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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明新帝国》


第一章 穿越

当时间再次来到2016年的4月21日,已经自认对任何事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周游却感到了一种来自内心的压抑。

前世,他在这一天死在了伊森的手里。现在伊森已经被他干掉了,而他的身份也从一个打捞船的船长,变成了一个打个喷嚏,全世界都要颤抖的世界权势排行榜的头名和首富。

他还害怕什么呢?

他只害怕命运。

其实,白赚了十八年的时间,又在这一世尝尽了荣华富贵。

他直接杀掉近百人,间接干掉的人不计其数。

娶了三个老婆,生了七个孩子,现在也把所有的财产都分配好了,他并没有任何恐惧。

准确来说,他并不是害怕,他只是怀疑自己能不能逃脱命运的约束,所以有些压抑。

这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的关口。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睡好觉了,内心波澜万千,百感交集,却找不到一种合适的方式来释放。

最后,他选择在自己的中型游艇上独自面对这一刻。

不管是死是活,他都不愿意让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他不能确定自己会面对什么。

是死亡,还是什么也不会发生?

这一天,颜芳青需要会见来自安哥拉的政府代表团,帕丽斯与吉米蔡成为了闺蜜,正商量着要在新加坡再开一件时尚旗舰店。

只有从南美回来的的格拉西亚手头上没有事情,她也感觉到了周游最近的烦闷,所以坚持陪着周游一起出海散心。

炙热的阳光让躺在遮阳板下面的周游有些困倦,他已经有七十多个小时都没有闭眼。

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然后从梦中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嫩白的“**”,虽然形状娇美,却大的惊人。

这也是他喘不过气来的罪魁祸首,那诱人的红樱就在他的唇边。

但是随后他就发现,不是波太大,而是自己变小了。

看着“自己”的那一双肉呼呼的小手,他的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大海,游艇变成了一张小房子一样的大床。身高195厘米,体重190斤的彪形大汉,变成了一个穿着肚兜的奶娃娃。

而搂着他睡的这个女子,年龄不超过二十岁,他也根本不认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又重生了?

不,绝对不是,自己小时候可没有这么幸福。

丝绸的薄被,古色古香的大床,还有那挑高的房顶。昏暗的房间里有四盏油灯,没有电灯,没有一丝现代的气息。

难道自己穿越了!

他的身体忍不住又颤抖了起来,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兴奋,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和郁闷。

难道自己注定就活不过2016年4月21日吗?

随即,一阵记忆仿佛被压缩进自己的脑袋,又像是一颗炸弹在自己的脑袋里炸开,让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本来攥着那美波的手也忍不住带上了劲儿。

搂着他的那个女郎也忍不住轻,吟了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搂着他的手越发温柔了,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世子殿下不怕,不怕……”

她的口音是江淮口音,糯软温柔。周游原本不懂这种口音,但是现在听起来却没有半点障碍。

另一个声音响起:“殿下怎么了?”

“昨夜天雷响了一夜,怕是惊到了。无妨……”

突然之间,周游脑袋里面的疼痛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的身体也平静了下来。

而他,也知道了自己现在的身份。

周游不想说话,又闭上了眼睛,开始回忆这突如其来被塞进脑袋里的记忆。

朱瞻基,这是这一世的名字。

操,什么破名字。

猪钻鸡。

不是一个物种,能随便钻吗!

不过,随后的记忆却让他悲喜莫名了。

他的曾祖就是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爷爷是明成祖朱棣,亲爹是朱高炽。

现在是永乐元年二月初九,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今天是他的五周岁生日。

哦,按照现在的算法,他应该是六周岁了,过了今天就是七岁了。

一个五岁的娃娃,记忆并不多,周游很快就把这个身体的一切都回忆了一遍。

他去年刚从北平来金陵,住在金陵皇宫的文华殿附殿本仁殿。因为爷爷朱棣非常宠爱他,来到金陵就被封了燕王世子。

周游对历史了解不多,不过是闲暇的时候看过几本《明朝那些事儿》这样的书,还没有看完,记住了几个皇帝的名字而已。

朱瞻基,这是明朝的第五个皇帝。

历史评价还算英明,不过有些短命,只活了37岁,当了十年皇帝。

也就是说,他后来也会成为一个皇帝。

而他的儿子就是宠信王振,一手好棋被走死,导致了土木堡之变的朱祁镇。

从世界首富,穿越成了一个未来的皇帝啊!

这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周游也算不出来。

如果说第一次的穿越是弥补了前世的遗憾,那这次的魂穿,到底是要干什么呢?

难道是当一个真正的世界之王!

不过,说实在的,即使现在当一个小王子,以后成为了皇帝,也比不上自己在现代社会能够体验到的享受啊!

如果可能,他根本不想穿越,在现代社会当一个世界首富,能享受的东西比一个皇帝还要多啊!

可是这个贼老天,就是故意折腾自己。

想到自己几个可爱的孩子,三个老婆,还有一大帮情人,周游的心又疼了起来,他们可都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这一下,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第一次重生是狂喜,但是这一次穿越,可不是周游渴望的!

出门基本靠走,喊人基本靠吼。没有电视看,没有任何科技产品这些还能忍受。反正前世他也不喜欢看电视,不喜欢玩电脑,只是当做一种工具在使用。

但是不能随意品尝各种美食,不能全世界到处看风景,这就让人难受了。

前世自己的私人飞机一天之内可以飞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但是以后呢,永远就被局限在一块小天地里面了!

这对于已经习惯了全世界晃荡的周游来说,简直是不能忍受的。

不过,有了一次重生的经历,再有一次穿越的经历,也不是让他接受不了。

既然老天爷要不停地折腾他,就看谁怕谁!

上一世自己能混成世界首富,这辈子,自己照样能拳打大明养老院,脚踢四海幼儿园。

在现代他都能成为人上人,来到这个时代,他也没有任何畏惧的。

虽然闭着眼睛,但是周游仍然能感受到两股眼神在自己的身上观察了许久。又听见两人轻轻吁了一口气,松开了他,将他在被窝里放好,然后坐起身来。

“卯时三刻了。薛掌闱,今日是殿下生辰,虽然没有大贺,殿下也要去拜见皇上和王爷。我去为殿下准备衮冕,稍后就回。殿下昨夜没有睡好,且让他多睡一会儿。”

“是,我知道了。”

周游闭着眼睛,想着说话二人的身份。

抱着他睡的女子是付典衣,原本是燕王妃,也就是周游现在这个身体的便宜老娘身边的典衣,属于正七品。

而睡在脚头的那名女子叫薛掌闱,却是他的便宜奶奶徐皇后委派到他身边来照顾他的。

因为不想越过了自己的儿媳妇,所以派了一个正八品的掌闱。

付采莲性格温柔,笑容甜美,体味馨香。朱瞻基格外亲近她,从北平来金陵以后,天天要她抱着睡觉。

不过这个人选还只是借用,因为明朝皇宫宫规严厉,一个萝卜一个坑。

朱瞻基年龄还小,身边的太监和宫女数量也少,都还是最低等级的干杂活的。

只有一个奶娘有等级,不过家里死人了,为了避讳,这次从北平过来并没有带上。

这样也好,少了最熟悉自己的奶娘,即使有一些变化,也不会轻易被发觉。

付典衣起床之后,睡在脚头的薛掌闱挪到了朱瞻基的身边来,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是付典衣的脚步声,拉开门轴轻轻摩擦的声音。门被打开了,也传来了一阵悉悉索索的下雨的声音。

付采莲的声音传了进来:“竹心,我去一趟净房,你去准备好洗脸水。”

“是……”

周游这才听到了房间里还有两股细细的呼吸声音,应该是梅兰竹菊四人中的两人。

东宫的宫女分为好几种,一种是皇宫的品秩的宫女,一种是燕王府有品秩的宫女。

这两种都是有名有姓的,称呼的时候都是称官职加上姓。

像付采莲,不管是他的太子老爹,还是其他小宫女,都是叫她付典衣。

而竹心这样的小宫女就是没有品秩的,原有的姓名也不能再用,不管跟了谁,主人起了什么名字,她们就叫什么名字。

这个竹心还有梅兰菊三个小宫女都是朱瞻基身边的小宫女,目前都才十三四岁,算是朱瞻基身边最亲近的宫女。

她们说幸运也对,说不幸也对。

幸运的是能靠近朱瞻基这个未来皇帝,不幸的是他们比朱瞻基大了将近十岁,注定不可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等他到了七八岁的时候,知道男女有别了,这些宫女大部分就要撤掉,然后换成太监。

省得他被色所诱,小小年纪就会破身,不利年寿。

而他的身边,最少都会留四个人看护,她们为朱瞻基服务,也相互监督。

要不然朱瞻基小小年纪,谁要是起了一点坏心思,或者不想活了,拉着他一起死,那可就有很大可能成功。

皇宫之中,各种制度都非常完善,绝对不会给一般人钻空子的机会。

当然,制度再好,也需要人来执行。

人心散了,再好的制度也是白搭。

周游的心里又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想的最多的还是他的七个孩子。

他们都是周游最割舍不下的牵挂。

自己现在已经穿越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只是不知道现代的他,究竟是没影了,还是直接死了呢?

自己现在已经穿越了,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从今以后,他就是朱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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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露一手

跟朱瞻基的思想融合在一起,周游睁开了眼睛。

……不,他现在就是朱瞻基了。

仅穿了一件合欢襟的薛掌闱一直注意着他,她的年龄更小一点,不超过十八岁,一张瓜子脸非常清秀。

看他醒来,她温柔一笑。“世子殿下醒了,要更衣吗?”

朱瞻基嗯了一下,想说话却没有说出口,因为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开口说的是普通话还是江淮官话。

薛掌闱背对朱瞻基向床边挪了两步,露出了整个背部和半截翘臀。显然这是因为朱瞻基还太小,根本不避讳他,而不是为了诱惑他。

她弯腰从床下面拿起来了一个夜壶,一个叫梅心的小宫女想要帮忙,没有得到呼唤却又不敢。

朱瞻基差点失笑,他这才想起来,古代说更衣,其实就是上厕所的意思。

梅心发现朱瞻基的笑意,等朱瞻基的眼睛看向她,她的脸上露出讨好地一笑。

看她的年纪,最多也就十三岁左右,跟周游前世的女儿中安差不多大。

不过中安过着女王一样,我行我素的生活。

而她们这些小丫头却只能在宫中卑微地活着,就连朱瞻基睡觉,她们也要在房间里面守着。

付典衣和薛掌闱可以陪着朱瞻基一起睡,她们却只能在一边值夜,不能睡觉。

薛掌闱左手拿着夜壶,右手将周游抱在了怀里,扶着他的小丁丁,嘴里吹起了口哨。

不管是前世的周游,还是这一世的朱瞻基,对这都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也就尽情释放了出来。

或许,这是来到这个时代,唯一比后世好的福利吧!

人的等级已经被划分好了,每个人几乎都能认清自己的位置,而上位者几乎能对下位者予取予求,还不会遭遇反抗。

等付典衣回来之后,看到朱瞻基已经醒来,几个人就开始忙着给他洗脸,穿衣服。

他还有些不习惯现在的身份,一动不动,任由这些宫女摆布。

今天是他的生日,要穿冕服,他的身上里里外外套了几层,他大概数了一下,大小衣裳,加上装饰,最少有二十多种。

前世他虽然有几套汉服,但是那都是汉唐时期的简化版。

要是没有她们侍候,周游还真不会穿。

穿好之后,付典衣拿着一柄圆形的铜镜,递到了朱瞻基的面前。“殿下看看,满意吗?”

看到这清晰的铜镜,周游觉得自己又被历史骗了。这种铜镜除了色泽比玻璃镜子差一点,清晰度相差并不大。

镜子里的小人儿头发大约三寸,这是春节时候,被剃了光头,然后长了三个月的结果。

岁数还小,他也不用束发,不用戴帽子。

周游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跟前世相貌几乎一样,满意地嗯了一声。习惯了上一世的相貌,让他换一张脸,他就更不习惯了。

付典衣高兴不已。“殿下今日真乖,是不是因为是生辰啊!”

周游看了看她,记忆里她对自己百依百顺。一个未婚女子,才十八九岁的年纪,只因为自己喜欢抱着她睡,就把自己养了十几年小乳猪,任由他把玩。

他笑了笑伸出手说道:“时……辰不早了,该去给母亲请安了。”

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说话的口音是江淮口音,不过带了一点北方味。

毕竟,前几年,他都是在北平长大,去年冬天才到的金陵。

刚出门,付典衣想要来抱朱瞻基,却被周游推开了。“我自己走。”

由于南京皇宫被建文帝焚毁了将近一半,原本的奉天殿,谨身殿,还有建文帝曾经的住所春和宫都被一把火烧光。

现在几大殿还在重建,而春和宫,却没有被重建的计划,只是被清理了一下,变成了一个花园

皇宫的房子虽然烧了小半,但是朱棣的后妃不多,孩子也少,所以房子还绰绰有余。

他跟他的便宜父母住在文华殿,这也是太子住所,虽然才五周岁,但是已经独居位于文华殿东附院的本仁殿。

本仁殿面积不大,主殿坐东面西,面阔五间,进深两间,对着文华殿的东殿后墙。在南北各有两间配殿,住着他的随从,另有库房,小厨房。

所有房子前面有一个回廊相连,南北各一个出入口,中间是一个花园。

周游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与记忆里模糊的印象一一对照,沿着回廊从北配殿出入口进入了文华殿院中。

然后再向北拐,就来到了后殿主敬殿,这里就是他的便宜母亲的住所。至于父亲,要看轮到哪个妃子,就在哪个妃子那里过夜。

周游参观过北平的故宫,那里一棵树也没有,但是这金陵故宫绿树成荫,环境优美,别有一番景致。

一个面貌娇美如女子的中年太监看到朱瞻基的小身影就连忙迎了过来,隔着老远就躬身下拜:“恭祝世子殿下六岁生辰大喜……”

朱瞻基搜了一下记忆,笑着摆了摆手:“郭大使不必多礼,母妃起来了没有。”

大使非后世的外交大使,而是现在皇宫太监的一个等级,这位郭大使算是他便宜母妃的身边得力助手。

话音未落,一个中年女人就迎出了门外,见到朱瞻基开心笑道:“世子殿下,王妃娘娘一早就起来了,还要去亲手为你煮长寿面呢!”

朱瞻基不要她来抱,推开她的手,迈着小短腿就往里走。“梁尚宫,我长大了,会自己走。”

梁尚宫跟在后面笑呵呵地说道:“可不是,世子殿下长大了呢。”

在她的身后,只有付典衣和薛掌闱能跟着进来。其他人要么在回廊下等候召唤,要么就各自回去工作或者休息。

主敬殿进深有三间,差不多十五米的深度,大堂里一个年轻女人快步迎了过来。“我儿昨晚睡的可好?小时候你可最怕打雷,起这么早是不是因为害怕?”

这就是他的便宜母亲张氏了,今年才22岁,搁后世不过是个大学生,现在朱瞻基都已经五周岁了。

朱瞻基不等她抱住自己,就俯身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说道:“孩儿给母妃请安。”

张氏连忙把他抱了起来,柔声说道:“基儿何故行此大礼?谁教你的?”

基儿,这名字真让人无语啊!

这还用教吗?要不是这身体限制,他何苦现在一直扮可爱。既然现在穿越成了一个五岁小孩子,那就只能面对现实,为了获得更好的生存条件努力。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在这个皇宫里好好生活下去,慢慢壮大自己。

“没有人教孩儿。孩儿今日六岁了,她们都恭祝我生辰,可是孩儿的诞辰,就是母亲受难日,孩儿当然要给母亲磕头。”

张氏搂着朱瞻基,嘴里就心肝啊,宝贝啊叫了起来,搂着他再也不肯松开。

朱瞻基长叹了一口气,让他一个大老爷们扮演小孩子,别提多难受了。

他很怀疑,自己行事霸道惯了,一直这样伪装小孩子,不知道会不会变成一个精神分裂。

皇宫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可都瞒不过皇上的耳目。不到一刻,西宫武英殿,正准备会见群臣的朱棣,就从心腹大太监,狗儿王彦的口中得知了文渊阁中的母子对话。

朱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叹道:“不愧是朕的好孙儿,小小年纪就知道孝顺母亲。传口谕,让皇后午时留下朕的好孙儿,朕下朝后要亲自嘉奖。”

体型肥胖的朱高炽与两个弟弟朱高煦,朱高燧被朱棣特旨旁听朝会。不过,他们只能旁听,除非朱棣亲自垂询,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因为身体不太好,朝会之前,朱高炽一直坐在侧室里闭目养神。两个弟弟则闲聊着风花雪月,谈到开心处还忍不住笑出声来。

太子还未确定,三兄弟目前也就没有撕破脸皮,可谓是兄友弟恭。

只不过,朱高炽是真心,两个弟弟可就不见得了。

朱高炽看见自己的随身太监龚庆凡的身影在门口连续闪现了几次,就知道他有事禀报。“龚司正,进来禀话。”

龚庆凡老脸笑的像一个菊花,进门后先向两位王爷问好,才又笑着祝贺:“恭喜王爷,贺喜王爷,实在是大喜啊!”

朱高煦性格急躁,不等朱高炽说话,就斥责道:“有事禀事!没头没尾的,浪费本王时间。朝会即刻进行,哪有空听你啰嗦。”

龚庆凡也不气恼,笑着把朱瞻基跟王妃的对话禀了上来。

朱高炽本就崇尚儒学,听闻自己的儿子孝顺懂事,高兴地心花怒放。不过在两个弟弟面前,他还是要矜持一下。“知道了。将我准备的那套三百千包好,另再将那副马远马遥父的芦衣顺母图也送给世子。”

“是……”

龚庆凡退出偏室,朱高煦啧啧称奇说道:“这小子才六岁,就懂得孝顺了,难得,难得。只是不知道我那瞻壑,将来会不会如此懂事。”

朱高煦也不过二十三岁,因为靖难之战耽搁了传宗接代,去年才有了一个孩子,还不满周岁。

至于朱高燧,去年才被赐婚,如今还没有喜讯。

也就是说,朱瞻基不仅是朱家的第三代,还是唯一一个度过幼儿危险期的第三代。

摇摇-欲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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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皇宫

东宫文华殿,朱瞻基吃着长寿面,面前还有八小碟荤素搭配的小菜。

一屋子人,上上下下都盯着他一个人吃饭。哪个菜喜欢吃,多吃了一口,哪个菜不喜欢吃,吃一口就不动了,都有人专门记了下来。

他的便宜老妈虽然吃着饭,不过那眼睛一直也落在他身上,哪怕他皱了一下眉头,也赶紧问是不是菜不合口味。

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自己用筷子吃面条,所以有些不习惯,不过他坚决地不让人喂,自己就着小碗吃。

这所谓的古董碗,也根本比不上后世烧制的精品瓷器。

倒是筷子,用红木镶嵌银,一方面是防止下毒,一方面是为了美观,算得上是他用过的最精致的筷子。

看着周边的一群女人和宦官,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就跟贾宝玉一样养于妇人,宦官之手,半点不敢违逆,能养出有多大能耐的人啊?

他也恨不得喷那些穿越小说的主角一脸口水,说什么来到古代就没有好吃的。

民间平民或许真的是没有条件,有好东西也做不出好味道,但是在这皇宫里,哪怕一盘青菜也能炒的鲜香可口。

缺少调料?就是现代社会里,真正的大厨,又有几个把各种调料往菜里加的呢!

那些穿越者,还真是小瞧了古人的手艺啊。

吃了两小碗面条,朱瞻基推开了面前的饭碗。“母亲,吃饱了。”

虽然朱棣已经封了张氏为燕王妃,朱瞻基也开始喊朱高炽为父王。不过王妃这边,他一直习惯了喊母亲,也没有人强制要他改称呼,还在这样喊。

张氏亲自拿了手帕帮他擦嘴笑说:“皇后娘娘一大早就吩咐了,等你吃完,就到坤宁宫去玩。她让人打造了一个木马,你肯定喜欢。”

“木马有什么好玩的,他可不是原本五岁的朱瞻基了。”虽然肚子里腹诽,不过他也知道,在他这个年龄,也就只能玩玩木马,想骑真马是不可能的。

在朱瞻基的印象里,他跟他的便宜奶奶相处的还不错。在北平的时候,他大部分时间都被留在皇后身边给她解闷,连他母亲想亲近他都要排队。

只是来金陵后,处处讲规矩,他才被安置到文华殿这边居住。

朱瞻基很清楚,想要在皇宫里安稳地生活下去,最需要讨好的是朱棣,其次就是皇后了。

历史上曾说,徐皇后去世后,朱棣就没有再立皇后,由此也能知道他这个奶奶的重要性。

至于他那个胖子老爹,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不用特意巴结。反正朱棣死了不到一年,他也跟着去了,总共才当了十个月的皇帝。

听到张氏这么说,朱瞻基嗯了一下说道:“孩儿想要一匹真马……”

“那可不行,即使你皇爷爷想要你成为大将军,也要等你骨头硬了,才能打磨身体。记得别跟皇后娘娘说,她会担心你的。”

朱瞻基装作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张氏也不再管他,吩咐让人摆轿。

朱元璋登基以后,严格限制了官员乘轿,规定只许妇女和年老有病者乘轿。三品以上文官特许乘坐四人抬的轿子,余皆骑马。

勋戚和武官不问老少,皆不得乘轿;违例乘轿及擅用八人抬轿者,都要接受严厉处罚。

不过皇宫面积大,从南城墙根的文华殿到最北面的坤宁宫,差不多有一公里,所以少数人还是允许乘轿的。

从文华殿出来,朱瞻基坐在四个年纪大的宫女抬着的轿子上,看着四周绿树成荫的风景,将这些景色跟自己脑子里面有些模糊的记忆一一对照。

文华殿出来向北,首先经过的是变成一片花园的春和殿,这里被建文帝一把火烧了,没有重建,又被栽了一片花。

只是现在还是冬季,显得有些萧瑟。

左边的奉天大殿也被烧了,目前正在重新修缮,他们一行人为了避开工匠,就从右侧一排错落有致的宫殿边向北走。

经过永福宫,兴庆宫,到了奉先殿,然后这里就开始属于后宫的范围了。

向西拐了一段距离,从一个侧门进入乾清宫。这里应该是皇帝睡觉和办公的地方,不过朱瞻基的记忆里,朱棣是在武英殿处理政事,所以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没人。

一路上,碰到的宫女,太监都是弯腰低头,以示行礼。根本不是电视上拍的那样,要跪下来磕头。

而且后宫里面的太监并不多,太监也大都是一些小太监。

这里大部分都是宫女,太监服侍皇帝,宫女服侍后妃,这好像有一个明确的界线。

据传这个皇宫是填湖建造的,后来地面塌陷,造成了后院地面积水。

所以进来之后,朱瞻基也一直在观察,发现传闻不假。有些院落的墙壁,都因为地面塌陷而裂开,有修补的痕迹。

轿子到了坤宁宫,一个大约三十岁的首领宫女迎了出来,先向张氏行了一个半蹲式的万福礼,才向着朱瞻基伸出了手臂笑道:“世子殿下生辰大喜,奴婢祝你福如东海。”

朱瞻基还有点奇怪,福如东海不是跟老年人说的吗?

不过他看张氏也没有表现异样,就知道这个成语可能只是后世又潜移默化了,有了特指的对象。

面对她身处的手臂,朱瞻基也伸开手臂,让她将自己从凉轿上抱了下来。“江尚宫免礼,我长大了,不用抱了。”

她笑着把朱瞻基放在了地上。“是,是,世子今天就七岁了呢,一天就长了一岁。”

周游还是有些不习惯这种虚岁算法,五岁算六岁也就罢了,刚过五周岁生日,就变成七岁了。

这位江尚宫可以算是宫女之首了,能在三十岁年龄就混成尚宫,不仅需要八面玲珑,更需要有很强的能力。

所以即使是张氏也不敢忽视了她,一边盯着朱瞻基的身影,一边跟她搭着话。“昨日连江伯夫人来见皇后娘娘,脸色可不大好,是不是来告状的?”

“王妃睿智,一会儿我在跟你细说……”

朱瞻基暗地撇了撇嘴,这些女人啊,不管什么时代,都脱离不了八卦的天性。

迈着小短腿上了青石台阶,那些宫女们显然也都跟他很熟了,有品秩的依次问好,没品秩的,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主殿九间,进深三间,从外面看,面积大约在七八百平米左右。

这么大的面积,当然不只是一间卧室,里面被墙壁和装饰隔成了一个个不同的用途。

进门就是一个大厅,深约十五米,左右都有一个个雕花座椅,座椅中间摆着茶几。

最里面是一个金黄色装饰的凤座,这里是皇后会见大臣或者贵族夫人的地方。

七八个小宫女正在擦拭着灰尘,见他从门口望进来,一个个都笑了笑,也没有停下手里的工作。

江尚宫笑着喊他:“世子殿下不是不喜欢正堂的吗?怎么跑那边去了。快过来,皇后娘娘正盼着你呢!”

从东侧第二个门进去,这里应该是个小型的会客厅,徐皇后坐在一个像贵妃椅一样的软榻上,面前摆了一些布料和针线,正在挑挑选选。

看见朱瞻基立即眉开眼笑起来,放下了手中的丝线,向他招手。“基儿快来奶奶这里,今日穿上了衮冕,还真像个小大人了。”

朱瞻基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记忆,来到了她的跟前,在她面前跪下,磕了三个头。喊道:“长孙燕王世子瞻基,觐见祖母皇后殿下。”

徐皇后慌的连忙站起身来,将他扶了起来,搂在怀里惊讶问道:“基儿何故行此大礼?”

朱瞻基虽然有些不习惯被一个中年女人搂住如此亲密,但是也没有反抗,而是装作乖巧地说道:“今日是基儿生辰,没有祖母就没有父王,没有父王就没有我,所以我要心怀感恩。”

凭周游在前世的霸道与冷酷,他是万万想不出这样的话的。这句话是懂事的中轩有一次在教育调皮的中奥时候说的,让周游记住了。

徐皇后问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没人教孩儿,孩儿自己想的。”

徐皇后却是不信,眼睛看向了人群后面的付典衣和薛掌闱。两人吓的立刻上前跪下,却不敢开口喊冤分辨。

“你们私下没有跟世子嚼三说四吧?”

“奴婢不敢”两人都连忙应道。

“那世子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这些道理还不到他知道的时候!一个六岁的孩子,要是让你们教成阿谀奉承之辈,那是大罪过。”

这件事想要查清楚并不困难,因为他的身边最少都有四个人照看,相互帮助,也相互监督。所以,分开一问,谁跟朱瞻基说了什么话,都隐瞒不了。

好一会儿徐皇后才确定了的确没有人教朱瞻基,如果是大人教唆,那就是心怀不轨。但是真的是一个五周岁的孩子就能如此懂事,只会让徐皇后越发喜欢这个聪慧的孙子。

张氏又把朱瞻基早上跟她说的话跟徐皇后一说,越发惹得徐皇后心喜了,搂着朱瞻基问道:“基儿跟奶奶说说,你怎么就想到了这些?”

朱瞻基却故意装作不开心地怄气。“祖母都不信基……儿,本来就没有人教……我,都是我自己想的。”

周游越发觉得朱瞻基这个名字真的是太low了,基儿,基儿,谁天天把这东西挂在嘴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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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欲坠说

本书还未签约,没有存稿,平日发一章,周末两天两章,冲榜以后每天两章六千字,直到上架。希望大家能体谅

第四章 谁家天下

明朝的皇宫太监多,宫女多,偏偏皇室人丁少。

除了朱元璋生了一大堆儿子,接下来的皇帝,孩子多的都很少。

朱棣娶了一大帮女人,也不过生了四个儿子,五个女儿。

三个儿子虽然都娶了老婆,现在也只有两个孙子。五个女儿有三个已经出嫁了,剩下的两个都已经被指婚,今年也要出嫁。

偌大的皇宫里面,数万人伺候的主人只有区区十几个。即使加上那些后妃,皇宫里面的主人也不超过百人。

朱元璋出身下层,他虽然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但是在管理国家方面,也有着天生的缺陷。

因为出身低,所以格外讲究排场,搞的皇宫人满为患,其实完全没有必要。

历史书上,将他描写成一个残暴不忍的皇帝,固然有他狡兔死走狗烹的恶行,主要还是因为他对儒教的打压。

接下来的建文帝被一帮文人忽悠瘸了,又被跟朱元璋相差无几的朱棣夺了江山。

朱棣对儒教是半利用,半打压。虽然他七征草原,给汉人创造了一个和平的环境,但是在历史上的评价仍然一般。

反倒是后来对儒教亲切的朱高炽,朱瞻基,可以说是没有半点历史贡献。他们只是守成之主,还丢了长城外的据点,丢了东北,却被吹的天花乱坠,号称仁宣之治。

周游对这段历史了解不多,却也知道,明朝的衰落,就是从朱瞻基这里开始的。

因为他丢掉了长城外面的据点,耗费全国之力修建长城,放弃东北,造成了草原势力的大增。

封关锁国,搞海禁,导致了商税收不到。

然后又遇到一个蠢猪儿子,被王振忽悠瘸了,以优势兵力创造了土木堡大败,连自己都成了俘虏。

这一场大败,导致了勋贵势力的衰落,军队的完蛋,儒教的整体兴起。

为了对抗儒教,皇室不得不利用阉党来平衡朝堂,从此的大明朝陷入内斗,就彻底走向了衰落。

朱瞻基坐在一个可以前后摇晃的木马上面,轻轻地晃悠着,身边还有一群宫女照看。

更远一点的地方,徐皇后和张氏等一帮女眷一边做着针线活,一边闲聊,看到朱瞻基小大人一样皱着眉头,都觉得有些好笑。

“基儿,何故愁眉苦脸?”

朱瞻基一边感叹着大明朝的命运,想到自己还要充当十年的小孩子,就忍不住叹气。

“祖母,昨夜没有睡好,所以有些精力不济。”

徐皇后放下了手中的一个红色霞帔,这应该是给某位公主的陪嫁,向他招手:“来祖母这里,好好睡一会儿。等你皇爷爷下朝,晌午给你过生儿。”

与其在这里装小孩子,还真不如去假寐一会儿。

从一个纵横四海的枭雄,突然变成一个小孩子,不习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也需要好好地想一想以后的路。

如果穿越成一个大人,哪怕面对刀山火海,大不了见招拆招,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被动!

偏偏自己现在是一个孩子!

来到徐皇后身边的软榻,朱瞻基爬上了软榻,伸出手指逗了逗正在酣睡的朱瞻壑的脸蛋。

这是朱高煦的长子,还不到一周岁。

在这个医疗落后的时代,即使是皇家的幼儿,也有百分之二三十的折损率。所以不到四五岁的孩子,连爱都不敢深爱,生怕夭折了心里受不了。

朱棣刚刚正式登基,朱高煦和朱高燧现在还没有封王,实际上,朱棣连太子现在都还没有确定好。

在儿子辈里,他最喜欢朱高煦,但是朱高煦性格跋扈,虽然英勇善战,但是有勇无谋,捅的篓子也多。

他虽然不喜欢朱高炽,但是朱高炽受文人推崇,又占了大义,更生了个好儿子。

朱棣对朱瞻基这个孙子宠爱无比,他出生当晚,朱棣当时还是燕王,做梦梦见自己的父亲洪武帝朱元璋将一个大圭赐给了他。

在古代,大圭象征着权力,朱元璋将大圭赐给他,并对他说:“传世之孙,永世其昌”。

朱棣醒来以后正在回忆梦中的情景,觉得十分吉祥。忽然有人报告说孙子朱瞻基降生了。朱棣马上意识到难道梦中的情景正映证在孙子的身上。

他马上跑去看孙子,只见小瞻基长得非常像自己,而且脸上一团英气,朱棣看后非常高兴,忙乎:“此乃大明朝之福也”。

这在后世还有一个相同的实例,那就是康熙跟乾隆。

而且,康熙跟朱棣,乾隆跟朱瞻基也几乎一样。乾隆也跟朱瞻基处境一样,被人鼓吹的万分英明,实际上却是王朝衰落的罪魁祸首。

朱瞻壑的生母杨氏陪笑说道:“世子喜欢弟弟吗?”

朱瞻基装作天真地说道:“喜欢,他要是能陪我玩,我就更喜欢了。”

众人都又笑了起来,徐皇后搂着朱瞻基笑道:“等他长大了,就能陪你玩了。基儿记得以后要照顾好弟弟。”

朱瞻基嗯了一声,歪在徐皇后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众人说话的声音立即就小了许多,生怕吵了他睡觉。

朱瞻基原本还想好好计划一番,却没有想到小孩子觉多,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啪”地一声巨响,将朱瞻基从睡梦中醒来。

房间里面多了不少人,他的便宜爷爷,父亲,叔叔此时都在房内,旁边还多了一些太监。

朱棣坐在榻上,旁边一个茶几上水杯被震倒,茶水沿着光洁的桌面下流,却也没有人敢去擦拭。

“让你学儒,是让你明辨是非,不是让你被儒家蛊惑。有宋一代,儒家掌管朝廷内外,可是却落了个崖山投海之果,这难道还不是教训吗?蒙人掌鼎中华,那些文人在哪里?现在却一个个跳了出来,说这不符旧例,那里违背先例,真要信了他们之言,这大明还是我们朱家的大明吗!”

跪在他面前的朱高炽俯首言道:“父皇息怒。正因为蒙人以武治国,国祚不过百年,我大明才应以此为戒。”

朱棣冷笑说道:“固然要引以为戒,却也不见得要由一帮腐儒治国。我看你的书不是读的多了,而是读的少了。你还不明白儒家只是一家一言,代替不了天下。以一家一言治天下,岂不是与我们朱家争天下!”

朱瞻基一愣,虽然这话有些糙,但话糙理不糙啊!

他没有想到,朱棣竟然是这样看待儒家的,虽然角度不一样,但这的确是一个当权者的皇帝的角度啊!

这天下是我老朱家的,当然要按照我的方法管,按照你儒家的方法管,那这天下到底是我的,还是你儒家的啊!

张氏看到朱瞻基醒来,但是皇帝在训子,她根本不敢说话。还是徐皇后看到了朱瞻基醒来,温言说道:“国家大事我们妇道人家也不懂,只是你声音要小一点,别吓到了我的好孙儿。”

朱棣一扭头,看到爬起来的朱瞻基,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不过旋即又扭过头,板起脸来,跟朱高炽说道:“今日基儿生辰,我也给你这当父亲的留一点脸面。你下去好好想想,这天下,……究竟是谁的天下!”

朱瞻基站起身来,一副小儿声音娇声说道:“这天下是皇爷爷的天下,儒家为皇爷爷所用,用之,不为所用,诛之。”

众人纷纷愣住,连趴在那里的朱高炽也忍不住一下子抬起头,惊讶看着朱棣身后的朱瞻基。

朱棣虎躯一震,扭头看着朱瞻基忍不住哈哈笑道:“真是我的好孙儿,小小年纪就已经知道这样的道理了。来,到皇爷爷这里来……”

朱瞻基很清楚,自己的荣华富贵就系于面前这个人的喜恶。虽然历史上,朱棣对他的宠爱从来没有变过,但是他若是想要早点拥有自保的能力,还需要好好巴结这个人。

朱瞻基走到他的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撒娇说道:“皇爷爷息怒,让父王起身吧。”

在他的印象里,经常会被朱棣搂在怀里用胡子扎他。可是现在他的灵魂变成了周游,要是被这样一个老头子搂在怀里用胡子扎,那还不如去死算了。

所以,他主动趴在他肩膀上撒娇,以免遭到荼毒。

朱棣见孙子求情,面色稍霁,摸着朱瞻基的小手回头跟朱高炽说道:“起身吧,痴长一把年纪却还没有基儿看的明白。儒家可以利用,却不能为儒家所用……下去好好想想吧!”

朱高炽喏喏应声,然后站了起来,坐在了左手边的第一把椅子上。

史书上记载,他胖的走不动路,但是现在看起来只是稍微有点胖。

不过他的面色苍白,眼眶发青,皮肤下面青筋明显,这说明有严重的心血管疾病,身体很虚。

朱棣的一大家子目前都在这里,他们也组成了这个国家最核心的凝聚力。

但是这种家国天下,把天下系于个人一身的做法,实在太危险,并且对皇帝的要求太高了。

遇到明君,就天下太平,遇到昏君,就生灵涂炭啊!

不过,朱瞻基当然不会想要改革,因为他现在就是既得利益者。

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以后也能当一个皇帝,他怎么可能革自己的命?

不过,周游既然穿越过来变成了朱瞻基,那他当然也也不会继续按照历史上的朱瞻基那样发展下去。

虽然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做,做什么,但是肯定要有所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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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呆子 (求推荐票)

穿越一个月来,朱瞻基彻底熟悉了此时的明皇宫。

他从一个三十六岁的大汉,伪装成一个五岁的孩子,总体来说是不算成功的。

不过这种不成功并没有损害他的形象,反而让他的聪慧大名远扬宫廷内外。

在皇宫里,可以说他就是一个无人敢惹的小霸王。

皇帝,皇后对他宠爱有加,予取予求。只要是合理要求,从来没有打过折扣。

皇宫里面当然皇帝,皇后最大,但是因为他的受宠,他的重要性还要超过皇后。

因为不管是皇后,还是他的便宜父母,都把他的重要性列在自己之上。

单以紫禁城而论,金陵皇宫的面积还要大于以后的北平,但是房子却要少了许多。

皇宫的城墙也不像北平一样被粉刷了一层外墙,而是原始的青砖。

风和日丽的时候,他就会让人抬着他的凉轿,沿着城墙溜达,用了两天的时间逛完了整个皇宫的范围。

朱棣闻听此事,向他询问:“基儿为何上城墙?”

他回答:“孙儿要看看这大明江山。”

朱棣闻言大喜,吩咐众人:“只要世子不出宫门,可自由出入宫闱。”

因为年纪还小,皇宫对他来说没有禁地。有了朱棣的金口玉言,他也趁着这个机会把整个明皇宫有目的性地参观了一遍。

东宫目前来说是朱棣的孩子们住的地方,后宫是他住的地方。

因为是抢夺侄儿的江山,西宫目前没有太后级别的后妃。中宫大殿被焚烧,他目前办公主要就是在西宫的武英殿。

朱瞻基现在可不是什么事也不懂的小孩子,敏感区域他从来不乱闯,也让人对他有一种行事有度的评价。

他到处逛,首先目的是熟悉皇宫,熟悉他生存的环境,其次就是要认识宫中各个方面的人。

至于宫中那些秘密,他没有任何兴趣知道。

朝廷是朱瞻基现在接触不到的层次,他的天地就在皇宫之内。

而这个时代的皇宫里,分为两大系统,太监的系统是内宫十二监,再加上四个司,八个局,组成了内宫二十四衙门。

这二十四衙门,虽然说起来有二十四个首领太监,不过真正的大权却掌握在七大首领太监的手中。

这七大首领太监的年龄都在三十岁左右,自小跟随在朱棣身边,在靖难之役中也都立下大功。

目前最受宠的就是狗儿王彦,他八岁就进入燕王府当差,深得朱棣信任,并且英勇善战。

在白沟河战役中,他在北岸拼死护卫,由此抵挡住了南军的进攻。随后跟朱荣一起率精锐骑兵三千夜袭驻扎在滑口的孙霖,大胜南军,让南军首领孙霖仓皇而逃。

除了王彦之外,王安、孟骥、马和、李谦、云祥、田嘉禾这六大太监也都深得朱棣信赖,他们这些人形成的利益集团也成为了拱卫皇权的最核心阶层。

这其中,朱瞻基对马和的印象最好,因为这一位,可是前世的周游也非常钦佩的郑和。

前世周游在东南亚发展,而东南亚的华人,对郑和的尊敬可以说超过了大部分帝王。

朱瞻基对他的事迹了解最多,此时能够见到真人,内心也油然生起一种见证历史的激昂之情。

这位也是他在皇宫里面最重视的人,因为以后的许多计划,他都需要郑和来帮他实现。

朱瞻基到处闲逛,最喜欢的就是听人讲故事。宫中大部分有名有姓的人的经历,都通过这种讲故事的方式,被他了解。

马和原本是云南人,回族,沐英征伐云南之时,十岁的马和被净身送入宫中,后来被派到燕王府。

郑和少年时就在朱棣身边长大,从小跟王彦他们一起被朱棣亲自教育,授予兵法。

他聪明伶俐,有谋略,英勇善战,跟着朱棣南征北战,也展现了自己的军事指挥才能。

在靖难之役时,屡次荣立大功,从此被朱棣皇帝视为心腹太监,掌管神宫监。

此时的马和还没有改名郑和,朱棣刚刚登基,忙着清理朝廷内外的对手,这些太监们,也都还没有被委以重任。

才三十二岁的他看起来还是一个年轻人,对朱瞻基这个世子也是尊崇有加。

朱瞻基并没有贸然跟他拉关系,他今年才六岁,还不到发展自己势力的时候。如果因为自己的举动,影响到了他以后的七下西洋,朱瞻基也不会原谅自己。

除了太监,宫中另一股大势力就是宫女。不过宫女系统虽然也庞大无比,却不像太监能贯通内外,只是被局限在宫中,所以对朱瞻基这个皇孙来说,没有利用之处。

将自己所在的环境了解清楚以后,他也跟宫中各界人士混了脸熟,收了一大批礼物。

他也每天把郑和送他的一柄小木刀挂在腰间,一是代表他对郑和的礼物很喜欢,也是向朱棣表达他的尚武之心。

接下来,就到了增强自己本身实力的时候。

外界的力量再强大,能被自己用才是自己的力量,不能被自己所用,就不是自己的力量。

前世的周游就是一个极端利己主义者,他真正信任的,永远是自己的力量。

他在前世所学混杂,瑜伽,泰拳,柔道,自由搏击,军队的一招制敌术,然后还被他将跑酷也融入了自己的武学里面。

后来,他跟蔡阿九学了内家拳铁线拳,并且学了蔡阿九偶然得到的松溪派大鹏顺气功。

因为练习大鹏顺气功,蔡阿九肺脉受伤,困扰他几十年。

导致了周南后来对大鹏顺气功一直有些畏惧,只学了皮毛,没有敢深入研究。

但是现在,周南却决定从大鹏顺气功开始练习。

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大鹏顺气功属于是真正的导引术,二是内家炼气术,现在不用在乎身体的弱小。

他今年刚满五周岁,身体的骨头都还没有长硬,泰拳,自由搏击这些当然不能练。

而昆达利尼瑜伽他已经练了两辈子,极限在哪里他已经很清楚了。

所以这一世,他准备以大鹏顺气功为主,昆达利尼瑜伽为辅,想要看看这两种炼气术,能不能融合在一起。

待到十五六岁,身体发育成熟了,其他的技巧术再练习也不晚。

不过,想要练功,可不是他想练就能练的。

他的身边时时刻刻都有无数的目光盯着,不管做什么事,都要有一个由头。

所以,他首先缠着张氏要习武,张氏不敢做主,又告知了朱高炽和徐皇后,最后这件事被朱棣知道。

朱高炽是体弱多病,对习武没有兴趣,他更想自己的孩子跟他一样学儒。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他没有决定权。

朱棣获知朱瞻基想要习武,乐的抱着他连说了几声“吾孙肖吾。”然后说他:“你年岁还小,骨头还没长成,现在习武尚早,不过你也到了该识字的年纪,我会给你找一个好老师。”

朱瞻基反驳说道:“孙儿闻听道家有炼气术,能增进体质,孙儿想学。”

最近一段时间,他在宫中逮着人就让对方给他讲故事,其中不少是神话故事和战争故事,所以他说道家炼气术,并没有让朱棣疑心。

朱棣尚武,一身功夫都是从小打杀出来的,虽然知道道家有炼气术,却也没有练习过。

不过想想炼气术只是呼吸法门,不像外家功夫需要磨练身体,所以朱瞻基虽然才五周岁,想学倒也不算早。

而且据说炼气术都是越早修炼越好,所以朱棣也就应允了。“回头我就安排纪纲为你请回道家高人,教你练功。不过,你也要先学会认字……”

“孙儿已经习得数千字,能帮皇爷爷看公文了。”

朱棣却是不信。“你才六岁,如何识得数千字?”

朱瞻基立即反驳说道:“孙儿已经学了三百千,岂能没有数千字?”

“此言当真?”这句话朱棣却不是问的朱瞻基,而是望向了一直跟在朱瞻基身边的付典衣。

付典衣立即跪下俯首答道:“世子殿下聪慧,三百千除少数生僻字,基本都能识得。只是还没有开始练字,所以目前还不能写。”

即便是这样,朱棣也是大喜,立即让人拿来的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让朱瞻基读。

朱瞻基不要说中文了,就是英文,西班牙文也能读会写。不过他现在才六岁,不能表现的太妖孽了,所以故意认错了几个字。

朱棣乐的哈哈大笑:“吾孙真乃神童也,明天我就给你安排老师,以后不仅要识字,更要明白书中大义。”

朱瞻基倒不反对学习,他在现代能写一手漂亮的硬笔字,但是毛笔字却一直差劲。而且现在许多公文都是文言文,对他这个半文盲来说,给他一篇文章,他也只能连蒙带猜才能知道大概意思。

所以,学习文言文,练习毛笔字,是这个时代必须要掌握的技能。

他点了点头说道:“孙儿以后只上午学儒可好?”

朱棣对这个孙子喜欢到了极点,并没有认为他是畏难。闻言问道:“为何只是上午学儒?”

“因为早上孙儿要习武,下午要陪皇祖母,母妃,还要出去玩,不能变成书呆子。”

“书呆子。说的好。”朱棣大手在他头顶摩挲着说道:“基儿以后是当皇帝的人,岂能为一家之言所迷惑。你以后可不要像你父王一样,变成一个书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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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学文(求推荐票)

在朱棣看来,自己的孙子是神童,自然也要安排一个神童当老师。

虽然是蒙师,但是朱瞻基是皇孙,所以内阁首辅解缙,这个曾经的著名神童成为了朱瞻基的老师。

当然,这个时候的内阁首辅可不是什么高官,没有半分实权,只是皇帝的参谋,内阁首辅也才三品。

到了后来,内阁才逐渐操持了朝政,并且兼任六部官员,才变成了一品。

朱瞻基对解缙的大名还是有些了解的,因为他是《永乐大典》的总编辑,明朝三大才子之一。

不过这个人虽然博学多才,却是个情商极其低下的二愣子,口无遮拦,得罪了太多人。

朱瞻基对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死因,竟然是被灌醉后埋进雪堆冻死的。

有一个这样的老师,朱瞻基也不知道是祸是福。

他当老师的好处是他擅长书法,博学多才。坏处当然是他拉仇恨的能力太强,以后说不得要帮他这个二愣子擦屁股。

想到以后为了他要跟朱高煦,纪纲这样的狠人打擂台,朱瞻基就觉得头疼。

永乐元年,朱棣忙着清除建文帝余孽。

凡建文年间贬斥的官员,一律恢复职务。建文年间的各项改革一律取消,建文年间制定的各项法律规定,凡与太祖相悖的,一律废除。

为了让自己的皇位显得合法,他不得不善待读书人,并且提拔了一大批原建文帝时期没有政治偏向的文人,帮他吹嘘扬名。

崖山之后,蒙元入主中原百年,有气节的文人世家几乎被清除一空。

从朱元璋时期开始,文人就只是皇帝的应声虫而已。

朱棣夺取了侄儿的江山,也唯有一个清流方孝孺刚正不阿。

何谓清流,也就是嘴炮而已,办不了半点实事,于国于民没有半点贡献。

天下太平之时,清流可以作为平衡朝堂的工具,乱世之时,清流就是拖后腿的废物。

朱棣就是看出了方孝孺一心博名,却没有半点能耐,干脆地一杀了之。

对文人,他虽然利用,却从来没把他们当回事。而且文人他也只用具有实干之才之人,嘴炮在他这里是没有市场的。

他虽然不重视文人,对于实干之人却非常重视。在他上任之初,提拔的所有文人无不是当世之大才。

永乐元年,他就提拔了解缙与黄淮、杨士奇、胡广、金幼孜、杨荣、胡俨组建文渊阁内阁。再加上后来的杨溥、蹇义、夏原吉,于谦等等,全部都是明朝中兴时期最具政治手腕的文人。

虽然后世他的名声不算好,但是纵观五千年历史,在当皇帝这个职业上,能够与朱棣相比的皇帝,最多也不过三五人。

至于被后世吹上天的仁宣之治,康乾盛世,跟他相比就是渣。

朝堂风云变化,这些跟现在才六岁的朱瞻基都没有关系。为了让朱瞻基蒙学,朱棣亲自下令,在金陵给他的两个叔叔修建王府,腾出了文渊阁。

朱高煦本来就不喜欢皇宫,他性喜渔色,在皇宫规矩大,不仅约束多,也失去了腾挪的空间。

要知道,皇宫可算是朱高炽的主场,他的目标是跟自己的哥哥争夺皇位,在皇宫里,他没有半点优势。

只有离开皇宫,以退为进,在皇宫外发展自己的势力,才能有机会跟自己的哥哥来掰手腕。

朱高燧可就不情愿了,把文渊阁腾出来组建内阁也就算了。但是朱棣竟然是为了让朱瞻基学习方便,就让他搬出皇宫,这就未免太对不起他这个儿子了。

一个黄毛小儿,半点功劳未建,现在却一下子越过了他们这两个在战场上屡建大功的儿子,如何让人心服。

不过他为人本就阴鸷,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暗地里却加快了与两个哥哥相争的步伐。

文渊阁也就是明朝内阁的雏形,如今解缙身为首辅,却也只是个三品官员。

他们相当于是皇帝的秘书,朝堂大事每日一汇总,他们这些秘书要针对每一奏折给出处理意见,然后把奏折和初步处理意见汇总到朱棣那里去。

除了这些公务,解缙每天早上还要负责给六岁的朱瞻基讲一个时辰的课,然后布置课堂任务才去上班。

到中午时分,他会检查一番朱瞻基的功课,并且告知朱瞻基哪里对了,哪里错了,等朱瞻基彻底明白,这一天的功课才算结束。

经历过后世的填鸭式教育,现在的这种教育方式对朱瞻基来说,根本没有半点压力。

后世的小学教育就是德智体美劳轮番交替,语文的广博,数学的精深,彻底开发学生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能力。

而这种一个老师,一个学生的精英教育,学的还只有语文一科,所以这些对朱瞻基来说,学的非常轻松。

唯一不算轻松的,就是每日一百个大字了。

朱瞻基算是领略到了这个时代的人对于书法的重视了。在后世的人看来,写字只是工具,只是途径,但是这个时代的人,能把书法看的比文采还要重要。

他年龄还小,每天只需要写一百个大字,但是这每个字都必须工工整整,一点错误不能出,哪怕字上面多了一个墨点,都需要重写。

前世的周游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但是每天写这一百个毛笔字,真的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耐心。

不过他也没有半点抱怨,而是把写字当做了磨练心境的方法。

他却不知道,解缙虽然每天只是简单地赞赏两句,但是他的字早已在内阁以及朱棣那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能够用毛笔把字工工整整写出来就很不错了。这个时候,只是临摹,根本没有书法可言。

但是朱瞻基不仅仅是朱瞻基,他还是周游。

周游在现代社会中小学是个落后生,二流子。这样的学生在上学期间为了出风头,往往会写一手好字。

周游的硬笔书法就写的很不错,楷书仿了几年庞中华,拥有了一点基础之后又向行书方向发展,再到草书阶段,就有了自己的风格。

他现在虽然只有六岁,刚开始练字,但是前世的风格却影响到了现在。

所以他的毛笔书法虽然基础差,但是整体的框架结构与风格都在,让他的书法一开始就有了自己的风格。

并且他的书法风格不是那种华美优雅,自带一种冷峻与凌厉,非常具有气势。

这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解缙在他面前不会无底线地夸他,但是在内阁的一帮同仁,包括皇帝面前,只差把他夸成圣人了。

这也让一帮同仁无不羡慕异常,能为世子师。并且还是一个未来极有可能当皇帝的老师,这可是解家三代兴旺之势啊!

朱棣也从朱瞻基的书法中看出了杀伐果断之气势,对这个肖己的孙子越发中意。

严令世子书法绝不可出文渊阁,对于一个才六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书法风格实在有些太超前了。

朱瞻基对此一无所知,他现在的主要精力,还放在熟悉环境方面,外面的风风雨雨,跟他现在还无关。

但是,他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一次参政,竟然来的如此之快。

永乐元年五月初一,礼部尚书李至刚等奏称,燕平北平是皇帝“龙兴之地”,应当效仿明太祖对河南凤阳的做法,立为陪都。

此奏章一出,立刻引起朝堂上下议论纷纷。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此举乃是逢迎朱棣之心,也是朱棣对朝堂的一次试探。

朱棣迁都之心可谓是司马昭之心,但是如今的金陵可谓是世界第一大城市,人口逾百万。

江浙一带又是著名鱼米之乡,经济发达,将首都迁往现在只是一座小城的北平,朝堂阻力非常之大。

朱棣即使有难得的霸主之势,也不能直接逆势而为,想要迁都,也要讲究方法。

第一步是将北平列为陪都,时机成熟,再宣布迁都。

内阁众人也对此举意见不一,为了此事争执了数日,都没有一个结果。

在文渊阁读书的朱瞻基原本对此事一无所知,他读书在文渊阁与藏书库天一阁之间的侧殿,与大堂尚有一段距离。

侧殿有五间,有一单独小院,并且直通内宫,可直接到他居住文华殿,本仁殿。

而文渊阁依托皇宫城墙而建,在皇宫的最南侧,进入宫门可以直接入文渊阁,想要进入内宫却还要经过门禁。

他年龄太小,与外臣接触过多,并不是一件好事。为了避嫌,朱瞻基一般很少进入文渊阁。

不过这一日午时已过,解缙还未到来,加上他也难免对明朝初建的内阁有些好奇,索性带着金阔和余先来找解缙。

从来文渊阁读书,他的身边除了付典衣和薛掌闱,又增添了两个朱棣派到他身边的长随。

长随在明朝太监等级中算是中层干部,却没有多大的实权。但是现在跟了朱瞻基,也算是有了盼头。

金阔祖籍扬州,木讷少语,但是忠厚稳重。

余先祖籍湖广行省兴国路,朱瞻基问过才知,所谓的兴国路就是后世的咸宁。

余先同样话不多,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做事一板一眼。

朱瞻基年龄还小,朱棣也是特意选了两个这样的太监安排在他身边,也算是用心良苦。

付典衣她们不能跟着朱瞻基接触外臣,但是金阔他们就没有这个顾忌了。所以现在,反倒他们跟在朱瞻基身边的时候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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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欲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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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迁都

胡惟庸之后,朱元璋撤销了丞相一职。相当于一个国家只有各部委,没有总理了。

但是一个人的精力再大,也不可能忙的完所有事情。朱元璋什么事都喜欢亲力亲为,朱棣却没有他那么足的精神,所以现在又弄了一个内阁,也就是秘书处。

在皇帝霸道的时候,内阁初创,没有实权,也还不具备后来的权势。

解缙今年才三十四岁,他这个内阁首辅,不过也只是相当于一个大秘书。

整个内阁也才不到百人,除了七个内阁成员,办事人员总共不到百人。

文渊阁面积虽然不算大,但是也足够将他们容纳进来了。

朱瞻基自灵魂变成周游之后,不喜欢让人抱,距离近的时候,也不愿意坐轿子。

整天喜欢腰里挎着郑和送的小木刀,到处逛游,权当锻炼身体了。

一路行来,所有人见到他哪怕不认识他,看到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长随,四个小太监,也都知道他是谁,纷纷俯身问好。

进了文渊阁,朱瞻基就看到了朱棣的御驾仪仗队在院子驻守,登时知道了为何解缙没有去宣布他放学。

拿着今天学习的课堂作业,朱瞻基才不管里面在谈什么国家大事,就直接闯了进去。

几个守卫想拦不敢拦,只能大声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他年龄还小,有些事需要忌讳,却不必太多计较。

朱棣如果没有来,他还会让人通传一声,单独见一见解缙就好了。

但是现在朱棣来了,他这个当孙子的首先应该表现出来的是欢喜之情,而不是避讳。

小小年纪就因为避讳而疏远朱棣,这不是好事,更会落一个心思深沉的评价。

他敢大摇大摆往里面闯,几个太监却不敢跟进去,在外面干跺脚。

文渊阁大厅里,听到侍卫通传的声音,一个声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五则北平土地贫瘠,迁都至此,需要南方粮食源源不断运往京师,增加民负。六则……”

这个时候,朱棣大声喝道:“孙爱卿不必多言,陪都非国都,朕今时尚无迁都之意。”

“迁都,为何迁都?”

众人都纷纷惊诧地看向了刚进来像个小大人一样手扶刀柄,大摇大摆的朱瞻基。

皇帝讲话之时,无人敢打断他的话,这恐怕也是朱棣当皇帝后第一次说话被人打断。

不过面对朱瞻基,他却并没有生气,而是温和笑道:“基儿为何不返内宫,你皇祖母怕是还要等你一同进餐。”

朱瞻基穿过了诸位大臣,向着朱棣走去,大太监王彦伸手来扶,被他轻轻摆手制止。来到朱棣面前,他长揖到底,直起身来才说道:“见过皇祖父,一餐不食尚得过,一法错却万民不得过。”

朱棣笑问:“何言对错?”

“有利万民是对,民不聊生是错。”

“那迁都到底是对是错?”

朱瞻基面对众人大声说道:“立陪都是对,立国都是错。”

朱棣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了,因为几乎没有人赞成迁都,所以他才采用迂回战术先立陪都。但是到了自己孙子这里,竟然也说迁都是错。

他轻咳了一声,问道:“难道基儿舍不得应天府繁华?所以不赞成迁都?”

朱瞻基上了两级台阶,靠在了朱棣的大腿上,望着他说道:“孙儿生于北平燕王府,自小在那里长大。来应天后也一直在宫中,不曾去过市井。所以哪里繁华孙儿并不知。”

“那为何不赞成迁都?”

朱瞻基大声说道:“孙儿前段日子学习三字经,看过我大明地图。自古以来,中原大地朝代更迭,除蒙元入侵百年期间,立都北方,再没有其他朝代将国都偏离中原。吾虽生于北平,那里是吾故乡,却也知道,那里不适合当国都。”

在这个时代,再也没有谁能比他清楚定都北平的错误。

污染和人口爆炸带来的压力现在还不需要考虑,仅仅一个粮食问题,就给明清两代带来了沉重的负担。

一个人口超过百万人的消费型城市,仿佛是一个巨型吸血虫,吸收着京城周边的资源。

在北方粮食都不能自给自足的时代,一个北方都城,消耗的资源太大了。

而且,北平还缺水,人少的时候不觉得,人多的时候……

其次,定都北平虽然在历史上有“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高评价,但是实际不管是在政治上,还是在军事上,都是弊大于利。

历史赞成派对永乐迁都的意见认为,由于首都距离长城很近,中央政府可以有效地管理和调动军队抵御侵略。

朱棣本人就曾以北平为基地五次北伐元朝的残余势力,北平在军事指挥上的优点是处于后方的南京无法比拟的。

同时,天子戍边的气势以及皇宫和先帝陵寝俱在前线的事实,使朝廷上下在面对危机时更有抵抗的决心;例如土木堡之变、平军覆灭之后,明朝坚决地组织了北平保卫战,而不是像西晋、北宋一样放弃北方。

而历史反对派则认为,一方面迁都北平给明朝财政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另一方面北平地位陡然提升,令整个北方防线在向内收缩的同时也向北平集中,反而破坏了明太祖时北方边防的均衡配置。

历史上的朱瞻基放弃开平等三卫后,长城以外明军再无据点,令北平暴露了两翼,也失去了战略纵深,使京师长期处于外敌的直接威胁下,同时也是明中期蒙古在大漠、明后期女真在辽东坐大的重要原因。

对于永乐迁都,如果不是今天恰逢其会,朱瞻基根本就不会想起这件事,所以完全没有准备。

但是这件事关系太大,甚至影响了到了今后几百年的历史变迁,想要让一心迁都的朱棣改变主意,朱瞻基必须要拿出合适的理由。

他如果是个大人,可以随便夸夸其谈,但是他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孩子,想要说服朱棣,难度就倍增了。

朱棣笑着看着自己的孙子,想听听这个六岁的小家伙有什么正当的理由。

朱瞻基也感觉自己亚历山大了,这件事不该是他应该掺和的。但是既然适逢其会了,自己如果不改变历史,那算什么穿越者呢!

所以他只是想了一下,就说道:“孙儿在北平冬天需要穿五层衣裳,到了应天,只需要四层。北平亩产不到三石,但是应天却亩产四石以上,北平粮食不足。还有,修建新的皇宫需要耗费无数的人力和物力,让百姓生活更苦。”

朱棣笑问:“没有其他理由了吗?”

如果自己是二十六岁,哪怕只有十六岁,也能有理有据地讲道理摆事实,但是这个年龄,实在太尴尬了。

他只能摇了摇头。

朱棣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但是国都在北方,就能靠近草原,打败蒙人啊!”

朱瞻基叫道:“那更不能了。谁打架会先把脖子伸出去让别人抓住了再打啊!”

众大臣开始没有敢插话,但是听到朱瞻基这么说,就有大臣忍不住跪下说道:“世子殿下英明,此话虽然粗俗,却也是正理,请陛下三思。”

朱棣是个战争狂,迁都为的就是能靠近草原,跟蒙人一决高下。

但是他也是一个战略大家,听了朱瞻基的话心里也被触动到了。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大臣,淡然说道:“苏爱卿平身,迁都之议本就未决,现在只是考虑在北方建立陪都,方便我大明对草原用兵。此事……再议吧,众爱卿请回……解爱卿请留步。”

众大臣纷纷鞠躬长揖。“是!”

不应该是说喏?怎么就说是。

朱瞻基有些纳闷,自己也有些不明白这个时候大臣们应该怎么说。

他却不知道,自己在几个主要大臣面前的第一次亮相,已经在众大臣的心中已经留下了一个近乎完美的印象。

年方六岁,就能跟皇帝侃侃而谈,还说的有理有据。

当着几十个人的面前,他也没有丝毫畏惧,敢跟暴躁的朱棣讲道理。

这个世子,在这一帮大臣面前绝对是称职的啊!

大堂内,朱棣问起了朱瞻基的功课,看到今天的课堂作业,直接问道:“梁唐晋及汉周称五代皆有由,这句话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朱瞻基用小孩子的语气说道:“老师告诉我说梁唐晋汉周是唐朝灭亡以后,五个新的势力,他们被称作先五代,因为他们历史不长,也不具备称作朝的基础,所以以五代相称。”

朱棣嗯了一声,收起了他写的作业问解缙:“解侍读,世子学习进度如何?”

“回陛下,世子聪慧,三字经已学三二。为了不让他觉得枯燥,臣也同时在跟他讲百家姓和千家诗,千字文。”

朱棣温言说道:“世子年岁尚小,有些东西还不宜过早接触,以后也不要让不相干的人接近世子。”

“臣不敢,除了蒙学三百千千,不得陛下许可,臣不敢妄作主张。”

“地图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明白了过来,立刻拉着朱棣的衣角说道:“皇爷爷,地图不是老师找的,是我让余先从天一阁找出来看的。”

“为何要看?”

“我要知道九州是哪里啊!要不然怎么算通了三字经呢!”

朱棣这才抱起了他,哈哈笑道:“那今天跟我说的话,也没有人教你?”

“孙儿不让人教,孙儿自己想的明白。”

“那就好!基儿聪明,可不要被有心人利用了。解侍读退下吧。狗儿,摆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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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习武

事情还没有完,当天下午,跟在朱瞻基身边的人就挨个被问询了一遍。

一直到晚间,朱棣确认了朱瞻基今天到文渊阁的确是意外,他在进文渊阁之前也的确不知道迁都这件事,朱瞻基的话也根本没有一个人教。

这个时候朱棣才放下心来。

既然没人教朱瞻基,那朱瞻基能说出反对迁都的话,朱棣就开始深思了。

连一个六岁小儿都能明白的道理,朱棣会不明白吗?

他迁都北平,为的是战争方便,不是为了让子孙日日夜夜防贼的。

既然迁都都反对,将北平设为陪都却没人反对,那么迁都这件事就暂且不提了。

反正将北平设为行在,也能满足战争的需要了。

朱瞻基知道这件事还是晚上起夜醒来,听到了付典衣和薛掌闱小声嘀咕这件事,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的人全部被查了一遍。

当了皇帝,这个疑心还真是大啊!

不过这也警示了朱瞻基,以后凡事还是不要太冒头的好,还是先老老实实增强自己的实力吧。

从五月开始,纪纲派到各地搜集道家典籍的人马陆陆续续回到了应天,为了满足朱瞻基的需要,他们不仅带回来了各种典籍,甚至还请回来了不少声名远扬的道士。

这些道士大多都号称练气有成,也想趁着这个机会来博个前程。

礼部祠祭清吏司的官员难得忙碌了起来,为这些道士安排住处,等待皇上召见。

与此同时,那些已经被整理好的道家炼气术,导引术,凡是能够强身健体的秘籍,也被一一抄录,送进了宫中。

得到这个消息,朱瞻基楞了半晌,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己之欲,竟然会惹出这么大阵仗。

不过再细想想,也能理解了。

学会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自己这是穿越到历史世界,不是仙侠世界。

自古以来,真正的高手,有才华的人,无一不是抱着投靠帝王的想法。

老子那么牛,也不过是一个图书馆管理员。

孔子号称圣人,奔波大半生,最高才做到大法官职位。

这个大法官还不过是鲁国的大法官,当时的鲁国,也就两个县大小,实际上这个官职不值一提。

这么大的牛人都抱着卖与帝王家的想法,那些山野道观,又有哪家不想在皇帝面前挂个号,然后得一笔赏金,或者干脆就被皇帝看中,直接荣华富贵呢!

五月二十日,朱瞻基在来到这个时代三个多月以后,第一次走出了午门,出了宫城。

出了宫城还有皇城,沿着御道向南,东边是太庙,右边是社稷坛,经过端门,再出了承天门,才算是出了皇城。

承天门外,沿着御道,东侧是宗人府,六部,依次排开。在六部外围,还有翰林院,詹世府,太医院等文职部门。

而靠西侧,则是五军都督府的五座衙门依次排开,最后是太常寺。在他们的外围,还有通政司,锦衣卫,等军事行动部门的总部。

应天府也有一条长安街,不过这条街不是直的,而是由东北向西南方向延伸。

陪着朱棣坐在马车上的朱瞻基一边看着外面的环境,一边听王彦介绍着各衙门的总部。

御驾经过了府军前卫的军营,来到了仪礼司驻地。

如今的大明经过了朱元璋三十多年的治理,国力蒸蒸日上。虽然不能说万国来朝,但是大明周边的数十个小国家无不是趋之若鹜。

仪礼司驻地长期担任教授外国使节中文和仪仗的任务,所以占地面积也不小,也有一个皇帝驾临的阅兵台。

所以这次从全国召集来的道士们,就被安排在了这里见驾。

今天皇室的这一大家子来的挺齐,即使是对习武毫无兴趣的朱高炽,也愿意来见见这些高人们。

要知道,道家可一直是中医和数学的发明者和传承者。

因为朱棣会亲自测试这些道士们的能耐,所以徐皇后他们一帮女眷,也都过来凑热闹。

在这个时代,娱乐节目少的可怜,即使的皇后,大部分时间也都闲的无聊。

徐皇后一家独大,另外寥寥几个妃子,哪里敢跟她来一场宫斗。没有了宫斗,这皇宫就更显得无聊了。

朱瞻基来到这个时代几个月,早就憋的有些受不了。

但是即使来到皇宫外面,他也没有自由,被徐皇后搂在怀里。前后都是宫女,外面是太监,再外面是护卫,里三层外三层,跟笼子里的小鸟没有区别。

“祖母,热。”

徐皇后听他说热,却也没有松开他的意思,递了一个眼神,自然就有宫女过来给他们扇风。

朱瞻基也有些无奈了,只能任由她搂着自己。

进入校场,所有大臣,卫兵,包括场地里那些道士,全都口呼万岁,大礼参拜。

数千人集体跪拜,这个场面还是比较震撼人了。就连徐皇后,当时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不过朱瞻基在现代的时候,在非洲有能容纳两万人的雇佣军训练营,长期有数千军人训练,对这种场面毫不畏惧,甚至还有一种兴奋感。

看到朱瞻基丝毫不怕,朱棣觉得他能受得住这种大场面,笑道:“基儿愿与我一起下车吗?”

朱瞻基立刻兴奋地点了点头。“孙儿愿意。”

徐皇后却有些舍不得,抱着朱瞻基不丢。“军士煞气大,基儿年纪还小,别冲撞了基儿。”

“祖母,孙儿不怕。皇爷爷天下最大,有真龙之气,会护着孙儿。”

朱棣哈哈笑道:“不愧是我的好孙儿,走,爷爷带着你。”

朱棣龙行虎步,牵着朱瞻基率先登上了大约一米五高的阅兵台。

他抬了抬手,王彦大声喊道:“平身……”

这个声音可不是一声,跟随皇帝出行,他一般都会带着最少七八个大嗓门的太监。他喊一声,几个分开站立的太监就会跟着他的声音继续喊下去,保证现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他们的喊话都是经过特别训练,压着声调和节奏,也不会影响后面的话。

朱瞻基第一次见到这种人声扩音器,觉得非常好玩,忍不住在人群周围寻找这几个太监。

轮到朱棣讲话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新奇的了。既然是邀请的道家,当然说了一番道家的好话,然后根据每一家捐出的典籍的珍贵程度,予以物资奖励。

要不然,让人家几百里,几千里过来,不发点奖金,怎么过意的去。

得到奖励的众人,都纷纷上前拜谢,然后才是一帮道士纷纷献艺。

能混到皇帝面前的道士,都是有几把刷子的。

朱瞻基对那些做化学试验的,即使看破也不直接揭破,让自己的奶奶,妈妈他们看一场热闹。

不过,私下里,他还是揭破了几起纯粹的骗术,以免朱棣看的高兴了,给他们这些骗子赏赐太多。

他关注的重点在那些习武的道士身上,遇到有真功夫的,他都让余先给记了下来。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这些人并不具有超越他前世的实力,虽然有两个道士看起来比他前世更强。

但是他前世融合了太多的技巧于一身,并且最后形成了自己的能力体系。

真要无限制打斗起来,他们都不是前世的自己的对手。

不过这一切就足够了,因为他需要的只是这样一个借口,然后就可以开始练习自己的功法。

他也想找到张三丰,或者是创造出大鹏顺气功的张松溪,但是张三丰生于十三世纪,现在都十五世纪了,他不可能现在还活着。

至于张松溪,现在恐怕还没有出生。因为大鹏顺气功,周游曾经查过张松溪的资料,他活跃的年代是嘉靖年间,那是十六世纪了。

所以说倚天屠龙记里面,说张松溪是张三丰的弟子没错,但是不是亲传弟子,两个人相差了三百年,整整七代。

根据前世周游的调查,张松溪与张三丰之间差了七代,师承孙十三。

在孙十三之前,还有王宗,陈州同等武学大家。

在张松溪之后,还有一位三传弟子非常出名,那就是武学大家王征南。

王征南是四明内家拳的集大成者,他们这一支,也是公认的正宗内家拳传人。

在清代雍正年间,才首次将天下拳术分为外家拳与内家拳,外家以少林为代表,而内家则以张三峰所传张松溪为正宗。

他的大鹏顺气功,实际上就是张三丰传下来的呼吸吐纳术或者说是导引术。只是这个名字的由来,周游也没有查出来。

不过他现在有了现成的道家师父,又集中了道家的内家拳拳谱,整理出来一套适合他的导引术,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基儿,选好师父了吗?”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皇爷爷,既然道家呼吸法可以强身健体,为何不广为流传,让军中将士也都长期练习,岂不是能增强军力?”

一边朱高煦不屑说道:“穷习文富习武,平民大多仅够温饱,哪里能有精力习武?”

朱瞻基反问道:“二叔说的是外家拳吧?道家呼吸法即使孩童也可练习,不需要太多补品也能练习吧!”

朱棣呵呵笑道:“好主意,回头我就问问看,有没有愿意去军中教授的道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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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拜师

朱瞻基选择的不是一个师父,而是两个,这两位看起来都仙风鹤骨,一派世外高人风范,手下的手段还真符合世外高人的形象。

朱瞻基暗暗指给朱棣看了以后,不一会儿就有人将他们两人的资料报了上来。

两人的年龄相差不大,面白无须者叫一清子,俗家名字叫钟和,据说还是钟离权的直系后人。

钟离权是八仙中汉钟离的原型,号云房,唐末五代京兆咸阳人,著名气功家,传说为八仙之一。人称“汉钟离”。

这个名字来源于杜甫“近闻韦氏妹,远在汉钟离”的诗句。汉是指五代时刘嵩所建立的“后汉”。

他因避战乱而入终南山修道,后入蜀,金堂道姑李真多授以《太乙刀圭火符诀》,于是钟离权对内丹造诣极深,著有《破迷正道歌》、《灵宝篇》、《指玄篇》、《肘后三成篇》等气功专著。

据传吕洞宾拜他为师,五代气功家陈朴亦在蜀中青城山受道于钟离权。

当然,许多故事都是以讹传讹,并且神化了。不过一清子他有一身好功夫倒是真的。要不然,也不能以俗家弟子的身份,现在成为了青城派的供奉。

他练习的是祖传功夫钟离八段锦,刚才在表演的时候,一套功夫耍下来,脸不红,气不喘,让朱瞻基这个识货的人知道他的厉害。

另一位则是连朱棣也认识的武当道士玄真道长,他是武当派在京城的联络人,跟朱棣还见过一次。

武当派就不用多说了,张三丰那是武侠小说里面都耳熟能详的大人物,在现实社会也牛的不行。

从朱元璋到朱棣,无不对武当推崇有加,南崖宫,金顶不知道建成了没有,朱瞻基还希望能有机会去看看。

他们都不是无门无派之人,身世清白,所以朱棣也就直接让人将他们叫了过来,询问他们是否愿意给朱瞻基当师父。

朱瞻基原以为他们两个人还要争个高低,却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竟然也是老熟人。他们相互谦让了一番,朱瞻基干脆地不给他们谦让的机会,一起收在了身边。

至于他们的待遇,朱瞻基根本没有谈,朱棣自然不会亏待他们。

两个人不能住宫中,朱棣将他们两人安排到了皇城太庙的后殿暂居,每人还安排了两个小道士伺候。

他们不需要干别的,每日下午到文渊阁朱瞻基习文的侧殿教习他一个时辰,就是他们的工作。

这里距离宫城不远,只需要经过左阙门,左掖门,左顺门就能进入文渊阁。

两个师父,玄真来自武当,属于正宗道家弟子。武当深受皇家偏爱,对朱瞻基自是尽心尽力,他们还想借此机会,让朱棣多给他们修几座道观。

一清子寄居青城,家族有两大分支,在渭南,川中都是大家族。一个世俗家族,自然想要索求更多。

只要有所求,朱瞻基自然就不怕他不会尽力,毕竟这天下都是老朱家的。

论武力,一清子稍强于玄真,但是他对道家典故了解甚少,经常还向玄真求教真经。

现实的武学,并不像小说里那般,只是练习一种内力,否则会走火入魔。

不管是一清子的钟离八段锦,还是玄真教授的的太极内家拳,两者之间并没有冲突。

真要走火入魔,那也需要深厚的内力。现实中,根本不会有那种可以翻山倒海的内力。

朱瞻基年方六岁,在两位道长看来还是懵懂的年龄,但是他们传授起道家知识,教他识别全身经脉,朱瞻基却是一遍就会,让他们都惊为天人。

朱瞻基也丝毫不在乎自己会惊世骇俗,只要朱棣对他的宠爱不减,这个世界,就没有谁能诋毁他。

而且,从五月初朱瞻基第一次在大臣面前亮相,他的英明大名就已经传遍了金陵。

朱棣打消了迁都的念头,在场大臣都把功劳放在了朱瞻基的身上。

整个金陵的百万居民,无不对朱瞻基称赞有加,他们也是最感激朱瞻基的人。如果真的迁都,不知道会有多少金陵的大家族将会远离朝堂权力中心。

所以这些既得利益者们,提起燕王世子,都是连连称赞,认为他有明主之相。

朱瞻基对此一无所知,他每天的时间都被安排的满满的,一心沉浸在新知识的学习中。

在现代,周游就算得上是个武痴。

第一世成年才开始学习各种武学,到三十五岁才算小成。

第二世二十岁就小成,不到三十岁,就形成了自己的武学体系,将各种武学融为一体,算得上是一代宗师。

这一世,他六岁习武。八段锦和太极内家拳都是中华传统武学巅峰瑰宝,现在又有两位大师传授,所以他有信心十八岁左右就能取得成效。

再早也不可能,因为只有到了十八岁,人体的发育阶段才算完成,在此之前,他也不敢过于折腾自己的身体。

道家功夫,不管是导引术,吐纳术,呼吸法,其实都只有两个完整系统。

其一是观想。呼吸法,吐纳术,导引术,最重要的就是凝神静气,内观己身。

内观、存想、观心,观天、观鼻,观地,这些方法都是需要修炼者能做到身无他物,心无他物,以己身替天地。

第二个系统就是循环。太极,两仪,天地,阴阳,这些都是相互对立,相互吸引,相互依靠,相互支撑的两面。

在这两者之中建立一套稳定的循环系统,其实就是修炼的目的。

这两个条件满足了,自然能够开发出人体的最大潜力。

不过,内家功夫和外家功夫最大的区别就是掌握不了练习的进度。

外家功夫,今天跑五千米,明天跑六千米,这就是进步。今天能举一百斤,练习之后能举一百二十斤,这也是进步。

所有的进步都是能看得到的。

但是内家功夫,许多人甚至练习几个月,几年,都感觉不到自己的进步。

这也让许多入门无望的人否定了内家功夫的存在。

但是,否定不等于就不存在。

周游在现代,第一世依靠瑜伽就摸到了内家功夫的门槛,半只脚已经跨了进去。

第二世,他也算是真正的入门了。

只是受限于瑜伽的发展深度,能走的不远。周游在摸到天花板以后,一直想要突破,却没有成功。

直到穿越,他虽然算是将各种武学融于一身的集大成者,仍然没有找到深度发展的路。

所以他现在才想另外开辟一条路,有了两世修炼的基础,最不济他也能达到第二世的地步。

如果这一世能够继续有所突破,那就是意外之喜。

每天早上醒来,他都会打一套八段锦,再练习一遍太极内家拳,然后才会吃早餐,然后上午学文,下午习武。

生在皇家,他可以动用的资源远远超过了一般人。

不管是各种内服补药,还是洗澡都用中药配方泡澡,什么药材都能想要就要。

这个时代的药材可不是后世种植的药材,大部分都是纯正野生中药,效果自然非同一般。

两个师父对他尽心尽力,将道家各种珍贵药方搜集了出来,根据他的身体变化,随时更换份量,为的就是让他身体发育的更好。

时间进入了深秋,农忙过后,又到了农民服工役的时间,陪都北平的建设也被正式实施。

不过,这一次只是修缮城墙,移民富户,燕王府的扩建并没有被提上议程,规模也小的多。

金陵皇宫里,在农忙之后也连续举办了两场婚礼。朱棣剩下的两个小女儿咸宁公主和常宁公主分别下嫁了西宁侯宋晟之子宋瑛和西平候之子沐昕。

两场婚礼朱瞻基都参加了,也难得出宫两次。

不过他年纪小,即使出了宫,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根本没有机会见识到这个时代世界最大的城市的市井繁华。

朱瞻基并没有心急,现在还是他蛰伏阶段。

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他还是低调一点好。

所有的公主都出嫁了,徐皇后也就更无聊了。朱瞻基被徐皇后要到了坤宁宫的附殿居住,虽然白天他要上课,但是最少晚上有更多的时间陪徐皇后。

这样一来,他的便宜母亲张氏想要见他,都没有多少机会。

朱瞻基现在虽然是个小孩子,却拥有成人的灵魂,哄这样一个寂寞的女人开心,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入冬以后,他向朱棣申请,带着徐皇后和自己的便宜母亲一起到汤池温泉的皇家别院过冬。

汤池温泉在南北朝时期就已经开发了出来,一直来都是历朝历代的皇家温泉。

明王室在那里不仅有别院,还有一个专门的暖棚蔬菜基地,专门给宫**应新鲜蔬菜。

朱瞻基以自己玩乐为名,开建了一块自己的菜地。但是这块菜地,更多的却是徐皇后和他的母亲张王妃在操劳。

有了这块菜地,两个女人也不觉得无聊了,住在这里,甚至都不想回皇宫。

朱瞻基也不想回,因为在这里,他的时间更自由了,也能够和两个师父住在一起,整天研讨武学了。

但是新年到来之际,他们还是起驾回了皇宫,因为朱棣已经决定,新年就要册封太子。

第十章 学与道

永乐二年大朝会,百官同贺。

大朝会上,朱棣明旨制文,册封朱高炽为太子,同时册封年仅七岁的朱瞻基为皇太孙。

与此同时,册封朱高煦为汉王,封地云南。册封朱高燧为赵王,封地北平。

朱高煦道:“我有何罪,要被赶到万里之外。”不肯前往藩国,朱棣也不忍逼他,任由他滞留金陵。

春暖花开之际,朱棣率大军和大半大臣随巡北平,留太子朱高炽监国。

朱瞻基也随驾前往北方,不过一路上还是继续陪伴徐皇后。

在北平,赵王朱高燧就藩,朱高煦极力请求与儿子朱瞻壑返回应天,得朱棣许可。

他回到应天之后,在淇国公丘福、驸马王宁的支持下,获得了天策卫为汉王护卫,并常以唐太宗自比。

这也代表了他正式开启了夺储之路。

不过朱瞻基一直冷眼旁观,并没有直接插手,甚至看到自己的父亲在他面前吃亏,还有一些高兴。

朱高煦不过就是一块磨刀石,在原本的历史中都没有泛起浪花,现在自己来到这个时代,他更不可能了。

暂且先让他蹦腾几年,只要自己荣宠不衰,他没有半点机会。

秋季回到应天,郑和第一次下西洋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

郑和如今是内宫监大太监,在如今整个太监体系里,他的地位还要高于司礼监大太监狗儿王彦。

司礼监之所以在后来超越了内宫监,一方面是因为掌握了皇帝大印,更主要的就是因为郑和下西洋,所以把统管所有太监的权力让给了司礼监。

在此之后,司礼监才成为了权力最大的部门,还管理其他所有太监。

郑和现在的全部精力已经都放在了第一次下西洋上,长期驻守苏州刘家河。

下西洋的几百艘船,两万多人,还要从各地采购各种物资,都在那里集中,他忙的根本没有时间回应天。

朱瞻基一直留意着郑和的行踪,一直到永乐二年的年底,才终于等到了郑和返回应天。

不过,还没有等他见到郑和,他又多了一个老师。

自永乐元年五月,他的身边多了两个道家老师,佛教就一直在寻找机会接近朱瞻基。

但是从明朝建国,朱元璋就一直在打压佛教。

他虽然当过和尚,但是正因为当过和尚,所以他更清楚佛教对民间的危害。

元朝以佛教为国教,导致了民间佛教兴起,几乎每个县城都有一座大寺庙。

这些佛教徒不事生产,还占据了大量的良田,更不缴纳税赋。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大批的教徒在各地坑蒙拐骗,强行纳捐,作恶多端,导致民不聊生。

在元末,全国除了那些大贵族,最有钱的就是寺庙的和尚们。

大贵族才有几个,而全国到处都是寺庙,由此可见和尚比那些蒙古贵族造的孽更大。

从朱元璋打压佛教,一直到朱棣上台,清剿的力度才稍微松懈了一点,这里面,最关键的一个人就是朱棣身边最信任的道衍和尚姚广孝。

姚广孝策划了朱棣夺嫡的靖难之役,号称靖难大功第一人。朱棣登基之后,就被封为僧录司左善世。

朱高炽年初被封为太子,他又被加封太子少师。

虽然他极少出现在朝堂,平时客居鸡笼山积善寺,但是朱棣对他信任有加,让他在朝堂的影响力绝不逊色任何大臣。

就连朱棣平日见他,也以官职称呼他少师,礼敬有加。

因为喜穿黑色僧袍,他也被民间称之为黑衣宰相。

自胡惟庸之后,明朝取消丞相一职,他能被戏称宰相,也由此可见他的影响力之大。

作为一个虔诚的佛教徒,他深知佛家俗世势力对民间的危害,所以从不干涉朝廷对佛教恶势力的清剿。

同时,他也同样痴迷于精深的佛法,在他看来,佛学与佛教不能混为一谈。

但是,太孙亲近道士,疏离和尚,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在朱瞻基与两位道士相处的越来越紧密的时候,他也提出了为太孙师。

朱棣当然不会拒绝他的好意,所以在朱瞻基还不知道的时候,就又多了一个老师。

如今,他学文有解缙和胡广两位内阁,学武有玄真和一清子两位道士,现在又增加了一个黑衣宰相当老师。

不过,姚广孝却不知道,朱瞻基年纪虽然小,却有一个成熟的灵魂。

他学儒不是信儒,学武不是信道,至于佛,对他来说更不会信。

实际上,在蒙元以后,明朝初期,儒释道三教在中华大地就已经开始了合一的进程。

三教都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除了基本教义,大部分入世之学,都是差不多的。

佛教在东汉传入后首先被附于道家黄老之学,魏晋时代则依附于玄学。南北朝时期佛教才逐步独立,至隋唐方高度发展并形成各种宗派。

如今蒙元失鼎,佛教失去了最大的根基,最近几十年,就又加快了与儒道的合流。

三方之间互有竞争,却又互为依托,共同与皇权争夺世俗权力之外的信仰权。

朱瞻基对姚广孝还是比较好奇的,对多了这样一个老师也无所谓,谁要是想要指望能靠自己的能力影响到自己的心态,那就太天真了。

在现代社会,周游就已经走上了人生的巅峰,形成了自己稳定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包括价值观。

宗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工具,想要依靠那些虚无缥缈的教义来征服他,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他对姚广孝好奇,只是因为他足智多谋的大名。要是想跟他讲佛法,还是有多远滚多远吧!

玄真和一清子对姚广孝却如临大敌。人的名树的影,他们不过是民间奇人,跟姚广孝这个一国国师级别的人,差的还有点远。

初次见面,就是在朱瞻基学武的文渊阁偏殿,形如病虎的姚广孝一出现,并没有让朱瞻基失望。

他虽然不通武学,却给玄真和一清子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相互见礼之后,朱瞻基开门见山地说道:“少师学究天人,足智多谋,交游广阔,淡泊名利。皇祖父和父亲也常跟我提起你,如今有机会跟少师学习,实乃瞻基之幸。”

姚广孝已经快七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属于是高寿。坐在朱瞻基的侧手边,他不动如钟,稽首说道:“一些虚名不足挂齿,今日见到太孙殿下,方知外界传言不虚,实乃明主之相。”

“皇祖父岁正壮年,父王殿下正值韶华,我不过稚龄童子,还请少师勿言外界之传。”

朱瞻基知道自己才七岁,跟他不能谈的太深刻,否则就会暴露自己年岁与经验不符的事实。但是有些话不直接说明白,以后耳边会多一个苍蝇,所以不得不说。

不等姚广孝回话,他又说道:“我跟解侍读,他们学文不学儒,跟一清子道长,玄真道长学武不学道,不知少师何以教我?”

姚广孝深深地看了才七岁的朱瞻基一眼,心中大为震撼。他有一副与皇上几乎一样的相貌,虽然称不上英俊,但是龙形虎相,气势逼人。

年仅七岁,就已经能跟大人侃侃而谈,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他不能理解,一个长于深宫的孩子,如何能有这样一副气势。也难怪皇上对他喜爱到骨子里,毫不犹豫将朱高炽封为太子,这都是托了这个太孙的福啊!

学文不学儒,学武不学道,文武双全了,他还能教太孙一些什么?

而且,太孙的话里也直接点明了,文与儒,武与道,不能混为一谈。

一清子和玄真看着姚广孝哑然,忍不住露出了看热闹的心态。他们两个虽然教了太孙一年半了,太孙对他们也很亲密,但是仅限于武学交流,从来不听他们讲道。

老和尚想以佛法点化太孙,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姚广孝收起了轻视的心态,再一次试探问道:“武与道不能混为一谈我能理解,不知道文与儒之间,太孙认为有何区别?”

“我听解侍读他们讲过,仓颉造字之前,华夏文明就因为族群的群居,形成了特有的中原文化。所以在我看来,文比儒要早的多。而且,道家历史与华夏文明的渊源,都比儒家文化要早的多。孔子不是还曾经师从老子吗?”

“那以太孙看来,何为文化?何为文?何为儒?何为道?”

“解侍读曾经讲过一些,我也偶有所想。在我看来,文化包括了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地区人类的生活形态的统称:即衣、冠、文、物、食、住、行等。另一方面,则是人类精神活动范围的统称,包括了信仰,思想等人类超出动物境界的思考。”

姚广孝双目圆睁,瞪大了眼睛看着朱瞻基,又问道:“那何为文?何为儒?何为道?”

“文是广泛的知识并将之活学活用与根植内心的修养,这个里面包括了多种途径。不论儒,还是道,还是佛,都是其中的一种方法而已,只是如今这三家独大,打压其他学派,造成了人们的学习过程,往往只能通过这几种渠道。”

姚广孝如丧考妣,问道:“那太孙何以对待?”

朱瞻基这个时候当然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笑道:“我生于皇家,权掌天下,任何方法,任何途径我都需了解。但,却不会让自己被限制在哪一种方法里面。”

姚广孝起身行了一个长揖说道:“太孙大才,道衍无可以教,愿以青蝇之末附骥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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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要下西洋了

谨身殿,朱棣看着面前犹如恢复了年轻活力的姚广孝,也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半个时辰之前发生的事情,朱棣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看到姚广孝如此模样,忍不住笑道:“少师现在相信有生而知之者了吧!”

姚广孝叹道:“太孙之才,实乃我辈可揣测。生而知之者上也,孔夫子诚不我欺。”

朱棣笑道:“去岁开始,太孙进学,就表现出了无与伦比的才华。我开始还以为有人在背后教他,但是有些东西是别人教的来,有些东西是别人教不来的。”

他招了招手,王彦立刻拿过来了一叠写满字的白纸,放在了矮几上。

朱棣摊开说道:“太孙初学字,虽然笔画有些生疏,但是却拥有常人难及的间构感。如今才不足两岁,笔迹已有大家风范。试问,谁人能教?解缙虽然大才,但是屡屡向太孙灌输儒家那一套,却被太孙以胸怀天下,儒家一言不足为凭反驳了回来,谁人能教?太子生下庶子,张王妃不愉,太孙却哄得王妃前嫌尽释,如今也已怀胎,谁人能教?皇后宫中寂寞,他小小年纪,彩衣娱亲,哄得皇后恋恋不舍,谁人能教?”

姚广孝稽首叹道:“恭喜陛下,江山承继有人。”

朱棣哈哈大笑说道:“是我的福气,也是大明的福气。少师既然愿意附骥千里,朕当然不会阻拦。不过太孙毕竟年幼,人情世故还有生疏,所以还请少师多多指点。”

“这是臣的荣幸。”

朱棣扭头问道:“太孙最近在忙些什么?”

王彦当然知道他是在问正常学习之外的活动,俯身禀道:“回皇上1,太孙一如既往,只是让余先他们盯着马和的行踪,想必是对马和下西洋一事好奇。”

朱棣笑道:“朕已赐马和郑姓,视为华夏后裔,马和这个名字以后就不要叫了。传口谕,命郑和明日午后觐见太孙。”

第二日午后,朱瞻基回后宫陪徐皇后吃过了午餐,在她身边睡了大约半个时辰,然后才起身前往文渊阁。

他的年纪还小,每日练功虽然强身健体,但是睡眠必不可少。

他不是小孩子了,不会有小孩子的贪玩,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只有这样,才能有一个健壮的体魄。

刚进文渊阁侧殿,他就见到许久没见的郑和和一众手下等在回廊下,见到朱瞻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免礼。”朱瞻基上前扶着郑和的手臂,说道:“听闻郑太监欲扬威西洋诸国,不胜好奇,故遣人打探太监行踪,不想今日得见。”

郑和借势直起身来,笑道:“陛下知道殿下欲寻和,故让和亲自来给太孙解惑。”

朱瞻基看了看他身边两个贴身太监,他们跟郑和的年龄相仿,身穿少监服。这是只比太监低一等级的职位,比他身边的金阔和余先还要高两个等级,显然是郑和的得力助手。

他心中一动,问道:“这两位少监英勇不凡,是何人?”

两人立即行礼拜道:“臣候显,王景弘拜见太孙殿下。”

明朝的小太监自称奴才,奴婢,但是官职高一点的,也可自称臣。

朱瞻基笑道:“想必是常在外奔波,所以不曾得见。今日一见投缘,赏……”

成为太孙以后,朱瞻基也偶尔会接触一些外臣,有一些应酬。所以宫中也有定例,方便太孙打赏下人和外臣。

朱瞻基用这笔钱让人打造了二十把横刀,作为礼物送给他人。

不过他比较挑剔,至今为止,二十把横刀,也只送出了九把。郑和是春天的时候就得了一把,所以也不羡慕候显和王景弘能得赏赐。

他能带着他们来,也是存了提拔他们的心思,现在能让太孙喜欢,自然皆大欢喜。

两人接过了余先递过来的横刀,都忍不住抽出看了一眼。

“大胆……”余先和金阔连忙挡在朱瞻基身前,连在一边观看的一清子和玄真都慌的跃了过来,将朱瞻基挡住。

两人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规了,宫中岂可让宝刀出鞘。他们连忙跪在地上,俯首叩道:“请殿下赎罪!”

朱瞻基摆了摆手,笑道:“无妨,无妨,宝刀赠英雄,见猎心喜,这是真性情。恕你们无罪。起身吧,进殿回话。”

候显和王景弘都是郑和下西洋的得力助手,也是在历史上留名的英雄豪杰,朱瞻基当然不会吝于赏赐,更不会因此怪罪他们。

两人再次拜谢,将横刀连忙递给了跟在身后的小太监,跟着朱瞻基的身后进入了大殿。

时值寒冬,这种进步深,房梁高的大殿夏凉冬更凉,进入大厅能感觉到沁骨的凉气。

宫中有定例,像这种大殿,可以点两盆炭。不过朱瞻基不喜浪费,也想锻炼自己的抗寒能力,增强体质。所以每日只让上午点一盆炭,下午多数时间在活动,不让点炭。

朱瞻基站在自己的座位旁边,请了郑和在左手第一个位置上座,自己才登上了椅子的一个特制台阶坐了下来。

没办法,年龄小,皇宫的椅子为了衬托他这个皇太孙的地位,又比较高大,所以必须要做一层台阶。

众人倒没有笑话他,而是见他如此礼遇郑和,都心有所思。

刚坐好,却又有太监报:“少师大人到……”

众人又纷纷起身,还没有迎出去,姚广孝就已经跨过门槛走了进来,见大家行礼,他也稽首笑道:“我为太孙师,不是客人,诸位不必多礼。”

给朱瞻基又行了一个稽首礼,众人为了座次又争了一番。

这一次,郑和怎么也不敢坐左手第一把交椅了。他是内宫监大太监,却也不过四品,而姚广孝少师一职是正二品,中间隔了四级。

更何况,姚广孝还是郑和正儿八经的老师,学生如何敢坐老师上首。

让姚广孝坐了左侧上首,郑和作陪,其他人依次排下。右侧这边,一清子和玄真也知道高低,空出了首位,坐在下侧。

至于金阔和余先,他们负责伺候朱瞻基,没有座位。

上了热茶,朱瞻基自己端起煮沸加糖的牛奶喝了一口,这才开口说道:“前段时间随军北平,也学了一些地理知识,才知在我大明之外,还有蕞尔小邦。返京后闻知郑太监要于明春下西洋扬我国威,这才一时兴起,想要找郑太监闲聊一番。”

郑和武将模样抱拳道:“陛下将如此重任交于和,和不胜惶恐。年来对西洋各国也详查了一番,殿下有求知之心,和尽力解惑。”

朱瞻基点了点头问道:“未知我大明此番出海,船几何,人马几何,耗资约几何?”

“回殿下,此番出海福船五艘,两千石大海船三十七,一千石以下战船二十。抽调沿海卫所编足五卫,共两万五千人。加上內监随员,锦衣卫,鸿胪寺随员,总计两万七千人左右。距离出行还有半年,但是人数大致如此。造船耗资不计,仅俸禄与易货筹备,预计耗银百万两。”

朱瞻基点了点头问道:“那太监如何赚回这笔耗费?”

郑和楞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姚广孝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此番下西洋乃是扬我国威,朝廷也不是商贩,如何能以赚钱为目的?”

朱瞻基就知道现在的人根本没有一点经济意识,郑和下西洋,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大规模航海,却只图一个扬名,完全不计较开销,也难怪后来要停。

造船费用不算在内,一次航海就要花费百万两白银。

现在的明初可不比明末,西方的白银没有流通进来,大明不仅缺金缺银缺铜,什么东西都缺。

官员发工资都是发实物,根本没钱可发,不想着开发贸易,光玩一些虚的。

自己指着自己左前方红木桌上一盆珊瑚说道:“此物在南洋乃是海里生长,一文不值,到了大明却价值百两白银,一匹大明的绢帛三两白银,锦缎也不过五两上下,到了南洋却能换同等重量的黄金。为何不以货易货,岂不是轻易将开销成本就收了回来?”

所有人都傻眼了,还是姚广孝说道:“我泱泱大国,何以能行商贩之举,何况能换同等重量黄金不过是以讹传讹,不足为信。暹罗,南掌等国,丝绸价值也不过五六番,何来等重黄金?”

朱瞻基也不争辩,他本来就是随口胡诌,说的太多就会露馅。所以让余先拿过来了比例失调的大半个亚洲地图,指着印度的方向说道:“此番下西洋可有天竺?”

郑和点了点头说道:“欲往此国。”

朱瞻基装作好奇地说道:“我听皇祖母讲故事,这里是佛教的老家,还是黄金之国。”

“是!”

朱瞻基笑道:“郑太监,孤交给你一个任务。”

听到朱瞻基用孤自称,郑和立即跪下应道:“殿下请讲。”

“我要知道大明周边诸国,每个国家产什么,什么东西多,什么东西少,哪些我大明有,哪些我大明没有,还有要多打听各国有那些矿产,无力开挖者,我们大明可以协助开挖。还有,各国除了特产,肯定也会缺许多物产,此番出海,多带我大明富足之产,换回我大明稀缺之物。记住,不要无用之物……”

1明朝太监称皇帝其实是皇上爷爷,不过这个称呼在如今听来太别扭了,所以直接以皇上,陛下相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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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第一次下西洋

郑和跪下也跟朱瞻基等高,抬起头看着朱瞻基问道:“既是我大明稀缺之物,何以分辨是无用之物?”

朱瞻基说道:“像我大明没有的动物,他国有。马羊猪若比我们的大,可运回,并驯养。其他不能骑乘,不能吃肉之动物,就无用。”

“臣明白。”

历史上,郑和下西洋的政治作用远远大于经济作用,这不能说轻重不分,最起码也是本末倒置。

运回来那些个祥瑞,少数还行,许多热带动物运回来就是一时稀奇,随后一个个都死了。

浪费资源。

如此大的船队,两万多人,五六十万吨的载货量,只是易货贸易,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自己现在不能干涉船队的决定,但是也要先在所有人的心中种下一颗种子。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下西洋不仅仅是亏钱,还能转回更多的钱。

郑和的船队,可以变成一个黄金船队。

朱瞻基故意装作想了想说道:“第一次不赚钱就算了,有了这些消息,下次再去我一定要把私房钱拿出来,给皇祖父,皇祖母,父王母妃他们换回来如山高的黄金,让他们再也不用为金银发愁。”

他故意露出一丝孩子气,是想通过别人的嘴告诉朱棣,自己想赚钱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们。

这样不仅不会落一个见钱眼开的名誉,还能给自己的形象加分。

至于粮食,朱瞻基这次就没有提了,因为现在还是明初,人口稀少,土地荒废众多,现在本国的粮食都吃不完,也不用进口。

现在关键就是要给郑和他们培养出通过海贸赚钱的念头,有了利益,这个大门想关都关不住了。

朱棣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考虑了两天,让王彦在船队中加了一支特别的太监队伍,专门负责易货贸易,了解各地物价。

永乐三年六月,郑和第一次下西洋。

船队从苏州刘家河泛海到福建,再由福建五虎门杨帆,先载着一批军士到占城,参与讨伐安南。

张辅讨平安南后于永乐四年六月初一,朱棣以平安南诏告天下,改安南为交趾,设立布政使司、都指挥使司、按察使司,正式将安南变成明朝的一个省。

随后郑和船队向爪哇方向南航,6月30日在爪哇三宝垄登陆,进行贸易。

此时这里叫麻喏八歇国,爪哇古名阇婆,人口稠密,物产丰富,商业发达。

郑和船队抵达时,这个国家的东王、西王正在打内战。东王战败,其属地被西王的军队占领。

郑和船队的人员上岸到集市上做生意,被占领军误认为是来援助东王的,被西王麻喏八歇王误杀一百七十人。

郑和部下的军官纷纷请战,说将士的血不能白流,急于向麻喏八歇国进行宣战,给以报复。

误杀事件发生后,西王十分惧怕,派使者谢罪,主动提出赔偿六万两黄金以赎罪。

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就出师不利,而且又无辜损失了一百七十名将士,按常情必然会引发一场大规模战斗。

然而,郑和怕一旦大开杀戒,沿路西洋各国恐惧大明前来侵略,之后又得知这是一场误杀,鉴于西王诚惶诚恐,请罪受罚,于是决定化干戈为玉帛,和平处理这一事件。

六万两黄金,这可不是一笔小钱,郑和不能做主,派了一艘船返回大明,通报此事。

朱棣大方惯了,闻知此事,本来准备大手一挥,取消对方的赔偿。但是恰逢他在观阅朱瞻基写的一篇内圣外王论。

朱瞻基已经蒙学三年,在朱棣的默许下,开始下一阶段四书五经的学习,同时有两个道家师父,也免不了学一些老庄思想。

而他手上恰好拿的就是朱瞻基写的庄子天下篇中内圣外王论,这相当于是一篇命题作文。

一般的学子,看到这样一篇命题作文,肯定会以己身来阐述论题,由人***望,克制,礼仪来写道德修为,然后再以各种道德行为来表明自己的处世态度。

而且在一般的儒家学子眼里,首先看到的内圣。

但是朱瞻基这一篇却反其道而行,直接以外王为主题,并且不写己身,直接写谋国。

这样一来,这篇论文的格局就大了无数倍,但是恰好也正符合他的身份。

才入学三年,写论有点早,但是对这个孙子,朱棣早已不把他当普通人看待了。

这篇论虽然用语有些白,平白直叙,但是言简意赅。朱瞻基不从经济,而是从政治角度分析了经贸往来对大明统治,对周边各国施加影响的重要性。

并且以内圣外王这个中心点,表露了大明对待国民和异族应该区别对待的思想,内施圣道,外施王道。

朱瞻基年方九岁,入学三年,能够写出这样一篇论,已经让朱棣不能在要求更多了。

既然赞同孙子的思想,那这个时候自然也不能拆他的台,所以他沉吟了一阵吩咐:“拟旨,接受麻喏八歇国西王赔偿,运回被杀将士骨灰,发归乡里,重赐。”

深宫的朱瞻基此时还不知道,因为他的一篇论,朱棣收下了大明历史上的第一笔非战争状态下的赔偿,这也让以后的外交定位,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变化。

处理完了与西王的纠纷,郑和又在当地招收精通各国语言之通译,了解南洋各国之水文和国情。

原本准备去的真腊,锡兰等国,因为这次准备不足,已经决定返航。

为了运送前往安南的军士,这次的船队携带的可以交易的货物不多。在麻喏八歇国,这些货物就已经大半被交易了出去。

返航经过三佛齐,剩下的物资就能交换完了。

永乐四年年尾,船队抵达三佛齐旧港,旧港广东侨领施进卿来报,海盗王陈祖义已经盯上了船队。

陈祖义乃叱咤南洋的海盗王,拥有船只百余艘,在南洋各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因为势大,南洋各国对他都无可奈何。

陈祖义认定郑和庞大船队有宝物,只是六万两黄金已经让他心动,何况还有船队在南洋三国交易的各种物资。

但他小瞧了郑和,靖难之役之时,郑和就已经身经百战,表现出了优秀的军事指挥才华。

陈祖义率众海盗来袭时,郑和已经有所准备。

三佛齐盛产火油,郑和此行交易了整整一船,欲运回京城。

针对海盗的小船,他采取了用火攻战烧毁海盗小船。火油用水扑之不灭,海盗船只燃起大火、众海盗登时鬼哭狼嚎。

惊慌失措的陈祖义见此,早没了海盗王气势,逃窜途中被战船将士生擒。

此战共消灭海盗五千余人,将南洋最大的海盗势力一扫而空。

旧港民众欢欣鼓舞,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劳军队伍给船队运来了各种物资。

永乐五年春,郑和船队离开旧港,除了装满了交易来的各种物资,随行还带回了被活捉的海盗王陈祖义。

五月,船队返回应天府,历时整整两年的第一次下西洋就此结束。

庞大的回航船队吸引了无数的民众围观,特别是那些从来不曾见过的动物,比如大象,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六万两黄金被直接运到了宫中,却又被大手大脚的朱棣在一个月内,就被赏赐一空。

被运进宫的还有朱瞻基要求的各地物产统计,以及专门送给宫中贵人们的礼物。

那些动物被朱瞻基他们看了个稀奇,就让司苑局在清凉山下收费展出。

那些稀奇古怪的动物,在这个时代都是让人震撼的。许多大臣也都携家带口,去看个稀奇。

而那些普通民众也都不在乎几个铜板,竟然吸引了数十万人买票参观。

这让司苑局一帮太监一个个眉开眼笑,准备把这家大明第一家动物园给长期开办起来。

船队运回来的大部分物资在应天府变卖,这几十万吨的货物,一直卖了两个月,才全部卖空。

所有人开心,只有一个人倒霉,那就是海盗王陈祖义。朱棣甚至连见都没有见,一声令下,直接就将他砍头示众。

朱瞻基故意研究了一段时间郑和他们整理回来的资料,才让人收了起来。

在现代,他知道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地区的矿产资源。

这既然不是异界,那也就代表这些资源依旧存在,谁也没有他了解这个世界上的情况。

所以,他对这些资料其实是没有一点兴趣的。他只是想用自己的重视,换来其他人的重视,潜移默化地转变所有人的思想。

商业,工业,这是时代发展的重要基础。

只有提升了生产力,将人们从土地上解脱出来,将那些统治阶层的目光从一穷二白的农民身上转移开,社会才能真正的稳定和发展。

他现在年龄还小,手无大权,也只能用这种潜移默化的方式来转变。

来到这个世界三年了,这个世界虽然落后,但是正因为落后,才大有所为。

现在,他已经有了兴趣。

郑和船队回程不过五个月,就又一次出发了。

虽然这次的主要任务是送各国使臣回国,但是在朱棣的安排下,除了人马,船上装满了各种大明的特产。

这些不是赏赐品,而是贸易品。

一帮见钱眼开的太监们,那些勋贵大臣们,无不在船队里面夹带私货。

朱瞻基没有丝毫的不满,能让他们想到去贸易,这就是进步。

(童年时期的布局终于写完了,接下来,才算是进入正文。老妖也渐入佳境,请大家相信,老妖一定尽力写出一个好看的故事。)

第十三章 人心

明黄的谨身殿屋顶。一个身材瘦长,眉骨高耸,相貌冷峻,有鹰视狼顾之相的青年,此时却正吊儿郎当地躺在大殿的屋顶翘着二郎腿。

谨身殿殿名为帝王提醒加强自身修养之意,乃是皇宫前三殿之一。

是皇帝上朝更换朝服,册立皇后、皇太子之处。皇帝生日,节日也在此殿受贺。

如此国之重地,这个青年却没有半点畏惧,反而直接躺在房顶上,在这个皇宫内,也就只有太孙朱瞻基才敢这么干了。

宫殿下方围了一圈锦衣卫和太监,他们不敢喧哗,只敢在前后两处安排了多人,防止殿下一时失足跌落下来。

余先急的快要哭了,压着声音劝道:“殿下,快下来吧,一会儿皇上知道了,又要打奴才板子了。”

“不是为了故意让皇上看到,我还不上来呢。不过今天真他娘冷啊!”朱瞻基理也不理,只是隔着华盖殿,看着奉天殿那边的动静。

他敢爬到谨身殿屋顶,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爬到奉天殿屋顶。爬上谨身殿屋顶,最多被朱棣骂两句胡闹,要是敢上奉天殿屋顶,哪怕他是最受宠的皇太孙,也要挨板子了。

时值寒冬腊月,不能说滴水成冰,但是宫中的小河上面也已结冰了,躺在屋顶的感觉还真的有点不好受。

远处的鼓楼传来了报时的鼓点,已经午时了。不过又过了一会儿,才看到皇帝的仪仗旗从奉天殿那边过来。

今日大朝,终于将明年二月北伐的工作都安排了下去。事情理顺了,朱棣的精神都轻泛了许多。

刚下朝,却听到了都知监太监李谦小声禀报:“皇上,太孙又上房了……”

“这小猴子……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

九月间,为了放自己的老师解缙出狱,朱瞻基上了一次房顶,当时可没把宫中的太监们吓死。

宫中大殿规格都有定制,大部分大殿高度都在十米以上。普通人就是用梯子,爬上去也胆战心惊,但是太孙什么也不用,几步一跨,就到房顶上了。

当时把朱棣也吓了一跳,为了哄他赶紧下来,答应了将解缙放出来。

“奴才不知……”

“去看看。”

看到朱棣走了过来,自己也不躺那里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身子,溜滑梯一样从房顶溜到了屋檐处。

下面的人无不看的胆战心惊,即使屋檐处,距离地面也有近两丈高。这里地面都是青砖,青石为基。

要是摔下来,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连命都没有了。

玄真和一清子两人飞掠到了屋檐下,做足了准备,哪怕被砸死,也比太孙有个好歹要强。

但是朱瞻基却一点不怕,快到屋檐处的时候,双脚由直变横,来回轻搓了两下,就在屋檐处站稳了身子。

朱棣一口气差点没有喘过来,大声斥道:“荒唐。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乃大明未来之国君,岂可轻涉险地。”

朱瞻基朗声笑道:“爷爷,我自然是有把握的,岂会因这点事就伤着自个。”

老朱家其实是很讲人情味的,不是正式场合,很少用朕啊,孤啊,跟普通家族一样,经常就是爷爷,孙儿地称呼。

“为何又上房顶?这次你没有老师要救吧?”

