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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外挂是变装系统》 第一章 沙漠 穷荒绝漠鸟不飞，万碛千山梦犹懒。 “——欢迎来到新的世界。” 沉重、窒息、了无边际的黑暗里，耳边是糟乱嘈杂的声音。 像被凝固在琥珀中的蝉。 无法开口，无法呼吸。 “……唔!！”源于人类本能的求生欲，神志不清许孟年在黑暗中剧烈的挣扎。 微弱而痛苦的闷哼声掩盖在呼啸风声里—— 落入陷阱的飞虫，正伸展着积弱的肢翼，想要撕裂尘网。 他瘦小的手臂艰难的挣扎出来，然后，沾满沙子的躯体破土终于而出—— “咳咳咳！咳！咳咳！呕——”从沙子的掩埋中坐起，许孟年开始剧烈的咳嗽和呕吐。 “呕——”他掐着自己的脖子，用手指抠挖口腔，狼狈不堪的倾泄着塞满口鼻的黄沙。 直到最后。 许孟年瘫坐在那里，几乎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没剩下。 一场成功的求生，已经耗尽了他所余不多的精力。 他狼狈的喘息，用沉默的眼睛环顾四方—— 烟尘漫漫，黄沙万里。 昏沉的天穹如滚滚长河，汇做江海，恢弘不定。 风沙烈烈，仿佛无穷无尽沙子的扑打在他脸上，像一粒粒铁砂，刮的人生疼。 远方看不见日头，只有一片炽亮的棱线，与色泽单调到极致暗黄沙海，戈壁沿着流畅的脊梁遥遥起伏。 许孟年打了个哆嗦，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一双乌黑的，属于幼童的手，从脏污的尘灰里，可以窥见稚嫩脆弱的肌肤。 这显然不是他的手。 目光落在细瘦的胳膊上，副稚嫩脆弱的身体，显然也不是。 只这半刻，许孟年挣出沙地的半个身子，又被风里刮来的黄沙掩下了寸许。 他急忙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榨出最后一点精力，蹒跚的走出去几步，身躯晃了晃，又一屁股坐回沙里。 幼小的孩子耷拉着身破布条似的衣服，睁着黑沉沉的眼，望着远处逐渐暗淡的天色，有一瞬间的六神无主。 许孟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一切都太过突兀和陌生了。 目之所及的种种，都在许孟年维持了二十三载的三观上蹦跶。 许孟年用脏污的手护住口鼻，勉强防卫风沙。 濒临告捷的理智在警告他，如果不采取行动，他可能会死在这。 一遍又一遍的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孤儿院里野蛮生长的环境教会了他生存，也教给了他残酷的道理——挣扎在生存这条线上的阶级，连脆弱都没有资格拥有。 他艰难的分析着无法用科学解释的处境，极力的回想着初中地理老师教过的东西。 许孟年生于楚汉交接之地，出差也唯独指染过苏杭，沙漠和他唯一的联系，也只有初中地理书上学过的那一点。 他第一次悲哀于自己优异理科生的身份。 那让本该高二才分科的许孟年，在升入高中后的第一学期就分进了竞赛班，再没接触过文科所有的课程。 这里所指的学科，当然也包括地理。 正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温柔且担忧的男声：“您还好吗？” 语调轻缓，声色优美，在这样诡异的境况下，这发言竟没有显得十分的突兀吓人。 许孟年仍旧打了个激灵。 初醒时对声音的印象飞速的在他大脑中回溯—— “主体代码装载完毕ai就位语音包配置完毕” 许孟年目光闪烁，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不明白。 他谨慎的发问：“你是谁？” 带着奶味的，仿佛哭腔一般颤抖着的童音，让许孟年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的放任了这种声音：“这是哪里？” 适当的示弱，能够获取利益。 “我是您的系统管家。”陌生的声音再次出现，他温柔的有些过分，像怕惊扰了停在花上的蝴蝶：“您可以称呼我为alex，我会竭尽全力协助您，使您在新世界的生活更加愉快，此刻开始，请多关照。” 那声音顿了顿，带上了宠溺的笑意：“我亲爱的主人。” “呃”许孟年不适的眯了眯眼，这样的语气甚至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他这才迟钝的捕捉到了“系统”这个名词，脏兮兮的小脸掩在稻草般糟乱的头发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根据这个词汇，他首先衍生出的理解甚至是“能加工，变换数字信号的实体。” 然后联系当下，才将脑电波链接上这个词汇的幻想意义—— 许孟年不玩游戏，不追动漫，不看小说，连上网浏览视频都少。 他的人生过得极度克制且具备计划性。 对于“系统”和“穿越”这两个词汇的有限印象，大部分来源于他沉迷二次元、通宵肝游戏的、氪金无下限的女友。 并不专业的许孟年，无法从浅薄的认知中提取有用的线索，于是他只好重复询问第二个问题。 在这样缺水断粮的境况下，浪费口舌也是一种奢侈。 “这是哪里？”他停顿了一下，试探着加上了一个称呼：“alex。” “alex为您服务这-里是由主系统为您随机抽取的新手世界，已知资料，该世界为中等甲级武侠世界。” “剩余线索，需要您去亲自探索，alex将是您旅途中最好的管家和伴侣，请尽情的给予信任。” 这种说话方式许孟年瘪着嘴，腮帮子抽搐，这种说话方式，怪异的无法言说。 他只能套用从女友那里学到的形容——这ai管家说话怎么gay里gay气的…… 许孟年咳嗽一声，极力祛除心中的尴尬感你不能因为别人过分礼貌而指责别人。 至少对于商务礼仪满级的许孟年来说，这很困难。 他体贴的忽略这微小的缺陷，然后开始琢磨对方的话中透露出的有限信息。 “随机……新手世界？”许孟年若有所思：“那也就是说，还有别的世界——我还会去其他世界？” “是的，您的智慧让我惊喜！”对方的语气欢快起来，报以万分的真情实意：“为您自豪，我的主人。” “”收回前话，这缺陷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你是舔狗吗？ 不过——可以去别的世界？ 许孟年克制的深吸一口气：“那我还能回地球吗？” “非常遗憾”ai委婉的给出了最残酷的答案：“唯独这点，不能。” “十分抱歉，alex没有打开第二位面的权限。” 许孟年闭了闭眼。 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被打破了。 他不在地球，也回不去。 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悲哀，这情绪来的突兀，让许孟年自己都觉得复杂。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挂念什么。 除了女友，从孤儿院里爬出来的许孟年，在那个世界，几乎没有任何牵绊。 就算是女友，许孟年对两人的未来，也一向是悲观的态度。 风声在耳边呼啸，天色已经遵循规律，更暗淡了几分。 足以让人辨别，这不是沙暴的前兆，而是黄昏。 他低下头，睁开的眼睛怔怔的看着液体般流淌的黄沙。 “你是什么系统？”许孟年想活下去，低落的心情却导致他兴致缺缺：“有什么功能？” 他强打起精神，回忆着当初女朋友拉着他，粗略浏览过的那几本与系统相关的网络文学，添了两句：“有新手礼包吗？” “或者新手指导？” “为您解惑——”轻快的，优雅的绅士腔调，有种英剧翻译腔的诡异感：“您目前所拥有的系统，是由主系统提供技术支持，采集您手机中的信息，为您量身定做而成，主体模板是由您花费时间最多，充值额度最高的奇迹暖暖构成，您可以称它为——” “换装系统。” 一脸茫然解析了这段话好一会儿。 许孟年表情一裂：“蛤？！” 许孟年眼前一黑。 女友每晚必肝的游戏从他记忆深处款款而来。 粉红的图标旋转，放大—— 第二章 变装系统 “新手礼包和新手指引都已为您准备妥当。” “那还真是谢谢您了” 许孟年的表情简直怀疑人生。 女朋友推荐给他看的那几本书，明明不是这样的 换装系统是个什么分类有什么用？办家家酒吗？ “客气了~”ai管家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语气在他耳边感叹：“您的需求便是我存在的理由，alex为您而存在，mydearlady。” “什么啥？”许孟年瞪大了眼，指着自己求证：“y？” “你叫我什么？lady？女士？！” 许孟年扭曲着表情低头审视自己，出于严谨精神，他甚至迅速的自摸了一边。感觉除了年龄上的缩水以外，并没有缺少某些男人的重要组成部分。 “抱歉。”ai管家显得十分歉意：“您似乎不喜欢这个称呼？alex以您的意志为信仰，那么您看——baby、honey、mycat、sweetheart” “咳咳咳咳！” “又或者——” “mybeautifulrose” “停！”许孟年听得脑壳疼，他下意识想摸一把自己的脸，可瞥到看到黑乎乎的手心，眼皮跳了跳，放弃了。 彳亍口巴。 邋遢到他现在这个地步，别说男女了，人畜不分也是能够理解的 他张了张口，又闭上，实在找不出礼貌的措辞。 最后嘴角抽了抽：“你好骚啊。” “嗯哼。”ai显然是没有羞耻感这种东西的，“感谢您的夸奖，alex将珍藏您给予的第一句赠言。” 许孟年搓了搓脸，神色十分疲惫，他耷拉着头，像条失去灵魂的哈巴。 但ai并不懂得看脸色，他穷追不舍：“如果可以的话，能否亲口告知我您的芳名？” “你为什么认定我是女的？”许孟年觉得，以这ai的表现，估计连图灵测试都通不过。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您是这样可爱迷人，让我神魂颠倒。” 许孟年想吐。 然而他空无一物的胃，并不支持大脑的这项提议。 于是他脸色，肉眼见的变得更加难看了：“你的主创团队里是不是有意大利人或者法国佬？” “这真是令人惊奇的猜测~”ai否定了他的猜测：“但是很遗憾，在下的主创团队并没有意大利人和法国人，倒是有一位来自英国的淑女。” “不过，在下的语言包和个性模板，却有百分之六十八来自一位意大利的收集对象。” “那是一位显而易见的，真正的绅士，同时也是先前提过的，那位淑女的男友。” 呵。 我就知道。 “不说这个。”许孟年敷衍的翘翘嘴角“我有个问题，我什么时候玩过奇迹——”他猛地卡壳，眼神恍惚起来：“奇迹暖暖手机女人” 讨好女性的ai设定，并笃定他是女人。 用手机里使用时间最长，充值最多的奇迹暖暖做主模板。 以及穿越前最后的记忆——他帮女朋友去拿正插在电脑主机上充电的手机时 炸裂的电流！ 沙地里的猴儿般瘦小的孩童，黑一块白一块的脸蛋上，浮出某种不合年纪的明悟：“原来是这样原来” 线索已经足够明显了。 如果不是他先一步接触手机挡了雷，现在穿越，成为这个所谓变装系统宿主的，九成九是他女朋友！ 许孟年撑在身侧的手抓了一把，指缝间的沙子还残留着一点温度，沙漠上的风，却已经冷了下来。 他抬起头，环顾荒凉的戈壁，叹了口气，反倒放下了一些东西。 甚至，许孟年的心底，有种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微妙庆幸—— 恶劣到这种地步的环境如果来的真是那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她会哭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眼底带了点温柔。 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没有他，对她而言，似乎并不影响什么。 事已至此，许孟年仿佛是认命了。 虽然已经不对这个显然不着调的少女换装系统抱什么希望了，但他还是试探着询问了一下：“这个系统只绑定女孩子？” 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孤身一个人在沙漠里，在没有外力情况下，恐怕很难活下去。 不如试探一下这根稻草，反正情况也不可能更糟了。 ai管家的回答比较委婉：“据主系统记录，matea系列ai，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接待过男性。” “哦。” 那么为了防止意外，先不点明性别好了。 “这系统有什么功能？”他用走一步看一步的语气，漫不经心的提了一下：“我的新手礼包呢？” 提问同时，绞尽脑汁思考靠自己求生的可能。 