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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合欢情人2》


第 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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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作者:黑人薄荷(olivia lee) 宁妈妈(olivia的婆婆) 庄宁(薄荷人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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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1 16:46

我的合欢情人〈2〉前言1

距离合欢1结文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而距离当初开这个合欢楼呢,算算,已经四个月的时间啦。从春天到夏天,从合欢未开花,到开花,再到现在,花期已过。感谢大家的看文、回复,一直以来对我和崽崽的支持与包容。感谢朋友们陪我们一起这一路的走来,听我们唠唠叨叨讲这个故事。当初写文的时候,我说过当是送给自己的礼物,送给自己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恋爱。所以,不管曾经的经过到底怎样,我给它的基调是温暖的(我认为)。因为我想让自己以后再读起来的时候,也是能够自恋到哈哈笑起来的。而关于合欢楼,我更希望它的基调是温暖的,每一层盖起来都让人觉得舒心(当然,这是我过于完美的想法我知道,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毁了有多少层哈)。希望每一个来到这个楼里的朋友在看到文字的时候,即使不愿意或者因害羞而无法参与回复讨论的朋友们,也能感到轻松自在。是的,轻松自在,这是我最想要的。

好了,上面一段话结束,我这篇关于合欢2即将开始的前言里抒情的部分也就到此为止了。我这篇前言还是交代点实质的内容吧,就是有关合欢2到底是怎样的大致构造,时间节点的选择,还有出场人物等的一切,恩,姑且称之为程式性的东西吧。

首先呢,介绍合欢2的作者们。诚如前面已经说过的,这一篇文章将会由我,olivia,和妈妈,也就是朋友们熟知的宁阿姨,一块来完成。在这里呢,我要再次感谢妈妈对我的支持。从当初一半算计一半心血来潮地拜托她,我是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她的回复的。说真的,没想到她真的能答应我,而且写的不是像我妈咪和christina那样的读后感,而是正文。所以,妈妈,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我最爱的人,谢谢你给我的纵容,谢谢你能让我们在一起。

然后,说一下合欢2的基本构造框架吧。和合欢1一样虽然同样是两个人互相叙述,但最大的不同就是这篇续集里会采取的是我和妈妈一人一章节的方式交替进行。而且我们叙述的,恩,可以这么说吧,是两个独立成篇的故事,因为各自选取的时间不一样。我的是接合欢1结文的脚步开始走,说的是我和庄宁确定关系之后一路走到婚姻的过程。妈妈要写的,恩,可以说吧,是庄宁一整个的成长过程。从庄宁呱呱坠地,长大,一路走到婚姻的过程,更多的是表现她们母女之间的故事。两个故事各自成篇,最后以我们的婚礼作为结束。

关于续集的选材方面,我和妈妈已经达成的共识就是我们只会叙述那些对于我们来说印象深刻的小细节。不管它会在旁人看来有多无趣吧,但对于我们来说是这些年最为珍贵的回忆,也借此在这里,用这种特殊的方式记叙下来。当然,因为记忆曲线的关系,有些具体的内容是根本就无法记忆清晰的,所以,不排除对细节进行加工的可能。但是,这些加工是在主人公性格和平素言行的基础上来进行的,不可能太过夸张,那样的东西我们也搞不太来。毕竟嘛,文字描写的东西,不加工也是不太可能的吧,要不然故事要怎么进行。当然,在这里,加工也是一种伪装和保护。我们会把这些细节串联起来,成为完整的故事。

好了,大致的结构框架就是这样,具体的填充物要看更文了。

说一下更文的时间(窃以为这也是关心我们的朋友们最为关心的问题了,唉)。

合欢2的开始更文已经说过,会在这个星期。但因一来还需要修改的关系,二来最近工作比较忙,时间计划也是常常被动更新。今天有规划一下,如无意外的话,会定在本周四或者周五的时候,也就是8月4日或者5日。具体的时间点这个就没法说得太具体了,但是还是老规矩,晚八点之后不再更文。也就是说,不管早晚吧,晚八点之前是一定会把文贴完的。之后的时间大家捧场的话,咱就聊聊天。说到这里,差点忘了一件事。虽然合欢2说的是我和妈妈一块来写没错,但因为具体的一些原因,妈妈的文章几乎有一半都是手写的,所以我还要负责把它们敲打在word里。而且,还有就是合欢2可能会采取weekly的形式,也就是周更了。因为这个,还是前面所说的,工作的关系是一方面,还有就是我和妈妈也需要对文章进行初稿之后的一些再加工。但是,我们会在保证质的前提下保证量的。应该是不会出现每周只更一两段的情况。这个,希望大家能够理解,谅解。不更文的日子里,大家就畅快聊天吧,如果愿意的话。当然,谢绝恶意灌水刷屏啊,请大家支持。谢谢。

还有就是,有一件事是一定要和大家提前打招呼的,那就是妈妈平时不怎么上网,更没有像我这样混论坛的事迹。她毕竟要照顾这一家老小,所以可能没法每次更文都有和大家聊天的时间。请大家谅解。但是本周第一次更文妈妈会在线,因为她说得和大家打个招呼,否则就太没礼貌啦。哈哈。

好了,介绍到这,基本的情况也都说清楚了,烦请愿意看文的朋友再多等三四天吧,很快的。要再说一遍的,依旧是大家的喜爱、支持、理解与包容。没有你们,就没有合欢楼的今天。谢谢了,朋友们,虽然我们彼此未谋面,但我在心里祝福你们每一个,还有崽崽,也一样祝福你们,开心每一天。

最后,谨以此续集,献给我的爱人。没有你,我不会了解爱情的滋味,苦涩酸甜会与食物有那么大的区别;没有你,我不会知道心动的滋味会和心痛原来是一样的;没有你,我不会忽然想念你的时候连呼吸一口空气都有着那么多纷繁多变的情绪;没有你,我也不会知道原来自己,可以爱一个人爱到如此无法形容的境地。

谢谢有你,让我爱你。

——olivia  2011…8…1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4 16:40

我的合欢情人〈2〉前言2

olivia和庄宁的朋友们,大家好。看到olivia的文章已经有些日子了,拖至今日才来和大家打招呼,望见谅。我是庄宁,也是olivia的妈妈,宁芳苇。(olivia注:为了续集行文的需要,有必要给妈妈取个名字。‘芳苇’二字是庄宁取的,与她小时候夏天的记忆有关。)

认识olivia马上也要快十年的光景了,而她改口叫我妈妈也有不少的日子了。虽然没有庄宁喊的时间长,但莫名其妙的,从第一次听见olivia这么喊我开始,就感觉这个孩子似乎生来就一直这么叫着我的。说到这里,希望你妈妈evelyn不要介意。当然,我们都知道,她可不是小气的人。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olivia的时候,留给我最深的印象不是她秀丽青春的脸庞,而是她甜美干净的嗓音。庄宁从小说话温文细气,就像olivia多次提到的那样,有一点鼻音。而高一辍学之后的意外失语,恢复之后声音就变得更是低沉,并且很长一段时间里还伴有轻度的口吃,让她恐于与人交流。那天olivia爸爸介绍我和olivia认识,她在我面前害羞却又不乏大方与我和她爸爸轮番交谈,我心里的感慨时至今日仍能体会。我那时已经很久,或者说,几乎没有什么机会看到这世上的一对父女还可以如此无碍的畅聊,甚至开玩笑。宁宁幼时,尤其是刚学会说话的那段时日其实特别爱说话,话也特别多,很会逗人开心。但到了开始长大后的忽然某一天,就没有了。所以,我看着面前这个讲话流利笑容真诚的女孩,心里忽然开始害怕起来。我害怕的是,如果我嫁给她爸爸之后,我和她,或者说,她会觉得我很难沟通很难接近么?还有,她会觉得宁宁太“奇怪”么?

我没有过多的企图,当成为一个家里生活的人之后,我的愿望,也只是要求自己给她一份可以亲密一点的阿姨般的关爱。也许有人会奇怪,为什么不是母亲般的关爱。这也很简单,妈妈对于每个孩子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而对于olivia来说,恐怕更是如此。我不希望自己过于亲近会给她错觉认为有人想要取代她母亲的位置。同样的某一件事,也许她更希望是由自己的妈妈来做。而我出于好意的越俎代庖,可能会给她不必要的困扰。她是个很能忍让的孩子,越是这样,我也越是不希望让她委屈。

庄宁喜欢女孩的事在她十几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从知道的那一刻起便唯一确定了的事,就是我不可能为此改变什么,除了接受。她本身就不是个轻易改变的人,对自己有着很深刻的自我认知,我犹不及。而且她从小开始就有训练独立成套的思想体系和行为模式,很难被他人所左右。而也许具有讽刺的是,这种习惯的养成恰恰是我这个做母亲的在某种意义上鼓励和纵容的结果。自己的果子,自己来尝吧,就是这样。在当时,我不是没有把这件事当成灾难的。我想,可能大多数的父母在碰到这样事时,恐怕,也都是会有我这种想法的吧。

olivia对庄宁爱恋的事发,我的心情真的只能用崩溃来形容。我打庄宁那一巴掌的时候,其实心里却是在恨我自己。我用打骂她的方式来完成谴责自己的过程,这直接造成了之后我长时间的自责与悔恨。我甚至不能面对幼小尚不知事的小峰。

坦白讲来,庄宁真的不是一个会让人c心的孩子。她自幼懂事,可以说从生下来就是个小大人。很多事情我几乎没有教过她,却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会了。可正是这种过分的自立自律,让旁边的人失去很多关心她的机会,因为会觉得她也许并不需要。然而她的初衷其实只是不想给别人带去麻烦而已。就是这样,让olivia和她爸爸在一开始的很长一段时间,根本无法和她亲近。而且因为我在前一段婚姻里的自私和漠视,给了她既渴望又害怕家庭的矛盾心理。那些错误的时间太长,成了习惯,我和她一时谁都无法改变。顺其自然吧,我想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对宁宁,我是有信心她不会给别人带去麻烦的,因为那是她的性格。

可这“麻烦”,终究还是带来了,而且还是我最怕的那一样。其实在知道她喜欢女孩的时候,我最自私的想法就是让她这辈子一个人过过去。我不想她去“祸害”别人,虽然我比谁都知道她其实最想有人陪着。可是,毕竟是这样一件事情,哪家的父母能够心安理得呢?我数不清的夜晚里痛恨着自己的自私,可又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方式。她父亲以那样一种方式离世,让我和她都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认为自己没有一些什么资格的想法。

可能有人也会奇怪我为什么不鼓励她去找男朋友?这不是大多数面对这样状况的父母都会选择的方式吗?没错,给自己的孩子找异性的朋友。不,这也许是别的父母认为最好的方法了,可在我这里,它却是最坏的,是比我想让她一个人孤此一生还要坏的。因为我知道,她根本不相信男人,根本没法和男人相处。如果非要她这么做,那很可能最后的结果,是她真的走上她父亲的路子。只不过,她会亲手了结的,是自己罢了。

但我的确也没法像olivia的妈妈那样,没有过多的障碍就接受且喜爱自己的女儿爱上一位同性。而尤其是那个和自己孩子在一起的人碰巧也是我所喜爱的关心的和认为优秀的时候,这样的状态之下我就更加千倍万倍的不愿意。我知道很多朋友也许讨厌我这样,可没办法,我是真的不愿意,真的不想鼓励。所以,为了她们的事究竟要怎么样,我和olivia的爸爸产生了非常大的,甚至可以说是,完全相反的意见。这也是我们自从认识到婚后,所产生的最大矛盾。

那时候,我和庄宁虽然互相关心,但已经没法交流了,很长的时间就已经如此。我们生活在看得见彼此的地方,却谁都不肯向对方靠近一下。我怕我靠近她就会走,她怕她靠近就会给我带来麻烦。我们这对母女,就是真的奇怪啊!

olivia爸爸伤心最多的是olivia忍得太久,以至于脾气性格悄然发生了某些变化。他一直珍视女儿的自由自在,认为那是他身为人父所能给予的最让他骄傲的东西。这方面,他的确和olivia的妈妈一样,这也是我最佩服他们的地方。所以,我充满了愧疚,无所适从。而最终同意她们,怎么说呢,也是某种形势所吧。当然,做工作最多的是olivia爸爸。具体过程我努力在后文详述,那也同样是我第一次见识一个老练的生意人是怎么扭转乾坤的。

通读olivia写的文章,给我感受最深的是这个孩子的豁达。无论要发生还是发生过什么事情,她都能一如既往地真诚微笑。殷实的家境和良好的环境也并没有像有些人以为的那样使她和christina成了某种骄纵傲慢的人,相反,只要稍加接触便能感受到她们内心的真实和不矫饰。她们肯把自己放在最低的位置,带给身边的人以欢乐。可以说,是我们宁宁的福气,能够和这样的人一起生活,享受她的照顾。

olivia,妈妈谢谢你。

那么,在这里,仍然要说,感谢大家对olivia和庄宁的包容与喜爱。她们都还很年轻,在我眼里都还是小孩,因此难免有些不周到的地方,尤其是宁宁。她受了我的影响,性子有时难免有些凉薄。而我也早就管不住她的,olivia对她又一直以来都是纵容。所以,万一她有让人不自在的地方,请说出来也无妨。谢谢。

最后,想对宁宁说,olivia告诉我她想把这个续集的故事当做送给你的礼物。因为你最近一直工作很忙,她觉得自己既没能帮你也没能陪你,心里很难受。妈妈知道你一直也都是懂事的孩子,不用大人c心。但是,为了关心你的人,出门在外还是注意身体。

念安。

妈妈 2011…8…4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4 21:42

取个名真简单

你爸爸追到她妈妈真的是。。。。

……

你爱加多少感叹号都行,只要你手指头不怕疼,键盘受得了,呵呵。。。

爸爸他俩走到一起真的很不容易,虽然爸爸没有细说太多,但大致的情形我还是了解的。爸爸是一见钟情,可对于妈妈来说却需要很大的勇气才能最后答应。这个过程你可以想象爸爸是有多煎熬和痛苦。。。

其实我们家林林总总的事,平常的平淡的甚至是苦痛心酸的很多很多,如果换一种写法去描述,真的是,恩,是有可能成为所谓的虐文的。可是,我亲生父母给我和christina的言传身教是面对苦难的时候用调侃的态度。而且,我喜欢温暖,即使曾经发生的事情是心酸的,换一个视角,用一种别致的文体,我也想要挖掘其中的温暖所在,去制造。现在的社会节奏太快太急躁,而一点点含着温暖的东西,就像冬天的阳光那样的温度,能够让人暖洋洋的,暖洋洋了就会懒洋洋了,而懒洋洋了的话,自然就想慢下来了。反正我是这样的感觉,我希望和我在一起的人能体会和享受到我为她和他们制造的这种氛围。我能力太小,这可能是我唯一能做的了,所以我想做好。

—olivia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08:54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一)宁妈妈

这个孩子躺在我的身边,今天,已经快一周了。

她的皮肤仍然带着刚出生时那种轻微的泛红、发皱,薄薄的胎毛服帖得趴在脑袋上。五官都非常非常小,鼻头甚至还没有我一根手指的指尖那么大。我真害怕稍微有一点点的力道碰下去它就会碎或是消失不见了,因为太软。所以我只敢拿手指轻轻去摩擦,她可能觉得这样反倒让她很痒,眉头皱了一下。她的眉毛很直,细长,并不像我。

我还是没有从自己的生命中已经多出来一个人的突然里回过神来,这种夹杂了欣喜、不安、幸福又惶恐的感觉即使时隔多年我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它和有了小峰的时候是完全不一样的。就仿佛是分娩时的那种疼痛一样,似乎在你每一次不经意收缩小腹的时候它都好像还在那里。我抬头往窗外看,除了绿色的树叶就只有蝉的叫声。

“唉——”我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们也太吵了,就不能稍稍安静会吗,我女儿在睡觉呢。”

可能是听到我心里的埋怨了,刚刚还在熟睡的婴儿忽然哼唧了两声,我连忙转身把她抱起来,手掌托住她软软脑袋的同时半个身子都麻了,胳膊开始神经质地颤抖,心里反复又反复地回忆医院里老人家告诉我的抱小孩的正确姿势到底是怎样。我把她抱在怀里,她的眼睛还在闭着,可挥动的小拳头和脸上粉嫩的表情告诉我,她饿了。

我解开衣服刚送到她嘴边,她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噙住了茹头。我感应到了她的动作里所送出的力量,那是一种很独特的在赐予生命的伟大。是的,伟大。我并不是觉得自己伟大,而是这个简单的动作过程本身是一种伟大。她仍旧闭着眼睛,激动而饥渴地享用着,同时小小的手掌托住那只茹房,一下一下地往前推送。我想起小时候家里曾经喂养过的猫,那些趴在它身上吃奶的小猫咪就是这个样子。我摸着她的小脚丫,真小,还没有我的手掌大。

母亲说今天会来看我,这是我生完孩子之后她第二次来看我。上次是在医院,我生下宁宁的第二天。她一个人,父亲并没有一块前来,在我的预料之内。她在我的臂弯里看了新出生的外孙女,笑着接在了自己怀里。

“怎么这么轻,这孩子也太小了个。”没等我说话,她又问道,“起名字了吗?叫什么?”