“孙儿岂会因私废公,上次不过是看解师被冤枉,才相助一把而已。都让开……”

下面的的人更紧张了,上次朱瞻基就是一下子从房子上面跳下来,把朱棣吓了个够呛。

结果朱瞻基没有事,也没有受罚,却把朱瞻基的贴身太监余先给打了二十大板。

不过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朱棣也不会像上次那么担心,他摆了一下手,下面的人立刻让出了一大片空地。

朱瞻基从上面一跃而下,落地之时身子微弓,向前翻腾了一圈,就站稳在了地面上。

虽然是第二次看他这么轻松就跳了下来,但是大多数护卫们依旧惊的目瞪口呆。

着可是真正的飞檐走壁啊!

拍了拍身上的土,朱瞻基若无其事来到了朱棣的面前,陪着笑说道:“爷爷,北征大计确定好了吗?”

朱棣看他无事,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临走指了一下余先吩咐:“督管太孙不力,打十大板。”

余先心底委屈不已,却不敢有任何不满。上次二十大板,这次变成了十大板,惩罚轻了呢!

是不是下次就变成五大板了……呸,呸,大吉大利,太孙下次不再上房了最好。

朱瞻基对着余先挤了一下眼,陪笑着跟在了朱棣的身后。“爷爷,大军出发在即,我的两百幼军已整装待发,随时效命。”

朱棣头也不回说道:“我已命你父王监国,你就在京城辅佐你父王吧!”

朱瞻基有些傻眼了,诌媚说道:“爷爷上次看了幼军表演,不是答应了让他们充当斥候吗?”

朱棣哼了一声说道:“你这一军统帅都视军机为儿戏,如何取信与人。”

朱瞻基明白了过来,这是故意在敲打自己了。所以此时他也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自言自语说道:“据闻宁波府来了一批洋人,体臭多毛,刚好能去见见世面。”

朱棣知道这个孙子故意在逗自己,这皇宫里,自从皇后去后,也就只有自己能压住这个小猴子。

上次北征他还太小,没有带他去,回来就闹腾了许久。如今他已十六岁了,可以带他去战场上见识一番了。

孙儿肖己,不怕战场,反而跃跃欲试,其实是让朱棣很满意的。

进入了谨身殿,朱瞻基帮朱棣倒了一杯茶水,这才坐到了他的下手位。

朱棣盯着他看了半晌,越看越觉得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心里一点不满也消散一空。

“说说看,今天上房又是为了什么?说不出个一二,我说不得也要拿板子打你了。”

朱瞻基靠在椅背里笑道:“孙儿怎会拿上房来威胁爷爷,只是偶有所想,有了解决皇宫遭受雷劈,火灾的想法。所以上房去查看一二。”

历代以来,因为皇宫建筑庞大,大殿地势较高,每遇电闪雷鸣,往往就是遭受雷劈的主要对象。

其实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就是安装避雷针。

只是这个时代的人没有这个概念,更不敢跟天斗,所以一直都是被动承受。

朱棣惊讶问道:“此事当真?”

朱瞻基笑道:“孙儿岂能拿此事玩笑,永福宫被烧,孙儿就一直在想此事。昨日查阅各地雷击伤人事件却被孙儿发现一个规律。”

朱棣有些好奇了。“什么规律?”

“雷电不仅能直接伤人,也能通过物体伤人。木头砖瓦不能导雷,往往会被炸开,但是遇到金属物品,却往往消散于无形。”

朱棣从来没有想过这里面的环节,忍不住问道:“那你有何所得?”

“既然有些东西能导雷,有些不能,那我们何不将能导雷的物体装在不能导雷的东西上。比如这皇宫大殿,只要在房顶上装一个导雷的铁条。就能把雷引入地下。”

朱棣只觉得匪夷所思。“雷也能为人所控!”

朱瞻基笑道:“反正花不了多少费用,就让孙儿试一下。如果管用,今后我大明皇宫就不会再受雷电之扰。”

“若是有用,那些寺庙,道观的高塔,以后也可免受雷电之扰。”

朱瞻基撇了撇嘴,没有说话。这个时代的人对神神道道的东西痴迷甚深,可不是他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扭转过来的。

思想的改造更难于对国家的改造。

哪怕是六百年后,宗教对世界的影响依旧大的惊人,更别说现在了。

太监们端着午饭进了大厅,朱瞻基一边吃饭,一边跟朱棣讲着他查的各地雷击事件,把这些当故事讲,让朱棣也听的津津有味。

陪着朱棣吃完了午餐,现在是寒冬腊月,天短夜长,所以朱棣也不午休。

朱瞻基陪着他又聊了一会儿北征之事,权当给他解闷,等他要去西宫处理国事了,这才告辞离开。

作为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依靠,朱瞻基以前对徐皇后亲近,徐皇后在永乐五年去世以后,朱瞻基就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跟朱棣相处上。

徐皇后去世,朱棣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是朱瞻基陪着他进餐,这也就养成了一个习惯。

不管再忙,只要两人都在宫中,就必定会在一起进餐。

哪怕朱棣宴请大臣,宴请外宾,朱瞻基也一起作陪。

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现在哪怕朱高煦闹腾的再厉害,也比不上朱瞻基在朱棣心目中的地位。

就连他的便宜父亲太子朱高炽,时常还要靠他来维护跟朱棣之间的关系。

不过朱瞻基知道自己现在接触大臣的实际还不成熟,所以除了勋贵,外戚,太监,这些人可以随便接触,外臣绝对不能接触。

像他的老师解缙为什么被关进锦衣卫,还不是因为担任外臣期间,来京城汇报工作。朱棣当时第一次北伐,不在应天,解缙就跟监国的朱高炽汇报了工作。

虽然是太子,虽然是监国,但皇帝的权力是绝对不允许触动的,哪怕你是继承人。

就因为这点小事,朱高炽被斥责了一番,解缙被关进大牢。

要不是朱瞻基念着老师的情分搭救,就要被纪纲塞进雪堆冻死了。

所以,他一直以爷孙情分跟朱棣相处,让爷孙情大于皇帝和太孙情,有时候哪怕故意惹他生气,事后他也会感到温暖。

周游在现代就善于操控人心,只需要略施小计,来到古代同样能混的风生水起。

第十四章 逃兵(求推荐票)

朱瞻基出了后左门,守在外面一清子,玄真,还有一瘸一拐的余先就迎了过来。

看到余先,朱瞻基有些愧意,吩咐道:“回去休息几日,待伤好了,我会好好赏你。”

他躬身笑道:“替殿下挡灾是奴才本分,不敢居功。奴才的伤看起来重,实则轻伤。”

朱瞻基率先前走,似笑非笑地丢下一句。“我要去城外农庄,你能骑马?让李亮他们跟上吧。”

余先不敢再逞强了,伤的再轻,也是屁股,骑马是不用想了。

一清子和玄真都忍不住莞尔,跟在朱瞻基身后。

每次太孙对付他们的时候,总是让人难受至极却又说不出冤屈。但是看到他对付其他人,这种感觉还是很舒服的。

太孙殿下虽然才十六岁,但是笼络人心,弄权的手腕,却高的惊人。

这个时候,朱瞻基回头说道:“回头让你房里的小丫头离开,孤的名声,不是你能拿来败坏的。”

余先吓了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磕头说道:“遵旨……”

余先这个人没有别的毛病,就是喜欢狗仗人势一点,从永乐八年金阔调到了宁波当镇守太监,余先也官升两级,变成了少监,成为了朱瞻基身边的大太监。

这个家伙虽然那东西不管用了,却喜欢搞一些虚凤假凰的勾当。

找对食嘛,宫里面多的是,朱瞻基也懒得管。但是他喜欢玩角色扮演那一套,还喜欢强迫小宫女,这就有些太龌蹉了。

自己这辈子都还是个小处男,他倒比自己玩的还花。

从东华门出了宫城,跑在前面的李亮已经安排好了出行的人马,等在了东华门和东安门之间的便道上。

几个太监伺候朱瞻基戴上口罩,护膝,手套。这才纷纷上马。

李亮安排好了仪仗,众人就骑马出了东安门,前往朱瞻基十二岁时被赏赐的农庄。

太孙仪仗是朱棣划给朱瞻基的一队羽林左卫,六十人,分成三组在朱瞻基身边随班。加上内侍十二人,一个长随,两个贴身保镖,最低也有三十五人跟在朱瞻基身边保护。

从六岁起玄真和一清子到了朱瞻基的身边,他们两个现在一身功夫也都传给了朱瞻基。虽然火候力道上,朱瞻基还比不过正当壮年的他们,但是也差的不远。

两个道士也不知道朱瞻基从哪里学了一套柔体术,全身软起来柔弱无骨,硬起来力能劈石。

而且还会玩杂技,一开始他练习的时候,两个道长也没在意。但是现在他爬墙如平地,这就有些吓人了。

皇宫的城墙,一般人哪爬的上去,但是他不用手就能直接跑上去。就是那些宫殿,他也随随便便就爬了上去,这可是真正的飞檐走壁啊!

他们两个道士练了几十年,也没有这份能力。

所以,虽然硬碰硬朱瞻基还比不过他们,但是真要打起来,两个道长也不敢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赢。

十五岁的时候,朱瞻基几乎就是打遍宫中无敌手了,朱棣见识到了朱瞻基的本事,这才放心让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

要不是他才十六岁,还在长身体,他也不会这么瘦。

两个人也一心想看看,等朱瞻基身体长成了,到底有多大能耐。

现在他们把所有的功夫都传给了朱瞻基,朱瞻基虽然依旧那他们当老师对待,但是实际上已经变成了朱瞻基的保镖。

十年相处下来,玄真和一清子也没有离开的想法。

朱棣给武当重修了道观,武当弟子还有不少在军中授艺,玄真属于是最核心的人员,哪能舍得离开朱瞻基身边。

至于一清子,这个家伙早在五年前就从朱瞻基这里要了一个看中的宫女,在应天府成了家,现在儿女都有了。

明初的气温不算太低,但是现在没有工业,没有暖气效应,却是真正的冷。

以朱瞻基估计,现在的气温差不多在零下五度左右。

应天府的皇宫其实位于城市的东南角,出了皇城,外面几乎就没有住户了。

前世周游到过一次南京,他们现在走的位置就是中山陵南边山下。后世这里是繁华的市区,但是现在这里除了孝陵卫,还有羽林左卫的少数农庄,大部分都是皇庄。

朱瞻基的皇庄就在孝陵卫驻地和皇宫之间,正对着朱元璋的明显陵的一个村子。

因为距离皇宫近,在朱瞻基提出想要一个农庄的时候,朱棣把这里赏赐给了他。

朱瞻基没有种粮食的想法,他要一个农庄,也只是为了有个能给他训练士兵的场所。

这个时期,明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而且从朱元璋时代就开始养马,现在全国有马一百七十万匹,光是合格战马就有五十万匹。

但是明军基本上打仗都是依靠财大气粗,硬碰硬横扫。

不管是张辅在安南打,还是朱棣三年前第一次北征,基本上是靠自己绝对的实力来打。

面对安南好打,两次就把对方搞定了。

但是草原的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部,他们打不赢就跑。

以至于每次明军劳师动众,虽然打赢了,却不能让对方伤筋动骨。

三年前,鞑靼部被打服了,三年后的今天,瓦剌又不安分了。

朱瞻基对这些历史不算了解,他只知道郑和七次下西洋,明成祖五次北伐。

这一次北伐才是第二次,那就说明,后面还会有三次。

不管跟谁打,朱瞻基都想一劳永逸,不愿意跟那些草原人一直拖下去。

第一次北伐筹备期间,他就在农庄里收纳了一批比他稍大一点的孤儿们,第一批的人数也不多,只有两百人。

周南按照现代军事练军,首先培训他们的纪律性,用了半年的时间打磨的像点样子后,又教了他们一招制敌术,军中三刺,八段锦。

因为人数太少,这批人他是按照特种兵来训练的。他不需要他们成为将领,只需要能在北征的时候起到作用。

十几分钟后,众人就来到了朱瞻基的农庄,却发觉一大群人,正在村口闹作一团。

朱瞻基快马加鞭,众人也都不顾寒风,加快了速度跟了上来。

村口的一帮青壮也很早就看到了朱瞻基一行人的行踪,原本沸腾的情绪平静了下来,望向一个三十左右的军汉。

“张营副,如何是好?”

军汉看向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十七八岁少年,叹道:“元方,原本我还想给你隐瞒一二,现在,就看你的命了……”

待得朱瞻基一行来到近前,众人纷纷单膝跪拜。“请太孙安……”

那个被绑的青年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朱瞻基骑在马上,摘下了口罩,眼睛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问道:“发生何事?”

军汉跪在地上禀道:“回禀殿下,下午训练甲连乙排甲班军士元方以腹疼为由请假,臣本欲带医生为他诊治,才发现他欲潜逃,故率人缉拿。”

朱瞻基骑在马上,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元方,他不敢抬头,只能看到脑后的发髻。

“诸位平身,元方,抬起头来。”

除了元方,其他人也都纷纷起身,让出了元方和朱瞻基之间的空间。

一清子和玄真跳下马来,站在了朱瞻基的马前。

元方抬起头了,还有些稚嫩的脸上满是惊恐和愧疚,跟朱瞻基的视线对了一下,又连忙低下头。

朱瞻基问道:“为何潜逃?”

元方不敢抬头,回道:“小民获知甲字连这次要去跟蒙元人打仗,可小民家中三代单传,……请殿下恕罪。”

这就是想当逃兵了啊!

朱瞻基目光在其他人脸上都看了一圈,他们虽然比自己大一两岁,但是最大也不超过二十岁。

虽然这个时代,他们这个年龄已经成年,并且经过三年的训练,但是大部分人脸上还带着一丝稚气。

平日训练再多,他们这些人也没有见过血,对于战争也有一种天然的恐惧。

像元方这样的人,他们之中肯定还有,只是没有像元方一样付诸行动。

“将他带回校场。”朱瞻基夹了一下马腹,轻拉缰绳,率先进了村子。

这件事可大可小,关键还是看朱瞻基的态度。

以前年纪小,虽然组建幼军,但是朱棣也只是当他闹着玩。第一批招了两百孤儿,后面陆续又招了三百多,加上朱棣派来的十几个教官,总共也不过六百人。

除了甲字连是三年前开始训练,能上战场了,乙字连和丙子连的士兵年龄都跟朱瞻基差不多大,还不当大用。

朱瞻基明白,自己需要改变的是制度,是大势,是风气,而不只是一支精锐的队伍。所以除了一些技能,他并没有把后世的一些东西全部拿出来。

但是,他对这支幼军同样也充满了期待。最起码,自己教了他们这么多东西,就是想让他们具备改变战局的能力。

现在大军还没有出动,就有了逃兵,看来这支幼军的能力虽然比其他军队有所提升,但是骨子里仍然还跟大明朝的军队没有区别。

这也是自己忌讳年龄的原因,改变太少的原因。

但是,距离出发还有两个月,距离上战场还有半年,还有机会来统一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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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斩杀

朱瞻基虽然还未成年,但是被册封太孙,一应岁禄从亲王爵。

按照朱元璋制定的明朝宗室封爵制度,朱瞻基每年可领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紵丝三百匹,纱、罗各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绵二千两,盐二百引,花千斤,皆岁支。马料草,月支五十匹。其缎匹,岁给匠料,付王府自造。

除了这些,他还能配备一支三千到九千人的卫队,不过因为他未成年,加上还住在皇宫,所以朱棣虽然名义上将羽林左卫给了他,但是他并没指挥权。

朱瞻基没有单独开府,自然也没有什么开销,这些钱根本都用不完。

他的农庄不大只有两千亩,人却不少,除了这六百人的幼军,还有各种工匠近五百户。

这些工匠也是归朱瞻基私有,从建房子的工匠,木匠,织户应有尽有。

靠这个农庄当然当然养不了这么多人,在距离皇宫不远的句容,朱瞻基还有一座面积三万亩的农庄。

这支幼军,等于是他的俸禄单独养起来的,操持所有生杀大权。

校场位于村子北侧山脚,再往北就是朱元璋的明显陵。

依托山势,朱瞻基让人修建了一个跟后世功能差不多的训练场,除了没有钢管,大部分器具都是原木制作,训练功能与他曾经在非洲建设的训练基地差不多。

朱瞻基驱马直接来到了校场的阅兵台,一个多月前,朱棣就是在这里检阅了这甲字连两百人的训练,同意了将他们作为斥候带到草原上。

可是没想到,这还没有出发,就有了逃兵。

幼军一共有三个连,合成了一个营,除了负责甲字连的张凤山还跟在后面,负责乙字连和丙子连的武老四与常福良此时都迎了过来,有些心虚地看着沉着脸的朱瞻基单膝跪拜。

“微臣武老四,常福良拜见殿下。”

“起身,营长陈礼何在?”朱瞻基翻身下马,长随李亮亲自过来将马牵到了一边。

听到朱瞻基语气还算平静,两人长舒了一口气。武老四回禀:“营长今日去往句容运送年货,想必要明日才能回来。”

朱瞻基也知道这种事怪不到他们这些人身上,人一上百,千奇百怪。一个人一种想法,在没有经历各种考验之前,恐怕很多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像有些人总是幻想着成为大英雄,但是面对酷刑,恐怕比谁的骨头都软。

有些人犹如一个面团,谁都能欺负几下,但是在大义前面,却比谁都坚强。

朱瞻基笑骂了一句:“这种事还要他亲自过去?我看他是馋酒了吧!”

陈礼好酒,幼军营不能喝酒,他经常喜欢在村子里的工匠家喝酒。去句容运年货,那里村子的人肯定会好好招待他一番。

两人赔笑应是,看到后面被押送进来的元方,一个个脸上又露出了狠厉的神色。“此人在训练中还算勤力,却不曾想是个软骨头。”

“鸣鼓集结,孤要亲自审判此人。”

朱瞻基很少自称孤,用这个字的时候,也就代表这一刻他是以太孙名誉在说话了。

常福良赔笑说道:“乙字连去攀紫金山了,召回还需时刻,请殿下进屋稍事休息。”

“不用,有一人算一人,不需全部到场。孤就在这里等着。”

武老四听到朱瞻基这样说,也不敢再劝,亲自跑到了点将台的大鼓旁,拎起鼓槌,以两短一长的节奏敲响了大鼓。

原本还在训练的甲字连和年龄更小的丙子连,很快就集结完毕,所有人整整齐齐地按照身高站在了阅兵台前。

朱瞻基站在台上,大手一挥,李亮立即大喊:“带逃兵元方。”

台下只有三百多人,寂静无声,今天倒是不用其他太监传声了。

元方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被两个士兵押了上来,跪在了台下士兵与朱瞻基之间。

这个时候张凤山也一把扯开了训练的常服,露出了结实的胸膛。他三下两下脱掉了上衣,光着上半身跪了下来。大声喊道:“末将督军不严,请殿下责罚。”

朱瞻基瞥了他一眼,吓的他不敢对视,低头伏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用这样的行动,他的内心里恐怕还是想要救元方。毕竟这些人这三年来都是他一直在待,也有了感情。

不过,他也不知道朱瞻基会怎么惩罚元方,只希望自己也出来认错,能让朱瞻基有一点怜悯。

朱瞻基没有理他,盯着台下的元方说道:“元方抬起头来。”

元方低垂的脑袋抬了起来,旋即又趴了下去。“罪民元方畏罪潜逃,请殿下责罚。”

朱瞻基说道:“甲字连成于永乐八年,你也是那一年被张营副从济养院挑选出来入孤门下,可是?”

“是!”

“你可记得入门之时的誓言?可记得幼军之誓?可记得谁为你们请夫子教识字?可记得你这几年享受着的富贵荣华?幼军之生活可曾有克扣?你知否为养你一人,需要十个劳力在土地里挣食?难道我这几年耗费无数银两,只为了养出一只白眼狼?”

元方跪伏在地,大哭:“罪民片刻不敢或忘,只是罪民三代单传,不能在罪民这里断了根……”

朱瞻基冷笑说道:“好一个借口!孤问你,既然有如此担忧,你可曾向队副汇报?可曾向孤陈情?难道你以为孤就没有怜悯之心?只怕你不是因三代单传,只是贪生怕死而已吧!”

还不满十六周岁朱瞻基还在发育,这个时候刚好是个公鸭嗓。此时大声质问,却又压抑着声音,让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他抬头大声向众人问道:“入门之誓可还记得?”

台下众人齐声回应:“入太孙门,养我成人。生为太孙,死为太孙。”

“幼军军训为何?”

“扬我华夏,驱逐鞑虏,铁血幼军,匡扶大明。”

朱瞻基又看向跪在台下的元方说道:“从入我门下之日起,你就不再是民,而是兵。吃了三年兵饭,你现在却自陈是民。你这是将我教你的学问拿来偷奸耍滑啊!可惜啊可惜!你的聪明没有用对地方……”

元方突然抬起头来,瞪着朱瞻基说道:“殿下,我只是吃了你三年供养,我赔,我给你干一辈子来赔!”

“晚了!”

元方一听,突然站起身来,就向外跑。

众人还没有来得及行动,朱瞻基脚下一蹬,就从台上飞了下去。身在空中,就已经抽出了腰间的横刀。

元方全力想要逃离这里,他不想死,他还要传宗接代。

可是随即他就发现,这个世界一下子就变的颠覆了起来,大地一下子仿佛立了起来,让他重重砸了上去。

在几百人的目光中,朱瞻基从台上跃下,一刀就从背后斩掉了元方的脑袋。他的身体还在向前奔跑,冲天的血柱从胸腔里喷出了足有一丈高。

而他的脑袋,却一下子滚出去了几丈远,落在了丙子营队伍之中。

一帮十五六岁的孩子们被这个脑袋吓的挤作一团,一些人呕吐了起来,一些人吓的裤子都尿湿了,大部分人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但是大多也是被吓傻了。

不要说他们,就是那一帮太监和羽林左卫的一帮随从,也都惊讶地看着朱瞻基,没有想到才十六岁的朱瞻基竟然亲手取了元方的脑袋。

这是杀人啊,可不是杀一只鸡。

无头的尸体还在地上抽搐,那从胸腔里流出来的热血遇到冷空气,还形成了一阵雾气。

有几个前排的士兵因为正处于元方奔跑的方向,所以身上也被喷到了不少血点,几乎都在干呕着。

朱瞻基右手拎着还沾有血迹的横刀,走进了人群中。在元方的脑袋前面站定,左手拎着发髻,捡起了脑袋。

李亮吓的连忙跑了过来。“殿下,殿下,这种龌龊事让我们来干。”

朱瞻基看着他的脸都吓白了,却硬着头皮的样子,随手就将脑袋丢在了他的怀里。

他下意识伸手一接,接着却以更快地速度丢了出去,也跑到了一边呕吐了起来。

朱瞻基依旧沉着脸,却也忍不住暗自一笑,转身走到了队伍前面的张凤山,常福良他们面前。

“将今日之事经过写出来张贴于榜,让所有人都知道逃兵的下场。还有,你们挨个摸清所有人的心思和特长,年前这段时间,不需要训练了,我需要知道每一个人心里想什么。”

三人躬身应道:“是!”

这些士兵的心理素质太差,现在的士气肯定有些低落。

但是在温室里养出来的花肯定受不了外面的风吹雨打,一些行动必须要抓紧部署了。

重新走上了阅兵台,朱瞻基大声说道:“列队!”

所有人都赶紧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这一刻,没有一个人不怕朱瞻基再拿自己杀鸡骇猴。

李亮吐完了以后,还记得刚才的任务。拿着一块手绢,又到人群里将脑袋捡了起来,哆哆嗦嗦地站在台下的前方,不知道要拿脑袋怎么办。

“将尸首就放这里暴尸三日,三日后入土。让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逃兵的下场。幼军需要的是敢跟敌人拼命的勇士,想要荣华富贵,就要拿命来拼!贪生怕死,莫入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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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陨石

“太孙竟然亲手杀人了?”

在武英殿得到消息的朱棣忍不住楞了一下,才又问道:“亲手杀的?”

“确是亲手所斩……”

堂下跪着的乃是身着斗牛服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他熟知朱棣性格,不等朱棣再问,就将皇庄里发生的一切禀报了上来。

听到朱瞻基小小年纪,竟然丝毫不怕死人,还将人头提在手里,忍不住哈哈大笑:“我第一次亲杀人,吐了半天,夜里还一宿都不敢睡,生怕鬼魂索命……。吾孙比吾强。”

“陛下……这件事……要不要与刑部,都察院……”

“不用管他们,吾孙斩杀的是幼军逃兵,非普通民众,轮不到他们插手。快跟我细说,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

“太孙殿下亲斩逃兵后,面不改色心不跳,于阅兵台又亲口许诺了一系列幼军此次北征的奖惩条例,虽然大部分条例按照京卫条款惯例,但是有两条却是京卫不曾有的。”

“一是允诺若有幼军战死,将会携带骨灰返于下马坊,配享皇陵……”

朱棣的笑容凝固了起来,一双鹰眼直瞪纪纲。“果有此事?将太孙原话禀上……”

纪纲立刻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错了,意图太明显了,他立即重重磕头说道:“是臣失言,太孙只言下马坊位于太祖皇陵下,乃是风水宝地,永享国祚之地。葬于下马坊,就如同配享皇陵。臣……失言……”

朱棣一脚踹向了纪纲的肩膀,让他重重趴在了地上。“太孙的话岂是你可曲解的!我不管你与汉王有没有勾结,下次再敢冒犯太孙,小心你的狗命。”

“臣……不敢!”

纪纲不敢起身,心中暗叫晦气。好不容易找到了太孙一点过错,想要试探一下,就被皇上给看出来了。

不过皇上性情深沉,既然动手……不,动脚踹他,那就说明他心情正好,没有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他一边磕头,一边喊冤。“臣不敢插手皇上家事,只是一时失言,请皇上明鉴。”

朱棣又坐了下来俯身看着他问道:“还有何条例不符常例?”

“太孙言幼军俸禄不能超过诸军,他却准备在下马桥南部建立安居房,赏与有功将士。”

“既然是太孙动用自己的银子,即便不符常例,也无可厚非。起身吧……”

等纪纲起身,朱棣又吩咐道:“太孙年岁渐长,羽翼渐成,正是展翅高飞之际。太孙出宫,锦衣卫以后也派四个好手随行,片刻不得离身。解缙的事是你不对,即使太孙对你出气,你也不许给我记在心上。”

“臣不敢!”

“不是不敢,是不能!”朱棣斜瞥了他一眼,没有再继续点拨。太孙年幼,需要扶持,但是雏鹰高飞,也需要磨砺。“李至刚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纪纲长舒了一口气,将调查结果介绍了一遍说:“此人虽无大恶,却风评甚差。解缙当初就是因为得罪他,才被他诬陷。如此品行不端之辈,还请皇上圣裁。”

纪纲算是明白了,太孙就是皇上的逆鳞,谁也不能碰。吃了这一次亏,他再也不敢跟太孙对着干了,所以干脆卖太孙一个人情。

朱棣沉吟了一会儿说道:“李至刚此人虽无德,却是有才之人,一直关在监狱也有些浪费。交趾布政司布政使黄福黄如锡上书,交趾民众大多不识字,不通教化,需要增派一些官员,既然李至刚是儒家大才,就让他去帮黄如锡教化交趾民众吧。”

从西华门出了宫城,纪纲才发觉自己的后背早已汗湿了,此时被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以前他不敢明着结交太孙,但是现在皇上让他派四个人跟着太孙,也是默许让他跟太孙拉关系了。

所以他在考虑,要以什么方式来讨太孙的喜欢。

虽然几乎没有直接接触过太孙,见面也都是公众场合。

但是他掌管锦衣卫,当然对太孙的喜好非常了解。

可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才觉得难办。

因为太孙不好奢华,不喜张扬,不喜名字名画,不喜古董古物。唯独喜欢武学,却也有了两个高手师傅兼保镖。

喜欢宝马,但是已经有了皇上从草原收获的汗血宝马以及郑和从西域带回来的那个什么阿拉伯马。

他就是能找到宝马,也比不上皇上送他的马。

至于女人,他是万万不敢送的。今天要是送了,明天皇上可能就会以蛊惑之罪把他送进监狱。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决定找一把好刀送给太孙。

太孙喜欢刀已经是出了名了,从六岁开始就喜欢腰间挎刀,送人礼物也喜欢送刀。

在他居住的兴庆宫,专门有一间屋子摆放刀剑,据说最少有数十把削铁如泥的宝刀。

“大人,现在去哪?”

纪纲看了看天色,冬日天短,现在时间虽然还早,却快天黑了。

“去太平坊。”

随从立刻牵了马车过来,将纪纲送进了马车。

在太平坊的别院里,他还珍藏了一块陨铁。太孙喜欢横刀,那就拿去工部,让手艺高超的工匠打造一把横刀出来。

这样的礼物,太孙应该不会拒绝吧!

此时的朱瞻基却又回到了皇宫当他的好儿子。

现在的东宫其实也不缺他这个儿子,因为从永乐二年开始,他的便宜父亲就给他添了八个弟弟,四个妹妹。

这十二个弟弟妹妹之中,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是同母胞弟妹。

如今的东宫变的像个小型幼儿园,里面吵吵闹闹,别人喜欢这种热闹,朱瞻基只觉得闹腾。

不过,在现代他好歹也是七个孩子的父亲,为孩子建过几个小型游乐园。

所以他虽然不喜欢太亲近这些弟弟妹妹,但是还是尽到了大哥的责任,在原来太孙宫春和殿遗址上,让工匠给他们建了一个小型游乐园。

将后世公园里的一些孩子们喜欢玩的滑梯,跷跷板,秋千布置了一些,这些孩子们一个个也都知道朱瞻基这个大哥对他们好了。

现在宫中这个游乐园可谓是享誉京城,朱高煦和朱高燧也都经常会把他们的孩子送到游乐园来玩。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让朱瞻基又收获了一个好名声。就连那些老百姓也知道,太孙对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好,真正的兄友弟恭。

东宫主敬殿内,九岁的朱瞻墉,八岁的朱瞻墡,正在太子妃的监督下写字。

两个人都是人厌狗烦的年纪,哪里沉得住气,不时吵吵闹闹,给有些沉寂的大殿里增添了一丝人气。

而五岁的嘉兴公主则靠在太子妃的腿上,手里端着一个小碗,喝着有些苦的中药。

药还没有喝完,看到朱瞻基进屋,她就把药碗往旁边一放,飞扑着迎了过去。“太孙哥哥,太孙哥哥,我想去你的宫里玩,天气太冷,母亲都不让我去游乐园玩了。”

为了展现自己这个大哥仁爱的一面,除了在春和殿原址修的露天游乐园,朱瞻基在他住的兴庆宫还专门用一间大殿弄了个室内游乐园。

朱瞻基俯身将她抱了起来,笑道:“想去玩就把药喝了,夜里睡我那儿都行。”

朱瞻基穿越的时候,文华殿里还空荡荡的,但是这几年朱高炽连续添了几个妃子,又生了一堆儿女,现在东宫的住所就有些紧张了。

兴庆宫是朱元璋修建的自己散心的地方,占地面积比东宫还要大。再加上紧挨着兴庆宫修建的永福宫和永寿宫着两个原本公主们的建筑群,因为公主都出嫁了,现在也都空无一人居住。

朱瞻基一个人就在宫中占了一大片宫殿群,房子绰绰有余。

太子妃看见儿子过来,开心不已,亲自来帮朱瞻基脱去外袍。“外面那么冷,还到处乱跑,你身子骨就是好一些,也不能大意了。”

朱瞻基放下了嘉兴。“母亲,我知道。你看我出门,都是穿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朱高炽这个便宜父亲的基因绝对有问题,生的孩子,几乎都没有几个没事的。

朱瞻基他自己只活了三十七岁,这还算好的,反正他模糊记得大部分孩子都早逝,好几个公主都是没有成年就夭折了。

周游也不知道自己穿越过来会不会改变朱瞻基的命运,对他来说,前两世自己都只是活了三十六岁,这辈子已经是赚的了。

不管活多少岁,对他来说都没有一点压力。

“农庄的年货都运回来了吗?”

“明日才能回来,我已派人去句容催促,不会误了明日舅舅的寿辰。”

“还是我儿能干,指望你父,还要我们娘俩给他补贴。”

太子名义上是国家储君,但是那只是朝廷定位。在皇室这个大家族里面,太子的地位没有任何优待,见了朱棣的的妃子,也要自称儿臣。

在这个皇宫里面,因为朱棣对朱瞻基的宠爱,朱高炽的地位远远比不上朱瞻基。

后宫的妃子们过寿,朱高炽这个太子不能失了礼数,送礼都要比别人多一成。他还有属官,仪宾这些下属要打赏,还有各界大臣,宦官要结交,哪里的礼都不能少。

所以朱高炽这个太子虽然薄有家资,可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而朱瞻基不同,他几乎只有别人送礼的份,在宫中哪怕要送一些礼出去,那些后妃们也都加倍返还。

再加上农庄,俸禄,特别是他的生意……他的小金库比太子的多多了。

朱瞻基安慰笑道:“父王是应酬多,自然手紧一些。儿子的命都是你们给的,一些身外之物不也是父王,母亲的吗。”

嘉兴扯着朱瞻基的衣角说道:“嘉兴的也是父王,母亲的。”

看着她可爱的模样,朱瞻基跟着忍不住笑了起来,心中却一阵抽疼。

他又想起在现代的儿女们了。

第十七章 师弟

朱瞻基的外祖张麒,原是卫指挥使,因为女儿成为了王妃,才授予兵马副指挥。

朱棣登基之后,永乐二年,朱高炽被册立为太子,张麒升任京卫指挥使。但是他不久就去世了。

朱棣对朱高炽不喜欢,但是却很看重这个儿媳,特别是她生了朱瞻基这个孙子有功,所以让张氏的大哥张昶不减等承了彭城伯的爵位。

张氏一族的人朱瞻基也都见过,没有多少才华,好在忠厚老实。朱瞻基不怕遇到一堆猪队友,关键时候只会拖后腿。

所以不管做戏也好,真心也罢,朱瞻基跟这几个舅舅相处的还不错。

他的大舅舅张昶也因此被朱棣看重,如今升任中军都督府左都督。整个大明只分了前后左右中五个都督府,这个职位相当于是军分区的司令员,可一点也不低。

中军都督府掌管了应天府的所有军事调动,同时还掌管了从河南,安徽,江苏一直到浙江北部的所有卫所。

从权力上来说,五军都督府和兵部都听命于皇帝。五军都督府调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兵部拥有调兵权而无统兵权。

这两个部门相互节制互不统属。

不过这只是这个时代,到了土木堡之变之后,勋贵势力被一扫而空,五军都督府就变成了兵部的附庸,没有半点权力了。

不过现在还是明初,五军都督府还是节制中外诸军事,掌天下兵马大权,主导国家军事建设的实权机构

特别是如今安南不稳,草原不稳,朱棣又是一个战争狂,五军都督府的权力大的惊人。

朱元璋时期,全国共有17个都司,329个卫,65个守御千户所,军数约为120万人。

到今年冬季为了准备明年与瓦剌人开战,全国总兵力已经达到了两百八十万人,军马五十万匹。

看到这个数字的时候,朱瞻基吓了一跳。

后世十几亿人,士兵这么多人。现在的大明刚稳定,人口才几千万,这么多士兵是多么沉重的负担啊!

马车慢悠悠一路北行,很少出宫的三个小家伙好奇地看着外面热闹的市井,看到一些好吃,好玩的东西,立刻喊着朱瞻基要买。

朱瞻基干脆让李亮带着两个小太监跟在车旁边,他们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买什么。

经历过这个时期,朱瞻基很清楚,还没有成年的皇子皇孙们想要出一趟门有多难。

他是缺少安全感,所以在没有自保能力的时候,能控制自己的心。但是他们都是真正的孩子,自然渴望能有机会见识这外面的繁华。

朱瞻基不喜欢坐车,首先坐车颠簸的厉害,其次没有安全感,遇到危险,躲都没处躲。

骑在马上,虽然看似危险,但是防卫网有三层。

最外层的步兵队伍早就将路线都清理了一遍,远程攻击线路几乎都被专业的士兵给截断。

外面一层的骑兵两百多人,防止街上的行人冲撞,也同样隔绝了进攻路线。

最里面,还有随身的太监和羽林卫,以及两个武艺高超的道长师父。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的实力虽然还不到前世的一半,但是主要有空间,他不会畏惧任何攻击。

所以除非下雪,下雨的时候,他很少会选择坐在车里。

张家住在城北的太平坊,距离皇宫并不算远。太平坊东侧紫金山,西侧是九华山和鸡笼山,出了城门就是著名的玄武湖。

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加上距离皇宫不远,所以成了达官贵族们聚集最多的一个社区。

在东晋时期属于市贵族聚居地的乌衣巷那里,因为距离现在发展起来的秦淮河红灯区太近。虽然是繁华的市中心,却很少有大贵族和高官住在那里了。

至于秦淮河,对周南这个享受过世界各地美女的男人来说,吸引力并没有那么大。

何况,那里的很多女人还是小脚。

小脚是朱瞻基在这个时代最恶心的事物,没有之一。

他原以为自己讨厌佛教,讨厌儒教,讨厌道教,但是这些其实本身就是传统文化的一部分。

儒,释,道实际上已经经历了三教合一,与所有人的生活息息相关,分割不开

而且儒释道本身也具有一定程度的积极作用,在教化,信仰,生活安定方面都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是小脚,这是绝对的陋习。

裹脚的历史从南北朝时期就开始,在隋朝就已经流传开来。

有唐一代,女人地位的提高,参与社会活动的增加,所以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遏制。

但是到了宋朝以后儒教的兴起,让裹脚真正传播开来。

蒙元入主中原,为了便于统治,甚至是鼓励女子裹脚。

到了朱元璋时期,朱元璋草根出身,小时候受过很多苦。所以执掌天下后,往往能站在弱势群体的立场上看问题,自以为办了许多一心为民的好事。

但是,由于其本身的局限性,也干了一些令人非议的奇葩事。

明朝之前,缠足只是一些贵族“圈子里游戏”,男人们欣赏的是种畸形美,受害的却是无辜女子。

到了明朝,朱元璋却以法律的形式规定,全国妇女必须缠足。

在先秦法律中,是允许女人私奔嫁人的,而在明朝《大明律》中,私奔却是重罪。

朱元璋在洪武十六年颁布的《衮冕制度》中规定,“命妇复杂繁盛冠饰和缠足”。

此举意图使女人行动不便,奔跑不能,当然也就私奔不得。

女人不能乱跑了,男人当然也得安心家事,不至到处惹是生非,给朝廷添麻烦。

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生产力本来就低下,再将一半的人变的弱不禁风,更是让生产力解放不出来。

朱瞻基曾经跟朱棣分析了缠足的危害,但是,即使是朱棣也以江山统治的安稳为重,根本不愿意解放女性。

何况,此举还会遭到全社会的反对。

朱棣手握大权,可以随意对付任何一个阶层,却也不能跟整个社会作对。

看着街边那些颤巍巍的女人,朱瞻基知道,这件事比改革还要艰难。

“师兄……”

“退下!”

“大胆!”

朱瞻基抬目望去,两个羽林卫的卫士拦住了一位身着飞鱼服的雄壮男人。此人约摸三十左右,深目挺鼻,肤色黝黑,上唇留着一撮不长的胡茬。

虽然长的不算英俊,但是别有一番气势。

“诸位大人,我乃锦衣卫总旗杨章德,非有异心之人。只是玄真道长是我师兄,所以一时欣喜失态。请赎罪。”

朱瞻基自己长的也不算很帅,很喜欢这种很有男人味,或者说有虎狼之相的男人。

在别人看来,这种人肯定心思狠厉,繁杂,难以控制。但是对他来说,只欣赏有能力的人,没能力的人,长的再好看也是废物。

能不能控制一个人,看到是自己的手段,而不是靠仁义道德。

他回头看了看跟在身边的玄真。“此人所言可否是真?”

玄真有些尴尬,也有些羞恼,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回禀殿下,此人姓杨名章德,算起来的确算是贫道俗家师弟。”

朱瞻基看了看他身上的飞鱼服,笑了笑说道:“倒不知你在京师还有这样的关系,看来你这个修道之人,也有俗事缠身啊!既然是师弟,以后大可不必顾虑我,多交往一二。”

跟在朱瞻基身边十年了,玄真虽然觉得朱瞻基做事心机较深,难以揣测,但是总比别人要了解的多。

听朱瞻基这么说,就知道他又有其他心思。但是……“殿下有所不知,此人虽与我武当牵扯甚多,却因心思不正,已在七年前就被驱逐出山门。”

朱瞻基问道:“此人能力如何?”

玄真犹豫了一下说道:“还算是颇具能力。”

朱瞻基笑道:“今日不便,二十五日我要去皇庄,让他那天去皇庄见我。”

玄真无奈应下,驱马过去处理此事。

车队继续前行,朱瞻基骑在马上,看了一眼杨章德虽然迎向玄真,却仍然不时望向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人既然费尽心思想要搭上自己这条线,也看看他能不能吃到自己这碗饭。

不管他是纪纲派来的,还是想投靠自己,能力是最主要的。

自己马上也就十七岁,这次北征回来,恐怕就要娶老婆了。

也该到了发展自己势力的时候了,锦衣卫不算外臣,只能算是天子爪牙,从这方面培养自己的势力,再合适不过。

车队到了张家门口,张氏一族的所有人都迎在大门口。

待得朱瞻基跳下马,先迎下了自己的母亲,又让太监搀扶下来了行动不便的朱高炽。

张氏一族以彭城伯张昶为主,除了自己的外婆老封君年岁已大,被张氏搀住,不让下拜,其他人都跪了下来。“臣张昶,张升携家眷恭迎太子,太子妃,太孙殿下大驾莅临。”

看着上百人跪在自己的面前,朱瞻基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朱元璋这个土老帽因为出身低,所以格外讲究这些虚礼和排场。

这些本来是亲人,却要跪拜的陋习还算好的。那些早已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殉葬制度,就是他又翻出来的。想着活生生的人要陪葬,就让朱瞻基想要把这大明的陋习好好改改。

第十八章 帝王之术

张麒正妻有两子一女,也就是说,朱瞻基正儿八经的舅舅有两个。

大舅舅张昶袭了彭城伯的爵,是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二舅舅张升也在军中,目前有个指挥使的虚职。

今天是张昶三十九岁生日,这个时代的男人过虚不过实,过九不过十,所以三十九岁生日,就属于是整寿。

朱瞻基他们进屋之后,自然是先让卫士们将准备的寿礼送了进来。几辆大车的礼物,下人们忙着接待,又按照清单入库。

既然是大寿,张昶又身为五大军区的司令员之一,自然有无数拜寿的下属。

朱瞻基身为太孙,不能跟外臣接触,但是跟这些军士,勋贵接触却已经没有了忌讳。

朱家以武立家,建国,对军权一直看的很重,也有一套培养继承人的完整方法。

所以只要不跟朱棣在朝堂上争权力,在军中发展一点自己的势力,朱棣从来不会干涉。

像朱瞻基,名义上就是羽林左卫的大都督,朱高炽的名下,更是有三个卫。

但是因为他领的军权是虚权,而像朱高煦以武起家,领的两个卫却是实权,所以朱高煦才有底气跟朱高炽竞争。

但是这种竞争在朱瞻基看来,其实就是小打小闹。他们三兄弟之间虽然有竞争,但是都还维系着表面的和气,从来没有翻脸过。

看到这样的情况,朱瞻基算是明白了,朱高煦就是朱高炽的一块磨刀石。

只是朱高炽太窝囊了一些,所以看起来汉王在似乎占了上风。

不过这一切,都是假象。

所以在内心里,他从来没有把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当作是自己的敌人。

朱高炽身体不好,也不愿意跟勋贵和军士们多打交道。在张升的陪伴下,进入了后宅休息。

朱瞻基却留在了前院,结实了一大帮军士。

再过一个多月,第二次北伐就要开始了,今天众人谈论最多的话题也是这个。

朱瞻基这次要随扈去北伐,而这些将士里面,也有不少是这一次要一起上战场的,所以谈起打仗,还是有很多共同语言的。

不过,这次北伐的几位高级将领,却没有一个过来。

这不是因为张昶的面子不够,而是那些大帅,现在大多不在应天。

此次北伐,以安远侯柳升领大营,武安侯郑亨领中军,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都督刘江、朱荣为前锋,率兵共五十万人北征。

柳升在上个月就已经去了北平,他的麾下大部分是火枪队和炮兵部队,辄重众多,所以是跟前锋军队一起出发。

郑亨,陈懋,李彬等人,如今也已驻守大营,做战前动员和准备。不过,哪怕他们没有到,也都吩咐了家人送来了礼物。

如今还没有经历土木堡之变,勋贵世家势力庞大。那些文官也好,宦官也罢,都还不敢跟武将勋贵们别苗头。

两百八十万大军,五十万匹战马,这是可以横推世界的战斗力啊。

所以越是看到这些,朱瞻基也越是叹气。

这么好的一把牌,竟然被朱高炽,朱瞻基,朱祁镇这爷孙三个打成了一把臭牌。

几百万军队最后成了废物,五十万军马最后连十万匹都没有。

为了守护北平,把长城外面丢了,把东北丢了,把安南也丢了。

朱高炽和朱瞻基还被那些无耻的儒教推崇成“仁宣之治”,朱瞻基真想吐他们一脸啊。

虽然与众将士谈笑风生,但是朱瞻基始终也守着最后一条线。他只需要跟这些人混个脸熟就好了,让所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对战争有什么样的态度就好了。

私下交情,现在是绝对不能发展的。

朱棣还要当十几年的皇帝,他的权力欲望非常强盛,朱瞻基可不想直接跟他起什么冲突。

这次北伐回来,朱瞻基就已经想好了,想要跟着郑和去一趟外面。

对他来说,在国内跟人勾心斗角,远没有去纵横四海,征服世界好玩。

只是他不知道,朱棣会对这件事怎么看。

身为这个帝国,最被朱棣看重的继承人,朱棣会不会让他去冒险,还很难说。

不过,朱瞻基也有信心说服朱棣,那就是权力之争。

从张家离开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回到东宫安置下来,天已经黑了。

中午大鱼大肉,晚上太子妃就让厨房准备了一些清淡小菜和粥。

朱高炽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一点也不像,却跟他爷爷宛若一人的儿子。打发了下人离开,叹了口气说道:“大儿今日与众将推杯换盏,不怕你皇爷爷疑心?”

朱瞻基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个父亲不能说没有能力,对于时局,他一直都有清醒的认识。

他推崇儒家,却遇到了自己的父亲朱棣是个强势的人,根本不给他发挥的空间。

现在自己这个儿子也跟他的治国思路完全不同,也让他怀疑自己的这一套了。

但是他没有打算改变自己,因为这已经成为了唯一支撑他的精神力量。

朱瞻基也不想在这方面打击他,不管他有多迂腐,他也算是一个好父亲,一个好太子。

再过两个月他就会去北伐,随后又想出海,ui少十年内,他还需要朱高炽来帮他稳定局面。

所以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指点朱高炽一下,不要让他完全被儒家那一套给迷住了。

“皇爷爷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子孙能干,甚至对这样的情形还会心喜。只要我们不去主动抢夺权力,该给我们的权力他一点也不会少给。我与众将推杯换盏,这种接触是他许可的,我们也要在这种过程中,逐渐将权力接手过来。如果我们做不到,他才会失望。”

朱高炽盯着朱瞻基看了半晌,问道:“大儿,这些是你皇爷爷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到的?”

“有区别吗?父王,你最大的误区是你想用儒家的方式来治国。如果你是一个凡人,这种想法是正确的,但是你是太子,你是未来掌管天下的皇帝,你却被儒家迷惑,将自己的思路限制在一个方法上,那么就是最大的错误。”

“为何?”

“你还不明白吗?既然是皇帝,就要海纳百川,不能将自己现在在一种方法上,何况,这种方法还是错误的。”

“自汉以来,哪个朝代不是以儒家治国?”

“所以他们全部都被覆灭了。”

朱瞻基的话让朱高炽心头大震,他颤抖着声音问道:“难道你找到了更好的方法?为何将朝代的覆灭推到儒家身上?”

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问题,由此可见朱高炽的心已经完全乱了。

朱瞻基的声音更淡然了,轻声说道:“这个国家,由皇族,由将士,由贫民,由地主阶层等等组成。历朝历代以来,地主阶层是每个王朝最坚实的基础,他们稳定,国家就稳定。而儒家正是地主阶层的代言人,他们在每个朝代创立之初,对民族团结,社会稳定,都能起到积极的作用。所以儒家也成为了我们皇族最理想的合伙人。但是中原大地的土地是有限的,朝代稳定,就会让地主阶层迅速发展起来,他们如同一个貔貅,贪婪地吞噬着有数的土地。富者更富,穷者则无立锥之地。当土地与人口之间的矛盾达到了一定程度,就会造成社会稳定的整体变化,也就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朱高炽问道:“这就是你皇爷爷常说的,儒家可用,不可重用?”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说到底,我们皇家需要的是整个国家,各个阶层各安其职。但是儒家到了最后往往会把所有的利益都吞进去,那个时候,皇族也不过是傀儡而已。所以我们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做好社会的整体平衡,而不是自己完全倒向儒家一边。”

“那么,能不能找到一种一劳永逸的方法?”

“父王,这不可能。社会的变化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就如同儒家一样,他们在一个朝代建立之初是有好处的,但是后来就逐渐会变成一个国家的负担。任何政策,在今天看来是合适的,但是,过几年,可能就不合适了。”

朱高炽沉吟了半晌,才又问道:“大儿,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

朱瞻基面对他也没有丝毫的在乎,笑了一下说道:“你以为有谁能教我?这些问题都是我自己分析出来的。我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把自己看成了是一个皇帝,那么,我自然会把如何维护皇权当做最大的目标。这就是帝王之术。”

“何为帝王之术?”

“经国之道、阅人用人、纵横捭阖、统御之术,包纳百家,这些都是帝王之术的核心。而帝王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平衡……平衡各方势力,不让任何一家做大。”

朱高炽恍然叹道:“大儿聪慧,吾不如也。”

“生于帝王之家,一定要做到不为一家一言蒙蔽,否则就如秦二世之赵高,李斯。”

“可……”

朱瞻基笑道:“父王倒也不用急着改变,什么事做到心中有数就好,儒家可用,却不可为儒家所用。”

第十九章 名与器

北风寒洌,从温暖的房间里出来,朱瞻基紧了一下自己的外袍,率先向兴庆宫走去。

李亮跟在他的身后,低声禀道:“殿下,方才最少有四人想要靠近书房窥探。”

“不管他们,年礼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只是,如此欺瞒皇上,可是大罪啊!”

“知道就好,所以你们的嘴巴都给我闭紧了。”

除了李亮,其余的十二个太监都不知道什么事,但是这个时候也都跟李亮一起跪了下去。“奴才不敢,奴才的命就是太孙的。”1

朱瞻基脸色一松,挥了挥手。“天寒地冻的,不要动不动就跪,你们心里知道就好。”

兴庆宫位于皇宫东侧的靠城墙的南北中心点,往南是春和殿,文华殿,往北是打闪殿,飞龙殿。西侧就是皇宫的中心点三大殿。

这一片宫殿如今只有朱瞻基一个主子,但是光宫女就有三百余人,太监一百多人。

朱瞻基寝宫在正殿西一楼,不过他更多喜欢住在兴庆宫的二楼西。因为这里,可以看清皇宫东侧的大部分地方。

进入大堂,曾经的薛掌闱,如今的薛尚宫就率领着几个有品秩的宫女迎了上来。“殿下回来了,要不要现在就洗漱?”

永乐五年,徐皇后去世,宫里就放了一批宫女。永乐十年,朱棣接受了朱瞻基的建议,又放了一批宫女。

付典衣由于年岁已过三十,所以就被放了出去。

薛掌闱当时也可离去,不过她家中已无人依靠,不愿离开,甘愿在宫中伺候朱瞻基。

如今的她已经年近三十,也成为了兴庆宫的总管,管着三百多个宫女,可谓是一人之下,百人之上。

朱瞻基对她不薄,也不是恋权之人,所以她在宫中活的也算自在,比出去后随便配个丈夫的日子要好过的多。

“我去练功房练功了,让人准备好洗澡水。”

“是。”

宫中两位道长不能随便出入,他们不知道朱瞻基现在基本上以练习跑酷为主。

朱瞻基生于1398年,现在永乐十一年底,也就是1413年,还不满十六周岁。

所以他还不敢随便捶打自己的身体,只敢以技巧性练习为主。

跑酷不只是耍酷,而是全身各个部位协调配合的一种非常好的练习方式。

他现在练习了八段锦,太极内家拳,还有与太极内家拳同出一脉的松溪内家拳,也叫大鹏顺气功。

再加上昆达利尼瑜伽和跑酷,他的基础比前世一点不差,甚至还要更好。

虽然现在因为身体的限制,他的力量还有一点弱,但是经验和技巧都已经完全恢复了。

现在如果硬碰硬,他还不是两个师父的对手,但是如果真的打起来,这两个师父都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因为他掌握的是比他们领先了几百年的格斗经验和技巧,这些动作的有效性,都是经得起科学验证的。

练功房就是主殿东侧大厅,面积大约有两百多平米。这里面被朱瞻基让人铺上了原木地板,然后又抛光上釉。

这样一来,房间里面就不像其他大殿以青石,金砖为地面,舒适了许多。

因为他的开创性,如今皇宫里几乎每个房间都铺上了木地板。

房间里面虽然很冷,但是只穿了单衣的朱瞻基调息之后,又在房间里面飞跃腾挪,还出了一身汗。

从后门出去,就是一间热气腾腾的浴室。一个大炉子在外面烧水,然后通过一个铁皮打造的铁管,将烧的热水能源源不断地直接送进一米多深的浴池里。

朱瞻基还让人修建了一个排水管道,能够直接将水排在外面的水池里,平时浇花洒水,还能在火灾的时候救火。

不得不说,这个浴室又在宫里流传开了,据说连朱棣现在都喜欢每天在滚烫的浴池里泡一会。

前几年还有人在倡议迁都,但是这里的皇宫如此舒适,加上反对的人也多,朱棣也不再提迁都的事了。

朱瞻基进了浴室,四个仅着单衣的小丫头就迎了上来,帮朱瞻基解开了发髻,脱掉了衣服。

朱瞻基先在一个滚烫的泡着中草药的木桶里面泡了近二十分钟,才又跳进了旁边的浴池里。

这个时候,四个小宫女也一个个脱了个精光,陪着朱瞻基进入到浴池里。

年轻的身体面对年轻稚嫩的女孩,显露出来了狰狞的丑陋。但是朱瞻基不在意,几个小丫头更不在意,把这当成了天经地义。

也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不过朱瞻基目前为止都还是处男,因为他修炼道家功夫。加上前世练功的经验,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肾水未固,而且功夫还没有小成。

所以除了占占手头便宜,他并没有放纵自己。

他不是真正的处男,受不了一点诱惑。

第一世他经历的女人最少有数百,世界各地佳丽都有。

第二世虽然经历的女人少了一点,但是质量却更高。

所以,面对这些稚嫩的如同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他有足够的耐力。

明朝的皇宫制度是最没有人性的,皇宫里的老朱家一家子不过几十人,但是太监有几万人,最多超过十万人。宫女的数量也不少,都是以万来论数量。

太监们还能有机会去外面见见世面,但是这些宫女们,她们大部分都是十三四岁就入宫,一个个都孤老终生。

而且,许多宫女年龄更小,只有几岁就被送进宫里,宫规严厉,许多人甚至连成年都活不到。

著名的万贵妃,入宫的时候就才四岁。

遇到帝王去世,就要被陪葬一批。

运气好的,遇到帝王大发慈悲,在她们年老色衰之后,确定不会泄露宫中秘密了,才被放出宫。

但是就是被放出宫,她们也没有亲人,没有生存的能力了,反而陷入更大的悲剧之中。

现在他的最主要的目标是登上皇位,在登上皇位之前,他不会悲天悯人地想要救这个,想要救那个。

等他手握大权的时候,想救谁,救更多的人,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几个小宫女累的气喘吁吁,从朱瞻基的身上爬了下来。朱瞻基长期习武,现在身上看起来很瘦,肌肉却结实无比。

让她们按摩一场,比让她们干半天活都累。

不过这个差事还是她们好不容易竞争来的,从几百个宫女里面想要脱颖而出,不仅要相貌娇美,还必须有一手到位的按摩手艺。

而到了朱瞻基的身边,她们就再也不担心被高级别的宫女欺凌,连生命权都没有了。

当然,宫里的宫女们都没有生命权,她们的命都在老朱家的人手里掌握着。

但是最起码到了这个阶段,不会再担心默无声息地就被夺去了生命。

到了农历腊月二十五,朱瞻基再一次出宫了。

到年底了,他也要到两个皇庄去慰问一番。作为几千人的老板,年底了,该发奖金的发奖金,该处罚的处罚,年底了,也该给所有人一点过年的盼头,这关系到明年的干劲。

周南在现代就是一个大方的人,深知要想马儿跑,就要马儿吃的饱的道理。

他名下的皇庄不仅税赋比别人少一成,遇到万寿节,他的生日,还都会挨家挨户赏赐点肉啊,钱啊什么的。

他被赏赐的大皇庄位于方山之南,拥有句容河与南河之间的大片良田。

这里水利纵横,土地肥沃,一年能收两季,光这一个农庄,每年就有不少出息。

早上出门,因为摆出了太孙仪仗,速度不快,一直到了快中午时分,才抵达了目的地。

村子中间的戏台旁边,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朱瞻基带过来肉,钱,摆成了两座小山。

上千人迎在道路两边,他的马走到哪里,所有的男女老幼都会跪下磕头问安。

只有一些还懵懂的孩童,才敢好奇地抬头看着朱瞻基。

驱马来到了戏台旁边,养了两天伤,屁股还没有好利索的余先生怕李亮夺了他的恩宠,忍疼跟了过来。

这个时候又赶紧凑了上来,让李亮把马牵走,自己带着朱瞻基准备去戏台上。

朱瞻基不管他们之间的竞争,看向了站在戏台旁边,穿着便服的杨章德。

见朱瞻基看到了自己,杨章德单膝跪地拜见:“微臣杨章德叩见殿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看情形不像正大光明过来的啊!”

“微臣不知殿下召见何意,故不敢声张。”

朱瞻基笑了笑,仿佛没有听见他卖弄小聪明。“一会儿我再跟你说话,先候着吧。”

“是!”

这里原叫蔡家村,但是被赏赐给朱瞻基之后,这里就被朱棣赐名叫了龙都村。

这里也算是十里八村一个比较大的村子,初一十五还有集市,这个戏台也经常会有一些戏班子来表演。

自己的心思没有在赏赐上,所以只是简单地勉励了一番,然后就让所有人挨家挨户来领钱领肉。

以家庭为单位,每个家庭过来领了钱肉,都一次给朱瞻基磕头拜谢。

唯名与器不可假人,既然卖了好,就要让所有人知道是谁给他们发的钱,肉,这一点周南是不可能让其他人代替他的。

所以一直到未时,所有人才都领完。然后全村子人迅速在广场上摆开了桌椅,还有许多席面连个桌子都没有,众人直接围坐在地上。

早已做好的酒肉就端了上来。

(1太监对皇族的自称各方面资料都不确定,奴才,奴婢似乎都不对,唯一靠谱的是老奴。)

(2明天开始双更,凌晨和中午各一更。)

第二十章 唯才是用

朱瞻基只动了几口筷子,就吃不下去了。

他这个人不讲究材料,但是对口味比较挑剔。

这种农村的席面师傅即使给他们龙肉,也做不出龙肉的口味来。

“你们别管我,继续吃,我就到地王庙去上一炷香,保佑明年风调雨顺。”

余先还想卖好,被他眼睛一瞪,又讪讪坐了下来。

玄真和一清子站起身来,笑道:“今天大鱼大肉,不合我们出家人口味。我们陪殿下一起去。”

他们属于是贴身保镖,只要朱瞻基出宫,就必定是寸步不离的。

看朱瞻基他们去了土地庙,杨章德也不吃了,赶紧擦了擦嘴,跟在了后面。

进了土地庙,朱瞻基在一个看不出来像个神仙的泥胎老头雕像前面上了一炷香,并没有跪拜。

按照这个时代的等级,朱瞻基这个龙子龙孙可要比土地爷这个小神的地位要高的多。全国的地方神都归皇帝管,归皇帝册封,天子的地位可不是一般的高。

上了香,朱瞻基就反身背对着土地爷,在它前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指着旁边的蒲团对门外的杨章德说道:“坐。”

杨章德看了看门口两边站着的两个道长,陪笑着说道:“殿下面前,哪有微臣的座。”

“我不喜欢说第二遍。”

他一听,立即快步跨了进来,老老实实地在朱瞻基身边坐好。

朱瞻基当着他的面,从袖子里掏出了他的简历,说道:“你父幼时曾救过被蛇咬的武当风云道长,所以被风云道长收为俗家弟子。你幼时家道中落,这才千里迢迢去了武当,在哪里混口饭吃。按说武当抚养你长大,又传授了你一身好武艺,你为何不思回报武当,却被武当驱逐出门?”

“殿下明鉴,微臣遭逐实为打抱不平,只是一时义愤,才错失伤人……”

朱瞻基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孤喜欢听真话,孤从来不在乎一个人是否德才兼备,对孤来说,一个有用的人才是好人。”

杨章德迟疑了一下,暗地咬牙,单膝跪在了朱瞻基的面前说道:“微臣当时的确是听说山贼家资甚丰,所以才想黑吃黑。”

杨章德幼年被父带到武当拜师,在武当一直长大成人,也学了一身好武艺。

元末明初,武当周边的郧县,房县一带,都是土匪窝,包括现在也是。

他在武当是俗家弟子,经常做一些外务,一次去襄阳办事归途,为了救一个路过的行商,杀了三个土匪。

此事倒还正常,但是他却又径直入了土匪窝,将三个土匪的家眷一共七口全部杀死。

这件事还是一个土匪的十几岁儿子逃过一劫,才被揭破。

武当将他驱逐出门,他却跟房县一伙土匪混到了一起,后来就不知为何如今成了锦衣卫总旗。

杨章德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把自己当了土匪,却又觉得没有发展前途。

然后主动联系到锦衣卫,将山寨剿灭,因此被收进了锦衣卫。

拿全山寨人的命,他换了一个前途,又因为身手不凡,这几年从校尉、力士,一直干到了总旗这个芝麻官,并且调来京城。

朱瞻基又问了一些细节,确定了他没有说谎,也不相信他敢骗自己。想要查到他的经历,只需要问一下锦衣卫就知道了。

杨章德来京城后知道玄真师兄在朱瞻基的身边,就想投靠。但是玄真住在太庙,平日少有外出,他天天公务缠身,也一直没有机会碰到玄真。

那天知道张家张昶过寿,就知道机会来了,所以故意冲撞车队,就是想要获得一个露脸的机会。

要是能获得太孙的重用,他就等于是一步登天,连纪纲也要反过来巴结他。

一个锦衣卫总旗虽然有时候能吓唬一些老百姓,但是不过是个七品官。

明朝文官大于武官,他这个七品跟县令的七品可就差的远了。

不过,他原本以为朱瞻基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又痴迷武学,以为自己只要露两手,就能获得他的赏识。

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冷静,把他过往经历一点一点全部问了出来,连想要隐瞒一点私欲都不能。

因为朱瞻基的逻辑性很强,隐藏了任何一点,他做事的心态转变之间就有漏洞了。

而现在,在太孙面前获得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朱瞻基却觉得他真是个人才,首先他好财货,好享乐,这就有了弱点。

其次他心狠手辣,为了不到五十两银子,就能杀了十个人。

后来更是为了荣华富贵,能直接反叛出山寨,用几百个人的命,给他铺一个前程。

再就是他善钻营,有野心,这样一个有能力,有野心的人,正是自己目前需要的。

他不会怕他反叛自己,因为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自己更大的靠山了。

杨章德看样子也知道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该怎么取舍。

那么,现在就到了该测试他能力的时候了。要想为自己所用,可以不在乎他的品德,但是,无能之辈他不会要。

他记得土地庙后面有一个池塘,池塘旁边是个小树林,正适合他这个善于利用地形的跑酷高手来跟人比试。

他站起身来说道:“我的门下,不收无能之辈,想要跟我做事,首先要让我能满意。跟我来吧。”

这个时候,席面已经吃完了,但是没有得到朱瞻基的许可,村民都还在寒风中等着。

余先跑过来问道:“殿下,这些村民……”

“让他们都散了,各回各家。把后面树林封起来……”

“是……”

带着杨章德来到池塘边的小树林,羽林卫和十几个太监已经封住了四周。

杨章德这个时候没有了土地庙中的低调,气宇轩昂地问道:“殿下,请随便派人跟微臣较量,即使是师兄,微臣也有信心争个高低。”

玄真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又抱拳赔笑。

朱瞻基脱掉了披风,又取下了腰间的横刀,递给了李亮。“你的对手是我……”

杨章德一下子傻眼了,又想下拜。“微臣不……”

却被玄真一把拉住。“听殿下的。拿出你的真功夫来,不用兵器的话,……你怕还不是殿下的对手。”

这个时候,自己已经准备好了,不过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上蹦下跳地活动着身上的关节。

朱瞻基个子虽然高,却因为长身体显得有些瘦弱。杨章德看着自己的大拳头,很怀疑自己一拳打过去,会不会把他打出个好歹。

要是万一……那可是死罪啊!

这个时候,朱瞻基却已经准备好了,笑道:“杨总旗,准备好了吗?”

杨章德只能取下了腰间的绣春刀,丢在了一边说道:“殿下,微臣自小长于武当,传统桩功,内功掌法、肘法、腿法、分筋错骨都略有涉猎……”

他想让朱瞻基小心,又怕朱瞻基会觉得他看不起他,那就会得罪朱瞻基了。所以只能抱拳说道:“请殿下赐教。”

“别忘了我有个师父也是武当的,对武当的拳法,我可一点也不生疏。”

朱瞻基脚下一蹬,主动出击,右手握拳直击杨章德面门。

杨章德不敢反击,左臂横在面前,右手一个擒拿式想要抓住朱瞻基的右拳。

观看的太监和羽林卫都笑了起来,如果只是以普通的方式来对待朱瞻基,这个杨章德肯定要吃亏了。

他们可都是观看了朱瞻基多次训练,知道朱瞻基最难对付的不是拳术,不是气力,而是一身神鬼莫测的技巧。

他的身体宛若无骨,能够超越人体极限,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动作。

如果不是对朱瞻基很了解的人,第一次往往都会在他的手底下吃亏。

果不其然,朱瞻基的直拳只是诱招,拳到杨章德的手臂处却变拳为掌,从杨章德的肘部滑过,顺手挑了一下肘部的麻筋。

而他的左手攀住了杨章德的右臂,左膝就撞了上去。

左臂酥麻,右臂被朱瞻基缠住,他全身的重量似乎挂在杨章德的身上,左膝撞在了杨章德的小腹。

不过杨章德自小习武,如今不到三十岁,正是一个武者最巅峰的岁月。他的打斗经验丰富,感觉到了朱瞻基的膝盖的力度,深吸了一口气,吸进小腹,脚下连续后退,化解了朱瞻基的膝撞。

可是他没有防备到朱瞻基的这一招都是虚招。

朱瞻基左膝落地后,身子前倾,右脚竟然从身后踢了过来,从他的头顶越过直撞杨章德的脸部。

这一次他没有再躲过去,不过朱瞻基并没有下狠手,只是用脚尖轻点了一下杨章德的发髻。身子又是以一个匪夷所思的动作一扭,竟然以杨章德的肩部为中心,身子飞了起来。

他们的左边是一棵碗口粗细的槐树,早就被朱瞻基看准了位置。他的身体飞起来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对着这棵树去的。

当他的脚踹在了这棵树上,仿佛没有力度的缠绕却一下子变的离若千斤。借助这棵树的反作用力,朱瞻基用力一蹬。

杨章德就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加上朱瞻基的身体重量,直接让他倒在了地上。

紧接着,朱瞻基用了一个柔术中的美国正向锁,直接将杨章德手臂在脑袋上方被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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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各有打算

杨章德原以为他能很轻易地摆脱,可是不管他怎么使力,却都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的感觉,一时之间心灰意冷。

他没有想到朱瞻基如此难缠,自己只是一时大意,就这样被摁在地上,想要反抗却有力使不出。

他还想在朱瞻基的面前好好出一把风头,却没有想到反而丢人了。

可是没想到,朱瞻基反而松开了他,蹲在他身边向他伸出了手,喘着粗气说道:“杨总旗力大无比,的确是高手。不过这一次是我趁其不备,你也没有做好准备,这次不算,我们再来。”

杨章德看着朱瞻基伸过来的手,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感动。

这可是太孙啊,竟然对自己伸出了手来拉自己。

虽然他不过是一个钻营小人,虽然他只是粗通文墨,但是在这一刻,他也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他不敢去拉朱瞻基的手,翻身跪拜在地说道:“微臣心服口服,愿为殿下效死。”

朱瞻基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跟我做事,固然要卖力,但是只要忠心耿耿,只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死就不必了。”

杨章德立即又改口说道:“老奴一定鞠躬尽瘁,万死不辞。”

从微臣到老奴,这是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朱瞻基却似乎没有听到,站直了身体说道:“方才连热身都算不上,来,让我试试你的真功夫。”

摸不清朱瞻基的态度,杨章德也只能站起身来,躬身说道:“请殿下指教。”

再次动手,朱瞻基就发觉了杨章德的手下功夫功力深厚。他的功夫相比他的师兄玄真,的确略有不足,但是此人力大无穷,这点差距根本不算什么。

如果要是玄真和杨章德生死相杀,朱瞻基相信,最后获胜的肯定是杨章德。

不过,他现在许多必杀技都不敢对自己使出来,畏手畏脚,又没有习惯自己的攻势,所以显得有些被动。

杨章德原本以为朱瞻基最多只有一些表面功夫,不过是绣花枕头而已。

但是跟朱瞻基动手,却能感受到朱瞻基的难缠。

虽然因为年龄的原因,朱瞻基气力还略有不足,但是他那灵活的步伐,匪夷所思的灵活性。还有他那善于借助地形发挥出来的各种动作,都让杨章德心惊。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在空中飞来飞去,在树林里,就像一个猴子一样,能蹬着树干做出各种攻击动作。

如果朱瞻基的手里有刀,恐怕自己早就败了。

假以时日,待朱瞻基骨头长成,杨章德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正面挡住朱瞻基的攻击。

一个天生贵胄的太孙,竟然能吃这么多苦,练出这样一身高深莫测的功夫……

想到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比起面前的太孙还远远不如,杨章德越发觉得面前的太孙捉摸不透了。

“不比了,论气力我比不过你,论及技巧,我们半斤八两……”朱瞻基喘着粗气在杨章德的面前站定,笑着说道:“你很不错。”

一句话说的杨章德心花怒放起来,他指定,自己已经得到了太孙的认可。

两个太监过来帮朱瞻基拍打着身上的灰土。“殿下,要不要换身衣裳?”

朱瞻基点了点头,立即就有小太监过来,打开了身上的包袱,拿出了一套对襟红袄的外袍。

杨章德这才注意到,朱瞻基的身上穿戴完全不同于一般贵族的右衽常服,除了外衣,所有的衣服款式都偏向于军中的军服,便于动手。

朱瞻基一边换衣服,一边说道:“余先,拿一百两银子给杨总旗……你暂且回去,过了年,我跟纪纲把你要过来,跟了我,就做好上战场的准备吧!”

“功名只向马上取,能跟殿下一同杀敌,是奴才的荣幸。”

“不要奴才来,奴才去的,我这个人其实要求不高。只要你忠心耿耿办事,我就给你一场荣华富贵。能混到什么地步,就看你的能力了。”

单人单马走在回京师的路上,虽然寒风刺骨,但是杨章德的内心却一片火热。

眼看就三十了,终于能看到出头的希望了。

身为一个锦衣卫,他当然知道朱瞻基的重要性,这可是以后要当皇上的太孙啊,就连太子,也被他衬得没有了半点光采。

若不是有太孙,恐怕太子之位,根本就是汉王的。

马不停蹄回到了京师,看到了南城的安德门,杨章德的心才冷静了下来。

身为一个锦衣卫,他也很清楚如今的指挥使纪纲与汉王之间走的很近。自己现在投靠了太孙,那就等于是跟纪纲作对。

他跟纪纲之间差了八级,几乎就是天与地的差别,对方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想要对付自己,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费力。

在太孙还没有开口之前,自己还需要保持冷静和低调。

拿出了锦衣卫的腰牌,进了城门,还没有走到内城,就看到南城锦衣卫百户所旁边的茶水摊前,拴着几匹健马,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顶头上司百户魏三江。

魏三江能力虽然一般,但是也算知人善用,平日里对自己这个总旗照顾有加。

不过,他们属于北镇抚司,与地方百户联系并不多。魏三江平日里喜欢在长安坊那一片晃荡,极少会出城来南城这边。

他心中一凛,却不敢表现出来,立即翻身下马,笑着说道:“百户大人今日怎来了南城?”

魏三江的脸上没有平日的笑容,问道:“杨总旗风尘仆仆,去句容查的案子有眉目了没有?”

“今日并没有找到那个徐波,只是打听到,他平时就在应天府讨生活。”

这个时候,茶水摊里又出来了两个身披披风,腰系红色腰带的锦衣卫。其中一个说道:“杨总旗,大人有请……”

锦衣卫身作飞鱼服,却不以颜色分级别。为了区分级别,一般会在配饰和腰带上有所差异。

杨章德一眼就看出这两个锦衣卫都是千户,能被他们称作大人,最少都是镇抚使,指挥佥事那一级别的大人物了。

这个时候,他如何不知道自己今天去见太孙,已经被有心人查知了。不过现在有了朱瞻基的承诺,他也并不担心,单膝跪拜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有劳两位大人,卑职愧不敢当,请……”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是当他看到坐在茶水摊里侧,面向门口的那个人的时候,他仍然大为震撼,立即跪拜行礼。“卑职北镇抚司总旗杨章德拜见指挥使大人。”

身着斗牛服的纪纲没有平日的威严,笑呵呵地说道:“免礼,我锦衣卫人才济济,没有想到,一个总旗,竟然是太孙殿下的熟人。”

杨章德低头禀道:“卑职何德何能,能为太孙效劳。只是上次在街上偶遇太孙车驾,才知道卑职的师兄玄真道长如今是太孙的护卫。”

“起身,赐坐。”

“谢大人!”

等杨章德小心翼翼在纪纲桌子对面坐了下来,纪纲才又说道:“五日前,杨总旗在太平坊冲撞太孙车驾,我也是那个时候方知,你竟然与太孙身边的玄真道长是师兄弟。不知杨总旗今日去见太孙,太孙意下如何?”

杨章德一听就知道,今天自己的行踪并没有瞒过锦衣卫的监控。

不过今天去见太孙,包括上次在街上拦太孙马驾,这件事本来就不是什么太严密的事情,能被锦衣卫掌握行踪,他也毫不惊讶。

听到纪纲的问话,他回禀道:“有玄真师兄引荐,卑职算是在太孙那里挂上名了。只是太孙目前似乎并没有发展自己势力的想法,所以只是让卑职安心做事。”

纪纲笑道:“既然杨总旗与太孙有了这层关系,刚好皇上让安排几个好手贴身保护太孙,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杨章德不敢表现的喜形于色,沉声说道:“卑职一日入锦衣卫,一生就是锦衣卫的人。但请指挥使大人安排,卑职绝无二话。”

“知道就好……”纪纲的脸上毫无表情,和声和气地说道:“能入太孙的眼,是你的福分,也是锦衣卫的福分。到了太孙身边,你不只是杨章德,也是锦衣卫,明白吗?”

“卑职明白。”

纪纲招了招手,守在门口的魏三江立即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房契递给了杨章德。“打扰知道你还在租房,特意把长安坊的一处两进小院腾了出来。那里距离皇宫近,也方便你以后追随太孙。”

应天府的房子不贵,一套两进小院也不过百两银子,也就是他一两年的俸禄。

不过长安坊的两进小院,那就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了。这里紧靠皇宫南侧长安大街,距离皇宫也就是几百米远。

这里南侧就是通政司,锦衣卫,五军都督府,北侧是鸿胪寺,教坊司,可谓是应天府最清贵的一个坊,不是达官贵人,根本没有住进来的资格。

杨章德却没有推辞,以后要是跟在太孙身边行走,当然是住的离他越近越好。

何况,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图的是什么,不就是荣华富贵嘛!

纪纲,哼,今日想要利用老子,这房子老子收的也心安理得。

第二十二章 地球仪

两艘挂着內监旗子的平底楼船停在了石头城码头,一帮在码头讨生活的苦力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从宁波市舶司运贡品的船。

这种船不是他们能指望去赚点苦力钱的,这里面的东西都是要直接运进宫的,可不敢让他们接手。

他们也不敢赚这样的钱,要是一不小心摔了个箱子,那可就是倾家荡产也赔不起。

海船到了这里是进不去秦淮河了,要么把这些东西直接装车运进内库,要么就是直接用小船转运进宫。

正当他们猜测着船上装了些什么的时候,一队羽林卫已经封锁了整个码头。

大船上面运装的一个个箱子和绸缎,被一帮小太监转运到了十多艘小船上。小船在河里划,岸两边都是大队人马沿途护送。

“这肯定又是哪国进献的宝贝,要被直接送入宫中的了。”

“那些襊尔小国有何宝贝?我大明天宝地灵,什么宝贝没有?有时候也就看个新鲜而已。”

这个时代的大明可是天朝上国,数十个小国无不以能给大明进贡为荣。就连码头干活的苦力,也瞧不起那些不知偏到哪里去的小国家。

另一个人反驳道:“也不能这么说,忽鲁谟斯国贡献给太孙的几十匹宝马,不就很不错,太孙爱若珍宝,还想改良我大明的马种。”

“山高地远的,哪里还没有一点好东西。像那个奴儿干都司,听说冷起来鼻子都能冻掉,但是偏偏能出那种救命的人参。”

船队沿着秦淮河一路前行,抵达皇城南的的一个河汊,这里被修建了一道船闸和城墙。

检阅了通关凭证后,船队被放行,行走不远,又遇到了第二道船闸,这里被皇宫的城墙整个围了起来,船队只能从城墙下的河道进入。

应天府的皇宫里面是有河的,被称作御河。

御河东南两个方向与秦淮河连接,北面连接琵琶湖,流水不断。

在皇宫内部,御河呈一个t字形,最北是御花园,然后通过西宫,抵达皇宫南侧武英殿。

河道从武英殿这里就变成了东西走向,流经午门和奉天门之间,到了文华殿,又流经经籍库,出了皇宫。

大臣们上朝,进了午门,还要过金水桥,然后才能进入奉天殿。

船队过了金水桥的旁边,朱瞻基就已经等在了岸上。

金阔一个跃步上了岸,就拜倒在朱瞻基的面前。“太孙殿下吉祥,老奴想死你了。”

朱瞻基一脸恶心地说道:“就你这丑脸,天天念叨我,我还不要做噩梦啊!”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朱瞻基的动作却很亲密,亲自扶起了他。“你在宁波干的很不错,我很满意。”

金阔躬身说道:“老奴不过是按照殿下方略行事,不敢居功。”

“能安守本份,尽心尽责,我已经很满意了。”

永乐七年,郑和下第二次下西洋回来,朱瞻基就把金阔派到了宁波担任市舶司镇守太监。

一方面是帮朝廷收日本,朝鲜的海税,另一方面就是帮朱瞻基在宁波这个朝廷的通商口岸扎下一个钉子,赚一点外快。

郑和下西洋带回来的大宗商品,就直接在宁波处理,奢侈品,贵重物品,才运回应天府。

而且,朱瞻基还自己组建了一支船队,北面跑朝日,南边下南洋,每年来回跑两次,就能赚的盆满钵满。

就连朱棣也知道朱瞻基赚了不少钱,年前还问朱瞻基要了一百万两当军费。

不过,他以为把朱瞻基榨干了,却没有想到朱瞻基赚的最多的并不是商品的钱。

日本盛产金银,如今的日本军阀混战,各方面都在大力武装自己。

朱瞻基只是把济州岛的矮马运到日本,就能赚取大笔的金银。

济州岛在元朝时期就属于中国,朱元璋时期,那里依旧还属于退出中原的蒙人。

他们在岛上放马已经数十年,在蒙人退出中原之后,就变成了无人管的地区。

朱元璋当时为了笼络高丽,在洪武27年,默许了高丽收回济州岛,但是必须要给大明供应马匹。

不过济州岛出产的乡马体型小,腿短,走山路可以,上战场就有些勉强了。

后来大明就不在乎这个地方了。

朱瞻基只是让金阔去了一趟高丽,就有捡起了这个合同,每年可以从济州岛获得两千匹矮马。

这些马大明看不上,但是山多马少的日本可算是喜欢的很,所以这些马全部被直接卖到了日本。

朱棣只算清楚了朱瞻基每年大概的利润,知道朱瞻基每年进账数十万两。却没有算出这四年来,光是依靠金银差价,比商品的差价赚的更多。

大明封关锁国,只开了五个通商口岸,还只能国家来做进出口生意。

朱瞻基钻了这个空子,他做生意当然没有人敢管,何况如今的宁波市舶司就控制在他的手里。

金阔商业头脑不行,但是稳重老实。按照朱瞻基的指示,他在宁波和应天府挑选了五六家做银楼生意,粮食生意,酿酒生意的,航运生意的进行扶持。

如今每一家赚的钱,都有朱瞻基的份子,而且银楼生意,还是朱瞻基占大头。

从日本运回来的金银,都是通过这种方式直接卖到了民间。

如今的江浙包括应天府这一块,他的银楼生意是最大的,还近乎是无本生意。

船队停在了文华殿的东侧,占据了东宫河道的大部分范围,随船的太监们在余先和李亮的安排下,将船上的东西全部搬进了兴庆宫。

朱瞻墉他们一帮小孩子最开心了,看到船上搬下来了这么多的东西,一个个缠着朱瞻基要礼物。

金阔也早就准备好了,将他带回来的各式珍珠,大明少见的贵重特产,按照每个人不同的喜好,一个人准备了一个小盒子。

他们得了礼物,一个个才有兴高采烈地回去卖弄。

不一会儿,跟朱瞻基关系好的后宫诸妃也都过来看热闹,他的便宜母亲太子妃帮他一一应付。

到中午的时候,她们一个个才散开,因为都知道,朱棣要来了。

这个时候,朱瞻基才跟金阔和余先使了一个眼色,两个人各自抱着一个大盒子跟在朱瞻基的后面上了二楼。

李亮也已经准备好了,将两个矮几摆在了一处光线透亮的窗口,然后去守在了楼梯口。

几个人的脸色都非常沉重,看着朱瞻基依旧平静的脸孔,才觉得有些安心。

余先的单子最小,忍不住颤抖着声音说道:“殿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朱瞻基瞪了他一眼说道:“何为欺君?这可是事实。你们都给我镇定一点,别给我露出马脚。”

想了想,他觉得余先和李亮这两个人经历的事情少,在朱棣面前还真的有点不够看。

所以他又说道:“你们两个到楼下守着,等皇上来了,也不用守在这里。”

余先如蒙大赦,立即说道:“奴才去看看午饭准备好了没有。”

等他们下楼之后,朱瞻基带着金阔就打开了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面装了一个大球,另一个箱子里面却装了三个大小不一的小球。

同时,还有一叠毛边的羊皮书,上面写满了弯弯绕绕的文字。

朱瞻基熟练地先将大箱子里面的那个大球给抱了出来,然后安装在了一个稍微倾斜的支架上。

这个球体是用南洋红木雕成,红木沉重,这个直径差不多五十厘米的球体也显得格外沉重。

从外形看,这个球体外面涂满了各种不同颜色,还被雕刻出来了这个地球上大部分的地形图和海洋。

是的,这是一个地球仪。

而且,这个地球仪还是一个包括了全世界大概地形的地球仪,平原是浅绿色,森林是深绿色,高山是白色,高原和沙漠是黄色,而河流和海洋是蓝色。

这个地球仪耗费了朱瞻基差不多断断续续一年的时间,在下马桥农庄里雕刻而成。

在现代的时候,他发射了自己的卫星,也到过这个世界上大部分地区,所以如果只是雕刻一个大概的地形图,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当然,想要多精确是不可能的。

而且,他还故意疏忽了大明的地形,只是把欧洲和美洲,大洋洲,非洲,给标注的特别清楚。

对于后世的人来说,一个地球仪不算一件稀奇的事情,但是在这个时代,这个地球仪只能用无价之宝来看待。

现在的人们,大部分还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平面上,一直要到一百年后,大航海时代开始之后,才逐渐知道了人类生活的地方是一个球体。

而为了让朱棣“合理”地看到这个地球仪,朱瞻基也是耗费了一番心思,一直到他夏天的时候抓到了一个不知道哪里的外国人,条件才算成熟。

一个月前,朱瞻基让金阔关了那个洋鬼子两个月后,直接处死,然后假装翻译出来了一点“旅行日记。”

羊皮书是周南用西班牙文写的,翻译的文字则是他先抄了一些中文,然后让金阔抄下来的。

之所以费尽周章,就是想让朱棣相信,这个地球上,还有无数的地方等着他去征服。

第二十三章 我们的世界

目前的这个世界,除了欧洲和亚洲和北非,以及美洲的少数地区,大部分地区都没有文明诞生,或者说,没有现代文明的诞生。

有无数的土地等着大明去占领,有无数的资源等着大明去掠夺。

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一个民族有汉族的强大,全世界其他国家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汉族人多。

但是大明的封关锁国让欧洲的一些蕞尔小国成为了世界的霸主,这让在后世经历过民族衰落的周游是格外接受不了的。

所以既然来到了这个时代,他想要改变这一切,让全世界变成大明的国土,即使最后分崩离析,也要让汉族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

让所有的人都以学中文为荣,会说中文为荣,让这个世界变成一个中华文明为主导的世界。

他不想继续再等下去了,距离他登基还有十年,他能做的,其实朱棣都可以做。

只要……让朱棣接受这一切。

所以他用这种方式,假借金阔抓到了一个异族,然后那个异族是一个旅行家,然后他走遍了世界,记录下来了这些东西。

这些资料的来源,哪怕朱棣会怀疑,但是只要他看到了这些记载都是真的,那就足够了。

因为在这里面,周南特意在大明四周,标注了好几处大型金银铜矿。

朱棣只需要派人去查,就能查的出来,有了这些矿山,让他相信其他地区的存在就不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那个时候,来源已经不重要了。

安装好了地球仪,朱瞻基又开始摆弄另一个箱子里的三个球。

一个球篮球大小,也是用木头雕刻的,不过却是常见的梧桐木,中号球大约直径十厘米,小号球却是乒乓球大小。

这三个球比较轻,做工也很粗糙,但是下面却有一个精密的支架。

大球在中间不动,地球可以围着太阳转,而月亮可以围着地球转。

这是朱瞻基准备给朱棣普及一下天文常识用的,这个即使泄露出去,问题也不大,朱瞻基甚至还希望朱棣把这个交给司天监,能把这个常识普及出去。

但是这件事很难,因为明朝是对天文学管制最严厉的朝代,不仅不许民间研究天文,连历法都不能研究。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走在世界前列的中国天文,逐渐落后于世界。

还没有等朱瞻基把月亮装好,就听见楼下传来了余先和李亮拜见朱棣的声音。

“太孙何在?”

“回禀皇上,太孙和金大使在楼上,吩咐奴才守好楼道。”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然后传来了朱棣上楼的声音。

朱瞻基和金阔连忙迎向了楼梯口,“皇爷爷快来,其他人等除了王太监,都在楼下等候。”

朱瞻基躬身行礼后,扶着朱棣的手臂,将他迎了上来。

金阔跪在地上大礼参拜:“奴才宁波市舶司镇守使金阔叩见陛下。”

“平身……”朱棣看向朱瞻基问道:“基儿何事如此神秘?”

“皇爷爷请平心静气,金大使汇报上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孙儿怕消息泄露,所以一直瞒着皇爷爷,他今日抵京,所以孙儿才一早就跟皇爷爷说了下朝后一定要过来。请跟孙儿来……”

朱瞻基将朱棣首先带到了地球仪的旁边,然后跪下大礼相拜。“太孙瞻基今日恭祝皇爷爷陛下获一镇国神器。”

朱棣惊讶之下看了看朱瞻基,又看了看那个球,有些懵逼。

王彦也被朱瞻基这样的行为而搞糊涂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基儿平身,跟我说说是什么事?”

朱瞻基起身将地球仪轻轻转动,然后将大明的那一面对准了他。“皇爷爷请看,这是哪里?”

朱棣看着地球仪,开始还不明所以,但是随后就看明白了,脸色凝重了起来。“平日里看地图和沙盘都是平面,只是不知道为何把地图刻在一个球上面?”

金阔悄悄地看了一眼朱棣和同样惊讶的王彦,心里通通打着鼓。

这件事如果暴露出来,朱瞻基当然没事,最多被训斥一顿,但是自己的人头可就要不保了。

不过他现在跟朱瞻基已经是荣辱一身,光是他手里掌握着朱瞻基多达三百万两的白银和二十万两的黄金家产,他也不可能下船了。

所以朱瞻基安排的这件事,他劝止不了,只能把这件事做的圆满一些。

但是这毕竟是欺君之罪啊,人怎么可能生活在一个球上面,球还在转……

但是太孙既然说皇上会相信,他也只能希望皇上会相信了。

他却不知道,早在唐代,就有天文学家主持了全国天文大地测量,利用北极高度和夏日日长计算出了子午线一度之长和地球的周长。

只是这些东西全部被司天监隐藏了起来,他没有接触过这个概念,不代表皇帝不知道。

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区别,一个是对资源的管控多少和范围,一个就是信息的不对称。

在现代社会,因为网络的传播,似乎拉近了上下位之间的距离,却仍然有许多秘密是下位者不可能知道的,

更别说,这还是在封建集权的时代。

消息的不对称,让上位者和下位者之间的鸿沟,显得格外巨大。

就像这个皇宫里面,刚编撰好的永乐大典,朱瞻基可以随意看,许多秘闻也能随便看。

但是大部分太监,连想识字,都还需要立了大功才行。

朱棣是听说过人类生活在一个球体上,但是只认为是无稽之谈。哪怕现在看到了这个地球仪,他仍然有些不敢相信。

朱瞻基却不想给他怀疑的时间,接着他的话说道:“皇爷爷,有些事我们不知道,却不代表不存在。你看这大明,日本,高丽,包括南部锡兰,爪哇,真腊,即使不敢相信,但是又不得不信。而这个,更是让孙儿知道了为何会有日落日出,春夏秋冬,时到今日,孙儿才知道,原来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少了。”

朱瞻基将最后的月亮装了上去,然后转动了地球说道:“这是太阳,这是我们生活的地方,暂且称之为地球,这个是月亮。地球转一小圈就是一天,围着太阳转一大圈,就是一年。因为转的时候不是一个固定的轨道,地球有半年是北边靠近太阳,有半年是南边。而我们大明是在北边,所以北边慢慢对着太阳的时候,就是夏天,反之就是冬天。这也解释了为何夏天的时候太阳是正东方出来,冬天的时候,是东南边出来。”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朱棣已经完全愣住了,好一会儿,他才清醒过来,又跑到了地球仪的前面去看地图。

当看到大明朝的地域一片模糊,只是比其他地方高出一大截的平面,失望地说道:“为何其他地区清清楚楚,我大明却一片模糊。”

金阔连忙跪下说道:“陛下,奴才死罪。”

朱瞻基却连忙说道:“皇爷爷,我认为金阔不仅没有罪,反而是大功一件。”

朱棣又有一些懵逼了,迟疑了一下说道:“把事情原原本本给我说清楚。”

“陛下,事情要从三个月前开始说起……”

金阔说出的就是朱瞻基编出来的一套,去南洋碰到了一艘遇到风暴的海船,救了一个西夷和他带着的几十个仆从。

这里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因为他们的翻译死了,船队的翻译说话他们不懂,他们就一直被带到了宁波。

然后朱瞻基知道了这个消息后,就让金阔把他们关了起来,一直到一个月前,将他们全部处死。

后面这些就全部都是朱瞻基编的故事了,给他们安插了一个西班牙探险家的身份,绘制了全世界的地图和制作了地球模型。

朱瞻基还恶趣味地给他安了一个麦哲伦的名字,伪装了一些航海日记和世界地图。

至于为什么要杀他们,当然是因为他们知道的太多。

而且他们还想绘制大明的地图,所以活该被杀。

至于这几十条人命,相对于即将开拓出大明的航海大时代来说,可以忽略不计了。

在以后的航海中,恐怕会有成千上万的人葬身大海,但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故事朱瞻基已经构思了许久,三个月前遇到了这件事,就跟就囊括又把许多细节都圆了一下,哪怕还有一些漏洞,也差不多能让朱棣消除疑心。

“奴才只想到这个麦哲伦窥探我大明有罪,而且他竟然能绘制出全世界的地图出来,了解了这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活着。但是杀了他之后才想到,如此人才也可为我大明所用。”

朱棣问道:“你确定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吗?”

“因为这件事太严重了,奴才得了太孙指令,亲自跟他沟通。从他一开始只能一天熟悉一两个字词,到最后他一天能熟悉几十个字词,他的日记都是奴才一字一句抄下来的,绝对没有经过第二个人之手。”

朱棣哈哈大笑了起来:“杀的好。杀的好。金大使你此番立了大功。一些东西,只能掌握在我们大明的手中。”

第二十四章 震撼

空旷的二楼大厅,朱棣的甚至带来了一阵回音,让窗户纸都嗡嗡作响。他的笑声一停,又问:“蛮夷之地除了这个麦哲伦,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此事?”

“奴才跟他确定了,他的国家大小只当我大明一府之地,像他这样立志绘制世界地图的,也只有他一人。而他这几年并没有返回过家乡……”

朱瞻基一看朱棣神色有些不对,立即说道:“皇爷爷,这个麦哲伦的秘密,现在只有金大使知道,许多东西还要他才能解释清楚。所以孙儿想要让金大使回返应天,以后就在孩儿宫中主事。”

金阔这才有些明白了过来,虽然是寒冬腊月,但是冷汗一下子全部出来了。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不敢求饶,因为那样代表他敢揣测圣意,只能说道:“陛下,奴才对……太孙忠心耿耿,只想守在殿下身边,为太孙效死。”

他刚才有些得意忘形了,只顾得跟太孙表忠心,却忘记了皇上最大,现在也只能一条路走到底。

其次,这件事既然只有他知道,那要是杀了他,就少了一个人知道。

而这件事的重要性,足以让朱棣下手了。

现在皇上动了杀心,但是太孙却要保他,让他感动之余却又忍不住后怕。

在宁波市舶司,甚至是宁波一府,他都当人上人当习惯了,作为太孙的代理人,他可以谁的账都不卖,就连知府都要巴结着他。

初回皇宫,他的敏感性一下子降低了太多,却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现在竟然还要太孙来提醒他……

见自己的孙子要保他,朱棣的一丝杀意立即消散的无影无踪,大笑道:“你立了大功,朕岂是是非不分之人。……王彦,拟旨……,印绶监柳寅劳苦功高,准予老义会养老。升金阔任印绶监太监总管,准予陪住兴庆宫。”

“奴才谢陛下洪恩,皇帝爷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太监喊皇帝爷爷,朱瞻基就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来到这个时代才知道,原来太监们喊皇上,虽然大部分时间喊皇上或者陛下,但是正规场合,竟然是喊皇帝爷爷。

他们用一个书面词,加上爷爷来表达对皇帝的敬意,但是对朱瞻基这个孙子来说,混的跟太监一辈了。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为朱棣的快速转变而感到佩服。

刚才他明确地感觉到,朱棣是动了杀心。但这件事是朱瞻基惹出来的,而且金阔现在还掌管着他的大部分财富,所以绝对不能让金阔出事。

而朱棣见朱瞻基想要保金阔,立即话锋一变,转而给他升官了,而且还是一升到顶。

十二监的首领大太监,已经是皇宫里面太监的头了,上面只有皇帝能管,连一般的皇子皇孙都还要巴结他们。

比如王彦这个司礼监太监,是朱棣身边第一心腹,就连朱高炽经常都要陪着小心说话。

朱瞻基当然不会巴结他,但是也不会去得罪他。

这个时期,其实司礼监还不是诸监之首,真正的十二监之首是内宫监太监。

不过现在的内宫监太监是郑和,他经常在外,所以管理其他监的职权才交到司礼监太监王彦的身上。

至于司礼监拥有批红权,那又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的司礼监除了掌管皇帝大印,没有半点特权。

金阔升任印绶监太监,还被特许住在太孙宫,也就是说,这是朱棣直接卖了自己孙子一个面子,也是特许自己的孙子现在就能插手皇宫事务。

不过,朱瞻基的眼睛看向的是朝堂,是南北战场,是国外,对皇宫这个小地方,没有丝毫兴趣。

“皇上,这里是美洲。听麦哲伦说,这个大陆只有一些跟我们肤色差不多的野人存在,却盛产金银,他们拿一把小刀,就能换到同等重量的黄金。这个大陆分成了两片,北边据估算有八千多万平方里,南边也有四千万平方里。一条山脉从北向南,差不多送我们住的地球最北,一直连到最南。山上多金矿,铜矿,银矿。这里……他把这里起了个名字叫智利,据说一大片地区,全身露在外面的铜矿。这个四万里长的山开在美洲的西边,东边全都是大片的平原,有无数的良田,不过那里的野人不会耕种,大片良田荒芜。”

朱棣好奇问道:“那他们吃什么?”

“据说一种玉米,一种土豆,一种红薯,这三种粮食一亩地能产十石,所以那里的人不需要精耕细作就能收获吃不完的粮食。”

朱棣听的两眼发光,这些东西他都没有听过,但是如今大明一亩地收成也就三石左右,这产量差距有点大。他盯着美洲的地图看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继续。”

“这里叫澳洲,也是麦哲伦胡乱起的名字。这里比我大明稍小,北边是荒原,铁矿丰富,南边是平原,适宜种田,还盛产黄金。皇上请看这份地图,在这两个地方,就有两座能年产五十万两黄金的的矿。不过,这里还不是黄金最多的地方,这里,他把这里叫非洲,也就是昆仑奴的老家。在这个最南部,据说黄金能年产百万两以上。”

“这里都没有国家?”

“澳洲只有一些野人,非洲也只有一些部落,没有国家。”

朱棣看着地球仪激动地手都在发抖了,又问:“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地……球上,只有我们大明和西方有一些国家?”

“是的。陛下请看这份大明周边诸国图,安南这里,就在我们交趾承宣布政使司驻地升龙入海口,就有一座大型石炭矿,这儿是我们大明的儋州,有一座大型铁矿。这是苏禄国北方,在这个位置据查有一座大型金矿。而这里,日本岛出云国这里据查有一座超大型银矿。奴才就是看到这些,才动了杀心,可是杀了他之后,才想起来,还没有学会他那套查矿之法,绘图之法。”

朱瞻基接话说道:“是孙儿让金大使杀的,我们已经学会了他的观星术,学会了分辨海流,,至于其他的都是小节,我大明人才济济,这些方法何愁学不会。”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保密最重要,基儿此举倒也无不妥。只是这个麦哲伦的确是个人才,他在短短几年之间就走遍了整个地球,还能记载下来这么多有用的资料,杀了也的确可惜……”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些地方,眼睛盯着地球仪,已经有些走火入魔了。

朱瞻基故意轻声说道:“皇爷爷,该吃晌午饭了。”

“不吃了。”他大袖一挥,又看了朱瞻基一眼。“基儿你正长身体,不可不吃。你们都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朱瞻基使了一个眼色,金阔立即会意地将自己抄录的六分仪制作法,计算定位法,海流流向规律,世界各地矿产资源,人口民族统计都整理好了放在了朱棣的面前。

这些当然只是记载了少数,大部分矿产资源周南都没有标明,只是标注了几座距离海边近,方便寻找和挖掘的矿山。

何况,以现在的提炼水平,也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的矿山。

王彦下楼梯的时候仍然有些魂不守舍,一脚踩空,差点就直接摔了下去,幸亏被朱瞻基一把拉住。

他也顾不上道谢,看了看楼梯下面的其他太监,轻声问道:“太孙殿下,我们真的都住在一个球上面?”

朱瞻基点了点头,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郑太监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却没有想到是真的。”

这个时代,民间最相信人类是生活在一个球上面的就是渔民和郑和这样的航海家了。

因为渔民们发现远处的船,最先发现的是桅杆,所以造成了他们的怀疑,然后还有牵星术。

周南对明代的牵星术没有什么研究,只知道跟六分仪的原理差不多,但是要复杂许多。

在没有gps的年代,六分仪可谓是最完善的定位测试工具了。

这种技术可以一直用五百年不落后,朱瞻基既然知道了这种技术,当然要“发明”出来。

其他人都没有胃口,只有朱瞻基在薛尚宫的伺候下吃了午饭。待上楼来,发现朱棣依旧如同半个小时以前那样坐在那里发呆,眼睛盯着面前的地球仪。

徐皇后死后,后宫以昭懿贵妃为首。昭懿贵妃张氏是张玉的女儿,如今的英国公张辅的妹妹。

今日是宫里年底会见勋贵以及家眷的时间,昭懿贵妃已经派人来催了几次。

王彦不敢打扰他,让朱瞻基帮忙叫一声。

“皇爷爷,此事如今只有我,你,王太监,金太监知道,待有详细的方略再决定怎么做。今日下午会见勋贵,晚上还要赐宴,耽搁了可不太好。”

“现在什么时辰了?”

王彦低声说道:“回禀皇上,未时三刻。”搁后世就是一点四十五左右。

朱棣皱了皱眉头,说道:“基儿,此地……球,放在你这里不方便,搬到……”朱棣想要把这个地球仪要过去,可是想来想去,似乎还就属朱瞻基这里最好控制。

其他各宫不是人来人往,就是人员管制困难,朱瞻基这里关起门来就独成一家,想保密还更方便。

不过他显然对这个地球仪很喜欢,说道:“你把这地球收好,过完年,就让工部能工巧匠,多模仿几个。不仅我,也要让你父王来看看,在我们大明之外,还有多少大好河山。”

第二十五章 分工

朱棣对这个地球仪的重视,要远远超过了朱瞻基的想象。

他不仅派出了一个两百人的太监队伍,时刻严守兴庆宫,还将兴庆宫的主楼列为了禁区。

除了少数几个人,其他人等都不能登上兴庆宫的二楼。

而且,当天下午,內监,锦衣卫,包括五军都督府的三支人马,分别奔赴宁波。

朱棣倒不是不相信金阔,更主要的是防止金阔做事不严密,泄露出了机密。

不过朱瞻基和金阔早就考虑到了这个情况,将所有接触过这批鬼佬的士兵都已经集中了起来。

他们因为语言不通,其实根本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

被关进市舶司以后,除了领头的鬼佬,其余人都是直接关进大牢。而领头的鬼佬被金阔单独关了两个月又杀掉,他们遭受暴风雨的船上的东西,大部分也被市舶司收了起来,一些故意烧掉。

剩下的一些航海的用品,生活用品,这些都不会泄露多少秘密。

至于哪些是被金阔收起来的,那些是朱瞻基塞进去的,也就只有一个金阔知道。

所以,这些调查哪怕疑点重重,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金阔说谎。

当朱棣派的人从菲律宾,从日本找到金银矿,那个时候,自然就再不会怀疑这批东西的来历了。

朱棣忙,朱瞻基也不清闲,从宁波运回来的这些礼物,他要一个个送出去。然后要查账,还要安排余先前往宁波,接替金阔的职位。

余先办事远不如金阔稳重,朱瞻基自然也不会把所有资源都交到他一个人手中。

征求了金阔的意见之后,他将金阔的两个得力助手依旧留在了市舶司,一个负责南来北往的商业运作,一个负责与各大世家联络,而余先就先只负责市舶司的工作。

金阔也很忙,毫无准备之下,他要接手印绶监的工作,各方面人情也要走到位,这个新年他是闲不下来了。

当天晚上,朱瞻基陪着朱棣,朱高炽一起款待了京城勋贵们,晚间又一起来到了兴庆宫。

祖孙三代,在明亮的烛光下看着彩色的的地球仪。朱高炽第一次看到这些,他比中午的朱棣还要不如,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看到的一切。

但是,郑和下西洋也画了不少海图,最少在东南亚的地形上,这个地球仪已经得到了验证。

想要确认地图的真伪并不难,特别是后世的亚洲第一大无烟煤矿,就是在海边,又是现在交趾承宣布政司的地盘,想要知道真伪再容易不过。

朱棣只需要下一道旨意,就能让当地驻军查清楚。

不过现在快过年了,准备过完年再处理这些事。

父子两个坐在地球仪的旁边,一边看着地球仪,一边对照着“麦哲伦航海日记”沉浸在征服世界的白日梦里。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朱瞻基就心满意足了。

他自认并不比古人聪明,从夏商周时代起,中原大地就诞生了出了让人热血沸腾的悠久文明。

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思想,一直到几千年后仍然影响着这个世界。

后人比前人优势的地方在于,多具备了一些历史经验和世界认知。但是在智商和情商方面,并没有任何优势。

许多事情,并不一定你就能比古人干的好,因为在历史的契合度上,他们比朱瞻基更具有完美融合的优势。

下位者劳力,中位者劳智,上位者劳人。

以朱瞻基现在的地位,他根本不需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也不需要耍小聪明。

在这样一个稳定的社会环境里,上面有两个长辈,一个是万众归心的皇帝,一个是受中产阶级儒家推崇的太子。

他完全不必费心经营,只需要合理分配资源就可以了。

用皇帝和太子帮他打前站,可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松的改革了。

而且,看他们的样子,绝对是心甘情愿地来做这一切。

日本的石见银山那里军阀混战,朱棣恐怕还会有一些顾虑,但是菲律宾的金矿,越南的煤矿,朱棣绝对不会放过。

越是看着这个地球仪,朱棣也越是可惜。“短短四年之间,这位麦哲伦竟然能环绕世界一圈,还能绘制出来如此精密的地图,此人乃是大才啊。这种绘制方法,包括矿山探查方法,可惜没有流传下来……”

朱瞻基生怕朱棣觉得可惜,转而又会恼杀了“麦哲伦”的金阔。这个时代,被一个皇帝恼,那金阔可就要小心了。

“皇爷爷,此事并不可惜。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若真是因为大才,舍不得杀他,把这等秘密泄露出去,对我大明百害无一利。”

“不是这个世界没有与我大明抗衡的国家吗?我大明何惧之有?”

“皇爷爷,一个北元就让我大明难以分身。对我大明来说,北元才是心腹大患。此疾不除,我大明难有精力他顾。”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以基儿之见,此事该如何着手?”

朱瞻基看了看一脸兴奋的朱高炽说道:“皇爷爷不过知命之年,与北元相斗一生,再也没有比皇爷爷对北元更熟悉的人了。父王也只是而立之年,深受儒家,朝堂诸大人之推崇。而孙儿对大明之外的世界也好奇不已,愿以先锋,为我大明开疆拓土。以孙儿愚见,自当以己之长攻之其短,我们爷孙三人各司其位,各谋其长。”

朱棣精神一振,点头说道:“有何想法,一一道来。”

“瓦剌,鞑靼,兀良哈三族乃是我大明心腹大患。但是其三族如今以草原,北漠为天堑,始终难以彻底根除。即使受我大明册封,却也只是表面顺从这一切源自于我大明并没有真正影响到三族的内政。”

朱棣看了看朱瞻基,说道:“基儿有何妙策?”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将清朝时期对草原统治的策略拿了出来。“草原难以治理,源于其逐牧场而生,人口流动。孙儿认为,想要改变我们的被动局面,主要有三点,其一盟旗制,将蒙元不同民族的人限制在一个地方,不能在流动。其二,减丁制,在草原拉拢贵族侵占资源,宣传佛教,让底层牧民出家当和尚。其三,儒家开化制,以后凡有儒家份子违法,发配草原,让他们去草原教化。”

主动还没有说话,朱高炽就连忙说道:“此事万万不可。孔子作《春秋》曰:夷狄入中国,则中国之,中国入夷狄,则夷狄之,基儿此举乃是动我大明根基。”

朱瞻基笑道:“有些事是不需要说的,我们只需要做就好了。”

想人那些士大夫跑到草原去教化,简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他们在国内就能享受特权,何苦去大漠吃沙子。

朱棣也大为意动,却没有表态,只是说道:“我会让尚书省,诸大臣分析此举,最少前两条,我就认为很不错。”

朱瞻基也来劲儿了,又把清朝时期针对草原的政策细致讲解了一遍,不过关于和亲这一点,却被朱瞻基忽略了。

明朝最后再混蛋,但是也是中华历史上,唯一一个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的国家。

虽然他们做了许多错误的选择,但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精神,却是近代中华历史上,不可泯灭的光环。

朱瞻基当然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污点,他只会做的更好。

最后,朱瞻基又向朱棣和朱高炽说道:“皇爷爷精力放在草原,父王协助皇爷爷稳定朝政,替军队征发粮草。而孙儿则立志海外,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填充国库。”

朱棣摇了摇头说道:“海外风险甚大,基儿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无需冒此风险。”

朱瞻基单膝跪地说道:“孙儿愿意立下军令状,只需三年,解决大明倭寇之患,三年以后,孙儿每年最少为大明贡献五百万辆白银。”

如今明朝虽然蒸蒸日上,但是偌大的国家,一年的税赋也不过两千万两,这个数字还是朱棣时期才达到的。

朱瞻基承诺一年五百万两,就是一年国税的四分之一了,即使是朱棣,也有些不敢相信。

“胡闹。国家大事,可不是你这等小儿随意揣测的。五百万两,难道海外当真就是金山银山不成?”