他扯了扯身上的咸菜似的几段布条，想着既然是换装游戏，至少能给他提供一身蔽体的衣物 “alex为您服务-您确定要领取新手礼包吗？” “确定。” 一块方形的透明面板突兀的显现在他眼前，面板偏左的位置，有一块长方形的，华为p20pro屏幕大小的界面。 这是一块非常眼熟的，粉红色的，基本与女友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去签到的换装游戏，一毛一样的界面。 剩余部分的透明面板渐渐亮起幽蓝的光—— 总算有了点所谓“系统”的科技气质。 然后，面板偏右，变蓝的透明面板上，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男人。 ——是的，男的。 穿着身银白相间的，十分具备科技感的衣服，还有一头杀马特白毛的男的。 对方十分精致的，二次元画风的脸上，欢快的露出一个真挚生动的微笑，对他微微欠身：“您好，我的主人，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许孟年露出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你好。” 妈卖批——真的是奇迹暖暖。 还有为什么是男的？ 不仅是男的，他还是3d，隔壁奇迹暖暖才2d。 “alex为您服务——开启新手指引。”他推了推隔壁粉红色的界面，一面侧过头来朝许孟年温柔的笑：“另外，请容许我说一句题外话，您对alex的脸是否还满意？” 标准的，日剧笑。 许孟年眼角抽了抽，笑容维持的很勉强：“还还行吧。” “是吗，那就太好了，十分担心您不喜欢alex的脸呢，毕竟是不能更换的。”对方欣慰的朝他眨了眨晶莹剔透的蓝眼睛：“好了，请您点击这里。” 左侧“奇迹暖暖”界面里，一个类似于新手引导的白手套跳出来，重复的指向屏幕上方带着红色感叹号的小猪图标。 许孟年无法直视的撇过脸，眼不见心不烦的戳了一下。 勉为其难的戳完这么一下，他才猛地反应过来。 当即伸出尔康之手：“等等！我是男——”不会是女装吧？？？ 众所周知，尔康手是无法挽回任何东西的。 他的话毫不让人意外的没有来得及说完，随着布灵布灵的仙女特效，手机屏幕大小的面板中央探出半透明的白色方框，圆形的q版服装图标三个一排，整整齐齐的列队其中。 许孟年只来得及听见风声。 当即感觉浑身一轻，神清气爽。 就像洗过澡之后的错觉——也许并不是错觉，他低头看着自己佩戴着崭新护腕的双手，干净，洁白，瞧不见一点污渍。 仿佛一瞬间洗净铅华，许孟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干净了。 他抬手摸索了一会儿戴上了帽子的脑袋，取下来一看，正对上一双绣成x形状的眼睛。 这灰色的帽儿两边，竟还缝着两个椭圆的，垂耳兔似的耳朵。 许孟年瞥了眼垂到衣襟前的，干净蓬松的长发，默了默，又把帽子戴了回去，压下了后脑勺打着卷儿乱翘的发梢。 帽子的后摆很长，一直盖到肩膀，两边护着脸颊，在这夜色正侵蚀最后一摸黄昏的沙漠里，奉献了对人心而合，极其可贵的温暖。 第三章 哦豁，萝莉！ 上身绷带缠绕，一层层左绕右绕的的绑在胸口 勉强算是件衣服？ 就是有点露漏风。 下身是条繁复肥大的裤子，后头有厚重的摆，前头有蔽膝，宽大的腰带上，乱中有序的挂着一堆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 铜哨子、一串大铃铛、坠着流苏的革带…… 右肾的位置，还挂着个莫约成人拳头大小的酒缸。 整套衣服都是棕褐色的调调，整个一股褐衣屡结的浪荡味。 可惜脚上没有鞋子。 不过光溜着脚丫子踩在柔软的沙子里，倒也不难受。 许孟年颠了颠腰，感觉那那酒缸有点沉，提溜起来晃荡一下，竟听见了清晰的水声。 他吞了口口水，不禁抱紧在怀里，小心翼翼的揭开红布盖儿。 一股沁人的酒香霎时间冲出来！ 清冽、锋锐，又矛盾般的醇厚，熏得人昏昏欲醉，仿若见了一团云雾。 沙漠里，没有比这更醉人的东西。 抱着小酒缸，许孟年举起来就咕噜咕噜的往肚里灌。 换装只能祛除污渍，无法改变干渴饥饿的状态。 今日之前，没人知道一个被活埋在沙漠里不知多久的小孩，能渴到什么地步。 只可惜那酒缸实在不大，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这一坛子佳酿，便尽数落到了许孟年的腹中。 这人端着空空如也的小酒坛，一脸餍足的打了两个酒嗝。 然后举起坛子就往嘴里晃。 直到小酒缸里一滴酒水也抖不出来了，他才放下胳膊，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坛子口。 盯了好半会儿亮晶晶的坛底，才舍得抬起脑袋，满眼快要溢出的惋惜。 正在这时，他突兀的感觉肚脐下涌出一股暖流，火辣辣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许孟年原地打了个哆嗦，舒服的像是泡在热汤里，又像漂浮在云端，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 “糟，忘了问这酒能不能喝！” “当然能！”管家睁着双蓝汪汪的眼，巴巴坐在屏幕里，听到动静就飞快的搭话（回答）——在许孟年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把话说出来了的时候。 像极了一条合格的舔狗。 “您看这里——”新手指引的小手套跟着他的声音，刷的一下点在发白框里第二个图标上。 圆圆的，画着q版小酒坛的图形图标biu~的弹出一个带着云纹的小框： ———————————————— 挂件-笑醉狂 一白忘忧再消愁，三碗同天竞风流。浮云苍狗烂柯泥，唯此醪糟诚不欺。 【附加属性】： 增加体力——只要有酒，丐帮弟子就不会倒下！（每喝一坛酒，体力10） 定时刷新——行走天下的丐帮弟子怎能无酒？尽情的喝吧！酒缸中的酒是无尽的！（每五分钟刷新一次） ———————————————— 无尽！刷新！ 许孟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我想的那意思？酒缸里的酒能无限刷新？” 在沙漠里，这东西简直是神器！ “是的，就是您想的那样，看到您开心，alex也十分开心。” 这东西是真解了他的燃眉之急，沙漠里的水源，他基本上都不用愁了。 许孟年满脸喜意的摸了又摸小酒缸，随机笑容一熄，警惕的朝四周看了看。 风声硕硕的死亡之地，一望无际的空旷戈壁，此时竟给他一种奇异的安抚。 “这酒缸可以藏起来吗？”他想了几秒，又斟酌着从新措辞你有那种那种储物空间吗？或者背包？仓库？” 沙漠的劣酒也比黄金更贵，何况他手中这缸子顺风都能闻得见香的佳酿。 现在倒是四下无人，可谁也保不准往后不受窥视。 被抢事小，一个不好丢了性命，那可太冤枉了。 “我明白您的意思。”al管家微微一笑，毛利小五郎般胸有成竹：“您可以将‘挂件-笑醉狂’脱下，它将自动回到您的衣柜，随时可以重新装备。” 许孟年点点头，在白手套的指导下操作了几遍，满意的将酒缸放回衣柜，想要继续查看这些衣服首饰的资料。 结果由于白手套离开图标做其他操作，显示奖励道具的小框消失了。 “您可以在衣柜中长按您所拥有的服装饰品图标，会显示完整资料。” 许孟年遂认认真真的点，逐一查看小衣服的相关信息—— ———————————————— 挂件-笑醉狂 一白忘忧再消愁，三碗同天竞风流。浮云苍狗烂柯泥，唯此醪糟诚不欺。 【附加属性】： 增加体力——只要有酒，丐帮弟子就不会倒下！（每喝一坛酒，体力10） 定时刷新——行走天下的丐帮弟子怎能无酒？尽情的喝吧！酒缸中的酒是无尽的！（每五分钟刷新一次） 千杯不醉——我丐帮儿郎，不是酒中鬼，就是酒中仙，只要喝不死，就往死里喝！（当您持有该酒坛时，1000杯以内不会醉倒） 【技艺】： 笑醉狂：持有该酒坛持续饮酒，有1%概率被动发动剑侠情缘三丐帮技能笑醉狂。 ———————————————— 发型-醉乞儿 乞儿击鼓笑传声，万古忠义铸胸膺。醉饮浩荡英雄气，餐尽九州快哉风。 【附加属性】： 豪气干云——凌乱的发型代表你不拘一格的心，和豪气干云的侠义。（当您装备该发型时，勇气6） 速度增加——你风一般的丐帮弟子，只有够快，才能够浪。（当您装备该发型时，速度3） 【技艺】： 降龙神掌上——您已习得秘籍《降龙神掌·上》第一式“龙战于野”，可用于风中显圣，请勤勉修炼，收集高级服饰。 ———————————————— 上装-酒中仙 竹棒伏恶犬，戾掌降神龙。靡靡酒中鬼，逍遥一神仙。 【附加属性】： 体质增强——每位合格的丐帮，都要有强壮的体魄！（当您装备该服装时，体质5） 减免伤害——不在毒打中灭亡，就在逆境中变强！（当您装备该服装时，伤害-3） 【技艺】： 打狗棒法上——您已习得打狗三式“拨狗朝天”、“横打双獒”、“棒打狗头”，足以在恶狗面前自保，请勤勉修炼，收集高级服饰。 ———————————————— 下装-任逍遥 任凭世人笑我癫，浪荡红尘行万涧。独饮江湖千杯醉，浮屠棍下逍遥仙。 【附加属性】： 速度增加——只要我跑的够快，奶妈就追不上我！（当您装备该服装时，速度6） 保持温度——这件裤子花费的布料如此之多，显然非常温暖。（当您装备该服装时，恒温2，御寒8） 【技艺】： 逍遥行——您已习得轻功《逍遥行》初级步法“烟雨行”，可用于江湖逃生，请勤勉练习，收集高级服饰。 ———————————————— 头饰-伏虎帽 降龙伏虎谈笑中，清风浊酒伴我行。 【附加属性】： 可爱——萌，即正义！（当您装备该服饰时，亲和力9） 保持温度——这顶帽子看起来又厚又大，在风雪中必定十分可靠。（当您装备该服饰时，恒温1，御寒6） 【技艺】： 降龙神掌上——您已习得秘籍《降龙神掌·上》第二式“亢龙有悔”、第三式“龙跃于渊”，可用于抓蛇炖汤，请勤勉练习，收集高级服饰。 ———————————————— 配饰-龙魂护腕 烟雨乘风去，龙啸天地间。 【附加属性】： 防御保护——皮革制造的龙魂护腕兼容霸气和舒适，人体工学设计，带给您全方位呵护。（当您装备该服饰时，防御5） 【技艺】： 基础拳法——您已习得基础拳法五式样“哼”、“哈”、“嚯”、“嘿”、“杀”，可用于街头斗殴，请勤勉练习，收集高级服饰。 ———————————————— 宠物-幼隼 ——嗯？幼隼？ 盲生还没来得急深究他发现的华点，就见底的衣柜下一行妖娆的小字勾引了注意。 “剑侠情缘三-丐帮-萝莉体型门派服饰-笑醉狂。” 哦豁—— 萝、莉、装 第四章 隼 “啧。” 许孟年面无喵情，内心毫无波动，甚至还想吃碗黄焖鸡米饭。 沙漠里有穿的就不错了。 况且—— 起码，好歹，至少，下头穿的是条裤子是不是？ 颜色和样式也还在接受的范围内，不是粉粉白白蕾丝边的调调，是不是？ 至于帽子，是可爱了点，可许孟年用肉乎乎的小手，从自己软软的胳膊摸到细细的腕骨就这副壳子，年纪顶天也就四五岁上下的样子。 小孩子的事能叫女装吗？不说出去，谁看的出来。 许孟年撇过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抿成一条的唇线越绷越紧。 郁闷了一会，他重新看向系统面板。 忽略辣眼睛的ai，直接看向同样辣眼睛的“奇迹暖暖”界面，盯着衣柜里圆圆润润的小白鸟图案，目露狐疑。 图案的色调和衣柜里的其他部件一样，很暗淡，显然和别的物品一样，是已经取出的状态。 问题是。 ——隼呢？ 许孟年左看右看，在原地转了圈，别说宠物，一根白毛没看到。 所以说，那么大一只鸟呢？ 天色暗的快要看不见了，旷野是一望无际的，沉默的沙丘。 作为生长于亚热带季风性湿润气候的物种，许孟年感受到了并不委婉的孤独。 往前二十三年都很独立且喜欢安静的许先生，第一次，迫切的想要有一只真正可以触摸到的，有温度的生物陪伴。 哪怕是一只鸟也行。 所以他直接向杀马特管家发出了询问，只有在这个时候，这磕碜人的ai才有那么点存在的价值。 白发青年露出神秘的，蜜糖一般甜腻的笑容：“它去为您准备惊喜了。” “想必也快要回来了。” 话音刚落，许孟年，第一次听到了风声以外的声音。 “唳————！” 他猛地仰起头。 有模糊的影子在天穹盘旋。 “唳———！”那影子突然箭矢般射下，许孟年定了定眼神。 年幼的海东青，收敛着它的羽翼俯冲而下，它的眼睛极其漂亮，是几乎不可能出现在现实中的渐变色——从剔透的蓝，过渡到微凉的圣青。 清澈，且冷酷。 幼隼在离他近些的时候突兀的展膀，它的羽翼洁白无暇，像山巅最冷的一捧雪，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 鹰爪上抓着什么，缓缓落下。 ——许孟年这才发现，他爪下吊着团灰色的东西。 下一刻，一只兔子被丢进了他的怀里。 许孟年低着头，看着怀里还在抽搐的灰毛兔子，愣了又愣，然后眼睛亮了。 耳边呼啸过扇动的风声。 