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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武林是个游戏》


第二十四章 峰回路转

虽然在电视上早已看惯了血腥厮杀,但电视上的五毛特效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近距离目睹了连续两场血腥残酷的厮杀,哪怕余宁心再大,也忍不住胸口有些烦闷。

但这时候,他心里始终有些疑问,小说剧情归小说剧情,小说里石龙武场可没有这个茅十八乱入,石龙和宇文化及可没有这样飞天遁地的本事。他很想知道石龙的下场如何,死了没有,长生诀究竟有没有落到宇文化及的手中。

他往躺在地上的茅十八看了一眼,由于刚才的一阵厮杀,地面上鲜血,伏尸狼藉成了一片,鲜血汇集成一道小河,蜿蜒进旁边的水沟里。

目送张士和押着石龙武场的弟子离开,余宁想跟上去看看,这才发现苏蓉蓉用力的拉住了余宁的手。这小姑娘看似瘦小,但是力气可不算小,这时候皱着脸望上来,气呼呼的样子,刚才这边打的激烈,她抱着余宁的手叫了好一会儿,想喊他离开,却始终拉不动也叫不动,和余宁眼神交汇的同时,表情可爱,眼睛里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余宁不禁失笑,随后揉了揉她的脑袋:“也罢,走了。”

人生有八苦:一生苦。二老苦。三病苦。四死苦。五所求不得苦。六怨憎会苦。七爱别离苦。八五受阴苦。

有些东西得之我命,失之我幸,不能强求。

话虽这样说,但余宁心中也是有点遗憾的,两世为人,这可能是自己距离武功秘籍最近的一次。

有关石龙武场勾结江洋大盗茅十八被查抄,馆主石龙不知所踪,只是七月末这普通一天的小小插曲,对于扬州的绝大部分地方,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宇文化及虽说是来自洛阳的高官,手里握着一小队禁卫军的指挥权,但在扬州刺史王阳明不怎么配合的情况下,也没办法大张旗鼓的封路或者找人,只是在扬州各个城门附近,都多了不少禁卫军的影子。

从西府大街中段往南折,再走过一条街的距离,便是扬州城的南门,前世余宁不曾来过扬州,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是在这个世界,从南门的码头可搭船径下长江,可出海往倭国、琉球及南洋诸地,故扬州成了全国对外最重要的转运站之一,比任何城市更繁忙紧张。

而且,扬州除了是交通的枢纽外,更是自古以来名传天下的烟花胜地,不论腰缠万贯的富商公子,又或以文采风流自命的名士、击剑任侠的浪荡儿,若没有到此一游,就不算是风月场中的好汉。

所以其况之盛,可以相见。

在南门市集处,几乎是云集了来自整个大乾的商贾,能在这里开一间提供各类缮食的酒肆,只要手艺不错,赚钱应该挺容易的。

这是余宁以后世人的目光做出的判断。

祝允明提供的这个商铺规模不算小,说起来他其实还挺仗义的,不但提供了商铺,还提供了人手,让一个家中的管事过来帮忙。那管事六十来岁,叫祝荣,一听到名字余宁其实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想问他有没有个好基友叫孟获,后来才知道居然是光荣的荣。听管事说,他原本叫了快五十年的祝胜荣,后来今上上位,为了避讳,强行被亭长带人上门砍掉了中间的胜字。

说起来也是挺惨的。

祝荣是个健谈的人,听他说,这周围的地其实都挺贵的,因为稍微东面一些,便是扬州府学所在。

顺便提一句,这年头读书人的地位很高,因为有才气的存在,一旦风雨不顺,就有读书人出来举办“祈雨文会”,召集当地有文位的人做祈雨的诗词文章,一旦文章做的够好,才气引动天地元气,便会下雨。

一开始余宁其实以为这种说法是在吹逼。要真有这么屌的话,为什么今年还会有大旱呢?

后来,他翻阅县志时,才被众多记载打了脸。

单单有志可考的祈雨、止涝文会不下数十个,至于失败的案例也不是没有,大都是文章档次不够、更严厉点的说法则是今上失德,天地不佑等等等等。

不带唯物主义思想思考的话,这样说起来,倒也是挺可信的。

而正因为有才气这东西,所以这个世界的读书人地位很高,数量也一直居高不下,而类似于府学这种官方教育机构,规格也非常的高,往往是和祭祀机构合为一体的,比如府学、国子监的首席,主管,往往就叫祭酒,而祭祀孔子的机构通常称作庙:比如孔庙、文庙、夫子庙、先师庙和先圣庙等等。

根据祝荣的说法,南市东面一些的地方便是府学,而府学里的一些重要人物,比如夫子、祭酒等也都住在这附近,比如有名的大儒田文,就住在附近的一个巷子里。

听到田文这个名字,余宁的目光不由闪了闪,这倒是巧了啊……

跟石龙相比,田文更像是一个关键的人物,因为若是《长生诀》还在石龙手中,亦或是已经到了宇文化及手里,都几乎可以跟自己说再见了。就像是巨龙和蚂蚁一样,凭自己的能耐,凭什么能从这两个高手高高手手中夺取《长生诀》?

所以,现在自己能做的,就是做好一切准备,盯紧田文,剩下的——就完全交给命运。

或许是见余宁对他所说的有兴趣,祝荣的谈兴颇浓,又顺便谈起了周围的一些竞争对手,苏蓉蓉倒是对这个挺感兴趣的,坐在旁边听了起来。

“在南市附近的膳食档口一共有二十七家,其中最有名的应该是老冯的菜包子,一半是因为味道,另一半则是因为他的小妾贞嫂,长得漂亮,为他招徕了不少生意。”

“哦……”

苏蓉蓉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姑娘虽然长得漂亮,但对自己并没有什么信心,撇撇嘴:“凭脸蛋做生意有什么稀奇的,要用就用真本事。”

“是,是,苏姑娘说的是。”

祝荣的求生欲还是挺强的,很明智的转移了话题,又闲聊了一会,等到祝府府里负责店铺装修的伙计过来,大家这才忙碌起来。

不得不再重复一次,祝允明真的很讲义气x2,在祝荣的调度下,这次来帮忙的工匠绝大部分都是熟手,店铺装修的进度很快,大约再有2,3天就可以开张,到时候,留存很久的那个支线任务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完成。

……

天色已经漆黑。

石龙喘着粗气,在扬州城的穹顶狂掠。他的身后,一群捕头、衙役敲打着铜锣,点着火把拼命的追赶。

“该死的鹰爪孙。”

石龙往地上恨恨的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催运起浑厚的内功,亡命奔逃。

经过几轮激战,他的体内血气如沸,内伤极重,眼看便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在身后大约数里开外,一个长相粗豪,肩宽背厚的中年人把目光从地上移开,和声道:“根据德戡所查,石龙是在这里出的地道,他受伤堪称致命,在对面的墙上流下不少的血迹,差点被流下来的积雨冲刷掉,据我观察,该是沿着屋顶往城南去了。”

宇文化及冷声道:“石龙道馆是在城北,这老家伙却是朝南行,南辕北辙,必有所图,我听闻此人向来孤僻,不与外人接触,多半是去投他那个老朋友田文。圣上催的甚急,我们再没有时间和他纠缠,必须快刀斩乱麻,取得长生诀。”

沉声喝道:“德戡,士和,你们立即去城外调一队人马,封锁住城南的各个要冲。”

司马德戡和张士和轰然应诺,领命去了。

石龙的轻功在武林上亦算是相当出众的,没过多久,他轻声落在了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庭院里。

第二十五章 得手

当天下午,祝允明跟文征明也过来转了转,彼此又谈了一会书画,这两人人都不错,余宁虽然还想着田文这边的事情,但也不好敷衍,随后又聊起了经典辞义,余宁有了高级制艺之后,原本薄弱的环节也不再是弱点,不时引起其他两人的叹服。

“哈哈,唐伯虎闭门苦读,一心想要考取今年的解元,可打死他也想不到,扬州竟然还有余兄这样的奇才,当真是有趣,有趣。”

“大家都是朋友,文兄这么说可就有点……”

“祝兄,别说你不是这么想的……”

“呃……也是。”

文征明拍拍祝允明的肩膀,笑着站起来,吴中四才子之中,徐祯卿较为低调,唐伯虎目中无人,唯有他和祝允明才聊得来,至于徐祯卿么……三人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看唐伯虎不太顺眼,这人太过倨傲,十足的狂生,若是有人能挫挫他的锐气,自己还是乐见其成的。

期间文征明说起石龙武场中居然还藏着江洋大盗茅十八这样的恶徒,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云云,祝允明也跟着附和,同时也提起了石龙畏罪潜逃,至今还没找到踪影这件事。

三人很有谈兴,索性挑灯夜谈,苏蓉蓉也不想打扰,便先回家去了。

一直聊到深夜,祝允明和文征明都住的不远,都觉得有些困了,便起身告辞,大家各自回家。余宁家住的比较远,再加上还想着能不能碰碰运气,干脆就在店铺里住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洗髓经再度有了突破,第二天早上起来,余宁觉得神清气爽,力气似乎又大了不少,还有灵敏程度,余宁试着做了一遍手指操,以前磕磕碰碰的几个地方,很轻松的就过去了。

只是没有合适的对手做对比,压根不知道自己的实力究竟是处于什么情况。

说实话,对于目前的这副身体,余宁其实并没有多少自信,但光凭力气,自己应该和前世那些轻量级举重选手差不了多少。

此时天色还没有大亮,应该还没有到卯时,他伸了个懒腰,打开店门。

“叮,游戏更新完成。”

于是余宁又转身回到了店铺里。

打开面板,熟悉的属性一下跳了出来:

玩家姓名:余宁

等级:5(0/1000)

剩余经验值:5315

力量:49(正常人为50)

敏捷:65(正常人为50)

体力:52(正常人为50)

【鉴定:初级】:你能得到物品的一些基础信息,暂不可升级

【制艺高级】:提升制艺水准20%,你已经达到了大儒的水准(熟练度:0/50000)

【奋笔疾书初级】:加快写作/绘画速度30%(熟练度:0/1000)

【绘画技术高级】:大大增加画作的美感与艺术价值(熟练度25/50000)

【古玩鉴赏初级】:你可以初步鉴定古董的年代、材质等具体情况(熟练度:0/1000)

【佛书初级】:你的书法看上去似乎初具龙象之姿。(熟练度:40/2000)

【洗髓经(初级)】:你的这门武功似乎初入门径。(熟练度:68/2000)

【谎言:中级】:你的骗人技巧已经更上一层楼。(熟练度:0/10000)

【棋艺:初级】:你在围棋之路上仅仅是刚刚开始。(熟练度:0/1000)

【琴艺:初级】:六指琴魔的琴声能杀人,你的也可以。(熟练度:0/1000)

注:

1请自行探索技能。得到游戏认可,即可转化为技能。

2经验值可转化为熟练度,比例为1:1。

余宁:……

扎心了老铁!

这次的更新显示出了力量,敏捷的数值,原本自我感觉还挺良好的,幻想着再练一段时间没准就能成为武林高手,可现在一看这数值,顿时整个心都拔凉了:搞了半天,原来自己还没脱贫啊。

力量、体力都和普通人相差无几,只有一直被自己忽略的敏捷,却是自己唯一的强项。苦哈哈的练了那么久的洗髓经,才让自己的身体素质刚刚接近正常人,自己原来到底是有多弱鸡啊。

没事,打不了还可以跑哈。余宁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话虽这样说,余宁还是挺郁闷的。

再看看时间,只见时间已差不多到了卯时,而卯时,便是扬州开城门的时间。

根据有限的记忆,在原著中大儒田文便是差不多在卯时时分出场的,既然都想着想碰碰运气了,那么就出去逛逛罢。

之前闲着没事的时候,余宁就无聊的想过要怎么偷取田文手里的长生诀,首先必须要掩盖好行踪,原著中寇仲和徐子陵偷取《长生诀》,依靠的是手里的刀片划开了田文的衣襟,这个余宁当时觉得自己倒是可以效仿一二。

在店里顺手抄了一顶斗笠戴在头上,应该是祝府的工匠留在这里的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店门。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追捕石龙,时间虽只是卯时,城内的巡视就已经颇为森严,这一带莫名其妙的多了大批官兵,余宁还敏锐的注意到,在地方官兵中还杂了不少身穿禁卫官服的大汉,想必这就是来自京城的御卫军。

看来石龙果然没被抓住,不然宇文化及不至于动用这么大的阵仗。

走出店门,对面不远处,就是老冯的包子铺,此刻,一个颇为标志的美人儿正笑容满面的卖包子。

果然不赖,不过还是没有我的蓉蓉漂亮,余宁站在这看了一会,心里评论道。

在包子铺面前,几个孩童蹦蹦跳跳的路过,然后有点眼馋的停了下来,看着热腾腾的包子,迈不动腿,过了半晌才嬉笑着跑到街角打闹。

余宁一个没留神,差点被他们撞到。

那几个孩童笑嘻嘻的冲他做了个鬼脸,唱起了童谣:“阴凉阴凉过河去,日头日头过山来。脚驴斑斑,脚踏南山。上马琵琶,下马琵琶。驴蹄马蹄,缩了一只。”

熊孩子!

余宁有些没好气的避过几个孩童,瞳孔一缩,刚好瞥见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儒生,正从远处的桥头走过来,朝着南门方向走着。距离这儿大概三分钟左右的路程。

这儒生余宁很熟悉,正是前天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田文!

按照原着中的剧情,想必此时石龙已经身死,临死前将长生诀托付给田文,带出扬州城,以免造就一个长生不死的暴君。

余宁心中怦怦乱跳,怎么办?到底出不出手?

原著中连那寇仲和徐子陵这两个没武功的小混混都能轻易得手,以自己超过常人15点的敏捷能力和刻意锻炼过的手指灵敏度,从田文那偷来《长生诀》应该不难,但难就难在是否能保住《长生诀》。

在这一瞬间,余宁想了很多东西,原著中寇仲徐子陵被宇文化及发觉,是因为他们本来就是惯于偷鸡摸狗的小混混,自然被列为第一怀疑序列,而自己呢,是绝无劣迹、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是写出传天下诗作的才子,还跟宇文化及结下过善缘,想必怀疑也不至于怀疑到自己身上。

不管了,拼了!

余宁低下头,瞬间便做出了决断,快步回到自己的店铺,在接收店铺之前,这里曾是祝府的一个药铺,可是医者不自医,说来也搞笑,在前一阵子的疫病中,那个郎中染疫死了,随后几个学徒也被遣散,这里也就随之闲置了下来,直到现在还留着几套破旧的学徒衣服,还没来得及丢。

余宁以最快的速度换上了一套学徒的衣服,又拉低了斗笠的帽檐,走出店门。

左右看了眼,见没什么人注意自己,这才松了口气,干咳一声,步至贞嫂的包子铺,压低了帽檐,以老气横秋的声音说道:“给我十个包子。”

贞嫂低头在蒸笼里拿起包子,用纸包好,并没有多话,递给余宁,笑道:“客人你的包子。”

余宁疾步走至街角,低下身子,对那几个嬉戏的孩童道:“想不想吃包子?叔叔请你们吃。”

那几个孩童有些警惕的望向余宁,并不接话。

余宁微微苦笑,递出手上的包子,“包子在这里,只需要你们帮叔叔一个忙,这包子就给你们吃。”

也许是因为舌绽莲花和长袖善舞的里程碑起了作用,那几个儿童和余宁对视了一会,放松了警惕。再看着热腾腾的包子,那几个孩童口水不知不觉流了出来,赶紧齐刷刷的点头,余宁指着远处的老儒生道:“那伯伯是叔叔的冤家对头,待会你们去缠着那伯伯唱歌,向他要糖吃,能做到的话我就请你们吃包子。”

“能!”那几个孩童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大声应道。

“乖。”余宁笑眯眯的把包子递了过去,看他们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在余宁的注视下,那几个孩童蹦蹦跳跳的朝着刚好走过来的老儒生田文跑了过去,余宁收束了心神,亦是紧紧跟在后面。

田文行走甚急,跟他一样,一不留神便差点撞了上去。

“阴凉阴凉过河去……”那几个孩童一边拍掌,一边唱起了童谣,围着田文绕起圈来:“伯伯给糖吃!”

田文心急如焚,又不好推开身边的孩童,一时间手忙脚乱,过了好半天,给了几个铜钱这才挣脱开来,那几个孩童欢呼了一声,四散奔逃。

余宁暗赞一声神队友,就在这时候,他和田文擦肩而过,伸手取出刀片,神不知鬼不觉的在他背后开了道裂缝,屏住呼吸,将一本薄册子取在了手里,纳入怀中。

得手了……

就在这时候,田文似乎若有所觉,他停了下来,转过头,目光投射到余宁身上,见他头戴斗笠,帽檐压的极低,勃然大怒:“好一个藏头露尾的贼子。”

脱口吟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手中结出了无比玄奥的手印。

余宁顿时呆住了,他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忽略了什么。

辣块妈妈的,这个田文,是个大儒!

这个世界的大儒,有毒!

第二十六章 遁逃

追根究底,自己还是太过迷信原著,从而忽略了这个世界还有儒修这个职业。

这时候,天上的雨越下越大,余宁下意识压低了被雨水沾满的斗笠,心中战栗不安。

这就有点要命了啊……

他在穿越过来时曾听过这样的一个梗:两个秀才因为义气之争,竟以战诗词定生死,这人习惯写风月诗,而另一个秀才是写边塞诗的,结果这人竟然被另一个秀才的战诗词幻化出来的甲士英灵活生生的打死了。

当时余宁是当笑话听的,严格说这跟古代欧洲的决斗有点像,意气之争不稀奇,可是吟一首边塞诗就能召唤出甲士来,以为这是宠物小精灵呢?啊?

只是直到这时候,余宁才感觉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寒意。

田文吟的这首诗余宁自然听过,是唐诗人卢纶所做,写的是李广猎虎的故事,取材于史记的《李将军列传》。原文是:“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中石没镞,视之,石也。”

不会真可以招出李广来吧?

田文手中印记无比繁复,以右手握左手食指于胸前,一时间,手印如同莲花般绽放开来。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随着田文的吟哦,在如涟般的大雨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头戴将军盔,身穿铁甲的将军虚影,他须发皆白,面目冷峻,活灵活现,恍若真人,在虚空中深深看了余宁一眼,拿起手中大弓,朝着余宁引弓搭箭。

刚刚吟了两句,田文脸色发白,看了余宁一眼,若不是方才和司马德戡所带的御林军交手,消耗了太多文气,这种战诗词只怕瞬间就能施展,又怎会被这小子所趁……

田老兄,不需要这样罢?你是在施展儒技还是替身使者啊?

余宁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这时候,将军虚影已英姿勃发的把手上的弓弦拉成了满月!

怎么办?

感受到迫在眉睫的死亡威胁,余宁浑身寒毛直竖,脑海里飞快的想着破解之法。

自己的底牌,就只剩下一张附身卡,可是问题是,愤怒的小马也不是什么多厉害的人物,能解决问题么?

眼看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已经没有了,余宁咬紧牙关,下意识的选择了使用卡片。

刹那间,余宁觉得自己无比的愤怒,握紧了双拳,不退反进,朝着田文冲了过去。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田文“中”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余宁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狠狠的一记上钩拳挥过去。

田文向来养尊处优,没料到对手竟会如此果断,跟地痞无赖一样毫不犹豫的贴身缠斗,“中”字的翘舌音刚刚发到一半,还没开始吐字,就已被这记凶狠的上勾拳给轰了回去,牙齿咬到了舌尖,惨哼了一声,踉跄跌退,撞到了后面的围墙上。

一击得手后,余宁不敢停留,毫不犹豫的转身朝后面跑。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大儒才气如丝,连绵不绝,哪怕是没有接下来的文气支撑,半空中的李广虚影仍未消失,在余宁往后跑的一瞬间,右手一松,箭矢如惊鸿,如闪电,化作一道笔直的白光朝余宁的胸口蓦然射至。

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这一箭的速度,简直就像是艺术品一样。

大雨如涟,浓重的雨幕在这一瞬间甚至给人一种被一条直线贯通的错觉,激射的水光足足溅出去几米远近。

好在附身卡的效果还没有消失,凭借着极限的反应速度,余宁将将来得及扭一下身体。

随着一阵刺骨的剧痛,他的锁骨处已被疾射而至的箭光洞穿,飚射出一道血箭。

射出这惊世骇俗的一箭之后,李广的虚影悄然消逝。

这一箭无愧是传说中的射石之箭,一箭穿透雨幕,恰如仰箭射浮云,在射穿了余宁的锁骨后,仍然去势未竭,带有强烈的惯性,带着余宁的身体高高的飞了上去。

在停留的话,绝对会死!

借着箭矢的推势,余宁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吸了一口气,用力一踏,已经下坠的身体再度借力弹起,流星般的朝不远处的桥头掠去。

前面那座桥便是扬州著名的红桥,横跨于瘦西湖上,此时卯时已经过半,虽然天上下着骤雨,但红桥上已有了不少行人来来去去,间或还有些文人墨客在桥头的亭上吟诗作画,只要能挤入人群,还有机会逃掉。

余宁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一边踉踉跄跄的跑路,一边取出钱袋,抓出一把铜钱洒向身后。

不少人亦看见了这边的异状,本来避之唯恐不及,可一看到有铜钱捡,立时蜂拥而至,在后面争抢铜钱。顿时把余宁的身后挡的严严实实。

连吟好几首战诗词,本就有些力不从心的田文已有点吃不消了,他深深吸了口气,冷冷一笑,高声吟道:“有虎南山南,有石北山畔。虎石人未辨,箭发石遂贯……”

一个头戴将军盔,身穿铁甲的将军虚影再度隐约浮现在半空中,那数十码远近对他而言完全不算是什么。引弓搭箭,冷冷的望向了余宁。

余宁顿时感觉像是被猛虎盯上了,不由得浑身发冷,油然而生死亡的恐惧感。

诗句尚未吟毕,就在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的大街上传过来,隐约传过来的,还有不少盔甲碰撞的声音,显然有不少的兵丁正在朝这边赶过来。

田文脸色一变,加快了吟唱速度:“一朝两生心,见石不见虎。若向虎石求,引满徒自……”

将军虚影再次用力的拉开弓箭,只等“苦”字一出,便把箭射出。

就在这时候,人影一闪,他已给人拦住了去路。脱口而出的“苦”字已悄然咽了下去。

才气终于无以为继,将军虚影缓缓消失在半空中。

田文骇然大震时,身前已悄然出现了宇文化及和一众手下的身影。

这宇文阀的高手含笑来到田文身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后,淡然道:“这位不是以诗文名扬江都的田文老师吗?听说老师乃石龙师傅的至交好友。刚才我们不嫌冒昧到贵府拜会田老师,竟无意在井底捞出了石师傅的尸身,现在田老师又行色匆匆,不知所为何事呢?“

郭达兄弟,你来的好啊……

余宁吁了口气,捂住血流如注的伤口,匆匆转入了一条小巷。

田文脸色剧变,若是全盛时单打独斗,他自然不虚宇文化及,可此刻几番激战,文气十不存一,却哪还是他们的对手?

伸出手来,做了个投降的手势,苦笑道:“宇文兄明察,那书已不在我身上了。”

宇文化及脸色一变,陡然伸出手,搜遍了田文全身,却还是找不到理该在他身上的书。

旋即眼神一厉,发觉田文背后的衣服给利器割破了,色变道:“那书给扒走了?“

田文苦笑道:“正是如此。方才我匆匆行路,被一个小偷撞了一下,那书便到了他的手里,我眼看要把那小偷拿下的时候,你们便来了。”

宇文化及眼神一阵闪烁,顿时信了大半,双目闪过寒芒,沉声道:“士和!“

张士和急步上前,朗声道:“属下在!“

宇文化及冷冷道:“立即带人封闭所有城门,同时把所有的小偷地痞全给我抓了来,若是交不出圣上想要的东西,他们休想活命。“

吩咐完张士和,宇文化及转过身,又对田文说道:“田老师可还记得那贼人的模样?”

田文摇头道:“那人穿着破旧的衣衫,带着一个斗笠,看不清楚模样。”却是刻意隐瞒了余宁受伤的真相。

两害取其轻,与其让李胜这昏君得到长生诀,倒不如让它落在那贼人手中。

宇文化及微微点头:“君子不欺之以方,田老师果然够诚实。”凝声道:“德戡,你最擅追踪隐匿之术,看看周围是否有什么踪迹。”

第二十七章 叫花鸡

“是!德戡定会把那贼人带至将军的面前。”司马德戡躬身应道。

宇文化及满意的点点头。司马德戡虽说在宇文阀内,武功并非属于顶尖的一批,但论起追踪索敌的本事来,和氐秦同擅此道的超级高手乞伏国仁都是旗鼓相当。

话虽这样说,司马德戡其实心中也没有多大把握,这地方地处闹市,人流量实在太大,各种踪迹何止千万,以他之能,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其实也留意到地上的新鲜血迹,但此刻天上下着大雨,许多踪迹也被大雨冲的无影无踪,零零散散的几滴血迹蔓延到红桥那边,便已被纷沓的足迹和倾盆的大雨所遮盖。

只是单凭这一点线索,想要追索到敌人,也是挺难的。

不过哪怕这事情难度再高,他也要去做。

身为八品武者,和单凭剑术便可跻身五品高手的‘两头蛇’张士和不同——张士和不但剑术高明,为人也是够狠。十年前,张士和剑术大成,人送外号蝮蛇,后来他自以为剑术大成,便前往挑战当时同样是初出茅庐的谢晓峰,当时谢晓峰只是个挂着神剑山庄名气的江湖新人,可不是后来的神剑三少爷。所以张士和很有信心,在喝酒时还吹嘘,若是三十招之内没赢下谢晓峰,就把头砍了,然后三十招之内,果然分出了胜负,但赢的却是谢晓峰。不过输了比试之后张士和没死,只是从此之后蝮蛇的外号变成了两头蛇,一时引为笑谈。

一开始张士和倒也挺难受的,但后来随着谢晓峰神剑三少爷的名头逐渐响亮,在十多岁时便击败了华山剑宗的「游龙剑客」华少坤,跻身第三品高手,从此之后两头蛇的名号居然也意外的响亮起来,能撑过谢晓峰二十多招的张士和也随之声名鹊起,并且得到了宇文阀的重用。

跟张士和比起来,自己武功平平,所依靠的不是武功,而是与生俱来的能和动物沟通的本领,凭借着这一点,他才成为了追踪索敌的大宗师。从之前的只鳞片爪中,他已经看出来宇文化及对长生诀的重视,若是这点也做不好,他在宇文阀里面的地位势必会大大降低,越发被张士和压一头。

司马德戡叹口气,冲天上打了声唿哨,片刻后,一只通体漆黑的鹰隼扑扇着翅膀落在他的肩膀上。

他抚摸着鹰隼的羽毛,低声说了几句,那鹰隼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展翅飞起,在大雨中冲入云霄。

司马德戡长吁一声,天眼最通灵性,他方才吩咐天眼,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亡命奔逃的可疑人物,希望自己的爱鹰,能够给他带来好运气吧。

……

另外一边,余宁沿着逼仄的小巷飞快的向前奔逃。

这条小巷是一条颇有古代韵味的小胡同,总共有三个拐角,两边各自连通西府大街和红桥,巷墙上满是青苔,隐约可以看到长久以来历史所留下的痕迹。

使用了附身卡之后,虽然也没有变得多厉害,但最基本的灵觉还是有的,可以隐约察觉到身后不远处的地方,出现了几个高手,至于有多高,最弱的一个,也最起码有两倍的小马那么强吧……

愤怒的小马附身时间总共只有2分钟,刚才和田文纠缠已经用掉了差不多1分半钟,留给他逃命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没有附身卡的支持,自己绝对支持不了多久。咬咬牙,启动了最后一次附身卡的机会。

附身卡随着一团荧光化为灰烬。

“不!!附——身——卡——”

来不及为逝去的附身卡感到心痛,天空上,陡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鹰鸣,余宁一惊,抬头望去,只见头顶上,一只鹰隼在空中来回的盘旋,余宁心中一惊,想要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却被它微一振翅,机敏的躲开了,警惕的望向了他。

“当真是日了狗了……”

一路不知道狂奔了多久,只记得跑出了胡同,到了繁华热闹的西府大街,再拐入了一个小巷子,似乎是仙桃巷。在奔跑的路途中,伤势变得越发严重,大儒才气如丝,当时借着李广虚影那一箭,就如丝线一样,断续不绝,其实已经伤到了他的肺腑。

眼前的道路变得模糊不清起来,不久之后,前方的小巷子里,奔过来一道身影,转眼就到了身边,扶住了他。

“臭小子,你怎么了?”

声音苍老,这是孙老头的声音。

精神一松,晕了过去。

隐约间,似乎是孙老头背起了他,飞快的朝前奔去:“找个地方躲起来,小心头上的那只鹰……”

“嗯……放心,它活不了多久,臭小子你也太重了吧,我的老骨头哟!”

“呵呵,懒得理你……”

昏昏沉沉昏昏沉沉,前方一个小火炉上的茶壶鸣叫起来,橘红色的光照亮了昏沉的夜色,视野之内是一间破旧的宅子。孙老头蹲在旁边,飞快地处理着他身上的伤势。手法熟练,似乎是练过的。

“臭小子,你总算醒了?”孙老头头也不抬,没好气的说道,“这次你幸亏碰到了我,不然只怕会死在这儿。”

“多谢孙老哥救命之恩。”余宁拱了拱手,很认真的说道。

“免了……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对了,你究竟干了什么?”孙老头有些好奇的问道。

余宁想了想,还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描述了一下,“因为我偷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有人很不高兴,想要杀我,然后我就跑路了。”

“呵呵,看伤势,那人应该是个大儒吧?你小子也算胆子大的,有些大儒连老夫也不敢惹,就比如王阳明,要不老夫怎的会忍气吞声,任由他悔棋?”

“……”余宁这时候真有点日了狗的感觉,也怪自己在正常的社会里呆的太久,比如一个正常人,谁会想到自己的朋友会是蜘蛛侠或是蝙蝠侠那么牛逼的人物?所以也是惯性思维搞的鬼,一直觉得孙老头就是个普通人,可直到现在,再联想起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老头一直在扮猪吃老虎呢!

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之后,余宁忍不住明知故问的问道:“喂,孙老头,你不会真的是武林高手吧?”

孙老头斜着眼睛看他:“我不是早说过了么?是你自己不信罢了。”

“那究竟有多高?”

“很高,总之很高就是了。你小子问这么多干嘛?”

“问问嘛,最后一个问题,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孙老头悠然叹了口气:“也不是老夫不告诉你,只是这件事告诉你了,对你也没好处,反倒可能会引来麻烦。”

见孙老头说的认真,余宁也不再追问,“对了,那只鹰呢?”

“在那呢……”孙老头指了指不远处在地上躺着的一只拔了毛的生物,以及不远处的一堆羽毛,“鹰肉的膻味最重,待会我去找点黄泥做成叫花鸡来除膻气,这里的材料不够,不然就煮成汤了。”

“呵呵……”余宁忍不住嘴角抽搐,看了一眼那只可怜的拔了毛的鹰,好不容易才从一旁的羽毛上面认出这就是那只威风凛凛的鹰隼的尸体。

原来这色老头才是处于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么?

不知道若是知道自己的爱鹰被做成叫花鸡烤着吃了之后,追踪者心里的阴影面积究竟有多少。

“你待在这里,我出去买点佐料。顺便跟苏蓉蓉这小女娃说声,你晚上不回去住了。”

“好。小红呢?”

“管你屁事,能不能别打我孙女主意了?”孙老头没好气的说道,顺手摔上了门。

瞧瞧,满口粗话,哪有半点高手气质了?

第二十八章 才气可杀人

目送孙老头离去,直到这一刻,余宁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亏了孙老头,总算是……活下来了啊。

在榻上支起身体,从怀里把得自田文的那个小薄本取出来,拿在手里。被黑布包着,挺神秘的。不过千万不要是什么论语啊,孟子啊什么的……他前世听过有人下载了一部叫《七个男人糟蹋一个女人》的片儿,结果居然是葫芦娃,要田文也给自己来这一手,自己可就欲哭无泪了。

拆开黑布,是一本薄薄的金丝小本,封皮上是自己不认识的三个大字,反正不是葫芦娃或者金瓶梅。

根据《大唐双龙传》的说法,真本的长生诀的材料很古怪,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余宁试着用刀片划了一下,没破!

应该不会有错了,余宁凝视着金丝绣成的封皮,长长的出了口气,今天的辛苦和冒险总算没有白费,终是将这本宝典拿到了手。

自己前世虽说是挺宅的,却也始终向往刺激和冒险,只是生活毕竟太过艰难,难免被现实磨平棱角,这一次和田文的交手,才算是真正的和死亡擦肩而过。

回忆起刚才跟田文交手的场景,给他最大的教训便是,不要太迷信原著,这个世界水太深,如果过于自信,分分钟可能会死在某个角落。

就拿被他忽略的儒修而言,之前光听只鳞片爪的传闻,还并没有什么感觉,唯有亲自体会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儒修,竟然恐怖到了这种地步。

之前他听人说起,那个喜欢悔棋的阳明先生的一段轶事,流传甚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据说阳明先生十二岁失恃,当时他还未参与童试,自然也没有秀才文位,那时他有个邻人,与他父亲交恶,时时欺压他,阳明先生豁达,一直不以为意。但后来,那邻人再三辱及他的亡母,阳明先生的好友义愤填膺,想要提刀替他杀了那邻人,却被王阳明劝阻。当时阳明先生说出了一段名言:刀者,凶器;不是杀人手段。吾有才气,便可杀人。后来,王阳明在闹市中寻到了那邻人,仗三尺才气古剑当街杀之。

虽然不知道这段轶事是真是假,又有几分美化了这个老棋痞,但刚才的一切的确证明了,才气真的可杀人。

伤口处传来阵阵的刺痛,余宁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站到铜镜前,掀开衣襟,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伤口。

他的锁骨处,像是被狙击枪的子弹所洞穿,只留下一个狭小的伤口,此刻虽然已经被孙老头不知道用什么药止住了血,但这伤势只怕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不过出奇的是,伤口处只有箭伤,却没有残留下箭矢,看起来,李广虚影射出来的箭矢,该是能量形成的,并没有实体。

想起方才那恍如远古荒神一般的李广虚影,神秘莫测的力量,以及那惊世骇俗的一箭,余宁的眼中不由投射出震撼的神情。儒修的力量当真是神秘莫测,竟能仅凭几句诗和一套手印,便能驱使如此强大的力量,简直和替身使者差不多。

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掌握这种力量?

余宁记性还是挺好的,一边回忆田文的手印动作,一边按部就班施展了出来。他以右手握左手食指于胸前,双手如莲花般转开。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顿时感到一阵虚脱,似乎瞬间被抽空了气力似的。

一阵轻风拂过,在半空中,一道极薄极淡的虚影凭空出现,维持了不到三秒钟,然后蓦然消失。

还是不行,余宁摇了摇头,撤回手印。之前就听祝允明说过,像是王阳明这样的怪胎毕竟是少数,绝大部分读书人都要等考中举人,得到圣人认可的文位,在文庙进行才气灌顶后,才能进行儒技方面的修行。自己现在就想着施展出儒技,未免有些太过好高骛远。

门外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不一会儿,孙小红梳着两个小辫子的小脑袋有些好奇的探进来,看见余宁,这才蹦蹦跳跳的走进来:“余大哥,你怎么在这里?咦,你受伤啦?”

“是啊,受了点小伤,不过不碍事。”余宁笑着说道。

“是谁打伤了你,告诉我,我孙小红替你揍他!”孙小红挥了挥拳头。

看着一脸凶神恶煞的孙小红,余宁好笑的屈指弹了弹她的额头:“就凭你,能揍谁啊。”

孙小红吃痛,捂住额头嘟起嘴说道:“好心当成驴肝肺,我现在可是很厉害的。”

“是啊,孙小驴很厉害的!”

“知道就好!呸,你才是驴!”

逗了这容易炸毛的小女孩一会,孙小驴,哦不,孙小红张牙舞爪的揍了余宁两下,这才放过了他,略带撒娇的说道:“余大哥,你和苏姐姐最近怎么老有事,都不来找我玩儿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

“最近忙啊……”说到这个,余宁其实也有些无奈,“我最近要忙着念书,毕竟再过几天就要去金陵赶考了,你苏姐姐要忙着开店。”

“什么店?卖好吃的吗?”孙小红好奇的问道。

“好吃的肯定有,而且管饱,你想吃东西随时可以过来。”余宁微笑着说道。

“好,那我能不能去苏姐姐店里帮忙呢,爷爷最近经常出去,我一个人在家闷死了。”孙小红牵着余宁的衣角央求道。

“我是没问题啦,至于行不行可得问问你爷爷了。”余宁略带无奈的说道,孙老头是个标准的孙女控,一提到他孙女的事儿,不管是什么,一准翻脸,比翻书还快。

“问我什么?不行!你千万别被这小子花言巧语给骗了!”门吱呀一声开了,孙老头吹胡子瞪眼睛的提着一瓶酒,一个菜篮子进来。

“爷爷!”孙小红跺脚说道,“能不能别胡说八道了。”

孙老头没理自己的孙女,一屁股坐在余宁对面,追问道,“你刚才跟我家小红说什么了?”

“蓉蓉不是说要开家酒肆么?小红说想过来酒肆里帮忙。”余宁鄙视的看了一眼这个孙女控,干脆实话实说。

“哦,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老夫可得声明,你不准有事没事就去找小红说话,老夫信不过你。”

余宁:看在这老头是个高手高高手的份上,忍了!

小红的厨艺倒也不错,孙老头买回来一些调料,便由小红忙活着下厨去了。

孙老头倒是兴致不错,提回来一瓶酒,给余宁倒上一杯,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小子惹来的麻烦不小,刚才在西府大街附近,有一队御卫军挨家挨户搜查,大概是要搜查一个受伤的人,其中有几个本事不错。”

“跟你比怎么样?”

“呵呵,跟我比,恐怕还算不上什么高手。”

余宁:……

真的扎心了。

看孙老头这德性,羡慕嫉妒恨啊。

他好希望也有一天,自己也有资本对着一群自命不凡的武林人说:

你们啊,恐怕还算不上什么高手……

一群垃圾而已。

过得一阵,孙小红着一盘泥块走过来,“好啦!”

待得湿泥干透,孙小红剥去干泥,一股浓香扑鼻而来。

这小姑娘将鹰肉撕开两半,把大的半边递给余宁,嘻嘻笑道:“虽然多少有些膻味,不过鹰肉最是滋补,余大哥多吃点。”

接着把小的一半递给孙老头:“爷爷,这是你的,你最近肚子有点大,少吃点。”

“简直岂有此理!”孙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孙小红这才笑嘻嘻的从藏着的另一只手里端出一盘牛肉,“这是爷爷你最喜欢的黄牛肉。”

孙老头这才笑逐颜开。

三人说说笑笑,坐在这吃完了东西,在填饱了肚子之后,又跟孙老头聊了一会,一股难言的疲倦感就随之卷了过来,余宁随即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凌晨四点,余宁是被一阵系统的提示音给惊醒的。

“恭喜玩家完成支线:祝允明的执念。获得任务奖励,道具:谎言卡x1,经验200点。”

“谎言卡:一次性道具,无论你说的谎言再荒谬,别人也会信以为真,使用次数:1。”

余宁:……

如果不是系统提醒,他差点就忘记了这个任务,不过话说回来,祝允明这家伙是神经病吗?谁见过有人半夜三更起来画画的?知道的人说是勤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画皮里的没脸鬼呢!

刚才他做了个春梦,梦见跟天海翼,早乙女由衣,波尔津吉斯,哦不,是波老师等等等等一起在游泳池里游泳,还梦到了个夫目前犯的剧情,刚刚到了嘿嘿嘿的地方,就被游戏提示音给活活吓醒。

祝允明,你太过分了!

第二十九章 孙老头的故事

余宁黑着脸打开任务面板,在物品栏里,的确悬挂着一张晶莹剔透的小卡片。

“谎言卡:一次性道具,无论你说的谎言再荒谬,别人也会信以为真,使用次数:1。”

游戏出品,必属精品,祝允明虽然混账,但这谎言卡,似乎真的是好东西啊。

赵高指鹿为马依靠的是滔天的权势,而自己,指鹿为马却只需要一张小小的卡片。

若是使用得当的话,所起到的效果不见得会比附身卡来得差。

只是这个奖励明天来不好么?偏偏要半夜的时候扰人清梦。

余宁觉浅,被这半夜鸡叫一样的提示音吵醒之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干脆翻身坐起来,翻开了《长生诀》,集中精神到宝典内,细细的阅读起这本道家秘不可测的宝典来。

据历代口口相传,此书来自上古黄帝之师广成子,以甲骨文写成,深奥难解,先贤中曾阅此书者,虽不乏智能通天之辈,但从没有人能融会贯通,破译全书。全书共七千四百种字形,但只有三千多个字形算是被破译了出来,标注在甲骨文上面。

书内还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曾看过此书者的注译,但往往比原文更使人模不着头脑。

书内有七副人形图,姿态无一相向,并以各项各样的符号例如红点,箭头等指引,似在述说某种修炼的法门。

余宁翻开书页,立刻便被书中密密麻麻的甲骨文给震住了,你妈嗨啊你妈嗨,这写的是什么妖魔鬼怪啊?

第一页上写着数十个密密麻麻的甲骨文,这一段早已有先贤翻译完毕,写的是一段总纲: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

余宁微微沉吟,根据先贤的注释,这一段总纲讲得是天地所以天长地久,是因为它们不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自然运行,所以方能求得长生。

不过,欺负自己读书少么?这一段不是在老子的《道德经》里出现过吗?难不成,道祖老子也曾读过长生诀?

除了这一句总纲,在第一页中,画着一个盘膝而坐的图像,除去那看不懂的甲骨文之外,经脉穴位以青色虚线标示,似是起始的穴位粗黑箭头,从右脚脚底涌泉穴开始,一路向上,向上的箭头分作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每种颜色的箭头看来都像是一套完全不同的功法,不但路径有异,选取的穴脉也是大不相同。

其中有几个穴窍余宁根本闻所未闻,在医学史上也从没有阐明过在同样的位置,竟然有穴道存在。

余宁依着图中所示的动作盘膝而坐,抱中守一,一股平和无比的气流从涌泉穴开始,向上逐渐运行,在第一条支脉的时候,余宁选择了沿着红色箭头,顺着太溪穴向上继续运行。

就在这时候,余宁感觉环跳穴微微一跳,紧接着太敦穴,太冲穴亦是微微一跳。似是有一个小蝌蚪在几个穴位间游来游去。

余宁的脑海里,不断地响起游戏的提示音。

“叮,获得1点《长生诀》熟练度。”

“叮,获得1点《长生诀》熟练度。”

“叮,获得1点《长生诀》熟练度。”

……

如果当真是游戏的话,余宁的头顶一定会接连不断的跳出11的数字,跟**似的。只是跟此前《洗髓经》一蹴而就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这次修习《长生诀》,游戏没有提示直接练成,而是直接给了熟练度,参考《洗髓经》初级升中级需要2000点熟练度推断,比《洗髓经》档次更高点的《长生诀》,难不成第一次练,就需要2000点往上的经验值么?

随即,当气流从太冲穴跳往檀中穴的时候,体内一阵气血翻腾,隐约便有走火入魔的预兆。

不行……硬要这样练下去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余宁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吐出一口气,继续运功,这一次尝试的是从涌泉穴,沿着橙色箭头,向上运行,这一次运行的穴位之前从未听过,轻而易举的便越了过去,继续沿着太敦穴,太冲穴向上行进。

这次的尝试异常成功,行气的路线一直沿着橙色箭头向上运行,一直运行到丹田位置的时候,又感觉檀中穴和气海穴微微一跳,隐约有一种气血逆行的征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宁面带骇色,望向长生诀,他之前也不是没按照武功秘籍练过武,之前的洗髓经他便练得好好的,也顺利的练出了技能,怎么一学这长生诀,就要练得要死要活的啊?

难不成自己就没这个高手命?

正在郁闷的时候,余宁却忽然发现,房间外面,竟然亮着廊灯。

这么晚了,谁在外面?

披上外袍,余宁蹑手蹑脚的走出去,这时候外面暴雨仍未停,孙老头跷着腿,坐在一张胡椅上,眯着眼啪嗒啪嗒抽着闷烟,跟霍森布鲁兹老爷似的。

“怎么?睡不着?”余宁走到他身边,搬了张椅子坐下来,低声问道。

不知怎么的,他觉得孙老头这时似乎心情不算太好。

“是啊。”孙老头难得的没跟他抬杠,淡淡的说道,“你知道吗,老夫今年已经七十有七,习武之人虽说寿命挺长,但老夫当初受过些暗伤,估计也没多久好活了。有时候静下来想想人生,忍不住怀疑,老夫的一辈子真的就这样了吗?”

余宁忍不住沉默,虽然不知道孙老头以前经历过什么,有过多少荣辱,但一定有一段足够牛逼的光荣岁月,要不然,玄痛和玄难两个大和尚也不会对孙老头隐约带有崇敬之意。而孙老头最近的生活他也看在眼里,整天守着一个破烂的古董摊过日子,跟葛朗台一样锱铢必较,却还整天过着苦哈哈的日子,连自己的孙女想吃点好吃的东西都办不到。

设身处地想想,他自己是办不到的。忍不住问道:“既然怀念当初,那之前你为什么要退隐江湖呢?”

“退隐江湖?”孙老头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从头到尾,我都始终身在江湖,从不曾退隐。”

“哦?”

或许是因为心有感触,孙老头第一次打开了话匣子,眼中露出追忆的神色:“十多年前,我还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除了几个隐世不出的老怪物,老夫自忖放眼江湖,几无敌手,因此也养成了玩世不恭的性格。当时我认识了一个小兄弟,比你要大上许多,三十来岁,我交友从不看年龄,便把他引为好友。再后来,他惹上了一些大麻烦,为求自保,将一样宝物托付于我,并约定过些时间来取,老夫自忖武功了得,不以为意,便答应了下来。谁料这个宝物事关重大,关系着一个宝藏,以及一样魔门至宝的下落,因此得到了包括魔门八大高手在内,许多人的觊觎。老夫本是个怕麻烦的性子,但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便一定要去做。再然后,老夫便接二连三遭到了魔门高手的偷袭,甚至连小红的爹娘都死在了魔门的手中,老夫也被迫带着小红隐姓埋名,隐居在这里。然而十三年过去了,那个小兄弟,却始终没有来。”

“小红的爹娘不是在洛阳么?”余宁皱着眉头问道。

“那是老夫骗她的。老夫已经连累她没了爹娘,又如何忍心让她得知真相?”孙老头叹了口气,又望向余宁,“有时候我也在想,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放弃一切,真的值得么?臭小子,换做你,又会怎么做?”

“是啊,我又会怎么做?”余宁不是孙老头,没办法设身处地考虑他的感受,他读过史记,感慨过里面侠客“而布衣之徒,设取予然诺,千里诵义,为死不顾世,此亦有所长,非苟而已也“,轻生死,重然诺的行为,但换做是他,应该做不到孙老头这样的程度。

“我不知道。”余宁轻轻的说道。

“是啊,老夫现在也不知道。但既然做了,也没法后悔。”孙老头笑着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伛偻着身体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小子,有些事情听过便忘了,别记在心里。晚了,回去睡了吧,明天还要再换一次药呢。”

第三十章 开店

回到房间里,回想起孙老头的经历,余宁始终心中有些压抑。他一直不算是感性的人,可是孙老头毕竟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后,除了苏蓉蓉之外第二亲近的人,孙老头有这样的经历,实在让他难以释怀。

至少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很理解孙老头的心思,甚至连孙老头孙女控的表现也可以理解,余宁不是孙老头,没法对壮年丧子的悲痛感同身受,但他可以理解孙老头心中的愧疚之情。如此一来,孙老头不让孙小红习武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因为在孙老头的心里,只希望孙小红能平安喜乐的过上一辈子,最好别跟武林扯上半点干系。

如果有机会的话,余宁觉得,自己想为孙老头做点事情。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晨起来,照例是洗脸漱口打招呼。

这会,他倒也见识了习武之人的牛逼之处,昨晚明明睡得比他还晚,孙老头居然一大早就起来偷偷练功,孙家后院同样是个池子,池中有荷花。

他头一次见到孙老头的兵器,一杆两尺长的棒子。

天上依然下着骤雨,孙老头四周只见雾气弥漫,出手间,身旁雨丝逐渐凝聚,随即,在他出招的一瞬间,满天黄豆般的雨点竟蓦然倒转向上,形成一大片绝无半点雨滴的真空地带。

满天急雨骤停,天下无雨。

这种异状持续了足足两秒钟,才恢复正常。

余宁:……

刚刚在偷吃孙老头早饭的余宁动作僵住,一脸木然。

或许这才是宗师风范吧?

练武到了一品往上,便是洞虚,洞虚便是洞察了破碎虚空的本质,不管武修,儒修还是玄修,都殊途同归,到了这一步,这才有了破碎虚空的基础,拥有可以影响天象的能力。

“臭小子,你又偷吃老夫的早饭!”孙老头提着棍子,气呼呼的走过来。

余宁一脸木然的递给他一根啃了一半的鸡腿,鸡腿上还有牙印。

“罢了罢了,当老夫上辈子欠你的。”孙老头吐槽道,收起那根棍子,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孙老头,这些年……你都是这样练武的?”余宁一边跟在孙老头后面,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是当然,习武最重坚持,你以为真像话本小说里写的,跳个崖,磕几颗果子就能成为武林高手了?要真这样,大乾皇帝富有四海,什么样的天材地宝没有?怎么一个比一个废柴?“

……说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只是这份毅力让吃不了苦的余宁自惭形秽。

也不知道小红这些年,为毛一直没发现,她爷爷居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高手。

这边,孙老头似乎还没过够教训后辈的瘾:“俗话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习武之人不可有丝毫懈怠,除非你有老夫这样的资质,否则是成不了高手的。”

完了,那看来我是成不了高手了……

孙老头似乎完全没受到昨天晚上的影响,还是言笑无忌,这时候看透了他的心思,嗤笑道:“你就别想着当什么武林高手了,刚认识的时候我就看过你根骨,先天体虚,双目无神,喝补药都救不回来,说不定连那玩意儿都是小蚯蚓,练不了武的。”

其他可以忍,这可忍不了,余宁忍不住气急败坏,“谁告诉你的?我这明明是巨龙!”

“就你还巨龙?”孙老头斜睨了他一眼,毫不客气的拍拍他的肩膀,“趴下!脱衣服!”

“干什么?”余宁警惕的说道。

“换药啊!难不成还要老夫替你宽衣解带?”孙老头冷笑着说道。

靠,这臭老头,能不能好好说话啦?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余宁锁骨上虽然还有伤,但孙老头的药不错,这会已经不影响行动,这两天时间里,倒也不是没有御卫军上门调查过,但孙老头神通广大,也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给打发走了。

一场危机似乎就这么消弭于无形。

静悄悄的回到家里,到了家门口时,却被家门口的情景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文会出的风头太劲,家门口这时候居然站着三四个秀才打扮的年轻人,间或在吟哦诗句。

“这个……敢问兄台,你们是来干嘛的?”余宁拉住一个年轻秀才,压低了声音问道。

那年轻秀才被余宁拉住衣袖,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听到余宁的问题,倒是笑了起来:“不瞒兄台,我们是来求见余先生的。只是余先生刚写出一首传世诗词,也不知道是不是贵人事忙,始终不见露面。”

余宁:……

不祥的预感成真了。

随着《把酒问月》这首诗扩散开来,几日以来,余宁这个名字在扬州城中也算是掀起了或大或小的一些波澜,扬州一地,才子众多,但数百年来,能够做出这样一首传世诗词的却一个也没有,这年头文人相轻,若真的要靠诗词扬名,少不了被人考校一番。

以余宁此时在制艺上的造诣,若是讨论《论语》、《孟子》、《大学》、《中庸》等经义,倒是可以信手拈来,甚至还能让人叹服,但若是讨论诗词,平仄等东西,他就只有听的份了。

这时候家里暂时回不去,看看时间,差不多是中午,如果没猜错的话,苏蓉蓉有点内向,这会应该也不敢呆在家里,多半是躲在店铺那边,准备着店铺开张的事宜。

又看了一遍家门口站着的几个秀才,余宁果断溜之大吉。

余宁果然没猜错,小姑娘这会真的是在店里,看见余宁过来,眼神中先是欣喜,随后又想起这几天遇到的事情,忍不住又有点委屈。

“宁哥哥,你这两天没在家,老有人拿着诗词过来想找你讨教。我说你没在家,他们还不信,非得让我找你出来……”

余宁忍不住笑起来,他可以想象,内向的苏蓉蓉是怎么应付这些才子的,想必应该挺窘迫的。

和苏蓉蓉小小的温存几句,苏蓉蓉主动拉着余宁的手,邀功道:“宁哥哥,看这里,这是我亲自布置的,漂亮吧?”

余宁扫视了一遍酒肆里的布置,不得不说,祝府的管事挺有本事的,这里的装潢和布局都好得超出了余宁的想象,也难怪苏蓉蓉忽然变得斗志昂扬。

跟一般的酒肆一样,这间酒肆共分为两层,一楼的布局挺好的,摆了几排座位,都是四到六人桌,其中靠窗的雅座布置的特别雅致,给喜欢清静的贵客用。桌椅的颜色统一是灰褐色的,排布的整整齐齐,柜台上还放着几盆文竹。

至于二层,则是招待一些重要客人的,一共有6个包厢。

总觉得……还少了什么。

余宁想了想,要来一张纸,挥毫写道:“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

紧接着取出怀里的印章,盖上了自己的印。

“拿去挂起来。”余宁说道,“回头我再向祝允明和文征明他们求一些墨宝,一并挂起来,应该能吸引一些生意。”

“嗯,好!”苏蓉蓉甜甜一笑,她也不是笨蛋,自然知道余宁说的没错,想了想,又问道:“那咱们的店铺要叫什么名字?”