朱瞻基却仗着朱棣喜欢他,丝毫不怕,应道:“孙儿只是在宁波一地随意折腾了一下,一年两次南洋,两次北地交易,每年获利就百万两以上,如果皇爷爷授权孙儿,以倾国之力,不要说五百万两,就是一千万两,孙儿也有信心。”

朱棣楞了一下,看了看朱瞻基,又看了看朱高炽,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每年获利百万两以上?”

“是!”

“那我向你拿了一百万两,只是你一年的获利?”

“是!”

“那你干了四年有余,手里还有三百万两?”

“白银两百万两,固定资产百万两,另有黄金二十余万两。”

朱棣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拍腿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只知你四年获利百万两以上,以为把你掏空了,你竟还有如此丰厚的家资。朕为北征之资苦不堪言,却不曾想,朕身边就有一个邓通。”

朱瞻基毫不犹豫说道:“孙儿愿意拿出所有活资,支持皇爷爷北征。”

“好,好,有孙如此,朕喜不自禁啊!”

第二十六章 什么是皇帝

对于在现代社会就当上了世界首富的朱瞻基来说,钱的多少在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只要不影响他对资源的分配,他根本不在乎自己有多少钱。

在这个时代,金也好,银也好,都是不能吃喝的死物。

他身为太孙,手里掌握的资源根本不是一个有钱人能比得上的。

比如说,明朝海禁,其他人都不能做进出口生意。现在除了郑和那一帮人,就是他一个人能做这些生意,要是不赚钱才怪了。

他以前是年纪小,只能小打小闹。真要让他控制住了国家的整个海贸以及对外征略,每年一千万两,甚至五千万,一亿都有可能。

如今这个世界没有贸易保护,想要占领各国的经济市场,对朱瞻基来说,简直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因为他有整个大明在背后作支撑啊!他拥有的资源,能控制的资源,比后世的美国还要多的多。

而且现在可没有什么国际规则,就是完全的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也没有什么人道主义,哪怕就是种族灭绝,只要有好处,也没有任何人来指责他。

这个时代,他就是自由的,只要他的能力够强。

朱棣的确高兴,朱瞻基能一下子拿出两百万两白银,二十万辆黄金,这就是将近四百万两白银,足够他打一场大型战争了。

不过高兴之余,他也有些好奇,问道:“根据锦衣卫给我的线报,你这几年获利不过百万两,如何来的这五百万两白银?”

朱瞻基笑道:“以货易货,的确获利只有一百多万两,但是孙儿另有两处来钱渠道。其一,孙儿由济州岛将马运到日本,获利甚丰,其二,日本银贵金贱,一两黄金不过兑换六两白银。我大明却金贵银贱,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八两白银,这里面就有三成的利。而孙儿与徐家,张家开设的龙凤银楼,售卖的金银首饰又能多两成利,这就等于多了五成利。皇爷爷只看到了孙儿每笔货赚的钱,却没有看到孙儿在交易中间,只需要控制一下黄金白银的进出,就获利多于贸易。”

朱高炽有些不赞成地说道:“此乃商贾之举,基儿身为太孙,却不宜与民争利。”

朱瞻基反问道:“父王,此民是指何人?”

朱高炽说道:“当然是于银楼购买金饰银饰之民。他们省吃俭用,一文两文积累起来,才能买的一两件首饰……”

“父王难道不知,我龙凤银楼相比其他商户,售价都要低几分吗?我乃让利于民,何来与民争利?”

他一下子有些懵逼了。“果真如此?”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龙凤银楼售价变异,金银饰货真价实,成色更好,所以三年来已经开遍了江浙一带与京师,若我售价更高,何至于让人都乐于来龙凤银楼买?”

对于一个完全不懂经济规律的老古董来说,如此简单的事情他都想不明白,也不愿意去想。“但是基儿你身为太孙,却行此商贾之事,不妥……”

朱瞻基笑了起来,说道:“父王你是受儒家荼毒太深,行事何来高低之分?只有分工不同,大小便利之分。”

朱棣却觉得相当愉快,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一样,与儿孙一同像个朋友一样聊天。

自从当了皇帝,他就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也就是从这个孙儿身上,才能体会到身为人的乐趣,身为父,身为爷的乐趣。

而且,现在听到孙子教训儿子,他也相当愉快,自己的这个儿子,实在有些太迂腐了。

朱瞻基看了看守在楼梯口的王彦和金阔,说道:“金太监,你带王太监去楼下守着,顺便商量一下为皇爷爷抽调资金之事。”

王彦看了看朱棣,见朱棣摆了一下手,连忙跟金阔下了楼。他知道,朱瞻基让他们离开,自然是有些话不愿意他们听到。

自宋代以后,宫廷里就少了一个史记官,或者说再也没有以前那么严格。

不会有人一天二十四个小时跟着皇帝,把他一言一行都记下来,连跟女人上床做了几分钟也记下来。

朱棣换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朱瞻基让人打造的摇椅里面。这个摇椅下面垫着厚厚的棉花,上面再盖一个薄被,即使在这寒冷的冬夜,也不觉得冷。

这是朱瞻基特意让人给他打造的,这个礼物也让他相当满意。

这个时候,他也来了一点兴趣,想知道朱瞻基把人打发走,到底是想说些什么。

这个孙子屡有惊人之举,他已经习惯了他每次带来的惊喜。

四周再无其他人,朱瞻基才又说道:“我纵观史书,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什么是皇帝。”

朱棣一下子睁开了半眯着的眼睛,而朱高炽受惊颇大,差点一下子从椅子上掉了下去。

但是朱瞻基仿佛没有看到一样,继续说道:“从秦皇统一中华,自立始皇帝,后经一千五百余年,有数十个朝代在中华大地诞生又覆灭。为了皇帝这个宝座,这一千五百多年来,经历了无数的战争与阴谋诡计,只是为了登上权力的巅峰。皇帝自诩天子,受命于天,统管全国,予取予求,夺人生死,但是这一切,都只是权力的一面。”

“秦皇是皇帝,万众归心,二世也是皇帝,却成为赵高,李斯的傀儡。汉武帝能驱逐匈奴,汉献帝却只能成为人质。唐太宗能被草原尊为天可汗,宋皇帝却只能向辽称弟。由此可见,皇帝的权力大小,不在于这个位置。”

朱棣坐直了身体,炯炯有神地盯着朱瞻基问道:“那基儿认为,在于什么?”

“下位者劳力,中位者劳智,上位者劳人。孙儿认为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还不全面,因为这里面还缺少两个最重要的因素,一为表,对资源的控制,一为里,对信息的控制。”

“何为资源?”

“金,银,粮食,布匹,军械,技术,包括人,都是资源的组成部分,皇帝能够控制这些,才能让所有人遵从命令,做任何事都如臂使指。”

“何为信息?”

“信乃通信,息为消息。掌握了全国的消息与渠道,不为人蒙蔽,不为人左右。才能利用信息的不对称,让所有人为己所用。”

朱棣激动地全身发抖,一把掀开腿上的薄被,站起身来,在房子里来回踱步。“如饮醍醐啊如饮醍醐!想我朱棣身登大宝十二载,到如今方知什么是皇帝!”

他激动地坐不下来,朱高炽却是有些坐立不安,因为他发觉,自己的儿子说的话,自己竟然听不懂。

他醉心儒学三十载,这些道理都不明白,而自己的儿子学了不到十年儒就不再学儒,却把什么问题都看的清清楚楚,他真有一种年龄都活在了猪身上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还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恐惧,因为他怎么看,自己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

上位者劳人,可是除了身边的人,他连谁都劳不了,连那些人心里想什么,他都不知道。

对资源的控制,他的太子俸禄连日常应酬都不够,他能控制的资源简直少的可怜。

对信息的控制,他至今仍然浑浑噩噩,没有了詹世府的一帮儒家幕僚,他根本不知道外界有什么事发生。

事到临头,也还要靠其他人来帮他解决。

父皇是秦皇,他就只是个秦二世啊!

他真的能当好皇帝吗?他没有半点信心啊!

朱棣终于站住了脚步,看着地球仪沉声说道:“基儿实乃我的朱家之福,大明之福。你想要远征海外,朕准了,但是朕有一个要求。”

朱瞻基单膝跪地,抱拳应道:“孙瞻基领命。”

“你不可涉于险地,好好保护好自己。”

“是,孙儿还要看到我大明成为日不落帝国,怎可轻易涉险!”

“何为日不落帝国?”

“凡我大明国土,太阳永不降落。”

朱棣明白了过来,举起双臂哈哈笑了起来。“天佑我大明!”

古人就是有这点毛病,特别是朱棣,动不动就哈哈大笑,好像不这样就显示不出来他的豪迈似的。

开心过后,他才记得朱瞻基还跪在地上,亲自过来将他搀扶了起来。“大明可无棣,不可无瞻基。此次北征,我愿还想在战场上锻炼锻炼你,但是现在想来,此举不妥。”

朱瞻基有些急了,连忙说道:“孙儿武艺超群,为此次北征已经奋斗了数年,希望能在战场上为皇爷爷效劳。”

“朱家的儿孙,哪能不经历战场!此次北征,你可随行,但不可离中军半步!”

“瞻基遵命!”

让朱瞻基坐下,他才又问道:“出征海外拓土,基儿可有方略?”

“容孙儿细细考虑,郑大使月前方出海,回返起码是后年了,孙儿还有足够时间筹备。”

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站立不安的朱高炽说道:“吾孙胜我,吾儿弱我。太子年过而立,也该清醒过来了。”

朱高炽一听,立即跪在地上说道:“孩儿一定明辨是非,奋发图强。”

他一跪,朱瞻基也不得不跟着双膝跪地,陪着他跪。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朕不图你奋发图强,只望你安于本分。有儿如此,你比我省心啊!”

第二十七章 计划书

永乐十二年的新年,比往年都要冷清一些。从十二月决定了年初北征,整个大明朝都在为这次的北征做准备。

从年前开始,各地抽调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向北平出发,如今基本上已经安置了下来。

朱棣是最重视后勤的将领,各地征讨的粮草,哪怕是过年,也没有间断向北平转运。

这次出征,各地抽调步军四十万,骑兵十万,军马近三十万匹。

京师以及中都大营还有二十万军队,将于明春二月,向北平进发。

有了朱瞻基拿出来的这将近四百万两白银,不要说打这一场战争,再来一场也足够了。

来到这个时代,朱瞻基才知道相比现代人,明朝人的幸福感恐怕还会更高。

首先,明朝的物价低。此时还是明初,银贵钱贱,一两银子能换足足一千钱。而一个馒头,包括包子,只要两文钱,这种馒头和包子都是超大号的,可不是后世那种小包子。

一斤肉一般不超过二十文钱,这十年来,只有一年传猪瘟,猪肉才涨价到过二十五文一斤。

京师的房价比较贵,一般要五十两银子,才能买一座带院子的三间房附带一个厨房。大约有一百五十平米左右。

但是,哪怕是一个普通人,每天的最低收入也在一钱银子以上。

也就是说,京师的最低居民收入,是一个月三两银子,不到两年就能买一个带院子的房子。

而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呢,一般跟壮年男仆人一个价,只要十两银子,等于普通人干三个多月,就能买一个丫鬟或者佣人。

历史上著名的美人潘金莲,因为识字,才卖三十两银子。

这还是普通人,像苏州,湖州一带的丝绸工人,年收入比县令还要高,一年能挣七十两银子左右,他们的收入,一年就能盖一套豪宅,娶老婆,买丫鬟。

物价低,收入高,所以这个时代虽然各方面的享受不怎么样,但是人们的幸福感足足的。

当然,在农村还是有许多穷人,因为这个时代的农民税负高的惊人。还有一些佃户,或者是逃荒逃难的人,也称得上是贫无立锥之地。

但是,这个时代政府有救济院,针对贫民救济,有济养院,针对孤儿救济,还有养老院,针对孤寡老人救济。

看到这些为民措施,朱瞻基一开始都不敢相信,在六百年前的时代,在被抨击的一无是处的朝代,竟然有如此完善的社会福利。

实际上,关于这方面的救济政策还有许多,朱元璋就是穷人家出身,他对穷人的照顾算得上无微不至。

总之这个时代的大明朝,基本上国家能照顾到每一个穷人,不让你活不下去。

将近四百万两白银,加上他开始拿出来的一百万,相当于大明朝一年税收的四分之一了。

当然,不是全部税收的四分之一,因为这个时代,大部分税收收上来的都是实物。

比如农民交粮食,城市居民才按人头交钱,工匠甚至能交做出来的工具,丝绸商可以以丝绸交税。

这个时代当兵,发的俸禄,大部分也是一些粮食和布匹,银钱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朱棣现在是手里有钱,心里不慌了。战争的准备本来就已经差不多了,朱瞻基的这些钱,哪怕是以后战争打完了,大肆封赏,也用不到其中的一半。

皇宫里的年味更淡,怕起火灾,皇宫除了朱瞻基他们这些皇子皇孙能在空旷地方放鞭炮,太监宫女们放鞭炮是要被砍头的。

就连祭祀,他们也只能在指定的地方祭祀,绝对不允许在自己房间里祭拜先人,总之除了厨房,所有地方的明火都要被严格监控。

朱瞻基不是小孩子了,对过年也没有太多的热情,跟朱棣,朱高炽那天晚上长谈之后,他就开始来写计划书了。

攘外必先安内,现在内部不需要操太多心,但是既然朱棣把这件事情交给了他,那他当然是把目标首先对准了倭寇。

明朝初年,正值日本南北朝封建诸侯混战时期。

日本沿海地区一些失意的封建主,纠集武夫、浪人、海盗、走私商人,携带武器,成百上千地到大明沿海各地进行抢劫,他们杀人放火,抢劫财物,无恶不做。

北自辽海、山东,南抵闽浙、东粤,无不常受其害。

洪武二十年十月,倭寇竟侵犯辽东,进犯金州;洪武二十六年,倭寇第二次进犯金州;二十七年第三次;二十八年第四次。

洪武三十年,倭寇的第五次大规模进犯竟然导致了辽东沿海海运竟因此被隔绝。

后来朱元璋去世,建文帝忙着撤藩,内战又起。

一直到了郑和下西洋,明朝海军强势,加上东瀛国内现在比较稳定,倭寇才逐渐消失。

但是朱瞻基知道,他们暂时只是蛰伏了起来,有明一代,倭寇几乎都没有彻底断绝过。

明朝大军想要纵横四海,当然是首先要把家门口清理干净。

跟对付元人一样,朱瞻基从来都不是被动挨打的人,想要治理好倭寇,当然是直接掘了他们的根基。

何况,现在还有一个世界级的银矿等着他去挖掘呢。

前世去日本开会的时候,他还曾经去石见银山博物馆去参观过,所以知道这个位置。

至于另一个生野银矿,虽然知道大名,却不知道具体位置,朱瞻基暂时也就不去考虑了。

石见银山距离海边十公里多一点,想要占据那里,不过是一件很轻易的事情。但是,如果不想让全东瀛的人都联合起来跟大明作对,还是要讲究一点策略的。

除了东瀛,朱瞻基最想发展的还是越南的鸿基煤矿以及石碌铁矿。

相比金银来说,钢铁才是大明最需要发展的。

从越南的下龙湾到石碌,两个地方相距虽然有近三百公里,但是却是海路。

海船的运输量远远大于陆地运输,把下龙湾的煤拉到海南石碌,耗费的成本还要低于从马鞍山到南京的费用。

虽然淮北有煤,但是淮北的煤不如鸿基煤矿的煤,马鞍山的铁矿石含量,也低于石碌铁矿。

所以,哪怕是在海南炼钢,然后再运回大明,成本也要低于在马鞍山炼钢。

朱瞻基现在除了考虑攻略,更多的是在回忆钢铁的发展史。

他虽然在非洲,在南美办了多家炼钢厂,但是技术他真的不懂啊。哪怕就是他的老婆格拉西亚,也要比他懂的多的多。

现在他依靠不了别人了,只能自己回忆钢铁发展史过程中的炼钢技术发展。

他只知道坩埚炼钢,底吹转炉炼钢,还有托马斯的碱性底吹转炉炼钢,用石灰来增加钢水中的碱性分子,后来又发展到了顶吹转炉炼钢法。

坩埚,平炉,高炉,转炉,这些原理他都懂,但是对技术他却一窍不通。

所以,科技的发展他是一点实际帮助力都没有的,他最多也就能引领一下正确的发展方向。

从年三十到初五,朱棣都忙的不可开交,祭祀,大朝会,分批宴请各界官员。

一些活动朱瞻基会参加,比如太庙祭祀,这些是他这个太孙也必须要参加的。现在不熟悉程序,等他当上了皇帝,就会手足无措。

但是大部分宴会他都推掉了,即使参加,也不喝酒。

一直到大年初六,朱棣才算稍微清闲了下来,然后来兴庆宫看了朱瞻基写好的攻略计划书。

这份计划书是周南第一次正式参与国政,不仅他自己重视,就连朱棣也相当重视。

但是一看到计划书,朱棣就楞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看。

因为采取了白话文和标点符号,加上朱瞻基彻底一改过去的公文模棱两可的习惯,将所有的数据精确到位,甚至还用炭笔制作了一些图表。

结果在一般人看来两三千字就能写清楚的事情,朱瞻基却写了一万有余。

但是,这还只是一份大纲,这是时间不够,如果时间足够,他能写二三十万字的计划书出来。

未来一项国家计划和政策的实施,几百万字,甚至写的字用一间房子都装不下,但是在这个时代,朱瞻基为一个计划写这么多字,已经让朱棣震惊了。

特别是他采用的是白话文,横着写,然后加上了标点符号,这些都让朱棣觉得新鲜。

朱瞻基一直安静地坐在一边,不急不躁,等着他看完。

终于看完了最后一页,朱棣抬头问道:“为何用白话来写?”

“孙儿这篇计划不仅是给皇爷爷看的,还要给所有参与计划的人看,哪怕对方不识字,也能让他一听就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事。”

“你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让下面的人岂不是没有了灵活的办事范畴?”

“孙儿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他们需要干什么事,不能干什么事,做好了赏,做不好就罚。”

“为什么需要这么多的工匠和铁匠?”

“开发石碌矿山。”

“为什么需要这么多太医?”

“各地气候不同,瘴气肆虐,只有有医生才能保障将士的安全。”

“……”

“……”

爷孙俩一问一答,持续了半个时辰,朱棣才完全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

临走的时候,他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基儿此举甚好,我也放心了。”

第二十八章 纪纲

过了初八,皇宫里也开始准备了起来。

现在出门不像后世,随便带上洗漱用品就可以了,甚至可以光杆出发,什么东西都买的到。

朱瞻基是第一次出远门,太子妃恨不得直接把皇宫都搬上带走,光是衣服都给他收拾了二十个箱子的。

衣冠鞋帽,配饰,铠甲,刀剑,出门打赏的银豆子,喜欢吃的佐料,衣食住行方面,几乎是样样都要准备。

大军过了元宵节就要出发,朱瞻基也不得不按照习俗,到了徐家和母舅家告别。

张昶还为朱瞻基准备了一件贴身内甲,是用钢丝编制的,价值不菲。

这个时代钢丝和铁丝都需要用人工打出来,然后再编制,淬火,一件钢丝内甲换同等重量的白银都不止。

因为一般人,根本没有这个手艺,不仅需要老师傅亲自打造,废品率还很高。

徐家是徐皇后的娘家,魏国公徐辉祖一系因为徐辉祖曾对抗朱棣,不为朱棣所喜,幽禁到永乐五年去世。

他的儿子徐钦承爵,此人能力一般,是个纨绔二代,也不为朱棣所喜。

徐钦年龄跟朱瞻基相差不远,曾想巴结朱瞻基。不过朱瞻基这个人只重视才干,无能之人根本不搭理他。

所以现在他跟徐辉祖一系关系生疏。

朱棣与徐皇后的四弟徐增寿关系最好,徐增寿在朱棣靖难之役之时却因为心向朱棣被建文帝所杀。

也因此,朱棣两次追封徐增寿一系,并且世袭定国公。

不过朱瞻基也瞧不起现在定国公徐景昌,因为朱棣的关系,面子上过的去而已。

辞别的时候,他也就只去了定国公府。

徐景昌倒是想要巴结深受朱棣宠爱的朱瞻基,只是朱瞻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进府短暂寒暄后,就起身告辞。

徐景昌一直将朱瞻基送到了大门外,出来却见到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带着十几个人守在大门外。

纪纲的职位级别虽然不高,但是全京城,除了皇帝,谁敢让他在门外等候!

要不是朱瞻基还在,徐景昌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那么一瞬间,他还以为纪纲是要对他动手了呢!

见朱瞻基出来,纪纲这才率领众人迎了过来,单膝跪地行礼。“臣锦衣卫指挥使拜见太孙殿下。”

朱瞻基跟纪纲只是脸熟,两个人虽然在解缙的事情上闹过一点矛盾,但是解缙顺利地被放了出来,他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

虽然历史上对纪纲的评价不高,但是朱瞻基对他其实很欣赏。因为皇帝的身边,就是需要这样一条凶狠的恶狗来震慑众人。

君不见崇祯被一伙文人忽悠的撤了锦衣卫,然后就变成了亡国之君。

“纪指挥使免礼,你是我皇爷爷得力干臣,可不敢当指挥使大人如此大礼。指挥使大人是找徐公爷有事?”

朱瞻基作势去扶,纪纲也就顺势站了起来,他身后的一帮锦衣卫也一起站了起来。朱瞻基这才看见人群里还有杨章德,心里有些明白了过来。

“臣是来见太孙殿下的。”

徐景昌一听,心情一下子就放松了,踏实了许多。“此处非合适之地,太孙殿下和指挥使大人不如进去详谈。”

纪纲看了看朱瞻基,试探地说道:“臣在前面酒楼已备下了酒席,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想要对外攻略,也离不开锦衣卫的支持,所以朱瞻基并无不悦,他也很想跟这位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狠人多接触一下呢!

“指挥使大人深得皇祖父重用,孤也是仰慕已久,怎会辜负厚意,带路吧。”

李亮牵过来了朱瞻基的马,众人纷纷上马。

除了街坊,来到了大街上,这里靠近秦淮河,算是繁华商业区,又是新年期间,街上倒是热闹的很。

不过他们这六十多人,六十多匹马的队伍,众人纷纷见了都让在了路边。

不管是锦衣卫,还是羽林卫,还是內监,都是很能唬住普通人的。

纪纲骑马陪在朱瞻基的身边,只是稍微落后半个马身。“殿下平日少有出宫,想必也很少见识京城繁华吧?”

繁华……朱瞻基暗想,要是让你见识一下21世纪的城市,你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繁华。

“百姓安居乐业,能享受这平静生活,不正是我们这些为政者应该做的吗?”

纪纲想了一下,才明白了朱瞻基的话,陪笑说道:“殿下语有深意,用词新鲜。为政者……这个词用的好,比当官的要好听百倍。”

他想用话题勾起朱瞻基的玩乐之心,但是朱瞻基一句话却反过来提醒他的责任,这也让他不敢再试探朱瞻基,生怕在朱瞻基的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就得不偿失了。

只要今天能挂上这个关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来到了纪纲预定的酒楼,旁边就是一家属于朱瞻基的龙凤银楼。银楼生意不错,进进出出的人不少。

纪纲顺着朱瞻基的视线望过去,笑道:“整个京师都知道殿下的银楼货真价实,用料实称,如今其他银楼的生意都没有殿下的银楼生意好。”

“商贾,小道而已,不值一提。”

朱瞻基虽然这几年也进过酒楼,却是第一次六十多人,六十多匹马的大部队一起来。

街边的拴马桩都不够用,但是纪纲只是招了一下手,就蹿出来了三十多个锦衣卫。他们牵着剩余的马到别处安置,朱瞻基率先进入了酒楼。

生长在皇宫,就已经是这个时代最为奢华的宫殿了,一间普通的酒楼,装饰的再好看,也就那个样。

在没有玻璃,没有大窗子,没有漂亮灯光的年代,一切都回归自然与朴素。

朱瞻基坐在背对窗户的上座,对桌子上面的八道点心没有丝毫兴趣。请了纪纲和玄真他们坐下,才开口问道:“指挥使大人今天特意到定国公府找孤,不知有何事?”

纪纲想要站起来,被朱瞻基挥手说道:“坐下说,不在乎那些个虚礼。”

纪纲嗯了一声说道:“今日特意来找殿下,有三件事想禀告殿下。第一件事,陛下让锦衣卫为殿下安排四个护卫,一方面是保护殿下,另一方面也是希望锦衣卫日后能多多沟通,就不会再出现解缙那样的误会了。”

朱瞻基觉得纪纲这个人格外有意思,虽然没有见识到心狠手辣的那一面,但是这个官当的还真不赖,什么话都张口就来,却又让人听了舒服。

全京城都没有人不知道解缙是太孙的儒学师父,他却还能偏偏装作不知道来自欺欺人。

不过朱瞻基当然不会点破,笑着点了点头问道:“那第二件呢?”

“因为解缙这件事,臣一直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也怕殿下恼了微臣,所以不敢打扰,今天借着这个机会也正式向殿下道歉,并备上薄礼,希望殿下能既往不咎。”

朱瞻基故意装作沉吟了一下才说道:“锦衣卫是干什么事的,我们心里都清楚。何况,发落解缙是皇祖父的意思,跟你们锦衣卫也无关。只要你能认清自己的位置,哪怕明天就是把李亮给抓进大牢,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臣明白。”

“不,你不明白。”朱瞻基看他愣住,笑了一下说道:“你不了解孤的为人,孤也不怪你。锦衣卫是皇祖父的一把刀,说难听一些,就是皇祖父的狗。刀要对别人有威胁,狗也要认清被咬的人,不能乱咬。否则的话这条狗不如不要。孤呢,从来不会在乎一些阴谋诡计,因为天道在孤这里。”

朱瞻基站起身来,反身来到了窗户边,打开了窗户说道:“这朗朗乾坤,这赫赫大明,这花花江山,唯德才兼备之人才能拥有。孤的心里装着整个大明,你以为孤会小心眼地记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你记仇?不要说是我的儒学师父,哪怕是孤更在乎的人,在这江山面前,也微不足道。”

纪纲躬身施礼道:“微臣以小人之心妄自揣测殿下,请殿下恕罪。”

“孤不怪你,何来罪恕?只要你能一心为公,不以私利己苟且,孤不仅不会怪你,还会更重视你!”朱瞻基话锋一转。“不过纪大人位高权重,孤又只是一个无权无力的太孙,孤的意见想必是不重要的。”

纪纲却再次单膝跪地说道:“臣斗胆请殿下肃清左右……”

朱瞻基摆了摆手,李亮和玄真,一清子,包括两个锦衣卫的指挥佥事,还有杨章德他们都默不作声地退出了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什么话,说吧。”这一次,朱瞻基并没有叫他起身。

他依旧跪在原地沉声说道:“微臣乃陛下一手提拔,从不敢有二心。但是微臣也怕,这些年死在微臣手里的文武官员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我纪纲虽然是陛下的一条狗,但是对纪家来说,微臣是家族的一片天,微臣一人死不足惜,却不想家族也受微臣牵连。”

历史上说纪纲谋反,这当然是骗人的,他连军权都没有,靠什么谋反?

无非是兔死狗烹而已,当然也与他跟汉王牵扯有关,至于跋扈,肯定是有的,但是不至于那么夸张。

作为一个孤臣,文武不靠,只靠锦衣卫。没有了皇权的支持,他什么也不是,若他是无脑之人,根本混不到现在的地位。

第二十九章 投靠

朱瞻基故意说道:“我不知道这跟孤有什么关系。”

纪纲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微臣是陛下对付文臣的一条狗,这些年微臣自认尽心尽力。但也正是如此,死在微臣手里的文臣不知凡几。所以微臣成了那些文臣的眼中钉,肉中刺,无不以除掉我为己任。微臣自知在文臣面前落不着好,但是偏偏太子殿下与那些文臣走的很近,包括殿下的几位儒学老师,大多与微臣有恩怨。殿下不受那些满嘴仁义道德的儒家学士左右,但是太子殿下却对他们百依百顺,所以微臣面对汉王的拉拢,也只能顺水推舟。不过,微臣绝对没有做过任何针对殿下的事,只是为汉王殿下提供了一些方便。”

朱瞻基脸上露出了笑容,声音越发温和了。“那你今天为何会跟孤提起?”

“殿下明鉴,微臣不得不如此,但是现在也不过饮鸩止渴,掺和夺嫡之事,微臣将会死无葬身之地!”

“孤问你为何跟我提起?”

“以往殿下年岁尚小,虽得皇上宠爱,微臣却不知殿下是何等之人。今日得见天颜,只愿殿下垂怜,愿粉身碎骨相报。”

“汉王似乎比孤更得勋贵及军中将士仰慕吧?”

“汉王殿下勇猛却无谋,行事多极端却无周全。况且他不占大义,不得朝堂诸臣青睐。微臣过往也是不得不虚与委蛇。今日得与殿下单独相见,才知殿下方是天授神权之人,只愿能有追随殿下的机会。”

许多穿越者穿成上位者,往往都有一种总有刁民想害朕的忧虑。

但是朱瞻基没有。

之所以会有这种思想,是因为那些穿越者之前都是下位者,底层人士。

他们面对他们控制不了的层次,把握不了的状况,总会有一种心虚的感觉,所以总会觉得有人要害他。

但是朱瞻基在现代社会就已经是社会顶层人士,交往的都是各国领导人,社会顶层人士。

连一国总统,国王,军阀见到他,都要小心伺候,巴结,或者是笼络,面对这些历史上的任务,他也没有丝毫的崇拜感。

任何一个历史人物,哪怕位极人臣,哪怕名垂青史,其实也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朱棣身为一国皇帝,也会感冒发烧。解缙身为明朝三大才子之一,也会拉肚子。

已经有了两世的人生经验,朱瞻基在任何人面前都有一种天然的优越感和俯视感。

纪纲再凶恶,也只是面对文臣,面对普通人。在皇室面前,他始终只是一条凶恶的狗。

只要不是把他逼入绝境,他是不敢反噬主家的。

他是一个聪明人,他认识到了太子已经被一帮文人忽悠住,在太子面前,他落不了好。

所以面对汉王的拉拢,他不主动,也不拒绝,顺便在汉王面前做点人情。

但是他又绝对不敢掺和进夺嫡,因为这就超过了危险警戒线,超出了他作为一条狗的本分。

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很危险了,几乎满朝文武都不喜欢他。

朱棣已经五十多岁了,又能护他多久?而且,当除掉他,比留下他有更大的利益的时候,就会是朱棣第一个动手干掉他。

老朱家这一套玩的比谁都花,洪武时期的丞相胡惟庸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而这个时候,朱瞻基有意在他面前地处一个橄榄枝,他就当成救命稻草给抓住了。

他的确很聪明,看出了朱瞻基在朱棣面前的影响力,看出了能在太子面前保住他的只有朱瞻基,也看出了朱瞻基比汉王更有上位的优势。

而他也狠得下心,见到一个机会就把一切都押了上来,毫不犹豫地就赌上了身家性命。

朱瞻基不怕控制不了他,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时代,在这个上位者对下位者可以予取予求的时代。有了天然优势的朱瞻基如果不能控制他,只能说明自己无能。

但是朱瞻基还想再考验一下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问道:“起来说话吧……,孤有一个疑问,虽然与指挥使大人有过几面之缘了,但是我们这还是第一次相处。你为何就能押注在孤的身上,而不是汉王呢?”

纪纲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算是过了第一关了。

“因为殿下给我的感觉和皇上一模一样。不管是太子,还是汉王,他们心里想什么微臣都能猜到七八分,但是面对殿下,却又深不可测的恐惧。纲乃孤臣,既然是孤臣,就必须要有一个完全值得信赖的依靠,太子殿下不行,汉王殿下也不行。”

朱瞻基把孤又改成了我。“我行不行暂且不说,我问你,今天之后,你准备怎么做?”

“殿下让微臣做什么,微臣就做什么。”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那你等会儿就觐见皇爷爷,把我们说的一切,都跟他坦白。”

纪纲先是大惊失色,想要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没有说出口。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过来,又起身准备下拜。

朱瞻基对明朝的礼节厌烦透顶,动不动就跪。“我说过,不在乎这些虚礼。”

纪纲犹豫了一下,坐回了凳子上。“微臣谢殿下指点。”

朱瞻基说道:“你的处境很危险,但是越是这个时候,你越是要坚定不移地跟着皇爷爷走。押注太子,押注汉王,只会让你更危险。反倒是跟我亲密一点,只会让皇爷爷开心。知道为什么吗?”

“皇上年纪大了,对权力看的更重。押注太子和汉王,是跟他争夺权力,微臣的位置太重要,绝对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押注殿下,却只是押注未来,跟皇上现在的权力没有冲突。”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你现在的危险处境,有皇爷爷的一大半责任。你越是坦白,越是诉苦,才能让他念着你的好,对你自己是有好处的。记住,一切按照皇祖父的意见做。不过……,想要长久享受荣华富贵,我送你一句话。”

“殿下请讲……”

“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他揣摩了一下,抱拳说道:“微臣一定铭记在心,不负殿下所望。”

朱瞻基感觉今天跟他说的已经差不多了,今天看似两个人都掏心窝子了,但是目前还在相互试探阶段。

纪纲没有这么容易就完全相信朱瞻基,朱瞻基也不会这么快就完全信任他。

哪怕今天纪纲过了朱棣的这一关,两个人最起码还要磨合一段时间,才能真正信任对方。

“日久见人心……来日方长啊!去把人叫进来吧,我也有点饿了。”

虽然不知道纪纲跟朱瞻基谈了些什么,但是众人再次进来,看到朱瞻基和纪纲相处的不错,气氛也登时融洽了许多。

纪纲这才想起来说道:“微臣三年前去云南办案,得了一块天外陨铁,坚固无比。知道殿下喜欢横刀,纲特意请了工部的马三群大师傅,费了整整六日,才打造出了一把横刀。还请殿下笑纳。”

现代社会朱瞻基更喜欢枪,但是现在明代初期,火枪的制造粗糙的吓人,根本享受不到玩枪的乐趣,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玩刀。

既然是送朱瞻基的礼物,请的优势熟悉朱瞻基喜好的大师傅打造,所以不管是刀鞘还是刀柄,都是朱瞻基喜欢的简约样式,不过因为为了彰显皇家气派,所以刀鞘上面镀了一层黄金龙纹。

如果是别的礼物,朱瞻基没有多大兴趣,但是一把横刀,朱瞻基还是很有兴趣的。何况,既然接受了纪纲的投诚,他的第一次送礼,也不好不收。

“工部的马三群手艺的确没得挑,也熟知我的喜好,你找他打造,也是摸清了我的底细啊。”

纪纲笑了笑,说:“殿下看看这把刀有什么不同。”

接过了横刀,朱瞻基已经发现了不同,虽然这把刀大小跟其他刀差不多大小,但是重量最少重了一半。

他登时好奇心大起,握住了根据他的手型打造的刀柄,抽刀出鞘。

刀身乌黑,还有钢材折叠打造时候的自带花纹。这把刀刀柄大约二十五厘米长,刀身大约一米。

尾部的刀背有一厘米厚,中间略薄,到了刀尖的位置,又特意加厚了一点。

这是为了给刀尖位置增加一点重量,便于骑马挥刀斜砍。

朱瞻基作为爱刀之人,一眼就看出了不同。“一共折叠了几道?”

纪纲有些自得地说道:“整整九道,两个徒弟花了两天时间不间断锤炼,才打造成型。”

横刀也就是所谓的唐刀,跟日本武士刀唯一不同的地方就是横刀是直的,而武士刀有弧度。

一般的横刀都是采用包钢法打造,耗时费力。但是这把刀却只是采用了陨铁打造,所以没有采用包钢法,而是折叠法锻造。

朱瞻基将刀完全抽了出来,左手拿着刀鞘,右手握刀试了试重量。整把刀大约在十二斤左右,因为打造的师傅熟知朱瞻基的喜好,所以整体的重量分部非常适合他的习惯。

不过十二斤的重量对他目前来说有点重,短时间趁手,长时间就有些累了。

但是他还在发育,这个重量非常适合他。用一般钢铁打造的横刀只有五六斤,即使加长加厚,也不过七八斤,这把刀的材料不同,才能有如此重的重量。

比划了几下,朱瞻基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我很喜欢,这把刀我要了。”

见朱瞻基收下了这把刀,纪纲满意地笑了起来。

第三十章 心态

朱瞻基越是把玩,对这把刀越是喜欢。

看不出这把刀的材料成分,但是这把刀的密度比一般钢铁最少重了一半,跟铅的比重差不多。

跟水比起来,如果水是1,钢铁的比重是8左右,铅的比重是11点多,黄金的比重是19。

他试着扳了一下,又砍了一下桌子试了试震动的频率。这种金属的硬度足够,虽然缺少一些韧性,但是重量足够,硬度足够,韧性可以不去管它了。

看到朱瞻基如此喜欢这把刀,纪纲觉得,自己的这一番苦心没有白费。

不过他还在担忧,去了宫中跟朱棣坦白自己现在投靠皇孙,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直接拉自己去砍头了。

但是看到朱瞻基如此自信,他决定还是相信朱瞻基一次。

朱瞻基心里其实也在考虑纪纲的事,他即使不掺和夺嫡,光凭他的仇人满天下,好日子也不长了。

不过自己现在一插手,等郑和回来以后,再带他去南洋那边躲两年风头,他的危险才算过去。

朱瞻基就是看中了他够狠,够毒,他现在从头开始发展,需要这样的一个人帮他立威。

他原本看上了杨章德,但是杨章德现在的地位太低了,对朝堂的事务谅解不多,眼界也不够宽,想要获得重用,还需要好好打磨几年。

朱瞻基算了一下,郑和回来就要差不多两年,然后在修整半年。也就是说,最早两年半以后,他才能发展对外攻略。

这两年半的时间,也能把杨章德培养起来了。

不过,那个时候把纪纲带上船,杨章德也接不下锦衣卫。毕竟现在的锦衣卫是一个总人数达到数万的全国性间谍组织和调查机构。

接管锦衣卫,需要的不仅仅是武力够强,心肠够狠,更需要有超强的领导能力和组织能力。

何况,杨章德到底能不能培养起来,现在谁也不确定。

从朱瞻基进入了酒楼,这里就被羽林卫和太监们层层监督了起来。

特别是厨房里面,有两个对各种毒品经验丰富的验毒太监,从原材料到炒菜,每道菜的工序都盯的死死的。

“这个羊肉火候不要太老,太孙殿下喜欢吃嫩一点的。”

“陈奉御,禁言。太孙的爱好是随便可以泄露的吗?”

奉御不是名字,而是职位,比长随低了一级,也算是个太监中层。听到同伴的话,他哎哟了一声,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瞧我这破嘴,失言,失言,多谢杨奉御提醒。”

厨房里的厨师原本把耳朵都竖了起来,现在听到他们的话,一个个都又装作没有听见了。

在太孙面前当差,是除了给皇上当差以外,宫里最吃香的职位了,竞争性极强。

而且太孙手脚大方,制度虽然严厉,待人却很宽厚,从来不会无缘无故打骂和处罚,在兴庆宫做事安心。

如今金阔调回来了,却升任了太监。余先要调到宁波市舶司,太孙身边就差了一个少监。

加上余先已经决定把兴庆宫的长随谢全也带走,又空了一个长随的职位。所以他们这些太监之间明着不敢斗,暗地里竞争也很激烈。

陈奉御原本想要多表现一下,却忘记了太孙的嗜好什么的,是都不能外泄的。

他一边懊悔,一边想着该如何弥补这个错失。

楼上的大包厢里,坐在上席的朱瞻基姿态优雅,却飞快地吃掉了一份又一份的饭菜。

一帮锦衣卫的人第一次见到他吃东西,都暗地里吃惊,这哪里像个太孙,简直像个饿死鬼啊!

纪纲却知道一点,因为从小习武,太孙的饭量一直很大。除了饭量大,还天天都用名贵中草药内服外泡,海量的银子都花了去。

只是看着他依旧瘦削的身体,平坦的腹部,真不知道那如山的中药都吃到哪里去了。

不过这件事是绝对不能打听的,否则的话就是居心叵测了。

自己一边吃,一边听着四个锦衣卫的自我介绍。除了杨章德,另外三个人也都表演了一番拳脚功夫。

能够被派到自己的身边来,除了身家清白,当然都是有一些特长的好手。

杨章德就不用说了,心思狠辣,武艺高超。

另外三个也都不弱。

冯小年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擅长勘察,办案。

姜万利却是擅长情报分析,记忆力超群。

最后一个叫褚松,干过的部门最多,对朝堂内外的基本情况最熟悉,属于是百事通一类的人物。

朱瞻基毫不掩饰杨章德已经是他的人了,吩咐说道:“你们四个自成一个小组,由杨章德管理。平日里也接受李亮的调度。这次去北方,你们要多受一点苦,回来后我论功行赏。在我身边做事,我只要求三点,忠诚,嘴紧,能干。另外,不要仗着我的势,做出欺压良民的事情来。”

四人都单膝跪拜:“是!”

现在他的身边,最开心的就要属李亮了。金阔现在不直接管朱瞻基身边的事,一直压在他头上的余先又调走了,他也终于混成总管太监了。

他一直都是以王彦为目标的,以后朱瞻基要是能得登大宝,他能混成司礼监太监,那就不负此生了。

“李少监。”

“奴才在。”

“跟他们四个好好说说宫里的规矩,我的规矩。眼瞅着就要出发了,这几天你们暂时不用到宫里当差,去北平的时候,直接找李亮报道就好了。”

众人纷纷躬身抱拳。“谢殿下恩典,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过年的,别动不动就死。在我身边干,只要守我的规矩,包你们荣华富贵,光宗耀祖。”

朱瞻基的声音并不大,甚至还带着一点不经意,一点调侃,但就是这样的态度更让人信服。

纪纲看着这个十六岁的年轻人以一种老练的态度掌控全场氛围,真的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佩服。

在朱棣的身上,他也能感受到这种自信,但是在太子和汉王的身上却感受不到。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赌上一把。

当然,这也跟他想要摆脱现在的困局有关。

汉王那边逼的越来越紧,但是他绝对不想掺和进汉王的阴谋里面,成为他手里对付太子的刀。

那个时候,朱棣绝对是要第一个对付他。

以前他不知道该如何解决,但是从朱棣对太孙的维护,他才想要借太孙来破局。

只是太孙却又逼着他去跟朱棣坦诚,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朱瞻基一起回了皇宫。

他不知道,朱瞻基这是在用他试探朱棣的底线。

以前,从来没有接触国政,朱瞻基扮演着一个稍微有点天才的太孙,讨好朱棣就可以了。

但是现在,朱瞻基负责对外拓土,那么肯定需要发展自己的势力。

朱高炽当了十年太子了,仍然只能在朱棣画的小圈子里发展,稍微想要伸出爪牙,就会被剁掉。

朱瞻基可不想当一个这样被遥控的木偶,他想看看,朱棣到底能给他多大的空间。

发展对外势力,文官的作用很小,总不能让文官用嘴巴,用文字去教化语言不通的异族。

最有效的武器,还是大明庞大的军事队伍,然后,利用锦衣卫组织一个信息网。

朱瞻基不知道纪纲是什么时候被朱棣干掉的,既然这个人才朱棣不想用了,那么朱瞻基当然想要捡起来用。

但是皇帝的思想从来不能用一般的思维来衡量,哪怕是朱棣觉得食之无味的鸡肋,也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到的。

在皇权面前,任何感情都要往后排。

朱瞻基从来没有想过跟朱棣来争权,但是,他也必须要有一个可以控制的利益团体,而不是只是当一个傀儡。

谨身殿大堂里,朱棣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距离他五步之远的台阶下,跪着满头大汗的纪纲。

已经整整一炷香的时辰了,朱棣都没有发出半点声音。既没有让他起身,也没有让左右将他绑了下狱。

他不敢抬头,只能等待朱棣的裁决。

朱棣一直很清楚季刚是个什么样的人,有野心,善投机,心狠手辣,却又手腕高明。

建文二年,朱棣率领大军与建文帝五十万大军激战于德州以北。建文帝的护国军战败南逃,燕王攻破德州城。

五月,朱棣率领二十万铁骑路经临邑,临邑自古有宿安店。朱棣路过此地时,宿安人纪纲与同乡穆肃结伴投军,纪纲冒死扣住他的坐骑,请求自愿跟随燕王效命。

朱棣试过纪纲胆略过人,弓马娴熟,当即将他收为帐下亲兵。

从一开始,纪纲就是依靠投机手段入他门下。

短短十三年的时间,纪纲就用他高明的手腕从一个亲兵到忠义卫千户,一直做到锦衣卫指挥使。

朱棣自认这个人还是很好用啊,但是必须要有高明的手段才能控制住这个野心家。

基儿能控制住这个人吗?这把刀会不会反过来伤到他自己?

但是旋即,朱棣意识到了,自己最担心的竟然不是孙儿朱瞻基要跟他抢权,只是担心他能不能控制纪纲。

这一瞬间,朱棣就明白了过来,自己的确是老了,到了该好好培养继承人的时候了。

即使基儿手段略有不足,有自己帮着压阵,这纪纲也翻不了天。

海外种族繁多,情况复杂,基儿也的确需要一个狠人来帮他清理障碍。

第三十一章 银山

“纪纲。”

“臣在。”

“抬起头来。”

纪纲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朱棣,又垂下了眼睑。

朱棣没有直接把他下狱,那就说明,他已经原谅了自己以前做的一些小动作。

也说明,太孙让他来跟朱棣坦白,虽然是冒险,但是同时已经把他从以前的险境中拯救了出来。

现在,他不用在担心那帮文臣对他不利。

现在,他不用再担心汉王逼着帮他做事。

现在,他也不用再担心朱棣拿他来平息民愤。

虽然今天的主动坦白的确是冒险,但是这场冒险绝对值得啊!

纪纲此时的心里满是激动,一步跨过,海阔天空,真是万幸啊!

但是旋即,他又突然想到,太孙怎么就能确定他没事?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现在明确投靠太孙,为什么皇上会放过他?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你游弋两端,更掺和朕的家事,本该是死罪。不过念你过去也算立下些许功劳,为汉王做事也是被迫,情有可原。如今太孙既然愿意保你,我也就暂时记下你这条命。太孙年幼,心高气傲,朕也希望他能多经历一些磨砺,就允你协助太孙筹备外征事宜。”

“陛下宽宏大量,臣感激不尽,愿以这条狗命为陛下效死,为太孙效死。只是……何为外征?臣愚钝……”

朱棣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心不在焉,把还没有决定好的事情泄露了出来。

不过此时除了贴身侍卫和太监,也没有外人在,所以朱棣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此事你问太孙即知,详细方略即使朕也知之甚少,一切交给了太孙。记住,此事暂且不要外泄,否则那些腐儒又会以各种仁义来说三道四。”

“臣不敢。”

“起来吧,好歹也是三品大臣,不要动不动就跪……”

纪纲暗自腹诽:不跪,不跪就要砍头啊!

“朕也知道你的难处,如今朝堂内外都是你的仇家,稍有不慎就是覆家之祸。不过,只要你好好辅佐太孙,朕保你纪家无事。”

“为陛下效死乃臣之本分,能得陛下挂碍,臣虽死无悔。”

“下去吧,去兴庆宫看看太孙有什么事要让你办。”

兴庆宫内,因为现在地球仪在二楼放着,二楼已经成为了禁区。除了少数几个人,就只有薛尚宫和四个小宫女才能上楼打扫灰尘。

除了薛尚宫,这四个小宫女也怕是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出宫门。

为了方便,朱瞻基现在也搬到了一楼居住。

他的卧室在西房,共四间,中堂是会客场所,东侧就变成了办公的地方。

如今兴庆宫可以说是宫城内保护最严密的地方,最外层是一百二十九名锦衣卫组成的防卫层,他们没有进入兴庆宫的权力,只能在外围保护。

然后是内侍省外班太监,一共有六十名,负责沟通内外。

最里面就是直属于兴庆宫的三百多名太监和一百多宫女,他们一般不得授权,连出入兴庆宫的权力都没有。

宫城由四卫分别把守,而锦衣卫作为皇帝的亲卫,负责看守的是宫城最重要的午门。

作为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在宫城的前宫还拥有一定的特权,直接被下属带到了兴庆宫。

皇上让他加强兴庆宫的外围保护,他一开始还只以为是皇上宠爱太孙。

但是看到如今严密的三层保护,他才意识到,兴庆宫肯定有他不知道的秘密。否则的话,这里的保护不会比谨身殿的保护还要严密,那里可以算是皇帝的御书房啊!

李亮迎了出来,见到纪纲就打了个千笑道:“指挥使大人,太孙殿下知道你要过来,在书房等你呢,请跟我来。”

“李总管请……”

纪纲想着朱瞻基身边的一些重要位置,如今余先去宁波市舶司担任镇守大使,这个李亮眼看就要飞黄腾达。自己想要跟太孙维护好关系,这个李亮以后也需要好好维护关系。

可惜的是今天一件事连着一件事,没有准备,回头再给这个李亮准备一份重礼。

跟着李亮进了门,纪纲发现这里的屋内都铺了木地板,除此之外,没有半点装饰。

太孙不喜奢华,看来是真的。

绕过了屏风,来到内屋,朱瞻基瘦长的背影就进了纪纲的视线。他站在一张羊皮地图前面,似乎根本没有发觉纪纲已经进屋。

纪纲不敢再马虎,今天在皇上那里过了这一关,以后他就属于是太孙的人了。

所以他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臣纪纲见过殿下。”

“免礼。”朱瞻基转身跟纪纲招了招手说道:“今后指挥使大人无需客套,我这个人从来不在乎虚礼。过来看看这张地图。”

纪纲起身站在了朱瞻基的侧后方,看向了墙上挂着的地图,端详了一阵,他才开口说道:“臣看这似乎是东瀛地图,却比我大明绘制的地图更精细。”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大人对倭寇一事如何看待?”

纪纲一时之间不知道朱瞻基的心意,但是刚才听朱棣说了外征,他就猜到了朱瞻基有可能是想对东瀛用兵。

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一个不慎重,就会导致轩然大波。

因为高皇帝朱元璋在位之时,就把东瀛列为不征之国,现在要是对东瀛动手,那就是违背了高皇帝的法旨。

那些腐儒们,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站出来说三道四。

而且如今的应天府东瀛人士可不少,国子监就有数百东瀛学生,京师也有数千东瀛各势力代表。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民族的学生以及各国代表。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对东瀛用兵,只会引起各国的恐惧。

纪纲仔细考虑了一下才说道:“倭寇乃是皮癣之痒,特别是近年来,随着我大明威名远扬,倭寇近乎绝迹。殿下……臣以为,打击倭寇容易,征略东瀛艰难。”

朱瞻基笑了起来,回过头看着纪纲。他虽然只有十六岁,却比纪纲还要高半个头。

纪纲看着他跟朱棣近乎一样的相貌,就连那满不在乎的眼神,都跟朱棣一个模样。

“殿下,臣难道说错了?”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谁说孤要征略东瀛了?东瀛乃是曾皇祖列入不征之国的地方,孤当然不会远征东瀛。只是孤在前些时日查阅大明史,曾看到我大明沿海保守倭寇之乱,所以才留意了此事。”

纪纲有些摸不清朱瞻基的态度,抱拳说道:“臣愚钝,不明殿下之意。”

朱瞻基让开了半个身位,让纪纲上前了一步,说道:“这份地图,是孤前些时日获得的,大人请看这个位置……”

纪纲仔细看了看朱瞻基手指的位置,那里被做了一个三角符号,只是不明明白代表什么意思。

不过朱瞻基主动说了出来:“此处乃出云国,如今是京极家族辖地,此地田仪村,山主人是三岛清右卫门。根据我得到的消息,这里有一座银山,储量达到一万万两白银以上的银山。”

“一万万两!”

纪纲被这个数字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有这个概念。整个大明如今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多白银啊!

朱瞻基却很清楚,石见银山从十五世纪末期开始大规模开发,到了十六世纪以后,特别是十七世纪,每年出银四十吨左右。

这就等于每年出银百万两以上,而这座银山整整开发了四百年,储量无可估量。

朱瞻基之所以盯上这里,是因为这里是距离大明最近的银山,而且距离海边不到十公里,便于开发和运输。

大明朝缺少白银,缺少铜,却好金,没有这些资源,物资的交换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收税收的都是实物,发俸禄发的也是实物,光是这一点,就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但是如果有了可以制造货币的资源,那么一切就可以变的简单起来。

经济是一个国家稳定的基础,在如今大明朝政治稳定的基础上。想要国家的经济运转变的高效和快速,首先就是建立稳定的货币系统。

官员领个工资都需要几十个下人赶着大车去拉粮食,去肩扛手拉,回到家里还要处理各种用不上的东西。

这样的经济环境,想要快速发展,只是做梦。

前世有多家银行的朱瞻基对这一套并不陌生,在这个时代,想要建立货币系统,指望印纸币是不现实的。

像朱元璋那样搞,只会把经济搞的一团糟。

有了丰富的货币储备,才能建银行,有了银行,然后才能利用防伪印刷技术,建立汇票制度,然后才能逐渐发展纸质货币。

在21世纪,银行的建立都还需要一定比例的黄金储备,现在就想脱离这些储备直接搞纸币,那是找死。

在距离大明这么近的地方,就有这么大一座银山,如果不取,那才傻了呢!

但是如何取,却是需要策略的。

朱瞻基并没有想要跟纪纲介绍所有的情况,信息的控制,也是上位者控制下位者的手段。他绝对不会让除了朱棣和朱高炽之外的所有人,知道所有的情况。

即使是纪纲,也只需要知道他该知道的事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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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锦衣卫的前途

“纪大人,在你看来,锦衣卫以后的路应该如何走?”

话题突然转到了这里,让纪纲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连忙说道:“对于此事微臣并无考虑,一切遵从皇上的意思。”

朱瞻基扬了扬手,请纪纲在书房里的椅子上坐下,李亮立即让两个小太监搬了一个炭盆过来,放在了两个人中间。

朱瞻基坐下之后,伸手在火上面烤了一下有些冰凉的手,才说道:“锦衣卫原本是皇上亲卫,负责看守宫城的午门。从曾皇祖到皇祖父,都利用锦衣卫来干一些不方便交给其他部门来干的事。这就导致了锦衣卫逐渐变成了一个朝堂之外的畸形组织。”

纪纲询问道:“畸形?殿下的意思是说怪物?”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朝廷的各个部门,都有自己的一套制度,有权力的衍伸,也有权力的制约,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

纪纲想了一下才点头说道:“臣明白。”

朱瞻基又说:“但是锦衣卫不一样,因为直属皇上,所以锦衣卫不仅对文臣有监察,侦缉的权力,对武将,勋贵同样也有监察和侦缉的权力,后来更是发展到了拥有自己的审查和监狱系统。这就导致了锦衣卫的权力除了皇上,其他人都没有制约的能力,这也是锦衣卫一直备受各界仇恨与指责的地方。”

纪纲很清楚,太孙的话还比较婉转,现在朝廷内外都恨不得与锦衣卫不共戴天。

如果没有皇上的支持,他纪纲包括锦衣卫旦夕之间就会被连跟拔起。

这也正是纪纲最害怕的地方。

纪纲点了点头说道:“臣也知道这些,但是臣只能按照皇上的旨意行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所以,我为你们锦衣卫也设想了一条可以长久发展的道路,那就是自我约束,分离权责。锦衣卫不能一直这样发展下去,发展到最后,只会让权力失去控制。”

朱瞻基虽然对历史不算清楚,但是也知道朱棣后来为了约束锦衣卫,又搞出了一个东厂。

这也导致了宦官干政的发展。

朱瞻基绝对不希望后面继续走这条老路,宦官还是一直继续为皇家服务,帮内库赚钱就好了,政治,绝对不能让宦官来碰。

而要制约锦衣卫,其实非常简单,那就是把锦衣卫的审讯机构撤掉,让锦衣卫只拥有监察和侦缉的权力。

审讯和羁押的权力,应该交回给朝廷的监察院和大理寺,刑部。

这就等于是皇帝多了一条了解朝廷以外的渠道和控制朝廷的绳索,但是不至于让这个机构失控。

“北镇抚司以后肯定要撤销,以后的锦衣卫不能再拥有审讯大臣和羁押大臣的权力。”

“那么殿下如何能保证都察院,刑部,大理寺的人不蝇营狗苟?”

“锦衣卫不是还拥有监察的权利嘛!”朱瞻基笑了笑说:“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又提这个话题吗?”

纪纲是在有些不明白朱瞻基的意思,刚才还在谈东瀛的银山,突然之间又谈到锦衣卫改革,让他有些把握不住朱瞻基的思路。

朱瞻基笑了笑又说:“锦衣卫需要改革,一些职权需要限制,但是同时,另一部分职权却需要继续扩张。”

这让纪纲更有些不明白了,在他看来,锦衣卫的权力已经够大了,还继续扩张,大臣们会允许吗?

“在大明的周边,就有几十个小国家,这些小国家虽然小国寡民,我大明没有占领的意义,但是,大明却不能让这些国家失去控制。所以,以后的锦衣卫不能只把眼睛盯在国内大臣的身上,更要把眼界拓宽一点,把大明周边的国家,也要全部监控起来。”

“这……”纪纲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与陛下谈过此事吗?鸿胪寺,通政司也有这样的机构啊,而且,人员外驻,这个耗费就又多了不少。”

“皇家与国家是一体,却又有区别,不然的话,何至于在都察院之外又设立锦衣卫?在国库之外又设立内库?耗费方面不需要担心,以后我会单独拨款,何况以后北镇抚司撤销,这些官员经过培训,也都可以外派。当然,这个主要还是要靠年轻人,并且以志愿前往为主。锦衣卫以后可以设立一套奖惩机制,志愿去他国履任的年轻人,优先提拔。”

“臣……”纪纲的脑袋有些混乱,但是还是咬牙说道:“臣下去就开始着手。”

朱瞻基却又说道:“此事说急也急,说不急也不急。”

纪纲完全被朱瞻基有些绕晕了,干脆就等朱瞻基直接把话说完。

“发展国外势力,需要分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锦衣卫直属隶员,这些人需要经过各种专业培训。第二部分则以发展当地人为主,比如国子监那些仰慕我大明文化的异国学子和他们的随从,他们都是锦衣卫可以发展的对象。另外,就是一些跟着郑和船队与西洋各国进行贸易的商人们,他们也都是锦衣卫可以发展的下线。”

“下线?”

“就是不是直属锦衣卫官员,却能通过为锦衣卫服务,获取一些报酬,信息,甚至是便利的普通人。”

还没有等纪纲把这件事想清楚,朱瞻基却又把话题绕开了。“说了这么多,我的意思就是要锦衣卫放弃一部分权力,然后向外发展。但是这件事你必须暗地里操作,最少在这次北征还朝之前,不宜公开。”

这一点不难理解,朱棣和朱瞻基这次都要去草原打仗,所以锦衣卫这段时间也不宜做太多动作。

这是最敏感的时期,皇帝不在京城,稍微做错一点事,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但是,拉拢东瀛学子,派驻前往东瀛的隶员,现在就可以进行了。我需要你在两年以内,最少要在东瀛安插超过二十个人。不管是室町幕府,还是出云国,不管是足利义持,还是后龟山法皇,我都需要最详细的情报。”

足利义持是室町幕府第四任将军,后龟山法皇是南朝最后一个天皇,朱瞻基这样说,也就是要纪纲派人建立东瀛的情报网了。

这个时候,纪纲算是完全明白了过来,太孙绕了这一大圈,就是要告诉纪纲,锦衣卫需要改变,改变则活,不改变则死。

而且,利用锦衣卫这个机构为两年后获得东瀛银山开始做准备。不管是挑拨离间,还是收买拉拢,总之锦衣卫要从现在就行动起来。

做好了这件事,他纪纲以后就安全了,不用再怕文臣要对付他,不用再怕太子对付他,也不用担心汉王再对付他。

想到了这里,纪纲就有了一股冲天的豪情。

而他也对今年才十六岁的太孙有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惊叹,这才十六岁啊,就这么妖孽,把他这个老江湖都绕的晕头转向。

而且,太孙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呢?锦衣卫为何毫无察觉?

不过想到了太孙有一个跟东瀛交易的船队,心里有些明白了过来。

加上兴庆宫是年前金阔回来以后才加强封锁的,更容易就把这一切给联系起来了。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敢再把太孙看作只是一个受朱棣宠爱的孙子了,光凭他今天对付自己这一套,已经让自己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不管是组建两级情报网,还是不动声色的布置,都让纪纲感受到了自己的面前是一个成熟的政客,而不只是一个孩子。

汉王虽然平日里扮作豪迈,威武,但是在他看来不过是惺惺作态,毫无压力。跟眼前的太孙比起来,他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他也真正明白了,为何皇上会坚定不移地立朱高炽为太子。光凭太孙这个人,就已经占尽了优势,更别说太子还有文臣的支持。

这一次,纪纲心悦诚服地说道:“殿下请放心,微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需要锦衣卫帮我把大明境内,所有的大型商业家族的家资和生财渠道都做一番详细的了解。记住,这件事秘密进行!”

将纪纲送出了兴庆宫,朱瞻基想了想今天跟他的见面过程,觉得自己并没有出什么差错,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再自满,也不认为一个能青史留恶名的干将一开始就会心悦诚服地臣服于他。

想要完全收服纪纲,让纪纲实心实意替他卖命,除了利用现在的局势逼迫,更需要从一开始就一步步给他巨大的压力,让他不仅口服,心也要服。

“殿下,太子妃那里催促了几次,让你早点过去。”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差一刻酉时。”

也就是快下午五点钟了,不过现在还在新年期间,天黑的早,如今已经快天黑了。

皇宫戌时闭宫,届时来宫中做客的客人们都要离开,所以来了客人,最晚也要在酉时开席了。

今天的客人就是朱瞻基上午去的娘舅家,有两个舅妈和几个表弟妹,于情于理朱瞻基也该出席。

“拿外套来,我要出门。另外,将我要的中药都准备好,晚上我要制药。”

“殿下,已经准备好了。”

朱瞻基看了看一脸诌媚的李亮,夸奖道:“不错,以后好好做事,孤就不调戏你了。”

李亮想起了上次被丢进怀里的人头,胸口登时一阵发闷,想要干呕,又连忙咽了下去,脸上露出了酸涩的笑容。

第三十三章 经验

正月十六凌晨四点,朱瞻基就已经起床穿戴一新。

今天是大军出发的日子,半个京城恐怕昨夜都没有安眠。

太子妃张氏也是一宿没睡,亲自帮朱瞻基穿上了对襟胖袄,又拿来了朱棣特意赏赐给朱瞻基的一套山字纹银色铠甲给朱瞻基套上。

明代将官所穿铠甲,以铜铁为之,甲片的形状,多为“山”字纹,制作精密,穿着轻便。

朱瞻基这套更是集明代工艺大成,用料讲究,彰显皇家气派。而且坚固耐劳,比后世的防弹衣功能更强大,更保险。

除了工艺复杂,价格昂贵,这套铠甲几乎没有缺点。

当然,这些就是最大的缺点,因为工艺复杂,价格昂贵,几乎不可能普及。

张氏体弱,举着这套铠甲累的气喘吁吁,却也不让薛尚宫帮忙,亲自帮他绑上了各处的绑带。

“母亲,孩儿英勇否?”

张氏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湿润了起来。“我儿出征,切记不可妄自逞强,一切以安全为上。”

朱瞻基笑道:“母亲且安心,孩儿虽然出征,更多却是与皇爷爷留在中军,并无危险。”

张氏的嘴颤抖了几下,话却却没有说出口。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去战场,哪有可能不担心的。

不过她身为太子妃,自然也知道现在不能说丧气话,所以将心里的不舍和担忧都压抑了住,不让儿子反过来担心他。

虽然这个儿子从小就独立,小时候被皇后占着,长大了对她尊敬有余,亲近不足。但是这毕竟是被她寄予厚望的长子,她最大的期望还是在这个儿子身上。

皇家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这是亘古不破的道理。

薛尚宫端来了一碗饺子,张氏亲自端着用勺子喂了朱瞻基一个,眼泪却哗哗掉了下来。

朱瞻基一口吃了下去,笑着说道:“母亲勿忧,孩儿会平平安安回来的。”

张氏挤出了一丝笑容说道:“我儿已长大了,且让我今日喂你吃了践行饺子。”

朱瞻基在现代就不擅于哄女人,只能由她。他把一大碗饺子都吃了下去,连面汤都喝的干干净净。

李亮在门口禀报道:“太子殿下,皇上出了乾清宫了。”

朱瞻基心里一松,站起身来躬身行了一个长揖说道:“孩儿披甲在身,不能全礼。只望母亲在宫中开开心心,等儿回来与你相聚。”

张氏点了点头,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条编织的红绳,泪中带笑说道:“二月初九是基儿生辰,娘可惜不能再为你煮一碗长寿面,……来,让娘给你系上,祝你在外平平安安。”

朱瞻基耐心地等她把红绳系在了他的左腕上,这才向余先说道:“刀来。”

余先拿过了纪纲送给朱瞻基的陨铁横刀,帮他用牛皮带挂在了腰间。朱瞻基吩咐说道:“此去宁波,萧规曹随,切不可妄拿主意。若遇不能决断之事,多问问金太监。”

“是!”

朱瞻基又看向了金阔说道:“兴庆宫就拜托太监了,我的书房就此封钉,任何人不得进入。二楼除了工部的工匠,薛尚宫和指定宫女,任何人不得进入。”

“奴才一定替殿下看好家。”

他又看了看薛尚宫,只是笑了笑,重重点了点头。

这个时代,他算是很尊重女人的男人了,何况还是太孙。薛尚宫从五岁的时候就开始照顾他,生活的重心全部在他身上,此时也是格外舍不得。

不过,朱瞻基也不能对她说什么不舍的话,只是说道:“薛尚宫有时间也多到宫中转转,只要不出宫门,没有人管你。”

“奴婢明白,祝殿下旗开得胜。”

再向太子妃张氏告辞,朱瞻基大手一挥。“出发!”

李亮立即大声喊道:“太孙起驾,摆驾太庙……”

今日不是一般出行,而是皇上御驾亲征。

所以出发之前,都会先前往太庙拜遏祖先。朱瞻基动身,也摆出了完整的太孙仪仗。

在午门与皇帝汇合以后,一同祭拜了祖先,才会出皇城在承天门检阅大军,随后出发。

午门外,文武大臣全部都等候在了那里,宫城的午门一开,两边的大臣都跪了下来。

四年前经历了一次,所以这一次朱瞻基也算有了一些经验。

他跟在朱高炽的身后,一边注意扶着他,一边按照程序完成了祭拜。

看这个便宜父亲气喘吁吁的样子,等祭拜完毕,他才皱着眉头问道:“父王还头晕否?”

朱高炽喘着气说道:“服着你配的药丸,不头晕了,只是有些胸闷气短。”

朱瞻基说道:“没事的时候多运动一下,不要一直看书。孩儿与皇爷爷出征,你在京城监国,也不要让自己太劳累。”

朱高炽笑道:“基儿且安心出发,我这病好不了,却也死不了的。”

这个时代,像他这种心血管病,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朱瞻基也不懂医术,对他的情况无能为力。

只是看他这个样子,他很怀疑这个便宜父亲能不能活到朱棣之后了。

历史上,他比朱棣多活了十个月。但是朱棣现在有他配制的人参固本丸,并且服用了之后对身体有明显的好处。

现在的中药都是野生的,人参又都是野山参,效果比后世要好的多。

这样下去,恐怕朱棣还要活到他后面了。

承天门外,御道两侧站满了中高级将领。

杨章德和几个锦衣卫的同僚,还有一大批的勋贵,将军的亲兵都挤在长安街的辅路上。

御道那里是正规军的将领的地盘,他们这些人在这个时候,是没有资格往那边挤的。

虽然已经快辰时了,但是偏偏这一会儿天又暗了下来,不过到处点燃的火把将这一片映照的通明。

皇上仪仗沿着皇城的朝天门出来,除了身披甲士的军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齐声欢呼。

杨章德看到了皇帝,也看到了与皇帝只隔了两个身位,骑着马的朱瞻基。

因为身材瘦削,太孙穿着的一身银亮色的铠甲格外引人瞩目,比他平日里的形象更加增添了几分英武。

他也看到了纪纲跟在一帮文武大臣的身后,享受着数万人的跪拜。

“大丈夫当如是。”他突然想起来了这句话。

也许一千多年前,陈胜吴广也是看到了秦皇如此雄武,才萌生了造反的念头吧。

可惜的是乱世已过,如今国朝初定。造反……想想曾经待的山寨的人的下场,就知道如今绝不可行了。

不过,他已经成为了太孙的亲卫。只要在太孙面前好好立下几场功劳,就会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啊!

待仪仗队过去,众人才纷纷起身。这个时候李亮身边的小太监李冬宝和刘万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杨千户,李总管吩咐,殿下要随陛下劳军,让你们这些侍卫,护卫都先到江边码头去等。记住,殿下的船是两层楼船兴庆号,我们都住那条船上。”

杨章德看了看另外三个人身边放置的包袱和兵器,有些傻眼了。他们这次出征,最少都要去一年半载的,每个人都带着换洗衣裳,铺盖,甚至还有吃食。

他们事先也问了经验丰富的老兵,每个人都带了足足几大包东西。但是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这几个经验还是不足,兴冲冲地来了这里,却疏忽了怎么从这里去江边,这可是足足二十五里路啊。

“那我们怎么过去?”

看着那一堆东西,两个小太监也傻眼了。“我们的东西昨天都搬上船了,总管没有交待好你们?”

杨章德摇了摇头,他只以为到这里跟殿下汇合了,剩下的事都不用操心了。

两个小太监又以更快地速度跑了回去,好一会儿,皇帝那边的诏书都快念完了,他们才又跑了过来。“都知监有准备了直抵码头的船和车,我们刚才要了一辆车。快跟我们过来。”

车是要来了,却是一辆牛车,现在当然没有牛,所以他们几个人把行李放在了车上,拉着就向外城跑。

杨章德一开始以为当兵就是上了战场拿刀枪跟敌人拼杀,可是这会儿运着行李,才觉着这打仗其实主要还是物资运送最难。

想想几十万大军,十几万军马的人吃马嚼,转进几千里,还真不是个人就能干的来的。

内城大部分地区都已经封锁了,皇上他们要走的街道更是又清理了好几遍。他们这辆车挂着内监的旗子,也经过了多道盘查,还要躲着皇上他们要走的道,绕了好大一圈,才终于抵达了阅江楼旁边的码头。

虽然是大冷的天,但是每个人都是浑身大汗,等把行李放上了船,几个人的腿都软了。

船上值守的小太监,还有几个羽林卫的将士也都认识他们,看他们狼狈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与他们相熟的把总韩成笑问:“杨千户,第一次出征吗?”

“是啊,原以为打仗就是上阵就砍,现在才知道,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先要顾着自个的行头要紧啊!”

韩成笑道:“军中每个卫有辄重营,这些倒也不用自己操心,只有你们这些三五不靠的,要先跟各处都联络好。现在还好,有船队。等到了京城,换了骑马或者步行。那个时候要是不安排好,你们这些东西都是拖累了。打仗,不是拼的谁能打能杀,打一年的仗,能拼杀几场就很不错了,大部分时间啊,就是到处跑。”

第三十四章 出征

杨章德原本还有些看不起这个把总,虽然他原来只是个总旗,还没有把总官大。但是锦衣卫见官高一级,不要说把总,就是千总,守备见了他也要客客气气。

现在因为调到了太子身边,他更是一下子被提到千户的位置,他就更瞧不起一个把总了。

不过听韩成的口气,知道他是一个老兵了,杨章德一骨碌爬了起来,笑道:“我们都是初次进军营,对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一窍不通,还请韩把总能给兄弟伙介绍一二。”

韩成指着他们大包小包的行李说道:“俗话说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从去冬皇上决定北征,到今天已经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大军虽然陆陆续续在出动,但是行动最广的是共动用了四十万民夫,运送百万计粮草,到了北平行在以及九边各边卫,羁縻卫所。打仗,从来不是简单的打杀,而是比谁犯的错误少,谁的粮草足。不过,你们都不算是军伍中人,跟你们说这些却无用。”

杨章德笑着说道:“吾辈虽不是军伍中人,却也身为男儿,自然对战场厮杀很是向往。韩把总,多熟悉一些军中规矩,我们在太孙身边也少出一点丑,多出一份力,还望韩把总有教。”

韩成对他们这几个锦衣卫也有心巴结,闻言笑道:“就以你们这行囊为例。军中辄重营会在大军行动之前,就统计好各军的运送数目。人吃马嚼,安营扎寨,后勤补给,都有一套成熟方略。没有这些能力,根本连领军的资格都没有。我朝英国公,西平候,除了英勇善战,善于统筹军中将士,更主要的就是能安排好辄重补给,发挥大军更大的能力。”

“自我朝平定天下,大规模的正面对战已经少之又少。大多时候打仗,就是你追我赶,十成力气能花一分在敌人身上就很不错了。”

杨章德感觉这跟他想的打仗完全不同,官军剿匪,大军一围,就直接砍砍杀杀,要不把人杀光,要不就安抚招降。

现在听韩成的意思,打仗竟然主要是把精力耗费在赶路,运粮草这些方面。

他却不想想,如今的大明军队两百八十万,几乎就有蒙元总人口的数量多。大明军马五十万匹,也几乎有蒙元的马多。

蒙元现在还分了三个族,每个族都跟大明差距甚大,哪里敢跟大明正面对阵。

韩成又道:“若四位大人不弃,我将你们此次出征的名册编入羽林卫,这样你们的行李也能安排辄重营运送,不用你们行走还要带着自己的行李了。”

“那敢情好……”杨章德抱拳行礼说道:“多谢韩把总了,只是不知需不需塞些银两。”

韩成笑道:“军中规矩甚严,贪墨三两,就是三十大棍,贪墨五两就斩首示众,杨千户可不要害我。不过杨千户若是有意,到了北平,请大家吃一顿就好了。”

“好说,好说……”

他还待再问,却见玄真和一清子两个人悠哉悠哉地一人提着一个油纸包上了船。

一清子手里的明显是应天府特色小吃咸水鸭,而玄真的手里则是几包点心打成了一包,上面还有应天府著名点心铺子丰食楼的印鉴。

杨章德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在太孙面前很受重视,不敢马虎,主动上前行礼。“章德拜见玄真师兄,一清子道长。”

“章德你已被逐出师门,师兄这个称呼还是不要再用。以后我们都是为太孙效力,直接唤我选择道长就好。”

一清子见两人之间有些尴尬,又顾忌杨章德锦衣卫的身份,笑着岔开了话题。“诸位怎地如此狼狈,你们事先没有安排好行囊吗?”

杨章德抱拳说道:“初次随军,不懂规矩,今天可算是出了丑。我们上午跑了几十里地,从天没亮跑到现在,才算安置了下来。若是早问一下师兄和道长,今天也不至于心焦了半天。”

玄真听他继续喊师兄,想说什么又没有说。一清子笑说:“你们大汗淋漓,还是不要在甲板上吹风了。染上风寒,就要被留下来,这次出征的功劳可就没了。”

众人寒暄了一番,杨章德还想再跟韩成询问一下随军的忌讳,却听到鼓声阵阵,皇上的御驾也抵达了码头。

在码头沿街两边,支起了数百个大锅灶,蒸好的馒头也都出笼了,除了大白馒头,还有一锅锅刚煮好的肉汤,都被伙头军的军士抬了上来,按照人数配发,一人四个大馒头,还有一碗肉汤。

此时天下依旧是一日两餐,今日中午这一餐之后,出行的船队今日就不再供饭。一直要到明天抵达了扬州地界,才会有沿途官府供饭。

杨章德他们也跟着羽林卫的将士,挨个上前领了馒头,拿出了新买的饭碗打了一碗肉汤。

每人的碗中都有一块切的大小一致的肉片,还有两块莲藕,汤里放了南洋的胡椒,油光粼粼。

虽然味道一般,但是看相不错,也不难下咽。

待得众人吃完两个馒头,便不再吃,将剩下的馒头放了起来,待完善饿了再吃。众人碗也不洗,用一块干布擦了一把,直接又塞进了包袱里面。

不一会儿,战鼓声声响了起来,众人齐聚甲板,只见不远处皇上的坐船上升起了五军都督府大旗。

随着鼓点的节奏,大军纷纷上了停在岸边的运兵船,开始了过河。

大旗招展,各式各样的船只不一会儿就塞满了整个江面,看起来让人热血沸腾。

不过天气太冷,看了一阵,杨章德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韩成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安置下来。不到天黑,这十几万大军恐怕还过不了江。”

太孙的座船是一艘两层高的楼船,实际有三层。

最下面一层是船腹,中间是一排马厩,里面装着六匹宝马。六十个浆手分成了三班,每班二十人,十人划桨,十人撑杆,可以保证座船不间断前行。

他们吃住都在船腹,根本不能上甲板上来。

杨章德他们这些太孙的侍卫也只能待在甲板这一层,五十多个人自己随便安排。只要找一个平坦的地方,打开铺盖将就着就睡下。

虽然条件艰苦,但是没有一个人抱怨,因为他们已经是属于最轻松的一拨人了。

此行船队一共只有一百多艘,最多装载万人,剩下的大军都要靠步行走完这几千里地。

而且他们那些人不仅需要每天赶路八十里,晚上睡觉还不一定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比起那些将士,他们已经足够幸运了。

杨章德看了看守在楼梯口的两个太监,低声问韩成:“韩把总去过上层吗?太孙的卧房是不是尽显气派?”

韩成笑道:“太孙不喜奢华,房间除了用料讲究一点,干净一点,与下层并无差别。不过上层据说住进来了四个宫女,所以才有太监把守,否则的话,太孙不在的时候,我们也能上去瞧瞧。”

“军中还能带女眷?”

“其他人不行,太孙当然可以,皇上还不是带了一个妃子和几个宫女。你要是做了大将军,独领一军,想带女人还不是看你自己的兴致。”

杨章德只感到一阵野草在内心里燃烧了起来,看着不远处站在船顶,接受各路大军参拜的朱瞻基,他恨不得自己也能像李亮一样,站在他的身边。

朱瞻基昨晚近乎没睡,今天从一大早开始,就陪着朱棣祭天,祭祖,发布诏书,举行各种仪式。

一直到了中午才抵达江边,然后又要一直待在座船楼顶,接受大军参拜。

朱棣毕竟年纪大了,中午撑了一会儿,就到了下面休息,同时也接见一些高级将领。

而他只能代替朱棣在楼顶吹寒风,李亮想要帮他那个屏风挡住寒风,也被他制止了。

一艘艘的船载着有些兴奋的士兵们从不远处掠过,他们看着楼顶英伟的朱瞻基,都心悦诚服地躬身相拜。

每来一艘船,朱瞻基都要跟他们挥挥手,很有一点后世阅兵的架势。

只是这个季节,站在这里,真的不好受啊!

一直到了天色渐晚的时候,最后一艘船的士兵被运送过江,朱瞻基才下到了楼下房间里跟朱棣汇报情况。

看着英武的朱瞻基,朱棣再满意不过。自己在上面吹了一会儿寒风就有些受不了,但是他吹了整整半天,却没有一丝怨言,也没有半点颓丧。“累吗?”

“孙儿不累,看着众将士向我敬礼,孙儿只感到热血沸腾。”

朱棣满意地笑了起来。“你今日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明日开始,白天来我这里参赞军务。”

朱瞻基回到了自己的船上,朱棣这才下达了出发的命令,船队开始出发沿江而下。

在天色完全黑之前,他们就要赶到下游扬州地界,进入运河口才能休息。

明日天亮,就会启程,按照行程的不同,每天最少要走六十里以上,顺水的时候要走八十里以上。

回到了自己的船上,一股劲泄掉,朱瞻基也感到了疲惫不堪。看到众侍卫来敬礼,他摆了摆手说道:“先让孤去换身衣裳,再来跟你们絮絮。”

(这一章写的不在状态,写的太细了,几章都写不完出征的程序,现在又没有写出想表达的东西。下一章调整过来。)

第三十五章 楷模

楼船二层,风花雪月四个小宫女看见朱瞻基回来,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从宫中来到外界,周围有都是一些大男人,她们一个个都有些恐惧。

此时见到朱瞻基,仿佛就有了主心骨。

在兴庆宫,她们几个的任务就是帮朱瞻基配药,然后陪朱瞻基洗澡,顺便帮他按摩。

但是现在在船上,诸事不便,今天也没有给朱瞻基洗澡的任务,那么最多就只能给朱瞻基捂被窝了。

四个人帮朱瞻基解开了铠甲上的卡扣和系带,等朱瞻基脱去了铠甲,又拿来了便服帮朱瞻基换上。

“帮我沏一壶茶来……”

刚把朱瞻基铠甲挂起来的秋月就应了一声,连忙拿出了热水壶来帮朱瞻基泡茶。

元代时期就已经有了双层瓷器的暖水壶,不过保温效果一般。

郑和下西洋的时候,从锡兰那边带回了应该是土耳其那边生产的双层铜制热水壶,保温效果更好一些。

工部的工匠们根据这种铜制热水壶,复制出来了新款的热水壶。并且在外面塞了一层棉花,又烧制了陶瓷的外壳。

这样一来,热水壶的保温效果就非常好了,基本上24小时之内都能保温。

除了热水壶,明代就已经有了冰箱,其原理跟热水壶差不多,最内侧是一层铜皮,外面有一层空格,可以塞进去冰块,然后是一层皮质隔热层,又塞进棉花,外面是木箱款式。

所以有时候不能小瞧古代人的智慧,只要有一个思路,他们也具有很强的实践精神。

喝了一杯热茶,朱瞻基的身体才舒服了一点。

躺在夏花的怀里,吃着春风喂的点心,秋月和冬雪两个人还在帮他按摩着有些酸胀的大腿,这种享受简直了。

跟几个小丫头闲聊了一阵,逗弄了她们一番,朱瞻基才又心满意足地起身。让李亮拿过来了出征的各卫所,卫军的资料,朱瞻基看了一会儿,贪色已经暗了下来,看不清字了,才放下这些资料。

五十万大军的调动,转战几千里。在现代社会都是一件非常非常复杂的工作,更别说在这通讯靠吼,出行靠走的年代了。

现在只是十几万人的人吃马嚼,还是在国内,途径各地都有不同的地方官府负责各军的伙食和饮水供应。

等出了长城,进入了大漠,荒原,那个时候,几十万大军的后勤供应,更是难以周全。

但是任何一点疏忽,都会导致被遗漏的军队挺进变慢,士气下降。

看着五军都督府做的出征计划书,朱瞻基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眼晕。如今的统计方法各种各样,这个军队用一种统计方法,另一个军队有所一种统计方法,真是难为了这些人还能把几十万大军的行程安排的井井有条。

但是在这方面,朱瞻基并没有改革的想法。任何一种方法的存在,都有历史原因和现实的必要,否则也不会保留下来。

贸然的改革,不要说军中众将领的反对意见了,哪怕就是把后世先进的方法拿出来,也不适合这个时代。

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朱瞻基绝对不会轻易动军队的制度。

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朱棣也不会让他动。

他只能细心研究透了,才能知道如何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慢慢改变。

“殿下,侍卫杨千户求见。”

“他来的正好,我正准备练功,就让他当我的陪练吧。召……”

李亮却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说道:“奴才求殿下恕罪,因为奴才没有安排好的缘故,今日出了差错,让杨侍卫他们费了多余的力气才上了船。”

听完李亮的解释,朱瞻基笑了起来。“初次统管全局,也是头次负责我出征的安排,难免会有一些差池,既然没影响到结果,就恕你无罪。起来吧。”

“谢殿下宽宏大量……”

他刚站起身,朱瞻基却问道:“你与杨千户以前不认识吧?应该也是腊月二十五那次第一次见他,后来在龙都村第二次见他,为何会针对他?”

李亮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奴才不敢!”

“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孤现在不是追究你的责任,只是想要知道,究竟为何!”

李亮不敢隐瞒,说道:“当日殿下自龙都村回来,因为换了衣服,被太子妃察觉。奴才不敢隐瞒,实话禀告了太子妃。知道殿下与人动手,还在地上滚打了,太子妃就训了奴才一帮人。奴才们心里就想要故意想给他一点教训,却也……不敢误了殿下的大事。”

“怎么罚的你们?”

“那天太子妃给奴才们发红包,兴庆宫四百多人从一两银子到二两银子不等。偏偏没有我们那天跟你出去的十几个人的。一点体面都没了……”

难怪历史上总是说太监们心眼小,这么二两银子的小事,也怪不到杨章德。但是这帮太监们不敢怪太孙,不敢怪太子妃,只能怪上他了。

偏偏杨章德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要是知道,恐怕也不会在意这几十两银子的事。

不过想想杨章德为了五十两银子就杀了十个人,他又不确定了。

将这些抛在了脑后,朱瞻基说道:“这次就饶过你们,把他带到客厅。”

“是!”李亮如蒙大赦,转身退了出去,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赌对了,太孙殿下是做大事的人,不会计较这点小事,他在乎的是自己的态度。

底下的人不合,只会更让朱瞻基放心,要是他们内外都沆瀣一气了,那他才要担心。

不过,现在余先调走了,金阔现在重心也不在他身边。李亮现在一个人大权在握,也没有一个一个能制约他的人。所以还是要再提拔一个人上来,最好还是跟他关系一般的。

杨章德显然不知道今天跑断了腿,只是因为一场无妄之灾。

今夜正月十六,月色正好,房间里虽然没有点灯,却也能看出一个大致轮廓。

此时太孙正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滚滚江水。他躬身行礼道:“微臣锦衣卫千户章德见过殿下。”

“杨千户这个时候想要见我,所为何事?”

“今日微臣见识到了殿下的气派,心向往之。却自知才疏学浅,只有一把蛮力,却无处可使。所以微臣想向殿下讨教个方向,以便日后能更好为殿下效劳。”

朱瞻基呵呵笑了两下,回转过身看着阴影里的杨章德说道:“你是一个聪明人,出乎我意料的聪明,只是是不是我需要的人才,还有待后效。”

“微臣万死不辞!”

朱瞻基走进了屋内,虽然船在航行,但是这点颠簸对他来说根本是如履平地。

曾经在海上讨生活了十几年,这些水上的经验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哪怕这个身体是新的,依旧如此。

“我有三条人给你,只是不知道杨千户选择哪一个。”

“请殿下明示。”

“第一个,英国公张辅,他乃国之柱石。第二个,纪纲,他乃国之利刃,第三个,郑和,他乃国之旌旗。不知道杨千户有心选择谁作为自己的目标?”

不仅是杨章德,包括在旁边房间里倾听动静的两位道长和几个太监也都大吃一惊。

将张辅比喻成国之柱石,他绝对是名副其实,父子两代从靖难之役,两征安南,张辅都绝对不堕英国公的威名。

而将纪纲列为利刃,也算是一种恰当的褒奖,虽然更多的人愿意鹰犬来形容他。

但是将郑和比喻成国之旌旗,这绝对是超越了绝大多数人想象的褒奖。一个阉人,在大部分人看来都已经不算一个完整的人,但是朱瞻基却用旌旗来形容他。

特别是几个太监,听到这个形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们虽然平日里并没有感受到朱瞻基对他们的偏爱,但是同样,朱瞻基对他们也没有一点偏见,更没有拿他们的残废来侮辱他们,给他们应有的尊重。

现在,他用国之旌旗来形容郑和,让他们都有一种与有荣焉,士为知己者死的激昂之情。

杨章德丝毫没有犹豫,抱拳说道:“英国公大人熟读诗书,德才兼备。他虽然是微臣敬佩的对象,微臣却自知缺少英国公大人的才能和军中基础,不敢有此奢望。郑太监代表皇上四海扬我国威,本是我辈之楷模,可章德只是行于大江就战战兢兢,心不能安,实在不敢前往那无边的大海。”

“倒是有一些自知之明,这么说来,你是将纪纲当做楷模了?”

“一切听殿下的意思,殿下要微臣做谁,微臣就做谁。”

朱瞻基却厉声喝道:“杨千户,我的门下不需要阿谀奉承之辈,这是第一次,我原谅你了,下次再有阿谀之言,严惩不贷!”

杨章德心中一凛,知道自己惹太孙不喜了,连忙又改口说道:“微臣身为锦衣卫千户,自然以指挥使大人为楷模。”

朱瞻基这才嗯了一声说道:“在我面前,要敢做,敢为,敢当,才能为我所用。阿谀奉承,有德无才,无经世之能力者,孤一概不用。既然以纪纲为楷模,你就要好好学习他的优点,留心朝廷内外信息。做官易,做大官难,你下去好好想想吧!”

杨章德心中黯然,原本想拍马屁,却拍到了马腿上。太孙才十六岁,难道就不喜欢听一些好话吗?心中懊悔,语气萧索了许多,抱拳道:“那微臣告退……”

朱瞻基却把外袍一解,大声喝道:“不陪我再战一场,就想走吗?”

第三十六章 环境

天色微微亮,一宿未眠的伙头军就已经做好了早餐,今天的伙食相比昨天要差了许多。

昨天那是属于开拔饭,白面馒头,肉片汤,要是天天这样吃,大明算是养不起这么多军队。

今天的馒头依旧是四个,不过却是杂面馒头,然后一人一碗稀米粥,一直要到日落才能吃第二顿饭。

行军期间,天亮而行,日落而宿。

最辛苦的就是伙头军了,他们被分成了两拨,不是在赶路,就是在做法,所以可以随船前行。

分配完了早上的伙食,他们就拆了锅灶,将大锅往船上一放,首先开拨。

而另一拨,已经走到了前面,等大军傍晚赶到之时,就能吃上热腾腾的饭。

进入了运河,京卫三大营的骑兵就排在了运河两岸,左边五军营,右边三千营,神机营分成了两拨,一边一队。

除了三大营,另外还有羽林卫,锦衣卫等将士也都一同护卫。

朱瞻基一大早会见了自己的幼军领队张凤山和羽林左卫的指挥佥事赵永亮。

羽林卫行军手五军都督府统一安排,自己不需要插手。

但是幼军两百人这次则在朱瞻基的要求下,把这次行军当成了训练。

他们每日不仅需要步行八十里,还需要自己做饭,隐蔽行踪。在大军抵达北平之前,他们就要在前面抵达。

虽然任务艰巨,但是经过三年高强度训练的他们,应该能达到朱瞻基的要求。

别的士兵一天吃两顿饭,他们吃三顿饭,还天天有肉,光是看体格,他们都比一般的大明士兵要更强。

何况,现代特种兵的训练模式,让他们掌握了比其他大明士兵更多的技能。

这个种子,朱瞻基希望能真正发芽。

船队继续前行,朱瞻基留在了朱棣的座船上。看着他接见各部将军,策划各种战略,朱瞻基一直很少插话,只是内心一直将不同的时代的战术和方案拿着对比。

在现代社会,他虽然没有亲自带过兵,但是手底下有几万人的雇佣军不对超过十万人的保镖队伍,各种战术报告看了许多。

现在两边一对比,去除时代的差异,就能得出方案的优劣对比。

朱棣的确是一个战争狂,遇到现在要打仗,他的精神就亢奋无比。

虽然每天几乎从早忙到晚,但是他没有意思疲惫的感觉。

每天下午驻扎以后,他都还要骑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的马,进行恢复训练。

朱瞻基每天也在训练,不过他基本上训练的是自己的射术。

刀枪棍棒这些武器,在他前世变成了一个武学宗师之后,他的经验和技巧都已经足够了。

唯独射术是他从来没有训练过的,前世就是偶尔玩玩古代长距离武器,玩的也是弩而不是弓。

所以来到大明朝以后,他也从小就开始这方面的训练。

不过,玩惯了枪,弩,现在再来玩弓,他总是提不起来多大的兴致。射术只能说在水准以上,却也算不上神射手。

即便是这样,朱瞻基的射术已经很让人惊讶的了。

明代初期的弓箭还是以蒙古弓为主,下弦后几乎变成一个圆,上弦后才有点像反曲弓。另外单体弓,反曲弓的数量也不少,但是弓箭兵在军队里一直不是主流。

因为从朱元璋时代起,明军就非常重视火器的使用。

如今的安远侯柳升,就是如今大明的火器专家兼炮兵司令,只是以前的朱瞻基为了避嫌,一直没有机会了解如今的大明军队火器发展详情。

他只知道现在已经有了散弹炮,还有了三眼铳,但是只要想到现在的火药还是黑火药,就知道威力如何了。

朱瞻基经常也在后悔,早知道要穿越到大明来,就多看一些化学资料了。

以前他的电脑里,各种武器的制造方案,弹药配比都有,他却只是大致看了看,现在都已经快要忘记完了。

而且,即使一些弹药的名字熟悉,也知道如何制造,更艰难的是没有原材料啊!而化学原材料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这天傍晚,船队停在了黄河岸边。

这个时代的黄河入海口不在山东,而是在后世的江苏境内。

从远古开始,黄河就如同一根摆动的柳条,入海口从北到南,从南到北,来回摆动。最北抵达后世的天津清河入海,最南到江苏的连云港以南入海。

如今这个时代,黄河就是在江苏入海。

大军过河不像出发的时候船只都准备的好好的,最低也需要两天的时间,才能把所有的人马都运过河。

天气晴好,不仅没有风,太阳照的人还能感到一丝暖意。

朱棣和朱瞻基坐在船顶,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聊起了此次要讨伐的瓦剌部落。

朱元璋建立明朝之后,元朝的残余势力退居岭北行省,史称北元。

北元在大明几十年的打击中,最后一任皇帝坤帖木儿汗原本被大臣鬼力赤流放到如今的济州岛。但是后来又直接杀掉。

至此,在朱瞻基穿越过来的那一年,北元已经变成了历史。

北元分裂为鞑靼、瓦剌和兀良哈三个部落,除了兀良哈势力稍弱,瓦剌和鞑靼一直在跟大明作对,但是同时也在互相竞争领导权。

鞑靼部居住在今贝加尔湖以南和蒙古人民共和国的大部分地区;瓦剌部居住在今蒙古人民共和国西部和准噶尔盆地一带;兀良哈部在唐努乌梁海一带。

三个部落经常互相残杀,也时常滋扰明朝边境。

两大氏族虽然将大明作为自己最重要的敌人,但是相互之间的斗争也无比激烈。

但是由于他们都已经退出了漠南,所以对大明的破坏力有限。

朱棣在靖难时期就与号称鞑靼可汗的鬼力赤有交往。登基之后派遣使节去招抚鞑靼、瓦剌各部,并在鞑靼游牧地区建立了一些羁縻卫所,试图用朝贡贸易的手段绥服蒙古。

大明靖难之后国力没有恢复,只能用分化拉拢的方式在两大部落之间掺沙子。

永乐六年,元顺帝的曾孙本雅失里在鞑靼称汗,对明采取强硬态度。永乐七年更斩杀明使,又击败当年丘福的北征军。

朱棣才不得不于永乐八年亲自北伐。

出师之际,鞑靼已经内讧分裂,朱棣先后在斡难河畔和贝尔湖东追击、击溃了鞑靼可汗本雅失里和太师阿鲁台两部。

战后,本雅失里投奔瓦剌后被杀,阿鲁台遣使朝贡。

势大的鞑靼被击败,但是造成了另一部瓦剌的崛起。此时的瓦剌大汗马哈木以对抗大明为口号,号召各部落归顺。

也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朱棣绝对第二次亲征。

朱瞻基对历史不熟悉,他只记得朱棣五次亲征,是杨广之后,当上了皇帝,还唯一亲自领军出战的皇帝。

就连李世民,当上皇帝之后,就再也没有御驾亲征过了。

此后的几任明朝皇帝虽然也御驾亲征,不过都是一些打酱油的。

至于后世被鼓吹的上天的康麻子,更是一个笑话。说的是御驾亲征,在新疆打仗,他人在哪里?在河北跟内蒙的交界处等消息,还好意思说御驾亲征。

就连不靠谱的正德皇帝,说御驾亲征就御驾亲征,好歹也跟着大军去了前线,还亲自杀死了一个敌人。

因为对历史不熟悉,所以这个时候的朱瞻基并没有一个穿越者的优势。他只知道,朱棣的五次亲征,最后还死在了亲征回来的路上。

那也就说明,他的这第二次北伐,取得的效果并不明显。

即使是打赢了,也只是一场战役打赢了,战略目的却没有达到。

所以,朱瞻基也在一直研究瓦剌部落的情报,希望能够在战略方面,帮上朱棣的忙。

瓦剌部落的大本营在后世的杭爱山一带,占据了一直到贝加尔湖到中亚的大部分土地。

但是他们的人口并不多,只有两百万人。

说起来只有大明的军队人数多,但是他们是游牧民族,打不赢就跑。在如今这个落后的时候,想要追上他们并不容易。

四年前,朱棣打败了鞑靼,让阿鲁台俯首称臣。

此次北伐,阿鲁台也积极响应,愿以鞑靼部族协助大明攻击瓦剌。

但是朱棣并不信任阿鲁台,很怕阿鲁台反戈一击,与瓦剌部落前后夹击明军。

如今的朱棣,就是处于这样一个左右犹豫的境地。

朱瞻基却极力说服朱棣接受阿鲁台的请战,不管他们出不出力,最少他们的出动,可以给大明军队的东翼减轻不小的压力。

在这个时代,五十万大军要跋涉几千里,从北平一直走到乌兰巴托去作战。后勤补给,人员疲累,都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但是人数要是少了,根本就是给瓦剌部落塞牙缝去的,在马上作战,明军还是不如他们那个在马背上生长的民族。

“鞑靼部落虽然现在臣服我大明,却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让他们获知我大明的进军路线,战略意图,若是反戈一击,只会让我们陷入危险的境地。”

朱瞻基却道:“皇爷爷,我们首先要弄清楚一件事,那就是我大明发动这场战争的原因是什么,目的是什么?意义是什么?”

第三十七章 战争的意义

在大一统的儒家时代,任何行为都必须要包上一层仁义道德的标签。

哪怕是战争,也要标榜自己是仁义之师,仁义之战。

朱棣想要打击瓦剌,原因非常简单,就是因为他们现在势力崛起,跟鞑靼的势力不平衡了,需要削弱,这样让他们跟鞑靼继续斗争下去。

要不然朱棣疯了,四年前打鞑靼,现在又过来打瓦剌。

保持草原的势力的平衡,不让一家独大,这就是朱棣的目的。

但是掀起这场战争,朱棣当然不会这样说,只会以不服王化的名义来教训瓦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北元分裂的一个部落,现在竟然敢跟中央王朝作对,就该接受一下教训。

可是要让儒家耍嘴皮子,或者是教化民众可以。让他们真正来策划一场战争,或者是构划一个完整的方略,他们就会一推二做五,这非我儒家的责任。

他们什么事都会插一手,不然就是暴君,昏君,可是遇到事,需要担责任就会推脱。

当然,这是他们本身的限制,也是时代的限制。

他们就相当于是一家公司里面拿技术入股的股东,什么都要按照我的来,赚钱我要分,亏钱就是你无能。

但是他们从来不会真正去考虑,他们那一套技术落伍了没有,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根本不想去搞技术革新。

等到公司破产了,倒闭了,他们想要技术革新也晚了。

朱棣虽然不喜欢儒家,但是也不得不用儒家的一套来治国。因为在封建王权时代,也只有儒家的大一统思想,才是一个帝国稳定的基础。

何况,舆论也掌握在儒家的手里,他可不想在史书上,自己变成一个昏君。

讨伐瓦剌人,自然也有儒家为他制作了一篇道德之师,仁义之师的诰文。

听到朱瞻基这样说,他就顺嘴说道:“原由是瓦剌大汗不服王化,目的吗,当然是想把瓦剌打服,至于意义嘛,我倒没有仔细考虑过。”

朱瞻基笑了起来,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爷爷这是在考验他了。

在宫中朱瞻基不知道,但是出发这几天来,每天朱棣都跟一帮大将,朝廷文臣在商讨战争的各个细节,怎么可能没有仔细考虑过。

朝廷的文武大臣来了一半随驾,这些人,可都是这个时代最优秀的人才。

不过他喜欢这种考验,因为通过这种考验,他可以把自己的一些想法阐述出来,影响朱棣。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皇爷爷虽然说的对,却一点也不全面,根本没有说清楚战争的本质和大明打这场战争的终极目的。我在闲暇之余,也对历代以来发生的战争进行了一番分析,列出了战争本质的分类。”

朱棣好奇笑道:“基儿此言勾起了我的兴致,愿闻其详。”

“孙儿分析了过往发生的战争,基本分成了三类。一为基于地理环境,为争夺一定的生存空间和自然资源引起的。”

“何为地理环境?何为生存空间?何为自然资源?”

“地理环境就是我们生活的地方,这万里江山,南到交趾,北到奴儿干都司的大明国土,就是我们的地理环境。生存空间,就好比我们与北元之间的交界,双方对对方国土的影响。而自然资源就包括了许多,比如粮食,比如人口,比如水源,比如矿山。”

朱棣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与北元之间的战争,就是属于这一类。”

朱瞻基没有回答,又继续说道:“第二类战争,是因为人口过剩和饥饿,腐败横行,压迫过甚等原因引起的反抗战争,例如汉代秦,就是属于压迫过甚,民不堪重负。晋代汉,则是朝廷衰落,民不聊生,因黄巾起义导致的反抗战争。”

“第三类战争,则是野心家利用中央朝廷衰落,军阀割据,形成的权力战争。例如唐代隋,五代十国取代唐,都是主要因为这个原因引起的。”

朱棣想了想问道:“那你是想说明什么道理呢?”

朱瞻基说道:“解决好了这三个问题,孙儿就能保证我大明不能说是千秋万代,但是也能超过周代八百年国祚。”

这个问题可谓是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最关注的问题,但是除了周代八百年,还没有任何一个朝代能延续超过五百年。

特别是自秦始皇统一中国之后,国土大大增加,这以后的朝代除了两汉夹带一个新朝才超过了四百年。

受于历史的局限,朱棣自己也不知道这历史形成的真正原因,所以听到朱瞻基这样说,可谓是目瞪口呆。

他立即对王彦使了一个眼色,王彦会意地让四周伺候的人都站远了一些,让他们听不见两人的对话。就连他自己,也不敢再听下去,此事若是泄露,他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朱棣这才低声问道:“此话何解?”

朱瞻基笑道:“分析清楚了战争的本质,依此反推,就能有效避免战争的发生。皇爷爷,在孙儿看来,战争不过是政治的延续,战争问题,不过是政治问题的终极手段。解决好了战争问题,其实也就是解决了政治问题。”

政治一词的出现很早。先秦诸子就使用过政治一词。《尚书·毕命》有“道洽政治,泽润生民”;《周礼·地官·遂人》有“掌其政治禁令”。

封建社会在更多的情况下是将“政”与“治”分开使用。“政”主要指国家的权力、制度、秩序和法令;“治”则主要指管理人民和教化人民,也指实现安定的状态等。

朱瞻基前面分析了战争的三种形成原因,现在又讲战争是政治的延续,直接就把战争与政治问题放在一起解决。

其实这也是朱瞻基的无奈,在现代社会,他虽然贵为社会的顶层,但是那是靠他的钱以及暴力集团来维持的。

对于政治的研究,他不比一个小白强多少。政治的复杂性,根本不是靠臆想,靠了解一些皮毛就能解决的。

因为亲身经历了政治的复杂性,所以他很清楚,只是靠自己的能力,根本不可能玩转政治,哪怕他现在是在古代。

但是同时,他很清楚如何有效地维护自己的权威,那就是军队这个暴力集团。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信息不畅通的年代,控制了军队,就等于是拥有了最有效的武器。

只要皇权牢牢把控了军队,任何对手,任何敌人,都无法撼动皇权。

而解决了军队问题,战争问题,也等于是粗暴地解决了政治问题。

在这种稳定的基础上,再一点点地解决政治问题,让局势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发展,就是朱瞻基想要做的。

那么,在这样的时候,大明的武力系统,绝对不能任由朱棣就这样白白消耗。

因为想要解决草原问题,只是靠打,是没有太大效果的。

劳师动众来打人家,人家直接起来跑了,你能怎么办?

草原问题,打肯定是要打,但是更关键的还是治理。

“皇爷爷动用五十万大军,十几万匹军马,四十万民夫,十万匹驮马,远赴万里来打一场仗。如此大的军力,瓦剌人当然要跑,绝对不会跟我们正面作战。而如此多的人,如此大的负担,也注定了我大明的战争不能持久。所以,这就形成了一个为难的循环。人少了,打不过,人多了,对方跑。所以只靠战争,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这就回到了我问皇爷爷的问题,战争的目的是什么?意义是什么?我大明打这场战争,想要获得什么结果?”

这个时候,朱棣也认真地说道:“最次的结果,是想削弱瓦剌的实力,不让他们一统草原。较好的结果,当然是想把瓦剌和鞑靼都归顺大明。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想把草原也变成大明的牧场。”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那么,我们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利用一切手段达到最好的目的,所有的行动,包括战争,都应该为了这个目的服务。而不是为了战争而战争,为了威慑而战争,为了面子而战争。”

“基儿有何妙策?”

朱瞻基笑道:“孙儿这次出征,才在皇爷爷的允许下接触军务,孙儿现在连各军的将领是谁,有何能力都不知道,能有何妙策?”

这话说道朱棣有些惭愧,因为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意思在行事,他可从来没想现在就放弃大权。

不过朱瞻基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说道:“不过,孙儿认为,大军不可轻易出动,出动耗费的就是无数的钱粮。而是因为将军力和政治因素联合起来,对草原形成一定程度的威慑,稳步蚕食草原的势力。”

朱棣却说道:“是到如今,箭在弦上不可不发,大军一直不动,就连三军将士也会不满。”

“皇爷爷要打当然也可以,但是,也要注意战争与政治目的的配合。”

虽然每一个字朱棣都听得懂,但是朱瞻基说道话,每一次都要让他想一想才能明白在说什么。

偏偏朱瞻基的用词虽然生僻,却似乎中能用简单地话把意思表现的非常明显。

他呵呵笑道:“好,我很想知道,如何把战争与政治目的联合起来。”

第三十八章 抵达北平

朱瞻基长身挺立站起,然后单膝跪拜抱拳说道:“孙儿恳请皇爷爷重立大宁都司、开平、三降城、东胜、威虏卫、威远卫、白城子千户所等漠南诸卫,并沿九边向漠南地区择地兴建坞堡,卫所,压缩鞑靼,瓦剌等族生存空间。”

朱棣皱了皱眉头,没有想到朱瞻基竟然突然会提到这个建议。

这个时候,他也有跟纪纲,杨章德一样的感觉,这个孙子的思维太活跃了,根本把握不住他的真正想法。

永乐八年,朱棣第一次对鞑靼用兵,当时撤销了九边长城之外的诸多的卫所。

朱瞻基知道,在原本的历史中,这些卫所撤销了之后,就没有再建起来。

甚至到了朱瞻基当政的时期,他为了守卫北平,把长城外最后几处重要的卫所都撤销了。从此以后,长城以外就不再归大明所有,北平也直接暴露在了异族的爪牙之中,再无宁日。

所谓的仁宣之治,不过是无耻文人的吹捧,在中华历史上,他们是绝对的罪人,甚至还比不上被俘虏的英宗朱祁镇以及爱胡闹的正德皇帝。

朱棣笑道:“基儿是否担心过甚,我抽出这些卫所的兵力,只是为了讨伐瓦剌,这些卫所当然不会撤销。待战争结束,这些卫所都会复置。”

朱瞻基倒不知道朱棣是这样想的,他对历史的了解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点而已。不过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他也不会暴露自己的无知,问道:“如果官兵损失惨重呢?这些卫所何时复置?有无详细计划?皇爷爷的心思那些军士可知晓?那些将军可知晓?”

朱棣不说话了,因为这些完全都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他有不会让下面的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今次只要灭了马哈木一族,就复置开平、兴和、宁夏、甘肃、大宁、辽东各卫所,则边境可永无事矣。”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瓦剌固然要打,但是不能光想灭了对方,要是灭不掉呢?这些卫所裁掉容易,复置艰难。世上无万全筹划,任何结果都需要考虑。皇爷爷一意孤行裁撤卫所充实讨伐军,只会让众将士以为皇爷爷想要放弃卫所,如此形势下,那些将士也不会用心经营卫所,长此以往,就如同虚设。人心散易,人心聚难,皇爷爷熟读兵法,难道就忘了这点吗?”

朱棣呵呵笑了起来,指着他笑骂:“小猴子,还不起来,难道让我亲自扶你起来吗?这十几年来,还没有人敢指着朕的鼻子说,朕做错了呢!”