海东青落在他的肩上—— 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垦。搏风玉爪凌霄汉，瞥日风毛堕雪霜。 额上细软的发丝飘起落下，许孟年微微张大睫毛动了动，眼底酝出些笑意来。 “谢谢。” 雪白的幼隼合拢羽翼，轻鸣一声，蹭了蹭他柔软的脸颊。 羽毛划过他的皮肤，簌簌的痒意。 他忍不住笑，低下头看怀里的兔子，抓着它的耳朵，摸了摸它肚子上的白毛，五官柔和下来，很甜。 “真可爱，不如我们” 他说到一半，惋惜的发现手头没有生火的用具，叹了口气。 然后拎着兔子耳朵，将瑟瑟发抖的灰毛球提到海东青面前：“你吃吧，我吃不了。” 幼隼跳到他条件反射抬起来的手臂上，小爪子抓着他的小护腕，严丝合缝。 白色的小老鹰歪歪头，用漂亮的眼睛看他：“叽呀？” 许孟年蒙了下，若有所思的看了护腕一眼，对着幼隼摇摇头：“吃不了。” 他现在这个年纪，吃生的，肠胃绝对受不了。 大概率会病。 在沙漠里，约等于要命。 虽然他现在确实很饿，但靠着小酒缸，还能坚持几天。 幼隼歪着头看他半天，欢快的叫了声，音色嫩的像只雏鸟。 它扬起翅膀，低头理了理，捉起兔子，刷的就飞到天上。 许孟年揉着有点酸的胳膊，仰头看他。 看它飞的老高，一松爪子，兔子啪的摔进沙地里，吱哇都没来的急一声，就一命呜呼了。 许孟年揉胳膊的手顿住：“(⊙_⊙)。” 然后幼隼欢快的俯冲过去，欢快的剥皮享用。 场面颇为血腥。 “……………………” 腮帮上的软肉抽了抽，许孟年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他转过头，戳了戳面板，一心一意去研究这位新认识的小兄弟的资料。 ———————————————— 幼隼（可成长） 性秉金灵含火德，异材上映瑶光垦。搏风玉爪凌霄汉，瞥日风毛堕雪霜。 【附加属性】： 豪气干云——神鹰相伴，必是豪雄，我丐帮弟子，就一个莽字！（当您携带该宠物时，勇气10） 视野开阔——幼隼给予主人的祝福，假以时日，您将与它拥有相同的。（当您携带该宠物时，视力3） 【技艺】： 视野共享——它不仅是宠物，还是您的另一双眼睛，请细致喂养您的伙伴。（耗费体力值，可与幼隼暂时共享视野） 地图收集——幼隼到过的地方，都将在系统中显示完整地图。 ———————————————— 许孟年相当高兴，甚至有些兴奋——幼隼可以收集地图，共享视野。 这说明什么？ 他可以找到路！ 沙漠中最无望的事是什么？没有方向，没有目的，没有希望！ 现在，全有了！ 他猛地抬头看天，已经要黑了！ “小白————！”他还没来得及为它取名，但这并不妨碍许孟年呼唤它：“飞起来！去找我们的路！” “唳————！” 雪白的海东青抖了抖羽毛，展翅飞上天穹。 它的羽毛仍旧无暇，连一滴血渍也没沾染。 许孟年盯着面板，alex打开了地图区域。 空白的版面上，开始显现极小的一块褐色，他用手将它放大、放大，看到了清晰的戈壁和沙丘，然后—— 地图开始扩大。 上面开始出现各色线条表明的路线，慢慢的出现一两个形状奇特的，戈壁的名字。 许孟年跟着地图开始走动，不久之后，他找到一个勉强能够遮挡风沙的戈壁。 他围着戈壁走了一圈，不断地对比地图，眼睛越来越亮。 最后，他找到最安全的位置坐下，窝起幼小的身体，目光雪亮的流连这些线路和地名，眼睛一眨也不舍得眨。 他强迫着自己记忆每一个细节。 反复的，没有丝毫谬误的记在心底，刻在本能上。 除了自己，他不完全相信任何东西。 包括面前这个所谓的，系统。 第五章 武侠 跟宠和宿主的距离，是有一定范围限制的，这个范围对于人来说已经足够大了。 但对于即便幼年，也是万鹰之神的海东青而言，以他的速度，片刻功夫就到了界限的边际。 即使许孟年通过系统，让它以他为圆心，以这界限的长为半径，飞上了一整个圆，也没有花去多长时间。 天空才是苍鹰的归宿，就如海之于游鱼。 何况肃慎的最高图腾。 苍穹之中，海东青不是鹰，是一道白色的闪电。 这个时间，整个世界已经完全沉寂了下来，明月静默无声的悬上天幕，星辰渺渺自零星到繁密，席卷整个洪荒。 许孟年仰着头，瞳孔倒影着天幕与星河，从身体到灵魂，都受到一种无声的震撼，如白日里，第一眼与沙漠相遇—— 那是自然的震慑，宏大的，浩瀚的，无边无际的神迹赐予的情感。 人身在其中，不如一粒沙子，一介草石。 生命，一瞬间渺小到极致。 即便许孟年这个生来流氓的无家之人，直面这般残酷空旷无边的孤寂，也不由升起一股仿佛乡愁的惆怅。 像软刀子割心肠，痛苦的绵长。 他就这样仰着脖子，一直到脊背和脖颈酸胀发疼，也舍不得低头。 但他不敢躺下，怕再次被活埋在沙子里，在还未醒来的时间里，无声无息的成为一坯黄土。 即使经历这样耸人听闻的变故后，他不可能还能睡着。 无论从那个方面。 要想的还有很多，要—— 挂件酒缸虽解了燃眉之急，水源暂时不用发愁，但没有食物许孟年收回目光，捏了捏自己的脖颈，看向眼前亮莹莹的系统面板。 剩余103点的体力，自己本来有的3点，加上喝了十次酒的100点。 体力满值是60，多余的是溢出，可以以后使用。 但 许孟年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的，柔软的肚子。 他仍旧饥饿。 也就是说，酒能解渴，能增加体力，维持能量，但不能代替食物。 不吃东西，他依旧会饿死。 许孟年大略的估计了一下自己的极限——必须在三天内找到食物。 植物、动物、一切能吃的东西。 “唳————！” 他唯一的伙伴归来了。 海东青煽动翅膀，落在他的怀里，扑腾着翅膀在他身上乱蹭一阵，许孟年情不自禁的发笑。 心里五味陈杂的古怪感受一下被扫了个干净，顿时升起些疲惫。 他闭上眼睛，想要小憩片刻。 耳边是风与沙的合鸣，不看不想时，仿佛置身在海里，听的是潮涨潮汐，海浪翻涌。 动物，幼隼可以为他找到 虽然这么说有点被一只鹰包养的嫌疑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放松下来。 就像彳亍前行时有人支撑，面朝悬崖时怀抱退路。 他只需要找到生火的方法，还有维持火焰的材料 或者—— 许孟年嘴角的笑意收敛了些，目光寡淡的扫了眼夜色里蓝莹莹面板。 或者，触发任务，完成任务，得到可以解决饥饿的物品。 但这个可能性太低了。 得到酒壶和幼隼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再遇到可以吃的，或者说可以凭空生成食物的物品许孟年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运气。 他一向很有自知之明。 何况他之前甚至压根没对这自称换装系统的东西抱有什么依靠的想法。 现在依旧，即使系统出乎许孟年的意料，没他原想的那么无用。 不过防备是防备，但他不会固执到不使用这些额外的优势，那是蠢。 比如酒缸，比如幼隼，再比如——武技，这才是真真正正的惊喜。 前两者给了他眼前生存下去的希望，后者，给了他在这个系统标为中武等级的世界，未来生存下去的资本。 虽然只有二十级 许孟年看了看自己矮墩墩的身子，嫩生生的胳膊。 因为体型和衣服等级的限制，他目前使用这所谓的丐帮武学，威力最高只能到那个名为《剑侠情缘三》游戏里二十级的程度。 但许孟年已经很满足了。 《打狗棍法》、《降龙掌》、《基础拳法》、《烟雨行》相关的那几式记忆在脑子里转了一圈，他站起身来，一一试验着使用了一遍，打的非常连贯。 流畅、标准，就像他原本就会一般。 但威力很小，显然达不到系统显示的上限二十级。 而且太标准了标准的如同教科书，他重复的演练了几遍，发现这些武技使用起来格外僵硬，每一次打出的角度、力气，甚至破坏程度都分毫不差，精准的像提线木偶。 或者说，像游戏系统里的回合制建模，模式化，缺乏灵活性。 也只能在游戏里才能发挥威力，现实中除非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否者很容易被人摸清套路。 但这些武技又确实可以使用。 许孟年能够感觉到无中生有的热流在肌肉和血管中间流窜，潜移默化的增强他的身体强度、肌肉力度、耐受度。 也增强他的破坏力。 停下招式演练，热流不一会便消失了。 注视着地上被自己击打出的坑洞，迅速被水流般的沙子重新掩埋，许孟年试探着默念套装加成下，自带的丐帮心法，顷刻，就像有人在引导一般，温暖的力量溪流般在身体中温顺的运行起来。 遵循着某种规律，五分钟内，那股暖流分成万千溪河，规律的、科学的，几乎一板一眼到苛刻的将生命力扩散到四肢百骸，形成了一个固定的循环。 他当场就有种膨胀的错觉，觉得现在三头身的个子，打穿越前一米八几的自己能打十个！ 再过一会儿，他甚至都觉得，自己有那想法不是在膨胀了。 要知道，穿越前在混混里头摸爬滚打出来的许孟年，可不是什么弱鸡。 没爹没娘的孩子，可不是什么都得靠自己拼出来吗。 这让许孟年少见的雀跃，如少年一般热血上头的惊喜感，甚至一定程度时覆盖了远离家乡的寂寞和颓丧。 眼前的一切都在向他展示，他在真真正正的，切身体会电视剧和书籍中才会出现的内力和武学。 并且亲自施展真实、可以练习，可以进行攻击的一招一式。 许孟年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同年少时曾被他鄙视过的同龄人一样，潜藏着幼稚不切实际的幻想。 或者说，武侠梦？ 不不不，现在应该改口——触手可及的振奋。 许孟年紧紧的抿着嘴，缓缓的说服自己，克制的将事实装点成男人对于个体强大的合力追求。 只是，他的嘴角此时却突破自制力，掀翻了上嘴唇的镇压，找着各种刁钻的角度，夏姬八乱翘。 但贫穷的习性使他习惯性镇压资格之外的膨胀。 来自二十一世纪社会的毒打告诉了许多年轻人，膨胀大多是没有好下场的。 克制，坚持，才是通往精英阶层的阶梯。 虽然它很窄小，但你不可否认它的真实。 一夜暴富的那种举例，是和你不属于同一生物阶层的高级血统。 人家那叫欧皇，可以改命的那种。 第六章 花Q系统 试验过武侠机制后，许孟年气喘呼呼的擦了把汗。 沙漠的夜晚温度降的极快，这么一折腾，道正好暖了身子。 有些厚的刘海粘在额头上，茂密的长发有些粘在后颈里，让空闲下来的许孟年感到不怎么适应。 他一把将头上的帽子抓下来，下一刻就在夜色里打了个寒颤，浑身的鸡皮疙瘩陆陆续续的爆起来。 许孟年没有迟疑，顾不上擦汗，立刻把帽子戴了回去。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明白这顶小小的伏虎帽，资料里显示的“保持温度”，是个什么意思。 他在面板上回调到衣柜，重新点开伏虎帽的资料，目光在那一行字上流连。 【保持温度——这顶帽子看起来又厚又大，在风雪中必定十分可靠。（恒温1，御寒6）】 许孟年下意识抽了一口凉气。 随即怔了怔。 他在这一瞬间，清晰的感觉到，冰冷的空气在进入鼻腔和口腔时，立即变得温暖，柔和无害的进入咽喉与气管，毫无刺激的接触内脏。 和先前取下帽子时，冷冽到直刺心肺的空气，前后对比实在太过强烈。 如果比喻。 取下帽子的感觉，就像将他从略带寒意的春江月夜，转瞬扔进风雪凛冽的寒冬一般。 他仍放在头上的手下意识攥紧，又松开，攥紧，再松开。 反复如此几次，他吸了口气，终于放下了：“alex” “为您解惑。” “系统出产的服饰物品，在其他人身上，有同样作用吗？” “没有。” 许孟年不可否认，自己确确实实松了一口气。 他听着ai管家用带着温柔笑意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恭维：“您是唯一的。” “这个世界上，只有您才有使用系统物品的权限。” 捕捉到某些关键词，许孟年眉头一皱，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那么其他世界呢？” “其他世界，我是否还是拥有唯一的使用权限？” “您的敏锐让我惊叹”ai十分同步的，做出生动的惊呀表情，连瞳孔微微的颤抖都显得十分真实：“那么，请容alex为您解释。” 如果这真是个由人建模的3d动画人物，这样的真实度，足已在地球引起热烈的追捧。 这样想着，许孟年牢牢的盯着ai管家，不想错过任何一句话，哪怕是马屁。 “该世界属于新手世界中难度最高的那一批，这在玩家里十分少见，如果您能能成功通关这个世界，在将来千万年，乃至无无限的时间里，确实有一定概率遇到同类宿主。” 许孟年敏锐的发现，说出这段话时，ai的语气没有那么活跃了，语序语速仍旧自然，和真人没有什么差别，却缺少了情绪化的温度。 就像——别的话是由声优录制。 这一段，是由系统收音后自行组织的一般。 犹如播音员照本宣科的念白。 许孟年皱了皱眉，他年纪太小，眉心没有折横，只拧起一只小小的鼓包，眼熟的模样稚气的引人发笑。 原本蛔虫般体贴的ai管家，此时却未如他表现的那般会看人脸色。 合格的管家会停下来询问，他却依旧絮絮叨叨，一板一眼的解说：“当您遇到拥有和您同类系统，也就是‘换装类’系统的宿主，或者同由主系统管理的，拥有系统等级高于您的宿主时，您的系统出产物，在规则上，可与‘赠与’她们。” “那这个世界有没有其他宿主？”