余宁略一沉吟,按照他的性子,肯定想在两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拍了拍手道:“我想到了,就叫苏宁。”

“苏宁?”苏蓉蓉不知道苏宁的梗,只道他是取了自己的苏,又取了他的宁,心中欢喜,低声道:“好,就叫苏宁了。”

取好了名字,眼看着自己的店面一点一点成型,苏蓉蓉这时候干劲挺高的,恨不得立刻就开张。

只是真正要开一家店,许多事情也要一步步来,比如做匾额,采购食材,招人,邀请宾客等等等等。

不过幸好身边还有祝荣帮衬,否则以苏蓉蓉这样内向的性格,能不能顺利把店开起来还是个问题。

第三十一章 领悟

其实哪怕有了祝荣的帮忙,也是花了好几天时间,苏蓉蓉的店铺才算到了可以顺利开张的时候。

这几天时间里,倒也没什么麻烦找上门,宇文化及那边在大张旗鼓的抓捕了一些小偷混混之后,似乎就这么偃旗息鼓,虽然很意外,不过也挺好的。只是让余宁感觉郁闷的是,那天晚上宇文化及答应的润笔费用,直到现在还没有兑现,好像就这么被赖掉了……

就这么赖掉了!

这个老阴比,简直不是人啊!难怪在历史上留下了奸臣的名号。

回家后,应付完几个上门的才子,余宁便挂上了潜心苦读,请勿打扰的牌子,开始闭关。

除了继续学习写制艺,研究一些诗词方面的东西,比如格律,平仄等,好应付十天后在金陵的乡试,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写制艺,或是练习画画的时候,余宁始终觉得有一股蓬勃的力量在自己体内形成,似乎凝结出什么东西。

如果这年头有百度的话,多半搜索出来的是怀孕的征兆啊?

……应该是错觉吧,自己又不是女人,更不是圣母玛利亚,不带这样的。

除去继续用功外,余宁也没有忘记《洗髓经》的修行,以及对《长生诀》的研究。

《长生诀》全文不过七千余字,有翻译的不过三千余字,倒是先贤们各种各样笔迹的注释足有好几万字。

就好像是厕所格子里的牛皮藓小广告一样,这些注释绝大多数都是些无病呻吟的废话,诸如:今天天气很好,但贫道参悟长生诀又失败了云云。

引起余宁注意的是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一段字迹模糊的注释,署名是葛玄,写的倒是挺有逼格的:“欲要修身,当先动之于死地,运长生之法,默而割削之,漉汔之,而后金丹可成。然有道者自宝秘其所知,无求于人,亦安肯强行语之乎?世人之常言,咸以长生若可得者?万兆蠢蠢,唯知贪富贵而已,岂非行尸者乎?长生之要,非凡人所当见闻也。”

葛玄?

余宁的脑海里陡然想起了葛玄的资料:东晋人士,道教灵宝派的祖师,道教尊为葛仙翁,又称太极仙翁,在道教流派中与张道陵、许逊、萨守坚共为四大天师。行符神变,道法精深,同时也是历史上唯一留下记载的尸解仙去的仙人。

在这个世界,葛玄同样也留下了尸解仙去的传说。

从注释上可知,原来葛玄也懂得甲骨文。而多半是因为也懂得甲骨文,他这才得以练成《长生诀》,成为了即广成子之后又一个破碎金刚的存在,故而号称尸解仙去。

《长生诀》上葛玄所留下的这段注释,应该就是他修炼《长生诀》的体悟。

从这一点上来看,余宁就足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这卷《长生诀》正如原著上所说的那样,的确是实打实的无上秘诀。

想到这里,余宁精神一振,细细的揣摩起葛玄这段注释的意思。

抛去后面那段玄修对于无知凡人的嘲讽,葛玄这段话的意思就是,若想要练成长生诀,必须要先置诸死地而后生,经过各种磨砺,方能成就金丹。

仔细想想这种说法未尝没有道理,在原著中,寇徐两小强懵懂无知,只是循着经脉胡练,待到出现之前余宁这样的异状时,一般人定会视之为走火入魔,故石龙当日依图练习,由于早有成见,一试不妥下,便不敢再练下去。而两小强根本不知走火入魔是怎么回事,一心认为就该如此,心无挂碍下,死马当了活马医,反而得到了图像的真髓,最终练成了长生诀。

这段修炼过程,和葛玄的话正好不谋而合。

换句话说,莫非要无所畏惧,不怕走火入魔,才能练成长生决?

不会吧?

余宁一时有些懵逼。

目视着《长生诀》第一页上画满图像的人形,第一次修炼的时候只顾观看经脉图形,忽略了人物形态,这时才发现,这个人形须发皆白,飘然若仙,盘膝而坐,结了个九色莲花印,隐约有仙人的姿态。当下注视默记住仙人姿态,以及真气所运行的线路。

他的记忆力不算太好,足足花了差不多2,3个小时,才把所有运行线路全部记在了脑海之中。闭上双眼,学着《长生诀》中仙人的坐姿,手心向上叠放,左手在上,右手中指弯曲勾住左手中指根部,结成了一个九色莲花印。

因为余宁有修炼《洗髓经》的经验,修炼这长生诀中的行气之法,倒没有什么难度。

每天晚上偷偷修行,两天时间一掠而过。

这一次余宁并没有刻意的去行哪一条线路,而是抱中守一,意念自然而然随着方才记忆中的指示经穴过脉,一旦遇到阻碍亦是按照葛玄的说法,完全不理,径直推演过去。

时间在他修功练法的时候飞快的流逝。

傍晚时分,余宁物我两忘,进入似睡非睡,将醒未醒的奇异境界。

此刻,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长生诀》早已记熟了的图像,一尊仙人画像盘膝而坐,手中结着九色莲花印,这一次,他再没有理会什么箭头所指的方向,他的精神飘飘渺渺,固定在某一难以形容的层次。

没过多久,他的脚心涌泉穴涌上来一股热流,遵循着行气路线通向尾闾,再由督脉逆上,冲破玉枕关,通过泥丸宫,逐渐形成一股庞大的热流,自泥丸宫涌出,再返回前面的任脉,运转不休。

“叮,获得5点《长生诀》熟练度。”

“叮,获得7点《长生诀》熟练度。”

“叮,获得9点《长生诀》熟练度。”

余宁并没有理会游戏提示,闭目定神,静坐,手结九色莲花印,在他的脑海中,此刻悄然观想出了一扇无比巨大的青铜门扉,这门扉仿若来自亘古,上可接天,一眼望不到边际。一个观想出来的“他”伸出手来欲要推开,那青铜门却纹丝不动……

片刻后,余宁悚然惊醒,这才感觉到身后出了一身的汗。

还是失败了,余宁吐出一口浊气,虽然失败,倒也不是没有收获。自己能够做到这一步,至少证明了,葛玄所说的并没有错,至于没像原著中寇仲和徐子陵一样瞬间参悟,应该只是自己资质不算好,所以才没有一次成功。

又试着运行了一个周天,直到不知不觉天色大亮,外面传来了苏蓉蓉的脚步声,今天中午,筹备了好几天的“苏宁记”便要开张了,作为主人,余宁自然不好不去。

第三十二章 请柬

一直磨蹭到辰时过后,一直到祝荣这边过来催,余宁才磨磨蹭蹭的走出房间,说实话,他挺不想去的,《长生诀》正练到关键的地方,也许再不用多久,他便能神功大成,称霸武林指日可待。

但想到苏蓉蓉,仔细想想还是算了,以自己的才华,称霸武林有的是机会,这小妞性格其实挺好的,但自己不知怎的,就是挺怕她那个幽怨的小眼神。

匆匆洗漱完毕,走出门,苏蓉蓉跟祝荣已经站在那等了一会儿。

这小姑娘今天打扮的挺喜庆,穿着一件大红的小夹袄,她皮肤本来就白,配上红色夹袄,更显得跟瓷娃娃一样,挺可爱的。

余宁看得好笑又好玩,忍不住两只手揪住她的脸往两边一拉,瓜子脸立刻变得圆嘟嘟的。

手感挺好的。

“你欺负人!”小姑娘拍开他的手,不满的白他一眼,娇嗔道。

“咳……”一旁已经站了好一会,当了好久电灯泡的祝荣干咳了一声,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我祝荣开玩笑,这里还站着个大活人呢。

“宁哥哥、宁哥哥,你……”一路上,自觉丢了人的苏蓉蓉气呼呼声讨余宁方才的行为。他们可还没有成亲呢,就算成亲了,也不好意思在外人面前这般亲密啊。

余宁穿越的这段历史,其实已经完全走岔路了,按照年代算下来,如今的乾朝差不多算是地球上的隋唐时期,礼教倒没有明清时那么严格,但这个时代儒学兴盛,类似程朱理学的理论也已经有人提出来了,虽然还有红拂夜奔之类的野史传闻偶尔被人提起,不过男女之防也已经极有讲究了,也难怪苏蓉蓉这会面红耳赤。

“好了好了,下次不会了,顶多在没有人的时候再这样。”余宁忍俊不禁的拍拍她的头。

“嗯?”苏蓉蓉眨了眨眼睛,随即又生起气来,“不管有没有人,都不可以!”

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余宁有些开心的笑起来。

说心里话,前几天他的心情一直不算太好,一是因为得知了孙老头的经历,虽说颇有侠客一诺千金之叹,但就只为了一个承诺失去的未免太多。二来,则是因为身怀长生诀,始终有宇文化及挥之不散的阴影萦绕——或许是看过宇文化及威风的一面,始终觉得他没这么好对付,直到现在欺负了一下小姑娘,心情这才好了许多。

不过苏蓉蓉一直都不是小气的女孩子,没过一会儿,便忘了刚才的事情,一开始看祝荣在旁边还有些拘谨,过一会儿便叽叽喳喳的讲起一些琐事来,比如孙小红要过来帮忙啦,自己又研究出什么新菜,比如水晶肘子啦,蟹粉狮子头啦云云。

一路走到南门市集这边,店门已经开了,《苏宁记》的牌子也已经挂了上去,在祝荣的安排下,这边已经挂起了鞭炮,只等宴请的宾客一到,便点燃鞭炮正式开张。

刚刚开业,苏蓉蓉是主厨,这会厨房离不开她,一到店里就进了厨房忙碌,反正她不擅长应酬,一切有关应酬的事情就交给宁哥哥好啦。嘻嘻。

余宁倒是无可无不可,类似的应酬,他前世经历的多了。

接近午时,几个客人都到了,余宁人脉不算广,认识的人也不多,干脆就请了祝允明,文征明以及孙老头祖孙等几个人过来。

彼此一阵寒暄后,祝荣张罗着点燃鞭炮,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这也意味着苏蓉蓉的酒肆正式开张。

果不其然,随着鞭炮声响起,脑海中也随之响起了提示:

“叮,完成支线任务【苏蓉蓉的心愿】,获得任务奖励220,随机获得一样道具。”

“道具正在抽取。”

“叮,你获得了道具:不会脏的衣物。”

“不会脏的衣服:一件不碍于物,不惹尘埃的衣物。”

“叮,发现一条可选支线任务:【苏蓉蓉的心愿2】:让‘苏宁记’在扬州的知名度达到声名鹊起。”

打开任务面板,在支线任务后面选择了是。

【苏蓉蓉的心愿2】:让‘苏宁记’在扬州的知名度达到声名鹊起。(声名鹊起:知名度达到100)

任务提示:有时候发展一家餐馆,美食并不是唯一的要素,口碑才是。

任务奖励:未知。

余宁:……

谁让我静一静。

之前这个支线任务虽说挺简单的,也没让他费多少事,可谁能告诉他,这件衣服究竟有什么用?

从道具栏里的外形看,这件衣服的样式似乎还不错,但是按照现在的行情,这样的衣服裁缝铺里一两银子就能做一打以上,天天换着穿都可以。

也罢,总比没有好。

余宁吐出一口气,关上属性面板。

“余兄愣着干嘛,走啊!”

文征明在后面拍拍他的肩膀。

“哦,好。”余宁这才回过神来,抱歉的笑笑,引着他们走进酒肆。

一进酒肆,走在祝允明很快就被余宁挂在墙上的字给吸引了:“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色侵书帙晚,阴过酒樽凉。雨洗娟娟净,风吹细细香。但令无剪伐,会见拂云长。”

“才气三寸鸣州,余兄当真是才思敏捷啊。”祝允明赞道。

余宁笑了笑:“若是祝兄和文兄愿意,也可以在此留下墨宝。”

文征明用手指点了点余宁,哈哈一笑:“余兄啊余兄,我可看穿你了,分明是想借着留字给我们个下马威,不过文某就吃这一套,容文某回去想想,可不能被你们给比下去了。”

三人一道上了二楼,孙老头祖孙已经坐下了,孙小红冲着余宁调皮的挤了挤眼睛:“余大哥,猜猜哪一盆菜是我做的?”

菜已经上齐,还冒着热气。

余宁一盘盘菜轮流看过去:“蟹粉狮子头,东坡肉,大煮干丝、三套鸭、软兜长鱼、水晶肴肉、松鼠鳜鱼、梁溪脆鳝……”余宁指着菜,一一数过去,顺便扫了一眼提示,苏蓉蓉今天可以说是火力全开,几乎每一盘菜都得到了很高的评价,指着这边的一盘烫干丝说道:“这盘菜无论是卖相还是味道都差上不少,待会大家可要留意点。”

【一盘明显多放了很多糖和盐味道偏咸又偏甜的烫干丝】

孙小红这妹子是过来砸场子的吗?

孙小红脸红了红,嘟起嘴不说话了。

和祝允明不一样,文征明还是头一次见识苏蓉蓉的菜,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坐下来听余宁一报菜名,就觉得肚子里馋虫已经蠢蠢欲动了。

他自问是个老饕,自徐州往扬州,吃遍了鲁菜和淮扬菜,苏蓉蓉做的菜本就精致,再闻一闻味道,便知道绝对是好菜。

淮扬菜口味平和,偏甜,但文征明却不太喜欢甜的,夹了一个蟹粉狮子头尝了一口。

肥瘦均匀,猪肉和蟹肉完全的混杂在一起,口感松软,极其鲜美。

呼……文征明深深吸了口气。

“余兄,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文征明感觉无比的羡慕。

“这个三套鸭也做的很正宗啊。”孙老头尝了一口鸭汤,顿时赞不绝口。所谓三套鸭,就是将家鸭、野鸭和鸽子宰杀治净,将鸽子由野鸭刀口处套入腹内,并将冬菇、火腿片塞入野鸭腹空隙处,再将野鸭套入光鸭内,一套嵌一套。

苏蓉蓉做的这盆三套鸭家鸭肉肥味鲜,野鸭肉紧味香,鸽子肉松而嫩。汤汁清鲜,带有腊香,多味复合,相得益彰。

苏蓉蓉这一桌火力全开的大菜,彻底征服了在场的所有人,没过多久,桌上就只剩下一桌子的空盘。

余宁:……

至于吗?

……

随着饭点临近,苏宁记来了第一桌客人。

说起来也巧,第一桌客人居然是卖包子的老冯和他的原配夫人刘氏。

被苏蓉蓉截胡了这个店面后,老冯原来有些不爽,可当得知这店面也有祝家大少爷参股之后,原来不爽的心思倒也去了大半,只是仍是有些不服气:就这么一个小女娃,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菜来?

进店找了个空位子坐下,如他所料,店里并没有什么生意,布置到还是挺雅致的。

菜单就在墙上,价格其实挺贵的,而且这么多菜名,这女娃娃都会做么?

不过来都来了,干脆点了两道菜,吃剩下的带回家可以给卫贞贞吃,也不会浪费。

老冯喜欢吃甜的,点了个糖醋鳜鱼,他老婆刘氏虽然嫌贵,有些不情愿,但这会给老冯留面子,顺手也点了一盘镇江肴肉。

过了一会儿,两人看着干净得像三个被舔过一样的盘子,面面相觑。

刚才刘氏没忍住,又点了一份烫干丝。

第三十三章 请柬(二)

经过一整天的忙碌,进度变成了9/100,这也意味着,不管怎样,这家小店至少留下了9个回头客。

哪怕生意暂时不怎么好,苏蓉蓉到还是挺兴奋的,回家的路上,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余宁倒是理解她的兴奋之情,一个穷惯了的小姑娘,忽然找到一份可以实现自己价值的事业,换谁都兴奋啊。

天阴沉沉的像是又要下雨,扬州城门附近,守城的兵丁们严密检查着进出的行人。想要出城的,就更是困难。这会距离石龙武场被查封已经有将近一个星期了,扬州城门附近,依旧查的很紧。

余宁把目光从城门那边收回来,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宇文化及不应该就这么放弃,或许还会有更凶险的事情在前面等着自己。

一路回到春桃巷附近,一路上不少人冲着余宁打招呼,如今没有几个人傻到给余宁脸色。才名他有了,有关丽春院上做出一首传天下诗文的轶事也已经传开,一般人见了余宁,少不了要打些招呼,寒暄几句。

总之,跟左邻右舍,如今多少都成了点头之交。

回到家之后,苏蓉蓉忙着去记账,她做起事业来挺用心,如果放到现代,没准便是一个女强人。至于余宁,对这些杂务兴趣不大,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往往会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学习制艺,偶尔画下画,或是偷偷练一段时间的《长生诀》。

余宁关上门,刚才在人多的地方没法拿出来,一直到一个人独处,这才迫不及待的从储物空间里将任务奖励的衣服取出来。

到现在为止,游戏奖励的道具就没有一件差的东西,余宁可不信,这件衣服会只有不会脏一个功能。

卖相倒是挺不错的。

余宁嘀咕道,他把衣服拿在手里,这是一件白色的儒衫,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成的,不是丝,也不是绸缎,但是摸起来挺柔和的。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书香味。

有点意思啊。

余宁脱下长袍,试着穿上这件儒衫。

余宁虽然体虚,但骨架有点大,原本以为这件儒衫会偏小,可没想到,这儒衫似乎会自动匹配他的身形,穿上儒衫之后,竟然格外的熨帖。系好纽扣结,站在镜子前照了照,忍不住吓了一跳:我靠!镜子里这个大帅比到底是谁?

经过洗髓伐毛之后,余宁的皮肤本就白净如玉,配上这件月白色的儒衫,温润如玉,更显出十足的书香气。

果然是游戏出品,必属精品,就凭能提升个人形象这点,我余境泽就不得不说一句:真香。

试过了儒衫,紧接着又开始修炼《长生诀》,经过这段时间的修炼,《长生诀》的熟练度也随之越堆越高,运转长生诀时,也不再如走火入魔般的气血沸腾感,而是暖洋洋,如沐浴在温泉之中的舒服。

余宁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用不了多少时间,自己就可以走上寇仲和徐子陵的老路,练成长生诀。

一面修炼《长生诀》,《洗髓经》余宁也没有放下,如果说《长生诀》偏重修内力的话,那《洗髓经》则在于淬炼体魄,改善资质,两者相辅相成,事半功倍。至少余宁现在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强壮起来了。

按照坊市间的说法,能拉开六十斤的强弓,连珠发射,便有初入江湖的武者实力,根据余宁自己的估算,现在应该还差一点,或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不一定了。

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八月,天气逐渐变凉,在进入八月后,祝允明倒是来拜访了几次,见到余宁的新衣服后难免艳羡几句,不过随后谈起了乡试的事情。

这次乡试祝允明和徐祯卿是要参与的,倒是文征明倒真的对科举不感兴趣,这次会留在扬州。随后祝允明便约好跟余宁过几日一道乘车赶往金陵。

“看来我这次要沾一下祝兄这个狗大户的光了。”余宁笑道。

“懒得说你,当真是俗不可耐!”祝允明也笑了起来。

其实余宁说的也没错啦,祝允明的祖父祝钦明在京城做过官,最高曾做到国子祭酒同中书门下三品,要知道这可是差不多等于宰相了,而他父亲,则没有做官的命,但有了他祖父的人脉,经起商来便容易许多,如今已是扬州数一数二的豪商。能和祝允明一道去金陵,至少醇酒、马车是少不了的。

进入八月后,也许是口碑逐渐传开,苏宁记的生意变得好起来,苏蓉蓉忙得脚不沾地,余宁看得有些心疼,于是提出了几个建议:

根据他的提议,苏蓉蓉请了个很厉害的厨子,主要负责早茶和下午茶的经营,顺便也可以分担下她的压力,这厨师据说在十年前曾经当过御厨,招牌菜是一些以清新淡雅为主的果品和素菜,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现代茶餐厅这种模式就很不错,喝茶吃菜的时候上些瓜子,果仁之类的干果,或是蛋糕点心之类的特色小菜,倒也是挺赚钱的。

除此之外,余宁还提议招一批长相过关的服务员,男女都有,换上整齐划一的制服,分两排站着迎宾,遇到客人进来了,齐刷刷的喊一声老板好,跟黑帮似的,多带感。

然后,最后那条被苏蓉蓉无情拒绝了,其实还挺可惜的。

随后在八月初的时候,余宁甚至还在苏宁记里遇到了王阳明。

当时这个老棋痞也认出了余宁,先是意外的上下扫视他几眼,随后冲他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紧接着又夸了他几句风采照人云云,便告辞离去。

余宁倒也没怪他倨傲,因为早些日子他就听祝允明说过,王阳明最近的日子其实也不算好过。

王阳明说是扬州刺史,但所辖的其实不止扬州,还包括了镇江、丹阳、句容,安徽省天长、全椒、滁州等地,时间到了七月底后,连绵大雨,长江提前进入了秋汛,单单镇江一地,便有四处堤坝决堤,灾民如潮涌而来。

按照往年的惯例,以王阳明为首的文官们,其实是要举办止涝文会的,但是文会办了,诗也吟了,暴雨照样下个不停。

最后导致的结果是,灾情扩散到了勾容等地,大量灾民流离失所,急需赈灾。

如此一来,王阳明的麻烦可就大了,这年头的地方官,尤其是文官,除了管理政事之外,还要跟龙王爷似的,保证风调雨顺,确保农桑可以顺利进行。一旦祈雨止涝失败,不是皇帝失德,便是当地父母官无能,换做你,会怎么选?

再加上有宇文化及在旁推波助澜,在余宁看来,王阳明这会简直是麻烦缠身,衰到不能再衰。

在这种情况下,修养再好也没心情跟人家打招呼啊。

镇江等地的洪涝灾害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些,就连祝允明谈起此事也有些忧虑:“最近家里的生意不是很好,城里的粮价却一直在涨,听管事说,官府还下令,中户以上的商户都得捐一大批物资出去,看来镇江那边的形势实在不容乐观。”

闲聊的时候,祝允明跟余宁说起这些,随后又谈起去金陵的打算,他在金陵有现成的客栈,到时候住他家的客栈就行了。

……

和王阳明打照面,和祝允明聊天,不过都是些小插曲,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直到前往金陵的前一天早上,余宁却出乎意料的收到了一份请柬,来自宇文化及:

“八月初三恰逢宇文某人贱降,特于郡守府略备薄酌,还望余小兄校座。”落款则是宇文化及顿首。

“这老阴比要邀请我去赴宴?”

余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微微垂下眼眸。

第三十四章 赴宴

算算时间,事情过去差不多十天了,宇文化及却突然找他过去喝酒,虽说借的是前往赴宴的名头,但不知道为何,余宁的心中始终有一种淡淡的不祥感。

这种感觉,在穿越伊始被舔狗大黄追着咬之前也有过。

难不成……是鸿门宴么?

不过猜测归猜测,宴会还是得去,要不然岂不是坐实了自己做贼心虚?再说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地位挺高的,自己刚刚写下了一篇传天下的诗文,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宇文化及应该不会冒着被儒生们攻讦的危险,拿自己怎么样。

送信人是个面容古拙的中年人,余宁略作思忖,便伸手接下请柬,含笑道:“劳烦知会宇文大人,余宁今晚准到。”

中午吃完饭后,然后修习了一会长生诀,一个多礼拜时间练下来,第一幅图中的行气线路已练得滚瓜烂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观想到的那扇巨大青铜门扉始终没有见到第二次,对于这种情况,余宁也颇觉懊恼,感觉就像上厕所找不到纸似的。

过了午后,眼看天暗欲雨,余宁便拿上了请帖,出门赶往请柬中提到的郡守府赶赴寿宴。

作为一个穿越者,余宁一开始也不明白郡守和刺史的区别,只当郡守和刺史都是一样的官儿。后来呆的久了,才慢慢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刺史还要比郡守大上一点。

根据余宁所知,扬州是大郡,原来的刺史叫司马道子,后来王阳明调任到扬州,司马道子便调动到了青州当刺史,去年扬州郡守何遇病故,司马道子便又调回了扬州担任郡守。在二进宫之后,司马道子还挺没存在感的,一直隐藏在王阳明身后,就连今年的止涝诗会都没有参加,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把府邸借给宇文化及举办寿宴。

前任的乾帝李庸颇为钟爱扬州,曾六次下扬州,在他在位期间,在城东南的蜀冈下筑起了南北十五里、东西七里的“罗城”,把蜀冈下面沿古运河的东南一大片居民区和工商业者居住地包进城内,形成市井相连的“十里长街”。山上的叫“子城”,是官府、衙门的集中之地。杜牧诗句中的“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两重城”就是指的罗城和子城。

司马道子所在的郡守府,就在“子城”右侧的慎言坊,步入慎言坊时,衣着华贵的士族子弟也多了起来,不得不说,这年头的士族子弟都有些娘,打扮得跟南韩男团似的,哪怕是祝允明多少也有点这样的毛病,既然要去参加宴会,不管跟宇文鸟人关系如何,礼不可废,那么首先要去买些寿礼。

前身是个宅男,对于这些也不是很懂,走到半道,倒是遇上了迎面而来的徐祯卿,大概是准备同去参加宇文化及的宴会的。

“余兄,倒是巧了。”

徐祯卿今天穿着一件青色的儒衫,一阵寒暄之后,得知余宁要去准备寿礼,摇头苦笑。

看了看余宁有些奇怪,苦笑道,“余兄是扬州人,难怪不知道。我曾前往京师求学,在京城,宇文化及是出了名的贪吝之辈,每个月都要过上好几次寿,要是把他这些年的寿诞都算进来,恐怕都活了好几千岁了。对了,余兄,他可曾把那天那张诗稿的润资给你?”

“不曾。”余宁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

徐祯卿摇头叹道:“那便是了,这就叫羊入虎口,也怪我当时没有提醒余兄。”

余宁一脸木然,一时不知该如何吐槽,这个世界,连古人套路都这么深的么?

徐祯卿倒是理解余宁的想法,同情的拍拍他的肩膀,“那余兄可还要去置办寿礼?”

“办啊,怎么不办。”余宁想了想,问道,“徐兄便住在这附近?”

“便在前方不远,等到从金陵回来,余兄若是有暇,不妨去寒舍小坐。”徐祯卿笑道。

余宁笑着答应下来,随后问道:“徐兄既住在附近,可知这边有没有地方卖好一点的笔墨宣纸?”

“前方麒麟阁,汉阳轩都是不错的,另外还有几家在稍远些的兴庆坊。现在时间还早,若是余兄想去的话,在下倒可陪同。”

没想到徐祯卿这人倒是热情的很,余宁笑着摇摇头:“不用去远的地方了,有徐兄指路的那几家便已足够了。”

拱拱手,朝着那边街道上的麒麟阁走过去,徐祯卿似乎挺闲的,这时候也跟了上来。

“这就是麒麟阁的铺面了。”余宁抬头看了看招牌,写的龙飞凤舞,大有出神之意,落款则是王阳明。

没想到这老棋痞居然写的一手好字。

“麒麟阁”这个名字也取得挺好的,既吉祥,又挺有逼格。

麒麟是中国传统瑞兽,性情温和,传说能活两千年。古人认为,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有时用来比喻才能杰出、德才兼备的人。相传孔圣出生之前和去世之前都出现了麒麟。

举步跨进麒麟阁,没想到生意还算不错,余宁过去时,店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在选东西,大多数都是身穿青衫的读书人,想必不是为了置办寿礼,便是为月中的乡试买些文房四宝。

之前听人说起,在这个奇特的世界中,有些文房四宝甚至可以增幅才气,比如麒麟阁中便有售卖蛟龙血做成的墨锭,据说用这种墨锭画成的画栩栩如生,有可以以假乱真,跃然纸上之感。

余宁心中好奇,也上三楼看了看所谓的蛟龙血墨锭,黑的,难不成蛟龙跟墨鱼似的,也有墨囊么?

这个世界对一个喜欢较真的唯物主义者来说,当真是有些难以适应啊……

当然以余宁现在的财力,这种东西根本是想都不要想,这会也没有利用鉴定能力捡漏的功夫,在店铺里转了一会,买了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向小二借了张桌子,开始挥毫。

徐祯卿也买了一套差不多的文房四宝,见余宁开始挥毫作画,颇感兴趣的和几个书生一块围上来。

他也听祝允明说过,余宁的画艺甚至跟唐伯虎比,都相差无几,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没亲眼见到,总归有点不信。

只见余宁微微沉吟,手中画笔开始勾勒线条,须臾之间,画纸上便出现了一个椭圆形的轮廓。他下笔极快,转瞬间,画纸上又浮现出了一块四四方方的石头。

“好快!”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余宁的画笔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推动,除了少数几个画艺精深之人,在场的人甚至完全看不清楚画笔的动向。不一会儿,便有一块嶙峋巨石跃然纸上。

“叮,获得25点经验值!”

“叮,获得42点经验值!”

余宁充耳不闻,画笔一跳,跳到空白处,笔尖轻轻的跳跃几下,不一会儿,就已然画出了嶙峋的树干,和如针般的树叶。

这是……松树和……乌龟?

只见余宁笔走龙蛇,寥寥几笔过去,椭圆形的轮廓变成了一个乌龟的头颅,以及坚硬的龟壳,静静倒伏在嶙峋的巨石上。

余宁仍未停下来,画笔继续勾勒,不一会儿,在半空中出现了一轮皎洁的明月,乌龟昂首望天,似乎在对月长啸。

画纸上,青气隐约浮现,向上升腾如雾。

“好高的才气……”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倍感震惊。

余宁顿了一顿,龙飞凤舞的在左边空白处写了题跋:何以报知己,奉之千岁龟。

再在右上角用佛书写了四个大字:长寿如龟。

大功告成。

余宁吁出一口气,搁下画笔。

前世也好,今生也好,他都不是个爱吃亏的人,谁让他不爽了,他也要让谁不爽。再说了,这年头乌龟可是长寿的象征,他画了幅《长寿如龟图》,任凭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徐祯卿目瞪口呆,忍不住冲余宁竖起了大拇指:“余兄果然有胆色,在下佩服,佩服。”

冲着徐祯卿笑了笑,余宁卷起画轴,吩咐小二装裱起来,拿起画朝郡守府走去。

第三十五章 问与答

由于下午出门早,在抵达的时候,申时才刚刚过了半,照后世的算法,才只是下午五点左右。

跨过坊门,视野的不远处,就是郡守府,只见前面房舍高大,张灯结彩,朱红漆的大门,门上两个大铜环,擦得晶光雪亮,八名壮汉垂手在大门外侍候,看起来果然架子不小。

当余宁二人走到街对面时,前面已有两三批宾客进入郡守府。

余宁信手把请柬交给了一旁的大汉,“原来是余先生,请!”八个大汉齐齐做了个请的手势,看起来倒是挺有牌面,余宁冲他们拱了拱手,举步迈了进去。

视野前方,是有些幽静的院子,几幢建筑延绵成片,显得颇为雄伟,几点灯火从前宅透过来,更增添了几分幽深之美。

前行之中。前方的长廊曲径折转,光芒大放,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大花园,前后宅相连的廊桥中不时有女子领着客人过去的身影,空气中丝竹声隐隐传来,再过去几步远,前方花灯处处,光如白昼,挤满了婢仆和宾客。一幅饮宴图逐渐出现在了夜色当中。

出来迎接他的是一个看起来笑眯眯的男子,不过余宁认得他,正是那天杀了茅十八的那个中年武将,武功不怎么样,也就比他高上个十几倍而已。

将手中的画轴交给高手兄保管,这时候这位高手兄倒是挺随和的,一路上一直没话找话说:“余小兄看起来当真是风采照人啊,敢问是哪里人?”

“在下临安人。”

“哦,临安倒是好地方,西湖美景甲天下……”

一路有一撘没一撘的聊着天,余宁亦步亦趋跟着高手兄来到了主堂,这时候,主厅内已经坐满了人,走进主厅内时,场上的气氛挺热闹的,在场的人大多数是一些衣着华丽的文士,亦或是一些门阀子弟。厅内靠墙一列十多张台子,摆满了佳肴美点,任人享用。

余宁扫视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大堂正中的一组酸枝椅中,坐了两个人,其它人都只能立在一旁,更突显了这两个人的身分地位。

右边这人有点谢顶,长得跟郭达似的,正是每月都要过生日的寿星宇文化及。左边一人身穿长衫,差不多五十来岁,满面红光,颚下一丛长长的黑色胡须飘在胸前。若是余宁没猜错的话,这人应该便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扬州郡守司马道子,没想到长得跟关公似的。两人旁边留了个空位,也不知道是给谁留的。

而尤为引人注目的是另外一边,六七个贵介公子,在男女纷沓的宾客群中,正团团围着两个美丽的少女在说话,祝允明便在其中,其中一个少女余宁认识,正是祝允明的妹妹,雀斑小姑娘祝经莲,另外一女余宁之前没有见过,长相极为妩媚,谈笑间胸脯颤巍巍的,相当惹人注目。

“余宁余子扬到,携寿礼《长寿如龟图》……”高手兄高声通传道。

正厅一下静了下来,正厅里的眼睛“唰”的一下全投到了余宁身上,宇文化及面色微变,但随即哈的笑了起来,“今日难得余小兄大驾光临,士和,快请余大才子入座。”

张士和引着余宁在祝允明那边的客席入了座,略作了解后,方知道这附近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名人,不过,因为寿宴要稍晚些才开始,一些重要的人恐怕要等晚上才能到达。

“余兄你胆子倒是挺大的啊,敢这样调戏宇文化及……”祝允明压低了声音说道。

余宁撇撇嘴,笑了笑:“只许他做得初一,不许我做得十五么?”

“只许他做初一,不许我做十五?”祝允明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余兄这话说的倒是精辟,当真是文胆大如斗啊。”

随后祝允明当笑话一样说起了宇文化及每月过生日的事情,以及他在京城时的雅号:长寿龟。这却是祝允明的祖父祝钦明当笑话一样告诉他的。

“哈,那倒真的是巧了。”余宁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难怪当时徐祯卿一脸古怪的看着自己,不知者无罪,这总不能怪自己吧?

笑了一阵,余宁又问起除宇文化及之外其他两个人的事情,祝允明给自己倒了杯酒,不经意的说道,“也难怪余兄问起,左边那位便是扬州郡守司马道子,他的叔父司马消难是宇文化及的姑父,故而两人有些亲戚关系。”

祝允明不愧是交际花级别的,说起在场的人来如数家珍,譬如坐在主宾席的几个有份量的人物,包括之前说过的已经致仕的朝散大夫倪瓒,那个长相清瘦的中年人是有名的诗人邵雍,那个坐在宇文化及右侧皮肤黝黑的番僧,是宇文化及的座上宾,蒙元帝师八思巴法王的弟子恰那多吉,那边愁眉苦脸的老头则是怎么考都考不中举人的徐文长等等等等。

不过让他觉得有些奇怪的是,在旁边还空着一个座位,余宁就算不懂这个世界里宴客的规矩,也知道这客人中最尊贵的座位肯定不是留给一般人的,不由问了起来。

祝允明微微一笑,说道:“这个座位是留给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有名的大儒裴矩的,裴先生据说因为私事来了扬州,据小道消息,他和阳明大家都是本次乡试的考官之一。只是不知道宇文化及究竟有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请他过来了。”

“裴矩?”

余宁沉吟着抬起头,却恰好和宇文化及的目光碰个正着,宇文化及笑了笑,冲他点了点头。

余宁扯了扯嘴角,冲他微笑致意,目光却沉了下来。

肯定有问题。

耽搁了这些时间,其实今天要到的众人基本也已经到齐,裴矩终究没给宇文化及面子,并没有来。宇文化及长身而起,欣然举杯道:“今日是宇文某人四十贱降的日子,难得各位贵宾大驾光临,其中更不乏远自千里而来的好友,如蒙元的白兰法王,邵先生等,令宇文某人备受荣宠,谨借一杯水酒,借之聊表敬谢各位的心意。“

众人纷纷起立回敬,气氛登时热烈起来,恭维与斗酒之声不绝于耳。

好一会后众人才坐回原位。

余宁没想到宇文化及跟郭达斯坦森似的,说起话来却是满嘴之乎者也,当真还挺有违和感的。

菜肴此时不断端上,而由前、中两堂进来敬酒的人群则川流不息,把宴会的气氛推上高峰。

或许是过惯了生日的关系,宇文化及酒量极佳,一桌桌轮流敬过来,居然毫无醉意,走到余宁这桌时,微微躬身,凑到余宁耳边,低声说道:“余小兄,能否移步片刻,宇文化及有几句话想问余小兄。”

“果然来了。”

余宁心中一沉,脸上却丝毫未露端倪,点了点头:“宇文大人,请。”

跟着宇文化及走至主席,宇文化及压低了声音问道:“请恕宇文某人冒昧,八天之前,石龙武场被查抄的第二天卯时,当时余小兄在哪里?”

余宁想了想,坦然道:“那天早上,余某跟文兄和祝兄秉烛夜谈到深夜,便在南门附近的店铺里休息了一夜。那天早上卯时时分,应该在店里。”

宇文化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又问道:“那么卯时过后,余小兄又在哪里?”

余宁勃然变色,沉声道:“余某虽然不才,但行得正坐的正,宇文大人是在审犯人么?”

宇文化及漠然道:“职责所在,宇文某人不得不问,余小兄也不得不答。”

第三十六章 诡辩之道

此时整个宴会厅内极为嘈杂,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这边。

余宁心中凛然,看来宇文化及多半已经把自己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而且有把握让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亲承罪过。否则大可以派人把自己抓过来,大不了事后被儒生攻讦几天,而不是大费周章的借着寿宴的机会来审问自己。

之所以这么做,大致有两种可能,一是很确定,二是没有证据,不太确定。

究竟是哪种?

余宁眼睛的余光瞥见了物品栏里的谎言卡,或许只有使用这张卡,自己才能顺利过关。

“谎言卡:一次性道具,无论你说的谎言再荒谬,别人也会信以为真,使用次数:1。持续时间75秒,在此时间内你说的谎话别人都会深信不疑。”

心念一动,谎言卡悄然化成飞灰。

余宁定了定神,坦然道:“卯时过后我便去了朋友家一趟,我朋友是个博学鸿儒,我只通诗词,于制艺之道不甚精通,眼看乡试在即,特意去向他请教制艺之道。”

余宁一边说,一边偷偷留意宇文化及的神情,他特意半真半假的说了个谎,也不知道这张卡究竟管不管用。

“叮,谎言熟练度3。”

让余宁松了口气的是,宇文化及果然面色稍缓,紧跟着问道:“你那朋友姓什么?住哪里?”

“姓蔡,住在洪福客栈。”

“叮,谎言熟练度7。”

宇文化及沉吟片刻,让余宁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半晌后,宇文化及才点了点头。

“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蔡徐坤。”

“叮,谎言熟练度5。”

“何方人士?”

“江浙。”

“叮,谎言熟练度7。”

……

宇文化及连珠炮似的问,余宁胡言乱语的答,可宇文化及居然还是点了点头,连余宁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发懵,随后宇文化及又跟身旁那番僧恰那多吉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恰那多吉点点头,抬眼望向余宁。

就在眼神接触的一瞬间,只见恰那多吉的眼中,陡然闪起了一阵星光。

恍惚中,余宁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画廊,自己千辛万苦画的画,却被画廊老板视若敝履,根本卖不出去。

“不!”

眼前景色一变,自己身处在一间病房,前世的父亲一脸病容,躺在病床上,笑骂道:“小崽子,别花冤枉钱,你老子我怕是不行了,留着钱攒着娶媳妇吧。”

……

一次次的轮回,一幕幕不堪回首的往事在他的脑海里来回浮现,闪烁。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真实,却又那么的虚假。

然后,画面又是一转,脑海深处,忽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青铜石门,巍峨挺立在前方,而他,正用尽全力把门推开,全力推动下,石门晃动了一下,露出了一道缝隙。

“叮,获得技能:长生诀。”

【长生诀】:你的这门武功似乎初入门径。(152/8000)

……

还来不及欣喜,脑海里,突然又传来一阵提示音:“游戏检测到你被外来的精神力侵入,随时可能暴露游戏机密,自动保护程序正在启动。”

“!”

余宁蓦然清醒,感觉到一股巨大的精神力量倏地从他的脑海里收回,恰那多吉淡淡扫了他一眼,冲着宇文化及点了点头,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应该是在示意余宁并没有说谎。

宇文化及面色凝重的微微颔首,那番僧看似憨直,实际上却是蒙元帝师八思巴的亲弟弟,同时也是他的嫡传弟子恰那多吉,深通密宗异术,也得蒙八思巴传授了能沟通人心灵世界的变天击地大法,普通人在他眼里应该没有秘密。

恰那多吉既然都说没问题了,难道自己怀疑错人了?

以宇文化及超卓的智能亦是忍不住有点动摇,再望向余宁,沉声问道:“最后一个问题,据宇文某人观察,余兄锁骨处似乎有伤。请问是如何受伤的?”

余宁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沸腾的真气,这宇文化及果然什么都知道,要是没有这张谎言卡的话,怎么死都不知道,“哦,这伤势啊,是余某和那位姓蔡的大儒朋友切磋战诗词时不慎受的伤。”

宇文化及眨了眨眼睛,虽然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不过听起来合情合理,肯定是真的吧?

宇文化及面上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冲余宁拱了拱手:“余小兄请便,这次是宇文某人冒昧了。”

说罢,头也不回的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75秒时间刚刚好走完,余宁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感觉整个背心都湿透了。

系统出品果然必属精品,刚才他回答的几个问题正常人只怕都不会信,但在谎言卡的作用下,居然使得宇文化及这样的大贱人都深信不疑,这种掌控人心的力量,就连余宁自己都觉得有些可怕。

不过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托了宇文化及的福,找了个擅长精神攻击的和尚来,让自己误打误撞的学会了长生诀,要不然,还不知道在这临门一脚上要卡多久。

试着感觉一下体内的内息,至少比之前要强两倍以上,从涓涓细流到小河流水,甚至就连平时所忽略了的风声细微变化,亦是漏不过他灵敏听觉。

“叮,获得成就:瞒天过海。”

“叮,可兑换隐藏任务:诡辩之道。”

系统的提示音想起,余宁连忙打开面板查看。

属性变成了:

成就:

舌绽莲花(你在骗人方面有特殊的天赋,有极小的几率让人降低智商,信以为真)

长袖善舞(你在人际交往中能占据一定的优势,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效果:小)

瞒天过海(你骗人方面有很特殊的天赋,有一定的几率让人降低智商,信以为真)

可兑换隐藏任务:诡辩之道【是/否】

道具:无

评价:一个有些武功的二流画家。

选择兑换后,三个成就全被清空,支线任务下面多出一栏隐藏任务。

连环隐藏任务:(特殊情况下可触发)

【诡辩之道】:公孙龙有白马非马之辩,而你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才华,为了证明自己,从现在开始一天时间,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是谎言。任务进度(0/1)

任务提示:记住是每一句话,当你只要说出一句真话,任务就会中止。

任务奖励:未知

余宁:……

请问这算不算为难我胖虎?

作为一个从来不会说谎的好男儿,你让我说一天的谎?

这怎么可能嘛!

第三十七章 呵呵

这任务最变态的地方就在于,不仅要求说上一整天的谎,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一整天时间还得一直说谎,只要说一句真话,任务立即失败。

余宁忍不住长吁了一口气,这不是扯淡么?

正思索间,一道香风凑近他,在他耳边柔声说道:“小女子司马淑真,你便是他们口中说的大才子余宁余子扬么?”

声音甚是柔媚,余宁呆了一呆,转过头时,却原来是那个车灯发育良好的妩媚少女。刚才刚进来时余宁便注意到她了,在一帮贵族子弟中当真显眼的很,倒不是她真的有多漂亮,实在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祝经莲的酥胸平得跟亚马逊平原似的,司马淑真站在她旁边,一个是亚马逊平原,一个是圭亚那高原,谁更显眼自然不言而喻。

不过妹子啊,不是哥哥想骗你,实在是这任务太扯淡。余宁扯了扯嘴角,只好回答:“不是。”

“叮,谎言熟练度7。”

不是?

司马淑真面色一僵,她自恃年轻貌美,以往面对她的年轻男子不是色授魂与,就是战战兢兢,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肯定是在变着法子吸引自己的注意,司马淑真告诉自己,挤出一丝笑意:“余公子真是风趣,听经莲妹妹说,余公子替她画了一幅仕女图?”

原来是冲着自己的ps级画技来的,余宁苦笑道:“没有啊!”

“叮,谎言熟练度5。”

没有?到底能不能好好聊天了啊?

司马淑真忽然有种想吐血的冲动,干脆就直说了:“淑真此来,是想向余公子求幅画,一定不能比祝经莲的差,至于润笔,余公子请放心,淑真定会双倍奉上。”

祝经莲画这幅画付了五两银子,双倍的话就是足足十两,换做平时他早就满口答应了,可是谁知道如果答应的话,这破游戏会不会自动判定他说了真话,余宁痛苦的闭上眼睛:“不行。”

“叮,谎言熟练度9。”

得,三句话就把天彻底聊死了。司马淑真这时候脸有些挂不住了,跺了跺脚,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目送司马淑真气呼呼离去的背影,全程目睹的祝允明嘴巴张的大大的,跟那美克星的大长老似的,就差噗的一声吐出个蛋来,大变活人:“余兄,祝某这次当真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没想到就连司马小姐这样的大美人你都忍心拒绝。”

刚刚错失了一个十两银子的大单子,余宁心如滴血,嘴硬道:“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祝兄别说了,在下眼里有父母,有君上,有朋友,就是没有女色,女色于我犹如浮云。”

“叮,谎言熟练度99。”

余宁:……

什么意思嘛,看不起人咯?

如果是游戏的话,祝允明头上一定会闪过大大的尊敬度999的提示。祝允明钦佩的冲着余宁竖起了大拇指:“余兄果然是至诚君子,祝某佩服。不过余兄可得小心了,此女交游广阔,护花使者绝对不在少数,少不了有人来找你麻烦。”

这时不想惹麻烦,一心只想低调的余宁,忽然觉得很想挠墙。

……

祝允明果然一语成谶,在司马淑真碰了一鼻子灰后,余宁这边不但没有平静下来,反倒有不少人把目光投向了这边,自从前不久去过一次丽春院,余宁便再也没有参加过类似的文会,因此人们对他的印象只是写了一首绝世好诗的读书人,至于到底有多厉害,究竟长什么样子,知道的人也没几个。当他们交头接耳,得知余宁的身份后,立刻有人拱着手过来:“在下金陵丁旭,久闻余兄才名昭著,一首《把酒问月》传唱大半个江左,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风采照人。”

你这话让老子怎么接?

余宁一时也有点懵,正常人回答应该是不敢不敢,岂敢岂敢。可是问题在于,自家知自家的事,这诗是自己抄的,心里面肯定有点亏心,要回答‘不敢不敢’的话,会不会判定自己说真话呢?而要是回答类似多谢夸奖这类的客套话,没准系统会认为对应的是后面那句气度不凡,风采照人,那好像也是真话,因为就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帅比,这特么就很为难了。

愣了一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拱了拱手,回了一句:“……呵呵。”

“呵呵?”

丁旭是金陵的士族子弟,一直对司马淑真心怀倾慕,见司马淑真在这狂生那儿受了委屈,本是存着为她出气的想法来的,可是手举在胸前拱了很久,好半天才等到一句“呵呵”,一时间有点如鲠在喉的感觉,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得,这次只聊了一句就把天给聊死了。

丁旭嘴角微微抽搐,半晌才强笑道:“余兄果真风趣,丁某久闻余兄才名昭著,今日丁某路过子城的小竹林时,妙手偶得了一首咏竹的绝句,能否请余兄斧正一二。”

他才学不彰,前些天重金买了几首好诗,本是为了过几日在金陵乡试时用,这时恰好拿一首出来,落落这狂生的脸面。

他本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可只见对方久久沉吟不语,只以为余宁是怕了,微笑道:“怎么?余兄是看不起丁某,不愿赐教么?”

余宁:……你是要把我活活逼死吗?

说实话,这家伙穿的跟葬爱家族似的,举止浮夸的要死,余宁是有点看不起。但是说起赐教,他又挺愿意的。可是问题来了,这让他怎么回才好?

气氛一时很尴尬,余宁沉默了半天,只能沉默着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呵呵。”

满怀期待的等了半天,可是又只等到了这两个字,呵呵你大爷啊?丁旭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给气晕过去,指着余宁你……你了半天,才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mb,真的挺尴尬的……

好不容易熬到寿宴结束,余宁第一时间站起来,匆匆离开太守府。

自打穿越以来,余宁头一次有这种如坐针毡的尴尬感觉,只想装成一个小透明,最好谁都别注意到自己。于是一整场寿宴,余宁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走到半路上,腿都快饿软了,身后传来马车的轱辘声,祝允明掀开车帘,笑道:“余兄,我们正要过去西府大街一趟,要不要带你一块过去?”

余宁正要应好,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呵呵,不用了,我最近喜欢走着回去,正好顺便想想事情。”

……

目送着马车远去,余宁恨不得抽自己两下耳光。

好不容易回到家,饥肠辘辘的余宁想要进厨房,自己找点东西吃,苏蓉蓉哼着歌开门出来,看见余宁,喜滋滋的问道:“宁哥哥,你回来啦,要不要给你做点宵夜?”

余宁面色木然,有气无力的说道:“呵呵,不用了,我现在不饿。”

两行浊泪,默默从眼前划过。

第三十八章 旅途

好不容易等到苏蓉蓉那屋子的灯暗了下来,余宁才闪进厨房觅食,可是寻找了一圈之后绝望了。

由于苏蓉蓉今天一天都在店里,没有自己开伙,余宁到吃饭时,也是顺便到店里解决的,这会厨房里收拾的油光蹭亮,甚至连碗剩饭都没有,这也太坑了吧?

余宁仰天长叹,无奈之下只好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为了不把自己毒死,余宁决定就做个简单的阳春面,什么都不加,就加点葱花,应该吃不死人吧?

这个年代的生火比较麻烦,要用一种叫燧石的东西。《礼内则》里说:“左佩金燧,右佩木燧”。简单来说就是用一小块燧石,和一把铁制的火镰击打取火。

生火,烧开水,切葱花,一通忙活后,余宁抓了一坨面条丢进锅里,看看做出来的效果再决定自己吃不吃。

“叮,获得技能:烹饪(初级)。”

【烹饪初级】(你做的菜勉强可以入口)

没有惊喜,完全在意料之中。

再看向那锅面,余宁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面放的有点久了,没有处理过,这样放进去容易沾锅,而且不够筋道。少加了一勺猪油,水放多了点,毕竟这是古代,面粉的吸水性不够。

厨艺真是一门逼死强迫症的学问。

看了看面板,算上这门新学的厨艺,自己一共有十二个技能,没用的多,有用的少,除了一直在锤炼的制艺之外,增长速度最快的居然是谎言,原来200多的熟练度一下增加到了近1000,简直是荒谬啊荒谬。

水烧开了,余宁将面放进锅里,撒上点精盐,又切了点蒜苗放进去,一阵忙碌后,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便大功告成。

【一碗用料比例不对但勉强可以入口的阳春面】

虽然评价不算高,但余宁尝了一口,味道还算可以。要是坚持下去的话,没准有一天真能赶上苏蓉蓉。

狼吞虎咽的吃完面,余宁满足的伸了个懒腰,将碗收了起来,洗过碗后,外面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防贼防盗,闭门关窗,平安无事喽……”

更鼓敲足了三长一短四下,也就是凌晨十二点已过。

说来也奇怪,在练成长生诀之后,余宁的力量,敏捷都只增长了少许,偏偏是灵觉方面,有了突飞猛进的进步,更夫打更时,其实是在距离这儿差不多半里路的小巷里,他偏偏听得一清二楚。

最奇怪的是无论天还是地,甚至是花草树木,哪怕是飞过窗边的一只小鸟,都像是跟他身体紧密相连似的,自己仿佛完全融合在自然中,成了自然中的一份子,再不是两不相关了。

“或许这就是道法自然吧。”余宁暗自想道。

余宁不知道的是,他在精神世界中所练成的《长生诀》,事实上已经和原版的《长生诀》完全不同,走上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广成子所著的《长生诀》演化自《战神图录》,真气无比霸道,无法与其他真气共存,修炼《长生诀》的人,往往需要自废武功才能修练,否则便极易真气紊乱,难以寸进,除非有大机缘,大智慧,无法练成。

大唐原著中练成《长生诀》的寇徐二人,他们之前没有武功,而是以九玄大法的练气方法和长生诀结合,这才练出了一套与前人完全不同的内功。

而余宁的情况和寇徐二人又有些不同,他之前所练的内功是淬炼体魄的佛家内功《洗髓经》,这套《洗髓经》醇和中正,旨在淬炼人的体魄资质,两套功法真气同是从涌泉开始,流至全身,无意中将《洗髓经》和《长生诀》合二为一,同样练出了一套亘古未有的内功。

按照原著的话说,即使请当代所有见闻广博的武学大宗师来,也不知余宁究竟炼成了什么东西。甚至写出《长生诀》的作者广成子,亦要为他的情况瞠目以对。

余宁运行了一遍《长生诀》,熟练度提升了接近20点,长出了一口气,一切都挺好的,唯一让他揪心的是,这该死的任务还没有要结束的迹象,看来并不如他所想的一样超过十二点便能完成,多半是要持续到今天下午为止。

说起来,这个任务也是够缺德的,任务中提到的公孙龙,他的诡辩之术自己也曾有所耳闻,除了白马非马之外,这货还曾经指着一块坚硬的白石头说道:“视不得其所坚而得其所白者,无坚也;拊不得其所白而得其所坚者,无白也。“意思就是,一块坚硬的白石,用眼无法看出它是否坚硬,只能看到它是白色的,用手摸不能感觉它是白色的,只能感觉到它很坚硬,所以世界上只有白石和坚石,没有坚白石。在前一种情况下,坚硬藏了起来。在后一种情况下,白色藏了起来。这叫作“自藏“。

对于公孙龙的观点,余宁有一万句可以吐槽,但实在无法反驳,因为这种诡辩其实已经牛逼到了一定的境界,而且逻辑严整,直到千年之后也没有人可以提出有效的观点进行反驳。

可是问题来了,公孙龙那是诡辩,自己则是说谎,难道要自己说谎说到连自己都信以为真,别人也深信不疑,这才是诡辩的高深境界么?