“还没有呢,没想好到底叫哪个。”我还是因为才刚生产有点气虚,回答的声音并不大。

“女孩子嘛,叫个秀气点的就行,男孩子就简单大方的。你爸是这个意思。”她没有看着我说话,把怀里的孩子夸张地往上扬了扬。

“恩,记着了。”

“妈说今天会过来,姐她们应该也一块来的,你看看家里还有什么,不够的话出去置办点。”我冲屋里坐着一直忙着自己事情的男人喊道,他停下手里的动作,没有回头,嗯了一声之后,就起身出门了。我看着他的背影,时隔多年我还是可以清晰回忆起那个轮廓,高,瘦,有点往前探着肩膀,似在抗拒些什么,从我第一天认识他起就是如此。他对女儿的出生就如同每一个自恃稳重应当不苟言笑的男人一样,没有喜形于色的表情。其实我也一样,我也没有过多的表示自己的开心,就仿佛这个孩子早就存在我们之间了似的。

他长大之后的女儿走路的姿势从背后看去和他如出一辙,尤其是突然停步时脖子会有的小动作。只是,宁宁并不探肩膀。我有意的,给她纠正了。

“现在天热,你要当心点,别让孩子捂出痱子来。可也不敢给她凉着了,尤其是肚子,这么小的孩子要是闹肚子那可就麻烦了个。晓得啦?”母亲还是一个劲儿地反复叮嘱早就说了无数遍的事,我坐在床上听着点头。孩子在她的阿姨还有小姐姐们的怀里被传来传去的看,没几下就哭开。我赶紧伸手做了个给我的动作,她被重新放了回来。

“给孩子取的什么名字,芳苇?”大姐坐在我床边,看着正在吃奶的孩子问道。

“就叫庄宁。”(庄宁的原名就是父母姓氏组合,取的简单,字本身也很简单,听起来并不像女孩子该有的名字。)

“啊?”母亲显然没有料到是这么个答案,第一个发出了吃惊的声音。

大姐干咳了两声,笑着打圆场:“这下等这孩子上学的时候该开心了,省大事了。哪像我们家那个,他爸就怕名字不响亮,搬个字典是东挑西捡选了俩字。结果呢,倒好,上学第一天写名字就哭了半天。笔画太多,不会,哈哈哈。”我也和她一起笑,脑子里想到外甥那个气势却也繁琐的名字。

母亲和姐姐临走前把钱往孩子的袖子里塞,我没有推却,只是把卷起来的纸币掏出来放在了一边的床头柜上。“你爸过几天来看你,这阵子他们科里忙,你也知道。”母亲的脸色为难,亦羞愧。我心里冷笑。“没事,他工作重要。我这边跟他说都还好,没什么。”我低头抱着熟睡的孩子往床头垫起来靠着的枕头里陷了陷,平静地开口。

母亲大概是和姐姐交换了眼神,她叹了口气,又叮嘱了我一遍不要受风不要沾冷水,就相携着离开了。我一直低头看着孩子的脸,就好像这种确定能让我不至于委屈地哭出来。我也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能清楚地记得过去的某些细节,细到当时的情绪都一清二楚。我也想过是不是因为自己在成年,尤其是成婚后,和父亲关系的不和谐,也直接影响或者导致这个孩子也和自己的爸爸形成某种甚至可以说对立的关系,从她开始记事,一直到他去世。宁宁一直安慰我说不是那么样子,“我们俩,我和爸是天生不对胃口。也可以说,可能他就是和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女人相处不来吧。你看,他一来到这世上他妈妈就死了,然后我来到这世上,换成他过了十来年也死了。我们这一脉姓庄的可能被诅咒了也不一定,专克父母。我觉得吧。。。”

“庄宁你就闭上你那张嘴吧,瞎说还来劲了!”一旁的olivia怕我听着难受,给了宁宁一个不要胡言乱语惹妈生气的白眼,挽住了我的胳膊。我看着故意不屑表情的宁宁,又想到她说的这一番话。不管那是不是一部分的事实,想来,你和你爸之间终究还是受了我的影响。父母子女之间,是种传承,更是效仿。

人们都说遗传是种奇妙的东西,其实,人的私心,才真的难以言说。

他一直等到母亲还有姐姐都走了才回到床边坐下,先是看了看,然后把孩子接过去抱着。刚想低头去亲,才刚还熟睡的孩子忽然声音不耐烦地哭起来。他也不耐烦地皱眉毛:“这孩子怎么这么爱哭啊,从生下来就一直在哭。”

“谁说的了。那是因为你有胡子,她怕扎着了疼。”

“奇怪了,我都还没有碰上呢,她哪里会疼了。”

“她能感觉到的好不?”听了我的话他的指甲在胡茬上来回刮得沙沙作响,似在确认那硬度究竟能不能伤人。我没理会,把孩子接过来放在身边,自己也侧身躺下,拍着她的胸口,哄她入睡。

后面的片段我就记不太清了,再能想起来的就是宁宁吃我的奶水第一次出现了非常严重的过敏反应。她休克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08:59

(二)olivia

我站在机场出口,又一遍伸长脖子张望,抬头看看钟表确认时间。“怎么还没到?”心里的焦急伴着等待从嘴巴里溜了出来,两只手无意识地做着交互摩擦的动作,静不下来,还是静不下来。

“我说姐姐你能出息点不?咱不要每次都在机场丢人好不好?从小到大,哪次我和你一块出现在机场的时候,那画面是能让我以后的人生想起来不至于汗颜至死的。”christina显然是受不了我一副表情过于急迫的望夫石模样,她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双手胸前交抱,拧身转到我面前挡住我的视线,朝我正视。

我不耐烦地瞄她一眼,抬掌把她扒拉到一边去,恢复我继续翘首以待的姿态,“你懂个什么呀!她第一次坐飞机,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出国,还是一个人,我能不担心嘛!”我朝她翻白眼,“难道你就不担心吗?她好歹也是你妹妹哎,就不说你要念在姐妹情分上了,人道主义关怀你也没有么!”我心里越着急,嘴巴也是越说越是急迫,越说越是没有逻辑可言。

christina很显然被这番话弄得更加不待见我,别过头从牙缝里使劲向外呲气发出不屑的意味,然后扭过头:“shenotsister; she’ssister…in…law;all know that。”说完继续别过头,坚决不肯看我。

我懒得理她故意拿这个词来一语双关,还是盯着出口处,嘴巴跟念咒似的:“出来啊出来啊快点啊快点啊”。

现在是澳洲时间,我和christina在机场,等着庄宁被爸爸从北半球的中国空运过来给我。

事情还是从若干天前说起吧。

清晨,当我和庄宁从那个宾馆的床上醒过来互望的一刹那,我知道,我的少女时代终结了。那个瞬间,不好意思是难免的,羞涩是必须的。我们不约而同的一起把被子往上拉,盖住除脑袋以下的所有部分。我的手在被子里不敢乱动,更诡异的是我好像失去了自腕部以下的所有知觉和触感,不知道自己的手掌到底是放在自个儿身上的呢,还是放在她的皮肤上呢。

伸舌头舔舔嘴唇,我才感觉到喉咙很干燥,想喝水。我咬了咬下唇,思忖要怎么起身去找水喝才比较自然得体时,庄宁突然在被窝里动弹起来。我不得不扭过头去看她。

她翻了个身,背部朝上,双手按在床面支撑起上半身,整条右臂圈住我的身体,人并没有整个压上来,右腿放在我的双腿中间,望着我。我看着她清亮的眼睛和明晰的双眉,身子不自觉地动了动,大腿内侧的皮肤和她的摩擦了一下,一股灼热的刺痛感从那个地方遽然弥散,身体一阵酥麻。我意识到自己和她都没有穿内k,于是脸开始发烧。

相顾两无言。

清晨好安静,安静的又好躁动。就在这躁动中,庄宁突然清了一下嗓子。好吧,打破这羞臊僵局的任务最好还是由你来做吧。我看着她,用等着她发表获奖感言的心情来等她开口。可是她嘴唇动了一下之后就没再发声了,又是相顾无言的境地。她的为难和我一样——不知道怎么开口称呼对方。

叫名字吗?怪怪的。亲爱的?好像也有点别扭。宝贝儿?呃。。。。似乎更是没有腻到这种程度啊,虽说都已经那什么了,可感觉叫这个会比那什么更奇怪的。那,姐姐?ohgod! you are killing me。 可到底该叫什么啊这!

就在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她终于是开口了——

“你——”好嘛,人称代词!我一动不动望她,等她继续给这个词构造主谓宾或是主系表的成分,却见她忽然坏兮兮的表情,整个人猛地压下来把我抱住了。我全身的温度自内而外瞬间升高,皮肤滚烫,又羞又喜的心情把五脏六腑搅得生疼生疼,一边扭动一边却听见她的声音在耳边麻麻痒痒的颤动着——

“你可得对我负责啊。”

“你!”这下轮到我拿这个人称代词无所适从了,羞恼地扳起她双肩,却只能对着她一脸坏笑发出满腔委屈——

“你无赖!”

她咧开嘴放肆地笑起来,于是这让我更加的又羞又急,我使劲推她,一边叫嚷:“你无赖!你个混蛋,你,呜——”

我的声音被她突然的吻堵在了咽喉,变成一个颤抖的尾音滑退回胸口。几秒钟之后,我开始弓起身子迎合她,好腾出背部的空隙让她的手掌滑进去抚摸。她的右手自上而下,又自下而向前,手指滑到了我小腹的下面。我的大腿变得紧绷,神经紧张,大脑缺氧。她却并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更加温柔地来回抚摸我腿部的皮肤,舒缓我明显紧张的生理反应,然后,慢动作停下了吻。

“起床吧,好吗?”我对玛利亚发誓她的眼神和声音比昨晚第一次向我求爱还要温柔,简单的五个字却让我的胸口一疼,心脏少跳了一记似的难受——我后来听人说这是早搏的反应——不由轻轻皱眉。上帝啊我父,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吃这一套啊!~~~~(_)~~~~

“恩。”我从鼻腔发声,温顺的音调让我的灵魂想要弹跳起来俯视检查我的身体是否有恙。她从被子底摸索了一会,把被滚成一团的浴袍递给我,然后撑起身子。我接过浴袍散开,就在她的半个身体下面扭动了半天把自己裹了进去,掀开被子一角,逃命似的小跑进了浴室。

关上门,长舒一口气,旁边正对的就是一面镜子。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朝霞满面,脸色比我胸口的那颗痣还要红上千万倍呢。

妈呀,我待会得以啥样表情出去见她呀!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10:12

(三)宁妈妈

那是在我即将休完所剩无几的产假的时候,宁宁已有两个月大了。那之前没有任何的征兆,或者是有,但我已想不起来或是根本没注意也不一定。只记得那天给她喂完,放回床上睡觉后我就去干别的事。过了没多久她开始哭嚷,我回去哄她时觉得她很不对劲,究竟是什么却也说不清楚。在我持续地安抚声里,她平静了,于是我重新把她放下继续去做我的事情。

又到了该给她喂奶的时间,我走进房间抱起她,她有点爱醒不醒的样子,可还是含住茹头吮吸,闭着眼睛。喂完后我抱着她轻轻摇晃,看着她脸的时候才明白刚才为什么会觉得不对劲。那时她已经会笑,而只要每次吃饱奶水脸上微笑满足的表情便很是惹人怜爱。但今天没有。

她没有睁眼看我,我点着她的鼻头她才终于肯眨了两下眼睛,可仍是不笑。这样的情绪不高涨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因为很快她就开始腹泻,转而大声哭闹。我那时并不了解是自己的奶水出了问题,而只是拼命去想她除了奶水之外唯一的饮食,水。我认为是水不洁净的缘故导致她这样反应,也想当然地认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过一会就会好。

可这差点把她害死。

那天剩下的时间她一直不肯再吃奶水,哭声里的情绪也是越来越不耐和痛苦。我无计可施只好把她抱在怀里来回不停地走动,口里哼着不成曲调的歌希望可以让她安静。她的腹泻有所缓解,可排泄还是与正常有别。我依旧没太当回事。

到了晚间,我吃完饭之后解开衣服喂她。她没再像平时那样急切地自己往嘴里送,而是不可思议地摇头拒绝。我拍拍她的嘴巴,自己放了进去。她有点迟疑,可终于还是忍不住半日未食的饥饿,开始快速而用力地吮吸。我轻拍她身体一侧,亲吻她柔软的额头,同时鼻子深吸她毛发和皮肤散发的婴儿气味。这样的姿势可能让她觉得终于安心,她放慢了嘴唇的动作。“乖,吃完就乖乖睡觉。”我揉着她的耳朵说道。

吃完了,她果真从眉眼间显出困倦的神色。我尽可能地缓慢起身,把她放到了床上,又给她盖好,然后理好衣服转身去收拾刚才晚饭的碗筷。她爸爸在外面房间一角的灯下来回核算白天的账目,八七年,很多人还在用着算盘。算珠在铜杆上来回摩擦碰撞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这个家又多了一分保障的可靠,让我的心房忽然一阵暖流。

很快就洗刷完了,我回到床边看她睡得怎么样。结果这一看,差点没把我吓死。

她小脸异常苍白,睁着眼睛上翻,呼吸急促。我一下子扑过去,刚想把她抱起来又忽然想什么,伸出去的手只是稍稍托起她的头。

“过来!你赶紧过来!赶紧——”我朝还在屋外的他喊道,完全走样的声音显然把他吓着了,导致他冲进屋的时候并没有看床上的孩子,而是大睁着眼朝我。

“宁宁,宁宁她。。。。”我说不好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已然也看见了孩子的异状。愣了一下神,他一把抱起宁宁就往外冲。我被他转身带起来的风恍惚了片刻,然后才想起应该追上去。

那个时候马路上虽然没有现在的车多,谈不上堵车的风险,但是匆忙中我们谁都没想到要去打急诊电话。只是跟两个疯子似的在路上疾跑。前面是抱着孩子的沉默男人,后面是边哭边跑的女人。幸好是夜色,人不多。如果在白天,不知这场景会不会被街上来往的人当成被抢了孩子的女人在哭追抢了她孩子的男人。

住家离医院其实很近,但奔跑模糊了我们的时间概念,不知道去的到底是晚了还是迟了。宁宁在路上就已经进入了昏迷状态。她爸爸把她递给医生手里的时候我突然抢上去紧抱了她一下又重新递过去。急诊室的门在我面前关上的一瞬,我顿时失去力量瘫靠在墙上。她爸爸双手双脚分开,模样滑稽的站在旁边,瞪着那门。

时间的概念还是没有回到我的身体,医院里有相熟的人开始过来安慰我,拉着我坐下。她们说的话我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就似乎那只是一种声音而已。我的意识无比清醒,但却感知不到四肢的存在。它们一片麻木。我那在熟人手里握着的手被不停地紧握和拍打着,但我只是一片麻木。我脑子里只反复想着宁宁被抱进急诊室脸上最后的神色,那是,那是,我不敢说,那不是熟睡的表情,那是死人的脸色。我见过。

我筛糠似的抖起来,把手从那人的掌中抽出来塞进嘴里以止住牙齿的磕碰。我的脸色一定是比死人更可怕,因为周围的人全都立刻噤声,谁也没敢再说话,直到面前的那扇门重新打开。

我这才看清刚才从我手里接过宁宁的是急诊科的曹主任,他走到我面前,我说不出话,只能以询问又害怕的眼神对着他。

“孩子没事,醒过来了。”

——这八个字是我迄今为止听过的最好的祝福语。我再也没能忍住,甚至还没来得及上前去抱病床上躺着的宁宁,就已经失声痛哭。

知觉,又回来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10:20

(四)olivia

我在浴室磨蹭半天,她终于不耐烦了,在外面敲门。

“干嘛。”我冲门嚷道。

“人有三急啊!”她果然有点急的声音。

呃,没办法,只好开门出去。她站在门口,穿着睡衣,先朝我笑了一下。我脸一热,却见她手里拿着衣服闪身进了浴室,关上门。

呼——

我趁她洗漱的时间里赶紧穿好了衣服,不一会儿,她也出来了,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我看看她,她也在里面把衣服穿好了,除了下身只穿了一条内k,露出模特般修长笔直的两条腿,白得不像黄种人的肤色。

呃,和我一样,暂时还是不好意思在对方面前换衣服。羞涩,羞涩。

“扑——”我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她不解地望着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抬掌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坐在床上伸直两条腿交叠,两只手放在身后支撑身体,得意洋洋地对头仰头:“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赚到了。这两条腿可不是人人都能长得出来的。”

我c起她的裤子扔过去:“赶紧穿上!”

