响,强大的空气压力甚至让他有些窒息的憋闷感觉,殷勤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尽量让身体放松舒展开来,不但难受的感觉减轻了不少,速度反而又提升一些。

这是他第一次全力施展图腾秘术,也终于体会到其中的种种奥妙。比如眼下所施展的极速飞遁,正是演绎自惊悸鸟的血脉天赋,与人族道法依靠灵根催动的飞遁术大不相同的是,这种以血脉激发的图腾术来得更加轻松,更加的随心所欲。

打个比方说,殷勤在御剑飞行的时候,念头升起先需要通过灵根调用灵力,再以灵力催动飞剑,无论是提速减速,左右转弯都需经过神识或者念头到灵根,再到灵力,最终操纵飞剑的传导过程。相比之下,以图腾术激发的血脉天赋却等同于让他生出了一双隐形的翅膀,不需经过种种传导,就可以如同手臂一般可以任意挥动。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殷主心中畅快,在空中使劲儿地扑腾着!

。。。。。。

还在坚持,还在写,嘿嘿,感谢小兔的支持。



第879章 本命图腾

惊悸鸟的遁速极快,而且在空中高低左右移动随心所欲极度灵活,这也是惊悸鸟赖以保命的血脉天赋。没办法,谁让此鸟的血肉“富含营养”,本身又没有什么战力。只不过这种血脉天赋也有缺点,就是耐力不够持久,殷主任扑腾着隐形的翅膀遁出千余里的范围,便渐渐减下速度。虽然还没能飞出临渊大阵的威慑范围,但法阵在这个范围上也仅限于气息上的压迫,殷勤不必担心护城神雷随时会劈下来。

感受着体内血脉沸腾带来的心率狂飙,殷勤知道继续激发血脉的话,会对血脉造成损伤。下一刻,空中那个展开双翅的虚影一阵扭动,幻化成圆圆一坨,紧接着直线从空中坠下,噗通一声落入底下一条奔腾的大河之中。

此河便是与红杉河齐名的西疆三条大河之一的黑水河,与贯穿南北的红杉河不同,黑水河是一条以东西流向为主的大河,发源自蛮荒深处数十万里之遥的一处名为黑山的山脉。此河之名,也由此山脉之名而来。黑水河还有一宗奇异之处,就是在许多地域上,此河会从地上转入底下,隐匿成为一条地下河,因此此河又在许多地方被称为隐河。

拿临渊城这一带来说,黑水河在距离临渊千余里之外就转入地下,经过临渊城域三千里之外,才再度冒出地表,许多人猜测临渊湖最初便是黑水河在地下的某条支流特别深入地底之后,沟通地渊而形成的小潭,再经初祖玄黄大君以神通扩展了地渊通路,才最终形成眼下临渊湖一带的水域。

殷主任血脉沸腾之下,不得不收起隐形的翅膀,身子尚在空中便再度激发起一种图腾秘术,那一坨圆圆虚影,坠入奔涌的黑水河之后,四周便显出四肢短胖的龟爪,在水中一顿挠腾。

不怪殷主任在空中不肯全显真身,堂堂花狸老祖座下第一真传,忽然幻化成一只大龟的形象,万一被人撞见,也怪不好意思的。

问题是,这黑水河的流向是自西向东,殷主任幻身而成的大龟想往西行,就得逆流而上,河水滔滔,巨龟的四条短腿儿紧着挠腾,也被水流冲的往后倒去。

下一刻,那水中的巨龟身形猛然一晃,后面竟然显出一条三丈多长的巨尾,说是句尾更似蛇身,只微微扫动,那龟蛇合一的“怪兽”便箭矢般破开水流,逆行而上。

这个龟蛇合一的虚影,并非来自莲花宝所传的图腾秘术,而更像是殷勤心血来潮的无意之举。他在空中因为血脉沸腾而不得不隐去极速飞遁的图腾,又瞟见下面正是一条蜿蜒西来的滚滚长河。殷勤本来是想激发图腾术中擅于水行的剑齿骨鳄,却突然间有了灵感一般,血脉激发幻化出了个龟蛇合一的形象。

反正时间还有大把,殷勤原本只想潜入水中,缓缓而行,一边平复激荡的血脉,一边演练极少有机会施展的水族图腾术。待到他幻化出龟蛇合一之兽,水中那股滔滔不绝的强大冲击之力便一下子没了,蛇身来回摆动几下,整个身子便嗖地冲了出去。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受,明明是逆流而行,但包裹在龟蛇虚影之中的殷勤却感觉如同在天空自在翱翔一般,更准确点说,因为感觉不到丝毫来自水中的阻力,简直比在天空翱翔还要轻松。随着蛇身之摆动,殷勤在水底高速前行,他有意加快了摆动的频率,感觉身子如同出了枪膛的子弹一般往前冲,其速度竟然只比之前在天上扑腾翅膀时稍微慢些。

在水中逆流,以堪比御剑飞行的速度巡游,这种体验让殷主任兴奋不已。只不过,冲出十余里之后,他还是马上减缓了速度。这倒不是血脉再度沸腾的原因,甚至,在殷勤感觉中,这种激发出本身血脉虚影的方式,比利用图腾术更加便利自如。

以图腾术激发血脉远比以灵气催动法器来得方便,但神识与血脉只见毕竟还隔了一薄薄层。打个比方说,每种血脉天赋所对应的图腾,宛如一层薄薄的膜,将神识与血脉分隔开来。

而当他激发起龟蛇合一的本命图腾虚影之时,那层薄膜也不复存在了。这是一种很微妙的体会,强行对其中差别进行解释的话,这层图腾隔膜就好比殷勤前世地球上的某种计生用品

当然,有没有图腾隔阂对于殷勤激发起的血脉天赋之行动影响不大,差别在于对于外界环境细微变化处的真实体验。这种细微的体验上的差异,寻常情况下都是没有问题的,但在生死边缘的危急时刻,多一分体验,便意味着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对内而言,殷勤对于自身血脉天赋的把握相比图腾激发的异种天赋,更加细腻,也就是说,当他激发出本命图腾的时候,可以对血脉爆发出的力量进行更加细微的控制和调节,从而大大降低一味催动血脉而造成的血脉沸腾之类情况。

至于殷勤忽然减速的原因,仅仅是因为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巨浪咆哮之声,当他全力催动血脉在水底潜行的时候,黑河水面也因此而翻腾起几丈高的水浪,声势极为骇人。以至于殷主任减缓了速度,逆流而行走出十几里外,那段水域仍然波浪汹涌,难以平息。

几道人影循着涛声从远处纵跃而至,为首一人是个络腮胡子的雄壮散修,看其修为在炼气大圆满的境界,周围几人也都在炼气后期。几人小心翼翼地沿着黑水河走了一段,络腮胡子肯定地道:“看这水面波涛涌起之势,让吾想起当年在红杉河畔所见之天地异象。”

众人忙问是何天地异象?

那络腮胡子得意道:“若我猜的不错,这水底应有千年王八潜行”他的话音未落,河面忽然射来一股水箭,碗口粗的水柱将那络腮胡子打得一个跟头。

十余里外的黑河水底,殷主任满脸怨愤地碎碎念叨:“你才是千年王八,你们全家都是王八!”这边是本命图腾的强大之处,十余里内的整个流域已经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第880章 活着

殷勤激发出本命图腾,一口气在黑水河下潜行出三百余里,不但之前那种血脉沸腾的感觉渐渐平息,而且因为激发异种图腾而枯竭的血气也得意恢复,甚至在殷勤感觉中,状态比之前还要好。

这便是他本命图腾的强大之处,玄武血脉与其他三种圣兽相比,玄武血脉中玄武为阳为水,腾蛇为阴为火,不但阴/\阳和/\合而且水火既济,一经催动就有生生不息,绵绵不绝之妙用。

体会到本命图腾的强大,殷勤也不多加演练,匆匆收起龟蛇虚影,此处尚在临渊城法阵笼罩的边缘地带,许多去往蛮荒的修士喜欢沿着黑水河一带走,殷主任不想在这些人面前露了底细。

他虽然减缓了许多速度,其速度也快过那些顺流而下的快舟,三百多里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感应着方圆河面数十里内都没有修士的踪迹,殷主任这才从一处怪石嶙峋的地带上了岸。轻轻一抖,身上的水珠尽落,速破蛮的防水性能杠杠的。

再往前行五百余里就要离开临渊城护城法阵的威压范围了,附近也已经有不少低阶妖兽活动的踪迹,与之相应的,在山水之间,能看到零星散落的人族村落。这些村落里凡人的数量不多,大都是些小型的修仙家族与散修的混居之地,其中还有不少脱了奴籍的蛮人。

殷勤不再施展图腾秘术,规规矩矩祭起飞剑,也没用速破蛮的姿势,而是脚踏了飞剑,一边在空中匀速飞行,一边观察临渊以西的山势水纹。

与仓山郡城出来往西,那种连绵起伏的密林险峰不同,临渊城以西,在蜿蜒的黑水河两岸大多是些低矮的丘陵地带,林木不算茂盛,间或有大小不一,成片的荒草甸子。这些地方,看似长着过人高的荒草,其实下面全是泥潭水坑,凡人不小心陷进去,便是有死无生。其中又有许多妖兽出没,等闲的炼气修士也不敢往荒草甸子里头钻。

再往前行五百余里,周边环境忽然一变,那种斑驳成片的荒草甸子渐渐少了,黑水河也忽然向南转弯,然后钻入了地下。殷勤与人约定的落月坡在西北方向,越往西北方向走,脚下的丘陵渐渐“变”得挺拔险峻,成了雄奇之山峦姿态。

殷勤掐算时间,觉得过去落月坡还是太早,得了赵四的提醒,他可不想提前邂逅到闵月如那疯婆子。他干脆降下云端,收了飞剑,在半山腰找一处空旷地带,倚着青石稍事休整。

殷勤从乾坤袋里请出胖虫儿,这货最近一段时间胡吃闷睡,胖得不成样子,以前还能飞起来,现在只能在地上蹦哒蹦哒。殷勤看了直皱眉头,忍不住劝她道“等忙完这档子事,你也跟着你下面那些弟兄们四处走动走动。一行园也好,花狸峰的后山也好,带着大家挖挖洞,多多活动。”

胖虫细声细气地拒绝道“不行,不行,好容易养得胖了些,可不能轻易动弹。”

殷勤问她为何,胖虫却只咯咯地笑,绝不肯多做解释,她笑过一阵似乎有些瞌睡。殷勤见状忙提醒她道“今儿晚上你可得精神些,袋子里的三百小弟兄全靠你指挥呢。到时若是瞌睡了,我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你手上。”

胖虫儿打个哈欠道“放心吧,其实指挥小家伙们的诀窍已经交代给你了,何苦还要劳动我?”

殷勤盯着她的眼睛,神态严肃道“倘若真与那婆娘对上,这三百小家伙能活过今晚的不知能有几个,殷勤屡遭险境,多亏了你们不惜代价的援手。”

“哎呀,困了,困了!”胖虫儿不耐烦地打断他,扭动着屁股想往殷勤腰上跳,忽又想起一件事道,“今晚若能杀了那婆娘,她的精血可得给我留点儿”话未说完,胖虫便被殷勤强行塞回乾坤袋。

殷勤苦笑着,心里面涌动着一种复杂的感受,与胖虫接触得久了,蚁族天生的嗜血与冷酷,连殷勤都很不适应,可胖虫对他毫无心机的信任,又让他觉得十分感动。他的兽皮袋里,现在只剩下三百兵蚁,其他大部分都已经投入到花狸峰的挖洞建设中去了。

这三百兵蚁是留在胖虫儿身边保命的,其中血脉等级达到四级巅峰的将近半数,乃是乙素衣君蚁群族中最为精锐的存在。被殷勤借来血战,胖虫儿竟然没有半点犹豫,殷勤刚才那话乃是实情,他真的不知道今晚对上闵月如,即便撒出这些精锐兵蚁,又能那婆娘的杀伐道法下坚持多久?

殷勤静静地坐在山岗半腰,宛如石像。日头在天边渐渐落下,一轮皎月跳跃当空,终于,殷勤缓缓吐出一口清气,经过这小半天的休息,他努力将神识、灵力乃至血脉全都调整到最佳态。

这之前的千番算计,万般计较都被他放在一旁,殷勤心中只剩下两个字“活着!”

。。。。。。

同一时刻,一架船头刻有猛禽图案的飞舟正在天空悄无声息地飞行着,陈一舟站在船舷上,望着头顶上的一轮皎月,心中升起莫名的感慨哪怕飞的再高,这月亮也是一般大小,或许只有飞升天外才能真正触到这月亮吧?

这是他头一次乘坐飞舟,翱翔于天际,说也可笑,陈一舟的修为也达到了筑基的水准,却从来没有尝试过御剑飞行的滋味。而且,与许多世代居住在临渊大城的修士一样,这也是他头一次离开临渊城。以至于陈一舟自打飞舟上了天,便一直站在船舷,往下看看山峦河流,往上看看日月星斗,感觉什么都好新鲜。

“紧张了?”身后传来房克礼的声音,陈一舟忙收拾起心情,不好意思道出实情,顺着房克礼的意思点头道“是有点儿紧张。”

房克礼呵呵笑道“用不着,到时候咱们只管从殷蛮子手中清点灵石,至于他与那闵月如如何不对付,咱们管不着。”

“闵月如果然要插手?”陈一舟明知故问。

房克礼点点头“钱头儿刚给的准信儿,那婆娘一个时辰以前,离开临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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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刀彩虹嗯嗯,活着,这两个字真的很重要。我的心态恢复平静了,这本书又能继续活下去。



第881章 殷主任的道行

落月坡,临渊城西北四千三百余里。许多没去过蛮墟荒原的人族,往往以为在各大城池护城法阵之外的两三千里的范围,即便脱离了大阵的护持,也应该不太危险,至少在这个范围之内遭遇高阶妖兽的几率会比蛮墟荒原深处低的多。

殊不知这种想法却是大错特错,蛮墟荒原之内固然有数不尽的高阶妖兽,但分散于其广袤无垠的面积上,单位范围内的高阶妖兽数量并不算十分恐怖。这也是许多筑基期的修士或者结伴而行,或者单枪匹马敢于闯荡蛮荒,历练修为的一个原因。

对于那些经验丰富的蛮荒猎手,历练修士来说,只要不是过分贪心,躲开那些天材地宝,仙果灵草的产地,遭遇到高阶妖兽的几率并不太大。

相比之下,落月坡这种护城大阵的边缘地带,反而遭遇遭遇高阶妖兽的几率更大一些。原因在于,在这个距离上,有不少高阶妖兽被人族聚集地的气息所吸引,却又被护城法阵的威压所慑不敢靠的太近。在这个范围内徘徊一阵,往往又能捕捉到许多庇护于护城法阵,却又因为心智极低而跑出法阵护持范围的低阶妖兽。一来二去便有许多狡猾机警的高阶妖兽,就常在这个范围之内活动捕猎。他们的食谱里,除了低阶妖兽,还有那些修为低微的炼气修士以及蛮人。

殷勤为蛮奴的时候,没少随着殷家捕猎队伍进入蛮荒,最知道这段距离的凶险。小仓山其实就处于仓山郡城护城大阵的边缘地带,每次外出狩猎,一下山殷铁山就吩咐让大家撒开了跑,争取快速通过这段死亡地带。

今非昔比,以殷勤现在的能力自然不会惧怕这些“偷猎”的妖兽,甚至只要他一伸手,就能凭借图腾术拘来各种妖兽。只要这些妖兽的血脉强度没有达到妖王级别,又没有什么特殊的血脉天赋,大多逃不过殷主任的“大召唤术”。

殷主任御剑飞行到距离落月坡六七百余里的距离上,俯瞰山峦林间各种妖兽出没期间,心中一动便催动飞剑,降低了高度,追逐起那些潜行与山峦林间的妖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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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一舟与房克礼到达落月坡的时候,距离亥时早到了半个时辰。飞舟降落下来,陈一舟才晓得所谓的落月坡不过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圆顶山脉中最为高耸的一个半秃山峰。地师认为这种峰顶为圆形,比较秀美的山峦,其五行属性属金,落月坡就是这片“金山”中最高的一座。

随同他俩一块过来的,还有几十个膀大腰圆的蛮奴,被两人指挥着从飞舟上往下卸鼎炉,这种活计飞舟上的军爷们是绝对不会插手的。甚至除了这二位,根本就没有一个军中人物随他们下来,当初说好了的,人家只负责运送这批货物,别的一概不参合。

这批鼎炉一共是二十七只,其中七只体积稍大的玄鼎,以及二十只相对较小的黄鼎。其中玄鼎的体积,需要三人才能合抱,黄鼎稍微小些,两人就能合抱过来。

从重量上说,这些鼎炉寻常的凡人不借助牲口畜力是肯定搞不定的,好在蛮人力大,陈一舟从临渊城雇来的这些蛮人又都是血脉三四阶的大蛮,一只黄鼎只需三四个蛮子就能抬起来,更大的玄鼎,七八个蛮子也能搬动。

陈一舟与房克礼忙前忙后,张罗着将这些鼎炉整整齐齐摆放在山腰一块平地上,看看时辰,差不多就到了亥时了。

陈一舟抬头望天,转了一圈儿不见天上有飞舟的影子,忍不住嘀咕道:“花狸峰应该就一架飞舟吧?花狸老祖乘坐飞舟回山,不知那殷蛮子如何运走这批鼎炉?”

房克礼翻了翻眼皮,笑道:“你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咱们又不是没给那殷蛮指出一条明路,奈何他不搭理咱啊?”他指了指周围那些起伏的“金山”道,“再说了,即便他有飞舟又有和用?那闵真人不知在哪座山上歇息,殷蛮子想要运走这批鼎炉,也得先问人家答应不答应?”

两人正议论着,天上传来冷冰冰的声音,却是飞舟上的一位军爷在提醒他们亥时以至,一旦过了时辰,这飞舟可不等人。言外之意,再过半个时辰,倘若交易的人还没到,这二位就得让蛮子们将鼎炉往回抬了。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殷勤还是没影儿,这下连房克礼也有些沉不住气了,忍不住埋怨陈一舟道:“当时应该跟那殷蛮子定一个联络的法子,至少也该说清楚了,比如连着三道传音符都没有消息的话,这交易就算黄了。”

陈一舟叹了口气,虽然没吱声,心里却对房克礼的埋怨不太服气:现在硬气有个屁用?这笔买卖若是真黄了,陆家还不得要了咱俩的小命儿?

房克礼见陈一舟不搭理他,心头就有了些火气,催他道:“你倒是给那殷蛮子发个千里传音催一催。”

他若真不来了,催有个屁用?陈一舟心中嘀咕着,还是从怀中摸出一枚白羽。不等他催动灵符,山脚下忽然传来一阵妖兽嚎叫的声音。

陈一舟吓了一跳,手中白羽差点掉在地上。

哪里来的这么多妖兽?!房克礼毕竟有过行伍的经历,见识历练远在宅修陈一舟之上,可他听着山脚下迅速接近的此起彼伏的妖兽嚎叫已经连接成片,也不禁脸色发白,心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是遇到兽潮了?!而且以他的经验判断,这些妖兽的血脉恐怕都不低啊。

陈一舟从来没有离开过临渊城,看见房克礼的脸色变了,也不由得哆嗦起来,再回头看那些雇来的蛮奴,一个个全是面如土色,浑身颤抖,有几个已经往飞舟的舷梯那边跑了。

陈一舟忍不住就想去追那几个蛮子,管它娘的交易不交易,别被妖兽啃了才是紧要。问题是,被这妖兽咆哮之声嚇得心惊肉跳之下,陈一舟脚下开始拌蒜,正慌张着,就听山腰处传来男人朗声大笑:“殷勤来迟了,让两位哥哥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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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2章 大牲口

殷勤?!陈一舟怀疑他听错了,看了一眼房克礼,对方的脸上也满是惊诧神色。两人齐齐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朝山坡下面望去。月影之下,不知道有多少妖兽的身影在草丛矮树间穿行,目光所及山坡上尽是黑压压的影子,以及妖兽眼瞳中闪烁的幽幽绿光。

头顶飞舟之上,不少军卒校尉也被这漫山遍野的动静儿吸引,挤在船舷边上观看,从他们的高度视线更为辽阔,几个军爷忍不住议论:“买几只鼎炉而已,万兽谷至于搞这么大的阵仗,这是他们驯养的灵兽全都赶过来么?”

旁边一位摇头道:“你们看得仔细些,这山上跑的哪里是灵兽?根本就是未经驯化的妖兽!它们彼此间还相互撕咬呢。”这位的话音未落,一片黑红色的妖禽身影扇动着翅膀,嘎嘎厉叫着朝飞舟极速扑过来。

“昏鸦!”一个年轻的兵卒忍不住大惊失色地喊出声来,却被边上的校尉呵斥道:“混账,慌什么慌?哪来的昏鸦?分明是群不知死活的血鸦。”

昏鸦也称鬼鸦,当初围攻楚阿大飞舟的便是这种妖禽,一小群的昏鸦就能干掉一只妖王期的山峰巨鹰,寻常的飞舟也敌不过一群昏鸦的冲击。那年轻的军卒常听老鸟们讲,昏鸦如何可怕,乃是他们这些操舟军卒最为忌讳的一种妖禽。今儿乍见一群血色乌鸦般的妖禽嘎嘎叫着冲过来,以为遇到了传说中的昏鸦。

他身后站着的校尉,却认得这些黑红色的妖禽,并非昏鸦而是血鸦。名字听着慎人,其战力远不如昏鸦那般恐怖,只不过血鸦群族的数量往往大过昏鸦,眼前这一群扑袭而来的血鸦大概得有上百只的样子。

校尉脸色阴沉,心道:这些妖禽定是与那蛮子有关,竟敢冲击军中的飞舟?等下倒要与那蛮子好生说道说道。他正准备下令,开启飞舟的防御法阵,山坡上传来一声厉啸,那些直愣愣冲过来的血鸦竟然突然转了方向,一大群血鸦嘎嘎怪叫着避开了飞舟,也不飞远,就与飞舟保持着三四十丈的距离,一圈圈儿地绕。

与此同时,那些沿着山坡向上急冲的妖兽也都收敛了步伐,低声咆哮着各自隐秘在鼎炉周围十余丈远的周围。那种震人心魄的咆哮声虽然小了,那四周围汹涌而起的妖兽腥臊与血脉威压,还是让那些抬鼎炉的大蛮抖似筛糠,哆嗦着挤做一团。

陈一舟与房克礼也被这种血脉上的压迫,搞得心惊肉跳,仅从这一点就能判断出那些潜伏于四周草丛矮林中的妖兽,多是些极度危险的四级大妖。

“叫什么叫,都他娘给我老实待着!”山坡下传来男人夹杂着笑意的喝骂,紧接着一个丈许高的恐怖兽影沿着山坡缓缓上来。

“炎狼!”房克礼瞳孔收缩,这么大只的炎狼绝血脉绝对达到四级。这可是狼族中能够进阶妖王的存在,炎狼的恐怖战力更是让许多蛮荒猎人望风而逃。而且这种妖兽极具领袖气质,一只四级炎狼的出现往往意味着这片领地中尚有为数不少的三眼青狼、黄狼以及岩狼群族被其驱使控制。

嗡!头上传来一阵低微的嗡鸣,做过斗宿校尉的房克礼对这种声音不陌生,这意味着头上那架飞舟已经开启了防御法阵。毕竟飞舟停泊距离地面只有十余丈的高度,绝对处于四级炎狼纵身扑杀的范围之内。

炎狼缓缓靠近,在距离两人三丈左右的距离上停了下来,一阵山风袭来,陈一舟被炎狼身上那股子血腥味道熏得皱起眉头。紧接着,一个身影从炎狼背上跳下来,一边大步过来,一边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来晚了,小弟昨儿吃坏了肚子,一路上窜了几泡稀,害两位老哥哥在此久等了。”

房克礼仔细打量来人,听他说话虽然粗俗,本人却长了个十七八岁的面嫩模样,与陈一舟所形容的丑陋蜥蜴人颇为不同。

陈一舟见状,赶紧低声解释一句道:“前些日子刚蜕了皮。”然后堆起笑容迎上前去道,“勤哥儿说的哪里话,亥时不到两刻,不晚不晚。”

“老哥没事吧?”殷勤握住陈一舟的手,满脸关切。

“我?没事啊?”陈一舟不明所以。

殷勤放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弟真拉了一天肚子,还以为是昨儿早晨那顿包子吃的不新鲜,坏了肚子。老哥既然没事,小弟就放心了。”

陈一舟明知这货在胡扯,难得他扯得如此认真,只好讪笑着嘘寒问暖,慰问几句。然后又将房克礼与殷勤引荐,双方寒暄一阵,陈一舟指了指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眨巴着眼睛道:“勤哥儿真是好手段,驱兽使鸟,不愧是万兽谷的真传弟子。”

“不值一提。”殷勤摆手道,“我就是琢磨着二十几只鼎炉实在太重,我一个人也搬不动,一路上就拘了些大牲口,等会儿好帮忙搬运。”

房克礼听得眼皮子直跳,干笑道:“早就听一舟说过,勤哥儿少年英才,是个有大神通之人,如今总算是让我开眼了!”

