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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妖娆大明》


第一章 应天惊雷

洪武二十六年,岁在葵酉,大明国祚新立近半甲子,蒙元北遁、神州光复,就连失却了四百余年的烟云之地,甚至近七百年前就差不多完全失控的辽东之地,都尽归华夏。君王勤俭恪勉、励精图治,臣工兢兢业业、吏治廉明,国力正在以可见的速度蒸蒸日上。仿佛老天都在为这个新生的帝国暗自喝彩,这一年,偌大的一个华夏后土上罕见地几乎没有出现什么大灾,更重要的是连年刀兵也渐渐平息,全年竟难得地没有一起兵祸。

金秋时节,全天下数千万勤恳的农人,大多怀着感恩和喜悦的心情反复地打理着刚刚收上来的麦粟米粮,哪怕是要将其中的部分上交给地主老爷和朝廷,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对来年能吃上饱饭的朴素憧憬。

而对于家境殷实一些,腹中又有些墨水的公子小姐们而言,这落叶金秋、鸿雁南归的时节,也正好是踏郊寻欢、横波留情的大好机会。

当然,有人欢喜有人忧,除了缩在草原上瑟瑟发抖的蒙元贵族,看着南边汉地令人绝望的变化之外,当今朝中的达官显贵们内心也不免觉得这个秋天,或者更准确的说这大半年来,都颇有些刺骨的寒意。

当年二月,前大将军、凉国公蓝玉谋反一案东窗事发,然后如同一场定向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数不清的绯袍狮补转眼间人头滚滚,菜市口达官显贵血流成河,仅仅是摘下来的七梁冠都得用箩筐装,京师各处大牢内更是人满为患。或许正印了周易中对葵酉年“剑锋金命”的释语,而且大概还是犯了煞的那种。

数千颗人头,上万的牵连,哪怕是对见过了以往不少大场面的明初朝臣而言,也都算得上是一个令人心惊肉跳的大风暴。

不过风暴归风暴,明眼人并不难看出这次陛下的剑指的是谁,朱元璋不傻,相反精明得令人胆寒,虽说没有读过马先生的著作,因此对自身统治的阶级基础之类的玩意儿没有个系统性的认识,但也知道拉拢分化,区别对待的道理。而负责主要执行任务的锦衣卫也不是纯粹的疯狗,哪些能动,哪些不能动,他们心里可门清得很。

所以即使事态看上去稍微有些失控,可也有人稳坐钓鱼台,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比如在这京师应天府,于内秦淮河阳,镇淮桥北,夫子庙西,坐拥两座王府的徐家,在这场风暴中就坚若磐石。毕竟这大明开国第一功臣,朱元璋铁哥们儿兼头号打手徐达余荫不减,无论是声望还是在老朱心中的地位都远非同为国公的蓝玉可比。

更重要的现任第二代魏国公徐辉祖,虽和蓝玉同为故懿文太子麾下铁杆马仔,朱标座下哼哈二将,也都是朱元璋准备留给朱标的肱股之臣,但二者行事作风完全不同,也就造成了完全不同的结局。

蓝玉恃功倨傲、行事张扬、党同伐异、争功揽权都算了,最重要的太过嚣张跋扈,以至于根本没拎清形势。而徐辉祖则颇有乃父恭谦正派之风,对遍布天下的故旧门生也不过多勾连,于公亦听凭调遣,早早转入文职,入五军都督府执帅印而不领兵,于私又与老朱有子侄之情。可以这么说,哪怕是全朝堂上下换个遍,徐家也绝对是最后被换下去的。

这一点,负责侦办谋逆大案的锦衣卫上下皆心知肚明,自然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权势滔天,去惹上不该惹的麻烦。

只是今日这中山王府却颇有些鸡飞狗跳,究其原因,自然不是锦衣卫的缇骑校尉杀上门来抄家灭族,而是徐家长房一脉单传的大公子、魏国公小公爷徐钦秋游坠马,生死不知地被送回王府抢救。

只见大批丫鬟仆妇端着汤药、热水进进出出,管家、小厮拿着御医开出的药方、抓来的名贵药材四下奔忙,毕竟在这种时候,就算无所事事,也得想尽一切办法,保持一种:我正在努力,正在为徐家,为小公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模样。

在一座府内小院的二楼卧室外间,国公夫人徐谢氏被几个妾室妯娌架着,已经快背过气去了。而魏国公徐辉祖则在小院的前院书房,铁青着一张威仪的脸庞,时不时瞟一眼病房的方向,时不时目光又凌厉地在堂下那一群规规矩矩,又像是受惊的鹌鹑般肃立的纨绔子侄身上巡睃一遍,看得一众平日里无法无天的锦衣少年抖得更厉害了。

倒是他身旁还穿着一身绯色狮补武官常服的徐增寿脸色虽也不太好看,却也知道轻重缓急,总不能真将堂下这一大票勋贵子弟全给打杀了吧?

“大哥莫急,钦儿身子骨一向健朗,况且现在有几位太医联手诊治,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倒是又让徐辉祖想起了自己这个独苗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尴尬,本就铁青的脸色又像是上了一层墨,已经沉得快滴出水来了。

堂下垂头站立的一众纨绔则更是战战兢兢如丧考妣:今日这顿棍棒家法怕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了,无非就是他徐大少的救治结果,决定了他们领的是自家老子的普通版干笋炒牛肉还是半身不遂式终极家法而已。所以这帮人虽觉得魏国公的眼神如刀,但还是死皮赖脸的守在病房外面不敢走,生怕情况不明,自家那军旅出身的老爹真个祭出当年征战沙场的重型兵刃。

真要计较下来,他们其实也真是冤枉。像他们这些顶级武勋弟子,不说弓马娴熟,至少也是时常跑马飙车的老司机,更何况今日他们相约出游也并非是去搞什么极速飙马之类的危险活动。

谁知道天公作恶,平地一道旱雷下来,也不知是率性而为还是准头不够,只劈到了道旁的一颗老树,可离一众骑马郊游的纨绔也是极近,至少有四五匹马受惊之下狂奔而去,几个侍卫家将、两个公候少爷都摔了个灰头土脸,而好死不死的,众人之中身份最为金贵的魏国公小公爷徐钦点儿最背,落马之后一颗脑袋径直撞到了一颗坚硬的树干上,当场就昏厥了过去。

这下纵使面对锦衣卫都敢正面招呼一顿的一票顶级勋贵子弟慌了神,赶忙连滚带爬地将小公爷送回了城里中山王府。

想到今日的倒霉遭遇,排在队伍前头的武定侯郭英三公子郭镛、开国公常升次子常继宗默默地交换了一下悲切的眼神,不由得更是悲从中来。正当他们抽空酝酿悲伤这惨淡愁云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急切中带着喜悦的大喊声传来!

“小公爷醒了!”