她突然扑过来拦腰把我抱住,坐在床边,抬头,下巴抵在我的肚子上,脖子向后仰成了九十度。

“你给我穿。”

一晚上的功夫,你这前后脾气性格变化也太大了吧!要不是已经知道

第 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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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的功夫,你这前后脾气性格变化也太大了吧!要不是已经知道你妈就你一个,我真要怀疑你是不是也像我和christina一样,害我以为睡错了人!

不过,我还是把裤子抖开,捏着裤腰两边,冲她:“腿。”

她身体向后一弹,伸直两条腿,我把裤子给她套上,往上提,“站起来”。

她从床上下来光脚站到地板上,我把裤子给她提上去。正要拉拉链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她是不是也这样让别的女孩给她穿过衣服,就在,恩,就和我们昨晚的一样。一夜的欢好之后,第二天醒来她像个孩子般撒娇让对方给她穿衣服。一念思及此,我立刻想到了安斐。对,她还比庄宁要大上不少,岂不是更会像母亲般的宠她。

“到底有没有?”我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向她质问。

她很显然被我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搞晕了,皱眉不明所以。我扯了她裤子一把让她靠近我的身体,眼睛与眼睛离得非常之近。

“说,到底有没有别人,别的女人,也这样给你穿过衣服。”我咬牙问。

她先是一愣,继而了然地展眉笑了,依旧坏意满满:“有哇,还有一个。”

“谁!”我的胃酸瞬间加快分泌速度,在腐蚀我的内脏,疼。

“我妈。我还光p股让她给我洗过澡呢。怎么办?要不然你质问她去。”她耸耸肩。

“你!”我把她的裤子揪得更紧了,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却突然把脸伸过来亲亲我的鼻子,抱住了我。

“除了我妈,就只有你了,”她在我的耳朵边吐气,“而且我这么大人了也没什么可能再让我妈给穿衣服了,所以,以后就只有你一个了。恩,好不好?你可不许嫌弃我笨,这么大还不会穿衣服哈。”

我一把把她推开,动作粗暴的拉上拉链,扣好扣子。“笨死了!”这句话说给她听,可说的却是我自己。

收拾好东西出门去吃早饭,她刚要拧动门把手的时候我突然伸手压了她胳膊一下,她回过头来,我看看她,朝门努努嘴。

“christina在外面。”

她明显不信:“你要不要这样啊,大清早装什么神婆吓唬人呢。当自己能透视呢。”

我懒得再和她争辩,抢先把门打开,门口没人。

她朝我撇嘴,刚要张口奚落,门旁边就转过来一张含义莫测的笑脸。我看着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上玩味的表情,绝对怀疑她昨晚是不是站在门口听房听了一夜。

庄宁吃惊地张了张嘴,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嬉皮笑脸跟christina套近乎,她喊道:“妹妹。”

“呸!”christina朝她啐了一口,“瞎喊什么呢,大清早的。”然后又笑眯眯地来回看我和庄宁的脸,末了朝庄宁摊开一只手掌,歪了歪下巴:“拿来。”

“什么呀?”别说庄宁糊涂,我也糊涂了。搞什么呢,这大清早的。

christina咂巴了一下嘴唇,拿眼斜庄宁:“胜利的白手绢呀,装什么糊涂呢?拿来给姐验看验看。”

我的脸上腾起了火烧云,可庄宁当真低头在包里翻检起来,一边找还一边煞有介事的口吻:“哎,哪去了,我明明记得有好好收藏起来的,哪去了。。。”christina也探头过去,假装查看。

我气不打一处来,趁她俩不备,一手按住庄宁的背,一边按住christina的头,嘭——,沉闷的r体撞击声。庄宁捂着胸口,christina捂着脑门,痛得对着我呲牙咧嘴。

“该!”我撂下一个字,头也不回地大踏步朝电梯走去。

我爸和她妈在楼下大厅的沙发也等着我呢。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10:40

(五)宁妈妈

曹主任告诉我们宁宁应该是肠胃过敏引起的休克。肠胃过敏?这让我一时陷入无法理解的境地。他又询问了我一天的饮食内容,我说出了三餐各是什么,但现在已无法详述。他沉思片刻告诉我宁宁已无大碍,只是暂时两天先不要母r喂养。“那要给她吃什么,难道光喝水不成?”我急切起来。“只给她喝点米汤吧,先让肠胃静一下再说。”我无语默认,抱过宁宁。她已经醒过来了,可脸色依旧苍白,神情也难掩痛苦。我用脸颊蹭她的皮肤,并不是很温暖。

走出医院的时候,有相熟的老人家过来看她。她已经又睡着。老人安慰我:“不要担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勉力笑着谢过。那时我也以为这句话是句结语,可没想到它却是往后很多年的起始句。大难?呵呵。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家破人亡可以算得上么?如果这个普通人当时完全还是个孩子呢?庄宁的一部分被永远钉在了十几岁,动一下都是牵筋动骨。那痛苦她能忍受,我却不能看见。娟子跟我讲有失必有得,这我当然也明白。“看你现在啊,女儿长大成人出息了,儿子也乖也听话。这些可足够补偿那些年啦。”她是我最好也是迄今为止人生里后二十来年唯一的朋友,急性子,嘴利。

宁宁出院后很快娟子就跑来看她,还没进门就已经先把担心嚷了进来。我听着她一如既往的大嗓门,惆怅的心情缓解大半,笑着把宁宁递给她看。“哎呀,你说这小宁可真是个金贵的身子,”她一边晃着宁宁一边对我说,“天底下哪有吃自己娘亲的奶吃出毛病来的?我知道的也就是个她了。哎,你怎么样啊?”她冲我胸口抬抬下巴。我下意识地用手按按胸脯,回答她:“还能怎么样,涨。只能自己给挤出来,要不然怕她好了反倒又没奶水了。”我伸指头在宁宁下巴上点按了一下,她咧开没牙的嘴巴冲我笑。

“哎呀,已经会笑了啊。”娟子又发现了新大陆,退开一边更起劲地逗孩子。她手臂拖着孩子上下起伏的动作在我脑海里越来越遥远与模糊,再能记得的就该是要给宁宁断奶的事了。

产假休完了我回单位上班,她爸爸白天一边在店里看店,一边照看她。住家、店、单位互相之间离得都不是很远。那时候周围大部分人的生活范围也就差不多这样。我上下午在班的时候他会隔段时间就抱着宁宁过来让我喂她,偶尔他走不脱的时候我就要暂时离开单位一下回去喂孩子。没有办法,虽然也有过趁生产就把工作顺便辞掉好好带孩子的想法,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放弃了。原因一方面是当时的单位,用老说法叫铁饭碗,待遇福利不错,丢掉可惜。而且另一面,其实也是主要真正的原因,便是我自己不想放弃。至于不想放弃的原因,可能与我所受的教养和自身性格有关吧。父亲给我们的教诲是以仰赖他人生存为耻,尤其是女儿。他不允许自己的女儿依赖男人来生活,所以我们几个姐妹总是比家里的儿子还要必须养成独立的能力。而从我自己这方面找原因,我从婚后开始对身边很多人与事产生的不信和怀疑,让我更渴望握有自己的东西。且我自小表面温顺听话,但实则性子倔强,不肯屈服。父亲和他的父辈们在当地保有名望,母亲以嫁给父亲为荣。我们兄弟姊妹所想要享受的父母关爱与自己为家庭创造的荣誉有关,那是父亲的人生给他的传承与教诲。

基于一切的种种,我没放弃工作,后来想想虽然之后发生的事情未必与这个决定有直接因果关系,但很显然,如果我离开了,以后的人生也许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一边工作一边喂宁宁大概持续了三个多月吧,我决定给她断奶。但我没有先例可依,只好求救别人。娟子第一个给我出主意,她的儿子比宁宁要年长。“我给你说,芳苇,你就这么做。我当初把我们家小子直接扔到他乃乃家,发了狠心一个多星期不闻不见。他一开始也是死活不肯吃他乃乃给他准备的东西,后来到底扛不住饿啊。哈哈,结果等我再见他的时候,吃饭吃得特别香,完全就没想起来跟我要奶吃。”我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不置可否。过了片刻,回答她:“那是你们家,我可没福气让孩子乃乃来带她一个星期,那不得要了我的命。”说完我们都没再吭声,她当然更明白我加倍不愿意把孩子送到自己娘家那边的了。

“要不这样,我给你带过这几天,好不好?”听见她的话我不禁抬头,刚要开口她就抢先一步回绝了我,“没事,我反正在家天天闲待,不麻烦。只不过,这事说到底毕竟你能狠得下心才行。”

我点点头:“那没问题,迟早的事。”

孩子递给娟子,她因为被娟阿姨抱惯了所以一开始不但没闹,反倒有些兴奋地在娟子怀里不停扭动。我回单位上班,一整天心神不宁,且茹房涨得难受。可与此同时又想到这对那孩子和我来说,都是必经的阶段,吸一口气咬牙坚持。

第一次她晚上没和我一块儿睡,即便如此,睡得不甚安沉的我还是不敢向右侧翻身,似乎生怕压着她,似乎她仍在那。这一夜的感觉比休克那次难捱上千倍。

第二天她就被送回来了。

她一被娟子放进我的怀里就立刻把脸埋进我颈窝哭起来,双手搂紧我的脖子,细小的指甲掐着我后颈的皮肤,力气不小。

“真是邪门了你家这小宁!”娟子佯作生气的口吻边说边拧宁宁的p股,“从昨天抱过去,不吃,不喝,这我想着断奶的孩子哪个刚开始不都这样啊。倒好,连哭也不哭。你说哪有这样的啊,这不是想吓死我么!结果呢,”她发个恨声转到我肩后,对着歪在我肩上的小哭脸:“原来你在跟我打太极,看谁能憋过谁是吧?好,我输了,你就使劲作你亲娘吧,啊。我不管了。”

我把她从肩上扒下来,抱在怀里哄,一边阻止她掀我衣服的努力,一边对娟子说:“那现在怎么办啊?你的灵丹妙药也失灵了。”

娟子歪头叹气:“不知道,再问问别人吧。哎,你赶紧喂她吧,再不给她吃当心连你也恨上了。”

我只好解开衣服,她却比我动作还快,嘴巴先一步找到了地方,同时空着的手伸进衣服抓住了另外一只,紧攥着。我刚要抬头对娟子报以歉意,忽然——

“啊哟!”

“怎么了怎么了?”听见我吃痛的声音,娟子忙不迭地问道。

我低头看那个闭眼吃奶的孩子,屈起食指在她额头轻弹了一下,对娟子笑笑:“报复我呢,咬了我一口,刚才。”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10:59

(六)olivia

我走到爸爸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报纸关心过期的国家大事,眼角余光瞥见他的眼神拼命往我身上跑。我偏不理他,继续,看报。

不一会,庄宁和christina有说有笑但同时却一个揉脑袋一个揉胸口地向沙发这边走来,我爸抬起头看看她俩,然后扭脸冲我这边,把报纸从我面前摁下去,喊道:“你是olivia,对吧?不是christina,对吧?”

我张口结舌没的言语,眼睛也忘了眨。他这又是在玩哪出呢?都来消遣我是吧!

“是的,父亲,您眼力真好,女儿深感欣慰。”我拿腔拿调的揶揄她,宁阿姨在旁边扑哧一乐,她的膝头上,爬来爬去的小峰一看见庄宁走过来,立马滑下去朝庄宁的方向边喊边跑。我和宁阿姨对视一眼,无言的羞涩让我们默契地转头同向庄宁看去。

“姐姐,姐姐。”庄宁弯下身子抱起小峰。

再看我爸,他依旧对我似乎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幅度摇头。我用眼神凝固他的动作,他朝我附耳嘟囔:“那为什么和庄宁一大清早相谈甚欢出现的人不是你呢?我总得确定一下吧。为父我年纪大了,再经不起什么一觉醒来的突发事件打击了。我跟你发誓你们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恩,最。。。”他看着我的眼睛,思考措辞,“最值得后续跟进的决定,所以。。。。”

我立刻不满:“什么意思啊你!后续跟进?你当你开发项目呢!就不会挑个好听点的词啊!”

“那你给我挑个好听点的?我跟你说了我年纪大了嘛。”

我烦躁地把脸别过去,不给他继续语无伦次的机会(其实他跟我一样,此时此刻只是因为紧张而有点不知所措罢了。所以,就只能借着嘴仗舒缓压力)。宁阿姨只是抿着嘴笑看我们父女在这你来我往,然后扭头看仍然在那揉着脑袋的christina,问道——

“怎么了?”

christina看我一眼,对宁阿姨笑着:“没什么,阿姨。就是碰见一河东狮吼,外加骨r相残。”

宁阿姨没再说话,料到是我们姐妹几个刚才在上面闹腾过一番。她只是看庄宁的眼神有点严肃,带着某种警告的神色,时间有点长。庄宁讪讪地笑了一下,然后抱着小峰跟爸爸打了个招呼。

“那,去吃饭吧。”爸爸站起来,招呼大家往外走,“我刚听宾馆人说,这旁边有家店,早餐做的不错。”

哼,吃,吃终于能堵住你的嘴了吧!

我们没有在那里停留更长的时间,很快就打道回府了。回去的时候christina把庄宁撵到爸爸那辆车里去了,然后攥着我的手上了另一辆。庄宁表情傻着,直到我们先发动车子离开我看不见她的脸。

路上。

“哎,说说呗。”christina转过脸来,表情不可谓不古怪。

“说,说什么。”我脸一红,扭到一边欣赏车窗外的风景。啊,真是好景致!

christina突然伸过手来捏着我的下巴让我的脸朝向她,眯起眼睛,银牙轻咬:“还跟我装糊涂,说,她温不温柔?”

我冷汗刷地就下来了,这女人是要干嘛!那有人这么直白的,问这种事。“你有毛病啊,有你这么问的么。我是你姐!”我把她的手打到一边,向后往车座里靠。

“我不是好奇嘛。长这么大还没在自己家人里碰见这样事情,尤其还是你,姐。”她振振有词为她的癖好找借口,末尾特用力的咬了那个字。

“边去。”我瞪她一眼。

“好,好,我不问你了可以吧。”她重新盯着车前方,专注地行驶了一小会,然后,“那爸爸和宁阿姨这边可就算是搞定了,接下来,就是妈妈那里了。”

我心一凛,屏住了呼吸,没说话。christina继续说道:“还是我跟你说过的,妈妈接受这个事不是个什么问题,可关键是你让她最后一个才知道,就凭她那个骄傲的劲儿,啧啧,”她扭头和我对视,“到时候吃苦头的绝对不会是庄宁,是——”

“是我和爸爸。”我替她说完。

啪!christina打了个响指,“bingo!”

说完我和她一起陷入了沉默,大概是同时在心中想象妈妈听说这个事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吧,那想象的画面大概也是一模一样的吧。

“唉——”

“唉——”

我们俩同时叹了口气,顿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哈哈大笑,然后——

“哎,我说,她到底温不温柔啊?你就告诉我呗,olivia?不,姐~~~~”

得,又来了!