殷勤满面春风,拉着房克礼又聊了一阵,直到头上飞舟传来军爷不耐烦地提醒,房克礼才一拍脑门儿道:“别只顾着说话,还是办正事要紧,军爷们可是不等人。”

陈一舟也帮腔道:“就是,就是。等此间事了,回去临渊大家有的是聊天的机会。还请勤哥儿先随我验一下鼎炉的成色?”

“验什么验?老哥做事,我放一百个心。”殷勤说着放心,脚下不停,径直走到那二十七只鼎炉边上,又敲又摸。

陈一舟与房克礼也不着急,在一旁耐心等着。殷勤转过一圈儿,笑容满面,冲房克礼挑起大拇指道:“果然都是上好的货色!”

房克礼呵呵赔笑,心中不屑:就凭你敲敲摸摸,便能看出鼎炉的好坏来么?

殷勤也不啰嗦,一招手,身后那头丈许高的炎狼竟然扑通卧倒,殷勤过去从郎背上扯下一只好大个的兽皮袋子,往两人身前一丢:“灵石全在里头了,两位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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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道友鹧鸪neet打赏五百币。

第884章 剑星

十丈之内,对于筑基修士来说,都属于够得着的杀伤范围,金丹老祖在这个距离上基本上相当于紧身肉搏一般。

闵月如作为金丹剑修,祭出剑丸的话,攻击范围可达百丈,她竟然欺近到十丈之内,云裳如何会放过这种机会?她的道法本就以近身肉搏见长,先以裂云绦勾出天外火云,趁闵月如稍微分神,云裳手中寒光一闪,掣出一柄长不过尺的匕首,足尖一点地面猱身而上。

一旁殷勤的手掌凌空虚按,一道图腾虚影印入炎狼的额头,那头四级炎狼身躯猛涨,皮毛炸立,鼻孔里吐出手腕粗的白汽!后脚用力猛攒,嗷呜一下,跃起丈余高,配合上云裳的匕首,利爪从上而下,朝闵月如划了过去。

闵月如与指月山或者九幽山庄那些宅修老祖不同,她也是刀山血海中趟过来的,生死搏杀经历无数。云裳声东击西进击的速度快如闪电,闵月如却早有准备一般,在同一时刻发动,身子微微扭动,稍稍便避开云裳掌中剑的来路,手腕微抬,一弹指,一道蚕丝般晶莹的细线便穿透了云裳的身子。

彭!云裳被那道头发丝还细的晶莹之线从左肩直接穿透,这才一下子在肩窝处爆出一抹碗口大的血花。这也是因为云裳经历过太多生死关头而生出的一种对于危险的天然警觉,晶莹细线尚未临身,一股强烈的危险直觉,让她下意识地沉肩,避开了心脏要害。

只一招,云裳就险些身受重伤,金丹老祖身体再生能力极强,心脏若是被人打碎了,也相当于丢了半条命。左肩窝的血花飞溅,云裳却恍若未觉,身子向前的速度丝毫不见,手腕稍微倾斜,刺啦一下,划开了闵月如肋下的法袍。

两人身形一错,空中炎狼的利爪方才拍到,闵月如手腕一翻,一道火柱对上了炎狼的利爪。

空中传来一声闷响,火星飞溅中,炎狼慘嚎厉啸,它的一只前爪,直接被闵月如的剑丸洞穿了。

出乎闵月如的预料,这匹炎狼爪子已然残了,下抓的力道速度竟然也是不减,正迎着她前冲的势头切下来。闵月如不愧是金丹后期的顶尖高手,眼看她的脑袋就要落在狼爪之下,千钧一发之际竟然硬生生将身体前冲的速度猛地收住,刷,炎狼的利爪在空中划过,闵月如的眼皮微微一跳,左边脸上显出三道暗红色的血痕。

她肋下的法袍虽然被云裳的掌中剑划出好大一道口子,其实并未伤及身体,没成想却险些被殷勤所驱使炎狼抓烂了半边脸。闵月如眼中闪过一抹厉色,脚背一弹竟将那头炎狼踢飞出去。

啪!空中红芒一闪,云裳引来的火云龙纹这才劈了下来,闵月如的剑丸极快,打烂了炎狼利爪在空中一转便迎上那道红芒。

一抹刺目的光亮将落月坡照得宛如白昼,足足持续了两息之久,空气中这才传来放鞭炮般的噼啪炸响,紧接着又被天上袭来的轰隆雷声盖住。

云裳借助裂云绦能够激发出六成威力的火云龙纹,却被闵月如一颗剑丸打掉了,其后而来的隆隆震响,虽然将落月坡上的妖兽嚇得屁滚尿流,其真正的威能早在那刺目光亮中湮灭殆尽了。

金丹高手对决,生死只在一刹那,没有过多的试探,双方一出手就已经用尽了全力。云裳向前冲出十余丈远,才收住了身形,转回身时鲜血已经染红了半边的衣衫。

殷勤一直站在原地,刚才那一刹那的交手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以他气机牵引术的速度竟然没能找到机会将手上扣的一把霹雳珠丢出去!

闵月如被炎狼一爪逼住了前冲的势头,正好落在火云龙纹与剑丸相互碰撞的炸裂范围之内,不但头发烧焦了几缕,脸上也蒙了一层淡淡的黑气,再配上她肋下那道大口子,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她被殷勤与云裳一前一后站成了夹击之势,只淡淡地瞥了云裳一眼,然后扭过头盯着殷勤,忽然冷哼一声道:“想不到,花云裳的弟子竟然是个蛮巫!”

刚才那场生死相搏,闵月如其实是吃亏在了殷勤手上,她没想到殷勤驱使的炎狼竟然能在瞬间爆出妖王般的速度与力量,以至于疏忽之下,不但没能用剑丸将炎狼直接打飞,还硬生生地被它逼停了身子,以至于被云裳引来的火云龙纹在极近的距离上来了一下子。

虽然火云龙纹还是被她的剑丸挡住了,两者碰撞所爆发的庞然能量,还是让她颇为难过,虽然硬撑着不露痕迹,实际她比云裳所受的伤还要重一点。

殷勤被闵月如气势所罩,嘴角露出一丝狞笑,挥手一招,那头被闵月如踢飞的炎狼竟然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像头小牛犊子般以头抵地,眼睛变成血红诡异的颜色,呼哧哧地向外吐出大口的白汽。

“蛮巫的图腾秘法,哼哼,万兽谷竟然与南疆蛮人暗中勾结?”闵月如的身形鬼魅般一闪,横向移动了十几丈的距离,与云裳和殷勤拉开了成了三足鼎立之势。一番诛心之语,闵月如的嘴角浮起一丝不屑之意:“就靠这么一头孽畜么?死在本尊手上的妖王不知凡几。”

这婆娘的速度实在太快了!殷主任眼睛都没敢眨,却依然捕捉不到闵月如移动的轨迹,他可是信奉天下道法,唯快不破的主儿,嘴角笑容不减,心底却泛起阵阵寒意:总算见识到金丹后期剑修的真正实力,这婆娘本身的速度就堪比剑丸,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有两颗剑丸!”云裳忽然冷冷插言,打断了殷勤的思路,“她之前伤我的是一颗冰丸。”

“你是金火合化的冰灵根?!”殷勤瞳孔收缩,早在天空那些血鸦莫名死亡坠落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云裳的伤势更是诡异,那一抹细不可见的水线竟然能有如此恐怖的杀伤力,而且以云裳金丹老祖的自愈能力竟然没能止住流血,到现在她的伤口尚有血迹渗出。

“这叫剑星,不是剑丸。”闵月如竖起食指,顶端晶莹一点,“只不过,知道这颗剑星存在的,都已经成了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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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5章 花云裳,你真是好胆

“不知凡几?”殷主任哈哈笑道,“你这婆娘也是个能吹的主儿,我这一头炎狼配合师尊的火云龙纹,就已经把你劈成个黑炭球儿了。还胡吹什么,见过你剑星的人都死了,被你吹牛说大话吓死么?”

闵月如刀子一般的目光锁定了殷勤,一字一句道:“等下你就知道被剑星一下下切成肉碎的滋味了。”闵月如话音未落,手掌突然扬起,一道火柱朝着另外一侧的云裳极速打去,云裳其实发动在前,趁着闵月如与殷勤斗嘴之时,身子腾空而起,化身虚影全力欺近闵月如所站之地。

几十丈的距离对于金丹老祖来说,不过是一个上步而已,云裳信奉先发制人提前发动,却还是被闵月如的剑丸后发先至,向前冲了不到三丈,就不得不将掌中剑一横,同时掐出一个指决,一抹暗红色的光影晕红了掌中剑的锋刃,她准备以裂云绦加持掌中剑,硬抗闵月如的剑丸。

彭!空中传来皮革相撞般的声响,两个火灵根为主的修士劲力相拼,却并没想象中火花四溅的情况。

云裳闷哼一声,被一股巨力撞得身形倒飞出去,她的人还没有落地便忍不住喷出大口的鲜血,在空中撒下无数血花。

同一时刻,闵月如脸色也是猛然一变,感觉神识竟然与那枚火丸突然失去了联系。不等闵月如继续对云裳发动的攻势,殷勤配合默契地双掌向四面八方连拍一十八道虚影,原本因为闵月如到来而变得异常安静的落月坡上忽然兽吼连天,草丛矮树林间窜出十几头双目血红的妖兽,朝闵月如围扑而上。

“大蛮巫!”闵月如沉静的脸上第一次显出惊诧颜色,她以为之前那头炎狼就已经是殷勤压箱底的保命手段,哪知这货竟然能一下子激发出如此众多的妖兽。而且,在她的感应中这些从四周扑上来的妖兽,其中至少一半达到了五级妖王的水准,能够施展出这种手段的蛮人,也只有南疆大族中的大蛮巫了吧?

在闵月如心中,一直是将云裳当做主攻对象的,没想到花云裳这位真传弟子竟然如此难缠,尤其是从云裳那边一下子扑上来的一头荒原醒狮以及一头浑身漆黑的林豹,仅从这两只妖兽的速度判断,全都有五级妖王的水准。在这两只大妖身后,地上还爬了一只身长超过两丈的巨蜥,横在闵月如与云裳之间,细长分叉的血红舌头吞吞吐吐,喷出腥臭的气息。

闵月如顾不得追究她的剑丸如何被云裳掠了去,眼看速度最快的林豹利爪,距她不过三五尺,闵月如双手齐张,十指连弹,一道道晶莹细线向四方激射而出。没想到,竟然被个血脉三级的蛮子逼得她杀招尽出,与那枚被云裳掠走的剑丸相比,这漫天剑星才是闵月如最为恐怖的杀伐手段。

闵月如自从进入铸剑谷,对外宣称的资质,一直都是四阳火的地灵根,大家皆以为她还有一道木属性的灵根。殊不知,她体内五条灵根乃是四阳火辅以一阴金,并且合化变异生出一条水属性的冰灵根,严格来说,闵月如并非地灵根修士。

闵月如作为剑修,孕养之剑丸自然是以火属性为主的火丸,而她暗中修炼几百年,直到金丹成就之后,才终于从那一条冰灵根中炼化出的所谓剑星,才是她深藏不露,一击致命的阴狠手段。与横冲直撞的剑丸不同,剑星能够以满天星的手法应付群殴,也从根本上弥补了剑修在混战群殴中的短板。剑星唯一的缺陷便是攻击范围达不到剑丸那般么远,这也是闵月如一上来,便逼近到云裳和殷勤十丈之内的原因。

闵月如之前说的没错,她的剑星成就之后,也是极少使用,秉着出必夺命的宗旨,见过这些冰凌剑星的人,全都成了死人。换句话说,闵月如万里迢迢,从坠星海来到西荒,便是奔着云裳这条小命儿来的。

作为金丹后期的剑修老祖,闵月如对云裳出手也用不着试探的,两人交手的第一招,她便祭出了剑星,真心是准备一击夺命的。只是因为云裳反应极快,又存了几分运气,才堪堪躲过直取心房的夺命一击。

万万想不到,双方第二次的交手,就被殷勤逼得她以满天星的手法祭出剑星,闵月如胸中怒气翻腾。空中一阵噗噗闷响,十几头血脉激发的大妖宛如撞上了层透明的屏障,前扑的势头皆是一滞,被那些透明冰线洞穿身体,前扑的力道瞬间消失。落月坡上,血花绽放,闵月如只一招,便将十几头大妖打落尘埃。

咻咻,唯一的例外,竟然是那头挡在云裳前面的巨蜥,依旧挺直了脖子,挑衅般地朝闵月如吐舌示威。

闵月如也是微微一愣,她刚才那一招可是无差别的攻击,印象中至少有三枚剑星是朝那巨蜥打过去的,连荒原醒狮都被打得躺地打滚儿,这巨蜥竟然丝毫无恙?!莫非是头皇级的妖兽?

不可能!闵月如立马否定了这个念头,大蛮巫若有这般通天的手段,当初也不会被人族打到南疆密林子里去。她正要五指连弹,再给这头怪异巨蜥来一下狠的,哪知那条巨蜥竟然有所感应,身体忽然一虚,化作一道白光,眨眼窜到云裳的肩膀上。闵月如定睛看去,云裳肩膀上趴着的,分明是只浑身雪白鼻头通红的狸猫,先在云裳脸颊舔了两下,然后扭回身,呲着牙貌似凶狠地朝她啾啾叫着。

云裳也是挣扎着强行站直了身子,阿蛮那般轻盈的身子,跳到她肩膀上,竟也微微一晃,好在阿蛮身上一股熟悉的气息让云裳精神为之一振。脸颊被阿蛮小舌舔了两下,竟有一股地元祖气渡了过来,瞬间就止住了云裳肩窝处汩汩的流血。

“花云裳,你真是好胆!竟敢勾结南疆蛮巫,不怕朝廷知道,灭了你万兽谷的宗门?!”闵月如呵斥云裳,暗中却在调运神识,试图从她身上找出剑丸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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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6章 师尊好手段

云裳脸色惨白,轻轻咳了两下,嘴角渗血道:“你莫要血口喷人”她话未说完,另一侧殷勤双手向前一甩,两把霹雳珠朝闵月如丢了过去。

闵月如事先对花云裳与殷勤的调查不可谓不细致,尤其对那殷蛮子动辄就以霹雳珠轰人的事迹印象深刻,她虽惦记火丸的去向,却是时刻留神着殷勤的举动。见他肩膀一动,闵月如这边就有所感应,咬牙又是十指连弹,缕缕星芒将殷勤丢出来的霹雳珠打落尘埃。

闵月如这剑星着实霸道,殷勤丢出的霹雳珠甚至来不及引爆,就被冰魄洞穿掉在地上成了废物。殷勤瞟一眼距离自己不到丈许远,那一地破珠儿,心中也暗道一声:好悬!这婆娘剑星的速度似乎比剑丸还快,幸亏这些霹雳珠没能引爆,否则的话,就要被这些霹雳珠反轰惨了。

不过,殷主任也是个狠人,这个念头只在脑海中一过,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两把珠子,大喝一声:“走你!”他向前甩出的同时,身子却向后急退。

“还有?!”闵月如无奈,只有再度弹出星芒。

闵月如对这殷蛮子,恨得牙根儿痒痒,她这剑星的威力虽强,却也不是用之不竭的。说白了,全靠她体内那天冰灵根中蕴藏的冰魄灵力才能施展,先被这蛮子驱使血鸦妖兽围攻消耗了不少,紧接着这货又左一把,右一把往外丢霹雳珠,饶是闵月如金丹后期修为深厚,像这般十指连弹地催动剑星,对于她的冰魄灵力也是极其巨大的消耗。

空中一阵叮咚作响,闵月如神色一变,耳边传来殷主任狂放的嘲笑:“假的!哈哈哈走你!”殷主任又撒出一把珠子。

“你个小王八羔子,老娘生撕了你!”闵月如双目尽赤,竟然不管殷勤激射而来的第三批珠子,身形一晃,朝着殷勤直冲而上。

金丹后期老祖的全力施展之下,遁速相当恐怖,殷主任瞳孔一缩,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怖威压,好在他也早有准备,身上虚影闪烁,他的两肋幻出一对惊悸鸟的翅膀,只一动,身子便腾起于几十丈的高空。

“果然还是假珠!”闵月如赌对了,殷勤撒出来的不过是些金属小珠儿,哪有半点杀伤力?她的心情稍微放松,就觉得头顶红影一闪,紧接着啪地一下,浑身便被缠绕满了游动的电光。

“死婆娘,以火云龙纹偷袭老娘!”闵月如闷哼一声,眼鼻口耳皆有血痕渗出。闵月如浑身宛若痉挛般剧烈地抖动了几下,却终于站定了没有倒下,她的神识也已经有些模糊,却还是强自按住了心神,双手猛地向上挥起,腾地一下周身便燃起熊熊火焰,硬生生将那些缠绕在她周身的电龙撑开了身体。此火纯粹是闵月如动用了灵根之中精纯的火灵力所至,仅仅三两息的功夫,那些缠绕周身的游动电光渐渐湮灭消失。只不过,这期间对于她火灵力的消耗,也是相当巨大的。

“师尊好手段!”殷勤腾起在高空的身子再一晃,就到了云裳身边,大手揽住她的腰肢极速飞离。

云裳惨白的脸上稍微恢复了血色,苦笑摇头道:“怕是逃不掉了,金丹后期的修士,果然难缠的紧。”只是她的话尚未说完眼前一黑,竟被殷勤堵住了嘴巴,一股地元祖气便从那人口中渡了过来。这可是当着闵月如呢?!云裳羞得用力挣扎,却被那人紧紧搂住,身体极度虚弱之下,一丝力气也施展不出。

刚才她与殷勤的配合虽然天衣无缝,却只是消耗掉闵月如的一些灵力,根本无法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这一系列种种安排,也是她与殷勤在干掉闵一行之后,为了应付铸剑谷寻仇报复,反复琢磨出来的战法战术。

云裳刚才那一下的火云龙纹,几乎耗尽了她体内的所有灵力,这也多亏了殷勤连撒了两把“引雷屑”,才能够如此精准地引导龙纹降在闵月如的身上。所谓的引雷屑,也是殷勤想出来的主意,除了那些肉眼可见的金属小球,其实还有大把的金属粉尘,尤其是殷勤最后那一下子腾然升空,沿路撒下大把的细碎金属粉尘,更是起到了引雷的作用。

正是因为这些浮于空中的引雷屑,才能让云裳的火云龙纹将闵月如劈个正着,苦于云裳本身修为所限,即便借助了些许裂云绦的力量,还是没能起到一击致命的效果。

眼下,云裳的着数已经出尽,浑身散架般地再无一点战力,殷勤以图腾秘术幻化朝惊悸鸟的天赋,遁速虽快,但带着她一起飞遁,绝对没有机会在闵月如的追踪下逃得生天。

唯一欣慰的便是,云裳上来就收了这婆娘的火丸,也多亏了殷勤这小子想出来的歪点子。云裳之前以掌中剑硬抗闵月如的剑丸,虽然被打得吐血倒飞,总算是借助裂云绦的缠缚能力,将那剑丸的遁速稍微阻止了一下,虽然只是电光火石的刹那,她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将剑丸纳入了手腕上的乾坤环里。

这也是闵月如忽然感应不到剑丸的原因所在,乾坤环中的剑丸被此届空间法则所阻隔,相当于处于另外一个微小世界中。此招也是极险,其中起到最关键作用的,应当是掌中剑上涂有殷主任贡献的一层精血。

这货经过与燕自然一战,对于血污剑丸的手段颇有心得。只不过,当初对付燕自然的血丸用的是他火属性的腾蛇精血,燕自然的剑丸为五行土,被火所生,依靠五行贪生忘克之理,最终被他血丸吸引偏离了方向。

早在得知闵月如会来临渊的消息,殷勤就开始着手准备应对之法。闵月如的剑丸肯定是颗火丸,好在殷主任当时体内的不灭灵根尚未被血脉整合吸收,正好辅以精血涂抹在云裳的掌中剑上,只求以这股天地间至纯的木气,能将闵月如的火丸“引诱”得稍微停顿一下。

“师尊,将你腕上的镯子给我!”神识中传来殷勤急切的声音,羞涩中的云裳想也没想,抬起手腕任由他褪了乾坤环下去。下一刻,一股难捱的沉沉睡意从云裳四肢百骸间弥漫而出,她轻轻嗯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劲,奈何眼皮像是黏在了一起,瞬间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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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7章 来意

闵月如眼睁睁看着殷勤掠走了云裳,奈何身上游离的电火尚未完全散去,而且刚才那一下以灵火逼退电龙,甚至动用了她金丹中所藏的珍贵祖气,消耗实在太大了些。

闵月如不得不站在原地,一边运气调息,一边看着殷勤与云裳在空中做出亲昵之举,明知多半是两人之间的某种疗伤秘术,闵月如还是忍不住皱起眉头,在心中狠狠啐道:“这花云裳这是个蛮荒野妇,哪有半点身为师尊的觉悟?!当着外人,竟然与徒儿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真是、真是不知廉耻!”

闵月如一世清修,修道三百余年,被她杀的男人不知凡几,能够亲近她的男人却是一个也无。闵月如以清修法成就金丹,身边的弟子也是清一色的女修,就连铸剑谷那些一心扑在剑道的苦修之士,也都觉得这位女丹老祖,性子实在太过古板刻薄,属于极其难以接近的人物。

至于殷勤以图腾术激发出的超强遁速,在闵月如眼中反而算不得什么,那花云裳被剑星所伤,相当于在她身上做了独有的标记。哪怕殷勤能够潜行千里,只需等她调过来这口气儿,就能循着这一丝冰魄的气息追踪万里。殷勤的遁速再快,也无法甩脱金丹剑修以剑丸引导,全力追踪的速度。

出乎闵月如的预料,那殷蛮子遁出三四十丈,竟然没有急着逃命,反而在空中搂着花云裳先亲了一通,就只这三两息的耽搁,闵月如这边也已经理顺了气息,虽然消耗的灵力一时补不回来,但至少不会因为强行调运灵力斗法而伤及道基。

修为越是高深,对于强行调运灵力这种事情越是忌讳,除非遇到性命攸关的紧要关头,高阶修士极少强行调运灵力,反倒是那些初入道门的炼气期的弟子,经常会有强运甚至逆运灵力的情况,殊不知稍微不慎,就会损及道基,彻底丧失了更进一步的机会。当然,高阶修士中也有例外的异类,比如空中那一对特别不要脸的师徒,仗着某人身怀不灭灵力,习惯性地透支灵力。

紧接着,更让闵月如看不明白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她稍微走神儿的当中,殷蛮子怀中的花云裳竟然不见了,皓月之下,只有殷蛮子一人立于空中,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正冲她嘿嘿冷笑。

乾坤法宝?!闵月如心中陡然升起警觉,脑海中闪过“天机子”的名字,这也是她一上来就施展剑星杀招,希望速速解决花云裳的一个原因。以闵月如在铸剑谷中的地位,对于闵一行与闵十九追踪数十万里,深入西荒的目的,当然知道的很清楚。

说是追杀旁氏余孽,实则是为了追查天机子的下落,闵一行最终命丧西荒,铸剑谷高层的几位金丹老祖议论之下,都觉得仅凭花云裳一个进阶金丹没几年的初期老祖,怎能逼得闵一行自爆金丹?即便闵一行重伤之下,跌落了一个境界,拿下一个金丹中期的老祖也是没有问题的。

大家都觉得,闵一行陨落西荒,应该与天机子不无关系。虽然,在多年前铸剑谷就已经确实了天机子肉身尽毁的消息,但天机子的元神最终有没有因此而消散,却是始终没有一个确凿的结论。倘若天机子以某种秘法,保其元神不散,闵一行被天机子算计,死在他手里,便不算冤枉。当然,无论天机子夺舍,或者以某种秘法凝聚元神,作为一个失去了元婴的存在,仅靠其元神的话,其战力肯定不如金丹后期的老祖。

另外一个可能性在于,花狸峰手中藏有天机子留下来的某种能够斩杀金丹的法宝。

无论如何,一个失去肉身并且十分虚弱的元婴元神,又或者是一件能够斩杀金丹老祖的法宝,对于许多金丹后期的存在来说,都是值得他们出手一搏的好东西。尤其是前者,若是能拘锁住其元神,自然对冲击元婴大有裨益。

不过,对于闵月如来说,吸引她来到西荒的最主要的原因,却并非上面两点,而是那颗藏在殷勤腹中的剑丸。那可是一颗玄天藤果所炼的剑丸啊,那种精纯的木气,对于火灵根的闵月如来说,真有一种无法抵挡的吸引力。

闵一行尚未陨落之前,作为同门师兄妹,闵月如自然不会有任何非分之想,可闵一行陨落之后,那颗剑丸却就此没有了音讯。闵月如并不认为,玄天藤果会被毁于闵一行金丹自爆。她以为这枚剑丸应该最终是落在了花云裳手中。直到在拍卖会上,闵月如看到了殷勤,相隔几十丈的距离,还是被她感应出殷主任腹中那枚剑丸的存在。

不怪殷勤藏的不够深,实在是金丹剑修之间的一种感应太过灵敏,加之两人又都是出自同一门下,连道法传承都同出一辙。连铁翎真人都感应不到的剑丸,却逃不过闵月如的感知。

当闵月如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感觉也挺震撼,如此珍贵的剑丸竟然被花云裳赐予了一个蛮子?她更想不通,一个蛮子在腹中孕养一颗剑丸有何用处?要知道剑修之路,唯有人族修士才能行走,一个蛮子,便是将剑丸在腹中孕养千年,也成不了剑修啊?!