许孟年的脸色彻底绷紧。 他从不高估人性。 “没有。” “以后会有吗？” “以后也不会有。”alex的面容在说话期间，维持着毫无改变的微笑，连“嘴吧”开合的大小角度，都一模一样，有几分难以让人发觉的诡异：“一个新手世界，同期只会存在一位宿主，” 是“只会”，而不是“只能”。 是“同期”，而不是“永远”。 许孟年并没有放下他的警惕，他的明白自己的特质，他的警惕性和掌控欲向来比其他人要来的高的多。 他并不觉的这有什么问题，甚至庆幸，并刻意培养这样的敏锐。 这时，许孟年心中一动，看了眼亮着莹莹蓝光的系统面板。 或者说，打量了一眼面板上人畜无害的ai管家。 他眯了眯眼睛，试探着伸出手，在距离面板有些距离的地方，挥了挥手。 又挥了挥手。 ai管家毫无反应。 他像个真人一样杵在那儿，每隔一到两秒，还会如生理需求般合理的眨一下眼睛。 接下来十分钟，许孟年耐心的做了一个浅显的试验。 他放下手，在心里呼唤alex的名字。 ai管家毫无反应。 许孟年继续对着面板挥手。 ai管家毫无反应。 他对着面板做出各种生动的表情，但不出声。 ai管家毫无反应。 他假装摔倒在地，但不发出声音。 ai管家依旧毫无反应。 那位十分“真实”的管家，全程面色毫无波动，甚至在中途昏昏欲睡的打了个哈欠，又像蹲在地上打盹的小狗般一个激灵立起来，天空蓝的双眼天真又茫然的睁大。 许孟年也渐渐睁大了眼睛。 他证实了他的猜测——这系统面板可能是声控和触控的。 alex无法看到他现实中的行为。 许孟年的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有些得意的味道，但很快熄了下去。 他仍旧抱有怀疑。 ——这可能是它装的，许孟年这样想着，用手指在alex身上戳了戳。 对方立刻害羞的“啊”了一声。 然后露出害羞的表情：“(w)您有什么事吗？” 许孟年手指一抖，嘴角抽搐。 他缓了缓，表情冷漠的开始了计划内的询问。 “我可以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吗？” “不可以。”ai管家露出遗憾的表情，眼神比许孟年还委屈：“您需要先通过这个世界的任务。” 许孟年点了点头，莫得感情的再次发问。 “我可以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吗？” “不可以。”ai管家精准的露出遗憾的表情，眼神和半分钟前一毛一样的委屈：“您需要先通过这个世界的任务。” 许孟年眼神动了动，一挑眉：“我可以立刻离开这个世界吗？” “不可以。”ai管家毫无诚意的露出与先前同款的遗憾表情。 眼神演绎委屈这个眼神时，瞳孔里调色，光晕的角度变化，和前期没有一丝一毫的差别。 他说：“您需要先通过这个世界的任务。” 许孟年不厌其烦的，把这个问题重复问了二十三遍。 把自己问累了。 ai管家犹如长情的梁山伯，对同一个反应至死不渝的执行。 ——最简单的图灵测试。 同样的问题，正常人第二遍第三遍一般会说“我已经说过了”，第四遍该开骂了，第六遍，暴脾气的可能会打人。 这沙雕ai问他二十三遍都一个反应。 如果不是装的，那就大概是和那个只会说“花q”的爱酱一个等级的智障。 至于装的。 许孟年也没有办法，他现在并没有条件做完一套完整的图灵测试，但就算是做完了，也是一样的结果。 毕竟，人工智障通过图灵测试不容易，但如果是高智慧生命，想要伪装不通过，太简单了。 许孟年暂时放下这一项，接着开始了下一项试验。 脱下装备，穿上装备，将上衣毁坏后脱下，然后重新装备。 他发现，衣服无论怎么毁坏，只要位于自己十米之内，选择脱下之后就会回归系统，再次重新装备，又会恢复如初，焕然一新。 这对他来说算是个好消息。 不怕掉落和损毁，还免洗。 然后，他开始探寻他能想到的所有方面——签到机制，活动机制，货币体系，氪金渠道，是否有bug，有没有可能尽快获得其他服饰 alex全程十分贴心的贴心而耐心的配合他，一一进行系统说明。 到了最后，他在思考中再次回过神，抬眼看去。 ai一如既往的，恭恭敬敬的等在屏幕右边，对他露出乖巧温柔的微笑。 “”许孟年思绪突然卡了一下。 他想。 虽然他受不了，但是。 许孟年突然想起来，本来该穿越的是他女朋友 他盯了ai管家半晌，拿手戳了戳，又戳了戳。 白发帅哥眨眨眼，用惊喜的蓝眼睛看他，白皙的脸上甚至浮出了两团红晕：“主人” 哦豁，还是条小奶狗。 许孟年危险的眯起眼——确认过眼神，是会给他戴绿帽子的人。 第七章 死机 很好—— 许孟年微笑，吸气。 他明知道眼前这个杀马特可能就是个人工智障，所有的行动和语言都由设计者操控，也不可能蹦出屏幕，就算穿越的真是女友，这家伙存在的意义也顶多是个慰藉。 就像她以前疯狂氪金过一段时间的恋与野男人。 还有其他小游戏，一样。 纸片人而已。 永远代替不了真人。 可许孟年胸腔里就是憋着股气，燃着把火，比曾经看着女友一边玩恋与野男人，一边当着他的面冲手机里叫老公，还要更不爽，很多。 他一想到，孑然一身的女友被丢到沙漠里，然后身边只有这个白毛陪—— 妈的 妈的。 妈的！ 许孟年闭着眼，在冰冷的夜色里，呼出的白气都在颤抖。 他睁开眼睛，瞳孔微凉的看了眼面板。 一件件将系统里能取的东西全部取出来，最后打开地图，复习了一遍。 做完这些后，他瞥了眼面板右上角的时间。 11:49：53 随即，做了这天最后一次试探。 “alex。” “有何吩咐。”屏幕里的ai管家看向他，蓝色的眼睛像瞩视着世界的唯一：“alex遵从您的所有命令，我的主人。” “以后叫我sir吧。” “好的，如您所愿，sir。”ai管家的脸上显现出温顺而疑惑的表情：“您是否乐意告知alex，您为何要使用男性的称呼？” “因为”许孟年稚嫩可爱的脸上，缓缓露出恶劣的笑意：“我就是男的啊。” ai首次没有立即回复。 许孟年心如擂鼓，他用余光注视着右上角的时间，默数：“1、2、3” 数到12的时候，ai有了反应。 他维持着温顺而疑惑的表情：“您是否能再次复述一遍您的话？” “可以。”许孟年维持着嘴角的笑，瞳孔里映照着屏幕幽幽的光：“我是男人。” “你们送错人了，你也绑定错人了。” “听明白了吗？”他抱着四分冲动，六分考量，盯着ai管家的面孔重复：“我是个男的。” ai管家再次的，没有来得及立刻回复。 他收回温顺而疑惑的表情，慢慢的，冰冷的直起身子，摆出照证件照的严肃姿态和表情。 “已知错误，正在上报。” “我亲爱的主人，请您稍等。”他生动细腻的蓝眼睛里，光茫逐渐暗淡，开始用英语倒数。 “6、5、4、3、2、1” “邮件传送成功，上报完成，请用户等待耐心结果。” 许孟年默不作声的眯起眼睛，清澈的瞳孔里，浮出暗沉的思绪。 他总是足够耐心的。 无论什么时候。 就算许孟年此时同样抱着忐忑与恐惧，和微小的后悔——告知声称“从来没有过男性宿主”ai他的真实性别，绝对是有风险的。 但在他的测试中，ai只是个引导工具，和系统主体的游戏面板几乎完全不干预。 这使风险变小了一些虽然他没想到ai会直接上报，许孟年虽然缺乏把握，有些不安，但心中更多的，是预备直面一切的决绝。 一个成熟的男人，可以冲动，但你需要后悔，需要的只有——为自己的冲动买单。 思考中，ai终于有了动静。 “主人的耐心让我感动。”对方并没有因为他性别的变动而停止骚言骚语，目光温柔如水的注视着屏幕外：“alex非常开心。” 进一步证实了他语音包的生硬。 许孟年脸上冷漠：“哦。” 绷紧的心神却稍稍松了些。 屏幕里的ai确实突兀的，“惊”了一下——白发青年十分生动的露出这样的表情，抿着嘴，睁大双眼：“嗯？” “好像受到了更新文件。”alex露出有些期待的微笑，像日漫里高中时代的篮球队长那般：“我看看” “好像是，根据您所提问题的修改文件” “能让您更加便利的使用我。“他表情符合情景的变得严肃：“我推荐安装，您觉得呢？” 犹疑了几秒，许孟年下了决定：“那就安装吧。” “ok。”对方爽朗一笑：“现在就开始安装更新文件，请您稍稍等候。” ai管家安静的闭上眼，行礼：“开始安装。” “” 下一刻，屏幕却突兀的花了一下。 白发青年捂住胸口“怎么” 屏幕出现电视信号混乱一般的黑点和混乱的马赛克。 ai露出痛苦的表情：“这，好像有些。不对文件传输干扰这个文件被病毒” 随后变得面无表情，声音毫无感情：“——读取完毕，发生致命错误。” “——需要初始化系统。” “是否立刻执行初始化？” 许孟年被这变故惊到了：“怎么回事？！” “没关系不要紧。”ai再次露出痛苦的表情，声音却依旧温柔的安抚：“马上就会恢复了” “”许孟年皱眉。 屏幕更加剧烈的变动起来，发出混乱的电流声，和刺人耳朵的“哔——哔——”响动。 “——开始初始化。” 许孟年盯着屏幕，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眼前就突兀的一黑。 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辽阔静谧的黑夜里，常人看不到的蓝色屏幕混乱的闪烁，熄灭。 在某个时间。 苍茫无极天穹之上，千万群星骤然亮起——天地无声，银河泄地。 天地一瞬的，粼粼。 有一道极光穿越整个天穹。 也只这一瞬，再无声息。 黑暗再次回归，先前种种，犹如梦幻。 沉溺于酣睡中的许孟年，对此却毫无知觉。 山河日转，光影互换。 许孟年醒来的时候，半个身子埋在沙里。 白羽的幼隼，呼啸着翅膀在他耳边鸣叫，一声接一声，竟是满满的委屈。 他听见熟悉的，冷漠的，男人的声音。 “——初始化完成。” “——系统开始重新启动。” 许孟年缓缓坐起来，沙子呼啦啦的从他胸口散下去，海东青欢快的“叽”了一声，亲热的凑过来。 安抚的摸了摸幼隼的翅膀，许孟年一转头，正对上屏幕里白发青年冰冷的脸。 他有些迟疑：“alex？” “systemstartup-alex-restart。”青年依旧面无表情，音色未变，说出口的话却僵硬如机器，冰冷的，一板一眼的，像在逐个的念这些字母。 许孟年怔了一怔，他抬起头，环顾荒凉的戈壁。 炽烈的日光渐渐露出了峥嵘的本相，撒在辽无边际的黄沙上，繁生出黄金般灿烂而残酷的色泽，刺的人眼睛生疼。 第八章 穿，还是不穿 “让您久等了。” 白发青年脸色冰冷，遣词仍旧恭敬，却没有了“人”的语气，声调直板、机械，像个没有生命的机器人，死板的让人发慌。 “非常抱歉。”他注视着前方，蓝色的瞳仁却没有焦点，冰冰凉凉，毫无生气。 “由于发声了预料之外的错误，导致程序强制结束。” 人工智障变得更加人工智障了。 之前还有点“仿真”的体验感，虽然又骚又蠢，但仍然残留着某种与众不同的灵气——表情生动，动作细腻，说话时的语速和节奏感，也让他像个真正的“人”。 可现在 ai在屏幕里只显示上半身，一本正经的犹如新闻播报员，在提及自己的时候，“脸色”和“语气”也没有丝毫波动：“查证错误原因，无解，系统估算原因——安装更新包过程中受到信息干扰，混入不知名病毒。” 这不像是一个初始化，不像从零开始。 像被返厂肢解。 拆的只剩一个壳子再还回来。 3d还是3d，二次元还是二次元，但脸是僵的，肢体是僵的，说话也是僵的，现实中讨好玩家的纸片人都要比他强一点。 许孟年表情有些复杂。 他看着眼前的ai管家，先前的怨愤、厌恶、复杂，一下子都烟消云散了。 一个连智慧都没有的ai而已现在更残了，他较个什么劲 大概是由于一个人身处沙漠的原因，形单影只的情况下，失去一只毫无下限的舔狗，许孟年竟还有些惆怅。 没等他念头转过来，不知还是不是alex的alex，便按着自己的节奏，自顾自的往后说了下去。 “目前，由于安装包接融合，系统换装功能进行部分更新，其他部分遭到大量损毁。” “能量储存器损坏，平衡系统缺失，世界资料丢失。” “ai智能程序完全初始化，自然对话程序初始化，ai限制程序、ai监控系统丢失。” 许孟年听的心惊，脸色一变又变，几次打断，这只ai管家也只知道絮絮叨叨的自说自话，打也打不断，停也停不了。 叫他ai，都有点委屈这个词。 深吸一口气，许孟年反倒放松下来，继续听他说。 或者说，破罐子破摔，反正已经死了，开水烫不烫，关他什么事。 “由于正在进行各系统复原，暂时无法连接主系统。” 许孟年点点头：“哦。” “衣柜中男式服装整理完毕，优先代换入任务关卡奖励，女式服装自动转化为男士服装过程由于系统错误中断，只转换了小部分，在连接上主系统前，无法自动转换。” “”许孟年一脸得道成仙的表情顿了顿，微微有些晒黑的征兆。 “最后，综合以上原因，系统自动关闭穿越功能。” 许孟年：“——！” 许孟年：“？？？” alex一脸冷漠：“在连接主系统前，您不能去其他世界，即使完成所有系统任务——” “非常抱歉给您添麻烦，还请谅解。” “卧槽？%$…￥#%￥！！！”文明冷静如许孟年，都情不自禁口吐芬芳。 他心平气和的瞪着眼，眼角膜都差点瞪裂了：“你还要我谅解？！！