车子一前一后回到家,车库停好,我和christina站在楼下等着他们。不一会庄宁倒一个人先出现了,带着她担忧而焦急的神色冲着christina,面有惭愧。我看着她的模样,忽然想逗逗她,于是朝christina挤了一下右眼,她会意地微抬下巴。

庄宁走了过来,先是假装努力不含情可又难掩脉脉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咧开嘴讨好地对christina笑道:“姐姐。”

“哟,”christina故意失笑,“刚才我不还是妹妹嘛。”

庄宁明显被人抓住小辫子的讨饶神色,瞄了我一眼,意思是你到底刚才在车上说了什么,说了多少。

“咳,”我清了一下嗓子,看着她,“我跟christina说,”她两只手瞬间握成拳状,我憋住笑,看了christina一眼,又看向她,继续慢慢腔调:“我跟她说,你大腿有颗痣,很迷人。”

她一下子弯身抓住了大腿内侧的地方,她那儿确实也有颗痣,是我那天晚上新发现的。christina看着她动作滑稽表情艰苦的样子,倒在我肩膀上,笑得直不起来。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11:18

(七)宁妈妈

奶很快还是给她断掉了,主意仍是娟子出的。

“我说,你这法子到底管不管用啊,别一会再给她吃出什么毛病来。这孩子肠胃可敏感,你是知道的。”我一边从柜子里找出牙膏,一边还是不放心地问娟子。

“你放心,这次一定行。我单位的人就是这么给他们家孩子断的奶,说一次就见效了的。”娟子肯定地点点头。

我将信将疑,可也实在别无他法,叹了口气,只好挤出牙膏,抹在了茹头上。

宁宁已被故意多饿了一些时间,此刻被抱在怀里则毫不迟疑地含住她吮吸惯了的茹头,但是——

“哇——”她的哭喊声里满是被牙膏的辛辣味刺激到的措手不及,但又好像不相信这平时吃惯的东西为何突然变了味道,似要再次确定,她又一次把嘴巴凑近,但是——

“哇——”这次是真的确定东西已经变了味道,放肆地哭了起来。我偏则反倒继续把茹头往她嘴里塞,她没有双手捧着迎接,而是推开了,别过头去,大哭。

“我说什么来着,一次见效吧。”娟子笑笑,把宁宁接过去怀里哄着,我理好衣服。

不可思议,奶果然就被这样断掉了。之后我又试了几次,且没涂牙膏,但孩子都条件反s地推开了,再不愿碰,开始多少吃些给她准备的食物。我高兴奶水成功断掉的同时,莫名其妙的怅然若失。

八个月大的时候会开口说话的,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但一直到差不多十八个月的时候才会走路。“你是故意的吧?我妈说我和christina十一个月大的时候就会走路了,你故意多在你妈怀里赖了半年多,天呐!”olivia认定了庄宁的“罪状”,故意对她斜眼。

都说学会走路的孩子比不会走路的孩子还要难带,这话一点不假。她根本就是个闲不住的家伙,大人稍一个晃神,就不知道她又钻到哪里去了。其实当初在我肚子里时,她就比小峰要活跃上许多,胎动的次数也频繁,惹得我还曾幻想是不是要生个体育健将出来。但她自出生而至现在都未曾改变的细瘦身形让我渐渐忘记了这个想法,只愿刮起大风天她能站得稳些。

我依旧白天上班,其他时间带她。好在上班时间固定,甚少有加班的风险,免去我不少担忧,白天就把她放自家店里让她爸爸照看。他虽然沉默孤僻,但心思细腻缜密,从来也没让孩子穿着n湿的裤子过。

会走也会说了,该让你认识这个世界了。

教给她记颜色、形状还有味道等等。记得第一次教给她“凉”的时候,我捏了一小块冰,蹲下身子让她来尝。

“嘶——”她立刻禁起鼻子咬紧牙齿发出长长的吸气声,脑袋缩进脖子,夹起两只肩膀,一个劲儿地摇头。

“凉。”我看着她,捏着那块冰,加重语气,“冰是凉的,凉。”

“娘。”她已经缓过劲来,跟着我念。

“凉,凉的。”我憋着笑再给她重复一遍。

“娘,娘的。”她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

我再没能忍住笑,把冰块扔了,抱她到怀里。她说话咬字不清,l/n不分——虽然现在也仍是如此——发的全是鼻音。她还不明白我为什么突然笑得这么开心,于是也跟着咯咯地笑起来。

那笑声我只听了不到十六年,之后,就再也没听到过了。

是否每一个母亲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明,与众不同。当她学会了别人都会的东西,当她又学会了别人不会的东西,此时此刻,作为母亲的心里,是一种无可代替的骄傲吧。孩子比我们来得简单与纯粹,她看见妈妈的微笑,看见这微笑是因为自己的关系,于是出自那份天性,她会想要做得更多,来看到妈妈更多的笑脸。而父母的每一次不开心,她会认为那是因为她的缘故。她的世界单纯,就是这样。宁宁的敏感与狡黠与生俱来,渐渐的长大让她也渐渐开始用起了心智。我发现她虽然幼小,却很自知控制情绪,绝不会主动索要什么。当有的孩子在父母怀里死缠哭喊要玩具或是吃食的时候,她却不是这样的。我一件件拿起玩具给她看,若是喜欢的,她就会平静地眼神一动不动的看,然后眼睛低垂,不说话。开口说出那个“要”字对她而言是件羞愧的事情,而倘若大人还未读出她刚才表达的情绪,仍旧拿着东西一个劲问“要不要?喜不喜欢?给你买好不好?”,那就算喜欢她也会摇头了。不要。

所以很多人奇怪我为什么不管她,总是觉得我对她太放纵。是的,没错。某种方面来说,我确实放纵了她。可是,读了上面所言相信大家也能明白个中缘由一二吧。如果我管她,管得太严,那么我所能得到的唯一结果就是,她会转身离开。她自小如此,无论好事坏事,一旦她,那么她都会不要。在有小峰之前的很长时间,她是我唯一拥有的东西,如果是我自己把她得离开我,那我是活该。

越是关心,便越要保持距离。这是她很长很长时间里,即便是现在和大多数人交往时,从未改过的作风。但若是所关心之人有难,她天生的保护力又会冲到最前面去抵挡。我享用了这种保护二十几年却一直不能自知,直到olivia爱恋她的事揭破,瑞谦和我因为意见不一而爆发的争吵中他喊了出来。“你以为是你在保护那孩子?见鬼!是你有她的那天起她就在保护你好不好!”听到这句话的瞬间我完全僵硬无法动弹,心里想要继续反驳他的话也再发不出来。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所以,才让我更无法面对自己,和面对这孩子。

人的私心,果然真的更奇妙啊!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05 11:22

(八)olivia

欢乐的时光总是再多也如过隙白驹,拉不住前腿扯不住后腿,当然,也更加拽不住它的尾巴。

我和庄宁名正言顺地确定关系之后,再回到家时那种扑面而来的物是人非之感,让我看着家里的每一件器具什物都是既熟悉又新鲜。我站在屋里,想着曾经和她在这房子里度过的那些日子,那些我青葱又敏感的高中生活,忽然觉得,似乎到了最后的最后,我留下的得到的,只有她而已,唯有她而已。扭过头看她,她的脸还是一如初见时那般干净清秀,身材也一如既往的修长单薄。所不同的,是那眼神吧。她的眉毛同样笔直秀美如初遇时带给我的心动,丝毫未减。但是那眉毛下的双眼,曾经那里面带着抗拒与挑衅的锋利以及过于自我保护的拒绝,此刻,却唯有柔情被注满。这柔情并不只是因为爱情的原因,因为那后面,有她渐渐释怀和接受的温暖。我说过曾经想要找到独属于她的画面,而那一刻,我脑子里首先浮现的就是那次在山顶给她拍的照片。有夕阳。在它之后,我的技巧日臻熟练,回头看它的时候总会觉得满眼都是青涩。但唯有这份青涩却是再难被复制的东西,它也许构图不够完美,色彩不够饱满,可是它底片上的每一个颗粒都膨胀着的青涩味道,让我难以忘怀。庄宁,就像那底片第一次被冲洗出来时相纸上面布满的橘红色霞光,是我青涩永难忘怀的恋人。

“我爱你。”我没有发声,用嘴型对着她说出了这三个字。她愣住了。无言。

我们住到了一起。第一次在我们的家里躺进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上,两个人都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此时无声胜有声吧。她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掌,继而又换成十指交叉扣紧。我们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平缓,空间一片安静,静得我能感觉到两只手掌因为紧握扣压的血管跳动,在互相撞击皮肤。

她忽然翻了个身侧躺,我没有动,却知道她在看我。她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放在我脸的上方,用中指从我的额头发际线开始抚摸我脸的轮廓与线条。额头,眉心,鼻梁,鼻尖,人中,嘴唇,下巴,沿着下巴向上,唇角,鼻翼,脸颊,眼角。。。。我能闻见她手掌皮肤的味道,当她在我嘴唇上来回轻轻摩擦时我甚至能敏锐地感觉到她手指指纹的凸凹质感。她的动作轻柔,却又带着不会让人发痒的微弱力道,和我们欢爱时的抚摸并不相同。她在用这样的方式和动作表达自己的爱,不是用语言,却让我的身体记住了它。

我的心忽然一紧,然后一酸,泪水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侧身埋进了她怀里。她弓起身子把我抱紧,抱得紧紧,下巴抵在我的肩上,轻轻的,用嗓子的气流声一遍又一遍叫着我的名字:“olivia,olivia,olivia。。。。”

名字被所爱之人呼唤,那种心动和心安,爱过的人都会明白。

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说是热恋之人最为讨厌的,首屈一指就是不得不分开吧。当我和庄宁还没完全开始热恋的如胶似漆时,christina在一边甚是为难的开口提醒我:“姐姐,你可不要玩糊涂了啊,我们马上要回澳洲的,要开学了,你要上课了。”哦——my god!我发誓我绝对是故意忘了还有这个事的,老天,我怎么舍得嘛!

愁眉苦脸得嘴巴噘起老长,庄宁用两根手指捏住继续往前扯。我打开她的手,用要马上哭出来的声音朝她皱眉毛:“怎么这么快啊!”——这也正是本节开始第一句话出现的原因。她闻言也是不知说什么,只好把我抱住。

“没事,你回去吧。该上学总是要上的。”过了一会,她抚着我的背说道。

“那你呢?你要干嘛。”我想着她之前要去离家的打算,离开她的身体,正色问道。

“我?”她咧嘴笑了一下,“工作呗,重新再找一家工作室就好了,这还不简单。”她看着我的脸色,又添上一句:“还是在家这边,不去别的地方。”

“哦。”我小声又窃喜地应和,但还是不对,不管你在不在家这边,你都是在中国,和澳洲两个半球呢。这什么概念啊!

于是,两个人又沉默了。

但也同样很快,这个问题就被解决了。因为爸爸询问庄宁,愿不愿意去澳洲游学,他可以负责安排。“你可能没法像那些学生一样在大学里长期听课,还有,拿学分学位。但是,我知道有些东西也许你愿意去听听,学一学也不一定。就当是做个长期旅游,长长见识,没坏处的。”得啦得啦,这就够了,只要你们同意让她和我一块去澳洲,别说什么学习旅游的,就是什么都不干,我养她都行!

但是庄宁还是没法和我们同机前往澳洲,一是我开学日期临近,非走不可。二来,她的签证什么的也都需要时间办理,所以只能我先走了。但这也还是让我一时难以接受,攥着她的衣服袖子在机场一直不肯去登机。磨蹭到最后,我爸和christina也都实在受不了了。于是,我十三岁时的苦情分离大戏再次在同一个地方被上演。只是这次,christina扮演了我妈妈当初的角色,大力扯着我的胳膊离开庄宁,大踏步带着我往入口走。我知道自己是回天乏力了,瘪了瘪嘴,努力不哭出来,看着庄宁细瘦挺拔的身姿站在那一动不动望着我。

于是我带着极不情愿的心情回到了澳洲,马上又以一副急切与期待的心情渴望庄宁的到来。每天都要问她证件办理的进程,惹得christina在一边鄙视的故意吓我:“她迟早会觉得你烦,怕会被你烦死而不来的。”我立刻像被激怒的兽一样朝她发出喉咙低嗡的警告,却换来她一个更大的白眼。

黑暗过尽总是黎明,等待总有尽头。就在前几天,庄宁告知我她已经一切准备就绪了,还发来了航班的信息。我接到消息之后的那一声叫嚷差点没把屋顶掀破一个窟窿。于是,在又熬过最为痛苦的几天等待之后,我终于站在了机场,等着她的到来。也就是本文开头的那一幕了。

广播已经在播报了她的航班降落,我的手攥成了拳,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出口。很快,有人出来了。走在最前面的人群里有一个,穿着黑色的风衣和长裤,拉着行李箱,脚步虽轻且稳,却又难掩一丝着急的迅速,朝我走来。

是她!但这个声音很快就又变成,呵呵,是你。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1:09

小狐狸1996

至于说庄宁是天生爱女人,这个实在不敢苟同

……

呵呵,其实这个,你还可能真就猜错了。我和christina,还有庄宁自己,我们曾经都对自己的这个问题深入地交谈分析过。其实在庄宁的潜意识里吧,她父亲早就“死”了,在他开始对“父亲”这个概念形成理解的时候,她就否认了自己的父亲作为精神方面的存在。换言之,对她来说,她的父亲只是生理上的存在而已。因为她觉得她爸爸没有符合她所认为的父亲的那样。一般人们在知道她父亲之后的那件事上,可能也会同时认为庄宁这样是受她爸爸影响所以如此。这是一方面不假,的确是无可否认的。但这绝对不是决定她性向的根本,而是迫使她对自己做出更多性格塑造的直接诱因,比如做人要对自己负责,要懂得克制情绪,等等。

可以这么说吧,庄宁承认她父亲作为生理意义上的存在,但精神意义上的“父亲”,是她自己。她是把自己渐渐塑造成了她所认为一个父亲该指代的意义存在,这也是她性格里与y相对的阳的方面。包括在一个家庭里,身为父亲的这个人和与之相对的母亲之间,那种他们两个人的夫妻关系,庄宁都有意识地取代了她父亲作为丈夫的存在意义。她不止是在作为孩子保护母亲,很多时候,是作为一个保护女人的人在保护宁阿姨。因为如果照你那样说,庄宁是因为她父亲的事才变得喜欢女人,那么像她那样遭遇的孩子不止她一个人吧,可很多人还是会选择和异性在一起啊。这就说不通了啊,呵呵。。。

她的确是天生的同人。就像有些人无论如何不能接受同性亲密一样,会有生理反应,如恶心呕吐之类。她和异性一旦过于亲密的话,哪怕是想象,她也都会这样。对她影响最大的不是她父亲,而是她母亲。她的很多,根本性的东西,是由于她母亲和自己的存在而决定的,是女人的作用。

—olivia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1:49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九)宁妈妈

虽没有现在的父母如此这般急切与热情,庄宁那个年代出生的孩子也多少都会开始一点学前教育。因受成长年代的影响,我本身所受教育有限,且结婚又早,家庭里外单位之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若没有特别的需求和热烈的渴望,以及相对应可以被提供的条件,那个年代想要继续获得比较高的学历基本上没什么指望的。所以某些方面来说我很理解像我这样年代出生的人们,他们对自己孩子在赶上好时代的时候,那种想要让孩子得到自己没有得到的东西时的心情。人们的观念发生了很大变化,信息的交融也越来越便捷和丰富。当然,宁宁幼时并没有小峰这个年代孩子学前那么多的培训班特长班之类的东西。所谓的学前教育,顶多也就是个幼儿园或者学前班,入学的孩子都在四五岁左右。可在我看来,这还是有点迟了。所以,在宁宁差不多学会说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意识地给她进行学前教育。我们那时没有先法可依,放眼四顾,真的能以比较专业的态度来讲解这件事情的可以说是没有。大部分的家长,都是“率性而为”、“自由发挥”。

我也是这样。

我本人比较喜欢中国的古典文学,尤其是诗词之类,许是女性天性使然。相信那年代中国的女儿也当然并不只有我一人如此。谈不上通读,充其量是比略知一二好上一点,算是比较熟悉吧。也许很多人在想到对幼儿进行学前教育的时候,谈到书,所想到的一般都会是童话故事之类。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本人并不是很喜欢这些。可能是自己幼时并没有接触所谓的童话,身为孩子时听到的故事都是老人家口述的神鬼之类。而等到有幸可以读到书本的童话时,已经是无可否认的大人了。以一种成人的心智和经历去读那些,我在每读完一篇,了解故事所蕴含的背后深意时,总有一股莫名的类似恐怖无力的感觉。我想自己果然没用,看童话只能发现残酷,已经不能体会它的美丽了。东西是好的,可接触的时间不对,再好,也没用了。更何况,刚会说话的宁宁,她对一切都还是模仿的阶段,我不相信她是真的能有成熟过人的心智可以去思考和分辨。什么东西对她来说,还不是都一样么。那既如此,读点我喜欢的东西给她听,最主要的让她感受到妈妈在读自己喜欢东西时的那种喜悦心情。纵然她不知道那是我喜欢的,可是她可以感受到我当时是开心宁静的,我想这对她的心情也好。且,古诗词的那种平仄和抑扬顿挫,声调优美,对她以后学习汉字汉语时的语感我认为都应该是有好处的。我这都是个人想法,主观意志出发。

除此还有一点可能真的只是我个人狭隘之见,我总想着,她终究是个女孩子的。既是女孩,多少识点诗词总是件锦上添花的事情。

有时拿着书卷一篇篇翻过念给她听,有时是随性,想起自己会背的,就随口一遍遍重复着背诵给她。也许是老天厚爱,宁宁这孩子似乎天生就带着一股极强的学习力,而且她记性极好。尤其在后来我们母女间爆发的那次冲突之后,她就更加强烈地反复使用和磨练自己的记忆力。有些事情确实因祸得福,但失去的东西我却也无法承受。

念诗词的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上许多,且从日后无论是她在学校还是离开学校之后的学习上,生命初期的那种接触和印象烙刻,都给她铺衬了良好的背景。这方面我无意标榜,于我看来,生而养之,是为人父母本分。兽且如此,况于人乎?而有些时候,兽类似乎比人还要称职。它们教着后代生存的技能,而我们却选择用宠爱剥夺着子女的生存技能。舐犊之情被我们用得太过了。