随着这个消息的传来,在场的人都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时间众人呼出的浊气仿佛汇成了一股秋风,连庭中掉下的落叶都在空中打了几个旋儿,又才缓缓飘落下来。

魏国公夫人在消息传出来的同时,就暴起冲进了病房内间,魏国公听闻之后,腿也往前抬了半步,却又马上收了回来,扭头对着一众纨绔淡淡地说了声“散了吧!”脸上的黑云也散了大半。

堂下的纨绔们听闻这个消息也是如蒙大赦,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自己的狗腿了。要不是时机实在不对,怕是欢呼声已经掀掉了院墙房顶。见魏国公发话,在忙不迭施礼之后,如同一帮受惊的小奶狗一般,“呼哧”一声便一窝蜂地向王府外逃了出去。

而此时的病房中,一个头缠白棉布条、锦衣半敞的少年则是一脸迷茫,甚至还带着三分的惊愕,好在房中的一应太医和下人都沉浸在小公爷苏醒的巨大喜悦之中,并未有人发现他的表情和现场气氛的格格不入,更不会有心理学专家来解读他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否则必然引起新一轮的恐慌。

而当魏国公夫人领着一群姨娘婶子冲进病房对着他一通嘘寒问暖,以及动手动脚之后,小公爷的表情更是从惊愕快速向惊恐转变。毕竟任谁先是被一群不认识的大老爷们儿、小丫头片子围观,然后又被一群中年妇女一拥而上动手动脚,都会心里发毛,更何况无论是这房间的陈设,还是周围所有人的穿着打扮都和他记忆中的情况出入极大,也难免他会露出这种“见鬼了”的表情。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这些人说的话,毫无疑问还是那熟悉的字正腔圆的汉语,而且大致调子也还算正常。

“钦儿你怎么了?陈太医,他这是?”都说知儿莫若母,徐辉祖原配,魏国公夫人徐谢氏很快就发现了自己这个宝贝儿子的不妥之处,虽然不能直接读懂他脸上的表情是惊恐和迷茫,但也本能地感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头。

“魏国夫人稍安,小公爷坠马受惊,然身子并无大碍,稍稍静养几日便可!”为首的医官故意在“静养”几字上加重了语气,暗示像她们这样一惊一乍的,莫说是病人,就算是正常人也没几个受得了的。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们对自己的医术都非常自信,小公爷虽然摔得昏厥了过去,但脉象平稳、面色正常,可见内腑之中并无大碍,而各处骨骼也没什么明显的损伤,加之小公爷年轻力壮,定然是没什么问题了。有鉴于此,他们开的药也都只是是一些普通活血化瘀、清心明目的简单方子,反正堂堂中山王府,也不差那三瓜两枣。要是在几百年后,他们估计还会加个轻微脑震荡的结论,更是令人不明觉厉,同时也更能令人信服。

“老先生说的是,辛苦诸位了。来,请诸位移步前厅,饮杯茶稍歇片刻。”徐夫人毕竟也是管着徐家大片产业的国公夫人,马上就听明白了陈太医的言外之意,又见儿子已经没有大碍,悬着的心放下,便恢复了当朝国公夫人应有的举止和礼数。这些太医们虽官阶不高,但任你公侯显贵,都总是要求到人家名下的,可怠慢不得。

此间事了,徐夫人也是连忙称谢并顺势领着他们出了病房,往前厅去了。饮茶倒是借口,详细问问诊断结果,再奉上谢礼才是重点。

经过这一番短暂的混乱,半卧病榻的“小公爷”也大致理清了眼前的状况。虽然脑中依旧有十万个为什么,但基本已经确定,这不是梦!因为大腿上的疼痛感非常清晰。更不可能是某个损友的恶作剧,一群穷鬼哪来的这么大手笔?

莫说这几十个毫无破绽的“演员”,就是这屋里的陈设,用雕梁画栋来形容丝毫不为过,仅这“复古床”四角壁栏上的花纹,以及这不明觉厉的材质,怕是五位数都止不住。若是算上这整个屋子的陈设,那绝非是普通人能拿来开玩笑的。

当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之后,哪怕是再离奇的解释也只能是唯一的真相了。

他穿越了!

想到这里,“小公爷”不由得暗自苦笑,虽说貌似这次穿越条件不赖,但这也太突然了,自己倒是拍拍屁股跑了,自己在那边的亲人怎么办?一想到这里,他就觉得自己的脑袋是真有点儿疼了。

不过不管是哪路神佛干的好事,现在人家连面都没露,自己又能如何?很快调整了一下心情,他迅速制定了当前的战略规划,搞清楚现在状况,否则就算是不被识破身份,然后被人道或不人道地处理掉,至少也会被当成个傻子,总之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扭头一看,正好病榻前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正忽闪忽闪地盯着自己看。就她了!一个一眼看上去就是暖床丫鬟角色的小丫头片子正站在床边离自己最近的位置,看上去大概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以自己的本事,忽悠这么个萝莉应该难度不大。

“咳,那个,咳…”假装咳嗽,掩饰了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的巨大漏洞,“小公爷”成功地和小丫头搭上了话。

“少爷您怎么了?!要喝水么?您别着急,采莲马上给您倒!”小丫头果然没有注意到摔伤和咳嗽之间逻辑谬误,反而是很配合地交代了自己的名字。

小公爷非常满意,看来这个小丫头就是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了,而且少不更事,配合度极高,可以轻松摆成十八般模样。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屏退左右,只留下了这个小丫头,倒不是说要对这个纯萝莉做点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而是自己就算是假装记忆缺失,也绝不能让太多人知晓,否则总会有人发现其中的问题,然后留下重大隐患。

先给小丫头打了预防针,说自己有些事记不得了,其他倒是并无大碍,并且叮嘱她不要说出去,然后就开始套情报。

“现在是哪一年?”这是最重点的一个信息,他得确认这里究竟是在自己已知的历史上,还是在一个陌生的时空,又或者避免现在是大业十四年四月、崇祯十七年四月之类的极端悲剧时间节点。

“洪武二十六年啊!”

“皇太孙可安好?”

“安,安好吧?”

……

“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中山王府啊!少爷您没事吧?!”小丫头越回答越是惊恐,当发现自家少爷连自己家都不知道了,越想越不对劲,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情况,一双闪亮的大眼睛里面已经是水波弥漫,俨然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也没什么事,就是摔了一下有点迷糊而已。你先下去,我休息一下就好了。”小公爷见她这副模样,马上出言安慰了一番,反正最重要的信息已经到手,基本应付一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了。要是再问下去,露馅不说,要是真把人家小姑娘吓出个好歹来就不好了。

等她期期艾艾地退出房去,小公爷这才往床头轻轻一靠,闭目整理起已知的情报来。

洪武二十六年,还好还好,算是一段他还比较熟悉的历史。

洪武这个年号自不必说,正儿八经用过这个年号的皇帝,在他记忆中只有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如果没有其他意外,洪武二十六年这个节点应该就是太子朱标病死后,朱元璋翻脸干掉蓝玉的时间段,距离朱允炆真正上位还有大约五年。这些刚刚都通过那个叫采莲的小丫头验证过了,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至于他自己的身份,则是中山王府小公爷。

这个他也能理解,明朝开国第一功臣,徐达过世之后,朱元璋追封其为中山郡王,不过这个王爵并非世袭,其后世子孙继承的是世袭罔替的魏国公爵位,而按照大致的历史时间线可以轻松推断,现在的魏国公应该是徐达的儿子徐辉祖,因此“中山王府的小公爷”自然就是徐辉祖之子,而且当得起‘小公爷’这个称呼的,必然是嫡长子。