这当真是在为难我胖虎了。

按照之前的规划,明天一早便要启程前往金陵,搭乘祝允明的马车沿路往西,到勾容之后再折转向西南便是金陵,在眼下洪涝灾害时期,水路上难以行舟,这也是最快的一条路,大约只有三百多里路。

这个世界就连狗都能跑出猎豹的速度,马的速度更加不用说,按照祝允明的说法,早上出发,路上只要没什么意外,大约还来得及在金陵吃晚饭。

这也意味着,可能自己到金陵,才能完成【诡辩之道】的任务。

到时候,自己的嘴巴一定要关牢点,千万不能半途而废。

……

早晨醒来后,穿好衣服,吃过早餐,苏蓉蓉早已为他准备好了行李,很大的一个包裹,却被她毫不费力的提在手上。

在南门外,一辆华丽的马车已经等在了那边,祝允明同样背着书箱站在那儿,过来送的除了文征明,另外还有祝允明的一些亲戚好友。在更远点的地方,余宁还看到了孙老头带着孙小红站在那里。

孙老头似乎有些萧索,只是远远地与余宁招了招手,并没有过来与他多谈的意思。似乎想把时间留给苏蓉蓉来告别。

“考得上考不上都不要紧,只要平平安安的回来就行。”

离别在即,苏蓉蓉也难免红了眼眶,此时絮絮叨叨的跟余宁说道,余宁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呵呵”了一声,牵起苏蓉蓉的手,塞给她一张纸条,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会考上举人的,等我回来。”苏蓉蓉看着纸条,不知不觉小脸微红,用力点了点头。

跟苏蓉蓉道别后,余宁再望向远处的孙老头爷孙,孙小红对着余宁吐舌头,做了个张牙舞爪的手势,然后才牵着爷爷的手转身离去。

“余兄,我们走罢。”

余宁笑着转过身,视野另一面,祝允明也跟家人告别,含笑走过来,帮余宁一起把行李搬进后面的一辆空马车上。

驾驭马车的是一个中年汉子,余宁见过好几次,姓都,祝允明管他叫都叔,据说是个八品高手,反正不比都敏俊来的差,有他在,便不怕路上遇到山贼。

放好行李后,两人一道钻进了马车,马车晃晃悠悠的朝前面开去。

讲道理,祝允明这家伙还颇为懂得享受,马车上铺好了一层厚厚的毛皮,行驶起来没什么震动,甚至于还备好了几壶美酒。

祝允明喝下一杯酒,有点不满的说道:“自从喝了嫂夫人酿的美酒,这些酒全喝起来都没什么滋味了。”

“唔。”余宁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如果你想喝的话,可以去酒肆里喝啊,管够。”

“叮,谎言熟练度3。”

“此话当真?”祝允明顿时来了精神。

“我何时骗过你?”余宁反问。

“叮,谎言熟练度6。”

“这倒也是,余兄一诺千金,向来都是信人。”祝允明美滋滋的说道。

得,看来自己说谎真的越来越熟练了。

也许是正在经历洪灾的缘故,一路上到处可见衣衫褴褛的灾民,数十米宽的街道虽然还不至于到无法行驶的程度,但马车行来还是有几分拥挤的。

“余兄,看,那是刺史大人的车驾,没想到传言居然是真的,看来刺史大人当真是今科乡试的考官。”祝允明掀起车帘,指着不远处的一辆马车说道。

“老棋痞的车?”

余宁顺着祝允明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辆插有刺史府标识的马车从一边的岔道上拐过来,沿着青石板道沿着官道疾驰而去。

马车上面的御者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孔武有力,显然身怀武功。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相隔大约数十米,沿着官道向前疾驰。

余宁看了一会外面景色,也有些倦了,从书箱里拿出一本《孟子》,开始低声诵读。

“古人说,良禽择木而栖,良朋择友而侍,诚不我欺,跟余兄这样的君子一起,就连我都不得不加倍用功了。”

祝允明自嘲的叹了口气,同样取出一本《礼记》,诵读起来。

离开扬州地境后,天上开始下起了豪雨,马车一路前行,没过多久便到了句容,前面是一段较为开阔却颇为安静的道路,道路右侧便是前朝宰相却克告老还乡后的府邸,在前梁被灭后,这片府邸很快便沦为废墟,也不知道是不是经历洪灾的关系,周围没什么店铺,只有几棵魁梧的梧桐树被骤雨轻轻拍打枝叶。

就在这时候,马车前面的御者高声喝道:“谁?”

回答他的,是一道陡然亮起的雪亮剑光!

一个剑客从天而降,手中长剑精芒电闪,只在刹那间就迅疾无伦的刺出三剑。

那御者面沉如水,挥动手中长鞭,三尺长的马鞭倏地蹬得笔直,竟好似一柄钢鞭,疾向这把精钢长剑卷去。

来人脚下鬼魅般避过,宛如流水行云般迫近对手,手中长剑蓦地举起,但是并未落下,而是做了个假动作,以极快的速度踏过,和御者恰好交错而过,紧接着,右脚在地上踏了一步,借力高高跃起,终于觅得一个空档,朝着马车劈出一剑。

御者脸上现出凝重之色,往后退小半步,长鞭微缩,忽地灵蛇般的变成蚊香似的鞭圈,拦向对手手里的长剑。

但是对手的剑法实在太快,紧接着,前方那匹奔马毫无预兆的飞了起来,剑光斜斜的划过了奔马的半身,马车的车轮离开地面,开始逐渐倾斜。

“不!”御者目呲欲裂,钢鞭再次抖直,气贯鞭梢,长鞭陀螺般转了半个大圈,接着竟往剑客的方向疾冲了过去。

那剑客并没有理会御者的鞭势,一道雪亮的剑光冲天而起!

奔马传来一声凄厉的长嘶,四蹄翻飞,倒在了地上。

御者间不容发的跟至,但是那剑客已然高高跃在半空,剑光再次一闪而过。

这一瞬间,马车已经完全失去了平衡,高高的离地飞起。飞在半空中。

就在这时候,王阳明蓦地拉开了车帘,古井无波的眼瞳里,映出了雪亮的剑光。

第三十九章 才气古剑

这变故来得太快,余宁甚至才刚刚坐直了身子,那剑客的剑已临了王阳明的身前。

都姓汉子呼吸急促,他本是惯于行走江湖的镖师,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叫多臂熊,后来镖局倒了,他便跟着祝允明的父亲混口饭吃,他以从八品的实力能舒舒服服活到现在,靠的不是一手暗器功夫,而是惯于察言观色的功力,江湖行走,最忌讳走眼,否则再厉害的角色都有阴沟里翻船的一天。

在他眼里,那剑客分明有上三品的实力,绝非自己这群人所能招惹的起的。

这种时候,看看就好。

“滚。”

掀开车窗的同时,骤雨伴着狂风吹得鬓发向上乱飞,可王阳明平静的话语一出口,那剑客近在咫尺的剑锋却犹如被重锤击中,向上弹开,在空中甚至冒出一大串火星。

隔着一大段距离的余宁都能清晰听到兵刃撞击的沉闷声响。

大儒唇枪舌剑,一言便可顶千军万马。

剑客双手握紧,借着推力反弹回掠,余宁眯起了眼睛,在修习了长生诀之后,他的视觉今非昔比,他清楚的看见,在前方牌坊处的匾额上,分明还躲着一个人。

须臾间,那人动了,在马车向上翻滚的一瞬间,他身形如脱兔,从匾额上跃下来,双手持刀从上往下劈落下来。

、王阳明的身影蓦地弹射出马车,半个车厢碎裂开来,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那刀客的身影如附骨之疽般追至,高高举起手中的长刀:“狗官受死!”

面对即体的刀光,王阳明面色不变,双手蓦然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竟然凭空在半空中出现一道通体晶莹剔透的冰壁,挡在自己的面前。

刀客大喝道:“给我破开!”空中身形蓦然凝滞,手中刀势不改,刀刃推开了空气,疾朝王阳明劈落。

半空中突然光芒大作,一道青色的弧光凭空闪现,青色的刀光夹带着萧萧烈风呼啸而下,甚至刮破了浓重的雨幕,持鞭的御者已经全力挥出了手中的鞭,然而只见几点火星闪过,他已被刀光所震,倒跌了回去,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倒在地上的御者咬了咬牙,从怀中取出一只烟火令箭,放了出去。

祝允明在余宁耳边悄悄的道:“这是六扇门缉拿凶徒的烟火令箭,六扇门高手众多,只怕是转瞬即至,这两个贼人一击不中,若是再不走的话,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余宁缓缓的点点头,他在后世也曾听过六扇门的威名,在四大名捕中,六扇门可以说支起了大半个宋朝,没成想这个世界也有六扇门的存在。

只见冰屑飞溅,王阳明所凝成的冰壁,转眼之间就被这气势十足的青色一刀劈入,铿然破成两半,刀势微缓。王阳明脸上无喜无悲。

滂沱大雨中,王阳明的四周只见雾气弥漫。

几缕金黄色的雾气逐渐在空中汇聚。王阳明轻声默念一句:“我有才气,便可杀人。”

一缕。

两缕。

三四缕。

雾气逐渐凝聚成一把金黄色的才气古剑,激荡起空气,直刺向不远处的刀客。

“铿铿铿!”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彻长街,刀客挥出的长刀竟被才气古剑硬生生的砸开,去势未竭,刺入刀客的胸口,这才轰然炸开。

余宁看得目瞪口呆,差点把眼睛都瞪了出来。

孙老头说过,一品之上还有三个境界,其中第一境洞虚便是洞察虚空的真谛,举手投足间能够改变天象。可是在余宁看来,像是王阳明这种无中生有的本事,已不再是改变天象那么简单了。

这便是顶尖大儒的实力么?

余宁深深吐出一口气,他之前对儒术的战斗力一直将信将疑,甚至大儒田文他也觉得没多厉害,之所以学习制艺,只是为了能够考中举人,让苏蓉蓉开心,顺便应付一下主线任务而已。但现在他无比庆幸自己之前为学习儒术打下了深厚的基础,有了这个游戏以及前世的一些诗词,而且他还会画画,他自信自己的将来,绝不会比王阳明差多少。

听祝允明说,在考中举人后,便能凝成文宫,得到纸上谈兵的能力,能使出战诗词。到时候,哪怕遇到一些厉害的人物,自己应该也能周旋一二。

想到这里,余宁对这次的乡试解元,更是势在必得。

同样目睹了刚才那一幕,距离要远一些的剑客眼中露出震撼的神情,刚才他距离自己的同伴不算远,但也就是这一小段距离,让他恰好避过了那把才气古剑的伤害,同时也近距离目睹了全程——这种惊人的威力,绝非是普通大儒所能拥有的。

传言中大儒才气如丝,半圣才气如虹,亚圣才气如月,这种惊人的力量,至少也是半圣级别的存在。在大乾,半圣级别往上的大儒一十有三,其中停留在半圣级别的屈指有九,这九个人里,之前绝没有王阳明这么个人,宇文化及搞什么鬼,居然连这种关键的讯息都不提供给他?

这时候,远处传来轰鸣的马蹄声,不一会,马蹄翻飞,二十余骑犹如风卷残云般卷至,轰然冲了过来。

“六扇门?”

那剑客哪还敢逗留,轻轻一点地面,已飞在半空中。

“放箭!”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子的捕快大声喝道。

顿时箭矢如雨,攒射向半空中的身影。

剑客轻功极佳,他的身影竟似不着力一般,如同放飞的纸鸢,斜斜飞了出去,信手挥剑,只听几声战马的惨烈长嘶,已有几匹奔行的战马在高速之中被斩断了前腿,轰隆隆的翻滚在道路上。

借着混乱,剑客的身影如鬼似魅般在空中一折,稀稀拉拉的箭雨,竟完全无法伤他分毫,已闪至二人所在的那辆马车,紧接着,余宁只感觉头顶微微一沉,想是被那剑客在马车顶借了一次力,安然逃脱。

“属下来迟一步,请刺史大人赎罪。”

络腮胡子的捕快看了这边的马车一眼,施了一礼,恭声道。

“无妨,这些刺客还伤不了我。”王阳明摇摇头,站立了半晌,淡淡的说道。“这几日双倍巡逻,小心提防。另外,遣人去京口求援,多派点人去扬州,就说魔门的人来了。”

“是。”络腮胡子的捕快愣了一愣,高声应道。

“魔门?”余宁不由得呆了一呆,孙老头好像也得罪了魔门的人,他们过来扬州,会不会跟孙老头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候,王阳明含笑朝两人走了过来。

“祝贤侄,咦,这位是余小友?想必两位此行要去往金陵,不知能否携我一程呢?”

语气谦和,完全不似一个手握重权的三品大员。

余宁撇撇嘴,不敢接话,这会还是只能说谎,要接话就是直截了当的说不行岂不是平白无故的得罪人,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祝允明。

祝允明似乎被刚才的那一幕给吓到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深躬到底:“固所愿也,不敢请耳,阳明先生请上车。”

王阳明坐上马车,目光在华丽的马车内部一扫而过,含笑道:“祝贤侄倒是懂得享受。”

祝允明打了个哈哈,颇有些尴尬。

坦白说,王阳明的风度谈吐都无可挑剔,让人油然而生如沐春风之感。或许这也是这个时代文人的通用技巧罢。

跟两人各自聊了几句之后,王阳明也不再言语,这个老棋痞看起来似乎有些疲倦,皱起眉头看着窗外的大雨若有所思。

他不说话,祝允明自然也不敢说话,至于余宁,则是巴不得不说话,从书箱里抽出那本孟子继续读起来。

第四十章 任务完成

马车摇摇晃晃的过了句容,其实便已到了金陵地界,《茅山志》载:江水之东,金陵之左,右间有一小泽,周时名其源泽,为曲水之穴。泽东为句曲山,形如“已”字,故名句曲。山源曲而有容,故其境为句容。

祝允明几乎要睡过去,余宁的孟子也翻到了《孟子·尽心下》的冯妇搏虎,闭上书,看着外面的风景,外面雨下得依旧很大,河道的水距离地面很近,波光粼粼,两岸景观随着车行远去,偶尔见有行人从那里经过。

直到这时,一直凝视着窗外暴雨的王阳明才收回目光。

“祝贤侄、余小友,你们都是扬州最出名的才子,见识不凡,老夫有一问想问问你们。”

祝允明拱手道:“阳明先生请问。”

“……你们觉得老夫这官做的究竟如何?”

余宁忍不住默然,看来王阳明的确是为这次大涝的事情焦头烂额,听这话,似乎有些怀疑人生的意思。

祝允明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刺史大人来扬州两年,扬州赋税增加了两成,贸易也越发繁荣,民不加赋而国用足,刺史大人不愧是治世良才。”

王阳明微微苦笑:“老夫有自知之明,扬州本就富庶,单单六大盐商就提供了六成赋税,哪怕换个人来做这扬州刺史,只怕也是一样的。”

又望向余宁,余宁不由默然。

作为后世人,他自然知道王阳明的评价,陆王心学之集大成者,精通儒家、道家、佛家。与孔子(儒学创始人)、孟子(儒学集大成者)、朱熹(理学集大成者)并称为孔、孟、朱、王。

最牛逼的是,不但做学问厉害,当官也是一把好手,军政一把抓,最厉害的时候当过南赣巡抚和两广总督,虽然不是一个朝代,但却是同一个人,官做的应该八九不离十。

沉默了一会,叹口气:“我不知道。”

“叮,谎言熟练度6。”

王阳明也是愣了愣,笑道:“余小友不妨直言,老夫生性豁达,不会在意的。”

余宁摇头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切自有后人评说。只要问心无愧,阳明先生又何须理会他人想法?”

“叮,谎言熟练度282。”

王阳明露出深思的表情,苦笑道:“好一个是非成败转头空,没想到倒是老夫太矫情了。”

伸手拍了拍余宁的肩膀,“不错,不错,这几日在金陵有些不方便,待到回扬州之后若是有暇,可来刺史府与老夫手谈几局。”

谁要跟你下棋啊,啊?

余宁嘴角微微抽搐,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好,回扬州后余某一定上门拜访。”

“叮,谎言熟练度16。”

……

短暂的小插曲后,前方已经可以看到金陵的城墙轮廓,余宁举目远眺着金陵城,这是一座余宁没有来过的城市,在千年之后,旧日的古金陵已经湮灭于历史的尘沙中,在钢筋和水泥的丛林中迷失了自己。但此刻在绵绵的细雨中,仍是千年之前的情景,这座宏伟的城市在雨幕下显得既古老又年轻,处处散发着蓬勃的生机。

和扬州城比起来,金陵的规模果然要大上一些,单单在南城门便开有三道门,中间的城门叫做朱雀门,左边的为白虎门,右边的为济宁门。

此刻大概已是下午时分,南门外站着不少人,鱼贯进城,和祝允明和余宁一样,城外除了背着书箱,或在吟哦的书生之外,大多数是一些入城作买卖的商旅,他们排着队,在雨幕下冒雨等待进城。

和扬州比起来,金陵的安全措施做的要多不少,因为这个年头的金陵,不但是州府重地,而且还是江浙一代,文庙所在地,有半圣坐镇。

到了金陵之后,王阳明在一番感谢后下了车,随后或许是因为祝允明和余宁都穿着秀才袍的原因,看守城门的兵士并没有阻拦,收了一个人两文钱的入城税之后,便挥手放行。

金陵是江南一地的州府之治,亦是这一带的政治中心,不过江淮之地的商业中心却不是金陵,而是两人所在的扬州城,原因自然无需赘述。

刚一进金陵,余宁顿时觉得眼界大开。一座极其宽阔的古代雄城在他前面展开了面纱。

祝允明含笑道:“余兄,这便是大名鼎鼎的金陵城,你看如何?”

余宁打量这时的金陵城,整个城池房屋鳞立,行人如炽,雨幕之下,眼前的景象仿佛是在戏本中才能存在的场景一样,红墙绿瓦,茶楼酒楼旌旗招展,举目所眺处,一条宽达百步贯通南北两门的大街,在眼前笔直延伸开去,怕不有七、八里之长。两旁的宅院林立,或新或旧,里坊之间,各辟道路,与贯通各大城门的纵横各十街交错,井然有序,来往的除了行色匆匆的书生之外,还有为数不少的武人,大都武功不低的样子,背着兵器,在檐下避雨。

“果然是呵呵啊……”余宁喃喃道。

祝允明没听清楚他说什么,笑道:“这就是江南一地的权力中心,文庙所在,半个江南的人才云集于此,博取功业。他们是这样,余兄和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就在这时候,脑海中终于传来了期待已久的提示音。

“叮,完成隐藏任务【诡辩之道】,获得任务奖励420,任务奖励:你的谎言技能提升一级。”

“你升级了,你的等级提升至6级。你的力量,体力,敏捷都增加了。”

“你获得了随机道具奖励*1,正在抽取。”

“叮,你获得了史诗级道具:马良的画笔。”

“马良的画笔:可使你的画作才气增幅10%,有栩栩如生之感。若是选择消耗画笔,可短暂获得40秒的画道五境效果:画龙点睛。耐久度:2。”

“你获得了里程碑:诡辩之道。”

“诡辩之道:你在人际交往中占有一定的优势,(效果:中)。与此同时,你在诡辩、谎言方面均有一定优先度,有一定几率使得对手哑口无言、信以为真(效果:中)。”

“你发现了新的隐藏任务,是否接取?”

“连环隐藏任务:(特殊情况下可触发)

【纵横之才】:与五名大儒级别以上的对手进行舌辩并获胜。

任务奖励:未知

余宁:……

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向奸臣方向发展了?

对于这个里程碑,余宁倒不觉惊喜,毕竟这两个效果都实在太过抽象,他此刻也无法理解具体的意义在哪,但奖励的道具似乎倒真是个好东西。

可使你的画作才气增幅10%,有栩栩如生之感。若是选择消耗画笔,可短暂获得40秒的画道五境效果:画龙点睛。

余宁对才气的概念还不算清晰,不知道10%才气增幅究竟是个什么效果,不知道算不算是10%的经验buff,但是后面那个效果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神笔马良是他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动画人物,主人公马良偶然得到一支神笔,这支笔不管画什么,都会变成真的,画鸟,鸟能飞天,画鱼,鱼能下水,那么这画道五境的画龙点睛效果,是否也是可以让画的东西变成真的?

只可惜这40秒的时间实在太短,说不定只够画个hellokitty,否则可就真的牛逼了。

“余兄,余兄?”

身旁祝允明喊了他几声,余宁这才回过神来,茫然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祝允明啧了一声:“余兄什么都好,就是爱走神,我刚才问你,咱们是先回客栈安顿一番,还是先找个地方吃饭?”

“先去客栈吧。”余宁想了想说道,之前苏蓉蓉整理的东西太多,包括书箱在内,一大堆东西,实在太过累赘。

第四十一章 制艺

祝允明不愧是土豪中的战斗机,这时正值到金陵赶考的高峰期,各间客栈都人满为患,住满了从江南,乃至全国各地来的书生。不过他却毫不在意,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句:我家在秦淮河畔有家客栈,离文庙挺近的。

瞧瞧这壕无人性的德性。

路上途径秦淮河时,倒也经过了文庙和贡院,是连在一起的,余宁坐在车上好奇地向里边望了望,不知道里边是不是有极其浓郁的圣人才气,里面的考官、士子、半圣之流是否也能口绽莲花,唇枪舌剑,张口可杀人,只可惜天上下着雨,视线不是很清楚,除了门前两个正在说话的文人,只看到了靠近大路的墙上镶有”万仞宫墙“四个大字,据说是某个半圣所书。再往前便是极其密集的官员宅邸,同一般的民宅也没什么两样儿,门口立着两个大石狮子,看起来倒是威风的很。

不一会儿,马车在一家装饰豪华的客栈门口停下,姓都的汉子跃下马,帮着他们把行李搬下来,路上偶尔交流几句,余宁得知了他的名字,叫都大锦,以前是临安龙门镖局的总镖头,练得一手好暗器。

跟着祝允明走进客栈,才知道客栈的房间也已经差不多都租出去了,幸好整间客栈都是他的,还留下了一间位置不错的小院子,庭院深深,在院子里还种了几株芭蕉,的确是个风景宜人的清净地。

这间院子是在客栈的最东面,西侧也是一个院子,住了一个姓李的书生,来自山西,余宁过去拜访时,人不在,大约是出去访友了。

对于山西人来金陵参加乡试这回事,余宁其实挺奇怪的,后来才知道,只要你有秀才文位,随便去哪考都行,哪怕去顺天府都可以。

看来这位姓李的仁兄心还挺大的,居然千里迢迢赶来人杰地灵的江南送人头。

房中有上好熟宣纸,余宁在房间里放好东西之后,便坐到桌子前面,抽出其中一张纤薄宣纸抖了抖,声色沉闷薄如蝉翼,看起来竟是比上好的五五云签不差丝毫。看来这客栈老板为了招徕生意也是下了苦功夫的。

在砚台中研好墨汁,余宁手中执着刚得来的画笔,饱蘸墨汁,思索该画些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院子里被雨拍打的芭蕉,深吸一口气,振腕在纸上画下了一道芭蕉叶。

雨声滴答的拍打着窗外的芭蕉叶,余宁笔下不停,整个心神都沉浸在绘画中,没过多久,一幅雨打芭蕉图便跃然纸上。

更出奇的是,无论是芭蕉的脉络,还是雨点拍打芭蕉时乱溅的水珠,都栩栩如生,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与此同时,一道青色才气从画纸上升腾而起,没入余宁的体内。

才气三寸有余,已到了鸣州的境界。

这画笔果然是好东西啊。余宁放下笔,揉了揉眼睛,画画这活儿实在是太过耗神,之前还没怎么觉得,这次画完之后,怎么整个人都差点虚了?

之前听说画道中一境得形,二境写意,三境传神;根据自己的估算,自己大约还处在一境到二境之间,听人说只有到了举人之后,画道再达到了三境,才能生出异象,画出的画几能以假乱真。

余宁对于这个倒是挺憧憬的,以假乱真哎,如果在现代能学会这一招,哪还有其他画家什么事情?

摇了摇头,笑自己好高骛远,随后摊开一张宣纸,提起笔来,开始练习制艺。

之前在丽春院听某个大儒说起,这次会试有四个考官,除去可能担任考官的王阳明和裴矩两个大儒之外,其中一个考官喜欢孟子,还有一个则喜欢写的漂亮的字。

有佛书这个技能在,余宁的字问题不大,大不了等到临考前用经验值把技能点到中级,价格也不是很贵。至于《孟子》这本经义,却是余宁最不熟悉的一本。

按照历年的考题,去年考的是论语里的《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诗题则是:赋得春雨如膏。

根据余宁的猜测,今年多半应该就是《孟子》里的题,翻开《孟子》,找了一篇《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按照制艺的方式练习了一遍。随后鉴定技能直接给出了结论。

“一篇开局潦草总体尚可的制艺。”

正如鉴定技能给的评价一样,余宁对孟子并不算太熟,哪怕有了高级制艺这门手艺,写的也不算太满意。

“如果放在乡试中,我这篇制艺应该拿不到甲,多半只有乙中,甚至是乙下,就算是有了高级制艺,我的制艺还是缺点不小,首先是不太了解孟子,在破题时的力度就不够,随后在承题时,原本应该下申破题之后的思路作四、五句,但由于破题时力有不逮,导致承题和接下来的起讲显得也有些乏力了。”

“这道题目中《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的意思是,不去做和不能做的表现形式有什么不一样,我从蝴蝶难逾沧海来破题,随后又引用了孔子的经义来承题,立意,证明自己的观点,在结构上问题不算太大,但是比起孟子的原文负泰山而蹈北海,明显取巧,而且力度不够。”

“接下来我要通读孟子,锻炼破题的能力,在制艺中破题的文字规定只用两句,这两句一定要让人眼前一亮,接下来承题、起讲便有利的多了。”余宁心中想道。

做完这一篇制艺,大约到了下午四点,一下午下来,制艺的熟练度有了明显的增长,从原来的1400,增长到了1800多。虽然离升级还早,但余宁明显觉得,随着熟练度的增长,他对制艺的学问也有所精进。

余宁顺手关上门,在过道里拿起一柄伞,撑起伞朝客栈外面走去。

在过来的时候,他曾看到在过来时,文庙附近有个蛮大的坊市,里面有卖一些古董和文房四宝,之前不知道这个世界文房四宝还有这么多讲究,比如之前看到的龙血墨锭,诸如此类的传闻听说还有会自动磨墨的砚台,能增幅才气的戒指,甚至还听说有人买到了吃了之后会觉醒特殊能力的果子——听起来跟恶魔果实似的,这会得空了得过去逛逛,顺便长长见识。

余宁走了之后没多久,祝允明带着都大锦敲门进来:“余兄,要不要一道出去吃个饭?吃完饭之后祝某带你去金陵城里逛逛,顺便……”

话音未落,愣了愣,见到余宁没在房间。准备出去的时候,眼角余光却瞥见了放在桌上的那副画,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

都大锦见到祝允明走到那幅画面前,驻足低头望去。

祝允明是被画上三寸的才气给勾引过来的。

都大锦不懂画,更不知道才气是什么鬼,见祝允明只是盯着画发呆,逐渐有些不耐。

祝允明望着画纸上面那似乎要跃纸而出,被雨打仿佛在微微颤动的芭蕉叶,表情凝重:“得形写意,几可传神,没想到余兄的画道竟已接近三境了,我祝允明当真是自愧不如啊……”

叹口气转过身:“都叔,不出去吃饭了,回头叫人给我端到房间里去。”

一心想出去花差花差的都大锦张大了嘴,一脸的茫然。

……

余宁自然是不知道祝允明这边的纠结,他正有些好奇的站在坊市门口,往里面张望。

他在前世没来过南京,却也知道夫子庙的大名,记忆中夫子庙已经被开发成景点,沾染上了铜臭味,之前倒是没想到这边的文庙附近,居然也有这样的坊市存在。

举步走进坊市,和扬州鸣玉坊附近的那个集市比起来,这间坊市似乎要大上不少,两边的摊位整齐有序,来来往往的大都是身穿儒服的学子。

第四十二章 砚台

道理他都懂,可是人也未免忒多了吧?

信手拉住一个路人问了问,余宁这才知道,原来是他来对时候了。

以往这市集虽然也开着,但是其实还挺冷清的,来摆摊的人也不多,恰逢这几日,三年一次的乡试将近,大半个江南的才子齐聚金陵,这边的生意才开始旺起来。

余宁点了点头,江南之地富庶繁华,又恰逢这三年一次的乡试,肯定有利可图,也难怪这里的摊位上还夹杂着不少北方、乃至是巴蜀的口音。

一个摊位一个摊位走过去,靠外面的摊位,多半卖的是些小东西,余宁甚至见到有人拿一些雨花石出来卖,在后世,这些雨花石都是在景点里出售的,五块钱就能抓一大把,在这边据说是吉祥的象征,能保佑考试顺利。

买雨花石的读书人为数不少,但余宁却不太相信这个,要买这玩意儿有用的话,按照整个金陵一天能卖上万颗雨花石来算,岂不是满大街都是举人了?

余宁一路看下来,这边好东西不算少,但绝大部分他都买不起,比如文人用的东西最贵,好一点的文房四宝都要动辄四五十两纹银,这还不是文宝,这让身上只带了20两银子的自己情何以堪?

比如这边摊位上的一方上品端砚,被称为是三年内天下砚台榜眼,又被某位大儒评点为:质柔而刚按之如小儿肌肤,摩之寂寂无声响,便价值三百两纹银,只要这样的两块砚台,便能换到吴道子的真迹,余宁忍不住怀疑,自己那幅画是不是卖太便宜了啊?

把目光从砚台上移开,忍不住有些怀疑人生的余宁也放慢了脚步。

跟扬州鸣玉坊那边的市集不同,在这里生意比较好的大部分是卖文房四宝的,反倒是前面一列卖古玩字画的,人不算太多。

一路走过了七、八个摊位,随便使用鉴定技能看了一圈,没发现一个值得买的东西。

【一个喂猫的瓷碗】

【一支产自金陵的破旧狼毫笔】

【一幅水准不高的临摹画作】

余宁忍不住撇撇嘴角,天下乌鸦一般黑,就算是在占据江南七成才气的文庙附近,奸商也还是一样的奸。

差不多逛了有二十多分钟,余宁愣是一样好东西都没买到,路过一家书斋的时候,倒是买了一套裴矩的《弘大文集》。

不同于大唐双龙传里那个喜怒无常的邪王化身,这里的裴矩似乎挺正常的,出身闻喜裴阀,有三个兄弟姐妹,是大乾文名甚著的大儒,目前是朝廷的大学士,兼内史侍郎。听说这次乡试,他也是其中一个考官。

为了揣摩考官的喜好,买他的书来读一遍总归没错。

除此之外,余宁还买了一本王踞所做的《射经》和一本教授基础拳脚的《武经》,闲时可以读一读。

读书人有六艺,分别是:礼。乐。射。御。书。数。其中射、御两艺。就是专门讲究骑射,其中的射即是射箭。

大乾全民崇武、百家布道,直到十几年前,在会试时还有考射术这一条,到上任乾帝李庸时才废止,因此读书人之中,大有文武双全之辈。

余宁练了这么多天的《洗髓经》和《长生诀》。力道已经有了些,但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究竟到了什么程度,有时间的话,还要去买一把六十斤的大弓试试力气。

背着一书箱的书从书斋里出来,到处走也不太方便,余宁本打算再逛一会就回去,忽然见到一个三十多岁,游侠儿打扮的中年汉子鬼鬼祟祟的走过来,腰间还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行迹颇为可疑。

余宁扫了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去。

以他现在的目力,自然可以看出这人是个练家子,武功还不错。

根据孙老头的说法,扬州多的是这样的人,绝大多数是高来高往的飞贼,或是惯于杀人越货的江洋大盗,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批赃货,也不摆摊,而是到处碰运气,以一种极其神秘的姿态吸引买家注意,诱惑他买下来。

这种摊贩手中物件往往来历不明,而且多半都是假货,被人追查起来麻烦的很。

之前在石龙武场挂掉的茅十八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小兄弟,要不要买个砚台?”

刚要绕过去,却被那汉子拦住了去路,将他拉到角落,掀开长袍的下摆,露出一块模样古朴的黑色砚台。

余宁吓了一跳,差点还以为遇到了古代版本的遛鸟侠,还是个有断袖之癖的。看到这块砚台后,才松了口气。

“兄台倒是胆子大得很。”余宁笑着调侃了一句,要知道距离这儿不到一里路便是文庙和贡院,开个玩笑,要是在那丢下一颗炸弹的话,没准能炸死整个江南七成以上的大儒,这家伙胆子也是够大的,敢在这兜售赃货。

“人不狠,站不稳嘛,这年头都不好混啊。”说起这个,那汉子似乎也有些唏嘘,“对了,小兄弟,要不要看看我的货?”

“倒是不用。”余宁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砚台,淡淡说道。

眼前这块砚台通体漆黑,表面上沁了一层灰,看起来跟古董似的,可余宁只是看了一眼,哪怕不用鉴定术,余宁也可以看出来这是件标准的赝品,很拙劣的做旧痕迹。

【一方产自常州林家湾的破旧砚台】,呵呵,果然是假的。

“没想到小兄弟还是个行家!”对方仍旧是不愿放弃,嘿嘿笑着,从行囊中换了一方砚台,递到余宁面前。

余宁眼神一凝,注意到对方手中所拿的居然是一块端砚。

倒不是余宁对砚台有多在行,因为这方端砚的样子跟之前那块天下砚台榜眼差不多,要知道端砚可是四大名砚之一,放在现代,差不多相当于奢侈品里限量版的阿玛尼,爱马仕,一时倒是生出点兴趣,冲他伸出手,“这块砚台给我看看。”

这地方人多,那汉子倒是不虞余宁拿着砚台逃走,反而还挺高兴的,急忙把端砚递了过去。

【一方产自端州做工不错的砚台】

产地端州,看来的确是端砚没错。

讲道理的话,用了这么长时间鉴定,余宁对这个游戏鉴定的标准有点了解,能让它用正面词汇的东西,多半就挺好的。

就拿他的画来说,他现在是高级绘画技巧,按照突破后的水准,差不多相当于前世的林风眠、张大千,可鉴定得出的结果,还只是不错,有些水准。

这个砚台能得到做工不错的评价,差不多已经算是砚台中的良品了。

余宁拿起这块砚台仔细观看,砚台的砚身做成貔貅状,貔貅以金银财宝为食,寓意聚财,造型倒是挺不错的。

前身是个标准的屌丝,之前并没有机会接触到端砚,把砚台翻过来,见到底部有铭刻“八方聚财富甲一方”,八个小楷刻在上面。说实话,挺俗气的。

“这件砚台多少钱?”余宁问道,要是便宜的话,带回去卖给祝允明,他家做生意的,没准就喜欢这个调调。

“四十两银子。”似乎怕余宁觉得贵,开口解释道,“这方端砚绝对是大开门的真货,之前的主人是个姓丁的大户人家,我以全家老小的性命发誓,这砚台绝对假不了!”

余宁摇了摇头,他现在总共才带了二十两银子,花了二两银子买了《弘大文集》之后,不过十八两,这砚台虽然还不错,不过在他心里已经放弃了。

把这方端砚递了回去,坦然道,“太贵了,我买不起。”

那汉子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料到余宁竟会这样说,从袋子里摸索一阵,又掏出一块砚台递给了余宁,“不买不要紧,您可以再看一看这件!”

【一方产地扬州聚珍斋的破旧砚台】

得,还出口转内销了。余宁摇了摇头,转身离去,“罢了,在下囊中羞涩,看了也是白搭。”

“哎,兄台请留步,我这还有其他砚台呢!”那汉子有些急了,叫住余宁,跟机器猫小叮当似的在从口袋里摸索了一阵,居然又拿出了五块砚台,其中倒有两块是四大名砚里面的,分别是歙县的歙砚和甘肃洮州的洮河砚。

余宁苦笑道:“看来,兄台对砚台倒是情有独钟啊。”

“家学渊源,家学渊源,家父生前是个做砚台的工匠,自幼耳濡目染,对这方面有些研究。”那汉子说道。

家学渊源是这么用的么?

余宁忍不住在心里吐槽,接过五块砚台分别看了看,那个歙砚是真的,但是品相好,价格多半很贵,洮河砚是赝品,咦……这块砚台有点东西啊。

余宁注意到的是那汉子手里的另一块砚台,卖相不算太好,也不像是什么厉害的工匠的作品,好的砚台摸起来应该丝滑柔顺,这样的砚台,磨起墨来才不吃力,而且没有声音。可是这方砚台看起来却挺粗糙的,手感不是太好,翻过来时,在底座上有一个很简单的“虎”字。

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好东西,可是鉴定术却是这么说的:

【一块似乎内有乾坤的破旧砚台】

之前在孙老头那买了一尊同样提示的小佛像,从里面找到了《洗髓经》,让他获益良多,这是他一个多月后第二次看到这种提示,那么这方砚台里又藏着什么东西?

第四十三章 小麻烦

忍住好奇心,深吸一口气,指着这方砚台问道:“这砚台多少钱?”

“哟,小兄弟眼光不错哈。”那汉子见余宁看中了这方砚台,心中也有些懵,要知道他拿出来的那九块砚台里,就这块品相最差,刚才拿出来,不过是凑数用的。而对方偏偏就看中这块砚台,这不是逗他玩么?

余宁摇头道:“什么眼光不眼光的,纯粹是囊中羞涩,买个差点的用用而已。”

那汉子也笑了起来,他做这一行也算很久了,知道有些行家的习惯,一旦开口贬低,那这门生意就成了大半,“小兄弟这话就有些不对了,都说道法自然,这块砚台返璞归真,反倒比那些雕琢浮华的砚台要珍贵的多。”

余宁摇摇头,也没理会他的瞎扯,直言问道:“多少钱?”

“十两银子。”那汉子小心翼翼的比出十个手指。

余宁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走,那汉子急了,一把拉住余宁,“那你说多少?”

“一百文钱。”

“什么?一百文钱?你怎么不去抢?不说这是有些年头的古董,光就这石料都不止一百文钱!最少三两银子。”那汉子激动起来,似乎余宁出了个相当侮辱人的价格。

“八百文钱,多一文钱我都不要。”

说罢,余宁转身就走,迈开步子,自己心里却在倒数,要是他不喊老子停下,那老子就自己停下来。

一步,两步,三步……

“小兄弟请留步!”那汉子煎熬了片刻,拦住余宁道:“最低一两银子,不能再低了!小兄弟总要给我留个辛苦钱吧?”

余宁立马停下脚步,转过头,“一言为定。”

那汉子:……

最后的结果也算皆大欢喜,余宁拿着这块造型简谱的砚台,走到附近的一个茶楼,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茶,又点了些点心,一边喝茶,一边拿着砚台琢磨:究竟是哪里内有乾坤呢?

这块砚台通体漆黑,造型简单,看起来跟块砖头似的,任何纹饰也没有,拿来拍人绝对头破血流。

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端倪,翻转过来,再看那个简单的虎字,忍不住心头一跳。

众所周知,一般人写字的习惯都是带连笔的,其中以写草书的人为甚,这个虎字草书写的恣意纵横,但总有意犹未尽之感,似乎在右边还有一个连笔字在。

作为一个画家,余宁对空间构造挺敏感的,他隐约觉得,自己的猜测应该不会有错,虎字旁边应该还有其他字。

再仔细观察,在砚台下方的接口处,似乎有一道白痕,不太明显,倒像是拼接的痕迹,鉴定术果然没错,这东西果真是内有乾坤。

余宁深吸了一口气,不能再看下去了。将砚台放入怀中,等到回到客栈时再仔细看看。

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来,长长吁了口气,如果说回到古代有什么最不方便的,那就是茶叶了,偏偏为了附庸风雅,自己还不能不喝。说起来也算是花钱自讨苦吃了。

这个时期茶道还未成型,流行的是煎茶或者煮茶,主流做法是把茶饼碾成粉末,然后放上盐,葱,香菜等调料,放锅里面煮。

这个味道,仔细想想就很酸爽,跟喝农药似的。

若是有空的话,倒可以尝试一下制些茶来喝,或是拿去卖,也能赚个盆满钵满罢?

旁边桌子坐的是几个士子,这时候正讨论着有关于金陵最近发生的各种事情,文人来往、诗会等等等等。

“听说昨日诗会孔绍安新得了一首诗:结叶还临影,飞香欲遍空。不意馀花落,翻沉露井中……诸位觉得如何?”

“此诗大赞……听说当时此诗文气已有五寸,文会现场,大大小小三十多位才子,面面相觑,没有一人可以跟他争锋。”

“照这样说,孔绍安今年的解元之位应该是稳了吧?”

“只怕还很难说啊,山西的李寻欢,苏州的唐伯虎,扬州的文征明、秦少游、徐祯卿都是一时英才,江南才俊,倒有一半聚集在金陵,考解元这回事,变数可大得很。”

另一边的窗前,又有一人抬起了头:“说起诗作来,我倒想起了一句诗:‘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孔绍安的诗词怕还是比不过那位名噪一时的余子扬吧……”

“那可是能做出传天下诗作的,暂时不用拿来比较了,只是这人除了这一首佳作外,别无其他诗作,谁知道会不会已经江郎才尽。”有人这么说了一句,旁边也都是赞同的声音。

“李……李寻欢?这丫怎么都来啦?”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建设,可是听到有人把自己、李寻欢跟唐伯虎、秦观、文征明等文坛大名人齐名并列,难言的违和感过后,余宁还是忍不住有些扶额。

他没看过《多情剑客无情剑》,只在电视里见过焦恩俊演的李寻欢,对那头奇葩的泡面头记忆犹新。但既然是探花,在这边应该是个很牛逼的读书人,应该是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之一。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这群人聊得入港,余宁听了一会之后,渐觉无聊,抬起头望向了说书台,在说书台上,一个面色焦黄,身穿青色儒袍的中年书生,说的却是一段沈敬汲水煮白石的故事。

这年头皇帝李胜笃信道教,上行下效,因此民间多有流传一些稀奇古怪的道教故事,余宁可有可无的听了起来。

这座茶楼地处文庙之侧,历经过三次扩建,古色古香,典雅宜人,大得诗人骚客的垂青。故来此地的游人也视此为必到之地。从早到晚,座无虚席,没点办法的人,休想不经轮候随便找到位子。此刻虽然外面还下着雨,但是时不时的还是有客人进来,不一会儿,整座茶楼就已经坐满了人。

余宁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他看不见的一侧,对面酒楼的二楼,一道略带怒意的目光也正望向了他。

雨声哗啦啦作响,窗户外面,马车偶尔奔行而过,溅起无数水花。几个身穿青衫的士子头上顶着青色气罩,慢悠悠的经过。

丁旭坐在酒楼靠窗的一侧,他的身边跟了一个武者打扮的中年人,此刻正带着怒意望着对面茶楼里正在喝茶的余宁。

他本就是金陵的世家子弟,今日带着府上的门客本来想着去市集逛逛,看看能不能买几样文宝回来,可是东西没买到,却意外的遇到了此人。莫非是天赐的报仇良机么?

几日前,自己在扬州郡守府,便是被这人狠狠的当众羞辱了一顿。

当时自己折节下交,想要跟一个寒士结识,切磋下诗文,后人谈起,定然会引为佳话。可是对方呢?两个轻蔑的“呵呵”就把自己给打发了,当时自己几乎想要钻到地缝里去,耳边尽是他人的嘲笑声。

更何况,自从这件事之后,他感觉淑真妹妹看他的眼神也有些不对了,似乎也在嘲笑自己竟会被一个腐儒书生羞辱。

当真是可笑。从小到大,自己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说书台上,那中年书生正讲到了“沈敬依言汲泉煮石,不停火,十年不软,遂停火。老姥复来,责之以心不诚。”,丁旭垂下眼帘,“坚叔,我要你帮我对付一个人。”

“哦?丁少爷想要对付谁?”中年人不动声色的问道。

“坐在对面茶楼里的那个穷酸书生。我要你取他一只手。”丁旭压低了声音,沉声说道。

“那个身穿白衣服的书生?”中年人深深的望了余宁一眼。

穿着一身熨帖的白色儒衫,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温文尔雅的书卷气,看起来风采照人,似乎是个有些前途的读书人,但既然不是举人,便没有问题。

见中年人有些迟疑,丁旭道:“坚叔你有话说?”

“只是觉得,乡试在即,若是为了些许小事,不如就这么算了,若是动了他,恐怕会惊动半圣。”

“在众人面前再三羞辱我,算不算小事?”丁旭沉声说道。

“……再怎么说,他也毕竟是个文人,若是能忍……”

“可是我忍不了。身为堂堂世家子,若是任由人羞辱,他日想起,必成我心魔,令我念头不得通达。”他微微闭上眼睛,脑中闪过那日连续两次被羞辱时的错愕与羞愧,众多旁观者心中的耻笑。

“就算有些才华,他也不过是个秀才,今日他势孤,我势众,若是我想要他的命,他又有什么能力反抗?只取他一只手,已算是我仁慈了。再说了,他也不会知道是我想对付他。”

话说完,他又望向中年人,“对付一个文宫未成的读书人,坚叔你不必亲自动手,找些人来对付他便行了。不过这事你要全程盯着,切不要泄露自己的身份。这人倒是有些文名的,到时贡院那边问起来,未免有些麻烦。”

“好。”中年人迟疑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虽然心中还有些剑客的矜持,但终究是寄人篱下,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做的。

第四十四章 小麻烦(二)

中年人又深深看了对面的年轻书生一眼,跟着丁旭离开酒楼,心中倒是生出几分怜悯。

作为丁家门客,他之前也替这位跟自己的同姓的丁少爷处理过类似的事情。一年前有个外地来的才子纠缠司马小姐,被他找人打折了一条腿丢在了小巷,后来再也没在金陵出现过。

这倒也不是他愿意如此,江湖事江湖了,但有时人不在江湖更是身不由己,怪只怪你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吧。

余宁这时也感觉到有些异样,抬眼望了望对面,透过倾盆的大雨,可以看到对面是个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刚才有两个人坐着,现在却没有了,大概是自己的错觉吧。

摇摇头,伸手招来小二结账,时间不早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结账的时候,一壶茶,一盘糕点最后要了差不多200文钱,穷惯了的余宁用颤抖的手把一吊钱拍在桌子上,一脸的木然。

早知道不该附庸风雅点这壶茶的。

从茶楼里出来时,雨依旧下个不停,余宁轻轻撑开手中油纸伞,走入雨中。

说起伞来,倒是有个梗。之前余宁问祝允明:为什么明明有伞,士子们偏偏还要消耗才气避雨?祝允明不假思索的回答:伞贵啊!一开始以为祝允明在装逼,后来余宁才知道,为毛自己的家里居然一把伞都没有。原来伞在古代,其实是个轻奢品,因为形状如山,形状高密,又被称为高密侯。扬州最富的几个豪商中,便有一个是贩伞起家的。

滂沱大雨中,余宁撑伞缓慢走在街道上,客栈在市集东南面的巷子里,绕过文庙广场东侧“王公大臣在此下马”的柱子时,忍不住又朝贡院那边看了一眼,啧,还是没看到什么口绽莲花的大儒半圣嘛。

金陵的街道上都是青石板路,但回去的巷子却泥泞难行,除了纤尘不染的儒衫之外,余宁的靴子上都已裹满了泥浆。当他撑着伞,路过巷子的拐角的时候,冷不防一根棍子呼啸着朝他的脑门击过来。

“嗯?”

自从修习了长生诀之后,余宁的灵觉十分灵敏,立刻就反应过来,目光一寒,斜了一下身体,信手抓住了棍子,手指扣紧,往自己身前猛的一带。

随着腾腾腾几步,一个彪形大汉踉跄着往这边冲出来,余宁侧身一让,豁然发力,照着大汉的腹部全力的轰出一拳。

这么多天来,持之以恒的修炼终于初见成效。

余宁全力轰出的一拳,竟将那大汉的冲势硬生生地阻在了半路上。

油纸伞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彪形大汉发出“啊——”的一声暴喝,背部都被轰的弓了起来,腹部肉眼可见凹进去一个拳印的大小,铿铿铿铿后退了十多步远,狠狠的撞上了后面的院墙,接连吐了两三口血。

“叮,获得技能:拳脚(初级)。”

刹那间,无数关于拳脚的知识在余宁脑海里涌现:发劲要刚中带柔,定步要定如坐钟,活步要活如浮云。

原来打架要这么打的?

“大哥!”

“大哥!”

一旁站着望风的两个游侠儿又惊又怒,按照联系人的说法,这次的目标没什么武艺,只是个没考上举人的普通书生,顶多会几手不怎么顶用的儒术。可是谁家的普通书生拳头这么硬?

余宁用力捏了捏拳头,那汉子是从一旁的拐角冲过来的,但只过了不到半秒钟就被余宁轰的失去了战斗力。不一会儿,又有两个汉子手持刀剑棍棒朝着余宁这边扑过来,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年龄不大的游侠儿,手中持着一把钢刀。

要为大哥报仇,要断他一只手,下手一定要狠。

那游侠儿深吸了一口气,举刀朝着余宁劈落下来,眼看就要劈中时,那书生却忽然望向了他,昏暗的雨幕中,他看见了一双凌厉至极的眸子。

还未来得及警觉,胸口便中了重重的一脚。

“叮,拳脚熟练度5!”

只听砰的一声,那游侠儿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一圈,整个人都在雨幕里飞了起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忍不住重重咳嗽起来。

眼见最后一个队友也已经倒地,最后那个人前冲的步子顿时收住了,从前冲变成后退,扶起地上还在吐血的大哥,头也不回的鼠窜而去。

余宁也没有要追击的意思,而是走到那游侠儿面前,半蹲下来,提起他的领子。

“回答我几个问题,答对了你就可以走。”

那游侠儿咳嗽着抬起头,呸了一声,满脸的桀骜不驯。

余宁可没有要惯着他的意思,啪的一声甩了他一个耳光:“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对付我?”

余宁这下耳光扇的极重,那游侠儿顿时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开了口,又被余宁正反两个耳光抽过去:“回答迟了,重新来过。”

“第一个问题,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对付我?”

“你给我等着……”

迎面又是一个耳光。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们很熟吗?答错重来。”

不分青红皂白噼里啪啦连抽了十几个耳光后,那游侠儿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委屈的要哭了,哽咽道:“别问了,我只是个混混,之所以要对付你,是因为老大从青衣楼中间人那接了个单子,有人花大价钱要取你一只手,至于是谁,我们也不知道啊……”

“青衣楼?”

余宁松开那游侠儿,皱起眉头站起来,自己从穿越以来,一直老老实实做人,从没有得罪什么人,难不成还是宇文化及在怀疑自己?

摇了摇头,伸手捡起地上的油纸伞,甩了甩伞上的泥水,重新打开伞。

虽然还不清楚究竟得罪了哪路牛鬼蛇神,但坦白说,这时候余宁的心中却无比振奋。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自己身上的变化堪称翻天覆地。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变成了身怀《长生诀》、《洗髓经》,并且有希望儒武双修的武者。虽然还不算什么高手,但却有希望一步一步变强。

……

小巷的另一头,中年人收回了目光,皱起眉头,脸上显露了惊疑的神色。

这次行动,他不欲自己亲自出面,找的是江湖中有名的中介青衣楼,青衣楼享誉江湖许久,倒也算是挺有办法的,替他找了三个有些拳脚的地痞流氓来处理此事,虽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武生,距离九品都还差的远,但对付普通人却是绰绰有余,只是没想到居然被一个书生给轻易收拾了。

他是八品高手,曾在武林中混出过不小的名头,眼力自然不会太差,刚才亲眼目睹了全程,那年轻书生本事虽说不算太高,但这拳脚又快又狠,不像是读过书的,倒像是在市井中混迹了多年,惯于拳脚斗殴的混混。

这倒是有些奇了啊。

中年人沉了沉眼眸,撑起伞,转身朝巷子外面走去。

第四十五章 古砚

经历了一点小麻烦,回到客栈,已经差不多是傍晚了。

在院子的入口处,余宁倒是见到了之前缘铿一面的李姓士子,余宁回来时,他也正撑着伞从外面回来,两人在灯光昏暗的院子前面相遇时,彼此都穿着白衣,灯光映照下面色惨白跟鬼似的,彼此都吓了一跳。

随后倒是余宁先反应过来,一阵客套寒暄后,得知了他的名字:“李寻欢。”

你是在逗我玩?这是余宁的第一反应。

灯光下,一张脸倒是挺帅的,但完全不沧桑,也不是泡面头,说话还带着一股山西味儿,我靠,又被电视给骗了!!!!