也正因如此,闵月如将其重点盯牢的对象临时换成了殷勤,从他腹中挖取那枚玄天藤果才是她此来西荒最重要的目的。

而殷勤在她眼皮子底下,大变活人,将花云裳藏入了乾坤宝器之中,则让闵月如立马将警觉又提高了几分。此人来历实在太过神秘,不但身怀大蛮巫才能施展的图腾秘术,而且极大的可能性,是他的手上还掌握有天机子所留下来的杀伐宝器!

闵月如剑一般的目光钉在殷勤的身上,她忽然对闵一行的死因,有种桶底脱落的恍然,那花云裳不过是个摆设,眼前这个深藏不露的蛮子,才是杀死闵一行的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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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8章 闵月如想不通的事

殷主任背负着两手,静静立于空中,夜风吹习习,吹起他的袍袖,从闵月如这个角度看过去,空中那人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今儿可是有点儿飘了啊!殷主任暗自感慨,自打他魂穿蛮墟荒原以来,一直游走于生死边缘,大大小小的杀阵也经历了不少,哪次不是被人削得断手断脚?哪次不是吐血三升,全靠大姨妈后援团才能强行续命?更别提花狸峰上那些在小寒潭畔,被花云裳按在石头上反复摩擦的日子,哪回不是脱层皮,需得让人抬回去才行?

可是,今非昔比了!谁能想到,如今对上闵月如这般金丹老祖中的顶级战力,殷主任不但与之周旋了好一阵子,更难得的是,周身上下竟然一点儿伤都没有。连云裳老祖都被对方的剑星打残了,闵月如也被火云龙纹轰得灰头土脸,唯有殷主任硬是毫发无损!

两人对峙一阵,闵月如抬手理了理云鬓,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何来历?”

“小仓山,殷勤。”殷勤淡然一笑,“许多人背地里唤我殷蛮子。”

“死到临头,还遮遮掩掩的,有意思么?”闵月如不屑道,“你既然不肯露底,我也不稀罕打听。”

殷勤朗声道“殷勤为人,从来是光明磊落,何来遮掩?我说我来自小仓山,你不肯信,又能怪谁?”

闵月如仔细思索她从各方得来的有关殷勤的线索,此人的来历真还真是没有什么值得推敲之处。可她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出身修仙小族的蛮子,怎么能够使用大蛮巫才能精通的图腾秘术?要知道,整个蛮墟荒原能够施展此种手段的,不过一掌之数啊!而且,据她所知,那几个老蛮子,全都躲在南疆的老林子里,连面儿都不敢露。

至于坊间流传的所谓蛮族七皇不久就将汇聚南疆,定会卷土重来的说法,闵月如是根本不信的。像她这种即将登上人族修士之巅的存在,自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所谓七皇重聚,不过是有些居心叵测之辈散布的谣言而已,南疆蛮人真正的情况,怕是比大多数想象中还要凄惨的多。这一点,仅从每年从南疆流出来的那些蛮奴其血脉品阶越来越差,就能推测出来。

闵月如脑海中闪过种种念头,嘴角泛起冷笑道“光明磊落?就凭你与花云裳算计本尊的种种手段,也当得起这四个字么?”

殷勤瞪眼道“你这婆娘,说话好没道理!修士斗法,如同两军对阵,道法心机各逞其能,许你用冰凌偷袭,就不许咱们想办法引雷劈你?”

闵月如被他左一声婆娘,右一声婆娘喊的心头火气,沉下脸来,抬起手,指尖星芒闪烁,遥指殷勤道“偷袭?我今日就用这冰凌剑星零碎了你!”她这剑星的攻击范围在十丈以内,可是配合上她迅若闪电般的遁速,殷勤只要没能遁出百丈之外,便根本逃不开她的攻击。

殷勤忽然抬起手,晃了晃从云裳腕子上褪下来的乾坤环道“你还有多少冰凌子,干脆一并发来,正好被我这乾坤宝贝一起收了!”

闵月如愣了一下,望着殷勤手上的乾坤环,一时迟疑起来。她一直想不通,她的剑丸是如何被云裳收了去?直到殷勤亮出乾坤环闵月如就更想不通了。

乾坤环是空间类的法器没错,问题是从来没听说此种法器,能够收人剑丸的!莫说是她金丹后期的剑丸,就算是筑基剑修的剑丸,也没有被乾坤法器收走的先例。莫非难道这蛮子手中所持,实际是出自天机子之手?

“天机子”三字,已经成了铸剑谷修士的梦魇,虽然剑修之路,讲究的是苦苦磨砺,不但磨练肉身,对于心境的要求也是相当高,但天机子给铸剑谷造成的损失实在太大了些。

当年铸剑谷得到密报,不但找到了隐藏于坠星海的旁氏余孽所在,还确定了天机子引动雷劫,肉身受损的机密。铸剑谷当机立断,精锐全出,以为能够轻松拿下旁氏余孽,哪知天机子以各种机关法阵,花样百出,使得铸剑谷遭受到了山门立宗以来,最严重的一场重创。

虽然对外宣布的是两位元婴受伤闭关,实际上不但金丹老祖死了一半还多,而且当场就陨落了一位元婴太上,另外一位元婴闵承真也是身负重伤,回到宗门便不得不夺舍求生。闵月如已经将近百年没听过闵承真的消息了,她甚至怀疑这位太上师叔也已经陨落了。

相比之下,倒是那天机子,虽说也丢了肉身,近百年来却屡有行踪偶显,闵月如不得不怀疑,殷勤手中那貌似普通的乾坤环,其实就是天机子这些年来,专门炼制的,用来对付剑修的法宝?

殷勤没想到,他随口吹牛,竟让闵月如疑神疑鬼,心思一动,就想明白其中奥妙,他赶紧趁热打铁,身形一晃,空中竟然显出龟蛇虚影。殷主任控制着龟蛇虚影,在空中扭动交/\缠,哈哈笑道“你这婆娘!才真是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想要殷某人的性命?来来来,你我干脆做过一场!”

“玄武临西!”闵月如倒吸一口凉气,叫出声来。

“不错!哈哎呦!我/\操”殷主任玄武虚影尚在空中晃动,闵月如已经身形如电,冲了过来,比她剑丸般遁速还快的,则是指尖激而出的点点星芒。

殷主任的气机牵引术也在瞬间发动,手腕一抖,那枚乾坤环打了出去。

嚓!空中传来一声诡异的声响,乾坤环竟然被星芒洞穿,紧接着闵月如身前出现一片光影闪动的镜面大小的扭曲空间,这是空间类法器被毁之后的引起的小规模的空间缝隙。只是这点儿缝隙实在太小,持续的时间更短,几乎就是一个闪电的样子,便泯灭不见。

随着乾坤环的损毁,空中噼里啪啦掉下一堆东西,全是云裳的私人物件,有首饰,也有贴身的衣物,还有就是一颗暗红色的圆滚滚的剑丸。



第889章 大言不惭

闵月如可不是吓大的,刚刚那种顾虑迟疑竟然全是做出来给殷勤看的。趁着这货得意忘形之际,闵月如的杀招立马亮了出来。

蛮墟荒原四句谶语流传了将近万年,期间不知出过多少自号“玄武”的蛮子,莫说殷主任背后这龟蛇只是个虚影,就连龟蛇真身也曾经有人鼓捣出来过。

再者说,修为到了闵月如这般境地,可以说已经摸到了长生大道的门槛儿,为了那超凡入圣,飞升天外的希望,莫说对面只是个玄武的虚影,哪怕真是一头玄武圣兽,只要有一分得手的可能,闵月如也会豁出老命拼上去的。

更何况,殷勤血脉的强度瞒不过闵月如的感知,即便他真是传说中临西之“玄武”,以他目前的血脉强度,闵月如得手的机会,何止一分?

经过刚才一阵调息,闵月如已经偷偷用掉了一枚中级灵石,不但火灵力补上大半,冰灵根中也不似之前那么空虚了。以至于连殷勤打出的乾坤环都被她的冰凌剑星击破,这剑星的速度实在太快,外人只看到冰芒一闪,乾坤环便破碎炸裂,实际上这是由十颗剑星连续击打的结果。

看见她的火丸从空跌落,闵月如心头大喜,神识一动,火丸瞬间便到了她的手中。下一刻,她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狠狠瞪着殷勤道“难怪一行师兄的剑丸会被你掠去,这种血污剑丸的法子一旦传出去,你便是天下剑修之敌!”

这婆娘说发动就发动,而且出手狠辣招招夺命,看来金丹老祖全是一个德行的。殷勤手忙脚乱,眼看剑丸被闵月如收了回去,也不由得暗道一声失算。

不考虑与云裳的斗法切磋,这是他第三次对阵上金丹级别的修士,无论是闵一行,还是孟逍遥,全都是说干就干,不但出手无情,而且都是全力以赴,根本不留余力,或许这才是修士能够活得长久的道理?

没能用玄武虚影“唬”住闵月如,殷勤只是稍微遗憾,好在这本就不在他的预计之内。至于被闵月如夺回了剑丸,现在也不是后悔的时候,他的发动也是极快,就在闵月如收回剑丸的刹那,背后的蛇尾一扫,身子在瞬间移出三十余丈的距离,其速度竟然不比惊悸鸟的遁速差多少。

闵月如再一次任由殷勤拉开距离,嘴角挑起一个冷然弧度,一边暗运灵力,抹去剑丸上血污之侵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闵月如出手绝对是毫无先兆,出手之前却往往稳扎稳打,蓄力充足才会谋定而后动,这也是让殷勤最为头疼的一点。

对于殷勤来说,最忌惮的却是闵月如的剑星,被剑丸打最多是洞穿一个洞,被剑星打可就成了筛子!拉开了距离,殷主任身后龟蛇虚影猛然暴涨,纠缠在一起的两头圣兽忽然分开,一道道玄龟虚影印入殷勤体内,空中只剩下腾蛇虚影,在他的头上盘旋,幻化出狰狞的模样。

下一刻,殷主任吐气开声,沉喝一个“定”字,他原本飘于半空的身形急坠而下,宛如流行撞地般在地上砸出好大一个土坑,尘土飞扬中,殷主任四肢着地,脊背微微耸起,趴在那里宛若万年玄龟一般。

闵月如对于空中那条张牙舞爪的腾蛇虚影恍若未见,倒是殷勤忽然摆出个老龟的防御姿态,让她感到好笑“这蛮子,真以为就凭他这两三阶的老龟血脉,也能硬扛我的剑丸么?笑话!”以闵月如金丹后期的实力,就算是妖王级别的龟壳照样能打出几个窟窿来。

火丸被殷勤血脉污染的时间太短,他这边刚在地上爬稳当了,那边闵月如手掌一翻,火丸便已经腾空而起。

殷主任毫不示弱,宛如地龙翻身般发出昂昂低吼,身形猛然暴涨起两三倍,再一抬头,朝闵月如这边吐出一大团水汽。

“哼哼,还是头水龟来着,想以水来克我的火丸么?”闵月如见殷勤隐于水雾之中,不屑地冷笑一声,她心中却对这货的血脉来历更加相信了几分。只不过,即便是只玄武血脉的蛮子又能如何?正好趁他血脉尚幼结果了他,说不定正是本尊仙途上的一个大好的机缘。

殷勤距离她三十多丈,闵月如也没打算用剑星,那东西撒出一把的话,对她的冰灵力消耗颇为巨大,而且不像剑丸那般能够收回来。一个三级血脉的玄龟壳子,在闵月如眼中也与纸糊的差不多了,她的手腕微转,正要将那火丸打出去,忽听空中一阵嗡嗡之声,地上那团水雾中竟然飞出许多蚁虫儿来。

君蚁!这蛮子的花样儿当真不少,闵月如瞳孔微微收缩,落在那些从水雾中钻出来的蚁虫儿上面,心中翻起波涛。这些君蚁都是真正的蛮墟种儿,此种妖虫在铸剑谷宗门所在的坠星海一带是看不到的,不过闵月如进阶金丹之前,也曾来过西荒,在蛮墟深处历练过的。记忆中,那些曾经追得她落荒而逃的君蚁似乎比眼前这些,无论个头还是血脉都要弱上许多的。

这些君蚁中,等级最差也有四级的血脉,而且其中竟然混有不少五级血脉以上的王蚁,更然闵月如感到震惊的是,这些君蚁的血脉实力可都是实打实的,绝非蛮巫图腾术强行激发血脉那种。

她忍住了祭出剑丸的冲动,静静看着几百只君蚁从水汽中钻出来,嗡嗡着将水汽团团围住。半晌,闵月如忽然咯咯笑道“就这些么?我当你能鼓捣出多少君蚁来呢!”

“三百王蚁,足以将你这婆娘啃得骨头不剩!”水雾中殷勤的声音显得很是空洞,虽然不敢露脸儿,口气却是相当大,“闵月如,本圣念你修为不易,若肯收敛心性,在本圣座下做个听差的奴婢,本圣便饶你一条性命。”

闵月如被这货气笑了,一个三级血脉的小蛮子在她面前称圣不说,还打算收她这个金丹后期的老祖做个奴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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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道友树树与悠悠,鹧鸪neet的打赏



第890章 围攻

闵月如怒极反笑,连说三声“好”字,双臂腾然一张再倏然一拢,一个巨大的火球便朝地上那团水雾翻滚而去。

这是金丹老祖全力施放的大炎焰术,也是火球术中最为霸道的一种,绝非临渊城里商铺上头那种照亮的小炎焰球能够比拟。闵月如身为剑修,虽然以剑丸称尊诸祖,并不意味着施展其他道法时,水准会打折扣,正相反,修为到了金丹后期,天下道法大多数都能随手施放。

落月坡上一阵嘶嘶爆响,那是水火相激发出的声音,金丹后期的大炎焰术果然霸道,只三两息的功夫,那些围绕在殷勤周围的水汽便一扫而空。只见殷勤趴伏在地上的身形竟然又涨大了许多,若是直立起来,身高已经逼近两长,就连他身上那件能够随身形变化大小的法袍,都已经迸裂,露出灰黑色的甲片般的皮肤。

做贼心虚!闵月如目光在殷主任身上打转儿,看到这货腰间还锁着一宗防御颇强的宝贝,不由得冷笑连连:还真把一行师兄的剑丸当成自家东西了,不但藏在小腹中,还弄了个铁裤裆锁着,怕人抢么?

啾啾,一道白影从殷勤头顶处立了起来,冲着闵月如呲出小獠牙,挑衅般地啾啾连叫。

这是花云裳座下那头狸猫吧,啧啧啧,一身皮毛还真不错,等下用剑星从她眼中打进去,方能将皮囫囵剥下来闵月如心中刚刚升起这个念头,对面那只狸猫似乎就感应到了,啾地一声从趴伏在地的殷勤身下钻进去,大尾巴在外面扭动一下,变消失不见踪迹。

乾坤宝物在这蛮子身下压着?闵月如又朝殷勤腰间瞄一眼,空中嗡鸣之声忽然大做,紧接着从殷勤身下钻出一只胖虫儿,围在殷勤四周三百多君蚁立马将那胖虫儿团团围住,阻住了闵月如的视线。

这是蚁后?闵月如猜测着,她对君蚁并不熟悉,也从未见过蚁后的模样,不过这群君蚁数量实在太少,即便混有几十只血脉五级以上的王蚁,闵月如也是丝毫不惧。

双方的僵持只有三五息的时间,那些挡在殷勤身前的君蚁便分作四个小群,朝闵月如主动发起攻击,同一时刻,趴伏在地上的殷勤又开始往外吐白汽,趁着闵月如祭出剑丸的当空,一团水雾渐渐在他四周浓郁起来。

闵月如身形闪烁,在四团君蚁的围攻中进退自如,同时一颗火丸在君蚁丛中穿梭往复,宛如流行,在空中每划下一道痕迹,都有伴随着黄绿色虫血洒落而下。

闵月如很有耐心,她准备先以剑丸将外围这三百多君蚁慢慢消耗干净,再去对付地上那头喷云吐雾的老龟。以她的谨慎,并不以为殷勤只会一味防御,虽然不晓得这货又鼓捣出一团水雾隐秘身形的目的,大不了等会再来给他来一个大炎焰术打散了那团水雾。

三百君蚁围住了闵月如,彼此间也颇有配合,开始时被她的剑丸扫掉了几十只,马上就改变了阵型,拉大并且错开了彼此间的距离。虽然还是挡不住闵月如的剑丸,但被她一剑扫掉多只君蚁的情况已经大大减少。

单只君蚁的攻击力并不算强,即便是王级蚁虫,其单打独斗的战力也无法同阶血脉的妖兽相比。不过蚁虫最恐怖的地方在于悍不畏死,它们更善于通过彼此配合,以牺牲几只君蚁的代价,为其他蚁虫争取突进对方防御的机会。

闵月如被这群蚁虫围住,开始是身形进退还颇为轻松,被她杀掉将近百只君蚁之后,反而有些束手束脚的感觉。这些君蚁并没有因为数量的减少而变得更加容易对付,反而这些蚁虫之间的配合比刚对阵时更加默契了,对她的威胁也更大了些。

多半是那头隐于水雾中的胖虫儿蚁后在暗中指挥蚁群,闵月如对于君蚁的围攻方式还是有些了解的。不过,没有再次打掉那团水雾之前,闵月如并不打算冒险冲入水雾,去强行攻击殷勤或者那只胖虫儿。

围在她身边的君蚁虽然比之前的威胁大了些,却依旧奈何不了她,甚至她还有剑星群灭这最后一招,不惜代价的话,她甚至可以在瞬间便将几团蚁群爆掉!当然,不到万不得已,闵月如不打算动用剑星,她已经在掌中扣了一枚中级灵石,她相信仅凭一枚火丸,就能将这些君蚁一点点地打掉。

殷蛮子能够祭出蚁群对付剑修,已经是针对剑修的弱点下手了,但闵月如并不认为这是殷蛮子手中仅有的杀招。耐心,再耐心一些,此处毕竟不是蛮荒深处,闵月如在心中反复告诫自己,殷蛮子召唤妖兽的能力,只会越来越弱,等灭了这些君蚁,只需打掉殷勤的水雾,再寻机慢慢修理这蛮子!

半盏茶的功夫,空中的嗡鸣声越来越小了,落月坡的地面上已经斑斑点点洒了不少黄绿色的虫血。围在闵月如周围的君蚁数量已经折损过半,剩下这一百多只虽然依旧悍不畏死地往前冲,但数量的减少,已经让它们之间的配合不那么默契了。

地上,殷主任终于完成了喷云吐雾的“工作”,一团直径超过五丈浓重的水雾将他化身老龟的巨大身躯隐于其中。

终于,水雾中传来昂昂低吼,幻化于空中的腾蛇虚影一下子升起百余长高,同一时候,那些围攻在闵月如周围的君蚁也忽然分散,一边躲避着剑丸的追踪,一边从四面八方朝水雾中钻。

殷蛮子这是要主动招了么?闵月如嘴唇紧绷着,眼中闪过一抹寒意,她没有用剑丸继续追杀蚁虫,手掌一招,那枚暗红色的火丸便静静地漂浮于掌心一尺之上。

这蛮子倒是搞出好大一团水雾,是要诱我再用炎焰术去轰么?闵月如望着眼前那一团凝结白稠的雾气,心中泛起嘀咕:殷蛮子狡诈无比,最擅长就是声东击西之策

她刚一犹豫,百丈高空那条腾蛇虚影忽然直冲而下。

闵月如面色不变,在她的感应中,那腾蛇虚影远不如水雾中那印入殷勤体内的老龟虚影来得强烈。而且,她的灵根属性对于火属性的腾蛇也是丝毫不怵,闵月如判断,天上的腾蛇只是虚晃一招,真正的杀机应该还是藏在水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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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总算得了点功夫,将这段儿写完了,等下还有一章。

第891章 斩杀闵月如

腾蛇虚影虚影的俯冲速度极快,眨眼间就从百丈高空俯冲到距离闵月如头顶不过三十余丈的高处。

闵月如依旧静静地立在山巅,只将浮于头前的火丸向上移了一尺,正对象腾蛇虚影的来势。

二十丈十五丈十丈,闵月如猛然抬头,十余丈外的空中那腾蛇虚影忽然一个幻化,嘎嘎鸣叫着,浑身散发出刺目的金光!

金乌!闵月如面色凝重,指尖一挑,火丸腾空而起,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暗红残影,朝头上那只金乌虚影冲了过去。

虽然只是一道虚影,闵月如丝毫不敢大意,金乌虽然算不上远古神兽,却也是在蛮墟荒原绝迹了几千年的古兽,绝对属于血脉超强能够进阶妖皇的妖禽。

真想不到,这殷蛮子竟有如此手段!以闵月如的见识,马上想到了另外一宗高阶大蛮,常常在战斗中使用的血脉秘术——血符术。只不过,高阶大蛮只能利用同种儿的血符强行激发出源于血脉的天赋能力,空中这金乌虚影,在血脉上显然与地上趴伏的老龟没有半点联系。

就在闵月如剑丸腾空的同时,水雾中昂地一声凶吼,一团白色的兽影忽然从水雾中冲出来,四蹄翻飞,蹭地窜上半空,此兽头顶一条三尺长的独角,宛如一柄短枪朝闵月如直戳过来。

水麒麟!闵月如心头一跳,这蛮子竟然能够同时激发两种血脉天赋?!不可能,就算此蛮真是玄武转世,以他目前的血脉强度,怕是连一种天赋都难以完全激发出来的。闵月如相信自己的眼光,无论是空中的金乌,还是地上冲顶而来的水麒麟,若真能完全激发其血脉天赋的话,那可就不是虚影儿了。

此二者,必有实有虚!闵月如冷哼一声,掐出一个剑诀,刹那间两指前端竟然显出一道长剑般的虚影,随着她手腕翻转朝着水麒麟的独角斜劈了过去。只要这血符所激发的妖兽,没有办法虚影化实,便意味着其最大攻击力,也不过是妖王巅峰的水准。闵月如身为金丹后期的剑修,硬抗两头王级妖兽,也是丝毫不惧,更何况以她的判断,这两道虚影之中,必有一道是殷勤唬人的虚招!

啪!空中传来轻微爆裂的声音,剑丸速度最快,瞬间便穿透了那道金乌虚影,金乌的虚影只是一晃随即消失不见。金光尽敛,空中只剩一只胖虫儿,正奋力地扑腾着一对儿小翅,直到她忽然看见自己肚子上被剑丸洞穿的透明窟窿,下一刻便直挺挺地坠落下来。

此虫儿道有几分空间天赋!闵月如嘴角浮起冷然笑意,她可是亲眼所见,此虫之前是钻到了老龟肚子底下去了,不知何时又幻化成了只金乌形状,多半是殷蛮子以图腾术叠加血符的结果。毕竟只是一只肥虫儿而已,单打独斗连一成金乌的天赋都施展不出,直接被剑丸打穿了!

既然金乌是虚招,下面那头水麒麟便是实攻了!闵月如刚将注意力专注于指尖掐出的长剑虚影,地上那团水雾突然爆开,昂昂声中,竟然又窜出两兽!