因以前了解过靖难的事情,所以他对这个徐辉祖也还略知一二。就能力来说,他绝对是得了徐达真传,低调而强悍,曾经在靖难中摁着朱棣打了一顿,可惜朱允炆缺乏容人之量,不能给他足够的信任,否则朱棣可能就凉了。另一个标签就是固执,之前忠于建文帝就算了,亲姐夫朱棣都已经攻克南京了,他依然坚持做无谓的抵抗,颇有认死理不要命的作风。

另外一个重要的词条就是背景真够硬,就算是这样作,最后传说中杀人如麻的朱棣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因为朱棣的老婆徐皇后就是徐达的女儿,算来算去还是一家人。何况最后徐辉祖干脆直接躲进了徐达的祠堂,朱棣估计脑仁儿都在跳,但也毫无办法,总不能去老丈人面前抓小舅子吧?于是也就罚了个圈禁了事,也算是这段历史中颇为传奇的故事之一。

这样看来这次还真是走了大运了,开国第一功臣之后,未来的一门两国公,与国同休的显赫世家,简直是得天独厚的纨绔栽培土壤。

除了还是有些担心自己消失之后,亲人们的巨大悲伤之外,真的是没得说。反正现在他也没法子改变,不管那个时空发生了什么,眼前的问题才是首要问题。

想到这里,这位全新的小公爷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仔细感受了一番真正最高档的传统汉服装扮,顺带隔空嘲笑了一下后世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各种汉服党们,然后下了床走到房中的铜镜前。

虽然是比较原始的铜镜,但王府中主人使用的自然是高档货,周边繁复的花纹装饰不用说,清晰程度虽不如后世的玻璃镜,但也绝对是超出想象的级别。只见镜中清晰地映出一个少年,看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白面无须、五官端正、身形修长、不胖不瘦,除了因为惊吓和受伤导致面色稍显苍白和脑袋上那团稍稍违和的“纱布”之外,倒算得上是个英俊少年,这皮囊也不算亏。

徐钦最初还是吓了一跳,这和印象中自己的模样完全不同,可随即又马上释然:连穿越这么奇葩的事情都出现了,换个身躯相比之下反而是件小事了。毕竟魂穿这种事,他也算“司空见惯”。

又躺回床上休息了一会儿,努力回忆了一番有关于这个时代的一切记忆,思考了一番应对,直到肚子里面传来“咕咕”两声,咱们全新的魏国公小公爷徐钦,这才大踏步走过去,拉开房门,任由一束束红彤彤的初秋夕阳斜映在脸上、身上,同时在心里高声喝道:“大明朝,老子来了!”

第二章 中山王府

徐钦当然不可能真的就一路莽出去,挺起一支枯树枝冲向灿烂的夕阳,让朝堂立马血流成河。这好像也不现实,估计就是随便来个五城兵马司的杂鱼小兵,或应天府的衙役就足以把他收拾得妥妥帖帖的。现在他首要的任务就是扮演好这个小国公的身份,好好生存下去,毕竟这才是人类最大的本能。

虽说没做过真正的大少爷,但有着网络时代的超强见识,摆个谱装个逼却也不难。

吩咐了依然守在门外的仆役丫鬟们去给自己准备一点吃的,再让采莲来给自己收拾收拾发型衣装。

这也算是歪打正着,采莲是他的贴身侍女,在他还没成婚的时候,替他做这些本就是分内之事。然而实际上这并非是他的本意,他自己本身也并不习惯连穿衣梳头都要人伺候,可突然发型从板寸变长发,衣装从现代的套头体恤衬衫,或者最多就是纽扣衬衫,变成了绳结布扣的传统袍服,这里三层外三层的,他自己还真是搞不定。

拾掇好了上下衣装打扮,又胡乱吃了些点心,再让采莲帮忙将头上不知道谁给包的像个阿拉丁一样的“绷带”给拆去大半,只留了一层小小的棉布片,将左边太阳穴和额头之间的轻微擦伤和肿包稍作遮掩。然后便直接动身,让人带了他去给魏国公夫妇请安或者说请罪。

一路上,徐钦也趁机打量着这座中山王府。

据他脑子仅有的记忆,徐达作为明初第一功臣,虽然只是追封了一个郡王衔,级别上低于朱元璋的二十多个儿子的亲王衔,而且还是死后追封,但却在当时的南京城中有两座王府。

一座是朱元璋称帝之前的住所“吴王府”,这座王府不管是位置条件还是装修条件都是极好的。可朱元璋将此处府邸赐给徐达之后,徐达为表示君臣之别,打死也不肯入住。朱元璋表面上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捶胸顿足,但内心却是很高兴老兄弟的优异表现,一方面下令为徐达在隔壁重修了一座中山王府,另一方面那座吴王府也大手一挥,断然没有再收回去的意思,便彻底算到了徐家的产业里面。

有明一代,这座吴王府一直是魏国公家族的私产,虽一直没人正式入住,但也是作为一种彰显皇恩浩荡的标志留了下来,并不时修缮扩建。而改朝换代之后,其成为了清朝江南布政使司衙门,后来又成为太平天国二号头目东王杨秀清的府邸,再后来则成为了南京国民政府及共和国南京市政府多个行政机构的办公地点。期间虽几度重建、面目全非,甚至连面积都缩减了不少,不过主体格局一直保持得不错,最终成了后世江南四大名园之一的瞻园风景区。还成为了拍摄红楼梦的大观园取景地,可谓是中国“古建筑”的代表了。

而其实在明代,吴王府对门新修的这一座中山王府,才是徐家人真正住的地方,也是现在徐钦所在之处。

和印象中后世的瞻园相比,这座中山王府在大体的布局上有相近的地方,但区别也很大。后世瞻园之中亭台廊庑、山水奇石错落有致,建筑也以精巧雅致为主,与其说是府邸,不如说已经彻底升级成了一个景点。

而这座中山王府,虽然其中也加入了极多的山水点缀,但大多都只是一隅的装饰性质,假山、内湖的大小和繁复程度都明显远不及后世瞻园,几条小小的水道也没有那么曲折深邃,更多的是起到为府内引入活水的作用,既可做装饰,又可在一定程度上辅助消防。然后再在此基础上加以沿河回廊以及自然景致的布局,以达到自然流畅的效果。

此外,这座王府的廊庑道路也没有后世瞻园那般曲折,显然是更加偏向于实用为主。倒是有偶尔有一道道较为低矮的院墙,将整座王府划分为各种不同的功能区。根据在和小丫头的交谈中套出的信息,在京为官的“三爷”一家,以及未出阁的“三小姐”、“四小姐”也都住在王府。

隔得老远还能隐隐看见对外的高大围墙,厚度暂不可知,但高度怕是有两丈上下,仅凭人力是绝不可能翻越的。

作为当家家主,徐辉祖的住所位于王府前厅的左后方第一进小院,名曰:忠谨。从位置和装修风格来看,确实能明显的感觉到王公之家家主的威严,但是连住的地方都取一个这么死板的名字,也真是让人彻底无力吐槽了。