其实余宁还想问他会不会飞刀,但彼此刚刚认识,也不好交浅言深,问的太多。

彼此聊了几句之后,余宁拱手告辞,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祝允明那边关着门,亮着灯,似乎在用功苦读,余宁也没有去打扰他,回到房间里,放下书箱后,挂了个勿扰的牌子,轻轻关上门。

取出火折子,点着了油灯,从怀里取出那个小砚台,凑着灯光仔细观察起来。

根据之前在茶楼里的观察,砚台底座的那个虎字后面应该还有个连笔字,应该是被石料给遮住了,而在砚台下方的接口处,似乎有一道细微的白痕,种种迹象表明,这块砚台的确没他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么接下来要做的其实就很简单了。

余宁挑了挑眉头,找来一把小刀片,插入那道细微的白痕处,沿着那道细微的白痕轻轻的一划。

如他所料,这把刀片轻松的插进了白痕中,因为那里被人为的做出了一道裂缝。

余宁把刀片插进去之后,并没有继续乱动,而是用刀身轻轻往外面拉,试着将砚台拨开。

随着“啵”的一声,余宁手中的砚台居然跟七巧板一样被打了开来,看上去跟板砖似的砚台果然内有乾坤,被余宁一层层的拨开,就像是装着七八层包装的礼品盒子一样。

很快就是最后一层了,余宁屏住呼吸,从里面掏出了一块小巧玲珑的精致砚台来。

砚中有砚?

原本以为可能会是什么武功秘籍啊,天材地宝啊的余宁忍不住有些失望。

但当他翻转砚台,留意到砚台后面四个字的时候,眼神却微微一凝。

“顾虎头印。”

顾虎头?

作为一个蛮有水准的画家,余宁自然不会不知道顾虎头是谁。

号称三绝的东晋画家顾恺之,小字便是虎头,杜甫在《题玄武禅师屋壁》中有这么一句:“何年顾虎头,满壁画瀛洲。”和没有举人文位的吴道玄相比,在这个世界中,顾恺之是大名鼎鼎的画道半圣,青史留名。

顾恺之号称三绝,分别是才绝,画绝,痴绝。其中最有名的倒是愚痴的痴绝,如果是他的话,以小字做印倒是极有可能的。

余宁在读名人轶事时曾听说过顾恺之的两个传闻,第一个传闻是,相传顾圣作画之时从来不画眼睛,别人有些好奇,问他为何不画眼睛,顾圣也是个谐星,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说画人要是画了眼睛,画里的人便会走出来。那人不信,胡搅蛮缠非得央求顾圣把眼睛画上,顾圣拗不过他,只得在画壁画时随便挑了个舞女,点上了眼睛。

随后第二天,那人再过来时,发现壁画上其他人都在,只有画了眼睛的舞女原来的位置变成一片空白。

第二个传闻就更荒谬了,顾圣年轻时喜欢一个妹子,天天跑去跟人家表白。但那妹子是金陵第一美女,眼高于顶,又如何看得上当时名不见经传的顾恺之?于是顾恺之就画了一幅美女的肖像,在美女的胸口插了根荆棘。过了不久,那美女染上了心痛症。当顾恺之再次向她表达爱意,那美女同意了,随后顾圣把画像上的那根荆棘拔掉,美女的心痛症便不药而愈。

当时刚穿越过来的余宁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很傻很天真,只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以讹传讹,现在仔细想想,当真细思极恐。

身为大儒的王阳明能举手投足牵动天象,无中生有铸就一把才气古剑,那身为半圣的顾恺之能画龙点睛又怎么了?

如果这个砚台上面的顾虎头便是顾恺之的话,那么这方砚台岂不是传说中的半圣文宝?

余宁深深吸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脸。《蓝田志》里所谓的文宝是名传青史的大儒、半圣活着的时候使用过的器具,比如笔墨纸砚等,由于耳濡目染大儒们的才气,日子久了,便各有特殊的功能。

比如自己从游戏中得到的“马良的画笔”,严格说便是文宝的一种。一般来说,哪怕是再普通的文宝,也能值个几百两银子,倘若这砚台真是顾恺之的,那价值可就不可估量了。

余宁连续呼吸了几下,平缓住心跳,拿起墨锭,在砚台开始研磨起来,但说也奇怪,当他把清水滴入砚面后,开始研磨,却无论怎么轻重缓急,都无法把墨研开。

看着手中的墨锭发了会呆,余宁心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难不成,这砚台是在嫌弃这墨锭太差?

不应该啊。

他听过文宝有灵的说法,可这墨锭已经是上好的松烟墨,一锭要差不多200文钱,老子以前可以吃一个月,你在想屁吃呢?

喷归喷,骂归骂,试还是要试的。余宁转身出去,敲响了祝允明的房门。

过了一会,祝允明开门出来,见是余宁,呆了一呆:“余兄找我有什么事情?”

余宁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知祝兄可有好一点的墨锭借我用用?过几日便还。”

“余兄只管用便是了。”祝允明倒是不以为意,侧身让余宁进来,“余兄想要多好的墨锭?”

“自然是越好越佳。”

祝允明撇撇嘴,从书箱里翻出一块墨锭:“这是聚元斋的上好徽墨,二两银子一锭,拈来轻、磨来清、嗅来馨、坚如玉、研无声、一点如漆,省着点用。”

“多谢祝兄。”余宁也没跟祝允明客套,急匆匆的回到自己的房间,拿起手中的墨锭轻轻研磨起来。

按照磨墨如病的手法磨了许久,砚台中的清水才略微泛黑,似乎对这种墨锭还有点不太情愿。

深吸了一口气,提起马良的画笔在砚台中蘸了蘸为数不多的墨汁,提笔顺手画了个黄鹂,而眼前的黄鹂似乎活了一样,随时展翅欲飞。

“叮,绘画熟练度73。”

“叮,绘画熟练度65。”

果然一分钱,一分货,这熟练度是坐飞机了吧?

画完之后,余宁拿起这幅画,发现这幅画比起之前的画要重了许多,而且墨迹持久不散,甚至带有一阵淡淡的清香。

余宁:……

入木三分!

这是画道二境即将跨入三境的标志,象征着彻底将才气融入画中,下一步便是三境传神,到了三境传神的境界,再有举人文位,便能调动天地元气,画出的画能生出种种异象。

而这一切,就因为一块砚台。

而这块砚台唯一的缺陷,就是太过氪金。余宁表示伤不起。

试验完了砚台,余宁没有立即睡下,而是继续用心苦读。

论语他已经倒背如流,可以先放一放,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熟读整本《孟子》,最好是也能到达倒背如流的境界,因为余宁有种强烈的感觉,这次的经义,多半考的就是孟子。

除了《孟子》之外,他还要熟悉一遍其他儒家半圣的典籍以及考官的著作,比如这会还比较生僻的《中庸》和裴矩的《弘大文集》。防患于未然。

最后再练字。有了这方古砚,佛书技能到达中级也不会太难,顺利的话,在乡试开始之前便已足够。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些天倒是没什么人来找余宁麻烦,白天画画练字,晚上做制艺,练习《长生诀》和《洗髓经》,偶尔读一读《射经》。

余宁完全沉浸在这样的日子之中,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的实力也在一天一天的增加之中,心思也一天天的清明。

月亮落下去,太阳升起来,一晃便到了中秋,余宁的小院子里,也迎来了几个客人。

为首的余宁很熟悉,是见过好几次面的徐祯卿,至于其他几人,之前也在丽春院时有过一面之缘,想来也是扬州那边的才子。

第四十六章 中秋文会

“原来是徐兄。”余宁微笑着望向徐祯卿,“这几位是?”

“余兄!”徐祯卿带着几位秀才拱手过来,脸上露出和熙的笑容。

“正要为你介绍呢。”走到余宁面前,笑道:“这位便是做出《把酒问月》的余宁余子扬。余兄,这几位都是扬州的才子,等中举后,诸位便都是同年。来,这位便是苏州府的陆希声,博学工书,精通《论语》、《孟子》,尤其做的一手好诗,日后大家可以聚在一起聊聊经义。”

陆希声含笑拱手道:“徐兄过奖了,有余兄的《把酒问月》珠玉在前,陆某写的诗只怕都可以扔了。只要余兄不介意的话,日后大家倒是可以多聚聚。”

“陆兄客气。”余宁微笑道。

他这时才记起的确是有这么个人,在丽春院时曾有过一面之缘,没记错的话,他在以后会是唐昭宗的宰相,但在大乾可就不一定了。

接着,徐祯卿又把其他秀才一一介绍给余宁。

介绍完后,徐祯卿微笑道:“今日冒昧来访,主要是为了邀请余兄加入我们寒山文社。”

“寒山文社?”余宁不由有些迷惑,好端端的邀请他加入这个文社做甚?

“不错,文社里大都是来自苏州、扬州两地的同年,祝枝山,唐伯虎也在这个文社里,大家即是同年,偶尔聚在一起,谈论诗文,讲讲经义,谈谈时政,岂不快哉?”

余宁恍然大悟,说了半天,应该就是个类似于明末东林党的文社,许多读书人聚在一起,互相学习,谈论政治,在扬州就有不少类似的社团。但他对这个确实没什么兴趣,这两天他忙着做制艺,练画画练书法,又不是古惑仔,干嘛要跑去参加社团?

陆希声道:“余兄尽管放心,一码归一码,参与的话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参与,大家也还是朋友。不必拘泥这个。”

“多谢诸位瞧得起余某,余某一定会好好考虑。”余宁含糊应道。

徐祯卿应该是看出他婉拒的意思了,笑了笑,说道:“那徐某就恭候余兄的回音。是了,这是江南贡院发的中秋文会的请柬,余兄深居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故而托徐某带过来。”

说完,将一张朱红色的请柬递给余宁。

余宁接过请柬,道:“有劳徐兄了,今晚我一定准时参与。”

见余宁答应得痛快,陆希声倒是挺高兴的,冲余宁拱拱手,“那我等就先不打扰余兄了,今晚文会见。”

余宁送众秀才出门,看看时间,也已经不早,回到房间里,继续诵读《孟子》,一直到了下午,这才提了把伞,准备出门。

之前他也问过祝允明,倒是也接到了文会的请柬,不过这人最近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连门都不开,在房间里就很干脆的拒绝了邀请,继续闭门苦读,从门缝中,余宁依稀看到祝允明的头发悬在了房梁上,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大为惊恐:“人不狠,站不稳。祝兄这是想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吗?”

走到客栈外面时,又遇到了李寻欢,聊了几句后,才知道彼此倒是同路,都是去参加文会的。

没看出来,这家伙也是挺有钱的,在客栈外面也准备了一辆华丽的马车。

“余兄,要不要跟李某一同过去?”李寻欢含笑说道。

“既然李兄相邀,那余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余宁蹭车的技能点已经点满了,自然不会跟李寻欢客气,麻溜的上了马车。

李寻欢:……

李寻欢其实很少交朋友,也不是自来熟的性格,但不知为何,他却感觉跟这个年轻书生挺投缘的,没过多久,便从陌生到熟悉,谈笑风生起来。

“李兄,我从没参加过这类中秋文会,不知道有什么说法么?”余宁问道。

“说法?我在山西时倒是参加过几次类似的文会,没什么特别的说法,除了谈些诗词歌赋,便是一些晦涩难懂的玄谈清谈,中秋明月明,多半是要以咏月为题做诗词,按照往年的惯例,诗成鸣州差不多就可夺魁,说来倒是可惜,若是余兄的《把酒问月》放到这时做出来,一定能拔得头筹。”

“头筹?这种文会还有彩头么?”余宁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顺口问道。

“自然是有的。中秋文会按照惯例是一年一次,彩头一般是银两啊文房四宝啊什么的,不过今年恰逢乡试,规模也比以往大上不少,除去诗会两千两纹银的彩头外,听说王祭酒还拿出了一块麒麟血制成的墨锭作为玄谈的彩头,不少大儒对这块墨锭势在必得。”

“两千两纹银,麒麟血墨锭?”余宁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说实话,原来他对这文会多少有点兴致缺缺,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他宁愿跟祝允明一样宅在客栈做学问,但现在,他对这个文会一下充满了期待,两千两纹银自然不用说,在这十天时间里,那根上好的徽墨已经消耗完了,好的墨锭这会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不知道用麒麟血墨锭磨墨的话,这个砚台又会带给自己什么惊喜?

“余兄懂玄谈?”李寻欢好奇的问道。

“略知一二。”余宁嘿嘿一笑,其实他懂的不多,只是他有诡辩之道的里程碑在,不管怎样,应该在玄谈方面有所帮助。

【诡辩之道:你在人际交往中占有一定的优势,(效果:中)。与此同时,你在诡辩、谎言方面均有一定优先度,有一定几率使得对手哑口无言、信以为真(效果:中)。】

“那在下便拭目以待了。”李寻欢哈哈一笑,说道。

这时候,马车已经悄然到达贡院东侧。这次的目的地,是江南贡院中的明理楼。

在“文武大臣至此下马”的石柱前下了马车,李寻欢特意放慢了脚步,跟余宁一道朝贡院里边走去。

一进入贡院,余宁就感到才气鼓荡,呼吸有一些不畅,急忙连续呼吸了好几口,才恢复过来。

不由心中骇然,之前祝允明说,江南贡院云集了江南七成以上的才气,余宁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走了几步,有一个小吏走了过来,恭敬地道:“请诸位出示文会请柬。”

余宁和李寻欢拿出请柬递给那小吏。

根据《蓝田志》记载:明理楼是江南贡院中最高的建筑,“楼凡三层,作四方形,下檐出甍,四面皆窗”,乡试时周围会立起考棚,四个主考官会站在明理楼的高处,用文气监临全场,凡是营私舞弊者均无所遁形。

不过当二人过来的时候,却没看见有考棚的影子,大概是到了考试之前才会有。

第四十七章 玄谈

直到走进明理楼余宁才发现,江南贡院当真好大的手笔,居然请了这么多读书人,难怪刚进来的时候呼吸都有些困难,原来明理楼中居然聚着这么多人,一座大厅里密密麻麻的坐了足有五六百人,这么多才子聚在一起,谈论诗文经义,难免汇聚出惊人的才气来。

这里的人实在太多,一时没找到徐祯卿、陆希声等熟人,也没什么人认出他,干脆找了个空着几个位置的长桌坐下。

桌子上除了各色精美的菜肴外,每个座位的角落上,还摆着笔墨纸砚,以及一只栩栩如生的纸质白鹤。

宣纸是上好的泾县五心宣,历年都被列为贡品,就连墨锭也是上好的松烟墨,只是那白鹤摆在这里,又是做什么用的?

李寻欢看出余宁有些不懂,轻声说道:“余兄,这是儒术中的鸿雁传书,纸鹤得才气灌注,自然通灵,待会文会开始,你只要把字写在宣纸上,这纸鹤自然会帮你送过去,才气精深时,哪怕相隔千里,都能送到。”

余宁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不就相当于信鸽嘛,目前他对这个世界的玄修/异能体系了解不多,但目前来看,才气才是第一生产力,祈雨要才气,止涝要才气,打架要才气,如今送个信都要才气。

身旁有人嗤笑了一声:“孤陋寡闻,果然是寒士。”

李寻欢皱起眉头望过去:“阁下无端出口伤人,是否太过分了呢?”

说话那人斜睨李寻欢一眼,冷笑道:“连鸿雁传书都不知道还不是孤陋寡闻?没准是从哪里溜进来的。余兄,我说的对么?”

余宁冲李寻欢拱拱手,表示谢意,眯起眼睛望向了那人,身穿轻裘,显然并非官员,但必是名门子弟。因为在这个时空,越到高层,打扮越为讲究。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所见的贵族子弟无不傅粉施朱,蹑高齿屐,身穿着各色各样的奇装异服,披着各色各样的轻裘。大乾传自梁朝,在历史上的梁朝全盛之时,贵族子弟无不熏衣剃面,打扮的跟坤坤似的。现在看到的这人就是这副打扮

只是怎么感觉长得有点熟悉呢?

余宁皱起眉头问道:“敢问阁下是?”

丁旭:……

李寻欢哈的一声笑了起来。

丁旭嘲讽的话刚刚说到一半,就被余宁的问话给活活噎了回去,差点没给气死,搞了半天,对方原来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让这腐儒书生得意一会又如何?

见那世家子弟沉默下去,余宁又跟李寻欢闲聊了一会,这时候明理楼的大厅里又来了不少人,几乎已经坐满,坐在前面的大都是一些老者和身份尊贵者之人,没什么身份地位的,都只能坐在外围的座位上,或是干脆站在那儿闲聊,似趁墟多于文会。

余宁长身玉立,穿着游戏奖励的月白色儒衫,论起容貌和气质来是一等一的,一时间倒很是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少人也过来跟他攀谈几句。

站在那的大部分是一些穿着儒衫的穷酸书生,大都是一些没有什么名气的人,也有几个穿着单薄的书生在角落吟哦诗句,余宁偶然听了几句,和脑海里熟知的那些诗文相比,大都没什么新意。

微微笑了笑,倒也没有说什么。

文会进行到现在,目前最出风头的便是最近崭露头角的唐伯虎了,他在现场写出一首五绝,具体是什么,余宁并没有听清,场内正在点评。这时候场内太过拥挤,也一时看不到这位大神的真容。

文会只是文会,没有多少新意可言。正当余宁觉得有些无聊的时候,外面有人喊道:“王祭酒、裴学士来了!”

那人口中的王祭酒就是江南贡院的祭酒王弼,出身于诗酒风流的琅琊王氏,据说早在十年前就已经是大儒,这次也是今科乡试的考官。

身为两位主考官前来,众人纷纷起立致意,等王弼和裴矩坐到几位大儒那里,众人才纷纷落座。

王弼是个有些矮胖的老者,相貌平平无奇,余宁又看了一眼裴矩,相貌清癯,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文士,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极为独特的气息。

王弼落座后,干咳了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来,说也奇怪,他的声音不大,甚至有些柔和,却轻而易举的压过了其他人的声音。

“今日正值中秋佳节,王某有幸主持此次文会,那么话不多说,文会开始。”

“诸位也曾听说了,王某崇尚清谈,今次文会与往日不同,诸位都有机会参与清谈,但是今日场上的人实在太多,除去六位大儒之外,还有两位才子可以列席。”

王弼又解释了一遍玄谈的规则。

事关己身,余宁听得十分仔细,原来跟李寻欢说的一样,这次文会的两个主题是玄谈和诗词,首先是玄谈,由号称大乾玄谈第七的王弼出题,谁要想参与跟六位大儒的辩论,便在身前的宣纸上写上答案,限一刻时间内写好,由纸鸽鸿雁传书给王弼,再由他进行评点。最后回答最佳的二人得以参与玄谈。

好像挺难的啊……

余宁垂下眼帘,默默的想道。

许多人摇摇头,放弃了这次参与玄谈的机会,玄谈并不算太难,但难在是由王弼亲自出题,评点。天下清谈高手二十有七,不乏舌绽莲花之辈,但最为难缠的便是此人。写得平淡无奇倒也罢了,万一写不好,被王弼评点几句,伤了文名,那还不如不写。

过了一会儿,王弼淡淡道:“我的题目是,世界万物究竟是生于有,还是生于无”

有人击了下磬,计时开始。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纸鸽子携带着一张宣纸扑闪着翅膀飞向王弼这边,王弼拿起宣纸,默默诵读起来。

“道德经中说道: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无即是空。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如此可见,万物自然是生于有。”

“嗯,还算不错,只可惜拾人牙慧,就像是过了夜的馊饭,倒人胃口。”王弼面无表情的说道。

距离余宁不远处,一个书生沮丧的低下头。

第一个人就遭受了差评,一时间全场一片沉默,居然无一人敢上去。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秀才拱了拱手:“在下临安董灿,献丑。”

王弼手中拿着宣纸读起来:“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因此万物非生于有,亦非生于无,而是生于三才对。”

余宁听得目瞪口呆,一脸的懵逼,这也未免太牵强附会了罢?

可令他大跌眼镜的是,坐在王弼却是微微颔首,赞许的说道:“不错,不错。”

余宁整个人都惊了,坦白说,他对清谈了解得不算多,在历史上,清谈又称玄谈,清谈的风气自汉魏开始流行,到两晋时到了顶峰,在那时不擅清谈便称不上名士,直到南朝的时候还在名士间时有往复,最终消亡于隋唐之际。

说起来,其实他对佛学也有一定的研究,但他知道清谈要求有新异的观点,要“见人之所未见,言人之所未言,探求义理之精微而达于妙处”。如步入后尘,拾人牙慧,无新颖观点,就会令人烦躁厌听。因此没有急于发言,而是静静聆听。

过了一会,他身旁的丁旭也发表了言论:“董兄所言大谬,根据《易经》中的说法,老子所言的一是指太极,是混沌始能见到端倪之物;二是指阴气与阳气,阴阳和合以生万物;所谓的三是指阴阳和合之气。这句话的意思是指万物由道所生成,所以万物也由道所统治。所谓的‘生而不有,长而不宰’便是此意。”

场上的气氛这才热烈起来,王弼面带赞许的连连点头。

丁旭面带自矜之色,微笑着问道:“余兄对丁某这番说法,又有什么高论呢?”

余宁没想到这人会忽然把话头扯到他的身上,此刻不得不答,闻言一呆,唯一思索,开口道:“丁兄说的大抵上没有错漏。”

众人包括王弼在内,均为之愕然,露出些许轻蔑之色,要知道玄谈最忌讳的便是附和对手的言论。

王弼干咳一声,正要打断余宁的话语,余宁这时候望向王弼,淡淡说道:“但是对董兄和丁兄这段话,余某倒是真有点看法。”

扯来一张纸,运用了佛书的技巧,龙飞凤舞的写起来。

也许是因为诡辩之道的效果,面对这种类似于诡辩的题目,他的灵感似乎无穷无尽,许多记忆模糊的典故也信手拈来,就像是镌刻在头脑中一样。

片刻后,王弼手中拿着余宁的宣纸,先是被余宁的佛书吸引了目光,随后慢慢读起来:

“《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里说道:‘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故而道即是无。道生一,其中的一指的并非是太极,而是阴阳两仪,一生二指的是阴阳即分,生太阴,少阳,少阴,太阳等四象;而三生万物,指的是太阳生乾一、兑二,少阴生离三、震四,少阳生巽五、坎六,太阴生艮七、坤八,太阴八卦相荡,则天下万物尽在其中。《蓝田志》中李道纯也有这样的言论:一分为二二生三,四象五行从此出。密宗有法化报三身,道家有三清之神,太清圣神,上清元神,玉清玉神。三神聚散分和而万物定而化焉。故而我认为万物是生于无。”

场内一片寂静,王弼忍不住呆了一呆,余宁所提出的这部分理论,分析的极为彻底,最后更是将佛和道结合到一起做了阐述,这个论点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疑是更彻底和新鲜。

片刻后,王弼忍不住鼓起了掌:“韵音令辞,往辄破的,不错,不错!”

韵音令辞是语言优美动听,“往辄破的”是说理论上一发即中。都是清谈中的术语,王弼这番言论,无疑是将余宁捧到天上去了。

丁旭当然不会这么易被折服,冷哼道:“按照余兄所言,二为什么能生三?三为什么能生万物?为何二不能生万物?”

余宁哈哈一笑,向丁旭说道:“这位仁兄,你是没明白我刚才的意思吧?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是为道也,道无声无形,亦可称为无,有即是一,有无相生,难易象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从另一方面理解,阴阳二气循环往复,互相作用,逐渐生成了天,天又逐渐演化出了地,地又慢慢孕育出了人,‘天地人三才’即是‘三’,人虽由道演化,但不直接由道生成,而是由地孕育,因此人想要领悟‘道’,便要效法地。同理,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效法自然。呵呵,仁兄你懂了么?”

说这段话的时候,【诡辩之道】的里程碑一直处于激活状态,闪闪发亮,当他说到人虽由道演化,但不直接由道生成,而是由地孕育,因此人想要领悟‘道’,便要效法地,同理地效法天,天效法道,道法自然”的时候,王弼忍不住鼓起了掌,其他各人连同裴矩以及几个大儒在内,都露出惊诧骇然的神色。

对还未整理出完善哲学体系的大乾人来说,这确是无比精彩的清谈言论。

尤其最后那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更是和《道德经》中的内容相互映衬,堪称点题之笔。

与此同时,竖立在一边的玉磬忽然鸣叫起来,旁边的金器。玉器也随之发出了震动。

“金声玉振!”一个儒生低声惊呼道。

《世说新语》曾赞叹说,王弼“吐金声于中朝”,卫玠“复玉振于江表”,“微言之绪,绝而复续”。

在玄谈中引发金声玉振的异象,通常是在少数极为精彩的言论中才会出现,是极其罕见的情况。

丁旭面色苍白的坐了下去,双目中射出强烈的嫉忌之色,在桌子底下握紧了拳头,余宁的论调把他刚才的言论驳的一无是处,分明是踩着他的肩膀往上爬。

这人,决不能留。

第四十八章 玄谈(二)

金声玉振?

哪怕是王弼都忍不住有些吃惊,他少年成名,人称百年难得一见的玄谈奇才。他也将玄谈作为自己磨炼唇枪舌剑的手段,可第一次出现金声玉振的异象,也是在他玄谈大成,隐约已成江左玄谈第一人之后,可如今就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书生,竟然也出现了金声玉振的异象,就连王弼自己,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被金声玉振的异象所影响,垂下头细细思索余宁刚才这番话,越想越有道理,忍不住鼓起掌来。

几个有些玄谈造诣的读书人皱起眉头,一遍又一遍重复余宁刚才的话,半晌才拍了拍手掌:“韵音令辞,往辄破的,厉害啊!”

这就是金声玉振厉害的地方,往往能振聋发聩,深入人心。

与此同时。主席上,一直沉默不语的裴矩也轻轻望了一眼余宁这边,眼神中似乎带着些探究。

只是一眼,余宁体内真气便翻滚如潮水。

“啪!”

余宁猛然惊醒,有些诧异的望向身边的李寻欢,刚才他正伸筷夹向碟子里的蜜饯,可现在却夹断了筷子。

“李兄怎么了?”

“没事。”李寻欢笑了笑,把筷子放在了桌子上。

余宁这才反应过来,低垂下眼帘,心中有些骇然,之前的估计似乎有错,这裴矩,不简单啊!

之前就说过,金声玉振的异象,才气越高的人,受影响就越低。

受影响比较小的几个才子以惊异的目光望向余宁,在玄谈之中金声玉振可能并不代表什么,但若是这个金声玉振能用到唇枪舌剑上去,无疑会使唇枪舌剑的威力倍增,吐字可伤人。

王弼之所以能成为江南贡院的祭酒,坐镇金陵,跟这个也不无关系。

这意味着,只要不夭折,能够成为顺利成为举人,乃至进士,这个年轻人,日后的成就必定不可限量。

余宁自己也有点懵,就在金声玉振异象出现的一瞬间,余宁只觉得通体舒泰,耳聪目明,他体内那股蓬勃的力量似乎又扩大了许多,准确的说,似乎正在形成一片虚空,虚无缥缈,广袤无垠。

虚空?

他听人说起鸿蒙即开,文宫即筑。

难不成这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文宫雏形?

余宁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普通书生要到考上举人,到文庙祭祀,得到圣人认可才气灌顶后才能形成文宫。但自己书画,诗词,经义兼修,经过一番折腾后,反倒提前一步出现文宫雏形。

若是自己能够再更进一步,再做出一首或者几首好诗,养养文名,在乡试前就提前引才气灌顶,让文宫彻底成型,成为极其稀少的圣前举人,就算宇文化及真的证据确凿,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自己。

这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难,但是对于背后有一整个世界作为依靠的自己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金声玉振持续了差不多半分钟时间才停下来,结果自然已经不言而喻,之后倒也不是没有人壮着胆子再出来发表言论,毕竟一块麒麟血墨锭的赏格实在让人无法拒绝,但有金声玉振珠玉在前,几个擅长玄谈的才子无不被斥为拾人牙慧,面红耳赤之下悻悻而退。

之后没有任何悬念,余宁和另外一位姓邵的书生得到了参与玄谈的机会,那书生倒也挺厉害的,以佛家《心经》为引,提出了万物皆空,故而空即万物。因此,万物自然生于无。

余宁也忍不住鼓起掌来,若不是他有诡辩之道的里程碑开了外挂,这位姓邵的书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在王弼宣布完结果后,场上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喟叹,虽然对余宁并没有什么不服,但就这么和麒麟血墨锭擦身而过,也让他们觉得挺可惜的。

稍作休息之后,立刻有小吏过来,替余宁调整了位置,在众目睽睽之下坐到了主席处,恰好正对着裴矩的位置。

坦白说,经过刚才这一幕,余宁对裴矩其实巴不得敬而远之,但这时候既然已经安排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撑着。

这次参与清谈的大儒共有六个,连带余宁和邵姓书生在内,总共八人。

这六位大儒里,除去王弼和裴矩之外,其余四人余宁都不认识,但有资格跟王弼一起清谈,自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过了一会儿,王弼抛出本次玄谈的命题:“圣人有情否?”

余宁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次玄谈关系着麒麟血墨锭的归属,说实话余宁还挺在意的,但是他毕竟不是古代人,对《庄子》不算熟悉,这样一来无疑已落了绝对的下风。

圣人有情否渊源于《庄子》,庄子曰:‘道与之貌,天与之形,恶得不谓之人?’惠子曰:‘既谓之人,恶得无情?’庄子曰:‘是非吾所谓情也。吾所谓无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

首先开口的是余宁左侧的老者,姓邹,听说是来自山东的大儒,干咳一声,柔声说道:“老子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圣人如同天地,无喜怒哀乐之情。故而老夫认为:圣人无情。”

余宁眯起眼睛深思,直到现在他也有点看明白了,玄谈其实有点像做制艺,‘往辄破的’则有点像破题,破题只能用两句话,而自己寻找对方破绽,也必须一记命中,越干净利落越好。这位邹姓大儒坦白来说,说的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个世界道学昌盛,如果要加以辩驳的话,决不能从道祖老子的言论下手,最好是先等一等。”

王弼沉声道:“王某以为不然,圣人体无,圣人茂于人者神明也,就如同人的七情六欲。圣德法天,天乃自然,圣人与寒暑同其变化、与四时同其推移,故而未尝有心于喜怒。然而自然四时推移寒暑变化,有化育之喜、雷霆之怒、肃杀之哀、和煦之乐,圣德法天,又岂能无喜怒哀乐?”

这两人都是玄谈好手,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了十几句,但最终却是邹姓大儒以一句“天道自然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始终如一,何尝有喜怒哀乐?圣人用舍行藏,顺乎自然;赏罚生杀,付之天理。与天地合德,与治道同体,一举一动都与天道自然相呼应,也何尝有喜怒哀乐?”引发了金声玉振,让王弼哑口无言。

邹姓大儒驳倒了王弼,见无人能再接他的话,裴矩眼观鼻鼻观心,其余几个大儒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那个邵姓书生还沉浸在金声玉振中不可自拔,目光停留在余宁身上,笑着问道:“余小友才思敏捷,不知道有何真知灼见?”

余宁皱了皱眉头,这就有点难搞了啊。单从经义方面,肯定不是这些大儒的对手,自己唯一有机会胜过他们的,或许只有诡辩了。

希望诡辩之道的里程碑能够给力点吧。

唯一思索,心中便有了主意,问道:“邹先生认为,圣人无情?”

邹姓大儒笑道:“无。”

余宁不等他思索,立刻问道:“圣人无情,柱子也无情,那邹先生是否认为,圣人如柱?”

余宁在这段问话中借鉴了公孙龙白马非马的观点,无论邹姓大儒怎么回答,都会中他的语言陷阱。

邹姓大儒心中一震,鬼使神差的答道:“邹某认为,圣人如筹,圣人虽然无情,但运筹之人有情。”

余宁含笑道:“那么问题来了,圣人如筹,那谁是运筹之人呢?”

“这……”邹姓大儒顿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脑海中传来了游戏的提示音:“【纵横之才】:与五名大儒级别以上的对手进行舌辩并获胜。目前进度:1/5。”

一旁的扬姓大儒微笑着鼓起掌:“精彩,精彩,余小兄果然辩才无碍,可是你还没有正面回应邹兄刚才的说法,天道自然有常,圣人与天地合德,何解?”

余宁冲他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侃侃而谈:“方才邹先生说,天道自然有常,圣人与天地合德,与治道同体,一举一动都与天道自然相呼应,便无喜怒哀乐,实则大谬。圣人虽然与天地合德、与治道同体,一举一动都与天道自然相呼应,但终究圣人是圣人,又不是天道自然。圣人上体天理、下悟治道,必须顺应事物而动;顺应事物而动,就不可能无情。假如圣人无情、无喜怒哀乐,又何以顺应事物、格物致知、感悟天理呢?”

一番话说的振聋发聩,脑海中又一次传来了游戏的提示音:“【纵横之才】:与五名大儒级别以上的对手进行舌辩并获胜。目前进度:2/5。”

“【纵横之才】:与五名大儒级别以上的对手进行舌辩并获胜。目前进度:3/5。”

看来刚才这段言论不仅辩倒了扬姓大儒,连带着还有一位大儒也随之哑口无言。

裴矩这时候也开了金口,拱手说道:“裴某还有一问,既然余小兄认为圣人有情,那庄子觉得:圣人无喜怒哀乐之情,不以好恶内伤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也,又从何而解?”

余宁冲裴矩拱了拱手,说道:“庄子说的圣人无情,实际上是忘情于自然,与世无用方能久,此庄子与物化也。然颜渊死,孔子怮之,此身尚在,何忘于怀,以情从理,可忘情乎?孔子尚且如此,故而我认为圣人有情。”

裴矩点了点头,笑着坐下来。

“【纵横之才】:与五名大儒级别以上的对手进行舌辩并获胜。目前进度:4/5。”

与此同时,竖立在一边的玉磬再一次无风自动,发出了鸣叫。

一次玄谈竟然出现了两次金声玉振的异象,无论结果如何,这次玄谈都将会成为一段佳话。

第四十九章 写诗

王弼望着不远处还在振动不休的玉磬,无奈笑道:“余小兄辩才无碍,当真有名士之风,我王弼今日甘拜下风。”

言罢,朝着余宁拱了拱手。

大儒邹忌也拱了拱手,苦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年轻的时候又怎会被余小兄一句圣人如柱给难倒,不得不服老啊。”

余宁这时才认识到【诡辩之道】这个里程碑的厉害之处。

【诡辩之道:你在人际交往中占有一定的优势,(效果:中)。与此同时,你在诡辩、谎言方面均有一定优先度,有一定几率使得对手哑口无言、信以为真(效果:中)。】

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定几率触发的效果,才使得邹忌这个大儒张口结舌,无话可说。

余宁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身体里沸腾的才气,第二次金声玉振之后,余宁只觉得体内的文气沸腾如鼓,隐约就有要沉淀下来的迹象,心里知道,经过长时间的积累,已经到了凝成文宫的关键时刻,或许只要再加一把劲,今日便能一鼓作气结成文宫。

……

通过玄谈连续引发两次金声玉振,余宁这时候成了明理楼中唯一的焦点。

举目四顾,在响亮的玉磬自鸣声中,有的人垂下头,回忆余宁刚才的言论,有的人在低声讨论称赞,讨论里面的典故。

也有的人有些不服,似乎想要在接下来的诗会中找回面子。

不过自始至终,台上那个姓邵的书生始终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一脸的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候,余宁的脑海里再次传来游戏的提示音:“叮,你完成了隐藏任务【纵横之道】,获得经验425点,你的谎言技能转化成纵横术,随机获得一样道具。”

“你获得了一次性道具:附身卡·李沉舟(剩余次数2)。”

“纵横术(初级):预谋其事,必要合乎阴阳,其阳谋不可潜藏,阴谋不可外泄。你的诡辩技巧已经初具水准,有成为一名纵横家的潜质。(被动效果:唇枪舌剑威力增加20%,你的谎言将不易被人察觉。)”

“新的任务将会在你获得新的里程碑后开启。”

余宁:……

坦白说,余宁这时候只觉得痛心疾首,几次奖励下来,自己的画风已经不可抑止的彻底跑偏了,说好的一箫一剑闯江湖,玉树临风小孟尝呢?

不过痛心归痛心,礼节不能废。听到王弼的夸奖,余宁冲着王弼深躬一礼,微笑着说道:“王先生言重了,余某末学后进,才疏学浅,今后还要向王先生及诸位前辈多多请益。”

“余小兄过谦了。”

听到余宁的话,其余的大儒们心里倒是好受多了,也不好板着脸,纷纷冲余宁拱手致意。

在场的才子们暗叹余宁真有名士之风,胜不骄,败不馁,谈吐大气,给足了其他大儒面子,退一步反倒海阔天空,皆大欢喜。

一边小吏将这次的彩头,装有麒麟血墨锭的锦盒交给余宁,余宁含笑谢过后,将盒子装进怀中,终于长长吁了口气,不管怎么说,今晚的头一个目标总算完成了。

至于接下来的诗会他还是要尽全力争一争,做一首好诗,力争一鼓作气,凝结出文宫来。

朝着众位大儒拱了拱手,余宁走回自己的座位。

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向两侧分开,主动给余宁让路以示尊敬。

开玩笑……辩才无碍,竟能以秀才之身驳倒一众大儒,两次引发金声玉振的异象,这样的人,只要中途不夭折,应该极有可能成为又一个大儒。

见到余宁回来,同桌的十几人顿时变得热情了许多,一改之前冷淡的表现,拉着余宁讨教起来。

倒是李寻欢还是不卑不亢的冲他举了举酒杯。

余宁也冲着李寻欢无奈的笑笑,有时候人就是这么现实。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

正这么想着,突然感觉周围安静下来,随后整个明理楼都静悄悄的,而且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都望着自己和自己身侧。

余宁疑惑地转头一看,裴矩竟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旁,含笑望着自己,急忙站起来。

“学生一时出神,没察觉您前来,望裴学士海涵。”余宁急忙拱了拱手,就算对方不是那个邪王,在明面上也是大学士,本届乡试的主考官,决不能怠慢。

“无妨。”裴矩展颜一笑,摇了摇折扇,“裴某此次前来,是想询问余小兄能否将那块麒麟血墨锭转让给裴某。余小兄放心,裴某并非巧取豪夺之人,市面上麒麟血墨锭大约三千两银子,裴某愿意出五千两。如何?”

余宁有些踌躇,坦白说,他不太愿意将麒麟血墨锭卖出去,因为若是用在挑剔的虎头古砚上,说不定能一口气将佛书升到中级,但是他面对裴矩,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压力,生怕对方真就是那个脾气古怪的邪王,恼羞成怒下找自己的麻烦,谁知道那张李沉舟附身卡能不能挡住邪王?

咬了咬牙,正打算答应下来,裴矩摇摇头,笑道:“看来是裴某唐突了,余小兄不必介怀。”

啪的一声合拢折扇,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余宁:……

干嘛这么急啊,帅哥!再等等会死吗?

经过了短暂的小插曲,文会还是要继续的,不久之后,王弼给出了今晚的诗题:果然是中秋咏月。

虽然经历了刚才的大场面,但这会大家依然诗性颇浓,论起作诗来,除了四大才子中的唐伯虎和徐祯卿之外,今天还有一个名气颇大的人在场,这人在江左常与心高气傲的唐伯虎齐名,但诗才绝佳,喜做婉约之词,他便是人称“山抹微云君”的秦观秦少游。

在唐伯虎做出了一首咏月的七绝后,秦观也随手做词,做出了一首:“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单单两三句,才气就冲起四寸有余,直达鸣州。

一旁一直沉默的丁旭也算是找到了存在感,他之前花大价钱向人买了一首咏月词:冰轮挂处,有千寻丹桂,七宝层楼。正直一天铺霁,万里横秋。井梧岸柳,伴砧声一叶西流。当此际,征人戍妇,何人不动离愁。问甚嫦娥灵药,夜夜对青天碧海,应悔曾偷。

才气三寸达府。

虽说没能超过秦观,却也比唐伯虎的七绝诗要好上不少,丁旭得意洋洋的冲着余宁拱了拱手:“余兄,听说你极有诗才,不知今日可曾得了什么佳作?”

“呵呵。”

一旁的余宁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呵呵笑了一声,紧接着略有些纠结的摸了摸下巴,秦观的诗句已经出来了……居然是那首让他声名鹊起,成为一代词宗的《踏莎行》。

这就有点烦了。

一个月前的文会,《把酒问月》一出,惊艳了整个江左。甚至有人说,此作一出,接下来几年的江左诗会,都难有人再做好咏月诗。但是一个月过去了,自己却仍是没有第二首好诗面世,常有人怀疑自己江郎才尽,那么正好,他今日便要写出一首整个文会最好的诗作来,看看能否借着江南贡院的千尺才气一口气凝结出文宫来。

他抽出一张宣纸,将毛笔笔锋浸入墨汁当中,停顿了一秒。

目光透过了纱窗,望向天际的明月。

此刻天色终于放晴,天上的明月仿佛一轮玉盘,悬挂在空中。

毛笔在墨汁中浸了片刻,朝宣纸落去。

第五十章 凝就文宫

“古朗月行……”

李寻欢距离余宁最近,就在旁边看着,片刻后,目光专注起来。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单单头两句,就有一股磅礴的大气铺开,仿佛一幅瑰丽的画卷在眼前缓缓的打开。

首当其冲的丁旭瞬间变了脸色。

这时在明理楼的厅堂里,各人都在忙着做各人的诗,不时摇头晃脑,场面乱糟糟的,时不时有一寸,两寸的才气从诗稿上冒起来,那边陆希声也做出了一首咏月,“昨夜圆非今夜圆,却疑圆处减婵娟。一年十二度圆缺,能得几多时少年。”才气两寸,颇得众人赞赏,但没过多久,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余宁这边。

一股精纯的才气缓缓升腾而起。

之前在丁旭看来,余宁这个人其实只是虚有其名罢了。那首《把酒问月》也许是早就已经做好,或者是冒用了他人之作,实际的才华,必然是没多少的。否则当初在郡守府,明明是扬名立万,结交自己这样年轻俊杰的机会,也不至于一首好诗都拿不出来。

所以当丁旭买到了一首好词后,第一时间就出言相讥。俗话说文人相轻,就算你之前大出风头,但之后一首好词也拿不出来,在他人看来,难免有江郎才尽之感,就算不能揭穿他东郭先生的底细,但只要能伤了他的文名,自己也算是提前收回点利息。

可没想到,对方只是铺开宣纸,轻描淡写的第一句诗,就让自己隐约觉得有些不妙。

前两句诗,才气已达三寸。

余宁停下笔,蘸了蘸墨汁,继续书写。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

“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如果说第一两句还是画轴刚刚展开的话,那接下来的两句,便彻底把人带入了瑰丽神奇、含意深蕴的画卷中。“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短短的四句间,便让人有仿佛登临檀宫,不似在人间之感。

才气已达五寸,再有一寸便可达镇国。

这时候便连王弼、邹忌等大儒都注意到这边的情景,走过来围观。余宁看到几位大儒过来,抬起头冲诸位大儒点头致意,手中毛笔在砚台内蘸了蘸,饱蘸了墨汁,继续挥毫。

说也奇怪,就算他没有在笔下灌注才气,众人眼前仍是依稀可见一幅瑰丽的画卷:月亮初生的时候,先看见仙人的两只脚,而后逐渐看见仙人和桂树的全形,看见一轮圆月,看见月中白兔在捣药。

“身临其境!这是身临其境的异象!”有人忽然惊呼。

余宁恍若未闻,运笔如飞,落纸如云烟一般,专心写下这首诗的最后几句。

“蟾蜍蚀圆影,大明夜已残。”

“羿昔落九乌,天人清且安。”

……当安字落在纸上的时候,宣纸上的才气蓦然窜至了六寸,臻至了镇国的地步。

仅仅六句便已镇国!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贡院钟楼上,放置了数百年的大钟缓缓鸣响,振聋发聩。

窗外,曾见证过不下千万名才子金榜题名的大槐树枝叶缓缓摇动。

一股无比精纯的才气从天而降,悄然没入体内,紧接着,余宁体内的才气刹那间沸腾成了烟雾!

就在这一瞬间,余宁眼前蓦然闪过一幅幅画面。

有人峨冠长须手驾龙舟,邀游天宇。

有人骨骼权奇,长眉疏发骑青牛入关。

有人袒胸露乳踏浪而歌。

有人据席而坐教化三千弟子。

有人顶天立地只手可擒星河。

一幅幅上古先贤的画面轮流在余宁眼前闪过,让他沸腾如雾的才气猛然下坠,凝成了一座晶莹梦幻的“宫殿”。

文宫已成!

余宁操控心神,可以“看到”在自己的胸口处,依稀可见一座晶莹梦幻的巍峨宫殿,穿过巍峨的青铜大门,内部有一幅幅壁画,画着峨冠长须的轩辕黄帝,画着长眉疏发的道祖老子……象征着到达各道之顶点的先哲们为“诸道”之延续做出的贡献。

在大殿的最中心,有一座七尺来高的雕像,正是余宁自己,同样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儒衫。

在雕像的头顶,隐约可以看到一缕雾状的才气,目前有七寸长短,才气如剑状,直指天空,极为锋利。

“《博物志》里有载:童生才气如蚕,秀才才气如针,举人才气如剑,进士才气如枪,看来书中记载的果然没错,我现在才气有七寸,哪怕是在举人里面,也算是佼佼者了。”

又看了一眼文宫四周,除了中间的雕像外,周围还有七根玉白色的柱子,每根柱子上都盛放着一颗夜明珠,夜明珠在恍若无垠的虚空中散发着幽深的光芒,映射到余宁的雕像上,滋养着才气。

余宁操控心神过去看了一眼,最大的那颗夜明珠是一首诗文《把酒问月》,随后是《古朗月行》,再然后是《雨打芭蕉图》《枯槎鸜鵒图》、《仕女图》等四幅才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夜明珠,最后一颗夜明珠则让余宁有点没想到,居然是《长生诀》。

望着柱子上一闪一灭的七颗夜明珠,余宁不由恍然大悟:“原来我心在处,无处不文宫。”

从文宫里退出来,余宁只觉得神清目明,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晰,全身的才气都在缓慢的律动,全身上下有一种难言的畅快,至于到了举人之后,如何才能使用战诗词,恐怕要在接下来慢慢试验了。

握紧了笔,一笔一划的写下了古朗月行的最后两句。

“阴晶此沦惑,去去不足观。”

“忧来其如何,凄怆摧心肝。”

将笔掷回笔筒里,将那宣纸小心地拿起来晃了晃,才气已达八寸。或许只要传唱一段时间,便又是一首传天下的诗。

直到这时候,才有人从身临其境的异象中脱离出来,忍不住鼓起掌来:“好诗,果然是好诗。”

鼓掌的声音惊醒了一些人,这些人纷纷以复杂的目光望向余宁。

刚才大钟鸣响的异状他们也看到了,尽管还不知道具体含义是什么,但身临其境的异象他们是看到了的。

之前他们也如丁旭一样,只以为余宁江郎才尽,做不出什么好诗,直到余宁在玄谈中大放异彩,才开始重视他的存在,谁料想,就是这个事先不以为然的人,却在这里重重打了所有人一个耳光。

到现在就做了两首诗,一首传天下,一首镇国,这让别人还怎么跟你愉快的玩耍?

几位大儒面面相觑,目光中都极为复杂,最后由王弼走过来,郑重的说道:“余小兄诗成镇国,乃是中秋文会三十年来前所未有,今日的诗魁再无争议,一定是余小兄。余小兄前途无量,日后的成就必不在老夫之下,但要谨记戒骄戒躁,不要辜负了一身才学。”

余宁面色肃然的拱了拱手:“是,学生记下了。”

王弼点点头,微笑道:“你的两首诗我会用鸿雁传书传往洛阳,看看是否有机会登上邸报,你也是江南贡院的人,若是你的诗能登上邸报,老夫等人也与有荣焉。”

“嘶……”在场的人再次倒吸一口凉气,邸报是大乾国子监主创,六扇门从旁辅助的书刊,记载了朝廷、民间、江湖的轶事、传闻,只有一个版面用于转载近一个月来的佳文、好诗。换句话说,只要有一首诗文能够登上邸报,不啻于一夜成名,文名传遍整个大乾。

丁旭又惊又妒,气急攻心,忍不住站起来抗声说道:“丁某不服,余宁就算有些诗才,但只是区区秀才而已,我江南人杰地灵,举人、进士之才不知凡几,又如何轮得到这个腐儒书生?”

“胡言乱语。”王弼喝道。

身为大乾数一数二的玄谈高手,他的唇枪舌剑不自觉的附带了金声玉振的效果,震得丁旭汗毛直立,眼冒金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王弼看了丁旭一眼,懒得理会他,继续说道:“就算是秀才又如何?在座的谁不是秀才,就算是老夫,裴学士,邹先生,谁不是从童生,从秀才夙夜苦读这才有了今日?更何况若是老夫没看错的话,余小兄已经不再是秀才,而是除了阳明先生之后,大乾近百年来头一个圣前举人!余小兄,老夫说的对么”

感受到周围数百道或惊诧,或佩服,或不可思议,或嫉妒的眼神,余宁忍不住苦笑着拱了拱手:“王祭酒果然慧眼如炬。”

“哗!”

听到余宁干净利落的承认下来,周围的才子一下炸开了锅,看余宁的眼神更不一样,如果说之前还想要比一比的话,那现在除了少数几个对自己的才气极有信心的才子之外,其他人对余宁心中只有叹服和仰慕。

“余兄大才,我不如也。”李寻欢倒是豁达,拱了拱手,微笑道。

听到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丁旭不声不响的站起来,抹了抹嘴角的鲜血,走出明理楼。

一帮趋炎附势的小人,这样的地方,不呆也罢。

第五十一章 仇杀(求票求收藏)

夜色如水,银盘似的月亮悠然地挂在天上,撒下的银辉将江南贡院沿着刻有“万仞宫墙”的墙壁分隔成泾渭分明的两半。

丁旭阴沉着脸走出贡院,在不远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一个中年人正坐在车头,手扶着剑柄闭目养神。

听见丁旭的脚步声,中年人睁开眼,目光在丁旭身上扫过,露出诧异的神情:“丁少爷怎么受伤了?”

“出了些事,被小人所趁。”丁旭吐出一口浊气,上了马车,“这附近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去再说。”

中年人也不再多言,驱动马车,缓缓离开贡院广场。

须臾,马车在丁府门口停下,丁旭也不停留,直接带着中年人来到一间静室。

“不瞒坚叔,这次害我的便是之前那个腐儒书生,拜他所赐,我不但得罪了许多同年,便连王祭酒都当众斥责于我。我丁旭平生何曾遭遇过这等屈辱?如今旧恨未除又添新仇,这个仇不能不报。”丁旭沉声说道。

中年人沉默了片刻:“丁少爷准备如何报仇?最近几天风声紧,金陵城里的单子,便连青衣楼都不会去接。”

“我今夜就要亲眼看着他死。”丁旭若无其事的说道,“坚叔你是堂堂的八品高手,当年在江湖闯出了好大的名声,出剑快如闪电,江湖人称一字电剑。我是从小听你的江湖轶事长大的。以坚叔之能,替我杀个腐儒书生应该不难吧?”

“不行。”丁坚脸色一变,斩钉截铁的说道,“当初丁某入丁府做门客的时候,便有言在先,不可逼迫丁某出手杀人,更何况这还是在江南贡院,半圣的眼皮子底下。”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坚叔当时混迹江湖的时候,死在你剑下的只怕也不在少数吧?对了,坚叔不是一直很想要《夺命连环三仙剑》的剑谱么?只要坚叔替我杀了此人,这本剑谱我便双手奉上。若是坚叔不放心,我现在就可以把剑谱给你。”

一提到剑谱,丁坚有些心动,忍不住犹豫起来:“可是……如今毕竟是乡试,贡院那边盯得紧。”

丁旭笑了起来,淡淡说道:“坚叔不必多虑,丁府里头还有一个画道三境的举人所画的传神境面具,栩栩如生,恍若真人,只要戴上面具,谁又会知道你是谁?”

画道三境的举人亲手画的面具极其稀少,实际上也和真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是精通易容术的大家面对面仔细看,绝对分不出真假。

丁坚这才放心下来,苦笑道:“既然丁少爷早已准备妥当,丁某再不答应未免有些不识抬举,这个活……丁某接了。”

……

另外一边,明理楼里,余宁此刻已隐约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感觉到不服的话,在得知余宁成了圣前举人之后,已无人敢再质疑余宁的才华。更何况他的诗词眼看就要被王弼推荐上邸报,虽说王弼谦称只是试试。但只要明眼人都知道,若是一首镇国诗还上不了邸报的话,审核诗文的几个大儒可以趁早洗洗睡了。

结识大佬要趁早,不然也不会老有人做梦想回到90年代跟马云交朋友,不时有人拱着手过来打招呼,向余宁敬酒,余宁酒量还是挺不错的,一一杯到酒干。

文会一直持续到了亥时过半才结束,众人纷纷起身告辞,余宁正要起身时,却被王弼单独留了下来:“余小兄请留步,老夫有话跟你说。”

王弼将余宁带到书房,这位大儒上下打量了余宁几眼,微笑道:“不知余小兄可曾婚配?”

余宁哭笑不得,难不成王弼还想招自己当女婿么?