上面是一条浑身灰鳞的妖蛟,只一晃,身子就暴涨到了二十余丈,在空中张牙舞爪,遮天蔽月!比那妖蛟飞的稍微低些的,则是一只身长超过十丈的巨大妖虫儿,浑身如玉,翅膀微扇,竟然比那妖蛟的遁速还要快。

好个蛮子,本尊倒要看你还能变出什么花样儿来!闵月如朝地上扫一眼,之前那头巨型老龟已然不见,可以肯定的是,面前三兽之中,必有一只是殷勤的实体所化,其真正的杀招也必然藏于此处。

此蛮花样再多,却还是太慢了点!闵月如指尖剑影去势不减,头上的火丸却已经盘旋而来,直朝那道妖蛟虚影撞了过去。按照她的算计,距离最近的水麒麟带给她的危机感并不强,多半也是虚晃一招,那只妖虫的身形虽然夸张了点儿,却也没有太大的实体感,唯有空中那条妖蛟,行迹最为可疑。不但先发后至,显然别有居心,并且此蛟腹中一点熟悉的气息,还是没能逃过闵月如的感应。

哈哈,可笑这殷蛮子狡诈万分,绝想不到本尊能够感应出他腹中所藏的剑丸!一行师兄,师妹今日便要手刃此獠,为你报仇了!

啾!一声兽鸣,闵月如指尖所化的剑锋尚未劈正,那头水麒麟的虚影就已经片片粉碎,一头雪白的狸猫,化作一道闪电,扭身便逃,其遁速竟比剑丸还快。

没用的东西!闵月如心道,花云裳竟然将这废物认作灵兽,也是个蠢婆娘!身为金丹后期的剑修,对于剑势的控制已经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闵月如不待剑势走老,心念一领,指尖那道剑诀虚刃就转了方向,朝着那道巨虫儿的虚影刺了过去。

昂!空中传来莽牛般的低吼,却是出自妖蛟之口,只见此蛟大口一张,吐出一颗碗大水球儿,与那枚火丸碰撞在一起,随即发出刺啦噼啪的水爆之音。

碗大的水球在一瞬间化作白汽,消散空中,也总算是挡下了闵月如火丸的去向。闵月如见火丸去势已竭,指尖一挑,那火丸便毫无声息地回到了她眼前三尺之处。

被本尊打出原型了么?!闵月如的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空中那妖蛟虚影一闪而灭,终于现出一个超过丈许高的庞大人身,厉声狂叫着朝她砸下来。

“本尊说过,要零碎了你!”闵月如脸色猛地一沉,面前三尺处剑丸不动,她左手的指尖已经显出点点星芒。

嗷!嗷!嗷!空中那个衣衫尽裂,浑身披甲的蛮子宛如疯了般,手脚乱抓着朝闵月如扑下来。

“斩!”闵月如吐气开声,右手的剑诀虚刃已经劈上了巨虫儿的虚影。

“咦?!”闵月如忽然觉出有些不对,指尖那道虚影剑刃竟然弯了,被它劈中的空间忽然发生了扭曲,紧接着一只巨斧般的虫爪便从这片扭曲的空间中探了出来,只轻轻一挥,闵月如的一颗头颅就从腔子上滚落下来。

第892章 玉身妖虫

夜风袭来,将山巅之上,静静伫立的一只十余丈高,玉色妖虫儿的翅膀吹得飒飒作响。殷主任背着双手,仰着头围着那妖虫儿左转右转,口中啧啧赞叹:“天机道友这一招天外飞爪,来时无声无痕悄然灭迹,一经发动便是石破天惊,必杀一击!元婴出手,果然牛bi)!”

殷主任慷慨激昂,赞了半,那妖虫仍如石塑雕像一般一动不动,他干脆纵而起,连着拍打几下妖虫的巨爪,皆是全无反应。无奈之下,殷主任只好落回地面,摸摸了鼻子,尬笑两声嘀咕道:“马匹拍的早了点儿,大鹦鹉怕是还没缓过劲儿来。”

眼下还有许多善后之事,殷勤顾不得继续巴结大鹦鹉,收敛起心神,嘴里念念有词,手中幻出种种指决,功夫不大,山顶那些被他驱来的妖禽凶兽,无论伤势,只要尚能动弹便开始纷纷撤退,有些高阶的妖兽更不忘叼起那些死兽的尸。

以殷勤现在的价和修为,对于这些高阶妖兽血皮毛也不太看重,便任由其叼走。这些妖兽已经是方圆千里之内的最强存在,经此一役陨毁不少,那些劫后余生的妖兽能得死兽精血之助,短期内能够恢复相当得实力,甚至因祸得福也不一定。

这也是殷勤从莲花宝处得到传承之后心态上起了微妙的变化,换做以前,妖兽于他不过是些资助修行的材料而已,现在,当殷勤看着一片狼藉遍布血污的山坡,心中竟然隐隐升起恻隐之心。

眼光落在不远处一动不动的胖虫儿的上,殷勤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胖虫儿神识虽强,本血脉却并不适合战斗,被闵月如的剑丸洞穿了虫腹,况怕是不太妙。

殷勤探出神识,片刻之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胖虫儿虽然尚未死透,却也是回天无力了。

“素衣前辈,我这尚有蚁蜜丸。。。”殷勤话说一半,便被胖虫儿挥了挥虫爪止住了话由。

“不要不要!”胖虫儿竟然还能咯咯笑出声来,“素衣二字更不敢当,我本是一缕残魂,无用的分而已,万万不能在我上浪费我族的至宝。”

殷勤点点头,也不勉强。胖虫儿又朝他摆了摆虫爪,殷勤只道她有话讲,忙近前几步,不料胖虫儿却是嫌他挡住了视线,让他躲开点儿。

胖虫儿望着山巅之上,那通体如玉的巨大虫,好半晌忽然咯咯笑道:“那一爪好威风,当年素衣全盛之时,也不能划破虚空!”

殷勤嘴巴动了动,有些犹豫,正琢磨着该如何接话,他的心头忽然一跳,再抬眼时,那胖虫儿已经溘然长逝。

没有半句嘱咐,胖虫儿就这般洒脱地走了。殷勤眼眶发酸,朝那胖虫儿深鞠一躬,袍袖一卷,胖虫便消失不见。蚁族同类相食的规矩虽然残忍,但这是胖虫儿的遗愿,她的遗蜕将来是要供养新蚁后的。

蚁族的三百精锐也损失过半,好在殷主任也从胖虫儿那里得了cāo)控之法,站在山巅袍袖飘飘,将硕果仅存的百余只君蚁收入乾坤袋内。

远处白影一闪,啾啾声中,阿蛮兜了一大圈儿也回来了。殷勤与她心意相通,三五息的时间便将之前的战况沟通完毕。阿蛮对于这些本不在意,唯一担心就是云裳的况,听殷勤说云裳只是伤重,却并无命之虞,阿蛮便迫不及待地跳入殷勤的乾坤袋中,扒开云裳的襟往里面一钻。虽然在许多人眼中,阿蛮是只既不能战也不能反哺功力的废灵兽,但再废柴的灵兽与主人之间也有血脉联系。阿蛮的精血数量不大,但遇到危机况,还是会尽全力去辅助云裳,蚊子也是,阿蛮会毫无保留地用她的“蚊子血”反哺云裳。

安顿好阿蛮,对于山巅的种种血污以及斗法留下的种种气息,殷勤没有办法处理干净,而且他也不打算处理。甚至故意留下痕迹,对那些心怀叵测的家伙,也是一种警告和威慑。

经过这一番耽搁,僵直的大妖虫也总算有了动静儿,殷勤抬起头,拱手朝着正在缓缓划动虫爪的玉妖虫朗声道:“天机前辈的傀儡术当真是独步天下,竟能驱动此虫发动元婴一击,划破虚空,轻轻松松便斩了金丹强者的首级!”

“轻松?!”玉妖虫发出嗡嗡的声音,“你可知那一击用掉多少灵石?”

殷勤一阵痛,强笑道:“千金散去还复来,命保住了,花狸峰的根基也保住了,灵石以后总有的挣。”

“口是心非。”玉妖虫嗡嗡笑道,“不过,老夫喜欢你千金散去还复来这几个字,有气魄!”

殷勤嘿嘿试探道:“前辈得玉虫傀儡,法力重返元婴,真是可喜可贺!前辈纵横蛮荒,大仇得报,指可待啊。”

玉妖虫探出利刃虫爪,指着殷勤道:“你这小子,心眼儿忒多。休要在此试探老夫,实话跟你说,我这玉虫傀儡距离大功告成尚需时,而且驱动一次灵石消耗实在巨大。你那蚁中的灵石加起来,也不够老夫挥几下爪子的。纵横蛮荒?哼哼,你先挖七八条灵脉再说。”

老东西贪图灵石,要不要说的这么直白啊?!殷勤一边腹诽,一边赔上笑脸道:“前辈尽管放心,灵石的事包在我上。蚁中的灵石您尽管用,后续各种材料,灵石我自会想办法补充。当务之急,是要把咱们的战力提高到元婴的级别。”

“你这小子。”玉妖虫哼道,“当老夫看不出你的小心思?老夫才不屑占你小辈的便宜,你那蚁中的灵石老夫也不是白用,你小子不是想弄个傀儡么?老夫既然拘了这闵月如的魂魄,三月之后便还你一个金丹傀儡!”

“那感好!”殷勤喜出望外,真心实意地朝玉妖虫连连鞠躬,“这傀儡除了能打能战,最好再加些别的功能,比如端茶送水,烧菜煮饭,琴棋书画,总而言之各种才艺多多益善。。。”

他的话未说完,玉妖虫利爪一挥,强行斩破虚空,影虚实闪烁一阵,消失于月下山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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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食言了,休书撕掉,求复合。

简要汇报一下之前的况,做了一个手术,换了一个工作,很忙,非常忙。每天更新是肯定做不到了,但是会继续写下去的。

第893章 回归

天刚蒙蒙亮,花狸峰的后山猪场里就有女人扯着嗓子高声吆喝:“这都寅时了,怎么还是没睡醒的模样?赶紧给老娘打起精神来!别说我没告诉你们,今儿主任可要过来巡察的,若他老人家看到你们这般疲癞模样,当心把你们全都发配到叶头儿手下,去岭沟子里掏鸟窝!”

秋香手持一根大号的喂猪勺子,一边往食槽子里头添猪食,一边警告手底下的一群杂役蛮奴。后山猪场如今已经颇有些规模了,殷主任当年提出过一个年产八百猪的计划,还曾经被当作笑料被群嘲过好长一段时间,殷主任甚至因此得了个外号——“真传猪倌”。

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后山猪场赤睛猪的存栏数已经超过千头,其中仅仅是成年赤睛猪的数量就已经接近八百。当然,秋香养猪的能耐再大,也不可能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催熟一头赤睛猪,后山猪场的大部分成猪都是从各地坊市收购而来。

花狸峰作为蛮墟荒原上最大的赤睛猪养殖厂,早已经名声在外。西荒各大坊市,谁不知道赤睛猪乃是花狸老祖座下殷大真传一手扶植的营生?虽然没人知道这猪场一年下来到底能赚多少灵石,反正万兽谷周边包括野狼镇,仓山郡城在内的诸多城池,已经有不少烙着花脸狸猫头像的各式赤睛猪的吃食在售卖。

不得不说,殷大猪倌儿的手段还是蛮多的,以往赤睛猪与普通妖兽没啥两样,无非是取了心头血之后,拆散了骨肉直接售卖。而花狸峰的赤睛猪,不但根据不同部位分解成小块儿单独售卖,还有可以直接食用的肉脯、肉干、筋条等等小吃。

这些小吃不但味道鲜美,据说都是经由专门的药师辅以上等的灵草药材秘制加工而成的,凡人食用可以补气养血,延年益寿,甚至对于初阶的修士都有增强气血淬肉身的作用。

当然,只有花狸峰内部少数高层才晓得,提炼赤睛猪的心头血,炼制出的开脉丹,才是猪场利润的最大来源。而这些知道底细的高层之中,又只有寥寥几人才真正了解,花狸峰赤睛猪的心头血之所以能有如此高的出丹率,源于殷主任吃了顿加入惊悸鸟肉的火锅。说白了,赤睛猪与惊悸鸟的心头精血混合之下,才有符小药进一步发挥其夺命药师之天赋的机会。

秋香坐镇猪场,指挥手下近百杂役,很是风光。其实在花狸峰后山,还有一支人数与猪场相当的队伍,名声并不响亮,身上担的干系却和猪场不相上下,其管事就是秋香刚才口中所说的在岭沟子里掏鸟窝的叶头儿。

这位叶头儿,叫做叶三奇,当年也是后山兽园的管事之一,后来殷主任来后山视察,对后山的两位管事一升一贬。掌管灵田的胡老七因为种出了雷芽子,得了奖赏,而掌管兽园的叶三奇却被殷勤贬去野猴岭里去掏鸟窝,而且还给他定了个目标,让他掏到惊悸鸟的鸟蛋。

当时殷勤只是为了立威,顺便杀一杀这叶三奇的傲气,在殷勤眼中叶三奇身上有股子书呆子的傲气,棱角太多,需得慢慢打磨才堪用。

哪知这叶三奇也是个轴人,竟然真的脱了书生长衫,背了卷兽皮袋子跑去后山以外,从方圆五百里的散养区,一直到归在花狸峰名下,却无人照管的绵延千里的荒山野岭,竟被这叶三奇在两年之内跑了个遍,不但如此,这货还真掏到了野生惊悸鸟的鸟蛋。

殷主任听过叶三奇的事迹,也是由衷赞叹,这叶三奇真乃一个“鸟人”也。

无论如何,叶三奇这人已经自证是堪用的人才,殷主任自然不惜放下身段,到了后山一顿礼贤下士的安抚,不但许以“鸟园”主事之重任,还把后山之外五百里散养区的地盘全都拨给了叶三奇,让他钻研豢养“惊悸鸟”的事项。

如今花狸峰的惊悸鸟大部分还是要从各地坊市收购,但也有一小部分是从后山叶三奇的鸟窝里孵化而来,假以时日,惊悸鸟的精血或许就能自给自足了。

不过,惊悸鸟的豢养要比赤睛猪辛苦困难得多,所以才有秋香用跟着叶头掏鸟窝来吓唬手下人的桥段。

秋香带着人早早起来打扫,殷主任一行却是直到下午才姗姗来迟。恢复了小仓山时模样的殷勤,回峰已经将近三月了,每日都要巡视寒潭周遭的园区建设,隔三岔五还要到后山的猪场鸟园以及酒厂转一转。

至于云裳老祖,自从临渊城回来之后,就直接潜入小寒潭进入了闭关状态,对外放出的消息,这次闭关最少要小半年的时间,估计要到宗门大比才能出关了。

云裳闭关之前,倒是把殷勤的老祖办牌牌发还了回来,连带着还多发了一枚破军部的牌牌,再加上殷勤廉贞主事的牌牌,如今花狸峰上,腰挂三牌的殷大真传已经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耿云、宋玉昆等人开始还担心殷勤小人得志,会上门找事,全都约束门人弟子,尽量减少外出。不过,这段时间,殷勤还真没功夫找他们的碴儿,每天就是寒潭后山两处跑,一副为了山门建设殚精竭虑的状态。

由秋香引领,在猪场转过一圈儿,殷勤没有按照惯例,去到后面的鸟园,而是转去了灵田边上的茶园。

所谓茶园,目前只有一株雷劈茶树,这段时间胡老七倒也引入移栽了一些灵茶树木,不过全在暖室里小心照料着,怎也要十年八年才能移栽出来。

而这座小小的茶园,自从谢灵雀搬走之后,曾经空了一段时间,直到大半年前才有一位看园的老者搬了进来。

茶园周遭十余里本就是花狸峰的禁地,与小寒潭一般的规矩,谢灵雀走后,胡老七隔三岔五会过来照看茶树,等到老者搬入,就连胡老七都不得擅入了。

殷主任也不让人陪着,独自一人沿着弯曲小路缓缓前行,灵茶树虽然尚未大规模地引入茶园,其四周已经移栽了许多灵木花草,立起假山石,引入了灵泉,整个园区已经有些模样了。

第894章 哑谜

殷勤走了半柱香的功夫,目光所及,不远处一扇柴扉半掩着。翠竹编织的篱笆围成半人多高的院墙,花狸峰最宝贝的一株植物,将发了嫩绿新芽儿的枝杈从院墙上面探出头来。

眼前的景色,让殷主任有种如入画中的感觉,直到他的耳边响起铮铮的古琴声。

殷勤撇撇嘴,忍不住嘟囔:“老虫子能把古琴鼓捣得跟弹棉花一个调调儿,在音律方面也算得上天赋异禀了。”

直到殷勤推开柴扉,进到院子里面,在树下抚琴的老人被他的身影挡住了日光,这才用手一抹琴弦,抬头笑道:“勤哥儿今儿怎么这么闲?不用四处督工监造了吗?”

“我哪懂什么监工营造之事?纯粹是做做样子,瞎忙而已。”殷勤望着眼前满面皱纹弓腰驼背的令狐若虚,眼中浮起一股暖意。

令狐若虚的命虽然保住了,一身道法修为却已尽失,算是被彻底打回了凡胎,眼前的老虫王身子骨还不如后院儿那些记名的老朽弟子来的硬朗。

哪怕是最乐观的预计,老虫王剩下的寿数也不过是三五载而已,真正是到了风烛残年的时刻。

不过令狐若虚却很知足,反正之前他也是靠蚀根噬魂之术,强行增加寿元,每天都要受灵根腐蚀,神识被噬之痛苦,如今虽然被打回了肉体凡胎,却也不用再受那份罪了。

令狐若虚从石凳上起身,拍拍屁股,又弯腰收拾古琴。殷勤想要帮忙,却被令狐若虚拦下不用,只好倚着茶树,看他慢吞吞地收起桌上的古琴,套上琴套,夹在腋下,送进屋去。

等了一阵,令狐若虚才从屋里提出一个水壶,走到一半,又一拍脑袋,自嘲笑道:“老糊涂了,壶中没水!”说完,他又转身回屋,去从水缸里舀水。

终于,令狐若虚烧上水,慢动作一样往石桌上摆好了茶壶茶碗儿,笑呵呵对殷勤道:“勤哥儿真是好耐性。”

殷勤拂袖抹了一把石凳,在令狐若虚对面坐了,嘴角噙笑,脸上不见半点不耐烦的神色,摆摆手道:“今儿到您老这里,就是偷闲来的,我有啥可着急的?”

“难得,难得。”令狐若虚点了点头,也不知是说殷勤的耐心难得,抑或是“偷得浮生半日闲”难得。

两人围在桌边谈笑一阵,炉上水烧开了,这次殷勤主动起身,为令狐若虚沏茶斟水,然后就笑嘻嘻地看着令狐若虚喝茶。

令狐若虚抿了一口灵茶,脸上浮起一丝惬意,指了指殷勤身前的空碗儿道:“这茶可是半月前才采的,勤哥儿不尝个新鲜?”

殷勤摇头笑道:“您老难道忘了,师尊闭关前可是亲手授戒之事?不但酒肉不能沾,连茶水都不许碰呢。”

“我还真忘了这碴儿。”令狐若虚呵呵笑了一阵,感叹道,“你师尊自从开立山门,每日里就是一个忙字,难得有时间闭关专修/”

殷勤点点头:“师尊这次肯定是要到年底才能出关的,全怪我这做弟子的没本事,总要师尊事事躬亲。”

令狐若虚抬起眼皮瞄了一眼殷勤,脸上浮起狡黠的笑意,凑近了殷勤问道:“勤哥儿前些日子送来那些小报,很是精彩,我可是都看过好几遍了,这次来可还有新鲜的小报儿?”

“那叫内|参。”殷主任翻翻眼皮,从乾坤袋里摸出厚厚一沓递过去,纠正道,“不是小报儿。”所谓内参其实就是老祖办之前搞的每日情况汇总,殷勤前些日子心血来潮,给改了个名儿,全称叫做“花狸峰内部|参考|消息”,简称“内参”。

令狐若虚如今道法全失,没有办法“看”玉简,所以送到他这边的都是专门誊录在纸上的版本,被他简称为“小报儿”。老虫王的修为虽然没了,纵横蛮墟三百年的经验历练却还在的,殷勤定期将“内|参”送与他看,也会隔三岔五过来亲自讨教。

望着桌上那堆“内|参”,令狐若虚眼中精光一闪,刹那间又成了执掌虫巢的老虫王。

不过下一刻,令狐若虚神色收敛,脸上浮起顽童般的笑意,他用满是皱褶的手掌在那叠纸上摩挲一阵,嘿嘿笑问:“要不我与勤哥儿打个哑谜?我先不看,就猜一猜这小报儿。。。呃,内|参里的内容?”

殷勤见他一片童心未泯的样子,点头道:“那好,我就先请教您老,临渊城那边儿,有何动向啊?”

“临渊啊。。。”令狐若虚目光眺向南方,仿佛真能窥见万里之外的临渊城一般,“四皇子武晟靖既然还在临渊盘桓,表面上自然还是老样子。临渊湖上风平浪静,一派祥和气象。”

“湖面之下呢?”殷勤追问。

“那自然是暗流汹涌喽。”令狐若虚抿了一口灵茶,笑得像只老狐狸。

“您老莫非是想从我嘴里套话儿,这哑谜需得您老自己揭开谜底才行。您老倒是说说看,这湖面下的暗流,是怎么个汹涌法儿?”殷勤往嘴里丢了一枚玲珑果儿,笑得像只小狐狸。

“那我就猜上一猜!”令狐若虚收敛笑容,扳着手指,正色道:“第一宗,若我猜的不差,这临渊城的宿舟,应该不止一队了吧?”

殷勤点头道:“不错,半月前,驻守临渊的宿军忽然换防,换走了娄宿,却换来了毕、虚两宿。”

“虚宿?”令狐若虚沉吟道,“虚宿乃是北方七宿的编制,竟然换防去了临渊。”

殷勤补充道:“我曾听楚阿大说过,当日偷袭她雀梭的就是毕、虚两队宿军。”

“能够做出此种调动的,只有朝堂上那位执掌兵部的右相了,看来,唐衍一这是决定站队四皇子了?”令狐若虚语气幽幽道,“四皇子得右相之助,里面会不会有当今武皇武擎苍的意思在?”

武皇武擎苍拉拢右相唐衍一对抗自己的亲舅舅黎老祖一派,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如今不但左侍郎唐勉之一直追随武晟靖,唐衍一还从北境调来了虚宿进驻临渊。明面上是为了抵御兽潮,加强西荒之防御,实际上右相站出来力挺四皇子的涵义已经不言而喻。

第895章 纵论西荒

令狐若虚的推断与殷勤所料基本一致,却也让殷勤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对他来说,眼下能够与蛮武皇朝的高层搭上关系的,其实只有云雀阁楚阿大这一条线儿,也就是所谓的后党一派。若是依照云裳的想法,与庙堂之上的联系越少越好,可殷勤却知道,庙堂之下的许多事情,哪怕你是开立山门的金丹老祖,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眼下帝后和睦倒也好说,一旦涉及到立储夺嫡之争,楚后与武皇之间还能一直和睦下去可就难说了。

在楚后之前,武擎苍尚在潜邸之时就有过结发正妻,娶的是他舅父黎家的一个表妹。武擎苍得黎老祖之助下夺得皇位,其正妻黎氏也就成为今朝第一位皇后,黎氏所诞的二皇子也就是武晟睿也被立为太子。

不过武晟睿在太子位子上坐了不到二十年,竟然在一夜之间暴毙身亡。有关武晟睿之死的传言甚多,最为主流的说法是因为服用了一枚入品的元丹。炼丹宗师在炼制丹药的时候,偶尔丹炉会发生“炉变”的情况,一般情形下一旦炉变,则丹丸尽废。却也有万分之一的几率,因炉变而使灵丹上面浮现神秘符文,灵丹不但无损,反而药力会成倍增长,此灵丹即为入品灵丹。

根据符文数目的不同,入品灵丹又分了天元、地元和人元三个等级,不知是否道法残缺,反正天、地两元的灵丹已经绝迹世间将近万年,偶有人元灵丹现世,也多半会被武氏以及各大豪门收入囊中。

无论如何,当朝太子竟然因为服食灵丹而一夜暴毙,这在百余年前也是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无数人头落地,甚至因此陨落的金丹老祖也有十余位之多。

黎后早亡,太子又离奇暴毙,武擎苍与黎氏之间的嫌隙也由此而生。黎殇太上虽然退隐幕后,黎应云的手臂却伸得更长了。

太子武晟睿死后,太子之位一直虚悬着,黎氏也转而支持皇长子武晟醇,眼下右相唐衍一也已经表明了力挺四皇子武晟靖的态度,唯有楚后嫡子十三皇子武晟昴,不但在修为上尚未结丹,其背后也少了一层助力啊。

殷勤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越发觉得自己所在的楚阿大这条船,颇有些风雨飘摇之意。

令狐若虚忽然打破沉默,问道:“你刚才说换防去到临渊的除了北地的虚宿还有毕宿?”