徐辉祖今天本来是在中军都督府坐堂值班,哪知下午突然听到自己唯一的儿子坠马受伤生死不知的消息,纵使以他的淡定功夫也不免大惊失色,赶回家里又折腾了一会儿,一来时辰也不早了,二来又急又怒精力损耗极大,三来最近也确实没多少重要的公务,因此也就顺势难得地翘班在家,也好安慰安慰更加心力憔悴的国公夫人。

夫妻二人正在书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国公爷声称要对某人加强管教,国公夫人则一边劝慰,一边说现在儿子受了伤,要教训也要等伤好了再说之类的闲话,就听见下人来报公子过来请安了。

国公爷一听这话,宽厚的肩膀马上就往上一耸,脸上的表情也是先松下来,然后很快又板了上去。而国公夫人的心路历程就没那么复杂了,听说自己的宝贝儿子来请安,说明伤势确实不重,自然是万分高兴,同时又有些许担心,见自家夫君那副做派,哪还能不明白他的想法,也不管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略微一嗔,轻轻将其从书桌后面拉出来,就往小厅过去了。

“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在上,孩儿莽撞,让父亲大人母亲大人担心了!”徐钦对这个年代的具体礼仪流程之类的东西还不太熟悉,但正所谓礼多人不怪,而且他们再怎么说也确实这具身体的生身父母,于是他直接按照自己所理解的最隆重的叩首礼拜了下去。

“何须如此!快起来快起来,你这头还没好呢!”徐夫人毕竟心软,又记挂着儿子有伤在身,于是马上过来将他扶起。同时,徐辉祖虽没什么直接的表示,但脸上严肃的神色也是退去了不少。

“孩儿自知鲁莽轻浮,今后定当洗心革面,再不让父母忧心。”

能不能成为三好学生是一回事,但至少漂亮话要先说在这儿,否则看徐辉祖的脸色,自己随时有可能被海扁一顿,那才是万万不划算。当年调皮捣蛋,却还能做一个好学生的徐钦可谓深谙知错就认,改不改再说之道。

徐辉祖夫妇听了这话,果然心情大好,魏国公的国字脸上总算是乌云散尽,徐夫人更是喜笑颜开,当即便留下他要一起吃饭。

这时徐钦才知道,原来这一大家人虽都在一个王府里面,但实际上更像是住在同一个小区,不但各自都有自己小院、绣楼,包括他这个长房独子,平日里都是各自解决吃饭问题的。这也正合了他的心意,否则真要是天天跟这个黑脸老爹一起吃饭,那日子还真有点没法过了。也幸亏有个慈母在饭桌上殷勤地给他夹菜寒暄,否则他恐怕还真没勇气去品尝这一小半桌精致的山珍海味。

胡乱地吃了一顿,等徐辉祖夫妇也吃完,然后再随便支应了两句,他便急急告了退。否则以他现在的状况定然言多必失。而且也正好借着消食的借口,领着小丫头在这个庞大的王府里面继续闲逛了起来。

“往日习惯了倒没察觉,今日再看这‘正心’二字,才知道往日如烟亦如幻,修身路漫漫。”

“是呢是呢!三老爷脾气最好了,连着三夫人都对下人们客气得很,少爷你现在才知道啊!”

徐钦故意掰扯了一段自己都不明觉厉的话,小丫头果然中计,在似懂非懂地接话过程中,顺利地让徐钦知道了这所小院就是王府三老爷徐增寿的地盘。

回想一下对徐增寿的了解,这二字倒是挺切合他日后的所作所为的。为了自家姐姐和姐夫,不惜以身犯险,甚至顶上了一个不忠的罪名。从这一点上来看,他倒是很好的履行了“心正、修身、齐家”这个阶段的修养。当然了,对现在的徐钦而言,最重要的是不动声色地确定了小院的归属,不至于日后闹出“在自家迷了路”这种笑话出来。

于是主仆二人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乱逛,并且用同样的套路,徐钦迅速摸清了这王府中大多数区域的作用。

走到王府偏东北的这一片,挨着坐落着三幢二层小楼,从装饰布局上来看,和府中其他地方的大气格局明显有差异,连栽种的草木中都透着一种温婉的韵味。不必说,这定然是几位小姐的闺阁绣楼了。

由于徐家自徐达之下的第三代中,人丁并不多,且暂时处于清一色状态,也就是说,徐钦目前只有三个堂弟,没有堂姐妹。因此住在这里的“小姐”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自己的姑姑们。

据徐钦所知,徐达膝下大概有四个女儿,除了已经嫁给朱棣,日后成为徐皇后的大姐,另外还有一个代王妃,这两个现在应该都是已经成婚了的。另外还有两个应该还没成婚的,一个是已经许给了朱元璋不知第二十几个儿子的小女儿,一个是日后传说中给朱棣发了好人卡,并最终出家,终身未嫁的第三女,大明朝有数的奇女子徐妙锦。

话说曾经还有个姓杨的牛人穿越回来,成功地截了朱棣的胡,泡了这位美女。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这个徐大少应该是没这个表现的机会就是了。

而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徐家的显赫程度,除了一门两国公之外,女子当中也有一位皇后、两位王妃,以及一位拒绝做皇后的牛人,可谓个个显赫不让须眉。

想着这些记忆中的逸闻,徐钦不由得半是庆幸半是感叹,却没有发现,一路上一直叽叽喳喳如同一只画眉鸟的小丫头此时脸上表情怪异,而且明显有些欲言又止。

既然已经自动辨别出了这一片的功能,徐钦自然不会多此一举地再去套小姑娘的话,在短暂停顿之后,自然而然地移步往位于王府东南角,自己的小院回去了。

跟在后面的采莲小丫头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同时心中默默吐槽自家大少爷怕是脑子真摔坏了。进而又为自家少爷担心起来:听厨房的六婶儿说,三山坊卖油豆腐的赵大叔的儿子就是脑袋坏掉了,然后就一直娶不上媳妇,可怜得很。自家少爷脑子如果坏掉了,会不会也娶不上媳妇吧?

趁着秋日黄昏的最后半抹余晖,加速往回赶的主仆二人都没有注意到,左边那座绣楼二楼中间有一扇窗户并未关严实。房中一个俏丽的少女正好从窗缝中看到了路过的主仆二人,并且也有些惊诧:这傻小子今天真是脑子摔坏了不成?