“不瞒王祭酒,学生家中已有婚约。”

“哦?那倒是可惜了。”王弼笑道,“一般人若是有机会求娶王谢女郎,定然会喜不自胜,没想到你倒是波澜不惊啊。”

“学生这叫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我与家中的未婚妻相濡以沫,又岂会为了王谢女郎辜负了她。”余宁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

王弼鼓掌道:“好一个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好气节,好文采。我这次留你下来,是想询问你的制艺做的如何,你如今是大乾三十年来唯一的圣前举人,若是能考中今科举人,三个月后便能再前往洛阳参与会试。以你的才华,想来诗词是没什么问题的,唯一可虑的就是制艺。我问你,你的《论语》读的如何?《孟子》又读的如何?”

“《论语》已经精读,倒背如流。孟子则已通读,能熟练背诵,但其中有些经义仍是不甚了了。”余宁恭敬的说道。

王弼点点头,说道:“诗词虽好,不过小道,圣人经义才是重中之重,切不可荒废。对了,我听人说你之前家贫,还曾出去卖画,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王弼叹道:“也是难为你了,如今你有了这二千两银子的彩头,也不必再抛头露面出去卖画,日后当好好读书,切莫沉迷于画道,本末倒置。这样吧,老夫就住在文德桥南面的乌衣巷,距离这不远,如今离乡试还有七日,若你有制艺上的疑问,可随时到乌衣巷来问我。”

“多谢王祭酒。”

王弼说的语重心长,余宁被他看重,其实挺感动的,也不好乱说话,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王弼接着又勉励了余宁几句,这才挥手放他离开。

离开贡院时,时间已过了一个多时辰,堪堪到了子时,此刻明月在天,皎洁的明月投过树梢,把斑驳的月影投射在地面上。秦淮河河水叮咚,大大小小的船坊不下于百只,大有不夜城的气氛。

余宁沿着秦淮河,向客栈那边漫步走去,只要跨过前面的文德桥,再越过一个小巷子,便可到达客栈所在的位置。

“叮,出现可选支线任务,请玩家自行选择。”

就在这时候,一阵提示音打破了寂静:

支线任务:

【世家子的报复】玩家的行为伤害了某位世家子脆弱的自尊心,他将在今晚对你展开严厉的报复,请玩家务必挫败他的报复行为!是/否?

任务奖励:未知

任务提示:本次任务难度极高,请玩家自行探索。

余宁:???

你等一下,会不会死人啊这?

余宁心中蓦然涌起强烈的不祥感,还未来得及停下脚步,就已经看见前方的小巷子里,一个身穿灰布长衫的中年人抱着一把剑,静静伫立在巷子中间。

通过长生诀的灵觉,他可感觉眼前的中年人实力远在他之上,就像是一把出了鞘的利剑。

跟他比起来,不啻于一个是最强王者,一个是英勇黄铜。

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

余宁瞳孔微微缩紧,忍不住握紧了手中的纸伞。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自己甚至连点开物品栏,使用那张附身卡的时间都不会有,稍微一停顿,可能就会死在对方剑下。

天上刚刚下过好几天的暴雨,虽然已经放晴,但巷子里的水沟来不及泻水,污水几乎浸过了脚面,让人难以立足。

只见那中年人站在满是污水的巷子里,恍若未觉,只是用手扣住了剑柄。

修习了长生诀,又得了才气滋润,耳目灵敏胜于常人的余宁刚刚眯起双眼,对方笼在灰布长袖里的长剑就已经出了鞘,一道耀眼的剑光在昏暗的小巷里亮了起来。

昏暗的小巷在这一瞬间被剑光点亮,余宁虽然耳目灵敏,但只来得及举起纸伞,但随即,手中纸伞被这惊人一剑切成两半,余宁脚尖一点,轻盈跃起,恰好躲过了拦腰一剑,身后的墙壁却撕裂出一条深深的沟痕。

余宁:……

余宁将断成两截的“高密侯”朝着中年人掷过去,一边朝着巷口退去,一边学着田文之前那样,手中结出莲花般的手势: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随着余宁飞快的吟哦,一个将军虚影随即在虚空中出现,冲着那中年人引开了弓。

第五十二章 仇杀(二)

就在武将虚影出现在半空中的一瞬间,余宁体内的才气竟然如同蒸发一半的直接去了一大半。

余宁呼出一口浊气,难怪自己在凝成文宫前根本施展不出战诗词,这需要的才气也未免太多了吧?若不是他有一首传世诗,一首镇国诗在文宫里时时滋润才气,只怕还未必能顺利施展出来。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生涩的战诗词施展完毕,武将虚影在半空中弯弓搭箭,一枝飞羽准确无误的射向正飞掠而来的丁坚。

“嗯?”

丁坚啧啧了几声,脚步在地上朝前面连奔了好几步,手中的剑光在同一刻,也刷的刺出了惊人的涟漪,剑光在胸前唰的炸开。

只听砰的一声,火星暴绽,李广虚影可穿金贯石的骇人一箭,竟被这貌不惊人的剑客一剑拨开。

丁坚大步前踏,望向余宁的目光中惊疑不定,如果没记错的话,还有七天才到乡试,现在便能施展出战诗词,那么在他眼前的岂不是正儿八经的圣前举人?

“既然你不老老实实受死,就怪不得我了!”

丁坚心念电转,脚下却丝毫不停,转眼间五十步拉至二十步,跃在空中,朝着余宁又挥出一剑。

刹那间,满地的污水都被这一剑激得飞起,余宁这时候刚刚跑到巷口,顺手抓起路旁的一块木板,想要把那一剑挡下来,风力激荡在空中,跟丁坚的剑狠狠碰撞在一起,又是铿的一声,余宁整个人都被劈得退出了好几米,还未站稳,对方闪电般的一剑再次刺过来。

剑光发破,小巷近处堆叠的一叠木箱在瞬间被剑气洞穿,爆裂开来,无数的木箱坍塌下来,往下面滚开。在雪花般飞溅的木屑中,丁坚的剑如同附骨之疽般刺过来。

但也就在这时候,余宁的手忽然动了,如同变戏法一样将丁坚的剑牢牢的捏在了手里。

丁坚心中一震,想把手中的剑抽出来,却怎么也抽不动,与此同时,对方低垂的脑袋抬起来,双方的眼眸对视,他看到了一双睥睨天下,不可一世的眼睛。

“附身卡·李沉舟激活,持续时间30秒钟。”

拳即是权。

力即是权力。

握拳即是握权。

在丁坚惊愕的眼神中,余宁松开手中的剑,握紧了拳头,一阵风吹至,丁坚额头的乱发被凛冽的拳风吹散了开来。眼神骇然。

紧接着,“蓬!”的一声巨响响彻了整个小巷。

丁坚完全没有躲避的机会,这凌厉的一拳恰好轰中他的面门,紧接着,刚猛的劲气猛地爆开来,在空中闪过了一道清晰可见的波纹,简直像是被一阵狂卷的怒涛击中一样,丁坚整张脸都被拳劲活生生的轰穿,与此同时,整条小巷里的污水在同一时间都跃溅起来,溅起三尺高,甚至连地面都撕裂出一道巨大的裂缝,蔓延到了小巷的另一边。

余宁收回拳头,感受着浑身可怖的力量,大口的喘息。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杀人。

在此之前,哪怕是对方再可恨,自己再怎么愤怒,他也从未有过杀人的想法。可是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残酷,让他不得不做出选择。

或许留他一命,他会感激自己,放弃出手?

不,刚才这人剑法之间丝毫没有留余地,就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用别人的命赌自己的命,划不来。

……

“坚,坚叔……”

观战的丁旭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自己眼中堪称无敌的丁坚短短的片刻交手就死于非命,尸体静静的躺在污水里。一直以来,他觉得坚叔是堂堂的八品高手,曾经行走江湖威名赫赫,用他来对付一个腐儒书生还是手到擒来之事,可是眼前的一切是错觉吗?一个人的拳头怎么会硬成这个样子,他亲眼看到坚叔的头跟烂掉的西瓜一样,被毫不留情的轰穿,拳头的余波甚至连巷子都被轰出了一道裂缝。

他听二叔说江湖事,说起昔日独孤求败一剑破甲八百有余,他只笑这是匹夫呓语,可这近在咫尺的一拳,又能一拳破甲几何?

丁旭打了个寒颤,毫不犹豫的往后跑,但过了一会,他的脚步停下来,因为在视线的另一方,出现了一个书生的身影。

余宁,余子扬,他最痛恨的那个人。

和刚才睥睨天下的样子比起来,此刻的余宁看起来没那么不可一世。手掌有被剑锋割破的痕迹,提着一把剑,似乎是坚叔的佩剑,看起来有些陌生,似乎带着些……杀气。

丁旭只迟疑了一会,就再次扭转头,朝着巷子里跑去。

干净的靴子踏过污水,朝远处跑,余宁呼出一口浊气,紧紧的缀在他后面。

奔跑的身影在不远处绊在了丁坚的尸首上,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的污水。

“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看不惯你,好好的男人不做,非要做女人。好好的涂什么眼影,化什么妆?”余宁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这时候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模样,见过一次或者两次,但不算太熟悉,甚至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这话在原来的丁旭看来,其实是种很彻底的羞辱,自己很在意的人却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住,可现在他的心里只有说不出的恐惧:“丁……丁旭……”

“丁旭?”

余宁微微愣了愣,好像是听过,并且还说过几句话,只是他脸上的脂粉涂得太厚,着实有点认不出来,余宁冷冷笑了一笑,背负手,抬起头望了望天,就在丁旭稍微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那个书生望着天边的明月,喃喃念了几句诗:

“有虎南山南,有石北山畔。虎石人未辨,箭发石遂贯……”

丁旭很快就反映过来,但身处污水中,一时间爬不起来,屁股朝着后面挪了几米,好不容易站起来,朝后面跑,余宁念叨了几句诗之后,空中悄然出现了一个虚影,搭起弓朝丁旭射过来,一支羽箭悄然洞穿了他的小腹。

“啪”的一声如入败革,丁旭不敢置信低头看看洞穿小腹的无形箭矢,又抬起头和余宁对视了一眼,随后颤抖着捂住胸口,鲜血不可抑止的从他的指缝中流出来。

“饶,饶我……”他的牙齿格格发抖,眼泪跟着鼻涕一起往外面流。

余宁站在那,静静看着这一幕,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蹲了下来,微笑着说道:

“男儿流血不流泪,哭哭啼啼的做什么,我又不会杀了你。”

丁旭抽了抽鼻子,一脸希冀的望着余宁。

“对嘛,这才是好男儿,我的才气刚才剩下不多,因此你的伤口不算太深,叫个大夫来包扎包扎应该还有得救。你知道,我们之前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我也不一定非得要你的命,对不对?”

“对,对!”丁旭几乎是下意识地拼命点头,余宁微笑道:“很好,丁兄果然是个聪明人。为了不耽误你的救治,最后一个问题……除了已经死掉的那人,还有谁知道你来过这里?”

“没……没有。”丁旭下意识的把话说完,随即便反应过来。

“不,我、我是名门丁家的嫡孙……我爷爷是丁谓,当过宰相;我二叔是丁勉,是嵩山派的人,我如果死了,你,你一定不得好死……”

听着丁旭的话,余宁微微扯了扯嘴角,提起了手中的剑,毫不犹豫的朝他的胸口刺落下来。

与此同时,脑海里传来了提示音:

“叮,完成支线任务:【世家子的报复】,获得任务奖励经验620。获得技能:基础剑法(初级)。你获得了道具:剑谱《夺命连环三仙剑》,你获得了一样随机道具。”

“你的等级升至了8级,你的力量,敏捷,体能增加了。你获得了新功能:记忆碎片。”

“道具正在抽取。”

“你获得了道具:《广陵散》。”

“你获得了丁旭的记忆碎片。”

第五十三章 舔狗必须死

余宁:……

《广陵散》感觉没什么用,他虽然有初级的琴艺,但那应该是前身的遗产,他完全没有音乐天赋,之前曾经也试着弹过琴,弹棉花似的,第二天连老鼠蟑螂都搬了家。这样的琴谱给这样的自己,和暴殄天物没什么区别。

点开属性面板,找到了道具栏。

【丁旭的一段记忆】:一段记忆,可以反复进入。

【广陵散】:嵇康夜宿月华亭,夜不能寝,起坐抚琴,琴声优雅,打动一幽灵,那幽灵遂传《广陵散》于嵇康,嵇康死后,这琴谱便已失传。

道理他都懂,问题是自己要丁旭的记忆干嘛?还有,那本《夺命连环三仙剑》又在哪里?

抬眼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现场,余宁吐出一口浊气,表面上虽然波澜不惊,但他的心中其实烦闷异常,杀丁坚,杀丁旭都是为了自保,他不敢拿自己的命来赌别人的好心。

穿越这么久,他头一次明白这样一句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之前了解这个世界历史的时候,他读到过这个世界有关六扇门的记载,里面的人极多能人,能根据蛛丝马迹追寻到凶手,丁坚是使用李沉舟附身卡的时候杀的,明眼人都不至于怀疑自己,可是丁旭身上的伤怎么办?

思索了片刻,脑海中转过诸多念头,余宁叹口气,老老实实的处理起丁旭身上的伤痕来,在他被才气箭矢的贯穿伤势那补了几剑,直到确定再察觉不到任何才气痕迹才停下来。将丁旭的尸身搬到丁坚旁边,又把剑递到丁坚手里。

不管能不能瞒天过海,自己总要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为止。

他准备离开现场,忽然间,他想到之前的一个推测,立刻又蹲回丁坚的身旁,在他的胸口摸索起来。

片刻,他的手中摸索到了一本薄册子,立刻拿出来,自己猜测的没错,正是那本《夺命连环三仙剑》。

余宁看了这本薄册子一眼,揣入自己怀中。然后又继续摸索起来,很快又摸到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他想了想,又收入怀中,然后又继续摸索。

这一次只摸出几块碎银子,便没有拿。

又看了丁旭的尸身一眼,并没有选择去摸索他的尸体,这个人身份太过敏感,动了他的东西,容易露出马脚。

处理完一切后,余宁也没有再纠结,直接选择离开了小巷。

他倒是想过要转移尸体,毁尸灭迹什么的,可自己毕竟没这方面的经验,有些事情做了反而可能画蛇添足。

假若他费尽力气将尸身搬运到深山老林,或者是干脆丢进秦淮河里喂鱼,多半也会被翻找出来,要知道,这个世界的能人太多,说不定还有什么追踪匿迹的特殊能力,自己做多错多,反而还可能暴露自己。

因此,便也只能把尸体留在这里任由六扇门调查了。

回到客栈后,两个小院的灯都已经熄了,倒是正中余宁下怀,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房间,将今天的收获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虽然结局并不算美好,但坦白说,自己今天的收获倒是挺大的。

不但如愿以偿的收获了麒麟血墨锭和二千两银子,彻底缓解了经济危机,而且还成功的凝成了文宫,成为圣前举人。

他把麒麟血墨锭先放在一边,先端详起了手中的《夺命连环三仙剑》。

【夺命连环三仙剑:华山派剑法,剑宗绝技之一。】

说实话,逼格还挺低的。

余宁看过《笑傲江湖》,这门剑法是华山派剑宗中的几个龙套用的,完全不符合他的审美观。不过在他现在还没有一门进攻性武学的时候,倒是可以拿来用一用。

逐字逐句翻阅了一遍,也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再次传来了提示。

“叮,获得技能:夺命连环三仙剑(初级)。”

【夺命连环三仙剑】(你的这门剑法似乎刚刚初入门径。)

学会了这门武功后,余宁干脆利落的把秘籍凑到油灯前,目送它化为灰烬,这个东西来历说不清楚,还不如直接烧了的好。

再然后是这个记忆碎片……

坦白说,余宁最搞不清楚的就是这个了。

伸手触摸这个名叫【丁旭的一段记忆】的道具。

“叮,你即将以局外人的身份进入丁旭的记忆中,是/否。”

余宁选择了是之后,脑海当中忽然一阵嗡隆,眼前立即出现了另一副画面……

丁旭今年十七岁,出生在一个堪称豪奢的世家。

在童年的印象中,一直完全没有父亲和母亲的存在。

倒是爷爷,一个叫丁谓的老头,一直十分疼爱自己。

二叔是个本领挺高的剑客,一年没几天在家。三叔则是一个大儒,据说前不久成了学士。

成长的过程中,二叔想要教自己练剑,三叔想要教自己学习诗文,可自己却没什么兴趣,爷爷也不逼迫自己读书,总是笑眯眯的告诉自己:只管享福就好,丁家诗书传家,练什么武?等到长大了再开始读书就好,那时若是爷爷还在做官,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于是在记忆里,一直无忧无虑的长大。

一直到遇到了……那个她。

记忆中的那个她,笑起来如花儿般美好,第一次见到她时,是在一个元宵,她跟家人一起赏灯。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可是他的嘴忽然变笨了,第一次见面时,一句话都没说成。

接下来的日子,他拼命的到处寻找这个女孩儿,她走到哪里,自己便跟到哪里,但自己的嘴还是太笨,只能笨拙的讨她欢喜,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都没看过她对自己笑。

他确定自己没有没有做错什么,他并不理解她为什么一直对自己冷冰冰的。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嘴太笨了?

在此后的无数个日夜里,他开始学会打扮,开始学习玄谈,因为三叔告诉自己,这样口才会变得好一点。

……

再然后,她的父亲调任扬州,他便也跟着到了扬州。

在一次宴会中,他遇到了那个人,那个人不但羞辱了她,更是狠狠的羞辱了他两次,更重要的是,她似乎也留意到了他狼狈的一幕,从此对他越发冷淡。

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错!

然后,他找了混混对付那个人,没有成功,但他也没有气馁,只是把仇恨藏在心里。

随后,便是刚才的事情。

余宁作为一个旁观者,看到了自己刺入他胸膛的一剑。

最后的印象,便停留在了一片黑暗中。

脑海中再次传来了游戏的提示音:

发现两个支线任务,是否接取?

1,完成丁旭的心愿:见证一次司马淑真真心的笑容。

奖励:未知

2,亲手击杀那个人,让丁旭的灵魂得到安息。

余宁:……

怎么看起来自己倒像是反派啊?!

倒也不是自己没有同情心,只是那个谁……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舔狗必须死?

第五十四章 画中猴

刚才那段记忆看得余宁有点胃疼,跟看琼瑶阿姨的苦情片似的,如果不是男主颜值不够,没准又是一部你是风儿我是沙的苦情戏。这司马淑真在余宁看来,性格不怎么样,也并不算什么大美女,甚至还有些太过自我,唯有一对酥胸夺人眼球,但余宁可是连仁科百华和滨崎真绪都见识过的神一样的男人,在他看来也算不了什么。只能说爱情这东西实在太过盲目,至于为这么一个妹子,当一个哈士奇这样的舔狗吗?

还有这任务……简直无话可说,第一个任务还稍微正经一点,第二个任务是什么鬼?让老子自裁么?

忍住吐槽的欲望,在第一个任务里点了否,第二个任务里也点了否,这两个任务奖励不要也罢,让我去当舔狗二号逗那司马妹子笑,想都不要想。

拒绝了全部两个任务之后,余宁捏着记忆碎片微微沉吟。

抛开这两个任务不谈,记忆碎片这功能其实还挺不错的,为他提供了不少很重要的讯息,最关键的一点,是这个丁家,真的强,非常强。根据刚才记忆碎片里零零散散的关键记忆,透露出来的一鳞半爪就已经挺骇人了。

父母双亡,标准的主角模板,爷爷丁谓是三朝元老,前任宰相,二十年前就是大儒,曾被人誉为“今日之巨儒”,和阳明大家齐名。学文大成后开始修玄,自称为神仙丁令威的后裔,辞官隐居在金陵。

他的二叔丁勉,是嵩山派的长老,人称托塔手,跟电视剧里的龙套不太一样,记忆碎片里的丁勉的身材魁梧壮硕,如果剃了头的话,简直跟毁灭者德拉克斯一模一样!超级吓人!

三叔丁度,同样是个大儒,前不久升任端明殿学士,余宁前些天读的那本《集韵》就是他编纂的。

余宁抹了抹冷汗,幸亏他没有个四叔叫丁鹏,使一手圆月弯刀,要不然有几条命也不够送啊……

另外还有一个有意思的东西是这玩意儿,余宁打开从丁坚那儿得来的锦盒,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若不是从丁旭的记忆里了解到了一些事情,余宁还当真不知道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居然能有这么多讲究。

这张看起来不算起眼的人皮面具,实际上却是画道三境的举人花费极大心思绘制成的,一张面具便价值千金。

画道前三境,一境得形,二境写意,三境传神,面具同样也是如此,最普通的只得其形,可以用画笔随意涂抹修改,效果也不算太好,表情僵硬,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假货。写意境就要耗费相当精力,至于这张传神境的面具,就几乎跟真人没什么区别了。至于还有更厉害的入骨境面皮,戴上以后容貌就此定型,哪怕是刀抹斧劈也回复不了原来相貌,仔细想想当真细思极恐。

余宁拈起人皮面具轻轻戴上,铜镜里赫然出现了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儒生。

凑近铜镜仔细观摩,皮肤纹理果然和真人差不多,甚至连皱纹都栩栩如生,完全看不出居然是画的,忍不住啧啧称赞:“谁说古人不会写实的?”

这个世界的画道果然挺奇妙的,到了精深时不仅能易容,而且还有种种奇异的效果,自己如今也成了举人,不知道能不能学到这一手?

摘下面具放回锦盒里,余宁把目光投向放在一边的麒麟血墨锭,将古砚拿出来,盛放到桌子上,熟捻的在砚面滴上清水,拿起墨锭轻轻研磨起来。

这块墨锭价值连城,来之不易,得省着点用才行。

说也奇怪,在麒麟血墨锭跟古砚的砚面接触的一瞬间,砚面上的清水忽然沸腾起来,连带着墨锭也开始发烫。

余宁吃了一惊,松开手,墨锭掉落进砚台里,消失不见。

余宁:……

擦了擦眼睛,歪?我的墨锭呢?

再看了看砚台,原本还显得有些黯淡的砚台这时候居然变得闪闪发光,焕然一新。

不!!你杀了大臭,你赔!

呸,差点给气糊涂了,就是你吞了老子的墨锭?

或许是在回应余宁,就像吃饱了打了个饱嗝似的,古砚干涸的砚面忽然泛起墨浪,从砚底涌起了一层浅浅的墨汁,散发出浓郁的墨香味。

好墨啊!

余宁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闻了闻墨香味,抽出一张五心斋的上好熟宣,平摊在桌子上。

熟宣不洇水,宜于绘制工笔画。

余宁拿出马良的画笔,蘸了蘸砚台里的墨汁,闭上眼睛想了想。

余宁想起之间在扬州时曾在坊间看到一个养猴人,在卖一对子母猴,为了怕母猴逃跑,养猴人故而将小猴和母猴分开囚在一只笼子里,子母分离,哀鸣嗷嗷,让余宁颇觉恻然,至今记忆犹新。

定了定神,将笔锋落了下来。

“叮,绘画熟练度473。”

“叮,绘画熟练度565。”

余宁:……

借助着古砚中墨汁的帮助,余宁只觉得下笔如有神,不知不觉全身心沉浸到绘画中,耳边不时的响起熟练度增加的提示。

不过寥寥几笔,画纸上便出现了一座嶙峋的高山,山上杂树丛生,明显是一座渺无人迹的野山。在画画熟练度到了高级过半之后,余宁觉得自己绘画的水平又增长了许多,再加上麒麟血墨锭和砚台的作用,画起话来更是挥洒自然,这座高山原本应该是写意的手法,却在余宁的掌控下变得极为精准,这时余宁运笔的手法更像是国画中工笔的白描,整体更加的俊透严谨,局部的重点更加的细腻流畅。

宣纸上才气猛然透起三寸有余。

人人都说用麒麟血墨锭作画,能使画出来的画变得栩栩如生,此言果然无虚,单单一个背景,才气已然达府。

“叮,绘画熟练度882。”

“叮,绘画熟练度957。”

说也奇怪,原来还充足的才气,在画完了高山之后,便已接近枯竭,余宁闭上眼睛休息了半个小时,才有力气继续动笔。他隐约有一种感觉,自己这一次画的画,恐怕是了不得了。

画画停停画画停停,一道秀美的弧线就从笔锋上淌出来,不一会儿,画纸上跃然而出一只被覆黑毛的母猴,余宁特意留了眼珠没点,作势眺望着远方,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才气猛然蹿起五寸有余,才气已达鸣州。

砚台里的墨汁已近干涸。

余宁看了一眼画纸,还有差不多一半的空白,休息了片刻后,他缓缓运笔,没过多久,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猴跃然纸上,爬在母猴的背上抓耳挠腮,调皮的扭头张望,更显机灵可爱。

【一副栩栩如生尚未完成的工笔画】

余宁深吸一口气,略带震撼的望向眼前的画卷,虽然尚未镇国,自从穿越以来,这幅画才是自己有史以来的最巅峰。

也许是听了顾圣画龙不点睛的传闻后,无论子猴还是母猴都留下了眼睛未点。不知道为什么,余宁始终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许也跟顾圣一样,将眼睛点上,这两只猴子当真便会跃纸而出。

在砚台蘸一蘸墨汁,轻轻的为子猴点上灵动双眼。

“叮,绘画熟练度1727。你的绘画技术经验已满,晋升为专家级。”

收笔的一瞬间,画纸上的才气陡然窜升至六寸,画已镇国。也在这一刻,余宁感觉到困扰自己许久的许多画道瓶颈豁然贯通,画道三境已成!

与此同时,桌子摇摇晃晃起来,似乎承载不住画纸的重量,眼看要掉落下来。

紧接着,画上的子猴挠了挠脑袋,竟然真的从画纸上跃下来,轻盈的跃至桌面上,好奇的跟余宁对视了一瞬,似乎觉得有点无聊,摇摇晃晃的徘徊了几步后,又跃回了宣纸上,重新变成静止不动的画。

余宁:……

呆立了半晌,连忙再去看这幅画纸,刚才明明是抓耳挠腮的样子,这会却双手搂住母猴的脖子,冲着画纸外张望,更重要的是,桌面上还有一行小巧玲珑的猴爪印,预示着余宁刚才并不是错觉。

提起画笔,想要再蘸一蘸墨汁,想再为母猴点上眼睛,可没料想,墨汁已然用罄。

果然是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啊。

余宁放下笔,不由怅然若失,人说画道有五境,一境得形,二境写意,三境传神,四境五境少有人知,可自己刚才的异象分明不是写意更不是传神,也许便是通向传说中画道五境的道路,却因为墨汁用尽未能全竟其功。

就这样吧……

在画上盖上了印章,将画小心收起,在文宫处再次升起一根柱子,柱子上赫然是一颗《子母猴图》的夜明珠,这次虽然没能把画完成,还损失了一根麒麟血墨锭,但好歹也顺利突破到了画道三境,对未来的画道之路也有了更深一步的理解。

第五十五章 丁谓

停了一夜的雨又开始下起来。

直到第二天卯时,一个更夫结束了打更,路过这条小巷时,看到地上相隔不远的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这才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杀……杀人啦!!!”

不久之后,惊雷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片刻后,几名六扇门的捕快在巷子附近来来回回调查着。附近的里正擦着冷汗,老老实实的待在一旁。

死了两个人,哪怕是在金陵城,按理说也不是什么捅破天的大事,可偏生不凑巧,这命案却发生在乡试前几天,这事情可就大条了。

江南贡院有明确的规定,在乡试期间禁止为非作歹,禁止动刀兵,可没想到,居然还出了两条人命。

一想起这个,里正就忍不住叹气,别看他在平民面前威风凛凛,可不管是在贡院面前,或是在六扇门面前,都是如履薄冰。

大乾全民崇武、百家布道,争鸣了已有数百年有余,在这数百年时间里,江湖上虽说奇人异士如同过江之鲫,各大宗门强者数不胜数,可正魔,佛道之间互相牵制,常有摩擦,双方血仇不清;朝廷虽说没有那么多人才,可资源丰富,无人掣肘,久而久之,双方便各自默认了对方的存在,呈分庭抗礼之势。

百余年前,当时在位的乾皇创立了六扇门,广纳天下武林豪杰,组成了一个庞大的难以想象的组织,除去维护治安之外,还设立了三衫捕快专门针对那些怙恶不悛,违法乱纪的武林败类。

经过了百来年的发展,整个六扇门势力遍布大乾,麾下的捕头捕快分别着铜衫、银衫、金衫,再上面则是名捕、总捕,虽然现在大乾国力日衰,天灾连年,隐约有亡国之兆。但乱世当用峻法,六扇门不但并没有衰弱,反而更有权柄。

现在的六扇门,门主是神侯诸葛正我,诸葛正我之下则是三绝神捕和四大名捕,都可算是鼎鼎有名的高手。

巷子里,满地的污水已经被清理干净,露出了被拳劲崩裂的地面,旁边躺着两具尸体。

“死者总共有两人,最先死亡的是这个中年人,死因是被人用拳一拳轰穿了头颅,死者骨骼坚硬如铁,明显已经入品,能将他一拳轰杀,并在地面上留下这样痕迹的,最起码也是一品高手。”

“对了,金陵附近的一品高手到底有哪些?”

“山西李寻欢,前两年还是二品,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到一品……”

“该不会是他,李寻欢惯使的是飞刀。”

说话的捕快一共有四名,三名铜衫捕快,另一名则是银衫捕头,四人在巷子里找了一阵子之后四散分开,在附近寻找着其它线索,不一会儿,那银衫捕头站起来拍了拍手。

那银衫捕头身形瘦小,身穿银袍,头戴皂隶巾,腰间系着一块代表其身份的玉佩,一副公门中人的打扮,双目神光烁闪,一望便是内外兼修的好手。

他扫了里正一眼,淡淡道:“目前已可初步确定,凶手应该至少有两人,其中一人是第一品的高手,此人用的是拳,这样的高手在整个江湖里不超过七位,无一不是千锤百炼出来的拳法宗师。但出奇的是,事发当天,没有一个人是在金陵附近。”

“首先死的是这个中年人,身份不明,死因是被人用拳头一拳轰穿了头颅,观看现场痕迹,在巷口有几处剑痕,应该是那中年人试图袭击另外一人,却被这高手出手一拳毙命,地上那道长长的裂缝便是这一拳所造成的……”

“而后接下来的那个死者应该是跟那个中年人在一起,但没什么武功,在中年人死后,那个高手应该不屑出手杀他,随后便被另外一人连刺了好几剑……死者腹部的伤痕比较驳杂,不太好判断这人的剑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

银衫捕头说着转过头,询问一边还在忙碌的捕快:“查出死者的身份了没有?”

这时候,那三个四散开来的捕快走过来,当中一人沉声道:“查清楚了,其中一个死者是金陵丁家的嫡孙丁旭,还有一个应该是丁家的门客,江湖中号称一字电剑。”

“什么?丁家的嫡孙?”银衫捕头失声叫道。

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丁老爷子最为疼爱这个嫡孙,虽说这老爷子已久不在朝堂,但四十年宦海沉浮,多的是门生故吏,谁知道他发起疯来,整个金陵会不会都抖一抖?

……

丁府。

丁谓掀开包裹着尸体的白布,看着死状奇惨的孙子,面容微微抽搐。他是大儒,讲究的是居移气,养移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不过这时候便连那银衫捕头都能感觉到,丁谓胸中的隐藏不露的愤怒和哀伤,在场的众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半晌之后,丁谓才疲倦的叹了口气,好似老了二十岁一样,挥了挥手:“沈捕头,辛苦你过来报讯,旭儿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把凶手绳之以法。”

沈捕头明显松了口气,拱手道:“这都是沈某分内的事,丁老爷子请放心,沈某定会让凶手无所遁形。”

丁谓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管事,从府中支二十两纹银给沈捕头充当谢仪,若不是沈捕头过来报讯,老夫还蒙在鼓里。”

“多谢丁老爷子赏赐!”沈捕头没想到居然还能拿到赏钱,一时间受宠若惊,点头哈腰的说道。

送走沈捕头后,丁谓面色沉了下来,瞥了一眼孙子的尸身,垂下了眼眸。他抽来一张宣纸,潦草的写道:“吾儿见字如晤……”

才气灌注纸鹤,片刻后,两只纸鹤分别带着一封书信飞了出去。

做完了这一切,丁谓幽幽叹了口气,望着院子里的一只白鹤陷入了沉思:“老祖宗啊老祖宗,丁家的天塌了啊。”

……

外面发生的一切对余宁却没什么影响。

第二天一大早,余宁便起床去买了一大堆东西,一把大弓、一柄剑,还有一些上好的墨锭……路上倒是碰到了几个捕快在巷子附近盘问路人,虽然有点慌,却还是面不改色的走过去。

当他提着一袋肉包子,啃着一个肉包子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恰好看见李寻欢穿着一身素白的长衫,正捧着一卷书坐在那吟哦。

“李兄,早。”

“哦……是余兄啊。早。”



短暂的招呼后,余宁递过去一袋包子:“吃不吃?”

李寻欢微微一怔,却也伸手抓出来一只包子,跟着余宁一起啃起来,挺接地气的。

过了一会儿,祝允明也走出来,三人一块讨论了一会诗词,祝允明便回去做功课了,于是余宁和李寻欢又回到了院子中,在院子里铺开一道茶盘,李寻欢沏茶,坐在一起聊了会天,经过一番经营,余宁跟李寻欢之间关系算是又拉近了不少,李寻欢这人脾气不错,一番交流过后,余宁大抵也算是了解了这人的性格和经历。

和电视剧里的情况有点不一样,李寻欢的父亲居然是历史上隋朝有名的大官李德林,此人在前世的历史上也算是大大的有名,曾经官至内史令,也就是宰相,现在谪居在山西太原。在来到金陵之前,李寻欢一直跟着大儒扬雄学文。

对,就是那个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的扬雄。

虽然看起来外表还挺狂放的,但李寻欢内心还算谦和,没有一般读书人的狂狷,若是被后世的粉丝见到这副模样的李寻欢,定然会大跌眼镜。

简单来说,这家伙家境富贵,精通儒学,算术,各种经义,于射御之道也有些精通,六艺皆识,已经算是很顶级的才子了,待人接物、应对进退得体。看上去风度翩翩。在考上探花,父亲和大哥去世之前,李寻欢倒也算是一个要为天地立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正统儒生,若是再这么发展下去,假若能考个状元什么的,未来的小李飞刀可能会消失,说不定堂堂的李寻欢也会当官,步上仕途。

当然,在这个有些恐怖的位面中,这一届的考生有祝枝山,唐伯虎,徐祯卿,陆希声,秦少游等学霸,最重要的是还有自己,想要考个解元都有点困难,对于这点,余宁倒也有几分同情,当然,交友之道切忌交浅言深,他此刻也说不上什么话,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了。

过了一会儿,院子的人也多了起来,有人拱着手过来:“这不是余兄和李兄么?谁知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听说死了两个人,六扇门的捕头正在查。”

第五十六章 审问与考题

“听说下手的是一个一品的武林高手,死的是金陵丁家的嫡孙丁旭。丁老爷子年逾花甲,却老来丧孙,当真是可怜啊!”

“谁说不是呢?白发人送黑发人……”

余宁面无表情的听着身边的人叽叽喳喳,李寻欢倒是对那个一品高手挺感兴趣的,不时发问,又过了一会儿,更多的嘈杂声从外面传过来。余宁耳朵微动,仔细听去,听见的是方才在外面小巷里调查的几个捕快搜查到了这里。

“谁是这里的老板?带路,我们要一个一个审问这里的客人。”

“官爷,我这住的都是正儿八经的秀才老爷,绝没有您要找的凶徒。”

“少废话!叫你带路就老老实实的带路,六扇门办事,有你置噱的份?”

“是!是!”

还挺麻烦的。余宁啧了一声,这里距离那个小巷实在太近,住在这个客栈的人难免被当成是第一怀疑对象。这点,他其实早有心理准备。

说实话,想起昨夜的所作所为,虽然造成的影响有点大,后果可能也蛮严重,不过他也并不后悔。因为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有一个莫名其妙恨上自己的神经病在一旁阴着,迟早有一天会栽在他们手里。

正想着,一些住在前面几个院子的秀才被喊过去配合调查,其中有一个闽地来的微胖秀才倒是挺耿直的,硬是梗着脖子不肯配合搜身,随后不一会就被架了起来,蛮横的剥掉了长衫,接下来的情景让人简直没眼看,那秀才竟穿着景福阁出产的粉红色肚兜。上面还绣着一对鸳鸯,配上那双大毛腿,怎么看怎么恐怖,简直跟ej酱似的。

没想到古代世界都有女装大佬啊?

最后那个穿着肚兜的ej酱还是没能逃过法网,被两个捕快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搜过去,连肚兜里面都没放过,余宁在旁边看着,突然有了个无聊的担心———万一动作太大走光导致遛鸟了怎么办?

真的太惨了——这是就旁观者的感受而言。

事情很明显了,这群捕快很认真,不仅要回答问题,要搜身,甚至连房间也要一并搜查。

余宁眼眸微微闪动,幸亏他有先见之明。之前他也试过把东西放进储物空间,但后来才发现这个空间里的东西只能拿出来,不能放进去,坑的很,所以昨天晚上就把那本《夺命连环三仙剑》给付之一炬,至于那个传神境的面具,盒子被他早上出去的时候扔进了秦淮河,面具则被他贴身夹在儒衫的内衬中。只要不是搜的太仔细,应该不可能搜出来。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铜衫的捕快走过来,上下扫了一眼余宁,淡淡道:“姓名,籍贯。”

“扬州,余宁。”

那捕快有些讶异的抬起头:“可是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余宁余子扬?”

“正是余某。”余宁冲着那捕快拱了拱手。

“久仰大名,久仰大名。”那捕快脸上倒是露出点笑容,“既然是大名鼎鼎的余才子,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不过在下职责在身,有些事情不得不做,还请余才子见谅。”

“无妨。”余宁笑了笑说道。

配合那捕快草草搜了下身,又前往房间里随意看了看,途中余宁甚至还旁敲侧击的了解到一些东西:比如现在没找到什么嫌疑人,沈捕头几乎愁白了头发云云。

再回到院子门口,这时候六扇门捕头的搜查已经告一段落,出人意料的是,倒是有一个书生好像是被人在房间里搜出了一座上好端砚,被当成飞贼给拖走,叫屈声极为惨烈,余宁在一旁倒是有些恻然,这端砚实在太过眼熟,分明就是那天在市集里看到那座貔貅端砚。这样看来,这书生倒真的挺冤的,平白无故遭受了无妄之灾。

一阵鸡飞狗跳后,只留下其余的人站在这面面相觑。早已没有了聊天的兴致。

“侠以武犯禁,侠以武犯禁啊!”半晌后,才有个书生连连的喟叹。其他人亦都是心有戚戚焉,甚至有人在诅咒那个该死的游侠,若不是他击杀了丁旭,哪来这么多麻烦的事情?

余宁:……

……

“侠以武犯禁啊……”

同一时间,江南贡院,一位身着儒衫的矮胖老者也发出了同样的喟叹。

如果余宁在场,一眼便能认出来,这老者正是江南贡院的祭酒王弼,说起来他跟丁旭的爷爷丁谓也算同年,都是乙庚年的同榜进士,之前虽说对丁旭不太客气,但只不过是怒其不争,此刻听到丁旭遇害的消息,难免心有戚戚焉。

“谁说不是呢?”一旁的另一名考官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的江湖宗门已成了尾大不掉之势,甚至有几个大宗门可以跟大乾分庭抗礼,如此下去,国将不国啊!”

……再过五日便是乡试,但是乡试的题目还有两道诗题和一个策论题未拟,因此,几位主考官不得不聚集在一起,拟定考题。

目前拟定的制艺题只有两个字:《蚤起》,来自于《孟子·离娄章句下》。用这个题当题目,虽说有些难度,但这是为国取士,其他人也没什么异议。反倒是今年的两道诗题颇为愁人。

一开始王弼提议的是秋雨连绵不绝和悲喜诗,后来却引起众怒:常州句容那边还在发洪水呢,你起个秋雨连绵不绝的题目是想搞毛?后来王弼连连告饶之下,才改成了咏日出,万一得一首好诗,还可以用在宝华山的止涝诗会上面。至于还有一首诗题,则尚未有个定论。

王弼扫了一眼一旁正在沉思的王阳明,讶道:“王兄在想什么?”

王阳明淡淡道:“老夫在想,什么是侠?”

“荀悦曰: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谓之游侠。”王弼不假思索的说道。

“所谓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赴士之阨困,千里诵义者同样是侠,这两者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侠?”

“……”王弼不由哑然。

王阳明叹了口气道:“在老夫看来,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若是能弄明白什么是侠字,去芜存菁,为善去恶,任侠倒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

似乎想起了什么,语气之中带有几分萧索。

顿了顿,说道:“老夫觉得,这次的乡试,还有一道诗题就拟个侠字,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王阳明的人品俊雅,向来为众人所敬重,他既然这么说了,众人也没必要反驳,一时间纷纷点头同意。

……

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的波澜不惊,没人过来找麻烦,也没有衙役再过来,一切似乎都过去了似的。

余宁自然也乐得如此,虎头古砚在吞了一整根麒麟血墨锭后,除了外形有点改变,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只是写字和画画的时候熟练度有了一点增加,吐墨仍旧是那么吝啬。画画已经到了一个瓶颈,于是下午的时候,余宁便着重做一些制艺,顺带练练字,几天下来,佛书倒也顺带练到了中级,甚至连经验值都没有动用,期间也去了乌衣巷几次,只有一次碰到了王弼,为他着重评讲了一番《孟子》。

第五十七章 乡试(一)

“几日未见,子扬的字大有进步啊。”

书房里,王弼拿起余宁的制艺,有些讶异的望向余宁。他记得前不久,在中秋文会上曾见过余宁的字,当时便极为惊艳。

字字如龙,字字如象,虽说架势十足,可在字里行间依然还有几分滞涩。可现在呢……滞涩之感去了大半,其中有几个字奇峰突起,就连他看了都有些心惊肉跳。

余宁笑着拱拱手:“王祭酒过奖了。”

开玩笑,要是中级的佛书不厉害,自己还废那么多劲干嘛?

王弼啧啧称赞道:“别人或许会说客套话,但王某的文心是【明镜当台】,讲究的是权衡在手,明镜当台;可以摧邪辅正,去伪存真。因此为人处世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字,子扬你的字之前虽然也好,多少还带点烟火气,现在的字便有点独树一帜的味道了。短短几天便进步成这样,你是怎么练的?”

这时候也不好跟王弼说起虎头古砚的事情,余宁淡淡一笑:“无非是勤学苦练罢了。”

“勤学苦练?”王弼微微一愣,随后哈哈一笑道:“好一个勤学苦练,王某把话放在这里,有朝一日,朝堂上必有你的位置,就算位列宰相,老夫也不会觉得意外。”

“多谢王祭酒夸奖。”余宁冲着王弼郑重的道了声谢。

之前王弼说的文心他也有所耳闻,那是中了进士之后,第二次才气灌顶才会有的东西,可以极大增强儒修的战斗力,比如王弼自己的文心是【明镜当台】,可以勘破绝大部分谎言,包括幻像、邪祟之类的东西。只是不知道王弼的文心碰到自己的诡辩之道和纵横术,会是什么结果?

“来来来,我为你讲一讲这篇制艺中的问题,你写的这篇制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出自《孟子·梁惠王上》,你以“人伦治道之属”破题也算无错,但你的行文实在太过拖沓,不够简洁,王某最多给你个乙上,而且这乙上,倒有一半是给了你的字。在王某看来,所谓破题,便是用精炼的几句话说破题目要义,这便是制艺中要求的凤头,随后的猪肚,豹尾倒没那么重要,就以徐文长为例,其人才华横溢,自不用多说,我也曾读过他的几篇制艺,骈四俪六,极为华丽,但太过注重形式,破题太慢,倘若有些急性子的考官,只怕看都不会看,立刻弃之为废卷,因此连续考了十年举人,屡试不第。”

原本还以为以自己的才华和智慧,以及高级过半的制艺等级,就算比不上王弼,差也不至于差太多,可谁料想王弼讲起来滔滔不绝,余宁听着听着,制艺的熟练度居然如同飞一般的上涨。

“叮,制艺熟练度47!”

“叮,制艺熟练度34!”

“叮,制艺熟练度29!”

余宁:……

果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随后,王弼又以这篇制艺为例,引申出了几个容易混淆的截搭题,阐述题目中的陷阱。比如前些年的会试,有个叫张乾的考官,便出了一道题,将《论语》季氏第十六“邦君之妻”章末句“异邦人称之亦曰君夫人”,与“阳货”第十七首句“阳货欲见孔子”隔篇截搭而成了一道“君夫人阳货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在写小黄文呢。

王弼是天下闻名的大儒,这时候娓娓道来,把一些制艺中值得注意的环节说的非常透彻。

余宁只是一个穿越者,在之前并没有系统的学过制艺,更别说前身的才华压根不怎么样,听一个大儒说起制艺来,无疑是受益匪浅。

王弼花了一个半小时讲完余宁的这篇制艺,可以说是面面俱到,余宁的制艺熟练度也增加了差不多600点。

说完制艺后,王弼又跟余宁讲了一些科举中值得注意的事情,比如考棚又叫“号房”是一间一间的,作为专供考生在贡院内答卷和吃饭、住宿的“考场”兼“宿舍”,考生们参加考试期间,“吃喝拉撒睡”皆在考棚内,不许出来。

考棚内十分狭窄,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当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考棚里还为考生准备了一盆炭火、一枝蜡烛。炭火即可以用来取暖,也可以用来做饭。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吃饭问题得自己解决。

等等等等。

余宁也都一一记下。

王弼讲完所有东西后,神色有些疲倦。余宁起身向他告辞,王弼却向他伸出手:“走可以,把制艺留下。”

见余宁有些惊讶的望向他,翻了翻白眼道:“老夫想拿来临摹不行吗?”

“行,行,行。”余宁哭笑不得的将制艺双手奉送给王弼。

这王祭酒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耿直了。

不过说实话,还挺爽的。

送走余宁之后,王弼站在庭院中发了好一会呆,叹了口气:“生子当如余子扬啊!”

……

丁府。

遍挂缟素的灵堂内,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急匆匆的走进来,因为走得太急,甚至撞倒了一个来不及避开的仆从。

“二,二爷!”那仆从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叫了一声。

“走路看着点。”大汉将那仆从拨到了一边,从一旁拿了三支香,拜了一拜后,插进香炉。

“为父教过你多少次,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行事不要这么咋咋呼呼。”侧面的走廊里,丁谓伛偻着身子走出来,板着脸说道。

“爹!”

魁梧大汉,也就是丁勉走过来,挥退了周围的仆从,将丁谓扶到酸枝椅上面坐下,问候一句后,沉着脸问道,“您可知道到底是谁杀了旭儿么?”

“尚不知道。”丁谓摇了摇头,“这几日六扇门几个银衫捕头到处走访探查,仍是没有任何线索,只知道两个凶手中的其中一人或是一品高手,拳法宗师。不过既然你回来了,其实倒也无所谓了。”

“一帮尸位素餐的废物。”丁勉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又左右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爹,旭儿死了,老祖宗知道吗?倘若他知道自己重生的鼎炉被人杀了,应该绝不会放过那个凶手,而且咱们看管不利,只怕也讨不了好。”

“老祖宗目前还不知道此事。都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们这里过去许久,老祖宗那只怕只有弹指一挥间。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寻找旭儿的替代品。”丁谓声音低沉的说道。

“爹说的是,只是再找其他人的话,便不是我们丁家的血脉了。”

“所以,我们更不应该轻易放过那个杀了旭儿的人。”丁谓淡淡说道,“一品高手我们不是对手,另一个人可就未必了。爹虽然不是修玄的材料,却勉强也算是个玄修,我叫你们回来,便是为了揪出那个人。我这里有两道灵符,里面各拘了旭儿的一道残魂,你带在身边,若是能遇到那个凶手,便能无风自燃。”

“是,爹!”丁勉点了点头,接过神符,郑重其事的贴在了自己的外袍上。

……

回到客栈之后,余宁立刻翻开了《孟子》,开始诵读起经义来,原本经过这段时间的苦学,他还有些自矜,觉得自己的制艺已算是极为纯熟,可没想到王弼的水准竟然比他高出那么多。

果然是学无止境啊。余宁忍不住感叹。

白天,晚上学习制艺,练练字,偶尔画一幅画,临睡前诵读一遍《孟子》,随后练习长生诀入睡。

经过几天时间的苦读,制艺的熟练度达到了2万多,还差1/3就可以到达专家级,至于画道,几幅画下来,却再也没有当日《子母猴图》那样的异状出现。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余宁不得不从这种简单而充实的生活中脱离出来。

原因很简单,乡试的时间到了。

第五十八章 乡试(二)

八月二十三清晨,余宁不到卯时就醒了过来,看看天色,依旧下着小雨,天空灰蒙蒙的一直蔓延到远处,看来句容那边持续了快一个月的大涝这会还好不了。

偶尔听人闲聊,说起这一个月,王阳明简直愁的头发都要白了,来回奔波于句容,常州,扬州,金陵四地,仅仅一个月时间,就三次登临句容西北的宝华山,举行止涝文会。可是依旧效果寥寥,该下的雨还是下。

读了一会《孟子》,祝允明便在外面敲起了门,两人一起用过早饭后,提上了食盒和装着文房四宝的书箱,和祝允明一道上了马车,前往秦淮河畔的江南贡院。

跟余宁的新奇有些不同,祝允明的表情多少有些凝重,因为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参加乡试了。

三年前,他少年得志,踌躇满志的参加乡试,可谁料想,却遇到了一道怪题,当时担任江南贡院祭酒的鲍应取了《孟子》中的“孟子见梁惠王,王立于沼上,顾鸿雁麋鹿,曰:‘贤者亦乐此乎?’”两字“顾鸿”询问出处,“顾”在《孟子》原文中是动词,作谓语,后面的宾语是“鸿、雁、麋、鹿”,而不仅仅是“鸿”,这样一搞谁挺得住啊?

当时陪他一起落第的徐文长气不过,便写了一首歪诗嘲讽鲍应:“礼贤全不在胸中,扭转头来只看鸿。一目如何能四顾,本来孟子说难通。”从此不再参与科举。

有了这样的阴影在前,祝允明这时候难免忐忑不安。

见祝允明面色沉重,余宁自然也猜到了他的想法,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祝兄不必担心,你可是扬州府数一数二的才子,经史诗集无不精通,若你都考不中举人,谁还有资格?”

听了余宁的安慰,祝允明哑然失笑:“那就承你吉言了。不过有一点我可得反驳你,你堂堂的圣前举人,豁下面皮吹捧我一个小秀才,违不违心啊?”

“真心话,真心话!”余宁打了个哈哈。

“叮,纵横术熟练度3!”

余宁:……

马车刚到秦淮河畔就停了下来,外面的都大锦掀开车帘,说道:“祝少爷,余公子,附近的车实在太多,只能停在这里了。”

祝允明跟余宁对视了一眼,微微颔首:“好。那就在这里下吧。”

余宁掀开车帘,背着书箱下了车,朝贡院那边眺望,忍不住瞳孔微缩。

之前他还奇怪,为什么贡院占地百顷,为什么贡院前面明明无甚车马,道路却有五十米长宽,直到此刻他看到街道两旁车马何止数百,举目望去尽是身穿青白两色秀才服的儒生。这才感叹这个世界文风之盛。

两万余才子仿佛啸聚了大半个江南的书卷气,以才气如云来形容都毫不过分。

跟都大锦道了声别,余宁背起书箱,跟祝允明一道进入人群,向贡院广场的入口挤去。

一路上倒是认出了不少熟人,比如身材微胖的陆希声,老熟人徐祯卿等等等等,一路行来,有不少人跟他打招呼:

“余兄……”

“子扬兄……”

“久仰久仰,幸会幸会。”余宁一路不断打招呼。

在江南贡院广场的入口处站着一列披甲兵士,轮流搜查诸位学子的行李,以防夹带纸条等作弊物品,检查通过后递给他一块考牌。跟过飞机安检似的。

因此,考生的队列行的极慢,往往要三十到四十息才能检查一个人。

在排队时,余宁倒是在队伍前面看到了李寻欢,这位探花爷倒是挺淡定的样子,冲着余宁远远的拱了拱手,验过身份文书后,领了考牌走进广场。

走到贡院门口,两个身材彪悍得跟泰森似的士兵站在那儿,左首那人冲余宁伸出手:“身份文书!”