朱瞻基立刻站了起来,陪笑说道:“皇爷爷当然没有做错,但是上位者的信息封锁,不能什么事都封锁。像这种关系到对外政策的决策,必须要让下面的人知道皇爷爷的心里在想什么,这样才不会让他们胡乱猜测,做出一些违背了皇爷爷意愿的举动。”

朱棣这才嗯了一声,跟朱瞻基介绍了他关于漠南各卫所的计划安排。

从朱元璋将元变成北元,在漠南设置了十七个卫所和都司,并且在北元的游牧地域,也设置了羁縻卫所。

到了永乐年间,这些卫所已经扩张到一百七十多个,不过现在因为站,大都名存实亡。

现在朱棣并没有撤销卫所之意,只是想用这些士兵来打仗,打完了之后再回去。

可是到最后,因为多方面的因素,这些卫所除了靠近北平的几座,在他死后,其余全部撤销。

现在有了朱瞻基的督促,他也答应了下来,不管这次战果如何,回军之时,就是卫所复置之时。

越过了黄河,大军继续北行,朱瞻基在参加军务会议的同时,朱棣也经常会问他的意见了。

众大臣和各军将领开始还有些不以为然,只以为这是朱棣在有意培养太孙。

但是朱瞻基有意地在各种事务上都开始逐渐表现自己,他也慢慢引起了众大臣和将领的关注。

不过,为了不让自己在现阶段就成为所有人的靶子,他的表现只能说在及格线以上。

比如针对草原的民族政策,朱棣就安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不是抢朱瞻基的功劳,而是对他的一种保护。

针对草原的盟旗制还好,但是减丁制度和儒家开化制度,那都是在历史上要被归纳为暴政,并且要得罪一大批人的事情。

朱棣把得罪人的事安排在自己的身上,说是自己的意见,对朱瞻基的名誉就不会有影响。

不管朱棣拥有再大的权力,不管朱瞻基拥有来自后世的丰富经验,史书总是控制在文人的手里,而现在的文人,可以说就是儒家。

朱棣再牛,也不可能把所有的文人都杀了,那岂不是国家大乱。

所以有些事情,哪怕是大权在握的皇帝,也力不能及。

朱棣现在对朱瞻基几乎是言听计从,但是朱瞻基更需要注意在权力面前的定位。

朱棣老当益壮,他对权力的重视跟朱元璋一样,即便是愿意对朱瞻基放权,也不会让朱瞻基动他的核心权力。

所谓的核心权力,就是军队和朝政。

我给你的,你才能要,我不给你,你不能争。

权力之争也是古代皇权时代,太子大部分都不得善终的主要矛盾所在和原因。

所以他哪怕得到了朱棣的允许,可以参与一些国家大事发表意见,但是他也注意地不去抢权。

何况,他也看不上现在这种受到重重制约的权力。

他更怕自己陷入到这种繁杂的关系纠纷之中之后,不得不成为权力的奴隶。

加上他已经决定了两年后就开始发展对外征略,想要在如今的朝廷之外另起炉灶。所以他不仅没有急着加强自己在军队和朝廷的影响力,反而有些避嫌地不与任何官员建立私交。

这种行为也让朱棣对他更喜欢了,一个有能力,还不争权的孙子,才是好孙子。

要不然,就会像太子一样,被他防备和忌讳,找到机会就要敲打一番。

大军抵达济南府的时候,在济南府进行了休整。骑马和坐船的军士受得了,但是那些步行的军士连续行军了快半个月,早就疲惫不堪了。

五天之后,大军才又重新出发。这一次一鼓作气,与二月十五抵达了北平城。

在元朝被朱元璋推翻以后,元大都仅剩下了不到十万居民。

朱元璋当政时期,从山东,河北等地移富户填北平,经过几十年的发展,北平的人口将将达到二十万。

在原本的历史上,朱棣迁都北平,又一次大型移民,在永乐十六年,人口超过了五十万,到了朱瞻基时期,人口超过了南京,达到了一百万。

而南京由原来的一百二十万人口,只剩下了不到九十万。

但是现在,北平只是一个陪都,攻略草原的行在,总人口也没有突破二十万。

不过,由于这次北征,如今的北平已经成为了一个大军营,数百万人口云集此地。

北平方面以赵王朱高燧为首,军队方面以征虏副将军、安远侯柳升为主,数百高级将领从北平抵达了通州迎驾。

整个欢迎仪式持续了整整一天,皇帝仪仗才被迎进了北平,入住朱棣曾经的燕王府。

朱瞻基对赵王朱高燧的印象不深,他很早就已经就藩北平。这些年,也就回了应天府几次,每一次跟朱瞻基也就只是在公众场合见上几面,叔侄两人表面上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

在历史上,被描述的竞争激烈的夺嫡大战,根本只是一股暗流而已。

这曾经还让朱瞻基有些失望,原以为可以看一场好戏,谁知道竟然如此平静。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了,朱棣雄才大略,他的皇位就是抢了自己侄儿的,怎么可能允许几个儿子搞风搞雨。

那些文人记载的历史说朱高煦,朱高燧夺嫡,并且夸大的厉害,不过是想给自己的身上贴金而已。

因为太子是他们支持的对象,不把对方写的厉害一点,如何能显示出他们的功劳。

但是实际上呢?

赵王朱高燧在朱瞻基抵达之时,就直接俯首称臣。

就连朱高煦想要造反朱瞻基,可是朱瞻基的大军一到,他的人马立即四散,连一场大规模的战斗都没有。

所以说,所谓的夺嫡,朱高煦想要当朱棣第二,根本没有文人们描述的那么厉害。

朱瞻基对柳升比较感兴趣,这可是世界上第一支火器军队,炮兵部队的始祖。

永乐八年,柳升随朱棣第一次北征,到达回曲津后,他率神机营为前锋,大败阿鲁台。

这是明军的火炮和火器第一次大规模应用。

鞑靼人虽然一人三马,势不可挡,却在火炮和火器的威力下低下了头颅。

柳升进封为侯爵,加禄米五百石,仍世袭伯爵。

随后朱棣派他镇守宁夏,讨伐并斩杀叛将冯答兰帖木儿等人。

此次他被召回,总领京营兵,担任北征大军征虏大将军。

朱瞻基对他感兴趣,是因为自己的手里有更有效的火药配方,只是他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如今明朝的神机营,所以并没有贸然把更好的火药拿出来。

如果朱棣问他火药配方从何而来,他根本答不上来。

所以,即使有更有效的火药配方,他也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拿出来。

更重要的是,如今的火炮,火铳铁质不行。贸然提升火药的威力,只会引起火器炸膛,而不是增加火器的威力。

在没有研发出更好的火炮之前,火药配方的重要性没有在最前面。

第三十九章 赵王(求推,求收)

燕王府门口,朱瞻基刚下马,都知监太监李谦就迎了上来,躬身行礼。“臣李谦拜见殿下。”

对这个朱棣宠信的内臣,朱瞻基也以礼相待。“李太监免礼,我虽生于北平,五岁离开后却始终未曾回来看过,对北平了解不多。在北平期间,我就听你的安排了。”

都知监负责宫廷各监行移、关知、勘合,也就是说,只要出门在外,大部分时候,连皇帝也是听都知监安排。

能够担任都知监太监的,肯定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

在朱棣身边的七大太监,除了内宫监太监郑和,司礼监太监王彦,就属这个李谦最受信任。

李谦笑着说道:“殿下言重了,老奴也只是做好本分事。燕王府地方狭小,陛下入住以后,难以为殿下安排一个清净别院。赵王殿下让出了赵王府别院,那里景致雅趣,别有一番应天府韵味。”

“那我可要专程向赵王叔致谢了,带路吧。”

李谦也让小太监牵过来了一匹马,利索地骑了上来,众人打起了太孙仪仗,从燕王府向西走去。

李谦,郑和他们都是十岁左右跟随了朱棣,当时才二十岁的朱棣亲自教他们学文习武,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培养。

所以他们这一帮从燕王府时期就跟着朱棣的太监,无一不是文武双全,对朱棣也是忠心耿耿。

因为朱棣取消了迁都,原本的燕王府并没有修缮,扩大,也就是说,再也没有了后世恢弘的北紫禁城。

赵王就藩北平,并没有被安排在原本的燕王府。而是重新在燕王府西侧修建了赵王府,燕王府保留下来成为了行在所。

而赵王府的别院,就是后世鼎鼎大名的中枢之地,因为靠着中海所建,所以的确有一点江南韵味。

六百年后,周游也曾经来过这里几次。但跨越六百年的时光,眼前的景致却大不相同,让人有一种沧海桑田的虚无感。

朱瞻基摇了摇头,驱除了心中那一丝消极的想法。

他从来不是一个文人墨客,没有那么多感触,也不愿意想太多那些虚无缥缈的事,牢牢抓住眼前的现实才是他该做的。

这处别院应该是赵王府的后花园,建筑不多,但是景色秀美。只是此时还是二月中旬,大多数树木也只是发出了绿芽,让这里的景色大打折扣。

别院的房子虽然不多,但是朱瞻基和身边的人也只有不到一百人,将就一下还是能全部住下。

安顿下来之后,李谦就递给了朱瞻基一张清单。“殿下,你在北平这段时间的衣食住行定例都已经安排好了,在三月初一之前,你有小半个月时间在京城这里修整。要是想出去逛逛,还请多带一点随从,最近北平将士众多,他们都是一些粗人,要是冲撞了殿下,就是老奴的失职了。”

朱瞻基知道李谦的担忧,北平原本只有不到二十万人,但是一下子多了三四十万士兵,几十万民夫,现在到处人满为患。

那些军士大部分也都是一些跋扈之辈,要是朱瞻基没有亮出太孙仪仗,来个微服出巡,起了冲突就不好了。

“李太监放心,我虽然想要见识一下北地风光,但也知道最近北平就是个大军营,一切会慎重的。今日皇爷爷还有什么安排吗?”

“陛下今日修整,明日召开大朝会,还要会见各部将士。明晚行在所大宴,殿下请准备好。”

朱瞻基将行程单递给了李亮。“李亮,我的行程就交给你安排了,有什么事别忘了提醒我。对了,先给赵王叔递帖子,来到北平,我当去拜见他。”

李谦除了负责朱棣的行程,从南京过来的朝廷的一大半文武大臣也需要他费心安置,建立通畅的联络系统,自然不能一直待在朱瞻基这里。

他跟李亮又交代了一番朱瞻基这段时间的一些生活安排,就向朱瞻基告辞,朱瞻基一直将他送到了别院的大门口,这才回转了别院的主殿。

风花雪月四女在船上憋了将近一个月,此时终于下船,一个个腿软的站都站不稳了。

特别是冬雪,她有点晕船,好不容易在船上习惯了下来,现在到了陆地上,又开始晕地。

下了马车之后,她都走不稳路了,让她还吓的哭了起来,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朱瞻基看她哭泣,忍不住笑了起来。

晕地这样的事,朱瞻基在现代就见识了不少。特别是那些长期在大海上活动的船员,在船上一待几个月,上岸之后,走路都走不稳,总要几天才能习惯。

开解了冬雪一番,朱瞻基回到了中堂,除了羽林卫的值守军士,其他人都等在了大厅里。

“杨千户,你带两个羽林卫随从,去打听一下我的幼军现在到了哪里,状况如何,让张凤山来见我。”

“冯千户,姜千户,褚千户,你们三人联络锦衣卫本部。我需要知道如今北平,以及北征各部将士的详细情况,你们三人需要帮我将梳理清楚所有都指挥使以上将领的情报。”

“许千总,韩把总,我在北平的安全就交给你们了。下去之后联络赵永亮,晚上我要见他。”

众人纷纷应是,只有李亮去帮朱瞻基给朱高燧递帖子。太监系统这边,群龙无首,朱瞻基原本还想让他们去联络赵王府,行在所的太监,建立一套信息渠道……

他看了看剩下的几个太监首领,将几个人的优劣评估了一番,说道:“尔等用心办事,待这次北征返京,我会从你们之中提拔一个少监,一个长随。”

“是!”

其中一个叫杨林的奉御大胆问道:“殿下,奴才等人都是此生身系殿下,自当以殿下意愿而存。”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北平人生地不熟,尔等应当在赵王府,行在所之间建立一套完整的信息渠道。不要让我变成了一个聋子,瞎子。”

杨林立即跪下说道:“请殿下放心,臣等自当尽力而为!”

打发走了众人,朱瞻基这才回房在春风,夏花的伺候下洗了一把脸。

按着铜镜中的自己,才十六岁的脸上只有一层短短的绒毛,想要留前世那种个性的山型胡,最少还要四年的时间。

大明朝不管文臣还是武官,不管皇帝还是农夫,个个都留着胡子。文臣一般以山羊胡为主,武将却以络腮胡为主,并且疏于打理,一个个看起来油腻无比。

许多时候,朱瞻基都在怀疑,他们的胡子会不会沾到饭碗里面去。

别人他管不了,反正他肯定还会留前世的胡型。等他当了皇帝,到时候,他这个皇帝也要引领新一代的审美观念。

“殿下,赵王殿下已备下了酒菜,恭候殿下驾临。”

朱瞻基应了一声,跟秋月说道:“帮我更衣,李大伴,将我从京城给赵王叔带的礼物都准备好。”

“是!”

应天府皇宫的面积是一百万平方米,而亲王府的规制则是三分之一,也就是三十三万平米。

赵王府严格按照亲王府的规制而建,论面积,还不如改为行在所的原燕王府大。

但是三十三万平米,这个面积对一般人来说,已经足够惊人了。

因为只是从后门到前门,朱瞻基并没有骑马,否则的话,短短一段距离,到了之后又要把马找地方安置。

朱瞻基虽然是太孙,但是是侄儿,而且太孙跟亲王到底谁大,朱瞻基自己到现在都没有搞懂。

从远期来看,太孙是皇帝的候选人当然更大,但是亲王仅次于太子,所以就藩的亲王不一定就比太孙弱。

朱瞻基只是占了朱棣的宠爱,所以现在声势大一点,但是并不一定就有亲王大。

朱高燧也没有迎出门外,而是在二门处等候,旁边还站着他的妻妾。

原本的赵王妃是徐章之女,但是成婚七年无子,遂被废。

如今的赵王妃是沐晟之女,在被立为王妃之前就诞下一子,随后又生下一子,稳定了王妃的位置。

沐家与朱家根源颇深,沐英是朱元璋的干儿子,儿子娶了公主,孙女也嫁做王妃。

特别是沐家世代镇守云南,替大明守住了南大门,一直到大明覆灭。

朱瞻基对沐家的印象颇好,连带对这个婶婶的印象也不错,所以这次过来,不仅特意给她带了礼物,还给她两个孩子也带了礼物。

只是赵王长子朱瞻坺身体似乎也不好,如今三岁了,却没有一点活泼劲,病恹恹的。

倒是次子朱瞻塙刚两岁,却白白胖胖,一刻也安稳不下来。

只是朱瞻基对赵王这一支的印象非常模糊,只知道他造反无胆。后代被封到了彰德府,也就是后世的安阳,一直到了大明完蛋跟着完蛋。

这位王叔文比不过朱高炽,武比不过朱高煦,在兄弟三人里面的存在感一直不强。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他有心造反,却又无胆造反,如今属于可拉拢的对象,所以朱瞻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来敲打拉拢一番。

最好的结果就是让他不要跟着朱高煦胡闹,这也可以让自己以后少造一点杀孽,省得被那些文人记在历史小本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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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天道

明制,皇子封亲王,授金册金宝,岁禄万石,府置官属。护卫甲士少者三千人,多者至万九千人,隶籍兵部。冕服车旗邸第,下天子一等。公侯大臣伏而拜谒,无敢钧礼。亲王嫡长子,年及十岁,则授金册金宝,立为王世子,长孙立为世孙,冠服视一品。诸子年十岁,则授涂金银册银宝,封为郡王。嫡长子为郡王世子,嫡长孙则授长孙,冠服视二品。诸子授镇国将军,孙辅国将军,曾孙奉国将军,四世孙镇国中尉,五世孙辅国中尉,六世以下皆奉国中尉。

朱棣只有三个儿子,分封的时候自然要挑选最好的位置。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第三个儿子封到北平,而不是立功最大的朱高煦。

他先是把朱高煦封到云南,但是朱高煦嫌云南太远,一直不肯去就藩。

朱棣也不逼他,任由他滞留京城,但是又把他封到了乐安。

乐安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不过是一县治,如果朱棣真的喜欢这个儿子,怎么可能舍不得封一个好地方给他呢?

朱瞻基冷眼旁观,就能感受到,朱棣对朱高煦并无偏宠,甚至还有些防备。否则的话,也不会空置乐安旁边的济南府,只是封一个乐安给朱高煦了。

朱高燧的亲王乃是第一等,又受封陪都北平,所以幕僚,仪宾一应是最高等配置,侍卫达五千人。

这五千人的费用由兵部承担,不需要朱高燧承担一分钱的负担。北平又是陪都,北地兵马中枢之地,可以说,这个时候的朱高燧,比还在京城晃悠的朱高煦要位高权重的多。

为了表示对朱瞻基的欢迎,朱高燧先是带着家眷以家礼相迎,见礼之后,又率领众属下以国礼相待。

赵王府主殿承运殿内,朱家叔侄并肩而坐,右手边是赵王府一众官员。

而左手边,由于朱瞻基并未开府,所以手底下也没有直属官员,也就只有他的两个武学老师兼保镖,捞了一个座位,显得气势弱了许多。

但是,朱瞻基在朱高燧面前却没有半点不自在,他与朱高燧谈笑风生,与文武各官员也都能聊上几句,丝毫没有被现在的气势压住。

“王爷,太孙殿下幼有聪慧之名,又得道衍大师教导。如今看似泯然众人,却非仲永之流,而是光华内敛之相啊!”

“何以见得?”

“太孙年方十六,不过舞象之年,却平易近民。不论与军中将士,还是儒家学子,都能周旋一二,让人如沐春风。此乃大智慧,非同小聪明。如此看来,今日王爷想要试探一下他,他也未尝没有此意。”

朱高燧淡然一笑,轻声说道:“如此甚好,我倒想看看,他凭什么就能独得父皇之宠。”

语气虽淡然,脸上的笑容也一如既往地平静,但是赵时春仍然能从赵王的眼神中看出深深的不甘。

从靖难之役,赵时春被朱棣派到了朱高燧的身边辅佐,赵时春已经跟朱高燧相处了十六个春秋。

对这个王爷,他比谁都了解的清楚。

跟在朱棣的身后出生入死,打下了这大好江山,但是他们不管再努力,都比不上坐享其成的朱高炽。

靖难之役,朱高炽身体虚弱,连马都骑不了,只能在北平坐镇。除了守卫北平这一场功劳,可以说是毫无建树。

但是他是嫡长子,他就获得了这天下读书人的支持,获得了朱棣的偏爱。

朱高煦和朱高燧不管再努力,都比不上早一点从皇后肚子里钻出来。

赵时春也是洪武年间的举人,自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无规矩不成方圆,功劳再大,大不过规矩。

这天下离了谁都可以,就是不能离了规矩。

虽然朱棣的皇位是从侄儿的手里抢过来的,但是他一个人也治理不了整个国家。

所以,他也只能遵守这一套规矩,只有人人遵从规矩,国家才能稳定。

除非朱高煦和朱高燧也能跟朱棣一样,打破这套规矩,建立自己的规矩。

但是朱高煦和朱高燧两兄弟都是志大才疏之辈,他们远没有朱棣的能力。

如今,有一个比朱高燧功劳更大,能力更强的朱高煦在前面撑着。所以朱高燧还能忍受,还能躲在后面看热闹。

但是他永远不会甘心。

朱高煦受到了朱棣的打压,先是封王云南,后封王乐安,就是不肯给朱高煦一个好地方。

朱高燧乐的在后面看热闹,因为他封王北平,这可是从龙之地,条件要比汉王好的多了。

若汉王朱高煦得势,他肯定就不会安心,但是若汉王争不赢,那朱高燧也就只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指望他能像朱棣一样起兵造反,那是不可能的。

听到朱高燧如此说,赵时春笑了笑说道:“太孙初到北平,第一时间就给王爷下帖子。以臣之见,太孙殿下同样对王爷格外重视,想要知道太孙的心事,最好不过王爷亲自试探。”

“正有此意。”

朱高燧看了看正在跟几个指挥使讨论粮草运输的朱瞻基一眼,暗想没上过战场,了解再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

此次北征,依旧将会是他跟着父皇上战场,至于你这个小子。还是跟你那窝囊废父亲一样,老老实实留在后方吧。

朱瞻基一直在观察赵王府的随员,部将,一顿饭下来,也大致摸清楚了所有人的水平。

赵王府虽然声势浩众,却没有真正拥有统帅能力之人,两卫将领即使不是尸位素餐之辈,却也没有多大能力。

不要说跟张辅,柳升之辈相比,就是跟陈懋,李彬之流相比,也大大不如。

由此,也能看出朱棣对自己的儿子们的防备之严。他名誉上给了几个儿子各有两三个卫的士兵,但是这些人的战斗力,即使在京卫里面,也只是中流水平。

想指望这些人来造反,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酒足饭饱之际,朱高燧说道:“瞻基,多年未曾到北平,对北平的印象已经淡忘了吧?”

朱瞻基装作怀念地说道:“自七岁那年随皇祖父,皇祖母一同巡幸北平,至今已十载。今日看到行在所门口的石狮子还在,可是祖母却再也见不到了,瞻基心自哀叹。犹记得祖母最喜欢登煤山而望北平,瞻基还欲明日往煤山而念祖母。”

朱高燧也长叹一声说道:“方思之殷,何物不感。水泉草木,咸足悲焉。瞻基心有此念,不枉母后偏爱一场。”

朱瞻基大囧,他没有听懂。

想着对方是个武夫,都能出口成章。自己受到后世的影响,对文言文并无偏爱,对那些典籍经典也无兴趣,搞的现在虽然听得懂大部分文言文,但是要引经据典起来,许多时候他就要抓瞎。

想着自己有两个大文豪老师,真有些对不起他们!

不过这种时候,朱瞻基往往擅于转移话题,看了看外面的清亮月色,他笑着说道:“今日初到北平,心不能静,侄儿愿与王叔共揽北平夜色,缅怀祖母。”

朱高燧笑道:“正合我意。”

一众下属见朱高燧和朱瞻基要去园中游览,知道这叔侄两人有话要说,没有人会这个时候掺和进来,所以只是客套了一番,送了他们出殿,自己又回到了殿中等他们回来。

叔侄两人没有要人跟随,就着灯笼的微光,来到王府东侧的南海边。

除了他们别无他人,哪怕他们的随从中有锦衣卫,朱棣安插的卧底,这个时候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了。

朱高燧跟朱瞻基寒暄了一番,询问了京城如今的一些情况,将话题转移到了太子跟汉王之间的矛盾上。

“据闻汉王又向父皇要了一卫充当私人护卫,汉王随扈本就有两卫,如今已有三卫,还要超过太子哥哥的随扈了啊!”

朱瞻基笑着说道:“汉王叔心有不平,也当弥补一二,父王和我也都能体谅。”

朱高燧问道:“王爷仪仗大于太子,这不合大礼,也是大道之争啊!”

朱瞻基却笑了起来,在夜色中,朱高燧也看不清他的眼神,只听他说道:“大道之争,笑话。天道,人道都在我父王一边,汉王叔有何依仗?”

朱高燧故意装作听不懂地问道:“何为天道?何为人道?”

“皇祖父受命于天,父王身为长子继承福泽,此乃天道。父王深受文武百官厚爱,百姓尊崇,此乃人道。汉王叔虽然此时如同烈火烹油,却不可长久,赵王叔不会看不明白吧?”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朱瞻基呵呵笑了起来,笑声突然戛然而止。“赵王叔,你认为汉王叔有这个能力来补吗?”

听到朱瞻基的笑声,朱高燧的心里就有些发毛。而这笑声突然停下,又传来朱瞻基冷冰冰的声音,更是让朱高燧心里一惊。

自己这个侄儿很邪门啊!

他强撑着说道:“你又如何知道他没有这个能力呢?”

朱瞻基虽然不能算是一个正规的心理学家,对人心的掌握却炉火纯青。他看出了朱高燧的心虚,笑道:“若汉王叔真有这个能力,皇祖父为什么不将北平封于他?若汉王叔真有这个能力,我父王为何用计一直将他留在京师?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第四十一章 紧迫

将太孙一行送出了大门口,赵时春与王府总管庞玉率领着众将军返回了王府。

朱高燧仍然如同一刻钟之前的模样,坐在花园的阴影中,小太监们没有一个敢近前打扰。

看见众将返回,朱高燧这才强打起精神,挥了挥手说道:“皇上御驾至北平,明日事务繁忙,孤还要见驾,早些散了吧。赵先生和袁参将留下。”

听到朱高燧的吩咐,众人都知道赵王有话要私下说,纷纷告辞离开。

待得众人离开,朱高燧的身边只留下了赵时春和袁旭,还有总管庞玉在一边伺候。“赵先生,袁参将,你们是我最信赖的文武大才。今日见了太孙,不知有何观瞻?”

赵时春看了看袁旭,先开口说道:“今日臣与太孙殿下接触不多,不过听其言,观其行,太孙殿下果然如同传言所说生而知之,有一种不符合其年龄的成熟。”

袁旭也接话说道:“太孙虽然年幼,但是对军中事务并不陌生,臣等刻意奉承,其却不为所惑,不可小盱。”

赵王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很有一些自得其乐的高兴。“我那二哥心高气傲,谁都看不起,但是这个侄儿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只是不知道,他们两人,谁能笑到最后……”

赵时春笑道:“天下众人皆知,汉王不得圣心。如今不仅军权不得其染,连封地也只是乐安一地。太子虽然不得陛下喜爱,却得天下读书人支持,更有一个好儿子啊!”

“我那二哥一直想要重蹈覆辙,走靖难之老路,只可惜,恐怕父皇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且等等看,看看大军开动之后,到底是将太孙留在北平,还是带在军中,就能知道我那父皇的心意了。”

朱瞻基回到了别院,别院里面又多了二十多个军中将领,羽林左卫这支朱瞻基的亲卫,中层将领全部候在了院中。

除了他们,在院子的另一边,十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更是显得有些显眼,引得赵王府留守的一帮侍卫惊讶不已。

在他们眼里,平日里骄纵,跋扈,不可一世的锦衣卫们,今天却变的格外老实。

“臣等拜见殿下。”

羽林卫一卫满编五千六百人,左卫划归朱瞻基亲卫,略多于右卫,凑足三千人。

此次随军北征,自指挥使刘大庸以下,所有人随扈拱卫。

说起来,朱棣对朱瞻基真的不错,这三千人的部队,就配备了两千五百匹军马。除了四百人的辄重营,还配备了八百人的民夫负责运送粮草和武器。

刘大庸自洪武年间,就随着朱元璋一同打天下,是朱元璋从征军的老兵。他如今年岁已大,这个指挥使的职位,不过是个养老的职位。

所以他这次并没有随军,一应大权都由指挥佥事赵永亮掌握。

以前的羽林左卫,虽然名义上属于是朱瞻基,但是朱瞻基并没有指挥权。留在应天府的时候,他只能掌握跟在自己身边的几十个亲卫而已。

但是出征以后就不一样了,朱棣将另一半兵符交给了朱瞻基,大军出征,总不可能让朱瞻基还指挥不了手下的兵。

此次北征,指挥佥事赵永亮一心想要在太孙面前出一把风头。但是他也知道,羽林左卫不可能有太多上战场的机会,他们更多的是在中军随扈拱卫。

既然如此,那么朱瞻基想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会怎么做,以此来博取朱瞻基的好感。

朱瞻基对这支羽林卫的期望并不大,他们作为亲卫军,虽然一个个身强力壮,但是更多的是样子货。

如今的明朝大军,最强的还是北疆的卫所和朱棣亲自掌管的卫军。

锦衣卫,羽林卫这些属于是京军,更多的是保护职责。

而地方卫所的战斗力,除了经常打仗的地区,其他也都很一般。

只有真正的卫军,这是属于大明的野战部队,骑兵部队,他们才是明朝军队的核心战斗力。

但是,他也绝对不想在战场上溜达一圈就回去,他这个太孙不在乎虚名,他只在乎实惠。

如果能够因为自己的原因,改变一些战场的结果,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赵将军,五军都督府的动员命令下来了没有?”

“殿下,今日御驾才进城,最早也要等到明日才会有行军计划。不过据往日经验,辎重营应该会先期出发,我们大军都是骑兵,应该会最后一批随御驾出征。”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羽林左卫虽然大军要随中军出动,但是我希望你能安排两支一百人的斥候营,随我的幼军一同出发。在大军的情报系统之外,我需要你们得到瓦剌大军的动员情报。”

赵永亮听到朱瞻基的安排,立即皱眉说道:“殿下,请听臣一言。草原是瓦剌人的天下,加上地势开阔,无处隐匿和休整,派出斥候营只会成为瓦剌人的目标。”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羽林卫只需要派出识途老兵做好辅助工作,一切查探由幼军完成。张营副,幼军目前状态如何?”

“殿下,幼军203人无一掉队,除一人感染痢疾,不能出战,其余人等静候殿下指示。”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次北征乃是验证幼军甲字营三年训练之成果,大浪淘尽英雄,唯有才之人锥出囊中。此番直入瓦剌后方,将会历尽艰险,怕不怕?”

张凤山嘿嘿笑道:“扬我华夏,驱逐鞑虏,铁血幼军,匡扶大明。卑职自羽林卫转入幼军,三年流血流汗,为的不就是今天。所以卑职没有惧意,只有兴奋。”

朱瞻基高兴说道:“好,好,我对幼军的期望,也就只有你们几个最清楚。虽然危险,但是我对你们每一个人的重视都远超其他人。你们是种子,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发芽,生根,彻底改变大明目前的军队训练。所以,任务要完成,但是个人安全也要重视。”

他又转头向赵永亮说道:“明日持我令符,向御马监征八百匹上好军马。斥候营四百人分成两队,一队两百人,由一百幼军和一百羽林卫组成,一人双马。幼军负责行动,羽林卫辅助。”

赵永亮看了看兴奋的张凤山,这个张凤山以前只是羽林卫的小旗,如今却成为了幼军的营副,按照大明军制,这个营副相当于副千总了,虽然不能说一步登天,但是看着以前的一个小兵,现在都快跟自己平起平坐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他躬身说道:“殿下,幼军将士不过是初生牛犊,殿下让他们担此大任,恐怕军中将士有所不服。”

朱瞻基丝毫不在乎地说道:“不服就较量一番,何况幼军负责侦查,把脑袋系在腰带上,羽林卫真的愿意争这个功劳吗?”

这个时候他当然不肯弱了自己的士气,抱拳说道:“羽林左卫三千将士,都愿为殿下效死!”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效死就不必了,我需要你们都活的好好的,要死,也要让敌人死。你们下去合计一番,明日或者后日进行一番比试,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去吧……。李亮,让锦衣卫的人进来。”

众人纷纷行礼:“臣等告退!”

对羽林左卫,朱瞻基现在并不重视,或者说他是不能太重视。

军队是朱棣的根基,他现在正当壮年,一点也不服老,朱瞻基哪怕是他的孙子,如果想要挖他根脚,也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但是朱瞻基也不能太无能,如果他连这三千人的军队都掌握不好,朱棣又如何放心让他掌握更多的军队!

所以,适当地展现一点自己的能力,却不能表现的太贪权,才是朱瞻基应该做的。

杨章德他们带着一伙锦衣卫进了大堂,因为是第一次见面,众人纷纷单膝跪拜,大礼参见。

朱瞻基不曾想,这几个人里面,竟然还有两个人自己都听过他们的名字。

其一为今年已经年纪不小的塞哈智,此人出身蒙族,却是坚定的反蒙派。因为如今的蒙族几乎还是奴隶制,除了贵族和和尚们,普通牧民的生活比汉族更惨。

塞哈智出身不高,自小就受尽折磨,在自己的主子被赶走了之后,才真正过上了好日子。

朱瞻基听说过他是在后世,因为在纪纲被朱棣处死之后,就是他接替了纪纲的锦衣卫指挥使职位。

虽然历史上说他是个老好人,并没有什么卓越的成绩。但是能坐上这个指挥使的位置,就不是个简单的人。

另一个人是庄敬,此人乃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纪纲真正的左右手之一。在锦衣卫内部也是大名鼎鼎,残暴名声仅次于掌管了北镇抚司的庞瑛。

如果说纪纲是朱棣的走狗,那么庄敬就是纪纲的走狗,还是最好用的走狗之一。

朱瞻基没有想到纪纲会把他派到北平来辅助自己,这也说明纪纲是真的把自己的话放在了心上。

塞哈智老成持重,庄敬狠厉能干。他们两个来帮自己,想要掌控北平目前出征的情报,就不会出现大的差错。

而杨章德却有些时不我待的紧迫感,接触的层次越高,他发觉自己需要加强的方面就越多。

想要混到更高的层次,仅凭敢打敢杀,已经远远不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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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刀

塞哈智身为锦衣卫资深元老,但是因为不是纪纲的拥趸,所以一直被排挤出了京师,待在了陪都北平。

不过他的年纪大了,也没有多少野心,远离京师的激烈斗争反而让他有一种轻松的逍遥感。

因为无欲无求,他对朱瞻基这个皇孙虽然有着应有的尊重,但是亲近不足。

跟他相反的是专程从京师赶过来的庄敬。

庄敬比朱瞻基还要晚离开京师,但是一路马不停蹄,提前了近十天抵达北平。

得到纪纲授意,他知道如今他们一帮人的身家性命都投注在了朱瞻基的身上。

所以,他对朱瞻基的态度就是完全的门下走狗。

朱瞻基自然知道他们这些人的名声不好,但是文官那边他现在不能插手,军队也不敢随意插手,想要揽权,还只能利用他们这群恶狗。

何况,他现在的目标不是国内,而是国外。所以除了利用他们了解信息,控制局势,拓展渠道,他也不会用这些人来对付其他人。

因此,他不会公开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怕用了这些人,就会让文武大臣们对他印象不好。

“殿下,自去冬陛下颁旨。大明各地边军,民壮,卫所,卫军,步兵,骑兵,共抽调一百二十七处,大军近四十万,民壮四十万,军马十六余万,驮马十万,同聚北平。除大同府边军及西北边军等卫所原地组织,其余军卫已全部抵达北平,共计九十五卫。根据殿下指示,所有军卫守备以上将领身世,过往,晋升经历,已全部整理了出来。”

守备以后世的军制标准来比较,属于是团级干部。除了卫所之外,守备一级也是大明中坚军事力量的官员,并且都是以野战军为主。

“很好……”朱瞻基接过了塞哈智递过来的资料,夸赞说道:“同知大人辛苦了,此次北征,同知大人坐守北平,孤希望你能将精力多放在粮草配送环节,杜绝军中贪腐现象。”

“此乃微臣职责所在,不敢有忘。”

朱瞻基又吩咐了两句,打发了塞哈智。

这个“老实人”不会是他的菜,因为不轮到他掌权,对方恐怕就已经死了。

而且能够在纪纲打压下仍然担任锦衣卫的二把手,纪纲死后能接手锦衣卫,他的身后离不开朱棣的支持。

所以他从来没有想过,将这个“老实人”收入麾下。

塞哈智出了大堂,一直走到二门处,才在大树的阴影下回头看了看身后依旧灯火通明的大堂。

他年纪大了,对没有受到太孙的欢迎并不觉得失落。

他只是有些担心,如果太孙想要利用锦衣卫来插手军队,恐怕会引起军方将领的反感。

要不要提醒一下太孙呢?

不过旋即他又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件事连皇上都不管,他何必来操这个心呢!

大堂内,朱瞻基并没有跟庄敬套近乎,他已经收拢了纪纲,那么,对于纪纲的手下人,只需要保持联系就足够了。

他现在还没有想要对付纪纲,也根本没有必要跟纪纲的下属太亲近。

何况,这个庄敬的风评并不算好。此人作恶多端,奸诈狠厉,私心太重,虽然可用,却不能重用。

“殿下,大人唯恐耽搁了殿下的大事,所以派微臣来北平为殿下居中联络,一应要求,殿下尽管吩咐。”

“上月我已经跟纪大人吩咐了,让他清查山西,山东,江浙,闽粤一带的豪富家族,特别是经商为主的家族,目前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回禀殿下,天下豪富家族在锦衣卫本就有存档。只是殿下要求数据更清楚一点,不仅要求掌握其家资多少,更要掌握其赚钱渠道,所以大人不敢大意,只能让我们慢慢调查。一待有结果,微臣会将结果呈于殿下。”

“这件事不急,一家一家来,只要能在郑和返回之前,将所有豪富家族调查清楚就足够了。你转告纪纲,我要他调查各家家资,是为了下一盘很大的棋,不是为了让他下手宰肥羊的。所以,如果让我知道他在其中中饱私囊,我饶不了他。”

“是!”

朱瞻基看了看他紧绷的脸,又笑了起来说道:“庄大人无需忧虑,孤既然要用你们,自然也不会在乎外面的风言风语,孤看的是成绩,明白吗?”

庄敬在见朱瞻基之前,就已经从见过朱瞻基的锦衣卫那里了解了朱瞻基是个什么样的人。对这个唯才是用,而不是唯德是用的太孙,他也算是由衷钦佩。

如今天下虽然不是儒家横行,但是对于道德的要求一点也没有降低。

蒙元失鼎,那一个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读书人就又开始嚣张了起来。

从建文帝重视儒家开始,他们根本不顾太祖时期给儒家的限制,蛊惑建文帝放开了对儒家的限制。

用人不求其才,只求其德。导致建文一朝全是一个个嘴炮,只要能哄得建文开心,精通儒学,哪怕五谷不分,都能当官,能当大官。

当今皇上登基之后狠狠打击了一番儒家的嘴脸,将建文帝所有的制度全部推翻。

但是,民间的风气却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纠正过来的。

毕竟,天下的舆论,都掌握在这些儒家手里。

那些泥腿子人数虽然多,但是大字不识,一些只能听乡老的。

而能当上乡老,必须要是读书人,现在的读书人,几乎又全部是儒家。

这就导致了儒家控制了基层的话语权,他们是文臣的基础,也是锦衣卫这种帝王爪牙的天生对手。

所以,庄敬对偏向儒家的太子没有丝毫好感,在反太子一派中,他也是最积极的一个。

不仅是他,整个锦衣卫,大部分人都是皇上手里的利刃,没有几个能得儒家喜欢。也都怕太子登基,自己现在干的黑活越多,也越不得好死。

他们都是被逼无奈才偏向汉王,只为了太子登基之后,自己这些人不成为牺牲品。

如今太孙不偏向儒家,反而重视他们的作用,这也让他们看到了一条光明大道。

有通天大路走,谁还去走汉王那条坎坷小道啊!

庄敬躬身说道:“来时纪大人就已跟微臣说了殿下的豁达之气。微臣不懂春秋大义,不懂圣人学说,唯有手中绣春刀还算锋利,愿以一身莽力为殿下效死。”

“不要动不动就说死,孤要锦衣卫替我扫清前路荆棘,没有你们,孤怕是走不利索。只要你们用心做事,孤保你们一个好前程……去吧!以后你就直接跟杨千户联络,不论何时,有新的消息,都可直接登门。”

杨章德将庄敬一直送到了大门外,庄敬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鸷之气的壮汉,忍不住有些羡慕他的际遇。

两个月之前,他还是七品总旗,如今却已成为了五品千户。

虽然他这个千户跟自己的指挥佥事还不能比,但是能在太孙殿下跟前伺候,却是连纪大人都羡慕不已的。

“杨大人,能在太孙面前当差,你也代表了锦衣卫。希望杨大人以后能记着自己也是锦衣卫的一员,你与锦衣卫,乃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啊!”

杨章德抱拳说道:“章德能有今日,离不了锦衣卫的栽培,不敢有忘。”

一位小旗帮庄敬牵过来他的马,杨章德亲自帮庄敬牵住了缰绳。“请大人上马。”

庄敬递过来一瓶跌打药笑着说道:“不敢有劳杨大人,你与我为锦衣卫同僚,只望以后能手足相护。我知……你每日都与殿下拳脚较量,难免有个损伤的,这药是清凉寺的老和尚们售卖的,效果不错。”

“谢大人赏!”杨章德没有客气,将药揣进了怀里。

朱瞻基嫌一清子和玄真两个人太面乎,较量的时候打不尽兴,所以自离开应天府之后,一直是找他练功。

他不敢下死手,面对不比他弱多少的朱瞻基,自然是免不了受一些小伤。

这药送的恰到好处。

庄敬笑着骑上了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用心伺候殿下,如今大人已经决定全力支持殿下。有我锦衣卫的全力支持,殿下未来可期。你未来的前程,比我等更高啊!”

杨章德抱拳行礼:“一切全靠大人栽培,章德一定用心做事。”

回到了院中,大堂里的灯大部分都已经熄灭了,只留下了两个小太监守着两盏长明灯。

见杨章德回来,一个叫伍德的小太监迎了上来说道:“杨大人,殿下说今日刚到北平,舟马劳累的,今日就不练拳脚了。你也早点休息……”

“殿下睡了?”

“哪睡得了这么早……殿下精力充沛,一日睡眠不过三个时辰。现在去泡药澡了,还让少监大人在书房点灯,一会儿要看公文呢!”

杨章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在床边也沉思了起来。

从跟着太孙从应天府一直到北平,他就发现了太孙每日都要看许多公文。

而自己只是识字,不是个睁眼瞎,在这方面,远远比不上纪纲和庄敬等人。

他也发觉了,想成为人上人,光靠一把莽力是不够的。自己现在最多只能算是个幸臣,想要真正成为太孙倚重的对象,自己也需要多多学习。

自己的这几个同僚,冯小年是四个人中年纪最大的,擅长勘察,办案。姜万利擅长情报分析,记忆力超群。褚松对朝堂内外的基本情况最熟悉,自己以后还要多多笼络才对。

第四十三章 战争不仅仅是杀敌

二月十六,朱棣在北平原燕王府,现行在所召开朝会。

原来的燕王府就成为了大明新的政治中心,大半个朝廷的文武官员举行了第一次大朝会。

朱瞻基原以为自己跟这次的朝会毫无关系,但是却没有想到,朱棣让他也参加了这次的朝会旁听。

因此,他的幼军和羽林卫的斥候比试,他也根本没有机会旁观了。

不过,为了怕那些幼军不尽力,他委派了李亮代替他出席这次的比试。

这次的朝会主要内容就是处理北征事务,但是也处理了一些这段时间的朝廷的大小事务。

行在所这里就变成了整个北伐军的司令部,大小命令从这里发布了出去,整个北平也因此开始活跃了起来。

当天下午,都督刘江、朱荣就被朱棣任命为前锋,明日率先离开北平,由中路踏上了前往大漠的行程。

朱瞻基也旁听了五军都督府与兵部联合做出的战争计划,第一次正式接触了这个时代的调兵遣将。

在后世,周游的手下有十万保安,超过两万人的雇佣军团。

但是在那个时代,他有自己的军事卫星,有自己的通讯网络,也有自己雄厚财力支撑起来的后勤部门。

不管是天气,运输,弹药供应,食物供应,都有超级计算机统一统筹。

可是这个时代,什么都没有,一切都需要靠人力来堆。

就连最基本的交通网络,现在都没有,大部分地区,都是没有人烟的地区。

所以,现代战争与古代战争,完全不是一回事。要是以后世的眼光来看现在的战争,统筹安排跟过家家一样好笑。

北征的第一步是在张北集合,朱棣在大军出征大漠之前要进行大阅兵,这种阅兵不是为了炫耀武力,唯一的目的是鼓舞士气。

后世的士兵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战争,可是现在呢?大部分人当兵的目的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所以,朱棣的御驾亲征,第一步就是阅兵,给士兵发银钱,只有这样,士兵才有战斗的动力。

以后世的运输条件,从北平到张北县,不过两百多公里,四百五十里左右,只是几个小时的事情。

但是现在,步行却需要整整十天。

士兵带着自己的武器,一天正常行军只有三十公里。即使现在道路通畅,也只有四十公里,如果想要再快,只会把士兵累垮了。

这个时代的军人忍受能力绝对高于后世,但是身体条件有限,一年到头连肉都吃不了几顿,身体能有多好呢?

在草原作战还是好的,有专门的辄重营。像沐英他们在西南打仗,山高路窄,士兵们需要自己背着兵器,背着干粮和被褥,一天行军二十公里,三十公里,就已经是极限了。

这次北征,几十万大军行军,每一个卫的后勤供应,休息场地,粮食配给,医疗治疗,突发状况应对,全部需要用人来安排。

光是为了保持相互之间的通讯,就需要百分之五的士兵来专门负责,这个数字是朱瞻基一开始根本不敢想象的。

后世只需要一个卫星,总指挥部千里之外就能把命令下达到每一个班组,甚至是每一个士兵身上,但是现在用几万士兵,才能勉强维持这几千里战线上,每一个卫相互之间的联系。

朱瞻基也真正认识到了,为什么看历史书的时候,那些元帅,军神比拼的并不是谁厉害,而是谁犯的错误少。

像三国演义写的那些大将打了士兵打,完全是扯淡!

后世的所谓四大名著,不要说还没有写出来,就是写出来了,也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网文,yy小说。

第一天的会议,只是确定了前锋营先出发。然后就是一直在安排各个联络处,建立通讯系统,最后一直忙到了深夜,才安排好了各军卫的补给系统。

朱瞻基一直到快子时,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一团,被这落后的战争模式搅的头昏脑涨。

看到一直等着他的李亮,朱瞻基也有些有气无力了。“今日比试结果如何?”

李亮却满是兴奋,笑道:“殿下,幼军虽幼,今日却是大出风头。羽林卫的斥候,只会粗略的观测,逃跑,隐迹。他们根本不懂得观星术,不知道野外生存,不知道野外伪装,更不知道如何不用开口传递信息。赵大人原本对幼军不屑一顾,但是一日比试下来,却已经将幼军这两百人当成了宝贝。”

“那就好,今日疲累无比,快让人把补汤给我端上来。”

躺在滚烫的大木桶里,秋月帮朱瞻基按着头,冬雪帮朱瞻基端着用人参、麦冬、天冬、生地、熟地这个人参固本丸药方炖出来的野鸡汤。

吃完了整整一只野鸡,又出了一头的汗,朱瞻基却开始觉得回神了。

打坐了半天,他的脑袋里一直想着这个时代落后的战术安排,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

因为这跟他熟悉的战争模式,不是相差了一个时代,是整整差了六百年。

哪怕他在后世对军队的训练,战术安排有一些了解,但是现在,后世的经验完全不适用。

他需要从头开始学起,至于改革,那也最起码要等他把现在这一套摸熟悉才能谈改革。

第二日的军事会议,依旧是在安排辄重营的补给路线,辄重营不仅不能成为行军的负担,还要为近百万人服务,想要安排好,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二月十八日,左军大都督柳升领虎符,任征虏大将军,率神机营由东路北征。

朱瞻基看了地图,这个东路大致就是沿后世的锡林郭勒,前往呼伦贝尔一带。

后世的呼伦贝尔一带如今是鞑靼的聚居地,四年前,是他们作乱,被朱棣给打服了。

鞑靼可汗本雅失里被赶走,原本的国师阿鲁台臣服了朱棣,并且被朱棣封为了和宁王。

但是他们的衰落造就了瓦剌的崛起,瓦剌此次犯边,嘴上叫的是要对付鞑靼阿速特部的阿鲁台,但是实际上在窥探如今在大明统治下的奴儿干都司。

阿鲁台在四年前被大明打的一蹶不振,此次被瓦剌人威胁,只能向大明求援。

阿鲁台既然臣服,大明自然不希望他被直接消灭,然后让瓦剌势力变的失去了控制。

原本朱棣并不想让阿鲁台参战,因为他怕阿鲁台会反戈一击,与瓦剌夹击明军。

但是在出征之初朱瞻基与朱棣的长谈之后,朱棣决定给阿鲁台一个机会,顺便也想看看对方的诚意。

但是他也不敢大意,所以派了四年前把鞑靼人打废的柳升的神机营与他们汇合。

对付鞑靼人,柳升的神机营有了经验和心理优势。鞑靼人也畏惧柳升,所以由他主持东线,朱棣还是很放心的。

出征之前,朱瞻基也代表朱棣前往柳升的神机营犒军,此次犒军不涉及银钱,只是宣读了由胡广撰写的出征书,吃了一顿肉饭。

这个出征书其实就是所谓的正义之战宣言,哪怕现在是大明率先出军,也要给自己贴上正义之师的标签。

朱瞻基也借这个机会,观看了如今全世界应用最广的火炮和火铳。

如今的大炮全部是铜管,最小的不过五斤重,最重的却有七八百斤,口径在一百一十毫米左右。

神机营编制只有五千人,但是在朱棣的支持下,如今却达到了近两万人。其中近四分之一炮兵,四分之一是火铳兵,另有四分之一是骑兵,还有一部分是工匠和服务人员。

火炮可以用铜铸,火枪却是用铁匠打造。枪管采用了双层铁管封闭,外面用铁条箍紧。

相比后世的土铳,因为工艺的问题,还要落后许多。

不过在子弹方面,如今的工匠却开发出来了独弹和散弹,大炮更是有开花弹。

朱瞻基原本还想借机会卖弄一下自己的黑火药知识,可是如今接触了才知道,原来在明初的时候,黑火药已经有了超过三十种不同配方。

火铳,火炮,包括烟花和鞭炮,虽然都是用黑火药,但是每一种黑火药的配方都不一样,都是最适合其用途的配方比。

这个时代的人们虽然没有多少化学知识,但是绝对不缺少试验精神。只是很多时候,他们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往往只能靠经验来操作,而留不下书面的知识。

这个发现也让朱瞻基改变了原本的计划,他决定不再研究黑火药,而是直接过渡到硝化棉方面来。

因为硝化棉是黑火药之后,最合适的枪炮用火药。

不过这个时代,硫酸和硝酸的获得都很难大规模生产。

前世的周游进行过基础工业的整体投资,对三酸两碱都有一些了解。

在唐代,道士们就通过干馏石胆(胆矾)而获得硫酸。

但是硫酸易得,硝酸难求。

因为全世界硝石的储量都不大,除了智利和印度以及西北地区,其他地方都很少。

道士们获得硝石的最主要渠道,主要就是通过煮厕所的土,而且这种方法获得的硝石纯度很低。

而火药的改进,却是一支强有力的军队必不可少的基础。

朱瞻基也在考虑,未来要不要带着郑和先去一趟美洲,把安托法加斯塔那里的硝石矿给开发出来。

第四十四章 行军

二月二十一日,宁阳侯陈懋、丰城侯李彬领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谭青领左、右掖,从北平出发,前往张北。

他们将经后世的二连浩特,直接向瓦剌人王庭库伦和古都和林进军。

隶属于朱瞻基的幼军和羽林左卫的斥候营,也随着他们一同出发

而一应粮草,辄重,还有专门的医护兵,工匠营也都随着大军出动。

留在北平的军队只剩下了不到十万人的纯骑兵部队,他们将与三月初,才会出发。

在指挥部的参与,朱瞻基对这支大军的每一步调动都了如指掌。他也不顾自己太孙的身份,对大军的每一处安排,都谦虚地询问其原因。

这不仅让他获得了这个时代大军调动的基本知识,更让军中将领对他的印象格外好。

一个好战,并且不怕战争,愿意接触军队“粗人”的太孙,是很受军中将领喜欢的。

这也让朱棣满意无比,只有一个朱高燧不开心。

只因为一个名分,他百般拉拢军中将领而不得,而朱瞻基只是稍微放下身段,就让所有将领趋之若鹜。

他原本以为朱棣会将朱瞻基留在北平,但是却没有想到,朱棣竟然会带着朱瞻基一起前往草原。

不过,他比朱高煦要隐忍的多。对皇位的渴望也没有朱高煦那么强烈,因为他很清楚,在他跟皇位之间,还有无数的障碍。

如果没有太好的机会,他绝对不会暴露自己的意图。

他现在最好奇的,就是朱瞻基为什么跟锦衣卫走的如此近,他到底在利用锦衣卫干些什么?

朱瞻基拥有四个锦衣卫侍卫,这件事并不稀奇,就连他自己也有一队锦衣卫侍卫。

但是从朱瞻基来到北平,指挥同知塞哈智,指挥佥事庄敬已经到了别院数次,每一次都有大批人马随行。

跟锦衣卫走的如此之近,父皇还不计较,这让朱高燧疑惑不已。

他很清楚自己的父皇,在皇权面前,没有父子感情一说。

大兄太子因为受到文官推崇,他隔三差五就要敲打一番。

二兄汉王因为受到武将喜爱,从靖难之后十余年,一点掌握兵权的机会也没有。

锦衣卫是父皇手里的一把利刃,他向来不允许任何人向锦衣卫伸手,凭什么这个初出茅庐的侄儿,就敢毫无忌讳地跟锦衣卫接触?

朱高燧绝对不信只是因为父皇偏爱孙子,这里面绝对有他不知道的原因。

可惜的是,他身边的锦衣卫侍卫隶属北平千户所,根本不知道从应天府发来的任何消息。这件事只有来自应天府的庄敬一伙知晓,就连塞哈智似乎都不知情。

越是查不到,他也越是好奇,他感觉,自己似乎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朱瞻基却没有精力去猜自己这个三叔的小心思,他已经被繁忙的军务给占据了全部心神。

自二月十六,大明在北平升帐,朱瞻基开始接触大明军务,这相差了六百年的不同战争模式,就让他要要一点点重新适应。

但是,他不是一张白纸,虽然两个时代的战争模式完全不同,但是在整体统筹,管理方面,其实只是换汤不换药。

战争的目的是打击敌人,所有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这个目的服务。

在后世的战场,一支军队如果能够发挥出百分之五十的战斗潜力,那就是一支战无不胜的精兵。

战争的组成太复杂了,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如今这五十万大军,近五十万的民壮,总计百万人,连战争潜力的百分之十都很难发挥出来。

这不是一场遭遇战,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战略战,想要达到目的,需要的是减少己方的错误,抓住对方的错误,这样才能爆发出更大的潜力。

所以,战争的原理是一样的。

朱瞻基从第一天开始就展现了自己在战场上面的宏观视野和分析判断能力,这让五军都督府和兵部,包括诸军将领都对他这个太孙有了更清楚的认识,也对这个太孙更尊崇了。

朱棣对这种情况是最满意的,甚至直接给朱瞻基封了一个北征左将军的虚衔,让他全面接触北征大军。

从六年前开始,年轻时候累积下来的伤病就一直困扰着朱棣,特别是近年来的严重类风湿,折磨的朱棣经常生不如死。

不要说这个时代,即使六百年后,类风湿也不是一个好治的病,根本治不断根。

不犯病的时候,朱棣还有无数的豪情壮志,可是每当犯病的时候,朱棣也有一种英雄迟暮的惆怅。

这次出征,抵达北平以后,他的风湿就又犯了,这让他对军务的插手就少了许多。

虽然他没有他父亲朱元璋对将领的猜忌,宁愿把有功之臣全部杀光,也不让他们对对朱家的统治造成威胁。

但是他对军队将领的忌讳却一点也不会减少,所以看到自己的孙子能够获得军中将领的认可,并且处事有理有据,才给自己的孙子封了一个虚衔,代替他参赞军务。

这个职位对朱瞻基来说非常合适,因为在现代的时候,雇佣军数次的军事行动,他自己也不是总指挥。

他可能缺少处理具体事务的经验,但是绝不缺少处理一场战争战略目标的经验。

在后世,从非洲中部出兵到利比亚,需要处理各种国际外交争端,需要与欧盟,美国,非盟等各国,各机构协商协调。

那个时候朱瞻基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现在的大明根本不需要处理外部事务,就更轻松了。

他这个北征军左大将军,只需要协调好内部各军卫之间的配合问题,处理好粮草供应,处理好辅军修路架桥,这些工作对他来说,根本没有太难的地方。

因为他在现代就做过这样的事,虽然模式不同,但是战争的本质是相同的。

不过,这些繁琐事务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导致了他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一点空闲时间。

而在这种忙碌中,他与五军都督府,兵部,包括一些将领都建立起来信任和默契,这是他最大的收获。

比如说武安侯郑亨,这位大明著名的将领,也是朱棣四年前第一次北征的首功获得者,就对朱瞻基展现出来的战略才华,统筹安排才能敬佩不已。

从最开始接触时候的漫不经心的应酬,到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了朱瞻基的拥趸。

郑亨比朱棣还要大四岁,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但是长期的军旅生涯给了他一副强壮的体魄。

在军中,比他年龄大的将领也有,但是能比他资历老,权势大的将领,却一个也没有。

永乐元年,他镇守宣府,永乐五年,镇守北平,永乐七年,镇守开平。

第一次北征,郑亨督护运输兵饷,并在出塞后统领右哨,追击本雅失里,大破阿鲁台,论功第一。

随后被朱棣大赏,又委以重任,镇守宣府。

在北地九边地区,郑亨的功绩无人可比,大名威震北元。

朱瞻基现在获得了他的认可和支持,等于在北征军内部,已经笼络到了最大一股势力。

三月初一,最后一批北征军从北平出发,前往张北。

朱棣虽然身体有所好转,但是仍然骑不得马,只能坐车前往。

不过北平和张北之间道路通畅,又全部是骑兵,只用了三日,就抵达了张北。

在张北草原,朱棣升起大帐,大赏三军,大军出征。

五十万大军被分成了两条路线,东线由柳升领军,经由后世的锡林郭勒盟,向东北方向直抵翰难河乔巴山。

在那里,柳升将会与如今臣服大明的阿鲁台汇合,向和林进军。

中路大军则经由后世的二连浩特,向和林进军。

三月五日,休整好的大军由前锋营开路,伙头军随后,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大行军。

的确是浩浩荡荡,东路军差不多二十万人,中路军差不多七十万人,人人肩扛手拉。

若不是个个都穿了军装,这根本不像打仗,而像是逃难。

但是,这已经是这个时代最强的军事集团了。

北元人虽然个人战斗力更强,但是他们的人数太少,总共不到三百万人马,跟大明完全没法比。

若是他们不跑,跟大明硬对硬,十个换一个,也能把北元人耗的一个不剩。

七十万人组成的大军组成了大约十里宽的军阵,一路向北。这幸亏是草原,要是山区,恐怕要拉几十里长。

三月的草原刚发了嫩芽,但是这些草也远远不够十几万军马和挽马吃的,进入草原以后,军阵越拉越宽,最后形成了上百里宽的一股洪流。

而北元人也早已得到了消息,兀良哈人早已跑的不见人影,瓦剌人也都收缩了战线,想要依靠草原和沙漠来耗费大明军队的体力。

不过,中路大军为了跟东路大军形成配合,行军速度慢的惊人,一天只有一二十公里的速度,进行平推。

除了前锋军和斥候军,所有的大军都是交叉行军。今日左掖在前,就会休息一天,然后让后军变成前军,这样的轮换行军既保存了体力,又稳如泰山。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样的行军速度,耗费的粮草太多了一些。

第四十五章 打秋风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原本平静的草原就变成了热闹的帐篷海洋。

一座座简易帐篷连绵百余里,形成了一副热闹的景象。

中路七十万大军形成了一股平推的势力,不仅是草原上的人,就连草原上的动物,也都遭殃了。

成群的野狼,豹子,还有少见的野牛,都成了大军狩猎的目标。

经过之处,简直是寸草不生。

除了野牛会被辄重营套上鼻环,进行驯服,大部分野兽都成了大军口中的食物。

许多将领都会在扎营期间,带着卫队跑出几十里狩猎,而且大部分时候都不会落空。

朱瞻基开始也想过一下瘾,但是他一出大营,羽林左卫的两千多人都不敢大意,非要跟着。

这样劳师动众的,让他也没有了打猎的兴致。

每天傍晚,他只能带着卫队在大营周边,练习一下骑术。

在现代的时候,他的骑术就已经很好了,来到了古代,又是从小练习,如今的骑术并不比任何人差。

特别是他的马全都是这个时代最好的马,汗血宝马,阿拉伯宝马都要比蒙(古)马高出一大截,这让他在战场上,也具有更大的优势。

他的卫队也成了大军的一景,行军一个月来,他的足迹踏遍了几乎所有的军卫。

上到每个将领,下到每个小兵,都已经认识了他。

来自后世的朱瞻基并没有太森严的阶级思想,不管是将领,还是小兵,他都平等对待,这也让他的好名声传遍了大营。

在经过荒原地区的时候,朱瞻基遇到了一辆辎重车陷进了沙地,直接跳下马帮着推了一把车。

这微不足道的行为,却让当时的无数人双膝跪地,痛哭流涕。

对于那些最底层的小兵来说,朱瞻基这个太孙亲自动手帮他们,这简直是天大的福分。

人心,也就是这样一点点收拢了起来。

大军的行进并不是一条直线,也没有直接穿越上千里的荒原地区。七十万人的大军,粮食容易解决,最大的问题是水源。

所以大军的行进也是逐水草而前进,路线逐渐也偏向了东侧草原。

在后世,朱瞻基来蒙,古考察过当时发现的大型铁矿,虽然没有投资,但是对这里的地形并不算陌生。

在后世已经变成一片荒原,戈壁滩的蒙,古高原,这个时代还有一大半地区都是草原,特别是东部地区,许多地区还水草茂盛。

时间进入四月以后,草原上的青草已经长了起来,这也给牲畜的粮草供应,减轻了很大的负担。

大军行程过半,瓦剌人已经全部集结了起来,积极备战。

他们在草原上实行了坚壁清野的政策,行军一个月来,除了少数被抛弃的年迈牧民,几乎一个人也看不到。

通过幼军的斥候营和大军的斥候发回来的情报,如今的瓦剌人已经从翰难河撤军,西移。

他们如今的大军主要集结在忽兰忽失温,和林,康哈里孩一带,面对大明军队虎视眈眈。

虽然四年前明军大破鞑靼,但是北元三族却并不怕明军,只要不让大明军队包围,发挥出人多的优势,瓦剌人根本不会怕大明军队。

而且,这还是在草原上,瓦剌人可以来去自如。

而大明军队面对善骑善射的瓦剌人,也没有任何心理优势,根本不敢分兵,因为假如分兵,面对瓦剌人的各个击破,就有很大的可能吃败仗。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火器威力有限,如果是十年以后,朱瞻基有信心武装一支更犀利的神机营,那个时候,骑兵的优势将不复存在。

不过,这些也只能想想,没有一步登天的事,什么事都要一步一步来。

这个时代郑和下西洋没有亏钱,没有耗费巨资建设北平,大明的国力蒸蒸日上,强弱之势在他的手里绝对不会逆转。

“殿下,前面有人烧烤!”

朱瞻基举目望去,前面河湾处升起了渺渺炊烟,十几匹马被随意丢在四周吃草。

不过这里是大明军队的警戒区以内,来往的都是大明军人,不可能是外敌。

朱瞻基拿起了胸前的单筒望远镜,抽出了镜头,调整好了焦距,镜头里的场景就清晰地映入了眼帘。

这种望远镜是用木柱制成,粗木柱套细木柱,两头安装了手工打磨的纯水晶。虽然只有六倍左右,但是在大漠中使用的效果非常好。

“是云川卫的将士,走,我们去打秋风去。”

众卫士一听就眉开眼笑了起来,最近一段时间,朱瞻基几乎很少在大营进餐,到了晚饭的时候就到处打秋风。

被太孙打秋风,这可是荣耀之极的事。所以每次到了安营扎寨的时候,只要是有了收获的将士,无不在大营四周故意支起锅灶,篝火,期待朱瞻基去打秋风。

他们想要巴结朱瞻基,朱瞻基也想用这样的机会来笼络人心。所以哪怕朱瞻基明知道这些人的企图是什么,也故意主动送上门。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不到三里的距离,骑马也就是几分钟的事。

朱瞻基率领众侍卫来到这个河湾处,忙着剥皮宰肉的众将士才如梦初醒般地纷纷停下了手里的活,躬身行礼。“参见太孙殿下。”

朱瞻基从马上跳了下来,笑道:“免礼……今日收获如何?”

领头一人年龄大约二十出头,身穿千户服,见朱瞻基问话,立即说道:“回禀殿下,今日猎取了六头狼,还有一只母豹。”

对方有二三十人,最低级别也是一个百户,再低的官衔,就没有晚饭时候的自由时间了。

而自己一方近百人,这些收获勉强够吃了。

朱瞻基笑道:“不知是否欢迎我等……”

“此乃臣等荣幸,只望殿下不嫌鄙薄。”

朱瞻基看他们支起了一个大锅,就知道他们是有所准备的了,回头跟李亮吩咐说道:“你派人回去将麦粉拿五十斤来,再过去几个人帮忙。”

麦粉也就是面粉,白面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主食了,大多数平民也都吃得起。

今日有肉,再摘一点野菜,做一锅面疙瘩,在这个时代算是一顿不错的好饭。

见几个太监上去帮忙,一帮将士也没有客气。因为想要做的让朱瞻基觉得好吃,还需要他们这帮最熟悉朱瞻基喜好的太监。

朱瞻基把自己的马缰递给了李亮,在这匹汗血宝马的脖子上摩挲了两把,它才跟着李亮到了一处水草茂盛的河滩上。

在这荒漠与草原中的小河,水流很小,水深不到一米,宽不到二十米。到了秋季,恐怕就要断流。

这里的具体位置朱瞻基并不知道,不过根据六分仪的测试,大约是在北纬46度,东经112度的位置。

因为上游有一个湖,下游有一条小河,所以作为了大营的驻扎地。

跟众将士一一打了招呼,每个人都激动的浑身发抖,这也是大多数士兵的常态。对他们来说,太孙跟他们就是天与地的差距。

只有领头的千户平静如常,朱瞻基看他有些面熟,说道:“云川卫驻地云中郡,蒙元改为振武,指挥使我记得是刘柱吧?”

“殿下好记性,我云川卫现在的指挥使的确是刘大人,不过自永乐八年讨伐鞑靼,我们边卫就已经左迁,如今驻扎盛乐土城。”

见他不卑不亢,朱瞻基问道:“我看你倒不像寻常人家出身,祖籍何处?”

他平静的脸上也忍不住有些激动了起来,连忙低头抱拳说道:“臣名徐景彦,父乃定国公增寿,家中行二,如今在云川卫任千户。”

朱瞻基楞了一下,皱眉看了看他说道:“这么说,你还是我表叔,只是为何从来未曾听说过你?”

定国公府,景字辈,那是徐皇后的侄儿辈,论起来比朱瞻基要大一辈。

朱瞻基虽然跟徐家的人不算亲近,但是逢年过节也都有些来往。

上一代的定国公徐增寿三子两女,朱瞻基也都见过,现在突然出来一个没有听说过的,难免有些猜疑。

徐景彦迟疑了一下说道:“臣母罪臣之后,所以不得入族谱。”

朱瞻基这才有些释疑,明初的等级森严,像徐景彦这样的出身,能够被徐家认可,还安排一个千户的职位,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他宽慰着说道:“功名只向马上取,真是英雄一丈夫。汝祖魏国公一世英雄,汝父定国公刚正不阿,希望你不要坠了他们的英名。”

“臣绝不辜负殿下厚望,拼出一个前程来。”

这是明着想要投靠自己了。朱瞻基笑了笑,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别的。

说的再好听,也不如真刀真枪地拼一场。他的大哥徐景昌一直在向自己靠拢,但是其人无才平庸,朱瞻基也看不上。

他若真有能力,朱瞻基不介意扶持一把,但是若没有能力,他也不会因为他就让定国公府难堪。

说到底,还是要有能力。

不过,心存了扶持他的想法,加上又是亲戚,朱瞻基对他自然也有不同,进餐的时候,还特意让他坐在了自己的身边,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侍卫们。

这也算是给他留了一条捷径。

第四十六章 无奈

三月五日,柳升率领十五万大军,六万民壮从张北出发,沿着水草丰盛的东部大草原,一路向东北方向行进。

除了神机营以外,各军卫都是由东北边卫的老兵组成,他们也大部分参与了第一次北征,对草原各地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些老兵也是这次北征的主力,现在却为了防范鞑靼人们全部被派到了东线。

不过只要能够把鞑靼人赶上战场,消耗他们的力量,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阿鲁台老奸巨猾,他这次嘴上叫嚣着要帮大明打瓦剌,现在大明就将计就计,看他这次如何应对。

不过,柳升深知阿鲁台的狡诈。他现在虽然臣服大明,接受大明册封的和宁王,但是这四年来不仅没有帮着大明牵制瓦剌,反而坐视瓦剌将鞑靼的战散部落收拢麾下。

这一次,他也算是自食其果,崛起的瓦剌人将他们从土刺河的丰茂草场驱赶了出来,他才迫不得已向大明求援。

但是不管他们内斗的再厉害,他们都还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那就是北元。

他们有着一样的生活习俗,一样的生活方式,跟大明,他们永远不会是一路人。

自初五发兵,柳升一直以最高警戒行军,这次想要利用阿鲁台,同样也要防备着阿鲁台这只恶狼反咬一口。

五日后,大军抵达元上都,这里原本是蒙元的陪都,但是现在却已经在大明的统治之下,并且被设置了开平前屯卫。

抵达这里之后,大军就沿着甘诺河西侧,一路向北。

沿着河岸行军,不仅不愁水源,更能防备东侧被大军偷袭。

此次东路行军,安全第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只要能把鞑靼人赶到战场前面与瓦剌人作战,他就是大功一件。

四月十六,柳升终于在饮马河与翰难河的三河口,与率领一万骑兵的阿鲁台相遇。

跟柳升一样,阿鲁台此时也怕大明军队对他张开獠牙。在他的身后,瓦剌更是咄咄逼人。

处在夹缝中的鞑靼是弱者了。看到二十万大军的浩瀚气势,再看看自己身后的一万骑兵,阿鲁台忍不住有些忧心忡忡。

虽然大明的军队行动缓慢,但是势不可挡,仅仅指望他现在麾下的不到三十万牧民,根本抵挡不住二十万精兵强将的平推。

只要这些大军在草原滞留一个夏天,他的族民无处放牧,到了秋季,人数就会最少减少一半。

一部分是因为没有牲口饿死了,大部分人都会直接投靠其他部族。

“国师,我们真的要去跟瓦剌人打吗?打来打去,岂不是便宜了汉人?”

虽然阿鲁台被明朝皇帝封为和宁王,但是在鞑靼,所有人还是习惯喊他国师,他们内心里,也根本不会认同一个汉人皇帝册封的王爷。

阿鲁台的眼睛看着远处那无边无际的扬尘,那都是大军行进带起的灰。

他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不打不行啊,只有帮助汉人打败了瓦剌,我们才能活下来。这个草原,终究是属于我们的,汉人即使胜利了,他们也不会留在草原上。”

论仇恨汉人,他不比瓦剌的瓦哈木弱,要不然,四年之前他也不会蛊惑本雅失里反对大明。

可是他们失败了,就只能承受失败的后果。

瓦哈木得到了汉人提供的刀枪,才能反过来趁着他们势弱夺去了大片草原,还杀了大汗本雅失里。

他现在,只是在走瓦哈木的老路而已。

借用汉人的力量,来打击对手的力量。再不反抗,他们鞑靼异族根本就没有生存的草原了。

但是,他不会知道,在远方,已经有一个老谋深算的年轻人,准备直接刨掉鞑靼人的根。

看到大军前锋营已经行进到十里之内,阿鲁台说道:“乌格齐,你率一百部众,再去迎接汉师。”

乌格齐有些不乐意地说道:“太师,阿斯特,持力欢他们不是已经连续去迎接了吗?”

“汉人喜欢讲规矩,在我们有求于他们的时候,多一点礼节,他们会更开心,谈起条件来,也会更大方。”

“好吧,为了长生天,吾今日也向汉人低头一次。”

乌格齐举起了右臂,伸出了一根手指,向前一挥,一马当先地冲下了小山岗。一百部众两骑并行,像一条长龙,跟在后面冲了下去,当真是来去如风。

柳升的车驾前,已经有了两个来自鞑靼部落的千户长,这也是如今的鞑靼族级别最高的军事将领了。

四年前的一战,大明将鞑靼几乎打残,只剩下了两个年迈的万户长,如今也已被这帮后起之秀取代。

不过为了控制鞑靼的崛起,大明没有册封鞑靼万户长一职。

四年前,鞑靼部族有一百五十万人,能组织五万人的骑兵,有五个万户长。但是如今,却只有三十万部众,连两个万骑都很难组织起来。

对这样的结果,大明其实是满意的。如果这一次再把瓦剌也打残,让他们保持跟鞑靼差不多的军力,那么以后大明的北疆就安稳了。

不过想想临走时候太孙的交待,柳升有些头疼了起来。

这片草原虽然广袤,但是大明已经有了辽东,九边,滁州卫这些马场,如今拥有马匹近两百万,合格的军马也达到了五十万。

所以,不管是皇上,还是他们这些将领,对这里的土地都没有企图。

一个奴儿干都司,每年需要耗费数十万两白银的军费。一个交趾,每年耗费军费百万两,税赋不过区区七万两。

而草原的部族更多,也更贫瘠,除了养马,几乎没有任何收益,拿来有什么用呢?

偏偏皇上为了培养太孙,对他的计划大力支持,恐怕也是想要让太孙吃点亏,才知道国土不是越大越好啊!

“报,鞑靼御前左掖千户长乌格齐前来迎接大帅,大军距离预定目的地还有六里地。”

“让他随驾……”

柳升哼了一声,暗道:“连大汗都没有了,还御前……简直是笑话!”

本雅失里被杀之后,鞑靼族就再也没有了大汗,这也正式宣告忽必烈蒙元帝国家族统治的结束。

蒙元变成了北元,孛儿只斤黄金家族也完了,这个时候的北元,在柳升的眼里已经失去了威胁。

但是他不会知道,十几年后,这个家族又会死灰复燃,而北元终其大明一朝,都是大明最大的威胁。

在两军相聚还有三里地的时候,在喀老台湖支流的河汊口,是鞑靼人专门为大明军队准备好的驻扎地。

这里靠近喀老台湖,两面环水,地势平整开阔。除了平整了土地,鞑靼人还为大军准备了充足的干草,作为马粮。

当大军逐渐行近,阿鲁台也率领三百部族亲自迎接了柳升。

大军稍定,随军的太监梁博恺就率先支起了香案,宣读了朱棣的圣旨。

圣旨中,朱棣对鞑靼一族愿意充当讨伐瓦剌的先锋军表示了赞赏,并且任命阿鲁台为东路军副都督,率军听从柳升的指挥。

当然,既然要用鞑靼人充当先锋,自然也要给他们一些好处。

大军随军带来了两百石海盐,一千口铁锅,当即就赏给了鞑靼族,并且允许鞑靼族派一支不超过五千人的商队与大明朝交易。

除此之外,还将赏赐给鞑靼族两千把马刀,一千支长矛,不过这些,只能等到大军汇合以后,才会赏赐给他们。

这也意味着,鞑靼人要先做出一点贡献来。

阿鲁台的内心一阵苦涩,他最想要的短弓,这一次却不在赏赐之列,而这才是如今的鞑靼人最缺的武器。

大明朝皇帝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想要出工不出力,恐怕就难了。

大帐升起,柳升不顾阿鲁台就坐在旁边,开始了点兵点将。这也是向鞑靼人宣示武力的一个方式,所以在座的阿鲁台和他的一帮手下,脸色都有点不好看。

论个人武力,他们自认要比汉人更强,但是汉人实在太多了啊!

一直到傍晚时分,全军大帐都支起,柳升故意装作才腾出了时间,设宴款待阿鲁台一行。

阿鲁台最关注就是大明皇帝对鞑靼的态度,柳升也按照事先已经商量好的计策,大力盛赞了鞑靼与大明之间的友好关系。并且将大明这次的出兵,当做是大明对鞑靼最有力的支持。

同时,他也强调了大明与鞑靼之间的合作与发展,并且愿意在现有的基础上,扩大商业贸易。

北元虽然武力强盛,但是却穷的一塌糊涂。

他们除了皮毛和牛羊贸易,几乎没有任何生产发展能力。现在就连铁匠和火药制造,都后继无人。

底层的牧民没有菜刀,没有铁锅,连杀牛宰羊都需要共用铁刀,没有铁锅,也只能靠陶罐来煮饭,炖肉。

这几年大明实行经济封锁,断绝贸易,没有茶叶,没有盐巴,北元就因此死亡了最少十万人以上。

可是他们现在根本无力去大明抢劫。

若不是活不下去,瓦剌人也不至于刚恢复一点元气,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大明作对。

光是为了能跟大明贸易,阿鲁台就不得不答应了柳升的条件,派出一万人的骑兵,两万只骏马,参与这次的战争。

这不仅仅是帮大明,也是为了给鞑靼族现在这三十万人,找一条活路。

第四十七章 遭遇

四月二十五,位于中军大营的朱棣接见了柳升送来的消息,当知道阿鲁台几乎不打折扣地就答应了大明的条件,也是兴奋无比。

天气渐暖,他的旧疾也好了许多,最近一段时间,他也不坐车了,而是重新骑在了马背上。

将柳升传来的情报递给了朱瞻基,他忍不住又考起了朱瞻基。“基儿是如何判断出阿鲁台会答应我们的条件?他们真的不会在战场上反叛吗?”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我们在防备着他,他也在防备着我们。我们双方都不会给对方反叛的机会。在有所准备之下,皇爷爷觉得他的一万人,能起到多大的作用呢?而且,武力永远不是征服的最佳手段,全方位的经济和文化控制,才是真正的征服。当北元人以说汉话,穿汉服为荣,当他们的衣食住行都要依靠大明来供应,那个时候,即使让他们反叛,他们也不会反叛。”

“但是这只会助长他们恢复的时间啊!怀柔政策在过去可没有少用。”

“皇爷爷,儒家的那一套怀柔政策,只能针对有道德良知的人,而不能对付狼一样的北元人。我讲的控制,并不是怀柔,而是利用战争以外的手段,来更好的控制他们。”

“所以你让锦衣卫调查九边军卫跟北元人的贸易?水至清则无鱼啊!”

朱瞻基嘿嘿笑道:“皇爷爷放心,我暂时不会在这个方面动手,我只是想要更好地了解,如今的北元人,最需要的是什么物资而已。他们需要铁器,我们就要控制好铁器。他们需要工匠,一个工匠我们都不能给他们。让他们打也打不过我们,只能向我们低头的时候,才是控制他们的第一步。”

朱棣也呵呵笑了起来,欣慰地说道:“基儿能有如此见识,不枉我对你的期望。”

朱瞻基心里其实也在庆幸,他穿越在大明势力最强的时代,同时也是草原势力最弱的时代。

十几年前的草原上,还没有这么弱,朱元璋虽然把蒙元赶到了岭北,占据了漠南的大部分地区,但是北元的军事实力仍然在。

这十几年来,北元已经换了好几个皇帝,几个民族之间也一直打的不可开交。

朱棣在他们之间一直左右摇摆,谁要被打垮的时候,大明就立即送上武器,让他们有能力继续打。

就是因为这样的削弱,所以四年前他才能干净利落地把本雅失里赶到北海那边,最后只剩下了七个人跟着本雅失里,被瓦剌人干掉。

而原本猖狂地叫嚣要重新攻占北平的阿鲁台,现在只能向朱棣低头。

可以说,原本的历史上,朱棣末期时候的北元,几乎已经失去了任何反抗的能力。

还是朱瞻基上台以后,为了保护北平这个首都,把边军几乎全部收拢到了北平四周,主动放弃了漠南的大部分区域,这才给了北元死灰复燃的机会。

又经过了三十年的休养生息,瓦剌人恢复了元气,但是跟大明的力量对比仍然很悬殊。

哪怕土木堡之变之后,北元也只有骚扰的能力,根本没有进军大明的能力。

现在是大明蒸蒸日上,北元逐渐衰落的关键时期。在蒙元帝国时代,他们继承了汉人几乎所有的工业技术,但是却没有给这些工匠发展的空间。

那些被虏获到草原的工匠们已经几乎死完了,现在的他们连铁刀都打造不出来,如何能够跟大明作对!

只要不给他们重新崛起的机会,一步步勒紧套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现在就是解决草原大患最好的机会。

可以说,从春秋战国时期一直到现在,草原势力从来没有这么虚弱过。

只要解决了草原问题,大明就没有了心腹大患,而朱瞻基也就能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攻略其他地区上了。

而且他还拥有最佳的条件,那就是在他的前面,还有一个替他挡风遮雨的朱棣。

虽然不能直接掌权,不能肆无忌惮地施展自己的抱负,但是同样,他也不需要直接面对社会各界的压力。

不过,想要永久解决草原问题,这件事可急不来,欲速则不达,越急越要缓着来。

能够用十年左右完全统一草原,五十年的时间彻底解决民族问题,他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在现代他就已经成为了一代枭雄,但是当皇帝,毕竟还是第一次啊!

而且在现代,他以商业聚势,自由自在。但是现在,他感觉一张网套在自己的身上,不可能再为所欲为了。

哪怕是以后做了皇帝。

因为现代的时候,他手下的人都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聚在了他的手下。

那就是——钱。

可是现在呢?许多人根本不是为了钱环绕在他的身边。而他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只为了协调各方的利益。

朱瞻基摇了摇头,抛开了那些烦心的空想,向朱棣邀战。“皇爷爷,要不要与孙儿比试一场?”

朱棣哈哈一笑,双腿一夹马腹。“想跟我比,你还要多练几年!驾……”

五月十六日,中路军七十万大军与柳升的二十万东路军在斡难河中游的一处窄堤处汇合。

斡难河也就是后世的克鲁伦河,这里是蒙古高原上最大的河流,但是因为地质的原因,这条河虽然不会断流,却也小的可怜。

大军的人马可以直接过河,辅军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在十几米宽的河面上,搭建了五座木桥,方便运载辎重的军车,大炮过河。

这处窄堤东距蒙元宗教圣地克鲁伦四百里,西距蒙元第一座首都大翰耳朵两百里。

两百年前,成吉思汗就是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建立起来最初的蒙元政权。

而现在,那里被改名叫作忽兰忽失温,马哈木率领三万瓦剌骑兵正在那里以逸待劳,虎视眈眈。

正月十六从应天府出发,今日已经是五月十六,为了这场战争,大明的百万大军已经在路上走了整整四个月。

大战终于要开幕了。

只有三万精锐骑兵的马哈木也不想与大明军队硬碰硬,即使他把瓦剌所有能打仗的人拉出来,也不到二十万人,跟大明的兵力差距悬殊。

但是,他们已经不能再退,因为再退,一百多万瓦剌人失去了牧场,将会实力大损。

而且,在游击战方面,他相信自己有丰富的经验,能够让大明军队损失惨重。

获知马哈木不再逃避,大明一方的上下都兴奋无比。半年的准备,四个月的行军,现在终于会有一个结果了。

朱瞻基也见到了给大明造成数十年伤害的阿鲁台,这个人朱瞻基在现代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但在这个时代,他却是草原数得上的枭雄。

朱瞻基对这个时期的草原,唯一知道一点的就是瓦剌统一了草原,有个叫也先的瓦剌首领赢得了土木堡之变。

但是这几十年里面,草原上的权力变化他一点不知,就连这个也先是谁,朱瞻基也不知道。

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他也查了一下也先这个人,却没有在瓦剌当权者中,找到这个人。

朱瞻基猜测,如果不是他还没有崛起的话,那就是他恐怕还没有出生。

毕竟现在距离土木堡之变,还有三十多年。

阿鲁台相貌粗豪,身体强壮。虽然年纪看起来比朱棣还要大,但是这只是饱经风霜而已,论年纪,他比朱棣要小十岁。

中军大营将领数百,阿鲁台虽然给朱瞻基还送了礼物。但是在这关乎到鞑靼人生死存亡的关头,他并没有太在意朱瞻基这个皇孙。

这次战争如果仅仅是大明获胜,对鞑靼来说也是不够的。如果不能达到削弱瓦剌人的目的,大明军队一撤,鞑靼人就要面对瓦剌人的怒火和兀良哈部落的趁火打劫。

所以,鞑靼人比大明更加重视这次战争的结果。

十六日抵达翰难河,第一日骑兵和步兵就越过了小河,开始在河两岸安营扎寨,然后大军休整。

十九日,火炮和粮草运过了翰难河,前锋军队就开始向忽兰忽失温方向进军,进行初步的试探。

五月二十二日,都督刘江、朱荣率领的前锋营抵达忽兰忽失温,但是马哈木却放弃了忽兰忽失温这个祖宗之地,率领大军躲进了北部的特勒吉山区。

刘江占领了忽兰忽失温,并且以忽兰忽失温的土城为基地,建立了大本营。

随后,在朱棣率领中军驻扎完结以后,一万鞑靼骑兵在神机营的监督下,沿着翰难河继续向西挺进。

六月初三,刘江的前锋营在挺进到康哈里孩的时候,才第一次遇到了瓦剌人的试探军队,斩首数十,自己的伤亡也超过了两百。

忽兰忽失温就是后世的温都尔汗首府成吉思市,而三河口位于后世的乌兰巴托东南方。此时的乌兰巴托还没有建立,三河口就是北元中部的交通枢纽,这里是两条河的交叉口,距离忽兰忽失温四百里。

随后,前锋大营并没有贸然前行,而是沿着河边扎下了大营,与大本营前后呼应。

瓦剌人见大明军队稳步推进,他们无计可施,又不能让大明军队肆无忌惮占据草场。

在初五这一天,他们的大军终于出现在了忽兰忽失温北郊的山岗上。

(母亲做手术,在医院陪床,祝天下母亲身体健康)

第四十八章 备战

六月初六一大早,三米高的土城城墙之上,朱棣手撑着精心打造的望远镜,向北望去。

良久,他才放下了望远镜,问道:“基儿对此情此景可有体会?”

全副武装的朱瞻基大声说道:“孙儿以为此战大明必胜!”

同样穿着戎装的朱棣挥了一下手说道:“我不是要你说这些好听的话来哄我,我只问你,瓦剌明知我大明军队士气正盛,为何不逃了,只能跟我军对阵?”

“大势所迫而已!忽兰忽失温一直到和林,这里位于斡难河及鄂嫩河之间,水草茂盛,是瓦剌人最重视的牧场。如果他们一直逃窜,不顾牧民死活,那么刚投靠他们的鞑靼牧民就会转而投向阿鲁台。他们必须要跟我们打一场,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真正的战争,从去冬瓦剌侵占鞑靼人的牧场就已经开始,我大明军队虽然只与对方一场遭遇战,伤亡可以忽略不计,但是其实,瓦剌人已经受到了最严重的伤害。我们占据了他们的牧场,他们的牧民不能在水草茂盛时放牧,到了秋冬,他们的日子就过不下去了。所以,我们此次北征,不在于杀死他们多少人,更重要的是,要让他们无路可走。”

朱瞻基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可是孙儿认为,这是杀敌一千,自伤八百。如果不能给对方致命的打击,我们的战略目的就达不到,得不偿失。”

朱棣摇了摇头说道:“吾何尝不知。不过元人逐水草而生,人人都善骑善射,如果他们真的转身就跑,我大明军队根本追不上。”

“孙儿以为,可以做出攻击和林的架势,逼着瓦剌人跟我们决斗。”

“大军粮草不济啊!”

近百万军队的数千里挺进,在这个靠马拉人推,用木板车运输的年代,后勤供应的确捉襟见肘。

大明军队不敢分兵,那就追不上瓦剌人,分兵,就有可能被各个击破。

这一刻,朱瞻基恨不得大明军队人人手里抱着一杆火枪,那个时候,瓦剌人的骑术再厉害,弯刀再锋利,也不足为惧。

他不知道,这场战争将会是大明军队与北元各族之间,少有的一场阵地战战。也不知道,这是大明针对北元最辉煌的一场胜利。

因为这场战争,北元各族再也不敢跟大明正面对阵,朱棣后几次的北征,不管是鞑靼,还是瓦剌,都是一直跟大明玩游击战了。

朱瞻基单膝跪拜道:“孙儿不才,也愿意为皇爷爷分忧解难,望皇爷爷准许孙儿出战!”

朱棣哈哈笑道:“不怯于战是好事,但是此时大军数百将领,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出战!”

朱瞻基又说:“若皇爷爷亲自上阵,孙儿愿为皇爷爷左膀右臂。”

他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说朱棣这个战争狂最喜欢的就是亲自上阵,北征的时候亲自上阵砍杀。

上一次北征他没有亲自上阵就赢了,把本雅失里追到了北海,也没有抓住对方。

这一次,说不定朱棣就会亲自上阵,所以他要先请战。要不然,他这个皇孙根本不可能有上战场的机会。

朱棣哈哈笑道:“准了!”

虽然担心朱瞻基的安全,但是他也不认为处于中军,被数百卫兵保护着的的朱瞻基会受到伤害。

而自己的孙子跟自己一样喜欢上战场,这让他非常开心。

他不需要朱瞻基成为一员勇将,更想要朱瞻基具有充足的智慧,能够看清楚战争背后的根源。

而这一点,朱瞻基做的比他想的还要好。

几十万大军驻扎在十余里宽的河滩边,举目望去,一眼望不到边,视野里全部都是大军支起的帐篷。

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瓦剌人两骑一组,用破布兜着一具具尸体,丢弃在大营的外围。

这些尸体都是瓦剌人患天花死去的孩子,他们利用这些尸体,然后再将老弱病残染上天花,专门用来对付明朝大军。

天花在这个时代,是极为普遍又致命的病源,无药可救。这也是这个时代最残酷的生化战。

不过,这些尸体对汉人的威胁并没有瓦剌人那么危险,在人体基因和医疗措施上,汉人都要强于瓦剌人。

但是也没有人敢疏忽大意,往往瓦剌人丢下了尸体,大明的士兵就会派出辅军,就地挖坑将尸体埋下去。

外围的军卫严阵以待,但是在河边的内环里面,伙头军仍然一如既往,支起了数以万计的大锅,开始做饭。

如今两军已经接触,大战一触即发,伙食也好了许多,最起码人人管饱,不让人当一个饿死鬼。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大明军队的早饭也做好了。

看到大明军队以逸待劳,瓦剌人右军就进行了一次试探性进攻,双方各丢下了几十具尸体。

大明军队死去的士兵被抢救了回来,而瓦剌人的尸体则被大明给剥光了衣服,高高挂在了专门支起的木杆上。

瓦剌人眼见占不到便宜,他们又绕到了大军军队的上游,在河里丢下了几十具病死的尸体,想要破坏大明的水源。

不过大明军队也早有准备,安营扎寨的时候就已经在河滩上挖了数百了蓄水池。这个时候,军队做饭和饮用水都不是直接从河中取水,而是靠蓄水池过滤出来的水。

初六下午时分,已经杀到三河口的都督刘江得到了大本营的情报,知道了瓦剌人的大军出现在了忽兰忽失温,就开始向东回军。

这个时候,瓦剌人就必须要行动了,因为如果让大明军队两面夹击,他们这总共才三万人的军队,根本不够大明军队包饺子的。

而在大明这边,通过斥候只查到了马哈木率领自己的十几个儿子和下属,率领了大约三万到五万之间的骑兵,军马十五万匹应战。

因为一人三马甚至是四马,所以瓦剌人具体的人数很难确定,不过可以肯定是不少于三万人,却也不会超过五万人。

就这么一点人数,若是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硬碰硬,只够给大明军队塞牙缝的。

但是他们的机动性更强,草原广阔,他们占了天时地利。大明军队想要大胜,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瓦剌不能不战,这一点双方都心知肚明。

何况如今的瓦剌对大明并没有畏惧感,崇尚个人武力的他们,一致认为汉人只能靠人多势众来欺负他们。

中军营帐中,十几只火把将近百平米的大帐照的灯火通明。

数十位将领围着一个简略的沙盘,各抒己见,用自己丰富的经验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完善着各种计划。

这个时候,朱瞻基才真正明白,能在古代当上一个将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里的所有人无不是上知天文地理,下知风土人情,每个人都还拥有着一套个性化的管理经验。

没有一点真材实料,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时代冒出头来。

而且,这种各抒己见可不是一个人一个意见,而是围绕着对战的计划,每个人来完善。

这很有一点后世的总参谋部的作用。

这个时候,即使是朱棣也不会一言独断,因为这一场大战,出动的士兵都是几万几十万,想要发挥出每个战斗团体的最大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完全操控的。

这次大明出动了上百个军卫,每一个军卫出动的时间,担负的任务,在战场上出现任何意外的时候该如何协调,这都需要各个军卫共同协调好。

要不然,等到战争一起,士兵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那就是笑话了。

虽然现在的战争模式很落后,但是也有一套属于这个时代的完整规则。

朱瞻基拥有的未来战斗经验在这个时代根本不适用,他对这个时代的战争模式又不熟悉。所以他并没有任何的自满自得,而是一直细心观察,从他们的安排之中来学习这个时代的战术要领。

“报,幼军,羽林左卫斥候营传回消息。”

中军统帅郑亨抬起头来,看了看朱棣,又看了看朱瞻基。“念!”

“瓦剌大军后备队约三万人在杭爱山南麓和林集结,分成了两军,一南一北向东进军。同时大批瓦剌牧民转移地也被查明,如今约二十万牧民隐藏在杭爱山中,约八十万牧民转移到了北海南侧岭北行省的色楞河流域放牧。另有约四十万牧民分散在了北海西部,其余人等则向西逃窜到了亦力把里等地区。瓦剌南部只剩下不到十万老弱病残,在这里等死。和林也只剩下了不到一万骑兵,驻扎在鄂尔浑峡谷一带。”

幼军和羽林左卫的斥候营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摸清楚瓦剌国内的人员分布情况,如果想要追击,也要有明确的方向。

所以他们进入草原以后,就一路向北,向西进发,中间也只是通过大军的通讯网络传回来了两次信息。

大帐里的人都有些惊讶地看向了朱瞻基,斥候营能够传回信息不难,但是想要摸清楚这些情况,等于他们的活动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这次大军的势力范围。

朱棣他们都没有想到,朱瞻基竟然会把人派那么远!

(谢谢各位书友的祝福,也祝大家家庭幸福,身体健康。)

第四十九章 迎敌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情报的真实性,因为这里面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有些太大了。

还是朱瞻基首先平静了下来,问道:“幼军斥候何在?几人回报?”

传令兵拿出一封信举在头顶回禀道:“此人来回奔波万余里,如今在前锋营休养。卑职前来大营的之时,只见了他一人。此乃此人回信,吩咐要太孙殿下亲收。”

前锋营距离忽兰忽失温还有三百余里,这个时候恐怕是见不到斥候本人的了。

朱棣忍不住问道:“左都督竟将斥候派的如此之远,他们以何生存?如何传信?”

在军营大帐中,朱棣称呼他为左都督,朱瞻基上前接过了斥候递上来的信,也以左都督的身份回禀说道:“幼军平日训练主要以野外生存和隐蔽为主,他们一人双马,来去如风,不以战斗为目的,遇大军则避,遇敌则杀,隐匿行踪,以战养战。”

柳升忍不住问道:“深入敌后数千里,如何进行情报传送?”

“直入敌后,有回无去。”

虽然朱瞻基说的简单,但是大部分人一听就明白了。也就是说,这些斥候得到了情报以后,只有回,不会再派回去。

柳升又问:“如何确保信息的准确,不为敌军篡改?”

“一次会分别派回三位斥候,三份信息一样。首先保证信息不出意外,其次再保证信息的准确性。”

朱棣道:“此事稍后再论,先看看密信里面说了什么。”

朱瞻基来到了朱棣身边,打开了蜡封,将卷成一卷的密信展开。

这是几张地形图,每一张上面,除了北元的人员分布,重要的山峰和河流都还标注了经纬度。

这个经纬度当然不会以后世的本初子午线为标准,而是是大明应天府的皇宫为经线的起始点,纬线倒仍然是以赤道为标准。

所以,纵然地图的绘制不算精确,朱瞻基也能很轻易地判断出合理的方位以及地形。

有了这些地图,不仅知道了北元人目前的兵力分布,还能知道向哪里行动才能给对方造成更大的伤害。

将这些情报介绍了一遍,郑亨有些狐疑地问道:“殿下……不,左都督。幼军的斥候都有能绘制地图的能力吗?还都会牵星术!”

周南反问道:“如果不会这些,还是合格的斥候吗?”

郑亨无话可说了,但是他现在对朱瞻基的幼军兴趣立刻大增,回身向朱棣禀告道:“陛下,殿下此举无疑是开创了军中行伍的侦查能力,希望陛下能允诺将牵星术在军中传播。”

朱棣却笑道:“此事以后再论。幼军的牵星术我也略知一二,与司天监的牵星术并非一样。只是知晓的人不多,所以现在还没有推广开。”

因为“麦哲伦”的出现,朱棣知道了六分仪和依靠六分仪来定位的大致原理。不过这门技术朱棣并没有想要推广开,却不防朱瞻基却已经传了出去。

不过现在看来,在军中推广这门技艺,能有非常大的作用。

他的心里也有一些压力,在大明固然可以继续将牵星术和这种六分仪定位保密,但是这技术是从西夷流传过来的,他们已经掌握了这门技艺,只是大明保密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是这个话题在两军对垒的时候,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所以,众人的注意力很快就又回到了即将到来的大战上。

今晚瓦剌大军若不动,明日他们肯定就会动,绝不会拖到后日。因为如果前锋营从三河口返回,现在的三万瓦剌骑兵就更被动了。

朱瞻基从大帐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子时了,不过最少有一大半的将士都没有睡觉,一方面是防止瓦剌人劫营,更多的是面对大战的压力,让无数人难以入睡。

特别是那些将领们,大部分都睡不着,反倒是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兵们,该执勤的执勤,该睡觉的睡觉。

从北平出发的时候,风花雪月四女就没有随行了,朱瞻基不得已让那些太监们帮自己每天烧水,煮了草药来泡澡。

躺在滚烫的浴桶里面,炎热的天气,让他满头大汗。但是草药带来的酥麻的滋养,让他根本舍不得离开水里。

对这场战争,他丝毫不担心,因为朱棣五次北伐都胜利了。

但是这种憋屈,却也让他郁闷无比。

明明拥有平推的实力,但是却因为生产力的低下,发挥不出来自己的实力。

近百万大军不敢太分散,聚在一起却行动缓慢,只能用无赖的方式逼着瓦剌人来跟自己打。

如果这个时候有方便好用的枪,这些瓦剌人,鞑靼人,加上兀良哈人一共才三百万。只要后勤供应跟得上,一支五万人的骑兵,就能把这些北元人全部干掉。

看来这次回去之后,自己该把枪械改进的计划早点摆上台面了。

工业升级可以晚一点,最少也要先造出一批好用一点的火铳出来。

不要说后世那种现代化的步枪,哪怕就是跟后世土铳一样的火绳枪,也要比现在的火铳好用的多。

现在最大的难题就是,枪管的铸造。

没有电,没有电机,没有机床。想要造出合格的枪管,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现在大明的枪管,就只能靠熟练的技师,先浇铸成带凹槽的环形铁,然后用锉刀一点点打磨出来。

然后再用另一块铁,封住这个凹槽,外面再用铁条封紧,等于是必须要有两层,才能保证枪管的封闭性。

但是,这些枪管没有统一的标准,所以枪的质量参差不齐,技师的技能作用被无限扩大。

可是想要统一标准,按照现在的科技,几乎不可能。

朱瞻基从水里出来,穿上了贴身的长袍,然后就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他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用水车当动力来钻枪管,应天府靠近长江,有丰富的水力资源。

可是等他真的想要设计出这套装置的时候,才发现此路不通。

因为想要水车的动力达到要求,这个水车必须要庞大,坚固。而这样的水车,传动装置先不提了,光是核心的轴承就不是现在能造的出来的。

甚至可以说,想要造出合格的轴承,比造枪更难。

而那些传动装置的齿轮,也必须用钢铁来制造,木制的传动装置,根本带不动可以钻枪管的钻头。

反倒是钻头,对朱瞻基来说没有难度。

因为钻头最佳的材料是钨合金钢,主要成分钨,镍,钴,铌,钛,钽在大明都不缺。在要求不高的时候,钨钢的制造,无非是多试验一番而已。

何况,现在不需要太复杂的工艺,只需要将钨和钢进行配比,比一般钢铁更坚固就好了。

材料工艺靠记忆还能试验,但是机械加工工艺,仅仅依靠回忆,完全不可能解决。

“殿下,该睡了。明日可能就会大战,要养精蓄锐啊!”

朱瞻基看了看外面黑乎乎的天空,因为乌云密布,连一点光线也没有。

“什么时辰了?”

“差一刻丑时。”

也就是十二点四十五了。朱瞻基想了想,将画的水车图收了起来。“孤去睡了,你将这些东西收到我的草稿箱里。”

李亮应了下来,他不是第一天在朱瞻基身边做事了,朱瞻基立下的规矩,他都遵守的很好,也不怕他会泄密。

朱瞻基进入了内账,在平摊在地上的褥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打坐。

气息运转,心无旁骛,按照道家的呼吸法,几分钟之内,朱瞻基就进入了人物两忘的境界。

凌晨时分,瓦剌人又一次出现在了忽兰忽失温北部的山坡上,居高临下进行了一次冲击。

不过虽然是凌晨时分,大明军队也早有准备。鼓声一响,值守的外围军士就以逸待劳,竖起了枪阵。

他们见占不到便宜,在射程之外就又绕了一个弧线,回到了阵营。

天色渐亮,看到出现在山坡上的瓦剌大军,所有人的情绪又有些压抑,所有人都知道,大战一触即发。

不过,这数十万将士都是百战老兵,他们的人数又远远多于瓦剌人,所以此时此刻并不惊慌。

他们的稳定也让那些民夫都放下了心来,那些伙头军也在有组织的安排下,准备着早饭。

土城墙上,柳升看着远处扯成一条几里长的长龙的瓦剌骑兵,主动请战。“陛下,瓦剌人的大军已经全部出现,臣愿为先锋,率部给他们来个犁庭扫闾。”

朱棣看着瓦剌人摆出的威慑阵势笑道:“不急……这个时候,该急的是瓦剌人。他们若不现在就进攻,我们就等士兵用过早饭再动手。”

众人都笑了起来,但是这个时候朱棣又笑容一凝。“陈懋,王通。”

两人立即出列,躬身拜道:“臣在。”

“你二人领左哨,左掖,于西侧整军,等我号令。”

“遵旨!”

“李彬,谭青。”

“臣在。”

“你二人领右哨,右掖,替换五军营接替前营据敌。”

“遵旨。”

“柳升。”

“臣在。”

“你率神机营,于东侧整军。记住,驱阿鲁台部挡在前面,如有不从,直接动手。”

“臣遵旨。”

朱瞻基看着朱棣调兵遣将,内心不仅没有恐惧,反而有一种兴奋的愉悦感。

终于等到开战时刻了!

第五十章 交战

山坡上的瓦剌人当然也注意到了大明军队的调动,军旗的移动,就意味着军阵的变化。

他们等的就是这个时间。

值守了一夜的军士们要被换到后面去休息,刚醒来的军士们还没有兴奋起来。换岗带来的短暂混乱,就是瓦剌人一直寻找的机会。

但是,这个漏洞是大明故意暴露给对方的。

看到瓦剌人从三里之外冲下了山岗,朱棣大声喝道:“擂鼓。”

架在土城上的十余面大鼓被整齐地敲响,随后,连绵十余里的大鼓全部被敲响,鼓点逐渐一致,格外振奋人心。

一块块整齐的军阵中,被腾出了几十米宽的通道,各骑兵部队从大营中间慢慢冲了出去。

敌军未至,他们以逸待劳,要等到敌军进入一里之地,才开始加速。

这种万马奔腾的场景是现代社会根本看不到的,马蹄溅起的灰尘逐渐扬高,给原本清新的草原清晨增添了一份灰黄的肃杀之气。

瓦剌人自己都没有吃早饭,当然不会留给大明军队吃早饭的机会,哪怕是试探性的攻击,他们也要把战争的节奏给控制住。

虽然看似来势汹汹,但是其实他们的攻击非常保守,冲出来的军队不到一万人,还主要集中在他们的右翼,大明军队的左翼。

因为在大明军队的右翼,有着瓦剌人最畏惧的神机营。

左翼那里距离中军足有四五里路,朱瞻基只看到瓦剌人冲了下来,不一会儿灰尘扬起,就挡住了视线。

在整齐的大鼓声和奔腾的马蹄声中,连厮杀的声音都听不见。

这让朱瞻基格外着急,他没有想到,自己就在战场上,竟然看不到战况。

相比心里长草一般的朱瞻基,朱棣倒是还很镇定,只有轻拍着城墙的手,也暴露出了他此时的兴奋。

一阵东风吹过,战场上的场景终于又露了出来。

望远镜里,两军的接触并不深入,瓦剌人根本不敢穿插太深,都是骑兵的交战,他们想跑容易。

但是如果被大明的步兵围住,固然能多杀几个人,但是想跑就不容易了。

这只是试探性的攻击,瓦剌人还远远没有到孤注一掷的时候。

这种短兵交接的场面虽然没有现代枪炮战的恢弘气势,但是在残酷性却更甚于枪战。

因为枪战只用扣动扳机就好了,而现在,所有的人要用刀在对方的身上砍。

一刀往往砍不死,还要补上几刀,许多人几乎是初一接触,就浑身鲜血。有些是自己的血,更多的是对手的血。

不要说杀人了,让现代人去杀猪,杀牛,许多人都下不去手。而现在,他们杀的是同类。

朱瞻基却一点也不畏惧,在现代他亲手杀的人就有几百个,当初杀那些索马里海盗,尸体就装满了一艘船。

看到此情此景,他身上的暴虐细胞一个个全部活跃了起来。

他的手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朱棣的眼睛盯着战场,余光看到了他颤抖的手。“怕了?”

“不,孙儿不怕,只是兴奋。”

朱棣哈哈笑道:“现在还不用你上战场,且看着吧!”

这个时候,一队生力军又从远处冲了过来,想要跟左翼的瓦剌人汇合。

朱棣一挥手,鼓点一变,在他的身边竖起了一个三千营的大旗。

早就蓄势待发的三千营也驱马冲出了队列,直接迎向了敌军。

三千营的前身就是收拢的蒙元人,因为最开始有三千草原勇士,所以被命名为三千营。

虽然现在三千营已经扩大到了近万人的规模,但是名字一直没有改变。

三千营与五军营不同,它下属全部都是骑兵,这支骑兵部队人数虽然不多,却是朱棣手下最为强悍的骑兵力量,他们在战争中主要担任突击的角色。

担任指挥使的满都是个雄壮的蒙元大汉,平时看起来憨厚,打仗起来却奋不顾身,号称拼命三郎。

此人原是蒙元奴隶,对蒙元人,他恨之入骨,在他手下,几乎不会有俘虏。

这个时候的战场距离朱棣和朱瞻基只有不到一千米,即使不用望远镜,也能清楚地看清。

三千营和瓦剌人的战斗力并无差距,他们都是同一个民族,也都是百战老兵,他们的交战,也显得格外惨烈。

随着三千营的出战,朱棣的身边竖起一个个大旗,步兵方阵也开始向前进攻。

与骑兵的散乱不同,步兵方阵一直保持着整齐的步伐,特别是前排的长枪阵,即使在进攻的过程中,也没有散开。

这种纪律性让朱瞻基对明初的士兵战斗力判断也有了一个很大的提升,这种气势,几乎是完全颠覆了他对古代士兵素质的看法。

他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角斗士》,大明的士兵或许在体格上比不上那些西方人,但是这种纪律性,比电影上的罗马军团也丝毫不弱。

看到大明的前阵步兵出动,又有一队瓦剌骑兵冲了过来。按照进攻的规模来看,瓦剌人已经出动了将近一半,但是大明军队出动的还不到十分之一。

不过,这支军队的加入不是为了进攻,而只是为了给大明的骑兵施加压力,然后让陷入战场的瓦剌骑兵退出战场。

朱棣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道:“瓦剌人要退兵了。”

朱瞻基问道:“皇爷爷,为何不让弓箭兵出动,反而要以骑兵出动,跟对方硬碰?”

“我们有弓,对方也有。快马奔腾,近距离快射也不过两轮,作用有限。阵地战非接触战,双方斗勇,等瓦剌人进入射程,弓箭手作用有限。何况对方只有三万余人,我军却有十万骑兵,若不能正面把瓦剌人打服,他们怎么会认输?”

“那为何不追击?”

“现在我军还未进食,即使追击也不能持久,更怕他们逃逸不回,所以暂时给马哈木留一点希望,一会儿再好好收拾他们。”

看到朱瞻基仍然有些不解,朱棣又加了一句:“放心,马哈木为了向其他部族证明他的能力,不会就此罢休的。”

朱瞻基发现,自己以现代思维来考虑问题的时候,往往就会跟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一些很简单的认识,自己自认为优越于现在,可是最后却发现,根本不适合现在。

而这些古代人的一些思维,更是让他觉得难以理解。

还好他是太孙,他是皇帝最喜欢的孙子,除了少数几个人,他完全不必去迁就别人。

要是他没有穿越成太孙,而是一个普通人,恐怕除了造反,只能去当个海盗了。

不然的话,以他的性格,活在这个压抑的时代,他一天也忍受不了。

对面隐约传来了号角声,在战场的厮杀声中,不注意根本听不到。

而大明这边的鼓点也停了下来,敲起了铜钲,这也就是所谓的鸣金收兵。

朱瞻基躬身抱拳说道:“皇爷爷,孙儿想去探望受伤军士,望皇爷爷恩准。”

这个时候,可是拉拢人心的大好时机,朱瞻基虽然不能直接拉拢将领,但是在士兵面前卖好,朱棣应该不会管。

听了朱瞻基的请求,朱棣迟疑了一下说道:“难得你有这个心思,摆出我的仪仗,代我问候受伤军士。”

走进了战场,才能清楚地体会到这个时代战争的残酷性。

在落后的医疗基础下,受伤,特别是重伤,内伤,往往就代表一个生命的结束。

大明势大,人多势众,虽然在对战局势上处于被动,但是牢牢占据了战场的上风。

瓦剌人的退兵,那些受伤的士兵,落马的士兵,也都被留在了战场上。

那些重伤的士兵被大明的士兵直接补上一刀,然后砍掉他们的脑袋。

他们丝毫不在乎战场的血腥,提着一个个还在滴血的人头,喜气洋洋地跟监阵官报备。

这一个北元人头,可是实实在在的二十两白银,按照当今士兵收入来算,就是大半年的薪水。

要是有哪个人杀上几个敌人,娶老婆,盖房子的钱就都赚回来了。

而来到了伤兵营,这里的气氛登时就压抑了许多。

虽然在朱瞻基的影响下,军队招收了不少军医。但是这些军医也只能治一些外伤,严重的内伤,或者断手断脚的外伤,只能听天由命了。

所以,许多士兵的身边都围着亲近的同僚,趁着还没有死,将遗言带回去。

朱瞻基摆出了一副后世电视上面领导探望英雄的架势,没有丝毫的架子,挨个慰问众人。

他的出现也让所有人都激动无比,一些轻伤的士兵甚至激动地跪了下来,感动的痛哭流涕。

其中一个还不二十岁的士兵,左手断了他都没有哭。但是朱瞻基只是和声和气地说了几句好话,他就激动地哭的像个孩子。

而像他这样的人还占了一大半,对他们来说,太孙跟他们就是天与地的差别。

在内心里,朱瞻基还是有些开心的,这种固化的阶级观念,对他这个人上人来说,是乐于见到的。

交战不到一个小时,但是双方的伤亡人数都超过了五百人。

大明的士兵当场死亡的近百人,另有近百人即使死不了,也变成了残废。

但是瓦剌人的损失更大,他们足足丢下了最少四百人,其中只有少数几个被留下了性命绑了起来。

不过,战争还未结束,等待他们的是锦衣卫的酷刑审讯,恐怕会生不如死。

第五十一章 绝不后退

突然一阵喧嚣声传来,随后战鼓齐鸣。

朱瞻基抬头望去,只见刚刚收兵的瓦剌人竟然又冲了过来。

此时的朱瞻基还在前阵,他身后的皇帝仪仗显得格外显眼。

不用多想,朱瞻基就明白了过来,肯定是他身后的皇帝仪仗吸引了对方。

瓦剌人恐怕是想来捡便宜,即使威胁不到皇帝,只要见到皇帝仓皇逃窜,也会鼓舞己方士气,打击大明士气。

跟在朱瞻基身后羽林左卫指挥佥事赵永亮和太监李亮,包括玄真他们都紧张了起来。“殿下请暂且后退,敌军这次出动阵势不小,来势汹汹。”

朱瞻基却一摆手,说道:“孤哪里都不去,绝不后退一步。韩成,竖旗!”