徐钦居住的小院位于整个中山王府的偏东南区域,向北隔着一个小小的演武场和一个小花园与几位姑姑的绣楼遥遥相望,向西则在和徐辉祖夫妇居住的“忠谨院”之间错落分布着两个更小一些的小院。其中更靠近“忠谨”的那个,据说是徐辉祖的妾室王氏的居所;而靠近自己的这个,则暂时空置着,据小丫头嘴碎透漏,下人们都猜是国公老爷准备给大少爷未来安排妾室的。

回到徐钦自己的这个小院子,整体结构上是一个复合的不规则三进院落。总共由一幢江南风的二层主楼和三幢单层功能建筑以及一个自带的小花园构成,外围小半部分由一条水道与东南侧的一个空置小院隔开,另外大半则是由两米左右的内部院墙围起。

单看这一组建筑并不显得多么奢华无度,只不过就目前而言这一片占地近一亩,建筑面积三四百平方米的组合式别墅,竟只是为徐钦一人准备的。仅就这一点来说,便是不久前还在追求三室一厅的人难以想象的奢华了。更不用说其内部的奢华装饰,整幢楼宇皆是用自带着淡淡幽香的坚实木料为主体,怕是紫檀木、黄花梨木一类的高级木料。显得低调且超级奢华且有内涵。

徐钦的卧房就在那幢二层小楼的二楼中部,是一个二进套间。由于今天下午的一番医治和“抢救”,房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草药余味。不过很明显,在徐钦刚刚离开之后,已经有下人用香薰薰过了,不但草药的余味很淡,还有一股不知名的清新芳香。

回到住所,采莲小丫头马上开始张罗起为大少爷洗漱之类的琐事,徐钦也才有闲暇细细打量这个自己未来的居所。

木制的楼阁对大多数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有一种新鲜感,建造的工艺自然是最顶尖的,地板和柱樑都非常坚实,完全没有踩上去会咯咯吱吱的情况,就连那些想象中会非常脆弱的雕花门窗,实际上都非常坚固,至少他稍微试了试,完全纹丝不动,感觉强度并不亚于后世的板材。

内里虽无太多金银,可大大小小的玉石不少,家具也多是当中带着金丝和漂亮的绸缎光泽的楠木所制,桌子上放的砚台笔架之类的也一看就不是凡品,四壁墙上则挂着一些字帖书画,当看他仔细观察,发现一副名为秋郊饮马的画作的时候,差点没被自己一口口水给呛死,并连忙唤来采莲,找了个画筒将其小心翼翼地取下来、装进去。这要是在后世,可要判无期的!

布局方面,二进的外间类似于一个小书房和花厅的结合体,两排书架上满满当当,略一望去,经史子集、兵法战策皆有罗列。仅从这个小细节上,就可以反映出当前魏国公府对继承人培养所费的苦心。不但整套别院有专门的书房,就连卧房里面都充满了书香气息。

这也正好遂了徐钦的意,正好可以方便地通过各种书籍来了解这个时代。想到此处,徐钦随手就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坐在“小书桌”后面看了起来。

这一看,徐钦马上又发现了一个大问题。

这个时代虽然也是说汉语、写汉字的,可书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竖排和从右到左的排列方式倒在其次,可这繁体字他读没问题,一旦要写就有点抓瞎了。

更重要的是字迹!

现在他对自己穿越而来的方式依旧是一抹黑,当中有没有什么纰漏,仅凭推测肯定是无法完全呈现出来的。加上性格习惯的不同,可以预见未来自己肯定会表现出很多在旁人看来极为反常的举动。一般的变化倒是可以通过“想通了”、“开窍了”来解释,但怎么解释自己突然不会写字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铺了一张纸,然后胡乱研了一点墨汁,用笔蘸上写了两个字。然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虽然脑子里面对繁体字、毛笔都有些生疏,但写下去的时候偏偏“有如神助”,这两个胡乱写的字虽说达不到书法家的水平,也绝对不是自己那种十几年前练过两天的十分之一调子水平的。

再翻出旁边明显是之前原主人写的东西一对比,在一些落笔、提笔、停顿的细节上非常类似,想来或许应该是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之类的结果。对此,徐钦自然是松了一大口气,显然自己的这次穿越多半是雀占鸠巢类型的了。

此时方才离开的采莲也领着两个看上去比她还小一些的丫鬟,端了几个大大小小的家什进来,准备伺候自家少爷洗漱。她看见正坐在案后提笔沉思的大少爷,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盈盈地上来请了徐钦移步洗漱,还故作老成地叮嘱他受伤未愈,不要太过操劳之类的,俨然一副管家婆的模样,可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故作沉稳的模样直让徐钦好笑。

第三章 大危机

接下来的几天徐大少就借口称病,宅在自己的小屋里面如饥似渴地看书,而且时不时地写写画画。

好在当今魏国公是不仅仅是一个闲散的公爵,更是五军都督府之首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这种类似于后世所说的帝国三军总司令,或者总参谋长之流的高官,给自己的儿子随手准备点儿朝廷邸报,过时资料什么的,简直就不是个事儿。

有鉴于此,徐小公爷在练习写繁体字的同时,如饥似渴地阅读着这些在这个时代难得一见的时政“新闻”,并且迅速地建立起了对当前外部情况的认知。

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十月初,蓝玉一案事实上已经“查到底”了。朱元璋已经下诏颁布“逆臣录”,也就是牵涉进这桩惊天谋逆大案的所有人犯的供词和罪状全部昭告天下。这一招出来,不管你是不是屈打成招,都已经不重要,算是彻底坐实了这些“逆党”的罪名。

同时朱元璋下令,以后即使再查到有蓝玉余党,也不再采用抄家灭族的极刑,至少是口头上赦免了尚未“查”到的人。其本意很明显,那就是安抚朝臣,免得太过人心惶惶影响到朝政的正常开展。不过有几分效果,徐钦表示持保留态度。

要说这桩蓝玉谋反案,之前他也有过一定的了解,说冤枉也冤枉,说不冤枉也不冤枉。只能说时也命也,以及****。

作为明帝国第二代大将,蓝玉的功勋自不必说,捕鱼儿海大捷,彻底打断了蒙古人的脊梁,将成吉思汗仅剩的光辉直接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并且从民族的角度,报了当年靖康的一箭之仇,算是汉民族的英雄也不为过。

然而其行事作风太过张扬,得罪了一大票同僚不说,仗着军功以及朱标的关系,甚至连朱棣这种镇守一方的藩王都敢直接怼脸上。以他这种行事风格,估计就是朱标上位,恐怕处理掉他也只是迟早的问题。更何况如今朱标英年早逝,朱元璋选出来的新继承人又是个萌新,还不是和他有直接亲缘关系的常妃之子,桩桩件件算下来,不搞他才说不过去。

当时他唯一正确的做法就是在朱标死的时候,马上果断称病辞官,或许还能保住他自己的小命,再不济也不会弄到现在这个下场和地步。

站在老朱的角度来说,反正初一都做了,也不怕再做十五,干脆就把不顺眼的,有潜在危险的一并干掉。不过他恐怕也没想到,下面的人为了争功,也为了迎合他,把事情越搞越大。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是骑虎难下,各种苦楚怕是只有他本人才能够体会了。

除了这件几乎贯穿了整年的大案之外,朝中另外两员老将的动向也很值得玩味。

截止这一年,大明帝国开国六国公,加上后面加封的三位,共计九位实封国公中,徐达、常遇春、李文忠、邓愈都已经过世,李善长、蓝玉被抄家灭族,汤和称病辞官跑路,仅剩冯胜和傅友德两位。

而根据上半年的邸报消息,这两位接替徐达等人镇守北疆的重臣现在受燕王节制,而在徐钦看来,这实际上就已经是处于半架空状态。

想来这两位应该和蓝玉尿不到一个壶里,毕竟他们的资格要比蓝玉高上一节,而以蓝玉的性格,又不太可能把他们当成老前辈尊重。所以哪怕这次牵涉这么广,锦衣卫的查案高手们也没查到这两位头上去。不过这个架空信号,却也足以让嗅觉灵敏的人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另外就是些琐事了,比如户部岁入多少,盘点全国土地田亩的统计结果,某某完全没有印象的布政使政绩斐然受到嘉奖,浙江都司又干掉了一伙倭寇斩首多少多少,皇帝陛下召集某某大儒召开学术讲座之类的。