余宁打开书箱,把里面的身份文书递给那士兵,又把书箱交给另一个人。

那士兵接过书箱翻看,根据大乾朝的律令,考试时仅能携带文房四宝中的笔墨砚、镇纸、水及食物等物,多带一样东西,便以舞弊处理,那士兵翻看一遍后,将书箱交还给余宁。

站在旁边的另一个士兵则对比着身份文书中的画像及描述比对余宁的体态外貌。

“身材颀长,姿容好,神情亦佳,肤白若女子。”

刚看到的时候,余宁其实是拒绝的:老子又不是小白脸!对比完画像后,士兵便把考牌递给余宁,挥手放行。

两万余名才子慢慢向前走去,在那根王公大臣至此下马的盘龙柱前停下。

之前便说过,江南贡院和文庙是两位一体的建筑,东面是江南贡院,乃是大乾南方唯一开科取士之地。而西面则是江南文庙所在地,又称孔庙,维系着江南七成的才气。

孔庙的最里面是一座孔子雕像,孔子雕像下首则是青史留名的四位儒家亚圣:孟子、荀子、曾子和颜回。

余宁之前也曾两次来过文庙广场,但从未跟此刻一样感受到如此沉重的压迫力。心中明白,这应该就是这座文庙的伟力。也正是这股力量,维系着江南七成的才气。

江南贡院祭酒王弼身穿儒衫,头戴峨冠神情肃穆的站到众圣像前,带众人拜过众圣后,宣读考场规矩。

这里的规矩其实余宁也听烂了,无非是不许出考棚,途中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涂抹考卷等等等等。

最后,王弼宣布开考,余宁看了一眼自己的考牌,江南贡院科举乡试地庚辛四十八。

穿过“万仞宫墙”,余宁忍不住看花了眼,前几天还有些空旷的贡院内,不知何时搭起了密密麻麻的无数考棚,祝允明跟在余宁后面,笑道:“吓一跳了是不是?其实这还不算多的,最多的一年,贡院内总共搭起了三万一千余间考棚。”

余宁:……

正如王弼所说,所谓的考棚只是一间有些简陋的小房子,根据天干地支来排列,里面当真还挺狭窄的,一个一米八的汉子进去,估计站都站不直,考棚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木板搭成的椅子,以及一个马桶,桌子上面空空如也。

坦白说,比坐牢还惨。

余宁找到自己的考棚,就在明理楼东南面,离明理楼挺近的,开始科举后,几个主考官便会站到明理楼的三楼处,居高临下监临考场。余宁的位置,可以说正在考官的眼皮子底下。

走进考棚,将文房四宝一一取出,放在桌子上,若无意外的话,未来的两三天都要在这里度过了。

没过多久,外面计时的玉磬敲响,一个小吏打扮的中年人捧着一叠厚厚的纸递过来。

余宁冲着中年人点头致谢,把试卷放在了桌子上。

这叠试卷远比余宁想象中的要厚不少,足有五六十页,看来是个满浩大的工程,难怪要考足三天。

前面的十几页看上去还挺简单的,是一种叫做帖经的考法,所谓帖经,就是将经书任揭一页,将左右两边蒙上,再用纸帖盖上一行,令试者填充。其实不就是填空嘛,余宁忍不住无语。

把虎头古砚拿出来,缓缓研墨,余宁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辛苦了这么久,是成还是败,就看这一次了。

第五十九章 庚寅年四月二十三日身在何处

按照磨墨如病的手法研磨好墨汁,余宁轻轻翻开第一页,不由眼眸一凝。

第一页第一题赫然是《中庸》中的一段,人道敏政,地道敏树。夫政也者,蒲卢也。后面则是一段空白。余宁抹了抹冷汗,《中庸》在这个世界不算是必考的典籍,甚至还有些生僻,好在他早已有了决断,最近除了熟读《孟子》之外,对生僻的《中庸》也有所涉及,当即提笔补上了后面一段话:故为政在人。取人以身。修身以道。修道以仁。

这乡试真的还挺难的,一来就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接下来的题目也简单不到哪里去,甚至还刁钻的要死,比如这一题:及其广大草,后面是一段空白,要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标点符号的,就给了这五个字线索,就好像给了个关键字高义让你发挥想象力补全白洁全文,这写个毛啊?

余宁冥思苦想了半天,才想到《中庸》里的一段话:今夫山,一卷石之多,及其广大,草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

及其广大草,敢问这是哪位活宝出的题啊?

余宁提笔蘸了蘸墨汁,一脸黑线的填上了“木生之,禽兽居之,宝藏兴焉。”

诸如此类刁钻古怪的题目还有不少,但经过才气洗礼和《长生诀》、《洗髓经》佛道两大神功的不断淬炼,余宁的五感、记忆力早已今非昔比,在这段时间的苦学下,早已把各种典籍记得滚瓜烂熟。

因此一路做下来,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但很快,他又被一道题目给难住了,这道题目是一道提问,问考官裴矩庚寅年四月二十三日身在何处。

余宁:……

我又不是他爹,哪知道庚寅年四月二十三日他在哪?

余宁这时候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当时一时兴起,买了裴矩的《弘大文集》,要不然可就彻底抓瞎了,仔细想想,这可能也跟那张许愿卡有关,回想起来,当时真的是鬼使神差才想起买花了足足一两多银子买这套书的。

不过思来想去,《弘大文集》里只记载着裴矩的一些诗文,以及经义策论,也没有交代他庚寅年四月二十三日到底在哪啊?

挖空心思仔细回想,裴矩这家伙当真有些神龙见首不见尾,有迹可循的分别是太和十七年他在长安苦读了四年书,做出一十八篇策论,轰动整个大乾。以及不知什么时候做的二十一首田园遨乐诗。

对了,会不会是这首诗呢?

余宁眼睛一亮,想起了那二十一首田园遨乐诗中的一个诗名,当时他也是无意中看到的:《四月十九日泛浣花溪》。

按照干支算,六十年为一甲子,庚寅年差不多是十五年前,根据《弘大文集》的记载,裴矩当时应该是赋闲的状态,因此完全有可能就在浣花溪。

至于浣花溪的位置,余宁还是知道的,杜甫诗中“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让成都的浣花溪成了千古绝唱,《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便成文于此。

因此答案呼之欲出,庚寅年四月二十三日,裴矩便是在成都。

呼出一口浊气,提笔写下答案。这个出题的人是魔鬼吗?三十个考生中能有一个读过《弘大文集》便不错了,剩下的一个还不一定能记得住这首诗,就算记得住这首诗,也不一定拐那么多弯,跟他一样能想到这一点。

余宁在心里吐槽了几句,继续答题。

接下来他倒是没有再遇到什么太难的题目,一路顺顺利利的回答下来。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周围的考棚里传来阵阵饭香,余宁在桌子底下找到个炉子,也从食盒里拿出两只胡饼和一碗羊汤,就着炉子加热,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过午饭,余宁继续答题,跟前面过去的写完的十几页相比,后面的题目则要更难一些,不仅牵涉到了几本经史子集,便连更生僻些的一些天文地理都偶有涉及,余宁一一作答。

一路不带停,一直到了入夜时分,余宁才堪堪答完了前面的三十来页考题。

最后二十来页都是墨义,说来也怪,在余宁前世,墨义只在唐时和宋朝初期才有,到了宋朝后期便彻底废止,到了明朝更是慢慢演变成制艺,但不知为何,在这个混乱的世界里,先有了制艺,墨义反倒也保留下来了。

按照黄宗羲在《明夷待访录》中的说法,所谓墨义,就是每本典籍轮流问义,一半全写疏,一半全写注。

虽然也有挺刁钻的问题,但对于余宁来说难度不大,纯粹是体力活罢了。于是暂时放下不做。

在炉子上热完饭菜,匆匆吃完晚饭后,余宁开始检查前面的帖经和经义。

一目十行下来,余宁很快检查完了前面的三十几页内容,发现自己在两个地方有所疏漏,一处是《中庸》的“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自己在这写漏了一个远字。另外一处则是《孟子梁惠王下》的经义题中也有一个错字。

改正完做错的题目,余宁便开始做起墨义来,一直写到子时过半,周围的考棚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鼾声,余宁才躺到简陋的木板床上闭目养神。

以往对于参加乡试的考生来说,最为难熬的往往不是答题,其实反而是简陋的环境,此前每年的考试中,均有读书人或因为紧张,或因为体弱、休息不好生了病,最惨痛的一年,恰好遇到降温,再加上或许是食物不太卫生,两万名考生中倒有两三千人拉肚子。当时整个考场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噗噗声,整个空气都弥漫着臭味,因此被一些武夫嘲讽成不是为国取士,反倒是为国取屎,导致整整半年时间,江南士子都抬不起头来。对此余宁倒是不以为然,毕竟人间自古谁无屎,难道习武之人连大便都是古铜色的吗?

话说回来,这儿的环境对于余宁来说倒不是问题,一边运行《长生诀》一边闭目养神,眼睛一闭一睁便到了天明。

八月二十四日,刚到卯时,余宁便精神奕奕的睁开眼,吃完早饭后,继续答题。

剩下的墨义还有差不多一半,哪怕以余宁的答题速度,也还是直到下午,才堪堪答完所有的墨义。等到墨汁彻底干透,便将六十多张考卷叠在一起,闭目养神,等待接下来的三场考试。

傍晚,帖经、墨义的考题宣告结束,这时候到处可以听见此起彼伏的哀嚎声、甚至是痛哭声混杂成一片,看来有不少考生没有把题目做完。片刻后,一只纸鹤衔着一只书篮飞进来,里面放着下一科的考题:诗词,考生也要把考完的考卷放进去,对于余宁来说,这倒是挺新奇的。

也许是因为战诗词这东西的存在,和前世的科举相比,这个世界的儒生们对诗词也算挺重视。

今年的诗词题一共有两道,也就是要做两首诗,其中一首是咏日,要求是七绝。另外一首题目则是一个简单的侠字。

余宁思索了一会儿,在乡试中,帖经和墨义合计一科,总共占了一成五的分数,诗词和策论各占两成五,制艺独占了三成,最后的半成是看考生的字,自己对策论没什么太深入的研究,可能比起其他人稍弱一些,若还想要拿到解元,无论如何,诗词一科必须要全力以赴,拿到满分。

第六十章 侠客行(加更)

按照之前几届乡试的惯例,两首诗里有一首鸣州,一首达府,就几乎可以保证拿到甲等的评分。

但是这个评分也是跟考生的整体水平挂钩的,水准高,评分标准便高,水准低,评分标准便低。上一届的解元周忱,便是靠着两首达府诗得到了甲等评分。

这一届虽然有祝枝山,唐伯虎,徐祯卿,李寻欢等大神参与,但自己有着一整个世界的资源作为后盾,要是还拿不到诗词甲等,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余宁眼神闪烁,首先是咏日,要求是七绝,诗词要求押蒸部、东部、冬部、阳部、耕部五韵之一,这五韵都是阳声韵,以鼻辅音―m,―n,―ng等收尾,比较适合庄重的场合。如果没猜错的话,江南贡院出这道题目,应该是为了之后用在止涝诗会上的。自己原来记得的咏日诗就不算多,再加上七绝和韵脚的限制,可供选择的余地就更少了。

垂头沉思了一会,自己之前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乡试的难度,这首诗难就难在不仅限制众多,而且还要暗合“日出、止涝”的主旨,不然哪怕诗词水准再高,只怕也未必能拿到太高的分数。

不行,绝对不能急。

沉吟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终于想出了一首诗:韩偓的《晓日》,韵脚恰好符合五韵中的蒸部。

终于提笔,写下了一首七绝诗:

“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

“直须日观三更后,首送金乌上碧空。”

写完空字的最后一笔,搁笔,宣纸上才气出现,只差一寸即可鸣州。

“也行吧……”

虽然结果不是太满意,但余宁也是无可奈何,印象中只有这篇诗文才最符合要求,最关键的是,第三句直须日观三更后,恰好句容的宝华山,也有一座山峰叫日观峰。

“嗯?”

就在此时,明理楼上,王阳明第一个察觉到东南面考棚里飞快窜起的才气,望向余宁所在的位置。

一寸,两寸,两寸九……

随即,才气停留在了两寸九,只差些许便可鸣州。

“可惜啊。”王阳明不由有些惋惜,扭过头问道,“这间考棚里的考生是谁?”

他这几天到处奔波忙碌,对于这些杂事便没怎么管,反倒是王弼记得很清楚,含笑道:“地庚辛四十八?若老夫没记错的话,多半是老夫一个小友,做出《把酒问月》的余宁余子扬。”

王阳明颔首道:“原来是他……我跟他倒是也见过几次面,倒是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有如此才华。老夫当年只怕也是自叹不如。”

旁边裴矩微笑道:“阳明大家过谦了。若是裴某没看错的话,阳明大家才气如虹如月,应该早已成就半圣了吧?”

“呵呵。”王阳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裴兄文心七窍玲珑,自也没那么简单。”

王弼:“……”

忽然感觉和这群装逼的人一起说话很累。

突然,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在另一个方向也出现了一道才气,一寸,两寸,三寸,停留在了三寸出头。

“好,好。”王弼笑道,“才气三寸鸣州,看那边的位置,应该是山西来的才子李寻欢。鸣州诗一出,放在往年,应该妥妥夺魁了。”

一旁的林考官笑道:“俗话说猛龙不压地头蛇,若是被一个江北的考生得了解元,身为江南贡院祭酒,王祭酒莫非就没半点想法?”

“无妨,无妨,大乾国难当头,都是为国取士,又何分大江南北?”王弼呵呵笑道。

他为人坦荡,又有一颗【明镜当台】的文心,倒也没人疑心他说的不是肺腑之言。裴矩点点头,叹道:“王祭酒果然风光霁月。”

考棚中,余宁皱起眉头,把玩着手中的毛笔。

“没想到,仅仅是一次乡试,就已经给我造成这么大的压力。这首《晓日》在前世已经算是很好的诗了,没想到,竟然连鸣州都未成。刚才察觉到另外一个方向的才气,只怕已达到鸣州,若是重写的话,其他的好诗倒也不是没有,但要么不是七绝,要么不押五韵,因此也只能这样了。现在第一首诗已经输了一筹,那么第二首诗,我无论如何都要拿出一首最好的诗出来。”

“侠。”

“无韵部要求,五言、七言、绝句、律诗、词皆可。”

那么究竟什么是侠?在余宁前世,任侠仗义,除暴安良,扶危济困的是侠。往大了说,像是郭靖这样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的也是侠。

而在这个世界,如郭解一样,彪悍残忍,武断乡曲,好巧杀人,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的是侠。但像孙老头一样,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的也是侠。

想起孙老头的那个故事,余宁微微沉默,重新开始研墨。

研完墨后,闭上眼睛,脑海里搜索着相关的诗词,之前余宁曾经看过这个世界的历史,信陵君和侯赢是存在的,不过朱亥却是出生在百来年前,死在了秦琼的手里。因此,这里必须改。

余宁摊开了宣纸,将毛笔浸入墨汁当中,在纸上唰唰唰的写了起来。

“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对仗极其工整,仅仅第一句,宣纸上的才气已焕发出来。

江南贡院里的百来株古树无风自动,发出了沙沙的响声。

余宁感觉体内的才气也在沸腾、呼应,深吸了一口气,从容不迫的继续挥毫。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随着‘名’字画上句号,这半首诗上,才气已经陡然窜起四寸有余,

“嗯?”

明理楼上的几个主考官齐刷刷的把眼神看过来,才气四寸,这是诗词境界远超三境鸣州的迹象。

西面的考棚内,唐伯虎的诗正做到一半,察觉到那边的才气,手抖了抖,在纸上划出了一道墨痕,吐出一口气,干脆将宣纸揉成一团,丢到了一边。

考棚内外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倒是有不少考生留意到了这边的异状,把眼睛看过来,余宁沉了沉眼眸,毛笔在砚台内蘸了蘸,继续挥毫……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专诸,持觞劝侯赢。”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才气已达六寸有余,六寸便已到了镇国的境界了,在这个混乱的世界,专诸取代了朱亥的位置,是当时信陵君麾下的门客,亦是历史上有名的任侠之辈。仅仅四句诗,已把一股冲天的豪气显露无疑,而且在平仄方面亦是无可挑剔。

贡院中,那尊放置了几百年的古钟又一次无风自鸣,发出了浑厚的敲钟声。这是几百年前的儒家亚圣董仲舒亲手放置的古钟,古钟通灵,一旦有足以传颂后世的诗文佳作问世,便会无风自鸣,数百年来,只有不到二十次。

“唰唰唰。”

余宁只觉得一股温暖的气流从天而降,直入眉心深处,全身的才气流动似乎又加快了不少,但他恍若未闻,专心写下这首诗的最后几句。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当最后一个字落在纸上的时候,才气犹如喷泉爆发。蓦然窜至了一尺,臻至了传天下的地步。

与此同时,余宁抬起头,他的面前,悄然浮现出了一个手持吴钩的侠客虚影,一闪而没。

第六十一章 蚤起

江南贡院钟楼的大钟接连鸣响了七次,这才停下来。

大钟自鸣。

此前几次大钟自鸣,都是在贡院文会,或是大儒妙手偶得引发的,在乡试中出现这样的异象,在大乾立国以来,这还是头一次。

在场的所有士子都抬起头,望向大钟的方向,没想到有人竟能在考场上做出传天下的诗文,才气引发大**鸣,这大钟是亚圣文宝,三年未鸣,在场的士子全都得以聆听,这也是难得的机缘,足可以顶得大半月的苦修。

唐伯虎头皮发麻。

这次乡试,他本来踌躇满志,带着考取解元的心思过来的。在他看来有威胁的几人无非是扬州来的几位同年,余子扬诗词一道虽然厉害,但策论,制艺未必精。可万万没想到,在考场上,竟然有人能做出一首传天下的诗文,有珠玉在前,这一次乡试的诗词评分会被拉高到什么程度?自己的两首诗又会被打成什么评分?

乙中?乙下?

不甘之中,却也有几分羡慕。

能以一篇诗文,引发亚圣文宝共鸣,才名轰传天下,读书人到了这种地步,又夫复何求?

在诗成的同时,明理楼上的五位考官齐刷刷的站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余宁所在的方向。

“传天下,传天下……”喜欢读孟子的林姓考官几乎说不出话来。说来也惭愧,他十二年前成为大儒,可这十二年来,别说传天下的诗了,便连达府的诗都没做出一首半首来。

王弼吐出一口气道:“正是如此,大乾立国数百年,论起作诗,几百年来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余子扬,惊才绝艳,后生可畏啊。”

“希望他的制艺和策论也能如作诗一般好,这样的人才,若是不能立于朝堂,未免太过可惜。”另一个考官也有同感,点头说道。

王阳明笑着摇摇头,没有说话。

此人还是没了解一首传天下诗词的意义。

一首镇国诗在半圣手中便能镇压国运,一首传天下的诗句在他手中更是动辄能搅动风云雷电。若是制艺和策论能有这般好,那这样的人也便不再是人了。

是圣哲。

这也是他一生都在苦苦追寻的境界。

看上去双鬓已有霜白,却并未折损阳明先生半分举世无双儒雅风流,他轻轻一笑,叹口气。

“难啊。”

……

考棚中,简陋的桌板承受不住传天下诗词的重量,啪嗒一声断裂开来。

一纸千钧!

余宁接住宣纸,抬起头,和虚空中的侠客虚影遥遥对视了一瞬。

跟之前见到的李广虚影没什么区别,这道侠客虚影纤毫并现,恍若真人,持续了片刻后,缓缓的消失不见。

过了片刻,才有一小吏匆匆忙忙的赶过来,了解了缘由之后,敬畏的看余宁一眼,冲他拱了拱手:“余子扬果然名不虚传。”

“……”

余宁笑眯眯的还礼。

一翻眼神交流后,那小吏带着几个工匠换了个牢固点的桌板,又冲着余宁拱了拱手,这才告辞离去。

经过了一番小插曲之后,余宁笑了笑,重新坐下来,内视一番后,可以看到文宫里,又一道柱子破土而出,柱子顶端,一颗名为《侠客行》的夜明珠璀璨夺目,熠熠发光,滋养着雕像上的才气。

在九颗夜明珠的滋养下,雕像头顶的才气茁壮成长,已由剑状朝着枪状发展。

但是奇怪的是,其他夜明珠的光都是黄色的,唯有这颗夜明珠散发着通红的光芒,仔细想想,余宁恍然大悟,红色主杀伐,再结合刚才那道存在时间极短的侠客虚影,要是没猜错的话,这首《侠客行》应该便是跟那首《和张仆射塞下曲》类似的战诗词。

这就有点厉害了啊。

根据《博物志》中的说法,启动战诗词的手势看似复杂,其实也有迹可循,无非是根据平仄、韵脚来界定,平蒸则手掌并拢,仄蒸则是右手食指前屈,平东则是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对碰……看似花俏,说穿了就是一套口诀满复杂的手指操,唯一不太好的地方是,可能不太适合贴身近战,就如同田文那样,被自己一贴身,差点打掉好几根牙。

但是《博物志》中也有个说法,那就是战诗词的原作者其实是有福利的,能和战诗词形成共鸣,省却了繁琐的手势。到了才气精深时,甚至还能省却吟诗的步骤。

这样的战诗词,又被称为本命战诗词。当时余宁读到这里,便感叹难怪之前听说的逸闻中,打死人的永远是边塞诗人。

想到这里,余宁忍不住跃跃欲试。只可惜现在还在考试,要等考试完再去找人试试。

打定了主意后,余宁也不再多想,闭上眼睛开始观想长生诀,养足精神准备明天的考试。

第三天一早。

诗词一科考完,一只纸鹤照旧衔着一个书篮飞过来,书篮里照旧放着下一科要考的诗题,制艺。

将写着《侠客行》的宣纸放进书篮,蔫坏的看着纸鹤凌乱的扑闪翅膀,差点坠机,好不容易才展翅飞走。

今天的考试是乡试的最后一天,总共要考两门,早上到下午考制艺,晚上再考最后一门策论。

跟诗词相比,制艺在大乾的读书人心中,地位无疑要高上不少,讲究的是一个读书人,对众圣典籍的理解。一个读书人可以写不好诗词,不通射御,却决不能不会制艺,几百年前的亚圣董仲舒,便是不通诗词,凭借着一手超凡脱俗的经义封圣的。

所以,哪怕是余宁,也不得不提起精神,对接下来的那门制艺提高警惕。在这个有些奇妙的世界里,制艺在某种程度上算是替圣人言,若是不小心写错一句话,动辄可能被人查水表,最坏的结果是文胆动摇,甚至自毁文宫。

屏住呼吸,打开试卷。

这次的制艺只有两个字:蚤起。

余宁忍不住傻了眼:这是什么题?

之前的那个“及其广大草”像是给你两个字:高义,让你发挥想象力补全白洁全文,倒还厚道点。这个制艺就更过分了,就像是只给你一个秦字,让你补全门房秦大爷全本,出题的人在想屁吃呢?

蚤起……究竟出自哪里呢?

想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余宁才恍然大悟,拍了下大腿,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的出处。

《孟子·离娄下》“齐人有一妻一妾”的其中一句,“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

这是《孟子》中的一个名篇,讲的是齐国人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妾(也是成语“齐人之福”的出处),他每天都很早出去,然后吃得酒足饭饱回来,和妻子、小妾说自己和达官贵人们天天在一起吃饭。但妻子却从不见他带贵人回家吃饭而起了疑心。

随后便是这句“蚤起,施从良人之所之”,蚤通早,意思是妻子早起,跟着丈夫出去。发现他只不过是去坟地里去偷吃人家祭奠的酒食,然后回家继续跟妻妾耍威风,妻子回家后和小妾抱头痛哭。

拿到题目后,首先是要破题。余宁深吸了一口气,仔细思考起来。



第六十二章 乡试结束

换到现代的话说,正确的破题思路就是谴责不务正业,好逸恶劳,还想着在妻妾面前装逼的渣男。

话说起来虽然简单,但按照余宁的理解,制艺中的破题一定要从微言大义这个角度去破,一定要拔高境界。

那么用圣人之言进行破题的话,应该从哪里入手呢?

正常讲,正确的破题方法应该是引用《论语·述而》里的一句话破题,孔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但余宁觉得,要是这样破题,很容易像清谈中反感的一样拾人牙慧,令人不喜。我要争一下解元,绝不能跟别人走一样的路,落了下乘。

那么,我要如何破题,才能绕开孔圣的这句谈富贵的千古名言,阐述出自己想说的观点呢?

远处传来了隐约的哭声,显然有才子因为摸不透题目的含义绝望哭泣。对此余宁虽然同情,却也无能为力。科举这东西只能靠自己,当真是千军万马过一座独木桥。

余宁摇了摇头,抛开杂念,皱起眉头,仔细思索。

想要写一篇好制艺并不难,但想要不落窠臼,写出自己的观点来,则是难上加难。

余宁坐在那儿,微微叹了口气,举起前方的水杯喝了一口,闭上了眼睛。

不急,还有的是时间。

其实儒家几个圣贤中,每个人对于富贵的看法都不同,在孔子看来,富贵可以求,但要有原则的求。孔圣年轻时便有这样一句名言: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而孟子似乎对富贵有种天然的不喜欢,这从《孟子·滕文公下》那句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中便能看出来。

至于亚圣荀子……他似乎崇尚性恶论,对富贵的观点是:贪图富贵乃是人的本性。

余宁想着想着,忽然豁然开朗:“我懂了!”

余宁沉吟了片刻,提起笔来,挥毫写道:“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然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也,几希矣。”

这句用来破题的话出自《荀子·荣辱》,下半句话则来自于《孟子》,两句圣贤之言结合在一起,犹如灰蒙蒙的天空陡然拨开云雾,一下霍然开朗。

余宁的经义上,一寸才气悄然升腾而起。

一寸即是出县,这也意味着,余宁的这篇制艺刚刚写了两句话,才气就已经稳定在了出县水平。

破题堪称完美,接下来是承题,按照王弼的话说,做制艺要凤头、猪肚、豹尾。

现在凤头已成,承题则要如同猪肚,贵在饱满。要用五六句话将破题引申开来,必须要言之有物。

余宁沉思了片刻,决定从君子和小人两种方向来分别阐述对富贵的追求。

其中亚圣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无疑便是自己口中的君子典型。

余宁眨了眨眼睛,挥毫写道:“然颜子自惟其若是也,于是居陋巷以致其诚,饮一瓢以求其志,确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高坚之可尚,忘钻仰之为劳,任重道远,竟莫之致……此君子之行也。”

写完君子,余宁又开始拿小人举例,就这样慢慢写着,宣纸上的才气由一寸变成了两寸,缓慢的朝着三寸爬去。

才气已经达府,相对于自己平时的水准来说,差不多已经是超常发挥了。

越到了这种时候,余宁就越不敢怠慢,制艺不同于诗词,当真是一个字都错不得,因为这个世界并没有标点符号,稍微错一个字,就可能导致意思南辕北辙。

“叮,制艺熟练度12!”

“叮,制艺熟练度15!”

游戏提示在脑海中疯狂刷屏,余宁恍若未闻,笔下不停。

“……是以君子不以富贵妨其道,不以隐约易其心。不善之心,无自入焉。小人则蝇营狗苟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也。余有一诗以嘲之: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

如果说之前自己所做的制艺是循序渐进,从平淡起手,缓缓道来的话,那么自己这篇制艺,便是从起手开始就是大开大阖,狂草疾书,最后以黄庭坚的《清明》中的两句名诗作为结尾,以齐人在坟墓前乞求祭品充饥,反而在其妻妾面前夸耀有富人请他喝酒对比介子推宁愿被烧死也不愿出仕的典故。自从穿越以来,就数这首制艺做的最为酣畅淋漓。

落笔之后,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才气盘旋而上,堪堪越过了三寸,成就鸣州!

才气灌顶而入,余宁的神思再次清明几分。

与此同时,文宫里又升上来一根石柱。

【一篇酣畅明快的制艺。】

游戏的鉴定也证明了这篇制艺究竟有多屌,按照余宁的估计,恐怕至少也是大儒水平的制艺了。

“呼……”

余宁长长吐了一口气,把笔放进笔洗里,刚才做制艺的过程中,堪称如履薄冰,生怕写错一句话,被人查了水表,后背都写湿了,幸亏自己这次的发挥堪称如有神助,做出了远超自己水平的一篇锦绣文章。

接下来,余宁仔细检查起眼前的这篇制艺,逐字逐句的精读过去,又修改了其中几句不太通顺的句子,直到找不出任何缺点才停下来。

等到墨迹彻底干透后,余宁将这篇制艺放在桌子上,沉思起来。

事情远比他想象中的顺利,他自信帖经、墨义无一错漏,甚至连几个刁钻古怪的题目都被他一一破解,而诗词一首鸣州,一首传天下,足够他拿到甲等。这篇制艺也是超水平发挥,自信在年轻一代中绝没有人写的比他更好,若是这都拿不到甲的话,他倒要质疑主考官的专业水准了。

如此一来便有三个甲等,只要最后一门策论能拿个乙,这次的解元之位,应该是非他莫属了。

在自己的任务栏里呆了很久的主线任务,也差不多是时候完成了。

一直到傍晚,才有纸鹤翩翩来迟,带来了最后一科题目:今有三县水患,若你是一郡之父母,何以治之,何以抚之?

余宁嘴角微微抽搐,他曾读过王阳明的一首诗:“他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诗虽写的洒脱,仿佛一切苦厄只是过耳清风,但所作所为却是醇儒近腐,好好的一个大儒不做,却学着大禹治水,来回奔波于五地。现在还来了这一手,看来王阳明对这场水患真的是挺忧心的。

余宁是个穿越者,在现代,对于抗洪、赈灾方面自有一套章程,余宁在前世并不关注这些,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再加上这些天里,关于如何赈灾这方面的事情偶尔也有想过,因此要整理出属于自己的一套东西,也不是很难。

“唰唰唰……”

很快,余宁便把自己想到的一些赈灾方略写上去,比如如何组织抗洪,如何管理灾民,如何有效的分配赈灾粮款等等等等。

写完之后,余宁弹了弹手中的几页纸,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虽说写的不算如何惊才绝艳,但也算言之有物,至少拿个乙中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当——”

外面有小吏敲响玉磬,乡试宣告结束。



第六十三章 长生诀中级

坐了一会儿,一个小吏掀开布帘进来收卷,说起来也挺巧的,正是之前进来替余宁修桌板那位。

当他伸手掀布帘时,之前忙于考试还没注意到,他的手指上戴着一个造型奇特的黑色扳指。

【一枚价值连城的木扳指】

那小吏不知怎么的,对余宁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见余宁盯着自己的扳指,就解释说道:“在下沈括,这是家父亲手做的木扳指,取自江心一棵将沉未沉的木桩,据说用来做木工活时可以事半功倍。不过沈某倒没觉得有什么蹊跷之处。”

余宁“哦”了一声,点点头,倒也没去继续问起这枚扳指的事情。自己又不是属蝗虫的,碰到什么好东西都要据为己有。

不过沈括这名字挺熟悉的啊,跟写出《梦溪笔谈》的那位梦溪居士同名,也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人。

此人身材颀长,颌下三缕胡须尤其飘逸,看起来倒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名士。

沈括将余宁的卷子收起来,在填写姓名的地方糊上纸条,抬头笑道:“之前见到余兄诗成传天下,当真叹为观止,想必沈某要提前恭喜解元老爷了。”

“不敢不敢,沈兄年纪轻轻就能在江南贡院里做事,想必前途也不可限量。”人家笑脸迎人,余宁也不好给他脸色看,微笑着说道。

“叮!纵横术熟练度3!”

沈括叹了口气:“勉强混口饭吃而已,不瞒兄台,沈某是墨家传人,也曾侥幸考中进士,可在如今的官场上,会做事不如会作诗,我在金陵混了七年,仍是只能修修桌子,敲敲磬,做些鸡毛蒜皮的杂事,也不知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余宁:……

其实仔细想想倒也没错,虽说墨家也出了墨子这样的亚圣、天下楷模,墨家的机关术更是奇诡,但历史上除了墨子之外,便再没出现过一个亚圣,甚至连半圣都没几个。再到几百年前儒家亚圣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举措被当时的梁武帝所采纳,诸子百家也随之淡出历史舞台。

所以这姓沈的仁兄倒也挺可惜的,也就是生错年代了,刚才见他修桌子的时候挺熟练的,放在现代当木匠,月入过万应该不成问题。

和沈括又交谈几句后,余宁便拱手告辞,背起书箱朝贡院门口走去。

一路上,熟悉的才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讨论这次的乡试。

“今年的帖经真是难啊,一看前几道题目,我就知道要呜呼哀哉!”

“也不知道是哪位考官出了那么多《中庸》的题目,我十题中倒有四五题答不出来,碰到那道裴矩身在何处更是茫然不知所云,帖经墨义我顶多只能得丙中。”

“丙中也叫差?我完全是双眼一抹黑,十有八九便是丁等。”

余宁摇头笑了笑,快步朝外面走去。

走到门外时,倒是遇到了祝允明,他正和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年轻秀才并肩朝前走,见到余宁,大步走过来:“余兄,这次考得如何?”

“还算不错,至少全答完了。”余宁微笑着说道,“祝兄你呢?”

“虽然还有几道题目答不上来,但想来考上举人应该不难。今晚祝某做东,不醉不归!”说到这里,祝允明脸上难掩欣喜的笑意。

“恭喜祝兄。”余宁之前听过祝允明说过他乡试失利的事情,因此倒是诚心诚意的祝贺了一句。

祝允明道了声谢,又为余宁介绍身旁那人: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唐寅唐伯虎。

“见过余兄。”

唐伯虎扯了扯嘴角,冲余宁拱手致意。

余宁见他长得年轻风流,握一把扇面绘有仕女的折扇,轻轻摇动,虽然挺装逼的,但也没有想象中的倨傲。

“刚才考场中那篇传天下的诗是余兄写的?”唐伯虎忽然问道。

“正是。”

“怎么写的?”唐伯虎的切入点很清奇。

余宁:“……用毛笔啊。”

祝允明:……

听着两人说话的祝允明觉得自己心很累。

唐伯虎这家伙虽说有点神神叨叨的,但在余宁看来,人不坏,三人在广场外分开时,约好三日后放榜之后一块喝酒,彼此倒也成了一面之交。

回到客栈,余宁打了盆清水回来,关上门,洗了把脸之后,坐下来长长出了口气。

前身十年寒窗苦读,再加上自己穿越过来之后诸般辛苦,虽然还不知道具体结果如何,但只要竭尽全力,努力过了,那便够了。

反正不管怎样,主线任务总算可以完成了。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十有八九是个解元。

接下来要完成的就是另一条主线了……

可选主线任务:【武林新秀】作为武林中初出茅庐的小虾米,踏入武林的第一步是扬名立万,请在江南武林中达到声名鹊起的程度。(是/否)

尽管暂时没想到怎么扬名立万……是站在别人武馆门口撒泡尿,还是干脆上门踢馆,但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没半点功夫的话,被人扬名立万还差不多。

也许是同修了《长生诀》和《洗髓经》的关系,也或许是才气灌体提高了资质的关系,余宁仿佛是被游戏打通了任督二脉,练习的进度非常快,之前忙于学习制艺的时候没觉得,而现在看着《长生诀》4152/8000的进度,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了,自己真的变厉害了。

余宁甚至自己都有些纳闷,难道自己其实是武学奇才,只不过是体质太差,才成了那个人见人欺的弱鸡?

再看了看自己8953的剩余经验值,一时没忍住,花费了3848点在《长生诀》上面,把它点到了中级。至于《洗髓经》,熟练度前不久已经到达了中级,没必要再继续点。

说来也奇怪,把《长生诀》点到中级的一瞬间,余宁的眼前一阵恍惚,眼前出现了一座极其巍峨高远的高山,直觉告诉他,欲要向前一步,必先翻越此座山。

从恍惚中醒过来时,余宁不禁怅然若失,所谓行到山前知五岳,可自己偏偏行至五岳只见山。

再看了看属性,力量和敏捷各有了许多增长,力量从一开始的75点,涨到了133点,而敏捷则增至近200点,接近普通人的两倍。

余宁定了定神,拿出乡试前新买的一百二十斤大弓,伸手握紧了弓弦,轻轻拉了开来。

“绷!”

整个弓被一下拉成满月,一松弦,发出了一声金石交鸣的声音。

成了!

“算起来,从七月初得到《洗髓经》起,练武不到两个月,如今我已能轻而易举的拉开一百二十斤的大弓,差不多应该接近入品。只是还没经过实战,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如《武经》中说的这样,赤手空拳破五甲?”

能拉开六十斤大弓,连珠发射,便能算武者。

而顶尖的武者才能入品。

《武经》之中记载的顶尖武者层次,需要赤手空拳,一人被五个披甲执锐的精锐甲士包围,还能战胜之。

也就是破五甲。

“仅仅两个月的修炼,就能接近入品,开了挂就是不一样,不过更为重要的是,我修炼了《长生诀》和《洗髓经》两门功夫,又辅修了儒修,才思敏捷,悟性方面更不用多说,修炼的速度才能这么快。”

自从得到这款游戏后,这两个月来的成就可以说是翻天覆地。彻底扭转了余宁的人生。

从一个只能在茶楼门口卖画的宅男,一跃变成了快要入品的武者,这样的进展。也的确可以称得上神速。

更罔论自己还是圣前举人,有《侠客行》这样的战诗词作为后手,比起真正的入品高手来说,也未必就吃亏。

把《长生诀》点到了中级后,《长生诀》后面的升级要求变成了0/80000,如果没猜错的话,每升一级的熟练度要求都会翻上十倍。

按照一天增长300多点熟练度来算,要练成高级的《长生诀》,最起码要200多天。

那专家级《长生诀》岂不是要花上六七年?

余宁:……

吃不了苦的余宁一脸的懵逼。

……

江南贡院。

阅卷房里,两万余份试卷摆在一张张桌子上,叠成了一座座书山,蔚为壮观。

两万名秀才参加秋闱,单单五名考官阅卷肯定是不够的,于是江南贡院的小吏们便忙活起来。

这个年头,考试时用的是糊名制。阅卷的时候,卷子的名字被纸条封上,只有在评定中举的试卷之后方能打开纸条的名字。

阅卷两日,第三天放榜,第一天便是由小吏们选取三百学子的试卷交给五位主考官,第二天由三位主考官排定名次,评定解元、亚元的人选,最后才能打开试卷名字的纸条。

王弼、王阳明、裴矩等五位考官站在桌子前面,等待阅卷。

第六十四章 四甲

每个考官面前都放着六十份试卷,散发出长短不一的才气。

值得一提的是,科举中有才气固然是好事,却不是科举取士的唯一标准,帖经墨义以及策论做的再好,也不会有半分才气。制艺才气再高,就算骈四俪六,华丽异常,倘若离题万里,同样也是废卷。

否则还要考官来干嘛?看才气不就行了?

这时候虽然每份试卷都有七十多页厚,但在场的五位考官儒术精深,无一不是考取过进士的大儒,一目十行不在话下,像是酒糟鼻子的郑姓考官,更是坐拥一心二用的上品文心,阅卷的效率更不用多说。

只可惜乡试需要几位考官交叉阅卷,每相邻两个人对自己的试卷评分后,要评判对方的试卷。不然以郑姓考官的本事,大可以一口气分担绝大部分的试卷。

“这字……看起来像是唐伯虎的字啊,帖经错了两道,墨义错了一道,可定为乙中,两首诗词的才气均为达府,合计四寸三,可暂定为乙下,制艺才气为一寸六,写得尚可。策论言之有物,均可以给乙下,这人果然是扬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子,若是在顺天府,说不定都可争一争解元了。”

郑姓考官吁出一口气,说道。

王阳明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他也看了一遍唐伯虎的考卷,恰如郑姓考官所说,分数给的很公平,在王阳明看来,唐伯虎的制艺破题不错,但在承题方面就写的很一般了,若是他的话,也会给乙下。

“可。”王阳明说道。

“这份考卷做的也算不错,只可惜仍是猜不到裴某在哪……”另外一边,裴矩含笑道。

王弼指着他苦笑:“你裴弘大神龙见首不见尾,莫说他们了,便连老夫都猜不到。”

“哈哈,也是!”

其他人亦是心有戚戚焉。

裴矩,字弘大,出身河东望族裴氏,幼年身体孱弱,却以天资聪颖名闻遐迩,十三岁时前往长安求学,做出一十八篇策论,其中不乏治国良策与金玉良言,被大儒扬雄称作可以独领文坛风骚二十年的天纵奇才。十七岁中举,同年考中进士,再同年考中榜眼,被当时天子所器重,拜为翰林。二十一岁父死,辞官丁忧,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到了二十九岁才再度出山。去南方边陲独掌一兵,每战必以少胜多,率三千敝卒定岭南,灭南陈。三十四岁经营西域,打击吐谷浑,以妙计分裂突厥,若不是大乾轻视军功,以裴矩的功劳,封侯拜相恐怕亦非难事。唯一可惜是,裴矩二十多年前已成大儒,到了如今却依然是大儒。

对此,大乾的文士早有公论,若不是涉猎实在太多,以裴矩的智慧,恐怕早就成就半圣。

裴矩呵呵一笑,说道:“王兄说笑了,你看看这份卷子。除了不知裴某在哪,其余帖经墨义就错了一道,以裴某之见,可给乙上。一首诗词鸣州,一首诗词达府,可得乙上。制艺才气二寸九,可得乙上。策论字字珠玑,同样可得乙上。”

王弼扫了一眼试卷,点头道:“可。”

郑姓考官微笑道:“四个乙上,按照平时惯例,此人十有八九便是解元了……”

话没说完,王阳明微微咦了一声,众人不由把目光投了过去。

众人都知道,除了下棋之外,这位阳明先生风姿堪称绝世,无论何时都气定神闲,极少见他有惊讶的时候。

离他最近的郑姓考官把头探过去,先是被考卷上气势磅礴的字给吓了一跳,读书人讲究字为文人脸,但这脸长得帅成这样的还真的不多。再看他内容,不由啧啧称赞道:“裴兄啊裴兄,可算有人知道你在哪了。”

“哦?”

裴矩饶有兴致的走过来,低头看向王阳明手中的卷子,看着看着不由脸色微变。

帖经墨义全对,甲等。

这首咏日诗……当时韵脚是他定的,完全押韵。

“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

“直须日观三更后,首送金乌上碧空。”

王弼在旁边看了一遍,眯起眼睛望向王阳明:“王兄,若我没记错的话,句容宝华山上也有一座日观峰吧?”

王阳明轻轻颔首:“正是。”

“可采纳否?”

“可。”

王阳明微笑着应了一声,这次的止涝文会需要两首诗,如果没有变数,其中一首便是它了,紧接着又把目光投向了另一首诗。

“侠客行……”

他轻轻念了出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他的声音清朗,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裴矩面容一肃,侧耳倾听。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嘶……”

众人一起深吸了一口气,就连王弼也是忍不住露出了惊容,他虽然对侠有所成见,但这间不连发的四句诗虽然有些杀气,却让人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洒脱。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

“将炙啖专诸,持觞劝侯赢。”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跟那首《把酒问月》有些类似,依旧大气而壮丽,完全不像是人间的诗句,寥寥几句,便写出了侠客豪气干云的风采。专诸为信义刺杀晋鄙,不惜一死,侯嬴献计兵符,自刭谢魏。

或许真正的侠就该是这样,言必行,行必果,己诺必诚,不爱其躯。

“就凭这首诗,便当得甲等。”王阳明轻轻说道。

“甲等!”

“甲等无疑!”

“甲等!”

见众人并无异议,王阳明提起笔,在考卷上写上了一个甲等的评语。

连续两个甲等,到了这时,其他考官也没心思再看其他考卷了,纷纷围到了王阳明周围。

再是制艺的卷子,才气三寸有二,郑姓考官笑道:“鸣州的制艺,只怕连我等都未必能做出来,只是不知道写的究竟如何。”

王阳明未置可否的笑了笑,轻声念道:“饥而欲食,寒而欲暖。劳而欲息,好利而恶害,是人之所生而有也。然由君子观之,则人之所以求富贵利达者,其妻妾不羞也,而不相泣也,几希矣……”

王弼在旁边会心一笑,他之前督促余宁破题要精炼,要稳准狠,现在看来,这个小兄弟果然记住了他的话。

“……然颜子自惟其若是也,于是居陋巷以致其诚,饮一瓢以求其志,确乎不拔,浩然自守,知高坚之可尚,忘钻仰之为劳,任重道远,竟莫之致……此君子之行也。”

随着这篇制艺逐渐铺陈开,在场几位大儒的神色越发凝重,在他们看来,这篇制艺做的有如流水潺潺,闻之叮咚作响,饮之如饮醇醪,当读到最后一句话,余有一诗以嘲之: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在场的几位大儒更是忍不住鼓掌叫好。

王弼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好一个人乞祭余骄妾妇,士甘焚死不公侯。当真是酣畅淋漓啊。此文当定甲等。”

“甲!”

“甲等!”

“甲等!”

王阳明点点头,提笔在制艺上写上甲等。

最后还剩一篇策论,大乾立国以来,取士何止数十万,但得到乡试三甲的总共只有四十三人,更罔论四甲。

便连见多识广的王弼都有些紧张,一双眼直勾勾的望向王阳明手中的考卷,恨不得替他翻页。

王阳明不疾不徐的展开考卷,看了几行后,又忍不住“咦”了一声,笑道:“有趣,有趣。诸位来看看。”

根据余宁的说法,在洪涝地区应该采用转粜法,赈灾粮不是一次性发放而是利用有限的赈灾款滚动购买粮食,在灾区适当贱卖,保持流动性。在这里余宁还注明:转粜法不仅仅将救灾款买了粮食散发就算,而是减价出售,将售得款再去非灾区购买粮食继续平买低卖,循环几次,到本钱折尽为止。如此一来,哪怕一千两赈灾款,也可以当一千五百两,甚至两千两用。

其二,以工代赈,灾荒之年,一般郡县均禁止土木工程,但在余宁看来,反而可以在这时候趁工价低贱时大兴土木,既能兴建水利,又能让灾民得以糊口,一举两得。

第三,注重疫情,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尽量不要吃不清洁、甚至腐烂的东西,要有清洁的水源,还要设立个隔离带,但凡有生病、咳嗽、头疼脑热的立刻送进去,这样的人很容易携带疫病,一旦传染开了,后果不堪设想……

一整篇的赈灾规条,每一条都是言简意赅,但在王阳明看来,却是字字珠玑。

半晌,他抬起头,望向其他人,轻轻询问道:“老夫觉得,有了这篇东西,其他章程皆可以不要了……你们觉得如何?”

裴矩沉默了半晌,徐徐说道:“甲等,此人乃奇才,亦是干才。”

“甲等!”

“甲等!”

“甲等!”

“可。”

王阳明微微颔首,提笔在余宁的策论上再度写上了一个甲字。

第六十五章 放榜

一直到连续定下了四个甲,在场的几个大儒才神情复杂的对视了一眼,大乾立国以来,四甲举人仅有三人,就连王阳明,当年中解元时,诗词也才拿了乙中。没想到今日自己今日倒是有幸见证了第四人。状元之才也不过如此了。

郑姓考官挠了挠花白头发,迟疑道:“那咱们不改了?”

“不改了。”

“不改。”

“不改了。”

王阳明点点头:“既然都不改了,那便请诸位写下考评。”

唯一思索,提笔写道:“首艺空中闻异香,百年如有神。次,观书如月,运笔如风,策论字字珠玑,诚三十年难得一见之逸才。”

写完之后,盖上了自己的印章:阳明山人王伯安印。

……

老天爷依旧阴沉着一张黑脸,没半点要放晴的意思。无数银线稀稀疏疏的从天上落下来,敲打着窗外的芭蕉。

第二天一大早就是放榜的日子,余宁盘膝坐在榻上,闭目观想。

跟直来直去的《洗髓经》不一样,《长生诀》更注重精神方面的修养,不喜欢吃苦的余宁倒是本能的挺喜欢深入挖掘《长生诀》的奥妙。

只是这两日修炼下来,熟练度只加了800不到,修炼的过程也走走停停,有如抽丝剥茧异常艰辛。

刚刚观想完一个周天,外面祝允明就过来敲门了:“余兄!余兄!”

“来了!”

如今在这年月,乡试放榜算是个大日子,从昨晚开始,祝允明就已经很明显有些坐立不安了。倒不是他养气功夫不到家,实在是乡试对一个读书人来说,实在太过重要,否则徐文长也不会三十年如一日,连续参加十次乡试。

余宁吐出一口气,麻利的从榻上一跃而起,打开门。

李寻欢也在祝允明旁边,看样子是要跟两人一起去看榜,似乎看起来还挺忐忑的。而且这人看起来超级帅,但纠结起来的时候,眉毛会搭拉下来,跟迪巴鲁似的,让余宁忍不住有点想笑。

“余兄莫非就一点不在意自己的成绩如何?”李寻欢见余宁不急不慢的样子,好奇的问道。

“考都考完了,急也没用啊,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就算再急,也没法改变事实。”余宁微笑着说道。

“也是,还是余兄豁达。”迪巴鲁,哦不,李寻欢也笑了笑说道。

余宁匆匆洗漱完毕,跟两人说笑着来到客栈大堂吃饭。

或许都出去看放榜了,大堂里的食客不多,余宁点了碗杂粮粥,端起碗来喝粥时,忽然听到隔壁两个士子提到了他的名字。

“听说最新一期的邸报出了,这一期的诗文中,居然有余子扬的两首新诗,一首镇国,一首传天下,这次解元应该非他莫属了吧?”

“那也未必,诗词小道也,为国取士取得不是诗词,更看重的是制艺。诗词做的好,制艺未必佳。”

之前余宁听王弼说,要把他的两首诗送到洛阳去,登上邸报。当时听过便忘了,没想到王弼还是挺给力的,竟然说到做到,当真送他的诗上了邸报,而且还是两首。

两人絮絮叨叨的说一些琐碎的杂事,听起来虽然心里蛮爽的,但听多了也没意思,正打算再要一碗粥,忽然皱起了眉头。

“是了,李兄,你在丁家做事,杀害丁家大少的凶人抓到了没有?”

“还没有,听说已经有些蛛丝马迹了,丁家大少的灵柩还停在灵堂未曾出殡,丁老太爷说了,若是不抓到凶手,绝不出殡。”

余宁:……

当时自己留下的痕迹应该不会太多,也不知道到底是真的查到蛛丝马迹,还是敲山震虎?

希望是后者。

收回目光时,这才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份邸报,余宁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伸手再要了一碗杂粮粥,一边读报,一边慢慢的喝着粥。

信手翻开邸报第一页,余宁不由得愣了愣。

“大儒扬雄月下独坐,忽然纵声长啸,满城皆惊,疑已进入半圣境界。”

“淮南一地鹰爪门惨遭灭门,与上月的灭门案手法如出一辙,疑是绿袍老祖所为。”

“扬州才子余宁妙手偶得传天下诗词一首。”

余宁:……

惊了,没想到老子也有上报纸的一天?

翻开第二页,则是一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和征稿信息,比如启明书屋征稿,某个大儒写了一篇某某文章等等等等。

余宁对这些没有兴趣,稍微扫了一眼之后,便翻了过去。

再翻开一页,则是一个榜单,名叫潜龙榜。

潜龙榜?魁虎榜?倒是有趣。

余宁不由会心一笑,众所周知,乡试的榜单叫魁虎榜,所以中状元叫做独占鳌头;中解元叫做名魁虎榜。可这榜单偏偏起名叫潜龙榜,意思可就明显得很了,十有八九便是年轻武者的榜单。

扫了一眼,果然是这样。

第一是一个叫传鹰的人,余宁不是很熟,下面记载着他的战绩:远赴塞外冰寒之地,刀斩藏边五丑,逼和大轮明王鸠摩智。隐约已成年青一代第一人。

第二则是一个熟悉的名字,乔峰。只是乔帮主这会居然还不是帮主,而是丐帮的传功长老。

第三是萧秋水,印象中是一个嗑药专业户。

第四则是老熟人——此刻正在自己旁边喝粥的迪巴鲁,哦不,李寻欢。

第五是俞佩玉,这个名字余宁不算太熟悉,只记得应该是古龙笔下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余宁的目光,李寻欢笑了笑,说道:“余兄应该在看潜龙榜吧?这里面的名次其实做不了数,除了排名第一的传鹰不知道深浅,其余几人,包括武评中排名靠后的几人,我应该都有机会赢。”

余宁:???

这迷之自信,真的是你吗,寻欢兄?谁知道,电视剧里那朵忧郁的男子究竟去哪了?

但话说回来,自己也真的没法反驳,小李飞刀就是小李飞刀,biu的一下能biu死人,就算乔峰再厉害,拉远了距离biu一下,胜负还真的难说……

更别提李寻欢也是个儒修。

而且更气人的是,自己文科是强项,但前二十里居然一个儒修都没有。看来儒修前期不行,后期也缺乏顶尖战力,也不是随便说说的。

这个世界有毒啊!

……

吃完早饭后,已经过了辰时,由都大锦驾车,一行人乘坐马车来到江南贡院。

和上一次一样,贡院门口人山人海。甚至连马车都挤不进去。不过这会还没到放榜的时间,人人站在这翘首以盼,间或闲聊,到处弥漫着冲天才气。

不一会儿,传来一阵鸣锣声,江南贡院的正门打开,几个身穿甲衣的兵士从里面走出来,隔开人群,隔离出一条可供两人出入的通道。

片刻后,几名官员从贡院中走出来,手中拿着一张朱红色的榜文。

“魁虎榜来了!”

在这几名官员出现的一瞬间,广场上出现了一阵小骚动,但随即被当中一个官员喝止:“肃静!”

他的声音不响,但在才气的灌注下,在场众人无不听得清清楚楚,短暂的骚动后,归于平静。

余宁莞尔一笑,他认得,这个人正是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括,身为进士,有这样的本事也是理所当然。

沈括扫视了一眼四周,和余宁对视了一眼,冲他点了点头,行至布告栏前,开始张贴江南今年的乡试榜单。

在沈括张贴完榜单之后,几个距离比较近的秀才走近看时,便被余宁名字后面四个相同的字眼闪花了眼。

解元:扬州府余宁

甲等,甲等,甲等,甲等。

第六十六章 再次更新

秀才:……

我的眼睛!!

那秀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张了张嘴,居然一时失语:“这……这……”

解元,扬州府余宁:甲等,甲等,甲等,甲等。

亚元,太原府李寻欢:乙上,乙上,乙上,乙上。

经魁,苏州府唐伯虎:乙上,乙中,乙下,乙下。

……

“四……四甲!”那秀才“这……”了老半天,终于喊了出来。

“四甲?”

排在后面的几个秀才只当他在胡言乱语,挤到前面看了一眼,同样瞠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四……四甲!余宁余子扬当真得了四甲!!”

声音在人群中传开,整个人群“哗”的一声炸开了锅,无数才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议论的声浪如同火山喷发出来的热浪,朝着远处推了过去。

“乡试四甲!没想到我居然能见到活生生的乡试四甲!除六十六年前顺天府那次之外,这好像是大乾近百年来唯一的一次乡试四甲吧?”