他所处的左右两军分别是东胜卫和云川卫的步兵阵,两军的指挥使都单膝跪拜道:“殿下龙体为重,请暂且后退,待我卫军士迎敌。”

朱瞻基大声说道:“难道你们就没有信心保护孤了吗?”

众人一听,立即不再劝,大声应道:“誓死保护殿下。”

朱棣让朱瞻基用他的仪仗来巡营,恐怕就有诱敌深入的想法。当然,这不是朱棣想要牺牲掉他,几十万大军如果还保护不了朱瞻基,那还来北征干什么!

他更多是想让朱瞻基亲身经历一下战场,来锻炼一下朱瞻基。

眼见敌军奔驰而来,朱瞻基兴奋的双手微颤。大声呼道:“马来!”

但是这个时候,没有人敢让他上马了,一帮人连忙拦住了他,前面站了最少三排盾甲兵,将他保护了起来。

而东胜卫和云川卫的战阵前移,很快就让朱瞻基他们落在了身后。

这一次迎敌,骑兵没有直接出动,而是先出动了弓箭兵。

第一轮,长弓抛射。每人只射出了两箭,敌兵就进入了百步以内。弓箭手们换成了一批短弓箭手,他们开始进行平射。

在大明军队的如蝗箭雨下,瓦剌骑兵最少有数十人还没有临阵,就被射于马下。

而他们的短弓射出了不到两轮,就冲到了阵前,对明军的伤害微乎其微。

在一里左右长的战线上,瓦剌人的骑兵不会想到自己会被步兵抵挡住,还在硬冲。

他们认为,只需要再努力一把,就能冲进大明的军阵,活捉大明的太孙。

由于朱瞻基在阵前,两卫不得己将位于陷马坑后方的阵地前移,这就造成了前阵的枪盾兵失去了地利的优势,只能用身体和长枪来硬抗马匹的冲击。

但是,哪怕是死亡也没有能够吓到他们,有朱瞻基在身后,他们每个人都义无反顾地英勇迎敌,没有半点退缩。

大明军队抵挡住了,每个人不顾自己的生死,缠住了冲击而来的骑兵,用弱小的身体抵挡着几百公斤重的骏马的冲击。

步兵坚守住了第一道阵线,但是同时,也造成了大片伤亡。

朱瞻基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因为在几十万大军前面,他要真是仓皇而逃了,那对士气的影响会更大。

但是看到自己的士兵死在对方的马蹄和弯刀之下,他还是控制不住的愤怒。

大明的骑兵出动了,趁着这支骑兵被步兵战阵阻拦胶着的时机,超过四支骑兵部队从两边形成了包围圈开始迎敌。

骑兵的厮杀几乎很少有正面冲撞,都是利用弧线快跑迎敌。但是这一次,大明的骑兵却牺牲了速度,就是想要把这支骑兵给缠住,全部剿灭。

在山坡上留守的瓦剌骑兵看出了不好,立即吹响了退兵的号角。他们的进攻军队趁着包围圈还没有形成,迅速又退了回去。

朱瞻基看出了朱棣的打算,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这一次,大明的骑兵出动的稍微慢了一点。

如果能快上几分钟,就能把这批敌军给包围住,围城打援。

虽然大明的实力的更强,但是战争的局面太被动了。

大明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营造出来了瓦剌人不得不跟大明决斗一场的局势,但是在这种战斗中,大明军队太被动。

朱瞻基也没有太好的方法,因为如果不能一举消灭瓦剌人,却把他们打疼了,他们就会转身就跑。

在这漫无边际的草原上,他们要是跑了,想再追就困难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就这样被动的承受,让他憋屈不已。即使在现代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窝囊过。

他必须要报复回来,要不然,他的念头就不得通达。

就像当初的胡莫,他受了屈辱,就必须要干掉他,心里才会舒服。

这一次,大明又出现了三百多伤员,死亡人数超过一百五十人。

而瓦剌人死亡的人数远远少于大明,这就是骑兵和步兵的差距。

这一次安抚好各伤员,就已经是中午了。

回到了中军大帐,朱瞻基就再次向朱棣请战。

却被朱棣轻飘飘的丢下一句:“基儿先去吃饭,马哈木比我们着急。今日恐怕就要面临决战,少不了你上阵的机会。”

回到自己的大帐,他匆忙地填了一下肚子,不敢吃的太饱,最多只有七分饱就丢下了饭碗。

并且,他把自己的钢丝甲也给脱了下来,这盔甲虽然结实,坚固,但是却太重了,而且行动也不便。

他现在只有十六岁,还没有完全发育好,拼力气,他并不是完全占优势。

而他现在的优势在于自己灵活的身手和丰富的杀人,战斗经验。

所以,不穿这钢丝甲,要比穿上更有优势。

真正到了战场上,才真正发觉,两军交战以后,弓箭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像今天的战场连绵十里长,只是小范围的接触战,战场的范围也有一平方公里大小。

这么大的一个交战环境,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之间只能搏命。没有人有时间拿一把弓箭来射杀,因为这只会让自己成为靶子。

所以,只要他不是一开始就出战,根本不需要铠甲,有一个内甲就足够了。

李亮跟在后面,想劝又不敢劝,只能不停地跟玄真,一清子他们交待,一定要保护好太孙。

这不过是废话,玄真和一清子完全依附朱瞻基,甚至连杨章德,韩成他们也都是如此。

如果朱瞻基在他们的保护下有个三长两短,恐怕所有的人都要陪葬。

就在朱瞻基吃饭的这段时间,三千神机营的火枪手被秘密调到了左翼。

处于右翼的神机营有两百门大炮,数千枪手,还有一支不比瓦剌骑兵差的鞑靼骑兵。

所以瓦剌人一直不敢冲击大明的右翼,避开大炮的轰炸。

这也给大明的左翼增加了很大的压力,除了神机营的增援,朱棣把三千营也给派到了左翼,中路则以五军营,郑亨的宣府骑兵为主力,步兵辅助。

一日之间,从三河口回援的刘江他们的前锋营就行军了一百多里。如果瓦剌人不趁着他们还没有到之前就迅速战斗,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所以,人人都知道,大战在今日怕是要正式拉开了。

瓦剌人回撤了五六里地,也都下马填饱了肚子,准备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马哈木接到了斥候的战报,知道大明前锋营的三万骑兵已经先期抵达了自己的西北方,堵住了他们回撤的道路,心里的阴影也扩大了许多。

但是这一战不得不战。

是他率先挑衅的大明,想要借助与大明的作对,将旗下的各部族团结在一起。

只有这样,才能取代鞑靼人正统的地位。

如果他不能给大明一个教训,那么现在投靠他的这些部族就会分崩离析,转而投向阿鲁台。

何况,大明的士兵虽然多,但是他始终认为,只有草原的健儿,才是真正的勇士。

三万对五十万,虽然力量对比悬殊,但是他没有想过要全歼大明军队,只是想要给大明军队一个深刻的教训。

只要重创大明,随后再利用草原的广阔把大明军队拖的不得不退兵,瓦剌人就是胜利。

“太师,两次试探已经试出来了大明的左翼力量稍弱。待我军一鼓作气,给予重创。这样就能给其他部族一个交待,不能再拖下去了。”

说话的是瓦剌左王太平,此人英勇善战,深得马哈木喜爱。

马哈木却没有回答,扭头问坐在自己身边的答里巴。“大汗以为如何?”

答里巴是马哈木在杀掉前大汗本雅失里之后扶持起来的新一代大汗,只是他这个大汗并不受其他部族的认可。他也需要一次胜利,来获取其他部族的拥护。

“明人狡诈,他们故意将神机营屯于右翼,堵住我们向东的退路,让我们只能向西或者向北撤退。他们的左翼的确势弱,但是也是陷阱。”

马哈木哈哈笑道:“大汗果然看出来了,不过大明敢于这样布置,就要承受我铁骑的攻击。左翼固然是陷阱,我们即使要踏进去,也要先堵住他们中路的策应。所以……太平听令!”

“太平恭候太师指示。”

“你率万骑攻敌左翼,杀敌为主。”

“遵令!”

“右王听令!”

瓦剌右王巴秃索罗躬身说道:“巴秃索罗在此。”

“右王万骑攻敌中路,不死不退!”

“遵令!”

“全军修整,申中时分,全军出动。”

第五十二章 出击

申中也就是六点,六月的申中是草原气温下降的时辰。如今天长夜短,要到戌中才会天黑。

也就是说,瓦剌人预备了一个时辰的交战时间。他们消灭不了所有的大明军队,所以用这一个时辰的时间来尽量杀伤大明士兵,然后趁着夜色逃走。

大明一方虽然不知道瓦剌人的具体战术,但是军威强盛,能以不变应万变。

从布局草原战略开始,逼着瓦剌不得不战,到现在忽兰忽失温将大军各部布置妥当,不管瓦剌人怎么打,都不会超出大明的判断。

虽然在战术上有些被动,但是战略上,已经完全占据了主动。

瓦剌人不管怎么折腾,除非他们能够以三万人大破明军五十万大军,最起码都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战役。

大明输得起,瓦剌人却输不起,因为他们一输,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各部族就会分散开来。

来自斥候的快报一份份地传达到了中军大营,当获知瓦剌大军又卷土重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明白,大战即将来临。

当瓦剌大军再次出现在北侧的山岗上,他们的阵势不再是铺开一条长龙,而是排列成了三个攻击型战阵,三个万骑各相聚一里左右,分别对应着大明的三军。

朱瞻基哪怕不懂这个时代的战术,也知道,现在这种阵势,不会再是试探了。

朱棣看到对方的阵势,立即大笑了起来,瓦剌人忍不下去了。

随着一个个命令传达下去,他身后的大旗一面面被支了起来。而大明的骑兵和步兵,也都摆好了架势。

这种阵地战,在大明与蒙元的交战历史上,很少出现过。

而大明,从来不会畏惧阵地战。

相隔三里的距离,几十万大军的对垒在夕阳之中形成了一股压抑之极的气势,时间仿佛都已经凝固了。

所有士兵的脸色都非常严肃,因为谁也不知道,自己在下一刻会不会死去。

但是在这样一个战场上,没有人会后退。因为前进不一定会死,但是后退肯定是有死无生。

“鸣鼓!”

随着一声令下,一百多面大鼓咚咚地敲响,而对方的阵中也传来冲锋的号角。

大明的骑兵缓缓从后阵变成了前阵,直接填满了将近一半的战场空地。如果让大明军队集结完毕,步骑兵协同作战,那么瓦剌的骑兵再牛,也不会是对手。

所以,大明的骑兵一动,瓦剌人的骑兵就开始了冲锋。

这一次,瓦剌大军直接出动了两万骑,除了他们的左翼,大明的右翼那个万骑没有动,防备着神机营,剩下的两个万骑直接冲向了大明的左中翼的位置。

数万骑兵的冲锋,让人马犹如潮水一般冲了过来。

这一次,瓦剌人准备硬钢了。

两边骑兵的冲撞,犹如巨浪翻滚,迅速在战场中间形成一个漩涡。

像漩涡,又像磨盘,一个真正的血肉磨盘。

这一次,神机营也不再被动地等待瓦剌人的攻击了,两百门被装在车架上的大炮被迅速地推到阵前,在大炮之间的空隙里,是神机营的骑兵。

神机营的军马都是受过惊吓训练的,哪怕大炮再响,也不会惊到他们。

而在神机营的东侧,大明军队的最右翼,一万鞑靼骑兵也冲向山岗上的马哈木大营。

朱瞻基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战场上的每一处都是那么的激烈,这种战争的场面让他沸腾不已。

大炮的轰鸣声传了过来,两百门大炮被分成了两组,分别开始了轰炸,这突发的巨响也惊到了瓦剌人的军马,让他们的冲击迟钝了一下。

马哈木的大军依靠地利,也从山岗上开始俯冲,首当其冲的就是一万鞑靼骑兵。

他们从上往下冲,本来是占据优势的,但是大明的炮火给了他们重创。

但是,马哈木早就知道大明神机营的厉害,他们的冲锋只是引诱神机营的炮火,大军在划了一条弧线之后,向西转移,避开了鞑靼人,避开了神机营,冲向了中军。

他们的左翼和中路的巴秃索罗万骑形成了一个交叉的反向逆冲,让大明中路的骑兵遭受了双面的冲击。

一时之间,处于中路的三支骑兵部队,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但是,大明的兵力优势不是瓦剌简单的战术就能抵消的。整齐的步兵方阵,在正面碰撞以后,迅速穿插到了大明骑兵和瓦剌骑兵之间。

他们五人一个小队,协同作战,共同应对一个个骑兵。

瓦剌的骑兵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入僵持的局面,他们集中兵力,形成了一个个钟摆式的攻击阵营。

一条条的人命就在这种犬牙交错的研磨中失去,所有人都已经疯狂,没有思想地奋力砍杀。

而站在土城墙上的朱棣却依旧保持着冷静,一边观察着战场上的形势,一边开始调兵遣将。

“神机营,右翼攻击山岗,占据山头。官山卫、全宁卫、老哈河卫,骑兵攻击中路,步兵绕后向左翼绕前。武骧、腾骧两卫协助五军营中路攻击。”

随着大旗挥舞,一支支后军的方阵被调向前军,参与了战斗。

而依旧留守在山岗上的马哈木注意到了阵势的变化,深怕自己的骑兵陷入了包围圈,开始下令将两支万骑回撤向西,远离战场。

同时,留守山岗的五千预备营也摆好了架势,准备迎接神机营的进攻。

大炮上山艰难,从山下向山上射击的效果并不算好,柳升亲自率领神机营的骑兵,开始向山上攻击。

但是这个时候,马哈木却开始了向西转移,放弃了这座山头,全军转移到了距离战场两里之外的另一处山坡。

随着他们的转移,大明的军队也开始了追击,朱棣在城墙上面也坐不住了,带领还没有出战过的金吾卫,虎贲卫等八支生力军亲自从中路追击。

而朱瞻基也率领着自己的羽林左卫,随驾跟在了朱棣的身边。

虽然只是厮杀了半个小时,但是这次的厮杀比上午两次交手死的人还要多,中间的战场已经被鲜血沁成了泥泞的沙地。

无数的士兵在惨嚎,军医们忙着一个个的抢救伤员,监军们则一个个将那些还没有断气的敌人补上一刀。

朱棣看到朱瞻基面不改色心不跳,暗自满意地点了点头。

前阵的厮杀逐渐减少,瓦剌人丢下足有三千士兵,那些失去了主人的军马也被大明的士兵给牵到了河畔,腾出了中间的道路。

大明的伤亡也不小,就连三千营的都指挥满都都以身殉国,他也是大明军队里面死去的官职最高的人。

瓦剌人的撤退并不是直接反身逃跑,而是用两支骑兵交叉着与大明的前锋营作战,给大军预留下更多的休息时间。

他们向西撤退,更多是想要避开大明的炮兵阵地,因为大炮的轰炸,是他们无法抵御的。

当朱棣率领中军抵达新的战场的时候,还剩两万余人的瓦剌士兵也已经重新列好了战阵,俯视着山坡下密密麻麻的大明军队。

虽然大明的士兵死的更多,但是大明在忽兰忽失温足有三十五万大军,还有几十万民壮,哪怕是二比一的伤亡率,只有三万多人的瓦剌人也输不起。

但是,马哈木知道现在还不能撤,现在撤退,不要说部族归心了,连他自己的老命都难保。

这一次,他们决定不再分散兵力了,用剩下的两万多士兵,攻击大明军队的一个点,一定要给大明军队造成巨大的创伤,然后趁着夜色逃离。

在朱棣到来之前,他们还试探性地攻击了几次,阻碍大明军队集结的速度。但是在朱棣的大旗直接来到了山坡下,两军相聚不到一里地的时候,所有的小动作全都消失了。

两军都安静了下来,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神机营的大炮一时之间调集不到战场的正面,但是六千枪手却被分成了两军,站在了战场的最前方。

在他们的身后,就是蓄势待发的骑兵。

答里巴看着下方气势冲天的大明军队,有些畏惧了。“太师,明军势大,我们不如先行撤离,然后以骚扰战术制敌!”

他是马哈木树立起来的傀儡,向来不得其他人的尊重。马哈木的大儿子脱欢就嗤笑道:“大汗莫不是怕了!明军虽然势大,但是我们只攻其一点,吃亏的未必是我们。如果现在撤军,你有如何能保证其他部族不会转身投靠大明?”

“我意已决,不必再劝。草原的雄鹰不会向懦弱的汉羊投降,他们想要打败我们,就要用鲜血来偿还。太平,巴秃索罗,你们怕了吗?”

“不怕!”

马哈木却说道:“可是我怕了,我怕的不是这些汉羊,而是我瓦剌的崛起会被鞑靼取代。你们记住,草原终究是属于我们的,大明的军队早晚会离开。所以,我们真正的对手就只有鞑靼人,阿鲁台。这次的全军攻击,我们不仅不能避开神机营,还要以神机营一方为突破口,避开了他们的大炮,现在主动权在我们一边,争取多杀鞑靼人。”

“明白!”

马哈木抽出了自己的弯刀,高高举起,大声喊道:“长生天会保佑每个草原雄鹰,出击!”

在他的身后,是他的十几个儿子,率领着自己部族勇猛下冲。

这是最后一次冲击了,所以所有的瓦剌人都没有保存实力的想法,所有人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多杀伤大明人。

第五十三章 败逃(求推荐)

但是,瓦剌人低估了大明的火器的犀利,他们用旧式的战术来对抗大明新的战术,这是他们最错误的地方。

他们想要杀死更多的大明人,大明同样也是这样想,所以为了防止他们害怕了逃窜,虽然在中午的时候火器营就已经布置好了,却一直没有出动。

现在,当他们全军出动的时候,六千火器营士兵的三段击,每次都能保证两千人同时射击,这巨大的威力让瓦剌人迅速尝到的苦楚。

上午的时候,马哈木一直在保存自己的实力,尽量消耗左右王庭的实力,但是现在他们冲在了最前面,受创最严重的变成了他们的部族。

还没有冲下山,他们的士兵就最少有超过三千人坠马,而这些坠马的士兵,哪怕没有被火铳打死,也会被后面的奔马踩死。

看到自己的儿子们一个个的死亡,马哈木的心都在滴血。他没有想到,大明的火器是这么的厉害,就是这一点判断的失误,导致了他的一万多士兵伤亡了三分之一。

而活着的士兵们也都被震撼住了,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大规模的火器攻击,这种攻击也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但是,这种绝境也激发了他们求生的欲望,为了活命,他们只能义无反顾地向前冲。

大明的右翼和中路面临着两万多想要求生的士兵的冲击,中路由于人多势众,不管是太平,还是马哈木都没有能够撼动阵型。

但是右翼的神机营炮营和鞑靼人就直接面对着已经疯狂的瓦剌人了。

朱棣和朱瞻基看出来了,火炮这次在战场上起到的作用并不大,因为转移缓慢,根本跟不上敌人的速度。

现在,当敌人冲进了战营之后,大炮的作用就更小了。

眼前右翼面临巨大的压力,朱棣丝毫没有迟疑,举起了手中的马刀,大声喊道:“右翼冲击!”

随着他的大喊,众太监也立即齐声大喊,鼓声一变,军旗挥舞,来自京军和边军的精锐骑兵就立即全部出动,追了上去。

朱瞻基早就等着朱棣的命令了,他距离朱棣的距离不算远,第一时间就听到了朱棣的大呼,也率先就驱马冲了上去。

看他一马当先,玄真和一清子组成了左右护法,保护他的两侧。

而杨章德他们也都以朱瞻基为中心点,跟着后面冲出。还剩下的两千四百人的羽林左卫是朱瞻基最核心的力量。

这两千四百人两天来,一直没有出动过。而想要战功,这个时候是最后的机会了。

朱棣率领大军驰援右翼,却发现自己的孙子已经冲在了最前面,并且没有丝毫犹豫,就直接从侧翼冲进了瓦剌人的马队。

冲进了马队,朱瞻基才感觉到这种战争过程中,个人武力根本没有施展之地,最重要的是,是战斗经验。

瓦剌人都是一人三马,甚至是一人四马,冲击的队伍中,大部分马上面都没有人。所以他们首先要解决的不是面对敌人,而是防止那些马匹发狂。

也是因为这些多余的马,瓦剌人才敢跟大明正面冲撞,并且有信心逃走。如果只是单人单马,死了一匹马他们就跑不了,他们根本不敢跟大明阵地战。

但是,火器的出现让他们吃尽了苦头,这种新式的武器,直接打垮了他们的信心,也重创了他们的阵容。

朱瞻基今天骑的马是一匹阿哈尔捷金马,也就是后世所谓的汗血宝马,这种马比一般的蒙古马更高,也更强壮,所以他冲进了马群之后,那些蒙古马怯于他的马,并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麻烦。

高举着手中的陨铁横刀,他就向着一个左前方的瓦剌人砍了过去。

他的姿势有些不顺手,可是对方却正好顺手,看到朱瞻基非同一般的装束,脸露惊喜,手持弯刀就斜砍了过来。

横刀与马刀相碰,那个瓦剌人脸上的笑容迅速凝固住了。因为他的弯刀直接断成了两截,而朱瞻基的横刀,根本没有变向,一刀砍在了他的右肩上。

对方惨呼了一声,就向右侧倒去,朱瞻基将横刀交在左手,用力挥下,将他的脑袋直接砍的仅剩一层皮连着。

他的马迟疑着降下了速度,而朱瞻基的马丝毫没有降速,这也导致了从他歪倒的胸腔里喷出来的鲜血直接喷了朱瞻基的左腿一身,让他变成了一个血人。

有些腥膻的血液的味道有些难闻,却能激发起他的肾上腺素的飙升。他将刀又交回了右手,左手挽着马缰,寻找着下一个对手。

位于他左后方的玄真比他稍慢一点,也被溅了一裤腿的血,看着那个人脖子里露出来的血肉组织,他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朱瞻基以前也没有杀过人,可是为什么就能丝毫不怕杀人。

而跟在玄真后面的杨章德看到了朱瞻基熟练的杀人动作,忍不住心中一凉。他以为自己已经够狠了,但是十六岁的时候不要说杀人,连杀只猪他都怕啊!

不过这也让他认识到了朱瞻基的狠厉,他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背叛这位殿下。

瓦剌人的大军被鞑靼人挡住了,两个民族虽然差不多是一个民族,但是异端比敌人更可恨,瓦剌主枝和鞑靼主枝之间,那可是不共戴天。

所以,他们之间的厮杀更加惨烈。

而鞑靼人的阻挡给了朱瞻基更多的杀敌机会,他的汗血宝马速度惊人,虽然他有意控制了一下速度,但是仍然比其他人更快追上了瓦剌人。

杀人的快意让他此时振奋不已,手握横刀,他瞅准了一个身披铠甲的瓦剌人。

相比大明的富裕,瓦剌人穷的连盐都吃不起,他们不像大明的军队,有制式的军装,而是完全依靠个人的能力来武装自己。

能够身披铠甲,在瓦剌人里面绝对是一个大人物。

对方看到骑着汗血宝马的朱瞻基,原本一惊。但是随后看到他才是毛头小孩,露出了残忍的笑容,策马迎着朱瞻基冲了过来。

“我认识你,你是大明皇帝的孙子,杀了你……啊!”

朱瞻基一甩横刀上的血珠,活动了两下手腕。“反派的失败往往就在于废话太多。”

论武力,他并不比对方强,两刀相撞,他的手腕在对方的猛击之下有些挫伤。但是他的横刀的确给力,对方的马刀直接被斩断,然后被朱瞻基一刀将他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玄真看着那白的,红的,像嫩豆腐一样从脑袋里面漏了出来,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趴在马上呕吐了起来。

他虽然功力深厚,但是毕竟是个出家人,根本没有经历过这一幕。

朱瞻基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因为他已经兴奋地又找上了其他人。

杨章德冲了上来,填补了玄真的位置。“师兄,你乃是出家人,战场不是你来的地方,且让我替你保护殿下。”

他加快了速度,冲向了一个准备从侧面偷袭朱瞻基的士兵,一刀捅进了对方的腹部,手腕一搅,一甩,就将对方开膛破肚。

“殿下,我来助你!”

朱瞻基扭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个士兵从马上跌了下去。他哈哈笑道:“那我们就来比一比,看谁砍的头多!”

不过这个时候,再也不是单枪匹马的战斗了。羽林左卫的护卫们快马加鞭,终于追了上来,组成了一个扇形,将朱瞻基的左右两侧都保护了起来。

朱瞻基再也没有了后顾之忧,他与身边的人形成了一个箭头,直接插入了瓦剌人大军里面。

羽林左卫是大明数得上的精锐军队,所以他们的加入,让战场的形势迅速扭转。他们与瓦剌人的战斗,几乎是呈一边倒的形势。

这当然不是说羽林左卫就比瓦剌人强,而是他们身上的大明制式盔甲起了大作用。

瓦剌人的军队一直是以轻骑兵为主,靠着轻骑兵的机动性,他们征服了亚洲和大半个欧洲。

但是如果他们失去了冲击的空间,他们绝对比不上保护更好的羽林卫。

处于箭头最前方的朱瞻基不用担心两侧和身后了,他的横刀在两只手之间来回不停的转换,迎面的敌人几乎全部都不是他一合之敌。

能够取得如此优异的战绩,源自于他前世丰富的格斗经验和灵活的身手,更主要的是,这把陨铁横刀实在太给力了。

而冲在前方的马哈木看到这样的结果,忍不住老泪纵横。在他眼里无敌的瓦剌骑兵,在面对火器的时候,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而火器给瓦剌骑兵造成的伤害,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心理上的。

刚交战就损失三分之一的人手,把他们的信心都全部击碎了。

他不能眼睁睁地再看着自己的子民被屠杀,如果大明的军队围了上来,他们根本没有机会逃了。

所以他长叹了一声,吩咐左右:“吹号!”

现在他们不再想杀多少鞑靼人,杀多少大明人了,他首先要考虑的是,带着活着的人赶快逃,保存力量。

但是,大明和鞑靼人却不会让他们轻易逃走,所有人都杀的兴起,紧追不舍。

(说一点题外话。历史上的第二次北伐,大明把瓦剌人打残了,王子都杀了十几个。马哈木随后被阿鲁台抓住杀掉,他唯一活着的儿子脱欢也被阿鲁台抓住当了奴隶。瓦剌人以后的十几年就只敢在贝加尔湖附近活动,不敢南下。一直到脱欢的儿子也先崛起,最后统一了草原各民族,瓦剌人才恢复了元气。

但是在文人的笔下,朱棣的北伐就是好大喜功,浪费钱粮。说朱棣杀了几千人,说大明伤亡惨重,不得不退兵。但是这场历史上的阵地战,是神机营的火器第一次真正发威,打的时候神机营数千将士的三段击,直接把瓦剌人打残。那些文人自己都不能自圆其说,因为他们不能否定火器的存在,最后就只语焉不详地简单描述了一笔。

只要想想,一场战争打的瓦剌人几十年衰落,不敢南下,并且蒙元从此以后再也不敢跟大明阵地战,已经能看出朱棣的这次北伐有多成功了。至于再后面的三次北伐,都不是打瓦剌了,而是打阿鲁台,阿鲁台每次都是闻风而逃,所以才没有取得更大的成绩。朱棣的文治暂且不评价,武功这一点,绝对超过了历史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皇帝。而明史……着实让人无法相信啊!)

第五十四章 胜利

瓦剌人的撤军让他们又损失了一大批战士,仓皇而逃,注定了是要把后背露给敌人。

这一部分人的死亡,换来了对追逐大军的阻碍,这也让一部分瓦剌人得以脱身。

但是,不管是大明还是鞑靼人,都不愿放弃这个机会,特别是鞑靼人,他们恨不得把马哈木一系全部杀死,这样鞑靼人就又能争取其他部落的支持了。

草原上的各部落,就是用这样的方式,轮流掌握着草原上的权力。

朱棣或许还有一点不想赶尽杀绝的想法,因为在他的思想里,根本没有留在草原的想法。

但是朱瞻基却不管这些,现在他杀人杀的起劲,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过瘾了再说。

追着敌人的后背,新上阵的生力军们精力充沛地追赶着敌人。

朱瞻基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了,原本坚硬无比的陨铁横刀,竟然在砍杀中留下了一个豁口。

他的手臂已经麻木,却是精神依旧亢奋无比。

追逐,被追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草原上的天当要黑的时候,会在十分钟的时间里,迅速黑了下来。

瓦剌人由于一人有几匹马,可以换着骑乘逃亡,但是追逐的大明士兵就没有这么多马,他们的坐骑都已经疲惫不堪。

一直跟在朱瞻基身后的杨章德,因为身体强壮,身下的蒙古马就被跑废了,蹄子一软,瘫倒在了草丛里。

坐在上面的杨章德,被一下子摔了下来,打仗没有受伤的他,反而因为这个原因,把脸给擦伤了。

赵永亮大声喊道:“殿下,天色已黑,穷寇莫追。”

看他们的马大部分已经不行了,朱瞻基也只好停了下来,有些愤愤不平地吐了了一口唾沫。“未能全歼敌人,心有不甘!”

一清子笑着说道:“殿下今日斩敌四十三人,已经立下大功。”

“四十三人,不记得了。”

“在下都帮殿下记着在,其中一人若不是瓦剌王子,也是瓦剌大将!”

这个时候,在前方追敌的其他大明士兵也带着战利品回返,见到朱瞻基的仪仗,纷纷过来行礼。

人越聚越多,悠悠达达地向回走,还顺便收拾一些战利品。

追敌的时候不觉得,但是往回走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已经追出了足足五六十里地。

也难怪除了朱瞻基的马,其他大部分人的马都已经疲惫不堪了,他们只能下来牵着马走。

往回走了大约二十里地,才遇到了来寻找朱瞻基的王彦他们。

见朱瞻基没事,王彦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殿下啊,你这不顾安危地追敌,让大军都为你担心。陛下一直都还没有吃晚饭,要等着你啊!”

还有四十里地,要是跟着大部队一起回去,恐怕都大半夜了。一帮太监不由分说,换了几十匹健马,先跟着朱瞻基一起回去。

朱瞻基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他一直不回去,连这次大胜的将士们都不敢欢庆。

他要是出一点意外,这次的大胜也要大打折扣了。

即便如此,朱瞻基回到忽兰忽失温的大营的时候,也已经是亥时三刻,将近晚上十点钟了。

今夜的大营由于打了大胜仗,加上要检获战利品,所以到处都点燃着火把和篝火。看到朱瞻基回营,人人都欢呼了起来。

朱瞻基今日从中路杀到右翼,当着无数人的面就砍杀了好几个敌人,他的勇猛被大部分人都看在眼里。

他没有回来的时候,众人还不敢肆意庆祝胜利,见到他安全回来,也就能放开了庆祝了。

将士们的欢呼也传到了朱棣的耳朵里,知道是朱瞻基安全回来,朱棣的心也放在了肚子里。

今日他虽然也冲出了军阵,但是只是带着众将做了一个姿态而已,他连一个敌人也没有砍杀到。

这个时候,他也忍不住有些感叹自己的确是老了!

浑身鲜血都凝固的朱瞻基走进中军帐的时候,就带来了一股熏人的血腥味。

看到他除了脸还算干净,浑身血淋淋的样子,朱棣楞了一下问道:“基儿受伤否?”

朱瞻基故意装作得意地将视线四周一望,扫过众将的目光才说道:“劳陛下担忧,这都是敌人的鲜血!”

朱棣忍不住哈哈笑道:“好,好,我朱棣后继有人!”

郑亨立即躬身说道:“太孙勇武过人,陛下日后无忧矣。”

郑亨这个马屁一拍,其他人也立即跟了上来,一会儿就把朱瞻基夸的天上少有,地下无双了。

但是打了大胜仗,朱棣心情高兴,对这些马屁都受之若饴,笑的格外开心。“好了,你先回去好好洗一洗,待明日庆功。”

大帐外面,等着朱瞻基的李亮他们一帮太监看到朱瞻基血淋淋的模样,一个个就大呼小叫了起来。

李亮看着朱瞻基想要亲近,却又不敢,别提多别扭了。

他越是扭捏,朱瞻基的恶作剧心理就越浓。他也不顾自己身上血还没有完全凝固,直接将手臂搭在了李亮的肩膀上,搂住了他的脖子。“孤累了,走不动了。”

李亮捂着嘴,哆哆嗦嗦地说道:“殿下啊,你这是杀了多少人啊!”

朱瞻基嘿嘿笑道:“你看王彦,郑和,李谦他们,一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面趟出来,不要说死人了,就连鬼都不怕。相反,鬼还要怕他们!可是你呢,连个死人都受不了,怎么能跟他们比?”

李亮哪点都好,就是胆小,特别怕鬼。这个时代的人,是深信有鬼的。

就连朱瞻基自己也信。如果没有鬼神,他又怎么会一次重生,一次穿越,跑到六百年前呢!

不过信是信的一回事,作为一个人,还是按照人的规则做事才是正道。

被朱瞻基这样搂着,鼻子里满是腥膻的味道,还带有一丝腐臭味,李亮哆哆嗦嗦,话都说不出来了。

又听到朱瞻基说起鬼,他再想想下午见了那么多死人,这会儿腿都软了。

“太孙爷,你就别再吓奴婢了,你明知道奴婢胆小。”

朱瞻基哈哈一笑,说道:“明日看看还有没有没有处死的瓦剌俘虏,要是还有,明日就让你负责行刑,杀一个你怕,杀十个呢?等你杀到一百个,连鬼都怕你了。”

李亮一下子瘫在了地上,求饶道:“太孙爷,你就别吓唬奴婢了,奴婢还想多伺候你几年。”

朱瞻基哈哈大笑了起来。

穿着一身血淋淋的衣裳,朱瞻基精神抖擞地回了自己的大帐,不过,这只是为了在其他士兵面前装比。

实际上,穿着这样一身血淋淋的衣裳,一点也不舒服。

一进大帐,他就立刻将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除了那个钢丝内甲让人拿去清洗,其余的衣裳全部丢掉不再要。

这些衣裳几乎在血里面泡过一样,根本洗不出来了。

用了四五桶水,他才算是把自己的身上冲洗干净,然后又让人烧了热水,进行药浴。

其他人没有朱瞻基的条件,只能到河里去清洗身体,但是朱瞻基绝对不肯在夜里下水,哪怕是活水。

明代虽然没有污染,山清水秀,空气清新,但是这个时代,传染性的疾病猖獗异常。

鼠疫,天花,疟疾,全部都是一出现就要死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的重大传染病。

而在山清水秀的外表下面,各处的病菌,吸血虫防不胜防。

不要说普通人了,就连朱棣这个皇帝,前几年肚子疼。一检查,肠子里面长了无数寄生虫,恶心死个人。

这个落后的时代,卫生条件就只有这样,如果再不注意一点,分分钟就没命。

所以原本最喜欢游泳的朱瞻基,除了去泡温泉,几乎不下水,活水附近都是病菌衍生,更别提那些水塘了。

或许是今天太过于兴奋,这会儿松懈下来,就有些困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了肚子,他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朱棣忙完了公务,来到了朱瞻基的大帐,他原本还担心自己这个孙子今天杀了太多人,见了太多残酷的场面,怕他晚上睡不好,来开解他一番。

现在却看到平日睡觉警醒的他竟然睡的如此香甜,忍不住欣慰笑了起来。

心宽,心大,才是做一个好皇帝最重要的品质啊!

而在距离忽兰忽失温五十公里的一处山谷中,年过半百的马哈木承受不了今日沉重的打击,跪在一处山坳里,心如死灰。

今日一战,他的部族反而成为了损失最惨重的一支,十一个儿子他亲眼见到死了六个,现在身边只跟了大儿子脱欢,剩下的四个也失散了,不知是死是活。

而他出来的时候集结的一万三千草原勇士,身边就只剩下了不到千人,战马也损失了超过三万。

这都是部落崛起的希望,今日却葬送在了大明的枪炮之下。

现在的他甚至不敢再想去报仇,没有了这些勇士,他甚至不敢出现在太平和巴秃索罗面前。

因为他们也是凶猛的恶狼,看到他现在如此虚弱,绝对会反过来狠狠地咬他一口。

他已经无路可退,即使投降,他的威望太高,太平和巴秃索罗也不敢让他活着。

草原上,失败的人只有一个下场。

(战争已经写的够多了,后面不再详细写了,所以比如满都战死,郑亨中箭,火器扬威等战争细节都没有写。主要视角放在了朱瞻基的身上,他身为一个太孙,未来的皇帝,更需要懂得的是控制战略方向。)

第五十五章 利益

一位御驾亲征的皇帝,最重要的职责是什么?

不是要他鼓舞士气,那是各路元帅的工作。不需要他英勇善战,那是大将的工作。

唯一真正重要的,就是善于协调。

昨日一战,其实不管是朱棣,还是朱瞻基,在战争中起到的直接作用并不大。

但是如果没有朱棣的御驾亲征,没有他把控整个战争的协调配合。想让几十万大军那些骄兵悍将服从统一管理,从一大早就有条不紊地轮换出战,最后决战时刻紧密配合,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于朱瞻基,更不用说了,虽然他斩杀了四十三人,不过也是一个打酱油的。

在整个战场上面,个人的武力作用被严重削弱,你个人武力再强,能挡得住万马冲击,刀剑如林吗?

他上战场,更多的是一种振奋人心的作用,至于杀人,那是其次的。

若不是他身边高手如云,敌人背对而逃,想要依靠个人武力杀四十三个人,简直是不可能的。

决战结束了,瓦剌人被杀死了大半,逃走的人不到三分之一,而且几支成编制的骑兵还在追讨。

特别是鞑靼人,他们紧追不舍,想要最大化地杀掉对手的有生力量。

而他们自身的伤亡也不小,一万骑兵有一半失去了战斗力,死亡的人数也超过了千人。

但是他们已经非常满足了,因为他们的主要对手,就是马哈木这一支瓦剌人,他们的损失更大。

战场的统计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超过一万五千具尸体的人头全部被砍了下来,在忽兰忽失温北边的山坡下,被摆成了京观。

京观并不是简单地把人头或者尸体摞起来,而是像建筑一样,有着特有的规制讲究。

以尸体为基,掺以米粥,土石搭建起金字塔式的地基。

然后才是单独的人头,一个个整齐被镶嵌在金字塔的顶端。

朱瞻基虽然不在乎杀人,但是这种对尸体的侮辱,他却看不下去。

不过他也知道大明需要对草原的震慑,没有圣母之心来劝阻,只是不会去支持这件事。

初八的下午,这次战争的成果才被统计了出来。

初七一天,大明军队共杀敌一万五千有余,活捉千余人。

瓦剌太师马哈木的儿子被杀死了八个,千户长超过二十人,缴获健康军马四万有余。

只是瓦剌人的三王和傀儡大汗答里巴全部都逃掉了,这也让这次的大胜显得有些不尽人意。

不过即便如此,朱棣也是大喜过望,让各部统计战功,准备大赏诸军。

初九的中午,最后一批追击敌军的腾骧卫带着几十个人头返回了大营。他们的归来,也让大明军队的割下的人头数量超过了一万七。

这的的确确算得上是一次大捷。

但是,追击的鞑靼部却一直没有返回大营,只是在初九的下午,阿鲁台才派了两个卫兵来禀报,他们已经追逐到了漠北,不再返回大营。

现在瓦剌人被打败了,他也害怕大明对他下手,所以干脆不回来了。

这让朱棣有些不悦,却也没有针对鞑靼人的想法。毕竟他们刚刚帮助大明战胜了瓦剌,自己也死了一千多人。

朱瞻基却知道,以后的鞑靼会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朱棣的后三次北伐,都是为了讨伐鞑靼。

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对付阿鲁台,却没有想到,他们借着追击敌人,一去不回了。

不过,他也不是历史上的朱瞻基了。他不会为了保卫北平,把长城外,草原上的卫所全部都撤了,更不会撤掉奴儿干都司,反而以后会大力开发东北。

以后他只会越来越收紧对草原的约束,不会让他们有重新崛起的机会。

唯一能够制约他的权力范围的,只有这个时代落后的交通方式。

不过,他已经准备好,在和适合的时候,先把硅酸盐水泥弄出来。

硅酸盐水泥的技术含量非常低,只需要用石灰石和黏土就能烧制出来。生产水泥的技术含量,要远远低于烧制瓷器。

而有了水泥,就能开始大力发展道路建设和草原坞堡建设,这比用黄土垒成的土城要坚固的多了。

不过,这件事还不急。身为一个太孙,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无数人盯着,他不可能无中生有地就拿出各种新的技术出来。

但是他也不想等到自己登上了皇位,再利用信息的不对称来发展一些必要技术。

历史上他还有二十年性命,不管现在能活多少岁,最起码他要看到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带来的革命性改变。

所以,他也时常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两年后的出海,将会是他的一个机会。

利用接触外界的机会,他会泉涌一般拿出一些大明发展必要的技术出来,增强大明的实力。

“殿下,李太监到。”

朱瞻基抬起头来,李亮带着李谦走进了大帐,面对朱瞻基,李谦抱拳行礼说道:“殿下,陛下吩咐你到大帐中去。”

李谦是都知监的大太监,负责皇帝出门的所有安排。朱瞻基问道:“所为何事?”

“刘江都督率领前锋营已经回到了上游二十里处安营扎寨,他也带回来了探子的消息,瓦剌人后续的三万骑兵已经四分五裂,大队人马都逃往了岭北。而和林的瓦剌人也都在逃亡,整个漠北,几乎已经没有了人烟。所以陛下也准备撤军……”

太监这个群体都属于是皇家的家奴,所以哪怕李谦在文臣武将面前敢摆架子,但是绝对不敢对朱瞻基的这个最受朱棣宠爱的孙子面前摆。

他不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朱瞻基找他去的原因,还把一些武将的态度也都告诉了朱瞻基。

总的来说,现在的大明上下对草原都没有兴趣,这里除了放牧,几乎没有别的作用。而现在的大明绝对不缺草场,所以草原就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

大部分人都赞成撤兵,即使有一些反对意见的,也不是看到了草原的重要性,而是为了与草原人做生意。

如今的北元可以说是倒退到了原始社会,原本在大蒙,古时期还掌握了火药的制造,铁器的打造,但是现在,这些人才已经全部流失。

北元的底层牧民日子过的苦逼无比,许多人除了几件兽皮,连衣服都没有穿的。

至于那些奴隶,天天就像动物一样,在地上挖一个地洞,铺上干草,跟动物同吃同睡。

这里的贫穷,让朱瞻基根本无法想象。如果大明不跟他们做生意,他们没有衣服穿,没有盐吃,没有茶喝,那就根本没有活路。

如今的大明军队是不杜绝做生意的,因为许多地方军,特别是边卫,如果不跟北元人做点生意,根本维持不了基本的生活保障。

除了铁器,大明对出口北元的商品控制的并不严格,虽然不鼓励军卫做生意,但是也没有直接禁绝。

让军队赚这些钱,总比让商人们来赚这些钱更好。

周南一听要直接撤兵,觉得有些单疼了。

这次大明虽然杀了对方一万多人,自己也死了四五千人,还有近万人受伤。

除了人员伤亡,耗费的钱粮物资更是无数,却只为了教训他们一番,然后把胜利果实又丢了出去。

朱瞻基知道,自己哪怕就是反对,也没有作用。

归根结底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利益!

留一支军队在草原,人少了打不过对方,人多了耗费的钱粮根本不划算。

想要让大明的军队留在草原,就必须要找一个来钱的渠道,让驻守的利益大于开销才行。

他想了想,跟李亮说道:“把我的资料箱拿过来,我要找一份资料。”

前世的朱瞻基控制了南美和非洲无数的矿产资源,对世界各地的矿产资源都非常了解。

草原虽然现在很穷,但是这里的矿产资源却是亚洲最丰富的,许多矿产资源的储量均位居亚洲第一,黄金和铜的储量即使在全世界都能排上号。

不过,他所知道的世界第一大铜矿奥尤陶勒盖铜矿是位于后世的蒙,古与内蒙交界处,额尔古特铜矿又是在后世的蒙古和俄罗斯交界处。

那里他都没有去过,当然不能直接说那里有铜矿。

所以,他要在他们这次行军的路线附近,“找出”一个铜矿来。

而且,也确实有这么一座铜矿,那就是后世位于西乌尔特北郊的蔡尔特铜矿。

这座铜矿相比另外几座世界级的铜矿小的可怜,但是在目前的大明,却没有一座铜矿能比得上。

后世这里的储量经过勘测,矿区铜矿石储量约八亿吨,矿石的含铜品位和黄金含量较高,据估计铜储量为一百五十万吨,黄金一百多吨。

另外还有伴生的钼和白银,白银的储量也有一千吨以上。

这座矿山虽然算不上世界级的大矿山,但却是露天矿,易于开采,而且品位较高。

拿出这个铜矿来,绝对能吸引朱棣和军方的兴趣,因为现在的大明,极度缺少贵重金属。

带着一份地图,朱瞻基跟李谦一起来到了大帐。因为战争也算结束了,所以大帐里面的沙盘被转移到了别处,空出了一大片位置。

朱瞻基到来的时候,众将差不多已经达成了统一,准备要撤军了。

一直到快要结束的时候,朱瞻基站了出来,大声说道:“皇爷爷,孙儿有个请求想征得你的同意。”

“何事?”

“半月前,大军途径图拉河北部之时,孙儿发现当地一座山很符合工匠说的铜山,只是因为大战在即,所以孙儿并未声张。如今大战结束,马哈木等人远逃,所以孙儿想去查看一番。”

朱棣有些不赞同地说道:“既是来途,何不等大军回拨之际再去查看?如今瓦剌人虽逃,但是乱兵到处都有,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朱瞻基笑道:“数十万大军开拨,驻扎,都是麻烦。如果没有铜,孙儿就在那里等着大军,若是有铜,大军可能就要在这里耽搁一段时间了,所以孙儿还是先去查探一番再说。”

朱棣想了想说道:“除了你的羽林左卫,再带三千营和神机营各一卫,凑足一万人马。”

“孙儿遵命。”

(这座矿实际上是锌铜矿,主要是锌,没有金。希望数据党不要较真。因为在北伐行军的路线上,又在蒙古腹地,就这座矿山的规模大一些。)

第五十六章 铜山

后世的蔡尔特铜矿大约位于东经1133,北纬467。这里是草原和戈壁滩的交汇处,位于蒙古的腹地,附近也有丰富的地下水资源。

而这里距离大军所在的忽兰忽失温,也就是后世的成吉思市,大约四百五十里。

前世的周游发射了自己的勘测卫星,地球遥感卫星,气象卫星,军事卫星。他对全世界大部分大型矿产资源都有一些了解,又来过蒙古考察,所以记下了几个大矿的大致方位。

在后世,这最多是三个小时的车程。但是在这个没有坐标,没有标志的草原上,想要找到那里,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朱瞻基一行一万骑兵,却轻马简从,除了一些铁锅来烧水,连厨子都没有带,每人携带了五天的大米和烙饼。

大军将会在明日准备出发,最迟五天,前锋营就会带着辎重抵达图拉河那里。

朱瞻基虽然没有反对撤兵,但是他要用实际利益来吸引军队留下一部分,对整个草原形成威慑。

朱瞻基骑的阿拉伯马一天可以轻松地走上一百五十公里,但是其他人骑的蒙古马就不行了。所以这段旅途,预计用两整天的时间完成。

第一日天亮出发,中午歇息了一个时辰吃饭喂马,到天黑的时候,走了差不多一百二十公里。

第二天的旅途就只剩下了一百公里,不到天黑众人就抵达了目的地附近。

不过朱瞻基并没有直接前往目的地,而是让大军驻扎在了图拉河的一条小支流附近。

在草原上行军,干净的水源永远是最重要的。

除了朱瞻基,其实没有人在乎到底有没有铜矿。所有人愿意跟他一起过来,他们更重视的是跟朱瞻基这个太孙能拉上关系。

反正朱瞻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有一个人质疑他的决定。

朱瞻基喜欢这样的状态,因为如果真的有人问他如何知道这里有铜矿,他还真的说不上来。

他在现代也没有学过勘测,来到古代,也只是又一次去工部打造横刀,跟一帮矿工闲聊过这个时代找矿的一些土方法。

而蔡尔特铜矿并不是位于平地边,四周有一些连绵的小山坡,当初并不是大军行进的路线正中。

要说隔了几里地,就能看出那里有没有铜矿,就连老师傅也不敢肯定,更别说他这个太孙了。

这些人不反对,愿意陪他一起胡闹是因为他是太孙。而朱棣恐怕是以为他想溜出去玩,也不想拘着他,就给他放放风。

两天到旅程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大军在河边的沙石地清理了一块场地,安置好了马匹,人人就应付着吃了一些干粮,裹着毛毯,露天呼呼大睡了起来。

朱瞻基当然不用露天睡觉,李亮他们虽然不至于把朱瞻基天天泡澡的大木桶带上,但是给他带一个帐篷,还是举手之劳。

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朱瞻基就醒了过来。

晨练之后,喝了一碗李亮他们煮的白粥,就着白粥吃了一个肉饼,解决了肚子问题。

今日是六月十二,司天监的人先帮朱瞻基算出现在的具体时间,朱瞻基然后拿出了他制造的六分仪,根据太阳仰角,算出了现在的具体位置。

这种计算有固定的方程式,比现在流行的牵星术要简单的多,而且误差极低,相差不过一公里左右。

相比之下,牵星术不仅麻烦,而且误差相差几十公里一百公里都属正常。

测试出了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再参考记忆里蔡尔特铜矿的位置,很快就算出了驻扎地和铜矿之间还相差三公里左右。

辨别了一下方向,朱瞻基带着七千人,就向着铜矿的方向奔去。“就是东北方向那座矮山,出发!”

七千匹骏马奔腾,马蹄声响,不要说草原的野狼,就是老鼠都被吓的不敢露头。

只是三公里的距离,几分钟的时间,朱瞻基他们就已经来到了一片地形普通的矮山边。

在不懂行的人眼里,这里的地质并无特别,但是朱瞻基这个半瓶水,能看出这里的地形是由多种不同的侵入岩和喷出岩在历史中挤压形成的。

像这样的地形,一般都会形成各种矿产,并且一般都是储量丰富,品位比较高的脉矿带。

骑在马上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朱瞻基才翻身下马。“都散开到四周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狗头金,谁找到就是谁的!”

虽然大部分人都不相信这里就能找到黄金,但是朱瞻基既然下令散开找矿,众人也都纷纷散开。

这里的面积虽然不小,但是七千人分散开来,想找出特别的地方,还是非常容易的。

跟着朱瞻基一起来的工部的几个锻造工匠,看到这里的地形,就来了兴趣。

特别是任工部虞衡司主事的曹达明,他原本就是地形勘测方面的专家,看到这里的地势,他就激动地说道:“此地寸草不生,地泛青绿,夹杂明黄,各石层褶皱众多,层次分明,这分明是有大矿存在。”

朱瞻基这才故意装作自得地说道:“孤月前经过,奔马之时看到这里地势有异他处。想到曾听工匠说过铜山之地,山石色泽泛绿,所以就猜这里乃是一座铜山。”

“殿下非同凡人,臣当日几里外经过,就没有注意到此处。这实乃大明之福啊!”

朱瞻基笑道:“别拍马屁了,既然找到了位置,你等就细心查勘,争取在大军抵达之前,找到矿带,让我皇爷爷开心一番。”

“是!”

身为一个太孙,朱瞻基当然不需要亲力亲为来找矿。既然已经找到了地方,那么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操作。

在现代,他管理着好几个巨型集团,直系下属近十万,关联企业人数超过几百万,要是什么事都让他操心,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

在放权这一块,他做的还是比较好的。只要牢牢抓住了人事管理大权,掌握好了发展方向,一切都会顺顺利利。

不过,在现代所有人都是为了一个经济目的。来到这个时代,还必须要牢牢把控住军事暴力集团,这才是权力的基础。

率领近卫在附近的草原上逛了一圈,但他们开始的行动动静太大,这里的动物都吓跑了,一只动物也没有狩猎到。

而在这里到处找矿的将士们,已经在附近的砂床带,找到了好几块狗头金。

虽然朱瞻基说是各人找到的算自己的,但是却没有人敢这么做。

他们不是怕朱瞻基说话不算话,而是怕自己的同僚嫉妒,上司给穿小鞋。与其把这些狗头金留下来,等待未卜的命运,还不如直接交出来,还能换个军功。

当然,这只是那些大块的狗头金,像那些金沙,每个人都找了不少,揣在了自己的行军囊里面。

而且不仅仅是这七千将士,另外留守在河边的三千将士听说发现的黄金,也都跑了过来。

一个个将士光着个膀子,每人占据了一块地方,开始在沙石堆里用刀刨地。在黄金的吸引下,不用朱瞻基动员,一个个就变成了积极的矿工。

“李冬宝。刘万。”

“奴婢在!”

“你二人带一个对侍卫,立即回返忽兰忽失温,将这里的发现告诉皇爷爷。韩成,派十个人跟着他们。”

众人纷纷应是。朱瞻基看了看交上来的几块狗头金,拿了一个小块的丢在李冬宝的怀里。“你跟刘万刚辛辛苦苦跑来,现在又要跑回去,这块金子就赏给你们了。”

两个小太监本来还有点郁闷,现在立刻就眉开眼笑起来。

至于侍卫那边,朱瞻基当然也不会漏掉,他们有十个人,朱瞻基挑了一块更大的给他们。

剩下的几块狗头金,则让人包了起来,朱瞻基又写了一封信,让他们一同带了回去。

还有最低三天的时间,大军才能抵达。

一帮侍卫就忙活着打猎了,他们带来的只有烙饼和大米,人人嘴巴里都淡出鸟来了。

只有朱瞻基因为练武,不能缺了营养,专门装了一包熏肉,和几只活鸡,给他补充营养。

不仅仅有这些,还有太监专门给朱瞻基带了口服的补药,烤肉用的香料,以及野生的百年野山参。

不过数量有限,除了跟在朱瞻基身边的几个亲近的人,也就朱瞻基请将领们吃饭的时候,几个高级将领才能一人分上一点。

而朱瞻基每天除了跟一帮侍卫对打,就是拼命把自己折腾的精疲力尽,然后一直留在帐篷里打坐。

自从前日杀人杀的有些脱力,朱瞻基这几天感觉到了自己身体有了明显的变化。

以前的时候,他按照特殊的呼吸法,总要调息几个周天,才能感觉到丹田和掌心,脚心发热。

但是这几天,发热变成常态了。

其实气感人人都有,只是大部分人无法清楚地感受到,更无法驱动。

他从六岁开始打坐,前面也练了两辈子,所以这一世很容易就能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

如今十年过去了,终于到了厚积薄发的时候,由量变到质变。

(原本想写一些练功夫的情节,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不是武侠仙侠文。)

第五十七章 拨动历史

北征的大军抵达铜山这里的时候,朱瞻基终于突破了。单纯以练武的境界来说,他已经超过了玄真和一清子。

除了身体上的弱势,朱瞻基跟他们相比已经旗鼓相当,因为朱瞻基还有前两世的丰富打斗经验。

这座铜山占地约三平方公里,已经发现了两个矿带,可以直接露天开采。

在朱瞻基的眼里,这座铜山并不大,因为前世在澳大利亚,秘鲁,智利见识过世界排名前十的超级矿山。

但是对这个时代的大明的人来说,这座矿山的价值却无与伦比。虽然依靠现在的技术,不清楚这座矿山的储量有多少,但是光凭可以看到的,就超过了大明境内的任何一座铜矿。

如今云南的铜矿刚被发现,每年的产量只有区区的几万斤,总共不到五十吨。

而目前全国的铜产量最大的是浙江和江西,四川,这些地方加起来,一年也不到一百五十吨,这是全国的产量啊。

而这座铜矿可以出铜两百多万吨,相当于目前大明一万年的产量。

别说还有一百多吨黄金,一千多吨白银的储量了。

朱棣听到曹达明汇报,这片显露出来的山丘,几乎全都是金和铜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而其他将领一个个也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嘴。

对于将金铜作为货币的大明来说,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钱山。只要把控住这里的金铜,大明将永远不会担心没钱。

本来准备回撤的大军走到了这里彻底不走了,朱棣不敢相信这里全部都是金铜,非要眼见为实才肯离开。

而他看向兀良哈部向导的眼神里,就透着杀气了。

此次北征,除了少数汉人向导,各军各卫都配备了内附的北元向导。其中以洪武年间就彻底屈服的兀良哈部,也就是朵颜三卫的人最多。

从北平往北三百里,出了张北,那里的草原就被赐给了兀良哈部放牧。

大明虽然最远把卫所都设立在了开平前屯卫,也就是后世的锡林郭勒盟,但是这里的主导权并没有在大明的手里。

明朝在草原实行的是羁縻政策,也就是后世的那种自治模式。

主要原因还是大明看不上这里的土地,在这里驻军的成本太高,收益太少。

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为了这座矿山,朱棣就能动员把汉人迁几十万过来,把这里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

从朱元璋开始,朱家就喜欢搞迁移这一套,闻名中外的山西大槐树移民,距今也不过四十年。

而为了增加北方的人口,朱棣登基之后,也从山东,江南迁了十多万人到北平。

以前看不上这里的土地,可以让兀良哈部在这里放牧,但是有了这座矿山,为了保证以后的运输线安全,朱棣就开始动了心思。

而那些边军,边卫们,也都激动了,都想留在这里保护铜山。有这座铜山在,他们的日子就永远不会难过,这比守着几亩地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最近一段时间,除了京军,京卫之外的数十个高级将领,把朱棣的中军大帐变成了菜市场,变成了法院的庭审现场,只差变成角斗场了。

朱瞻基在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反而觉得很有意思。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为了利益,所有人的斗争精神都很强。

就连朱棣这个皇帝也压不住场了,他总不能因为众将领抢着要来驻守这里,就把所有人都大骂一顿吧!

还是柳升一句话惊醒了众人。“诸位,就是要争,也要等到看清楚这里值不值得争吧?”

他不是超然世外,而是因为神机营首先被确定能在这里面分一杯羹,所以他才有现在的姿态。

这次的大战,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火器对北元人的克制作用,任你骑术再好,面对火器,也没有对抗之力。

留一支神机营在这里保护矿山,是必须的,而且,开矿需要火药,要论玩火药,除了那些配火药的工匠,也只有他们玩的最好。

而配火药的工匠在大明属于高端技术人才,他们在大明境内都受到了最严密的保护,绝对不会让他们来草原上。

所以,神机营除了守卫任务,还有开矿的技术指导任务,他们也是一开始就确定好的留守军队。

然后,矿山这里就住不成了。

因为,一天到晚都能听到震耳的爆炸声,矿山周边每天的灰尘漫天。

但是除了朱瞻基,没有一个人嫌弃。他们看着那升起的浓烟,漫天的灰尘,却有一种陶醉之极的享受感。

包括朱棣在内。

那纯度极高的铜矿石被发现的越来越多,所有人的情绪也都越来越亢奋。当在一处矿脉处发现了一处伴生黄金脉的时候,连朱棣这个皇帝都亲自跑过去看了半天,兴奋的浑身发抖。

根本不用朱瞻基费尽口舌来阐述草原对中原的重要性了,也没有人把留守在草原当做苦差事了。

经过了足足一个月的争吵和斗争,宣府,大同这些临近草原的卫所,胜出了竞争。

草原上将会留下一支十万人的骑兵,还将迁移过来十万卫所兵,并且将从山东等地迁移过来最低十万户农户,把这里当做大明对草原的最重要据点。

当然,这十万户农户主要不是为了开矿,而是为了运输。

因为铜的提炼不会在矿山这里进行,而是将放在开平前屯卫。那里也是后世的锡林郭勒,有丰富的煤炭资源,也距离大明更近一些。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化学提炼方法,只能依靠木炭或者是煤来烧融铜矿石,然后提纯。

为此,朱棣也决定先不修整长城了,将修长城的工匠调过来,从北平修一条直达铜山的道路。

这条路从北平到开平前屯卫,再到铜山,差不多一千一百公里,虽然将会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但是这里直接挖出来的就是硬通货啊!

而在道路沿途还将设立驿站和护军营,保护道路畅通,在开平前屯卫,还将驻扎一支人数不少于十万人的大军留守。

这里也将会成为以后大明与漠北草原最重要的经济中继点和军事中继点。

这就足够了,甚至是超出朱瞻基期望的好,一切都只是因为一座矿山。

如今大明势力蒸蒸日上,北元却日暮西山,只要不给他们太大的恢复空间,他们将会一直被削弱。

最起码,绝对不会像原来的历史中那样,原本一盘具有优势的好棋被走成死棋。

大军从六月十一就开始回撤,抵达矿山这里的时候是六月十六。但是一直拖到了七月二十,才算是安排好了这边的事务,继续赶路。

但是,朱棣只带了六十万人回来,在当地留下了近三十万人,保护这座铜山。

临走之前,朱棣大笔一挥,留下了北明山三个大字。

这个名字也成为了铜山的正式名称。

朱棣也在旅途中跟各将领包括朱瞻基商议,回到北平后,会召开朝会,准备在这里建设一座都司府和承宣布政使司。

都司府负责军事,而布政使司则是负责民政。

以前是管理这里入不敷出,不划算。但是现在这座铜山能带来无数的利益,除了够给大军的军费,还能给国内带来急需的铜,银,金。

看到所有人都为这件事感到激动和兴奋,朱瞻基的心里才是真正得意。

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费心费力跟所有人对着干,也不需要苦心经营非要压住对方。

只需要轻轻拨动一下天平上砝码,天平就自然会歪向自己这一边。

这种操控历史,将历史人物都放进自己棋盘的感觉,真的很爽!

七月三十日,大军抵达了开平前屯卫,修整三天。

朱瞻基特意到这里的露天煤矿去查看了一番,计划着以后在这里建几座炭窑。

唐宋时期古人就已经学会了烧炭,除了木炭,竹炭,还有将煤烘干成炭,上佳好炭专供达官贵人,石炭则供给普通人。

但是这不是绝对。像淮北,扬州一带,成片的山林很少。所以这里的人们很早就学会了将有烟煤经过高温烘烤,变成无烟焦炭,大部分人家都是用这种炭取暖。

应天府皇宫的御膳房里,用的就是溧阳出产的焦炭,并且用量不小。

兀良哈部却不会炼焦炭,实际上他们对煤炭的利用还处于初级阶段,那些穷人们冬天天冷的时候,才会拉上一两车露在外面的煤炭,回去烧了取暖。

朱棣一帮战争狂是不愿意让兀良哈部跟着占便宜的,要不是顾忌面子,他们恨不得将兀良哈人直接也驱赶走。

不过朱瞻基劝住了朱棣,利用现成的利益,笼络住兀良哈人,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与其给自己增加一个敌人,不如增加一个朋友。

南门立木,千金市骨的道理朱棣可要比朱瞻基更清楚。被朱瞻基点醒了一下,大军还没有抵达开平前屯卫的时候,朱棣就已经给兀良哈各部发了召集令。

大军驻扎下来以后,朱棣连续三天都在款待各部落首领。按照朱瞻基的提议,把煤炭都让给了兀良哈各部,将他们绑在了大明的战车上。

第五十八章 经济控制

前世的朱瞻基在多个国家都具有巨大的影响力,特别是哥伦比亚,秘鲁,玻利维亚和非洲的刚果金。这几个国家因为经济几乎被朱瞻基控制,所以在这些国家,他的话比一国政府的话都管用。

世界殖民历史从西班牙的武力掠夺,到英国的殖民发展,最后到美国的经济控制,在几百年间过渡了三个不同的阶段。

三种方式各有千秋,虽然不能说美国的方式就一定比英国的方式先进,也不能说英国的方式就一定比西班牙的方式先进,但是朱瞻基尝到了经济控制的甜头。

针对兀良哈各部落,抢是抢不到东西的,浪费武力对付他们得不偿失,但是又不能任由他们自由发展。

所以这个时候,经济控制是最合适的。

利用经济手段,将兀良哈各部落的利益跟大明的利益绑在一起,逐渐削弱他们赖以生存的根源,到最后让他们离开大明就无法生存,这才是控制他们的最佳手段。

那个时候,即使让他们背叛,他们也背叛不了。

朱瞻基的策略就是把煤矿交给他们,让他们组织人员开挖煤矿,教会他们炼焦,然后卖给大明。

不管是挖煤,还是炼焦,还是运输,都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

而这些工作创造出来的附加值并不高,在定价权被大明掌握住的时候,只给他们留下不多的利润,就能让他们全心全意为大明服务。

只要挖煤的利润控制的比放牧高一点,甚至只是平等,那些兀良哈的贵族们自然就会把自己的奴隶,平民驱赶到煤矿上工作。

资本的到来从来都是血淋淋的,兀良哈的贵族们为了赚更多的钱,自然会压榨工人们的剩余价值。

恶人让兀良哈的贵族们做,等到时机成熟,大明只需要稍微蛊惑一下,就能把这些矿工变成自己最忠实的信徒。

而他们把劳力都用在挖煤,炼焦的时候,放牧的规模自然就会减少了许多。只需要几十年的时间,一两代人一过,他们的生活模式就完全改变了。

那个时候,他们只能挖煤卖给大明,然后换取生活物资,那么他们就再也离不开大明了。

朱棣虽然是难得的明君,但是从来没有商业意识的他根本想不到还有另外一种方式,和平地就能把所有草原上的人控制住。

如果再加上当初朱瞻基提过的草原盟旗制,减丁制配合实施,朱棣不相信这些兀良哈人还会三心二意,还敢三心二意。

这些他可从来没有教过朱瞻基,所以他也格外好奇朱瞻基怎么会想到用这种方式来控制草原。

不过,哪怕他是疼爱朱瞻基的爷爷,朱瞻基也不会告诉他实情,只是以多看多想应付了过去。

这也更让朱棣相信他是生而知之者了。

再从开平前屯卫动身的时候,朱棣已经跟兀良哈各部确定好了煤炭的供应。

兀良哈各部落的首领听说用那些不值钱的石炭,只需要简单的加工,就能换取各种生活物资的时候,一个个比朱棣还要积极。

他们也会算账,一算下来,一个工人一天挖的煤就能买一两只羊,并且旱涝保收,恨不得现在就立即开工。

朱瞻基他们离开草原,就遇到了一些性急的部落首领们,带着自己的农奴和下人们往开平前屯卫这里赶。

看到这一幕,朱瞻基忍不住笑了起来。“皇爷爷,想让这些游牧民族定居下来,不一定非要使用武力吧!”

朱棣忍不住哈哈笑道:“百年以后,怕是再没有兀良哈部落,全部都变成大明人了。”

“他们会以此为荣的。以后的草原,注定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朱棣注意了一下四周,淡然说道:“有些事我们暗地里做就好了,不要说出口。回到大明,那些腐儒又会盯着我们,像这样不符圣人仁义的话,还是要少说。”

朱瞻基双腿一夹马腹,手中的马鞭轻拍马臀,他胯下的阿拉伯马就飞快地蹿了出去。“皇爷爷,那是你的事啊,孙儿我还是个什么事都不管的孩子呢!”

朱棣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八月初七,大军抵达了张北,经过这段时间的统计,各军卫的战功也都被统计了出来。

大军将在张北最后一次集结,然后论功行赏。

让朱瞻基意外的是,刚到张北,朱瞻基连屁股都还没有坐下,庄敬就通过杨章德求见。

再过几日他就回到北平了,连这几天都等不了,说明肯定是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让他进来。”

杨章德出了大帐,不一会儿就带着庄敬进了大帐。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太监刘万的手里,还抱着一大叠大明写报告用的竹纹纸。

这些递上来的情报资料,都会先经手这些小太监,才会递到朱瞻基的手上。

这倒不是让这些太监涉及政事,只是让他们检查送上来的资料有没有被下毒。在朱瞻基还没有登上皇位之前,大明也没有让太监识字的习惯。

像郑和,王彦他们都是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这是因为他们从小就跟着朱棣,在朱棣潜邸时期就被朱棣当心腹培养,所以才有不俗的才华。

而应天府皇宫中的太监,除了少数得到允许才能识字,大部分其实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庄敬躬身抱拳行礼:“参见太孙殿下!”

朱瞻基坐在文案后问道:“再过几日孤就回到北平,有什么事需要庄佥事专程奔赴张北?”

庄敬从北平来张北的目的就是想要跟朱瞻基先通气,不敢隐瞒禀道:“卑职此来张北,有两件事需要回禀殿下。其一是将后续送来的天下富商的清单送过来,其次是因为赵王殿下。”

“说……”

“自殿下北征,赵王殿下屡次打探锦衣卫与殿下之间的关系,虽然吾等尽力掩饰,但是赵王殿下在各界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了殿下在调查天下豪商底细,并且知道了殿下有意扶持大明商业的对外海贸。殿下依靠海贸获利不菲,拿出了近五百万两白银支持陛下北征,天下震惊,也让所有人看到了海贸带来的利益。所以赵王也有意涉及海贸,卑职怕殿下返回北平后再告知殿下,就少了斡旋的时间,所以提前告知殿下,希望殿下能早作准备。”

朱瞻基第一次给了朱棣一百万两白银,还不算让人眼红,但是第二次又拿出近四百万两白银的财富,这就影响甚大。

虽然他没有特意宣传,但是朱棣一下子多了几百万两白银用于战争,不管是内库还是户部相关人等,都是知道这件事的。

特别是这次北征,后期又多调集了无数粮草。如今三十万大军驻扎北元腹地,朱棣没有让户部调银,自己先垫了这些耗费,也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朱瞻基拿出五百万两军资这件事不假。

财帛动人心。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个天下也许有不爱财之人,但是那些人绝对都是出身大家族,不缺财货,并且数量极少。

朱高燧虽然贵为赵王,但是亲王俸禄有限,为了养跟随赵王府的数万人,他的家里也没有余粮。

如今大明的外贸被內监垄断,所有人都没有外贸的权利,只能通过內监来交易。

实际的垄断者不是內监,而是皇室。

以前他不知道海贸的利润,可能还不会动心,但是现在看到朱瞻基四年就赚了四五百万两白银,要是不心动,那才奇怪了。

皇室是谁?可不仅仅是朱棣一家,也不仅仅是朱瞻基一人,而是天下各王,只要有这个资格的,又有谁能不心动呢!

所以,朱高燧的行动并没有出乎朱瞻基的意料,他笑了笑说道:“庄佥事以为,孤应当怎么做呢?”

庄敬精神一振,大声说道:“天下皆知殿下深得陛下喜爱,又以海贸获利支持陛下北征,此乃大利大明之举,也是殿下巩固陛下钟爱之大业。微臣以为,殿下应当说服陛下,以一己之身,独揽海贸大权。”

朱瞻基哈哈笑道:“你的心意我已知道,你却不知我的心意。海贸之利获利虽丰,却非我所在意。如果赵王叔有意发展海贸,我只会为此开心。我一己之力有限,大明举国之利,才是我所追求的。”

庄敬偷看了一下朱瞻基的表情,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殿下,若大明海贸为殿下所辖,就连陛下都要仰仗殿下,请殿下三思。”

朱瞻基站起身来,绕过了文案走到了庄敬面前。“你能为我着想,我很欣慰,你却不懂我之追求。我在意的非是海贸之利,而是建立大明海贸之规矩。只要规矩是我建立,人人遵从我之规矩,所有获利,都不会超过我的控制。”

庄敬有些不明白了,他不明白,为何一年获利超过百万两,朱瞻基都不在意,偏偏在意什么规矩。

有利而不得,却分给他人,这是他落后的经济思维根本不能理解的。

朱瞻基又问:“你可知何为规矩?”

第五十九章 种子

庄敬虽然不懂朱瞻基的意思,但是仍然抱拳说道:“夫之见为规,矢之距为矩。”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以我的理解,夫之见,乃古往今来之学说之见,矢之距,乃大明兵锋控制之距。我大明的规矩,变成天下的规矩,那天下皆为我大明所有。若人人遵从我大明之规矩,天下既为我所有,我何苦与民争利?”

庄敬硬着头皮低声劝道:“殿下,天下是大明之天下,大明却非殿下之大明。”

虽然明知道对方是历史上有名之奸臣,但是这一刻,朱瞻基还是对他有了欣赏之心。不管他的人品如何,最起码这个时候,他是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

他的身边绝对有朱棣布置下的棋子,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汇报给朱棣。庄敬这句话,冒的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

身为锦衣卫指挥佥事,这是朝廷四品官员,却不站在朝廷的立场,而是以朱瞻基家臣的立场说出这样的话,朱棣要是一不高兴,就能砍了他的脑袋。

虽然这是他已经知道自己如今处境危险,所以搏一把,但是他能冒这个风险,朱瞻基也就不介意给他一条活路。

何况,在朱瞻基看来,酷吏远比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文人们更好用。

“吾知尔意,此言以后不必再说。吾胸怀天下,岂会畏惧眼前的些许阻碍,在历史的车轮下,所有的阻碍都会如同螳臂当车,被碾碎。”

如果朱瞻基穿越成为这个时代的一个普通人,那么他必须要学会圆滑和世故,因为这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标志,也更有利于他与这个世界的融合。

但是他不是,他穿越成为了一个太孙,一个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的合法继承人,还是如今这个强权皇帝最宠爱的孙子。

那么,圆滑和世故就不符合他的身份。

身为一个领导者,一个未来的国家统帅,他必须要有鲜明的个性和明确的方向。

只有这样,才能让下面的人明确地理解他的想法,来贯彻他的思想和意志。

一个世故和圆滑的人,或许会是一个很好的团队成员,但是绝对不会是优秀的领导者。

如果想要让下面的人认真贯彻自己的思想和意志,他必须要让下属知道他想要让他们做什么,而不是让他们自由发挥,甚至是来猜测他的想法。

因为前世的经验,所以朱瞻基已经习惯了作为一个领导者的身份,也知道如何当好一个领导者。

所以,他要给庄敬强烈的信心,明确的方向,然后庄敬他们这些人才能知道如何做来迎合他。

看了看庄敬有些兴奋的表情,朱瞻基又说道:“锦衣卫的权力不会受到制约,反而会随着大明势力在疆域之外的拓展,需要承担更重要的责任。草原,大漠,西域,南海诸岛,蕞尔小国,这些地方都需要遵从大明之法律,大明之习俗,大明之文化。在大明的军队还没有发展到那些地方的时候,锦衣卫应该更早地走出去,让大明的光辉照耀天下每一寸土地,每一个民众。”

庄敬有些不明白朱瞻基为什么要跟他说这些,但是依旧激动不已,躬身道:“微臣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如今的锦衣卫不论在民间,还是在文武大臣之中都不受欢迎,纪指挥使,包括你这个指挥佥事,都乃众矢之的,饱受指责。我已经跟纪指挥使谈过这些事,以后的锦衣卫不仅不能松开套在文武大臣脖子上的枷锁,反而应该勒的更紧。但是,如果不想激化矛盾,锦衣卫必须要找到一条安全的后路。你只需知道,锦衣卫的未来在外而不在内就够了,只要你们忠心做事,我保你有一个大好前程。”

走出了朱瞻基的大帐,庄敬仍然有些茫然,仿佛失去了奋斗的方向,但是又似乎看到了光明的前景。

但是,他再也没有之前的担忧。以前的他完全看不到未来的路,现在他起码知道,他对太孙还是有用处的,在他们还有利用价值之前,太孙绝对会保着他们这些人。

他也知道他如今参与进来了一个庞大的计划,哪怕只是露出来的冰山一角,他参与进来的一部分,已经是惊人的庞大。

整个计划,恐怕只有太孙和皇上才清楚,就连指挥使大人,恐怕知道的也不全。

他现在只庆幸,幸亏指挥使大人弃汉王而投太孙。

在太子和汉王之间,他们只能选择汉王,但是多了太孙这个选择,才是他们真正的生机所在。

庄敬见过汉王多次,反倒是跟太孙的接触更少。可是,只有在太孙面前,他才能真正感受到像朱棣一样的皇权威仪。

虽然他仅仅十六岁,虽然汉王早在太孙还没有出生之时就已经闻名天下。但是,他在汉王面前根本感受不到汉王对未来的明确筹划,也感受不到汉王应对未来的信心。

皇家的威仪,权力的逼迫,激昂的信心,这些都是年仅十六岁的太孙直接带给他的。

跟太孙相比,汉王就像是一个孩子挥舞着他根本举不起来的大棒,权力将他压的不能自己,他却偏偏要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而太孙才是真正的举重若轻,挥洒自如。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只有皇上那边的意见。

他不是纪纲,他也根本没有机会直接觐见朱棣,所以他把握不住朱棣对他们锦衣卫的态度。

朱瞻基当然也不会跟庄敬来解释,让他看到希望,却又有畏惧之心,本来就是他想要营造出来的。

中军大帐,朱棣听了李谦汇报上来的信息,沉吟了半晌才问道:“太孙此时在干什么?”

李谦见朱棣并没有追究庄敬逾规的想法,笑着说道:“太孙如今被一帮将军给缠住了,他的幼军如今可成了香馍馍,谁都想吃一口。”

朱棣也忍不住莞尔一笑,说道:“庄敬这个佞臣,太孙既然要用,就暂且把他的脑袋留在脖子上。不过,关于锦衣卫的一举一动,都给我盯紧一些。不要让他们蒙骗了太孙。”

李谦暗想,太孙年纪虽小,却老奸巨猾,走一步看三步,谁能蒙骗了他。不过他仍然恭恭敬敬地应道:“奴婢晓得,不会让锦衣卫失去了控制。”

朱棣却叹了口气说道:“纪纲,还是很好用的啊!”

朱瞻基这个时候却没有心思去猜朱棣的想法,因为他现在一个头三个大。一帮年纪比他大了一倍有余的元帅大将,都将目光盯到了幼军身上,他的幼军还没有能成军,就面临被瓜分的结局。

这也是因为,这次北征,幼军斥候营的表现,实在有些太显眼了。

从朱元璋起兵造反,如今也不过只过了五十多年。这几十年来,大明也一直在对四海用兵,如今的大明军队,除了在速度上比不过北元骑兵,战斗力丝毫不差。

但是,大明的军队依旧是老式军队,更注重整体力量而非个人能力。

军队里不要说士兵了,就是大将们,还有许多大字不识一个。

但是朱瞻基培养的幼军,文化课,算数课,天文课,包括野外生存技能,都要超出这个时代的士兵一大截。

他们或许没有太高深的文采,但是能识文断字。他们或许不会九章算术,但是却个个都会根据日光,通过固定的方程式来计算定位,绘制地图。

这些士兵所学习的每一项技能,都是非常实用的,能让他们在战场上的能力发挥出一大半。相比之下,他们所具有的个人武力值,都变的不重要了。

这样一批士兵,这次北征爆发出来的潜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们远赴北海,调查清楚了瓦剌人的所有动态,也绘制出来了大明以前从来没有涉足过的地区的地图。

这在以前,是根本不敢想的。

两百幼军,加上两百羽林左卫,他们这次虽然没有在战场上正面对敌,却割了超过六百只左耳,自身仅有六人死亡。他们立下如此大功,就连朱棣都不知道该如何奖励他们。

奖励太大,等于就把幼军直接分开,但是不奖励,又说不过去。

其他将军都把这两百幼军当做了宝贝,不少将军甚至愿意给他们官升七八级,直接授予守备,甚至指挥佥事一职来拉拢他们。

哪怕朱瞻基是太孙,也不可能直接跟所有人作对,所以这支幼军,恐怕是真的留不住了。

但是这样其实也符合朱瞻基对他们的期望,因为他就想他们变成一个个种子,改变目前大明落后的战术方式。

这些人分配出去,他的手里也还有乙字连和丙子连可用,他想要攻略海外,也不至于无人可用。

但是话说回来,既然所有人都求到了他的头上,朱棣现在也只是和稀泥。所以他要是不给自己争取一点好处,不狠狠宰所有人一刀,也不符合根本利益。

花费的代价越大,这些将军们也就越会重视这些人,真要让这些将军一点代价都不花,他们今天把人要了过去,恐怕随后又忘在脑后了。

想要种子发芽,就要让所有将军给他们所有人创造出来一个更好的环境。

(在医院待了七天,没有存稿了。不过妈妈已经出院,今天开始要加油来写,下一章更新我尽快写出来。)

第六十章 返回北平

朱瞻基不是没有考虑过组建一个军校出来,但是他只是一个太孙,不是皇帝,这种从制度上进行的改革,绝不是现在的他能玩的。

而他若不能掌握这个军校的控制权,这种制度上的改变不一定能带来好的效果,更多的可能是变成一个四不像。

所以这件事不急,所有关于制度上的改变,都不能急。

在见识方面,这些大明的精英阶层可能会弱于他朱瞻基。但是在智慧方面,习惯直来直往,快意恩仇的朱瞻基,恐怕十个也比不上他们一个。

从春秋战国时期形成统一的文化,秦朝形成统一的文字,东方的大融合,在几千年的历史的潮流下,就形成了一套独特的中庸风格。

这可不是儒家的,只不过是儒家后来实行了拿来主义,把这一套变成了自己的而已。

包括一直到后世,这种风格都从来没有变化过。

比如说,街上偶遇老朋友,说要请吃饭。如果对方是外国人,,那他永远只会有两种选择,要么吃,要么不吃。

但是如果是一个中国人,往往就会另外一种回答。比如说不好意思,比如说我吃过了,却不会直接回答到底吃不吃,反而要让你猜或者是继续试探。

这还是最简单平等关系,又比如说领导说不用了,那到底是真不用了,还是假不用了?

夸老婆做的饭好吃是真好吃还是假好吃?夸老婆漂亮是真漂亮还是假漂亮?

这些其实才是东方文化下的大学问!

这样留有一定的余地,将简单问题复杂化,是东方文化熏陶下的特色。如果不能习惯这种风格,用一句新潮的话说,那就是情商不够。

情商不够就会四处碰壁,事倍功半。

但是反过来,下属们为了留有一定的余地,他们做事往往就不会直接将事情固定化,留有余地。

如果是一个情商不够的领导者,你会发觉什么事都好像做到位了,却达不到想要的目的,结果甚至是背道而驰。

所以,朱瞻基在没有掌握大权的时候,不能直接给出明确的命令的时候,关于制度方面的改革,绝对不能轻易进行。

首先是改变不一定能达到目的,其次是改变也增加了他以后接管大权的难度。

在一张已经画了画的纸上作画,永远没有在一张白纸上面作画简单。

但是现在他被朱棣这棵大树护着,远比他当皇帝更逍遥自在,他也还没有准备好接管大权,所以军校的计划,只能先暂时搁置。

现在也不是晚明,这些事也不急,他还有足够的时间来筹划。

被一帮骄兵悍将纠缠了半宿,朱瞻基被他们搅的头晕,也有心将这些种子播撒出去。

到了晚间,终于拿出了最终决议。

幼军一共203人,这次的军事行动损失了六个人,再去掉三个教官,还有194人,被朱瞻基全部让了出去,两人一组,划拨给了九十七个军卫。

除了南部这次没有参与北征的军卫,这些幼军的士兵几乎遍布整个大明的疆域北部,保证了每个重要军卫都有两人。

他们的军籍也被兵部重新归档,即使是最差的,也被授予了把总的军职。

这相当于是后世的连级干部,能够从一个小兵,被直接升到连级干部,甚至有几个被升到副团级干部,这也是所谓的一步升天了。

但是,朱瞻基还留下了一个引子。那就是每两年要求这些人返回幼军营重新学习,他要保证这些人不被时代淘汰。

朱瞻基另一个条件就是所有人必须在军卫里面担任教官职务,否则不予调职。

他们这不到两百个人,即使各个三头六臂,对大明来说也只是大海里的一滴水。

想要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不是让他们在战场上立功,而是把他们三年学会的这一套,传播出去。

八月初七,大军抵达了张北后,进行了最后一次集结。经过这段时间的统计,各军卫的战功也都被统计了出来,现在要论功行赏。

这一次的首功当仁不让是神机营的总督,征虏副将军,安远侯柳升。

其次是挨了一箭的中军都督郑亨,不过他们都留在了草原里,并没有随军回来。

所以这一次的论功行赏就显得不是那么热闹了,但是众将士的心情仍然很兴奋。因为朱棣拿出了内库的银子,在他们的俸禄之外,每个人又发了赏银,并且是不打折扣的现银。

这次出征九个月,每个士兵的俸禄最低都在十五两白银以上。但这些俸禄一般只能拿到三成到五成,因为那些卫所的兵种地不用交税,还有各种实物发放,抵了大半俸禄。

而且那些俸禄是由兵部发放的,朱棣这个皇帝不可能直接管这些事,他现在发放的是他作为皇帝发的奖金。

按照级别的不同,每个士兵最低二两现银。而民壮最低一两,然后发放回家途中的粮食,免去一年的税负,以后三年不用再服役。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特色,农民负担重的惊人。除了户赋,丁赋,地赋,还有各种劳役,加起来包括了赋、税、饷、徭、杂五大项,几十个小项的税收。

虽然大部分税负都不是收钱,而是以各种物资,劳役抵扣,但是农民的日子苦是肯定的。

像这次的民壮劳役都是义务的,他们为军队服役,还能有朝廷提供口粮。要是在当地服役,不仅没有工钱,还需要自备粮食。

几十万人纷纷在朱棣面前一一跪拜,这是不能少的程序。朱棣既然花了钱,就要让所有人知道是谁给他们发的赏银。

结果是花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一一拜谢完毕,然后全部解散。

这场战争到了现在,也才算是彻底结束。

八月初十再次从张北出发,这一次人人都有些归心似箭了。

就连朱棣,也想赶在八月十五之前能赶到京城过中秋节。

等到了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四的下午了。下马的时候,朱瞻基才发觉,自己的大腿内侧竟然磨破皮了。

出征这么长的时间,他的腿都没有磨破皮,反而是回北平的时候,把腿给磨破了,这也让朱瞻基有些哭笑不得。

留守在北平的风花雪月四个小丫头见到朱瞻基一个个忍不住热泪盈眶。

她们都是十二三岁就进了皇宫,然后服侍朱瞻基,可以说,她们生活的一切都是朱瞻基。

三四年来,除了伺候朱瞻基,她们也没有其他生存的意义了。

朱瞻基这一走就是整整半年,她们在北平的院子里也憋了半年,没有了生活的重心,丢了魂一样。

现在见到了朱瞻基,自然是激动无比。

晚上伺候朱瞻基洗澡的时候,四个人都是尽心尽力,除了以往的亲近,更增添了几分诱惑。

半年没见,四个豆芽菜一样的小丫头也都发育的更好了。她们能够被朱瞻基选中伺候洗澡,暖床,自然是因为长的漂亮。

只是原来还小,现在发育了,曲线越发明显,也越发诱人了。

跟一帮臭男人混了半年,朱瞻基也确实有些贪肉味了。

因为长期习武会促进性腺功能活跃,性激素分泌增加,欲望变强。朱瞻基练习的是内家拳,更有强身健体的作用。

一般的运动可以促进血液循环,增强食欲,全身器官活跃度都能增加,更别说内家拳了。

他前两世有那么多女人,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因为一般情况下,一个女人根本满足不了他。

这一世因为功夫还没有小成,他也一直控制着自己。

但是这次在草原上内力突破达到了小成的境界,肾水已经稳固,所以也能开始吃肉了。

没有了顾虑,他的手就放肆了许多,不一会儿逗的几个女孩子身体都软了。

虽然羞涩无比,但是她们没有一个躲避的,要不是有所顾虑,恨不得直接投怀送抱。

没有吩咐李亮他们用药,朱瞻基不忍直接坏了她们身子。

生于皇家,对于血脉的传承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一般的大户人家都还要讲究个嫡庶,大小,更别说皇家了。

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先给宫女配一份避孕药。皇宫里面的避孕药分了好几种,有吃了能让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怀孕的,也有短期内避孕的药物。

像朱棣要是兴致来了,想临幸一个普通宫女,一般就会让她喝一碗短期避孕的中药,不让对方怀孕。

遇到特别满意的时候,可以不让对方喝药,然后给自己生个孩子。

朱瞻基还没有结婚,太孙妃还没有进门,还没有嫡支,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宫女怀上。

今日朱瞻基坏了她们的身子,不怀孕还好,要是怀上了,那就是大,麻烦。孩子可能还能保留下来,但是母亲绝对是只有死亡这一条路。

不过,又不是只有坏了她们身子才能让自己舒服。从浴桶里面起来,朱瞻基任由他们帮自己擦干头发和身子,然后就随手搂住了面前的两个向大床走去。

“今日未曾让李少监备药,孤就留着明日再要了你们,今日你们就用小嘴来伺候吧!”

四女羞涩地互相望了一眼,还是胆子最大的秋月问道:“殿下不用锁关了吗?”

朱瞻基得意地说道:“我的吐纳已经小成,今后不用避讳了。”

四女一听,神色一松,脸上的媚色也就更浓了,温柔地偎依了过来。

登时,一室皆春,不足为外人道也。



第六十一章 问计

“太孙殿下,赵王殿下来访……”

朱瞻基从春夏秋冬的粉臂玉腿的纠缠中坐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身上的骨头发出了咔啪的声音。

四个女孩子一个个了粉脸含羞,夹杂着初醒的慵懒,让朱瞻基忍不住又把手攀上了她们的娇美山峦。

被他捏住了秀峰的秋月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呼吸也忍不住变的粗了起来。但是她没有躲闪,反而主动贴近了朱瞻基,方便他的行动。

“现在何时?”

门外传来了刘万的声音:“殿下,辰时三刻了。”

也就是还不到八点,能让养尊处优的赵王这么早就爬起来找他,想必他对海贸生意重视无比。

“让赵王叔等一会儿,端水进来洗漱。”

温柔乡是英雄冢,虽然舍不得身边的温玉软香,朱瞻基也不能一直沉迷于此。

春夏秋冬四女作业被朱瞻基折腾了半宿,这从来不曾体验过的激情让她们一个个死去活来,不能安睡。所以,今天早上都有点起晚了。

听到外面的动静,她们一个个惊慌失措,纷纷寻找被朱瞻基丢的到处都是的小衣,挡住自己的身体。

不过,她们的羞涩更像是勾引,逗的朱瞻基忍不住又逞了一番手足之欲。

她们强忍着羞涩,穿上了小衣,然后就立即为朱瞻基穿戴了起来。

伺候了朱瞻基洗漱完毕,她们才开始装扮自己,等李亮他们送来了早餐,又开始伺候朱瞻基吃早餐。

吃完了早餐,朱瞻基并没有直接去见朱高燧,而是又按照道家的呼吸法,调息了三个周天,耗费了一刻钟,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一进大厅,朱瞻基率先行礼道:“赵王叔,请恕侄儿昨日才抵达京城,疲惫不堪,所以起床晚了。”

“是我太心急了,一大早就来骚扰瞻基,还请见谅。我也要恭祝瞻基旗开得胜,马到成功,此次北征,立下汗马功劳。”

相比半年前,朱高燧这次的态度要更加亲密了。不过朱瞻基很清楚,这不是因为自己,完全是因为他目前控制的海贸生意。

从朱元璋时期开始,大明也开过几年海贸,不过当时都是打秋风的多,真正来做生意的少。

虽然大明号称万国来朝,但是赚了面子,丢了里子。

后来恰逢张士诚逃往海上的旧部与倭寇联合作乱,大明剿之,自此开始海禁。

但是海禁只是针对百姓,大明与他国的联络一日不曾中断,贸易也在其他小国的强烈要求下,继续延续。

不过这个时候,所有商人和地方政府都没有了贸易的权力,只有內监才有与其他国家进行贸易的权利。

內监是为皇室服务,赚来的钱财也都归于内库,属于皇室的私房钱。

通过海贸,太监的势力也扩张的很快,在开国之初,大明的太监不过万余人,但是到了朱棣时期,太监的规模已经扩张到了近十万人。

不仅仅在应天府,在江南各大富足地区,都有太监们的身影,他们收购国内物资,售于国外商人,还有自己的船队,自己的车队,甚至自己的工厂。

像皇宫西侧的内库诸监,占地将近百万平米的区域,就有超过二十家工厂,超过三万名宫女和太监,一辈子都要在那里面工作到死。

他们每天工作大半天,没有自由,没有节假日,只有微薄的薪水。除了面对自由上的压迫,他们还要面临残酷的精神压榨,甚至内体上的凌辱,没有一点人权。

不过他们也给大明皇室带来了丰厚的收益,朱棣能够五次北伐,收复云南和交趾,主要就是依靠他们赚取的利润。

这项利润,是任何亲王都不敢觊觎的。但是朱瞻基通过海贸拓展的商路,却给其他皇室成员指出了另外一条路。

依靠自己的皇室身份,拿到进出口的批文,甚至根本不需要他们来做生意,只要肯卖出批文,就有无数的商户愿意花钱买。

虽然朱高燧的态度和蔼不是因为认命,只是想要从如今內监的锅里分一杯羹,但是朱瞻基也是乐见其成。

身为一个太孙,一个未来的皇帝,他从来没有想过把所有的生意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一枝独秀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

大明想要发展,仅仅只肥一家是发展不起来的。

只有把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那有限的土地上转移开来,整个社会的商业氛围才能更好。

他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认为天下的财富是有限的,你多一点,其他人就少一点。

全民商业氛围的提升,才能促进大明国力的增长。

而且,当一个坐地收钱的裁决者,远远要比风里来雨里去的商家赚的更多。

别的不说,等开放海禁,光是关税,每年都不知道要收多少钱,何况还有商税。

所以,如果能把朱高燧的兴趣从夺嫡转移到做生意,赚钱方面来,朱瞻基其实是高兴的。

当然,他也不会一开始就表现的比朱高燧还积极,甚至还要故意为难一番,最起码也要让朱高燧承他的情。

虽然他还没有考虑好以后该如何应付这些皇家的蛀虫,但是绝对不会像原本的历史一样,让大明朝承担几十万朱家人的衣食住行。

他们这些人虽然比不上后来的几百万旗人腐败,但是清朝的时候已经有了红薯,玉米,土豆,基本解决了粮食短缺问题。

而明朝呢,恰逢小冰河时期,无数农民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还要养活几十万锦衣玉食的朱家人,这个负担比清朝的时候更重。

能够让他们自己想到赚钱,那是最好的。

虽然朱元璋不允许这些藩王做生意,当官,但是在朱瞻基看来,那都是该推翻的错误政策。

宋代的王安石虽然手段有些激进和错误,但是这个人的见识在当时的时代是非常先进的。

他在宋代就已经提出了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的宣言。

来到这个时代十几年,朱瞻基虽然觉得这个时代有许多观念比较僵硬,但是也并不是电视上演的那样,祖宗确定的法律就不能变。

建文帝上台就变了朱元璋的许多政策,朱棣上台更是将大明律几乎重新修改了一遍。

那些天天喊着祖宗大于天的人,其实就是一些腐儒而已。

真正的文人,其实都一直在不停地研究历史的得失,想要寻找一条更好的发展道路。

特别是现在还是明初,儒家还没有完全占据发言权,所以变法的阻力其实并不大。

但是有些东西想要改变,却比变法更难,比如观念。

有了这样的想法,朱瞻基在跟朱高燧的交谈中,就能占据引导地位了。

寒暄了一阵,进行了一番没有营养的对话,朱高燧就有些迫不及待地将话题转移到了他感兴趣的方面。“外界传言,此次北征,瞻基拿出了近五百万两白银,充当军资?”

朱瞻基点了点头。“确有此事。为了这次北征,我拿出了三百万两白银,二十万两黄金。”

朱高燧根本没有想到朱瞻基没有丝毫隐瞒,直接就回答了他的问题。所以他也一时之间被惊呆了,倒吸了一口凉气。

赵时春见朱高燧失态,连忙说道:“太孙殿下高义,如此巨额财富,实在骇人听闻啊!”

朱高燧这才反应了过来,说道:“这么多银钱,我这一辈子还从未见过。”

朱瞻基笑道:“所谓银钱,一不能吃二不能穿,我等出身皇家,不愁吃穿,再多银钱又有何益?将这些银钱交于皇祖父,能换来三军将士归心,奋勇杀敌,这才是正途。”

朱高燧一边摇头,一边叹道:“你如今尚未开府,不知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苦处。像我如今就经常入不敷出,为了银钱愁白了头发。”

朱瞻基故意说道:“王叔乃是亲王俸禄,赵王府一应耗费应该不至于紧张吧?”

亲王仪仗,卫兵都是朝廷出钱,几万亩的土地,每年的产出也足以应付消耗。如果不是置办军械,即使有些紧张,但是也还过的去。

朱高燧却欺朱瞻基没有开府,不懂民间疾苦,好好地诉了一番苦。

直到看到朱瞻基已经听的有些厌烦了,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瞻基既然有来钱的渠道,王叔今日也想跟瞻基讨教一二。我省吃俭用,也凑了五万两银子,希望瞻基能顾念叔侄之情,给我指点一番门道,看看这些银钱,做什么好。”

朱瞻基楞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个时代的人还有些单纯。他们虽然想要赚钱,但是首先还在考虑做什么事,怎么做。

而不是像某个时代一样,只是依靠自己的身份,就能做空手套白狼的勾当。

朱高燧虽然是皇子,是亲王,但是现在想到的还是做什么生意能赚钱。

当然,这种单纯只是因为他不懂,也许当他看到有更快,更简单的赚钱方法,他会变得比任何人都贪婪,但是最起码现在,他的心里想的是踏踏实实做生意。

朱瞻基也不隐瞒,将他跟高丽和东瀛做的生意介绍了一番,当然,中间的银钱兑换这道程序,朱瞻基不会说。

不仅仅是朱高燧,包括任何人,以后想要做海贸,只要老老实实缴税,都可以。但是银钱兑换这个业务,绝对要被皇帝本人控制。



第六十二章 控制

作为一个农耕社会发展起来的文明,东方这个古老的国家历朝历代最重视的就是农业生产。

在经历了短暂的百花齐放时期之后,儒家学术因为符合统治者们的利益,成为了文明的主要思想路线。

儒家一个简单的士农工商分级制度,就把人粗暴地分成了几个阶级,从而导致了工商的衰落。

在春秋战国时期,商人大行其道,百工各行其事,文明进入了快速的发展期。

但是从公元前一百年左右,汉代独尊儒术之后,东方文明就进入了封建时代的巩固期,或者干脆能说成是倒退期。

这一千五百年来,虽然儒家的大一统思想已经深入人心,造就了民族的向心力,但是社会再也没有进步过。

反而相比一千五百年前,许多思想还倒退了。

就以商人阶级为例,在春秋时期就有许多把生意做到各国之间的大商人,许多大臣也都以商人的身份,挣到了如山的财富。

但是商人阶级流通性大,见多识广,不符合儒家的愚民政策,人都变聪明了,不利于管理。

所以商人阶级受到了严重的打压,整个社会的商业氛围,除了在宋代短暂兴盛过,几乎一直是在走下坡路。

来自于后世的朱瞻基却很清楚,商业和工业在整个社会发展中可以起到的巨大作用。

农业发展是有局限的,春播秋收受制于大自然的气候变化,并且发展的余地很小。

即使是后世的杂交品种出现,化肥的出现,农业的回报率也永远不会超过百倍。

这种收获连量变的可能都永远不可能达到。

但是工业和商业却不同,工业是直接超过农业,直接以质变来改变世界。

而商业的流通,却能直接有效利用社会各种资源,促进社会的整体发展。

如果人类连肚子都填不饱,其他的追求当然只是一个笑话。

但是当人类满足了基本的生存需求之后,想要跨越式发展,只能依靠商业和工业,靠农业是永远不可能的。

工业的发展需要全社会的人类共同努力,一个人的能力再大,最多也就只能在一个行业内达到巅峰。

一个人不可能会把织布工艺推进的极致,然后还会生物制药。

牛顿,爱因斯坦是几千年来的人类精英,他们也只是在自己的行业内走到巅峰。你让他们研究一个汽车发动机来看看,哪怕他们掌握了原理,也不可能换一个行业也能推进行业发展。

因为,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一个人的生命也就短短三万天左右,真正用在研究上的时间,不超过一万天。

想在一万天的时间内,变成一个全才,是一件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这是工业发展的局限。

虽然工业发展能够直接从量变到质变,但是对人的要求也提高了,术业需要专精。

但是商业不一样,因为商业的核心是流通,而流通的渠道,却是可以控制的。

而控制流通渠道的核心则是金融。

商业的交换需要一个标准,这是货币诞生的根本原因。

只要人人都认可,贝壳也能成为货币,铜成为货币,金银成为货币,布料丝绸也能成为货币。

到了后世,印刷出来的纸也能成为货币,甚至只是一串电子数字也能成为货币。

控制了货币,也就等于控制了金融,控制了经济,同时,也等于控制了社会发展的衡量标准。

虽然控制货币不代表控制了社会的整体发展,但是这个杠杆却能撬动整个社会。

朱瞻基很清楚,这是他比这个时代的人了解的更透彻的优越的地方。

而且,他现在还有很好的条件,那就是他是皇孙,未来的皇帝,具有先天的优势。

所以,他这个未来的皇帝可以不去控制任何行业,但是货币的控制权一定要牢牢抓紧。

就像朱高燧,他想去做生意,由他去做。他去做生意了,也能带动如今的几十家皇亲国戚不往寄生虫的道路上发展,以后能自力更生。

他作为未来的皇帝也没有必要去跟任何人竞争,因为皇帝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垄断。

皇帝真正需要控制的是什么呢?

在朱瞻基看来,主要有三个方面就足够了。

一个是货币发行权,也就是经济控制权。

一个是信息流通权,也就是人心控制权。

还有是政治管理权,也就是暴力统治权。

只要牢牢抓住这三个方面,不论这个社会如何发展,都不会脱离皇帝的控制。

当然,这个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因为控制,是整个社会最复杂的技能。

朱高燧原本以为自己会受到朱瞻基的推脱,因为他也想要参与海贸,就等于是从朱瞻基的碗里抢食。

但是他没有想到,朱瞻基似乎对这能赚几百万白银的生意毫不在意。一点推脱没有,就跟他详细说了去高丽和东瀛做生意的一些诀窍。

以至于出了别院,他都还有些心神不定,猜不透朱瞻基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如果说朱瞻基愚蠢,他是绝对不相信的,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赵时春也猜不透朱瞻基的想法,不过现在人多嘴杂,他强忍着疑问,一直跟朱高燧回到了赵王府,才忍不住叹道:“老朽活了四十多年,今日却看不懂太孙的心思。他还承诺可以让人去宁波市舶司联络余先,介绍门路,这跟我们开始所想的,完全不同。”

朱高燧本就是个武人,不善谋划,也不善阴谋诡计。听了赵时春的话,他苦笑道:“我这个侄儿真不简单,让人摸不透深浅啊。不过他既然答应了帮我开拓商路,应该不会有变。只是这出一成,进三成的税,要的可一点也不少。”

“有赚才有税,即使交了三成,我们还能赚的更多。只是这么多银子,难道太孙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猜不透啊……”

朱高燧这个时候笑道:“他既然舍得给我们一条商路,先把银子赚到手才是正理。既然猜不透,就不猜了,我不相信他敢蒙骗我。你安排一下,让赵全跟着大军回应天府,争取早日把这件事给确定下来。”

赵权是赵时春的侄儿,替赵王府管着不少的商铺,也算是赵王面前的红人。

不过开拓商路事关重大,赵王能把这件事交给赵全,也是看了赵时春的面子。

赵时春谢过之后,才又问道:“那汉王那边……”

“该怎么应付还是怎么应付,不过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们还是不参与的好。在没有摸清我这个侄儿的底细之前,还是不要站在他的对立面。”

行在所里,朱棣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这次的北征,也让他真实体会到,自己已经老了。靖难之役之时,连续行军,恶战,他都从来没有感觉到累,但是这次只是行军,就已经让他觉得力不从心。

不过,这次的大胜还是让他精神焕发,昨日回到北平,还跟随军北行的昭懿贵妃大战了三百回合。

见朱棣醒来,偎依在他身边的昭懿贵妃才坐起身来,招呼了旁边值守的宫女和太监们来伺候起床。

王彦抱着一叠奏章进来。“陛下,今日一早,随驾的大臣们就已经恭候在行在所大殿,恭候陛下大驾。”

朱棣摇了摇头说道:“昨日迎驾时,朕不是已经讲过。今日中秋,先欢庆佳节,有什么话,明日大朝会上再说。去,让他们散了,朕也是人,也想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这些都是借口,只有朱棣自己心里清楚,他的身体疲惫不堪,需要好好静养一天,才能应付明日的大朝会。

徐皇后大行之后,朱棣再也没有立皇后,昭懿贵妃虽然是张玉的女儿,但是朱棣也只是立了一个贵妃,让她以贵妃的身份管理后宫。

张氏家教甚严,虽然出身名门,却并不娇纵,是个省心的人,也备受朱棣宠爱。

伺候了朱棣吃过早饭,她不让朱棣躺回床上,而是娇缠着朱棣到行在所里走了一会儿。

行在所也就是后世的紫禁城,只是因为没有迁都,所以规模远不如后世规模宏大。

而且现在这里绕山环水,绿树成荫,可以说是北平景色最秀美的地方。

在树荫里走上一小会儿,朱棣也觉得精神活泛了许多,这才问起了张贵妃。“最近北平可有什么趣事?”

张贵妃想了想笑道:“大军北征,行在所整日都是为大军服务,有一些趣闻也都是跟北征相关。妾身身处深宫,你问妾身,岂不是问道于盲?”

朱棣也笑道:“正式因为你身处深宫,所以你知道的事,才是真正的大事。”

见朱棣这样说,张贵妃止笑说道:“陛下这样说,妾身倒是觉得有一件事比较蹊跷。最近一段时间,太孙在草原连斩四十三人,已经传遍了北平,甚至大明各地。太孙是陛下最器重的后辈,连斩四十三人,虽然勇武过人,但是如今传播太广,于名声有碍啊!”

朱棣笑着摇了摇头,不以为然地说道:“基儿肖我,岂会在意这些风言风语。只是背后推波助澜之人,其心可诛。”

(中断了一周,状态一直没有调整回来,现在终于写出来了,希望下一章更顺一点。)



第六十三章 选妃

话虽然这样说,但是朱棣很清楚,这件事绝对不是哪一个人,哪一方的推波助澜。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他们全都是背后的推手。

武将宣传朱瞻基,目的是为了标榜朱瞻基的尚武之心,拉近他们跟太孙之间的关系。

文臣宣传朱瞻基,目的则是为了提醒所有的读书人,对朱瞻基要警惕。

一个敢直接冲上战场,杀死四十三人的太孙,可不是一个文臣理想中的皇帝。

跟他的父亲朱高炽相比,这个皇位的继承人有些太能干了。

但是,即便是知道这些,朱棣也不能因此治任何人的罪,因为那些文臣也能迅速地转变立场,标榜自己是因为崇尚朱瞻基才宣传他的。

他扭头问道:“太孙今日在做甚?”

李谦躬身说道:“太孙今日倒也起的不早,醒来就吩咐李少监为侍女准备避孕药,想必是因为内力小成,肾水已固。”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此事甚好,太孙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了。诏……”

听闻此言,李谦并一众随行太监立即跪拜下来。

朱棣想了想说道:“如今大胜归来,且给民间四月庆祝时间。着内宫监,印绶监,都知监,以李谦为首,组建选妃仪仗,分赴各地为太孙选妃。自明岁一月起,全国停止婚娶,为太孙选妃五千,准予发放来回路费,着其父母护送入京。”

“是!”

朱棣又扭头跟张贵妃说道:“如今后宫以你为尊,这件事你也要操心一二,与太子妃把好关,为太孙选一门好亲事。”

张贵妃笑道:“太子妃这几年就一直在操心此事,妾身会帮她打好下手,拾遗补缺。”

“选妃以温顺敦厚为优,不过太孙主见分明,你们也多问一下他的喜好。”

张贵妃忍不住笑道:“陛下胸怀天下,这种屋内事还是让我们这些女人来操心吧。”

朱棣拍了拍她的手,又问李谦:“可曾有太孙今日行程安排?”