“是啊。”殷勤眉头紧锁,沉吟道:“毕宿这步棋,我也看不透。根据老虫儿们从郡城那边的消息,当年调毕宿去到苍山郡城,乃是黎应云的手笔。如今,毕宿进驻临渊,难道这黎唐两家真的联手了?”

院中又是一阵沉默,半晌,令狐若虚淡然笑道:“临渊城远在万里之外,一时间也够不到咱们,我看勤哥儿不必在这件事上耗费太多心神。倒是仓山郡城,调走了毕宿,不知哪队宿军换防过来。”

殷勤反问:“您老不是与我猜哑谜吗,郡城换防之事已有结果,您倒是猜猜看,会是哪队宿军换防郡城?”

“勤哥儿这是故意绕我呢!”令狐若虚嘿嘿笑道,“你若不提宿军换防这四个字,我还不敢肯定,被你这么一问,老朽反而笃定了些。”

“请教您老?”

“若我说,郡城根本就没有宿军换防。”令狐若虚慢悠悠抿了一口灵茶,“进驻郡城的多半是尹阀的队伍吧?”

“厉害!”殷勤见令狐若虚所猜丝毫不差,不由得挑起大指赞道,“您老见识高明,小子真的服了。进驻郡城的正是尹阀下面的铁翼军。”

令狐若虚不动声色,淡然道:“其实也不难猜,尹阀山门所在本就与临渊不远,黎、唐两家硬往临渊塞了两队宿军进去,总要有所表示才行啊。”

殷勤脸上显出淡淡的忧色:“尹阀借势北上,对于咱们来说,怕是祸福难料。”

令狐若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道:“武青衫已然攀上了黎应云的关系,尹家想要在仓山一带打开局面,怕是会把脑筋动到万兽谷身上。”

殷勤想起尹玉然窥视云上的眼色,不由得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丝烦乱。

令狐若虚似乎没有留意殷勤的心事,又问起他皇城的情况。

殷勤忙收拾心绪,将赵四、泥鳅以及柳鸳等人在皇城的近况讲了一遍,重点是,经由楚阿大的引荐,柳鸳已经拜见过楚后嫡子当今的十三皇子武晟昂了。

令狐若虚安静地听着,直到此处,才轻轻点头道:“柳鸳那丫头倒是条天生的灵虫儿。”

殷勤脑海中浮现出柳鸳被他指导练拳时,扎的松松垮垮的马步,嘴角含笑道:“也是难为她了,短短的世间之内就已经打开了一些局面。”

“下一步,柳鸳要从武晟昂处下手?”令狐若虚问道。

殷勤摇头笑道:“有楚阿大盯着,柳鸳哪有下手的机会?无非是以武晟昂处做个跳板而已。我真正想知道的是,左相此刻动的是什么心思?都说楚后与左相走得近,若真如此,十三皇子这储君之位,未必就是水中楼台。”

“难说。”令狐若虚摇头道,“人都说楚后出身青丘,九面九尾,玲珑心肝。要我说,梁昌宗那老狐狸,才是真正的奸猾无比,历经三朝而不倒,寻常人连他有几条尾巴都不晓得呢。”

两人坐在石桌边,说笑闲谈,不知不觉间日头西垂,天色暗了下来。殷勤起身告辞,令狐若虚也不虚留。殷勤见他慢吞吞又去摆弄炉灶,忍不住道:“您老一个人在这茶园,毕竟让人放心不下,回头我让小孙给您派个乖巧伶俐的婢女过来。”

“不要,不要!”令狐若虚连连摆手,岔开话题道,“再有两三月就是宗门大比,勤哥儿既然担了破军主事的差事,可得打起精神来,莫要折了你那师尊的名头。”

殷勤听到师尊二字,神色不由一垮,不再多言,拱手告别。出得院门,殷勤大袖飘摇,缓缓蹬上云端,然后咻地一声,身形如箭,朝着小寒潭的方向激射而去。

第896章 酉时,主任回山了

“主任回山了!”

暖云阁的后院中,一颗参天巨树上女人忽然尖着嗓子叫了一句,原本一派静谧的院中刹那间变得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莺儿、鸭蛋、石葫芦、瓜皮,连同刚从树上下来的肥满,一众女修仙子全都神色慌张地各回各屋。

蓝雀身为大师姐,站在前后院之间的走廊上,催促着指挥着还在院内慌乱跑动的服侍弟子和杂役婆娘们也都赶紧回屋。

见前后院中再没人影乱窜,蓝雀这才纵身窜回后院儿。进了自家屋门,片刻也不敢耽搁,蓝雀匆匆扒掉鞋袜,就往平日里打坐修行的软榻上双腿儿一盘。这俩仨月,她也算是“训练有素”了,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三观调停,只几个呼吸就已进入浑然忘我,宛若大定的状态之中。

其他在暖云阁中服侍的女修和杂役婆娘修为只有炼气而已,远远不如云裳座下六位已经筑基的仙子那般高深,她们虽然也躲避回屋,盘腿守护心神之余,尚需辅以凝神定心的丹丸,有些修为太过浅薄的,还以精钢锁链缠绕身体,将自身牢牢固定在地上。

主任回山的消息,不仅让暖云阁里一派如临大敌的紧张气象,就连附近的老祖办,以及距离此处十余里外,寒潭周边的几处“研究院”里,也都及时激活了最新加装的小型护持阵法,将整个院落与外界隔离开来。

整个寒潭地区,宛若兽潮入侵一般,迅速进入高度紧张的防御状态。

殷主任脚踏飞剑,身形在空中急速穿梭,俯视寒潭周边,他的眼中闪过些许欣慰。

按照花狸峰“官方”的说法,每日酉时,也就是日落西山之时,都要进行一次兽潮来袭的预警演习,届时寒潭周边所有人等,需得迅速躲避进入各个研究院的护持阵法之中。由于殷主任身兼廉贞主事,执掌山门赏罚大权,经常会祭起飞剑,亲自巡视各处,因此寒潭周边各处弟子执事,在执行上全都不敢怠慢。

至于暖云阁之内的一众弟子、杂役则早在三月之前,就被严格限制进出,除了蓝雀、莺儿还能出院联络办事,其余人就连瓜皮、肥满等老祖座下仙子全都被禁足,不许踏出暖云阁半步。其中缘由,“官方”说法是因为老祖闭关修炼秘法,暖云阁需要加强戒备。

至于云裳老祖所修何种秘法,暖云阁内却是一丝消息都不外放,不过每日酉时前后,寒潭之上常有种种异象出现,或突起卷云之巨浪,或于寒潭中间显现深不可测之巨大漩涡。

以至于花狸峰上上下下的弟子们都在暗中揣测,所谓防备兽潮之预警演习,多半是因为老祖在寒潭底下修炼秘法的原因。在此期间,或者因为需要保密,或者因为潭水凶险,才顺便将弟子们全都圈在院内阵法之中。

只有那些被困在暖云阁内的弟子仆役,才能从自身感受上推测出一些蛛丝马迹,花狸峰之所以每日酉时,就鸡飞狗跳地封锁寒潭周边,根本就不是云裳老祖在修炼什么秘法,而是因为殷主任每天这时候都要到暖云阁后院的小寒潭,去密会老祖。

殷主任经常去往小寒潭被老祖啪啪,对于暖云阁上下来说,原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连住后山的挂名弟子都有所耳闻,不过,自打殷主任从临渊城回来,情况却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首先,殷主任以往都是深夜才过来,如今却是提前到了日落酉时,具体说,是酉时入阁变直接奔去小寒潭,然后要到转天的丑时甚至寅时才从暖云阁出来。

以往,殷主任都是被云裳老祖按在寒潭边上的大青石上狠劲儿啪啪,其惨叫声颇有振聋发聩之功效,如今殷勤却是直接潜入潭底深不可测之处,一待就是几个时辰。

之前,殷主任每次被老祖狂啪之后,都要让人抬着出去,如今每天清晨离开时不但全须全尾,而且神采奕奕,精神百倍!以至于,像蓝雀这种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人,都忍不住暗自嘀咕,殷主任莫非在潭底与老祖修炼采战之法?可是,细想之下也不太对,若真是阴阳采战之法,也应该是老祖采主任才对?

不过,最让暖云阁上下感到不可思议,甚至有些恐怖的却是殷主任踏入暖云阁的时候,偶尔会引发一种群体性的血脉偾张的现象。说白了,就是有时候,当殷勤进入暖云阁的时候,内院外院儿的弟子,仆役们会突然出现一种无法自抑的情|欲冲动。

暖云阁内院行走的全是女修,外院儿却有三两个粗使的男性仆役,这种情形头一次出现的时候,竟然有男仆突然失控扑倒女仆,相互搂抱撕扯衣衫的情况。

仆役们修为低微,难以控制心神,可就连蓝雀、莺儿这般筑基期的修士,竟然也都受到影响。虽然不至于像仆役们那般失控,却也是浑身燥热,心动神摇,需要运功调息,才能强行压制住体内的血脉躁动之像。要知道,对于人族修士来说,对于灵根的控制能力最强,对于血脉肉身的把握却是个短板,一旦血脉躁动起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往严重里说,甚至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

好在,这种由殷主任引动的情|欲血涌的情况,最近已经少了许多,不过保险起见,每日还是有专人登高盯着,一旦殷勤在酉时出现,暖云阁内诸人就立即进入“警备”状态。

今儿在后山与令狐若虚聊天稍微晚了些,殷勤踏剑而来,也不在院门处落下,而是直接飞掠冲向后院的小寒潭。

相比外面的大潭,小寒潭更显深幽,夕阳在水面洒下一片金色的亮片。殷勤的身影来至寒潭之上,只是稍微一顿,水面上就立马幻化出一道龟蛇虚影。殷勤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便抢在那虚影腾空之前,噗通一声扎入黑漆漆深不见底的寒潭水中。

第897章 老祖心里苦啊

殷主任酉时入水,六个时辰之后的寅时,小寒潭上咕噜噜冒出无数小气泡,水底仿佛有一股巨大吸力,让水面先是下降了半尺,然后猛地回涌,只听彭地一声,殷主任宛若人间大炮,从水中炸射出来,身形向上直冲了十余丈高,这才收住上冲的势头。

下一刻,殷主任袍袖在空中一抖,漫天水花散落如雨,等他缓缓飘落在寒潭边的青石之上,身上已经不见一滴水珠儿。

殷主任红光满面,神清气爽,面色恭谨第在寒潭边上整理一番法袍衣衫,这才朝着潭水深鞠一躬,声音中竟有些哽咽:“师尊传道之恩,殷勤永、永世难忘!”

寒潭已经平静如同镜面,好半晌,咕咚一下,总算冒出一个泡泡儿,然后就再没了消息。

殷主任俗事缠身,也不敢在寒潭多做耽搁,又向着潭水躬身道一句“师尊法体金安”,这才袍袖一摆,翩然而去。

小寒潭恢复了静谧,直到大办个时辰之后,水面上忽然泛起一圈圈儿细碎的波纹,紧接着一个人影宛若一尾银白龙鲤,从潭底深处游向岸边。

哗啦水响,一只纤细的玉手搭上了岸边的青石,紧接着哗啦啦,水响连成一片,云裳老祖连拉带拽,总算从水中爬上了岸边的青石。

浑身的裙裳全都湿透了,紧紧地裹在身上,勾勒出诱人的线条耳儿。按理说,金丹老祖的裙裳也是可避水火的法袍,不过法袍也要灵力驱动才行,此刻已经是精疲力竭的她哪有半分富裕的法力?

云裳好像一条离了水的鱼,趴在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好半天,被潭水冻青了的小脸儿上才浮起一抹红晕,她悄悄舔下嘴唇,一阵丝丝的痛,竟然又被那臭小子咬破了!

老祖心里苦啊!从昨儿酉时到现在,足足被那臭小子折腾了半天啊!

再掐算一下日子,云裳老祖已经跟池子里泡了快一百天了,这可是冰冷刺骨的寒潭啊!也就是金丹老祖的身子骨硬朗,换做筑基期的修士,在寒潭底下待上办个时辰就得被冻挺了。

虽然小寒潭下面有一个汇聚一方灵气的穴眼,灵气之充盈天下难寻,可问题是,小寒潭下面汩汩往外冒的灵气是以五行水属性为主,正好冲克云裳体内的四条火灵根。

修为到了金丹老祖这个级别,道法修为的重点已经从淬炼灵根转移到汇聚祖气,充盈金丹上面。

说白了,人族修士在金丹之前的修炼,主要是靠补,要用各种办法使其灵根粗壮。在这个阶段,最喜欢灵气属性同我以及生我的宝材、丹药,比如火灵根的筑基修士,需要服食同我的火属性灵丹,或者是生我的木属性灵丹。

而金丹成就以后,虽然也需淬炼灵根,修为最重的却是求得那一丝祖气汇聚金丹。这个时候,就不能用补法,而是要改为克泄法,也就是用在灵气属性上克我或者是我生的宝材或者灵丹。还是以云裳的火灵根为例,克法是用小寒潭下海量的水属性灵气来克制她的火灵根,泄法是用土属性的宝材比如土龙涎来泄其火气。

无论是克还是泄,总是对本身灵力的一种消耗,尤其是这小寒潭下面的水属性灵气太过充沛,正常来说,云裳即便是闭关修行,也不可能全天十二个时辰全在水底潜着。

以云裳目前的修为,最好是在水底潜修一两个时辰就上岸调息一段世间,如此轮替循环,每日在寒潭底下的总时间也不应该超过三个时辰。

云裳老祖之所以这么拼,在水底一潜就是大半天,也实在是没有办法,谁让她一直忽略了有关她那宝贝真传在血脉上的一个问题。

在临渊的时候,殷勤被护城神雷劈成大蜥蜴之后,其血脉也随之进阶,按照云裳当时的推断,殷勤的玄武血脉晋级到了三阶。之后没过几天,殷勤又被莲花宝授予图腾秘法,肉身从大蜥蜴恢复了本来样貌。

殷勤与莲花宝二人分手回到临渊的时候,还因为无法克制血脉涌动“调戏”云裳,甚至咬破了云裳的嘴唇。

云裳当时只以为这是殷勤血脉刚刚进阶,尚且不算稳定,无法完全控制自身的缘故。云裳在人族道法上已臻大宗师的水准,可是她对于以血脉进阶为主的蛮人或者妖兽,还是少了几分了解。说白了,无论妖兽还是蛮人,其能力的大小,受其血脉渊源的影响十分巨大。

比如金刚巨猿一出生,血脉等级就达到两级,也就是天生的高阶妖兽。而身怀一丝龙族血脉的妖蛟,则更是夸张,妖蛟生下来就有妖丹,一旦成年就直接成为妖王级别的存在。

相比妖兽,蛮人并非天生强悍,还多了一道血脉觉醒程序。可一旦机缘所致,让其深藏体内的血脉得以觉醒,同样可以出现那种基于血脉源头的不讲理的等级跨越。

要知道,殷主任体内所藏的血脉,不知比妖蛟高出多少,只不过玄武血脉太过磅礴古老,其觉醒的难度更大,速度更加缓慢而已。直到殷勤遇到对血脉之操控已经达到大宗师级别的莲花宝。。。

因为赶着去拍卖场,上述种种细节,云裳都未来得及仔细推敲,再后来,她和殷勤在落月坡遭遇铸剑谷的闵月如。一场血战,云裳被闵月如剑丸打晕,被殷勤收入乾坤袋,等她醒转过来,人已经到了花狸峰的暖云阁中。

殷勤这次没有隐瞒,将他得天机子与乙素衣之助,斩杀闵月如的经过学说一遍,云裳心有余悸之余,倒也没有因为殷勤之前隐瞒了许多事情而怪罪于他。

她在落月坡上被闵月如剑丸所伤,所幸道基稳固,都是些皮肉损伤,以她金丹之躯,辅以灵药丹丸,也就是调养一段时间的事情。

未成想,她身上伤痕未愈,殷勤却出了状况,具体点说,就是他的血脉激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情形也越来越严重。这货的血脉真不愧是源自大繁衍神兽的玄武,一旦激发不但无法自控,竟然连他周围的人也都受其影响而无法自禁地催动情欲。

而唯一能够帮助殷勤调伏血脉激发的只有云裳以渡丹换血之法,进行压制。

第898章 殷主任的血脉成长

在上古时期,倘若青龙或者玄武之类的血脉一旦觉醒,血脉天赋者所到的地方,肯定是会鸡飞狗跳并且“生机勃勃”的。只不过那时的蛮墟荒原广袤无垠,灵气远比现在充沛,蛮墟荒原上妖王期的王级妖兽也是随处可见,从而为那些圣兽的血脉觉醒者的成长提供了海量的资源。

换句话说,上古时期的圣阶血脉觉醒者,是可以随心所欲从周围擢取资源的,那真是想吃吃,想呵呵,想播种就播种的。

今非昔比,蛮荒的灵气虽然尚未枯竭,却也较上古时期大为稀薄,王级的妖兽因为数量稀少而成了雄霸一方的存在,资源的匮乏,也是造成远古圣兽血脉几乎断绝的一个主要原因。

眼下,殷勤的血脉已经跨过了缓慢的初步觉醒的时期,说白了,如今的他已经到了需要海量资源补充自身的成长期。

若是换到上古时期,殷勤作为圣阶血脉的觉醒者,应该从蛰伏之地走出来,开始行走荒原,可以肆无忌惮地大杀四方,甚至搅动起规模空前的兽潮席卷一方。

可眼下殷勤却没有这个条件,先不说蛮墟荒原的资源没有上古时期那般丰富,他所处的环境也由不得他任性胡来。人族的崛起,让蛮墟荒原上多了一股制衡血脉的力量,殷勤的血脉除非能够跨越妖皇,想要纵横天下,也要先问问人族的元婴上人答不答应。

云裳搞清楚了殷勤血脉异常激发的原因,面临的两个难题,一是如何为其提供海量的资源,二是如何抑制因其血脉激发,而对周围人等造成的影响。

首先,殷勤的血脉想要生长成熟,像上古时期那般,以妖兽精血补足自身的方式,肯定是做不到了。就算将花狸峰后山的猪场放开了,让殷勤去吃,也不够他用的,后山赤睛猪的血脉毕竟只有一两阶而已,哪怕是顶级的赤睛猪,血脉也不超过四阶。

想要以妖兽精血补足自身,除非是把殷勤打发到蛮墟荒原上,迎着兽潮上。可问题是,殷勤毕竟不是妖皇,而这次席卷西荒的兽潮,规模号称千年不遇,其背后肯定站着妖皇级别的存在,而且可能还不不止一位。云裳甚至怀疑,此次兽潮的规模如此巨大,会不会是那些蛮荒深处的妖皇们感应到了升阶血脉的觉醒?若真让那货冒然“拥抱”兽潮,搞不好反倒成了妖皇们的血食。

以血补血的路子行不通,就只有用灵气来补,这样做的难度在于,殷勤在灵根修为上只达到了筑基初期,灵根吸收灵气转换灵力的能力和速度远远不足。云裳想来想去,只有用金丹渡血的法子,以自家为桥梁,沟通寒潭之下的海量灵气来滋补殷勤。说白了,云裳老祖这是把自身变成了弟子沟通天地的鼎炉,说出去真是要臊死人的。

以气补血还有一宗好处,就是正好能够克制殷勤血脉激发产生的引动情欲的副作用。造成殷勤血脉激发的主要原因是由于其体内的腾蛇阴火所致,相比属性安静的玄龟阳水,腾蛇血脉更加灵动活跃,也更难以控制。而寒潭之下的海量水属性灵气,正好能够辅助其体内的玄龟阳水,从而克制殷勤血脉中的腾蛇阴火。

理论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云裳老祖虽有金丹,其本身却是四火一木的地灵根,与寒潭之下的水属性灵气之间属于克大于生的关系。换句话说,她没有办法直接把海量的水属性灵气直接往殷勤的血脉里灌,想要“滋补”殷勤,唯有通过以水灵气淬炼她的火灵根,水火既济之下生得一丝祖气,再将此祖气以金丹渡血的方式哺育殷勤,才算是大功告成。

说白了,在整个行功的过程中,殷主任基本属于坐享其成,而真正出力最多,受苦最多的还是他的师尊老祖。

此法说来轻松,实行起来却是极其凶险,也就是云裳老祖的胆儿够肥,又与殷勤心血相连,彼此间毫无嫌隙,才敢如此行功。刚开始的时候,由于两人之间的配合不够熟练,云裳在渡丹之后,殷勤心神突然失守,还险些发生过爆丹的情形。

即便是经过将近三月的配合,殷主任在水底下也还是会情欲难控,咬破人家唇瓣的事情并不新鲜。这就是为何云裳要严格禁止殷勤饮酒,甚至连稍有活跃精神之效的灵茶也都不许他喝的原因。虽说妖兽血肉也有滋补血脉的功效,可服食之后殷勤血脉中必然会激发起四处播种的情欲,甚至增加渡丹换血的过程中失控的风险,权衡之下,殷勤只好连肉食也列入禁忌之中。

好在根据云裳的估计,这种情形应该不会持续太长世间,最多半年,在宗门大比之前,殷勤血脉激发的情形就应该能够被彻底控制下来。

并且随着殷勤血脉能力的提升,慢慢就可以借助图腾秘术以吸收灵气的办法补足自身,从而摆脱对于云裳的依赖。

当然,对于云裳这位金丹“鼎炉”来说,冒着爆丹的凶险,进行超强度超时长的水火淬炼,对于自身道法境界的提高,也是相当巨大的。仅仅三月,云裳自我感觉已经摸到了金丹中期的边缘了。换句话说,经历过十余次爆丹边缘的游走,云裳老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提升到了金丹三阶的水准。

世人只道修为越高,进阶的速度也就越慢,其中原因固然与境界越高深便越难突破有关,其实也和高阶修者越来越珍惜性命,以至于不敢放手去搏,有着莫大关系。

蛮墟荒原,妖兽横行,向来都是强者为尊,低阶修士所处的环境常常是充满了不确定的凶险,随时都有道基被毁,丢掉性命的可能。也正因为如此,低阶修士为了提高自身,更敢搏命,其道法修为提升的速度也更快。

待到修者的实力到了金丹老祖这个级别,蛮墟之大,能够伤及性命的存在已经不多了,口头上虽然常常教育弟子慕道长生之理,自家行功却是越来越求稳,不敢轻易尝试搏命提升修为的道法。

至于到了年底宗门大比的时候,那臭小子的血脉将达到什么程度?想及这个问题,云裳忍不住轻轻舔下唇瓣,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谁只道呢?

第899章 孙阿巧闭关

万兽谷位于武朝西部偏北的地区,这片区域总体来说,是以荒原为主,山脉河流的数量比西南部的红衫河谷一代要少许多。

花狸峰相比万兽谷其他几峰,更加深入蛮墟荒原,也更加靠北,前几日刚刚立秋,花狸峰上就已经迅速转凉了。

殷勤回到老祖办的时候,天光尚未大亮,清晨的空气透着一股北方飘来冷冽肃杀的感觉。鉴于主任的血脉有失控的危险,老祖办的许多干事都被殷勤打发到花狸峰各处做事。

此时寒潭周边由符小药主持的丹药研究所,伍落主持的宝器研究所,都已经开始运作。不过让伍落感觉不太爽的是,秋香那婆娘竟然也从殷主任那里申请了一块寒潭边上的宅院,成立了一个什么花狸峰生命研究所,而且位置就在他的宝器研究所旁边。啥生命研究所啊?根本就是个专门给赤睛猪配种的场子!