“顺天府那次乡试和这次怎么比?那次乡试的题目简单的很,得三甲的有七人,二甲的三十二人,当时得四甲的应该是任伯安,此人当了足足三十六年翰林,直到过世都未曾成为大儒。“

“是啊,这次乡试有几道题简直丧心病狂,恐怕也只有余子扬这样的怪物才能拿到甲等。”

“怪物,当真是怪物!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制艺才能在这次乡试中拿到甲等。”

……

人群之中,祝允明拍了拍余宁的肩膀,笑道:“难怪余兄如此淡定,我还在为你提心吊胆,生怕你考得不好。不行不行,你非得请客不可!”

李寻欢眯起眼睛盯着远处的榜单看了几眼,叹道:“李某自负才学了得,可没想到跟余兄比还是差了不少,李某这次拿了四个乙上,拿了个亚元。至于祝兄,名列第六,得中亚魁。”

“哦?”

祝允明知道李寻欢其实是个厉害的武修,法眼自然无差,但还是挤过去看了一眼,回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喜意,“也好也好,虽然挺嫉妒余兄的,不过咱们一行三人一解元,一会元,一亚魁,想必也会传为佳话。”

祝允明的声音说的甚响,一时不少人把目光投了过来,目光炽热:“这就是余子扬?”

“恭喜余四甲!”

“恭喜余解元!”

“恭喜恭喜!”

“余解元果真一表人才啊!”

被一群热情的士子包围,余宁急忙连连拱手,不停的道谢。

一边作揖一边道谢,直到狼狈不堪的挤出了包围圈,余宁才长长松了口气。

虽然早已有了心理预期,但直到此时,余宁才算真正把心放了下来。

自己牺牲的那张许愿卡,自己牺牲的那么多脑细胞,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叮,完成主线任务【文人之路】:在乡试中考上举人,并在江左文人界达到声名鹊起的程度。(声名鹊起:声望至少达到100,目前进度:0/100)。”

“检测到完成进度为200%,在乡试中考中解元,在江左文人界声望达到大名鼎鼎。(大名鼎鼎:声望至少达到300。)由于超额完成,获得任务奖励经验1820,随机获得一样道具。”

“道具正在抽取。”

“叮,你获得了道具:韦小宝的命运骰子。”

“【韦小宝的命运骰子】:掷出它!(冷却时间:12个时辰)”

“你的等级提升至9级。你的力量,体力,敏捷都增加了。”

“你的等级提升至10级。你的力量,体力,敏捷都增加了。”

“你获得了新的里程碑:【不积跬步】。”

“稍后游戏将进行更新,更新后将会开启新的内容。”

“叮,发现一条可选主线任务:【文人之路2】:在会试中考上进士,并在文人界达到声名鼎盛的程度。(声名鼎盛:声望至少达到500,目前进度:305/500)。”

打开任务面板,在主线任务后面选择是。

【文人之路2】:在会试中考上进士,并在文人界达到声名鼎盛的程度。(声名鼎盛:声望至少达到500,目前进度:305/500)。”

任务提示:大乾人才济济,厉害的人物比你想象中的更多,请务必不要掉以轻心。

余宁:……

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吐槽,他也知道想考上进士不容易啊,大乾举人何止十数万,其中不乏博学鸿儒,这么庞大的读书群体,总共才取一百八十名进士。

以自己这么粉嫩嫩的新人,想要在这十数万举人中脱颖而出,其难度不可谓不大。

说是这么说,梦想还是要有的,反正不管怎么说,明年开春的春闱还是肯定要参加的,压根不用考虑,余宁直接把这个主线任务接了下来,至于什么时候完成,能不能完成,一切顺其自然。

“叮,游戏开始更新,当前更新进度:0%。”

“在更新期间一切道具将处于不可用状态,经验获取,技能升级照常进行。”

余宁:???

在接完任务后,游戏居然一刻都没有停,立马开始了更新,而且还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一样的慢。

他记得上次更新,足足用了快3天时间……

祝允明站在余宁旁边,看着他的表情如同走马灯般的变幻:震惊,悲愤……忍不住有点慌:“余兄,我只是让你请个客而已……要不还是我请?”

“不用,我请,我只是想起了别的事情。”余宁长出了一口气。

跟祝允明和李寻欢二人找了个酒楼坐下,按照惯例,今晚参加完鹿鸣宴,明日便是时候返程了。在金陵呆的时间久了,总觉得有种夜长梦多的感觉,再加上游戏还在更新,更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越快走越好。

这间酒楼位于秦淮河附近,说来也巧,对面那位置,就是余宁刚来金陵这天喝茶的地方,当时余宁还没看清楚全貌,现在一看,装修比起扬州的醉仙楼还要精致几分。

桌椅都是制式的胡椅,唯一的缺憾就是胡椅较矮,只能盘腿坐下,桌子上铺着整洁的桌布,一旁还悬挂着一盆吊兰。余宁琢磨着回去也让苏蓉蓉买几盆放在苏宁记里。

酒楼生意一般,服务态度也不算很好,余宁喊了半天,才有小二上了酒菜,李寻欢给自己倒了杯酒,举杯道:“敬余四甲!”

余宁摇头苦笑,跟他碰了碰杯子,“敬李亚元。”仰脖喝干,笑问道:“接下来李兄有什么打算?”

“见见世面吧。”李寻欢笑道,“在山西时便听说扬州城大名,接下来大约要去扬州城瞧一瞧。等到春闱时再赶去京城。”

祝允明拍了拍手,笑道:“没想到李兄也是性情中人,扬州城青楼勾栏少说也有一百来座,其中倒有二三十座销金窟,其中鸣玉坊的那几家风味尤佳,之前我喊了余兄几次都没喊动,若是李兄想去,祝某全程作陪,包准李兄乘兴而来乘兴而归。”

李寻欢惊叹道:“看不出余兄竟然是这样的老实人。”

余宁:……

我们老实人做错了什么。

老实人还会纵横术呢。

不过话说回来,年轻人阳气壮,屁股可烙饼,在这年头,像祝允明李寻欢这样的年轻才子去逛青楼,大保健这种行为往往还算是风雅之事,哪怕是朝廷官员也是如此,只要不过夜就行。像自己这样正直可靠的男人,已经很少见了。

这两个人聊到青楼,便颇为投机,一口一个扬州城第一翘臀,太原城第一酥胸,老实人余宁也不好打搅他们的兴致,大半个下午,就在几杯酒的时间里悠悠度过。

这时候,从秦淮河的另一头走过来两个男子,一个高大魁梧,武夫打扮,模样粗豪。另一个则是个中年儒生,见雨势渐大,便收了伞,走进一边的茶楼里,点了几盘点心,两壶酒,望着窗外的雨景,低声交谈起来。

“三弟,你说爹是怎么想的?人死为大,既然旭儿已经死了,为何还不入土为安,非得把灵柩停在灵堂里?”粗豪大汉丁勉低声说道。

“爹有爹的想法,我等身为人子,又岂能随便揣测……既然爹说了不抓到凶手,绝不出殡,那我们便要想尽办法捉拿凶徒。”丁度沉声说道。

“可是万一……那凶徒离开金陵了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

两人正说着,忽然一只纸鹤飞过,丁度伸手取了纸鹤衔着的纸条,扫了一眼,站起身来:“二哥,刘学正让我过去一趟,明天一早便回,有什么事情等我回家后详谈。”

“去吧去吧!真不知道有什么事比旭儿的仇更重要。”丁勉挥了挥手,没好气的说道。

第六十七章 鹿鸣宴

吃东西的时候李寻欢和祝允明各还说了些神怪轶事,比如之前顾圣画画,动辄不见人影,只是空屋子里还不时传出人声,家中仆从好奇窥视,却发现挂在旁边的众贤论道图中多了个顾圣。祝允明说到这里其实挺唏嘘的,他自问书画天赋尚可,却始终停留在画道二境驻足不前,不知何时才能得窥画道三境的风采。余宁在旁没了脾气:怎么听起来跟鬼片儿似的,而且和顾圣比起来自己的画道三境跟p上去的一样,到现在就一只猴动了一下,这种苦也不知道找谁说去。

随后李寻欢也说起江湖中的一段轶事,五年前的华山论剑,当时有一名蜀中剑客长青子自以为剑术有成,便雄心勃勃的前往华山,当时大雪初晴,栈道崎岖难行,谁料在狭窄的栈道中遇到了穿布衣,戴斗笠,踏雪而来的独孤求败,当即拔剑搦战,谁料独孤求败并未出剑,只是轻描淡写看他一眼,咫尺之内便雪走山崩,岩石尽裂,就连长青子手中的上好宝剑也断成九截。再然后,长青子狼狈不堪的滚下了华山,从此再未踏出蜀中一步。祝允明对此不以为然,只道世人多以讹传讹而已,不然世间多传有餐霞饮露的仙人,怎么不见仙人出来亮一亮相?李寻欢只是轻笑。

他还未说起穿轻裘,望之如贵公子,剑法超凡脱俗的神剑山庄谢晓峰,也未说起喜着白衣,剑不出鞘,出必见血的西门吹雪。

真正在武道上能登堂入室的高手,又岂是常理所能揣度?

虽然李寻欢也没有多提,但余宁仍然觉得心很痛,他摸了摸腰间的剑,自从买了这把剑之后,连鞘都没出过几次,跟着自己,倒真是委屈了这把好剑了。

抬头看看天色也已经不早,接下来还要去赴那鹿鸣宴,余宁便不再听他们吹逼,起身招小二过来结账。

几盘下酒菜,八壶酒,几盘糕点,结账时,居然总共要了一两银子,余宁忽然感觉心更痛了。

鹿鸣宴的地点是在距离这不远的一座宅子里,据说是地方官专门用来宴客用的,根据余宁的理解,应该相当于现在的宴会厅,私房菜。宴请的对象则是今科的举人,本地的一些富豪乡绅,规模想必也不小,参加完鹿鸣宴后,明天一早要去文庙祭拜,接受才气灌顶。

再接下来,应该回扬州了。

盘算好接下来的行程,余宁不再停留,朝着门外停着的马车走去。

“叮!”

余宁:……

好端端的叮一声是搞毛?

而且就叮了那么一声,你有本事更新,有本事叮一声,有没有本事把下面的话叮完啊?

游戏没有任何反应。

余宁没有注意到,从他的身后正走过去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他别在衣襟上的一道神符,悄然在大雨中无风自燃,十分诡异,那大汉猛然顿住脚步,右手扣住了剑柄,手背上青筋暴绽,强忍住要拔剑的心思。目光扫过李寻欢时,眼神一凛,又把手放了下去。

他吸了口气,看着这一行三人坐上马车,朝着远处驶去。黄豆大小的雨点敲在他的鬓发上,溅起无数水珠。他用力捏了捏拳头。

看他们的打扮和去的方向,该是去参加鹿鸣宴。说来也巧,鹿鸣宴所在的宅子就是他丁家的一处产业。

有上三品高手在旁又如何?我就不信你还能活着走出金陵城?

马车在一个宅子前停下来,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大都是些身穿儒衫的士子,一个青衫官员站在门口招呼客人,颇为显眼,余宁笑得无奈,怎么又是你啊。

修桌打杂敲磬喊话贴榜,如今还客串迎宾,当真是当代铁人王进喜啊,沈兄!

“原来是余四甲大驾光临,快请,快请。”一见余宁,沈括立刻笑着拱手走过来。

“不敢,不敢,沈兄好!”

和沈括热情的打过招呼,又跟一旁上前客套的士子们一一拱手致意,余宁迈步走进宅院。

这宅子还是挺大的,总共前中后三进。

在中院门口处,站着几个身材高大,披甲执锐的甲士,余宁多看了几眼,评估了一下彼此的战力,笑着点点头,走进去。

入品的武者需要破五甲,多了不敢说,就这几个人,余宁觉得应该并不是什么问题。

中院里还挺热闹的,金陵取举人一百三十五人,出了少数几人没来,将整个后院坐的满满当当。

王弼等人没有来,坐在首座的除了金陵的于知府之外,也是个老熟人,一个姓郑的大儒,余宁之前见过一面。

“余解元果然一表人才,请入座。”于知府含笑说道。

在场的总共有九席,前三席是以郑姓大儒、于知府等人为首,坐的都是金陵城的一些达官贵人或者世家大族,唯有一个位子是留给解元爷的。

中三席是本年中举的举人,下三席则是配席,绝大多数都是些商贾,以及一些有名望的文人。

余宁客气了一番,也只能坐到首席。

等余宁三人落座后,鹿鸣宴正式开始。

所谓鹿鸣宴,就是在乡试放榜次日,宴请新科举人和地方豪绅等,饮宴之中必须先奏响《鹿鸣》之曲,随后朗读《鹿鸣》之歌以活跃气氛,用此举来收买人心,展示自己礼贤下士。据说春秋时孙穆子被聘到晋国为相,晋悼公办饮宴款待嘉宾,席间即颂《鹿鸣》三章。

没见过世面的余宁表示:一脸懵逼!

首先是几个歌伎开始奏乐,随后唱完《鹿鸣》曲后,便进入了自由讨论环节。

讨论一番诗词后,郑姓大儒顺口说起了难住了所有人的一道难题,

考官裴矩庚寅年四月二十一日身在何处。

郑姓大儒微笑道:“这题出得极其刁钻,老夫出这道题时,也未曾料想有人能答对,余小兄,你说说是怎么回答这题的。”

众人无不侧目,说实话,余宁的成绩太过亮眼,倒有很多人心存疑虑,郑姓大儒这时候问起来,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余宁沉思片刻,在心里组织一下语言,道:“我刚拿到这道题目时也瞠目以对,但后来我想到裴大人曾经写过的一首诗:《四月十九日泛浣花溪》……”

随后,余宁把自己写这道题目时的想法一一道出。

当余宁说完后,在场读过《弘大文集》的举人们纷纷恍然大悟,望向余宁的眼神越发钦佩。

郑姓大儒笑道:“好一个余子扬,果然才思敏捷。老夫敬你一杯。”

接下来众人继续讨论帖经墨义中的一些题目,不时有人拿题目出来请教余宁,余宁一一作答。

与此同时,也有不少人过来向余宁敬酒,在这年头,最基本的应酬就是喝酒,余宁也不方便推辞,杯到酒干。

没过多久便觉得微微有些腹胀,找人问明了溷轩的位置,前往解手。

绕过酒席,从侧门离厅,从溷轩出来时,一个仆从打扮的年轻人走到余宁旁边,轻声说道:“余解元,王祭酒请你过去一叙。”

余宁:……

要不要堵在茅厕门口等我过去啊?

余宁撇撇嘴,跟着那年轻人一路朝后院走。

天上还下着雨,后院是个挺大的花园,花园里有个堆有假石山的鱼池,在烟雨中弥漫望若湖泊。

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抱着剑静静伫立在那里,眼神淡漠的望过来。

“不好!”

余宁心里咯噔一下,想要往后退,却骇然发觉,后院的大门不知不觉被关上了。那个仆从打扮的年轻人走到了那大汉旁边,垂手而立。

第六十八章 战诗词

大雨、小院,没有灯,紧闭的院门,明晃晃的湖水,仿佛令人窒息的气氛,充满恶意的巨汉,区区几步的距离……

余宁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几步,沉声道:“阁下是……”

看了一眼更新进度,刚刚更新到了5%,还在一点一点往前爬。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还不能使用物品栏。

“嵩山派,丁勉。丁家的人。”那大汉冷冷的说道。

“久仰大名。”余宁深吸一口气:“只是你我素未谋面,为何要把我带来这里?”

“杀了旭儿的是你。”很肯定的语气。

余宁心中猛往下沉,自己这次,始终是有些大意了,没料想在官方举办的鹿鸣宴里,居然有人敢对自己下手。

深吸一口气:“丁兄说笑了,不知你有何凭据?依余某之见,你或许被他人蒙蔽,彼此有些误会……”

“叮,纵横术熟练度3!”

只可惜嘴炮根本没有用,丁勉嘴角露出狰狞笑意,冷笑道:“哦?”

脚下不停,朝着余宁一步步走过来。

“等等。”余宁嘴角微微抽搐,飞快的说道:“丁兄冷静点,余某是解元,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丁兄只怕也逃不了干系。”

“叮,纵横术熟练度5!”

“放心,没人知道会是我做的,我会将你挫骨扬灰,为旭儿报仇。”

“仇”字还没说出口,丁勉庞大的身躯已经踏前一步,拳走直线,朝着余宁轰过来。

余宁的视野中,一只砂锅大的拳头由小变大轰至,拳掌之间,犹如鼓起了一阵大风。

余宁:……

真是奇葩,明明拿着剑,用的却是拳。

来不及吐槽,下一刻,余宁却并没有选择应战,而是回转身,向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念出了诗:“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随着余宁的吟哦,在虚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头戴将军盔,身穿铁甲的李广虚影,他须发皆白,面目冷峻,活灵活现,恍若真人,拿起手中大弓,朝着丁勉拉开了弓。

“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这时候,李广虚影已悄然把手上的弓弦拉成了满月,一道长箭,就好像是在周围的空气里都射出一道道白色的圆环来,如爆竹般的震开了周围的雨滴,呼啸着射过来。

“……”

一只长箭带着衣服的碎屑与鲜血飞溅在空中,丁勉伸手拍了拍被利箭擦过的肩膀,咬牙切齿。这个蝼蚁,竟然让自己受伤了……

他之前并不算太了解对手的实力,但他是七品高手,就算对方是圣前举人,顶多也只是相当于九品,压过对方两品,再怎么打也是自己赢啊。可是没想到,还没动手,自己到先受了点小伤。

余宁一边朝后面跑,一边皱起眉头看着丁勉的身影,自己的敏捷加到了200多,是正常人的三四倍,如果全力逃跑的话,对手未必能追上自己——然而现实很快就打了他的脸,仅仅过了一瞬间,违背常理的破风声,就从背后传过来。

丁勉追至身后,一掌朝他拍了过来。

余宁一咬牙,右手按住剑柄,腰间长剑终于出了鞘,毫无花俏的跟对手的掌对碰了一记。

随着铿的一声,丁勉的掌往上一托,将余宁的剑格开,砰砰砰砰连出了四掌,内劲倾泻,只听砰一声,余宁被一掌拍飞,朝着后方连续滚出了好远,方才单手撑地,半跪着定住身形。吐出一口触目惊心的鲜血。

“没想到你还会用剑?”丁勉嗤笑道,“只可惜我嵩山派才是用剑的祖宗。”

余宁抹了抹嘴角鲜血,笑道:“大言不惭,传出去不怕被笑掉大牙。”

丁勉嘴角扯了扯,脚下不停,朝着余宁冲了过来。

余宁深吸一口气,体内才气大约还有八成,伤不算重,暂时还能坚持一会,《夺命连环三仙剑》还没有暴露,没准还能阴他一波。

紧紧握住剑柄,开始蓄力,口中的诗也一字一顿的默念了出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丁勉的身影冲过来,奔袭一掠如野马奔槽,一拳朝余宁轰至。

破风声从正面袭来,但与此同时,余宁也出了剑,同一时间,一个身穿青衫的侠客也在胸中悄然浮现,这侠客的影子,也在同一刻朝着丁勉挥出了吴钩。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丁勉面上露出惊容,蓦然收拳,用双手一档,躲开余宁当胸一剑的同时,狼狈不堪的挥拳格开了侠客虚影刺过来的吴钩。

原来这首战诗词是这样的?余宁眼睛亮了起来,继续默念: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趁着对方收招不及,余宁当胸一剑,一抹流华直刺向丁勉的胸口,体内的才气在飞速的消耗,但侠客虚影始终跟他亦步亦趋,保持着相同的攻击频率。

面对来自两面的攻击,来不及躲避的丁勉只能很勉强的侧身躲开余宁正面的一剑,但在另外一边,侠客虚影的吴钩也如附骨之疽般攻至……

碰到这种闻所未闻的诡异攻击方式,丁勉有无数句想要吐槽,避无可避之下,一臂扫出,堪堪在吴钩递至前将侠客虚影击飞。

这一掌精气神三合为一,本是妙在毫巅,但就在这时候,余宁大踏步奔过来,继续默念:“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大雨倾盆而下,却在他的儒衫上丝毫没有留下痕迹,平滑如新。

侠客虚影落地之后,慢了一个节拍,跟着他的相同频率朝前面奔去,一步……两步……三步……十步……

他此时冲势已成,几步之间,距离便迅速地拉近。

余宁足尖一点,猛的跃起,侠客虚影在同一时刻也猛的跃了起来。余宁挥动手中长剑,侠客虚影也唰的一声挥动了手中的吴钩,剑光欺霜赛雪,“呼——”的一声,手中长剑朝着丁勉刺去。

旁边的站着的那个仆从看得呆住了,他本以为以二爷的本事,这会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虐杀,可是现在看起来,怎么像是反过来的一样

……大雨,小院,没有灯,紧闭的院门,明晃晃的湖水,迅疾如风的剑影,夹杂着不断脱口而出的诗句,交汇成一张迅速摊开的水墨画,霸气凛然:“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专诸,持觞劝侯嬴……”

朗朗的念诗声中,余宁的一剑和侠客虚影的一剑同时闪电般的击出来,砰的一下,命中了丁勉拍过来的一掌。

丁勉身躯猛的一震,向后疾退了数步,地面竟似晃动一下,退后的几步中,已将地面上的青石都踩得现出了一道道蛛网似的裂痕。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就在丁勉后退的时候,在半空中猛然出现了一个手持金锤的猛士虚影,手中的金锤悄然落下,锤风如同虎吼一般落地,

“救赵挥金锤,邯郸先震惊——”

丁勉没料到余宁还有这等奇招,猝不及防下,身形僵硬住了,陡然失去了平衡,也就在这一瞬间,余宁也刺出了手中的剑,迅疾如闪电。

“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瞬间洞穿了丁勉的胸口。

“啊啊啊——”

丁勉手臂向后挥舞,由于他体魄强健,这一剑受到的伤尚未致命:“你敢杀我……咳咳……”

“丁老兄,你说我敢不敢呢……”余宁的心中没有半点怜悯,他现在已经和丁家结了死仇,他不死,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丁勉用手握住了剑身,身体被他推着向前走,恶狠狠的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刻,余宁已经双手用力,长剑刺落下去,将丁勉牢牢的钉在了地上,鲜血“噗”的一声飚射出来。

第六十九章 闹事

余宁将剑拔出来,抹了抹嘴角渗出来的鲜血,吐出一口浊气。

穿越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不借助外力,凭借自己的本事对敌,而且对阵的还是丁勉这样的强大敌手。

想起刚才战斗的情景,余宁忍不住有些后怕,他初修战诗词和剑法,丁勉的战力无疑要比他高强许多,也就因为他有一首本命战诗词《侠客行》,可以不依赖手势施展,战诗词和剑法两者合二为一,才能出奇制胜。

要是重来一次的话,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

真正的儒修要登堂入室,还是要修炼到唇枪舌剑的境界,就像王阳明一样,绣口轻轻一吐,便能顶百万军。

更罔论那把惊世骇俗的才气古剑,无中生有,着实让人惊怖。

但要在儒修方面更进一步,目前而言无疑是极为困难的事情,儒修讲究一寸光阴一寸金,一般都要通过长时间的苦修来进行积累,虽说自己有外挂,但最起码也要在考中进士后,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现在我和丁家已成不死不休的死敌,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到底还能拖多久,但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提升我的战力。看来不管要不要完成主线,修炼武技才是目前更重要的事情。

至于目前的事情,这里的痕迹是无论如何也清楚不掉的,自己出来这么久了,肯定会让人怀疑。倒不如堂堂正正把事情闹大,放到明面上,看看究竟是你丁家头硬,还是我圣前举人,四甲解元头更铁。

余宁心中下定了决心,一刹那转了很多念头,最后平静下来。

站起身来,咳嗽了一声,摇摇晃晃的走向那个仆从。

那仆从其实是丁勉新收的弟子,见师傅身死,一时慌了神,见余宁走过来,铿的一声拔出剑,胡乱比划“不要过来……我……”

余宁垂下眼帘,叹了口气。

说实话,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君子,却还有些底线,能不杀人,便不杀了吧。

伸出手,一把握住他的剑,帮他把剑拍回剑鞘,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别紧张,我不会杀你。待会老实一点,不会吃亏。”

“啊……”

那仆从望向余宁,一脸的茫然。

……

坐在这里待了片刻,外面传来闹哄哄的声音,郑姓大儒心急火燎的带着几个儒生赶到后院,看见这一幕,不由惊疑不定的问道“余小兄,这……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他坐在前厅喝酒时,才气隐约探查到后院有人厮杀,一看余宁居然没在,顿时慌了神,心急火燎的赶至后院,可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死在这里。

跟他站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中年儒生,此刻看见丁勉的尸体,手指忍不住颤抖起来“这……这……”

余宁扫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简单讲述着原因“学生之前喝多了酒,有些腹胀,跑去溷轩解手。可没料想这位仁兄——”

余宁指了指那个仆从,继续说道“没想到这位仁兄过来告诉我,王祭酒要在这里见我,王祭酒对学生有师徒之谊。长者见邀,余宁自然不敢不来。可没想到,却在这里遇到了此人。二话不说就要取我性命,学生尚未为国效力,自然不愿束手就戮,谁料此人外强中干,如此一番搏斗,此人反倒死在我的手里。”

“叮!纵横术熟练度+7。”

“获得里程碑【辩才无碍】。”

【辩才无碍你在辩论或者谎言中将占据极大的优势,效果(中)。】

余宁……

老子说的是真话好不好?

外强中干?站在一旁的李寻欢满脸古怪的望向余宁,死掉这人他认识,乃是嵩山派的长老,一手掌法在江湖上也算挺有名的,似乎是从七品的高手,怎么看怎么比余宁厉害,可居然被说成是外强中干。

嵩山派掌门听了恐怕会吐血吧?

好一个外强中干。

一旁的中年儒生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不由悲从中来“二哥啊二哥,你当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查到凶手后,若是跟我商量,兴堂堂皇皇之师,哪怕他是四甲解元又能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也是【明镜当台】的文心,有的是手段让他说实话,甚至能让他把他娘的闺名都讲出来。可现在呢,刺杀圣前举人,四甲解元,哪一条罪名都小不了,哪怕对方证据确凿都难免会连累到丁家。

郑姓大儒默然注视余宁一会,点了点头“眼神坦荡,不疾不徐,此话非虚。”

再望向那仆从,可察觉到对方心跳猛地加快,沉下了脸“余解元所说的可是真的?你放心,如果他所言有假,老夫自然会为你做主,无论他是不是解元,老夫都会将他拿下问罪,可若是他说的是真的,你可得小心了……”

在说话的过程中,郑姓大儒的气势陡然攀升,四周的风雨被他才气牵引,竟然形成了一个无雨的地带。

那仆从何曾见过这样的威势,不由有些吓蒙了,急忙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大人明鉴,都是丁勉指示的,他说余解元跟他有杀侄之仇,于是让小人把余解元引到这里……”

“无耻之徒!竟敢堂而皇之的谋害圣前举人,新科解元!”中年儒生厉声喝道。

随着中年儒生话一出口,那仆从犹如被人用重锤砸中,砰的一声朝后面飞去,撞在一旁的巨石上,昏厥过去。

大儒唇舌一动,出口必伤人。

中年儒生,也就是丁度往前踱了几步,一瞬不瞬的望向余宁。

“此人刚才说起,余解元谋害了丁家的长孙,可有此事?嗯?”

说也奇怪,那中年儒生嗯字一出口,就仿佛大音希声,一种无边无际的威压在余宁头脑中来回盘旋,似乎要逼迫他说出真言。

不过这对于拥有纵横术的余宁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之前跟王弼相处时,他曾经拿王弼试验过,就连王弼善于去伪存真的【明镜当台】的文心都很难识破他的谎言。这个纵横术的优先度可想而知。

“未曾。”余宁眼神清澈,淡淡的回答道。

“叮!纵横术熟练度+29。”

“嗯……”丁度缓缓点了点头,一丝阴霾在他眼中闪过,缓缓说道,“丁勉受人蛊惑,死有余辜。余解元请放心,丁家会给你一个交代。”

说罢,吐出一口浊气,又扫了丁勉的尸首一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余宁望着丁度离开的身影,心中反而泛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在这种情况下,这已经是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虽然自己借势成功逼迫丁家低头,但这人的城府太深,甚至连杀兄之仇都能忍下来。这样的人,反而更不好对付。

郑姓大儒也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余宁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余小兄也不必担心,只要此事不是你做的。就算丁家再怎么跋扈,江南贡院也能保你无事。”

“多谢郑先生。”余宁冲着郑姓大儒深施一礼。



第七十章 王祭酒找你

借着施礼的当儿,余宁眼神闪烁。

经过刚才的试探,他初步可看出几个问题。

“其一,丁家的地位远比想象中的要高许多,丁谓是三朝宰相,跟王阳明齐名的大儒,门生故吏遍布整个大乾,影响力自然非同凡响。只要有他在,丁家就不会倒。否则自己的谎言明明已经骗过了他们,占着理,郑大儒也不会仅仅说能保住我。”

“其二,厉害的大儒基本都会听音辨情,通过听一个人的声音,观看神情便能看出一个人有没有说谎,更厉害点的更是有能分辨真假的文心。这个纵横术仅仅是初级,加上几个诈骗专用的里程碑,就能骗过两个大儒,若是能用好了,不是刀剑胜似刀剑。纵横术升级要6000,现在只有不到500,等到有富余的点数的话,不妨再加一加,没准会有奇效。”

有仆从留下来这边的残局,收殓尸体。其余人则跟着郑姓大儒回到中厅。

出了这档次事情,死的还是丁家的人,宴会自然很难舒舒服服的开下去。

回到宴会厅之后,在场的人兴致也不是很高,没过多久便有人陆续提出告辞。

“家中有些事,今日要提早离去了,还望诸位海涵……”

“见谅见谅……”

眼看留下的人也已不多,余宁便起身也想告辞。但还没等他开口,就被神出鬼没的郑姓大儒给拉住了。

“余小兄先别走,王祭酒在贡院找你有事谈。”

余宁……

忍不住虎躯一震再震。

王祭酒累不累啊?累不累啊?怎么老找我?是不是有病啊。

看着余宁怀疑人生的眼神,郑姓大儒满脸黑线,干咳一声道“王祭酒真在贡院里面等你。”

跟祝允明和李寻欢说了一声,让他们先回客栈。随后上了郑姓大儒的马车,一路忐忑不安的来到江南贡院。

也不知道古人究竟是怎么施工的,和前天考试的时候比起来,两万多个牛皮藓似的考棚似乎拆的有点快,仅仅两天就已经拆的一干二净。

或许是看场面有些尬,没话找话说,也或许是真有读心术,郑姓大儒笑眯眯的道“余小兄可是在想,为何两天时间,两万三千余考棚就无影无踪。”

“正是。”余宁点了点头。

郑姓大儒笑道“这便要归功于墨家的符甲了,在江南贡院内,便有两件铜符甲,用符咒便可轻易驱动。一具铜符甲,便可顶五十甲士。用来干这些粗活绰绰有余。听说几百年前还有银符甲和金符甲,只可惜已经失传。”

“墨家的造物真是巧夺天工。”余宁忍不住赞了一句。

“的确如此,只可惜都是奇技淫巧,始终登不了大雅之堂。”郑姓大儒淡淡说道。

正说着话,郑姓大儒已快步转入一条颇为幽静的石板路上,余宁连忙快步跟上。

这条石板路的两侧栽种了不少竹子,此刻雨点敲打竹叶,斑驳的竹影投射在青石板路上,颇有一份深幽致远的静寂美感。

郑姓大儒微笑道“这些竹子都是老夫亲手所载,举世爱栽花,老夫却只栽竹。”

余宁看了看比自己手臂还粗的竹子,不由无语,大爷您贵庚啊!

没过多久,郑姓大儒在一间教舍前停下,王弼就在里头。

郑姓大儒把人带到,就笑眯眯的走了,余宁推开门,只见王弼正坐在棋盘前,跟老棋痞王阳明一道对弈。王弼执黑,王阳明执白。

之前便说了,余宁的棋艺大约是业余七段,在他看来,王弼的棋艺的确要超出王阳明一大截。

事实也是如此,不过七十多手,王阳明便被屠了一条大龙,呵呵笑着推乱了棋坪。

“既然余小兄来了,那么就先谈正事吧。”

王弼……

余宁有些紧张,但看王阳明笑眯眯的,又不像是有什么坏事情。

“余小兄。”王阳明微笑道,“不要紧张,刚才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丁家长孙或许是你杀的,也或许不是。这并不重要。王某为人处世,信奉一个理字。王某年少时杀谤母之人,占理;为道义杀人,占理。为自保杀人,同样占理。你不必担心丁家的人。我让郑兄叫你过来,是为了请教你一些事情。”

余宁心中一震,王阳明的话一举双关,似乎意有所指。不过他也不敢多想,躬身说道“请教不敢当,阳明先生有话只管问,余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阳明从怀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苦笑道“不瞒余小兄,老夫平生最爱较真,碰到不懂的事情便想要问明白。你这篇策论中,便有一些老夫搞不懂的地方,比如这里,你说在洪涝地区应该采用转粜法,此法的确行之有效,但老夫觉得还有些疑虑,大灾之年,百姓哪有余钱买米,况且万一有商贾囤积居奇,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这些奸商?还有这里……”

余宁看了一眼王阳明所指出来的几个问题,绝大多数都问到了点子上,于是也就慢慢的解释起来。

“在转粜法这一条,其实阳明先生无需担忧百姓余钱的问题,若我猜的没错,扬州府库里应该还有不少余钱,是用来兴建水利,或是举办庆典的。我在第二条条陈里说过,要以工代赈,趁着灾情来时大兴土木,兴修水利,百姓没有余钱,正好以工代赈,赚取工钱糊口。有转粜法,米价便宜,只要有手有脚便饿不死。

“至于怕商贾囤积居奇——这个大可不必担心,扬州有数千才子,阳明先生大可征辟一些才子,或是会识字算数的人也行,用来管理赈灾粮款的分配。实行转粜法时每一笔出入都记下来。人多一些的话,劳动量也不会太大。有了账本之后,事后要做调查也就容易得多了。回扬州后,我会再写一篇如何更有效率查账的东西,查起帐来也会方便许多。”

“如果说真的查出有商贾囤积居奇,那也好办。像这种不管百姓死活,发国难财的人,视情节轻重与否或课以罚金,或罚没家产,更严重的坐牢,激起民愤的也可以杀一个杀一儆百……”

对于这篇策论,余宁是有好好总结过的。再加上前世的一些见识,当下侃侃而谈。对面,王阳明、王弼都在默默的听着,理会、思考,不时点头,没有一人出声。

待到余宁一一解释完毕,王阳明沉默半晌,才点了点头“裴矩说的果然没错,余小兄果然是奇才,亦是干才。”



第七十一章 铜钱

“没错。能想出这样的东西来,当真让老夫惊叹。”王弼欣赏的拍拍余宁的肩膀,“只此不到十个条款,涉猎已不下六七处经学致用、管理、算学……甚至引导人心,这样的条陈,若是当真落实下去,恐怕能多救活二成以上的灾民……如此才华,若是不能为朝廷所用,真的可惜了,余小兄放心,丁家为难不了你。”

余宁这才彻底松了口气,之前杀丁旭,虽然只是出于自保,但在看过丁旭的记忆后,却也忧虑能不能禁得起丁家的报复,再后面杀了丁勉,更是迫不得已。直到现在得到王阳明和王弼的承诺,才放下心来。

尤其是王弼,他有一说一,说出来的话从不食言,他说丁家为难不了自己,那起码在明面上,自己不用再担心丁家的问题,至于私底下的事情,抱好王阳明和孙老头的大腿,猥琐发育,很快也将不是什么问题。

他有个优点,就是能习惯性的摆正自己的位置。命只有一条,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通常都会死的很难看。

之前他在乡试时费尽心思写这样的一篇东西,不止是为了拿解元,更多的是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当时他有着这样那样的忧虑,尽管和王弼关系不错,又有把握取得解元之位,但大乾举人大概相当于现代的大学生或研究生,未必有多值钱,按照每个省份取士两百来算,每年不下四千。圣前举人虽然稀少,但潜力未兑现前也只是潜力罢了,自己这个解元也未必能顶得过丁谓这个“今日之巨儒”的面子。

但直到加上这份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策论,才算真正的真正的给自己加上了一重保险。

既早策论上得了甲等,成功的当上了四甲解元,还为自己扫除了明面上的威胁,王阳明也能利用这个章程救济灾民,都挺好的。整个过程中,唯一吃亏的一方只有一个丁家,死了两个人,还得咽下这口气,给自己一个交代。不过这又管他什么事呢?

还在盘算这件事,王阳明这边微笑着说道“回头我会用鸿雁传书递一个条陈到京城,只要上头能够同意下来,我这边便会立即动手赈灾。对了,余小兄,我这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叮!”

余宁??

你还叮个没完了是不是,信不信老子一拳喽爆你的狗头?

游戏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阳明先生尽管吩咐。”余宁拱了拱手说道,他倒没觉得像是王阳明这样的大佬,会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帮忙。

自打穿越以来,他见过的几个大佬里,也就裴矩跟王阳明两个大佬最让他捉摸不透——孙老头除外!

“倒也不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近日阴雨连绵,不仅是常州、句容两地,便连南方各处也都有因着大雨怨声载道的声音,闽地的天师道更是借着这机会掀起了反旗,止涝文会势在必行。余小兄在乡试时做的那首咏日诗,王某觉得挺适合放在止涝文会上面。按照惯例,止涝文会需要诗词作者本人亲至。若是余小兄有暇,明日拜祭完文庙之后,不知能否跟王某一行一道前往宝华山参加文会?”

虽然归心似箭,余宁也不好拒绝,叹了口气,拱手道“子曰民之于仁也,甚于水火余某义不容辞。”

“叮,纵横术熟练度+29!”

余宁……

王弼满意的点点头,捻须微笑道“老夫没看错人,余小兄果然是谦谦君子。”

天色已经不早,王弼目送余宁离开,微微一叹,替王阳明斟满了茶。

“守仁兄,你如今觉得,这余小友……究竟如何?”

王阳明沉吟许久,方才开口。

“王某看人,不看表面,不看善恶,仓促之间难下决断,只是单论才气,王某觉得这余子扬……或许比我等想象的更高一点……”

“我的看法与守仁兄不谋而合……”王弼吐出一口浊气,晃了晃手中的小册子,“都说格物致知,格物致知,可我等格了半辈子的物,也没有这本小册子来得透彻,跟这本小册子里的东西比起来,之前那一套赈灾手段当真是可以全盘丢弃了,说句不好听的,当真一如珠玉,一如粪土。”

王阳明点了点头,喟叹道“只可惜这里面有些东西太过惊世骇俗,如果直接拿出来,未必便能被朝廷所接受。比如转粜法这一项,若不是得了余子扬的解释,便连老夫都看不太明白。”

他垂下头想了想,“今夜我会连夜将这本小册子润色一番,明日和王兄商议一番后再送往京城。连续一月大雨,虽说和道家脱不了干系,甚至王某怀疑,有人在江内豢养蛟龙。但朝廷中早有人对我不满,我这折子传到朝堂,或许还会遭到阻挠。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王兄也在折子上留个名,琅琊王家的名气,有时候还是挺管用的。”

“守仁兄开口了,王弼自然无有不从。”王弼笑道,“只是明日的止涝文会中,刘学正也举荐了丁度的一篇祭文,守仁兄就不怕他们仇家相见,分外眼红么?”

“无妨。”王阳明笑了笑说道。

……

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大早,余宁便早早起床,正在梳洗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不一会儿,有人敲响了院门。

打开院门,在外面的是一个身穿锦袍的青年,笑眯眯的,看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你是?”余宁不认识这人,有些奇怪的问道

青年微笑着拱了拱手道“在下丁喜,丁家二管事,因为昨日之事,三爷深感不安。今日丁某便是奉了三爷之命,携了一份薄礼,登门谢罪来了。”

同时,青年身边的奴仆,把一箱一箱的礼物搬了过来,随后,丁喜送上礼单,让余宁过目。

“白银一千五百两,绸缎三十匹,五心斋上好宣纸十道………”

余宁皱起眉头看着这份礼单,上面的礼物完全按照古礼中赔罪的最高规格准备,都可算得上贵重,一共加起来,价值恐怕也有两千两银子。

这可不算是一笔小数目,就算丁家再富裕,贸然拿出这么多钱来,只怕也会有些肉疼。

换做自己,吐血的心都有了。

吐出一口气,丁家这么做,其实也是因为昨天自己先占了理字,以势压人,迫得对方不得不花这笔钱。在另外一方面,对方死了人,又把责任推到了死掉的丁勉上面,随后又送上一份厚礼赔礼道歉,丁家的理也算是达到了。这礼物若是不收,反倒显得自己气度不够。

想明白这个关键后,余宁也就收了礼单,拱拱手,微笑道“多谢丁兄登门送礼。不过下次再过来的话,大可以直接进来,院门没锁。”

丁喜……

送走丁喜等人,余宁走到箱子前面,打开箱子,笑容逐渐消失。

难怪这么点东西抬了二十几个箱子进来,原来丁家这缺德货,把白银全部兑换成了一吊一吊的铜板,1000文钱相当于一两银子,单单铜钱,就装满了二十二个箱子!!!

余宁???

这要老子怎么带,恶心不恶心啊,这个老阴比!

愤愤不平了一会,余宁敲响了祝允明的房门,过了好半天,他才睡眼惺忪的开了门,强打起精神“等等,就好。”

余宁扯了扯嘴角,有些无语。

自从中举之后,这家伙就有点像是脱了缰的野狗,奔跑在青楼楚馆和秦淮河画舫之间,昨天他修炼《长生诀》时,便听见他蹑手蹑脚回来的声音。

你堕落了啊,祝兄!

去大保健的时候居然也不带我一个!!!老实人也要面子的啊!!

整理好行李,由于之后要跟王阳明前往句容参加止涝文会,便先由祝允明帮忙把行李带回扬州,其他倒是没啥,就是这二十二箱铜钱太折腾人,还得祝允明帮忙兑换成银两。至于怎么兑换,当然不用余宁自己操心。

等到上午九时,众人坐着马车离开客栈,前往文庙广场。



第七十二章 才气灌顶

等余宁来到文庙广场前面时,才气灌顶仪式还没开始,在几个小吏的带领下,去了贡院里的一处偏房。

在偏房里,新科举人已经来了不少。见到余宁后,纷纷向他拱手致意。

有的称余解元,有的称余四甲,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亲热的一比,跟亲兄弟似的,余宁甚至怀疑,只要他在文庙广场振臂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那他离满门抄斩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这会,负责主持才气灌顶仪式的祭酒王弼还没有过来,但文庙广场入口处,也已经站满了身穿铠甲,手拿长枪的精锐甲士,值得注意的是,这些甲士可不是那些当做计量单位的可怜虫,似乎都曾见过血,给人一种极为铁血强悍的感觉。

正因为有这些甲士的存在,哪怕隔的很远,但胆敢高声喧哗的人也不多,绝大多数人只敢低声bb几句。

没过多久,铁人王进喜——哦,不对,是沈括带着十几个小吏捧着一些东西走过来,微笑着告诉余宁等人要换上举人服,佩举人冠。

余宁其实挺舍不得脱下系统奖励的衣服的,一直以来至少给自己的颜值增加了二十个百分点,甚至给他带来了小卫玠的称号,但看包括李寻欢和祝允明在内,所有人都开始宽衣解带,也不好搞特殊,穿上青绸蓝缘的举人服,戴上镂花银座,上衔金雀的举人冠。

根据大乾规定秀才在正式场合要穿蓝绸青缘袍,而举人则要换穿青绸蓝缘袍的举人服,平时可以不穿,但不能乱穿,违者杖三十。

余宁穿好衣服后,,对着镜子照了照。没想到还挺不错的,简直跟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年一样。

绝对不是鱼住纯那种!

穿好举人服之后,诸位举人要对镜整理衣冠,如果仪容不整的话,很容易被视为轻慢圣人。

接受才气灌顶的位置是以乡试结果进行排列,整理好衣冠后,余宁便在众位举人的首列站定。

好不容易等到吉时,余宁列前,众举人纷纷走出偏房,没过多久,王弼与另外一位陌生大儒姗姗来迟,带着一百五十名新科举人,越过一道木栅栏,走进供奉儒家诸圣的圣庙。

想要获得才气灌顶,必须要先拜祭这些上古圣贤。

以孔圣为首,下首则是青史留名的四位儒家亚圣孟子、荀子、曾子和颜回。

这几位上古圣人和大贤,个个都是高冠博带,脸色或平和,或刚毅,也正是这些先贤为世间著书立说,立道德,讲仁义,教化万民,才能使人之所以能与禽兽区分开来。

同时也只有这种无与伦比的大胸襟,大抱负,才是圣人之所以为圣人的根本原因。

“儒家诸圣是这样的气质,我在《长生诀》中见到过道家真人广成子的画像,却又是另外一副模样。不知道佛家的佛陀又是怎么样的一种样子?九月九日要去一趟少林,到时候倒是要好好领悟一番。”

余宁之前虽然见过孔圣和诸位亚圣的塑像,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能有这般深刻的感悟。

沈括在一旁敲响玉磬,吉时已到。

王弼面容肃穆,朗声念起了《祭诸圣文》“周室颓隳,礼乐废弛,九州失驭。战伐出于诸侯,列国窥窃神器……春秋之末,孔圣起于陬邑,感万方之多难,乃驰驱以宣教。冀辅弼于乱世,欲敦厉于黎庶。然则宫寝邃远,王者不悟。有楚狂接舆歌而过之,痛詈凤德之衰,切悲庙堂之殆。往者不谏,来者可追,孔圣乃归鲁,不复出游……”

如此一番骈四俪六的祭文过后,王弼往地上洒了一杯酒,闭目念道“江南贡院祭酒王弼携一百五十举人祭拜众圣,请众圣降才气,壮我大乾国运!”说完跪下。

以余宁为首,其余一百五十名举人也跟着跪下,重重叩首。

也就在这时候,余宁蓦然感觉,整个天地都忽然抖了一抖,一股仿佛能够充塞天地的力量滚滚压迫而来,这种奇特的压迫感,甚至能够比拟天地间的威能。而这种奇怪的力量,却仿佛是来自于面前的那几尊圣人像。

恢弘且雄壮,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感受着这股惊人的力量,余宁不由生起了一个奇葩的想法“难不成……这些诸圣其实都还活着?”

“不,更大的可能是,历朝历代的读书人,在乡试前后都对这里供奉的众圣进行膜拜,把自己的一丝才气留在了圣贤身上,久而久之,就积累起了这样浩然如日月当空的才气,跟众圣亲至无异。”

“《阅微堂笔记》中记载洪州西山便有十二尊泥塑神像吸收香火愿力羽化成仙的说法,当时天下诸道十三甲中的毫无争议的玄修魁首吕祖便也归隐在西山,静修一十三年后,果然驾鹤而去。临去前留下一首得道诗重重道气结成神,玉阙金堂成埃尘。若数西山得道者,连吾便是十三人。只是不知道他说的是十二尊泥塑神像,还是其他十二种大道中的魁首。”

正在思索间,一百余道恢弘的才气从天而降,灌注在诸位举人的头顶。

余宁下意识闭上了眼。

一股无比恢弘的才气从头顶灌入,逐渐流遍全身。

“叮,你获得了382点经验!”

“叮,你获得了412点经验!”

“叮,你获得了369点经验!”

……

“叮,你的等级提升到了11级,你的力量,体力,敏捷都增加了,你的体力额外提升了1点。”

“叮,你获得了432点经验!”

“叮,你获得了496点经验!”

“叮,你获得了325点经验!”

“叮,你的等级提升到了12级,你的力量,体力,敏捷都增加了。”

不知不觉间,余宁“看到”自己心脏的位置,雾气弥漫,似乎有一个东西正在成型。

……

更远一些的地方,王阳明睁开眼睛,屈膝坐下,微微一笑。

闭上眼睛。

轻吸一口气,轻吐一口气,一股如虹般的才气如同匹练一般落下。

这位作为儒家中流砥柱的老儒生,十三岁失恃,十五岁时与人争论何为天下最要紧之事,有人说是科举,有人说是习武,但王阳明却觉得,天下最要紧的是便是成为圣贤。十八岁时拜谒大儒娄谅,思考娄琼“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的说法,深以为然,下决心穷竹之理,格了三天三夜的竹子,一无所得,人却因此病倒。时人都以他为痴人。十九岁中举,隐遁苦读九年,一举成为大儒,天下震惊,二十八岁考中进士,却因为得罪了宦官被贬到了贵州,随后几经沉浮后才算有了今日。

余宁浑身一震,依稀可看到一条匹练从天而降,那雾气散开,似乎是一个灰扑扑的东西。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逐渐大到如同雷鸣。

余宁猛的睁开眼,浑身汗涔涔的。



第七十三章 洛阳

睁开眼时,只觉得神清气爽,左右看时,这才发现,所有举人都已经结束了祭拜,只有他还跪在蒲团上,其他人都满脸古怪的望向他。

王弼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金陵二十年来最杰出的学子,最后把眼神聚集在余宁的胸口位置,余宁的相貌的确十分出彩,典型的卧蚕眉,眼神深邃,看上去书卷气十足,难怪有江左小卫玠之称。现在虽说看起来书卷气少了些许,但身上才气似乎越发凝练。

余宁???

强行忽略了王弼发亮的眼神,急忙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体内那个灰蒙蒙的东西,应该就是尚未成形的文心。

活动一下身体,这才发现体内的真气和才气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道,滋润着四肢百骸,此刻这颗灰蒙蒙的文心正一吞一吐,不时吸纳着四周的才气,壮大着自身。只要有一个契机,随时可能孵化。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其他人到了这一步,应该是如他前几天一样开辟文宫,自己一步领先,步步领先。

百来年前有个叫曹植的大儒,年少时人称天下才共一石,他一人独占八斗。余宁隐约有种感觉,自己的情况应该跟曹植挺像的。

膨胀了,膨胀了。

深深的望了余宁一眼,王弼沉声道“才气灌顶仪式结束,所有举人随我离开文庙。”

声音虽然低沉,却自有一股不容违逆的气势。

所有举人跟着王弼走出文庙,沿着原路回到偏房更衣,更换好衣物后,再出门时,王弼已经等在外面,见到余宁,叹了口气“年纪轻轻就已经凝就半步文心,大乾年轻一代中,除了有诗佛之称的王摩诘,只怕无人是你对手。不过你可知阳明先生为了助你一臂之力,损耗了多少才气么?”

余宁微微一怔,随即想起刚才文心初成时如彩虹倒挂般从天而降的那道匹练,不由有些动容,当时他只道是才气灌顶时的正常现象,没想到居然是王阳明不惜损耗修为,出手助自己凝成文心。

深吸了一口气,沉重的点了点头。

王弼笑了笑,又拍拍余宁的肩膀“也就是老夫没他那身惊世骇俗的半圣修为,不然老夫也肯出手。百晓生有武评,我等文人也有文评,正是老夫亲笔。不出意外的话,下一期的文评,你余宁余子扬便有机会上榜。这般人才,我等岂能不好好盯着。”

余宁惊奇的问道“文评?”

“正是。”王弼淡淡说道“根据老夫所观,余小兄现在诗才上下品,吃亏在诗词数量不够。制艺中下品,还需努力。才气则是下中品,假以时日,要成为文评前二十,也不是没有可能。”

余宁好奇问道“那阳明先生究竟是几品?”

王弼沉默半晌,没有正面回答,唏嘘道“很高,总之很高就是了,只可惜仕途不顺,五十知天命,前两年才被拔擢成了扬州刺史,老夫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他成了半圣。——怎么样,休息好了没有?”

王弼这话问得有些突兀,但余宁这会状态极好,自然不用休息,点了点头“休息好了。”

一路跟着王弼到了贡院里面,马道上,早已停了几辆马车,马车旁边,还站着十几位衣冠楚楚的文人,正在相顾谈笑,余宁眼神一凝,认出来站在文人首位的正是昨日见过的丁度,是个大儒。

丁度这时候自然也看见他了,冲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原来是余小兄,不知道丁某的诚意,余小兄可曾满意?”

模样虽然谦恭,但是在余宁的感觉之中,仍是可以察觉到隐藏极深的一股敌意。

听见丁度的话,余宁呵呵一笑,同样拱了拱手“丁兄盛意拳拳,余某自然满意,但如果下次再来的话,千万别带那么多箱子。”

下次再来?你还想要下次?

丁度微微一怔,但也不好发作,吐出一口浊气,笑了笑“余小兄果然伶牙俐齿,丁某佩服。”

过了一会儿,王阳明精神奕奕的从偏厅走出来,微笑着跟众人打过招呼。目光从余宁身上一扫而过,却是半点没有提刚才助自己一臂之力的事情。

“那接下来,就劳烦诸位随我一起前往句容了。”

“不敢不敢。”

“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彼此一阵寒暄后,诸位文人便一一上了马车,跟余宁一辆马车的是一位姓钱的儒生,似乎跟丁度相识,一脸的倨傲。余宁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上了马车之后便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趁着闲下来的机会,余宁点开属性面板。

当前更新进度576。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的更新速度比上次要快上不少,而且更新的进度条上居然出现了一个骑着马的小人,虽然还是跟像素游戏一样,但至少也算是有所进步。

要知道,之前的属性面板根本就是一个文字游戏,干巴巴的,有点像余宁小时候见的zud,现在至少进步到像素游戏了。当真是可喜可贺。

余宁忍不住有点期待接下来的新功能了。

这个垃圾游戏能不能给几个靠谱点的功能啊?比如氪金十连抽啊,扭蛋啊什么的,连金都不能氪,你还算游戏吗?