什么叫不能去其他世界？？？合着联系不上你那主系统，我就直接老死在这儿了？？？” alex并没有理他，并毫不受干扰的自说自话：“由于程序被初始化，我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 “………………” 许孟年深吸一口气，气场平稳，的，龇了龇牙：“说！” 不能再穿越……就不穿了吧，二十多岁返老还童，旅行异界，修修武功说不定还能多活个一两百年。 四舍五入，算是赚了？ 这种盖棺定论的玩意儿。 ——鬼才知道。 “我希望将来度过的每一天，您都能和我对话，并多多触碰我。” ……呵呵。 “使用系统拍摄功能多拍摄本世界风景人物，多收集本世界书籍，使用系统扫描。” “我能通过对话、接触、扫描等体验积累数据。” 许孟年挑了挑眉，漆黑的瞳仁，即使在炽烈的太阳下，色泽也生铁般冰凉。 alex一如既往的不会看人脸色：“当收集的数据达到一定数量，alex可利用这些‘信息’进行扩展和升级。” “那么接下来，就拜托您多帮助我积累数据了。” 白头发的小智障终于安静下来了。 一番下来，也算证实了许孟年先前一番猜测——小智障大致上只有对触屏和声音有反应。 但没安静一会。 alex又开始用他平平无奇的语调，温和的对许孟年提出意见，用绝不使人感到厌烦，却绝对使许孟年反感的“谦逊”遣词，表述了“主人应该多完成主线任务，收集服装配件”的友好建议。 许孟年从善如流的忍耐，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捷径。 这系统的设计内核毕竟是个……少女换装游戏。 当你缺少那么点关键的运气时，即使换个世界，生活这狗娘养的，也依旧会残忍而促狭的对你展示他的真实面貌。 许孟年认真的翻阅了系统面板上重新出现的“奇迹暖暖”界面。 界面暂时看不出和之前有什么区别—— 直到他重新翻到商店和服装收集的任务图鉴。 如小智障所说，一眼看去男士套装多不少，不像之前，眼睛看花了才能从裙子裙子和裙子里找出一两件—— 但也多的有限。 之前百里寻一，现在有不过十里挑一。 男装的数量，对比女士服装，仍旧是小巫见大巫。 能在这个时代穿着的，还要更少些。 蒸汽时代哥特装，古欧洲绅士装，现代休闲装，大多还配着红黄蓝绿青蓝紫的发色……还有瞳色。 哦，还有各种烟熏妆。 在这个据说是类似于中国古代背景的武侠世界，穿了估计会被当妖怪烧死。 就算是符合当下画风的衣服……看看都是些啥。 紫盖黄旗，黑甲银胄。 龙凤绕袖，麒麟歇衿。 君权神授的封建时代……穿出去怕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脑袋怕不是要给人砍了当球踢。 能穿的，真不多。 许孟年看着剩下相对低调的书童书生学士公子服饰，叹了口气。 换装游戏啊。 低调等于平庸，平庸代表颜值低，颜值低，就是战力低。 许孟年又叹了口气，看看那堆看名字就能推测出附带能力的女装，实在……让人眼红，他一时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心境。 如果女装，能够变强，你穿，还是不穿？ 第九章 出发 许孟年拒接持续讨论这个在严肃和不严肃的边缘反复横跳的话题。 正在这时，系统面板上弹出提示。 他若无其事的调转目光。 点开“暖暖”界面上跳跃着感叹号的。 一张细节完善的地图显示在眼前。 比昨夜那张地图升级了太多，犹如孩童画鸦和精制版专业地图的差别。 太阳越来越烈了，晃人的很，许孟年眯起眼睛，心中默默感谢文理分科之前，只给他上过一个月课的高中地理老师。 那位重点高中的地理老师，完全没有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科而懈怠，在安排的四节课里，教会他的学生如何去阅读地图。 “看到下方图标了吗？”alex在他耳边用僵硬的语调，进行措辞轻柔的提示：“系统根据评论和好评率吸收了百度地图和高德地图的优点，你如果这地图存有疑惑” 表达效果相当的，不理想。 但许孟年只能忍受辣耳朵的声效，仔仔细细的听。 “在这里点开，可以看到全景地图，alex将为您导航。” “接下来，您可以选择导航音效——男神音，青叔音，正太音，大叔音，萝莉音，少女音，御姐音，女神音，女王音。” 许孟年沉默了半分钟：“你为什么把男人的声音放在前面？” “” “这是随机序列，请问您对此有什么不同的建议？“aixe先生用单纯的，真挚的，具备学术严谨精神的态度发出询问。 即使受到了降智打击，ai同志仍旧温顺又虔诚。 “”许孟年抹了把脸：“没什么。”是我腐眼看人基。 系统面板与触屏手机操控方式没什么区别，但许孟年现在个矮人小，只能两手并用的扒在系统面板上放大地图。 地图已经精细到极限了，放大后犹如缩放的沙盘，可惜探寻的面积实在有限，方圆两公里，别说对于整个世界，就是对照这茫茫大漠，也是沧海一粟。 许孟年对着放大的地图看了又看，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来回打量，斟酌最佳路线。 但在沙漠里，这四个同样不见人烟方向，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若是常人，大概早就摔点什么东西，让老天爷指方向，听天由命的走了。 但许孟年是个奇葩，他要求智障alex给他开了个备忘录。 然后分析地形，风向，存活率，硬是花了半小时起草了个临时计划，三个备用条目。 ——许孟年不信天，无论以前，还是现在。 神明存不存在，老天长没长眼，他都不可置否。 有没有是一回事，和他有没有关系，又是另一回事。 小人物的自知之明，在这个男人身上体现到了极致，成为了另一种自负——他只相信自己。 许孟年一向觉得，这世上即使真有佛祖神仙，也不会将他这只小小蚂蚁放在眼里。 所有的好运都不会是无故的，命运早已在背后标好了价码。 只有自己，才不会背叛自己。 在渡过划分给自己写计划的半个小时后，这个计划控不多一分也不少一秒的，挑剔的收起了小本本，朝着他选好的路线，迈开了腿—— 笑醉狂言酒中仙，我意逍遥烟雨行。 烟雨行！ 年幼的海东青振翅而起，在广袤的苍穹中发出一声清越欢快的隼鸣，按照主人预先的嘱咐疾驰而去。 先行一步，为他开路。 计划第一条：尽量探索地图。 不管去的是什么方向，出了沙漠，活下去才好说，到时候再市场勘察，现在先求同存异。 用“上衣”里撕下的绷带裹着手，许孟年小心翼翼的从一路以来碰到的第三株仙人掌上摘下一片带刺的掌肉，小心的剃去刺，撕下一小块，另一只手熟练的捏开用一串大铃铛“绑”在腰上的沙鼠的小嘴。 塞进去，然后捏紧嘴。 皮毛灰黄的小东西夹在两个铃铛间，吱吱哇哇乱扭着向尝百草的先贤致敬。 文明点说—— 试毒。 一只手捏着沙鼠的小嘴，许孟年看了眼面板上的地图。 方圆两里内，依旧无人。 他眼神有些复杂，也不知是叹了口气，还是松了口气，空出来的手在系统面板上一点，盛满一坛酒的小酒缸凭空落进手里，他颠了颠，仰头便灌。 此时太阳正烈，亮的发白的日头迎面扑下，照着他汗水打湿又蒸干的头发，照着他满通红却无表情的脸，几乎晃晕了他的眼。 许孟年醉酒一样在沙地上晃了晃。 但许孟年知道自己没有醉，即使他每一阵呼吸都带着酒气。 因为他千杯不醉。 许孟年很熟悉这种感觉，他幼年的时候经历过。 这是饿。 他谨慎的收起酒缸，看了一眼腰间仍旧活蹦乱跳的沙鼠，摸了摸自己辣日下反倒发凉的额头。 然后缓缓蹲下身去，在放在脚边的帽子里翻找—— 里头全是剔好了刺的仙人掌，和野草。 这些全是鼠中神农的成果。 许孟年选的这条路，是植物最多的，从发现酒水无法解决饥饿，又不能生食血肉开始，他就留了这条后手。 帽子保暖，但白天戴在头上反倒是累赘，用来装野草和仙人掌倒是正好，抓着帽口，还能保证水分不流失。 许孟年挑了个肉最多的仙人掌，拿酒洗了洗，坐在地上啃起来。 啃完一个，犹豫了一下，又啃了把苦极的野草，面无表情的生咽下去，顿时觉得自己七分饱了。 小孩的身子就只有这一点优势，胃口小，靠着这些种类丰富的素食，倒还能顶一阵子。 系统面板上，时间显示下午两点四十八分，热气从沙漠里蒸发出来，热得令人恨不得把身上衣裳都脱光。 但印证过系统时间准确度的许孟年知道，至多还有五个小时，这热气就会消失，接着而来的，是最刺骨的寒意，和最凌冽的风。 天空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 许孟年不用抬头就知道，是那小隼儿感应他好半天不动，不放心的赶回来看他。 这样的情形已经发声过好几回了。 回回告诉它没事，回回都要飞回来。 “唳———！” 许孟年喘着气，不想抬头，腰间挣扎的小东西听着这声音一个哆嗦，瞬间僵了爪子，一动不动的装死。 第十章 抽奖 一道黑影抛下来，噗一声扎进他身前的沙地里，与他不过半米的距离。 许孟年懒散的抬了抬眼，又是一只灰毛黄斑的兔子。 知道这是小白又给他带的猎物，他使劲揉了揉绷紧的面皮，吐了口气，对着雪白的隼儿笑了笑。 他这笑，笑的很有几分牵强。 一路走来，两鬓尘灰，风沙盈衣，大漠里有世间最毒辣残忍的太阳，小半个时日，就要将人身上皮都剐去一层。 许孟年身量未足，走的艰难，行的困苦，心神和精力都耗的十分厉害，这时瘫在地上，眉毛和头发里都混着沙子，脸色晦暗，脸嘴唇都有发乌的迹象。 他歇了没一会，喘了几口气，安抚了一下蹭在身边的隼儿，在沙子里扒拉几把，把那晕乎乎的兔子捡起来，同恹恹的沙鼠捆在一道。 然后把仙人掌肉一个个摘下来，用铃铛上拆下来的铜片剐刺，再扔进帽子里。 手下不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只是一双黝黑的眼睛，暗沉沉的盯着仙人掌，有几分郁郁。 他是用着烟雨行赶路的，虽打着熟悉轻功的主意，可速度真算不得慢了。 走了这么长的路，几乎赶得上一辆低速越野的脚程。 可直到精疲力尽，不管是他的眼睛，还是隼儿的眼睛，也没在这滚滚黄沙里，瞧见丁点人烟。 好是好，坏也坏。 许孟年瞥了眼兔子，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角，两天没吃肉，嘴巴都要淡出鸟来了，但在没有火源的情况下，生肉他还真不敢吃，这种环境，肠胃一旦出问题，就是个死字。 但他心里又清楚，只靠着草根沙植，一两日还能撑着，但绝对坚持不了多久。 许孟年叹了口气，刚剐完了仙人掌，便硬撑着精神，想要起来继续赶路。 可目光略过系统面板，他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不仅仅是身体上精疲力尽，许孟年身旁的系统面板上，体力也已经快见底了。 不管什么考量，他都得休息一会儿。 但不赶路，不代表什么都不做，歇了没两秒，许孟年就着瘫坐的姿势，强打精神的整理起身上的物件来。 这是不会消耗体力值的。 天色还早得很，离黄昏仍有不短的时间，但许孟年心里有股急迫感。 按照之前的规划，他需要在夜晚来临前，在地图上圈好适合晚上避风的位置。 可到现在，仍然毫无头绪。 他脑中一边思索，一边整理身上零零散散的“装备”。 那套衣服被他毫无顾忌的折腾良久，模样已经大变，几乎看不出原来样子。 原本的帽子临时给他当做包袱暂且不提。 上身的绷带竟然被他凭着系统还原的底气，拆的只剩薄薄两条了。 缠在身上，也就能遮个胸。 拆下的绷带，大半被他裹了脚，毕竟没鞋子还是不方便，在沙地里走这么长路，刚开始没怎么，可时间一长，脚底脚背上全是燎泡。 用绷带缠着，好歹能缓缓。 其余那些个绷带，被他缠在膝盖和胳膊肘上。 缘是一路轻功过来，他不熟步法，不知路数，又控制不住快慢缓急，一路在沙地里不知摔了多少个滚，好险是在沙地里，没给他摔断腿。 揪着点儿薄布缠着，也算防护，求个心安，聊胜于无。 裤子上的挂件也一个没漏的全被他弄下来，各有各的用法。 铃铛串儿被他拿来绑了沙鼠和兔子，坠着流苏的带子被他拿去扎头发。 他现在这发型是女孩子的，自然也是女孩子的发量还是以狮毛闻名的丐帮女娃娃。 这码三十八度走起的天气里，大把大把的头发不扎起来，能给你脖子闷出个温室效应，堪比酷刑。 剩下也各有各的去处，有点儿委屈，倒不算埋没，也能称个死得其所，物尽其用。 许孟年整理的差不多了，看面板上又过了五分钟，招出小酒缸来，咕噜咕噜的补血。 体力值恢复了些，但还不够。 于是他打开面板，开始每日抽奖——这是这两天行程刷经验刷到6级刷出来的新功能。 “奇迹暖暖”界面里标着【迷之屋】的建筑可以打开了。 里面有两个可以抽服饰的界面，【迷之屋·幻之阁】和【迷之屋·迷之阁】 【迷之屋·幻之阁】需要60个钻石才能抽一回，【迷之屋·迷之阁】需要3000金币抽一回。 但许孟年现在什么都没有，两种货币栏都是0。 例外的是，这两个抽奖界每隔二十四，都有固定免费抽奖的机会。 【迷之屋·幻之阁】 买一个（免费领1/1）买十个（花费540钻石） 【迷之屋·迷之阁】 买一个（免费领取2/2）买十个（27000金币） 免费抽奖使用二十四个小时后，会再次刷新。 