李谦回禀道:“今日休整,太孙却闲不下来,准备前往煤山考察烧炭一事。都知监已经协同李少监做好了安排。不过,今日一早,赵王殿下就去见了太孙殿下……”

他回头看了一个小太监,对方立即递过来了一份报告,他看了看,又递给了朱棣。

朱棣接过来一看,纸上面记录了今日朱高燧与朱瞻基的谈话重点,让朱棣一看就明白了朱高燧的意思。

不过他可不像朱高燧,摸不清朱瞻基的心思。只是想了想,他就明白了朱瞻基为什么会不在乎手里控制的商路,愿意转让给朱高燧一部分商路。

因为朱瞻基根本不在乎这份产业,他在乎的是整个大明,整个天下。

一个胸怀广阔的朱瞻基,是极其符合朱棣的期望的。同时,他也对小家子气的三儿子,更看不上眼了。

“这件事你们不要管了,让太孙自己处理。待王彦回来,让他过来见我。”

王彦是司礼监大太监,在他之前,司礼监也只是十二监中一个稍微重要的部门,真正的权力最大的部门是内宫监。

内宫监除了负责所有木、石、瓦、土、塔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十作,及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掌宫室、陵墓营造及铜锡妆奁、器用与冰窖等工作。

还有一个重要的职责就是统管所有太监,总管所有宦官事务,内宫监是名副其实的“第一署”地位,而且实际上也居于总管、统领其他宦官机构的地位;

但是内宫监大太监郑和一直四海扬威,不屑于管理这些蝇营狗苟之事,所以太监总管一职,才落到了司礼监的头上。

也是从王彦之后,司礼监才真正变成了太监第一监。

李谦知道,朱棣这样说,肯定是吩咐司礼监,要在海贸事务上配合太孙了。

而这个时候,朱瞻基一行则被一帮工部官员和工匠迎进了煤山。

今日虽然是中秋节,但是煤窑可不能随便熄火,即使是中秋节,也仍然有不少工匠在这里忙作。

“殿下,请小心一点,有什么事你吩咐一声就好了,何苦来这腌脏地方。”

朱瞻基用一块丝绸手帕,捂住了鼻子笑道:“皇祖父将这件事务交给了我,我当然也要尽心一些。这里虽然腌脏,但是这么多工匠都能忍受,我也没什么忍受不了的。”

踩着厚厚的煤灰,李亮小心地跟在后面,帮朱瞻基提着外袍的下摆,生怕蹭脏了朱瞻基的新衣。

如今的煤山还是真正的煤山,除了清理出来的三海的污泥,这里堆满了从西山那边拉来的煤炭。

这些煤炭烧制了建设燕王府的墙砖,废渣又被堆在了煤山这里当地基。

而在煤山北侧,就有一排八个砖窑,其中六个是烧砖的,两个是烧炭的。

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什么环境保护思想,人们连填饱肚子都艰难,没有人会有闲心关心环境问题。

所以,这里的环境的确有些恶劣,那些煤炭工人,砖瓦工人们,一个个脏的看不出本来面貌。

朱瞻基哪怕有与民同乐的思想,也受不了漫天的煤灰,所以只能拿一块手帕堵住鼻子,最起码也能过滤一下。

朱瞻基的目的是想要来查看一下如今大明烧炭的技术到底发展的怎么样,能不能将技术分级。

如果能分级,就把最好的技术保留下来,只向兀良哈人输送次一等级的技术。

但是眼前的一切有些让朱瞻基失望,哪怕是技术最好的烧炭师父,他也只是靠经验来烘烤焦炭。

这也是大明大部分技术工作者的通病,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大环境如此,朱瞻基也没有办法。

汉朝时期,儒家霸占的话语权,士农工商四个等级就已经完全固化了。

工匠比农民还不如,只能算低等人,他们又没有商人有钱,所以他们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整个社会看不起这些搞技术的,他们更多是把这当无奈的命运。没有向上的通道,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通过技术革新获取社会地位的提高。

除非是真的理想主义者。

这些烘烤焦炭的师傅,他们知道该如何把煤经过高温烘烤变成焦炭,但是你要让他们说出为什么,他们也不知道。

一切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他们也只是遵循经验的指导,从来没有考虑过,为什么煤经过高温烘烤之后就会更耐烧,烧的温度也更高。

在后世,高温炼焦只是基础工业,并且还把焦炭分成了冶金焦炭、铸造用焦和化工用焦三大类。

但是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工业基础。他们唯一掌握的,只是简单去除煤炭的杂质,进行简单的煤炭焦化。

朱瞻基在前世也没有接触过这些基础的产业模式,哪怕是炼钢的平炉,高炉,他都还亲眼见过,但是炼焦从来没有接触过。

所以,他也根本给不出任何提示或者建议,只能利用目前的技术。

在这里耽搁了一个时辰,那些工匠在朱瞻基面前一个个哆哆嗦嗦,恨不得把心掏出来。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能解决朱瞻基提出的分级的问题。

这样一来,炼焦这方面,也就卡不住兀良哈人。

不过,技术上控制不了,并不代表经济上控制不了。

只要大明掌握了定价权,只给兀良哈人留下不多的利润,他们永远就只能给大明打工。

朱瞻基有些失望地离开了煤山,离开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如今并不起眼的煤山。

没有建设紫禁城,这里的规模就不会扩大,几个海子也都没有清理淤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后世的景山了。

不过,如果大明解决了草原问题,也根本没有必要建设北平了,这里以变成了内地,军事地位也会大大降低。

刚出了煤山,就遇到了迎面而来的李谦。李谦笑容满面,距离还有十几米就抱拳恭贺道:“老奴恭喜殿下,陛下已经下旨,要为殿下选妃了。”

朱瞻基已经满了十六岁,要不是这次北伐,生日一过就会把选妃提上议程,所以他也没有半点惊讶。“想必这次选妃是李太监掌管大礼仪了,还望李太监为我多选几个美人。”

李谦嘿嘿笑道:“老奴来找殿下,也是想要问问殿下的喜好,这样我们在挑人的时候,也能多留意一下。”

按照朱元璋的大明律,皇子皇孙选妃基本就是一拨一拨来。

不过朱棣只有三个成年儿子,都已经结婚了。孙子辈的,除了朱瞻基,最大的朱瞻壑也才十二岁,还不到选妃的年纪,所以这次选妃,基本上就是为朱瞻基一个人服务。

选妃共分八关,第一关是海选,全国范围内选五千人,朝廷支付路费,到京城来进行第二轮选拔。

第二三轮选拔时,宦官们选择一个较大场地,把少女每百人排成一行,按年龄大小排序。一番察看后,把那些过于高矮胖瘦的少女淘汰,仔细察看每人的五官、头发、皮肤以及音色、仪态,只要有一项不合规定,便被淘汰。

剩余的大约两千人会进行第四轮的精选。这一轮,太监们不仅会用尺子细量少女的手足,还会考察少女的步姿与风韵。这一步又会淘汰一千名少女。最终留下的一千名美女召入宫中继续参加选拔。而太监们的使命也至此画上了句号,后面就是宫女和后妃,包括皇帝,皇子们的选拔了。



第六十四章 喜好

选妃到了第五关是留宫。安排宫中的老宫娥,将这一千美女们逐一“**”。

其体检的严格程度不亚于选“航天员”,通过体检,确定其中的三百人成为入选留宫的宫女。

第六级是晋嫔。这三百名留宫的美女,由皇帝的特派专员详细观察一个月。依据她们的性情言语,判断是否性格温柔敦厚,是否具有智慧并且贤惠。

从衣食住行,甚至睡觉都要观察睡姿,有说梦话,梦游,磨牙,放屁响之辈,都会被刷掉。

据此,再筛掉二百五十人,剩下的五十人便自动晋级为嫔妃。

第七级就是所谓的选三了,由太后或者太妃在这五十个人里面选出三个来。

最后的第八级就是钦定,交由皇帝或者皇子来挑选出自己最满意的那个成为皇后,另外两个成为贵妃。

至于剩下的47人,最后还会再过一遍,如果有满意的,就留在宫中。不满意的,征求对方意愿后,可以直接打发回乡,也可以发配给其他皇子皇孙。

而且,这样的选妃还不是一次,按照惯例,每十年宫中会打发一批宫女出宫,也会重新召入新人,这个时候,还可以再挑选一番。

所以,生于皇室,特别是直系皇室,根本不用愁没老婆,只会愁自己的身体到底够不够好!

进入青春期阶段以后,朱瞻基就详细了解了这个时代的选妃制度。可以说,这样的制度是非常符合他的期待的,唯一顾虑的是,与这个时代的女人到底能不能有共同语言。

不过,通过薛掌闱,春夏秋冬四女,还有孙氏改变,朱瞻基也放宽了心。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以男人为天,特别是他又是太孙,所有的女人都是百依百顺,曲意奉承。

哪怕她们的见识少一点,但也是可以培养起来的。

如今的这几个女人,在朱瞻基的影响下,都表现出了与这个时代不相符的宽阔眼界和见识,因为不这样,她们就不能走进朱瞻基的内心。

特别是今年也已十六岁的孙氏,更是将自己的所有精力,都用在了迎合朱瞻基的喜好,学习如何做好一个皇后上面。

孙氏是山东邹平人,少年时期就颇有美色,闻名邹城当地。她的父亲孙忠,是永城县的主簿,因此与朱瞻基的外祖母彭城伯夫人相识。

彭城伯夫人也是永城人,她时时出入宫廷,说孙忠的女儿非常秀丽贤德,将之介绍了给了皇室。

永乐八年,也就是四年前,朱棣认为可以考虑为朱瞻基选妃子了,遂令孙氏入宫。

孙氏虽然实岁才十一岁,但是秀外慧中,端庄娴静。朱棣对她比较满意,即赐名孙娴,并且令太子妃张氏教育她宫中礼仪。

也就是说,孙娴从四年前,就被以未来皇后在培养了。

说起来,朱瞻基和孙娴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了。但是对于端庄漂亮的孙娴,朱瞻基没有像原本历史中那么宠爱。

这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方面是朱棣原本想让朱瞻基娶孙娴当皇后。但是后来却想让朱瞻基跟锦衣卫加强联系,所以后来选妃的时候,挑了锦衣卫百户胡荣的女儿当皇后。

另一个方面则是孙娴生的儿子朱祁镇,是导致了土木堡之变的罪魁祸首。

虽然有些心结,但是朱瞻基知道这一些怪不了孙娴,朱祁镇败家,也是因为他自己死的太早的原因。所以他对孙娴也还过的去,平时都是当妹妹一样宠爱着。

朱瞻基还在习武,加上年幼肾水未固,张氏也不愿意两个孩子太亲近。

如今孙娴住在朱瞻基曾经住过的本仁殿,两个人隔三差五都会见上一面培养感情。

不过现在的朱瞻基不是历史上的朱瞻基了。他在前世对爱啊,情啊的都不在乎,对男女的结合更在意控制和利益,更别说现在了。

看着眼前陪笑着的李谦,朱瞻基笑了起来:“孤对女色倒不是特别重视,不过有几个方面,希望李太监能注意一下。”

“殿下请直言。”他对旁边的一个小太监使了一个眼色,对方立即拿出了白纸和炭笔准备记录。

朱瞻基说道:“孤喜欢天足,缠足者除非是轻修脚型,裹足过甚者一律不要。”

现在还是明初,裹脚虽然被朱元璋列入了大明律,但是现在裹足跟清朝完全不一样。现在的裹足大部分都只是轻轻包裹脚,不让脚长的太大。

只有少数极端者,才会像清朝一样把自己的女儿的脚裹的像一个羊蹄子,简直连走路都艰难。

看小太监记下之后,朱瞻基又说道:“除了缠足这一点要求,其他方面孤的要求不高。长腿,细腰,背挺,气质上佳者孤都喜欢。”

李谦问道:“那肤色方面呢?”

朱瞻基忍不住笑道:“肤质不好的女人,能走到孤面前来吗?”

李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在全国范围内挑选五千个女人,无一不是出类拔萃的,相貌不好的,根本不可能被挑上。

至于细腰大长腿,这个是朱瞻基的个人喜好,相比之下,他对丰,乳,肥,臀方面,没什么特别喜好。

想到了这个时代人们的审美观念,他有些不放心地补充说道:“另外,孤身材高大,也偏爱个子高的女人,初选的时候,那些身材过高,但是只要比例不失调的,给孤留下来。”

明朝的审美虽然不像唐代以胖为美,但是更喜欢身材娇小,前凸后翘,胯骨肥大的女子。主要是这样的女人好生养,男人在这样的女人面前,也更有征服欲。

他们不喜欢身材太高的女子,像后世的模特,不要说一米八的大长腿了,就是超过了一米七,在这个时代都是丑女。

朱瞻基却喜欢身材高挑的细腰大长腿女子,要是把他喜欢的大长腿都刷下去了,那就不合他心意了。

交待好了这些,朱瞻基才问道:“皇祖父身体如何?今日可曾休息?”

“臣出来的时候,陛下和贵妃娘娘还在花园休憩,说了今日不见外客。”

朱瞻基点了点头:“那我晚些时候再去陪皇祖父饮酒赏月,他旧疾频发,还望太监能多费心。”

李谦躬身行礼。“这是老奴应当做的。”

说实话,朱瞻基其实羡慕朱棣有这一帮能干又忠诚的太监。

不管是王彦,还是郑和,还是李谦,他们这七大太监首领都比朱棣小十岁左右,也是十岁左右就被朱棣当儿子一样培养大的。

他们这些太监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对朱棣忠心耿耿,比朱棣自己的几个儿子都能干。

但是这也是有时代的历史因素,生在皇宫里面的朱瞻基就是想要找一帮这样的太监出来,也非常难,因为现在的太监们,都经历的太少,也没有经历过考验。

至于对太监的歧视,朱瞻基一点也没有。

谁都知道,关于太监的坏话都是谁说的。说什么太监身上一股骚味,心思淫邪,不说是无中生有,也都是以点概面。

最起码,朱瞻基从小接触的太监没有一万也有五千,还没有闻到哪个人身上有骚味。

而且,除了没有胡子,大部分人也不是声音尖细的像女人,在战场上叫阵,喊话,可都是用太监们。如果他们说话像娘娘腔,怎么可能用他们上阵?

自然,林子大了之啥鸟都有。但是相对来说,在这个时代,大部分太监都还是可用的,并且比一般人更忠诚。

傍晚时分,在知道朱高燧已经出门后,朱瞻基随后也带着侍卫骑马来到了行在所。

今天中秋节,朱棣也跟朱高燧一家,朱瞻基享受一番天伦之乐。

席间,朱棣考究了朱高燧的几个孩子学问,也赏赐了他的妃子和孩子们一些节礼。

洁白的月光下,朱棣的头发和胡子也显得有些花白,这个一代大帝,真的有些老了。

不过,他的精神头倒是很好,希望自己贡献给他的药方,能让他多活几年。

如果能够令行禁止,朱瞻基其实对当皇帝没有什么兴趣。一天到晚处理国家大事,几乎没有个人时间,想要当一个好皇帝,其实是个苦差事。

但是,想要让所有人贯彻自己的意志,不当皇帝,是很难的。

朱瞻基更想躲在朱棣的身后,多筹划几年,奠定基础,等他上台以后,就能大刀阔斧进行改革。

他也跟朱棣谈了孙娴的安排,原本的历史上,因为废后,朱瞻基还被落下了不光彩的记载。

现在的朱瞻基当然不希望这样了。

孙娴在历史上记载还不错,让她直接当这个皇后也不错。至于胡皇后,原本的历史上被废有些无辜,但是如果不是一开始把她立为皇后,只是立为贵妃,也不会有后面的风波了。

至于锦衣卫的势力,现在的锦衣卫已经被朱瞻基掌控了,还用通过一个百户来加强联系吗?

当然不用了!

(明朝的十万太监可不是皇宫里的太监,加上各地藩王府,镇守太监府,明朝五个海关也是太监把控,还有兵仗、银作、浣衣、巾帽、针工、内织染、酒醋面,司苑八个局,这些可都是用人大部。

还有人不懂装懂说十万太监皇宫装不下,交通阻塞,一个人只有七平方米平均面积。且不说这些太监不是集中在皇宫,就是集中在皇宫,南京皇宫面积是一百万平米,北方的皇宫才是七十二万平米的仿造品好不好。何况皇宫分宫城,皇城,太监们大部分住皇城而不是宫城。)



第六十五章 文臣

八月十六,朱棣在北平行在所举行了大半年以来的第一次大朝会。

因为大半年的时间耽搁,许多大事虽然通过快报得到了朱棣的处理,但积压下来需要处理的事务还有不少。

大朝会连续举行了两天,都是在处理这些事务。

朱瞻基得到了朱棣的允许,也旁观了这次的大朝会,越发觉得当皇帝在这个时代真是苦差。

东南沿海台风需要救助,山西民妇击登闻鼓伸冤要还以公道,纨绔二代又仗势欺人,一些在朱瞻基看来根本不该由皇帝来解决的案情,都因为各种原因被送到朱棣的面前。

朝廷养了这么多的大臣,却不能做到责任到位,各司其职,有法可依,违法必究,所以许多事情都被推到了皇帝面前。

这还是惯例,而不是一次两次。

这也意味着,虽然你的一个皇帝,但是你不仅要管理国家大事,外交政策,军事战争,还要操心人们的吃喝拉撒睡,还要操心审案断案。

看到许多递交上来的破事,人们理所当然的样子,就连朱瞻基,也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才能纠正过来所有人的观念。

而且,即使他想要改革,遭遇的阻力也会大的惊人。他的权力再大,也是通过文武大臣来发挥他的权力,当文武大臣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样是错误的时候,你想变,那是不可能的。

朱瞻基相信,如果现在是自己坐在皇位上,如果说要改革,恐怕政令都出不了这个大堂。

八月十七,朱棣下旨。令左春坊大学士胡广,翰林侍读杨荣,金幼孜撰《北征录》,弘扬此次北征的丰功伟绩。

并且将柳升,郑亨,满都等一众功臣的事迹记录在册,刊发成书,以此鼓励军中的尚武,尚功之心。

同时,也正式下旨,大赏天下,各军卫授功之部在经济利益之外,得到朝廷的大力宣传和褒奖。

柳升原本就晋升安远侯,世袭伯爵。由于这次北征军功第一,他的爵位虽然没有得到晋升,但是加禄米五百石,世袭伯爵被进封为世袭侯爵。

这个赏赐就比较大了,原本他的安远侯如果传给他的儿子,就会变成安远伯。但是这次的进封,安远侯这个爵位就将成为柳家的传家爵位。

从终身侯爷变成了世袭侯爷,这比给他进封公爵的赏赐还要重。

武安侯郑亨率领中军调度有度,并且冲锋杀敌身先士卒,脸颊因此中了一箭。功劳加上苦劳,因此也得以被进封世袭侯爵。

这两位的家眷亲族也因此得以大封,从他们的长辈到晚辈,都多多少少得到了一些奖励,无一疏漏。

八月十八,这一日的大朝会就一直在讨论给各军卫正式授勋的事宜。

军功分为功勋两级,在张北朱棣的大赏三军只是授功,正式的授勋却要通过朝会,通过文臣,通过兵部这个渠道才能算是正式的,朱棣一个人说话并不管用。

如果是在明代后期,武将受到文臣的大力打压,即使有赏赐,可能也会减等。

但是这个时期,在朱棣的强力统治之下,文臣武将虽然不能算是亲如一家,但是相互之间也没有多少掣肘。

五军都督府和兵部这一个武将自营地,一个文臣制约武将的机构,相互之间虽然会经常爆发一些小矛盾。但是一切都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并且没有谁高谁低之分。

虽然朱瞻基因为受到后世的一些影响,对儒家的印象并不好,但是只有亲身体会了之后才知道,一个封建王朝是离不开儒家这个占据了社会主流思想的学阀的支持的。

而这个时代的儒家,其实也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不堪。如今的朝堂内外,有着一大批具有理想主义和实践精神的儒家文臣。

光是是朝廷的内部,朱瞻基认为不错的文臣就有一大批。

像解缙、黄淮、胡广、胡俨、杨荣、金幼孜、杨士奇、杨溥、蹇义、郁新、刘观、郑赐、宋礼、金纯、夏原吉、吕震、金忠这些人,都是在历史上能够留下自己名字的人。

而在朝堂之外,大明各地,像这样的文人也不少。

比如以尚书头衔兼任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兼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的黄福,朱瞻基在后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人。

但是如今却发现,黄福却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发现的最能干的行政官员之一。

此人在控制交趾的策略方面,虽然执行的一些手段不太符合朱瞻基的心意,但是仅仅凭他单枪匹马就能让交趾人对他言听计从,就能让人知道他的能力了。

朱瞻基偶然间从奏章里面发现了这个人,对他做了一番了解后,越发觉得自己不能小瞧古人。

因为这个人不论在什么职位,干什么工作,都能做到让人无可挑剔。

但是像黄福这样的喜欢办实事的人,在文臣里面自然不够清贵,也不会受到文臣自己的推崇,所以在历史上名声不显。

洪武十七年,黄福登进士第。后入太学,历任金吾前卫经历。

他因为上书论国家大事,得朱元璋赏识,擢升其为工部右侍郎

建文帝即位后,颇为倚任黄福。靖难之役时,朱棣制奸党二十九人名单,黄福位列其中。

但是后来因为其才华出众,为官出色,朱棣不予追问,恢复其官职。不久,升任为工部尚书。

朱棣时期的大臣,被区分成为了几个阵营,有朱元璋时期的,有建文帝时期的,也有朱棣自己的近臣。

像黄福这样的大臣,如果和光同尘,夹着尾巴做人,可能还会有个好结果,但是因为他做事负责,结果遭到了不少对手的构陷。

陈瑛弹劾黄福不体恤工匠,于是被改为北京行部尚书。次年因事连坐,逮捕入锦衣狱,后被贬为事官。不久,恢复官职,因明军进攻安南,其负责总督军饷。

以文臣负责南征军的总后勤官,黄福仍然做的非常出色。安南平定后,明朝改安南为交趾。朱棣命黄福以尚书头衔兼任交趾承宣布政使司布政使兼提刑按察使司按察使,成为大明著名的封疆大吏。

像这样能做事的文臣是朱瞻基真正想要重用的,他虽然不能接触朝政,但是也一直在朝堂内外寻找这些能臣,并记载下来。

至于那些只喜欢放嘴炮的,还是哪凉快哪待着去。

就比如解缙,虽然贵为朱瞻基的老师,曾经的内阁大学士,文采出众,才华过人。

但是他是一个单纯的文人,这样的人,搞学术可以,搞教育可以,让他当官,却是一场灾难。

而这个时期的大明,像解缙和黄福这样各具代表性的文臣还有不少,许多人的职位安排,都有不合理的地方。

黄福还算是比较幸运的,还有许多跟他一样勇于任事的能干之臣,如今却被关在监狱里。

连朱高炽这个太子,都不能参与太多政事,更别说朱瞻基这个太孙了。

为了不让朱棣忌讳,即使朱瞻基知道一些人是被冤枉的,也只能暗中关注,不敢插手朝中事务。

而且,这个时代那种思想僵化的大臣不能说没有,但是数量的确很少。因为那种腐儒,不仅朱瞻基看不起,就连朱棣也看不起,那些人在永乐朝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对此,朱瞻基也是比较庆幸的,如果他要穿越到明朝的中期,晚期,那个时候,恐怕想要找一点真正能用的人都很少了。

八月十八,朝廷连续颁发了多项制诏,大赏天下,同时也大赦天下。

皇帝颁发的制书,诏书,旨意其实都有明显的区分,制书是制度方面的改革,诏书是具体人,具体事件的命令通告。

而旨意,更多的是指私人事务方面的命令。

那些圣旨,大部分其实是诏书。

而且来到这个时代,朱瞻基才知道,原来每道圣旨前面的“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其实是“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而这些常识方面的见识,才是朱瞻基觉得最大的收获。

大赦天下这样的举动,历朝历代原来都是备受文人推崇的。朱棣此举也是为了迎合文人们的民意,一次换来他们对武将们的支持。

大赦天下并不是一刀切,那些谋反、欺君、与皇权相抗的政治犯,还有杀人犯,都不在大赦之列。

但是真正的这样的人,也没有人会同情他们,人们主要关注的是那些犯了小罪,或者是受到牵连的大臣亲属。

当这个命令通过驿站传到大明各地的时候,整个大明都沸腾了起来,不管是文臣武将,乡野小民,无不对朱棣感恩戴德。

这个时候的朱棣的威望,也真正达到了巅峰。

这一切跟朱瞻基都没有什么关系,他低调地待在赵王府别院,细心地准备了一份开发铜矿的商业计划。

这个工作对别人来说可能是错综复杂,难上加难。但是对于在后世已经做出过几百个矿山开发计划的朱瞻基来说,却是小菜一碟。

当八月即将过去,朱棣准备动身返回应天府的时候,朱瞻基的商业计划也全部做了出来。

(不好意思,卡文,今天更新晚了。)



第六十六章 制度

八月二十九,朱棣在与一帮文臣经过近半个月的商议之后,下达了正式制书,在开平前屯卫也就是后世的锡林郭勒成立开平羁縻都司府和开平承宣布政使司。

在军事方面,准许朵颜三卫保留自己的军队和管理制度,任命了大批的当地酋长、族首领为都督、都指挥、指挥、千户、百户、镇抚等官,由朝廷发给□书、印信。因俗而治,直隶于兵部。

大明也将在当地驻扎一支由各部抽调人马建立的五万人骑兵军队和五万卫所军。成山侯王通颁发将军印,并被任命为征北前将军。

他将在开平率军屯田,加强守备,解决大同边患。

同时,以原宁夏布政使曹明转开平布政使司和提刑按察使,负责民政事务。

朵颜三部每年需要向驻军提供一万只牛,十万只羊,而大明有责任和义务保护朵颜三卫不受鞑靼和瓦剌人的侵犯。

与此同时,大明也在鞑靼和瓦剌的中心腹地,成立了北明山都司。这个都司府可不是羁縻都司府,而是完全属于大明的势力范围,在后世来说,叫飞地。

因为在这个地区,现在根本毫无人烟,大明将移民二十万,并且在当地驻扎一支十万人的纯骑兵,保护当地的这座铜山。

北明山都司府以郑亨领将军印,任征西前将军,当地不设布政司,不管是军政还是民政大权,都掌握在郑亨的手里。

不过当地苦寒,只会少量发展农业,补贴粮食供应。他的主要精力就是保护这座铜山,开发这座铜山。

与此同时,一些重刑犯也被从全国各地的监狱里放了出来,他们将会被强制发配北明山开矿,并且能获得减刑特赦。

如果这些人能带着家人搬到当地,每家每户还会免费分配两百亩土地,朝廷负责提供种子,粮食和牲畜,并且五年免税。

如果是良民迁移,按照人口和劳力比例,能获得三百亩到五百亩的土地。

不过,这些土地大部分都是牧场,只有少数临河的土地才能开发成为农田,并且因为气候的原因,收获不会太高。

而就在朱棣安排好这些事,准备回应天府的时候,驻扎在北明山的郑亨派兵传讯,鞑靼阿鲁台经过万里追杀,在北海北部将马哈木一行擒获。

阿鲁台的派使者送来了马哈木和傀儡大汗答里巴的人头,这也代表,瓦剌人的势力这次一下子就被大明打的四分五裂。

马哈木本部遭遇重创,左王太平和右王把秃孛罗也根本没有了造反的能力。

可惜的是,不管是朱棣,还是朱瞻基都不知道马哈木的大儿子脱欢被阿鲁台收做奴隶。他们也不知道,脱欢的儿子也先将在以后会成为大明最大的敌人。

朱棣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朱瞻基也是只记得也先的名字,根本不知道他是脱欢的儿子。

得到这个喜讯,朱棣大喜过望。虽然这次北征将瓦剌人给打残废了,但是几个首领都跑了,让这场胜利就显得有些成色不足。

如今的大汗答里巴和国师马哈木的人头被送了过来,那让这场胜利也就显得更加辉煌了。

为此,朱棣推迟了返回应天府的时间。又等了五天,使团才在报讯的传令兵后面跟了上来,抵达北平。

这两个首级被硝制了以后,将会带回应天府,在太庙祭祀。

阿鲁台这次不等朱棣的命令,就跑掉了,朱棣一开始很为恼火。现在他送上了马哈木的人头,也让朱棣心情好了一些。

但是他的心里也有一些担忧,怕阿鲁台又接手了马哈木的势力后,势力大增。

事实也的确如此,以后的几十年,阿鲁台一直是草原最大的势力,朱棣后面三次围剿他,都被他逃掉。

不过现在,不管是朱瞻基还是朱棣,都不会在乎他了。

北明山铜山的发现,就让大明在草原的中心地区能获得足够的利益,这批利益足以满足上百万人的胃口,还能给大明带来急需的贵重金属。

现在,哪怕是朱棣想要撤军,恐怕那些军队也不会同意,谁会舍得这么大一块利益啊!

而这么多的军队驻扎在那里之后,等于直接卡住了鞑靼人和瓦剌人的脖子,他们还想再像原本的历史上那样自由发展是没有机会了。

朱瞻基的商业计划在朱棣看过以后,简直是有些惊为天人了。

大明的商业管理模式,还是原始的,粗略的,主要依靠人政而不是制度。遇到一个能干的领导者,就能发展的很快,遇到一个窝囊的领导者,可能就会干的一塌糊涂。

而且,如今的政策还有很明显的人亡政息的模式,根本没有一套完整的通用的制度。

但是朱瞻基在前世的时候能够发展的那么大,虽然有财力和人缘垄断的因素,但是主要依靠的就是先进的管理制度。

朱瞻基身为领导人,自然对这一套模式精通无比。现在还没有后世的复杂的外部环境,只要能让人人遵从这套管理模式,有军队这个暴力集团在,就不怕有人不听话。

不过,通过军队来管理,也就难免会让军队的人在这里面做些手脚。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各方能够完成朝廷布置的任务,自然要给他们留一部分利益空间。

朱瞻基的这套计划虽然在技术方面有些疏漏,但是在管理层次上,建立了以工部为首的矿工利益集团,以军队为首的管理利益集团,以太监和户部为首的监督集团。

三个集团相互支持,相互制约,同时,利用严格的考核制度进行人事方面的调整。

在给出相应的利益比例之后,只要朝廷能够得到相应的利益不会减少,就任由他们自己相互斗争。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今的通信,运输等各个方面都不能弥补这些管理漏洞,也就只能确定一个利益分配比例了。

如果朝廷一股脑全部管起来,只会导致更大腐败的衍生。后世的张之洞搞汉阳钢铁厂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最后腐败到整个系统都崩溃。

其实这是一种复杂的承包制,朝廷负责统筹,每一方获得相应的利益,确保属于朝廷的利益不被侵害。

而将矿石运到开平炼制,直接将产出又交换到另一个利益集团的手里,也保证了他们之间的竞争性和制约性。

只要朝廷这边能够牢牢把控住最后的产出环节,就不至于让几个利益集团沆瀣一气。

朱棣对这套方案是非常喜欢的,如今的大明除了这座矿山,还有其他的矿山,包括盐税等等都能套用这套模式。

所以,他直接是不改一词,就让人将这份计划书分发了下去,要求各部门严格遵循这套模式来开发北明山铜山。

朱棣无心隐瞒,所有人都知道这套方案是谁搞出来的,众人虽然拿着这套方案研究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出明显的漏洞来。

而朱瞻基这个太孙,第一次参与政事,就拿出了这么好的一套方案也让所有人另眼相看。

不过,虽然这套方案是朱瞻基拿出来的,他也不可能在这里面能分一杯羹。

这不是文武大臣门反对,而是朱棣反对。帝制的集权时代,朱棣又是一个权力欲望非常大的人,哪怕是自己的孙子,也不能抢了自己的权力。

何况,在朱棣死后,这些权力终归还是要交到朱瞻基手上,就连朱瞻基自己也不希望分权。

当然,朱瞻基找到铜矿,又拿出这样的一套方案来,朱棣也不会亏待了他。

明面上,朱棣只算当着文武大臣褒奖了一番他,并且将汤山温泉的皇家别院,包括周边的将近五万亩的农庄划给了朱瞻基。

徐皇后死后,朱棣不喜享受很少去温泉,他不去,后妃们自然也去不了,温泉那边几乎就荒废了下来。

除了朱高炽偶尔带着张氏去泡温泉,也就朱瞻基去的多,人人皆知朱瞻基喜欢泡温泉。

暗地里,朱棣也询问了朱瞻基的意见,知道他对铜山的利益并不看在眼里,更愿意向外发展。所以也给王彦下令,以后在內监的产业出售,海关,包括全国各地的物产销售方面,都给朱瞻基提供方便。

在考虑了两天之后,他也答应了朱瞻基想要建立起一直专业的海军队伍的请求,承诺将目前郑和舰队的两万五千水兵,扩增到五万人。

除了这些,朱棣也答应了为朱瞻基颁发将军印,将这支海军调集到他的麾下。

只是如今战事刚刚结束,要等到回到京城,明年一月的时候,再宣布这件事。

只是因为最后一个理由,朱瞻基就毫无怨言了。

不管什么时候,枪杆子出政权。手里有一支军队,朱瞻基就踏实了许多。

九月初十,宜祭祀,嫁娶,出行,忌动土,安葬,开市。

此次北征的大军大部分都已经回归各部,只有十多万京军和京卫,整装待发,从北平出发,返回京城。

这一次北征,交战只有短短的几天,几次,但是前前后后一共耗费了一年的时间。

此时秋高气爽,农田的收获刚刚入仓,农户又开始忙着种植冬小麦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朱瞻基却已经开始畅想,明年的计划了。

如今他已经得到授权,可以接触锦衣卫和內监,现在又授权训练一支水军。

有了这样的开始,只要自己不作死,这样稳步发展下来。等朱棣十年后去世,他相信自己能十拿九稳地接手朱棣手里的大权。



第六十七章 回京

九月初十从北平出发,一路风雨兼程,终于在十月初六这一天,朱棣的座船又回到了应天府阅江楼旁边的码头。

京师百姓,并留守的文武大臣在码头迎接了朱棣一行。

当朱棣从座船上下来,领头的朱高炽和文武大臣,包括视线里欢庆的百姓,全部都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大礼参拜。

这个时候,不要说朱瞻基了,就是随行的文武大臣也没有一个敢跟在朱棣的身边,让他独自享受这最正式的欢迎。

等众人起身,朱瞻基他们才依次下船,加入了欢庆的队伍中。

朱瞻基迎面走向了朱高炽,还没有走到他的面前,就双膝跪拜,向他磕了三个头。“孩儿不孝,一别经年,未能在父王面前尽孝。”

朱高炽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双手扶着他的双臂起身。“我儿威名远扬四海,为大明效力,才是大孝。”

朱瞻基当然不会让他来扶自己起来,他自己现在虚弱的都要被人来扶,只能是搀扶着他。

看到朱瞻基已经比自己高了半个头,朱高炽笑道:“行伍从军,的确是锻炼人,基儿高了,也壮了。”

此时仪式众多,人员繁杂,他们父子俩并没有说几句话,就被太监们安排到了不同的位置。

朱棣将乘龙辇,一路招摇回宫,在万民面前,他当然要做足姿态,把太子朱高炽也叫上了车,与他共同享受万民欢呼。

朱瞻基虽然备受宠爱,但是这个时候也没有资格往旁边凑。

在朱棣的龙辇之后,还有宗人府,文武大臣的车驾。朱瞻基的车驾前面,都是国家重臣的车驾,与朱棣的龙辇之间,隔了大约三十辆车。

车队一直走了大约四个小时,才从码头抵达了皇城正南的承天门。

在这里,所有人下车,从承天门步行进入,沿着御道,经庙街门进入太庙,进行大祀。

从大约中午时分下船,一直到天黑,整个祭祀才结束,这个时候,皇宫内部已经是灯火通明。

文武大臣从承天门出皇城,而朱棣则带着朱高炽和朱瞻基沿着午门进入了宫城。

至于昭懿贵妃和春夏秋冬四女她们,是没有资格参与太庙祭祀的,所以早就从别的路线安排回了后宫。

朱棣早就疲惫不堪,不过是一直在硬撑着,祭祀完毕,就再也撑不下去了,让人准备了几副步辇,坐了上去。

他的步辇是十六人抬,朱高炽的是十二人抬,而朱瞻基的就只有八个人抬了。

朱瞻基这个时候当然要表现一下,亲自扶了朱棣坐好,才笑道:“皇爷爷一路疲惫,今日孙儿就不叨扰你了,明日再去跟皇爷爷请安。”

朱棣笑道:“一别十月,你母亲必定心忧,你在宫中好好陪她。”

朱瞻基故意逗道:“遵旨!”

朱棣忍不住笑了起来,拿手指了指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笑骂了一句:“小猴子!”

朱瞻基嘿嘿笑了起来:“爷爷忘记了,我是属虎的,是小老虎。”

送走了朱棣的步辇,朱瞻基这才又扶着几乎要断气模样的朱高炽上了步辇,自己却没有坐步辇,而是跟在了他身边跟他闲聊。

朱高炽身为太子,哪怕就是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也对战争有必然的关注。他问起了朱瞻基在战场上的一些细节,虽然以前在私信里面说过,但是朱瞻基也不厌其烦,跟他好好炫耀了一番。

过端门,经午门,朱棣的步辇从这里进入了右顺门,而朱瞻基和朱高炽的仪仗则从这里分开,进入左顺门,经过文渊阁,抵达了文华门。

太子妃张氏率领着朱高炽的一帮小老婆们,还有一帮孩子们已经等在了门口。

朱瞻基拜见母妃,其他人又向朱瞻基参拜,在门口闹哄了好一会儿,众人才进了文华殿。

朱瞻基注意到孙娴躲在人群的后面,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一丝忧郁。

虽然正式的旨意还没有下,但是太监们已经开始组建选妃团,要给太孙选妃这件事也就传遍了全国。

位高权重的太监们对加入选妃团当然没有什么兴趣,但是那些平日不得志的太监们,无不以加入使团为荣。

这不是招收普通的宫女,而选妃,天下人无不因此欢呼雀跃,特别是家中有适龄女孩子的,更想借着这个机会攀上高枝。

大明皇室为了防止后宫乱政,大部分后妃都是来自民间平民,最多也只是中产阶级。

但是如果被选中之后,后妃一家就鲤鱼跃龙门,最低也要封一个伯的爵位。

所以,大明的普通家庭无不以此为通天捷径,为了让自己的女儿选上,肯定会自愿拿出大笔金钱贿赂。

能够加入使团,这就是一个大肥差,甚至比宣读晋升的圣旨,获得的外快还要多。

太孙选妃既然已经提上了日程,那么孙娴自然会担心。她虽然十一岁开始就被当做皇后来培养,但是没有领到金册,这件事就还有变数。

朱瞻基跟她笑了笑,轻轻点了点头,她就变的开心了起来,唇角微微一翘。

年方十岁就能被公认为一地的绝色佳丽,朱瞻基的外婆,老娘,包括爷爷都能看中,十一岁就被养在皇宫里,当皇后备选,这都足以证明她的美貌。

而且她一直被有意引导和训练,仪态妆容包括性格也都被培养的很好,即使安排她当皇后,也挑不出半点不好。

朱瞻基纵使见多识广,久经沙场,这个时候也忍不住心中轻轻一荡。

从能与女子欢爱,这段时间,他跟春夏秋冬四女很是过了一段比较荒淫的时光。

四女对他都是予取予求,从来不会反抗他,任由他如何折腾,也都只是曲意奉承。在这个时代当个男人,特别是一个有权的男人,比后世要性福的多了。

不管你如何荒淫好色,都不会受到任何指责。

欲望的闸门被打开,想要再关上就困难了。不过朱瞻基不是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年轻,前两世经历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倒也不至于急色到大婚前就吃了她。

跟宫女们欢爱是一回事,跟预定的皇后欢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皇后一般是不能给服避孕药的,要是还没有大婚,就生下来孩子,那是德行有亏,她的皇后也别想当了。

今日朱瞻基初回宫,所有人都聚在偏堂进餐。

朱高炽靠在特制的高背座椅里面,看起来昏昏欲睡,根本没有一点食欲。不过是因为朱瞻基今日回宫,他在强撑着应酬。

看他的样子,朱瞻基也有些心疼,不过再看看一连串的七个老婆和十几个孩子,朱瞻基对他又没有一点同情了。

虽然他是自己的父亲,不过他这身体,恐怕在床上也只能在下位吧!偏偏还好色如命!

“父王,今日你也劳累了一日,不如早些去歇着。孩儿又不是别人,今日不聚,明日还有机会相聚。”

朱高炽嗯了一声,也没有强撑。“今日这身体的确乏的紧,我就先去安歇了。”

今日想必轮到了敬妃张氏侍寝,听到朱高炽这样说,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了朱高炽的身边,扶着他的手臂,跟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让我伺候太子去安歇。”

朱瞻基也跟她点了点头,让开了身子。吩咐旁边伺候的郭力说道:“郭大使,让人送八个敬妃爱吃的菜去她的房里。”

郭力应了声是,安排小太监们准备。敬妃向他点了点头以示感谢,让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扶着朱高炽,自己跟在后面离去。

这个敬妃张氏是张辅的女儿,也是昭懿贵妃张氏的侄女,因为这个原因,她在文华殿的地位是比较超然的。

除了太子妃,以朱瞻基为首,众人纷纷起身,送了他们出去。

太子妃张氏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朱瞻基的身上,等朱高炽离去,就忍不住攥住了朱瞻基的手臂颤声说道:“我儿受苦了,肤色黑了不少。”

朱瞻基举起了手臂笑道:“孩儿黑了,却也高了,壮了。”

嘉兴已经长到五岁了,身为长公主,她一直是宫里最受宠爱的一个。也只有她敢拉着朱瞻基的衣摆说道:“太孙哥哥好高,嘉兴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你。”

朱瞻基一把抱起她,让她跟自己齐高笑道:“这样你就不用仰头了吧!”

她伸手摸了摸朱瞻基的上唇,笑道:“哥哥也要长胡子了呢!”

张氏看他们兄妹亲热,也是笑意盎然,吩咐郭力说道:“太孙一路奔波,怕是早就饿了,开席吧!”

另外几个嫔妃和一众弟弟妹妹这才又重新坐下,开始吃饭。

朱高炽不在,众人就以张氏为主。张氏为了让朱瞻基多吃一点,就一直拿着筷子不放下,自己却没有吃多少东西,只顾看着朱瞻基吃了。

这个儿子是她的骄傲,也是她的依靠,特别是北征以后,宫内外都传着太孙勇武过人,杀敌四十三人。

她是既骄傲,又担忧。这个时候看他在自己面前狼吞虎咽地吃饭,就觉得再满足不过。

一直到吃过了晚饭,她才说道:“今日已晚,明日我再去找你说话。不过选妃在即,孙氏内心自然焦虑,你们小两口也去说说贴心话吧。”

几个小家伙都笑了起来,笑的孙娴脑袋都要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今日写了九千字,头昏脑涨,先去睡了,明天争取还能保持。)



第六十八章 回宫

从偏殿出来,孙娴低着头,踩着小碎步,紧紧跟在朱瞻基的身后。每次偷偷看一眼前面高大的背影,她就立刻心如鹿撞,脸颊发烧。

从十一岁开始,她就知道自己这一辈子的荣辱和哀乐,都系于这个男人。

十岁之前的记忆如今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淡去,有时候在梦里,她连自己爹娘的样子都已经忘记了。

她的生活里面就只有如何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如何讨得这个男人的欢心。

她了解他的所有喜好,喜欢吃什么菜,穿什么样式的衣服,喜欢练武,对她也像一个妹妹一样关爱。

不论他对自己好不好,她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唯一靠山,生活永远是以他为主。

她不懂得那些情啊爱啊,她只知道,把他当做自己的天就够了。

小时候还不觉得,但是自从开始发育了之后,知道了男女有别,每次看见他,她就忍不住有些心慌。

走在前面的朱瞻基看到了守在文华殿外面的李亮他们,站住了身子。

孙娴却没有防备,径直撞向了朱瞻基的后背,孙娴忍不住一声低呼,伸手抵住了他结实的后背。

丢死人了。

朱瞻基回过头,看着粉脸含羞的孙娴,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在宫中住的还好不好?用度有没有人克扣?”

孙娴站定了身子,摇了摇头说道:“一切都好。殿下四海归心,宫中內监,宫女不敢轻待了妾身。”

朱瞻基看了看她有些紧张地绷住了小脸,刚满十六岁的年纪,在后世也最多上高中,但是现在,家族的荣耀系于一身,变的比后世的学生们要成熟的多了。

伸手捏了一把她的小脸,朱瞻基笑道:“无需紧张,我们以后是要成夫妻的,天天这样绷着自个,累不累啊!”

大庭广众之下被朱瞻基动手动脚,孙娴大羞,拿袖子挡住脸说道:“殿下请给妾身留两分颜面,传出去对妾身声誉有损,对殿下威名也有影响。”

朱瞻基哈哈笑道:“我们是未婚夫妻,何必在意他人之言。及笄之后,你失了天真,也变的古板起来了。”

孙娴怕朱瞻基恼了她,伸手用小指勾了一下朱瞻基的手指,轻声说道:“宫中人多嘴杂,妾身不敢有一丝疏忽,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妾身。”

朱瞻基当然不会真的恼了她,也知道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苛刻。男人出外逍遥快活是风流,少女跟非亲属男性说几句闲话都不行。

她若行止有亏,哪怕朱瞻基再喜欢她,皇后这个位置她也不要想了。

所以朱瞻基反过来安慰她说道:“你端庄贤淑,我怎么舍得责怪。这次出征,从济南府回来的时候,我也见到了你爹娘。选妃在即,我也告知了他们,明年二月,他们就会从家乡来京。”

孙娴抬头看着他,犹如小鹿一般怯怯的眼神充满了期待和担忧。“殿下以后还会像以前一样待我吗?”

朱瞻基哈哈笑道:“我只会比以前更疼爱你,你不必担忧,我已经跟皇爷爷说了,这次选妃,不会有人越了你去。”

“果真如此?”

朱瞻基逼近她的小脸,闻着她身上的馨香笑道:“下次再敢怀疑我的话,就家法伺候。”

孙娴啊了一声,抬头看了看四周的太监和宫女,见他们都低着头,假装没有听见他们的话,这才有些安心。

得到了朱瞻基的承诺,她也放下心来,轻声说道:“殿下又不正经了,等成了婚,妾身愿意领家法。”

话一说完,她自己也羞不可抑,行了一个仕女礼说道:“时候不早了,妾身明日再带嘉兴她们去兴庆宫与殿下契阔。”

看着她有些仓皇而逃的背影,朱瞻基忍不住笑了起来。

所谓家法伺候当然就是打屁屁。只是这个游戏在她还小的时候玩过几次,等她来了月事,发育了之后,就畏之如虎。

现在得到了承诺,她也算是放肆了一回。

等她带着一帮小太监,小宫女进了本仁殿的廊道,朱瞻基这才又回头吩咐李亮。“不用摆驾了,回宫。”

兴庆宫与十个月前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区别,朱瞻基离开十个月,这次回来,所有的太监和宫女都以大礼跪拜参见。

朱瞻基心情愉悦,亲手扶起了因为自己的连累导致只能待在兴庆宫的金阔。“一别十月,金太监受累了。”

金阔颤声说道:“为殿下效力是老奴本分,不敢当殿下夸奖。”

朱瞻基笑道:“从宁波市舶司镇守太监到印绶监大太监,虽然是升官了,但是你才四十岁,就只能待在兴庆宫,想必也是受不了。不过皇爷爷已经同意了我的海外发展计划,再等一年多,待我纵横四海之际,你可愿为我执马?”

金阔立即双膝跪拜,跪伏在地说道:“能为殿下效力,老奴万死不辞。”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你与郑和关系不错,也熟知內监各地的营生。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坐镇兴庆宫,帮我把全国各地的产出统计一番。这次我要亲自出海,要把贸易做到大明海船能抵达之地。”

金阔才四十岁,现在被朱棣困在了兴庆宫,虽然位高权重,但是对于一个有理想,有追求的太监来说,现在还不到养老的时候。

能够有机会再出去,金阔当然是千肯万肯。

另一边,薛尚宫带着一百多个宫女也跪伏在地,朱瞻基大声说道:“我出军北征,诸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兴庆宫上下,以二两为线,人人有赏。”

宫中赏赐自有定例,大多时候是以一两为线,也就是最小的宫女有一两赏银,每高一级,就多一两。

兴庆宫上下近四百人,朱瞻基这次赏赐,最少也要三千两银子来打发。

“谢殿下赏!”

众人纷纷拜伏,朱瞻基又扶起了薛尚宫笑道:“尚宫与我自有不同,不必大礼,平身吧。”

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快要三十岁的女人,朱瞻基的心里也一丝怜惜。她这一生,注定享受不到普通人的生活,也体验不到身为女人的欢乐。

现在这个兴庆宫,以后这个皇宫,就是她的监狱。她只能在这里绽放,然后默默枯萎。

她比朱瞻基大了十三岁,也不可能成为朱瞻基的侍妾,更不能为朱瞻基生孩子。

当然,朱瞻基要是想要让她体验到身为女人的欢乐,还是能做到的。

她今年三十岁,在后世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龄,但是这个时代已经能称作“老人”了。

不过,长着一张瓜子脸的她看起来丝毫不显老,前世连四十岁的女人都尝试过的朱瞻基也没有嫌她年纪大。

“都散了吧,孤今日也有些乏了,明日再找你们问话。金太监,薛尚宫,你们跟我进来。”

进了自己的卧室外侧客厅,朱瞻基在椅子上坐下,问道:“最近可有尚未处理好的烦扰事务?”

金阔躬身说道:“除了上次余先因为收税与东瀛商人的纠纷,此后风平浪静。”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不管是哪里人,想来我大明贸易,必须要向大明缴纳货物入关之税,即便我大明是天朝上国,也不是冤大头。”

虽然不懂冤大头是什么意思,但是对朱瞻基的心意金阔还是比较了解的。点头说道:“他们倒不是对税收不服,只是认为税率过高。太祖确定了商税三十税一,但是市舶司却要征收五分之一的关税,才让那些东瀛商人不服。”

朱瞻基笑道:“谁让他们运来的是我大明不需要的棉麻织品,凡是我大明能产出的,一律高税,只有我大明稀缺之物,紧缺之物,才会低税,甚至免税。”

金阔应道:“內监各部门如今已经将殿下的意思传到了各镇守府和海关,按照殿下的意思律定税率。对奢华贵重之物,大明不缺之物五税一,其余之物依旧是三十税一。只是朝廷各大人方面有些非议,认为税率不妥。”

“这是內监的事务,海贸获利也是入内库而不是国库,不必管他们。地球仪的事务处理的如何了?”

“这十个月来,三个匠人已经复制了超过三十个地球仪,如今他们依旧被关在兵仗局的工坊里,被严加看管。”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他们是有功之臣,不应如此对待。明日……不,后日记得提醒我,我去兵仗局见见他们。”

看朱瞻基跟金阔的对话告一段落,又看向了自己,薛尚宫说道:“殿下,春风她们既然已经近身伺候,她们的身份牌是不是也该换一换了?”

朱瞻基看了看金阔,对他挥了挥手,等他出去之后,才说道:“明日你带她们去见昭懿贵妃,登记在册,暂时定为……承徽吧。”

承徽是太子,太孙的嫔妃等级的一种。

按照大明律,太子,太孙正式的嫔妃分为太子妃一人,下有良娣二人,良媛六人,承徽十人,昭训十六人,奉仪二十四人。

也就是说,朱瞻基如今可以定级,登记在册的女人可以有五十九人。

至于其他宫女,他也能随意临幸,满意了,就能成为正式的小老婆,不满意,就依旧让她当宫女,不用负任何责任。

只有登记在册了,才能生孩子,或者怀孕了也能再登记在册。

她们几个伺候了朱瞻基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承徽这个级别不高不低,在朱瞻基还没有大婚之前,这个级别正合适。

薛尚宫点了点头说道:“奴婢晓得了。”



第六十九章 兄弟

朱瞻基又问:“你有什么要求吗?”

薛尚宫楞了一下,有些奇怪地看着朱瞻基。“殿下什么意思?”

朱瞻基道:“难道你就愿意一辈子孤老终生,一辈子连男人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薛尚宫大惊失色,连忙拜伏说道:“殿下请勿再言,你是想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吗?”

朱瞻基站起身来,走到她的面前温柔笑道:“从我五岁你就伺候我,既然你选择在宫中安度余生,我自然也能保你安全。你与我关系与他人自有不同,我是不忍见你就这样在宫中默默老去,死去。”

她的身子颤抖了起来。这样低着头,一点也看不出她是一个三十岁的女人,衣服的轮廓勾画除了一个娇美的轮廓。

“殿下,求你不要再说,奴婢从来不曾想过以色侍人。何况奴婢也自知貌不惊人,与其以色服侍殿下,还不如一直做个殿下的贴心人。”

朱瞻基掂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笑道:“我不会逼你,只是有些可惜而已。这样吧,我给你一点时间,你也好好想想。就是做了我的身边人,也能当我的贴心人。”

在她的脸上摸了一把,朱瞻基才放开了她。“起来吧,安排秋月和冬雪来我房里伺候。”

“是!”平日里一贯云淡风轻的薛尚宫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好像朱瞻基他是个魔王一般,让他心里有些不爽。

虽然宫里的女人可以任由他为所欲为,但是他还是喜欢讲究个你情我愿,那样才有趣味。

她要是不愿意,也就随她吧,反正他只要想要,就会有无数的女人想要爬到他的床上来。

第二天,朱瞻基在东宫老老实实待了一整天,哪里都没有去。当一个好儿子,好哥哥,至于好老公,他这辈子是别想了。

生于皇宫,哪怕年纪小,从小见识多了尔虞我诈和虚情假意,加上乳母,宫女,小太监之间的竞争,他们都不会是真正的傻白甜。

他们也都知道朱瞻基深得皇上和太子宠爱,加上朱瞻基的年纪比他们要大上不少,所以一个个还是很尊敬的。

不管是真心也罢,虚情也好,朱瞻基最起码在面子上,一个个都平等对待,不厚此薄彼。

只有这个便宜母亲,十几年来对他一直关怀备至,他就是个石头也被感动了,对她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而朱棣却没有朱瞻基这么幸福,昨天刚回京,今天一大早,就开始了早朝。

他虽然没有朱元璋的精力十足,但是也算是个敬业的皇帝。刚回到京城,一天也不休息,就召开常朝。

常朝又称日朝,是每天都举行一次的,但是基本只有副部长以上级别的人才有资格参加。

在常朝上基本不会讨论政事,皇帝与少数大臣在其他地方召开一个简短例会,然后就散会。其他大臣只能在前殿,甚至是朝天门等一会儿,然后就去上班。

到了中午时分,又会举行一次午朝,具体解决今天的一些政务,会议时间也很短。

而电视上经常出现的上朝,则是每个月初一十五举行的朔望朝。

洪武时定为每月朔(初一)望(十五)日在奉天殿举行,也被称作大朝会。这个时候,其实是不处理政务的,主要以接见外宾,接受朝贺为主。

官员升迁,汇报工作,如果是皇帝亲近的人,皇帝会专门散朝后接见一下。不亲近的人,也就是等到大朝会,在朝堂上一批批地汇报工作。

所以说,真正在朝会上,需要处理的事务并不是很多。当一件事被拿到朝会上来谈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已经处理好了,要么就是等皇帝裁决。

如今的明朝才经历了三个皇帝,都身强力壮,所以许多规矩都还没有改变,也跟后人所了解的上朝不太一样,跟清朝的朝会更是差别甚远。

清朝的朝会一般天没亮就要去上朝,然后一直拖延几个小时,各部官员才会会到自己的部门处理政务。

明朝初期则不是这样,早上上朝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然后官员们吃早餐,上班。中间遇到什么难以决策的事,都会集中在午朝汇报。

而一些急事,大事,才会在中间传到皇帝这里处理,到中午的时候还会开一个碰头会议。

大臣们一般上班要上到下午三四点,而皇帝,午朝之后就没事了,属于是私人时间。

中午吃饭的时候,朱瞻基原本还想等朱棣一起来吃饭,却被李谦通知,散朝以后,朱棣就又躺下休息了。

他毕竟年纪大了,这次奔波小一年,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

朱高炽倒是回来了,今日精神也不错。只是他并没有留在宫中吃饭,说是詹世府的黄淮幼子成亲,要去祝贺。

听到黄淮这个有点熟悉的名字,朱瞻基记忆深处里的一点模糊印象又浮现在心头。

他突然想起了朱棣第二次北征,凯旋而归的时候,朱高炽却迎驾晚了。

朱棣大怒,一下子把詹世府和礼部官员关了一大批,而这个黄淮也被关了十年,一直到朱高炽登基,黄淮才被放出来。

只不过,这个记忆太模糊了,他甚至不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只是他有些奇怪,原本的历史上朱高炽迎驾耽搁了时间,为什么这一次却没有耽搁时间呢?

这次北征,解决了草原的心头大患,他对一直赖在京城的汉王也有些厌烦了。

说实话,他从来没有把这个搞笑的汉王放在眼里,但是有这样一个癞蛤蟆一直添堵,恶心人,也该到了敲打一番的时候了。

明年冬季,最迟后年夏天,他就要跟郑和一起出海。出海之前,还是先把这件事给解决了才对。

如果他在回京的时候高出这件事来,他就有理由来对付他,但是现在他老老实实,朱瞻基就是想要对付他,也不能动手。

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原主的叔叔。在封建时代,特别是儒家兴盛年代,亲亲相隐,亲族大于国法的啊!

万事都要讲个理,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朱瞻基就动手,那他一辈子的声名都会有一个污点了。

不过,明着不能来,暗地里也可以动手。

现在锦衣卫和內监都被他笼络住了,想要对付有勇无谋的朱高煦,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下午的时候,太子妃终于放过了朱瞻基,不再拉着他说话了,他也到了东宫花园,看着一帮弟弟妹妹在那里玩耍。

朱瞻基看见孙娴带着几个妹妹在那里玩,眼睛却不时瞟过来,忍不住跟她做了一个鬼脸。她一下子没有憋住,噗嗤一笑,连忙拿袖子挡住了自己的脸。

跟李亮勾了一下手指头,李亮立即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让纪纲明日到兵仗局,低调一点,不要搞的风言风语。”

“是,金大伴那里他也送上来了不少情报,金大伴已经都整理好了。”

朱瞻基看到朱瞻垠和朱瞻堈两个小家伙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打了起来,朱瞻堈虽然小了几个月,但是身体好了一大截,反而把比他大了几个月的朱瞻垠给打哭了。

“不许打架。”

朱瞻基一声大吼,吓的两个小家伙身子一颤,都不敢再动了。只是朱瞻垠还在哭,用委屈的眼神看着朱瞻基。

这两个都不是一个妈的弟弟,所以朱瞻基也不存在偏向谁,走向他们。看了看散落在地上的五子棋问道:“为何打架?动手之前你们有没有想过,面前的是自己的亲兄弟?”

朱瞻垠抽泣着说道:“太孙哥哥,是他打我,我没还手。”

朱瞻基厉声说道:“不许哭,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朱家的儿孙都要成为大英雄,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瞻堈,为什么向哥哥动手?”

在朱瞻基面前,小霸王一样的朱瞻堈也畏惧了,哭了起来。“他都不让着我,一直赢我。”

朱瞻基内心发笑,却依旧板着脸说道:“即便是下棋下不赢,你也不该动手。瞻垠是你的兄长,是你的手足兄弟,岂是你的敌人?孝经读过没有?”

“读过……”

“现在跟瞻垠赔礼,然后罚你抄孝经两遍,一遍交给母妃,一遍交给瞻垠,你可心服?”

在朱瞻基的威慑下,他一个八岁的孩子哪里敢说不服,连忙点了点头。

他擦了一遍脸上的泪珠,然后面向朱瞻垠躬身行了一个长揖。“四哥,对不住你了。”

朱瞻垠身体不太好,人却聪明的很,连忙说道:“我不怪你,下次跟你下棋,我就让着你。”

朱瞻基点了点头,分别摸了摸他们的脑袋。“记住,以后不要打架,要打,也是联合起来打别人。”

他们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有些想不通,还有谁敢惹他们。

看朱瞻基走开,旁边伺候着的太监和宫女这个时候才连忙来到了自己的主子身边安慰,不一会儿,一帮小家伙就玩的开开心心了。

晚上,朱高炽回来,听说了这件事,点了点头说道:“基儿做的不错,他们年幼,正是要让他们懂得人之大伦的重要性。儒家学说,自有真理。”

朱瞻基笑道:“在我看来,这些只是工具,真要完全相信,那才是错误。”

朱高炽也知道自己说服不了这个儿子,何况朱瞻基做的一些事他虽然看不懂,却也有他的道理。所以他也不再劝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很有一点恨铁不成钢的失望态度。

(今天回头看了一下本章说,不得不服……)



第七十章 工匠

沿着武英门外的林荫道一路西行,都可以遇到手抱奏折的大臣们在武英门外等候觐见。

朱瞻基还没有参政,那些大臣们见到朱瞻基,一个个都是躬身行礼,却没人开口搭话。

无故搭讪太孙,就会被认为包藏祸心,这可是大罪。

之所以有这样的规定,一方面是为了避免皇子皇孙被大臣蛊惑,另一方面也是老朱家对继承人的防范。

朱高炽还是在监国时期,就因为私下接见了汇报工作的解缙。在历史上解缙因此被杀,朱高煦也因此天天吵着要把太子废了。

权力的斗争面前,可没有什么父子亲情。朱棣虽然因为朱瞻基是孙子,有意扶持。但是这些都是因为朱瞻基跟他的年龄相差比较大,所以故意扶持孙子来跟儿子作对,进行权力制约。

所以朱高炽也好,朱瞻基也罢,想要获得更大的权力,只能按照朱棣的规矩来。

他给的,你才能要,他没有给的,你不能想。

也因此,朱瞻基才强忍着自己想要掌权的心,不跟这些文臣接触。

目前的文臣方面,除了担任过他老师的解缙和胡广,也就只有一个半隐退的姚广孝,朱瞻基偶尔会联络一下。

经过了武英殿,就是大御厨,这里的御厨是宫中最大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能做超过万人的伙食。

有时候朱棣宴请群臣,主要就依靠这里的御厨来做饭。

御厨过去,就是西华门,这个门主要就是太监们在用,因为这个门外,就是大明最先进的工厂和最大的仓库。

从西华门出来就不是宫城了,而是皇城,一条直路通往皇城的外城门西安门。

在这条大路的北边,跟皇宫平行的区域,是内府诸库。这里的面积大约有皇宫的一半大小,几百个不同的仓库里面,装满了各种各地进贡的特产,皇族的私房钱,皇帝要赏赐的各种丝绸,布料等等。

而在这条大路的南侧,这片面积超过五十万平米的区域,则是大明最大的血汗工厂。

在这片区域里面分布着內监的八个局分别是兵仗、银作、浣衣、巾帽、针工、内织染、酒醋面,还有一个是司苑局,除了司苑局以外,其他的七个局在这里都有不少于一家作坊。

另外,宫女系统也有四个司在这里有自己的工厂作坊,这一片区域有超过三万个太监和宫女在这里劳作。

这里的太监与宫中的太监属于是一个系统,但是宫女却不一样。

因为这里的宫女是没有资格入宫的,在这里干上几年,都还会返回家乡重新嫁人。

所以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比宫中的宫女要自由一些。但是,她们也不得不忍受各种剥削,只有老老实实干活,才有可能安全回去。

朱瞻基没有取消这里的想法,因为这里的工厂和作坊,也代表了这个时代最先进的工业技术。

整个大明,也就只有工部的作坊能够比这里更加先进,但是在纺织业,恐怕连工部的作坊也比不上內监的作坊。

朱瞻基的大驾光临也让这里的管事太监和宫女一个个郑重无比,虽然没有鼓乐迎宾,一个个却也像后世领导视察一般,洒水扫地,到处清理的干干净净。

皇宫里面树多,这里除了房子却一棵树也没有。每一个仓库的外边都被引入了活水,形成了一个个沟渠,以此来防止火灾。

朱瞻基让王彦这个太监总管打发了其他人,只留下了兵仗局的管事太监,还有几个特许可以接触地球仪的可信的太监。

进入了兵仗局,这里本来就是內监专门用来打造兵器和仪仗用品的地方,包括內监的军旗,都是在这里绣制。

这里的安全防范本来就比较严格,而靠近皇城根的一个小院子,更是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兵仗局的管事太监孟超来还自诩道:“太孙殿下请放心,地球仪从搬进来的第一天开始,里面的工匠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外面的人也不能进去。除了少数几个可以信赖的人,根本没有人能内外串通,泄露机密。”

朱瞻基淡然地点了点头说道:“里面的人都是有功之臣,你调查一下,是否有人收了他们的安家银子,在我查出来之前,还给他们。”

他脸上的笑容一滞,还没有说话,就见到远处几个太监领着纪纲和庄敬他们走了过来。

看见这两个杀神,孟超来连忙说道:“我立即查办此事,若有此事,定不轻饶。”

这帮工匠相当于被囚禁在这个院子里,又接触了这样的秘密,恐怕内心早就以为自己要被灭口了。

虽然朱瞻基拿出来的赏银不少,他们恐怕更会以为这是安家费。想要通过贿赂活命很难,但是想要贿赂一下监管的太监,给家里传个话,恐怕许多太监都会愿意干。

这种事避免不了,朱瞻基也不想深究。要是真的查起来,恐怕没有一个人身上是干净的。

他之所以不跟这些弓箭解释,也是想用这十个月的时间给他们施加心理压力,让他们知道这个秘密的重要性。

然后再释放了他们,他们就不敢随便泄露这些秘密了,而且还会对自己感恩戴德。

朱瞻基笑着摇了摇头,瞥了孟超来一眼,却没有接他的话,看向了走过来的纪纲。

或许是心情轻松了,纪纲比过年的时候看起来还要精神焕发,小胡子也被打理的理理顺顺。

距离朱瞻基还有两三米,他就站定了身子,长揖行礼。“微臣参见太孙殿下。”

有外人在场,朱瞻基自然要给他抬一下面子,笑道:“纪指挥使不比多礼,昨日匆忙一见,也没有来得及说话,不知最近可好?”

“劳殿下挂念,微臣至今仍能食三大碗饭,拉得三石硬弓。”

朱瞻基笑道:“好啊,下个月我要去汤池狩猎,届时我们比试一番。”

纪纲笑着应下,这才又跟王彦和孟超来他们打招呼。虽然他的恶名远扬大明,但是內监这边他却管不到。相反,像王彦这样的司礼监大太监,还是他巴结的对象,不敢疏忽轻待。

相互打了招呼,孟超来这才又带着朱瞻基他们进入了小院。

这个小院依托皇城而建,四面都是工坊的房间,中间是个院子。

除了工部的三个工匠,这里面还有內监的十个工匠。看到朱瞻基进来,特别是身后还跟着大恶人纪纲,他们似乎已经认命了,一个个心如死灰。

不过在礼节上他们丝毫不敢怠慢,因为现在可能只是他们一个人死,家里还能得到一大笔安家费。

要是冒犯了朱瞻基,恐怕全家都不能活命了。

等他们跪拜之后,朱瞻基才开口说道:“十个月被关在这个小院子里,诸位辛苦了,也受罪了。不过诸位为大明立下了大功,稍后我会向皇祖父请旨,厚赏诸位。”

其中一个年纪只有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犹豫了一番,跪伏在地说道:“殿下,我等自知知晓这通天秘密,绝无幸存,只望殿下能念在我们些许功劳,宽待我等家人。”

朱瞻基四周望了一圈,笑了起来。“抬起头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处死你们了?”

三人都惊讶地望向了朱瞻基,但是朱瞻基却不再解释,说道:“先带我去看看你们的成绩吧……”

三人狐疑地相互望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孟超来说道:“还是我来吧,这里我可比他们更熟悉!”

朱瞻基问道:“难道你比他们更清楚怎么雕出这些地球仪?术业有专攻,专业的问题你能替他们解答?”

孟超来大惭,不敢再到朱瞻基面前表现,让出了位置。这种人在后世多了去,下属赶出一点成绩,他们就把功劳抢了放在自己身上。

朱瞻基虽然信奉水至清则无鱼,想要做事,不仅需要能做实事的人,也需要会来事的人,善于协调的人。

但是,该是谁的工作就该由谁来做,越殂代疱,以外行取代内行,却是要不得的。

三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起身,带着朱瞻基进了专门安放地球仪的仓库。

一进门,朱瞻基就被满屋子的地球仪给震住了,这何止三十多个,一百个都有了。虽然大的只有三十多个,但是小型的地球仪数量更多,不过很明显,做工也要差了许多。

这大的应该是这三个工匠雕刻的,小的是內监的工匠雕刻。

最大的地球仪直径超过了一米,最小的直径不过二十厘米左右,跟一个足球差不多大小。

上百个地球仪都被摆在青砖地上,下面还安装好了底座,每一个的做工都比朱瞻基雕刻的要好的多。

而且,在大明的地界,也被刻上了简易的地图。虽然比例稍微有点失调,但是各处的大概地形却没有错误。

朱瞻基在雕刻美洲的地图的时候,不小心在落基山脉上划破了一块,留下了一个缺口,他们也照样刻了下来,这就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了。

然后一个做工精细的小地球仪吸引住了朱瞻基的视线,这个小的地球仪一看就比其他的地球仪更精致,虽然小,但是表面的地形没有半点错误。

他抬头问道:“这个地球仪是谁雕刻的?”



第七十一章 反转

一位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闻言又要下拜,被朱瞻基叫住。“站着回话。”

这个男人才躬身作揖说道:“回禀殿下,此乃微臣所制。”

此人面相衰减,头发花白,这十个月的心理折磨,已经让他快要崩溃了。眼见朱瞻基喜欢他制作的地球仪,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不过朱瞻基不说话,他也不敢多说一句。

朱瞻基说道:“你的手艺远超他人,是我大明需要的人才。既然自称微臣,也应是工部官吏,报上名来。”

此人激动地说道:“微臣乃工部虞衡清吏司副使马致才,祖籍苏州,永乐三年因擅长祖传玉雕工艺被征用,永乐六年升副使至今。”

虞衡清吏司副使,这的确是一个芝麻官,因为这个职位是大明官吏最小的一级,从九品。

虽然这个职位已经不再算吏,能被称作官了,但是在朱瞻基面前,这个职位不值一提。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精通玉雕,这雕刻地球仪对你来说的确没有难度。不过能将如此国之重器复原的如此精细,也很难得了。副使这个职位,不足以表彰尔等功劳,此事我记在心里,回头给你记上一功。”

他们就是再迟钝,这个时候也都明白了过来,这次他们不仅不会死,还立下大功了。这十个月的担心受怕,这一刻变成了惊喜。

两个年级稍大的还好,那个三十左右的壮年,听到这个消息,竟然激动地昏了过去。

朱瞻基并没有见怪,任何人经历这样的大悲大喜,都会有些受不了,只是让人将他移到了屋外救治。

将已经雕刻好的地球仪都检查了一遍,凡是那位马致才雕刻的地球仪,无一不是最佳的,也被朱瞻基挑了出来。

他吩咐金阔和孟超来说道:“此地所有地球仪全部用布包住,然后送入宫中,待皇祖父分配。讲那个小一点的地球仪,送进兴庆宫。”

金阔是最求之不得地球仪的秘密能早日公开。因为这个秘密,他丢了宁波市舶司镇守太监的职位,只能在宫中养老,而这个秘密公开,他才真正脱离险境。

安排好了这些杂事,他才又回头跟马致才三人说道:“你三人此次立下大功,本应重赏,只是孤尚未亲政,所以你们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得到朝廷嘉赏。李亮……”

“奴婢在。”

“马致才赏银一百两,其余二人赏银六十两,另十人每人赏银三十两。”

赏银是今日来时就已经准备好的,听到朱瞻基的吩咐,一帮小太监立即将赏银发放到个人的手中。

众人纷纷跪拜谢恩,这个时候,他们最激动的不是得到赏银,而是不必被灭口了。

朱瞻基受了他们的大礼,这才又说道:“尔等所为,关系到国之机密,不得外泄。出宫之后,关于此间事物一概不准提起,否则我不治你们的罪,也有锦衣卫来治你们。”

三人立即又跪伏在地说道:“我等蒙受皇恩,绝不敢忘。”

朱瞻基又看了看马致才,这个人有一手精湛的手工技能,而他身边就缺一个这样的人来帮他制作一些模型,所以这个时候也有了将他笼络住的想法。

不过,没有争取朱棣的同意,他什么事都不能做。

毕竟,再小的官也是官,还是工部的官。

从这件事,他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思维里有了一个误区。那就是他总是想要笼络人才,却没有注意到,其实在如今的太监里面,其实也有许多的专业技术人才。

别的不说,光是这三万多人的四司八局,几十家最先进的企业里面,还能找不出几个懂技术的吗?

大臣方面不能下手,但是內监这边朱棣已经授权给他,可以随意抽调人选组建技术团队了。

走出西安门的时候,马致才他们看着外面喧闹的街市,依旧有一种恍若隔生的感觉。

原以为这次注定是要被灭口,却没有想到,不仅没有被灭口,还得到了太孙的赏识。

能够活下命来,他们对身后跟着的几个锦衣卫小旗也没有平日的恐惧,反而有一种亲切感。

不管怎么说,太孙现在能厚待他们,只要他们不乱说话,泄露机密,锦衣卫也不会现在对他们下手。

跟另两位同僚分手,十个月没有回家,每个人心里都是归心似箭。他们这家主不在家,也不知道生死,还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

马致才的怀里抱着一百两白银,这可是六斤多重的银子,只能抱在怀里。要是平时,他肯定会担心无比,但是身后跟着两个锦衣卫,任谁也不敢图谋他的银子了。

因为世代祖传的玉雕技艺,马家在苏州虽然算不上大家族,但是家族规模也不算小。

也是因为薄有家资,所以马致才当初才一心入仕。只是他不擅交际,九年来也只混成了一个副使,算是勉强跨入了官员的级别。

有了这个身份,虽然在那些大人物面前不算什么,但是马家在苏州的产业倒也不怕那些地痞无赖的讹诈。

手里有钱,马致才当初就在安西门内城置办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临街还置办了几间门面,让家族的子侄们做一些玉雕生意。

“袁旗官,范旗官,鄙宅距离西安门还有三里路,不如找一架马车。”

两个锦衣卫的小旗得到了庄敬的交待,对他倒也客气。

袁旗官笑道:“那是求之不得,马副使尽管做主,我们客随主便。”

范旗官也笑着说道:“只要不嫌弃我们是恶客就好。”

“不敢,不敢。”

找了一架马车,不一会儿就回到了位于安西门内的夹山街,马致才专门看了一下自己家的店铺,却发现大门紧闭,登时心中一凉,不知道家中发生了什么事。

催促着马夫将马车停下,马致才顾不得跟两个锦衣卫再客气,就向着巷子里的家中小步跑去。

家中院子的大门倒是开着,里面却传来了一阵嘤嘤的哭声。守门的马三今年已经六十岁了,看到马致才,惊喜地叫道:“大老爷你……回来……了。”

没等他把话说完,马致才已经抱着银子冲了进去,只听见背后马三扯着喉咙大叫:“大老爷回来了!苍天有眼啊!”

还没有等马致才从前院跑进后院,只见一帮子侄就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帮女眷,看见面前出现的人的确是马致才,一个个都楞住了,然后才一个个跪了下去,喊父亲的喊父亲,喊大伯的喊大伯,留着眼泪笑了起来。

马致才惊讶问道:“发生何事,尔等何至于如此?”

话音未落,只见只的妻子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几个女儿连忙又去拉她起来,一个个也是喜极而泣。

看这场面乱糟糟的,马致才望向了他大儿子。“进儿,发生何事?”

马进眼眶还在红着,但是此时脸上却露出喜色。“就在方才不久,內监送过来了我们往日孝敬的银子,却也没有给一个明白话,我们还以为父亲遭遇不测了……”

马致才的心一酸,也差点要哭了起来。这十个月,从最开始看到那个地球仪,他就以为自己活不了啦。

人竟然是生活在一个大球上,而大明不代表整个天下,除了大明,世界还有那么大。

这绝对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消息,如果让人们知道自己只是住在一个球上,这个球还在转个不停,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发疯。

他不知道皇上他们是如何知道这个消息的,不过皇上是天子,肯定这是上天告诉皇上的。

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工匠,现在却知道了这个消息。虽然还有一丝幻想,但是他早已经认命了。

但是却没有想到今天太孙出现,竟然就放他们回家了。这个反转他还没有好好想过,不过,既然是太孙出面,想必也是太孙赦了他们的性命。

“我没事,今日见了太孙殿下,太孙殿下还对我赞赏有加,只是为父帮太孙做的事比较隐秘,才不能跟你们联络。彩儿,你们扶你娘亲先去休息,这一百两银子是殿下赏赐的,收起来。进儿,沏茶……”

好一会儿,院子里才镇定了下来。几个小一点的子侄也一直盯着被马致才迎进房内的两个锦衣卫,不明白他们这样的家庭,怎么会跟锦衣卫走的这么近。

马致才很清楚,如今虽然没有性命之危了,但是皇上的旨意没有下来,他们这件事就还没有完全定性,所以这段时间,自己也不能离开锦衣卫的视线。

将两个锦衣卫安置在了客房,他又叫进来了诸位子侄,除了他的三个儿子,还有专程从苏州赶过来的二弟家的马道,马迁,三弟家的马迪。

看着这一帮子侄,他的心里也是感叹万千,官场叵测,这次差点就要阴阳相隔。

不过若一人亡能换得一家旺,总是值得的。

就是不知道这次能落的一个什么结果,要是真的能够得到太孙的重用,这次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他向如今才十五岁的小侄儿马迪招了招手,这个侄儿是他最喜欢的,聪明伶俐,比他一帮哥哥都更有灵性。可惜的是他们这个家族不能参加科举,耽搁了他啊。

“迪儿,这次怎么是你来了京城?”



第七十二章 改进

马迪年方十五,还是个半大孩子,听到大伯父的问话,眼睛就红了起来。“伯父生死不知,侄儿如何能安心学习。”

马家能够发展到现在这么大,在京城都开了商铺,仰仗的就是这个因为技艺入仕的马致才。

他从小就对这个大伯父孺慕不已,也有追随大伯父脚步的想法。

大明朝士农工商都可以参加科举,只有娼、优、隶、卒这些家族不能参加科举。

马家读书入仕本无限制,但是苏州曾是张士诚的大本营,马家也被迫有从逆经历。

虽然新朝成立,没有过度追究,但是马家被判三代不得科举,到了马迪这一代也才是第三代。

想要入仕,依旧只能走靠技术入仕的道路。

马迪自小聪明伶俐,善于思考,比他那有些呆板的大哥更受家族宠爱。

其外祖松江于孝直在前元时期就是一界名***通算学。因家无男丁,为了他直接从松江搬到了苏州,只是为了教他成才。

马迪从小跟着于孝直学习了《杨辉算法》,元朝数学家朱世杰编撰的《算学启蒙》,还从于孝直那里学习了传自于西洋的《欧几里得几何》,并且展现了极高的数学天赋。

在年仅11岁时,他就通过计算,算出了三角形内交合为180°,并独立用公式证明。

这让于孝直老怀大慰,竟然因此乐极生悲,一命呜呼。

从那以后,马致才回乡接了这个侄儿来京城,亲自教他珠算和家族手艺,只望他能成为马家的千里马。

春节之前,他送了马家子孙回苏州过年,春节后就被召入宫中,后来还带信让他在老家安心读书,却没有想到,他如今又来京城。

听了马迪的话,马致才忍不住叹了口气,不忍责备他。“既然来了,就先安心学习两日,过两日我要考校于你。”

马迪骄傲地挺起了胸膛说道:“侄儿不怕考校。”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咚咚跑了出去。

“这孩子,一点也还不沉稳……”他心中挂念身体不算好的妻子,训导了其他子侄几句,就让他们散了。

这个时候,马迪又咚咚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千里镜说道:“伯父,你看,这是我做的千里镜,可否能让工部大人喜欢?”

千里镜在民间还属于军械,任何人不得私自藏匿。但是马致才不仅在工部效力,马家同时也是工部的供货商,供应的就是望远镜的镜片。

他的二弟如今接管了祖传的玉石作坊,马迪的父亲老三马致德则从小学习水晶打磨。

后来他又开办一家琉璃窑,烧制琉璃,供应工部。所以望远镜在其他家没有,在他的家里并不稀奇。

马致才拿过了侄儿递过来的望远镜,从外表看跟普通的望远镜并无区别,也不以为然,但是当他放到眼前的时候,就能看出这个望远镜的不同了。

首先,这个望远镜的倍数更大,望的更远,其次,也解决了望远镜的景象模糊问题。

大明最早的望远镜是太孙殿下发明的,据说是他拿着进贡的凸透镜,在太阳下烤蚂蚁的时候,偶然把两个镜片叠在一起,发现能把远处的景物拉近,所以让工部的工匠把两个凸透镜安装在一个空心直筒上,制作了第一个望远镜。

不过这样的望远镜看到的景象是颠倒的,而且镜像模糊。

后来经过各种试验,包括在两个镜片之间加一个凸透镜,加一个凹透镜等各种方法,终于解决了镜像颠倒问题。

但是,这样的望远镜取决于镜片的透明度。三层过滤和多层过滤,让制作出来的大部分望远镜都不合格,想获得一架望远镜,需要打磨师傅精挑细选,一个个地试。

这架望远镜却景象清晰,并且拉近的倍数也比马致才知道的要更大。作为一个技术专家,马致才一下子就忘记了妻子还在等他,拿着望远镜来到了屋外,望向了西北方的清凉山宝塔。

良久,他才放下了望远镜问道:“迪儿,可曾计算过倍数?”

马迪点了点头说道:“侄儿计算过,按照光线折射的比例,这架千里镜能达到四十倍的倍数。”

马致才倒吸了一口冷气,手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如今军中使用望远镜大多只有六七倍,少数能达到八倍到十倍。

而太孙当初为了鼓励他们制造出能看的更远的望远镜,曾亲口许诺若造出数十倍的望远镜会重赏。不仅有钱财奖励,甚至还能直接升官进爵。

他颤声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马迪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明有多大的影响,说道:“侄儿发现在两个镜片之间加一道镜片,虽然解决了倒影,却也让景象模糊。既然望远是通过光线折射,那么三棱镜的折射比凸透镜和凹透镜都好,所以侄儿自己打磨了一个三棱镜,装在了里面。”

马致才也精通技艺,马迪一说他就明白了过来。“好,好,好,迪儿不愧是我马家的千里马,这次你可是立下大功了。”

要不是家中还有两个锦衣卫,他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把这个望远镜进贡上去了。想到了两个锦衣卫,他也冷静了下来,现在还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置他们,有这个望远镜在手,他确信自己能保命了。

所以,这个望远镜暂时不要上交工部,等旨意下来的时候拿出来,关键时刻能救全家性命。

与马致才的患得患失,心神不定相比,纪纲却是陷入了狂喜之中。

去年投靠太孙,当时他也忧虑无比,生怕皇上一气之下就砍了他的头。

皇上如果要杀他,除了锦衣卫,几乎没有人会同情他,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恐怕都会放鞭炮庆祝。

但是,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本来就是要做孤臣的,他若是敢与文武大臣媾和,恐怕十年前他就完蛋了。

他很清楚自己无路可退,只能拼命向前冲,向前冲还有一点希望,敢停下来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他没有任何后路,而太孙,成为唯一的希望,现在希望终于变成了光明。

想要马儿跑,哪能马儿不吃草。

既然想要用纪纲,又要让他用心来做事,那么就必须给他一个希望。

所以,朱瞻基拿出了忽悠朱棣那一套,将自己想要开发日本银矿的计划泄露了给他,并且让他开始准备。

到了今天,朱瞻基也正式向他承诺,如果日本的石见银山是真实的,届时将会派他到日本主持大局,不会让他遭到朝堂文武大臣的追责和清算。

像他这样的恶人,还是把它放在日本祸害一下日本人吧。

得到了朱瞻基的承诺,纪纲这次是真的放下心来了。

这将近一年的时间,纪纲可以说是除了本职工作,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为朱瞻基做事上面。

从派驻使者前往高丽,东瀛,了解当地的政治环境,战争势力,到通查大明境内的所有商业大户,了解各种物资产出产量,销售渠道,甚至是加工工序。

身为太孙,朱瞻基只需要动动嘴,但是整个锦衣卫系统,已经忙了大半年了。

不过,取得的成绩也是喜人的。锦衣卫出面,如今大明的所有商人们没有一个敢反抗的,至于技术保密,在锦衣卫面前没有秘密。

也因此,朱瞻基的兴庆宫如今被各地汇总上来的情报,堆满了一间仓库。

光是一个陶瓷的不同烧制技术,就装了好几个大箱子,天南海北不同的窑洞烧制的陶瓷工艺,都被搜集了上来。

只是,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这种工艺都没有具体的量化标准,这也是整个东方工艺在几千年的历史中,都没有解决好的。

烧窑没有具体的时间,要看火候,温度没有具体的量化标准,也是要看火候。

不同的土质配方,也要看经验,就连往陶瓷上面着色,上釉,也都只是靠经验。

所以,即使拿到这些配方,也需要老师傅不停地研究,才有可能做出差不多的瓷器。

一模一样是不可能的,即使一个师傅做出来的不同的碗,都不可能看起来一样,总有一些差别。

朱瞻基很清楚,想要解决这些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因为最基础的标准都没有确定。

如今的度量衡其实比较混乱,有三进制,有十进制,而斤与两之间,是十六进制。

这就导致了在计算方面的困难,不懂一点数学,在古代连账都不会算。

朱瞻基没有想要全部改度量衡,这也不是他现在就能干的事。但是,为了便于统计,他还是拿出了从毫米到公里的长度度量。

等他当了皇帝,再把重量,容积,面积这些统计方式给全部拿出来。

地球仪已经制作出来了,朱瞻基也与司天监的人将地球划分24个时区,现在当然不是以伦敦为零度线了,而是以南京的皇宫为0度线。

经纬线的设定其实非常容易推定,因为一天的24小时是固定的,然后再把24节气,连同天上的星座,进行不同地点的测试,就能准确绘制出符合比例的地图。

当然,朱瞻基已经有些等不及了,他已经粗略地在地球仪上等分24条线,就能先把经度给划分好。

维度线就不用太急,让司天监的人慢慢推定就可以了。



第七十三章 升职

马致才一家的惶恐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第二天中午时分,两个太监就带着一队锦衣卫驾临位于夹山街的马宅。

作为一个刚入流的小官,马家还是第一次接旨,全家惶恐不已。还是在那个面相温和的太监指引下,才摆好了香案,全家老小近二十人,跪拜于院中。

而在院子外面,夹山街的邻居街坊也都是好奇无比,簇拥在了外面想要看热闹。

这里不是达官贵人们住的太平坊,长安坊,住的都是商人或者是小官吏,这么多年都没有遇到过內监亲自登门宣旨的事例。

“马家这可是烧了八辈子香啊,一个刚入流的小官,竟然能有泼天的荣耀,內监亲自登门宣旨。”

“谁说不是,这马致才过完年就被召入宫中,不知道是做了何事,得到如此赏识。”

“昨日马家还惶恐不一,我在家还听到他们后院哭哭啼啼,却没想到是马致才回来了,这一下子他们家可是飞黄腾达了。”

而马致才早就激动地浑身发抖,看到传旨太监的第一眼,他的心就落在了肚子里,只剩下了激动。

因为只有升官才会有內监传旨,要是贬谛抄家,像他这样的小官,根本不会有圣旨颁下。

迷迷糊糊地按照內监太监的指示,摆好了香案,跪在地上,仍然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旌奖贤劳,乃朝廷之著典。尔马氏致才,乃工部虞衡清吏司副使,领太孙命,燃薪达旦,鞠躬尽力,实乃人臣之典范。兹特授尔为工部营缮所所副,尔灵不昧,其尚知荣。另加附太孙命下听令,钦此。”

从九品的副使,直接阙升正七品的所副,马致才一时之间恍若梦中,以至于根本没有听清楚最后一句的内容。

一直到颁旨太监合上了圣旨,说道:“马所副,领旨吧。”

他才清醒了过来,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颁旨太监这才笑道:“恭喜马所副了,以后能跟在太孙后面做事,只要尽心尽力,太孙殿下绝不会屈了你的才能。”

他啊了一声,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是对方显然是经常颁旨,知道许多人因为领旨的时候情绪激动,根本没有听清圣旨的内容。

所以他也不以为怪,笑道:“皇上的意思是,所副虽然领了工部的职位,但是只需要去报备一下就好了,以后大人主要是跟太孙殿下做事,为太孙效劳。”

一个工部的七品所副,不要说太孙,就是工部的大人也没有几个能记得住。但是一个是能跟在太孙面前效力的所副,这可是一步登天的荣耀啊!

马致才这一下更惊讶了,愣在了那里,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到了太孙的赏识。

那个面容温和的年轻太监笑道:“马所副,咱家是太孙殿下面前效力的李亮,殿下知你技艺精湛,面前也缺一个像你这样的工匠,所以让咱家来跟你先通告一声。过年你就被圈在禁中,这一年来,你也受苦了,所以去了工部报备,就暂时在家休养。待来年过了元宵节,咱家再来寻你,有事交于你做。”

现在也才十月下旬,距离过年还有两个多月,等过了十五再去做事,等于有三个月的假。

得知面前这位是太孙面前得用的太监,马致才不敢怠慢,跪伏叩首说道:“微臣致才不才,得蒙太孙殿下赏识,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李亮呵呵笑道:“咱家借用殿下经常说的一句话来告诫所副,吾用尔等,尽心尽力足以,死而后已就不必了。以后我们同为殿下效力,互通有无,携手并进。”

“微臣不敢与太监并举,愿附骥之尾。”

李亮受到他的吹捧,笑的更开心了。“咱家还只是个少监,不敢当太监之说。马所副起身吧,咱家也不敢受你如此大礼。”

昨日还惶惶不可终日,今日却加官进爵,从末流的小官,直接越了五级,变成了一个正七品。

京官大半级,以后回乡见了县令,不仅不需要再去走关系,对方还要上门拜见他了。

不过,他也清楚了,虽然这一下子升了五级,这个职位怕是在工部管不了事,以后主要还是在太孙殿下面前效力。

不过,能在太孙殿下面前效力,这比在工部当一个五品大员,还要更光彩。

马家世代经商,虽然不能说大富大贵,但是家资颇丰。马氏夫人见自己的丈夫高兴的神魂不定,连忙安排了大儿子马进去拿了一盘五两的银元宝出来分发。

每个随队的锦衣卫一人五两,领头两位一人十两,至于两个宣旨的太监,每人二十两。

如今还是明初,大明缺金少银,这份孝敬已经不算小了,所有人也都格外满意。

一直到他们要告辞离开,马迪眼见自己的大伯父还没平静下来,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衣襟,小声说道:“伯父,千里镜。”

马致才这才如梦初醒,大声说道:“李少监请留步,我有宝器要献于殿下!”

李亮楞了一下,站住了脚步笑道:“能被称作宝器,咱家的好奇心也被勾了上来,不知是何宝器?”

马致才躬身说道:“此乃微臣侄儿所制望远镜……”

李亮有些失望,说道:“你应知望远镜是谁发明的吧?此物在民间稀奇,在殿下面前……”

马致才定了定神,说道:“微臣侄儿此望远镜,可达四十倍效果。”

李亮一楞,作为朱瞻基的身边人,他很清楚朱瞻基对新技术的重视,今日出宫的时候,太孙就在兴庆宫整理各地统计上来的新技术,如果真是四十倍的望远镜,那可是大功一件。

“此言当真?”

“不敢有瞒。”

李亮回转身来,呵呵笑道:“既然如此,请拿出来一观,若真是如此,殿下当有厚赏。”

兴庆宫内,除了原本属于兴庆宫的太监,还有司礼监从全国各地抽调的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的太监们。

数百人集中在兴庆宫的附殿里,将来自全国各地统计的各商业家族,更行业类型,各技术种类,统一进行分门别类,然后统计出来。

这项工作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在朱瞻基刚回到北平的时候,就已经传令让內监进行统计了。

但是,一个多月来,这些资料都还没有被统计完。特别是关于技术方面的整理,想要把各种不同的技术,系统地整理出来,一两年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就足以让人满意了。

想要在这个时间开创初级的工业基础,朱瞻基必须对这个时代的技术能力有一个大致的了解。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不仅能够培养出一批善于查账的下属,还能挑选一些具有工业开拓基础的技术人员,这些人将会变成技术传播的种子。

但是,该如何协调这里面的利益,朱瞻基还没有想好。

只要是工业,不管有多么简略,多么基础,都会涉及到竞争和利益。

就比如王家和张家都印染的,两家各有千秋。王家的技术人才不可能会甘心为张家出力,张家的也不可能甘心自己的技术被王家学去。

这些技术整理出来,又该如何推广,涉及的利益分配问题会更多。

如今也没有后世的通讯和运输条件,如果用国有企业的方式来引导,只会养出一个个蛀虫。

而且垄断模式形成之后,长期以来,这种技术的改进就会停滞,一个个只会学会吃棺材本了。

想要技术革新,想要商业兴旺,想要推广科技的进步,私营经济是最好的促进。

但是,私营经济不利于国家统一资源,增强竞争力。何况,如今的人,对国家和民族的的认可,远远不如后世,大部分都是以家族为大。

这样发展下去,只会像后世的山西蝗商一样,成为国家和民族的蛀虫。

一切的根源都是制度的奠定,没有一个好的制度,每一家按照不同的模式来发展,虽然百花齐放,但是却都不会发挥出最大的竞争力。

所有的事务杂乱无章,一时之间让朱瞻基甚至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实在是,需要改变的地方太多了啊!

而他现在不是皇帝,想要从根本制度上来改变,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当上的皇帝,那个时候,他面对的阻力也会更大。

现在还有朱棣帮他挡风遮雨,承担压力,而那个时候,他将直接面对文官阶层的阻力了。

事情还是要一件件来做,想的太多也是没用的事。

拿起了一叠关于江南丝绸行业整体规模的统计,朱瞻基认真地看了起来。

丝绸,瓷器,铁器,茶叶,白纸,这是大明对外贸易的五大品种。丝绸,瓷器和茶叶不用说了,即使在后世,朱瞻基也知道这几个贸易品种的规模。

但是来到这个时代以后,朱瞻基才发现,铁器和白纸,在这个时代的销量,也绝对不小。

白纸主要销往东瀛和朝鲜,那里的文人阶层,对产自大明的白纸需求极大,甚至供不应求。

而铁器不仅仅只有兵器,菜刀和铁锅都是。而出口销量最大的就是朱瞻基从来没有关注过的铁锅。



第七十四章 相见

特别是在东南亚地区,那里各个海岛林立,近似于原始社会。大部分人靠天吃饭,他们几乎完全没有追求,科技发展近似于无。

所以除了简单的工具,制造不出来任何复杂工艺的产品。而铁锅是他们最需要的产品,对铁锅的需求惊人,看似简单的铁锅,是那里需求最大的东西。

没有饭碗,杯碟,他们可以用树叶,树枝来吃饭,但是没有铁锅,他们就很难把饭做熟。

通过历年出口,以及內监派驻人员对那边的了解,朱瞻基也初步了解了南洋各国的需求。

总之一句话,只要是大明的产品,就没有一个国家不需要的,无非只是价钱高低,利润多少而已。

从十年前第一次下西洋,朱棣受到朱瞻基的影响,接受了第一笔赔偿,决定发展商业。后面的这几次,每次出海,內监都会把大船装满各种商品,而船队后面,也会跟着众多勋贵以及大臣们派的商船。

跟原本的历史相比,目前商业环境宽松了许多。但是,依旧是只有关系比较硬的人能参与海贸,那些普通民众,只能选择把货物卖给达官贵族们,才有希望卖出海。

这种垄断当然是不利于商业发展,但是在目前的大明来说,朱棣能允许除了內监之外的达官贵族参与海贸,本身就是进步。

而与大明关系最紧密的朝鲜和东瀛,这两个也是大明的最大贸易国,依旧被內监紧紧把控。

没有任何人能单独做这两个国家的贸易,只能通过整个內监系统来运营。这些年,内库充裕,主要就是靠的这些贸易盈利和关税。

不过朱棣大手大脚惯了,这些钱几乎都被他又花了出去,光是修建一个武当山道宫,就要花三百万两白银。

而这还不是大头,因为修长城花的钱更多。这次还是因为打了一个大胜仗,加上在草原发现了铜山,他才决定把修长城的人工调集到草原上去修路。

对于朱瞻基来说,他一致认为长城的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漫长的边境线,靠防哪里防得住?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只有利用一切手段,瓦解敌对势力,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

所以,这次在草原上发现了铜山,这庞大的利益让朱棣,让军队将士都舍不得放弃,他们才会下定决心,将自己的势力一直拓展到草原腹心去。

当然,更主要的是利益,是成本,解决了成本问题,这个时候的大明,不会畏惧任何敌人。

抱着统计的资料走神,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朱瞻基抬起头来,很快就看到李亮兴致高昂地冲了进来。“殿下,大喜。马副使,不……是马所副向太孙殿下贡献新式望远镜,据说能达到四十倍!”

朱瞻基心中一动,站起身来,望向了他后面跟着的刘万,说道:“拿来我看看。”

抱着盒子的刘万立即走到近前,将盒子放在了朱瞻基面前的矮几上,然后打开了盒子。

初一咋看,这个望远镜与现在的望远镜区别不大,但是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知道这种东西,可不能只看外表。

将这个望远镜拿在了手里,朱瞻基望向了宫墙外永寿宫院中的一棵大树。

望远镜的效果不错,但是就是镜头抖动的厉害。

这是正常的,不管是折射望远镜,还是反射望远镜,倍数越高,对稳定的要求也就越高。

像那种天文望远镜,根本不能用手拿,否则根本什么都看不清。需要安装一个底座,才能慢慢调整到最佳视角。

一点微小的难以察觉的颤动,对于几十倍的望远镜来说,就是几十倍的颤抖效果。

所以哪怕是军用望远镜,最多也就是十倍二十倍,再高的倍数,就不适用了。

朱瞻基又坐了下来,李亮他们立刻识趣地退到了旁边,让出了视线。

朱瞻基将一支手臂放在桌面上当支撑,然后对准了那棵树,开始慢慢调整镜头。

他长期练武,稳定性很好,也让镜头的抖动不是那么厉害。

镜头拉近了,看清了,清晰度还不错,这也让他很好奇,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

他在前世的时候,小时候也没有接触过望远镜,后来就是军营里面装备了各种望远镜,却也没有闲心去拆开看看什么原理。

他只是知道凸透镜和凹透镜能组成望远镜,凸透镜和凸透镜也能组成望远镜,但是具体原理一点不懂。

他虽然挂了一个发明望远镜的名声,但是望远镜的改进,实际上还是工部的工匠们一点一点试验出来的。

比如他最开始研究出来的望远镜,看出去的景色都是上下颠倒的,虽然能当望远镜用,但是看东西很费力。

后来还是工匠们利用光线折射的原理,加一个凸透镜,增加一道折射,才解决了这个问题。

而现在的镜头不仅看的更加清晰,也没有颠倒的镜像,所以就让他比较好奇了。

放下了望远镜,他问道:“你刚才说,是马副使制造出来的?他不是昨日刚回家吗?”

李亮笑道:“虽然是马所副贡献的,却不是他研制的,研制这个望远镜的人是马所副的侄子,比殿下还要小一岁呢!”

朱瞻基这才有了一丝好奇,笑道:“想必你也把他了解清楚了,回禀上来吧!”

李亮把马致才一家的情况做了一番介绍,见朱瞻基对马迪感兴趣,也把马迪精通算学,虽然才十五岁但是这个望远镜却是他独自发明的,介绍了一番。

“他们是外臣,不能入宫,所以奴婢今日并没有带他们回来,入宫殿下想要见他们,奴婢立刻安排。”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我明日准备去农庄检阅幼军,就让他们叔侄明日到农庄见我吧。”

第二日,朱瞻基在农庄见到了比他还小一岁的马迪。

十五岁的马迪相貌清秀,如今还没有束发,看起来像个小女孩。而他的神情也像极了一个游侠恐惧,有些好奇的小女孩。

一板一眼地跟着他的伯父行了个大礼,朱瞻基赐坐之后,他才敢抬头偷偷地看向朱瞻基。

除了缺一副眼镜,头发长了一点,他跟后世的一个初中生区别不大。

如果只是看他本人,很难相信他竟然精通算学,能独立推算出三角内和的方程式。而且能根据光线的折射原理,计算出望远镜的倍数。

特别是后面一点,朱瞻基现在自己都算不出来。

他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六分仪的计算公式,海洋航行的港口距离测试公式,因为这是当初当一个船长,必须要精通的。除了这些,他最多也就还记得几个方程式,剩下的全部忘记光了。

他和声和气地问道:“马迪,昨日你跟李少监说自己精通《杨辉算法》,《算学启蒙》,此言可是真的?”

他立即站起身来,躬身作揖说道:“小民不敢有欺。家外祖于公乃杂家之后,于家在前宋时期一路南退到福建一带,但是最终国破家亡,于家最终也难免落入元人之手。不过依靠祖传算学,在前元时期,也能以此谋生。家外祖这一系就是前元时期被元人移居松江,帮助他们统计海贸获利。

小民家居姑苏,因曾向大周进贡,被判附逆,不得科举,家外祖无后,待小民如同己孙,将家传算学,包括前元搜集的《欧几里得几何》授予小民。”

精通数学,并且家学渊源,又会打磨水晶,琉璃,还会加工雕刻,这一家子,还真的是朱瞻基现在急需的人才。

随后朱瞻基又问了他是如何改进望远镜的,听说在望远镜里面还要加上一个三棱镜,朱瞻基也有些懵逼了,他以前没有拆过望远镜,根本不知道望远镜里面还要加这样一个配件。

不懂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也不再去想。试了一个眼色,他把自己以前抄录下来的不多的几个方程式让刘万递给了他。“既然如此,我也考你一考,如果能让我满意,帮你们除了罪籍,也有可能。”

他大惊之下抬起了头,看着朱瞻基满眼的惊喜。“殿下,小民愿意一试。”

马致才想要提醒自己的侄儿一下,却又不敢开口。

所谓附逆,罪籍,除了不能科考,其实整个苏州府并没有多少人在乎。因为大半个苏州府的人,都是罪籍。

也因此,一个苏州府,承担了整个大明将近一成的税负,这是当初太祖因为苏州府都支持大周的惩罚。

他被征用了九年,才由民入流,担任从九品的副使,也跟他的身份有关系。但是,他现在已经变成官了,虽然是最末流的官,这个罪籍其实就相当于已经取消了。

马迪虽然聪明,但是从小没有学过四书五经,没有学过八股,如今想学也已经晚了。

现在再去学习四书五经,参加科考,还不如借着望远镜的机会直接为马迪谋一个出身。

所以,马迪没有想清楚这里面的门道,但是对一辈子都在研究这些问题,想要尽快脱籍的人来说,一瞬间就想明白了。

太孙这个承诺对其他家族可能是大恩大德,但是对马家来说,最多只是锦上添花,没有实际好处。

不过,侄儿的赤子之心说不定更能讨太孙满意,所以不提其他条件说不定结果会更好。

(先申明,主角虽然叫朱瞻基,但是绝不搞那个基。嘿嘿)



第七十五章 任务

等马迪接过了刘万递过去的方程式,朱瞻基又跟马致才说道:“原本准备过年之后再劳驾马所副,不过今日既然来了,我也带马所副看看我这里的收藏,以后,这些东西传播出去,还要依靠马所副的手艺。”

“不敢当殿下说,微臣这条命就是殿下给的,自当愿鞠躬尽瘁。”

这个时代的人啊,动不动就说死,这一点真的是怎么也纠正不过来。朱瞻基索性当没有听见,率先走出了这间屋子。

马迪看了看手里的方程式,又看了看自己的伯父。马致才也不敢多说话,只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色,轻轻点了点头,连忙跟着出了屋子。

就在这一排房子的后面,两排房子之间,夹了一个大仓库。仓库的大门紧锁,以马致才看来,最少有半年以上没有打开过了。

那个叫刘万的小太监拿出了一把钥匙,试了几次,才打开了铜锁。

然后两个小太监合力拉开了这两扇铁门。

朱瞻基站在门口看了看,虽然奖金一年的时间没有打开过,但是因为屋子的封闭性比较好,里面的灰尘也不算多。

李亮轻声说道:“殿下,我们先清理一下,你再进来吧!”

“没事,我只是带马所副看看环境,让他知道今后要做什么事,也有所准备。”

马致才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以为这是一间放置什么物品的仓库,却没有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木工作坊。

除了工具更加精巧一些,一些工具不同,这里面的摆设,跟他自己的作坊没有太大区别。

而且,这里面的摆设也有些杂乱无章。各种不同的木料,制作出来的各种不同的模型,堆的到处都是。

难道太孙殿下有做木工的嗜好他第一时间如此之想,但是又自我否定了,因为从来没有这方面的传言啊!

等他再看仔细一些,发现这里面的所有模型自己几乎都不认识,各种不同的木料也看不出是做什么用途。

在屋子的一角,他还看见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风筝,只是没有尾巴,也不知道这样的风筝能不能飞上天。

朱瞻基走到了一个大柜子的前面,亲手拿出了钥匙,打开了柜门。“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工作台上。”

几个小太监清理桌面,然后拿出了柜子里被各种布包着的物品,这个物品各种各样,马致才也不能看出是什么东西来。

然后,朱瞻基向他招了招手,他连忙走到近前,屏住呼吸,看着朱瞻基打开了这些布包。

第一个被朱瞻基拿出来的是一把直尺,这条直尺大约三尺长短,上面被标注了一条条小型的直杠。

随后,又是一把角尺,然后还有一把木制圆规,游标卡尺,等各种度量工具。

相比屋子里的其他试验品,朱瞻基最重视的就是这最简单工具,因为这些才是工业发展的基础标准。

只是,想要推广这些标准,直接拿出后世的标准是不行的,他必须要在如今的度量基础上,加以改进和整合,才能让所有人接受,

后世的米,原本是巴黎到北极的千万分之一,后来又改成了光速的大约三十万分之一。

这两个标准朱瞻基当然不会采用,也无法采用,所以直接采用了如今的大明度量标准。

大明并没有米这个标准,从大到小,分别是里,引,丈,尺,寸,分,厘,毫,丝,忽,微,纤。

除了引是十五进制之外,其余都是十进制,这个标准其实已经与后世相差不大。

但是,唯一缺少的就是米这个最常用,也最容易作为度量标准的尺寸。

而且,明朝的里与后世相差也不大,大约是后世的530米左右,这个标准是根据周制一直流传下来的,有很广泛的群众基础。

所以,朱瞻基根本不用拿出后世的标准,只需要在现有的基础上,增加两个度量单位就可以了。

这两个度量单位,一个是公里,一个是米。

加上这两个度量单位,整个长度的度量衡,就能形成完整的十进制系统。

虽然现在的米比后世的米稍微长了大约百分之六,但是在后世的米还没有出现之前,大明的米就能成为后世通用标准。

马致才就是搞这一行的,所以朱瞻基只是简单一说,他就完全明白了过来。并且根据这个米的标准,很容易就换算出了面积,地积,体积的新标准。

因为是完整的十进制,所以在计算的时候,就比原来的标准更容易计算。

朱瞻基这才说道:“我需要你严格根据现有的里的标准,制定出精确的米,分米,厘米,毫米标准,这应该不困难吧”

马致才躬身说道:“殿下已经给出了划分的标准,微臣只是简单刻画,完全没有问题。”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自秦皇统一天下度量衡,这一千多年,度量衡屡屡扩大,原来的的一丈只有两米多一点,如今却已经到了三米多。我们现在就是要制定一套十进制的度量标准,并且通用全国,甚至全世界。”

马致才问道:“殿下,微臣只是一个工匠,虽然能做出符合殿下要求的米尺,但是,推广这方面,微臣似乎并没有能力。”

朱瞻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推广不需要你,甚至制定这个标准也不需要你,我让你现在熟悉这些,只是要你帮我做出符合我心意的一些模型。请跟我来……”

来到他自己制作的那个滑翔翼的前面,朱瞻基叹了口气,说道:“这是一个仿照鸟儿翅膀制造的大伞,希望能够飞上天去,但是,现在还有许多地方不合格,所以我希望你能帮我完成它。”

上天……

马致才有些无语了,要不是眼前的人是太孙,他都要恨不得直斥异想天开了。

从远古时期,人类无一不怀着上天入地的梦想,但是一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做到。

就在二十年前的洪武二十八年,一个叫万虎的富家子。他在一把座椅的背后,装上47枚当时可能买到的最大火箭。然后把自己捆绑在椅子上,两只手各拿一个大风筝。

飞鸟状的飞行器被安放在山头上,万户让人同时点燃47枚火箭,其目的是借着火箭向前推进的动力,加上风筝的上升力量及平衡作用飞向天空。于是,喷着火焰的“飞鸟”带着万户离开山头冲向半空。然而不久,火光消失,飞鸟翻滚着摔在山脚之下,万户也因此丧生。

他颤抖着声音说道:“殿下,如此行为可是冒险,殿下千金之躯,不可不慎重。”

朱瞻基笑道:“孤只是让你完善这个翅膀,并没有说孤要上天。”

他迟疑了一下,围着这个翅膀看了半晌才问道:“微臣看这个翅膀做工精细,用料讲究,不知哪里还需要完善”

“主控制杆的强度和各个部位连接的韧度。”

在前世,朱瞻基没事也玩过几次滑翔伞和滑翔翼。滑翔伞是不要想了,因为如今并没有能够制作滑翔伞的防风布,那个需要存储空气,设计风流导向,朱瞻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根本无法防制。

但是滑翔翼结构简单,防制就简单多了。现在的关键问题就是材料工艺达不到。

滑翔翼的布料可以采用如今南粤出产的莨绸。这种莨绸采用原始工艺,以家蚕丝为原料,在提花手拉机上织成平纹织物后,用特有的一种植物——薯莨的块茎汁液多次进行浸渍、晾晒后,使织物附着一层黄棕色的胶状物。

再用含有高价铁离子的塘泥均匀涂覆于织物表面,反复多次晾晒、水洗后制成正面黑色、底面咖啡色的面料,是一种昂贵的纱绸制品,被视为中国丝绸的上等佳品

这种莨绸经过六大步骤,三十六道工艺反复炼制,具有防风,防水,韧性和抗撕裂能力都达到一个极高水准的标准。

布料问题解决了,但是,制作滑翔翼的主骨架的材料,主承力支架的材料工艺,在这个时代很难解决。

用钢铁制品是不可能的,因为这种重量根本不可能飞的起来。但是不用钢铁制品,用木料或者竹子,遇到大风的时候,抗压能力达不到标准。

所以这个模型朱瞻基早就制造出来了,却无法使用。

而除了这个滑翔翼,这个仓库里面还有他制作的轴承模型,这是工业时代最主要的配件,几乎所有的传动装置上,轴承都是必不可少的。

而想制作轴承,最主要的就是钢珠的制造和卡槽的打磨,这不仅需要工艺,更需要改进材质。

朱瞻基还指望马致才能够制作出一些倒铸模具,解决工艺问题。

除了这些,还有简易传动车床,钻床等模型,这些都需要马致才先要制造出样品来。

而马致才看到这些,虽然很多东西并不知道其作用,但是也明白,这正是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脱离官场的倾轧,还能得到太孙的赏识,更能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他恭敬说道:“殿下,微臣不需休息,现在就想即刻上任。”

朱瞻基呵呵笑道:“不用急,以后会有无数的事情交由你做,但是,你所做的一切,绝不可外泄。”

“微臣谨记在心,绝不外泄!不过……”马致才狠了狠心,说道:“微臣侄儿……”

朱瞻基却笑道:“孤求才若渴,不会亏待了他。”



第七十六章 倭寇

一个怯怯的声音传了过来。“太孙……殿下,小民做完了。”

朱瞻基楞了一下,回首看着门口的马迪,心中满是震撼。“你全部做完了?”