宁宁长到三四岁时,我带她第一次去了市区最大的新华书店。犹记得她刚迈着还有点摇晃的步子踩进那扇门时,迎面而见的一排排堆满书籍的书架,在那其间或站立或席地而坐百~万\小!说的人们。还有,各种书籍被混杂在一起,纸张经混合重叠后以书店特有的气味扑鼻而来。那时,我低头看她,她小小的人儿已是完全被眼前景象震慑,眼睛睁大嘴巴微张,并没有和我眼神相交。我心头一暖,蹲下身子把她圈在怀里。

“宁宁,我们来百~万\小!说,好不好?”我环顾室内一圈,“有你喜欢的,妈妈要买给你。”

我牵着她手往店里走,但是并没有一上来就直奔某处去挑选,而是一点点把书店整个里外上下看遍。这一向是我做事习惯,先把整体情况大致熟悉,做到心中有数。宁宁很安静地任我牵着手走,并没有吵闹或是表现被哪些吸引了立刻就要去看的迫不及待。她只是牵着我的手拽得有点紧。

我迄今无悔当初做的这个决定。求慧莫过于广学多闻。这世上是

第 3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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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迄今无悔当初做的这个决定。求慧莫过于广学多闻。这世上是有天生智力高于常人的孩子,但大多数其实生下来都是差不多的。之所以会在成长的过程和长大之后表现得高低有别,并不是蛋白质之流比他人进补得少了。缺少知识的灌溉,即使先天有厚,也会泯然众已。我从来不认为宁宁是个天生智商高等的孩子,在我眼里,她只是比我见过的大多数小孩要安静一点而已。她在后来很多时候被不少人,包括olivia的爸爸,一直羡慕或是褒扬很是聪明,进而询问可有法依。其实这在一开始的时候给孩子带去不小的困扰。她一直问我什么是聪明怎样是聪明为什么大家都说她聪明,可是,可是她自己却没有发现。说实话我也不懂,而且别人越说我更越是糊涂与不解。我上下左右看她,反倒是越看越觉得有些缺点需要去改了。其实我很想跟那些人说,从来都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智慧和技能都是需要一天一点积累和反复磨练的。

可讲究实用主义的我们越来越急功近利,他们哪里肯信,只是认为我在藏私。也罢。

走出书店的时候她挑了一本介绍动植物的百科书和一本设计精美的故事集,我已忘了那书的具体名字了。且以她当时的认知,那两本书之所以能入眼想来也是因为封面装帧设计漂亮的缘故。这孩子自幼就喜爱漂亮的物事,热衷赞扬美丽,极好面子。除此之外,我另送了她两本,那也是我当初去书店前就决定好的。一本汉语大辞典,一本牛津词典。她看着那两本大部头的家伙,不敢相信那是给自己的礼物,可脸上却又显出骄傲能耐的颜色。我看着她脸,心想,若要认字的话,字典的作用不可忽视,希望你能慢慢学会用它,真心喜爱上它。因为有一天,你总会碰上我也不懂的东西。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1:51

(十)olivia

庄宁拖着箱子快速地朝我和christina走过来,但是在走到离我们面前几米远地方的时候忽然停住了,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和christina对望一眼,她给我一个无奈的表情,然后俩人一前一后迈步朝庄宁走过去。

她还是个笑,没有说话。我很想抱她,可又怕这一抱住的话一时半会就松不开,于是掐了她手背皮肤一下,她做了个吃痛的表情,张嘴吸气。christina相当不待见我这没出息的样儿,她咳了一声,把庄宁和我的视线吸引过去,然后忽然张开双臂一下把庄宁抱住,吧——,在她脸上啃了一口。庄宁立刻臊成个大红脸。

christina得意的表情看着我:“装,叫你装。以前装,现在还装。只能白白便宜别人啦,嘿嘿。”

我气得无话可说,恼怒的瞪了庄宁一眼,抬脚踢了她鞋尖一下,扭头往外走。

当时是澳洲的冬季,她来的那天我们的城市正在下雨,并不大,淅淅沥沥的。坐进车里,christina掌方向盘,庄宁坐在她旁边,我和行李坐在后面。她扭头过来找我要手机,说要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我把电话接通,是宁阿姨。

“阿姨,庄宁到了,已经在车上了,我们正回去呢。”

“哦,是吗,那就好。”她语气一贯的淡然,没有什么特别的担心在里面。

“恩。我把电话给她,你跟她说,然后记得跟我爸说一下哈。”我觉得待会我可能没时间也没心情再搭理父亲大人了。

“呵呵,好,我晓得了。”她在电话那边的笑声好像是d悉了我的小心思似的,惹得我脸皮有点热热的。庄宁伸手接过电话,和她妈妈说了几句,就挂了,重新递给我的时候偷偷的掐摸了我的手,却还是被christina看见,她使劲夸张地咳了一声。

“我说两位,我可还在呢,请少待再忍一会,等我把人送到走了之后,恩,再那啥,行不行?”

庄宁有点不好意思的讪讪扭回头,开始边摸车上的零部件,边夸赞这真适合二姐的风格。

到地方了。我和christina当时住的公寓离学校不是很远。庄宁和我下车,christina从车窗探头出来朝我们贼兮兮地笑,然后对我说:“明早是来接你,还是给你请假?”

“废话,当然来接我了。明朝又不是休息天,不用上课啊你?”我说完也懒再理她,怕她再打趣个没完没了。本来之前就说好了她今晚不会在这住的,要留个二人世界给我。我挽着庄宁的胳膊朝公寓走去,身后先是传来一阵笑,然后是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

啊,这难得的清净!

庄宁站在公寓外面先是打量了一下建筑物整体的轮廓,我怕异国的雨水她淋了太多没准也会起过敏反应,于是赶紧拖她往屋里走。钥匙c进锁眼里的时候,我的心忽然狂躁而剧烈地跳动起来,完全没有整齐的频率。我感觉着后面那个人的气息整个的铺在我的后背乃至全身,这种感觉,让我渴望又慌乱,一时竟然忘了转动钥匙。

“怎么了?”她忽然从我后背上方低头附耳问道,下巴要搁到了我的肩膀上。我耳朵一阵麻痒,手也开始不听话的抖起来。

“你走错房门了么?”她握着我的手开始转动钥匙,打趣我的失态,拧了几下,咔哒,锁打开了。我推门走进去,她拉着行李也走进来,关上门。我扭头看她,不给她打量房间还有我脸孔的时间,吻住了她的嘴唇。

她的手摸进我衣服里开始不老实的时候,我把舌头和她的分开了,去打她的爪子。她不再胡闹,搂住我的腰,于是我们才开始打量彼此的脸。我解开她风衣的扣子,看见她里面穿的是一件紫色的棉质衬衫。我又去解开她衬衫上面的三个扣子,然后轻吻轻咬她的锁骨。我的鼻子在她的衣领上来回蹭着,嗅着那上面她身体的气味还有刚才外面沾回来的雨气。有点凉凉的,淡淡的馨香,是她的薄荷味。她把鼻子埋在我耳后脖子那一块使劲地嗅着,“真好闻”,她开口说道。

“恩?”我把脸搁在她肩膀上,抬起一只手摩擦她的脸颊,鼻腔发出问声。

她没理会我,弯了一下身子把我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开始打量房间。这个公寓只有我和christina住,我们俩把它三分之一当睡觉的地方使,三分之二当工作室用,画画、设计、摄影、缝纫、雕塑,等等等等吧,只要是我们有兴趣在搞的,通通都能在这房子里找到它的一席之地。也因此,它虽然被我因为热烈欢迎庄宁而收拾整理了一下,可家务水平如我的人,也只是让它看起来更像某种凶杀事件的案发现场而已。这地方与我和好友elain的工作室离得也不远,她暂时还不知道我女朋友来了的事。我打算等庄宁来了之后,对所有的人,包括妈妈,先斩后奏。

庄宁抱着我在屋子里转悠,一边看一边瘪嘴点头,发出恩恩的声音。我有点面子挂不住了,朝她呲牙:“你要是想对姐姐的家务水平提意见,想说就说,想骂就骂,干嘛跟便秘了似的,一副忍到悲痛欲绝的模样。你不难受,我看着都难受。”我拧了两下作势要从她怀里挣脱,没想到她倒真的把我扔在了沙发上。

“你这一说我倒还真想去方便一下了,洗手间是哪个?”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我朝一个方向伸出指头:“滚去!”

她把风衣脱下扔过来蒙住了我的头,一股庄宁的气味兜头把我罩住。直到这一刻,我才终于无比扎实地确定,是的,她真的在这,来到了我的身边。我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是喜悦的感觉。我使劲吸了一口她衣服上的气味,“你是我的”,小声而肯定的说道。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1:53

(十一)宁妈妈

我很高兴她对书籍表现了发自内心的喜爱,对于百~万\小!说,我从来不对她做要求和限制。只要是家里有的,只要你能识得上面的字,随你看。有的家长也会鼓励孩子百~万\小!说,但是有时孩子看完后他就总会去问“看完了么?有学到什么吗?讲给爸爸妈妈听听。”等诸如此类的话。我不爱去问。因为觉得这充满太迫切的目的性,会吓坏孩子,也会扭曲她百~万\小!说的初衷。有时百~万\小!说就是种感觉,阅读者并不能说出具体的东西,就如同朗读诗歌一样,只是心中有感罢了。所以读诗的时候,除了具体的名词代词等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需要做出解释,一般而言,我是不会给她做注解的。宁宁在正式踏入小学之前就已积累了不小的阅读量,我记得她那时读起中篇小说来已是并不感到吃力,没多久就开始接触长篇了。在之后她并不是很长的学校生涯里,用她自己的坦白,除了理科类的课堂上会听之外,语文之类的文科项目几乎是从未听过。“就这样一本薄薄的书,竟然要花费我好几个月的时间去学它,它以为自己是名著么?”她把语文课本在我面前抖得哗哗响,扔在写字台一角。

我高兴她有这种自信的同时,也未免担心她少年心性,妄自托大。于是笑着问她为何会有这样一番感慨。她那时在学校虽然有点遭受排挤,但在家时还是很愿意和我说话。且脑筋灵活,嘴巴很甜,只要愿意便很是会讨人开心。我时常自省,若不是后来那件事上我的处理方式欠佳,对她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影响,一度失去了她的信任。我们母女之间,虽不至于无话不谈的地步,也许,也不会有那么长几乎无话可说的尴尬,以至于被余波拖累良久。

我曾告诉过自己不要低估孩子,我本该一直记着。

她见我问她为什么会说不用大费周章的学习那语文课本,带着孩童骄傲的神色摊开老师要求课堂记的笔记。我翻看了一下几篇课文的学习,很快,便心中一片了然。段落划分,中心思想,重点词语,等等,几乎每一篇都是这样按照模式统一下来。她显然也发现了老师授课的“伎俩”,摸到了“规律”,所以失去了兴致。我心里有点失望,不,是非常失望。这只是在肢解课文而已,即便是我,也觉得索然无味。更何况还是初初认识世界,对一切兴味盎然的孩子呢。说句不厚道的话,宁宁那个时候的小学课业,只要是会耍点小聪明的孩子,都能得过且过。于是我也不再管她或是她一定要学习课本,既然你觉得自己行,那就行吧。剩下的时间你也不要浪费了的,看你喜欢看的去。

她爸爸并不怎么在意宁宁的学习成绩之类,我曾和他探讨过,希望达成某种共识。但他认为宁宁只是个女孩,成绩什么的无关紧要。“女孩子,又不是要当状元。”说完摇摇头,继续干自己的事。有了宁宁之后他一直都很想再要一个儿子,添成一个好字,可我都以工作和照顾宁宁,还有计划生育政策的不允许为由固执地否决。为此我们虽然不至反目,但原本就不太和睦的夫妻关系还是逐渐平添了龃龉。我那时候年轻,所知有限之外,还免不了会意气用事。因此并不是很了解作为父母的夫妻之间如果关系不和谐,其实是会对孩子造成很严重的影响。我把这个问题分隔开了,只是想着,即便我和你爸爸关系平淡,但只要作为父母来说对你仍是关爱,那也未尝不可。现在看来,这想法岂止大错特错,简直幼稚可笑。

我们的家庭造就了宁宁敏感性格的一部分,在她的认知里可能认为大人们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的缘故。所以她开始揣测大人的心思,努力地想做一些让大人高兴的事情。希望身边的人都能过得好,我想这可能真的是她天生的性格也不一定。虽然有时候耍起脾气来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活祖宗,把人生生气得不由捏紧了拳头。可真说到动手打她,从小到大,也只有因着olivia那一件事而已。且另一方面,我之所以真的没法下手打她,是因为她并不是胡搅蛮缠不懂礼貌恃强凌弱之类的胡闹,而是有时过于犀利给人措手不及的刁难。君子动口,是她是小儿也洋洋得意的刁钻。

她开始意识到祸从口出是在入小学之后。诚如之前所言,她并不是个死读书的孩子。读书的时候她喜欢思考,喜欢记忆,喜欢联系。其实这都是小孩天性,绝非她一人如此。因为记性尚可,脑筋灵活,身为孩子会说出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话来。我后来想想,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只不过大人已经习惯了程式性的东西,才会无知地对孩童的想象力觉得可笑吧。

小学课文有篇寓言故事叫“狐狸与乌鸦”,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中国的孩子,像宁宁那个时候的,都曾学过。记得那次接她放学回家,一路都很沉默。晚饭的桌上我问她白天都学了些什么,她皱了皱细长的眉毛,眼神似乎是想起了不太好的事情。

“狐狸与乌鸦。”忍了一下,她开口回答。

“有趣么?”我又问了问。

没想到听了这话,她忽然右边嘴角斜起,发出嘲笑的一声吐气,翻动碗里的饭菜,低头说道:“当然有趣了。”

我立刻意识到她另有所指,这“有趣”绝不会是指课文。我想了想,换了一个问题:“那老师有没有问你们学了这篇课文,明白了什么呀?”

“问了。”她答得很干脆。

“也有提问你么?”

“我举手了。”她还是很干脆地说话。

“那你是怎么跟老师说的,恩,你从这里面学到了什么。”听见我这一问,她忽然抬起眼睛看我。我看着她细长的眼角,说实话,有点弄不明白那眼神到底是什么意味。她反问了我——“妈妈你也知道这故事么?”我点点头。“那你先跟我说你都学到了什么。”“恩,”我想了想,回答她,“我想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做人不要贪慕虚荣,爱听好话容易上当受骗。对不对?”

没想到她忽然现出厌恶的神色,头扭一边,说了句:“不过如此。”

我压抑了想要指出她不要对长辈做这种无礼举动的恼怒,放下手中筷子,问道:“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她看看我,似乎并不想立刻给出答复,吃了一口饭,咽下去,才开口:“妈妈,吃饭的时候我们不要再说话了好不好。”

她爸少有的看不下去了,对她厉声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妈问你话呢,没听见啊!怎么反倒开口教训起大人来了!”

她也不甘示弱,或者说,没准正是在等着我们落入她设计的情景好无可反驳。她没有看我和她爸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却是在说给我们俩听的:“我没有教训大人。妈妈你问我学到了什么,我刚才就已经回答了。”她抬眼看我,继续,“老师也问我学到了什么,我也回答了。我的答案就是,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食不言寝不语。”我张口结舌,没想到她却继续添着少年刻薄:“这是圣贤的教诲,妈妈你不是跟我说过的么?那圣人好像姓孔来着吧。可我却因为用圣贤的话回答问题,被罚站着听课。”

我当时,是真想揍你p股啊。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1:56

(十二)olivia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做a,只是安心而快乐地抱在一起睡觉。因为她刚下飞机,还有点时差反应。我不想让她太过劳累,毕竟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更何况,拥抱和抚摸未必就不能如欢爱一样表达爱意,有时候,皮肤更需要这种爱护。她用鼻子一直在我的脖子周围来回蹭着,我被她弄得有点痒,心痒难耐的痒。而且她的手也越来越不老实,我担心再这样下去,她势必没法好好休息了。我不急这一时半会,可长途飞行休息不好的那种滋味我很了解,第二天醒来头会痛的想抓狂的。

“哎呀,你别闹了,乖乖睡觉好不好。”我把她摁住,“你这是一时太兴奋,睡不好你明天会很难受的。”

“那我不管,我可以明天一整天来睡觉,调整。”她开始耍赖的迹象了。

我脸一沉,吓她:“可我明天还要上课呢,你该不会真的是打算让我请假,好给christina白白笑话吧。”

她自从和我在一起了就有点怕christina的打趣(当然现在早就不会了),一时倒真的被我的话停住了动作,皱了下眉:“那还是你上课要紧,不过,”说到这里,忽然挑眉坏笑,“不那啥可以,但要换一种方式补偿。”

我有点不解:“什么方式?你要干嘛!”