许孟年没有犹豫，直接点了迷之阁的“买一个”按钮。 小仙女风的绚丽的光效中。 出现了一张卡牌模样的图片，中间是个水晶碎片模样的图案。 “恭喜购买1个水晶鞋碎片” 随后又是一波光效—— “恭喜获得过膝学生袜” “”许孟年盯着卡牌里的黑色长筒袜半晌，脸色五味陈杂。 ———————————————— 过膝学生袜（清纯/性感） 你可以在位于日本的许多学院见到它的身影，这是标准的全棉材质学生袜。 ———————————————— 许孟年呢嘴角抽了抽，然后果断忽视了它，开始抽第二发， “恭喜购买1个水晶鞋碎片” “恭喜获得圆点点” 柃檬黄的小裙子，让许孟年有些惆怅。 ———————————————— 圆点点（可爱/优雅） 晴朗的天气，最适合穿着它去公园郊游野餐了~猜一猜，这次谁带的零食最多？ ———————————————— 许孟年沉默了好一会，对于撕了它做“鞋子”比较感兴趣。 但是目前为止，上衣和连衣裙不能叠加，想要将这件衣服拿出来，必须先脱下上衣，然后“装备”这件可爱的小裙子，再把它脱下来。 许孟年拒绝了这项过线操作。 裤子还能将就一下，穿裙子是不可能穿裙子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穿。 这个时候，许孟年已经恢复一些气力了，他爬起来，准备继续赶路，在夜色降临前，找到能避风的地方。 整装待发之际，许孟年由于了下，翻到【迷之屋迷之阁】隔壁【迷之屋幻之阁】页面。 心梗的盯了黄橙橙的“买一个（免费领1/1）”按钮好一会儿 然后。 戳了一下。 …… 第十一章 人烟！人烟！ ———————————————— 窈窕淑女黑（优雅/清纯） 古典而乖巧的造型，梳起来的辫子多了一点变化，可不是那样简单的发型哟~ ———————————————— 如你所见。 许孟年，抽到了一顶假发。 看着系统面板里黑色的麻花辫，他忍不住叹了最后一口气。 淡定的摇了摇酒缸，手一扬，酒入喉肠心作痛。 孤独的儿童年，再次开启了他的沙漠奇幻之旅。 烟雨行牌人力单车。 他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见到人烟，抑或，直到他独自横穿整个沙漠，才能见到另一个同类。 许孟年奔袭在沙海里，携着股狠劲和韧性，像一匹跌跌撞撞的幼狼。 无法群居，就只能逼自己成为孤狼。 流云千倾，日照如蒸鼎。 刺目的光照下，奔袭中的许孟年，竟在这最热的时候打了个冷颤。 他以为自己是疲了，放缓了点步伐。 仍旧强撑着在沙子了奔跑。 日头渐渐西移，苍穹中色彩变幻犹如光阴轮转。 天色终于逐渐暗了，暗的很快，又似乎很慢，几如寒冬的冷风替代了极致的燥热，凛凛如刀锋割人。 在这时热时冷的沙漠里，许孟年仍在奔跑，他还没找到能让他放下三分心的憩息地。 冷风舔抵着胸口，身上的汗液早已干透了，伏虎帽已经戴回头上，原本储存在里头的“干粮”，早已消耗一空。 许孟年喘息的很厉害，肺部像被过度拉扯的风箱，即使被帽子包裹着，头也疼的仿佛要裂开。 但他不觉得冷，甚至燥热的想要摘去帽子，脱光衣服。 他最后看了一眼地图，随机用苛刻的目光注视四周，慢慢的停下来，最后找了个小小的沙丘蜷缩起来，拆了裤子后头的长摆，盖在身上御寒。 直到半夜，最冷的时候，许孟年迷迷糊糊的感到时冷时燥，摸了摸额头，竟有些发烫。 他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漫天的繁星，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些到极限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心里这么警醒自己，但看着夜色里起伏的沙丘，天地空旷的让人心底一阵阵的发慌。 静静的酝酿绝望。 因为许孟年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沙漠。 他甚至没有那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感悟到，自己可能会死在这—— 血肉被分食，被蒸透风干，尸骨埋在沙下，变成这沙海里无数白骨的一员。 一股恶心充斥胸腔，涌上喉头，许孟年咳嗽几声，翻腾起来，伏在沙子里，在寂静的夜色里干呕起来。 不想死。 绝对不想死在这！ 许孟年又撑了三天，身上不见好的病让他破釜沉舟，茹毛饮血，靠着野草和生肉，撑下来这三天。 刚开始带点肉的身子，瘦的几乎只剩骨架了。 皮肤倒是由于许孟年洁癖。每晚刷新衣服的原因，附带着每日由系统刷新“保养”，仍旧白皙，甚至因为虚弱更加苍白了几分。 脸颊上两团婴儿肥却不见了踪影，显得两只黑黝黝的眼睛越发大，穿着身灰棕相间的衣服，像只被遗弃在野外的狸花崽子。 这个时候，狸花崽子趴在沙地里，盯着地图边沿上缓缓移动密集红点，笑的浑身发颤。 五天了！ 那是人！代表人的红点！密集的红点！ 一股激奋直冲大脑，许孟年一头栽在地里，又挣扎这撑起头来，盯着这些红点，几乎要喜极而泣。 他看着地图边沿源源不断进入的红点，想要爬起来，往前走几步，离那些红点更近些，让地图覆盖这明显是一队的人。 可他爬不起来，方才一阵激动，此时手脚都是软的。 许孟年不死心的往前爬了一段，却发现自己爬反了方向，地图盖着的红点反倒少了几个。 他喘息一阵，乌龟似的翻个身，仰头瘫在沙地里。 烤人的太阳罩了他一脸，一圈圈的白光投下来，晃得他视线越发模糊。 昏沉沉的，许孟年反倒心静下来。 ——不能去。 起码不能立刻兴冲冲的一头扎进去。 沙漠里，能有什么好人—— 人类的底线最是不堪，而沙漠，是最考练人底线的地方，那群人善恶不明啊一头冲上去，九成九是求死之道。 许孟年想爬起来，但是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他咬了咬舌尖：“alex！酒！酒！” “给我酒！” 他挣扎着召出小酒坛，胡乱的往脸上倒，大半都撒了，好歹接了几口到嘴里，清醒了几分，发狠的翻身起来。 锁定地图上正蝌蚪般往他这方向游来的红点，开着地图导航，蹒跚往队伍行驶路线的右侧反方向走。 许孟年表情有点发狠，犬齿将嘴唇都咬出了血，才压住了直接冲过去的欲望。 他实在已经油枯灯竭了。 用烟雨行磕磕碰碰走了这么多天，每天的免费抽奖更是像进了非洲土著窝。 总共只抽到一顶发型，两双高跟鞋，一个灯笼，两双丝袜，三条裙子，一条旗袍，一条项链，两条手链。 没一个有用的，又耗尽了食物，饿到了极限。 但方才还激动的发抖的许孟年，此刻却已经打定了决心，尽量不去碰那队人。 先苟远点，跟在后面观察是什么人，危险程度如何有没有混进去的可能。 如果混不进去，就远远的吊在后面——这么多人，必定是要去城镇的。 为防万一，他把酒缸收回了衣柜里，一边走，用沙子撮了脸和身体，怎么脏怎么来他甚至在苦恼自己这身皮肉太白，佐以庆幸自己现在的足够狼狈。 许孟年从来没有忘记过，这是个武侠世界。 他既然要吊在后面观察，就要做好被发现的准备。 这时候打扮打扮自己，被发现了就装作装遭遇沙匪的孩子，看能不能混进去 他这时已经大致排除这队人是沙匪的可能——人多，而且走的太慢了。 在沙漠里奔袭的沙匪，即使再慢，也不会慢到这个地步。 这些人应该是带着沉重的货物—— 最大的可能是商队。 想到这儿，许孟年黑沉沉的眼睛里，甚至压抑不住的闪出了点期待。 商队这几乎是最好的情况。 想到这里，他一边盯着地图，一边慢慢的走。 他现在的体力值只剩下二十出头了，还是加上刚刚喝酒增加了8点的情况下，已经撑不住烟雨行的消耗了。 只能老老实实的用小孩的腿去走。 正当他计算好了章程，脸前的系统面板却突兀的“滴——”的一声响。 “sir，您有新的任务，请尽快接收。“ 第十二章 系统任务 粉红色的长方形界面底部，画着一条马路。 一辆复古红的卡通巴士，停在路中央稍稍偏左的位置。 这辆原本就存在于界面中的巴士，此时车顶上多了个“开始旅程”的标签，整辆车不停的闪着白光。 标签上还粘这个装着红色感叹号的小气泡，让强迫症患者看到就忍不住想要戳一戳。 许孟年立刻就戳上去。 整个界面背景一下子变成了黄色，许孟年倒是没怎么一看就是眼前沙漠的q版画法。 最上头有个章节名似的透明长框—— 【第一章初到沙漠】 界面左下角悬着本q版的牛皮小书，封面写着“章节切换”。 许孟年没管它，盯着小书旁边，嵌在“沙漠”里刻着浮雕的的粉红色小圆饼，透明的白色的光圈在圆饼上涟漪般散开。 “点开这个，就能接取任务吗？” “是的，sir。”机械般僵硬的语调还算及时的响起，屏幕里的ai板着表情毫无变化的脸，说着恭维的话也没有丝毫温度：“祝您旅途愉快。” 许孟年嗤笑一声，点了图中粉红地标，看着界面正中里弹出的透明提示框：“借你吉言。” 【沙漠中遇到的第一位旅人】 …………=可能获得=………… {图片jpg} 鞋子-红木屐（已拥有：0） {图片jpg}（评分完美掉落） 短棒-一点千古意（已拥有：0） 获得优秀及以上评价时可使用快速过关 【开始故事】 许孟年浏览着两项奖励，眼睛一亮。 ——明显与他身上这套衣服配套的鞋子和武器，都是他现在正需要的。 他看着提示框中的两张q版物品图，这两样东西看着都没有多华丽。 一双木屐，一根短棒，都是木制品，低调质朴，不会太招人窥视，可以说相当适合他现在的情况了。 想到这，许孟年抬着手斟酌半晌，谨慎的点了【开始故事】的按钮。 长方形的界面在叮铃铃的音效里瞬间刷新，在放大的沙漠背景下，是几个骑在骆驼上的旅人剪影。 剪影身上弹出透明的对话框，有低沉男声念白响起。 “你在沙漠中遇到了第一位旅人，也是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位土著。” 到这儿就没了。 许孟年皱着眉思索一下，试探着按了按屏幕。 不出所料，新的对话框弹了出来。 “他们是沙漠中穿行的商队，有着不俗的见识与大量的财富。” 许孟年看到“商队”二字，眼里闪过惊喜，证实了心中猜测，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崩成钢筋的身体都有片刻的放松。 心情颇好的继续刷新对话框，细细阅览。 “这样难得的相逢，您难道不应该精心策划一场合乎气氛的相识吗？” “试着搭配一套中性休闲风的武侠服饰吧。” “……”看着明显和对话框里其它字幕画风截然不同的红色字体，许孟年刚刚弯起的嘴角顿时抽搐起来。 中性休闲风的武侠服饰。 系统十分郑重的为它的宿主划出了重点，非常体贴的等待着许孟年无言了十秒。 自动弹出了透明选项框。 -确定接受任务吗？- 【取消】【确定】 空旷的沙地里，小孩缓缓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被泥沙抹得黑乎乎的脸上，露出成年人般无奈的表情。 带着股隐约的妥协意味，有点儿沧桑。 他实在太饿了。 于是许孟年理所当然又从善如流的，选择了【确定】。 先前见过的衣柜界面，大大方方的跳了出来。 左边是许孟年的25d全身模型，穿着身他目前正“装备”在身上的丐帮萝莉装，站在粉红背景的屏幕里一动不动。 只是，图片里的25d小人白皙干净，身上的衣服发型都没有丝毫毁坏的痕迹。 右边是衣柜目录。 竖列着【发型】、【连衣裙】、【外套】、【上衣】、【下装】、【袜子】、【鞋子】、【饰品】、【妆容】九个按钮。 其中，【发型】、【连衣裙】、【袜子】、【鞋子】、【饰品】这几个白色按钮，右上角都挂着个圆圆小小的“新”字章印。 很是刺眼的红色章印。 强迫症晚期的许孟年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目光慢慢的，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竟然没伸手去管，就这么默默的把目光移偏了，掩耳盗铃般不去看。 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出一点憋屈的气息。 因为许孟年知道这个“新”字的意思，也直到消除这些红色提醒的方法—— 点开那些按钮，把里头同样挂着“新”字章的，新得到衣服首饰，一件件“装备”到身上，再脱回衣柜里，就能将这些逼死强迫症的提醒清理一空了。 许孟年的“新装备”都是近些日子免费抽奖得来的。 让我们来回顾一下，这位小同志都有那些收获—— 精致的麻花辫发型、漂亮高跟鞋、绣着凤凰的灯笼、轻薄透气的黑白丝袜、三种风格的连衣裙、华丽性感的夜上海旗袍、一颗恒永久的项链、适合小仙女的手链。 可以说非常丰富了。 面无表情的绅士了一眼屏幕里的丐帮装，许孟年觉得这样就非常适合了，并飞快的戳了左下角【换好了】 系统面板显示出旋转的菊花。 