他对数学本来就不精通,能记得的方程式都是自己比较熟悉的,其中有几个都是多元一次方程式。

比如测定亚洲和南美洲之间的航行时间,这可不是在平面在上测试,因为地球是一个圆形,两点之间并不是直线最近。

这里面要考虑弧线变化,时区变化,航行速度,才能精确计算出两点直线航行的时间以及抵达时间。

即使在现代,一个大学生想要准确计算出各种条件下的结果,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别说现在的人了。

而现在时间才过去了不到一个时辰,他就把十几道题全部解了出来。

看着这个有些怯懦的小家伙,朱瞻基真的有一种如获至宝的感觉。

“快拿来我看看……”

十几道题目都整整齐齐地写出了答案,虽然中间所有解题方式朱瞻基有些也看不懂,但是结果无一错误。

在这个时代,想要找文采斐然的人,一找一大把,但是像马迪这样的数学高手,几乎没有。

数学是理科的基础,在科技发展的过程中,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但是中国古代,虽然数学的发展在元代以前取得的成绩非常大。但是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对数学过分的轻视使得科技的进步变得举步维艰。

从中国古代的科技成就可以明显看出,数学和人文科技一样大多数都是注重直观的总结、经验的归纳,而缺少严谨的思维与逻辑。

这也是许多人评价中国古代只有算数,没有数学的根本原因。

算出一个结果,所有动算数的人都有可能做的到,但是,没有一个人能整理出相应的逻辑关系,这是一种悲哀。

所以,朱瞻基对马迪这样的人很重视,特别是,他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还具有可塑性。

抬起头来,朱瞻基看着马迪,笑了起来说道:“孤的幼军如今还缺一个数学教习,你愿意来幼军吗?来了之后,除了担任教习,你还需要跟他们一起学习和训练。”

马迪看了看马致才,连忙拱手作揖说道:“小民愿意。”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那好,明日你就搬到农庄来住,跟他们一起训练,同时,准备一下你的数学知识体系,由浅到深教会这些幼军。你如今才十五岁,待你束发,孤会给你一个好前程。”

朱瞻基的幼军如今可成了一个香馍馍,因为在北征过程中发挥出来的巨大作用,将近两百个幼军全部被要走。

但是这还不够,全大明不算卫所,就有两百七十多个军卫,一百多万大军,加上卫所,军队人数超过了两百八十万。

等于说,幼军的这不到两百人,连一半的缺口都没有填满。

他们又注意到了朱瞻基在农庄还剩下的这四百多个幼军,哪怕丙子连的人还不当大用,但是已经训练了四年的乙字连,如今也已出师了。

但是这个时候,朱瞻基毫不犹豫地全部拒绝了。

这些人在国内战场可以发挥的作用,远远不如在海外。因为北疆草原的地形总有人知道,但是如果大明想要开发海外,任何一个地区,都需要从头摸索。

而测绘海外的地形图,才是朱瞻基更重视的。

所以乙字连这些人,他将会在去东瀛的时候全部带上,首先将测绘出东瀛的全部地形图。

至于以后,也会将他们全部派驻到海外去。南亚的各国,各个海岛,包括澳洲在内,以后需要的将会是上万名这样的专业测绘人员。

目前大明儒学之外的显学学习氛围最浓的就是他的幼军,他们只要会识字就够了,不学四书五经,学习的都是将在生活中,战争中能实际用的上的知识。

让十五岁的马迪教导幼军数学知识的同时,也学习朱瞻基为幼军制定的课程,让他接受新式教育,从思想上来改变他。

马迪显然还不清楚朱瞻基的目的,为能受到朱瞻基的重视而高兴。而这个仓库里面的一切,也让他非常有兴趣。

当他知道自己的叔叔以后将会在这里工作,帮助朱瞻基制作各种模型,他也恳请说道:“殿下,小民自幼随父做工,也精通奇技淫巧,望殿下能允许小民随伯父为殿下效力。”

朱瞻基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而是问道:“你也真的跟那些腐儒一样认为,这些都是奇技淫巧吗?”

马迪不敢说话了,他看了看自己的伯父,自己的伯父也愣住了,周南硬着头皮说道:“古书都言此为奇技淫巧,所以小民也才如此说。”

朱瞻基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你的请求孤允了,这个问题,你好好考虑考虑,待以后孤再问你。”

中午,朱瞻基检阅了乙字连的训练。一帮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原本并没有一个清晰的人生目标,但是甲字连的两百人如今都获得了一个很好的结果,一个个从小兵变成了军队的中层干部,享尽荣耀。

他们的事例也激励了这一帮年轻人,只要好好训练,以后就不愁没有一个好出身,让他们这些孤儿,无一不想在朱瞻基面前好好表现一把。

而他们接受的特种作战训练技巧,地形测绘技术,包括使用简单的工具制作六分仪,进行测角定位,让初次见识到这种新技术的马迪兴奋不已。

他出身匠人世家,对所有的新技术都充满兴趣,又善于思考,所以才能想到通过三棱镜来增加望远镜的效果。

六分仪这种简单的装置,却包括了光学,物理,数学,天文方面的学术综合。

他跟那些幼军的成员不一样,那些只是知其然,而他,却是想要知其所以然。

他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新的人生价值。

朱瞻基的好心情在接到一份来自锦衣卫的情报后,被破坏了。

十月初六,也就是大军刚回返应天府的这一天,朝鲜东南沿海又遭遇了倭寇上岸劫掠,而十月十五,他从东瀛返回宁波的船队也遇到了海盗的船只,虽然对方并没有敢对他的船下手,但是海盗的重新出现让他也对目前的大明海疆安全有了新的担忧。

这些海盗如今一路南行,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什么地方上岸,而这批蝗虫的战斗力相当于这个时代的特种兵。

沿海的卫所军却又相当于这个时代的民兵,所以,想要依靠民兵来对付神出鬼没的特种兵,还是有一些难度的。

他看向送信过来的锦衣卫千总曹旭:“指挥使大人如今在何处?”

“大人接到情报就已经进宫,让卑职前来给殿下送信。”

检阅已经基本结束,朱瞻基跟陈礼说道:“幼军训练结果让孤还是满意的,今日杀两头猪,晚上给士兵加餐。今日各个单项的前三名,各赏银二两,其余士兵一人五百钱。”

众将士闻言雀跃不已,整齐下拜,拜谢朱瞻基。

安排好了农庄的事务,朱瞻基才带着马家叔侄一起回城。在东华门分开后,朱瞻基有些迫不及待地返回了皇宫。

他一直在考虑该如何对东瀛下手,想要寻找一个对东瀛下手的机会。没有一个合适的借口,就要对东瀛下手,不要说文武大臣,就是朱棣也不会同意。

而现在不用他特意去创造,机会就来了。

只要能说服朱棣,他就能借着这个机会,展开对东瀛的行动了。

而朱棣不难说服。虽然东瀛是不征之国,但是只要有一块遮羞布,朱棣也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因为在地球仪上,朱瞻基标注的那个银山,可是让他心动不已。

在他们北征的时候,锦衣卫的探子就已经在出云国那里找到了那座银山,虽然还不确定储量有没有“麦哲伦”说的那么大,但是足以让朱棣心动了。

有了那座银山,大明以后就再也不会缺银子了。

皇宫南部是锦衣卫和內监共同巡视,朱瞻基一进宫门,就问值守的大汉将军王礼:“指挥使出宫了吗?”

“禀殿下,指挥使大人在武英殿,尚未出宫。”

朱棣的行踪,除了贴身太监,任何人不能窥探,也不能刻意去问。但是纪纲既然入了宫,还没有出去的话,问他的行踪就可以了。

大发了两个师父回去,朱瞻基带着李亮他们沿着皇宫小河边的林荫道来到了武英殿,却发现这里依旧有不少文武大臣。

这个时候,朱瞻基身为太孙也不能进去,只能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先返回了兴庆宫。

不过走的时候,他把李亮留了下来,只有他,才有资格跟朱棣说话。

“金大伴,给我把东瀛的情报全部搬出来,孤要认真看一遍。”

不一会儿,金阔就带着八个小太监,抬出了四箱资料。“殿下,关于东瀛的情报全在这里,一箱是锦衣卫汇报上来的,另外三箱是內监过去跟东瀛贸易期间搜集的信息。”

“多安排几个人,把关于出云国,室町幕府和倭寇的情报找出来。”

(今日进山,明日更新可能会延误,先跟大家请一下假,待在山里安顿好了,老妖专心码字。)



第七十七章 问言

在大明开国之初,东方的邻居也正陷入激烈的纷争之中。南北朝的战争让整个国家都陷入了衰退,无数人流离失所,不得不成为明朝海盗的雇佣军,转过来在大明沿海烧杀抢掠。

从洪武时起,明朝致力于加强海防,在洪武后期,因为流离到东海的张士诚集团覆灭,加上室町幕府的足利义满终于结束了南北战争,所以大明的海盗,包括倭寇几乎绝迹。

足利义满此人也算是个能人,狠人,被视为室町幕府的开创者。他同时痴迷大明文化,除了主宅采用大明风格。同时搜求大明珍宝、商品、书画。

他还广集汉学造诣深厚学者及画家,为其从事文学研究、出版事业提供优良条件,从而形成中国风格明显的北山文化。

除了文化方面,他在经济方面除繁荣本国商品经济外,努力发展明日贸易。

建文三年,遣使祖阿与肥富赴明,在国书中奉明正朔,称臣纳贡,建立明日贸易关系。

永乐元年,朱棣称帝。明日贸易关系进一步扩大,形成十年一贡的进贡贸易,又称勘合贸易的明日官方贸易关系。

在大明主动敞开国门,允许东瀛有条件的进行贸易的时候,足利义满开始负责对东瀛国内那些倭寇的清剿。

东瀛的倭寇没有生存的土壤,加上大明海军势力的扩张,这已经有十几年,从来没有出现过倭寇了。

但是,永乐六年,在他去世以后,他的庶子足利义持继承了将军一职。因为足利义满更偏爱小儿子,他跟父亲势力割裂,笼络的全是在倭寇中占到便宜的一帮人,成为了一个对大明有着偏见的领导者。

他主动中断了勘合贸易,并且停止了足利义满时期,主动打击倭寇的行动。

东瀛不再剿捕倭寇,足利义满时期稍有收敛的倭寇劫掠又再一次出现。

不过他们畏惧大明舰队的威力,基本都只是将朝鲜当做抢劫目标。而这次他们向南进发,应该是知道郑和的舰队不在,所以才会想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占点便宜。

以朱瞻基的想法,他肯定是想集中大明的海军势力,对整个倭寇势力集团,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围剿。

目前倭寇只是出于死灰复燃的时期,各个团伙的势力都很小。许多倭寇连一艘大船都没有,只能靠小舢板抢劫。在这个时期掐断他们发展的势头,他们就根本没有发展的机会。

他们也要比草原势力容易清除的多,因为在茫茫大海上,双方的天时地利都是一个层次,关键就是看谁的力量更强。

但是,海军出动,比陆军更耗军粮,一个船队,也可能几个月找不到敌人,而倭寇的力量分散,想要一举解决这个问题,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朱瞻基虽然知道这种清剿是必须的,但是大臣们不知道,如果消耗了太多的钱粮却抓不到敌人,任何将领都不敢担这个责任。

所以,这个决定只能朱棣来做。

大明现在不缺船,不缺海军,不缺军费,以朱棣的脾气,知道有倭寇想要来大明占便宜,绝对轻易息战。

“太孙殿下,皇上驾到。”

朱瞻基抬起头来,只见朱棣已经龙行虎步,进入了门中。

见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文武大臣,朱瞻基不敢怠慢,站起身来,绕出了案后,躬身行礼。“孙瞻基见过皇祖父。”

朱棣的心情显然很好,并没有受到倭寇的影响。“免礼,基儿求见有何事?”

朱瞻基的视线在他身后扫了一圈,除了纪纲,王彦他们,还有兵部尚书方宾,通政使姚振邦等人。

李亮在他们的身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朱瞻基就明白了过来。他已经把事情跟朱棣说了,朱棣也知道他的心意,现在还这样问,只是为了用他的嘴,把这件事说开。

所以,朱瞻基一边请朱棣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安排其他人就坐,心里也打好了腹稿。

等朱棣坐好,他站在他面前的文案左侧说道:“孙儿闻听朝鲜又遭倭寇袭掠,并且倭寇还有向大明海域进发的迹象,故此在此查阅倭寇资料,希望能从根源上解决倭寇问题。”

朱棣笑问:“何为根源?”

“根基,起源。”朱瞻基胸有成竹地说道:“倭寇的根基在东瀛,起源于东瀛,所以想要解决倭寇问题,仅靠在大明防御,是解决不了倭寇问题的。我们必须溯根求源,找到倭寇出现的根本原因,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那基儿有何所得?”

“孙儿以为,倭寇的出现,有三个根本原因,想要解决倭寇问题,就必须解决这三个根本。”

朱棣这次没有开口,朱瞻基看了一下他的表情,眼睛从其他人脸上掠了一圈,继续说道:“其一,倭寇是从一百年前的蒙元时代开始出现,孙儿注意到,当时东瀛施行海禁政策。但日本商人锐意搜求中国货物,违禁前往元朝的浙江、福建一带经商。元朝政府则通过庆元、泉州市舶司收税来接待东瀛商人。这些商人多是流劫日本西部沿海的武装商人。他们尝驾小舟流劫土佐、丰后海洋间,隐泊野岛,窥视商船劫掠之,并勾引本夷为犯中国。日本商人在中国不满所欲,卒蟠劫而去。故终元之世,使竟不至,寇盗边睡。”

“其二,源自于东瀛百年混乱的社会局势。百年来,东瀛的手工业已经从农业中分离出来得以独立发展,但尚不发达。日本的许多生活必需品如丝、布、锅、针及药材等都靠中国供给。当中国货物缺乏时,价格就会大涨。如丝每百斤在大明值银五、六两,而在日本其价格是在中国的十倍。”

“自东瀛进入南北朝分裂时期,封建诸侯割据,互相攻战,争权夺利。在战争中失败的一些南朝封建主、武士、商人和浪人因贸易暴利,就到中国沿海地区进行武装走私。当正当的生意受阻,他们就只能依靠抢掠来满足自己的私欲,此乃根源之二。”

“其三……”朱瞻基又看了看朱棣的脸色,硬着头皮说道:“根源其三源于大明严厉的海禁政策,东瀛生活贫苦,需要大明货物,可大明严禁东瀛人士来大明易货贸易,在正当渠道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的时候,他们只能依靠劫掠来获取货物。”

大明的海禁政策是从朱元璋时代就开始的,朱棣上台以后,仍然执行了这个政策。不过,依附皇室的內监成为了皇室的代理人,操控了大明的勘合贸易以及出口贸易。

为了垄断此项暴利,朱棣在某种程度实际上已经打破了朱元璋的海禁政策,但是对民间的限制依旧严厉无比,大笔的利润被赚进了内库。

虽然朱瞻基因此也赚取了数百万两白银,成为既得利益者。但是他的眼光当然不会局限于此。一家赚的钱再多,也不如放开管制后所有人共同赚钱多。

在如今的皇权时代,皇家不应该成为垄断者,而应该成为管理者。当所有人都能因此赚钱,不仅活跃了经济,光是收税一项,就能远远超过如今的皇家的垄断利润。

但是,放开海禁会因此引发一系列的麻烦,管理也是需要耐心学习引导的。这与封建时代的管理制度是相悖的,与儒家的治国理念也是相悖的。

听了朱瞻基的分析,朱棣笑了笑,看向了几位近臣问道:“诸卿以为如何?”

纪纲还没有组织好自己的话,他现在已经算是朱瞻基的人。所以知道自己的这个小主不喜夸夸其谈,只重视结论,结果,贸然拍马屁只会适得其反。

兵部尚书方宾却已经率先回禀道:“陛下,臣以为太孙所言极是,倭寇源自东瀛,解决东瀛问题,才能解决倭寇的根本。”

方宾,浙江钱塘县人,此人性格警敏,能揣上意,所以颇得朱棣宠信。

朱瞻基对他不太了解,所有的了解也是在这个时代得到的。

朱棣闻言笑道:“小儿之言,不可当真。东瀛乃是先行父皇亲自确定的不征之国,怎可轻于言兵?”

纪纲是知道朱瞻基的想法的,虽然还没有与朱瞻基详谈,但是也知道此次倭寇出现,其实刚好契合了朱瞻基的计划。

所以他俯身说道:“陛下,臣以为,殿下既然有此分析,想必也不仅仅只有起兵一计。东瀛乃不征之国,但是也不仅仅只有起兵,才能解决倭寇问题。”

他将话题轻易又交到了朱瞻基的手中,虽然看似推脱责任,其实这才是真正符和朱瞻基想法的。

朱棣闻言却笑道:“他才多大年纪,此乃国家大事,不可断于他一小儿之手。”不过,他又看向朱瞻基,话锋一转说道:“既然你对倭寇的情况也有一些了解,那就说说自己有什么想法吧!”

来到这个时代十几年了,朱瞻基仍然有些不习惯这个时代的人的说话方式。

就像这个时候,哪怕朱棣再喜欢朱瞻基,也会欲扬先抑,故意自贬一番,谦虚一番,才会假装故意给你一个机会表现一番。

虽然这个时候即使朱瞻基说错了话也没关系,但是就不能有事说事,有话说话吗?

(今天第一更,我今天争取三更。)



第七十八章 海军司令

但是朱瞻基也知道,政治与商业的最大区别就在于包容和精确。

作为一个商业领袖,需要的是明确精准的定位,为自己的商业帝国树立明确的目标,这样才能万众一心,将企业发展的更好。

但是,一个国家,涉及到了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任何一种选择,就等于放弃了另外一条路,而这种选择,是非错对都不是短期就能发现的。

一个国家的发展,更需要的是包容,兼容并济。这也意味着需要更婉转,更讲究方法的策略,将所有不同的策略兼容在一起。

政治就是平衡和妥协,这一点,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样的。

他自认自己的性格比较急躁,做不到刘邦和李世民那样容忍。但是,他自认可以做到跟朱元璋和朱棣一样,利用自己的强权来达到目的。

听到朱棣这样说,他想了一下说道:“孙儿以为,目前室町幕府的局势叵测,后小松天皇虽然禅位于称光天皇,但是称光天皇并未掌权。而室町幕府足利义持与足利义满一系的老臣,包括弟弟足利义嗣关系不睦,足利义持选择了将将军府从北山所转移到了三条房门邸。在这复杂的相对关系中,我大明可以在他们之间进行多方运作,让局势向利于大明的方向发展。”

“当控制住了东瀛的上层关系后,才能有条不紊地在东瀛推行利于我大明的政策,足利义持与足利义满的势力斗争,我们必须要控制住,不能任由足利义持现在推行的不利于大明政策继续发挥作用。”

这个时代的大明是世界名副其实的头号强国和世界中心,所有的境外国家都被认为是穷山恶水,蛮夷之地。

哪怕是大明的高级官员,他们对大明之外的国家了解也不多,更不屑了解。

方宾就闻言笑道:“太孙殿下,此番费力不讨好之举,真的有用吗?以臣看来,倭寇不过疥廯之痒,我大明舰队所向披靡,连伪周张士诚的海军都被我大明所灭,他们这些人更是不足为惧。”

朱瞻基笑问:“战争的目的是什么?”

“使我大明四海靖平。”

“那如果我们可以不用战争就解决这件事,为何非要出动大军呢?战争永远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方宾虽然身为兵部尚书,大权在握,但是哪怕他不认可朱瞻基的意见,也不会跟朱瞻基争辩。

所以,他听到朱瞻基这样说,知道朱瞻基已经有了计较,立即就转变了立场说道:“殿下此乃仁政,吾不及也。”

狗屁的仁政,打仗虽然更凶恶,但是伤及不到倭寇的根本。可是朱瞻基这样说,是直接挖东瀛的根基,比派出大军围剿的用心还要险恶的多了。

所以,谁也没有把方宾的话当真。

朱棣听了朱瞻基的话,沉吟了一会儿问道:“基儿此举乃是老成谋国之举,但是对如今南来的倭寇却没有提及……”

朱瞻基应道:“此乃时政,非未亲政的孙儿可置喙的。”

朱棣笑道:“我既已允你组建海军,为我大明开疆拓土,自然也是允你参议军中事务。清剿海盗,需要沿海各卫所协同作战,基儿也可熟悉军情,为我大明海疆安靖出谋划策。”

就连纪纲也是第一次听朱棣说让朱瞻基参赞军务,大吃一惊。

如今的太子朱高炽已经当了十一年的太子,但是也不过是个摆设,不要说军务了,就连内政事务,也只有参议权而不是参赞权。

参议权是允许太子参加讨论,增加他的政治经验,但是没有决策权,也就意味着他的话根本不管用。很多时候,朱高炽为了避嫌,更是什么话都不会说。

但是朱瞻基如今才十七岁,朱棣竟然已经允诺他可以参赞军务,那就是不仅有参加会议的权力,还有决策的权力了。

纪纲的眼睛看向了朱瞻基,心里越发庆幸不已。

方宾也是大吃一惊,这才有些明白,为何今日朱棣来兴庆宫,会把他带上了。

大明军政分离,文不管武,武不参文,只有兵部,通政司等少数几个机构,是文官参与军政。

以五军都督府为首的军政系统只有有领兵权,但是没有调兵权。而兵部没有领兵权,却控制着调兵权。

所以,知道带他过来,目的就是为了给朱瞻基领军来奠定基础的了。

只是他还没有搞明白,组建海军是个什么意思。

大明水师从鄱阳湖水战开始组建,目前大明水师已经是世界上最强大的舰队,郑和下西洋的辉煌人所共知,世界无不臣服在大明水师的雄威之下。

他第一次下西洋就击败了南亚最大的海盗王陈祖义,第三次发动的锡兰之战,更是活捉其国王,颠覆其国家。

如今的大明水师配备有各式样战船百种,其中1350艘巡船,1350艘战船,以及驻扎在南京新江口基地的400艘大船和400艘运粮漕船,其中250艘是远洋宝船。

此外还拥有大量护洋巡江的警戒执法船和传令船,威名远扬的郑和船队实际上只是强大的明帝国海军的一支海上机动舰队而已。

大型战舰上,其主战炮舰载炮四十多门,远超过同时代各国舰队总和,堪称世界第一舰队!

自此,大明水师可谓是天下再无对手。

那么,现在还要组建什么海军呢?海军和水师的区别是什么呢?

他还没有开口询问,朱瞻基自己已经讲了出来。他很清楚朱棣今日只带了兵部尚书方宾,却没有带五军都督府的人过来,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提供方便,向方宾获得支持。

只要有了方宾的支持,即使五军都督府以后反对,也没有多大的效果了。

朱瞻基向方宾作了一个平揖说道:“自古以来,水师都是属于军队的一部分,隶属陆军管辖。”

方宾问道:“何为陆军?”

朱瞻基笑道:“凡是在陆地上作战,不管是步兵,还是骑兵,炮兵,都属于陆军。”

方宾点了点头,示意朱瞻基继续。

朱瞻基又说:“但是,这个世界比我们知道的要大的多,在大明之外,有无数的国家和土地等着我大明去占领。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一支具备独立指挥系统的军队,为我大明效力,并且不再受到五军都督府的制约。所以,我向皇祖父提议,在五军都督府之外,成立一个新的海军司令部,其职能与五军都督府同级,除了受兵部的统一协调安排,不再受任何部门管辖。”

方宾追问道:“因其独立指挥,所以才从水师晋升为海军,以此与陆军区分?虽然其具有独立指挥权,但是依旧受兵部调配?”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目前来说是这样的。”

方宾立即向朱棣拱手说道:“陛下,此乃善举,臣附议。”

他很清楚,兵部对五军都督府的兵老爷和勋贵们其实是没有制约权的,就连兵粮,兵部也丝毫不敢耽误一刻。

那帮勋贵一个个倚老卖老,根本不搭理兵部,更不会卖他的帐。

现在,成立一个海军,并且这个海军还是与五军都督府平级,就等于是从五军都督府的手里抢权,兵部当然愿意有人跟他们打擂台了。

有了这样一个机构,兵部的手里就等于多了一个跟五军都督府打擂台的支持者。而且海军越强大,这对兵部也是一件好事。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就表示了支持。

不过,朱棣的下一句话立即让他的脸色苦了起来。“方爱卿一心为公,实乃俺的肱股之臣。以后就望爱卿用心辅佐太孙,不要让人欺负了他。基儿,朕的大明水师就交给你了,干的不好,朕可是要打你板子的。”

朱瞻基大喜,立即单膝跪拜抱拳说道:“孙儿定不负皇爷爷嘱托,扬我大明国威!”

朱棣这话说的虽然粗俗,可是很有水平的。前面对方宾说话用俺来自称,那就是耍无赖,别跟我讲道理。

后面对着朱瞻基却用朕来自称,表面上是淡化爷孙关系,好像公事公办,实际上还是把爷孙关系和国家大事混为一谈,为朱瞻基撑腰。

兵部多了一个管理机构是好事,可是多了一个太孙领头的机构,那就不是好事了,而是多了一个大爷啊!

太孙管海军,那兵部就别想用海军来跟五军都督府那帮大爷来打擂台了,反而要给这个太孙创造最好的条件。

有一点伺候的不到位,那就是他这个兵部尚书失职了。

朱棣这才又扭头跟内阁的胡广说道:“拟旨,着兵部,五军都督府联合清查大明水师和卫所军,以半年为限,将水师机构家底查清。另拟旨,授太孙瞻基海军司令一职,总领水师军政大权。”

胡广俯身应是,跟朱瞻基笑了笑,又退回朱棣身后。

他在解缙之后也曾担任朱瞻基的儒学老师,相比解缙,他的文采稍逊,但是也是状元出身,实际执政才华一点也不低,情商也要比解缙高的多了。

跟朱瞻基这个太孙,关系一直不错,从来不会说朱瞻基文采不好。特别是朱瞻基为了解缙,要挟朱棣放了他,也让胡广很感动,更注意跟朱瞻基维系相互关系了。

朱棣又跟朱瞻基说道:“汝务使边疆小民知我大国威武,臣服于我。卿所到之处,如朕亲临。望汝勉励,不负朕托。”

朱瞻基单膝跪拜兴奋说道:“臣必不符陛下所托。”



第七十九章 认错

在关于政治智慧方面,朱瞻基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的地方要学。

倭寇的出现,他还只想到了利用这个机会来开张东瀛攻略,但是朱棣的眼界却更高,已经想到了利用这个机会进行体制上的改变。

而他虽然把建立海军的计划断断续续地跟朱棣提了一部分,却至今没有形成一套完整的规划,他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现在,朱棣没等过年,突如其来就让他把海军的事务抓起来,他还真有点措手不及了。

目前的大明拥有一支3500艘战舰的海军,水师将士超过六十万人,每一年春天和夏天都要进行大规模巡航和训练。

自洪武年间,明朝水师两次追击倭寇直至琉球群岛,倭寇已经将近二十年都没有出现过了。

在这个时代,任谁也没有把东瀛的倭寇当做真正的对手,更不相信他们在以后会成为大明数百年的大患。

而永乐七年,郑和舰队在北部湾击败越南唯一的水师之后。又在锡兰击败了妄图挑衅大明的锡兰国王,生擒其人和其家眷。

从此以后,南洋向中国海上权威的挑战都被粉碎,三十六个国家的使节向明帝国臣服,中国成为当时最强大的海洋国家。由此,形成了一个由北印度洋和东太平洋的贸易网络。

马来半岛和南洋群岛以及硫球群岛所组成了大明海外帝国附属国,无数国王以能来大明进贡为荣。

许多国王来到大明以后,就不愿意离开,他们臣属在应天府大肆买房,成为了历史上第一批移民。甚至一些国王也不远离开繁华的大明,需要朱棣下旨驱赶,才能让他们回去。

因为在大明当一个富家翁,都比在自己的国家当一个国王要强的多。

更有一些国王,甚至连死,都想死在大明的土地上,年迈之际就来到大明,然后就死在大明,葬在大明,生不能做大明人,死也要当大明鬼。

大明的水师就是有如此的霸气,大明的繁荣也远比后世的美国要更让人向往。

但是具体到水师的管理,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北至辽东,南至广东,整个大明的沿海有四大水师,近百卫所。这股力量的分散由来已久,想要聚拢起来,要费的心思也会更多。

至于跟五军都督府打擂台,朱瞻基倒不担心。因为他在前世就善于协调关系,而且他现在还是太孙,有天然的执政优势。

关键问题就是如何有效地整合军队,让他们以后能爆发出更大的力量,而不是浪费更多的资源。

这属于是专业问题,朱瞻基还要从头开始学。

此时天色已晚,朱棣交待清楚了这件事就大摇大摆地走了。整合整个水师,他当然只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不想给朱瞻基提供任何帮助。

该交待的事情已经交待好了,兵部尚书方宾,通政司通政使姚振邦他也介绍给了朱瞻基,再加上一个锦衣卫纪纲,如果他要是还不能顺利解决这件事,那就说明他的政治能力还不够。

那个时候,他再出来拨乱反正,也能显示出他这个爷爷的高明。

当然,如果他要是能顺利解决这件事,那就说明他这个孙子擅于利用各种力量,具有一定的政治能录,那他会更开心。

不管怎么说,总比那个被儒家忽悠瘸了的儿子要强的多。

时间不早了,朱瞻基住的兴庆宫虽然不属于后宫,但是与东宫所在的文华殿也都属于内宫,外臣不能耽搁太久。

朱瞻基乍闻要接受水师,自己的心里还没有章程。加上他现在心里更挂念的是如何跟自己的父亲解释这件事,而不是立即虎躯一震,让众将臣服。

所以,他只是简单与三位商议了一下明日去锦衣卫商议接管水师的章程,就亲自送了他们出了西华门。

他们毕竟都是二三品大臣,朱瞻基这个还未亲政的太孙第一次与他们共事,亲子送出宫门并不辱没他的身份。

只有纪纲跟他使了一个眼色,在宫门口他将纪纲留了住。

守卫西华门的大汉将军王礼本就属于是锦衣卫系统,立即腾出了静室,并且亲自守在了门口。

“殿下,今日陛下已经命令新江口水师出师,前往东海巡视,同时下令让威海水师,宁波水师出海巡视,严令各沿海卫所提高警惕。”

“也就是说,大明已经做好了交战的准备?”

“是的,如今大明水师有些属各军都督府管辖,有些又属于地方卫所管辖,命令不一,甚至连各军的号令都不统一。所以殿下的水师改建海军,其实正符合陛下心意,也因此,他才一意独断,让殿下接管海军。”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说道:“海军的改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这件事有方宾和姚振邦帮我,你可以暂时不用管。我需要你将精力放在东瀛方面,不管是那个傀儡称光天皇,还是足利义持方面,包括支持足利义嗣的那一系将军府老臣,你们锦衣卫都需要加快在他们之间挑拨离间的力度。在明年年底,最迟后年夏天之前,我需要他们之间必须势同水火。另外……”

朱瞻基压低了声音,纪纲也连忙俯身过来,凑近了他的嘴边。“我需要你派人到东瀛出云国一趟,说服也好,绑架也罢,必须要弄一个京极家族的成员,安插在倭寇队伍里面去。”

这种阴谋诡计在纪纲这个老江湖面前根本不算什么,听到朱瞻基这样说,他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石见银山是在出云国境内,而京极家族则是出云国的实际统治者。如果京极家族有人参加了倭寇,那么,大明向出云国动手,也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甚至不需要动手,只需要大明水师的舰队开到出云国,以此为借口,就能在出云国把银山那块地要下来。

只要那里的银山到手,大明就绝对不会再吐出来。

纪纲闻言笑道:“殿下请放心,微臣知道那里的情况后,已经拍了三十余人在出云国,除了二十几个大名人,还有七人原本就是东瀛的学生和武士。他们中有不少人都刻意与京极家族的成员保持友好关系,不要说一个人,就是弄两三个人出来,也不是难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不需要做的天衣无缝,但是那几个京极家族成员是绝对不能留,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人到手以后,先单独关起来,待时机成熟,再砍下他们的脑袋。”

“殿下请放心,锦衣卫办这样的事,是专业的。”

跟纪纲分开,朱瞻基回返宫中,却没有回自己的兴庆宫,而是直接前往文华殿。

太子并没有回宫,下午就派了小太监回来,告知太子妃张氏,今晚要参加一个什么诗词聚会。

每年从八月到过年的这几个月,农户不算忙了,又到了虾肥蟹美的时候,各种酸溜溜的聚会就多了许多。

朱高炽就最喜欢这样的聚会,听到一首好诗词,他会觉得比上了一个美女还开心。

朱瞻基就一直不能理解,诗词之道,在唐朝时期就被认为是小道,朱高炽这个太子为什么就一直劝不回头,还这么痴迷。

他今日一直耐着性子,不仅陪着张氏说了好一会儿话,还带着几个弟弟妹妹,给他们讲了自己去北征的“惊险”故事。

虽然里面有些故事编的大人一听就是假的,但是一帮小孩子一个个听的津津有味。

朱高炽卡着宵禁,关闭宫门的时间返回宫中,这个时候,朱瞻基正在跟几个弟弟妹妹讲炮轰瓦剌大军的紧张时刻。

他们纷纷起身跟朱高炽行礼,然后几个小孩子就迫不及待地催促着朱瞻基往下讲。

朱高炽显然对兄友弟恭的这一幕很开心,也不打扰朱瞻基讲故事,并且也一直坐在旁边听着。

等到故事讲完,他还有检查了几个大弟弟的功课,吩咐他们用心学习,才让他们回去。

他能有这样的好心情,显然是不知道下午的时候宫中发生的事情。

看朱瞻基依旧没走,他才有些好奇地问道:“基儿今日是有话与为父讲?”

朱瞻基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来,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

朱高炽看到这一幕直接傻眼了,而张氏也慌的连忙来拉他。“基儿何至于如此?”

听到张氏说话,朱高炽才反应过来,问道:“基儿可是犯错了?”

“孩儿无错也有错,错不在我,却因我而错。”

张氏身娇体弱,哪里拉的动绷紧了身体的朱瞻基,她不忍心说儿子,只是反过身对朱高炽喝道:“还不先让基儿起身好好说话!”

宫中诸位成员的身份高低,很多时候不是因为身份而确定的,更多是因为皇帝的宠爱程度而确定的。

朱高炽虽然身为太子,但是他不得朱棣喜欢,所以他在宫中的地位,不要说跟朱瞻基相比,就是跟张氏比,他也要差一点。

加上他的俸禄不够交际,还要张氏和朱瞻基补贴,钱包不足,他的话语权也就更低了。

他连忙说道:“起身说话吧,你让为父一下子太吃惊了,从你五岁到现在,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向为父认错,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章 父子

文华殿的偏殿里,四周没有一丝声音,气氛仿佛整个凝固了住。所有的太监们都低垂着头,不敢发出一丝声音,这也让朱高炽粗重的呼吸声,显得十分刺耳。

刚服了药的朱高炽阴沉着脸,双臂撑在在面前的矮几上,始终低垂着头。

张氏有些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得到了皇祖父的信赖,让他接管水师,这是一件大好事啊,可是自己的丈夫却如此激动,甚至是愤怒!

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的儿子会来认错,男人的事情,真的不是她一个妇道人家能理解的。

不管是张氏的太监,还是朱高炽的太监,以及朱瞻基的太监,一个个都假装自己不存在,屏住呼吸,躲在灯光的阴影中。

只有太医院的张世贤太医感觉最无辜,为什么偏偏是他今天晚上值夜,为什么之前丽妃有恙的时候,他不去给丽妃诊治。

为了一时的偷懒,却把自己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实在不是他想的啊。

虽然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一贯温和的朱高炽能被气的旧疾复发,这肯定不是一件小事。

而为宫里服务,最怕的就是与各种大事联系起来,每一年,宫里不知道要拉出多少尸骨掩埋。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却偏偏撞上了事儿。

朱瞻基一直面无表情地低垂着眼睑坐在那里,从朱高炽被太医救了过来,能自己喘气了,他就一直那样坐着,半天都没有动一下。

张氏一会儿看看自己的丈夫,一会儿看看自己的儿子,担忧不已。

其实朱高炽的内心里,气愤只有三成,更多的却是羞愧。

连自己才十七岁的儿子都亲政了,手握大权,而自己这个太子还只能观政,不要说大事,连一件小事都做不了主。

自己的詹世府一大帮文臣,哪个不是老成谋国的优秀人才,只能在詹世府白白度日。他们无数次督促自己向父皇请权,哪怕不管大事,就是给点能做主的小事也可以啊!

可是父皇呢哪怕一丁点的权力也不肯漏给他,只要敢跟自己走的近的文臣,无一不被贬谛,流放。

如果不是这样,凭什么汉王敢一直留在京师,不肯就藩呢!

他已经三十七岁了,上面有父皇压着,中间有兄弟顶着,现在就连自己的儿子也越过了自己,执掌军权了。

这一刻他很想哭,父皇,为何待我如此苛刻啊

但是,他不能哭,即使不提那些太监,在自己的儿子面前,他也不能哭!

他终于开口了。“张太医,孤已好的多了,你且去休息吧!”

张世贤如蒙大赦,立刻躬身说道:“微臣告退……”后退着退出了偏殿,他立即转身,手捂着药箱,一路快步小跑,差点让跟着他的两个小太监都跟不上了。

朱高炽又叹了口气,问道:“何为司令”

“此乃儿臣建议,有别于水师提督,都督,取意司出有命,令行禁止。”

“司令寓意不错,可曾定级”

“孩儿身为太孙,此职只是兼任,所以并无定级。”

朱高炽长叹了一声说道:“既然独立于五军都督府,并且为与五军都督府并立,特赐名海军,岂不是又一个正一品之职……”

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都是官居一品,不过这个职位都属于是显爵清职,除了打仗的时候,都督的手里并无实权。

因为都督的手里没有调兵权,只有领兵权,所以不打仗的时候,一点实权也没有。

而且,这个职位大部分都是一些勋贵兼任,比如朱瞻基的舅舅彭城伯张昶,就是中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级别虽然高,但是手里的权力还没有一个五城兵马使,京卫指挥使的权力大,好歹对方的手下还有一些兵。

但是,这个海军既然独立于五军都督府,又是由朱瞻基担任司令部司令。依方宾那巧言令色的尿性,怎么可能会制约朱瞻基,这个司令,恐怕将会比英国公张辅的权力还要大。

朱瞻基毕竟是他的儿子,他就是再不甘,也不会因此就恶了自己的儿子。

可是他也不是一个大度的人,自己处境艰难,与儿子的春风得意相比,他这个父亲情何以堪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一点怨念也不能表现出来,如果他敢有怨念,这个太子之位哪怕就是因为儿子的关系能保住,他以后也别想再以太子身份出席任何场合。

在父子亲情这一块,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在乎过啊!

想通了这些环节,他最后还不得不反过来告慰朱瞻基。“你能担此重任,是你皇爷爷对你的期待,你要用心做事。我对军事一无所知,也不能给你太多教导,盼你能多听少言,三思而后行,切莫辜负了你皇爷爷对你的期盼。”

“是,孩儿遵命!”

“回去吧,我也累了。”朱高炽再也撑不下去了,回首对龚庆凡说道:“扶我去书房安歇,今日孤要一个人静静。”

龚庆凡扶起了朱高炽,朱瞻基也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另一边的手臂。朱高炽这才抬头看了朱瞻基一眼,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朱瞻基在他的脸上看到消沉和失落,还有深深的阴郁,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实在有些大啊!

等到出了偏殿大门,他才挥了一下手臂说道:“让龚大伴他们来就好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朱瞻基松开了他的手臂,另一个太监立刻接过他的位置,扶着有气无力的朱高炽远离了去。其他太监们一个个有条不紊地打着灯笼,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了霉头。

等他的身影消失,朱瞻基才回转过头,对上了张氏有些担忧的眼神。

十年的恩情,朱瞻基现在对这个母亲也是真心敬重。朱高炽妻妾众多,张氏现在也根本不再争宠,一心抚养几个孩子。

朱瞻基攥住了她的手,轻轻笑了笑说道:“母亲不必担忧,孩儿没事,父王也只是有些失落,过两天就好了。”

张氏最重视的还是自己这个大儿子,因为她也很清楚,朱高炽身体不好却又贪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

她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这个大儿子。

她反抓住朱瞻基的手说道:“我儿能受父皇看重,我跟你父王只会开心。你切记保重身体,用心做事,我就别无所求。”

朱瞻基笑了笑,亲自将她送到后殿,这才又回转,返回自己的兴庆宫。

今天一过,这件事被宣传出来,如果朱棣再不给朱高炽放点权,那朱高炽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今日在西华门处,人多嘴杂,他也没有跟纪纲谈汉王的事情。

现在这种情况,汉王肯定会将斗争的目标从朱高炽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

这个一直看不清自己处境的糊涂蛋,早在丘福死掉以后,就失去了最大的支撑。

但是为了让他成为太子的磨刀石,朱棣故意给他造势,给太子朱高炽压力。实际上,他现在手里除了自己的三个护卫营,也就是一万兵力,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钱,没有军中支持,没有文官支持,因为不肯就藩,就连地方支持都没有。就凭他,还想当第二个朱棣,那简直是笑话。

但是这个人不能再放任自流了,朱高炽现在心如死灰,如果让汉王再刺激一下,说不定他还真的跟朱标一样,英年早逝了。

这样一来,朱瞻基也就名副其实成为了第二个建文,那朱高煦更会坚定要当第二个朱棣了。

哪怕他就是成为第二个建文,也绝对不会给朱高煦任何机会。

所以,最好的防御就是攻击,他还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着这段时间,先把朱高煦的事情解决了。

回到了兴庆宫,他就把心思从朱高煦的身上转移了出来,对他来说,朱高煦是小事,攻略东瀛原本是头等大事,但是现在,整合水师变成了头等大事。

攻略东瀛的计划在他心里已经构划了好几年,各方面已经成型了,但是当这个海军司令,他还真的没有做好准备。

看到朱瞻基又向东偏殿的书房走去,李亮低声说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孤不困,让秋月和冬雪给孤暖床,忙完公务,孤再安歇。”

李亮立刻不敢再劝,当朱瞻基用孤自称的时候,那就是令行禁止的时候,绝不能逆了他的意。

来到偏殿处,金阔带着一帮太监等在屋檐下,见了朱瞻基,立刻都跪下祝贺:“恭祝殿下执掌天下水师。”

朱瞻基当权,兴庆宫里的这一帮太监们自然也能多了许多被重用的机会,不用一直守在这个宫里了。

所以,他们这些人比朱瞻基还要开心。

而在后宫的望江楼,朱棣还大有兴趣地跟昭懿贵妃欣赏了一出元曲的杂剧。宫中生活寂寞,后妃们大多是以这种方式来消闲度日。

都知监大太监李谦凑到了朱棣的身边,其他后妃立即假装看的入迷,不敢有丝毫窥探。

听完了李谦的汇报,朱棣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他虽无能了一些,但是脑子还是不笨的啊!”

(感觉整个人都快废了,原来我的极限竟然是四章,这是我第一次写这么多……囧)



第八十一章 登闻

锦衣卫的总部就位于承天门外,东侧是右军都督府,西侧是府军前卫营,北面是通政司,南面是旗手卫。

承天门外的整个一大片区域,这是大明的真正中枢之地,以承天门为中线,东侧文,西侧武,区域分明。

这里不是平民百姓可以随意游逛的地方,朱瞻基的太孙仪仗并没有吸引太多关注的目光。

但是在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秘密关注着朱瞻基一举一动。

太子还未亲政,太孙反倒先掌权了,这让今天的詹世府里面,气氛显得格外低沉。

而五军都督府的五座衙门,却是一片沸腾,他们相互之间信息来往不断,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件事。

朱棣很聪明,他并没有把这件事直接拿到朝堂上来决定。他只是让兵部尚书方宾帮着朱瞻基,想要把这件事弄成既定事实。

而且,别人还找不到他的错,因为这件事的确是兵部负责的。

从朱元璋时代开始,去了丞相之职,成立中书。但是吏部事务和兵部事务中书却无权插手,直接归皇帝决策。

唯有人事权和军队,朱元璋是一定要抓在自己手里的。

到了朱棣时期,这套管理方案依旧照搬,人事权和军权依旧只能皇帝亲自负责。

文官无权反对,武将无地反对。弄出成绩了是朱瞻基的,弄成烂摊子,后面还有朱棣帮着擦屁股。

可以说,朱棣给朱瞻基创造的条件,绝对是好的没话说。

虽然这是一次考验,但是朱高炽三兄弟,却也从来没有这么好的机会过。

锦衣卫偏殿内,以朱瞻基为首,他的左侧坐着方宾,下手是姚振邦,而他们的对面,则是坐着身为东道主的纪纲。

在他们四个人面前的长桌上,摆满了从通政司和锦衣卫找出来的各种资料,囊括了大明水师几乎所有中层官员的经历。

这些资料,必须朱瞻基亲自阅览。如果他这个海军司令连自己的下属都不熟悉的话,又凭什么能让众将听令呢?

朱元璋和朱棣都知道人事权和军权一定要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从不假手于人,他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当然,更重要的不是这个,因为人员的熟悉可以慢慢来。为新成立的海军建立一套属于自己的管理体系,这才是最重要的,也是朱棣对他的考验所在。

军队管理,一怕政令不通,二怕政令不一,这个是管理的基础。

至于练兵,驭将,那就只是手段而已,还排不到前面来。

纪纲和姚振邦能做的,只是帮朱瞻基了解情况,每个区域的将领是谁,有什么背景,为人是什么性格,还有作战风格以及能力。

在海军事务上,他们根本帮不上忙。

方宾则是个滑头,他虽然能够帮助朱瞻基调兵谴将,但是他的风格就是和稀泥,拍马屁。想要指望他能帮自己建立一套管理体系,是指望不上的。

所以,当朱瞻基了解到这个情况以后,就让锦衣卫派人将所有的资料运到了自己的下马桥农庄。

与其指望他们做事,还不如让自己的幼军帮忙,好歹幼军这些人都学了了简单的统筹计算,学会了制作表格和规制性的工作报告。

如果是朱高炽,面对这个有些空泛的任务,最多只能做到萧规曹随,从过去的管理体制上进行改进。

但是,朱瞻基在前世的时候建立过自己的雇佣军队伍,也充分了解过各国军队的建规编制,所以,他只需要综合目前的大明水师情况,拿出一套符合实情的管理制度就可以了。

后世各国海军总体结构分为两大类型:一是军政军令分立型体制,如美国、英国、法国等国海军;二是军政军令合一型体制,如中国和俄罗斯等国海军。

如今的朱瞻基拿到了海军司令的职位,那么,当然是想建立分立型的管理体制。不主要是为了揽权,更是因为如今的落后通讯方式不适宜统一管理。

再说了,如今的管理大权本来就是皇帝一人独断,如果到了下面还是胡子头发一把抓,只会形成管理的混乱,政令不一。

确定了正题的管理体制,朱瞻基就在纸上写下了组织体制编制、领导指挥体制、教育训练体制、后勤保障体制、武器装备发展管理体制、武器装备维修管理(保障)体制、工作制度等七个大项。

这七个大项几乎囊括了海军管理的方方面面,但是想要把细则给填补上,却需要耗费更多的精力了。

举个例子来说,光是一个组织体制的编制,就包括了海军各兵种、舰队、基地、作战部队、勤务保障部队的设置、编组、任务区分、结构比例、相互关系等制度。

只有让每个将军,每个士兵明确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才能保证海军部队各级各类组织有机地编成,人和武器装备有效地结合,形成强大的整体战斗力。

当朱瞻基躲在农庄里用心梳理大明水师的实际情况,根据现实情况确定海军的管理制度的时候。

应天府城内,无数官员也在密切注意着朱高炽和朱高煦对朱瞻基掌握水师的反应。

朱高炽一直保持沉默,甚至三天都没有出现在詹世府,这也让詹世府的一系官员格外沮丧。

朱高炽不出面,他们纵使有千谋万计,也无计可施。

而朱高煦最近几天则变的有些狂躁起来,在不同场合都在叫嚣,朱瞻基掌权,不符祖制。

但是现在明眼人都知道朱瞻基掌权,也就意味着朱高煦这一支,根本没有了希望,所以敢于应和者寥寥无几。

还没有等朱高煦搞出什么动静,南京午门的登闻鼓却被敲响了。

一个来自高淳县的叫汪涟的秀才披发左衽,敲响了登闻鼓,状告如今的汉王朱高熙,劫掠其妻,奸,淫致死。

这一下,整个应天府全被这个新闻吸引住了。

登闻鼓是在西晋建立的直诉制度。自西晋时起,在朝堂外悬设登闻鼓,臣民若有重大冤情,不服判决,可以击鼓鸣冤。

直接诉冤于皇帝或钦差大臣,官府须闻声录状上奏。

洪武元年,朱元璋在南京午门设立了登闻鼓,士农工商或者官吏,有大冤及机密重情就可以敲鼓,而且专门安排有值班的御史。只要敲,就必定立即受理上报皇帝,所谓“击即引奏”。

而一旦皇帝对此有批示,锦衣卫的军官就会拿着驾帖将当事人护送到司法部门处理,有敢拖延阻挡的,不管官达几品,只有一个字,“罪”!

不过,敲响登闻鼓是要惊动皇帝的,如果案情太轻,或者是举报有假,举报人很有可能陪死。

即使不死,敢敲响登闻鼓,就注定会得罪一大批官员,最后也没有好日子过。

在朱棣当政这十二年,登闻鼓被敲响的次数不到十次。每一次被敲响,都会让整个应天府沸腾起来。

其次,汉人一直是束发右衽,左衽只有蛮夷才会采用。在汉人中,只有一种情况才会穿左衽,那就是给死人穿寿衣。

这个汪涟披发左衽,那就是抱着决死的目的了,如此决绝,还是一个秀才,这个案子就更引人注意了。

再然后,这个案子还涉及到了桃色,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凡是桃色新闻,都比其他案件更吸引人的注意。

所以,当这三个因素集中在一个案子上的时候,这个案子想要不轰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都察院的御史不敢马虎,当天下午,这件案子就被送进了皇宫,而朱棣也御笔一批,严令彻查。

京城汉王府内,当天晚上就接到了圣旨,严令朱高煦不可出门,静候案子的审判结果。

在封建时代,身为一个皇子,拥有的特权是无与伦比的。哪怕他犯了再大的罪,也只有皇帝能处置他,律法对他是没有用的。

“哐……当……”一个官窑的彩花瓷瓶,被扔到了跪在地上的人头上,又跌落在木地板上,才终于破碎。

身材高大的朱高煦喘着粗气,像一只猛虎一般,瞪着跪在地上的中年人。“你不是说都已经处理好了吗?为什么这个汪涟现在却又敢去敲登闻鼓?如此小事的都处理不好,我要你何用?”

跪在地上的中年人头虽然没有破,却很快肿起了一个紫色的大包。

他却顾不上这个大包,不停地叩头叫道:“殿下息怒,此事另有蹊跷,望殿下明鉴。”

“有何蹊跷?”

中年男人抬头看了朱高煦一眼,快速说道:“想那汪涟,本就是个破落户,是他主动攀上殿下,想要寻一个好出身。虽然他的妻子是殿下主动索求,但是当初他也是同意的,岂有前脚同意,后脚就反悔的道理?何况那汪涟本就贪生怕死,怎会为了一个女人,就搭上自己的性命,所以这件事必有蹊跷。”

朱高煦问道:“让你拿给他的银子,送到他手里了没有?”

这个中年人心中一苦,朱高煦是让他给汪涟送一百两银子去,但是这银子被他隐没了。但是这个时候,他如何敢承认,这些年,他亲眼见到朱高煦处死的下属不计其数。他弱势说银子没有送到,恐怕下一刻就要人头落地。

“殿下明鉴,他可是收了你的银子啊!”

(昨天爆发,今天有点废,我积极调整)



第八十二章 各方

太平坊,夜色已深,但是刑部尚书刘观却依旧独坐在书房中,晃动的烛光让他的头像被映射在墙上,形成了一大片模糊的阴影。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急迫的脚步声,他的身子才坐直了起来,眼睛看向门口的方向。

房门被敲响,他的儿子刘辐的声音传了进来。“父亲,是孩儿回来了。”

“进来吧。”

刘辐今年大约二十五六,相貌堂堂,如今乃是都察院七品都事。他地神跟身后的随从吩咐了两句,这才关上了门,来到了刘观的面前坐下。

“见到汉王了吗?”

“就在孩儿去汉王府之前,內监传旨,将汉王软禁府中。汉王府如今不仅有內监官员,还有锦衣卫把守。所以孩儿并未见到汉王。不过孩儿见到了王府长史史程棕,他跟孩儿细致分说了此事。这个汪涟当初乃是主动攀附,却没有想到对方反咬一口,此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废话,没人指使,一个秀才敢披发左衽,状告皇子?”说的太急,刘观被自己的口水呛的咳嗽了起来,刘辐连忙将热茶端给了自己的父亲。

刘观喝了口水说道:“现在就是要查清楚,究竟是谁要对付汉王。哪怕就是滔天大罪,汉王也不会有事。但是查不到是谁要对付汉王,你我父子的日子就不会好过。”

“明日为父就只能公事公办,委派刑部干吏,都察御史还有锦衣卫前往高淳调查案情,最多能拖两天的时间。”

刘辐说道:“那我明日主动请缨,前往高淳。”

刘观点了点头说道:“你职位不高,记得多看少做,有什么事,记得及时通知为父。”

三更时刻,汉王府前院,汉王府纪善周巽看着眼前的引礼舍王通,恨不得要把对方给吞进肚子里去。

但是这个时候,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王通敢把实情说给他听,就是肯定了他不敢翻脸。

因为王通的手里,还掌握着他跟汉王选侍私通的证据。他不仅不能举报王通,还要帮他把这件事给掩饰过去。否则,即便是王通完蛋,他也会跟着陪葬。

良久之后,他才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但是汉王府你是不能再待了。明日待我出府办事,你跟我一起出去,然后你就找机会溜走吧!”

王通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惹出大,麻烦了,哪怕这次汉王化险为夷,只要知道自己曾经拆他的墙角,也不会饶了自己。

汉王暴虐,许多时候,杀人根本不讲道理,他要不是有个秀才的身份,恐怕今天下午就会被处死。

所以这次他也没有要挟周巽的想法了,点了点头说道:“明日离开是,我会将冯选侍的汗巾还于你。”

待王通离开,周巽愤恨地在地上跺了一脚。“明日拿到汗巾,吾决不让你活命。”

杀掉王通,可要比想办法帮他脱罪容易的多。

可是旋即,他又听到王通的脚步声传了过来。王通推开门,轻声问道:“想好明日如何帮我脱罪了吗?”

周巽楞了一下,说道:“刑部那边,我还有些关系,明日我假借汉王旨意,去刑部大牢去探探那个汪涟,若是有可能,最好让他永远也开不了口。”

而在太平坊纪宅,纪纲也坚定地说道:“这个汪涟绝对不能让他活着,一个死去的他,比活着他更有效力。”

庄敬笑着说道:“当然,不过表面上,我们锦衣卫还是要装作严密地保护他,明日去高淳查案,也要拿出十分的重视来,让都察院和刑部都要看到我们的态度。”

纪纲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就没有靠一个汪涟就想把汉王告倒的想法,汉王毕竟是皇子,不要说只是奸,杀了汪氏,就是杀了十个,也不会被皇上治罪。但是只要借汪涟的死,能把汉王以前的勾当都揭露出来,让皇上对他起了猜忌,才是我的目的。”

“大人妙计,卑职佩服。只望大人前往东瀛,能将卑职也带上见见世面。”

纪纲楞了一下问道:“我如今在朝廷结怨甚多,留在大明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只要我离开,你在锦衣卫的日子也不会太难过,你真愿意离开这花花世界,陪我到东瀛吃苦?”

庄敬苦笑了一下说道:“大人的今日就是我的明日,留在大明我也只会越陷越深。太孙殿下比皇上还喜欢折腾,塞哈智优势个不管事的老好人,卑职若是留下,注定也会成为殿下手里的刀。大人不在,卑职是在有些害怕。”

纪纲笑道:“你真的不在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的职位?”

“卑职只愿终生追随大人!”见纪纲点了点头,庄敬这才嘿嘿一笑说道:“去东瀛当人上人,哪怕日子过得苦一点,但是畅意快活啊!”

纪纲也为自己到了东瀛没有得用的人苦恼,所以听到庄敬是真心想要追随他去东瀛,立即就点了头。

至于说去东瀛的日子过的苦,那也最多是前两年。只要将出云国的石见领地弄到手,以后有的是白花花的银子,有钱,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

……

大明六部五寺各中枢机构,只有刑部不在承天门到正阳门之间的这片区域,而是单独设在西安门外,只因刑部除了断案,还有一座不小于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大狱。

汪涟状告汉王案已经上达天听,哪怕是为了做个样子,刑部,都察院,锦衣卫也组成了一个联合调查团队,奔赴高淳查案。

而本案的另一个主角汪涟,则被关在了刑部大牢。这不仅是一种惩罚,也是一种保护。

送走了调查人员,刘观就阴沉着脸回到了自己的公房,都察院虽然派出了都察御史,但是有自己的儿子跟着,他也不担心会闹出什么是非。

但是锦衣卫方面,今日纪纲他们不仅没有出现,派出的反而是锦衣卫鼎鼎有名的查案神探傅元嵩,这是一点面子都不准备给汉王留啊!

前时还听说纪纲与汉王关系亲近,现在看来,这头恶犬依旧还是只听皇上的话。

临近中午时分,周巽才找了个机会,征得了长史史程棕的同意,带着王通出了王府。汉王毕竟没有失势,虽然內监和锦衣卫都盯着不让汉王出府,但是对其他人并无约束。

周巽主动要求到刑部打听消息,史程棕当然不会反对。

王通虽然与周巽一同出门,却也远远避开了他,一直防备着他,一直到了刑部大门口。

这里乃是皇宫与都城之间的闹市,刑部门口人来人往,又有卫兵驻守,所以哪怕周巽故意带来了两个心腹卫兵,也没有找到动手的机会。

王通这才凑到了周巽身边,躬身长揖说道:“相识一场,今日却不得不与兄台别离,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兄台以后请多保重。”

周巽阴沉着脸问道:“汗巾呢?”

王通从他的儒生长袍下摆处,拆开了下摆,抽出了一件汗巾,递给了周巽。

周巽仔细查看一番,确定了这条汗巾正式属于他的小情人冯选侍的,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说道:“山高水长,王兄以后行事切不可再偏激……”

王通笑了笑,拱了拱手说道:“保重……”

周巽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才重重叹了口气说道:“且放过这个小人,以殿下吩咐为重。”

周巽一行三人进入刑部的时候,他不知道的是,在前院的某一个房间里,一双眼睛正盯在他们的身上。“原本还想如何找个替死鬼,却没想到,替死鬼主动凑上来了。”

周巽身为汉王府纪善,虽然品秩不高,但是他在汉王面前颇为受宠,所以六部各官员与他也都非常熟悉。

知道了他是代表汉王来与汪涟说话,刑部各部门也并未设阻,很快,就叫来了司狱司的一个叫袁胜的司狱,带着周巽进入了刑部西侧的一个单独小院。

这里不是天牢,关押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还未定罪的官员,也有少数像汪涟这样的原告。

“汪涟就被关押在此处,周纪善若有话,可通过窗口与其说。”

周巽是个文人,他这种人,永远就是想的多,做的少。他原本以为自己能见到汪涟,想要伺机下手,但是看到这里森严的守卫,就知道自己想的差了。

何况,如果大明大白的下手,岂不是明着告诉所有人,是汉王想要杀人灭口!

所以,摸着怀里的毒药,他又退缩了。

不过既然来了,他也总要跟汪涟说上几句话,最起码,要问问他为何要状告汉王。

他掏出了一锭五两的小元宝,塞进了袁胜的袖子里,笑道:“还请袁司狱行个方便,让我单独问几句话。”

袁胜摸了摸衣袖,笑着说道:“如果想要其他兄弟行个方便,这些可不够。”

周巽今日出门就带了四锭小元宝和一些散钱,闻言立即将剩下三个小元宝也拿了出来,塞给了袁胜。

袁胜笑了笑,就招呼了门口的两个守卫,另院子里的几个守卫走到了院子的一角,看起来似乎在分钱了。

周巽凑到了窗口,向有些阴暗的屋子里望去。冷不防披头散发的汪涟一下子出现在窗口,吓了他一大跳。

两个护卫立即抽出刀恐吓道:“速速退去,惊到了纪善,我们的刀可不认人。”

汪涟却冷笑说道:“你们好大的胆子,难道敢在刑部杀人吗?”



第八十三章 灭口

并不是一扇窗子的隔断,给了汪涟足够的勇气,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边还有一帮保护他的锦衣卫暗探。

昨天一进刑部,就有暗探跟他联系,不仅安慰了他一番,也给他增强了信心和勇气。

他指定自己如今已经陷入了一场凶险的夺嫡暗战中,但是他的老婆都已经死了,他光棍一条,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锦衣卫敢对付汉王,当然是因为傍上了太子一系,甚至可能是奉了皇上的亲令。

他虽然是个秀才,但是他也自知这个秀才都是走了大运才取得的,想再进一步,成为举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汉王既然言而无信,也就别怪他反戈一击。

富贵险中求,他现在就是拿自己的命来博一个前程。他自认在对付汉王的时候还有一点用处,所以在汉王没有失势之前,他应该是安全的。

那个带周巽来此的袁胜,昨晚就已经见过了面,有他在,所以汪涟一点也不害怕。

在汉王府的人面前,他更要很好地表现自己一番。

周巽气的手都颤抖了起来,他虽然只是一个正八品的纪善,但是因为汉王的关系,不少二三品的大臣对他都是礼遇有加,这区区一个秀才,竟然就敢对他大呼小叫。

早上时候受了王通的气,他本就窝火,现在听了汪涟的话,更是恨不得直接除掉对方。

不过,他也很清楚,想杀汪涟绝对不能是自己出面。否则的话,汉王也脱离不了干系,那个时候,他这个纪善可担不了这个责任了。

他压抑着胸中的怒火,压抑着声音问道:“汉王待你不薄,还准备要征你为王府库大使。虽然你妻子福薄,但是也给了一百两银子的安家费,足够你再娶一房妻子的了,你为何要反诬汉王?”

这个时候,虽然明知道王通贪墨了给他的银子,但是他也绝对不能提及。

汪涟冷笑道:“一个库大使不过是不入流的小吏,就像让我卖妻求荣吗?何况,什么一百两银子,我可从来没有见到,要是有了这笔银子,我还至于铤而走险吗!”

“既然知道是险,你却还要来趟,就不怕汉王殿下伸伸手就掐死你?如果你现在回头是岸,我在汉王殿下替你美言几句,岂不是……”

汪涟不屑地嗤笑道:“登闻鼓一敲,这件事还能回头是岸吗?你别以为我这个秀才就不懂大明律,明大诰。”

周巽又说:“究竟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太子?还是太孙?”

汪涟本来就不知道是谁,只是莫名其妙地上了锦衣卫的船,现在已经下不来了。他也不是个傻子,既然得罪了汉王,就绝对不能在得罪汉王的对手。不管是谁,他都不能说,哪怕知道,他现在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他冷哼了一声,回身背对了窗户坐下,再也不理周巽,生怕多说了话被对方看出来他其实什么依靠都没有。

周巽沉吟了一下,觉得在这个地方,自己也问不出什么东西。即使想要对汪涟动手,也要寻思一个万全之策。

回过首来,他没有发现刚才守卫的人已经少了几个,院子里还剩下的五个人,也都是跟袁胜一伙的。

周巽自认今天已经花了二十两银子,跟袁胜拉上了关系,这个时候和袁胜说话也随意了许多、“袁司狱,多谢今日给予方便,只是此事尚未完结,以后还有叨扰的地方。待此事完结,我也一定在汉王面前为你多多美言。”

袁胜略显巴结地陪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见他如此笨拙,连巴结的话都不会说,周巽的心里一阵鄙夷,真是个粗人。

相互拱手告别,趁着他们转身,袁胜使了一个眼色,一个狱吏借着跟一个侍卫错身的机会,动作迅速地就把一个小圆筒塞进了护卫的衣襟。

待三人走出了小院,袁胜带着这个狱吏走向了关押汪涟的小屋。

那汪涟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诌媚地笑着迎了过来。“袁大人,小生可什么也没有说,反而誓于汉王决裂。”

袁胜嗯了一声说道:“很好,到了阴曹地府你也别怪我,这都是命啊!”

没等汪涟反应过来,那个狱吏就拿出一个圆筒放在嘴边用力一吹。一枚细针就嗖地一下,扎在汪涟的脖子上。

汪涟大叫道:“你们想要干什么?”

但是袁胜早就防备着他大叫,也同时大喊道:“汪秀才,你怎么了!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周巽他们还没有走出刑部的大院,后面就追过来了一群卫兵,当首一人大喊道:“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大人,不好了,敲登闻鼓的汪秀才被汉王派人杀了!”

刘观手里的茶杯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他再也顾不上心疼自己的茶碗,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不是他没有听清下属的话,实在是他不愿意相信。一个被皇上关注的案子,刚刚接手,原告竟然死在了刑部。

这可不是一件普通的案子,登闻鼓一响,就连邸报上面今日也印发了这件案子。民告皇子,桃色新闻,还涉及夺嫡之争,整个应天府都在关注这件案子。

可是原告竟然死了!还是死在他的刑部!

汪涟是个注定要死的人,但是什么时候死,却很关键。

他现在一死,汉王身上的污水就再也洗不干净了啊!

他一时之间心乱如麻,想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冷汗都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其他闻讯而来的刑部官员也都候在了堂前,一个个脸色沉重。

这件案子的内情并不复杂,今日汉王府纪善周巽来刑部探望原告,却用淬毒的吹针击杀了汪涟。

若不是司狱袁胜及时发现,几个凶手就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刑部。

从汉王府侍卫的身上也受到了吹针,这件事似乎无可抵赖。

但是刑部本来就是查案的衙门,越是简单的案子,背后的情况也越是复杂。

如果是汉王亲来,他想要干掉汪涟还有可能,因为谁都知道他是个性格暴虐,做事果断的人。

但是让周巽这个文弱书生来做,这件事总是显得不是那么正常。

而且,汉王府真的有必要非要杀了汪涟吗?

“备轿,我要去见皇上……”

这件事涉及到了汉王,说到底还是属于皇室的家事,所以,由皇上来决断,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刘观匆忙赶到了皇宫,今日朱棣选择在谨身殿处理国事。大殿外,各部汇报工作的大臣都在依次等候,内阁的几位大学士,分别与众人交流着意见。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副手,甚至有一些是中级官员,像刘观这样的尚书,一到大殿门口,就被翰林学士杨士奇迎了上来。“刘尚书今日为何亲自奏章?”

“出大事了,杨学士请立即奏禀皇上,我有大事回禀。”

“请跟我来……”

将刘观引进了殿内,杨士奇绕过了屏风,向朱棣禀报了刘观来访。

“查,给朕彻查!朕要知道,汉王不是已经圈禁,然后能派人去刑部直接杀死原告,那个周巽不过八品纪善,如何就能在刑部登堂入室!”

朱棣龙行虎步,在御驾台上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看着跪拜在地上的刘观。“朕早知你刘氏父子贪腐,却念在你父子办事尚且利落,留下你父子性命,这件事,你若是给不了朕一个满意的结果,就别怪朕不念旧情了!”

刘观的冷汗流的更快了,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行为缜密,却不想皇上竟然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幸亏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秘密投靠了汉王,否则今日恐怕就出不了宫门。

且不提刘观在这里诚惶诚恐,锦衣卫里,得到了消息的纪纲却是惬意无比。

昨日刚敲登闻鼓,今日原告就死了,这一下,不仅刘观,就是皇上也被堵进了死胡同。

他能想像的到朱棣的暴怒,他越是愤怒,对他们来说,结果就越是有利!

因为一个暴怒的朱棣,可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汉王这次危矣。

对他们更有利的是,今日汉王府纪善去了刑部,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汉王派人做的,他派人去跟汪涟接触,这件事本来就是错的。

汉王如今已经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了啊……

这件事是不是他做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肯定要倒霉了。

而且,锦衣卫这边的人几乎没有动,让任何人都抓不住半点把柄,现在他能惬意地在旁边看大戏了。

暴怒后的朱棣当然也明白这件事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这个汪涟为什么敢状告汉王,这才是最关键的。

可是如今汪涟已死,这件事就再也掰扯不清了。

他沉吟了好一会儿,心情平复了下来问道:“太子在何处?”

“殿下已经三日没有出宫了,这几日身体欠佳,一直在服药。”

朱棣直接否定了他。“不会是他,说好听一点是宅心仁厚,说难听一点就愚昧。他就是想要跟汉王争,也不会用如此手段。”

他又问道:“太孙呢?”

“太孙殿下昨日去下马桥农庄,至今还在查阅水师资料。”

朱棣沉吟了一下说道:“朕也许久没有出宫走走了,摆驾,朕要去检阅一下太孙的幼军。”



第八十四章 机床



第八十五章 缘由

听到朱瞻基这样说,朱棣兴奋地问道:“基儿可愿领军令状?”

大明的火枪,最困难的就是枪管的制造。这个时代不能钻孔,枪管都是工匠用锤子敲出来的,为了安全,不得不做成双层的,这也让火枪的制造不仅慢,浪费人工,还不安全。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不过孙儿有几个条件。”

朱棣脸色一板,瞪着他说道:“跟朕你还要谈条件?”

朱瞻基耍赖说道:“皇爷爷,你要孙儿做事,总要给孙儿一些人吧!没有工匠,你让孙儿如何做事?”

朱棣哼了一下说道:“那你就说说你的条件吧!”

朱瞻基想了想说道:“孙儿要的人比较多,从矿工,炼铁工,锻造工,堪舆工匠,然后是工部百工每一样也都要几个技术娴熟的,年龄大一点没关系,关键是经验丰富。”

“这些朕都允了,你就能做出火枪来?”

“孙儿还没有说完呢,孙儿还要烧炭工,窑匠……”

朱棣不耐烦听了,打断他的话说道:“你要什么朕都给你,你就能做出火枪来?”

朱瞻基肯定地说道:“孙儿不仅要做出火枪,还要做出更好的火炮。”

这个时代的大炮其实更简单,关键就是材料工艺和浇铸工艺的改进。

明朝的浇铸倒模工艺其实已经很牛了,几吨重的大钟,上面还能刻满了精细的花纹和图案。

关键还是材料工艺。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做出合格的机床,只要有了机床,整个大明的工业就能有质的提升。

一台车床,或者说机床,有两个部位在如今的科技水平下很难解决。

第一是动力部分,没有电,没有电机,就不能提供稳定的动力输出。

第二个部分是材料部分,想要制造出符合要求的高强度合金刃具,需要从钢铁厂那边就进行材料工艺的改进,而这一点,是需要无数次试验才能获得合格的材料的。

解决了这两个问题,机床才能真正发挥应有的作用。

第一条的问题解决朱瞻基已经有了腹稿,南京靠近长江,只需要建立一条水道,就能依靠水力提供动力。

这里最难解决的是水车的动力强度和传动部分,不过只要制造出了轴承,水车就可以建的更大,动力这一块的问题不大。

但是材料工艺方面,朱瞻基除了知道用钨钢制作刃具最好,但是多少材料的配比,他一窍不通。

钨钢在其他国家可能不好解决,因为钨矿储量并不多。但是中国却恰好是世界钨矿第一大国,如今的南安府,也就是后世的大余县,是世界最大的钨都。

对于熟知全球矿产资源分布的朱瞻基来说,想要获得高强度的钨合金钢,只需要找一个借口,让人开发那里的钨矿就好了。

让矿工们一炉炉的钢水混搅,总是能做出比普通钢铁更硬的合金钢。

关键就是借口。

没有合适的理由,朱瞻基就说那里有钨,能做出高强度的合金钢,那他就不是太孙,而是神棍了。

同样,因为这个原因,他到现在一直都还没有拿出水泥配方。

不过水泥这件利器,他已经准备交给马迪来发明了。这个小家伙具有一个科学家应该具有的好奇心和联想,并且善于做白日梦。

比如说,从朱瞻基做滑板车,他就能想到滑冰鞋;车床的传动系统,他就能联想到自行车。

朱瞻基跟他谈话,经常就被他带到沟里去,但是,他的许多奇思妙想的确具有很大的可能性。

比如说,他用四十倍的望远镜观看月亮,依旧看的不是太清楚,所以他就想要研究更高倍数的望远镜。

朱瞻基提醒他不仅可以向远看,还能向小看,他就用几个凸透镜组合在一起,做了一个简易的显微镜。

虽然做出来的东西都还很初级,但是既然已经推开了这扇门。朱瞻基相信,只要尝到了甜头,就有了推动科技发展的动力。

马迪以前就不爱干净,经常用袖子擦鼻涕,吃饭不洗手。但是当他看到自己的手臂上,有一层蠕动的病菌的时候,他一下子变得比谁都爱干净了。

朱瞻基原本准备等过年后,将显微镜推销给太医院。还准备让马迪回家一趟,让他把自己的家搬过来,让他父亲在下马桥开几家琉璃窑和瓷窑,那个时候,把水泥搞出来。

马致才虽然没有马迪的奇思妙想,但是却是一个优秀的工匠。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就解决了轴承的钢珠卡簧问题,让钢珠不会再容易乱跑。

幼军的丙子连,一帮小家伙,在他的带领下,硬是用手工锉出了几十个齿轮,做出了这台简易车床。

他可能永远当不了一个发明家,但是当一个工程师,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朱棣又确定了一遍:“你要什么人朕都可以给你,你能确定以后大量生产火枪?”

朱瞻基嘿嘿笑道:“皇爷爷放心,孙儿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朱棣斜瞥了他一眼,挥了挥手,众太监和内阁大学士们,包括守卫的锦衣卫们,立即就退了出去。

马氏叔侄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一幕,这个时候有些傻眼了,看到朱瞻基对他们摆了一下手,立即转身就向外走。

这其实是大不敬的,只能面向皇上退出屋子,才能转身走。不过这个时候朱棣可不会在意这叔侄俩,何况他也有点爱才之心,所以并没有计较。

等仓库里面就剩下了爷孙俩,朱棣才有开口问道:“所以,你把你的二叔也当做了敌人?从不打无把握之仗……你就确定你这次能赢?”

朱瞻基正容说道:“胜负皆在皇爷爷一念之间,我这样做,只是为了给皇爷爷一个借口,解决大明的后顾之忧。”

朱棣也没有想到朱瞻基竟然就直接承认了,愣了一下冷笑道:“这么说,你还是替我着想。”

“孙儿不敢居功。”

朱棣被气的笑了起来,指着他骂道:“混账!今天你要说不服我,看我不大板伺候!”

朱瞻基笑道:“大明经高祖和祖父两代励精图治,国力蒸蒸日上。蒙元退出漠南之后,北元实际已经没有与我大明竞争的实力。两次北征,第一次打残了鞑靼,第二次打残了瓦剌。如今武安侯镇守北明山,那里就将会成为我大明放在北元的一颗钉子。待铜山开采越盛,以后的草原就将会变成大明的腹心,不管是瓦剌人,还是鞑靼人,都将只能选择帮我大明牧马,或者挖矿才能生存。”

朱棣是有些好大喜功的,朱瞻基说道话正说道了他的得意之处,所以忍不住点了点头,但是随后想起他在兴师问罪,这个时候表现出这样的态度,岂不是让这小子更得意。

所以他嗯了一下,说道:“别说这些个没用的。”

朱瞻基心里暗自好笑,清了清喉咙说道:“我大明国力上升,疆域扩大,这个时候,应该是集中国内力量,对外扩张,但是国本不稳,却影响了大明开疆拓土的进度。我父王身体有恙,你怜惜他的身体,所以不以俗事烦他。但是汉王叔却以为你对他不满,一心觊觎大宝。此番相争,固然能锻炼其才,但是我却怕,自己成为第二个炆叔。”

朱棣是不承认建文帝的,建文帝执政的四年,他登基之后,全部算到了朱元璋的身上。比如建文元年,他让史官记成洪武三十二年,建文四年,改成洪武三十五年。

所以朱瞻基提到朱允炆的时候,并不以建文帝相称,只是按照族谱叫他炆叔。

朱棣问道:“你怕你汉王叔?”

朱瞻基笑了一下说道:“汉王叔有勇无谋,孙儿从来没有在意过他。”

“那你为什么说你怕成为第二个允炆?”

朱瞻基长叹了一声说道:“我是怕跟炆叔一样,直接从你手里接过皇位。”

这一下,朱棣听懂了,一时之间,脸色也有些僵硬了。

朱瞻基又说道:“那日孙儿得了祖父旨意,领水师大权。这本来是一件高兴的事,可是孙儿却开心不起来。父王那日闻知孙儿领权,就气急攻心,晕厥过去,后面虽然醒来,却有气无力,心如死灰。他的身体本就不好,汉王叔又一直咄咄逼人,孙儿怕这样下去,他的日子就不会太多了。”

“不要再说了……朕都明白了……”

朱棣打断了他的话,有些黯然地向外走去,走到了仓库门口,他又回过头说道:“念你此次是为父担忧,朕这次就不追究了。不过……基儿你要记住,这天下是我们朱家的,朱家的人,什么时候都不能内乱,更不能拔刀相向!”

朱瞻基点了点头,他这才又继续向外走,高大的身影也有些佝偻了起来。

话虽然这样说,朱瞻基却并不以为然。不能拔刀相向,那你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呢?

这个时候,朱瞻基大声说道:“皇爷爷,孙儿并非贪恋皇位,对孙儿来说,大明以外那些神秘的地方,其实更吸引孙儿。”

他又回过头来,说道:“身为朱家的子孙,你就要承担属于你的责任!”

第八十六章 铁竹铁木

朱棣此行本来准备留在农庄进餐的,不过他要回去,也无人敢说不行,所以一并人员又都匆忙收拾了仪仗,启程回宫。

虽然朱棣看起来有些难受,但是朱瞻基却很清楚,科技的发明与他这个皇孙的未来,在天平上已经压倒了朱高煦。

他既然不惩罚自己,那么显然是相同一些事,朱高煦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经过这件事,朱棣绝对不会再任由朱高煦在京城当搅屎棍了。

他们走后不久,纪纲就轻车简从地骑着一匹马来到了农庄。

见到朱瞻基依旧若无其事地在案几前面填写表格,他才长舒了一口气问道:“殿下,据闻陛下今日不甚高兴……”

朱瞻基知道他是来试探的,笑了一下说道:“汉王闹出这么大的丑闻,他能开心的起来吗?”

纪纲为之一囧,知道朱瞻基不喜欢绕圈子,所以干脆直接问道:“陛下原准备是农庄进餐的,为何却又离开了?”

朱瞻基现在虽然把纪纲当做心腹,但是有些事情是不会告诉他的,只是说道:“放心好了,皇爷爷已经说了不再追究,就别担心了。”

纪纲也是个老狐狸,明白了朱瞻基的话背后的意思,赔笑着说道:“也就是说,陛下明知道这件事是你指使,却不愿追究,那也就代表汉王要倒霉了。”

朱瞻基嗯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你来的正好,有一件事孤想让你派人去查一下。”

“殿下请吩咐。”得知自己不会有是,纪纲长舒了一口气,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辽东总兵刘江此人孤很中意,资料上对此人褒誉甚多,孤想让你派人去辽东,将此人自永乐九年上任后的一举一动都确认一番。”

纪纲立即点头应下:“臣回去就让人去查,恰好辽东暗探又到了换班季节,此举也不会引起他人注意。”

明朝水师的编制混乱,有些归五军都督府管辖,有些归地方管辖,又属于归兵部管辖,所以军令不一的情况很严重。

像辽东地区,水师就归总兵管辖。

刘江永乐九年上任伊始便巡视海防,加紧海防设施建设。于旅顺口、望海埚、左眼、右眼、西沙洲、三手山、山头等地修建烽台七座,派兵防守,以防倭寇。

望海埚地处金州腹地,位于金州城东北3公里金顶山上,这里地势平缓高旷,小黑山屹立其背后,大和尚山雄踞其西南,登临其上,沿海诸岛,尽收眼底,故称望海埚。

望海埚山下是金皮大道(金州至九连城干线),是古时沿海通内地的必由之路,可谓咽喉要塞。这一带得益于青云河之利,耕田肥沃连片,村落密集富庶,是明代金州经济最繁荣的地区之一。

因此,这里成为倭寇抢劫的“重灾区”,洪武年间多次受到倭寇洗劫。经过整治,修建了以金州城为中心五条烽火联络线,望海埚为一方中心台,下隶十八处墩、架。

此人不仅能干,还善于协调各方关系,在他的带领下,这几年辽东上下团结一致,没有其他地区各兵种之间互相竞争的局势。

朱瞻基组建海军,中层干部不缺,因为水师的组建本来就是以中小型散兵政策为主,能率领四五千人打仗的将领很多。

但是因为水师的规模一帮都是四五千人为一个战斗群体,所以高级将领却非常缺乏,这个刘江就是他看好的副司令人选。

如今的总兵并无品秩,属于是派遣官,大部分这个职位属于是兼任。比如提督兼任,或者是领了将军印的将领兼任,刘江就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兼任总兵官。

这次北伐,刘江就担任了大军的先锋官,虽然没有取得太大的战绩,但是行军作战自有章法。

光凭这一点他当然也进不了朱瞻基的眼,更主要的是,这个不仅能陆战,还善水战,更善于协调。

所以,几个优势集中起来,他成为了朱瞻基最欣赏的一个将领。

海军初建,没有敢给朱瞻基穿小鞋,但是五军都督府,甚至地方上,肯定会给海军穿小鞋。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位有资历,有威望的老将来从中斡旋。

因为朱瞻基本身就对后世的更有效的军制熟悉,所以建立制度并不难。但是再好的制度都要有人来执行,刘江就是他挑选的执行者。

陪着朱瞻基共进了午餐,纪纲才又离开了农庄。

杨章德在幼军的课堂里,远远地看着纪纲潇洒地离去,嫉妒不已。不过,他也只能长叹了一口气,又把注意力放在了手中的《街市区域特种作战手册》上来。

这一辈子,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坐在课堂里,竟然抱着一本书认真研读。

但是,太孙说了,不读书,以后永远都会没出息,想要做官,做大官,就必须要好好读书。

而且,幼军里可从来不会教授四书五经,而是教士兵们如何夜行军,如何在不同的环境执行不同的战术,还有军队领导才能,天文地理等常识。

而幼军的乙字连已经基本出师,他们更多担任教导任务,杨章德也只能跟一帮十五六岁的孩子,一起学习。

他还不能不用功,因为真的考试起来,他除了身手厉害,其他各方面都还考不过一帮小孩子。

相对于极不习惯的杨章德,马迪在幼军却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在课堂里,学到的全部都是他感兴趣的知识,他还充当了数学老师,教幼军数学。

而下学之后,跟着伯父一起做手工,更是他最喜欢的,看着一个个零件被制作出来,组合在一起,变成一台机器,他就有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最近几天,他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个滑翔翼上面,一心想着到底用什么材料才能让它飞起来。

要轻,还要结实,并且这种结实不仅仅只是坚固,还要兼具柔韧性。

虽然太孙说的作用力与反作用力,风阻他还有些不明白,但是不妨碍他知道,这个滑翔翼的骨架,一定要能承受人体最少三倍以上的重量才行。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在苏州乡下见过的茶秆竹。这种茶秆竹又被称为铁竹,原产南粤一代,结实无比,而且还很轻。

能够被称作铁竹,自然是很结实的,而且据说苏州这边因为水土不服,这些茶秆竹还退化了,要是在南粤,生长三五年以上的茶秆竹,能够直接用来盖楼。

苏州的许多酒楼,就是用茶秆竹当筋骨,盖起了两层的,甚至三层的房子。

有了茶秆竹,又有了莨绸,这个滑翔翼应该可以起飞吧!

他也多想能跟一个鸟儿一样,在天上飞翔。

朱瞻基一直在房间里面待到了下午三点多,才准备回宫。回宫之前,他照例又来到了仓库,查看了一番马致才的工作进度。

今日马致才的任务是改进夹具的可调整范围以及紧固度。现在的木头容易固定,但是以后如果真的要加工钢铁,那夹具就必须能牢牢夹紧铁棒才行。

朱瞻基对这些精细的加工,并没有多大兴趣,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准备回去了。

出来的时候,马迪跟在了他的身后,直到马致才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了,马迪才说道:“殿下,小民闻听南粤产的一种铁竹,坚固无比,虽然只有三四米长,但是却能建高楼。”

“铁竹……”听到这个名字,朱瞻基就心中一动。因为只要是历史上被冠以铁的物种,肯定坚固无比。

比如铁木,都能够制作飞机螺旋桨。想到这里,朱瞻基又被勾起了记忆深处一段记忆。

在水手学校学习古代船舶史的时候,就有提过铁木在古代船舶史中的作用。铁木不仅可以制作螺旋桨,还能制作船舶的螺旋桨轴的轴承和轴瓦、滑块,各种工业机械的轴瓦,模型材,滑轮,轴子,柄把,框锯滑块等。

在古代材料短缺的时候,不管是铁木,还是铁竹,都能发挥更加重要的作用。

他赞赏地拍了拍马迪的肩膀说道:“你的提议甚好,我这就安排锦衣卫在全国范围内搜寻各种铁竹和铁木,届时,我给你记上一个大功。”

马迪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起来,说:“只要到时候能上天,我不要功劳也可以。”

让李亮叫过来了杨章德,让他回锦衣卫一趟,把这个任务发布下去。

为此,朱瞻基还专门调拨了两千两银子,作为锦衣卫的活动经费。

到年底了,银楼的利润又会分润一大笔,既然不缺钱,就不能苦了下面做事的人。

回宫的途中,朱瞻基就一直在想着自己手头上的事务。组建海军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组建一个工业发展小组,建立一个新型的工业区。

明年他还要选妃,大婚,谋略石见银山,这时间真的有点不够用啊!

不过这也没有办法,这些事都是别人不能替代的。没有他的出面,海军就是组建起来,恐怕也是一个大型的水师。

没有他的推动,想要建立一个新型的工业园区,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大婚更不可能让其他人替代,谋略石见银山,在成功之前,也不能让出了纪纲之外的其他人知道。

所以,再大的困难,他也要一步步地继续亲自推动下去。

第八十七章 叔侄

十一月二十六日,汪涟案后第三日,刑部就匆忙以原告身死为由,匆忙结案。

他们并没有在案子里扯上汉王,只是将汉王府纪善周巽当做替死鬼推了出来,以杀人罪判流放三千里,前往交趾教化土人,遇赦不赦。

自建文帝以后,读书人,特别是当官以后的读书人,几乎就很好被判死刑了。

朱棣的皇帝位置得之不正,为了让读书人给他多说一点好话,在很多方面也给了这些读书人特权。

对此,朱瞻基是极不赞同的,只要当官的读书人就没有了死刑,也就缺少了威慑他们的武器。

等他继位,不要说读书人,就是皇室成员,该杀也是要杀。

朝廷法度若是不能做到公平公正,最终只会越烂越狠,连根基都要烂掉。

十一月二十八那天,朱瞻基摆出了太孙仪仗,带着母妃和一帮弟弟妹妹摆驾汤池温泉。

这次出行,朱瞻基不仅带上了自己的随行护卫,还把三千羽林左卫也全部带上。

这几日,朱棣已经在拟旨,新年大朝会上,将会宣布一系列的人事任命,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将汉王朱高煦由云南改封青州,并且命他在正月十五前离京。

虽然这条消息还在保密之中,但是朱瞻基从小生活在皇宫,与各太监的关系都相处的不错。朱棣的旨意还没有拟出来,朱瞻基就已经知道了。

这等于是要逼着朱高煦离京,而这个二愣子可不能以常人度之,说不定他一发疯,派兵把汤池温泉给围了,自己哪怕是个太孙,也要在面子上吃个大亏。

他不敢明着对付朱高煦,因为他以后是要当皇帝的人,但是朱高熙在绝望之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所以,这一次他把大军也全部带上,并且跟指挥佥事赵永亮交待了,这些时日要加紧防范。

进入十二月,幼军的课程也少了许多,乙字连的人大多都在帮朱瞻基整理资料,剩下的不多的二十多人,他也都布置到了京城到汤池之间的各个要道上。

马致才叔侄被朱瞻基放了假,让他们回苏州,筹备将马家的琉璃窑开到京师来。

水泥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最迟明年春天,一定要把技术拿出来,最好是直接把水泥路修到草原上去。

至于跟工部商议,将各种工匠整合在一起,开发新技术,也要等到过完年了才能开始。

在这个封建时代,过年比后世要重要的多。别的不说,光是一个祭神,祭祖,就是人人不敢马虎的。

到了温泉这边,不管是张氏,还是一帮小孩子们,没有宫里的约束,在这皇家别院里一个个都开心无比。

朱瞻基除了每天雷打不动泡一个时辰的温泉,其余的时间跟在宫里一样,每天都依旧处理着看不完的公报。

在这个时代,只要是想当一个有所作为的皇帝,绝对比后世的国家领导人要忙的多。

没有后世完善的规章制度,几乎所有的责任都在皇帝身上,要不是内心的华夏振兴梦,朱瞻基当真不在乎这个皇位。

起的比鸡早,干的比牛多,说的就是皇帝这个职业。

三千羽林卫可能也是一个威慑,朱高煦在没有证据的时候,不敢向朱瞻基发飙,但是在京城里面却着实演出了一场好戏。

得到消息的朱高煦在十二月初三,在汉王府门口张贴公告,私募军士三千人,他自己花钱,这些人当然也不隶籍兵部。

此外,他还纵容士兵在京师内外掠夺商人货物,其中一九江府的商人因为不从,竟然被他剁成了三段,丢进了长江。

朱棣得知后大怒,将汉王府大部分属臣全部发放充军,连汉王长史史程棕都被发放到交趾去了。

此后,朱高煦被幽禁汉王府,只待过完年后就前往青州。

但是,朱高煦在府中竟然身披龙袍,并且要穿着龙袍出门。

负责监管他的指挥使徐野驴守门不放,竟然被他一刀砍死。

朱棣虽然大怒,但是总不可能把自己这个儿子杀了。所以只能削去了汉王府两支护卫,让他的三队护卫只留下了一卫。并且派了心腹太监王彦亲自到汉王府坐镇,守着朱高煦。

王彦乃是朱棣身边的头号心腹,执掌司礼监,权倾朝野内外。此外此人武艺高强,根本不怕朱高煦,朱高煦这才老实了下来。

一直到过小年,朱瞻基才带着张氏他们返回皇宫,他们不仅也要准备过年,收农庄年礼,也要祭拜祖先。

忙碌了三天,朱瞻基就处理好了商业上以及农庄的事务。

大年二十九,朱棣着太子朱高炽,太孙朱瞻基,还有汉王朱高煦,以及从北平回来的赵王朱高燧共同前往明孝陵朱元璋坟前祭祖。

朱高燧这次回来后,封地也将有所变动。将由北平迁封到彰德府。

彰德府也就是后世的安阳,比起现在的北平来说其实一点也不差,距离应天府更近。

迷上做生意的朱高燧没有半点意见,他甚至想在江南找一块封地,哪怕不是大州,只是个小县城也可以。

但是朱棣不许,整个江南一带,被作为皇家直系的永久自留地,这片富饶的土地,以后也不会册封任何王室。

也因为如今的宁波市舶司在朱瞻基的控制之下,所以现在的朱高燧对朱瞻基可谓是态度友好,简直有些巴结了。

朱瞻基回到京城不到十天,朱高燧就亲自登门两次,派人专程送礼三次。

他的态度也让朱高煦越发不满,继而对这个弟弟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了。

车队到了钟山山脚停下,所有人必须步行上山。其他人都无妨,就连他们三兄弟的一帮五岁以上的孩子,也都不在乎这点山路。

但是这可要了朱高炽的老命了。

他体型虚胖,胸闷气短,加上脚上也有疮,不良于行,所以平日都是坐肩辇的。

现在不能坐了,只能拍了四个体型健壮的太监跟着,两人一组,轮流架着他的腋窝,让他的脚落地上山。

太子朱高炽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赵王和汉王,朱瞻基则率领着第三代,跟在他们的后面。

老朱家到了朱瞻基这一代,现在的兄弟也已经不少了,超过五岁的就已经有了十几个。他们的年纪虽然小,但是生于皇家,一个个懂事的很早。

这个时候来孝陵祭拜,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

行至半山,朱高炽的两条腿就几乎是在地上拖着,经常打滑。朱高煦嘿嘿笑道:“前人失跌,后人知警。”

这是借着朱高炽的脚底打滑在调侃朱高炽了。

朱瞻基当然不会任由他取笑,应声说道:“更有后人知警也。”

朱高煦猛地回头,看着朱瞻基,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是眼神凶狠。

朱瞻基当然不会怕他的眼神,伸手拍了一下面前的空气。“时值冬日,竟然还有瓢虫乱飞。”

朱高煦虽然粗鲁,但是也知道朱瞻基这是借着话题在讽刺自己。

他嘿嘿笑道:“不曾注意到,瞻基也这么大了。”

朱瞻基耸了耸肩说道:“汉王叔整日关注朝廷大事,怎会在意我这个小孩子。”

“不小了,十七岁了……”他突然楞了住,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眼神越发凶狠了起来。“是你……”

朱瞻基云淡风轻地说道:“汉王叔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

他站的位置比朱瞻基高了两个台阶,居高临下地瞪着朱瞻基,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你,上月的事情是你搞出来的?”

朱瞻基在他面前当然不会承认,说道:“汉王叔别再耽搁时间了,礼部的主事们还在等着我们呢,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他看到朱瞻基身后还有一片子侄,一个个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他醒过神来,让开了身子。“你们先上去,我跟你们的太孙哥哥说几句话!”

他之前不是没有怀疑过朱瞻基,但是这件事实在做的太干净利落了,最后,他把怀疑的目光放在了朱棣身上,因为只有他才能把这件事做的让人抓不住首尾。

所以他才在府中故意肆意妄为,为的就是气朱棣。既然你不在乎我这个儿子,我这个儿子也就故意跟你作对。

可是现在再想来,如果是朱棣要对付他,根本不用败坏他的名声,因为败坏他的名声,就是给皇家抹黑。

现在将怀疑的目光放在了朱瞻基的身上,他就越想越确定了。“纪纲那个小人已经投靠你了吧?有锦衣卫帮忙,你才能在刑部嫁祸到周巽身上!”

朱瞻基问道:“汉王叔在说什么?你是说周巽谋杀汪涟一案吗?为什么不是刑部的人自己干的呢?”

“不可能!”

朱瞻基目光一凝,旋即嘿嘿笑了起来。“汉王叔如此肯定,难不成说刑部尚书刘观是你的人?”

这个刘观朱瞻基早就看不惯了,如今的朝廷上下,总体的风气还是比较好的。但是再好的风气,也免不了有些害群之马。

像兵部尚书方宾,刑部尚书刘观就是朝廷文官系统内最大的两个贪官。

他不能参与朝政,所以哪怕明知道这些,他也没有跟朱棣举报的权力,否则就是居心叵测。

现在既然知道了刘观是汉王的人,那就别怪他下黑手了。

第八十八章 过年

在比自己还小了十八岁的侄儿面前竟然因为失言而暴露了他如今最大的秘密,朱高煦有些挂不住脸了。“汪涟就关在刑部,刑部的人怎么可能动手?至于刘观,他可不敢靠向我这个失势的王爷,我就是想拉拢,也无计可施啊!”

虽然朱高煦否认,但是却越发让朱瞻基肯定了起来。要是两人没有勾结,他又何必替刘观说话。

朱瞻基觉得自己有些小瞧了这个王叔,不过既然已经被自己知道了这个秘密,他现在又被迫去封地,朱瞻基不认为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拱了拱手说道:“侄儿对这些也没有什么兴趣,如今侄儿的经历都在整顿水师,去海外开疆拓土。至于朝堂事务,侄儿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听到朱瞻基这样说,朱高煦又有些不确定了。在他的心目中,这个侄儿跟自己一样,从小就崇尚学武,这次上战场也勇猛过人。

他对朝堂事务并不关注,包括地球仪都是他搞出来的,向往大明以外的神秘世界也很有可能。

这样一个人,真的能收服纪纲这个老狐狸?父皇真的能容忍这一切?

现在,他觉得京师就是一张巨大的网了,在这里做什么事都要被限制,到处都是掣肘,也许,去到封地,可能会更自由吧!

不过,临走他还要再威胁一番。“别让我知道这些事是你做的,哪怕你是我侄儿,到时候我也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朱瞻基笑道:“放心,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朱高煦不敢当真撕破脸,他也不敢。一家人内斗的再厉害,也不敢真正摊开。

儒家学说已经融入了所有人的思想,人伦大忌,一般人都不敢逾越。

除非像朱棣一样,决意起兵造反,那又另当他说。

除了这个插曲,朱瞻基和汉王这对叔侄面子上依旧保持着过的去。在孝陵祭拜了朱元璋,徐皇后墓,众人又返回皇宫,今日宫中在谨身殿摆下家宴,也算是皇室的团年饭。

席间,朱棣与几个大人说话很少,注意力反而放在了一帮孙子身上。除了朱瞻基,其他的孙子他几乎都忘记谁是谁了,又依次询问了一遍,分别鼓励了一番。

一帮小家伙得了赞赏,又收了赏赐的礼物,加上过年限制又少,一个个开心不已。

他们跟朱棣见面的机会少,也知道朱棣才是整个大家族的核心,所以尽量在朱棣面前表现自己,讨好朱棣。

这也哄的朱棣开心不已,整个团年饭吃的还是比较开心的。

朱棣在席间喝了不少酒,吃晚饭就睡了一会儿。

今年没有大年三十,二十九就是除夕了。

皇室的除夕跟普通家庭完全不一样,普通家族要守夜,皇室却要祭天,祭地,祭祖。

快到了晚上子时,京城三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就云集皇城的太庙,祭拜仪式之后,不等天亮,就会开始一年之中最重要的大朝会。

而大朝会之后,才又正式放假,一直到初六以后,大臣们才开始轮班上班,过了正月十五,这个年才算过完,全体上班。

朱棣在亲自念了三篇祭文之后,嗓子都有些哑了。大朝会上,就由王彦代他宣读了前一年的总结制书。

这是前一年的工作总结,比如介绍去年发生了什么大事,出现了什么天灾,然后朝廷又做出了什么成绩。

朱瞻基是第一次参加大朝会,所以显得格外新奇。他站在朱棣的左前方,位于朱高炽的座椅下侧,正对着奉天殿下面站着的诸位大臣。

他的眼睛也一直在文武大臣里面扫视着,然后开始一个个辨认。文官好认,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据他们的站位,即使不认识也能猜到谁是谁。

但是武将和勋贵们就不容易分辨了,还有一小半人,朱瞻基也就是看了眼熟,还不能确定身份。

在宣读了去年的工作总结之后,然后又是对今年工作展望的制书。

从秦始皇开始,就规定了只有皇帝文告才能称为“诏书”。除“诏书”外,还有“制书”,两者区别是“命为制,令为诏”,涉及重大的制度方面的皇帝文告叫做“制书”,也叫“命”。“诏书”是皇帝所发布的对于某个具体的人和事的命令,所以说“令为诏”。

后来这项制度逐渐完善,除了制书和诏书,皇帝下达制令的形式还有有谕、旨、策、敕、戒等,每一种都代表不同的意思。

比如谕和旨是皇帝口头下达的命令,而策,敕,戒大多是针对具体事件和人。

除此之外还有诰书等等,如果朱瞻基不是从小就学习这些,根本就分不清楚。

他能参加这次的大朝会,主要是今天将要颁布的两条圣旨都与他有关。

一条是关于撤销水师,组建海军的制书,他将被授予海军司令,是要当场接旨的。

还有一条是为他选妃,身为太孙,给他选妃可不是私人事务,可以称得上是国家事务,所以他也要当场表示感谢。

而在这场大朝会上,朱高燧被迁封到彰德府,朱高煦被迁封到青州府,云南那边,是不让他再去了。

因为有两件大事都是跟朱瞻基有关,所以这次的大朝会上,朱瞻基的受关注程度,也远远高于他的太子父亲和两个叔叔。

在皇室的第二代都没有被准予亲政,他这个第三代就能掌管军权,想要不受人关注也不可能。

这一个多月,也是之地跟一帮武将扳手腕的时间,经过他的努力,五军都督府也只能接受了这个决定,水师包括沿海一带的官办造船厂,从今以后就成为了海军的管辖范围,与五军都督府没有了关系。

不过,在人事命令上,海军依旧要受兵部的节制。他们跟五军都督府一样,只有领兵权,没有调兵权。

也许是朱棣想通了,也许是他对比自己还要显老的大儿子有了一丝怜悯。在朝会上,他也让人专门制了一篇敕文,表扬了他以往的辛劳成绩,给他加封了一处农庄,并且给他的仪仗增加了一个卫。

既然是敕文,给了朱高炽好处,当然也免不了告诫一番,让他以后用心做事。

朱高炽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好处拿,一时之间感动流涕,在百臣面前上演了父慈子孝的一幕。

大朝会大约从凌晨两点多就开始了,一直到早上九点左右才散朝。

听到太监和锦衣卫同呼散朝,奉天殿立刻变成了菜市场一般喧闹。文武百官之间相互问候新年好,纷纷还长揖行礼。

朱瞻基年纪最小,辈分最低,虽然身份高,职位高,但是别人行礼,他也要全礼相还。

这一番拜年下来,脸笑僵了,腰也感觉要断了。

初一不拜年,从初二开始,朱瞻基带着一帮弟弟妹妹,就开始了走亲戚。

朱高煦还没有离开京师,他也不敢大意,凡是出门,身边的护卫都是严阵以待。

不过朱高煦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忙着招兵买马,他的应酬也不少,加上没有抓到朱瞻基的把柄,所以也没有来找朱瞻基的茬。

今年既然已经要给他选妃,那么他走亲戚的时候,自然也就多了一方面的应酬,不管是去到舅舅家,还是去到表叔家,那些女眷都会向他推销一些大家闺秀,小家碧玉。

朱瞻基也是来者不拒,承诺只要能进入最后的晋嫔阶段,绝对会留在宫中。

他也没有忘记孙娴,在初九这一天,还专门带着孙娴到他的外祖母家里,跟她从山东赶来的父母见了一面。

孙娴自十一岁入宫,跟自己父母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以至于她还能认出自己的哥哥,却连几个弟弟都不认识了。

虽然在宫中被教导的波澜不惊,但是人之天性犹在。此番相见,她与母亲哭作一团,好一会儿才平静,与母亲窃窃私语起来。

朱瞻基的外祖母一直很喜欢朱瞻基,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太啰嗦。

特别是孙娴又是她送进宫的,现在见朱瞻基对孙娴还满意,她就更倚老卖老起来,处处居功。

朱瞻基也不跟她计较,反正她又不是想要索求什么,还不让她一个老太太自得其乐,自我陶醉一番吗!

孙娴的父亲孙忠倒是个老实人,面对朱瞻基这个比他身份高了太多的太孙,虽然未来会是他女婿,却也不敢有半点不恭。

朱瞻基耐着性子陪他聊了一个时辰,中午还跟他共进了午餐,吃过午饭才找了个借口先离开一会儿,到徐家家庙去拜见徐家三姨奶。

这位三姨奶也是一个奇人,她们四姐妹,一个皇后,两个王妃,她却矢志不嫁。

徐皇后去世后,朱棣想要立她为皇后,却也被她拒绝,只愿意青灯古佛度过一生。

朱瞻基小时候跟她见过几次,知道徐皇后很是心疼这个三妹。她对小时候的朱瞻基也很亲近,所以朱瞻基对这个品貌高洁的三姨奶也是很尊敬。

凡在京城,一年也总要见上两次,给她送一些宫中用度和西洋玩意。

礼物送到,朱瞻基隔着窗子跟她闲聊了几句,又才告别,在街上闲逛了一圈,回去接了孙娴一同回宫。

年过了,各项计划也该到了实施的时候了。

第八十九章 马欣

从确定组建海军,朱棣就将长安街南侧,府军前卫的驻地划出了一片区域,兴建一座新的海军都督府。

虽然过年期间也曾加班加点建设,但是一直到了正月,都督府依旧没有完工。

这也就等于说,虽然海军组建从正月初一就成立了,但是目前依旧没有属于自己的总部。

而朱瞻基这个海军司令,依旧是一个光杆司令。

这倒不是他现在无兵可用,自年底水师组建海军的消息传出,兵部就调集全国水师,水寨,卫所的超过数百名守备以上级别官员入京。

几乎每个水师,都来了超过一半的官员,也只有沿海的几只机动舰队,因为搜寻倭寇,并没有来到京城。

但是,这么多人聚集京城,朱瞻基目前只能通过兵部有个初级联络,没有形成自己的通讯系统。

大年初一的大朝会上,朱瞻基在接旨之时,提出了调刘江任海军司令部左都督,协助自己组建海军。

朱棣同意了对刘江的调动,但是圣旨下发,到刘江赶到京城,最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所以目前朱瞻基还把那些海军将领晾着在。

他也不是有意怠慢那些将士,实在是,他这个最高级别的海军官员,必须要跟树下的海军将领建立一个缓冲环节。

这不是战争,他不能赤膊上阵。要不然,遇到一点问题,就会有损他这个太孙和海军司令,海军大都督的威信。

所以,趁着刘江还未到京师的这段时间,他准备先把建立科学院的框架,建立工业区的框架搭建起来。

建立大明科学院的框架是从工部抽调的工匠,所以这只是一个框架,指望他们自主研发是不可能的,在前期的发展时期,必须要朱瞻基给他们指明发展的方向。

中国的古代的发明,基本上都只具有实用性,而没有逻辑性。

一种发明,往往是因为某个目的而发明创造,但是发明出来之后,缺少其功能的延展性。

就好比水车,古中国在荷兰这个国家都还没有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各种各样的水车,但是几千年来,从来没有研究过利用水力资源进行磨面,只有单纯的浇水功能。

儒家思想对人们思想的禁锢在历史上也只有宗教能比较,特别是现在朱元璋又把科考局限在了八股文的范畴内,这种应试教育更是对思想的严重阉割。

如果朱瞻基不加以引导,他能想象的到,这个机构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一个专门为领导服务的务虚机构,这种单位,在后世多不胜数。

想要出研究成果,最开始一定要给他们设定明确的研究方向。以中国人民的古老智慧,只要是真正想做一件事,几乎没有做不到的。

从一开始的利用行政命令强制研发,朱瞻基这个太孙的命令,也可以当做圣旨来听。

纺织机,水车,传动系统的研发,这些都是这个时代可以发展起来的科技。

然后就是科技的运用,当商户或者是朝廷尝到了甜头,这个时候就不需要朱瞻基一点一点的引导了。

最后才是各种奖惩机制,这种奖惩机制不仅仅是物资上的,更要有荣誉上的。

这还是一个人心淳朴的年代,荣誉的奖励和社会的认可,比物资奖励更能打动人心。

这样逐步完善机制,才能让一个机构发挥更积极的作用,也才能让人们具有更高的研发热情,促进社会的进步。

下马桥农庄的位置太小,在朱瞻基的构想中,这里将是大明未来的研究中心,而工业区,只能办在距离长江不远的江边,源源不断的长江水力,将会是工业区发展的重要引擎。

正月初十一大早,朱瞻基就带着护卫移驾下马桥,而来自苏州的马氏一家已经等在了农庄。

他们如今也算是举家来投,虽然还算不上朱瞻基的家臣,但是全家的荣辱都系于朱瞻基一身。

所以这次相见,他们也都是纷纷大礼参拜,规规矩矩地在地上跪下,磕了三个头。

马迪已经跟朱瞻基混熟了,平日里根本没有这么多的礼节,见父母都是大礼参拜,也连忙跪了下来。

除了马迪,朱瞻基还注意到一个娇俏的少女,此时正好奇地偷偷打量着他。

朱瞻基对她露齿一笑,她羞涩的立即垂下了头,耳根都羞红了。

水乡女子别有一番风致,虽然年纪尚幼,但是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

朱瞻基心中一动,又看了看马迪和马致才,已经决定要把这个小美女收进后宫了。

马致才一门三兄弟,他做官,二弟继承家传玉石铺,这次并没有过来。

而三弟马致德继承了一些活钱,自己建起了琉璃窑,现在还做起了工部的生意,可以说是混的也不错。

不过,他跟马致才一样,已经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在他们的身上,包括马家的另几个后代身上,朱瞻基并没有发现马迪身上具有的灵气。

一个科技工作者,固然需要丰富的积累,但是开拓精神却是更重要的。

要不然,永远只能是一个工程师,成不了科学家。

等他们磕完了三个头,朱瞻基才上前扶起了马致德笑道:“马窑主不必多礼,汝兄如今在我麾下为官,马迪如今也随我做事,以后相互之间就随便一些。只要汝等用心做事,我保你马家今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马致德虽然比马致才还要小几岁,但是显然年轻时候吃了不少苦,看起来比马致才还要年老,不过身体倒是壮实。

他不敢让朱瞻基亲自来扶,快速起身。眼睛也不敢看向朱瞻基,只敢看着他的衣服下摆说道:“小民一家本是草民,蒙殿下青睐,实在是三生有幸。今后定当阖家齐心,为殿下效力。”

朱瞻基点了点头问道:“官衙可曾将除罪文书送达?”