“让我闻闻你好不好?”她开始向我请求,一贯的作风。

“啊?!”我似乎有点没听懂。

她没再理会我的疑问,翻身趴上来,开始像某种动物一样用鼻子从我的脖子开始沿着身体的线条嗅着皮肤的气味。中间不时的停顿换气时脸上的表情和嗓子发出的呻吟,那模样却是像极了瘾君子的满足。我们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不知道她是一时兴起的新花样还是,唉。。。。自从我们有了肌肤之亲后,她在行事时明显表现出的熟练让我在享受的同时心里却又免不了的恨恨心情。我想到这技巧并不是在我身上修炼出来的,虽然她已经是我的人了,可我还是不得劲,不得劲!有时候这种又恨又满足的心情让我在高c的时候几乎想把她的头摁在胸口闷死掉她才能最终平静。

我的爱和欲,似乎都非得带着恨和疼,才能让自己得到确定。

我用肘撑起上半身,手指c进她后脑勺的头发里抬起她埋在我小腹下的脸,四目相对,她的眼神迷离着沉沦,我的眼神痛苦着享受。我向她下命令——

“叫我姐姐。”

她脸上闪过片刻的疑惑不解,随即就是情欲满足般的了解,像条蛇一样从我的身体下方游了上来,咬我耳垂:“姐姐。”

我把她的头摁在肩膀上,带着她上身的重量和我的一起重新倒在了床上。我吻了她的头发,喃喃说道:“睡觉吧,啊。”于是她不再冲动闹腾,像考拉一样半个身子压着我,睡到了天亮。

拥着心爱的人睡到自然醒,无论醒来的时候是早是晚,身体心理的双重满足让我在睁开眼的瞬间都有种花朵重新绽放的喜悦。我动了动虽然被压得有点疼痛发麻但却并不觉劳累的身体,她随着我的动作也睁眼了。相视一笑。

起床,洗漱,哗哗啦。我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她榨果汁,用冰箱现有的存货做点早餐。正忙活的时候,门铃声响起。我心知是christina,故意不去给她开门,而是走到一边拿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早起来了我们。”我说的坚定有力,“自己开门进来,又不是没钥匙。”庄宁一听christina来了,忽然从厨房嗖地一下窜出来,藏在了屋子一进门那个地方很长的隔墙后面,朝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和一个配合她的眼神。我知道有好戏看了,施施然沙发上落座。

咔哒。christina开门进来,一见我在沙发上坐着,疑惑的表情关上门往里走。她走到隔墙的尽头还是没感觉到那后面藏了个人,继续往我这边的沙发走,问我:“庄宁呢?不是说起来了嘛,怎么,啊——!”惊叫。

没错,她被藏在墙后面的庄宁突袭了。庄宁一个快速的动作弯身猛地抱住了christina的大腿,把她整个人抱起来了,还带转圈的。christina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花容瞬间失色,全身剧烈扭动。等到看清楚大清早就吃她豆腐的人是谁之后,劈头盖脸就开始打庄宁。“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庄宁把她放下来,边躲她的打边往厨房跑。我在旁一动不动,面带微笑,看得那是相当投入啊!

开车往学校去的路上,christina问庄宁爸爸给她在澳洲安排的到底是学什么。我这时才想起来要关心她这个事,因为在家的时候爸爸就只是给我说了这样的计划而已,而具体的东西因为我走得早,再加上一直关心的是庄宁什么时候能过来的问题,就根本等于是忘了。christina这么一问,我也开始朝庄宁翻眼珠子。她看了我们俩一眼,有点不好意思地在自己包里翻找起来,掏出一本小册子。我接过来看那是一个商业培训课程的介绍,有点耳熟,念给christina听,她哦了声点点头,告诉我那是爸爸公司每隔段时间就会选拔人去听讲培训的项目,与公司业务有关。我这才了解了。

“除了这个,还有一个。”庄宁边说边又从包里掏出个东西,是一张名片,“你爸说这个得你俩帮我引荐。”

恩?我疑惑地接过来,等到一看清那上面的人名,啊的一声又是惊呼。看看庄宁,她给了我一个“我也说不清楚”的眼神,瘪瘪单薄的唇线。christina一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一把把名片从我手里抽走,边看边念出了那上面的名字——

“nicolas ben,”她忽然拔高了音量,重复念道,“nicolas ben?nicolas ben!uncle——”

我连忙举手示意她停止尖叫,她看看我,我看看她,然后我们俩一起把目光对准庄宁,异口同声地道——

“爸爸让你去学葡萄酒干嘛!”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2:05

(十三)宁妈妈

也许这孩子的脑筋果然是和别人不一样的吧?我想着她一脸严肃跟我把“食不言寝不语”总结成狐狸与乌鸦的寓意所指,一边刷碗一边笑出了眼泪。可又想到她这样回答老师,一定是被认为故意捣蛋扰乱课堂秩序,所以才罚站听课。

洗刷之后我来到她房间,她正在练毛笔大楷。见我过去坐到旁边,她停下来,低眉顺目的坐着。我知道她还在委屈,只能忍着笑,问她:“那除了刚才说的那个之外,你还有别的答案么?妈妈想你一定不会只想到一种答案的,对不对?”

她一下子抬起头来,眼睛里满是被接受的开心与满足,对我露齿一笑,笑容像清晨一样漂亮。“恩,我当时还想到了,”她愉快的声音说着,“有了好吃的就分给旁边的人一点。这样就不会被全部抢走,起码可以得到一半。”我点点头,给她鼓励的暗示,她又努起嘴想了想,继续荒唐:“我还想到了,如果我们每个人需要的是不一样的东西,就像狐狸和乌鸦那样,不是非都得吃r不可的话。如果说,乌鸦当时叼的是草,狐狸才对那东西没胃口呢,那它不就不会去抢了么?或者说,既然乌鸦可以找到r,那么狐狸也可以找到啊。如果我是狐狸,我自己去找啊,别人嘴里的多脏啊。是不是呀,妈妈?”

我笑着问她:“能告诉妈妈你是怎么想到的吗?”

她一下子变得自豪起来,挺了挺胸脯,说:“因为我想到自己不能吃j蛋,所以我就不会跟别人抢j蛋啊。如果我是狐狸的话,乌鸦找到的是j蛋,我才不会想要要呢。”

我一时情急,指出了她话里对于成人来说的逻辑漏d:“那如果这样东西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家都想要,怎么办,你抢不抢呢?”

她又愣住了,大概是在思考这个逻辑关系,慢慢问我:“是不是就像妈妈这样的?只有一个妈妈,如果再有一个小孩,来跟我抢妈妈啊?”

我莫名有点害怕,觉得不能在这样继续下去了,刚想笑着给她哄过去,可哪那么容易!她低头抓着膝盖上的裤子,似乎在下定某种决心,抬头:“那我一定要抢。”

我愕然,不由脱口:“为什么呢?”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眯着有点狠的眼神说了别的话:“乌鸦一定不是真的在乎那块r,如果它真的在乎,她会把r先放在窝里,藏好,然后再唱歌。它要是真的在乎,她不会这么不小心。”说完再不言语,扭头拿起毛笔写字,静得像晚阳下的草。

我在旁边发愣了好久,只是看着她的侧脸。这孩子确实有时候有点让人害怕,过于早熟,被不止一人说过少年老成。我想到她才刚说的话,明白过来她之所以能想到其中一部分的理由,那便是因为她是从自身周围出发,联系,联想,有感而来。她不屑生搬硬套所谓的标准答案,因为那道理她不理解,因为那道理她没有经历。只有对自己好的,她才会要。

没有经历的事情,怎么能印象深刻呢。标准答案的背诵,能记到考试之后的多长时间呢。我无意指责当时惩罚宁宁的老师,更无意指出教育体系中的诸多不足之处。但无可回避的是,和宁宁差不多那个年代的孩子,他们从上学开始就一直被灌输和教导的模式以及理念,真的在一定程度上被毒害不轻。就拿一个最常见的近年来经常被提及的词语,创造力。人们指责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在成人工作之后创造力的缺失,令我不禁想到,他们从上学那一刻起,何时真的被教导过创造力的重要以及运用呢?这是身为他们的长辈,我们这一代人的责任,却要他们来承担后果。

这些,我那时其实并不懂,也根本就不会想到过。等我真的开始意识到这些的时候,是宁宁早已离开校园多时,而小峰,也已经开始要长大了。

我不再过多的干预她的学习,是因为我总想着小学阶段的东西总共就那么一点。如果她心智正常,那么这些东西等她稍年长一些之后,等到进了初中,是很容易就能明白的。小学就是打基础,这基础不是她学了多少知识,而是她对学习的认识,主要的是对学习兴趣的培养。我还是希望她能多读书。而关于这方面她也从来没让我过多的失望和担忧过,自从我带她去书店之后,渐渐长大的她已经可以自己去书店百~万\小!说了,通常都是独自一人。我既不会担心她会走失,也不会担心她会被人拐走。怎么说呢,这孩子不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人,防卫意识极重。且,虽然骗子有巧舌如簧,可我也知道自家孩子的伶牙俐齿。

记得还是她没有入学之前的事情,她那时已经学会用字典了,并且对这个工具非常着迷。没事的时候总爱翻看,学一些新词,然后围在我身边叽叽喳喳的显摆,造句。她那个时候特别爱粘人,也特别爱说一些好听的话逗大人开心,让人猝不及防。有一次娟子过来窜门,见她正趴在本子上抄写生词,就忽然想要逗她。她拿起宁宁的字典故意翻看了几页,然后对宁宁说:“宁宁,帮阿姨造个句好不好?”

“好的,娟姨,你说,造哪个词?”她仰头问。

娟子笑笑:“用漂亮这个词帮阿姨造个句好不好?”她可能是想着宁宁该说“阿姨真漂亮”之类的,没想到宁宁却反问她:“娟姨是想听长句子还是短句子?”

娟子被她说得疑惑了,看看我,我没说话,她低头对宁宁说:“那先造个短句子吧,然后再造个长句子好不好?”

“好!”宁宁表现得很听话,答了一声好之后,皱眉想了一下,开口说:“漂亮就是娟姨。”

娟子一下子吃惊起来,大概没想到这孩子会造成这么个句式,顿了顿,说道:“那长句子呢?”

“长句子啊,”宁宁又皱眉停顿,不过我看她眉眼的表情很明显就是故意吊人胃口,心里不禁嗔了一下这孩子的小心眼,却听她缓缓地说:“今天我学了漂亮这个词。”说完抬头望娟子,娟子先反应了片刻,随后装作不满起来:“你这不是糊弄娟姨吗?这才比刚才的短句多了几个字啊。”宁宁对她说道:“娟姨你不要着急嘛,我还没有说完呢。”她咧嘴笑着,“今天我学了漂亮这个词,可我只知道它怎么写,却不知道它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看到娟姨,我想我明白了。”说完洋洋得意地看着我们。

我和娟子都愣住了,都忘了笑。片刻之后,娟子理所当然的抬头向我,发问:“芳苇,这是你教的?”

我白她一眼:“这词明明是你才刚自己挑的,我有时间教她怎么说么?”

她瞠目结舌得在我和宁宁之间来回打量,忽然低头吃吃笑了起来。末了,又看着宁宁道:“那你能用喜欢和漂亮这两个词放在一块,给娟姨造个句么?”我看着宁宁,说真的,我已经不去想着她会造个“我很喜欢漂亮的娟姨”之类的句子了,鬼知道她的小脑袋里现在又想到什么了。果不其然,又是皱着眉头想了想之后,她对着娟子开口:“娟姨最喜欢漂亮的小孩。”边说还边用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娟子忍着笑,又问:“那漂亮的小孩喜欢什么呢?”宁宁看看她,又看看我,笑着说:“小孩喜欢最漂亮的妈妈。”

我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娟子到底也是没忍住,跟我一起把眼泪都笑了出来。我记得她当时对我说:“芳苇,你家这小宁要是个男孩可怎么得了哟!这要是长大了,就这张嘴,我们家那笨口笨舌的小子哪里抢媳妇抢得过她哦!”

我当时只是笑骂她胡言乱语,可如果,如果我们那时候都知道长大了的宁宁是什么样人的话。也许,也许这样的话我们真的就不敢随便乱说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2:07

(十四)olivia

“爸爸让你去学葡萄酒干嘛!”

听着我和christina的疑问,庄宁讪讪地咧嘴笑,解释:“叔叔说这个有兴趣最好就去了解了解,当消遣也罢,别的也罢,反正没什么坏处。”我和christina相视无奈,叹气。

我爸这人没什么太要命的不良嗜好,烟是不喜抽的,唯一跟酒沾上点关系的就是一个葡萄酒。他当年在澳洲的时候,从我们听他自己讲的辉煌经历,葡萄酒就是流淌在他每日身体里的血y啊。但他并不酗酒,只是酌饮品尝。也因此结交了不少酒友,这个名片上的被我和christina称为uncle ben的nicolas ben就是他在澳洲最好的朋友。uncle ben是祖上移民澳洲的法国人后裔,经营着祖传的葡萄酒庄园(长年供应着我爸爸的免费红酒),他和我与christina的关系用中国人的习俗和话来说就是干爹和干女儿,所以不难猜出他和我爸爸瓷实到什么程度。而且他本人和中国的缘分不仅止于此,就像我爸当年娶了一个混血的外国美女一样,uncle ben也娶了一个外国人,一个地地道道的中国女人,生了一双中法混血的儿女。大儿子raymond比我和christina要年长十余岁,一直是我们的大哥哥,已结婚生子。小女儿名叫yvonne,只比我和christina长了一岁,算是同龄人,也因此比较亲近。我们三个女孩儿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她从小一直都在学舞蹈,现在是边上学,边兼职剧团的舞蹈演员。

庄宁把那张名片从christina手里拿过来甩了两下,又看着我笑笑,然后给重新放进了包里。我无奈地牢s:“爸爸在想什么呢,他是想把你培养成什么人呐到底?他的继承人?还是他的酒友?”christina也是无奈地笑,没答我话,打了几下方向盘,车就拐进了学校门口的街道。庄宁往前探了下头,看见了学校的名字,轻声念出来。

我们下车,一起往学校走,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庄宁忽然停下,我转身望她,她有点似乎不知所措的笑。“你们去上课吧,我就不进去了。”她说。

“啊?!那你要干嘛,去哪?”christina代替我开口。

“就在这外面随便转转吧,”她扭头环顾四周,又停住,“要不然你把车钥匙给我,我练车去,你们这儿是右驾。”边说还边做转方向盘的动作。

我和christina一阵无语,这人还真是胆肥啊。人生地不熟她非但不怕走失,竟然还要练车!我立刻打消她这念头,上前挎住了她胳膊往校园里拖,“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啊,还要自己瞎逛,还要练车。你当路是自己家的呢,走丢了上哪找你。怎么跟你妈交代。”我忙不迭地训导她,说着说着也就走进了校园,她的身体一直都有点僵硬的状态。

你还要去听那个培训课呢,如果还是一直对学校和课堂有抵触的话,怎么办?我知道你是看见学校想起了以前的事了吧?刚才你念我们学校名字的时候,我从你的声音都听出来不一样的情绪了,我不是傻子,我能体会到。可是,不要怕,更不要抵触,有我在呢。

她终究没有被我带进课堂里,因为她说无缘无故跑进去是件不礼貌的事。虽然我跟她说可以和导师打招呼的,没事。而且我们这帮人的课堂,一帮自诩艺术拯救者们的叫嚣的鬼屋,哪个来在乎这些。可她还是不愿意,就是不要进去。我想着她能走进校园已是很大的进步了,不敢一次性让她受打击太多,也就随了她的意。这个人我算是发现了,一旦跟你好上的时候,关上门,在家里,那根本就是怪人二十面相,什么宝都能给你耍出来。可一旦出门在外了,极重视形象,特在意面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她是时刻牢牢记在心上,身体力行。

“那好吧,你自己逛去,我们去上课了。”我看着她,还是有点不放心地道,“要是迷了路就不要乱跑,打电话给我。”

她见我母性大发的模样,再看旁边christina忍笑的痛苦,面子挂不住了,开始口吃:“你哪,哪那么像个娘啊,赶紧,赶紧走,去上你的课,不不不要烦我。”说完扭头就走,急匆匆,不可待。“小没良心的。”我恨恨骂道。