当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的流逝总是飞快,正应了那句白驹过隙,不知不觉间,五天的时间稍纵即逝。

现在徐钦已经基本掌握了一些繁体字的写法,虽然可能达不到随手写出“忧郁的台湾乌龟”这种地狱级题目,但至少日常的支应过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同时传统的书写排列方式,以及熟练掌握毛笔字书写这些也都已经算是比较熟练。

尤其是毛笔字方面,他是越写越上手,越写越觉得骄傲,自认为就算是现在又回到二十一世纪,凭这一手飘逸的字,大概也能支个小摊,通过写对联之类的混口饭吃。

当然了,几天的大少爷生活,也让他从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二十一世纪新青年,迅速地堕落腐化为万恶的封建帝国统治阶级。

山珍海味自不必说,就算是后世的国宴,恐怕在某些方面也不能和他现在的日常相提并论。而这么多天的生活下来,他愣是没学会打理那一头秀发和各种各样繁琐的衣饰佩件,因为采莲小丫头根本不给机会,真正意义上地过起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要不是他坚持不肯,连擦脸搓背都有人代劳。

开玩笑!也不知怎么想的,在伺候他的人里面,几乎全是小丫头片子,十三四岁的采莲就算是年纪最大的了,其余的根本连称之为萝莉都勉强。这要真是让她们给自己搓背,这负罪感实在是太过强烈,也太过尴尬了。

而现在他坐在书桌后面看书读写的时候,小丫头端茶递水、研墨铺纸十分积极和熟练,要不是年纪确实小了一点,还真有些红袖添香的意思。

正当两人继续安安静静地继续这宁静时光的时候,有下人进来禀报,开国公二公子,武定侯三公子联袂探访。

在徐钦的记忆中,关于这两位纨绔的内容自然是缺失的。他只是大概记得,开国公这个爵位大概是常遇春一系,而武定侯则应该是朱元璋的小舅子郭英,但哪知道什么二公子、三公子是谁?

不过以常理推断,这两人定然是徐钦以前的好基友,否则不太可能在这种时候,以这种方式来拜访。堂堂开国第一功勋,中山王府,若不是关系特别好,甚至消息都根本不可能通报进来。

见肯定是要见的,哪怕心中有点虚,可他也不可能真的就在这座中山王府里面宅一辈子。更重要的是,采莲身份有限,外面的消息,尤其是朝堂、勋贵之间的消息,她是不可能提供的。而这些走马章台的纨绔们,如果忽悠得好,则能够帮他迅速得到相关信息,并且以最快、最安全的方式融入他小公爷的生活之中。

略一思索,定下了初步的策略,他这才起身下楼,去了正式的小书房准备接待这两个猪朋狗友。

不多时,两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锦衣少年便在下人的引领下大步走了进来。徐钦也分不清到底谁是郭公子,谁是常公子,反正二人的身份都不如他,再加上他现在名义上还是个伤员,因此也就故意病怏怏地坐在书案后面。

“哎呀,我的小公爷,您还生气啦?您是不知道,那天为兄回家之后,可是差点被家父给打死,要不是我大哥二哥求情,恐怕今天都还下不了床呐!”果不其然,徐钦故作冷漠的应对,其中一位稍高瘦一些,且年纪看上去略微大两岁的少年以为他是在生气他们这么多天都不来探望自己,于是抢先解释到。

徐钦自然也成功捕捉到了他这番话当中的重点:既然他提到了“大哥二哥”,那这人肯定就是郭三公子了。

“是啊是啊,小弟可以作证,郭三哥确实被侯爷给好好收拾了一顿。至于小弟,那天回去之后,要不是跑得快,怕是也要被家父给打个半死。好在小弟机灵,在祖母那里躲到昨天才敢出门的。”

二人也不客气,进门之后一边说话,一边就自顾自地寻了把椅子坐下。正好采莲带着另外两个小丫鬟把茶水也端上来了,他们二人顺手就接过去喝了起来。

从这些举止上来看,这二人必定是徐钦的死党基友,战场上朝堂上能不能背靠背不知道,调皮捣蛋倒是肯定共同进退的。

得到了这些信息,徐钦也把自己的脸色放松了一些,毕竟人家一进来就放低了姿态,日后也有可能要频繁的打交道,真要是拿捏过了,伤了面皮可不好。

“谁说我跟你们计较这些了,只不过这几日被家父看管得严,有些疲累罢了。”随便扯了个借口应付了这二人,徐钦也不敢多说什么,也默默将茶水端起来饮着。

“我们今天来呢,也是大伙儿见你这么多天不出来,来看看你的情况,毕竟大家都是兄弟,说是没事了,心里也都还着实有些担心。那天大家也都看在眼里的,碰到头可不是闹着玩的。”郭三公子放下茶杯,面容也严肃低沉了下来。恐怕是说起这件事,也确实还有些余悸。

而徐钦目前首要的,最想从他们这里套的信息就是这个。只有在确认了当时“自己”受伤、被救的经过,他才能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份真实性。如果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徐钦就完全彻底不用担心过几天会有另一个“徐钦”跑回中山王府,耍一出真假美猴王了。

“没事了,现在我好着呢!倒是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记得马受惊狂奔的事了。”

“没事就好!”

“说起来还真是晦气!那天本来咱们说好是去雨花台看…”常二说到这里,脸上先是露出了一种男人都懂的表情,马上又看了一眼还在旁边侍立的小采莲,自然打住了这个话头,然后继续说道。

“谁知道凭空一道惊雷,碗口那么粗的树,‘砰’地就炸飞了!好在隔官道还有七八丈,倒是没伤到人,可再好的马也受不住这天威呀!登时几十匹马几乎全炸了锅,尤其是隔得近的那几匹,扭头就往旁边跑,根本停不下来!实不相瞒,小弟我骑术本就不好,见机不对马上就翻身跳了下来,也摔了个灰头土脸,好在掉下来的地方是一丛枯草,也没怎么受伤,否则的话肯定就和我那匹马一起掉下河里去喂王八了!”