alex配合气氛的给出提示：“请您尽快前往商队方向，认识‘沙漠中的第一位旅人’，系统将根据您的服装效果，结合您与‘第一位旅人’的相识过程给予评分，最终发放奖励。” “” “哦”许孟年一脸麻木，慢吞吞的吐出几个字：“有时间限制吗？” “没有的，sir，祝您游戏愉快。” ai身边温度计似的“经验条”，随着最后这几句对话，绿色的“经验”一下子满了。 白发青年身体一震，表情有细微的波动：“数据积累完毕，开始整理。” “数据整理过程中，alex无法回复，请耐心等待，如果为您带来不便，非常抱歉。” 许孟年：“” 行吧，整理就整理，要不是他这几天事多话少，数据早该积累满了。 至于认识“沙漠中第一位旅人”这任务，许孟年还是谨慎的决定先缓一缓，在远处暗中观察一下再说。 苟一苟，总归是没有错的。 第十三章 发现 此时正是太阳最大的时候，风不大，只漫漫的扬起浮尘。 悠悠的驼铃声里，细沙弥漫在风里，在烟尘中飘向骆驼的脚掌，竟有同种江南烟雨相仿的迷蒙。 这时一道极长的，由人组成的队伍。 从前往后望，寻常人的眼力，一眼望不到尽头。 前头是群骑着骆驼的健壮汉子，外露的肤色毛发，能让人瞧出都是地道的中原人。 他们速度快些，凿子般在前头开道。 稍后些的位置，是群穿着更讲究些的护卫，前前后后的拱卫着几辆骆驼拉的封顶木车，眼神警醒，气势沉凝，仆仆风尘也掩不住的锐气，将那几辆似乎载着什么要紧人物的车，围的几乎密不透风。 再后头，是数十辆装满了货物的板车，除却驾车人，辆辆都配着两人以上的好手。 余下的队伍，是人。 一望无际的人，衣衫褴褛，眼神无光，有些还被粗麻绳捆着手，畜生般连成一串，跄跄踉踉的往前行，犹如行尸。 认真些分道，便能发现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 男女老少，汉人异族，一应俱全。 只是，里头的老人并不多，几乎全是中原人模样，都在队伍偏前些的位置，也没被捆着，待遇比起后头占着队伍大多数的异族人，要好得多。 在这里的异族，大多是少女、妇人，和青壮年。 不仅老人，几乎连孩童和瘦弱些的男人都看不见。 这些都是许孟年看到的。 一路小心翼翼的过来。 距离这队行商还有百米多远时，他便屏息掖气的匍匐在沙地里，凭借着放大后犹如视频般清晰的系统地图看到的。 许孟年的面色此时有些阴沉。 这纵目测上千人的商队，除却骆驼的呼噜声和偶有的呵斥声，竟然格外沉寂。 前头的人严肃谨慎，后头的人瑟缩如鹌鹑，从头到末，仿佛都罩着一股沉郁残酷的氛围。 这不对！ 酷热的天气本就让人烦躁，若无缘故，这汉子扎堆的队伍，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嘈杂吵闹的动静？ 后头那些人。 明眼的就能猜到是奴隶！ 这确实是商队，买卖牲畜般将活人充作货物的商队，这和许孟年预想的全然不同—— 能在沙漠里存活下来的商队，哪有什么善茬。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许孟年盯着面板，目光闪烁，咬着牙悄然爬的更近了些。 先前的病毒导致系统故障，读档功能缺失，无法回溯，不能彩排。 放弃任务，就没有下次机会了。 命，也只有一条。 让他立刻放弃无疑不甘，许孟年想要离的更近些，看看中间被护着的那几辆木车里是什么人，再做决定。 这动作无疑十分消耗体力，许孟年匍匐着爬了不到十米，便停下来极轻的喘了口气。 正当这时，一道怒喝犹如惊雷般炸响—— “什么人！” 许孟年脑子一白，火光电石间顾不得其他，立刻犹如缺水的幼猫般微弱的呻吟几声，将头脸在沙子里狠狠拱了两下，在远处被惊动的几句吆喝声里，脑袋一侧，做奄奄一息状伏在地下装死。 他知道自己跑不掉。 以他无害的稚儿模样，装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许孟年屏息等待了一会儿，远处的喝问声渐渐的熄了。 他稍稍运转内里，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了虚浮不安的脚步声。 许孟年稍稍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小孩儿睫毛极长，遮掩着这点缝隙，叫人查探不到真实。 他眼珠转了转，将视线移到前方—— 来人是个干瘦的异族中年人。 神色惊恐，肤色蜡黄，一步步移过来，畏畏缩缩的犹如赴死。 许孟年心思念转，立刻觉出其中味道。 这商队竟然十分警惕，此时竟先派了个价值低下的奴隶过来试探。 男人从沙丘后翻过来，终于看见了他，第一眼竟吓得一个哆嗦。 可怕的不是许孟年，这个犹如惊弓之鸟的男人，此时看到任何东西，大约都一样不堪。 许孟年顾不得诧异，他也没好过多少。 因为他很清楚，从男人发现他的这一刻起，他的性命就捏在了别人手里。 身不由己的滋味此刻格外汹涌的蔓延出来，紮紧了他的心脏。 但他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 那男人因惊吓跌了个滚儿，此时瑟瑟发抖的爬起来，却发现将他吓一跳的人，身量格外娇小。 他睁了睁眼，基础的呼吸缓了些，然后—— 他从地里抓了把沙子丢过来，嚓嚓的打在许孟年背上，然后屏住呼吸的盯着。 “……” 许孟年毫无动静。 男人似乎胆大了些，蹲着身子，鬼祟的移过来两步，又一把沙子砸过来。 许孟年：“……” 见着仍然没动静，他胆子终于肥了，伸长了胳膊将许孟年一掀，然后猛地往后窜。 “……” 许孟年致死别扭的仰躺在地上，即便再紧张，此时心中也不禁无语。 这货胆子也太小了吧…… 这哆嗦的，许孟年觉得自己可怜都快装不下去了。 男人终于确认了面前是个小孩。 他乌龟般伸着脑袋看。 一只至多四五岁的，无害的，生死不知的崽子。 男人下意识猛抬头，警惕的转着圈看四周，看了八遍以后，终于确认附近没其他大人了，他才装着胆子凑近过来。 颤颤巍巍的伸手。 探了探许孟年的鼻息。 ——还有呼吸。 男人突然劫后余生似的激动的跳起来，冲远处喊：“大人！娃儿！四个娃儿——娃儿哟！还有气！” 男人的声音嘶哑又尖锐，又哭又笑，口音还十分古怪，囫囵的喳喳哇哇着，许孟年支着耳朵听，连蒙带猜才拼凑出个大概意思。 莫约是：“大人，四个小孩，还活着。” 那边立刻来了人。 不，不应该叫立刻，应该称顷刻。 那人是“飞”过来的！ 或者说——轻功。 许孟年听到布料在风声里摩擦的那一刻，警醒的闭上了眼睛，极力压制心跳，再不敢做任何小动作。 来人是个年纪轻些的汉子。 眼睛明亮，身体健硕，看到许孟年的瞬间便是眼睛一眯，将他从地上提溜起来，带着厚茧的手指，清理什么物件般粗暴的刮蹭小孩的脸，仿佛要蹭下一层皮来。 许孟年忍着脸上的刺痛，控制眼球不要颤动，努力方软身体，保持微弱缓慢的呼吸频率。 柔嫩的触感让男人挑了挑眉，他稍微停下手来，盯着小孩脸上露出的一点蹭红的白嫩皮肤，呼哨一声，继续摩擦起来，只是手下的力道稍稍方轻了些。 不是对人可怜的体贴，而是手里的物件升值后，多出来了点谨慎。 第十四章 进入商队 这汉子终于停下手来，审视着小孩干净了一半脸，啧啧两声，露出极为满意的神态。 像是凭空捡了块金子。 “这是捡了块好货了。” 他说的仿佛是某种极为绕口的方言，即使不用刻意去听，也毫无阻碍的淌进许孟年的耳朵里，只是困于信息不全，许孟年连蒙带猜也没琢磨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得暗暗记在心里。 中年奴隶杵在一边，瑟瑟的不敢接话。 这厢提着许孟年的，明显有些地位的汉子顿感无趣。 冷哼一声，他自顾自的提着许孟年凑近了些许：“还是个女娃娃……这身娇肉贵的水灵模样……” 像是打量初入手的藏品般，声色里皆携了股得意劲：“一看就是精粮细米养出来的，光是带出去卖，也能做个顶好的美人胚子，值大价钱！” 即使听不懂这这些话。 许孟年仍然敏锐的感到了些许不详。 这汉子说着，却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张起头来，往远处望去：“奇了怪了……这金娃娃是从哪儿来的？” “边上一点踪迹也没有……难不成是天上落下来的？” 旁边的奴隶缩了缩排骨似的身杆儿，脊椎更佝偻了些。 拼命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不要看男人像是在对他问话…… 他清楚的知道，对方不是真的在问他。 下贱的奴隶，于他们这些自诩家臣的护卫而言，比脚下的蚱蜢还不如。 人，又怎么会与一只蚱蜢说话？ 他不是什么值钱的奴隶，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命走出这吃人的沙海。 蹦起来的下场，只能是一脚被踩死。 许孟年仍是一句不懂，一动不敢动的摊挂在他胳膊上，像条没知觉的死猫。 拧了半晌眉也没找到头绪，这汉子年纪还轻，十分压不住脾性。 他转头就一脚踹翻缩在旁边的男人，骂骂咧咧的狠踹几脚，没有留什么力气。 然后颠了颠手里的小娃儿，带着几分快意扭了扭脖子，便把小孩包袱似的往咯吱窝下一揣，脚下一深一浅的往回走去。 许孟年闭着眼睛，只能听见沙哑的惨叫，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的颠簸。 也亏得他胃里没什么东西可吐。 被垃圾似的遗忘在后头的中年男人，没有声息的在沙地里趴着。 许久，才蠕动了一下身子，颤抖着抬起头来。 杂草般的头发里，一双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眼睛，流泻出刻骨的恨意与畏惧。 …… 商队仍旧不紧不慢的推进着，没有为这小小的意外有任何的停留。 提着许孟年，这汉子没使轻功，一路警醒的四望，花了些许时间才追上队伍。 他汇进这车流，尤如一滴水珠汇入江河，半点浪花也未激起。 但，总归也是有一点反吷的。 根据一点异样的呼吸，就发觉许孟年的，并不是现在提着他的汉子。 他的年岁和天赋，积淀不了这样的功力与警惕。 此番探查，实际是护卫在商队右翼的斥候伍长，这个一向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的男人，有张阴鸷而平凡的面孔。 此时，派遣过去查探的下属匆匆靠近，他的眼睛便像鹰一样望过来。 他的目光太利了，刺在人身上，几乎使人生出疼痛的错觉。 方才还暴躁不驯的汉子，此时就像遇到了天敌一般，得意的美梦立刻被冰水浇醒。 他条件反射般低下头，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开始低着声音向伍长报告所见所感，包括他心中那点儿猜测，竟不敢有丝毫隐瞒。 伍长的目光落在他咯吱窝下。 正怂的汉子浑身一哆嗦，乖乖将小娃儿递过去。 这个面目阴鸷的男人没有立刻接手。 这位伍长皱起眉来，打量几眼，鼻翼稍稍蠕动几下，目光便是一戾。 他瞬间眯起了眼。 压下脸上的警惕，这让半转过身，抬着下颚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那几人便若无其事的将骆驼拉远了些。 每只骆驼都载着水囊，在沙漠里，水就是命。 命，可不能拿来探险的东西。 回过身来，他脸色不变的接过了小娃儿，目光冷冷的审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童。 他在这小娃儿身上闻到了酒香……若是在其他地界，这没什么，大夏武风盛行，江湖路远，豪侠众多，上至王侯将相，下至平民百姓，皆爱这杜康美酒。 在大夏朝，即便再深再静的巷子，你只要钻进去，也定能寻到那么一两家酒肆。 可这里是什么地方？ 沙漠。 若说沙漠里的水堪比黄金，那沙漠里的酒，即便是劣酒，也是千金不换的奢物。 一个来历不明的孩童身上，有这千金不换的东西，即便只是气味，也是分外不同寻常的事了。 令人警惕，又心动。 龚闻目光凝视过来的第三秒，许孟年幼兽般的直觉救了他一条命，浑身汗毛竖起的瞬间，他当机立断的咳嗽呻吟着睁开了眼。 然后不管不顾的嚎啕大哭。 眼神恐惧迷茫，表情悲伤惊悸，身体瑟瑟发抖。 堪称影帝级别的演技爆发，人境合一，情景交融，浑身上下都是戏。 应为直觉在向他报警，他先前忽悠过那愣头青的拙劣伪装绝对糊弄不了这个人，如果仍旧这么演，九成九几率弄巧成拙，假装下线恐怕不变成真的下线…… 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龚伍长，却只是被这哭嚎惊了一瞬，完全没有被唬住。 他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观察着手里小崽子的表演，确认着这一番动静结合的“醒来”的真实性，手腕都没抖动一下，牢固的犹如钢筋铁铸。 “哇——爹——娘——呜哇——好可怕……坏人——不要杀我爹娘——哇……血……都是血！” “呜哇——” “救救我爹娘——呜哇哇……” 许孟年长的有多可爱，哭嚎的就有多惨烈，简直听者伤心见者流泪，杵在一边的几个汉子都忍不住别了别头。 