结果一上午的课我都心神不宁的,和天使艾米丽幻想来酒吧找她的尼诺被半路劫持,颠沛流离,最后成了一个戴着羊皮帽喝羊r汤的牧羊人一样。我想象着我的庄宁,是不是走失了,或者说,被拐走了,在地球仪上出现的国家挨个过境,现在已经到了爱斯基摩人那里寒风受冻了。妈呀这可真是要命!我发誓从没有觉得一节课的时间竟然这么漫长这么难熬,我盯着手表的指针,直怀疑它是不是有罢工的嫌疑,结果反倒真把它看得羞涩了,好像在同一个地方弹跳了两下。我一个吃惊睁大眼睛,才发现原来自己是看得太投入,出现幻象了。

旁边的同学也看出我不对劲,虽然近一段时间我都不很对劲,但很明显今天尤为反常。她关切地问我是不是又熬夜冲照片了,现在神经线处在久未入眠前的兴奋状态。我回答了no,说我只是等着放学要去接孩子。

“baby?!”她一个惊呼,把老师的眼光都吸引过来了,我讨好地笑笑,不再理会。

下了课我像离弦的箭矢一样从座位上弹起来往外飞奔,都没想起来要先电话一下庄宁到底在哪,但是心里却有个感觉就是能跑到她身边,不管她在哪。结果,刚出教学区的大楼,我就看见了她在门口的树下站着,双排扣的大衣衬得她高挑修长,和她自身散发的气质糅合,似乎生来便是要掠夺别人的目光的。我说过她和她妈妈一样,容易让人一见钟情。有些人,就是天生带着这种气场,没有办法。她看见我过来了,可人还是站那没动,笑。

呵呵,我不知怎么搞的,当时脑子里第一件想起来的事情就是当年她一天天送我上学的情景。而今,你终于可以换个身份来接我放学啦!上学真好。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2:09

(十五)宁妈妈

我时常回想,若没有那次事情的发生,也或者说,若是它发生的当时我能稍稍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真正记得身为一个母亲应该如何去做的话,我和宁宁之间,是不是会更亲密一点。当然,自从她和olivia在一起,尤其是成家之后,性格真的温和了许多,和我之间的关系也逐渐亲近起来。这样的结果让我对过去也能渐渐释怀,但怎么说呢,遗憾吧。我只觉得那丝遗憾成了我对那些日子最

第 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渐亲近起来。这样的结果让我对过去也能渐渐释怀,但怎么说呢,遗憾吧。我只觉得那丝遗憾成了我对那些日子最大的亏欠,也迫使我后来在面对小峰的时候多了一些退让,让我真正懂得了一个事实:父母相信自己的孩子,真的比给她什么礼物都更珍贵。

可我那时不懂。

也许有朋友可以在之前的字里行间感觉到我和我父亲的关系并不是特别融洽,用olivia曾说过的一个词,就是“相敬如宾”,像宾客似的一对父女。是的,没错,这就是我和我的父亲。并且,至今如此。所以我也才会在宁宁和她父亲之间的亲子关系上深觉有愧,总认为那是受了我的拖累。我已经无法深述和父亲之间之所以如此的原因,想来,总离不开这两点,有敬爱,也有不满。他出自书香门第,世家之后,身上流着让他骄傲和自恃高洁的血y。作为家中的幼女,我从出生开始他就已经在受着文革的迫害了。而等我长大,他被平反,我所见的就是一个不苟言笑稳重坚冷的男人。我怕得不敢开口叫他,拼命往母亲的身后缩躲。那年,我十岁吧。

童年时与父亲相处的缺失,让我在渐渐长大的以后对他又敬又怕。那种人们常理认为作为幼子会享受的额外关爱,在我们家是不会发生的。他对几个子女要求极严,一旦犯错之后所遭受的并不是身体上的责罚,而是精神上责难。家族的荣誉被他看得极重,而我与我的婚姻,是这个家最大,恐怕也是唯一的耻辱。

幼小的宁宁显然是感觉到了我与娘家的这种不和谐,她每次随我回家探亲的时候都会收起在家时的那些活泼和伶牙俐齿,变得异常沉默安静。她一开始对外公也是怕的,缩在我的身后,不敢喊他,像极了我的当年。“这孩子怎么这样,见到长辈这么没有礼貌,连喊也不喊,像什么话。”父亲两道凌厉的目光过来,我只感觉身后孩子抓着我裤子的手越抓越紧。她也不怎么敢和那些哥哥姐姐玩耍,一来年龄相差大,二来则是双方互为不屑吧。总之每次带她回娘家,总是我走到哪她就默默的悄无声息的在后面跟到哪,东西从不乱碰,饭从不多吃。父亲那所家宅里的厚重,让她的幼小无所遁形,又给吞噬得干干净净。

我清楚地记得那件事的发生,是九五年的中秋节,周六,第二天正好就是教师节。前一个是属于全家人的节日,后一个,是父亲的节日。我们几个子女周六的时候全都带着孩子回家,先过中秋,然后为第二天迎接父亲那些学生的拜会做准备。当天一切安好。宁宁虽一向不喜欢吃月饼,也碍于长辈,听话的从我手里接了一小块。那天晚上我带着她在我以前未出嫁时的房间睡觉,关上门后,她兴奋地开始在整个屋子里展开搜宝,惹得我费了好大心思才把她摁在床上睡觉。她那时在家早已和我分屋而睡了,没想到却因为回外公家的关系,我们娘俩又能睡到了一起。她仍旧习惯性的在我身体右侧,趴睡的姿势,半张脸压着枕头,两只手规矩地摆在身体两侧。我就着台灯看了一会以前看过并未随嫁带走的书,再回过头,她已经睡着了。安静了片刻,我像照看她小时候睡觉一样,把她的头转了个方向,以免落枕。她这个总爱趴睡的习惯一直带到现在,恐怕olivia平时也没少被拖累。我看了她脸一会儿,想了想,拉过她的右手放在了我肚子上。她睡着了也有感应,伸开胳膊搂住了母亲。

你果然还是这样啊!怕被拒绝,不敢主动,别人若不示好,任你如何渴望也是不会有所表示的。我想起你幼时刚学会走路,我蹲在你前面不远,拍拍掌,朝你伸开胳膊。你从没有说在第一次就完全跑过来扑进我怀里的。总是先跑几步,然后停住,朝我笑,任我怎样哄你都不肯再过来。没办法,最后那段距离只得我自己起身跑过去,把你抱住。你这个习惯也带到了现在,每次无论是你接人还是别人接你,你都不会完全地走到别人面前。总是会停在人家面前不远,等着人到你身边。知道你是在给双方留余地,更是在保护自己。就像今晚一样,你过于规矩摆放的两只手,让我猜测,你也许是想抱一下妈妈。

第二天我起床的时候她跟着我一块起来了,被子叠好,床铺收拾干净,出去洗漱吃饭。姐姐们已在打理布置客厅,我也过去帮忙。有几个和宁宁差不多同岁的兄弟姐妹在玩当时小孩爱玩的游戏,宁宁没有参与,双手别在身后,靠墙站着一边看。姐姐边干活边问宁宁最近的学习什么样,我知道她是又想跟我叙述自家儿子测验考了多少高分的事情,识相的只是笑笑,回头去看宁宁。她显然也听见了我们的话,见我看过去,就把本来注视着我们的目光移开了,继续盯着一边玩耍的哥姐们。我心里忽然一阵慌乱难受,把本来想和平时一样朝姐姐寒暄回答的“还行啊”换成了——

“挺好的。我们宁宁会,会背诗,会看报纸,还会在店里帮我和她爸算账呢,特别管事。”

“啊?!”姐姐有点吃惊,然后随之而来的笑声在明显表示不信和认为我在胡闹。她指导我:“芳苇,你可不要自己瞎教孩子学这些没用的啊,有空多让她复习课文,这样考试才能考好成绩。像我们家小凯,这次测验又是年纪前三名。我昨天还跟他外公说了这事,呶,他外公还表扬他了不是。你怎么老是让你家小宁学这些没用的,惹她外公生气不说,可别把孩子耽误是正经。那考试的时候会考小说报纸吗?会让她算那些明细账吗?不是我说你,可不要分不清主次轻重。”

我不愿和她起这争执,只笑着说是,回头去看宁宁,她没再看我们,也没再看一边玩耍的孩子们,只是低头盯着自己鞋尖,一如她在外公家该有的沉默安静。

我忍一下便好,只是一下便好。若我不是想着护住这孩子在她姨娘和小哥哥面前的自尊心,不想让她觉得连自己妈妈也认为她看的那些书是“没用的”。我一时的好胜心起却进了别人俗套的攀比情境,又惹得那孩子认为自己妈妈受了责难而心有不甘,才会在随后大家的谈论里她故意地挑衅出声,奚落众人,为自己妈妈出头。她也不会被外公呵斥,惹来他更大的不满。以至于我也被气得昏了头,没能明白那孩子的苦心初衷,对她做出过分的事来。如果这些都没有发生,我是不是还可以,听她那些孩子气的甜言蜜语更多一些的时间。

我们常为感慨孩子不懂父母之心而无奈心酸,其实这世上又有多少父母是能第一时间就体会到了孩子对我们的关爱付出呢。中国人的习惯是不善于表达,父母子女之间尤是,这究竟是造成了多少误会,又成全了多少无言的付出。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2 12:10

(十六)olivia

之后没几天庄宁也去了爸爸给她安排的那个培训班,当然这种课程和我们平常学校的那种是有很大区别的。她按照课程安排的时间按时去听课,定期会把一些与课程有关的心得体会之类的东西做好交给爸爸审阅。我和她一块去听过,当然我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听课,我是为了去看那听课的人。我没有见过上学的庄宁是什么样子,而现在有一个机会可以让我补回来,虽然不那么正规。我刻意地不与她坐在一块,而是坐得离她有点距离的地方。有距离才能发现美嘛,有距离才能方便观察窥视嘛,我画画的我当然深有体会了。我以前上学也在课堂上偷偷观察过别人,在遇见庄宁之前也没少在课堂偷窥那些让我一时一时有点小意乱情迷的男孩儿,但是真正这样看一个爱到心底里的人却是从来没有过。我有的只是和上次一样,每次她送我上学骑摩托走了之后,我在上课的时候想象她去了哪里,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下午放学我要不要赶紧回去看看她是不是在家里。我那时候画了好多画都只有一个人的背影,寥寥几笔只能知道是个人的背影速写。有时候我还隐藏,把那线条和周围的景物连在一块,让人分不清到底是个什么。而且我还不敢把那个人画得像她,总是故意地肆意修改,让她变成别的模样。我无法画她,很长时间都如是,直到后来才机缘巧合地改掉了。

同样,庄宁在课堂也很专心致志。我专心致志地看她,她专心致志地听讲。但是她不怎么爱记笔记,一副特深沉的模样靠坐在椅子上,偶尔看我。我有问她以前在学校是不是也这样,她想了想,点头说是。“是的,没错,我一直在课堂上都比较专注,专注的干自己的事。”说完一个挑衅的眼神看我,我就明白她说的绝对不是专心听课,而是就在干自己的事呢。“不过你爸爸安排的这个课我倒是真用心在听,不骗你。”“哦?那是为什么呀?”我不由问道。她皱眉在一只耳朵上点了两下,说:“练听力。”我笑起来,她虽然英语底子确实不错,可这毕竟是来到了英语国家生活,终究还是不一样的,是需要加强适应的。

“哎,你别光顾着笑了,”她打断我的笑,歪脑袋看我,“我来这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你爸已经问过我好几回了,让我提醒你点,不要搞忘了,错失良机。”

“恩?什么?”我还真想不起来有什么事这么重要。

她颇无奈得叹了口气,幽幽的声音:“还能是什么,拜见岳母大人啊,娘子。”

啊?!我怎么还真又忘了!

这事一被提上日程的时刻我就有世界末日降临的感觉了,而可气的是只有我一人有这反应。那边,庄宁和christina,该玩玩,该闹闹,根本就不搭理我。christina纤手指指她的雪茄盒,庄宁立刻就变成了点头哈腰的小庄子or小宁子,掏剪刀擦火柴伺候老佛爷抽细支雪茄。我气得浑身发抖花枝乱颤,伸出我认为具有诅咒魔力的食指,朝christina——

“我真受不了你这一副养了小白脸的阔太太样儿,你作得什么劲儿啊你,抽这黑漆嘛乌的东西。”

她吸了一小口,从容不迫地慢慢吐出,对我斜眼:“这是妈妈给别人作画得的谢礼,她赏给我的。你要是觉得被亏待了,也去找她要啊。她一向都很疼你,你还能不知道。哎,记着啊,带着你女朋友一块儿,可以得双份。”

庄宁听完看着我,下雨似的点头,意思是她说的没错她说的没错。把我给气得呀,半天说不出话。

“哎,我说你这总是不知所措的干嘛呢,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顺其自然就好。”等到我们俩独处的时候,她又开始宽慰我,然后一边给我宽衣解带手不停,“你妈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她又不能吃了你。再说,自己亲妈还能不了解嘛,按她喜欢的路数出牌呗。这是你爸支的招。”

我打她爪子到一边,皱眉:“你说的轻巧。我妈你是不知道,她最讨厌自己不受重视了,恩,也不能这么讲吧。应该说,她最讨厌被自己在意的人忽视,要不是爸爸那几年新公司上市,他总是天上飞来飞去不着家,让妈妈感觉不爽,他们也不会离婚的。”我白她一眼,暗讽她不了解实情。

她把自己也剥光了,搂我进了被窝,笑道:“他俩要不离婚,哪有咱们俩这爱恨情仇的,我也就没有弟弟了。”我瞪她,她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整个人连头一起缩进了被窝里。我心脏烦躁得要命,哪还有兴致和她行欢好之事。手伸进被窝抓住她头发把她提溜上来,她露出半个肩膀趴我身上俯视我,无奈地叹口气,亲亲我的额头,柔声道:“没事,别c心了。你想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等见你妈的时候。她喜欢我是我的福气,如果她不喜欢,那也没什么,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不管她怎么样的态度,我都会好好表现的。可以吗,好姐姐?”我听她这么说这么叫我,忽然莫名其妙的又开心又委屈,搂住了她的脖子开始哭起来:“为什么呀,为什么非要这样啊?我那么喜欢你,那么喜欢你,多想毫无顾忌地让身边每一个人都知道啊!可是我却做不到,因为,咳,我知道我不能这么做。我一这么想的时候就特别讨厌自己你知道么,明明我都不是这个意思的,我——”

她阻止了我继续哭喊下去的声音,把我抱得紧紧,肩上细细的骨头硌得我有点疼。“easy,easy,我了解,知道,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也知道你到底什么意思。所以,好啦,别哭了。都没事,我在呢。olivia,olivia。。。。”

她一这么喊我,我的心脏就要停摆,瞬间止住哭泣,开始抚摸她光滑却脊骨微微凸起的后背。我那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爱她还有和她在一起,这种相处和交融,已在无形中c控了我的情绪,我的种种反应明明是自己发出来的,却似乎又并不全然由自己控制的。或者说,我那时候就不了解,原来深爱一个人,就是一个失去自我,又发现自我的过程,而且,竟然是带着痛苦的。

我们最终商议的结果是我先自己去跟妈妈坦白,然后再带庄宁过去见她。我是怀着无比的忐忑和恐慌,但事情的发展和结果却完全超乎了我的预料。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8 22:41

你我的四月天

哈,是吧是吧,我就说她眉毛好看啊。不是我情人眼里才这样讲的,很多人都说过的,特别秀气。那个算命啊什么的本来是被我一竿子打死的,可我爸信的那人还真的有神到让我瞠目结舌的地方呢,他就用八字啊周易什么的,却真的说出了只有当事人知道的事。把我弄得怕怕的,反倒不敢让他算了,就此作罢。我琢磨他可能真有点什么本事,但是我不敢去沾。你想你要是都知道自己以后什么样了,那感觉多恐怖啊,我才不要呢。

哎,一讲到这我忽然想起当年有关的一件好玩的事。我爸爸因为一直追她妈妈,然后追啊追的追不到手,因为宁妈妈老是拒绝他来着。后来他无奈了,直接把她妈妈一块带到那个算命的面前,说:“今天就让他来算,咱俩到底有没有这缘分,要是没有,从这地方一走出去,我就再也不烦你了。”哈哈,闹心吧。然后那人就给他俩算,结果算出来的结果让人开心又莫名其妙。因为那人说“你们俩这辈子有夫妻之缘,也有姻亲之缘。”我爸就不懂了,说这不是一回事嘛。那人就笑笑,说这个姻亲之缘是指互为亲家的那种。我爸就傻了,问她妈:“你还有个儿子?”妈气恼得没理他,直接就走了。然后我爸追出去,还一脸美滋滋的。可她妈说我爸找的人做戏不专业,台词背错了还瞎解释,她的是女儿,我爸的也是女儿,纯粹狗p不通。拒绝我爸,扭头就走。我爸一想确实是不对劲,丧气的呀,别提了。后来弟弟出生了,我爸就越琢磨越觉得那人是瞎说,因为唯一的男生跟两边的女儿都有血缘关系,这是要l伦啊还是要捣蛋呢。再到后来,就是我东窗事发了,让他又想起当初这事,结果就越想越觉得是命中注定的,于是就更信服那个人了。你没办法,他就是信这个呀让人怎么办?隔一段时间就要去请教请教,还老是带上庄宁一块,每次翁婿俩个回来我就觉得他们浑身沾的都是邪气,妖得狠,害得我都不敢上床。