好在南山新建的花狸峰道法研新区已经出具规模,殷主任又从临渊城带回了二十七只能够炼制法宝的宗鼎,按照规划将来也都会落户在南山的道法新区里面。说白了,按照殷勤的长远规划,将来寒潭周边的这些研究所主要是针对丹药、法器等等进行符文阵法的研究,具体开炉炼丹,炼器则是要到距离寒潭隔着一座山头的南山新区进行。而且作为花狸峰上下最为忙碌之一的伍落,还要隔三岔五去到一行园督造观光飞舟的改造工程,真正能在所里的世间并不多。

在丹药研究所和宝器研究所之间,还有一处规模不大的宅院,两月之前刚由殷主任亲笔题了个匾额,成立了一个全名叫做“花狸峰符文研究所”的部门。此所的主持者,不是老祖办的老人儿,而是最近才加入花狸峰的一个叫做李道子的家伙。

据说这人是主任亲自从临渊城绑来的,刚上山的时候,那是相当的配合,成日里哭天抹泪,要求下山。说是在临渊城那般花花世界过惯了的,花狸峰这等荒郊野岭,实在是水土不服。

直到殷主任为李道子摆了一桌酒席,竟然请来了老祖座下的肥满仙子作陪,那顿酒从黄昏喝到月上树梢儿。传说,殷主任先是不胜酒力撤了,李道子被肥满仙子提着耳朵,又灌了整整三坛阳珍精,打哪儿以后,李道子性子大变,对于花狸峰上哪怕一草一木,都是各种服帖。

除此之外,围绕寒潭还有不少没有挂牌的院落,腾空之后,也都被派了各种用途。诸如由刘守道父子主持的花狸出版社,除了负责《花狸炼气诀》插画版的绘制,还在殷主任的授意之下,编篡印制了几期“花狸日报”出来。内容除了道法相关的心得体会,还有来自各地的消息汇总,虽然目前只是试刊了几期,在花狸峰上下的反响相当不错。尤其是那些消息不怎么灵通的外门弟子,以及杂役仆役之中,“花狸日报”是相当的受欢迎。

就连文曲部的许忘筌,也打着搜集整理道法的旗号,在寒潭边上申请了一个小宅子。规模比他家当初交出去的小了不少,却也好歹算是在寒潭边上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殷勤对于花狸峰其他几部也不算苛刻,无论武曲、禄存,只要提出合理的申请,也都许他们在寒潭边上弄个小型的办事所。

只不过,除了几座殷主任亲自提写匾额的研究所,其他各部申请的办事场所,在酉时之前必须关门,并且不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留宿其中。

寒潭周围因为当初强拆而冷清下来的宅院里,人气日增,相比之下,距离暖云阁最近的老祖办,反倒因为殷主任的关系,冷清了许多。

殷勤被云裳勒令忌口,以前最得意的阿巧扯面也是无福消受了。不过,即便他不忌荤腥,孙阿巧也不在老祖办,她已经请假,去到寒潭南岸的一处幽静小院里闭关小一个月了。

孙阿巧这次号称闭的死关,临入关前从符小药那里领了三枚筑基丹。要知道筑基丹这东西,不比开脉丹,可以连续服用。一般来说,修士每次冲击筑基只能服用一粒筑基丹,万一筑基失败,则要调整至少三两个月才能再次尝试。

孙阿巧之所以下了如此大的决心,原因在于花狸符文所的李道子最近鼓捣出来一种符,竟然能够大幅提升筑基丹的药效。

目前,符文所的这道符还处于严格保密的状态,也没有命名,一个原因是因为此符并非灵符,而是蛮人所用的血符,属于武朝禁用的东西。只有孙阿巧这种等级的内部人士才晓得,这血符并非李道子一人之功,据说李道子也是因为殷主任谈及图腾秘术之时,随口说的一句话,而得了启发,才鼓捣出来的。

至于这血符对于筑基丹的辅助效力能有多大,一时还不好说,反正老祖办“炼气三老”中的小弟岳麒麟和二哥殷公丑都已经在月前成功筑基了。

孙阿巧也是受了这个刺激,考虑再三才决定冲击筑基,另一方面,自打殷主任从临渊回来,不到一个月孙阿巧就又走了红丸,不得不又服用了一瓶赤龙丹。主任血脉里的气息实在是太骚气了,孙阿巧真担心她再无法筑基的话,本身的境界会劈里啪啦地跌落成个凡人。

不过,孙阿巧也不孤单,和她一起去到寒潭南岸的还有一位,也是老祖办的老人儿,逸青云。这货自从被噬魂蛊伤了脑子,就成了个话痨,前一向殷勤嫌他太能唠叨,就打发他去到各地为那些缴纳了灵石,却因为身体原因不能亲来的挂名弟子,讲授花狸炼气诀的初阶道法。

如今,宗门大比因为四皇子的原因新增了一项文比的科目,殷主任领了破军主事的差事,又在云裳那里立了力争上游的军令状。想来想去,忽然想起这位送法下乡的人才,凭借其喋喋不休的舌头,或许能在文比的科目上为山门增光?

第900章 花狸峰琐事

殷勤迎着清冷的晨风,沿着寒潭边上的小路,一路溜溜达达,到了老祖办门口的时候,正好遇见从刚刚结束了晨修的谢灵鹊。

灵鹊晨修的地点主要是围绕寒潭之畔的一片地带,她身上担着老祖办副主任的差事,也兼着峰管队队长的活计。

峰管队的全称是花狸峰管理综合执法队,乃是当初殷勤为了清理寒潭周边的宅院住户所设的一个部门,队员大都是从那些没有跟脚的杂役里挑选的,诸如赵五哥,赵小六以及段宽、高庆良之流。

之前峰管队里还有个队副,是由敢打敢冲的秋香兼任,等到寒潭周围强拆之后,随着后山猪场的事情越来越多,秋香也就卸了队副的差事。

好在花狸峰上下经过殷勤几番重手整治,许多规矩已经立了起来,尤其是寒潭周边,又在云裳老祖的威压之下,峰管队只需定期巡视,并没有太多的事情。

灵鹊每日清晨带着一帮子队员绕着寒潭跑圈儿,全当是在寒潭灵气的笼罩之下吐纳晨修了。

身为老祖办的副主任,灵鹊自然知道殷主任最近在血脉上出了些状况,甚至对于旁人也有不小影响。暖云阁已经因此全面禁足了,老祖办距离暖云阁不远,大部分的干事也全都打发到别处了,灵鹊远远看见殷勤在老祖办门口晃悠,就有些犹豫,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殷勤经过一宿的渡丹换血,感觉对于血脉的控制有精进了一些,周身气血通畅,心情也很是畅快,看见谢灵雀过来,便笑嘻嘻地招呼她过来叙话。

灵鹊有些忐忑地偷瞄两眼,见殷勤并无异样,这才悄悄运功护守住了心神,迎上前去:“主任今天,回来得早啊。”

“不算早吧?”殷主任背着手,言语中似乎另有深意。

谢灵鹊稍显慌张地又问:“老、老祖,闭关可顺利么?”

“师尊道法通玄,此次闭关,道法修为自是一日千里。”殷主任上下打量谢灵鹊,欲言又止。

谢灵鹊被他看得发毛,鼓起勇气道:“主、主任,唤我过来,可、可有什么事么?”

“你那腰间插的可是莲蓬?”殷主任瞄向灵鹊的腰间,似笑非笑。

灵鹊吓了一跳,连声解释道:“主任切莫误会,我这腰间的莲蓬并非从寒潭中采的,是托赵家哥俩从山下坊市买的。”

花狸峰下最早驻扎的是那群在铁翎峰上得罪了殷主任一行的修士家眷,那帮子弟子修士被殷主任在刑堂上阳关三叠一顿操练,敲走了大部的财产,又打发去巨门部做苦力还债。那些随他们一起过来的家眷就只好在山脚下搭起屋棚,再后来又有更多的家眷得了消息主动寻来,也都被打发到山脚下暂居。

这帮人生活上没了着落,有那心眼儿活络的,就悄悄从万兽谷诸峰往花狸峰这边倒腾一些丹药宝材,售卖交易,讨个生活。

随着花狸峰各项“业务”日渐兴旺,以及越来越多的挂名弟子拖家带口地迁移过来,如今花狸峰的山脚下也出现了一个小型的坊市。已经有许多商户开始从野狼镇,甚至更远的郡城往这边贩运宝材。

花狸坊市的存在,是得了殷主任默许的,不过他拦下灵鹊的重点却不在这上面。见灵鹊傻乎乎地急着辩解,一点儿也不开窍,殷主任干脆挑明了道:“你腰间那莲蓬里,可有莲子?”

“莲子?那自然有的。”灵鹊有些懵圈儿。

“好吃吗?给我来两颗?”殷主任笑容可掬

灵鹊这才恍然,赶紧从要上抽下两颗莲蓬递过去道:“主任请尝鲜!”

殷主任也不客气,剥出两粒往嘴里一丢,呱唧呱唧嚼得口舌生香,方才意犹未尽道:“好莲蓬,结出的莲子清脆爽甜,只可惜不是肉丸儿的。”

灵鹊知道这货正在斋戒如素,也被他逗得噗嗤出声:“主任这是馋肉了,没事儿,等主任出了斋期,咱们就在这院里支起大锅,吃火锅,加麻,加辣!”

殷勤被她一说,馋得差点吞了自己的舌头,赶紧岔开话题道:“你上午没事儿的话,跟我去对岸转转?”

灵鹊只道殷勤是要去南岸,检查孙阿巧的闭关进度,面色为难道:“阿巧前日才服下的筑基丹,眼下正是冲关的紧要时刻。主任虽然关心,但您这一身的血气浓郁,会不会......”

殷勤摆摆手道:“小孙闭关,我自不会去打搅她。我是想去看看巴娃子夫妻俩,听说韩彩芝前两月也筑基了?”

韩彩芝与巴娃子主要负责“龟龄丹”的生产,也是花狸峰主要创收的来源之一。当日孙阿巧曾经做过估算,若是韩彩芝成功筑基,龟龄丹的产量就能超过万枚。

灵鹊以为殷勤准备增产,忍不住解释道:“彩芝刚刚进阶,境界尚未稳定,这龟龄丹的产量还是徐徐增加为好。”

殷勤笑道:“谁说我要增加产量来着?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只盯着产量的守财奴?”又见灵鹊笑得尴尬,殷勤心中嘀咕:“这妮子心中多半真是这么想的!”

两人沿着寒潭小路边说边走,也不施展道法,殷勤想起一人,又问:“柳雨青还在巴娃子手下搓丸儿么?”

灵鹊摇头道:“主任曾经吩咐过,柳鸳为了山门豁出性命,她的家人需得好好安排才行。雨青那孩子说话口吃,人又木讷不善交往,就有些难以安排,人前好说,最是怕他在人后被人排挤,嘲笑。正好前些日子许长老在寒潭边上申请了个办事点,我就把柳雨青塞过去,让他做些经卷勘误之类的活计,对他道法修为也有莫大好处。”

“也好,与经卷打交道倒是少了许多是非。”殷勤点点头。

孙阿巧闭关之后,每日向殷勤汇报的工作就落在灵鹊肩上。殷主任与谢灵鹊沿着寒潭溜达,一边听谢灵鹊将一行园,以及西荒诸城的主要事项,简报与他,一边望着寒潭边上连城一片的翠绿荷叶,心道:过了九月这潭水中的莲蓬可就蔫儿了,云裳那婆娘对池子看得忒严,可惜了啊!

第901章 墨麟老祖

斋戒中的殷主任虽然嘴馋的要命,在谢副主任面前总要顾及形象,到底忍住了没有偷偷溜到寒潭里头采摘莲蓬。

灵鹊却没有注意道殷主任的心不在焉,她手握玉简,很是敬业地将昨天旁晚最新收集来的消息一条条地讲与殷勤。

其实,将汇聚各地消息的玉简直接交由殷勤,让他以神识“扫描”,速度更快些。不过殷勤却坚持由谢灵鹊整理之后,摘要重要的信息,口头汇报与他。

理由是这样做可以提升谢副主任的管理统御能力,眼瞅着花狸峰的摊子越扑越大,殷勤可不想事事躬亲,把自己忙死,殷勤准备兽潮之后,就将特情科的一部分差事,慢慢移交到谢灵鹊手上。

眼下特情科具体的事情,都是朱丑妹和殷公寅在操作,虽说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可将特情科搞成夫妻店儿,却是殷勤所不愿意看到的情形。让谢灵鹊也参与到老祖办最为核心的部分,无关他对殷公寅两口子的信任,这其实是他向云裳以示坦诚的一种态度。

眼下特情科在西荒的网络已经渐渐铺开了,唯有一件事让殷勤感到头疼,那就是网点之间往来通讯所用的青珠,有些不够用了。

落月坡一战,胖虫儿被闵月如击杀,其肉身陨落,只剩一缕残魂被殷勤拢在乾坤袋中。为的是日后蚁后之卵孵化之时,殷勤还需将这一丝带着乙素衣信息的残魂渡给新诞的蚁后。

胖虫儿没了,这青珠的产量也就没有着落了,殷勤虽说也得了胖虫指挥君蚁的方法,可他毕竟不是君蚁,无法做到如臂使指般的得心应手。更可况高阶君蚁的数量,除了乾坤袋里一百多五级的王蚁,虫巢那边所剩的四阶以上精锐也只不过三千左右。制作青珠,对这些君蚁精锐也有消耗,虽说蚁蜜丸可以用来强行提升一批君蚁的等级,可殷勤手上只剩下三枚蚁蜜丸儿,实在没有富裕的了。

想当初,黎殇老祖算计乙素衣的八王君蚁,为的就是乙素衣手中的蚁蜜丸。乙素衣群族困于蚁丘,几百年下来,为了种族延续,用掉了一半。之后强行分裂出近乎死卵的后卵,又用掉了三枚蚁蜜丸,殷勤从胖虫儿手上接手的,只有四枚而已。被楚阿大搞走一枚,也不知能否要得回来,反正手上这三枚,是万万动不得了。

至于青珠的产量,只能将就着来了,不动用王级君蚁的话,淬炼青珠的速度会大幅下降,别说之前答应楚阿大的那些,就连特情科自家使用都不凑手了。

殷勤从寒潭上的莲子,一下子联想到蚁蜜丸儿,正走神儿呢,忽然听谢灵鹊提到临渊城那边传来的一则消息,不由得心头一跳。

当日万兽谷三位老祖在临渊城盘桓之际,殷勤就曾嘱咐殷公寅要让手下留意墨麟老祖的行踪动态。只是当时特情科在临渊城的人手实在是不够用的,殷公寅那边又要调查孟极兽皮的来源,又要将已经被益成号盯上的李道子偷运出临渊,还要盯紧陈一舟的那批宗鼎,仅有的几条老虫儿全都腾不出手来。那墨麟老祖又是个极其精明的家伙,盯梢的难度极大,殷公寅不敢打草惊蛇,只派了一只小虫儿从旁的渠道搜集资料。

要知道,留心墨麟老祖行踪的并不是只有殷勤一家,墨麟老祖也在云雀阁的重点关注的名单之上。当初截杀楚阿大,墨麟老祖也是参与者之一,不过云雀阁却一直隐忍不发,没有找万兽谷的麻烦。不过据殷勤猜测,云雀阁之所以没有即时发难,应该不是冲他的面子,多半是因为此时背后牵扯的势力颇多,让云雀阁颇为忌惮而已。

云雀阁一时没有找万兽谷的麻烦,并不意味着,楚阿大永远不会找万兽谷的麻烦,说白了,仅凭大幻影那些收入,在云雀阁这个级数的庞然大物眼中,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眼下负责花狸峰在临渊城负责情报收集的总干事,就是那日在百里铺曾经与殷勤见过一面的老虫儿知了。经过这两三月暗中打探,知了总算汇总出一份墨麟老祖在临渊城行动轨迹的汇报,并且在昨晚以青珠传讯的方式直接传了回来。

殷勤之所以一直关注着墨麟老祖的动向,除了楚阿大被袭的原因,也和他早在野狼镇就曾被这位老祖一记百里清风打得吐血狂吞“姨妈丸”不无关系。

有关楚阿大遇袭的许多细节,殷勤虽然不甚了了,但参与其中的几方势力,楚阿大却没有瞒他。当时最少有四家参与了这场截杀,其中实力最强的是仓山郡城的武通天与站在他背后的是黎家人,再加上右相唐衍一私自调用的宿军,以及守在地面的李墨麟。殷勤曾让云裳旁敲侧击地探过铁翎真人的口风,万兽谷对于墨麟老祖的行动并不知情,云裳甚至从铁翎真人的语气中听出几分不满之意。

不过,据殷勤所收集的诸多有关墨麟老祖的消息,此老不但与仓山郡城的武青衫暗通款曲,与武家驻守西荒的其他几位城主之间也都颇有往来。倘若按照云裳的说法,墨麟老祖为人处事颇为圆滑,一直负责万兽谷对外联络交往之事宜,可殷勤总觉得墨麟老祖的所作所为,并不是那么简单。

尤其是这回知了从临渊城传回的消息,墨麟老祖在临渊逗留其间,最喜欢去的一处就是临渊湖畔的醉仙亭。让殷勤感到意外的是,李墨麟逗留醉仙亭的时段,常常与另外一位在西荒举足轻重的人物重叠,此人并非武家人,而是尹阀少主——尹玉然!

又是尹玉然!殷勤听罢谢灵鹊的摘要简报,眼皮子不禁跳了几下,尹家布局的力道可不小啊。殷勤缓下脚步,一抬头,远处的天边一团漆黑的乌云正朝着花狸峰的方向,滚滚而来。

“怕是要下好一场秋雨呢!”谢灵鹊顺着殷勤的目光望去。

第902章 山脚下的消息

“要下雨了!”一位身着浅灰色法袍的修士,走出丹室,望着天边滚滚而来的乌云,自言自语道,看他的模样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人,一袭法袍也不知穿了多久,不但洗得掉色,在袍角上竟然还打了补丁。

边上,一个面色如玉的少年双手捧着托盘,上面一碗灵茶正袅袅冒着香气,少年将灵茶捧到修士眼前,毕恭毕敬道:“祖爷爷,今儿比往常下座早了些,也不知灵茶沏透了没?”

“今儿这场雨怕是不小。”被称作祖爷爷的修士正是花狸峰禄存部的执事长老耿云,他的目光在少年细腻的脸蛋上滑过,心头微微一颤,暗道,“华清这孩子经此一番磨难,竟然出落得比以前更水灵儿了呢!”

奉茶的少年正是耿华清,这货之前男女通吃,胡搞一气竟然把柳雨时所传出致命蛊毒传给了自家祖爷爷,多亏了耿云命大,才没被殷勤搞死。耿华清为了保命,不得不对自己狠一点,挥刀自宫来向祖爷爷表明心意。

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去了势的耿华清不但肤若凝脂,模样也比之前更增了几分妩媚之色,耿云看在心里,恨不得立时就将这小贱货拉到丹室里,好好调教一番。

耿云的手掌刚攥住了耿华清的手腕,空中忽然噗地白光一闪,一枚白羽缓缓飘落。耿云伸手接过白羽,神识探入其中,旋即袍袖一卷,那白羽就消失不见。

耿华清被耿云扣住了手腕,正要撒娇挣扎,又见耿云“看”过千里传讯的白羽之后,神色有些异样,忙收了娇嗔之色,在一旁垂手而立,不敢多言。

好半晌,耿云才回过神儿来,放开耿华清的手腕,沉声问道:“花云裳那边最近可有什么变化?”

耿华清见耿云神情严肃,忙垂头道:“回禀祖爷爷,暖云阁那边还是一切如常,花云裳下了禁足令,里面的消息传不出来,咱们的人也靠不上前,具体花云裳的情况,怕是只有那殷蛮子才只道。”

“暖云阁每日的花销可有变化?”耿云微微皱起眉头,眼下也只能从旁支末节处来推敲。

“我也让账上的人查过,还是一如往常。”耿华清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事道,“倒是山下坊市里有些小道消息在传。”

耿云不屑地冷笑两声,连他这禄存长老都探听不到花云裳的消息,山下那帮子闲汉婆娘又能有什么确凿的消息?不过转念间,他又改了主意,追问道:“山底下都在传些什么?”

耿华清将声音又压低了些道:“他们说,老祖从临渊城回来的路上被铸剑谷的金丹剑修闵月如所伤,怕是.......”耿华清做贼般地左右看看,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他们都说老祖怕是已经毁了道基,连金丹都被闵月如的剑丸敲碎了。”

耿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神色,云裳遭遇闵月如之事连他都是前几日才从墨鳞峰那边得到了最终确认的消息,没想到山下的坊市中竟然已经传开了?

耿华清自顾自地继续道:“他们还说,老祖本人其实已经上了铁翎峰了,全仗掌教真人以宗门秘宝吊着一口气儿呢。暖云阁老祖的丹室,那边其实就是个空房子而已。”

耿云眉头紧锁,自言自语道:“传得有鼻子有眼儿呢。”

“可不是吗?”耿华清有些兴奋道,“山下人都说,花狸峰怕是过不了几日就要被别家老祖收了呢,现在万兽谷上四位老祖正为这事合计呢。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耿云似乎想到了些什么,眉头稍微舒展开来。

“还说那殷蛮子蹦跶不了几天了。只等花云裳身死道消,不用旁人,山下那些人就能将殷蛮子千刀万剐了!”耿华清幸灾乐祸道。

耿云嘿嘿笑道:“殷蛮子这是给咱们挖坑呢,可惜啊,枉费了他好大力气!哼哼,那蛮子才真是个阴险至极之人,为了给咱们下套,竟然连老祖都敢编排!”

“华清想不明白?”耿华清不解道:“那殷蛮子挖的什么坑?还望祖爷爷指教。”

耿云脸上浮起看透了的表情道:“若我猜得不错,在山下坊市放消息之人,不是别家,就是殷蛮子!”

“怎么会?”耿华清愣道。

耿云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悠然道:“你可知,刚刚那枚传音白羽所传何事?”不待耿华清答话,耿云自顾自接道,“舅父的人已经打探到了铸剑谷的确切消息,闵月如自从离开临渊城之后便渺无音训。”

“闵月如死了?!”耿华清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那倒没有。”耿云摇头道,“铸剑谷里,她的本命灯还亮着呢,至少魂魄未散。”

“祖爷爷都把人家说糊涂了!”耿华清嗔道,“闵月如没死,岂不正好证明花云裳凶多吉少,听说那闵月如乃是铸剑谷第一高手,金丹后期的剑修,就算咱们掌教真人对上她也是负多胜少呢。”

耿云笑道:“这事蹊跷就蹊跷在这儿。不过,如果我所料不差,那闵月如即便没死,怕是也凶多吉少,否则的话,怎会一点消息都不传回宗门?花云裳虽然重伤,但至少还能回到山门,闵月如号称铸剑谷第一剑修,以她的身份无论胜负总要给宗门一个交代吧?”

耿华清想了半日,还是不信道:“无论如何,我还是不敢相信。以咱家老祖的修为,如何能从闵月如剑丸之下逃得性命?”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耿云长叹一声道,“若我说铸剑谷过来西荒的两位老祖,犯了锋芒太露的忌讳。我虽不知双方斗法的具体情况,但想必那殷蛮子必定是用了下三滥的招数,我听说他在临渊之时,与武青元的两个孙子来往颇多,说不定是借了临渊亲王的力呢?至于那殷蛮子为何要在山下大肆散布不利老祖的消息,哼哼,想是为了逗引那些沉不住气的家伙自动跳出来吧?日后老祖出关,他就能借花云裳之刀,再杀一批人。”

同一时刻,寒潭南岸,殷主任“视察”过巴娃子两口子的搓丸铺子,与谢灵鹊往回走的路上,怀中青珠忽然闪烁起来,下一刻殷主任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天机子那老货,这次的手脚竟然如此麻利,三月不到傀儡已经能提前交货了!真有点儿迫不及待,等着验货啊!”