这也是个人才,说得绘声绘色,而且流行词汇都用上了,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纪,不去做个相声演员或者去讲脱口秀可真是娱乐界的一大损失。但这常二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

倒是坐在一旁的郭三听懂了徐钦的话,接过话头说起了当天徐钦的遭遇。

“马匹受惊之后,大家都很慌乱,不过大多数马匹的情况并不严重,很快就安顿了下来。只有你,三儿,汤狗蛋,和两个家将的马怎么都驭不住。三儿和汤狗蛋都翻了下来也都没事,两个家将不知跑了多远,后来也都回来了。就只有你运气不好,翻下马的时候,头正好又撞在树干上了,大家当时都慌了手脚,便马上把你送回了王府。”

经过郭三的这一番补充,徐钦大概摸清楚了当时现场的状况,之前只是听采莲大概转述了一下,自然是不甚清楚的。

这样看来这具身体应该是实打实的徐钦了,可能是当时坠马的时候交换了灵魂之类的。而且徐钦还怀疑那一道诡异的旱雷也有问题,但这个肯定是没法求证了,他还没那个勇气去被雷劈一次。

不管怎么说,他这个小公爷的身份是实打实的,也就不怕被人刨根,心里的压力也轻了不少。

他这一放松,脸色自然也更好了。两个纨绔虽然不可能猜到他的真实想法,但他的脸色变好了许多这么大的变化自然也是能看得出来的。二人眼神短暂地交汇了一下,仿佛还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扭头过来,常二就示意小采莲先下去。

小采莲作为小公爷的贴身丫鬟,虽是下人,但也不是随便什么外人都能指使得动的。只是这常二公子和郭三公子都是小公爷的好友,又只是示意她先退下,她自然不能强行拂了人家的面子。所以先是回头看了看自家公子的意思,在得到了首肯之后才轻轻福了一礼后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三个纨绔之后,郭、常二人马上连仅有的面子礼节都省了。特别是常二,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扑到了徐钦面前的书案上。

“他妈的!真是邪性,红颜祸水的威力就这么大?”

这话说得徐钦是丈二摸不着头脑,但他也强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微微摇头轻笑,故作高深,反正就是不正面回答常二的话。

“小爷还就不信了,她还真能害死我们哥儿几个不成?那天运气不好没见着,今天怎么说咱们都要去见上一见,否则别人还以为咱们是真怕了她不成?”

“我看可以,你们两个都摔了一跤,我也被老头子狠揍了一顿,就凭这个,咱们今天都非得去这一趟不可!”郭三虽然还坐在椅子上,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咬牙切齿,以及带着一点儿期盼的意思了。

徐钦虽然是完全懵逼的状态,可看这二位的架势,一时也想不出什么理由直接拒绝他们。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哥儿几个都替你打听过了,今天都督府有大把的公务,魏国公二更天能回府就不错了,哪有心思来管你?”常二的作风最虎,一听徐钦有点儿不愿意的意思,马上就把他的后路给堵死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徐钦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反正他们两个的身份应该没有问题,否则根本进不了王府,而他们两个又不可能真的把自己怎样,没什么好担心的。并且从他们话中透露的意思来看,只是去见一个人罢了,相信应该也许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然而被两人拖着悄悄出了王府后门,到达目的地之后,徐钦肠子都要悔青了。

这两个家伙一看就是走马章台的二世祖,这样拖着自己能干什么好事?

看着“恨别馆”的金字招牌,以及暗含风尘却偏偏雅而不俗的楼台掩映中时隐时现的雪肤凝脂,徐钦要是还不明白这是什么地方,那他就肯定是真的摔坏脑袋了。

传说中的青楼楚馆啊!大危机降临!

只是现在还容得了他跑路么?看了看一左一右隐隐成包夹之势的两个纨绔,再回头看了一眼悄悄跟出来的几个家将,最终徐钦还是放弃了呼救的打算,毕竟他可不想上应天府明天的八卦头条。

第四章 艳绝秦淮

秦淮河畔,古往今来都是烟花风流之地,唐时杜牧便有“烟笼寒水月笼沙”的名篇传世。而在明代后期,秦淮八艳的故事也充满了传奇色彩。可惜时代相差太远,估计正常情况下他是活不到那时候了,否则徐钦还真有心见识见识真正意义上倾国倾城的陈圆圆,气节昭昭却瞎了眼的柳如是等名动天下的女子。

然而现在嘛,他是带着三分忐忑,三分好奇,还有四分男人都懂的心情,被另两个纨绔给硬拖进了这座金粉温柔窟。

有明一代,青楼产业的发展历程大致和当时的市场经济的总体发展情况一样,分成了两个阶段。

王朝前期,由于勋贵集团的地位崇高、权势显赫,形成了大量的垄断资本格局。青楼、盐铁、造船、货运、酒楼客栈等一系列比较成熟且利润丰厚的产业中都有勋贵集团的影子,从朴素的共产主义阶级论调上来说,这也为其奢华无度的腐朽生活提供了物质基础。

而后由于土木堡之变,勋贵集团的核心被英明神武的英宗皇帝给一锅烩了,导致上层权柄的转移,失去了核心权力,使得勋贵集团无力维持高度的特权垄断,加之再往后市场自由经济进一步发展,遂形成了后期的全自由竞争市场,从一定程度上促使了我国资本主义的萌芽的出现。

这种完全的自由发展趋势虽然在某个阶段会导致社会动员能力的下降,以及思想的混乱,但总的来说其实是非常符合历史客观规律,有利于更长远的发展的。不过可惜的是,这种大逻辑上的良性发展在其最脆弱的时候,生生被外来暴力所打断,以至于导致了后来的神州陆沉两百年。

回到当前,这所金碧辉煌、脂粉莹莹的恨别馆,并非官营的教坊司,而是特权阶级拿到的特权牌照之下的产物。毕竟朝廷当前对人口买卖的管制还是十分严格的,除了少数顶级勋贵能从发配的官奴里面稍稍运作一下,其他人就算是朝廷发给你牌照,你也搞不起来如此大规模的服务产业。

而不问可知,这座当下南京城内可以直接和官营教坊司一较长短的超大型娱乐场所,自然背后也是这帝京中最顶级的权贵在撑着了。

对于各中详情徐钦现在自然难以了解,甚至他连自己怎么进来的都有点迷糊。常二、郭三一边一个半拖着他,同时还略有些兴奋、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他们之前说要来见的人。

当这几位小爷走到门口的时候,早有早有见机快的管事迎了上来接待,但她很清楚眼前这几位小爷是谁,根本不敢有半点无礼的举动,更别说是像影视作品里面常见的鸨母那样直接上来占他们的便宜了。人家很是有修养地径直领了几位去了一个位置最好的雅间,并唤了几个小丫头伺候着茶水点心。这些小丫头看上去只有十岁出头的模样,但做这些伺候人的事已是驾轻就熟,眨眼间便摆好了精致的菜肴淡酒、茶水点心,甚至顺带把房里的椅子都摆到了最佳的位置上。

带着现代人的思想,徐钦不免觉得心有戚戚,若是在后世,这些侍女丫鬟大概都是在百般呵护之下刚刚上初中,甚至小学都还可能没毕业的年纪。可眼下的社会现实就是如此,他很清楚当前的社会现实,这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封建时代,比起后世那个钝刀割肉的时代,现如今人权什么的,都是瞎扯淡。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其实这些小家伙,能在这里混个端茶递水伺候人的活,已经是极为幸运。不但要为人比较机灵,就连五官、身量上都要经过层层的选拔,因为如果不出意外,三五年之后,她们就将成为这个地方的顶梁柱。因此只要不是犯了大错,管事的也一般不会为难她们,吃穿用度上也是远超一般平民,更舍不得打了。毕竟这当中的某一个,哪天被某个二世祖看中,纳为姬妾,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这种现象表面上看有违封建礼教,但实际上反应的却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扭曲的社会地位分配问题。贞洁的适用范围仅仅在于正妻,而妾室则更像是一件物品,就连进门的礼节,都更像是买卖而非婚姻,转赠交换之类的事情更是数不胜数。