即使他们一句话也没听懂。 心软是不可能心软的，这帮跑江湖的汉子都莫得撒子感情，顶多看这小姑娘哭得可爱又可怜，充进奴隶里了，不拿着鞭子抽她。 只是，包括火眼金睛的龚闻在内，围在这儿的七八个耳聪目明的汉子，居然没一个怀疑许孟年的性别。 都觉得是小姑娘。 其他人被这哭声扰的不自在，可心硬如铁的龚闻龚伍长却一点不在意，他在意的只有许孟年哭嚎里透露出来的信息。 在场的人，唯独他多少听得懂一点。 这小娃儿虽哭得凶，说话也颠三倒四，但听着很像滦德府那一带的口音。 爹娘、坏人、杀人、血。 出来混的江湖人，都对这几个意味着麻烦的字眼很敏感。 刚开始，龚闻觉得许孟年是其它商队走失的孩童，因为身上有酒味，还是好酒，沙漠里能接触这等好酒的，只能是大夏过来的商队。 看这孩子的身体发肤，五官瞳孔，也不像是沙漠里那帮下贱的斑佶人。 一看便是大夏子民。 但是看着孩子精雕细琢的模样，沙漠里也能维持面貌，长辈在商队地位绝对不低，这样的孩子，应该被护的好好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如果是意外失散，五天前倒是有过一场沙暴……一个小娃儿，绝对活不到现在。 听这孩子的话近，应该是商队内部出了乱子。 又或者—— 他们遇到了沙匪！ 第十五章 沙匪 沙匪—— 想到这种可能，即便泰山崩于前而不显于色的龚闻，脸色变了一变。 大漠本就是这世间可怖的绝地，凡人轻易不敢涉足。 可若是有人问，这足够可怖的沙漠里，最另人恐怖的是什么。 那些常年走商，趟过沙漠的镖师会告诉你。 是沙暴，是极夜。 他们说的没错。 沙暴袭来，能将人卷到天上，埋在地底，那样的时候，人命正如浮萍草芥，任你再大的能耐，再好的伸手，也抵不过这天地伟力。 极夜所致，传言是物极必反，太阳最毒，最热的沙漠，每年必会有一次最冰冷死寂的夜晚，任何裸露在风里的生物，都会顷刻间覆满冰霜，活生生的冻死。 可不可怖？ 可怖。 两者不分前后，皆是天威如狱，收割人命佛如镰刀收割蒿草。 但不它们不是最可怖的。 最可怖的东西，镖师们并不说，他们讳莫如深。 仿佛那名字一旦出了口，便会招致不幸与灾厄。 ——狼群。 沙漠中的狼，是这世上最可怕的狼。 在沙漠中走过一遭的人，即便听见狼这个字，也会浑身发抖。 沙漠中的动物，和其它地方的不一样。 沙漠中的狼，自然也和其它地方的不一样。 它们是这世上最团结，最阴狠，最悍不畏死的亡者之军，是幽冥大帝派出的阴兵。 它们是沙漠中最顶端的生物，没有任何生物，能动摇它们的地位，在狼的眼力，沙海所及，所有的生物都不过是食物，包括是人。 ——以前是这样的。 直到十年前，“狼群”这个词，不再只是一群狼的名字。 它既指沙漠中的狼群，也指这片茫茫沙海中，唯一的一群沙匪。 这两者，实际并无分别。 那群不知由来，不知归处的孤鬼，不能称作人的人，和狼一样贪婪，一样残忍，一样疯狂无畏。 十年前，他们遇见了狼群，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狼与沙匪作伴，沙漠与狼群一道游荡，他们互相忠诚，互相信任，如兄弟，如亲人，另人无法想象亲密。 当最可怕的人，与最可怕的狼，在这最可怕的环境里合为一体时，有多可怕？ 没有人想知道。 龚闻知不知道？他没见过，因为直面过的人都死了，但他听闻过足够多的消息。 那些关于沙匪肆虐过的村庄与商队，为世人留下的残尸与血色的描述。 即便只是见过这些“废墟”的人，都疯了一半。 龚闻袖子下的手，有些发抖。 他听着许孟年的嚎啕嘶哑的哭声，甚至十分烦躁其他，龚闻说服自己，若真是沙匪，这小孩几乎没有逃出来的可能。 从未听说过沙匪留下过活口。 那些村庄里，即便是婴儿，也被狼群啃食的只剩小小的骨头…… 他实在期望不是那群东西……但就算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必须警惕。 龚闻提着小孩的衣服，一把扯到面前，阴狠的眯起眼：“你有没有看到狼？” 许孟年听不懂这句话，但哭声戛然而止，身体也僵住了。 “灰色的狼！有没有见过？”他用可以吓昏小孩的阴沉声音，重复的发问，这一次，他学的是滦德府的口音，犹如鹦鹉学舌，僵硬怪异。 但许孟年听懂了，但他说不出话，他的躯体笼罩在龚闻发散的气势里，控制不住的发起抖来。 两人身边的汉子听见这个字，齐齐打了个哆嗦，随机想到什么，眼睛都一瞬不瞬的盯过来，脸色煞白。 许孟年脸色也白，瑟瑟如一只鹌鹑。 龚闻立刻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猛地抬头，狠狠的扫视身边几人：“都给我管好嘴！” 摄人的气息也一下子收束起来，颇有些举轻若重的滋味。 他再次底下头时，便放柔了声音，十分不熟练的怪异口音犹如给鸡拜年的黄鼠狼。 许孟年仍然脸色发白，目光惊恐，淋湿的猫崽子似的瑟瑟发抖，缩成一团。 三分是真，七分靠演。 然后在那位龚伍长不厌其烦的询问下，磕磕巴巴的回了句“没有”。 然后立刻又哭泣起来。 只是这次仿佛得了教训一般，不再声嘶力竭的嚎啕，只敢小声的抽噎，但听在先是一喜，复又忧虑起来的龚闻龚伍长耳中。 也如南来一带的梅雨，黏腻不断，湿气蚀骨，烦人、扰人，另人厌恶的不得了。 他立刻就将小孩丢回了先前那汉子手上，吩咐充进奴隶里，也好叫人卖个好价钱。 将过河拆桥这一词做的是清楚明白，毫无负担。 事实上，若非许孟年看着像大家养出的孩子，将来可能还有些用处……即便没有用处，也是卖做花魁的好胚子。 只因为带来不详这一点，龚闻便已经在问完话时一掌结果他了。 这些，许孟年自然无法清除，因为除却龚闻问话时那几句蹩脚的普通话，其他来往交流，许孟年如闻天书，一句也听不懂。 他这时又被夹在了那汉子胳膊底下。 许孟年暗暗翻了个白眼，一边假哭着，一边在那汉子的胳膊后头暗暗抬起头。 只见着龚闻朝着一辆被围护着的木车方向去的背影。 即使许孟年说没狼了。 但事关重大，龚闻格外警惕，只怕万一那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东南正在附近…… 他不敢想下去。 一旦遭遇，那就是大难临头了。 得让主子知晓，派出些斥候，真发现了……也能提前预警，丢下大队，保全主子，做绕道打算，说不准能保下性命…… 不是他胆小。 想他龚闻，在江湖上也有几分薄名，江湖上的名声，可都是真刀真枪闯出来的。 齐家商队，也是道上有名的名门大户。 若没几分本事，哪家敢进沙漠？何况吃的还是人命买卖。 齐家商行，最出名的货物，可都是后头那样的人畜。 但有些东西，不是他们能惹的。 家业越大，越能明白世道凶险，江湖如渊，他们惹不起的，太多了。 君子不坐垂堂，该放弃就放弃，该回避就回避。 只有谨慎的人，才能在这世道上活的更长。 第十六章 十老人 烟尘四起。 许孟年被重新丢回了沙地里，丢在一群暮气沉沉的老人中。 他抬起头，在阳光里肆虐的尘沙里，正对上一双耸拉着的，麻木浑浊的眼睛。 许孟年抬起的鼻尖，一刹那甚至嗅到了腐朽的气息。 犹如直面一场卑微又盛大的死亡。 他心神被震慑了，一瞬间连伪装的哭泣也止住。 然后再次从地上爬了起来，犹如从前的无数次……接着，他习惯性的拍了拍身上的沙子，拍了半晌，手却又顿住了。 他低下头，搓了搓胳膊，迟疑的感受一番，竟然没感觉到身上的疼痛—— 许孟年愣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方才他正走神的时候，那粗鲁残忍的青年汉子，破天荒没有扔垃圾般将他掼在地上。 居然只是“轻手轻脚”的，将他抛在一个老人身边。 抛在一辆“车”上。 不然以那汉子的力道，他现在能不能爬起来，还是两说。 抱着这样的考量，他暗暗的重新打量四周。 说是车，也许并不能称作车，只一块加了木轮的破烂木板罢了，几个老人与杂物，乱七八糟的堆在一块。 但这已经足够奢侈了。 拉动木板的不是骆驼，而是人，几个健壮的，牲畜般的奴隶，纤夫般驮着勒进肉里的长绳，拉着“车”吱吱呀呀的往前去。 如此近距离的直面奴隶社会的残酷。 许孟年有些被镇住了。 随后，他绷紧的脊背缓缓放松，脸上的表情管理也略微放纵了些。 ——老人。 许孟年在系统地图上研究过这商队的组成结构……队伍的末端，全都是地位最低下的奴隶。 十几条奴隶的性命，在驼队主人的眼里甚至抵不上一匹骆驼要紧。 没有价值的老人，毫无疑问是没有存在必要的。 所以…… 许孟年窥探着车上的几个老人，眼神微亮。 这些老人，必然是对于商队有利用价值，不能轻易抛弃的。 这样的主城部分，在商队中实在太过扎眼，几乎相当于判断位置的坐标——许孟年直接断定了他目前所处的位置，正是商队中段。 他抬起头来，偷偷观察起最近的老人。 那张黝黑枯瘦的脸上，爬满着犹如老树根须般的纹，那缝隙里夹着泥沙，生着岁月的苔痕。 他的身体呈出一种可怖的干瘪，许孟年眼睁睁的看着，竟然连老人是的男人还是女人都分辨不清。 老人颤巍巍的坐在灰扑扑的木板上，背靠着不知有什么用处的瓦罐，身体跟着吱吱呀呀的声音摇晃。 他的姿态更像是蜷缩，但他偏偏又没有蜷缩，只是佝偻的太厉害。包裹在破旧衣物中的身体，犹如失掉了水分，变质萎缩的苹，一眼看去，便像是瑟缩成一团的。 天人五衰，让人只是见着，也陡生穷途末路的可怖与戚然。 许孟年喉头发干，眼神微微闪避着低下脑袋，掩饰般抚了抚头上的帽子，一时间竟默然无言。 正在这时，那老人恰巧的抬了抬耸拉的眼皮，竟破天荒的瞧了地上的孩童一眼，浑浊的眼珠子动了动，凝固半晌，又慢吞吞的收敛回去。 恢复了如雕塑般，懒散而漠然的姿态。 从头到尾，许孟年并未察觉，他重新抬起脑袋，只觉得境况并不允许他沉默太久。 初来乍到，一无所知，他需要交流。 至少，他需要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不然便是哑巴，是聋子。 凭空废掉了口耳二窍，又如何去生存？ 但问题是，他要用什么样的态度，去与这些快要入土的古人相处？ 即便情商不低的许孟年也颇感头疼。 许孟年善于经营，人脉广布，人缘一向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坐上经理的位置。 但这已经不是那个大多数人守法合规的社会了，他以前的那些个套路手段，用在这儿压根就不适合。 况且以他现在的外表年龄…… 别说太过成熟老练心机城府，就是稍微偏离四五岁小孩的人设，都绝对会引起防备，说不定会被当做妖怪烧死。 这就很难办了。 依礼而行，则棱角突兀；任情而动，则放浪不羁；意气从事，则四处碰壁。 许孟年连拿很捏什么态度去相处，都纠结的很。 人的世界，真真到处都是难处。 许孟年想着，小脸越发绷紧严肃，几乎面无表情，十分镇定的样子。 可惜那张仍挂着眼泪的，白白嫩嫩的小脸，就注定败了气势。 何况他连眼睛也是湿漉漉的，睫毛里还有零零点点的缀着“星星”。 让人看去，只觉得可怜可笑又可爱。 他张了张口，正准备说话。 几个小时未见的透明蓝色面板，却突兀的在他面前弹了出来。 毫无遮掩之意的熟悉男声，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响起，吓了许孟年一个激灵。 “语言升级，功能扩展，完毕。” 许孟年顾不上听这个智障说话，惊弓之鸟般抬头，却发现边上的老人像什么都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一般。 白发的ai青年仍旧一本正经的，在他耳边述说着—— “我的语言功能得到了升级，能够更流畅的与您对话。” “呃……”许孟年有些惊疑，不敢确定的环顾了一番周围，终于确定，其他人是无法看到系统面板，也无法听到这个人工智障发出的声音的。 他吐了口气，掩饰着把目光收回来，把身子一蜷，躲在瓦缸后，假模假样的瞅着脚下的木板发呆。 实际上却是盯向了跟随他视线移动的系统面板。 智障管家歪了歪头，恰巧的想他提问：“您觉得我现在如何呢？这样您还会觉得我说话生硬吗？” 屏幕里竟然还弹出了选项—— 【变得不错了】【还是很生硬】 许孟年听着对方语言障碍般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嘴角抽了抽，顺势点了【还是很生硬】。 “十分抱歉，sir，看来我学习的还不够，我会继续积累信息的。” 许孟年敷衍的翻了个白眼，等待后续。 然而，他听到一声叮铃铃的铃响，未反应过来的等了一分钟，面板里的白发智障仍旧一言不发的杵在那，面色冷漠，平衡每隔十秒钟眨一下眼睛，完全没有一点要说话的架势。 许孟年愣了。 “靠——这他妈就完了？！” 升级整理的里个小时，就升级了这么个玩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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