第903章 荣枯草的摊子

从临渊城回归山门,殷勤成日里在花狸峰上下奔忙,虽然花狸峰内部诸多事务已经渐渐步入正轨,可也远没到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

往远了说,三两年内的那场兽潮,花狸峰作为整个蛮武皇朝最为深入蛮墟荒原的一个点,首当其冲是避免不了的。他虽在心中做过诸多盘算,可无论上天还是入地,都不是万全之策。

更何况在他心中暗自计较的还有一宗火中取栗的大事,此事若能谋成,花狸峰从此就算在西荒彻底站稳了脚跟,可若是不成,不但殷勤,就连云裳也要沦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至于兵行险着的把握,无论殷勤如何盘算也只有不到三成的可能性。

而且三两年的时间,对于寿命绵长的修者来说,真不算远,许多修士闭个关的时间都比这长。

往近了说,花狸峰眼下也只能说表面无事而已,实际上依然没有摆脱内外交困的状态。且不说内部的耿云的禄存、宋玉昆的武曲仍然与云裳离心离德,就连文曲许忘筌和巨门的吴石庸,也不过是暂时服软而已,远远没有达到归心的程度。更何况他殷主任一人兼着廉贞、破军以及贪狼三部的执事,听起来威风,却绝对不是长久之计,殷勤已经下了决心,只等云裳出关,就将这些差事分派出去。以他现在的地位,已经不再需要这些名头来抬高身份。

花狸峰内部的关系尚未调和,万兽谷内诸峰之间也是明争暗斗得厉害,虽说云裳与铁翎真人的关系亲密,可花狸峰与其他几峰还是真不对付。尤其是墨鳞老祖,总给殷勤一种虎视眈眈的感觉,他甚至怀疑,那老家伙一直在窥视万兽谷掌教的位子,毕竟铁翎真人在金丹后期停滞多年,虽然最近有传言他的境界稍微松动,可距离金丹大圆满还有一段距离。套用一句殷主任前世在地球看国足比赛时常听到的解说词,那就是“留给铁翎真人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跳出万兽谷这方圆几千里的地域,放眼整个西荒的话,局势就更加凶险。四皇子得右相之助坐镇临渊,已经将西荒各家势力搅入了夺嫡之争,不但临渊亲王武青元有了几分危机感觉,西荒其他八座城池也是暗流涌动,局势称得上波诡云谲。南边,仓山书院已经抱上了黎家的大腿,万兽谷在与之争锋的角力中已经处于下风。

眼下,尹阀倒是主动朝万兽谷伸来了大腿,可对花狸峰来说,却未必是件好事。甚至尹阀的主动示好,反而让殷勤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殷勤每日里听着各地汇总来的消息,全是这些烂事,让他的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总算,天机子以青珠传讯,说是之前答应他的傀儡已经弄好了,让殷勤终日郁闷的心情,稍微见了些阳光。他甚至有些小激动,那可是用闵月如做的傀儡啊!虽然不知道,闵月如被改装成傀儡之后,一身战力还能剩下多少,不过在拍卖会上那只庚辰傀儡的表现,还是给殷勤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按照益成号的介绍,那只庚辰傀儡兽能够硬抗金丹剑修的剑丸攻击,还保留了三套五行道法,其本身的构造简单说,是以王级妖兽的筋骨血肉,配合一个筑基期的修士魂魄,拼凑而成的东西。因其主要骨架取自妖兽,所以才称其为傀儡兽。若是以人身为骨架,改造傀儡的话,就不必加后面的兽字,只不过这种取人身做傀儡的道法在蛮荒修士眼中,与噬魂术一样属于禁忌道法,为正派修士所严禁。

当然,无论殷主任还是天机子,都和“正派”二字不沾边,尤其是殷主任,只要能够迅速提升实力,哪怕天机子给他攒个傀儡军团出来,也是多多益善。

不过天机子“快递”货品的方式,让殷勤觉得奇怪。天机子在青珠传讯中告知殷勤,让他三日后去到花狸峰下的坊市,在一个售卖荣枯草的摊位上取货。

殷勤心中泛起疑云,以天机子那种老谋深算的性格不是应该使用传输法阵,才最为稳妥么?难道是“地主家”也没余粮了,天机子手里的灵石不够用了?

想到蚁丘里那闪烁放光的灵石墙,殷主任心中泛起苦水,为了拉拢元婴级别的后援,不得不让天机子那老货鸠占鹊巢。可那老东西也太能霍霍了,蚁丘中的灵石乃是乙素衣群族几千年积累所得,这老家伙跟里头住了没两月就全给败光了?

可问题是,哪怕灵石不凑手,发动不了超远程的传输法阵,提前来个消息,让花狸峰这边弄个速破蛮的快递去取货也好啊?也不知那售卖荣枯草的家伙与天机子是何关系,那老货怎就放心将这么重要的东西交予他来运送?

殷主任揣着心事,在花狸峰上又晃荡了三天,这期间花狸峰上又来了一位远方的客人,就是那又黑又瘦的吉祥宝。

这货的来意直白,要从涂山圣者手里接手之前许给涂山人的二百婆娘。

这二百蛮奴乃是当初被顺宜坊售卖矮蛮时捆绑强卖给殷勤的,花二妮在选蛮的时候为了给殷公子选个能生养的,故意全都选了蛮女。如今这二百蛮女经过两三月的休养生息,身体状况已经比在顺宜坊的笼子里强了许多,虽然尚未恢复如初,却也不是刚上山时面黄肌瘦的模样。

至于驯服调教这等最难之事,到了殷勤这里却是水到渠成般好办,不用多说,只需稍微放开一些上位者的血气出来,这些低阶的蛮女就已经匍匐于地,彻底臣服了。

殷勤倒也没有食言,让花二妮过来挑了三个蛮女走,剩下这些全都打发到后山,帮着挖洞、喂猪、垦田,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最近才刚刚上手。

吉祥宝过来索人,殷主任心头不舍,可看着吉祥宝眼巴巴的样子,又想他既然已经上了涂山这条贼船,眼光就不能太短浅,涂山人得了这批蛮女,也是为了生养繁衍。

至于吉祥宝如何能把这批蛮女顺顺当当地带入蛮荒,自有莲花宝预先安排好的路线,不需他这圣者操心。

吉祥宝临下山时,又告诉圣者一条消息。莲花宝见过圣者之后,忽然得了灵感,已经为涂山人找到了一处隐秘的落脚之处,乃是十万里外的一处螟虫出没之地。

怎么会这么巧?殷主任眼皮子直跳,心道:“莫非那冰淇凌妞儿在传授图腾时动了手脚,从我心中窥知了宗门试炼的秘密?”

第904章 微服下山

第三日的清晨,殷勤从暖云阁出来,回老祖办与谢灵鹊简短交代两句,就说要去山下的坊市转转。

灵鹊觉得奇怪,殷勤回山这么多天,从早忙到晚,常常是人影都不见,今儿怎么忽然间有了闲心要去山下的坊市转悠?要知道花狸峰山脚下那处坊市,实在是简陋的很,别说与临渊、郡城中的坊市比较,就连野狼镇的坊市也是远远不如。

灵鹊曾经去过一次山下的坊市,一来摊位上的东西多是些价值不高针对炼气期的货品,二来那些摊主也多是些粗鄙不堪的散修,灵鹊随便逛了几个摊子就已经大失所望了。她见殷勤的脸上难掩兴奋的神色,忍不住道:“山下的坊市,开张不过一两年的时间,主任可别抱太大期望了。”

“谢主任也不必妄自菲薄。”殷勤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咱花狸峰的坊市,说不定也藏了好东西,等我捡个大漏儿与你看?”

谢灵鹊莞尔一笑,也不与他争辩,只在心里悄悄嘀咕:“那坊市里牲畜乱窜,随便捡坨屎倒是方便的很。”

这谢主任咋笑得贱兮兮的?殷勤瞟了一眼灵鹊,却也不多问,大袖一摆朝着山门飘然而行。

出了花狸峰的山门,殷勤掐算一下时间,距离坊市正经开市的时间还早,干脆不御剑,就沿着山门口的石阶不紧不慢地往山下走。

殷主任在花狸峰的名头虽响,一路上真能认出他的人却不多。一来在山路上行走的多是些外门弟子,以及杂役采办之流,本就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花狸峰上的头面人物。

这其中虽然有许多人都是被殷勤从野狼镇忽悠来的,可在野狼镇时殷勤只是在幕后出些主意,抛头露面的机会并不多。再往后,这货就如同变色龙一般,模样总在变化中,尤其是他曾经的玉润脱胎之姿,惊艳之余更加深了人们对他那时样貌的记忆。此刻殷勤恢复了刚上山时的样子,随便穿了件青衫,也不是花狸峰正经的法袍,走在路上,人们与他对面经过,竟然没人认得这位就是花狸峰上,一人之下的殷大真传。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路边的青石边上,有个老妇在地上铺了一块比桌面小些的蓝花布,正从边上一个半人高的罗筐里一样样地往蓝花布上摆放青桃儿、沙果儿之类的东西。

这些青桃,沙果儿看着新鲜,应该都是新采下来不久,只不过都是些山间生长的野果,并非能够滋养灵根的仙果灵草。

殷勤一早出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望着那些水灵灵的野果儿,不由得口舌生津,他乾坤袋里灵果不少,却偏偏有些嘴馋这野果子的味道。

殷勤踱步过去,俯身拾起一枚青桃问道:“老人家,你这青桃怎么卖的?”

“一枚银锭!”老妇见来了主顾,笑得满脸褶子,将十来个青桃、沙果儿堆成一堆,推到殷勤面前,“这一堆果子全都卖与仙师。”

殷勤咬了一口青桃,有点酸,甚至还带着些许苦涩,不过只要嚼上几口,嘴巴里就开始回甜,还有一股子野果子的清香味道弥漫其中。

“不错,你这青桃还真是新鲜。”青桃不大,殷勤两三口就干掉一枚,又拿起一个沙果放入口中,嚼了两下,赞不绝口道,“沙果儿更新鲜,还挺甜。”

老妇连连赔笑,有些不放心地提醒道:“仙、仙师,这一推野果子,只要一枚银锭。”

殷勤见她模样,微微一笑,伸手入怀,才想起来以他现在的身家,连金叶子都看不上眼,哪里会在身上揣银锭?乾坤袋里灵石到有不少,难道要用灵石买野果子吃?

老妇见他伸手入怀,又手掌空空地抽出来,脸上浮起失望的神色,可她只是个凡人,哪敢得罪修士,犹豫一下,只好强颜欢笑道:“仙、仙师若是钱不凑手,这些野果尽管拿去好了,就算小民孝敬仙师的。”

殷勤被她一说,反倒不好意思,想了想干脆从乾坤袋里揪了一颗鱼腥果儿递过去:“我这身上还真没带着银子,就用鱼腥果儿换你一堆果子吧?”

鱼腥果在寻常坊市中,一枚低阶灵石能买十颗左右,折合下来就是百锭银子的价值,更何况在山下的坊市上鱼腥果的价格还能卖得高些。没办法,谁让殷主任身家实在是太豪横了,一枚鱼腥果已经是他能拿出手的价值最小的物件了。

老妇又惊又喜,竟然扑通跪倒,连声称谢之外,又说了许多祝愿仙师道法早成的话。

殷勤听她说话不似那种村野妇人,有些好奇地问她是何来历。

那老妇开始只是犹豫不肯说,被殷勤用话术套了两句,又见他穿着普通,面相忠厚,又被他勾开了话匣子,终于忍不住道:“不瞒仙师,小的也是前两年才迁来花狸峰的。也不会别的营生,就只能从山上采写野果子在半山上售卖,好在后山上也有不少挂名的弟子,他们家的杂役奴仆,偶尔路过,也能照顾一下小的生意。”

殷勤没想到花狸峰山腰都有卖野货的了,欣喜之余,又有些好奇道:“花狸峰不比内陆,你这么大岁数,何苦千里迢迢到此处讨营生?”

老妇叹口气道:“小的原也是在仙家内院当差的仆妇,过活并不辛苦。谁让家主倒霉,得罪了山上的殷仙师?被殷仙师从铁翎峰拘来,连、连家主此刻还在后山搬石头呢。”

“哦?”殷勤故意道,“你说的殷仙师,可是咱们老祖座下的殷真传?”

“可不就是他!”老妇眼中怨毒之色一闪而过,旋即悠哉游哉道,“殷仙师少年成名,手段通天,咱们颗都日日烧香,盼着殷仙师早日得道!快快升天呢!”

殷主任被这老妇最后一句祝福说得眼皮直跳,嘿嘿尬笑着,祝老妇生意红火,然后袍袖一卷收起那堆野果,大袖飘摇,继续前行。

口中虽然回味犹甜,殷主任心头却多了几分苦涩,看来这种微服私访的事情,还真得心大才行!

第905章 肩扛大能

花狸峰下的坊市,其实并没有规定开市时间,所谓的辰时开市只不过是大多数摊主都在那个时间摆摊儿而已。花狸峰山门开立不过三五年的时间,真正聚拢些人气,更是殷主任上山之后的事情。

山脚下这个坊市虽然渐渐热闹起来,却也没有正式纳入花狸峰的规划之中,说白了,目前还属于无人看管的“野生散养”的状态。整个坊市,大约有演武堂校场那般大小,基本就是一片稍微平整的土场子。放眼望去,场子里连一间像样的铺面都还没有,条件稍好些的卖主儿,就是随便搭起个棚子,大多数的卖家就是在地上随便铺块兽皮毡子而已。坊市中的卖家多是些没有跟脚的散修,摊位也不固定,做的都是一锤子的买卖,逛这种地方,对于买家的眼光还是颇有考验的。

殷勤在山腰被那凡人老妇怼过一场,来到山脚坊市的时候,土场子上的兽皮毡子已经铺了八成的空间,远远望去,场子里不但人头涌动,更有不少兽头夹杂其中。万兽谷的强项在于驯养妖兽,花狸峰又拥有整个西荒规模最大的赤睛猪场,每日里来到山脚下交易妖兽的散修在这坊市中占了三四成。

难怪谢灵鹊那帮子女修说起山下这坊市都没啥好话,味道实在是冲了点儿。殷主任随着人流,在坊市中溜达,不但鼻腔里充满了妖兽的屎尿臭气,耳边更是此起彼伏的妖兽嚎叫声音,这种购物体验,只能给个差差评。

问题是,天机子传讯过来,只提到售卖荣枯草的摊子,这坊市中又几乎全是流动性极强的散摊儿,殷勤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一个摊位接着一个摊位地看过来。

要办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啊!殷主任踢开一头挡路的蛮荒牦牛,刚要迈步又差点踩了一脚牛粪,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在心中合计:这场子实在太乱了些,回头还是要交代谢灵鹊,呃,还是交代给范猴子哥俩儿来办,得尽快订个章程,把山下这坊市管理起来才行。此处距离云裳亲笔题字的花狸青石也没多远,这么乱糟糟还真挺影响山门的形象。

又往前挪动了几个摊位,殷主任眼睛忽然一亮,不远处的地上铺了一张不大的兽皮毡子,上面摆了几捆黄绿相间的植物,与殷勤在经卷中所见的关于荣枯草的描述十分相似。

殷勤快步过去,来到摊位边上低头细看,立马百分百地肯定了这摊子卖的就是荣枯草。原因很简单,人家摊主用墨笔在边上特意标注了“荣枯草”三个字。

荣枯草这东西最主要的用途是用来做添加料,将其掺杂在喂养龙马的草料中,有助于提升龙马的耐力而已。其售卖的价格不高,却也并不常见,有点像鱼腥果,对于大多是修士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鸡肋性质的宝材。

也正因如此,这摊子虽然占了坊市一边比较显眼的位置,除了殷勤却也没别的客人。殷勤不能百分百确定,坊市里就只有这一个摊子在售卖荣枯草,不过,他只朝那摊主瞄了一眼,就见对方微微点了下头。

确认过眼神,遇到了对的人。

殷主任忍不住暗自嘀咕,看来这个摊主倒是认得我,只不过,这货神神鬼鬼的,也不知天机子从哪儿搭个上的。

这摊主一身兽皮短袍,头上顶了个皮帽子,脸上扣了个兽皮面具,一副蛮荒散修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的模样。坊市的环境太差,殷勤也懒得多事,按照天机子在青珠中所说,朝对方做了个手势。

那摊主也不多话,默默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银匣子,递了过来。

银匣子入手沉甸甸的,殷勤忍不住琢磨:这匣子小了点,莫非天机子搞了类似漫威动画里的蚂蚁人那种小家伙?也有可能,这匣子是个空间类的法器,专门用来盛放傀儡兽的?

虽然心中充满了好奇,殷勤还是按捺住情绪,朝对面那散修微微点了点头,把匣子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走。

收货非常顺利,殷主任的心情多少有些激动,迈开大步,一路上人挡踢人,兽挡踢兽,在一片人喊兽嚎的声音中,迅速离开了坊市。

这可是个金丹剑修改装的傀儡啊!殷勤走到花狸峰山脚的青石边上就实在忍不住了,也不管几个慕名而来的修者,正在青石边上,观摩云裳老祖的书法,殷主任祭出飞剑,嗖地一声便消失在花狸峰的山巅之上,观其遁走的方向,应该是去往后山,偏僻无人之处。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又是咻地一声,殷主任脸色阴沉地又出现在青石边上,一边快步往坊市里去,一边在心底骂道:天机子那老货,没事那老子寻开心!早明说那摊主就是傀儡多好?害得老子跑到后山,就他娘地开了个盒儿!

坊市里又是一阵人喊兽嚎,殷主任一路踢到那荣枯草的摊位上,低头一看,忍不住气笑了。就这么会儿的功夫,那兽皮毡子上的几捆荣枯草已经不知被谁顺走了。再看那摊主,直挺挺地钉在那里,宛如入定了一般。

殷勤正要上前验货,身后忽然钻出一个瘦小汉子,伸手拦下他,目露凶光道:“老弟,这货有主儿了。”

殷勤微微一愣,心道,摊子上的荣枯草都没了,哪里还有货?

瘦小汉子凑近了一些,凶巴巴地道:“老弟眼光高明,能看出那家伙炼功岔了气息,不过想要动他,需得问问咱们花狸四煞同不同意。”他的话音未落,又有三个散修模样的凶人,从另外三个方向过来,将殷勤裹在中间。

“花狸四煞?”殷主任左右看看,心中又气又笑:咱花狸峰在外间的名号,竟然这么low了?连这种货色都敢在山门口号称四煞?

下一刻,只听砰砰四声闷哼,四条身影被人踹得朝四个方向飞出好远,殷主任也懒得与这些烂货纠缠,踢飞了四煞,将那傀儡往肩上一抗,直接祭起飞剑。咻!一道灰影,就在众人瞩目之下朝着花狸峰后山的方向,激射而去。

“筑基大能!”坊市中一阵骚乱,有人忍不住高声尖叫,“快看,那是筑基修士御剑飞行!那真是迅如雷电!”

“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殷主任在空中飞掠,心情一派大好,“老子肩上扛的才是真正的大能!”

第906章 天机子的算计

殷主任脚踩飞剑,虽然用的不是速破蛮的姿势,但血脉发动之下,其遁速也与“速破蛮”相差无几。眨眼间殷主任的身形就从云裳所在的花狸主峰绕了过去,然后不在绕圈子,取了笔直的线路,先从后山猪场的上空飞掠,又经过惊悸鸟散养繁殖基地,从这边继续一路向西,又飞了三百余里,他才缓缓降下身形,落在一片地势稍微平坦的半山坡上。

殷主任将血脉提升到警戒状态,神识探出,方圆百里之内不见任何异样。说到底,这金丹期的傀儡在没有试用之前,就是颗雷,万一天机子稍有差池,搞砸了,这傀儡一旦失控,花狸峰就有灭门之祸。出于安全的考虑,殷主任不得不谨慎再谨慎。

将肩上僵直不动的傀儡小心翼翼地杵到草丛里,殷主任先不着急发动,而是围着傀儡转了一圈儿,感觉这傀儡比他矮了半头,看身高倒与蓝雀、莺儿仿佛。

天机子那老货不会为了省事,直接用闵月如的肉身作了傀儡吧?相比在益成号拍卖会上所见的被铜身铁骨的庚辰傀儡兽,也有偃师直接以妖兽甚至人身为材料,制作傀儡,后者称其为,肉身傀儡。

殷主任脑海中浮现出闵月如那张冰冷的中年女人的面庞,心里头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天机子将这傀儡打扮成蛮荒散修的模样,浑身上下用兽皮裹得严实,脸上还敷了一层兽皮面具,让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

殷勤手指落在那兽皮面具上面,忍不住嘀咕起来:奶奶的,天机子若真的偷工减料,直接用了闵月如的肉身做傀儡,老子不但给他差评,而且这货必须退回去重做才行。殷主任再豪横,也不敢带着铸剑谷的金丹大佬四处招摇。

在心中做了决断,殷主任指尖一挑,将那傀儡的面具揭开,下一刻,他的嘴角就弯了起来。落入殷勤眼帘的,果然是个肉身傀儡,其容貌却是与闵月如那张老脸,天差地别。

殷主任指头勾着傀儡的下巴,仔细端详,不得不承认天机子的审美品味还是挺不错的,不愧是曾经勾搭过青丘楚后的元婴大能啊。

眼前这傀儡虽然尚未发动,以至于面容僵硬,不带一丝表情地像个玩偶娃娃,其眉眼之间却隐约涵着一股子动人心魄的韵味,以至于殷勤竟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将这傀儡发动起来,看一看她生动起来的样子。

这傀儡叫啥来着?殷主任从怀中摸出那个银匣子,打开盒盖,里面只是一枚小小的玉简,刚才他只来看到交货的方式,就匆匆折返,有关这傀儡的详细信息,以及操作方法都还没来得及研究。

楚女?天机子竟然给这傀儡起了这么个名字?殷勤按照天机子青珠所说的秘法,神识再次探入玉简,不禁悄悄嘀咕起来:我说这楚女的样子,怎么有些熟悉的感觉?原来是和楚阿大有几分神似,估计是按照青丘楚家女的模样弄的。不好!天机子那老货不会是按照他老情儿的模样搞了个傀儡出来吧?那可是当今楚后啊!应该不会,那老货应该不会这么没溜儿,再说了,即便天机子对楚后余情未了,弄个一模一样的人偶自己摆弄也就算了,万万没有将其转送他人的道理。

无论如何,既然天机子给这傀儡起了个名字叫楚女,又和青丘楚家的女人们样貌颇有相似之处,至少说明这老家伙,对于当年那一段孽缘,尚有不少牵挂。

殷主任在心中八卦一阵,神识继续在玉简中“扫描”,当他的脑海中出现“偃者胆照经”五字时,神情不由一肃,只道这部分内容就是这楚女的操作手册了。

不等他继续往下扫描,识海中忽然划过一道白光,殷勤感觉脑仁儿深处爆发出一种砰然炸裂地刺痛。

神识攻击!殷主任心头浮起这个念头,却也来不及发动任何的反抗,只觉得整个神识仿佛被一道闪电撕开一道裂缝,紧接着便有百余枚神秘的闪着白光的符文从那裂缝灌入了他的神识,再之后他的识海中就翻起滔天巨浪般地搅动起来。殷勤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声骂了句娘,就噗通一下摔倒在草丛之中。

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功夫,草丛中一阵窸窣之声,殷主任灰头土脸地撑起身子,呸呸两下,吐掉了口中的草枝,感觉脑袋还是晕晕地,一时还站不起来。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指着楚女,将天机子的祖宗十八代骂与她“听”。

难怪天机子要搞出这么多的鬼名堂,其真实的用意就是要逗引殷勤以神识来看这玉简。玉简中的“偃者胆照经”从某种意义上说,倒也算得上控制这楚女的操作手册。可问题在于,这手册根本不是用来读的,而是要直接嵌入神识才行。

所谓“嵌入”神识,不过是种委婉的说法,实际上却是一种神识相印的契约,也就是所谓的魂契。说白了,这魂契有点类似殷勤与云裳心血相连的那种血脉联系,不同点在于,这种联系是以神识为纽带。

按照天机子的说法,只有通过魂契,傀儡的主人才能真正对傀儡如臂使指的控制程度。可问题是,殷主任如今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

尤其是临渊拍卖会之后,出于好奇,他还专门研究过傀儡兽的知识,据他所知,偃者控制傀儡兽,虽然也是通过神识,但除非是那种本命魂兽,才会以魂契相连。魂契固然能将偃者对傀儡兽的控制程度提到最高,却也有一宗隐患,那就是傀儡兽一旦被摧毁,由于魂契的联系,会对偃者的神识造成不小的伤害,特别严重的情况下,甚至能将偃者直接伤成白痴。

殷主任捧着脑袋骂了一通,总算不太晕乎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再看这楚女时,已经感觉到一丝莫名的僵直感。

“感同身受”!殷主任叹了口气,看来这魂契是已经成功建立起来了!这特么不是强买强卖么?!殷主任脑海中浮现出如何驱动这傀儡的方法,小心肝儿不由得一阵乱颤。

他哆嗦着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中级灵石,日常不参与斗法的情况下,一枚中阶灵石仅够这楚女蹦跶个三五天的,若是需要祭出剑丸,以金丹老祖的攻击力进行斗法,一个时辰需要一枚高阶灵石。

这、这特么哪里是傀儡兽啊,简直就是个吞噬灵石的神兽啊?!殷主任望着楚女那秋波明媚的眸子,心情一下就不好了。

第907章 天机子,老匹夫

殷主任绕到楚女身后,扯下后背的兽皮,露出一片细腻光滑的皮肤。天机子这老家伙若是生在地球上,绝对是个当美容医师的材料!殷勤是见过闵月如真容的,那人绝对算得上女修中的奇葩,属于一点儿都不注意自家容颜的那种存在。

可眼前这傀儡,明明就是直接以闵月如的肉身改造成的,却是脱胎换骨般地变了另外一副模样。天机子改换肉身的手段,真称得上巧夺天工了!