以曾经写下了了“十年生死两茫茫”这等情深意切,悼念亡妻之千古名篇,看上去浓眉大眼、深情似海的苏先生为例,其向他人赠送妾室的事情就不止一两次,甚至有将已经怀孕的妾室赠与他人的黑历史。这等渣男,要是在女权抬头的时代,估计别说是成为天下敬仰的大文豪了,出门不被直接打死都算运气好。然而在落后的封建时代,却完全没人对此有什么异议,可见这并非是道德素质的问题,而是一种整个社会风气的问题。

徐钦三人坐定之后,其他二人脸上虽有一种隐隐的急切,但也还算淡定地喝茶聊天,更没有那种对旁边伺候茶水点心的小萝卜头动歪脑筋的恶俗想法及行为,否则徐钦就要重新考虑这两货的素质和人品问题了。

“今天非得见见这号称秦淮第一的关娘子不成,吹得那么玄乎,本少爷还就不信了,真有女人可以倾国倾城?这应天城就就找不出一个比她更美的了?”

徐钦早先便知道了他们两个,今天急急切切地拉自己来是为了见一个人,根据现在所处的环境,以及常二絮絮叨叨的言语中,很快就意识到了他们今天是专程来看一个传说中的青楼头牌。而且这个人,他们之前都只是听说过她在外的名声,至今连面都没有见到过。

想想“自己”堂堂一个国公继承人,居然为了看一个女子一眼,差点被雷劈死,又最终“摔死”,也算得上是个性情中人,哪怕为了了却他的心愿,自己也确实该看一看这位传说中尚未公开露面就敢号称秦淮第一的美人。

至于郭、常二人,尤其是常二的一堆废话,徐钦也懒得太过搭理,只是偶尔不咸不淡地回应一下,反正看起来他就算是一个人在那儿说也能说得下去。自己仔细听听,多了解一些他们这群纨绔之间的逸闻趣事,搜集一些必要或者不必要的情报总是好的。

正所谓酒乃色媒,既然是在青楼,初时应景的茶水很快就换成了酒水。

徐钦快速观察了一下,并且假装自然地举杯尝了一口,大概判断出来这应该是某种黄酒,酒精度数在十几度左右,并不算高,用这种小杯浅酌的方式,应该不至真的喝醉,这才稍稍放心一些。

毕竟他对于中国传统的酒文化并不算十分了解,也不确定明朝流不流行经过蒸馏的高度烈酒,或者其他什么闷倒驴、三碗不过岗之类大杀伤性的东西。而且他对自己现在的酒量更是心里没底,又不能在二人面前过度露怯,自然是需要早做准备的。

郭常二人自然不可能猜到徐钦心中所想,不过他们也知道轻重,也都只是慢品浅酌,并未出现徐钦此前担心的用坛子喝之类的暴力场景,毕竟大家都是高端人士,比后世的****党更高端的太子党,体面还是非常重要的。

三人慢慢地品了几杯,又闲聊了一会儿,其实主要是听常二啰里吧嗦地念叨了一通,又尝了一些精致的小菜,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楼里原本因为天色已经微暗而点上的红烛、灯笼,突然背熄灭了大半,仅剩四周少数基础照明,以及整个环形小楼中央空出来的那个类似舞台的周围还剩下一圈相对比较强的光源。

迎接三人的管事自然不会不认得这三位权势显赫的贵公子,尤其是徐钦这位魏国公嫡长子,不但身份高贵至极,更是类似于后世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家的大少爷,还是现管。也明白这几位今天来是出于什么目的,给他们安排的雅间自然也是今天全场最好的位置,就在二楼正对舞台的地方,并且是一个专门构造的隔断式通间,向外可直接俯览秦淮风光,向内又可近距离正视今晚的重头戏。

灯光调整完毕,徐钦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有两个在旁边伺候的丫头过去将向内的大窗口珠帘给全部拉开,方便徐钦三人的视线不受影响。

灯光变化之后,一位艳丽的管事迈着袅袅的步伐,从舞台后面的珠帘后走到了舞台正中央。随着她类似于后世模特儿台步一般,甚至更加一步三摇的妩媚步伐,楼中高处还有八束光芒汇聚在她身上,更加凸显了其身姿。

对于这些光束,徐钦倒并不觉得十分惊奇,因为光束的强度显然远不及后世的聚光灯。用大量蜡烛之类的原始照明工具,再加上铜镜的折射,也很容易达到这样的效果,反而相比后世真正意义上足以闪瞎狗眼的疝气大灯之类的更为柔和一些,效果也非常不错。

看来所谓的“古人”在一些实际经验的奇技淫巧方面并不差,只是想到这种“黑科技”竟然是用在这种地方,徐钦心中自是难免稍稍有些怪异的感觉。

而徐钦之所以一眼就判断出现在台上的那人是个管事,主要还是因为此人虽颇具徐娘之姿,但毕竟难掩岁月痕迹,除了极少数特殊人士之外,在这个环境中,已经很难具备同那些二八、双十佳人竞争的资本,更不用说是专门为她搞这么大的场面了。

“诸位今日赏光,尊驾莅临恨别馆,辛娘及众姑娘不胜荣幸,在此仅以水酒一杯,聊表寸心!”

果然,那美妇在台中站定微微一笑,竟从之前合在小腹处的手中举起一只小小的琥珀酒杯,在汇聚的灯光下,杯中酒液轻轻摇曳,同她头上的那支步摇的摇摆频率隐隐切合,颇有一种神秘的美感。

同时她一边含笑缓缓环视了一圈,一边说完了这句欢迎词,然后音落杯干,礼数之周到可以说是毫无挑剔,更彰显出一种成熟而职业的特殊气质。徐大少也默默地在心里为这位服务业精英加分不少。

显然台下的众多风流人物当中,很多人都是认识这位也曾名满秦淮的恨别馆大管事的。虽然这些人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内情,深知此地不是撒泼打滚的地方,可再怎么说,这里也是风月之所,要求所有人都是谦谦君子也不太可能,因此在这位辛娘举杯酬宾之后,除了部分懂事的主动回敬称谢之外,也有那么几个调皮捣蛋,占些口头便宜的。

“口说无凭,若是能真个看看辛娘的心意,那倒是不枉此行!哈哈哈!”

也不知台下稍显昏暗的灯光中,是谁说了这句明显带有轻薄之意的话,引起了一片或大或小的哄笑之声。

辛娘也不愧是这处消金窟的大管事,见多识广和应变能力,恐怕比后世那些专业公关人士还要高明几分,听闻这种明显的调戏之言也不恼,反而是仿佛受宠若惊一般,轻轻羞涩掩嘴轻笑。

“客官错爱,辛娘不胜感激!不过相信今晚诸位来此,都是听闻了消息,专为她来捧场,而非为了辛娘这蒲柳旧颜吧?若是辛娘这样打发了诸位,怕是转头诸位便要砸了咱们这招牌!”

这一番应对,既不失礼数又充满机智幽默,自然是又引得全场一阵欢笑声。刚刚那个调戏她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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