这个时候马致才说道:“劳殿下挂心,微臣年前回苏州,已经处理好此事。”

“既已除罪。等过了十五,选妃使团就会分赴大明各地。苏州乃是人杰地灵之地,自然也会有使团驾临。我观令爱如今已到婚嫁年纪,可曾结亲?”

马致德有些傻眼了,看向了自己的大哥。马致才立即说道:“家侄女欣如今年方十三,因前些年的罪民之籍,尚未说亲。”

朱瞻基不要脸地说道:“马欣……好名字。孤今日一见倾心,倒是不愿她再嫁于他人。”

马致才扯了一下马致德的衣襟,他才反应了过来,立即又跪下说道:“小女蒲柳之姿,殿下能看上是我马家的荣耀,小民这就立即安排大儿将她送回苏州参选。”

马迪还有些搞不清状况,他看了看朱瞻基,又看看自己的父亲,最后将眼睛盯在了自己的妹妹身上。

他怎么也想不通,举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朱瞻基这个太孙,竟然要变成自己的妹夫了。

除了他,马家的其他人都欣喜无比。能把女儿嫁给太孙,只要马欣能封良娣,以后朱瞻基登基,一个妃子就少不了。

而马欣能封妃,那马致德就是一个伯爵到手了。

这可是真正的一步登天,也是如今的大明朝平民家族对皇室选妃如此热心的主要原因。

如今的大明官和勋贵阶级是分开的,哪怕你官居一品,也不一定能封爵,但是对后妃的家族来说,封爵只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马家是工匠世家,因为一女就能进入贵族阶层,这对马家来说,真的是天降馅饼。

只有马欣如坠梦中,说不清是悲是喜。这件事是在太突然了,仅仅只是一眼,自己的一生就被决定了下来。

她对朱瞻基的印象也还不错,刚才不敢细看,只记得他的个子很高。想到以后要成为他的妻子中的一个,她就有些害怕,有些期待,忍不住心乱如麻。

她毕竟才十三岁啊!

朱瞻基扭头看了看,吩咐刘万说道:“你带两个小太监,用內监船只护送马姑娘回苏州。”

刘万躬身作揖道:“是!”

朱瞻基又跟李亮说道:“你去查一下,苏州那边的选亲使是谁,把这件事跟他们交代一下。”

这就是所谓的内定了,既然是朱瞻基自己选定的妃子,只要报选,就能直接省略大部分程序,不用再过前五关。

马致德不懂这些,但是马致才却很清楚这一套。自己的侄女不用再经过太监和宫女的挑挑选选,直接面对后妃和皇上,以及朱瞻基的挑选。

他知道皇宫里面如今养了一个孙氏,那是皇室确定好的太孙妃人选。不过既然欣儿是太孙自己看中的,即使做不了太孙妃,良娣,最少也会是个正四品的良媛。

他率先跪拜道:“微臣代马家上下二十六口,谢殿下恩典。”

他一跪下,众人也都纷纷跪下,朱瞻基又把他们一个个扶了起来。“不必如此,今后我们可就是一家人了……”

他又趁机看了看一脸羞意的马欣,这个小丫头清秀可人,收了她不仅享尽艳福,还能让马家上下老小感激不尽,用心做事,怎么也不亏啊!

第九十章 工部

马致才在应天府有房子,马家的人暂时住在他家,不过朱瞻基在农庄的河边给他家也划了一块地,作为他们以后的住宅。

这个农庄在朱瞻基的整体规划中,将会是一个科技研究中心。只是因为距离明孝陵太近,不能随意动土,所以想要建窑,还需要另外选址。

自朱棣打消了迁都的计划之后,钟山从皇宫北侧的山麓,一直延伸到最东面,这片差不多十平方公里的向阳山麓,就被确定为了皇室山陵。

除了朱元璋,徐皇后也被安葬在这里,而朱棣也为自己建好了陵寝。

因为钟山的面积不大,南麓只有十平方公里,所以这里的陵寝规模都不是很大,这也间接地减轻了民众负担。

更主要的是,因为地方小了,朱瞻基曾经故意在朱棣面前说朱家的子子孙孙都将以钟山为寝,那么,非位重后妃就不能葬在钟山。

虽然他没有提取消后妃陪葬的陋习,但是也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自秦皇以后,帝皇就逐渐取消了后妃殉葬的陋习,但是到了朱元璋这里,又捡了起来。

这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恶心的法律之一,将活人殉葬,绝对是对生命权的最大侮辱。

朱棣虽然没有表态,但是他能考虑这件事,朱瞻基就觉得是件好事。待过几年,他的身体不好,自己逐渐掌权的时候,肯定会取消这条法律。

另外还有就是裹脚,虽然现在的裹脚只是修整脚型,但是在那些恶心的腐儒的发展下,裹脚最后往畸形方面发展。

这也是对女性的极大不公,对社会生产力的极大浪费。

这两条法律,是朱瞻基最恶心的,也是当权以后,绝对要修改的法律。

在朱瞻基的计划里,规划中的农庄将会被修建成多座研究院。符合目前大明的科技水平的行业,都将会得到大力推进。

比如他已经确定建立的,就包括地理研究院,矿产研究院,钢铁铸造研究院,格物基础研究院,机械研究院,化学研究院,医学研究院,纺织技术研究院,造船技术研究院,建筑水利研究院。

这十个研究院虽然不能代表当今的全部领域,却是能够在现有基础上进行研究,并且直接利用的。

这个时代,其实不缺少一些尖端的科技运用,但是都是为一小部分人服务。

当推广无利可图的时候,许多技术的广泛应用,都被局限在了一个很小的范围之内。

就比如天文学,彗星,卫星,民间学习这些知识就是犯法,只能为皇家服务。

而另外有一些技术,却是刻意的垄断。大明的瓷器烧制就分了官窑和私窑,官窑的技术却对不能泄露给私窑,违者可是要掉脑袋的。

如今的整个社会,经济运转不是整体性的,而是错综复杂的单线经济模式,这也是如今大明经济的最大病症。

想要全部改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朱瞻基只想用自己的力量,缓慢进行推动,逐渐改善整个经济环境。

今年年底,他从银楼这里又获得了大约十万两银子的分红,加上他此前留下来的不到二十万两银子,准备直接拿出五万两进行基础建设,其他的二十多万两银子,都将用以基础科学的推动。

虽然开销不小,但是他相信,只要这些研究院有了研究成果,再强制推广,绝对能赚回更多的财富。

关键还是一个问题,那就是建立一个成熟的,受监管的经济环境。

“殿下,宋尚书和吴尚书到了……”

朱瞻基带着马致德正在农庄南侧秦淮河的一条小支流边查看建房的地址,既然要把人家的女儿收入房中,所以朱瞻基也特意表现了一把,摆出了一副谦恭的模样。

听到护卫的禀报,朱瞻基楞了一下。“两位尚书大人都来了?”

“是,两位尚书大人联袂而来。”

只为了看一看建房的基地,朱瞻基这个太孙就陪着一起,早就让马致才兄弟俩受宠若惊了。闻言立即说道:“殿下且去款待两位大人,无需在我们这里耽搁时间。”

朱瞻基看了看马致才笑道:“马所副也算是工部的一员,且陪我一起去迎接两位尚书吧!”

马致才惊讶地看着朱瞻基,激动地快要站不住了,不过嘴上还在谦虚。“殿下,微臣位卑低下,合适吗?”

马致才以前不过是从九品,现在也不过是正七品的技术官,距离两位正二品的尚书,依旧差了太大的等级。

如果不是朱瞻基提携,这种场合,他根本没有上前说话的资格。

“无妨,且跟我来吧。”

如今的工部有两位尚书,并且不分大小,这在明朝初期很罕见。这也是因为两位尚书都劳苦功高,属于大明少有的技术型官员,就连朱棣也不忍冷遇任何一人。

宋尚书姓宋名礼,字大本。河南永宁人。洪武中,以国子生擢山西按察司佥事,左迁户部主事。建文初,荐授陕西按察佥事,复坐事左迁刑部员外郎。成祖即位,命署礼部事,以敏练擢礼部侍郎。永乐二年拜工部尚书。尝请给山东屯田牛种,又请犯罪无力准工者徙北京为民,并报可。七年丁母忧,诏留视事。

朱棣之所以如此重视他,是因为他是如今朝堂最著名的水利专家。如今大明境内疏通的河流,几乎全部都有他的功劳,而且从四川伐巨木,兴建明皇宫,也是他打开了长江水道,才把木头运了出来。

而吴尚书姓吴名中,字思正。山东武城人。他却是大明著名的建筑专家,如今的明皇宫修复,各地城池建设,包括朱棣为自己和徐皇后修建的陵寝,都是由他负责建设的。

这两位尚书虽然在一个位置上,但是两人都经常外派,所以一年之中,大部分都只有一位尚书在京。

加上两人都是技术官员,惺惺相惜,倒也没有其他官员之间的龌蹉,两人的关系还很不错。

朱瞻基对技术型官员一直是比较欣赏的,不过他不能接触朝政,所以哪怕知道这两位尚书很不错,也从来没有私下接触过。

这一次,他从工部要来了一大批人手,几乎把工部的技术人才要了一小半。所以两位尚书哪怕是朱棣已经下了命令,也要问清楚朱瞻基的计划,才会放人。

而且,朱瞻基的农庄建设,包括工业区建设,也都需要这两位尚书来出谋划策。

不过,他绝没有想到,今日这两位尚书竟然联袂而来。

显然,他们两个对于这次可以光明正大跟他这个太孙接触的机会也相当重视,所以都想亲自来见上朱瞻基一面,近距离接触一下他。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在朱棣允许朱瞻基可以亲政之前,他们根本就不能跟朱瞻基接触。

军权朱棣可以放权,因为只要人心所向,制度完善。任何一个元帅,将军领兵权受到限制,就只能执行应该执行的命令。

他们只有自己的亲兵可以百依百顺,除此之外,连一个小兵都很难指挥的动。

但是朝政不一样,因为任何一个制度的制定和实施,影响的都是国本。

有时候即使明知道一项决策是错误的,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也不能朝令夕改,只能将错就错。

一项错误的决策,可能需要无数的代价才能弥补。

所以在任何时代,皇帝即使能放一些军权出去,也绝对不会让人插手朝政。

新年期间,朱瞻基农庄的这台机床就出名了,一台可以用人力加工木头的机器,硬是在京城被传播成了太孙可以借用鬼神的力量,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这样一来,民间都对朱瞻基这个太孙更信服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朱瞻基回到农庄的时候,两位尚书带着一帮工部的官员就正围着这台机床研究着其原理。

许多东西就是一层膜,不明白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捅破了会发现原来这么简单。

这些专业人士只是观察了这一会儿,就已经摸透了其原理,众人纷纷议论着这台机床可以发挥的作用。

更多的人反而对轴承更加感兴趣,因为机床的功能还比较单一,想要实用还需要继续研究。

而这个小东西的作用却是显而易见的,能实际运用的。如今的大明有无数的牛车,马车,只需要加上这个东西,就能提高一半以上的装载量和运输量,并且节约了人工。

所以这个小东西吸引了大部分人在议论纷纷,看到朱瞻基带着马致才回来,众人纷纷按照官职的高低与朱瞻基见礼。

这个时候,最激动的就是马致才了,原本这些官衙里他只能仰望的大人物,却因为他现在跟在朱瞻基的后面就对他另眼相待。

吴中看起来是个急性子,等朱瞻基跟众人一一行礼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殿下,轴承此物可谓利国利民,只是臣观此物制作复杂。不仅钢球需要圆润,在钢环内外打磨卡槽更是不易,想要大量生产,怕是不易吧?”



第九十一章 专利

朱瞻基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原本打磨甚是不易,不过现在有了这台机床,就变的容易了许多。此物乃是马所副所制,且听他解说。”

马致才激动地话都有些说不好了,跟众人拱了拱手说道:“在下能制出此物,也是多亏了殿下指点,没有殿下的奇思妙想,在下也想不到这里来。”

宋礼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不曾想我工部还有如此大才,却让殿下捡了便宜。”

朱瞻基哈哈笑道:“马所副依旧隶属工部,宋尚书此言差矣。何况,同是为了大明效力,倒也无需计较属于哪个部门,只要工部需要,马所副随时可回工部效力。”

华人这样说,但是没有人敢真的抢太孙所重视的人,众人纷纷夸赞这朱瞻基慧眼识人才,又客套了好一会儿,才来看马致才为众人表演打磨。

让一个身强力壮的侍卫蹬动了脚踏,机床一端的夹具就迅速转到了起来,另一端的夹具夹紧了一块磨石,从中间的圆孔伸了进去。

马致才调整好了角度,就轻轻扳动摆杆,磨石在铁环上面磨出了火花,并且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但是肉眼可见地发现钢环被磨出了一个凹槽。

至于内环的凹槽就更加简单,只需要换一个从里面夹紧的夹具,从外面就直接磨出了一个凹槽。

不过因为磨石损耗的很快,所以需要马致才随时调整角度,这就需要丰富的经验的。

不管怎么说,这也要比一个人拿锉刀来锉,要快的多,而且还能直接成型。

现在最麻烦的还是钢珠的打磨,这个实在没有好的工艺来解决。

如今的钢珠,大多数时候是把融化的铁水或者钢水,用水排吹到空中然后掉进水里直接凝固,这样就能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铁珠,然后再打磨,淬火。

水排就是古代的自动鼓风机,利用水力来自动压缩空气,将空气送进冶铁炉,增加炉温,融化铁水。

朱瞻基以前从来不知道这种工具,还是来到明朝以后,才知道原来在西汉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如此先进的鼓风机。

不过这种方式制造出来的铁珠大小不一,很难挑选出适用的钢珠。

所以,还有另外的方式,一种是浇模,就是用泥范做成圆形,然后把铁水浇进去。另一种是用线材截断,一点点的打磨,这都需要耗费无数的时间和人力。

看完了马致才的展示,又亲眼见识了用两个人,一个人拉,一个人推就能拉动三十石的牛车,他们对轴承的作用就再也没有了一点怀疑。

吴中看着这台机床问道:“殿下可否允许工部防制此机床,继而推广天下?”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殿下请明示。”

“工部每制作一台这样的机床,就必须要给我的机械研究院缴纳机床造价百五的专利费。”

一台机床的造价的成本大约在五十两银子,主要的成本就在于钢铁的成本和齿轮的打磨。朱瞻基开口要百分之五的专利费,等于只有二两半银子。这点银子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但是这个制度,他想要从现在就建立起来。

众人纷纷都傻眼了,看着朱瞻基说不出话来。这些钱虽然不多,但是没道理他们为大明做事,也相当于给朱家做事,还要给朱瞻基钱啊。

而且,朱瞻基提出了一个专利费,也让所有人都听不明白。

宋礼轻声问道:“殿下,何为专利费?”

朱瞻基笑道:“此处不是交谈之所,我们不如移驾到学堂,让我请诸位边喝茶,边解释。”

他这样说,众人当然没有意见,被朱瞻基带进了一间空置的课堂。

那些没课的幼军,包括马致德,也都聚到了课堂外面,想要听听朱瞻基这个太孙会跟诸位大人说些什么。

马迪这个时候是最心急的,要不是母亲和妹妹都在身边,他恐怕第一个就跑过去了。

可是现在他的衣襟被妹妹拉着,他又最心疼这个妹妹,不忍丢下她不管。

“好妹妹,殿下难得授课,每次授课都能让我醍醐灌顶。何况今日还有这么多大人在,就让我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那哥哥听了回来也要说给我听……”

“一定,一定,我还要跟你说好多太孙的事,你以后可是要成为太孙嫔妃的贵人呢!”

马欣不好意思了,回身跟母亲撒娇。“娘,哥哥笑话我……”

马夫人叹了口气说道:“以后你也要有规矩一点,进了皇家,做什么事都不能由着性子来啊!”

一个课堂可以容纳四十人,今日来此的工部官员不到二十个,他们占据了前排的位置,后面还空了一半。

有几个大胆的幼军溜进了课堂,看坐在讲台前的朱瞻基不管,不一会就挤满了后面的位置。

不过他们也知道轻重,每个人都站着,没有一个敢坐下来。

等内侍给他们都上了热茶,朱瞻基也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才开口说道:“今日与诸位国之重臣共聚一堂,只有一个问题我想与诸位大人讨论一番。那就是我中华泱泱数千年,为何除了春秋时期,出现了各种新的发明,此后一千多年,却每况愈下,这一千多年,我们对工具的利用,为何进步的如此缓慢,甚至还有倒退?在秦皇时期,他们就已经能用新技术建造了秦直道,但是到了今天,我们却建不出来?

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牲畜,就是因为我们懂礼仪,知廉耻,同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我们会利用工具。在三皇五帝时期,人类就已经学会了锻造,但是直到今日,我们依旧在利用数千年前的技术。固然,利用的方法在进步,但是在本质上,却没有大的改变。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呢?”

众人知道这知道朱瞻基的引子,所以每个人都露出了深思的表情,却没有人回答。

朱瞻基又说道:“从秦皇之前,我们学会了锻造金银,锻造铜器,学会了打造铁器。可是这一千多年来,我们真的在进步吗?为什么一千五百年前,李冰就能建起了都江堰,但是到了今日,黄河,淮河水患依旧肆虐横行?”

“从文字到学说,我们现在学的还是那个时代的,难道这一千五百年的人,就比古人愚蠢?不,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认为,每一个后来的人,都相当于站在了前人的肩膀上,可是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一切呢?”

朱瞻基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气息又说道:“自小学文,我就喜欢在经籍库阅览众书,皇祖父编辑永乐大典,我更是爱不释手。看到那些书,我总是钦佩古人的智慧,也对现在的一潭死水的发展产生了怀疑。我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要找到一个答案。今日,与诸位同聚一堂,我只愿能将我的一些浅见说出来,也望诸位能不怪小子才疏学浅,贻笑大方,请诸位雅正。”

年纪最大的宋礼站起身来长揖说道:“学而不思则罔,殿下能有如此求真之心,实乃大明之福,天下之福。”

朱瞻基还了揖礼说道:“宋尚书过誉,小子顽劣,自去岁就不曾听过经筵。”

宋礼笑道:“太孙殿下尚未出阁,这经筵不参加倒也无妨。善思则敏行,殿下能有一颗求知之心,已经足够了。”

这倒不是完全的奉承,因为宋礼虽然听到一些传言,说太孙肖祖不肖父,不喜儒学。

但是不管是胡广还是解缙,对太孙的评价一直很高,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说过太孙半点不好。

如果太孙真是不喜儒学,恐怕这两位早就不依了。

今日来拜见太孙,固然是遵守皇上的旨意,配合太孙的计划,但是他也的确是有试探之心。

但是没有想到,一开始,太孙就给了他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吓。

能纵古论今,这可不是一般的学子能做到的。若不能厚积薄发,必然会在他们面前出丑。

但是太孙的一番开场白,虽然的确白了一些,但是词义表达完整,意思明确,加上话题引人深思,这就不是一般的学子能做到的了。

他看了看诸位同僚,他们也都面带喜色,听着他们的对话。见无人想要说话,宋礼这才又说道:“由专利一词释义,竟然惹出太孙如此感慨,请恕老臣怠慢,请让人拿来纸笔,老臣也好安排下属将太孙的话记下来。”

朱瞻基自无不可,使了一个眼色,李亮就立刻安排了几位內监拿来了纸笔。除了给他们准备了四套笔墨纸砚。这边也有四个配合习惯的內监准备记下朱瞻基的话。

等他们将刚才的话记了下来,朱瞻基这才又说道:“既然诸位好奇,我也就先解释一下。所谓专利,单纯从字义理解,就是专有的权利和利益。想要解释清楚这个,还需要从我刚才的话题来完整理解,所以这个我会放到最后来阐释。先来说说我对刚才所提问题的一些浅见。”



第九十二章 华夏

如果今天在座的是国子监的师生,朱瞻基绝对不敢随便卖弄。

但是今日在座的都是工部大佬,所以朱瞻基才敢在他熟悉的领域,来给这些大佬上一节课。

即便是这样,他也要小心谨慎,注意不要说儒家半点不是。

他是来拉拢人心的,可不是来拉仇恨的。这个时代,哪怕儒家有千般不好,那也是绝对不能说的。

他只需要提出问题,却不一定要解决问题,只要今天的问题,能让这些人深思,能传播出去,这就足够了。

有了这些计较,朱瞻基开口了。

“纵观历史,能够促进人类社会发展的显学主要有几个方面。农学,文学,理学,地学,天文学,医学,格物这七大类……”

听讲的众人虽然觉得朱瞻基的话有些逻辑问题,但是朱瞻基刚刚开口,这个时候虽然众人的心里有些不服,却也无人打断他的话,只想听听朱瞻基后面会怎么说。

可是谁知道朱瞻基抛出了这个论点,然后就不在总纲上再多说,直接细致分析起了这个七个大类的作用。

“农学乃是人类顺应自然,征服自然,利用自然的一个重要学科。当人类学会了耕种,学会了利用自然之力生产食物,农耕社会的模式形成就成为了华夏民族的一个重要象征。人类不再随着食物迁移,形成了定居式的部落模式。自三皇五帝起,部落制度逐渐没落,形成了更强有力的国家形态,这组成了我们华夏民族显著的民族特征,也是区别华夏民族与蛮夷的一个重要方式。

我们华夏民族从来都不是以血统论,夷狄入华则华之,华入夷狄则夷之。数千年来,从三皇五帝时期的华夏只有黄河流域一地,逐渐发展到如今北至奴儿干都司,南至交趾,东至东海,西至西域的广大疆域,遵循的就是这一套理论。当不同的民族,不同的血统,愿意使用华夏的文字,愿意使用华夏的礼仪,愿意遵循华夏的风俗,那么他就是华夏儿女。”

这个时候,还是德高望重的宋礼开口质疑道:“殿下,以臣之见,此番结论更多是以学说的根源性质来甄别,而不是以农学来分别。”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但是农学的利用是从四千年前的三皇五帝时期就开始的,那个时候,连文字都还没有统一,各种学术也没有出现。所谓的以学术甄别,不过是后人对这一阶段的总结,而不是学术决定了分别理论,宋尚书以为呢”

这一点宋礼也无话可说了。孔子出生到现在也不过两千年,但是华夏民族的融合却已经持续了四千年,他再不要脸,也不好意思说这一切是儒家的功劳。

华夏民族的形成,最初就是以农耕社会的形成为起点,任你口绽莲花,也反驳不了这一点。

举个例子,就好像文字的分类,后人将文字分为大篆,小篆,隶书。只是后人对不同形式的文字的总结,而不是后来赋予的名字决定了文字形成的规律。

“其次是文学……”

朱瞻基的话一出口,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这也是所有人最关注的一个要点,因为文学才是真正决定华夏民族传承与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

这个文学可不是诗歌,辞赋,戏曲,而是真正的学术之说。

朱瞻基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让他跟这些大儒较量学说,他拍马也赶不及,所以他扬长避短,之说建立一个分类的框架,自己不填补任何内容。

他不是儒家学子,他是皇子,所以他具有天然的优势,那就是从高屋建瓴的角度来评价各种学说,有天然的立场。

儒家再霸道,也只是为皇家服务。要是没有这个身份,恐怕朱瞻基一开口,就要被口水淹没了。

在这个时代,你若是不成为一个大儒,根本就没有说这话的资格。

“自秦皇之前的诸子百家,到汉代建立独尊儒术的学术思想,一千多年来,儒学成为了显学之中华夏民族区分他族的明确思想地位。儒家伴随着朝代的更迭,在华夏民族的历史进程中,承担着传承与淬炼的作用,这也是如今儒学成为主流思想的重要原因。”

朱瞻基的话充分肯定了儒家的作用,也让所有人的心放下了大半。如果朱瞻基敢说儒家半点不是,恐怕整个朝堂都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帝国继承人了。

“但是,我们也不能否定其他学术也有积极的一面。自汉武时期儒家为了适应历史的变化,就一直在积极适应各个时期的需要,甚至吸收采纳了其他学术的优点。比如今天在座的诸位,工部的作用,就是以儒家为里,墨家为表,以工具的利用促进历史的发展。”

虽然觉得朱瞻基的话有些歪理,但是工部的众人还真的无法否认。工部为什么一直是六部之中最后一位,就是因为他们的作用更多是在行动上,而不是思想上。自儒家当政,思想的重要性就一直高于行动。

像东晋时期,敌人已经占领了整个中原,汉王朝都要灭国了,人们还沉浸在所谓的清谈,所谓的忘我之中,那些抗击敌人,想要做点实事的人就是粗鲁之人,这就是非常极端的代表。

工部是干活的,所以就排在六部的最后一位,哪怕他们的实际作用要比其他部的作用更大。

像那个礼部,天天屁事不干,但是还要排在兵部和刑部的前面。

朱瞻基也知道自己是投机取巧,指望他在学术上超过这些人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今天要做的就是提出问题,所以一开始,他就直接明说了是想要讨教。

这也是因为今天下面坐的是工部吏员,是他最重视的一个部门,要不然,他才不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想要收获他们的好感。

“儒家毕竟是显学,是自汉以后,每个朝代管理朝政的根本准则。在内里,儒家思想融合了华夏文明发展以来的诸多思想。真正的核心,乃是儒家思想和道家思想相结合的华夏朴素唯物主义思想,这里面,甚至还包括了墨家、及荀子和韩非子等法家思想。”

朱瞻基有些黔驴技穷了,他对思想的认识本就不深,现在不过是拿一些后世的总结在忽悠人。所以在他觉得干货不多的时候,他就故意抛出了朴素唯物主义思想。

果然,下面的人听的一头雾水。朱瞻基的一些词都是很有新意的词,不过他们稍微想想还能明白。

但是现在这个朴素唯物主义思想的词组,让所有人如同在听天书了。以至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来,都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见所有人都望向自己,宋礼不好意思地干咳了一下,平揖问道:“请问殿下,恕老朽愚昧,这朴素唯物主义,究竟是什么”

朴素唯物主义思想,是恩格斯在后世总结的,也是西方公认的古中国主流哲学主义思想之一,与道家哲学,同是西方最喜欢研究的古中国哲学,所以朱瞻基才听说过一些。

虽然他也只是知道一些皮毛,但是在如今这个时代,也算是勉强能应付这些人了。

“所谓朴素,也称素朴出自庄子的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唯物,是对世界的认知,这个世界的组成,究竟是以唯心为主,还是唯物为主主义,则是对事物的总结。组合起来的意思,是我们对这个世界最基础认知的总结。”

这么多的概念,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接受不了,有点被朱瞻基给绕晕了。

所有人都在思考,自己对这个社会的认知,究竟是哪一种唯心,唯神,还是唯物

最后发现,自己都还是唯物主义者。

因为中国人虽然信仰鬼神,但是这只是对不了解事务的一种敬仰,而不是信仰。

自古以来,中国人信仰的还是自己的祖先,也坚信这个世界是由物质组成的。

殷周时期的八卦说和五行说。《管子。水池》说:“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老子提出“道”是“万物之宗”的思想。

尹文学派提出了唯物主义的精气说,认为“精”、“气”是世界的本原。荀子进一步发展精气学说认为万物都是由统一的物质性的气所构成。

中国的自然哲学家们也曾涉及到物质有没有最小单位或物质能不能无限分割等问题。惠施提出“至小无内,谓之小一”,即物质的最小单位无内可言。也有人主张物质可以无限分割,提出了“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的命题。

还有中国科学发展基础的五行学说,也认为金木水火土是生成万物的五种基本元素。不管是朝代更迭,还是中医理论,这些都是从五行角度,受到朴素唯物主义的观点衍生出来的。

可以说,这也是儒家学术的根本基础之一,如果否认了这一点,就等于否定了儒学,这可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今天申请一下,只有一更好不好……)



第九十三章 格物

朱瞻基的学术不够,技巧来凑。他用的这个方法,其实就是以其之矛,攻其之盾。

这样不仅能规避儒家学子对他的质疑,更能引起他们对整个社会构成的研究和质疑。

在他们研究清楚这个问题之前,他们是不敢来质疑朱瞻基的。

而他们想要把这些想清楚,也非常困难,因为这是时代的局限。真要分析清楚后,他们也会对儒家的学术垄断产生质疑了,因为儒家思想在某些方面,已经成为了社会展的桎梏。

只有质疑才能进步。

当然,他们现在不会现这一点,他们都已经被朱瞻基抛出来的理论给震撼了,觉得自己这几十年的见识几乎要被颠覆了。

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接受了先辈的学术,不敢质疑,不能质疑,这是儒家尊师重道思想下的一个弊端。

在一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就敢说我爱我师,我更爱真理。

这话你在华夏说出来试试看,保证第一时间你就声名涂地,千夫所指。

不过,陷入深思的只是那些工部吏员,幼军的这些年轻人却没有这么复杂的思想。他们从小接受的都是军人的服从教育,接受的都是实用性的技能培训,这些对他们来说太深奥了。

但是,能够接受到这样总结性的新知识,他们的心里只有激动和思考。

这个话题说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所以朱瞻基不等他们质疑,就把话题又谈到了下一个话题。

“何为理学非程朱理学。程朱理学只是儒家学说的一个分支,真正的理学是基于唯物主义思想的道理之学,明理之学。其最具代表性的学问,就是算学。商代人已使用十进位法,有了有了画圆和直角的工具。

春秋末期的里有关于分数的记载,战国时期等书中记载了乘法九九表。中提到了几何学中的点、线、面、方、园乃至极限和变数的概念。

但是这些只是筹算范畴,真正的算学,应该是组合计算之学,我认为用数学来称呼,更具代表意义。而最能代表组合数学的著作,就是春秋时期成书的。易经博大精深,其主要思想,就是含有组合数学逻辑的基础。”

这又是所有人都无法辩驳的一点。周礼六艺就包括了礼、乐、射、御、书、数。所谓的儒家六艺不过是将周礼六艺据为己有。

所以现在,他们不能说数学不重要,因为数学的应用,可以说比儒学还要广。一个农户,可以不识字,但是必须要懂算数,否则买卖东西都是问题。

要说硬着头皮说不重要,那儒家干嘛还要把这些融合在自己的知识体系内呢

一开始众人没有意识到,但是现在却觉了朱瞻基的滑头。他完全是只管挖坑不管埋,提出问题简单,想要解决这些问题可就难了。

而且,他才十七岁,又是太孙,其他人也不能因此就责怪他。相反,还因为他的身份,他们必须要正视这些问题。

现在,他们干脆就不插言了,想听听朱瞻基到底最后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至于地学和天文学,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划分在一起,但是又有根本区别。相同之处是这两门学问都是教会我们认识我们生活的世界,但是天文学更多偏重在理论和未来,地学偏重于应用和现在。通过天文,我们知道了春夏秋冬,春播夏种,秋收冬藏,通过地学,我们能将世间万物都为人所用。金银铜铁锡,这些都是这个世界赐予人类的礼物,甚至就连随处可见的泥土,也能烧成砖,建造高大的房子。

可是我们现在应用的这一套,依旧是一千多年前的技术,为什么这些技术从明到现在,特别是最近一千年来,就再也没有提高呢”

这些工部吏员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没有一个人敢正面回答。这个时候,所有人都隐约能猜到朱瞻基想要表达的意思了。

他们的内心里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更多的是兴奋,因为一个重视工部工作的继承人,会让他们获得直接的重视。

与这个相比,儒家学术的地位,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何况,太孙殿下并没有否定儒家啊,也很认同儒家啊,他只不过是更注重理论结合实际而已。

医学方面,朱瞻基就更不太了解了,不过这十几年来,他也有意关注着医学展的道路,知道一些应用技术的展。

朱瞻基喝了一口水,才又说道:“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时期,就根据五行学说建立了如今的医学体系,,,,长桑君的,,和也在那个时期就已经成书。

我幼时听解学士讲三国,知道了在汉朝时期,华佗就已经能刮骨开颅,可是为什么到了如今,这些医术不仅没有扬光大,却还失传了。这固然有战乱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却依旧是后人在这些方面的固步自封。”

虽然医术可以救人命,但是中医的复杂往往需要一个人穷极一生,才能进入门槛。所以,能够把精力都投在这上面的人少之又少。

这更多的是因为缺少系统分解的原因,几乎每个中医都是全才,需要会把脉,会内科,会外科,会儿科,会妇科,还要会识别中草药,知道如何熬药。

而且,因为缺少传承的渠道,人人敝帚自珍,也是阻碍医术传播的重要原因。

这一点是必须要改革的,并且这种改革不会触及社会的根本稳定,大部分人都会赞同。

更主要的是,这种改革的成效是很容易就看到的。只要不培养全才,只培养专才,医生的数量就能在短期之内有很大的扩充。

而成药的配置,也能让医生的需求量大减。比如外伤一些药方,大部分都是一样的,而伤寒,感冒这些病,药方也都大同小异。

讲到最后一个概念的时候,朱瞻基站起身来,向诸大臣行了一礼。诸大臣不敢怠慢,也纷纷站起身来还礼。

宋礼正想开口问朱瞻基是什么意思,却见他拿起炭笔,在身后的白板上写下了“格物”两个大字。

然后他才转身说道:“我这一礼非为敬人,实为敬为人。不管诸位年岁多大,职位多高,但是都在格物之学,有着应有的贡献。宋尚书兴修水利,吴尚书建城造陵,这都是利国利民,造福子孙后代之壮举。”

众人纷纷愕然,不明白朱瞻基为什么突然之间又把格物抬到如此高的地位。最少在这个时代,做事的人其实是要比耍嘴炮的人低人一等的。

就以如今的内阁,翰林院为例,虽然他们的级别还低的可怜,但是却清贵无比,人人趋之若鹜。

而工部这个关乎到国家展的部门,几乎什么都要做,却只能排在六部的最后一位。

这如果在后世,虽然工部分成了科技部,国防科工委,国土资源部,建设部,铁道部,交通部,信息产业部,水利部,商务部,但是几乎每个部门都在国家的展计划里面,占据了重要位置。

朱瞻基接着说道:“从格物致知,我们会现一个问题,那就是唯物主义思想其实早在春秋时期就已经确定下来了。格物,此物是万物。宋代程颐,在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格犹穷也,物犹理也,犹曰穷其理而已也的思想。格物即就物而穷其理。

朱熹在程颐思想基础上,提出了系统的认识论及其方法。他说,知在我,理在物,这我、物之别,就是其主宾之辨,认为连结认识主体和认识客体的方法就是格物致知。

他认为格物的途径有多种,上至无极、太极,下至微小的一草一木一昆虫,皆有理,都要去格,物的理穷得愈多,我之知也愈广。由格物到致知,有一个从积累到豁然贯通的过程。要贯通,必须花工夫,格一物、理一事都要穷尽,由近及远,由浅而深,由粗到精。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成四节次第,重重而入,层层递进。穷理须穷究得尽,得其皮肤是表也,见得深奥是里也。人们必须经过这样由表及里的认识过程,才能达到对理的深刻体认。”

这个时期,正是朱程理学大放光彩的时候,他们的学说也深入人心。

接受了后世教育的朱瞻基是接受不了朱熹这个人的,因为整个华夏历史后来的悲剧,就源于理学思想在他这里彻底走向了霸权主义。

朱瞻基说的这番话,也是他整个思想精髓所在,还是有其意义所在的。但是他也就只有这一点闪光点。

这个闪光点被放大,被神化,然后变成了一个垄断学阀。整个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从此开始了数百年的思想禁锢和阉割。

这就好比他建立了一个框架,任何人都只能在这个框架里生活,而不管这个框架只能容纳一小部分人。

剩下的人哪怕把你的胳膊腿砍断,也要塞进来,甚至是直接剥夺你的生命。

这就是从儒学到儒家,又到儒教的一个过程。哪怕起因是好的,是正确的,但是最后都变歪了,甚至连目的都扭曲了。



第九十四章 社会(求推荐)

与程朱理学相反的是被誉为后五百年唯一圣人的王阳明。

对王阳明,朱瞻基是很崇拜的,因为他就是一个明朝的孔子。

但是不得不说,王阳明的学说,其实是海市蜃楼。

王阳明的心学凝成四句话:“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他认为格物便是立明本心,为善去恶,知行合一。

他也的确做到了这一点,所以说他是圣人。

但是,又有谁还能做到跟他一样呢?

一个也没有!

因为他的学说,他的思想,要求太高了。除了他这个圣人,其他人都做不到。

所以他的心学并不符合现实,他死之后也就直接没落了。

以人的思想作为根基,是没有现实基础的,因为一个人的思想永远在变化。

“但是……”

众人听了朱瞻基还在点头,一听但是立刻又觉得大事不妙,太孙要放炮了。

果然,朱瞻基又说道:“程朱理学的格物致知,仍然将格物的方向主要放在了人心上,学术上,而不是更重要的物上面。对学术的研究,真的就比研究水利更高尚吗?不,我不这么认为。明其学术之理,造福不过是一小部分人,但是治理水利之功,却能造福千万人。”

这话如果是在其他场合说,朱瞻基肯定会受到无数指责。

但是现在,他面对的是工部官员,所以大部分人只会感到感动。

那位一直在水利事业上贡献了自己大部分人生的宋礼,听到朱瞻基的如此评价,先是震动,再是感动。

虽然已经五十四岁了,但是他依旧激动地老泪纵横,双手长揖,躬身喊道:“臣得太孙如此之评,虽愧不敢当,但死而无憾!”

在这个人心淳朴,士为知己者死的年代。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二品大臣,以长揖相拜,虽然口头上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态度已经表明了一切。

对此,朱瞻基是格外满意的。

他知道自己的学术不足以改变世界,他最多也就能跟他的曾祖,跟他的祖父一样,利用武力征服这个世界。

想要改造世界,需要的是所有人的共同努力。

前世他曾经捐助过多所大学,对大学的出现,他也做过一些研究。

东方的国子监也好,太学也罢,不过都是为皇帝服务的专门机构。在这些学校里面学习的知识,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皇帝服务。

这跟西方的大学是完全不同的。

西方跟东方一样,在开始的阶段,技术的发展虽然产生非常巨大的影响,但是科学在其中并没起什么作用。

以造船为例,船帆和索具不好用,就改进;炮舷窗不灵活,就尝试安装灵活机动的炮车。技术是逐步改进完善的,经验是实践积累的。技术和工业仍同古罗马时代一样,与科学没有联系,既没向科学贡献什么,也没从科学得到什么。

早期的大学没有把科学和技术作为追求目标,主要培养牧师、医生、律师。

自然科学设在文学院,主要课程是逻辑学。

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和分析方法是研究任何问题的工具,这是跟东方有着根本性的区别的一点。

逻辑学的研究和应用,是促进整个欧洲科学发展的基础。他们的神学虽然对科学的发展也有一定的压迫,但是他们的神权大于王权,也让整个社会的发展,不是以皇室的利益为主要目的。

最开始的科学当时仍属哲学范畴。《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充满了哲学意蕴,读过此书的人脑海中都会浮现出一个宇宙形象:一部神奇而完美有序机器,行星转动如同钟表的指针一样,由一些永恒而完美的定律支配,机器后面隐约可见上帝的身影。

牛顿证明了科学原理的真实性,证明了世界是按人类能够发现的机理运行的。把科学应用于社会的舆论开始出现,人们期待科学造福人类。

甚至牛顿在论述流体力学时也轻描淡写了一句“我想这个命题或许在造船时有用”。视科学为有用知识的弗朗西斯培根对此作了理论提升,提出“知识就是力量”。

但是科学在在科学革命的同时并未发生技术革命或工业革命,印刷机、大炮、炮舰一类的发明未借助科学。

除了绘图学,没有任何一项科学的成果在近代早期的经济、医学、军事领域产生过较大的影响。

所以,科学也只是工具,不能盲目迷信。

真正的科学促进社会发展,要到十八世纪以后了。那个时代,科学理论形成了完整的生态循环圈子,在逻辑的作用下,科学技术的应用,从实用性,适用性,才开始逐渐走向应用性。

但是一直到新世纪,仍然还有许多东西,是科学解决不了的。

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点最主要的就是——逻辑学。

这是西方发展的基础,也是他们领先东方的基础,朱瞻基只需要把这一套,带入东方的教育体系,那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他想要在自己的农庄修建研究院,就必须要依靠工部的人员。而想要让这些人员按照他设定的方向发展,除了行政命令,技术推广,奖惩措施,这些方法,更重要的就是建立符合大明实情和基础的逻辑课程。

这个时候,能获得宋礼他们这些工部大佬的支持,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听到宋礼这样的回答,朱瞻基满意地说道:“小子才疏学浅,对儒家研究有限,对国家研究有限,但是也知道,仅靠耍嘴皮子,是不能改变国家,增强国力的。所以小子现在愿意以身作则,以一己之力来整合大明如今的格物之力,更好地为大明出力。此事还望诸位能鼎力相助。”

这个时候,朱瞻基又是长揖一礼,众人也纷纷起身还礼。

宋礼朗声说道:“此乃为人臣者本分,臣定率众同僚,为殿下犬马。”

吴中这个时候开口说道:“殿下,臣观殿下之言有语焉不清之处,臣有三问,请殿下释疑。”

除了宋礼,也就吴中的资格最老,官职最高,他一开口,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孤向来不曾当众述言,今日与诸大臣初次会晤,想讲的也太多,言辞间自有纰漏。请吴尚书问,孤定当答。”

“请问殿下,何为社会?何为华夏社会?”

朱瞻基回想了一下,说道:“所谓社会是共同生活的个体通过各种各样关系联合起来的集合。这种关系叫做“社会关系”。例,人类最主要的社会关系包括家庭关系、共同文化以及传统习俗。社会关系包括个体之间的关系、个体与集体的关系、个体与国家的关系。还包括群体与群体之间的关系、群体与国家之间的关系。群体的范畴,小到民间组织,大到国家朝堂。国家在实质上是以一方领土为界限的大社会。个人与国家之间的关系就是个体与大社会之间的关系,而个人与世界的关系就是个人与人类整体社会之间的关系。

所谓华夏社会,是指与我等共用一种文字,同遵循我华夏习俗,并且愿意与我等同尊相同文化的所有人和种族。例,朵颜三卫,此族在洪武时期才归顺我等,现在愿守我大明律,讲我大明话,学我大明书,三代一过,当视我大明人,准予科考。另,大明海外各小国,若愿学我大明书,说我大明话,守我大明律,当都可视为我大明一员。而所有人组成的共同生活范围,统称为社会。”

这番话只要一传出去,朱瞻基这个太孙肯定会得到无数小国的支持。如今的大明就是全世界最繁华的国家,许多小国的国君来到大明,就不远离开,想要变成大明一员。

但是如今的大明入籍条件是很苛刻的,那些小国遗民,无不以成为大明人为荣,做梦都想变成大明人。

哪怕他们即使入籍,也只是低等人,低于汉民族族裔的地位,他们也心甘情愿。他们渴望的就是能与汉人结亲,成婚,这样几代下来,才能被视为真正的大明人。

朱瞻基的话其实就是对他们的支持,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吴中点了点头又问:“殿下提出了农学,文学,理学,七大概念。却只提出了根源,直接就略过不提。如此这些实乃殿下所讲社会的组成之基,请问殿下个人有何之见?”

这个时候,朱瞻基当然不会回答了。他提出这些问题,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人来思考,来回答。

他若是给出自己的答案,不管说的再对,再好,也能挑出无数的毛病。所以,他只管挖坑不管埋,绝对不会自己来回答。

“吴尚书,小子才疏学浅,只是想到了这些问题,却不知该如何综述和阐释,这些还是需要你们这些大儒来给小子答案。”

吴中似乎也早就知道朱瞻基不会正面回答,也不失望,又问道:“因专利而引发殿下如此之说,可是殿下似乎并没有阐释出社会,学术,格物,专利之间的关系,请殿下以教。”

第九十五章 合法财产保护

“社会即天下,中学为本,格物为用,专利为规,此乃我心中所思,愿与诸大臣共商大业。”

这不是晚清,那个时候,西方已经超过了东方,所以提出了西学为用。

不过因为他们的执行力差的一塌糊涂,所以最后还是失败了。

但是现在的大明,不管什么地方都走到了世界的前列,所以根本不需要西方那一套。

朱瞻基提出的学为本,格物为用,其实谈不上离经叛道。

不过,朱瞻基随后又说道:“一体一用,此乃人之两腿,缺一不可。在孤看来,也无轻重之分。只是此乃孤一己所思,不对之处有望诸位以教。”

这话就纯粹是以太孙的身份来压制了,我反正是这样认为的,你如果觉得我说的不对,你来教教我。但是,你不是皇帝允许的太孙老师,你真的有资格教我吗?

当然不行了!

所以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见,先听我的,按我说的做。

这话在其他地方不能说,因为文人都需要维护学术的重要性。但是现在他面对的是工部大员,而这些人对于用这一块,研究是最深的,这也是他们的工作。

虽然他们都是儒家门徒,这就好比的后世的那些国外党派,即使他是个党员,该贪污受贿也是照做不误。党的路线跟自己的利益相悖的时候,党章党纪,谁真正当回事?

那些宗教的信徒,天天口号喊的比谁都响,该犯法的时候,也没见谁心慈手软。

见下面的人都默默点头,朱瞻基又说道:“所谓格物为用,此乃推动整个天下向前的步伐,匆忙上路,一拥而上是不行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建立一套属于自己的规则,所有的发展,所有的进步,全部都要在这个框架内进行。孤欲与皇祖父进言,首先确定的一条法规就是,个人合法财富受大明律保护,但强取豪夺,贪污受贿,违法乱纪获得的财富,将不受此法保护,并且将会追究其家族共担。”

不要说大明了,历朝历代以来,以皇权为尊的东方社会,官本位的东方社会,所有人的私人财富都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上位者予夺予求,下位者只能被动承受。

即使不是高官,一个小小的地主,就能用各种手段胁迫底层民众的财富。

土地兼并是历朝历代发展到一定阶段后,最严重的社会问题,这一点想要改变,就必须要进行财产保护政策。

这一步走的似乎有点猛,很容易引起步子太大扯到蛋的后果。因为一个上层人,会比下层人更容易学会规则,利用规则。

这条法律虽然好,但是也可能被上层人利用,保护自己的违法所得,所以朱瞻基提出了各种不法收入不受保护。

虽然这条政令可能有漏洞,但是想要发展经济,想要保护经济,在大明是世界上最强大国家的时候,实施起来还是利大于弊的。

最明显的一条,那就是专利的实施,绝对能提高整个社会对技术的研究热情。

比如一些医生,工匠,也会积极地申请专利,保护自己的利益。

然后大明建立起一套技术推广系统,将一些领先技术,优势项目进行统一的推广或者是保护,也能保持大明的经济优势一直领先。

那些大明的邻国,也都会面临技术的关卡和保护,他们若是再想学大明的技术,那就准备面临大明的大军压境。

后世的发展中国家一直受到发达国家的制约,但是现在,大明会成为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而这一点,不涉及学术之争,不涉及道别之争,也是一个最好的试探方式。

哪怕这条法律在朱棣时期会面临巨大的困难,不能完全推广开来,但是,朱瞻基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执政方针,也能让无数人愿意追随他。

而朱棣现在对大明的统治可谓是牢固无比,只要不涉及国本,这项计划能够被批准的可能性很大。

吴中不解又问:“个人财产受保护,与专利又有何关系?”

朱瞻基笑道:“因为专利不仅仅指个人财产之利,不仅仅只有田地,粮食,店铺,金银是个人财产,个人的知识,技术,同样也是财产。一个医生,他的药方就是财产,一个工匠,他的技术就是财产,一个文人,他的知识就是财产。大明要建立一套通行的法则,保护所有人的利益,在有条件的基础上,还要推广这些技术,把这些技术推行天下共用。”

吴中还是没有想通,又问:“既要保护,如何又能推广?”

朱瞻基笑道:“这就是专利的作用了。”一人力短,即使珍藏家族药方,又能救几人?又能获利多少?通过专利,授权他人共谋,制作成药,每售药一份,获利就要分成与拿出药方之人,这将比他三世获利更多。一人著书,发行天下,每售卖一本,都要与此人润笔之资,此也为专利。”

下面立即轰然一阵吸气声。如今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专业的小说家和剧作家,但是这些人最多只有一笔润笔费,后续卖多卖少,都与此人无关。

像现在卖的最好的就是水浒传和三国演义,这两本书在这几十年间,卖出了无数本,但是两个作者呢,因此获利甚少。

这个专利法一出,就能合法保护这些文人的利益,不至于让钱都被商人赚走。

而通过专利,又能控制出版商和印刷商们,可谓一举数得。

围绕这个问题,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但是举例最多的还是出书,而不是朱瞻基期望中的技术专利。

虽然他们是工部要员,但是还是认为著书立传,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以前印书还要自己花钱,如果以后印书不仅不需要自己花钱,还能赚钱,立刻许多人都心动了。

一时之间扭转不过来众人的传统观念,朱瞻基索性直接向宋尚书和吴尚书邀书。“宋尚书,汝一生致力水患治理,清疏河道,此经验利国利民,吾将在幼军开办此科目,若汝著书,我愿高价订购数百册。吴尚书,你乃建筑大家,不管是城市建设,街坊规划,房屋建筑,都有丰富经验。若得你经验所传,我同样愿意为你出书。”

两位尚书也有些激动了,跟朱瞻基热烈地讨论了起来。

站在教室后方的马迪却因此联想到了自己家的琉璃作坊,甚至包括自己研发出来的望远镜,这些技术是不是都能申请专利?如果琉璃技术因此传播全大明,每一家琉璃作坊用了自家的技术,是不是都要向我家缴纳专利费?

专利之费,太孙真是龙子龙孙,学究天人,我怎么想不到这些东西呢?

不过,我与太孙不同,我应该多想想发明创造,我的天赋就在这里啊!

“铛铛铛”的钟声响起,朱瞻基站起身子笑说:“幼军午饭时刻已到,我们不如先移驾食堂,填饱了五脏庙,再谈正事。”

宋礼看着比常人高出一头的太孙,躬身说道:“臣愿为犬马,任凭殿下吩咐。”

众人纷纷应道:“但凭殿下吩咐。”

朱瞻基开心笑道:“那就先吃饭,稍后自有求教诸位之处。”

依靠今日的一番忽悠,朱瞻基不能说已经获得所有人的认可,但是最起码他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态度。

这些全部都是工部诸臣,他们的利益跟朱瞻基想要做的事,利益是一致的。

一顿营养却不算丰盛的午餐之后,朱瞻基将工部诸臣又请进了课堂,不过这一次,没有幼军的人打扰了。

这个时候,朱瞻基才跟宋礼和吴中说道:“推行格物,必先致力格物之需要。今日拜托两位,是要为我大明确定最适宜安装水车之河湾,然后还要建设最适宜大量加工之场地。”

吴中有些不能理解地问道:“殿下,陛下言你要开发下马桥农庄,为何又要寻河湾?”

朱瞻基笑道:“吴尚书今日见到轴承,此物一出,水车再无规格限制,水流越大,水车动力越足。想要让水车推动机床加工铁物,非溪流之力能及。”

宋礼对这方面的研究最深,笑道:“大江边江心洲与石头城一段,水流喘急,若是修建水车,此地正好。”

朱瞻基点点头说道:“既要动力,又要持恒,此乃机床运动之条件。吾愿随尚书一行,勘测此地环境。吴尚书,地址选好,尚需你能因地适宜,建设合适之场房。”

吴中笑着应道:“此乃臣之本分。”

大队人马随着太孙一行绕过了应天府的内城,沿着外城墙内的内环路,一直奔向长江,挑选合适的工厂地址。

马欣听了哥哥转述了太孙与诸大臣的对话,心里也是久久不能平静。“二哥,殿下真是天命所归之人吗?”

马迪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殿下却是天下众望所归之人,不会有假。若不是众望所归,今日工部诸大臣,又怎会轻易拜伏?”

马欣又是期望,又是害羞,轻声说道:“我却望他只是只是寻常家儿郎……”

马迪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他跟这个妹妹关系亲近,当然知道她现在的话有多么的言不由衷。

(写理论是最累的,大家却不喜欢,我是吃力不讨好了。后面不写这些了,树立了太孙在大臣面前的形象,已经足够了。只要登上皇位,一切都是虚幻)

第九十六章 选址

由清凉门出了城门,这里靠近秦淮河边,有一个码头。

朱瞻基一行在码头下马,乘坐码头的摇橹船,一个个的过河。

他们这一行,有太孙仪仗,有数千护卫,还有几位二品尚书,吸引了无数关注的目光。

与此同时,朱瞻基上午说的话就已经在朱瞻基的有意引导下,传遍了整个京城。

他对工匠和商人的好感,以及要保护穷人财产的想法,让他事情还没有做,就已经收获了不少了民心。

但是有人喜欢,就有人不满。朱瞻基对其他学科的偏爱,让那些自认为儒家正宗的学子们,就认为太孙实在有些太抬举那些泥腿子了。

工匠,商人,如何能与他们这些研究圣贤学说的儒家相比。

当然,因为朱瞻基没有真正做这些事,只是流言,所以这些人就是想要反对,也无处反对。

太孙尚未亲政,他甚至比太子还不如,太子好歹还有一个詹士府接触国政。而太孙如今还住在皇宫里面,一个海军司令部如今还未建成,他们就是想要进言也无处进言。

皇宫内,谨身殿。朱棣看了一遍內监递交上来的太孙言谈记录,他对朱瞻基天天口中吐出的新名词已经免疫了,许多词语虽然新鲜,但是在词义表达上,却很贴切。

而朱瞻基想要抬举其他学科的发展,对朱棣来说,也是乐见其成的。

不过在表面上,他还是要做一下态度。“这个小猴子,无法无天了。尚未亲政就要立法,保护穷人财产,那些穷人哪有什么财产!”

胡广,杨士奇他们这些内阁成员却知道朱棣的话不能顺着听。穷人没有财产,就不保护了吗?当然不是!

穷人没钱,这是朝廷的耻辱啊!

而且他们这些人都很清楚每一朝代更迭的原因,这些是他们需要专门研究的历史问题。

土地兼并的问题他们真的就不知道吗?当然不是!

但是每个朝代,发展到最后,既得利益者就是他们这些人,他们就怎么肯说这是自己的问题呢?

对于这个财产保护法,在大明初步稳定的阶段,在文人阶级,地主阶级还没有发展起来的阶段,实施的难度其实并不大,关键就是看他们愿不愿意做了。

更重要的是,朱棣到底愿意拿出多大的狠心来做。如今的士人阶级还未膨胀,地主阶级也没有发展起来,更重要的是,天下初定,人少地多,如今的土地兼并,财富兼并问题还不严重。

杨士奇就是文臣中出身最为贫穷的一个,他幼时丧父,母亲改嫁。继父待他甚好,却因得罪权贵被判陕西戍边,家破人亡。

他对权贵阶层,地主阶层有着一种天然的敌对情绪。

自永乐元年被召入翰林院,杨士奇为官谨慎,持身守节,从不接受贿赂,对贪官也从无同情。

他对朱棣的性格了解甚深,闻言奏道:“太孙此举乃利国利民之举,只是只言片语不足为据,尚请陛下召殿下祥问,以免传言曲解殿下之意。”

朱棣笑道:“他今日去大江公干,待他天黑回宫,朕自会相问。”

这话就等于是朱棣抛开了诸臣,不当他们的面问,自然也是有保护朱瞻基的意思。

其他人一听,也明白了朱棣的心意,转而又都开始夸起了朱瞻基。

沿着清凉门出城,过河,众人先来到了秦淮河的入江口。

这里河滩淤泥深厚,地势低洼,朱瞻基只是一看,就不认为这里适合建设工厂。

宋礼对河道,土质的了解更是远超朱瞻基,也直接否定了在这里架设水车。

众人沿着河道继续向上,江心出现了一座大岛,这也是应天府著名的江心岛。

长江在这里被分成了两条河,岛北侧是主河道,南侧与江岸之间形成了一条长约三十里的夹江。

夹江水流不是太急,但是水量也不小。选了一处岸基牢固的江堤,宋礼让人在水中安装了几处测力水车,并且让人用木板船测试了水速。

虽然这些方法简单,但是也能估算出大致的水速和水力。

而吴中则带领了一帮人认真研究了江堤各处的地基,地势,确定哪里最适合建设工厂。

这种测试比较费时,费力,想要得出精确结果,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确定好的。

朱瞻基站在江边,看着这六百年前的长江,心中一时之间也感叹万千,倍感孤寂。

这个时空也不知道与原来的时空是一致的吗?他做的这些事,会影响到原来的时空吗?

恐怕不能。

不过不管哪个时空,每个人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能够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就足够了。

除了水车动力的工厂,朱瞻基也考虑过发明电力。

上初中的时候,他就做过实验,用两块磁铁,加上一些铜线,转动的时候,就能出现电,甚至还能点亮小灯泡。

而如果利用水车的原理,带动一个大型的转子,也是有可能发电的。

不过,这个更难,因为绝缘铜线,绝对不是现在的科技水平能做出来的。

他也不懂做铜线,在冶炼水平还没有达到更成熟的阶段,电力还要等一段时间。

获取了各种了数据之后,一行人又反转回城,在回城的路上,就没有再讨论建设工厂的事宜了,朱瞻基跟宋礼和吴中详细谈了一下,他要建设科研所,所需要的各种人才。

工部的官吏或许还有差额,但是工匠绝对不缺。

整个工部,有着全国各处的各种工匠的名册,不管想要什么样的人才,最简单的就是按照名册挑选就好了。

这件事他也不准备一手操办,而且这种事,他出面也不一定能比其他人出面更好。

所以工部派了两个员外郎,四个主事,八个司务来帮朱瞻基挑选人员。

朱瞻基也派出了以金阔为首的十几个太监,按照朱瞻基的标准来挑人。

今年正月初一的大朝会,除了频繁的人事调动,最吸引群臣的就是奉天殿御座旁边摆出的一个地球仪了。

大臣们在台下能模糊地看到地球仪上面大明的疆域,人一开始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是几次朝会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那是皇上刚得到的一个天下地图。

虽然人人都想凑上前好好看看那个天下地图,但是却只有少数人能有这个殊荣。

这个地图目前只能重臣观看,一个个被严格要求,不能讲于他人知晓,特别是外国使节。

虽然大部分人不能知晓详情,但是传言最近一直尘嚣日上。大明只在天下占了不到五十之一的地盘,所谓的中央帝国,不过是井底之蛙,坐井观天。

待这次郑和回师,就准备按照这天下地图,探访新大陆。

所以,这个地图是如今大明最大的秘密,不会让其他国家的人知晓。

但是这样说的人往往又会遭到其他人的反驳。既然是秘密,皇上为何又要在奉天殿展示呢?

朱棣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展示自己的文治武功,也是在潜移默化诸位大臣,培养他们对外征伐的激情。

至于防范外国使节,其实朱棣并不在意。因为除了大明,几乎没有国家有能力能派出大批舰队,占据那些土地。

不要说舰队了,许多国家连海船都不会建,就连东瀛,他们的船也小的可怜,只能沿着海岸,躲避暴风才能在海上航行。

就是南洋的那些岛国,他们的船也大多是一些小舢板,连超过一千石的大船,他们都不会建,更没有适宜修建大船的木材。

所以朱棣并不很担心其他人知道地图以后捷足先登,他现在还保留着不公开,主要还是因为朱瞻基不赞成这个时间就完全公开。

因为朱瞻基担心这些地图被其他人抄录了下来,流传到欧洲去,那个时候,就等于给大明增加了海上的对手。

这个世界是属于大明的,他绝对不会允许欧洲人再成为世界的主人。

所以,这些地方只能先让大明去占据。而他,要把那些欧洲人关在欧洲,绝对不给他们发展的机会。

因为这些原因,金阔现在算是自由了。

他资格够老,官职够高,加上在宁波市舶司的经验,组织江南富商供应链的经验。让他这个人才帮着自己兴建下马桥农庄,组建科研所,可谓是人尽其才。

金阔的能力也的确不错,他用一百多太监先建立了一个管理框架,每个人负责不同的项目,负责联络不同的对象。

短短的几天时间,没用朱瞻基操心,就把下马桥农庄这边的事务,全面铺开了。

而朱瞻基被朱棣关在宫中好几天,让他将保护穷人合法财产,以及专利法规的细则给写出来。

专利的法规其实朱瞻基了解也不深,但是他也知道后世的一些不同专利的申请和时效。比如著作权法在其人或者一直有效,即使死亡,仍然还有五十年的有效期。

而发明专利,改进专利,基本都是二十年的有效期,外观专利,商标专利,则实行续费制度。

至于立法保护个人合法财产,这个就不用朱瞻基来费心了,自由朝廷法度来制定,朱瞻基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一些必要的细则注释清楚。

既然是为了保护穷人立法,就绝不能让这个法律成为贵人剥削穷人的武器。

(这一章写的不算满意,算是对前几章的一个总结。待朱瞻基整合了水师,在上架之时,要让主角去日本兴风作浪。)

第九十七章 送行

正月二十二日,宗室诸王离京,朱瞻基才得到朱棣的允许,与朱高炽一起,代表皇室送行诸王。

朱高煦在京城又赖了一个月,现在也被朱棣强逼离京,并且派出了以王彦为首的內监,亲自护送朱高煦离京。

其中一队太监还要护送汉王一直抵达青州,才能回返。那些內监无不视这趟出差为苦差,连续几天,宫里面的气氛都很低落。

正月二十六日,是汉王离京的日子。朱高炽脚疾复发,不能成行,只有朱瞻基代替爷爷和父亲送他离京。

朱瞻基也不确定,自己的老爹到底是不愿意送这个弟弟,还是真的脚疾复发。

二十六日巳时,也就是上午九点,朱瞻基准时出现在了汉王府。

来的太早,恐怕会被汉王讽刺迫不及待希望他离京,来的太晚,又会让朱棣认为他不把这事放在心上。

汉王行李早几日就已经陆续装船,所以倒也没有人荒马乱的情景出现。

朱瞻基到来的时候,发现赵王仪仗也停在汉王府前。

他们一个在山东,一个在河北,同时离京,会有很长一段路同行,所以赵王也早就约了汉王一起离京。

被内侍引入了承运殿侧殿,只见汉王和赵王在堂前就座,其余人等环侍四周,今日大堂并未烧炭,所以有些清冷。

看到朱瞻基进来,赵王朱高燧笑着站了起来,有些巴结地说道:“看时间也知道你该来了。王叔此行千里,在宁波的生意,还望瞻基多多照应。”

“此事侄儿当会用心,待皇祖父重新确定宗室法规,王叔也就不必像如今这样掩人耳目了。”

朱元璋当政时期法律严明,宗室是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且不可参合四民之业(即士农工商)。

除此之外,就连诸大臣和勋贵,也都不能经商做工,将所有人的阶层分的清清楚楚。

但是当官的收入太低,一个县令的俸禄,还没有苏州一个熟练的丝工薪水高。所以朱元璋时期,哪怕法律再严苛,也有无数的官员前赴后继地腐败。

特别是京官,他们不腐败不行啊,因为人情往来,不腐败,连生活都过不下去。

到了建文时期,官员的收入就提高了一些,特别是放宽了许多政策,许多寄户由此诞生。

朱棣登基以后,将这项政策又改了回来,严谨官员经商。他甚至为此大幅提高了官员俸禄,但是仍然遭到了许多反对和指责。

当第一次郑和下西洋回来之后,朱棣也在朝堂的压力下,和外贸的高额利益下,放开了对商户的管制,从此允许沿海商户随船队经商。

不过,內监也因此开始收取高昂的“保护费”。

当然,保护费只是一种说法,真正的名称是关税,凡是追随郑和船队经商的商户,以船运物资的价值来评估,一艘船收取的关税相当于总价值的一半。

这个关税看似很高,但是对商人们来说,却仍然非常划算。因为大明的商品不管在哪个国家都是紧俏商品,几倍的溢价是正常收益。

而他们的货船在返回大明的时候,又会带回许多大明没有的商品,比如南洋的红木,香料,还有金银。

以前的商人们,总喜欢带货回来。但是自从永乐九年,內监开始针对外来商品收取关税后,免税的金银和铜,成为了所有商人最喜欢带回的商品。

现在,沿海的不少商户已经逐渐做成了海贸世家,并且家产急剧膨胀。

他们不知道,目前的朱棣和朱瞻基还在养猪,等到他们肥了,自然会进行新一轮的杀猪行为。

虽然朱瞻基现在提出了保护合法财产,但是,他早就想好了应该如何名正言顺地杀猪。

等江边水力工业区建成,第一代水力冲压机制造成功,大明将会直接从如今的混乱金银兑换政策,变成规范的金银币固定汇率时代。

那个时候,所有的金银都必须上交,严禁所有人铸币,也严禁零散金银交易,不管商户赚再多的钱,最后还是要老老实实地交到朝廷的银庄之中。

朱高燧现在对朱瞻基还很客气,不过等到他以后赚的钱都要老老实实交上来的时候,不知道对朱瞻基会是什么态度了。

看到朱高燧对朱瞻基的巴结,朱高煦不悦地哼了一声,有些阴阳怪气地说道:“怎么?还生怕我不走,特地派你来监督我!”

朱瞻基笑道:“汉王叔此言差矣,藩王就藩乃是朝廷法例,作为侄儿,却宁愿一家人和和气气,永远待在一起。”

他冷笑道:“只怕言不由衷啊!”

朱瞻基笑道:“若汉王叔愿意上表辞去汉王之位,侄儿定当留汉王叔在京城悠游度日。”

朱高煦腾地站起身来,向着朱瞻基走了几步,两叔侄面面相对。“隐藏的真够深啊,原以为不过是未断奶的小狗,却不防是一头凶狠恶狼。”

以朱高煦的势力,想要查清楚这件事并不困难。这件事甚至不需要证据,只需要看谁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就知道是谁的手笔了。

这件事发生两个月来,太子消沉度日,偏偏朱瞻基春风得意。朱高煦要是还不知道是朱瞻基的手笔,那也太愚蠢了。

朱瞻基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望向了站在一边的王彦问道:“王太监,汉王行装已准备妥当否?”

王彦恭恭敬敬地回答说道:“只等汉王殿下下令了。”

朱瞻基这才回过头来说道:“山高水长,侄儿在此祝两位王叔一路顺风,万事吉祥。”

朱高煦突然伸手抓住了朱瞻基的衣襟,狠狠说道:“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小子,别太得意了。”

朱瞻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手上使劲却依旧笑着说道:“汉王叔,失态了。”

论力量,两个人差不多,但是朱瞻基属于主动发力,捏住了他的手关节,然后让他痛苦地松开了手。

见朱高煦松开了手,朱瞻基也放开了他的手笑道:“时辰不早了,让侄儿送两位王叔去登船吧。”

朱高煦望着手背上被捏出的手印,怒火冲心。加上身为叔叔,身为以勇猛著称的汉王,这个时候竟然吃了大亏。

他的理智完全消失,举拳就向朱瞻基的脸打了过来。“这就是你太孙的礼节……去你……”

他毕竟不是完全傻了,只骂了两个字,就把剩下的话给咽了下去。

朱瞻基向后退了一步,身子一矮,就躲过了他这一拳。今天他是来送行的,不管有再多的恩怨,今天他也不能向汉王动手。

否则,以侄儿打叔叔,再有理也会变成没理了。何况,作为一个胜利者,也不需在这里咄咄逼人了。

朱高煦眼前一拳击空,竟然又冲了两步,继续挥拳。今日就要离开京城,他似乎想要借这个机会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朱瞻基的眼睛瞟到王彦已经扑了过来,所以没有还手,继续退让,躲到了门口,他的脚一蹬半米噶的门槛,一个翻身,就飞身腾起,落在了朱高煦的身后。

朱高煦一个扑空,站在了门口,身子扭转着看向了身后的朱瞻基。

这个时候,王彦已经跑了过来,拦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汉王殿下,够了,你想让皇上大发雷霆吗?”

朱高煦转过身来,喘着粗气说道:“你可也听到了,是他在陷害我,我要向父皇伸冤!”

王彦本来是不想掺和这种场合的,见朱高煦如此愚鲁,忍不住说道:“汉王殿下真以为陛下什么都不知道吗?什么事能瞒过陛下的耳目?”

朱高煦楞了一下,大声问道:“那为何……”

朱瞻基这个时候仍然是和声和气地笑道:“陷害,有谁能陷害一个王爷?有谁能陷害朱家的子孙?汪涟的妻子不是被你虐杀?九江府的商人不是被你抢去家产,剁成碎尸丢入江中?”

“那也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他还想冲过来,被王彦一把拦住。“王爷,你就安分些吧!”

朱高煦看着一直嬉皮笑脸的朱瞻基,再看看一脸严肃的王彦,心头的怒火逾盛。但是他却压抑住了自己的愤怒,望着朱瞻基阴沉笑了起来。“起驾……离京!”

王彦也扬了扬手,几个太监同时喊了起来。“汉王,赵王,太孙殿下起驾,仪仗预备……”

号令一起,汉王府前后院都沸腾了起来,早就准备好的女眷们一个个登上了马车,而男人们大部分都是骑马随行。

一路上,朱高煦一直隔着王彦等人,阴沉地看着朱瞻基,若是有可能,他恐怕恨不得直接要朱瞻基死。

但是朱瞻基依旧活的好好的,还心情愉悦。

他就是故意的,想要故意刺激朱高煦,如果他去到封地,真的变的老老实实,那才没有意思了。

如果因为想要夺权,在封地积极养兵蓄锐,甚至派人来京城对他下手,才符合朱瞻基赶尽杀绝的风格。

不把对方逼到绝境,不能显示他这个侄儿一直是被动还手,对他的名声都会有大影响。

如果他不敢派人来暗杀自己,自己是不是要自导自演一出刺杀好戏呢?

第九十八章 刘江抵京

朱高煦的离京,让整个京城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了起来。有这样一个作威作福,不按道理出牌的王爷在京城,他着实祸害了不少人。

更重要的是,朝廷为朱瞻基选妃,距离比较近的那些女子,已经被家人送到了京城。

他们的到来成了京城的一道风景,那些闲帮每天都守在各处城门,得到了情报后卖给京城的各处茶庄,也能获取一些报酬。

这个时代的新闻传播主要就是靠那些说书的,朱瞻基本来想过办报纸来引导舆论,但是这件事是把双刃剑,能伤人,更能伤己。

他现在还没有手握大权,更不能掺和朝政,就是办了报纸,不能控制,也是为他人做嫁衣,所以报纸暂时还没有办起来。

不过大明虽然没有新闻管制,却也没有人敢胡说八道,乱传假信息,因为这个时代,胡说八道,乱传信息,面临的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虽然没有明确的法律,但是人们的心里都有一条线,这条线不仅仅是大明律,也是风俗人情,没人敢轻易越过这条线。

京城因为朱瞻基选妃变的热闹的同时,京师码头上,也迎来了一队来自辽东的将士。

刘江是正月十五接到圣旨的,传旨的內监从运河抵达山东,又骑马抵达登州府,然后转坐海船抵达金山卫。

刘江只在家待了一天,让副将和管家帮忙安顿家眷,自己率领三十个亲卫就率先回京复旨。

从辽东总兵到海军副司令,从五军都督府左都督到海军大都督,不管是从职位上,还是从官衔上,这次都属于是升职。

五军都督府的左都督,仅仅是在五军都督府,就有数十人,而且这个官职只属于虚衔。

但是如今调到了海军司令部,虽然不明白这个司令部属于是什么职衔,但是仅凭他保留了大都督一衔,而且海军除了他,再无其他都督,就能知道这个职位的成色有多足。

更何况,从苦寒的辽东,调到繁华的京师,不仅仅只是官职的晋升,也代表他终于走进了中枢。

从永乐八年第一次北征犯下大错,他被发配辽东,他就以为,自己这辈子已经完了。

这次随军北征,作为先锋官,他吸取了第一次出征的错误,谨慎行军,勇猛杀敌,可是等到战争结束,他依旧被派回了辽东。

但是,突然之间,就接到了晋升的圣旨,还是海军仅次于太孙殿下的唯一都督,这如何能不让他惊喜。

根据內监所言,是太孙殿下主动向皇上索要的他。他自认这一次北征,与太孙的接触并不多。

甚至因为后来担任先锋官,并没有跟太孙一同上阵杀敌过。太孙为什么就看中了他呢?

作为一个从太祖时期就随军征战的老将,刘江能从顶替父亲的参军名额的小兵,一步步走到国之上将的位置,当然也不是一个傻瓜。

只需要联想到海军的筹建,就能让他明白,自己在辽东的所作所为,已经深入圣心了。

太孙能绕过朝中这么多将军挑中自己,恐怕就是看重了自己不仅资格够老,更精通水战。

所以在来京城的这半个月中,他就一直在回忆自己的从军经验,想要拿出一套让皇上和太孙满意的水师改建海军的军略。

这几天一直憋在船舱里,船一停稳,刘江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码头。一众侍卫也开始忙活着牵下马匹,收拾行李。

望着眼前巍峨的城墙,刘江的心里也感慨万千,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个过客,而会变成这个城市的主人。

一个年轻的太监带着两个小内侍迎了过来,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一帮身穿羽林卫服饰的护卫。

现在的整个羽林卫,都变成了太孙的私人护卫。原本在北征的时候,太孙的护卫还只有羽林左卫一卫,但是从新年过后,太孙受命组建海军,皇上把羽林右卫也分给了他。

汉王的三卫减为了一卫,赵王如今也只有一卫,只有太孙和太子备受皇上宠爱,一人分了两卫护卫。

“刘都督,终于等到你了,这一路可还安宁?”

刘江在北征期间也见过李亮,知道他是太孙面前的红人,不敢怠慢。他拱手笑道:“如今大明四海靖平,如何不安宁。倒是劳驾李少监在此久候,江过意不去。”

李亮笑道:“都督有所不知,殿下一直在计算着都督的行程,吩咐等你到了京城,就立即带去宫中。”

刘江心中一愣,立即说道:“江一路奔波,难免有失仪之处,还望少监容我先找个客栈,梳洗一番,再拜见殿下。”

李亮笑道:“殿下早为都督已经考虑周全,都督一直外敌为官,在京城并无住所,殿下已经吩咐锦衣卫帮都督寻摸了几处房子。至于今日下榻之地,也安排在了长安斜街的府军前卫,除了将军,一应侍从也均可入住。在那里顺路洗一把脸,换身衣裳,就能进宫了。”

见对方安排的如此妥当,刘江也就客随主便,只带了两个贴身的侍卫,随着李亮上了一艘挂着內监的撸船。

京师人多路狭,处处禁止驰马,所以有时候坐船,比骑马还要快一些。

刘健眼见已经快要中午,心里想着这个时候进宫,爬上免不了要跟太孙共进午餐。刚入京就能获得如此礼待,这个海军都督又无掣肘,怕不是要否极泰来了。

小舟沿着秦淮河一路逆水而上,行进的速度并不慢。李亮让小太监给刘江泡了一杯茶,这才又说道:“都督一会儿科先去兵部报备,今日见了殿下,明日想必就能得皇上接见。”

刘江拱手说道:“少监考虑周全,江感激不尽。”

作为回京述职的都督,非是为紧急军情,能在三天内排到觐见的班就很不错了。

因为得了太孙青睐,现在又能得皇上青睐,这对刘江来说,简直跟做梦一样。

李亮笑道:“此乃殿下安排,咱家可不敢居功。最近几日,殿下除了操劳农庄建设,就一直等着都督进京。殿下既望都督能在海军事务上协助殿下,想必都督心中也有了章程。”

虽然摸不透李亮在太孙面前的作用,但是他既然已经说出了这番话,刘江也就只能让贴身的侍卫拿出了了来京途中写下的组建海军方略。

李亮也不避开刘江,就直接打开了细致观看。小舟行了大约半个时辰,抵达了长安斜街附近的会同桥,然后停了下来。

这个时候,李亮也堪堪将此方略看完,然后又递给了刘江说道:“都督果然是资历丰富,许多构想发人深省。不过,咱家以为,今日你倒不必拿出这份方略,我这里也有一份方略,你先看看再说。”

刘江内心抱怨,刚才半个时辰都耽搁了,如果早一点拿出来,也不至于没有时间看了。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只能表达谢意,接过了李亮递过来的一叠竹纹纸。看了看封面,他就楞了住,因为这一份的方略,跟他写的名字竟然完全一样。封面上面都写着《海军筹备方略》。

一上岸,不顾路上行人,他就打开了这份方略看了起来,在见到太孙之前,他必须要把这份方略也大致看一遍,知道太孙的想法。

等一打开,他就被里面的内容给迷住了,这倒不是太孙的文采有多出色,而是相对于他拿出来的方略,太孙的这份方略要细致的多,许多他根本没有想到,根本没有在意的地方,竟然都事无巨细地写了下来。

一路走,一路看,来到府军前卫,他只是匆忙地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正装,又让贴身侍卫帮他梳了头发,又拿出了调令,前往军部登记。

在去军部的路上,他依旧在仔细观看,越看也越是吃惊。跟这份方略相比,自己的那一份方略粗略的几乎如同生手所著。

他忍不住惊讶问道:“此份方略出自何人之手,此乃大才!”

李亮这才满意地笑道:“当然是出自殿下之手,除此之外,又有谁能在都督尚未履任之前,就写出这份方略?”

刘江看到方略中的一些新名词,其实已经猜到了一些。因为这个殿下喜欢创造一些新名词是出了名的。

在来京途中,他在邸报上就见到了太孙与工部诸臣的对话录,那里面太孙用的一些名词,都是前所未闻,但是相比原本用语,却更贴切。

仅仅只是凭借这一点,儒家已经没有人敢在说太孙不学无术,儒学不精了。因为在这些新名字的背后,就掩盖不住太孙思想里面的菁华,当今大儒也不敢说就能超过太孙。

虽然太孙提出来的要修改大明律,保护私人合法财产的建议还没有通过,他要求提高其他学科的重要性也颇受各位大臣指责。但是,他要在自己的农庄修建十家研究院,要在江边修建一边水力作坊,却没有人敢再明着反对。

如今的太孙对儒家还颇有善意,也注意维护儒家的地位,要是把太孙得罪狠了,以后太孙登基,秋后算账,那就得不偿失了。

第九十九章 构架

刘江原本还有些自矜,自认在水师统率,军伍编制方面,有着他人不及的能力。大明众将能与他相比者,也不超三五之数。

更重要的是,他资历够老。从追随魏国公徐达战灰山、黑松林之战,就已经声名鹊起。后来更是在当今皇上潜邸时期,就追随麾下。

但是,李亮拿出的这一套据说是出自太孙的方略,却从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角度,详细规划了海军组建的各个部门,各个环节之间的衔接和协调。

看到这份方略,他自认自己绞尽脑汁写出来的方略,已经可以烧掉了。

没有了自矜的资格,刘江的心里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既然太孙已经有了如此详细的方略,那么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自己又在什么方面才能发挥自己的作用呢?

从兵部出来,刘江再也忍不住言语试探道:“李少监,江观此份方略,较江之所著,高出数筹。若按此份方略,我大明水师,不海军,将成天下第一海军,无人能挡。”

李亮这个时候也颇有些自得地说道:“殿下生而知之者也,自然非我等能及。不过殿下常说,大明由太祖以来,国势强盛了,但是制度却还跟不上大明的国势。故需重新建立一套新的制度,以便对大明进行更有效的管理。但是,制度再好,也需要得力的人来执行。天下这么大,仅靠太孙殿下一人是管不过来的,所以,这也是刘都督的机会。”

刘江立刻明白了过来,抱拳说道:“江愿为殿下马前卒也。”

李亮满意地说道:“待会儿见到殿下,不管都督有何高见,都可畅所欲言。殿下从不以言辞罪人,只要都督胸有丘壑,殿下自会重用。”

故意不给刘江足够的时间,让刘江方寸大乱,然后再言辞指点一番,自然就能获得刘江的感恩。

李亮虽然并无高才,在其他方面帮不上太孙,但是在为人处世,拉拢人心方面,却颇得其中三味。

也因为这一点,朱瞻基现在用他是越用越舒心,虽然金阔现在又东山再起了。但是金阔权势虽大,更多偏向于做事,朱瞻基身边的这些琐碎事务,还是李亮用的最顺手。

自承天门进端门,午门,又自左顺门入文华殿,绕过了文华殿,就来到了兴庆宫。

一路上,李亮拿出的太孙腰牌畅行无阻,不管是锦衣卫,还是其他內监,绝无二话。

看到这一幕,刘江也能知道太孙在宫中的威势,不管是內监,还是锦衣卫等人,都已经将太孙当做了这个宫殿未来的主人。

文华殿是东宫驻跸,但是在规制上,却远远小于兴庆宫。

特别是当今圣上现在并无公主,兴庆宫旁边的永福宫,永寿宫也都跟兴庆宫同属于一片宫殿,让兴庆宫的规制更显庞大,较之文华殿,要大出数倍。

光是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当今圣上对这位太孙的重视。

虽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是太孙上有皇上照拂,下无相争之兄弟,这个皇位,能与之相争者,一个也无。

若是自己帮助太孙掌控好了海军,太孙的手里就又多了一把利刃,更无对手了。

突然之间,刘江就明白了过来。干出成绩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要把海军变成太孙的海军,这才是他的最大价值所在。

不得不说,李亮的这一番作态,让刘江误会了朱瞻基的意思。

作为朱瞻基来说,他从没有把任何人当做对手,唯一能当他对手的,只有固化阶级。

找刘江来,他其实还是想要让刘江做出一些成绩的。

任何制度,都需要一个优秀的执行者,否则再好的制度,最后也可能因为执行力变成坏制度。

就好比宋代的王安石,他的初衷绝对是好的,但是就因为缺少执行力,好的政策最后都变成了害民之法。

得到了内侍的通传,朱瞻基并未亲自迎接刘江,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直到刘江进门,他才从案几后面站起身来。不等刘江行礼,就笑道:“孤日盼夜盼,终于等到了刘都督入京。来人,赐坐。孤闻刘都督嗜酒,今日也陪刘都督痛饮三杯。”

被朱瞻基打乱了节奏,刘江有些手足无措地呆立了一瞬,然后才反应过来,匆忙抱拳行礼,然后被一个小太监在案几前面摆上了一把椅子。

这不是如今大明的宫例,而有点像后世的在办公室款待客人。跟太孙面对而坐,更让刘江有些拘谨了。

朱瞻基率先开口笑道:“刘都督自履任辽东,不以辽东苦寒为罪,兴修水利,圈地造田,加强海防,实乃将帅之楷模。孤闻知都督熟读兵法,擅长水战,并治军严谨,故特召都督回京,襄助孤组建海军,还望都督能不吝于教。”

刘江慌的又立刻站起,抱拳说道:“江一介武夫,蒙殿下厚爱,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孤不要你死,只要你用心做事就足矣。来,先来看看这个天下地图……”

第一次见地球仪,任何人的震撼都是一样的。虽然经过数百年的潜移默化,世人对天圆地方已经有了一些怀疑,但是想要让大部分人接受自己只是住在一个大球上,还是很艰难的。

刘江站在硕大的地球仪前面,看着辽东和大明的地图,久久不能言语。

朱瞻基问道:“都督见了此地图,有何感想?”

“天下集于一球,臣不敢想也。不过臣观辽东距朝鲜,东瀛不过,咫尺,就已是远在天涯,那其他地方,岂不是距离我大明更远?若我大明兴兵讨伐,一去岂非要三五载!”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此乃以后之谋,现如今,我大明水师要做的就是整顿军备,厉兵秣马,只待时机成熟,马踏天下。孤今日让都督观看此地图,只是想要都督能心怀天下,我们现在将水师改组成为海军,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以后能让大明舰队四海扬威。”

刘江俯首应道:“愿为殿下效劳!”

引着刘江回到了座位上,朱瞻基这才又说道:“海军改组方略,李少监已经给你看过了吧?”

“是,殿下学究天人,方略包罗万千,江不能及也。但臣愿为殿下马前卒,协助殿下整顿大明水师。”

朱瞻基笑道:“水师诸将已在应天府耽搁了许久,只等都督前来。所以都督时间紧急,必要在三日内先熟悉此方略,在加以改进,然后才能教会诸将适应这套新的管理系统。”

刘江点头问道:“请问殿下,何为系统?”

“简单来说,就是不同功能的部门,组成一个有效的管理方略,形成一个整体性,就能称作系统。大明上有天子,中有朝臣,兵主外,臣主内,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是一个大系统。口管吃,眼管看,耳管听,心管思,手管拿,脚管走,这也是一套系统。

精确到海军方面,军事体制,舰队编制,作战编组,战略规划、经费预算、政策法令、军官晋升和后勤管理都是不同的部门,组成一套有效的管理层次,这也是系统。”

“那就是法?”

朱瞻基想了想,点了点头说道:“此说法虽然如同盲人摸象,不能概全,但也有此意。要让海军上下团结一心,上有所令,下必所依,所以法很重要。但是形成有效的管理系统,不仅仅是遵纪守法就能解决问题的。一支军队,最主要的是如何发挥出军队的战斗力。”

听到朱瞻基这样说,刘江最后一丝担心也没有了。因为自古以来,外行领导内行,他们最重视的就只有服从。

为了让将士服从,他们自己破坏规矩,打乱军队的管理。虽然换上来的人会更服从,但是军队的战斗力直线下降。

作为一个老将,刘江最担心的就是太孙为了掌权,制定一些不符合现实的制度,但是现在,他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刘江也就不再担心了。

但是三天之内,要揣摩透这份方略,还要把这份方略与现实情况结合起来,刘江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因为这份方略里面,他都还有许多地方没有看明白。

朱瞻基的这份海军方略,大量借鉴了美国海军的组建构架。因为现在的大明,跟后世的美国一样,实行的是典型的军政,军令分开体制,其行政管理和作战指挥系统各自相对独立。

所以这不是美国的海军制比英国,法国更好,而是更适合现在的大明。

在朱瞻基的构划中,兵部最高行政领导机构,拥有人事大权,财政大权。

而海军司令部初期拥有的权力会更多,能制定战略规划、作战计划,政策法令,日常训练和后勤管理等事务。

不过这是因为如今的海军是他朱瞻基当权,如果他不在海军领导的时候,一些权力依旧要移交到兵部去,对海军司令部形成有效的制约。

所以,如今的一些机构设置,机构职能,权力还有些混淆。

这是因为这些权力要掌握在他朱瞻基的个人手中,而不是海军司令部手中。

第一百章 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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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蓝烟

午时二刻,也就是后世的十一点半,朱棣带着朱椿,还有蜀王妃以及一帮子孙来到了文华殿。

虽然朱瞻基是主角,但是这个时候也是卧病在床的朱高炽强撑着起来迎驾。

只要人没死,礼不可废。

今日文华殿的客人虽然不多,但是也有数十个家族,数百人来给朱瞻基祝寿。

朱瞻基这个最被重视的皇孙,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只要是有点关系,谁不想凑上来?

不过,即使想要凑上来,也要有那个资格,今日才能进了文华殿的门。

朱瞻基已经得到了消息,今日随朱椿入宫的,除了随他来京的几个子孙,还有一个特别的人物。

之所以说特别,是因为此人姓蓝,与蜀王妃同是一个姓,还是她的侄孙女,一个称得上是绝色美人的青春少女。

蜀王朱椿,是朱家第二代中有名的喜好读书和做学问的人,朝廷内外都知他博综典籍,容止都雅,在朝中有“蜀秀才”之称。

这一点,朱高炽倒是跟他一脉相承。

不过,当一个闲散王爷可以有立场,当一个太子过早地选择立场,那就太傻了。

所以朱椿在王爷里面风评不错,但是朱高炽只在文人里面才有一些人气。

朱椿的王妃也不是普通人,蓝姓与沐姓本来都有可能成为朱家王朝被封异姓王的大家族。但是这一切,在蓝玉被以谋反罪治死之后,一个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名将,一个庞大的家族,从此烟消云散。

在中华民族的历史上,“封狼居胥,勒石燕然”被认为是汉族最高的军功,同时也是汉族军人的最高荣誉。

从古至今,也只有四个人能做到这一点。其第一位就是人人熟知的霍去病,第二位是东汉名将窦宪,第三位也是东汉时期的名将班固。

此后的一千多年,再无汉人能策马草原,驱逐鞑虏。

直到朱元璋时期,蓝玉才又成为了第四个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汉将,在捕鱼儿海,也就是后世的贝加尔湖大破北元。

此战捕获吴王朵儿只、代王达里麻及平章以下官属三千人、男女七万七千余人,以及宝玺、符敕、金银印信等物品,马、驼、牛、羊十五万余头,并焚毁其甲仗蓄积无数。

朱元璋因此将蓝玉比作卫青、李靖。蓝玉又攻占哈剌章营,获人、畜六万,基本摧毁其职官体系而名震天下。

等他班师回朝,晋升为凉国公。

蓝玉相貌英俊,常遇春妻弟,有胆有谋,勇敢善战,屡立战功。

但是战功显赫的蓝玉是个粗人,没有文化,性情暴躁,刚愎自用,得到朱元璋的赏识宠信,愈加骄横恣意,做出种种目无法纪的事情。

更主要的是,蓝玉也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因为他屡次立下战功,所以朱元璋就特别大方的奖赏他,但是他却没有感谢朱元璋,反而认为这些是他应得的,是他打天下应得的。

甚至有的时候,他认为皇帝给他的太少了。

在这样一个封建时代,皇帝就是天,如果有人敢反驳他,甚至质疑他,那么这个人离死也不远了。

正在巩固和加强中央集权的朱元璋深感不安,以谋反罪将其逮捕下狱,并被剥皮实草,抄家,灭三族。

蓝玉为他的骄纵付出了血的代价,并且因他株连处死的高官,有公爵一名,侯爵十三名,伯爵二名,连坐处死的功臣及其家属达一万五千人。

蓝玉案也是跟胡惟庸案并称的,洪武时期两大惨案。

蓝玉该不该死?从国家角度来说,他功大于过。但是从皇帝角度来说,他已经变成了威胁,所以必须要死。

朱瞻基对他没有多少同情,这就是一个典型的情商不够的家伙。

只是对他连累死了一万多人,感到有些遗憾。

据传当时蓝玉家族人员全部杀光,只有蜀王妃免于一死。但是从今天这位蓝烟的出现,说明当时的株连三族,还是有漏网之鱼。

并且这个漏网之鱼今日还进了皇宫,说明朱棣其实也很清楚这件事的是非恩怨。虽然他不能明着揭露自己老爹的黑历史,但是私下里已经宽宥了蓝家。

甚至为了表示宽容,还准备借此将蓝家的后人纳入宫中。

当然,他不是为自己纳,而是为朱瞻基。

虽然皇家没有太多人伦大防,娶了姑姑又娶侄女的事屡见不鲜。但是没有兄弟娶了奶奶,自己娶侄孙女的道理。

如今太孙选妃沸沸扬扬,蜀王妃带蓝烟入宫,朱棣又带她们来文华殿,这个逻辑其实并不难猜。

朱瞻基也打量了蓝烟一番,此女相貌娇美,身材挺拔,是朱瞻基喜欢的苗条类型。

在朱瞻基打量她的时候,她也正在偷看朱瞻基,两个人的视线对上了以后,她不仅没有害羞,还傲娇地撇了撇嘴,这倒让朱瞻基来了一点兴趣。

来到大明,他见识了太多百依百顺的女人,这个小辣椒一般的女孩子,倒是有一点后世女孩子的自信,自强。

这件事反正他也不吃亏,谈不上有什么不满意的。经历了前两世的情感纠葛,如今他又是太孙,感情对他来说如浮云。

朱高炽体弱,迎接了朱棣一行,就又被架回了自己的卧室休息,而朱瞻基跟朱椿一行见礼完毕,也就直接吩咐开席。

开席分男女,男人们在前殿,女人们却在后殿由张氏款待。

文华殿虽然不小,但是一次接待三百多人的宴席,还是有大半人只能坐在院子里。

在前殿和后殿,还搭建了两个舞台,有乐班伴奏。待午宴结束,下午的时候,还会上演一些如今人们喜欢的曲目,杂戏。

这两个乐班都是朱棣成立的,有阉人,有宫女,宫廷赐宴的时候,也经常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朱瞻基对这些杂戏没有兴趣,但是这个时代娱乐节目太少,其他人倒是都听的津津有味。

朱棣作为孤家寡人,是不能与任何人同桌的,他的菜也是单独一份,各种小菜,点心,大菜加起来一共三十二样。

他一个人当然吃不了这么多,所以经常会将面前的菜赐给其他人,这可是无上荣耀。

今日他就将面前的菜赐出了二十四份,只留下了八个菜。得到了赐菜的勋贵大约有一半,另一半则赐给了女眷。

今日除了彭城伯夫人,蜀王妃等人,孙娴也得了一份点心。

这也是朱棣在安她的心,一个皇帝,不管什么时候,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

今日他相当于是给蓝烟撑腰,若不对孙娴有所表示,恐怕其他人就会认为孙娴已经失宠了。

这对朱瞻基以后平衡后宫,可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也在,吃饭的时候不能说话,所以宴会显得很无趣,朱棣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众人都不习惯,所以很快就填饱了肚子,起驾离开。

众人纷纷起身相送,他大手一挥:“诸卿不必多礼,让基儿送我一程即可。”

这样一说,其他人才不再多礼,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朱瞻基搀着他的左臂,一直将他送到了文华门,他才开口说道:“蜀王妃今日求到朕的面前,朕也不好拒绝。蓝玉已死,功过不需再评,以后对蓝氏好一些,留下血脉,也算对蓝家有所弥补。”

朱瞻基点了点头说道:“孙儿省的,只是她的这个身份……”

朱棣笑道:“蜀王妃不至于蠢到让蓝氏认祖归宗,此蓝氏与蜀王妃并无瓜葛。”

朱瞻基这才立即点头说道:“孙儿明白了?”

朱棣又问:“海军事务操持的如何了?”

“到五月间才会有所成效,若想完全改变,尚需一些时日。以孙儿预计,待明年兴兵东瀛,可堪一用。”

朱棣瞪了朱瞻基一眼说道:“慎言,有些事可以做,却不能说。东瀛乃是不征之国,此不可忘。”

朱瞻基连忙笑道:“是,大明只是前往东瀛缉盗而已。”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此事不可张扬。可惜去冬的倭寇并不曾敢骚扰我沿海,只是到琉球劫掠了一番,否则我大明也是师出有名。”

朱瞻基安慰道:“我大明海军还未整顿好,此时也不急,总之最次明夏之前,孙儿定当能拿到铁证。”

朱棣本来就是用这件事来考验朱瞻基,所以在海军的组建上也不多指点,就准备离开。

这个时候,朱瞻基又想了起来说道:“皇爷爷,方才定国公跟孙儿请将世子收录幼军,孙儿答应了下来。并且想多收录一些勋贵子弟,放在幼军锤炼一番。”

朱棣站定了身子,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甚好,那些勋贵子弟可没有了先辈的锐气,又在京城浪荡不堪,败坏风气。不过,幼军所学甚杂,一些技艺不可大规模相传,今后要择人而教。”

“孙儿记下了。”

朱棣一走,文华殿里面的气氛登时就热闹了许多,朱瞻基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杯觥交错了。

他这个寿星公回来,自然被一些长辈关注了住。平日他们跟太孙亲近的机会也少,今日刚好在酒场上拉拉关系。

面子工作,朱瞻基还是很拿手的。他也不以自己的身份为傲,只以晚辈的身份,与他们畅饮起来。

第一零二章 傻妞

“殿下,蓝姑娘有请……”

蓝姑娘……有些酒意的朱瞻基楞了一下才想起蓝姑娘是谁,心里也有一丝好奇,不知道她在这样的场合为什么会冒着风险来找自己。

在这个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年代,子女或者晚辈对于自己的婚姻根本没有任何自主。

蓝烟作为寄人篱下的孤女,咦……不对。蓝玉是洪武年间就被满门抄斩,那个时候连朱瞻基都还没有出生,更别说看起来比他还小一两岁的蓝烟了。

寄人篱下或许是真,但是孤女就不一定了。她说不定是蓝玉哪个幸存后代的后裔,这二十多年下来,也许有了一大家人。

朱瞻基对这个胆大的女孩有了一丝好奇,反正见面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也懒得去猜。想了想说道:“安排她到东苑去等我,我马上过来。”

大人们都在看戏,年轻一代的一帮年轻人,此时正兴高采烈地玩着斗鸡游戏。

这个斗鸡不是真的斗鸡,而是一种游戏,也叫斗拐,撞拐子。

游戏规则是一脚独立,另一脚用手扳成三角状,膝盖朝外,用膝盖去攻击对方,若对方双脚落地,则赢得战斗。

这种游戏分为单挑、单人守擂、四人双擂、三人撞、混战。一帮少年被朱瞻基分成了两队,现在正在激烈地混战。

这种游戏可能也是少年时期最能体验男子气概的游戏,并且还要讲究战术。所以规则虽然简单,但是盛行不衰,一直到几百年后,这种游戏仍然很流行。

朱瞻基并没有下场,担任了裁判,并且还拿出了几十颗珍珠作为奖励。

皇子皇孙这一队里面,虽然有蜀王的几个健壮的孙子,但是朱瞻基的弟弟们拖了后腿。

而勋贵们那一队,实力明显胜出一筹,所以比赛呈一边倒的局势。

朱瞻基眼见这样太无趣,索性打乱了分队,把两边的力量又平衡了一番,让他们再次混战起来。

等到比赛结束,一个个累的气喘吁吁,胜利的一方得意洋洋,失败的一方垂头丧气。

不过朱瞻基并没有吝啬,不管输赢都有奖励,胜利的一方,获得的珍珠更大一些而已。

得了奖品,他们也就更开心了,一些没有玩够的,又单独约战,开始比试。

让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们都盯着他们不要受伤,朱瞻基这才施施然地走向了文华殿东苑。

东苑的凉亭里,穿的有些单薄的蓝烟冻的有些瑟瑟发抖,心里一边担心,一边咒骂着朱瞻基还不来。

她趁着姑婆不注意,偷偷地溜了出来,想着文华殿的太监们应该能找到朱瞻基,打着胆子让他们找一下朱瞻基。

可是这都好一会儿了,这个家伙还不来!

要是一会儿姑婆发现了,肯定要惩罚自己了。

她却不想想,蜀王妃这个经历过风光无限,又经历过家破人亡的老人什么没有见过。她刚溜走,蜀王妃就已经发现了,只是不想坏了她的好事而已。

这是皇宫,到处都是太监和宫女,怎么可能一个大活人能悄悄溜走。

若不是朱瞻基传话,她连文华殿的大门都出不来。

就在她有些神不守舍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传了过来。“你要见孤,所为何事?”

蓝烟吓了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像只惊毛的小猫一样,一下子跳在了栏杆后面,看到是朱瞻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你怎么从后面出来了?”

朱瞻基看着她色厉内荏的样子颇为好笑,又问道:“你要见孤,所为何事?”

蓝烟看着他的笑脸,就觉得有些心慌,看了看内侍们都远远地守在四周,这才低声说道:“太孙殿下,你能不能不要娶我?”

朱瞻基楞了一下,板起了脸问道:“你是有心上人了?”

蓝烟一听立即呸呸了起来。“本姑娘才十六岁呢!怎么就会有心上人了?”

一听不是这个原因,朱瞻基脸色稍霁,问道:“既然没有心上人,为何不愿嫁我?”

“不是我不想嫁你,我是谁也不想嫁。我母亲早亡,父亲去年也过世。现在我家就剩我和两个弟弟了,我若嫁人,他们可就没人照顾了。”

朱瞻基问道:“你姑婆难道对你们照顾不周?”

“当然不是了,可是她俗务繁忙……她就是再照拂,又哪里比得上我。”

看着眼前这个傻大姐一样,有点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朱瞻基只感到有趣。“那你有何本事能照拂两个弟弟?”

“我会养蚕,还会蜀锦。我父在世之时,也有一份产业。我一定能把我们的织行开到京师来。”

“原来还是一个女陶朱,失敬失敬。”

蓝烟却没有听出朱瞻基的讽刺意味,颇为自得地露出两个小虎牙说道:“不敢,不敢,只是生活所迫,谋于生计,当不得陶朱之称。”

朱瞻基差点憋不住要笑出声来了。这个小丫头或许是被家人保护的太好,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靠在书上看到的一些东西,就能接手家族生意,照拂家人。

她用书上的一些用词来掉书袋,就像一个书呆子一样,根本不会灵活运用。偏偏还一本正经,不知道自己的短处在哪里,实在有些好笑。

像她这样去做生意,怕不是被人卖了,还要替别人数钱。

朱瞻基说道:“既然我要娶你,当然也会出一大笔聘礼,不至于让你两个弟弟生活无依,至于赚钱,那是男人的事情,你还是不要操劳了。”

蓝烟一听就有些急了,瞪大了眼睛说道:“那怎么能行?织行是我父亲一生心血,怎可就此荒废?何况你……你又不是只娶我一个……没有了我,你还有其他妻子。我看孙姑娘就很好啊,你母妃就很喜欢她,连我姑婆也一直在夸赞她。”

朱瞻基摇了摇头说道:“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你就没想想,你姑婆想要让你进宫,难不成就是害你?跟了我,你的两个弟弟就没人敢欺负,你家的织行,也没人敢霸占,岂不是一举数得?”

蓝烟有些傻眼了,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可是我没想嫁人啊,嫁人了,我就不能天天看见两个弟弟了。”

朱瞻基说道:“如果你担心这个,我可以让你两个弟弟住在我的农庄,这样你也经常能见到他们了。”

“可是……可是……”

朱瞻基逼近了她的身子说道:“没有什么可是……今日你姑婆已经征得了皇上的同意,你就必须要嫁进宫来,否则这就是欺君。不仅你的两个弟弟都要受处罚,你家的织行要被查封,就连你姑婆也会受到牵连。”

朱瞻基现在的身高就已经有了一米八五,在这普遍男人身高不到一米七,女人身高不到一米六的年代,这样的身高很是有压迫感。

蓝烟的身高在女人里面算是高的,大约有一米六五,但是在朱瞻基面前,仍然显得很弱小。

被朱瞻基逼的靠在护栏上,她紧缩着身子,闻着朱瞻基身上的味道,她就有些迷糊了。

想也不想,她就一巴掌打了过来。

朱瞻基手一扬,就把她的手攥在手中。“胆子倒是不小,敢跟孤谈条件了,还敢动手。”

销售被朱瞻基抓住,她全身发软,这才清醒了过来,软弱地求饶道:“殿下息怒,小女子只是情急,非出自本意。”

朱瞻基攥着她的小手不丢,轻轻地抚摸着说道:“想让我饶过你也容易,亲我一下就放过你!”

蓝烟脸色大变,急忙抽出了自己的手,眼泪涌了出来。“殿下请自重……”

朱瞻基哈哈笑道:“瞧把你吓的,反正已经是孤的人了,孤不至于如此急色,待你再丰满一些,孤才会真有兴趣。记住,回去以后呀多吃一点,下次再没有起伏,还像个平板,就别怪孤强迫你天天吃木瓜了。”

松开了蓝烟,朱瞻基得意洋洋地向回走去。这样一个有些小聪明,又有些小迷糊,有些自强,又软弱的小姑娘,没事的时候逗逗她,也是一件乐事。

而蓝烟并没有听懂朱瞻基的话,朱瞻基的人影都不见了,她还在喃喃自语。“丰满一点,殿下是嫌我太瘦了吗?可是什么是平板,又为什么要吃木瓜?”

虽然这些问题没有想明白,但是她的眼泪也神奇地消失不见了。虽然这次的目的没有达到,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觉得有多失望。

“嘿嘿,男人果然都是怜香惜玉的,只要装装可怜,他们就不会跟女人过多计较了。以后他要是还敢再对我凶,我就再哭给他看。”

要是朱瞻基知道她的想法,怕不是要笑死。这个傻妞不知道从哪里看到了这些才子佳人的曲剧,就信以为真了。

要不是她注定是属于自己的,他怎么会怜香惜玉,换个人,怕不是更狼性大发了。

不过这个时候,朱瞻基又回到了前殿应酬。虽然他不喜欢这种应酬,但是这种社交也是他这个太孙必须要适应的。

这些勋贵家族,最有效的拉拢方式,就是联姻和社交,只有形成了紧密的利益团体,他们才会永不背叛。

第一零三章 幼军扩招

从来到京师,刘江没有一点时间来领略京师的繁华,就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之中。

他唯一抽出来的时间,就是在被朱棣接见以后,匆忙在太平坊挑中了一套朱瞻基帮他留意下来的一套四进大院。

这处大院虽然面积不算很大,但是位置很好,位于九华山下,毗邻富昌伯房宽,清远候王友的宅邸。

他只有一妻两妾,长子刘湍早亡,次子刘安如今也在军中服役,这次并没有随他返回京师。另有两嫡女,一庶女也以嫁人,只有两个庶子还在跟前,所以一套四进大院也足够家用。

确定了宅邸,他就全心投入了跟朱瞻基的磋商之中。

朱瞻基懂得的是后世的先进管理系统,但是将这套管理方案套用在六百年前的大明,就需要因地适宜。

比如简单的的舰队编制,朱瞻基就只是简单地知道各种不同船只的性能和名字,各种舰船的具体功能和作用,只是略懂。

如何把这些不同性能的战舰组合成一支具有战斗力,又合理的舰队,并且能担负不同的战斗职能,就需要刘江这样的老帅才能确定。

这还是最简单的,其他比如各部不同的战争训练和组合,不同卫所之间的协同作战,统一指挥系统的组建,都离不开刘江这个老将。

他们必须要拿出一套比较合理的方案,才能得到兵部的支持,也才能得到朱棣的支持。

而只有得到他们的认同,这套方案也才能在军中实施,并且通过现在聚集在京师的水师将领,将这套方案传达下去,执行下去。

一个国家的水师,最北到奴儿干都司,也就是库页岛北部地区。而最南到交趾,也就是后世的越南。绵延上万里,军队数十万,战舰数千艘。

在最南部的苏门答腊岛,原三佛齐地区的国王梁明道哭着喊着要加入大明,并且来到大明之后再也不肯离开。

他的副手施进卿带领众军民内附大明,永乐五年,朱棣诏命施进卿为旧港宣慰使,至此,远在赤道线上,还有一块土地属于大明,并且驻扎了一支水军。

想要将这些军队都组合在一套管理系统之内,还要让各部形成战斗力,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各部,各军卫都不想削弱自己的现在实力,又想增强自己的实力。所以,如何协调这中间的关系,也非常考验刘江的能力。

朱瞻基不可能事事亲自去做,他只需要把握全局,然后验证效果。

所以刘江在跟朱瞻基确定下来基本方略之后,首先就是要组建自己的执行机构,以便他的命令可以得到有效执行。

聚集在京师的上千水师将领几乎全部被刘江给召集了起来,强行编进自己的筹委会里。

在经过朱瞻基设计的层层考验之后,一些具有优秀执行能力和领导能力的将领被挑选了出来,解除他们的现职,直接编进了海军司令部。

而这些人也是从北到南,各地的将领都有,他们对地方上的情况都非常了解,有了他们的加入,这种改制的动作才慢慢快了起来。

朱瞻基很有耐心,他预计用四个月的时间,能理清所有的关系就足够神速了。

这边的工作放给了刘江,朱瞻基这几日又忙着幼军的事务。

每年秋冬之际,朱瞻基就会搜寻一批各地的孤儿,经过几个月的考验,编进幼军。

以前朱瞻基小打小闹,只是在京师周边挑选孤儿,每年差不多只是挑选一百二十人左右,最后保证幼军的规模能控制在三个层次六百人。

但是去年的幼军甲字连全部被瓜分,目前只剩下了四百人,加上朱棣和军方的压力,所以朱瞻基去年通过锦衣卫又挑选了四百个孤儿。

这八百人已经让幼军营的容纳能力达到了饱和,但是现在,勋贵们也要把自己的子弟送入幼军,幼军的规模就会变的更大。

不过现在教官方面不缺,因为原本的乙字连两百士兵都能充当教官,就连丙子连的士兵们,也能胜任一些教官任务了。

现在主要是训练营的场地有限,原本增加了四百孤儿,容纳能力就几乎饱和,现在勋贵子弟们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报名。

幸亏如今的下马桥已经进入了建设期,虽然进入了春耕阶段,但是一道圣旨,下马桥每天仍然能维持一万工人以上的建设规模。

在建设十个研究所的厂房同时,朱瞻基也把幼军营的宿舍和场地进行了扩建,预计形成两千人的规模。

这个规模暂时不会再扩大,在他登基之前,朱棣也不会允许太多的人掌握天文知识。掌握太多的地图绘制技术,因为这些技术如果被太多人掌握,也会对大明形成威胁,对朱家的统治形成威胁。

也因为这些原因,除了孤儿和勋贵子弟,朱棣严厉要求幼军不能向普通民众开放。

二月十五,下马桥农庄一带的道路发生了拥挤,无数的马车还没有出城门就堵死了。

数不清的勋贵子弟一个个只能在护卫的带领下,步行前往农庄。

朱瞻基原本还让纪纲派了不少锦衣卫,四处查探这些勋贵子弟的表现,有没有一些仗势欺人的。

但是很显然,不管哪个都受到了严厉的警告,不要说在路途中,即使在幼军的选拨过程中,也没有一个恃宠而骄的。

相对于培养了几个月的孤儿们来说,这些勋贵子弟的挑选并不算严格。

首先免了政审这一关,其次是入门的标准不过是十五岁以上一个时辰内跑完十公里,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可以适当减少要求。

如今的大明一里相当于530米,一公里1060米,十公里也不过是比后世多了一里路。

即便如此,仍然有一小半人没有完成。他们可不是营养不良的孤儿,能来参加挑选的大部分都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公子,这点标准都达不到,朱瞻基是坚决不要。

而没有被挑上的人也没有人敢闹事,且不提虎视眈眈的锦衣卫,光是在太孙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就足以让他们不敢猖狂。

选不中大不了回家继续当富家公子,年岁到了也能找个差事,要是在太孙这里挂了号,以后的前途可就堪忧了。

喧闹的一天结束,幼军又将增加四百多人的丁字连,这四百多人基本保证了每个勋贵家族都有人被挑上,有些家族还不止一人。

而这些人被朱瞻基控制在手中,就能保证勋贵阶层的利益跟他捆绑,不敢充当墙头草。

朱瞻基能做的就是,给所有人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然后尽量不要让他们脱离了自己的控制。

虽然挑选结束了,但是他们暂时还不能入学,因为农庄的宿舍还没有建好。他们都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字,跟流离失所的孤儿不同,自然不能一个房间睡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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