殷主任赞叹不已,手掌顺着脊梁往下摸,在楚女后腰的位置上果然有些细微的凸起,他定睛细看,那些细微的肉色凸起竟然是构成一块巴掌大的图案。更让殷主任感到惊奇的是,其纹路竟然与他所掌握的蛮人图腾有颇多类似的地方。

难道天机子也懂蛮族的图腾术?殷勤觉得也有可能,人家毕竟是元婴大能,而且走的是符文道法的路子,修为到了天机子的程度,触类旁通窥得一些蛮人的图腾之秘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不过以图腾作为控制傀儡的机关,保密性还是挺强的,既能防备人族修士的窥探,即便是蛮人没有相应的血脉传承也百搭。当然,后腰这处机关只是用来蓄入灵石的一个入口,真正操控傀儡的还是通过殷勤识海中所烙印的魂契来进行。

之所以要在闵月如的肉身上直接改造傀儡,一来是缺乏材料,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只有如此,才能发挥其剑丸的最大威力。剑修不比寻常的修士依靠层出不穷的法宝来斗法,其一身功力,全在腹中那颗剑丸上呢。若是换用别的躯壳,剑丸的驱动肯定不如本身来的威力强大。

而且那闵月如乃是金火和化而成的冰灵根,不用本身的话,其合化的而成的冰魄星芒就肯定是废掉了。

只不过天机子的做法虽然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傀儡的战力,可真要驱动其斗法的话,对于灵石的消耗也是个天文数字。一枚高阶灵石固然能够令其祭出剑丸,进行大约一个时辰的斗法,可这也只限于闵月如的火丸而已,想要发挥其冰魄星芒的最大杀伤力,还需再蓄入一枚金属性的高阶灵石才行。说白了,想要让傀儡的发挥其最大杀伤力,两枚高阶灵石起步!

除此之外,这楚女平日里虽然只需中阶灵石驱动,就能行动如同常人,却有一样,那就是不能像对待寻常法器那般,为了节省灵石,不用的时候,卸掉灵石将其塞入乾坤袋里。

按照天机子的交代,这个傀儡除了以闵月如的肉身为基础,更为重要的是拘锁了闵月如的魂魄做为控制傀儡施展法力的关键。这也是天机子一定要“骗”殷勤签下魂契的原因,说白了,殷主任与闵月如的魂魄在魂契中相当于了控制方和被控制方的角色。而这傀儡中的魂魄也是要靠灵石所输送的灵力来滋养的,即便傀儡一动不动,也是要消耗一部分灵力的,若是抠掉了傀儡中的灵石,一天两天还可以,超过三天其中闵月如的魂魄失去灵力的滋养,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

就当是得了个金丹后期的符宝吧,也不错,还是多次使用的那种!殷主任倒是想得开,伸手拍开楚女后腰上的图腾机关,从里头抠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灵石,运功检查一下,里面的灵力已经基本消耗干净了。

天机子这老抠门儿,也不给蓄一块满气的灵石!殷主任嘀咕两句,将手中的火属性的中阶灵石塞了进去。

不过,下一刻他又改了主意,将那枚火属性的中阶灵石又给抠了出来,然后咬牙换了一枚高阶灵石进去。高阶灵石固然珍贵,却能保证这傀儡随时进入攻击的状态,万一遇到高阶偷袭,殷主任明明手握大杀器,却施展不出,岂不是要冤死?而且不斗法的话,一枚高阶灵石就能维持傀儡超过一年的运转,也省得三天两头抠人家后腰。

殷主任一是惜命,二也是为了省事,想了想,他又从乾坤袋里摸出一枚金属性的高阶灵石,一并塞入后腰的傀儡机关之中,虽然不是双卡,也算得上是个双待版本的傀儡了!

将楚女后背的兽皮恢复原位,殷主任拍拍手,转到与她面对面的位置,稍微犹豫下,干脆纵身跳上山顶,与楚女拉开几十丈的距离。这玩意毕竟是个金丹后期的存在,万一质量不过关,殷主任可不想被她一丸穿心!

殷主任将血脉调整到激发状态,一手握着三张血符,另一手掐出一个玄龟图腾的手势,这才在识海中开启了魂契!

走!殷主任一道意念发过去,几十丈外,楚女迈开了步子,向着山上走来。

做工还是差了些啊!殷主任撇撇嘴,楚女的模样虽然水灵灵的,这几步走起来却是虎虎生风,像个爷们儿。仙子走路,当走莲步,哪有迈虎步的道理?他的念头刚起,那楚女的步伐就已经变成了清风拂柳款款而行的姿态。

这可真是厉害了,没想到傀儡竟然这么好玩儿!殷主任啧啧赞叹,一时间童心大起,又传了个念头过去,那楚女的腰肢便夸张地大幅度地扭摆起来。

要不要试试剑丸?殷主任笑眯眯地等着楚女扭扭哒哒地朝他过来,心中又起了试宝的念头,下一刻,只见空中火光一闪,殷勤抬眼望去,十余里外的山巅之上,一阵轰隆声响,无数碎石坠落山涧,诺大的山头已然被剑丸削平了!

都说元婴大士发动道法,便有开山破海之能,这金丹后期的剑修全力施为,威力也是相当震撼啊!殷主任笑得合不拢嘴,身边有了楚女,老子终于可以在西荒横着行走了!呃,除了尹澈那老家伙,万一遭遇,还是暂且避让为妙。

他的念头微微一转,干脆盘腿坐下,让那楚女收了身法,跪在他的身后,将一双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不错,不错,马杀鸡弄得着实舒服啊,殷主任连着给自己点了几个赞,这楚女的手法再纯属,也是他殷主任前世经验传授的好。

“天机子!老匹夫!”

殷主任正靠在楚女腿上享受,冷不防识海中传来女人恨恨的声音。

卧槽!殷主任吓得一个激灵,这声音他可是太熟悉了,除了闵月如还能有谁?

。。。。。

向各位道友报告一件事情!

别紧张,不是又要太监。

昨天没更新,是因为上传了一本都市修真题材的新书《咱祖爷太宅了怎么办》,然后审核有问题,让我提交大纲啥的,今天总算是通过审核了。

新书是本玄学,都市江湖背景,知识点挺多的,道友们要是认真做笔记的话,回头也能去摆摊算命,看风水啥的,哈哈。殷勤的前世就是老千来着,新书比他牛,是江湖八门的祖爷。

至于为啥开新书,主意是因为第一章其实是半年前就写好了的,里面有个凌医生,本来是想蹭蹭人家《大医凌然》的热度,可我担心人家哪天结文了,我这本《野蛮老祖》还写不完呢。想来想去,还是先把新书发上来吧。

对于我这种手残党来说,双开相当于作死,所以后面的更新主要还在老祖这边,新书暂时随缘更新吧,反正也不知道能不能签约。

第909章 无碍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正午时分,殷主任坐在山坡的青石上,后背倚着软软的身子,心底却在丝丝地往外拔凉气。暗暗将血脉激发到最强的状态,殷勤突然暴起,身子猛地前窜,那速度用动如脱兔都嫌太慢。

好快的遁速,空气中竟然传来宛若雷鸣的爆裂之音,殷勤好像瞬移一样,一下子就和身后那楚女拉开百余丈的距离。与此同时,他的胸腔里一颗心脏也狂跳着彭彭作响,好像擂鼓一样,殷勤知道这是血脉沸腾并且涌动到了极点的状态。

这种接近音速的遁法,属于蛮人图腾术的一种,乃是殷主任最近才开发的新技术,也叫血遁,是以燃烧精血为代价,换取一种比肩剑丸的遁速。血遁的速度虽然极快,却也只能坚持三两息的时间,否则就会伤及自身的血脉根基,殷勤稍微缓下速度,猛回头,见那楚女呆呆地定在原地,并没有追来。

想到十余里外刚被楚女削平了的山头,殷主任小心驶得万年船?他祭起速破蛮,一口气遁走百余里之外,见山那边依旧毫无动静儿,这才降下云端,找了一处隐秘所在,急忙忙从怀中摸出青珠,“即时连线”天机子。

天机子所在的蚁丘,距离花狸峰超过万里,这么远的距离已经接近青珠连线所能达到的极限。一般情况,在这个距离上,用“短消息”的方式通讯比较好,非要进行实时通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除了彼此间的交流容易出现“卡顿”,还有就是比较毁珠子。

不过殷主任也顾不得许多了,不弄明白那傀儡怎会突然发出闵月如的声音,他是万万不敢把这傀儡带回花狸峰的。

青珠上一抹白芒忽明忽暗,宛若流彩,好一会儿,白芒的亮度猛然增强不少,殷主任心头一喜,忙冲着青珠喊:“天机前辈,你的傀儡我收到了,不过.......”

“收到了就好。”天机子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呃,这是被人挂电话,呃,挂青珠了!殷主任捧着白光暗淡的青珠,呆了一下,不由得心头火起,咬牙切齿地重新激活青珠。

白芒宛若游走的电蛇,在青珠表面扭动飞舞,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这回天机子那边接通的速度倒是很快,不等殷勤先声夺人,天机子的声音先传过来了:“刚才忘记跟你说,那个傀儡的肉身,我帮你弄了弄,连工带料的话就折算十枚高阶灵石吧,账我先给你记上。”

殷勤怕他又要挂线,忙追问道:“你弄啥了?啥就是十枚高阶灵石啊?”

“你还没验货么?”天机子有些奇怪,反问道,“我老人家弄了啥,你把傀儡的面具掀开就晓得了。”

“面具我早就撤了。”殷勤见青珠上白芒乱窜,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担心这珠子不定啥时就爆了,赶紧转回正题道,“先不说前辈弄了啥,我就想问问,刚才那傀儡忽然口吐人言。。。”

“我做的是人身傀儡,又没拔她的舌头,口吐人言也没什么新奇的。”天机子自顾自道,“你若让她哼个小曲儿,也是可以的。”

“可她的嗓音与闵月如一般无二!”殷勤急道,他可不敢想象闵月如哼小曲儿,该是怎样一种调调?

天机子恍然道:“我当什么事呢?勤小子急急火火原来是因为这个,是我疏忽了,光顾着给肉身换了副皮囊,倒是忘记改一下那傀儡的嗓音了。不过,改嗓音也不是什么难事,相比之下,改头换面可就难多了。算你勤小子走运,闵月如那副皮囊实在不成个模样,连我老人家看着都烦,你可知道,为了给她换这身皮,我老人家可是动用了珍藏几百年一副好皮料,那还是当年老夫单枪匹马,独闯南疆之时。。。。。。”

殷勤见天机子越说越没溜儿,赶紧打断他,抓回重点道:“天机前辈,我的问题是,那傀儡刚才与我所说之言,并非是我授意的。”

“呃?!”青珠里沉默了一会儿,天机子的声音有些凝重,“你是说那傀儡口吐人言,却并非你授意她说的?”

“是啊!”殷勤见他总算听明白了,补充道,“那傀儡主动在我背后嘀咕。”

“她嘀咕什么了?”天机子问道。

“天机子,老匹夫!”殷勤憋着笑。

“什么?!”青珠里天机子的声音提高了声调。

殷勤以为他那边信号不好,没听清,重复道:“那傀儡一共说了六个字。天机子!老匹夫!”

青珠里又是一阵沉默,好半晌,天机子语气平淡道:“除了这几个字,傀儡可还有别的异常举动么?”

殷勤听他语气平淡,稍微放下心情道:“别的异常,倒是没有,不过,您老鼓捣这玩意不就是个人偶么,怎会自主说话?”

天机子嘿然道:“那闵月如都已经成了傀儡,哪里还有什么自主?那六字不过是她残存的一股怨念罢了。”

也不知这老货到底对闵月如做了什么?怎会残存如此大的怨念之气?殷勤仔细想想,觉得天机子的解释倒也有些道理,他还是不太放心道:“这傀儡身上缠了怨念,不会有什么事吧?”

“勤小子尽管放心。”天机子打包票道,“傀儡本就是杀伐宝器,怨念缠身,不但无碍,反而使其杀气更浓而已,这是好事。”

“得咧,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殷勤说着放心,却是忍耐不住又问,“不过,这东西不会动不动就自言自语,骂您老人几句吧?”

青珠里传来一声冷哼,不等天机子说话,就听喀嚓一下,青珠已然承受不住殷勤的激发,爆开了。

殷主任吓了一跳,两手乱甩,将手上冒着青烟儿的碎渣甩掉。

无论如何,总算是从天机子那里得了句准话,他这才放下心来。再度祭起飞剑,转回到那处山坡上面,果然,楚女还是呆若木鸡地杵在那里,不见任何异样的举动。

第909章 主任这买卖做的血亏啊

又是一天的黄昏,花狸峰上刚刚响过兽潮预警的警报,早已经习惯了的修士们,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寒潭一侧的暖云阁,依旧是大门紧锁,殷主任来去匆匆已经习惯了翻墙而入,与往日唯一的差别在于,如今在暖云阁的门前,多了一个俏生生的婀娜身影。

每次殷主任翻墙进院儿,那身影就伫立在暖云阁的院门边上,安静地等着,直到转过天,殷主任翻墙出来,才一声不响地跟着他,如影随形。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大半月,花狸峰上有关殷主任身后多了个影子的传言也是五花八门。根据老祖办官方的说法,主任身后的影子乃是刚从小仓山投奔过来的一个远房的堂妹,名字唤作殷楚女。

直到殷主任底细的都知道老祖办的说法纯粹是胡扯,殷主任乃是殷家的家奴出身,他的堂妹肯定是个老龟血脉的蛮女,对比主任身后的“影子”,那身段儿,那模样,比老祖座下的七位仙子也不遑多让。

至于此女的真正来历,有人猜是主任在临渊城逛青楼时结交的红颜知己,最近才赎买了过来,也有人说,那女子模样虽美,却愣愣地连话都不多说,估计真是个蛮女。主任前些日子弄了二百多蛮女上山,待了没两月又都送了出去,就是两百比一,兑换了这个模样秀美的回来。也有人说,其实没那么复杂,主任只不过是找了位双修道侣而已。

无论传言多么离谱,老祖办这边倒是沉得住气,既没有辟谣,更没有对各种小道消息严加管控,流言漫天传了半个多月,大伙儿的热情也渐渐冷了下来。

即便在老祖办内部,知道楚女来历的也只有谢灵鹊一人,具体的殷勤也没细说,只说是在临渊私卖会上与人订购了一只傀儡兽,最近才交货而已。

谢灵鹊每天都要与殷勤打交道,早就觉得殷楚女模样虽美,行为举止却是怪怪的,听了殷勤的解释方才恍然大悟,难怪殷楚女总给人一种木讷冰冷的感觉。

只不过,谢灵鹊还是有点儿想不明白,殷主任即便是得了个傀儡,也用不着成天带在身边招摇,说白了,傀儡也是法器的一种,不用的时候就应该收起来以灵石滋养才对。

谢灵鹊一大早就在暖云阁门口等候,为的是在第一时间向殷主任汇报一宗轰动宗门的消息,望着直愣愣杵在大门另一侧的殷楚女,谢灵鹊忽然来了灵感:殷主任订购的这只傀儡,难道并不是寻那种常意义上用来斗法的杀伐法器。她严重怀疑,殷楚女只是个照顾衣食起居的低阶傀儡,那家伙平日里被孙阿巧伺候惯了,如今孙阿巧还在闭关冲击筑基,那家伙身边少了侍奉,就从临渊弄了个中看不中用的美人傀儡?

谢灵鹊胡思乱想着,边上忽然传来一声冷哼,灵鹊吓了一跳,可左右观察,周围却不见人影。

难道是这傀儡发出的声音?主任要出来了!谢灵鹊瞟了一眼殷楚女,旋即看向墙头,以她的理解,傀儡这种东西能够发出声响,需得主人在一旁操纵才行。

可她扬着下巴等了半日,墙头还是空空如也,谢灵鹊忍不住掏了掏耳朵,怀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又瞟向对面女,忽见殷楚女樱唇微启,一字一句道:“你这腌臜烂货,老娘早晚将你,一刀刀零碎着切了!”

“啊!”谢灵鹊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往后窜出三丈,紧接着手腕儿一翻,掌中扣住的一柄峨嵋刺,泛起幽幽寒光。

谢灵鹊全神戒备着与殷楚女对峙了半日,可那殷楚女说过挑衅的狠话之后,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进一步的举动。

“你刚才说的什么?”谢灵鹊脸色铁青地咬牙问道。

那殷楚女还是一副茫然模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我问你说了了什么?”谢灵鹊万分确定她没听错,又提高了声量。

见殷楚女还是一动不动,谢灵鹊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怒意,她拉下面孔向着暖云阁院内冷声道:“主任真是好心情呢,一大早就拿人开这种玩笑。”

好半天,墙内传来女子轻声的询问:“外面可是灵鹊?”

“蓝雀姐!”灵鹊喜道,“灵鹊正在门外候着主任,里面可是姐姐?”

“你家主任尚在小寒潭下面与老祖双,呃。”蓝雀一激动,差点儿把心头所想的实话说出来,慌忙改口解释道,“殷主任还要过会子才能出水呢呢。”

“不会吧?”灵鹊奇道,“主任若不在附近,门口这、这。。。”灵鹊话说一半,接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蓝雀是否知道殷楚女的底细。

门里传来蓝雀咯咯的轻笑声:“妹妹刚才气急败坏地喊主任,想是被他那傀儡咒骂了吧?”

灵鹊见蓝雀也知道门外是个傀儡,这才放心道:“可不是么?!我正在外边站得好好的,它、它忽然咒我,还说要把我零碎着切了。”

蓝雀上气不接下气地又笑了一阵,方才压低了声音解释道:“灵鹊妹妹还不知道呢,你家主人一贯精明,如今却上了个大当。不知他花了多少灵石,从私卖会上订购了门外那东西,皮囊弄的挺像样儿的,却是时不时地就要咒人呢,咯咯咯,用你家主任的话,这笔买卖他做的可是血亏了呢!”

灵鹊这才恍然,明知对面是个傀儡,还是忍不住狠狠瞪了一眼道:“这傀儡怎么不受人控制,随便就能咒人呢?”

“听说是在制作的时候,没能去掉肉身魂魄里的怨念。”蓝雀也是前几日才从殷勤那里得了这个解释。那鬼东西天天夜里堵在老祖办门口,冷不丁就叫嚣着要杀人全家,早就惹得暖云阁内人神共愤了!

“如此说来,主任这买卖,还真的是血亏了啊!”灵鹊饶有兴趣地望着殷楚女,嘴角忍不住弯起来:“也真是难为主任了,天天带着这鬼东西四处招摇,不知背地里要被她咒骂多少回呢,嘻嘻。”

第910章 长生道坛

老祖办前院,按照殷主任的吩咐已经将此院的花厅改成了主任办公室,里面放了两张桌子。与寻常那种四四方方的八仙桌不同,主任亲自设计的桌子形状更像长方形的条案,只不过是在边缘处少了那些雕花繁复的装饰,又在桌面下头加装了两个类似药房里配药柜上的抽屉,里面放了笔墨纸砚。

主任将此种桌子称为办公桌,专为批阅各种公文,抄报所用。两张办公桌头对头,全摆在靠窗的位置,靠里面的是殷主任的位子,靠门口的是谢副主任的位子,两位主任全都坐在桌前的话,一抬头就是大眼瞪小眼儿的姿势。

谢灵鹊最初是极不情愿和殷勤对面而做的,她一个未出阁的仙子,哪有成日里与个男子面对面坐着的道理?好在这主任办公室改造之后,殷主任真正过来“坐堂”的时候,也没几次,而且殷主任即便来了,也从来不去自己的位子,而是直接靠在懒汉椅上听汇报,做批示。窗口的两张桌子,倒成了谢副主任专用的地盘儿。

从暖云阁回来,殷主任又和往常一样躺在懒汉椅中晃悠,身后那个叫做楚女的傀儡用小手帮他揉捏一阵肩膀,又乖巧地奉茶上来。谢灵鹊看着楚女轻车熟路的模样,心想:殷主任倒是个会享受的,若能解了这傀儡的怨气,就更好了。

殷勤喝了两口灵茶,一张嘴,楚女从果盘里捏起一枚玲珑果,轻巧地放入他嘴里,霎那间唇齿间就充满了微酸脆甜的滋味。殷勤从谢灵鹊手上接过抄写简报的本子,虽然从暖云阁回来的路上灵鹊已经为他口述过一遍,但有重要消息的时候,殷勤不但会细读简报,甚至会调用玉简中的原始消息,反复推敲。

今天简报中所载的几条消息,在谢灵鹊看来都属于重要,需要主任亲自审阅定夺的级别。最重要的一条,是从临渊城那边放出来的。当日殷勤他们还在临渊的时候,四皇子武晟靖就曾下过一道法喻,由他主持,将在今年年底举行一次由西荒三大宗门,以及散修世家皆可参与的论道大赛。

如今具体的章程已经下来了,论道大赛的正式名称定为“长生道坛”,其匾额是当今武皇亲笔题写。从赛制赛程上看与当初设计的没有太大的出入,还是在除了临渊城之外的西荒八城中设立八个初赛道场,再加上万兽谷与仓山书院所辖城区各设一个初赛道场,具体到万兽谷,这个初赛道场就是放在野狼镇的青帝庙,而仓山书院的初赛道场则是南边由仓山书院实际控制的墨阳城。

按理说,八城的道场是为武氏族人以及散居西荒各个中小世家的弟子以及散修们准备的,而野狼镇还和墨阳城的道场应该是面向本门弟子。可根据四皇子所定的大赛规则,对于各处赛场的参赛资格却没有硬性的规定。也就是说,武氏弟子只要愿意,也可以来到野狼镇或者墨阳城的道场参赛,当然万兽谷和仓山书院的弟子想要去往各地道场“踢馆”也是可以的。甚至,那些出身不在西荒地修士,比如指月、九幽、铸剑、七杀等宗门的弟子也可以来到西荒诸城,在道场坐而论道。

按照四皇子的意思,想要把这一场法坛论道的比赛,搞成西荒千年未有之盛举,在规制上就必须要坚持“只问道心,不论出身”的八字方针。

虽然云裳将为山门争光的重担交给了殷勤,私底下师徒二人对论道大比都不敢抱啥希望。无论殷勤还是云裳,捋起袖子上阵厮杀都是把好手,高登法坛,坐而论道的话,还是省省吧。说白了,花狸峰上这二位在那些饱学修士们的眼中,也就是俩半文盲。相比之下,弟子的文名比师尊竟然强些,主要是因为《花狸炼气诀》的销路不错,而殷主任则顶着总编篡的名头。

上述种种,都是早就定下的事情,算不得重要的消息。而真正让谢灵鹊一大早就跑去暖云阁汇报的原因,最主要的一条,是四皇子更换了此次大赛的总彩头。之前武晟靖所开出的总彩头是一件中阶的法宝,如今却改成了一件玄宝。这个消息一出,不但震动西荒,就连其他几宗也都改了口风,说是要选派门下弟子去到西荒与天下修士,论道谈法。

所谓玄宝,也叫玄天重宝,指的是高阶的法宝,也就是灵宝之下,天下法器所能达到的顶尖存在,因此才被修士冠以玄宝的称谓。除此之外,最终能够参加在临渊城所办的总决辩的十名修士,其奖励也有最初的初阶法宝,提高到了中阶法宝。要知道,前些日子轰动临渊的益成号的拍卖会上,诸多法宝级别的拍品,都只是初阶而已,许多时候中阶法宝已经能够担当压轴的宝器了。

四皇子大开宝库,砸下如此多的重宝,举办长生道坛,无疑是向天下宣布,他武晟靖已经正式加入了夺嫡的角逐之中。

玄天重宝!殷主任放下手中的简报,啧啧出声,那是件可以斩杀金丹的杀伐之器。益成号上那枝拍出天价的生花笔,虽然号称伪灵宝,但毕竟尚未进阶,以现阶段的实力来说,未必就能强过四皇子所出的这件玄天重宝。

“此宝的详细情报可曾搜集上来?”如此重宝,要说殷主任心里头不惦记,那是瞎话,不过他毕竟是半路出家的穿越人,在经卷文字的根基并不牢靠,登台论道,真不是他的强项。

谢灵鹊摇头道:“估计四皇子也还没有最终决定出那件玄宝,不过据传闻,四皇子的府库之中,玄宝的数量也不过是三两件而已,这次可是在西荒下了重注呢。”

“与天下比,一件玄宝算不得什么。”殷主任神色轻松,一歪嘴,就有一粒玲珑果递到他的嘴巴边上,同时一个幽幽的女子声音在屋中响起:“这颗剑丸,就是送你上路的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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