……

王阳明的条陈很快便由数十个鸿雁传书的飘飞鸿雁,传入了东都洛阳。

洛阳作为天下有数的雄城,雄踞在黄河南岸,北屏邙山,南系洛水、东呼虎牢、西应函谷、四周群山环抱,所谓河阳定鼎地,居中原而应四方,乃是天下交通要冲。

故自古以来,先后有夏、商、东周、赵、大乾等五朝建都于此。

在十三年前,李胜即位后,便于洛阳另选都址,建立新都。

新皇城位于周王城和大赵故城之间,在原有的设施上堆山立宫,沿洛水建筑而成的临光宫,更是奢华无比,穷奢极欲。

洛阳最著名的景点是天津桥,其“天津晓月”为洛阳八景之首,桥南更是洛阳最热闹的肆市,乃是游人必到之地,市内青楼林立,令人流连忘返,和扬州城齐名,堪称大乾最为著名的销金窟。

这时候吃饭的时间早已过了,纵然夜色已经深沉,但天津桥南的喧嚣和繁华并没有丝毫要减退的迹象,经过了近千年传承的洛阳城,其盛景难以描述,天津桥畔,万国舟帆,南北两市胡人商旅充肆,在天津桥两侧,宽达百步贯通南北两门的大街“天街“,在眼前笔直延伸开去,足有七、八里之长。

街旁遍植各式极其珍奇的花木,中为供李胜出巡的御道。在街旁西侧的区域内,坐落着贡院和各色官邸,在这里,每三年一次的科举汇集天下才子和将星,在庞大的一片官邸中,亦是聚集着掌控着大乾运转的一大批中枢官员。

沿着天津桥北望,既是煌煌的一大片宫殿。在南方和北方同时进行的大涝,以及兵祸并没有影响到这座城市的繁华景致,在临光宫中,照惯例张灯结彩,李胜正偕同宠爱的妃子在可俯览洛水景致的殿台处饮酒作乐,浑忘了外边天灾闹得的风风雨雨。

在周遭,洛水的水流澎湃的声音,隐隐夹着乐曲悠扬之声从前方宫阙连绵处传来。

饮宴之间,偶尔间,会有某些消息灵通的宫娥或者内侍,下意识地将目光望向仍在饮酒作乐的李胜身上,随后收回目光,笑着鼓起掌来。

过了一会儿,诸葛正我在正廷的广场处下车,这位老臣已经快要六十岁了,性情沉静,不太喜欢多说话,有君子之风,恪守儒家之道,是儒家修为最深的高手之一,为人处事十分谦和。当然,这并非说他是什么老朽腐儒,事实上,他无论是儒修还是武修,都已臻至登峰造极的境界,除了身为尚书省的尚书令之外,还是天下最大门派——六扇门的门主。

李胜的护驾高手,独孤阀的独孤盛十分恭敬的亲自搜查过他没带兵器后,才领他进宫。

然后,在见过了李胜之后,在议事的宫殿里,便是持续了一整天的喧嚣和吵闹。

结果便是,王阳明的条陈仍是只通过了少数的几条。

诸葛正我有些疲惫的走出宫殿,就在几分钟之前,内阁做出了决议,转粜法容易害民,暂不可行,其余的还要再议。

“再议……”

诸葛正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以来,南方各种消息如纸片飞来,都是一些坏消息,南方好几个州连绵大雨,有人在长江见到了蛟龙,江陵的前朝叛逆萧铣,曹州的孟海公,闽地的天师道先后揭竿起义。

这些的造反的人规模有大有小,在大乾的土地上处处开花,在西北边疆,铁木真统治的蒙元亦是露出了狰狞的爪牙,不断的在边界启衅,让以诸葛正我为首的官员们焦头烂额,无法兼顾。

“大乾难了啊!”

诸葛正我再一次感慨。



第七十四章 止涝

晚风吹来,在七八里长的御街之上,樱桃和石榴的香味儿悠悠的传了过来。大道两旁店铺林立,里坊之间,各辟道路,与贯通各大城门的纵横各十街交错,井然有序。

诸葛正我和一位儒雅的中年人正并肩在御街上走着。

“诸葛兄说的没错,大乾真的难了。”那中年人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南方一地,太过重要,南方连日大雨,天师道振臂一呼,应者无数,倘若真被他取了闽地,进军江浙,再加上内忧外患……”

“是啊。”诸葛正我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荆州的桓玄也已起了不臣之心,朝内的宇文阀和太原的李阀也并不安稳。另外,王世充和裴矩也并不是那么简单,王世充极可能跟明教有关系,至于裴矩,让我完全看不透……现今的大乾就好像是一个四处破洞的大网,很难修补。”

“那就要看诸葛兄的手段,能否只手补天裂。”中年人恭维了一句,诸葛正我笑了笑,走过前面的府邸的时候,有一位长相老成,带有些酒糟鼻子的中年人认出了他们,上前来打招呼“贺知章见过诸葛神候,杜先生。”

诸葛正我回了一礼,并没有说话,眯起眼睛望向贺知章身旁的一位白衣公子。此人只是从身影看,便显得修长优雅,透出一股飘逸潇洒的味道,束了一个文士髻的头发乌黑闪亮,极为引人注目。

姓杜的中年同样望了贺知章一眼,又深深的望了贺知章旁边那人一眼,还了一礼,微笑着说道“贺兄当年江南一别,已有十载,别来无恙?这位是?”

“甚好,甚好,我来为两位先生介绍。”贺知章指了指身旁这个长得有些过分漂亮的白衣公子,“这位……是我故人之子,秦川。”

“秦川见过两位先生。”那个叫秦川的年轻公子从容说道,微微躬身。

“不错,不错。”

略微的寒暄几句之后,诸葛正我笑着挥了挥手,那两人离开之后,微微沉下眼眸“天下将乱,必有妖孽,慈航静斋的人,果然再次出山了。”

杜姓中年有些疑惑的问道“慈航静斋?若我没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佛家的人,而且修为不低……”

诸葛正我叹了口气,说道“的确不低,足有一品武力。杜兄并非武林中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慈航静斋和少林寺并称武林两大圣地,隐为白道武林之首。慈航静斋和少林寺一样,罕有传人行走江湖,秘异莫测。自诩为救世主,每每于中原处在乱世时,方才派出门人为万民请命,访寻真命天子,前朝的萧衍,为天下拨乱返正,再前面一点的赵国嬴姓赵氏,每个王朝更迭的背后,都隐约有慈航静斋的存在。刚才那人已臻至剑心通明的境界,多半便是慈航静斋的得意弟子。”

“……凡存心养性之理,穷神知化之方,天人感应之机,治忽存亡之候,莫不毕书之。洪范曰曰肃、时雨若;曰乂,时旸若。王朝更替,上感于天,下应于人,究竟是谁给的慈航静斋权力,可以替民选君?”杜姓中年有些诧异的问道。

诸葛正我摇头道“杜兄这般问,只因为你不明白慈航静斋与天下政治形势的关系。自从地尼创立慈航静斋以来,静斋便成了白道武林至高无上的代表,既出世又入世。出世处罕有传人踏人江湖,故能不卷入任何纷争,保持其超然的姿态。”

“他们的传人一旦入世,则是遥遥克制着魔门最有实力的阴癸派,不让他们出来搞风搞雨,祸害人间。而若遇上天下大乱,静斋则设法扶持能造福万民的真命天子,使天下由乱转治。所凭借的便是他们手中持着传说中的和氏璧,此璧的确有神秘莫测的力量,传说谁能得到和氏璧或者是杨公宝库,便可得到天下。但杨公宝库的钥匙下落不用,和氏璧却还掌握在慈航静斋的手中。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创建慈航静斋的地尼,据说还活着……”

杜姓中年失声道“什么?按照诸葛兄所说,慈航静斋创建时尚是赵国时期,地尼竟能活到现在?”

诸葛正我颔首道“不错。按照慈航静斋建立的年代算,此人大约已有四百余岁了,但据说看上去仍然如同少女。这种破虚的大能,其威能绝非你我所能揣测。”

杜姓中年目中露出震撼的神情,半晌才摇摇头,失笑道“诸葛兄说的没错,果然是天下将乱,必有妖孽,现在的大乾好似是一张饼,人人都想要咬一口。”

“正是。”诸葛正我叹气道“外面多的是枭雄,可现在的朝中,绝大多数都是蠢材啊。罢了,还是说点有意思的事吧……之前接到阳明先生的书信,这次呈上来的条陈,便是一个年轻人在乡试中写出来的策论,便连心直口快的王弼也对他赞不绝口,而且听说他在乡试中得了四甲,大乾六十六年来第一人。”

“哦?”杜姓中年不由来了兴趣,“我在扬州城呆了十年,怎么没听过有这样的年轻人?那个年轻人,叫什么名字?”

“姓余,叫余宁。”诸葛正我笑了笑,“听说他明年便要来京城参与春闱……”

……

金陵和句容相隔并不算太远,一路上余宁和姓钱的儒生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想说话。

简直跟流川枫和樱木花道似的。不过余宁自己觉得颜值方面比流川枫可能要高点,但对面这老儒生满脸褶子,身形瘦小,不但不像樱木花道,反而跟鬼作似的,怎么看怎么猥琐。

余宁掀开窗帘,不觉咦了一声,江南贡院准备的马儿是极品好马,速度飞快,但在不远处,却看见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大和尚挟着一个身穿蓝色儒衫的儒生大踏步赶过来,速度甚至快过奔马。

余宁同时修炼了《洗髓经》和《长生诀》,对佛道两门的气机流转都有一种敏锐的感知,只要凝神静听的话,百余米内也有“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玄妙感应,但那大和尚赶过来时,余宁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

这倒是挺奇怪的哈。

余宁倒也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人家大和尚带个男人红拂夜奔,关自己毛事。

幸好跟鬼作兄相顾无言的尴尬场景也没持续多久,过了一会儿,马车在句容东南的宝华山下停了下来。

外面暴雨如帘,几句咏哦后,包括鬼作兄在内,每个人身上都升起了青色的气罩,余宁也不例外。

以王阳明为首,众文人拾级一步一步上了宝华山,十几个甲士带着祭祀用品跟在后面。

一路无言到了日观峰,余宁往下面望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句容位于长江南岸,上承武岐、空青、大华诸山的来水,经三岔向西汇入秦淮河,素称秦淮北源。经过连日大雨,句容三面被洪水包围,一片汪洋。

王阳明轻轻的叹了口气,等待甲士将祭祀用品摆好。点上三支香“元和九年岁次甲午八月朔甲辰某日辰,使谨遣某,用少牢醴酒之奠,告于长江一地大小诸神。浩浩灵源,滔滔不息。流谦处顺,润下表德。清辉可鉴,浮秽不匿……告神有成,谓神不忒。尚飨!”

这篇祭文大约是王阳明手写的,随着祭文念毕,天地元气涌入纸张内,化为一丝青烟冲入雨中,让笼罩着整座句容城的大雨停了下来。

众人还未来得及欢呼,没过多久,倾盆大雨又一次“唰”的下了起来。

王阳明面色凝重的望了下方滚滚的江水一眼,拱手道“接下来要仰仗诸位之力了。”



第七十五章 蛟龙

山巅此刻骤雨倾泻,王阳明一番话掷地有声,“了”字刚刚落地,在山脚下的江水中,立刻传来了一阵野兽一般的嘶吼声,在山谷间回荡,震得众人一阵头皮发麻。

余宁不由眼神一凝“这是?”

王阳明沉声道“声如牛鸣,隐于江底,动辄兴风作浪,若老夫没猜错的话,这江底下应该有一只成年的蛟龙。”

“成年的蛟龙?”

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自灵石天降以来,天地间从来就不缺乏各种异兽和天材地宝,听说有些能沟通灵兽的奇人异士,还能豢养异兽作为己用。可要自己一帮读书人面对一条蛟龙,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啊。

王阳明面色如常的道:“文会只管照常进行,一切都由王某扛着。”

说罢,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才气鼓荡间,在周围五尺内,绝无半滴大雨,仿佛所有大雨都被隔绝在一个淡青色的气罩外面。

也许是王阳明的这一手给了其他人信心,彼此一阵面面相觑后,一个文人拱手上前,抽了一张宣纸出来,提笔写起文章来。

在场的文人既然被邀请参加止涝文会,自然都是准备了一些诗文的,而且江南贡院也备好了上好的笔墨纸砚,各自书写各自的诗词。

余宁还是头一次参加这样的止涝文会,讲道理的话这会还挺懵逼的。怎么装作经常来的样子啊,很急!

这一会儿,绝大多数的文人都开始书写诗文,不时有淡青色的才气直冲云霄,引动天地元气。

再看四周的雨,似乎小了不少,但比起瓢泼的大雨而言,仍是杯水车薪。

倒是王阳明这会开始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文会还在继续,这会鬼作兄也拿出一首骈文来,这家伙别看长相普通,写出的东西还是挺不错的,余宁这时候才知道鬼作兄叫钱起,吴兴人,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在历史上是“大历十才子“之冠,与朗士元齐名,世称“钱朗“。

钱起的这篇骈文一出,天地间元气引动,笼罩在四周的雨云顿时减少了三成,原来的风雨几乎笼罩住整座句容城,这会乌云已经散去了大半,已经可以看清楚附近的一些景色了。

与此同时,江水泛起涟漪,似乎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江底下呼之欲出。

余宁……

之前余宁还曾经怀疑过止涝求雨的真实性,现在看起来,当真只是自己见识太过短浅。

钱起长吁一口气,放下笔,略有得色的望向余宁,拱手说道“素闻余四甲才思敏捷,两首传天下的诗词名动四方,甚至还上了《邸报》,不知今日来此,带了什么大作?”

“大作不敢当。”

钱起微笑道“余四甲当真过谦了,今日止涝是为了百姓福祉,千万不可藏拙……”

这人当真挺讨厌的。

“既然如此,那余某就献丑了。”余宁扯了扯嘴角,说起来,他这次过来,没有任务和乡试的压力,也不认为自己可以做一些力挽狂澜的事情,本就是冲着打酱油来的。可是看来有人不让自己低调啊。

自从得到顾恺之的虎头古砚后,余宁便有意的寻找一些顾恺之的轶事。

在其中便有一段如此写道当年关辅大旱,大臣遍祷于山泽间,而无感应,当时的君王萧衍于兴庆宫龙池新造了一座宫殿,命顾恺之于四壁各画一龙,顾圣先在西壁画了一条墨龙,刚刚画到一半,若风雨随笔而生,片刻后阴雨四布,风雨暴作。

虽然一是祈雨,一是止涝,但想来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自己的这首咏日诗不过达府,尚未鸣州,比不过其他人。画画不过画道三境,跟顾圣比更是判若云泥。

但自己的优势在于,画画得比其他人好,诗写(抄)的又比顾圣好。

扯过来一张生宣,略微思考了一阵,提起笔,在画纸的正中间落下了笔。

“嗯?”站在旁边默默观察的丁度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博闻强记,自然知道顾恺之画墨龙祈雨的典故,在六十年前,乾帝还颁诏以《画龙祈雨法》付有司刊行,其中的一个细节即是“坛上植竹枝,张画(墨)龙,其图以缣素。”但那是祈雨,现在是止涝,这不是乱来么?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对方不乱来的话,自己还找不到办法坏他文名。

片刻后,他的瞳孔微缩,不由得微微一惊“画道三境?”

只见对面那个年轻人笔走龙蛇,几乎是没有什么停顿,没过一会儿,一座巍峨的高山便跃然纸上,栩栩如生。一条白带般的江流绕着青衫缓缓流动,看上去挺熟悉的,正是自己脚下的宝华山、日观峰。

画道一境得形,二境得意,三境入骨,当余宁收笔时,熟宣上的才气已有三寸高。

余宁笔下的情景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包括王阳明在内,其他人的注意力也集中过来,见到这种情景,不由窃窃私语。

“大家做诗文,余解元却画画,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画道不过是小道罢了,余解元的确有些太过任性了,竟然把止涝大事当成儿戏。”

钱起喋喋不休的说道。

……

余宁吐出一口浊气,继续落笔,也许是想要争一口气,他这次的感觉非常好,哪怕没有虎头古砚和马良的画笔的辅助,他也隐约有了上次画《子母猴图》时的感觉。

三两笔勾勒下来,在日观峰的东面,已出现了一轮初升的朝阳,光芒万丈,在朝阳的映衬下,四周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画成,耀眼的阳光撕破了重重的雨幕,鬼作兄的声音戛然而止。

余宁停了一停,在右上角的空白处题下了自己的诗。

“天际霞光入水中,水中天际一时红。”

“直须日观三更后,首送金乌上碧空。”

画纸上,才气陡然升至镇国。

【一幅价值极高的字画】。鉴定术是这么显示的。

与此同时,天地元气震动,一轮璀璨夺目的金乌从日观峰一侧托起,彻底撕开了雨幕,众人不由面面相觑,这场惊人的大雨,竟被余宁一人一画一诗荡平。

“阳明先生可驱蛟龙否?”余宁抬头问道。

“可。”王阳明长身而起。

余宁吐出一口浊气,又扯过来一张纸,龙飞凤舞的写下了另一首词。

“云度岩扉风振谷,迅雷惊起蛟龙。天威汹汹变晴空。搅翻银汉水,倾入宝莲宫。雪浪奔冲凌翠麓。陇头低挂双虹。人间热恼尽消融。此流长不断,万折竟朝东……”

丁度心中暗叹,木然望向脚下的江水,江水中陡然响起一阵炸雷般的怒吼声,便连余宁都忍不住气血翻腾,江水顷刻间汹涌荡起,一条体型超过三十米的蛟龙蓦然向上飞起。

余宁…………………

一脸的懵逼。



第七十六章 斩蛟龙

他写这首惊蛟龙的诗词其实心里没什么底,只是潜意识觉得可以,想试试罢了。

可没想到这条蛟龙跟孝子贤孙似的,居然就biu一下的窜出来了。

另外一边,丁度面色铁青,手指悄然捏紧。

这次他同样带了一首诗过来,本想着等余宁把诗写出来之后,趁机打压他的文名。可没成想到最后却连诗都没能拿出来,句容雨灾便一扫而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打压一个举人怎么就这么难?!

不过扪心自问,自己的画艺不过平平,别说一首诗,一幅画驱散百里雨云,便是十首诗十幅画都未必可以做到。

他吐了口气,干脆不去看那小子。

眼不见心不烦。

只听一声狰狞咆哮,崖外紫气升腾,伸上来一颗巨大的头颅,那头颅似龙非龙,似蛇非蛇,仰头发出一声咆哮,吐出滚滚的紫气,一双金黄色的眼眸紧盯余宁等人。

古书记载水虺、山蟒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变真龙,但这条蛟年岁顶多不过两百,却分明已经有了些许真龙的征兆。

动则兴云吐雾,云气翻滚,汹涌如同怒涛。

大雨再次“哗”的一声落下来。

王阳明淡然与蛟龙对视一眼。

以他为圆心,雨水朝外面层层炸开,好像是半空中开了一朵白莲花。

那一瞬间,他朝着悬崖外面一脚踏出。

身形轻飘飘的掠过了所有人。

余宁忍不住瞪大了眼睛。便连丁度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蛟龙还在向上盘升,周身散发着强大的血气,飞扑向了首当其冲的王阳明。

金黄色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戏谑和杀机。

但是它很快就猛然睁大了眼睛,露出一副疑惑的眼神。

那个看起来渺小的蝼蚁,竟然一步不停的升入高空,跟它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近。

王阳明在半空中站定,一字一句念道:“吾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蛟龙。”

摊开右手,一丝金黄色的才气聚集在他的手中,不断凝结。

片刻之后,手中已经凝结出了一把五尺长的才气古剑。

通体金黄,吞吐着剑芒。

在场众儒生都看得心神摇曳,就连丁度也概莫能外,他身为大儒,见惯了大场面,此时都脸色苍白得厉害。

《蓝田异志》上曾经写道儒释道三教至境,儒家圣人一身浩然正气接通天地,动辄能凭虚御空,口含天宪。举动回山海,呼吸变霜露。王阳明既然能凭虚御空,凭空凝结出一把才气古剑来,虽然还没到口含天宪的程度,但应该也差不离了。

谁能想到这个两年多以前还在贵州龙场驿当一小吏的王阳明竟然有这样的实力?

那条蛟龙昂首怒嚎,嘶吼咆哮,似乎也感受到了威胁,朝着王阳明猛扑过来。

王阳明根本不理睬它的示威,握住才气古剑,轻描淡写的一剑挥出。

圣人之道,吾性自足,向之求理于事物者误也。

此前四十八年,自己无一刻停下探索,孜孜不倦的追求圣道,却不曾想到天理在我心中,圣道也自在我心中。

刹那间,一剑破空。

萦绕在蛟龙身侧的百余米雾气被轻描淡写的一剑斩开,这一剑甚至切开了蛟龙的麟甲,钉入了蛟龙的头颅。顿时血光四溅。

王阳明挥一挥衣袖,蛟龙血顿时凝结成了一个小巧玲珑的血球,被他纳进了袖子里。

一人一蛟,一同坠落下来。

重重坠地。

只此一剑,便斩杀了蛟龙。一颗硕大的头颅滴溜溜的滚落一旁。

余宁看得头皮发麻。

这惊世骇俗的一剑,莫说蛟龙了,便是传说中的真龙,只怕也会被一剑斩杀。

说也奇怪,蛟龙一死,天气便立刻清朗,萦绕在蛟龙周围的百余米雾气也消散无踪。

王阳明掸了掸身上灰尘,轻飘飘的回到日观峰,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天色,微微苦笑“王某总算不辱使命。只是,在王某看来,这蛟龙应该是被人豢养。”

身为明华阁大学士的丁度被王阳明这轻描淡写的一剑看得呆了,他也听丁勉说过,独孤求败一剑破甲八百六,不知王阳明这一剑,又能破甲几何??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猜测的话,现在则已经是不离十,眼前这儒雅老儒生,虽然还未至亚圣,但已经是半圣里面的巅峰人物,就算是对上武评上排名前十的洞虚级高手,只怕也是有胜无败。

听见王阳明说话,急忙擦了擦鼻尖上渗出来的汗珠,沉声问道“阳明先生可有什么凭据?”

王阳明俯低了身子检视地上的蛟龙尸首,淡淡说道“普通的蛟龙三百年生角,四百年可行云布雨,一千年化为真龙。可你看,这条蛟龙尚未生角,但看鳞片,头颅已有了些许化龙的征兆,再加上已有行云布雨的威能,只可能是被道家大能豢养在江中,以秘法催熟。如果王某没猜错的话,应该便是天师道的手笔。”

丁度勃然色变道“什么?那南方多处连绵大雨,这江水之中,岂不是不止一条蛟龙?”

王阳明沉重的点了点头“只怕正是如此。丁兄,老夫要你亲自回京城一趟,面见圣上痛陈厉害。这南方的形势危在旦夕,只怕已经拖不得了。”

虽然仍是心有不甘,但丁度也知道王阳明说的是实情,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阳明先生放心,丁某今日便连夜赶往京城。”

王阳明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丁兄了。”

吐出一口浊气,又把目光转向了余宁“余小兄,这次能够成功止涝并诛杀蛟龙,你是首功,王某会亲自书写条陈为你请功。至于这东西……王某不善书画,留着也没什么用。便送于余小兄了。”

信手一抛,将一颗朱红色的小血球丢给余宁,微笑道“这是蛟龙血,找制墨大家可以制作成墨锭;用水稀释用来浇灌粮食,种出来的粮食有强身增寿之效,据说几个大宗门的天才弟子都是吃这种粮食长大的。倘若研磨成粉末用作药浴,也能淬炼体魄。具体怎么用,余小兄请自便。”

余宁急忙手忙脚乱的接住小血球。

【一颗被才气压缩的蛟龙血。】鉴定术是这么说的。

在场的儒生们眼神复杂的望着余宁,却没有人敢说什么,一是有王阳明积威在前,二来余宁刚才的所作所为他们也看在眼里,这颗蛟龙血球,当得。

感受着其他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眼神,余宁郑重其事的深躬一礼“多谢阳明先生。”

王阳明抬起眼皮,笑呵呵道“无妨,无妨,反正王某留着也没什么用,老夫闲来也会去苏宁记吃饭,到时候找你下棋可不要推托。”

余宁????

要不,还是把这东西还回去得了?

跟着王阳明一路下了宝华山,蛟龙的蛟首和尸身则由十几名甲士合力抬下山。这时候,余宁一诗一画平定涝灾,王阳明一剑斩蛟龙的事情也已经在周围传开,句容城内一片欢腾。



第七十七章 回家

这时候,无数句容的灾民看到天色放晴,纷纷从四面八方涌向了宝华山脚下。当余宁一行人下山之后,山脚下的人渐渐多起来。

许多灾民站在山脚下翘首以盼,见到余宁等人之后,无不大声欢呼。

之前连绵大雨,许多人背井离乡,就算留在句容的灾民也无不惶惶不可终日,唯恐这雨始终不停,将句容化为一片汪洋。一直到了此时,才算是松了口气,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

王阳明深吸一口气,大声喝道“各位子民,王某无能,以致大雨连绵月余,幸得余宁余解元在文会中做一诗一画,不但止涝成功,而且还迫得恶蛟出渊。”

“如今这条恶蛟已经伏诛,即日起,王某便将这恶蛟悬挂于城门,并持蛟首以祭天,祈我大乾风调雨顺!”

身后的众甲士立刻高高举起蛟龙的尸首。

整座句容城一片欢腾。

山脚下,已经有人喊着“余解元”的名字,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跟着齐声叫喊。

“余解元!余解元!余解元!”

“王刺史!王刺史!王刺史!”

数以万计的人高声叫喊着,尤其是那些流离失所的灾民,此刻能够保住自己的家园,无比感激余宁。

没有经历过灾情,谁也没办法理解这些人的心情,这些天里,每天都是连绵不停的大雨,眼看着身边的水位一天天的高涨起来,每天都有不少人死于洪涝。

可以这么说,是余宁和王阳明两个人解救了全城!解救了全城百姓。

在他们看来,解元其实不值钱,直到此时,余宁才真正成为了他们心中的英雄。

余宁有些震动的望向这些百姓,与此同时,他浑身的才气似乎越发的凝练。古书上说泥塑神像可以吸收香火愿力成神,那么有没有可能,普通人吸收到了足够的愿力,也有机会破碎虚空?

余宁走上前,冲着众位百姓拱手致意。

欢呼声愈发热烈。

回到王阳明身旁,余宁对王阳明感激的点头致谢,虽然对他的棋品还持否定态度,但不得不承认,这老棋痞为人的确风光霁月,只字不提自己的功劳,反倒把功劳全归功于自己,无疑是在提携后辈,替自己扬名。同时也在隐约的震慑始终对他心怀恶意的丁度。

听着无比热烈的欢呼声,丁度表面上若无其事,其实却握紧了拳头此人大势已成,已不好再明着向他动手。不过丁某倒要看你接下来几年还能不能这么一帆风顺!”

结束了止涝文会后,余宁接下来便要回扬州,他的行李已经托祝允明替他先带回去了,两手空空的余宁便只好发挥已经点满的蹭车技能,厚着脸皮蹭上了刺史大人的车。

王阳明倒是挺好说话,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还调笑道“余小兄还真是不吃亏,来时老夫蹭了你们的车。回来时便要蹭回去。”

余宁只能干笑。

老说实话容易没朋友啊,亲!

随后又跟余宁聊到了画道,余宁便问起关于画道三境的一些问题,不知为何,自己的画道三境跟传说中的比起来,总觉得跟用ps软件p上去一样,一点效果都没有。

王阳明沉吟道“画道王某也不算精通,但琴棋书画雅人四好,彼此各有互通之处,王某对棋道倒也有点研究,若余小兄有暇,可来找老夫手谈,或可触类旁通。”

余宁……

老子信了你的邪!

句容距离扬州顶多只有不到三个小时的路程,聊了几句后,王阳明似乎有点疲倦,便一直闭目养神。

余宁也不好打扰他休息,不一会儿马车离开了句容,扬州在望的时候,路上衣衫褴褛的灾民也多了不少,看来灾情的影响还是挺大的。

王阳明这时睁开眼,伸出手,恰好从车帘外飞进来一只纸鹤,王阳明从纸鹤的嘴里拿下一张纸条,一目十行的读起来。

过了半晌,王阳明闭上眼睛,疲倦的叹了口气“朝廷传来消息,经过讨论,你的九个赈灾条陈就过了两条。”

“哦?”余宁有些意外的眨了眨眼睛,他之前提出来的策论都是经过历史检验的,尤其是转粜法,在宋朝被提出来之后,一直沿用到清末,“过的是哪两条?”

“以工代赈和隔离病患。”王阳明似乎有些萧索,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宁也有些无语,比起其他条陈来,转粜法其实是重中之重,没有转粜法的话,粮食消耗至少要多出两成。

但这些东西也不是他能够置噱的,只能在心里吐槽几句。

进了扬州城,余宁在南门附近下了车,谢过王阳明后,一个人朝着城里面走去。

这时候南门附近已经有不少难民,围在城门口,过关的检查比起之前要严格多了,不少商贩在城门口排成了一整道长龙,等待着接受盘查。

由于大乾有严格的户籍制度,那群难民只有少数有“过所”的人数能够进城。

耳边传来了难民们的哭喊声,余宁硬起心肠,叹了口气,整了整衣冠,匆匆走向南城门。

进城之后,余宁首先朝着南门市集处的苏宁记走去,走进苏宁记,生意比之前好了不少,十几张桌子上都坐满了食客,两个新招的小二正在那忙里忙外。

扫了一眼四周,苏蓉蓉没在,倒是孙小红眼尖,看见了余宁,急忙一蹦一跳的跑出来,拉住了余宁的袍角,嘻嘻笑道“余大哥,你可算回来了,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呀?”

余宁苦笑,敲了她的脑门一下“有个板栗,要不要吃?”

“哼!”孙小红的嘴巴撅了起来,眼神盯着余宁,慢慢地移开,“就知道你偏心。”

余宁又弹了她脑门一下,笑了起来,“开玩笑的,哪能忘记你的礼物,金陵碧容斋的上好胭脂,回来的时候放在祝允明那儿,过两天给你带过来。”

“那还差不多。”孙小红这才眉开眼笑。

“对了,你蓉蓉姐呢?”余宁问道。

“蓉蓉姐回家去啦,她听说你今天要回来,紧张得不得了,一大清早就回去了。”孙小红说道。

余宁心中微暖,点了点头,顺手捏了一把孙小红婴儿肥的小脸,嫌弃的说道“最近少吃点,脸都胖了不少。”

“谁吃多啦,是蓉蓉姐做的东西太好吃了,但我也没有吃很多。每次只多吃了一碗……”孙小红急急忙忙地分辨道。

多吃一碗还不多么?余宁嘴角微微抽搐。

跟孙小红告了声别,快回到家的时候,正看到苏蓉蓉站在小巷的巷口翘首朝这边望过来。

余宁笑着冲她挥了挥手,苏蓉蓉咬了咬下唇,急急忙忙的一路小跑过来,似乎舒了一口气,露出温婉的笑容“回来了?”

“我回来了。”小巷的巷口,夕阳的阳光洒落下来,余宁微笑着开了口,如此说道,向前面走了一步,把苏蓉蓉横抱了起来。

“呀!”苏蓉蓉惊叫一声,连忙搂住了余宁的脖子,然后又把手缩了回来放在胸前,像是一只被欺负的小猫一样。宁哥哥真是的,谁让他抱自己了,要是被人看见的话,不是要被笑话?

不过被这么抱着,倒是让苏蓉蓉心里安定了不少,她也读过王宝钏独守寒窑的故事,之前心里总是在胡思乱想,要是宁哥哥学那薛平贵,不回来了怎么办?一直到了现在,才觉得自己纠结的很没有必要,宁哥哥还是那个宁哥哥,没有变心。



第七十八章 新任务

在门前余宁放下了苏蓉蓉,随后开门进屋,余宁反手把门关上,小女生面皮薄,横了余宁一眼,眼神中有些埋怨,刚才回来的路上碰到了邻居,看两人的眼神挺吃惊的,苏蓉蓉只敢把头埋进余宁的怀里。

但小女生扭捏了一会,很快就忘记了,抬头看了一眼余宁“宁哥哥吃饭了没有?”

“没有。”余宁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等我一会儿。”

苏蓉蓉在厨房里鼓捣了一会儿,端出了一碗银耳粥,放在桌子上。

【一碗香甜可口的银耳粥。】

双手撑着下巴看余宁端起碗,吨吨吨吨的喝了几口,嘻嘻笑了一声。

“笑什么?”余宁放下碗,微笑着问道。

“没什么。”苏蓉蓉摇摇头,“我只是在想,一年前,刚认识你的时候,其实我没想过会跟现在一样,要不是没存私房钱,没准我早就跑去练武了,悄悄告诉你,当年有个老厉害的人要收我为徒,可是我没答应,没想到稀里糊涂的就到了现在。其实也挺好的。”

余宁心中微暖,柔声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看上我的?”

“我爹娘过世以后,相处久了,就慢慢……呀,我才没有看上你呢!”苏蓉蓉轻啐了一声,脸上弥漫出淡淡的红晕。

苏蓉蓉是四月二十七号生的,典型的金牛座妹子,个性温柔,顺从,爱干净,但有时也会固执,余宁虽然不怎么信星座,但是有些人的性格还真套的上这种星座的说法。

连前世认识的妹子一起算上,论温柔苏蓉蓉可以排第一,除了有时会害羞,其他都可以打满分,余宁笑着打趣道“别说其他人老厉害了,其实你相公也老厉害了,有时间我教你练武好不好?”

“真的?”苏蓉蓉抬起头,欣喜的问。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忽然变厉害了么?我在孙老头那买到一个古董,里面有一卷佛家经书,是少林失传已久的《洗髓经》……”

教苏蓉蓉练武是他一直以来便有的想法,他在穿越之后得罪了不少人,近的有竹花帮、宇文化及,远的还有丁家的威胁,不说成武林高手,至少也要有自保之力。

之前余宁倒也想过把《长生诀》传授给苏蓉蓉,要是她也学会了,那么练起武来事半功倍,没准很快就能拥有自保的能力。

但余宁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天之重宝,不能轻授于人,否则反受其祸,像是《长生诀》这样的无上经书,一旦要是隔墙有耳,泄露出去,立刻就会遭致杀身之祸,反倒害人害己。石龙就是前车之鉴。”

倒不是他自私,而是《长生诀》这东西实在太过敏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长生诀》的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自己闷声发大财就好。

“洗髓经?”苏蓉蓉倒是不知道余宁复杂的想法,歪着脑袋想了想,拍手道,“那就说好了,宁哥哥以后每天教我一些。”

两个人又聊了一阵,聊起乡试,以及在止涝文会中的一些事情,苏蓉蓉听得眼睛亮晶晶的,很是憧憬,随后很开心的碎碎念起来,说的则是最近半个月来在扬州发生的一些琐事。

比如苏宁记最近生意挺好的啦;她认识了一个新朋友,叫卫贞贞啦;还有卫贞贞介绍了两个弟弟到苏宁记做事,虽说挺皮的,但做起事来还算勤快。

聊着聊着,苏蓉蓉大约是困了,不知不觉沉沉睡去。

余宁摇摇头笑了笑,将苏蓉蓉拦腰抱起来,抱进她自己的房间,替她掖好被子,悄悄的退了出去。

经过这段时间每天晚上的苦练,虽说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定品的实力,但余宁却感觉到,今天在才气灌顶之后,浑身似乎有无穷的力量,尝试着拉开那把一百二十斤的大弓时,居然也能轻易拉开,虽说矢不中的,但很明显的是,自己的肉身力量足足增加了四成!

根据典籍里的说法,这就是才气灌顶的好处,书生们每一次提升文位,身体各方面都会有所增强,等养好身体,哪怕只是普通的秀才,身体素质也该强于一般的甲士。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前身究竟该有多弱鸡?

经过今天这次才气灌顶,效果无疑极为明显。余宁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现在应该可以轻松锤爆昨天的自己。

或许因为天生体虚,虽然练功之后,改善了不少,但归根结底根基不扎实。现在却完全改变过来,就好像一个天赋异禀,从小吃龙血米长大的宗门子弟。

……

“出现连环支线任务,请玩家小心行事。”

“叮,你已完成任务第一环,奖励经验958,奖励天赋重剑(剑法力度增加5)。”

“你获得了记忆碎片丁勉的记忆碎片。(稀有)”

“出现可选支线任务,请玩家自行选择。”

“叮,游戏更新完成。”

四更时分,余宁被一连串的游戏提示音吵醒。

睁眼的时候余宁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才正运行《长生诀》到关键的时候,机械的电子音突然在脑子里响起,跟叫魂似的,没吓得直接走火入魔就已经算是天赋相当惊人了。

强忍着想杀人的,余宁吐出一口浊气,听着远处更夫传来“四更时分,防贼防盗,闭门关窗,平安无事喽……”的声音,点开了属性面板。

玩家姓名余宁

等级12(55793/70000)

力量189(正常人为50)

敏捷275(正常人为50)

体力253(正常人为50)

【鉴定初级】:你能得到物品的一些基础信息,暂不可升级

【制艺高级】:提升制艺水准40,你已经达到了普通进士的水准(熟练度42322/50000)

【奋笔疾书初级】:加快写作/绘画速度30(熟练度432/1000)

【绘画技术专家级】:大大增加画作的美感与艺术价值。(熟练度33225/100000)

【古玩鉴赏初级】:你可以初步鉴定古董的年代、材质等具体情况(熟练度233/1000)

【佛书中级】:你的书法看上去似乎初具龙象之姿。(熟练度2340/20000)

【洗髓经(中级)】你的这门武功似乎初入门径。(熟练度68/20000)

【纵横术初级】预谋其事,必要合乎阴阳,其阳谋不可潜藏,阴谋不可外泄。你的诡辩技巧已经初具水准,有成为一名纵横家的潜质。(被动效果唇枪舌剑威力增加20,你的谎言将不易被人察觉。)。(熟练度2322/8000)

【棋艺初级】你在围棋之路上仅仅是刚刚开始。(熟练度453/1000)

【琴艺初级】六指琴魔的琴声能杀人,你的也可以。(熟练度2/1000)

【长生诀中级】你的这门武功已经初步登堂入室。(熟练度3453/80000)

【大嵩阳掌初级】你的这门武功似乎初入门径。(熟练度0/1000)

【夺命连环三仙剑初级】你的这门武功似乎初入门径。(熟练度1422/2000)



1请自行探索技能。

2每10级解锁新功能,满级60级。

主线任务

1【文人之路2】在会试中考上进士,并在文人界达到声名鼎盛的程度。(声名鼎盛:声望至少达到500,目前进度355/500)。

2【武林新秀】作为武林中初出茅庐的小虾米,踏入武林的第一步是扬名立万,请在江南武林中达到声名鹊起的程度。(已接取)

任务奖励未知

支线任务(可选)

1【苏蓉蓉的心愿】苏蓉蓉一直想要一对双胞胎,最好是一男一女,请玩家完成苏蓉蓉的心愿,跟她成亲,并且让她生下一对活泼可爱的龙凤胎。【选择是/否】

任务奖励未知

2【苏蓉蓉的心愿2】让‘苏宁记’在扬州的知名度达到声名鹊起。

任务奖励未知

2【孙白发的大麻烦】你的好友孙白发最近遇到了一些不想遇到的大麻烦,请玩家想办法替孙白发找出麻烦,并且解决麻烦。

任务提示该任务难度极高,请玩家尽快提升实力。

任务奖励未知

隐藏任务无(特殊情况可触发)

称号无

道具广陵散、韦小宝的好运骰子、丁旭的记忆碎片、丁勉的记忆碎片。

评价一个文才尚可,武艺平庸的读书人。



第七十九章 新功能

余宁……

这次更新其实变化还蛮大的,首先是力量敏捷等属性看不到了,又被隐藏起来。在余宁看来,估计是这狗比游戏这几天见到太多高手,觉得属性个十百千万位数不够用了,于是干脆给屏蔽掉了。

然后再是ui,余宁之前还曾经吐槽这破游戏跟个zud游戏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吐槽起了作用,现在至少进步成ud。界面也清爽了不少,就连人物属性栏那也多了个跑动的白衣服小人,当然了,脸是马赛克那种。

除了界面之外,再是自己的评价变了,一开始自己的评价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画家,更新后变成了读书人。根据余宁的猜测,这个评价应该和自己目前的侧重点有关。打个比方,要是自己有一天最的是剑,那么称号估计也是文武双全玉树临风剑法犀利的剑客。

啧啧,这个画风才对嘛。

还有任务……

说实话这游戏还挺脏的,第一个任务已经是第二次遇到了,纯属扯淡,自己又不是迫击炮,没那么准,生男生女控制不了啊,毫不犹豫的点击了拒绝。

第二个任务还好点,很早之前已经开始做了,今天回来时去苏宁记见过,生意挺不错的,整家店面基本上已经坐满。自己再怎么说跟王阳明也有了点交情,回头再请他去吃几顿饭,宣传一番,大不了不收钱就是了。想来很快就能完成。

至于第三个任务,倒真是余宁有些担忧的地方。

如果没猜错的话,任务中所谓的大麻烦多半指的是魔门。根据去金陵的路上王阳明的说法,那两个刺客都是来自魔门,也许便是冲着孙老头来的。

孙老头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引来魔门的觊觎,魔门的其他人倒也罢了,以孙老头的实力想来不难应付,但余宁最大的顾虑在于安隆和裴矩。

之前在丽春院时还未曾想到,但此刻余宁有一种猜测,若是没猜错的话,丽春院的老板安隆,便是魔门中天莲宗的宗主胖贾安隆,邪王石之轩的师弟。

余宁曾经翻阅过史书,商贾阶层的黄金时段便是《史记·货殖列传》中的起止时间,即从春秋战国至梁朝初年。当日家资亿万的大商贾地位可比王侯,时人称之为“素封”,在当时的主流社会中占据着重要地位。然而与魔门其他流派阶层一样,正处于成形阶段的商人阶层在梁武帝萧衍之世遭受重挫,在儒家亚圣董仲舒的提议下,萧衍行算缗令,商贾中家以上大率破。此后数百年时间里,商贾一直被排斥于主流社会之外。以商贾之事为主的天莲宗便是在董仲舒的年代建立的。

自古商人逐利,或许是为了得到扬州的盐引,顺带帮司马道子重新掌控扬州,所以在安隆的安排下,那两个魔门杀手才肯替宇文化及出手刺杀王阳明。

这样一来就完全说得通了。

可是问题在于,裴矩说是有私事来扬州,他究竟是不是石之轩?假设裴矩就是石之轩,以自己的能耐,凭什么掺和到一群大佬的事情里去?

余宁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游离不定,沉思了半晌后,还是选择了接受任务。

完得成完不成是另外一码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孙老头这个老色胚可算得上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两个人之一,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置身险地,多半会文心蒙尘,文胆动摇,从此再难寸进。

对了,新功能呢?

接下了任务,余宁这才想起,这狗比游戏刚才更新时说,每隔10级就会出现一个新功能,在那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写有“new!!!”字的新功能。

我靠!越来越像劣质手游了!

“记忆副本可重复挑战记忆碎片中的几个关键副本。每通关一个副本,即可获得奖励。奖励将根据副本难度随机发放。”

物品栏里丁旭的记忆碎片后面显示(3/3),丁勉则是显示(2/4)。

点进丁旭的记忆碎片里,能查看到三个记忆副本分别是【呵呵之争】、【有无之辩】、【生死关头】。

余宁忍不住一脸黑线,根据游戏的介绍,这三个副本的难度都不算高,分别是最低的白色,普通的绿色和精良的蓝色。但无巧不巧的,对手都是自己。看起来这鸟人对自己的怨念挺深的。简直和傻子给遇到了一塔七似的,恨不得一拳锤死自己。

跟他侄子比起来,丁勉的副本几个就正常的多了。

其中有两个是灰色的,呈未激活状态,估计要么是自己实力不够,要么是连环副本。激活的两个分别是红色困难的《剑出嵩山》和紫色噩梦的《君子剑鸣》。如果没猜错的话,第二个应该和岳不群有关。

这次更新真的是挺逗比的,居然连副本都出来了,那20级的时候说不定真会出氪金功能。

毕竟没有氪金的游戏是没有灵魂的。

这会被这狗比游戏吵醒了,干脆也先不练了,领取完几个任务后,索性信手点进了副本里,看个究竟。

【呵呵之争】。

【目标阻止余宁说出“呵呵”两字,并且在文斗中占据上风。】

眼前一阵模糊,余宁刚看清周围,已经身处在一处热闹的宴会中。

周围挺热闹的,而且很熟悉,不远处的椅子上,赫然坐着‘杰森斯坦森’宇文化及和司马道子,两人正在一旁低声谈话。

这是宇文化及的宴会!余宁立刻反应过来。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会自己应该是接到一个只能说谎话的任务,虽然不知道在副本里是什么情况,技能具体是什么样子。但想必应该也不难吧?

站起来,眼睛在身旁司马淑贞熟悉的酥胸上一扫而过,在不远处找到了一个身穿白衫,英俊潇洒的年轻书生。

“哇!这个大帅比是谁?!”

自恋的欣赏了一会这个大帅比的容颜,身旁的司马淑贞就已经站了起来,跟偶像剧女主角似的,摇曳着婀娜的身躯朝那边走过去。

如果没记错的话,接下去自己会毫不留情的拒绝这个小妞。

果然,只过了一分钟,司马淑贞气呼呼的回到座位上,坐下时甚至还白了自己一眼。

接下来应该是自己出场了,余宁深吸一口气,拱着手走过去“在下金陵丁旭,久仰阁下大名……”

话没说完,余宁心中就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果然,对面那个大帅比皮笑肉不笑的“呵呵”笑了一声。

“你妈嗨啊!”

余宁还来不及骂一句,眼前就一阵天旋地转,在被传出去之前,他的眼角余光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余宁……

说实话,他这时候觉得自己的确挺欠揍的。

吐出一口浊气,想要再进去看看情况,但游戏提示该人物的副本进入了十分钟的cd。于是余宁便点进了丁勉的副本【剑出嵩山】。

【剑出嵩山】

【目标在嵩山首席弟子之争中战胜左冷禅,并且得到首席弟子之位。】

余宁?????

余宁也是读过《笑傲江湖》的人,在他的印象中,左冷禅可以算得上是这本书里的boss之一,少说也有个三、四品吧?就算是年轻的左冷禅,自己恐怕也不是对手吧?

没过多久,余宁面色难看的睁开眼。

果然,被左冷禅锤爆了。

之前一路顺风顺水,甚至越级战胜了丁勉,余宁还没有来得及飘,就被副本中的左冷禅给教做人了。

副本里的左冷禅大约十七八岁,但无论是内力亦或是剑法都远在自己之上,不过十招就轻而易举的把自己送出了副本空间。

不过话说回来,被锤归被锤,自己在副本中跟左冷禅这样的高手交手,似乎也不算亏啊,自己最欠缺的是跟高手的对战经验……能不花一分钱,没半点风险找到左冷禅这种等级的陪练,还要要求些什么?

就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赢左冷禅还需要点时间。

好在这个副本没有时间和次数限制,随时都可以去做。

慢慢来就是了。



第八十章 中年文士

第二天,当苏蓉蓉起来做早饭的时候,才发现余宁满脸疲惫的样子,喝粥时还不时打哈欠。

“宁哥哥,你没睡好?”

“嗯。”

余宁无精打采的嗯了一声。

他根本就没睡过,整整一个晚上都在跟左冷禅对决。

其实也算不上是对决啦,是单方面被虐待。

左冷禅虽说年龄不大,却已经是嵩山派内定的首席弟子了,一身寒冰真气以及蟠龙剑法已有不浅的造诣。

除去战诗词之外,他目前最擅长的其实是剑法,但面对左冷禅时,以快剑为主的夺命连环三仙剑却隐约被对方的寒冰真气所克制,出招时多有凝滞。

这样一来,结果就很明显了。

平均打一场差不多十五招,十五招就是不到三分钟。

算上冷却的十分钟时间,他从四更到今天早上和左冷禅差不多打了20场,也逐渐熟悉了嵩山剑法的套路。

从一开始的支持不到十招,到后来逐渐能支持十五招,刚才最后一次交手,甚至打到了第十八招。

在左冷禅身上,余宁第一次见到了什么是天赋。

左冷禅这个老比,虽然在笑傲江湖中只是个龙套,但这天赋,当真是令人羡慕嫉妒恨啊。

被左冷禅虐的很惨,但余宁也挺高兴的。

这可是和高手免费交手的机会,别人想要,还没有!

收拾完了碗筷,苏蓉蓉刚准备出去,走出两步之后,又拐回来“那个……那个……我想到一件事情……”

“嗯?”余宁有些疑惑的抬起头,苏蓉蓉走到他旁边,挽住他的手臂,喜滋滋的说道“宁哥哥你在临安那边不是还有个亲戚么?听说你得了解元,便打算过来庆贺。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替你答应下来了。”

“亲戚?”

余宁微微张嘴,在那边愣了半晌,他继承前身的记忆并不算太多,对所谓的亲戚压根没什么印象,有些无奈地点点她“找事。”

苏蓉蓉抿嘴笑了笑“亲戚来吃顿饭嘛,要是回绝了岂不是显得我们小气。而且听说那家的孩子挺争气的,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现在咱们无亲无故,多一个亲戚走动走动也好。”

苏蓉蓉不过十五六岁,说起话来就老气横秋的,余宁听得嘴角微微抽搐,忍不住用手弹了弹苏蓉蓉的额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苏老太婆,要不还是捣瓣蒜来?”

“哼!你才是老公公呢。”苏蓉蓉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随后又“噗嗤”一声笑出来,余宁最近才发现这小妞笑点挺低的,有一次余宁给她讲了个笑话,一老秀才吃鸡,刚要动手饕餮,突悲从中来,于是肃立餐案旁,痛致悼词曰“鸡有五德之才,难免一刀之灾,暂吃吾肚之内,算作一副棺材,呜呼呀――哀哉!”转首对屋外喊,“娘子,再捣瓣蒜来。”

笑话其实不算好笑,结果苏蓉蓉愣了半天,忽然捂嘴笑了起来,结果一笑就停不下来,差点笑到打嗝。

笑了一阵后,苏蓉蓉才停下来,看看天色,这才急起来,“宁哥哥,我先去苏宁记了,中午记得过来吃饭哈!”

喊声传过来。余宁举起右手冲她摇了摇“知道了。”

喝完苏蓉蓉准备的粥,余宁也没有想回去补觉的打算,而是打算先去鸿雁楼那边找找孙老头,随后再去苏宁记那边瞧瞧。

经过一处街角时,一辆马车从身旁驶过,车窗里探出了祝允明的脑袋,口中喊道“停、停、停……”

马车行出十多米,停下了,祝允明把头缩回车窗,似乎在说“不用过去了,路上遇见余子扬了。”

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另外一边,李寻欢也跳了下来。

祝允明微笑道“倒是巧了,我和李兄正准备过去找你呢,顺便把你让我带回来的东西给你送过去。”

见余宁有些疑惑,接着解释道“今日是燃灯古佛诞辰,城北慈恩寺据说来了几个佛法精深的大和尚,邀请我们过去吃斋饭,听说滋味极好。”

“慈恩寺?”

余宁忍不住一愣,随后想起了在路上看到的那个身穿大红袈裟的大和尚,莫非是他?

本来是没什么兴致的,但祝允明亲自过来喊,也不好不给他面子。

余宁犹豫了一会“我要去鸿雁楼一趟……”

祝允明笑道“这个简单,我们陪你一道过去就是了。”

余宁点点头,拱了拱手道“那就有劳两位了。”

一路来到鸿雁楼,孙老头依旧无精打采的坐在摊位前面赶苍蝇。

祝允明和孙老头不算太熟,便留在马车上。

余宁走到他旁边,粗声粗气的说道“老头,该交保护费了!”

孙老头以看白痴一样的眼神斜睨了他一眼,懒洋洋的道“都说读书越读越聪明,你小子怎么越读越傻了?说吧,有什么事情?”

余宁扯了扯嘴角,拍拍他的肩膀“鸿雁楼里说去。”

跟孙老头在鸿雁楼里坐下,余宁点了一壶茶,替孙老头斟满,沉声道“孙老哥,老实说,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孙老头微微一怔,接过茶抿了一口“没有啊。怎么?”

余宁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我在去金陵的路上碰到了两个魔门的人,而且我怀疑,丽春院的老板安隆以及大儒裴矩,就是魔门的人。尤其是裴矩,我怀疑他可能是邪王石之轩。“

“哦,我知道了。”孙老头淡淡的说道。

余宁……

这幅轻描淡写的语气是闹甚啊?

孙老头拿起旱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淡淡说道“从十几年前起,老夫早就有了这个觉悟了。如今小红也长大了,这笔血债老夫总得讨回来。这件事你不要管。老夫自有办法解决。小红这几日便让她住在你家。若是老夫没回来……”

“怎么?看好我的才华和相貌,想好把小红嫁我了?”余宁强笑道。

孙老头罕见的没有生气,深深看了余宁一眼。

余宁皱眉道“孙老头,你不会真的想着跟魔门的人拼死拼活吧?”

孙老头嘿嘿一笑“不然呢?老夫一杆天机棒兵器榜排名第七,若老是藏头露尾,岂不是平白被人笑话?”

余宁无言以对。

孙老头这样的高手,若是一心想要做什么,他又凭什么去阻拦?也没有理由去阻拦。

至于这任务,做不做又有什么打紧?

孙老头见余宁脸色沉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你也不用替老夫操心,以老夫的本事,就算邪王石之轩亲至,也未必能奈何得了老夫。”

余宁微微一笑。

和孙老头又聊了一阵,余宁有些沉重的走出鸿雁楼,走出一段距离后,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李寻欢到扬州以来头回露出凝重神情,脚步轻点,掠至余宁身前,遥望向前方。

远处街角,一个中年文士迎风而立,衣袖翩翩,卓尔不群。

余宁张目望去,恰好看见中年文士朝这边望过来。

李寻欢从怀里取出一把飞刀,捏在手里。两两对峙,似乎有所感应,那中年文士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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