其实我特想和christina一块站他面前,看他到底要怎么说,你说这是不是个好主意,哈哈,我太坏了。

—olivia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9 17:05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十七)宁妈妈

事情的起因源自一篇很常见的新闻。

上午的时候父亲的学生陆陆续续有来拜会,很多已经出人头地,或者已是各自所从事行业的精英,或者即将崭露头角。他们是父亲的骄傲,仿佛只要念到那些名字便足以使他的眼睛折s神采。有不少比我年长或是年纪仿若的我都认识,我当年还在学校的时候得过他们不少的关照。所以有些见到我的时候都蛮是亲切地打着招呼,尤其是那些以前的女孩们,她们同时也都会叫一下宁宁的名字,礼节地询问她的学习。

很快便济济一堂,有的还带着自己的孩子,和我们兄弟姐妹的孩子一块,整个宅子有点三世同堂的浩大。这些年纪相隔不大的小孩们彼此好奇胆怯地张望着,年纪大一点的举手投足俨然小大人的神态,让一些小一点的孩子又是羡慕又是不甘。

谈论的话题被很快地交换流淌,人们围在父亲身边,他是老人,也是权威。那个话题不知是被谁先提起的,当时是学校暑假结束刚开学不久的日子,在我们这个江南多水的地方几乎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情。暑假的炎热里有小孩去无人照看的野水嬉闹,不慎溺水。凑巧岸边经过的乡邻,似乎也是年纪大不了几岁的少年,虽只是初识水性,却还是跳进去搭救。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救人者和溺水者都双双溺亡了。那新闻的报道按照当时宣扬的风气,一边又一遍提醒了家长要告诫自家的孩子不要随便涉水玩耍,一边就是褒扬了那个救人牺牲的少年,乐于助人。

起因就是这样的一件事,十个中国人,九个都知道的吧,我想。

似乎是事件发生的地方离当时在座的人里某一个的家很近,与那两个溺亡的孩子都是有过几面之缘。他感叹唏嘘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没有了,大家也都是一通免不了伤感,同时又都感叹赞扬那个施救少年。父亲也点头称是,给予肯定。

一声短促极不合时宜的奚落笑声从某个角落传出来,大家听见的同时也都听见了那笑声里音腔的稚嫩。是一个孩子。我的心一紧,赶紧扭头去找宁宁,果不其然,她双手背靠墙上,很不起眼的角落,就在我的斜后方,脸上挂着孩童的嘲讽。

是她。

有人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试图把刚才短小的c曲当失误一样掩盖过去,眼神交汇间其他人也明白了这层意味。可父亲犀利的眼光看过来,先看了我,然后再看向宁宁。我紧张地刚要站起来去拉过宁宁走开,父亲开口了。

“你别动她,让她说,她那是有想法要说啊,呵呵。”他的笑声让我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恨意来,是一种无可名状的羞耻。挨着父亲比较近的有谁低声劝了他一下,可他假装没有听见。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在宁宁身上,但是大概觉得她只是一个孩子,恐怕承受不了这样重视,又都不好意思地滑开了。只是那些孩子们的,仍旧好奇而兴奋,没有挪开。我走到她身边,想要抓住她背靠在身后的手牵走她,她狡猾又坚决的看了我一眼,用握紧的拳头的姿势和力气,拒绝了,从我正对着她的肩膀扭出头去,对着她外公——

“两个该死的人也值得你们一屋子人费力气,哼。”她刻薄的笑声让她外公噌的一下直立起来,我看着宁宁的脸上瞬间闪过害怕,瞬间恢复嘲弄。我怕极了。

“宁宁,听话,出去。”我对她说道,努力压制嗓子可能发出来的颤抖,因为某种不好的预感。

屋里的人这时全都安静了,有人起身去劝父亲,也有人过来想要帮我把孩子哄出去。可该来的总要来,这一老一小一直以来的互不喜欢,它怎么可能不爆发。父亲又在我身后对着宁宁发话了。

“庄宁,”他叫了她全名,一向如此,“别说因为你是小孩我就不给你机会,好,你要不把话解释清楚,这屋子里可都是你的长辈,你就必须为你刚才的行为道歉。”我扭头看他,当时心里的那种气呀,你犯的着跟孩子较真么,这屋里谁不知道你不喜欢她!

“宁宁,赶紧给外公道歉,然后出去,听见么。”我又对着宁宁说,她一听我要她道歉的话,羞恼地瞪了我一眼,直接把身子滑到一边,仍靠着墙,跟她外公叫板——“我说那两个该死的人,也值得你费力气,笑话!”

“宁宁!”我对她低声吼起来,走过去就要牵她胳膊往外走,她拧开肩膀拒绝的同时,父亲也走上了前来制止我。“你别动她。你让她说。小小伢儿不知天高地厚,读了几本书就目无尊长的,长大了还怎么得了。你让她说,人家凭什么就该死了。”

“他们就是该死。”她眯起细长的眼睛,往中间皱的眉毛现出狠毒来,“一个不听人话,非要去游泳,活该淹死。一个学艺不精,还妄想救人,害死别人又害死自己,也活该淹死。”

哗——!像浪潮涨落一次那样极短暂的哗然声在屋里迭起又落下,几乎所有人都等着这孩子大逆不道的结果,甚至包括我。我扭头去看父亲,他一边眉毛抖动了两下,显然气得不轻。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左边那个位置似乎要被胀炸了似的跳动,说不出话来。父亲看着我轻蔑地笑了一下,说——

“这就是你养的好孩子?啊,是吧。”他又笑了一下,“整天不好好学习,考试考不出成绩,专看些没用的书,学这些歪门邪说的道理。你赶紧把她领回去,啊,我跟你说今天我可丢不起这人。”他说完就转身回去坐下,再不看过来一眼。姐姐们连忙过来帮着劝,我叹了一口气,扯起宁宁的胳膊就往外走,她被我拽得一个趔趄。

我都没有心思谢绝那些要送我回去的亲人们的好意,连追出来的母亲的喊声都不闻不顾,闷着头只管拽着孩子往家走。我气呀,我是真气呀。我气父亲,也气宁宁,气那一屋子人,更气自己。我牵着宁宁胳膊的那半边身子又狠又稳,没有知觉,而另外的半边身子却抖得可怕,几乎要散掉。我步伐迈得极快极大,孩子被我拽得走着跟不上,只能滑稽地小跑跟着。我一路都没有扭头看她,我是真怕自己一扭头那巴掌就要打下去。

到家了。她父亲前晚没有和我一块回娘家那边,他不可能去的,此刻他也不在家里,应该是在看门店。我把宁宁拽进她自己的房间,直到这时才低头看她,她脸上是害怕和无惧混合矛盾的表情,看着我,不说话。

“你好好反省一下。”我只能说出这一句话来,然后径直走出去,哐地一声带上了房门。

门里面瞬间响起尖叫,我全身都抖起来。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9 17:06

(十八)olivia

我妈用沉默了十秒钟之后的三十秒怒视来抗议我把她作为最后一个被告知者的愤怒,把她老公和christina吓得立刻窜到楼上只遥遥给我一个精神支持的眼神。是的,我们这个家里谁都知道把evelyn惹生气是个什么样子,她会立刻五千只鸭子附体把你聒噪死,而且是声情并茂动作丰富用她所有会说的语言。这个毛病结结实实地遗传给了我,导致我一灵感不畅工作犯堵的时候就和她一模一样。

但这次她叫完了就用两只棕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没有说话,直看得我眼皮发毛止不住乱跳,终于开始跟她抗议了。

“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嘛,你想打还是想骂,你就明说吧。反正我人在这,我保证不跑。”我努力深呼吸把胆子撑大,给自己壮壮行色。妈妈两只眼睛一眯,好,爆发的前兆,她开始数落我了——

“olivia你真是越来胆越大了是吧?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啊,你不跟你妈我说,你是想造反么!我就觉得你这几年,你来澳洲这几年你就不对劲不对劲一直不对劲,亏我还母性大发想要好好关心你。啊,我问你,我求你告诉我,一遍又一遍,结果呢,你是什么你都不说。弄得我都以为我自己更年期是不是提前了才会这么罗嗦这么敏感。你妈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通情达理不分辨是非接受能力差么?你就说吧,啊,你要给我挑一个什么词来形容我现在失望伤心难受的心情,¥#&…!#~#¥!%¥%”

我知道我现在一定不能开口千万不要开口,我要是把她打断了,她没准一口气上不来是真的会背过气去。我保持脑袋不动的姿势同时往上翻眼珠子看趴在楼栏杆上的叔叔和妹妹。他们俩给我的表情相当一致,是一种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笑脸。卑鄙。我又想着现在在我公寓里也许坐立不安等着消息的庄宁,心忽地一下就揪起来了,鼻子一酸,作势要哭。

我妈一看我这样嘴巴立刻就闭上了,也真难为她,真气收放自如。佩服。于是我干脆做戏做到底,眼珠子继续往上翻往后翻,翻出大白眼。她可能是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都没这么训过我了,想着我的自尊心受不了,这是被打击得要晕过去的征兆。“olivia?baby?sweet heart,what’s the matter with you?”她连忙一叠声地关切,我嘴巴一瘪,就往她肩膀上扑,“妈妈,i’m sorry; i’msorry,you know…。。”说真的,我是真哭了,因为我真委屈。我不是不想说,也不是真的就想最后一个才告诉她,可一件事赶着一件事,莫名其妙的最后就成了这个样子。我一想到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憋闷伤心不甘,我就觉得其实自己早就渴望能这样放肆地抱着妈妈,不在乎她骂我也不怕把她衣服弄脏的狠狠哭一场。她听出我哭声里的真伤心了,双手搂着我,说着说着也哽咽起来。最后眼看着是要母女俩一块大声抱头痛哭了,叔叔和christina终于是肯屈尊下楼来安慰我们了。

我拿着christina递给我的纸巾擦鼻子,妈妈那边也把脸扭她老公怀里慢慢正色。过了一会,等着正常了,才转过头来看我,默默无言。christina看看我,然后看看妈妈,刚想开口妈妈就把她制止了。“christina你先一边呆着去,知情不报的事我和你等会再算。我先有话问你姐,没空搭理你。”christina只好识相地闭嘴,给我一个都是被你拖累的眼神,我捏捏她的手掌,以示歉意和不满。妈妈开始把刚才我告诉她的事组织成逻辑关系审我——

“你说那人,就是她,你喜欢的那个,是个女孩,对不对?”

我一阵汗颜:“妈妈你干什么呢,我刚刚不是都跟你坦白了吗。你,你该不会真的被气糊涂了吧。”

她瞪我:“我总得再确定一下不是我自己听错了啊!这么大个事好不好啊!”我赶紧点头称是。她又问——

“你说她,她是你爸爸新夫人的女儿,是这样的没错?”我听着又是赶紧点头。

她一愣,有点自言自语地重复似的确认口吻:“那就是说她应该算是你的妹妹了,恩?”我想想,也只好又是点头。她嘴张了一下,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或是说什么才好,末了,对我不满的口气:“你还真是长本事了。”我搞不清她夸和损的成分究竟哪个能稍占上风一点,只好选择一动不动,低头装惭愧。

之后是好长时间的静默,闹得这种情绪在我们这四个人中间出现实在是太不符合常理。我妈咳嗽了一下,声音里显出了她在家里绝对不可动摇的权威:“明天把她带来。”

我一个抬头,有点急:“妈,她,不是,那什么呀,这会不会太仓促了点。你总得给她,不,是给我们点时间准备一下啊,要不然。。。。”

她打断我:“准备?准备什么啊!人都来了这么多天了你还没准备好啊,现在还跟我玩心眼。”我立刻噤声,点头默认。christina掐了我手一下,意思是你就不要再还嘴了,现在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认了吧,啊。

唉!

忐忑不安地吃完饭,我就一个人回去了,christina本来想跟我一块溜跑,可惜没能成功,被妈妈一个眼神钉在了沙发上。我们姐妹俩互换了哀怨和支持的眼神,然后我拉开门,开车回公寓。

“怎么了?”庄宁一开门我就倒在了她怀里,她赶紧把我往屋里抱,一边关切地问。我伸手示意要水喝,她连忙转身倒来。咕咚,咕咚。我开口:“我妈让我明天带你回去见她。”

“呃!”她竟然吓得打了一个嗝儿,开始口吃,“明,明,明天?!你,你,确定?”我点头。她一下子倒我身上把我抱住了,哭腔:“你妈该不会是想揍我吧?我先说好,我特别怕挨打,我从小就几乎没被打过,我妈还就因为你那事打过我那么一次,我到现在想想我都还觉得疼呢,我。。。。”我心里一股又气又恨把她从身上大力气推开,“你现在什么出息啊。我已经被我妈训了半天了,她就是真打那你也该。她就我这么一个大女儿,还被你骗走了,她能不伤心嘛。”

于是她不再说话,看了我一眼就转身往屋里走,行色匆匆的跟要翻行李逃跑似的。我跳到她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你要去哪!”我问她。

她把我手拦下去继续往屋里进,边走边说:“我得找找明天穿的衣服啊,得给你妈留个好印象不是。”

我真是,唉,算了,我还是也帮你打扮吧。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9 17:08

(十九)宁妈妈

宁宁一边大叫一边拍打房门,叫声和门被砸动的声音把周围的邻居惊扰了出来。当时已经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了,我闻着飘到屋里的别人家饭菜的香味,只觉得脑子又胀又闷,似要炸掉。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啊!”她一直这么叫着,又拍又踹房门,我在沙发上看着门的颤动,一边喘着粗气,不说话。

她爸很快就收到邻居的消息跑了回来,推门一看家里摆开的架势,把想要看热闹的人撵了出去,关上门,就要去开宁宁的房门。

我一下跳过去伸手拦在他面前,大叫:“不许开门!”他瞪我,我一样毫不示弱:“今天这孩子我管定了,谁拦着我跟谁没完!”他听我这一说,诧异地歪着脖子看我。也是,平时我们娘俩虽离亲密有点距离,可至少还算和睦,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愣愣地看了我一会,没说话,仍旧是上前要开房门。我跑过去,攥住他要开门的手,两个人较起劲来。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宁宁依然在里面大叫大闹着,不知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爸回来了。我的力气渐渐挣不过他的手了,突然一转身,一把推开了房门。

嘭!门后的宁宁猝不及防,一下被打开的门撞到,弹坐到了地上,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我的第一个反应是要去扶她,她爸爸却抢先一步跑上去把孩子搀了起来。但宁宁并未领情,他一把打开父亲的手,捂住头,五官痛苦地扭曲着,往后退。

自责和悔恨让我瞬间害怕得不行,我想往她走近,却动不了身子,只能看着她。她显然是被撞得不轻,虽然用手捂住了,可我还是看见那地方已经肿起了一个鼓包。她疼得想哭,可却生生是把眼眶里的泪水给憋着不让往下掉,十岁不到的孩子以惊人的毅力紧咬着牙齿缓解痛苦,她的眼睛憋得通红,通红通红。

我张张嘴想说话,可那动作却像濒死的鱼一样只是一个张嘴的动作。她把眼睛紧紧地闭上,死咬着牙齿喊出长长的一声叫喊,“啊——”,再睁开眼看我的时候,眼眶里刚才泛出要掉下的泪水被全都干干净净地憋回去了,只剩下恨,红通通的恨。

我们一家人谁都没说话。

她爸看看我,又看看孩子,抬掌在面前甩了一下,道:“看来我也是c不上嘴了,是吧。你们娘俩的事你们自己解决,记着不要把门给我砸破了,也不要把家拆了就行。啊,我走。”说完他从我身边走了出去,很快就传来了家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我扭过头去看宁宁。

她依然表情愤恨的盯着我,咬着牙齿缩着肩膀身体轻微颤抖,脸色都变了。我又心疼又生气,可就是说不出话,憋了好久,才终于能咳出一声,同时向她走近一步。

“你不要过来!”她急速地后退,差点摔倒,努力地站稳身子后依然是那副表情瞪着我,一手捂头,喘气。

我的气被她这个动作又带起来了,不由分说上前两步站在她面前,攥着的拳头抬起,摊开成掌,却终于又还是攥成拳头放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稳住声音:“庄宁,你就不觉得羞愧么。”

她表情晃了一下,也稳住,全然没有平时的温文细气,孩子气的嗓音却冷静得可怕:“不但羞愧,我还后悔。”

我一时没能理解她的意思,只是照着当时气盛的心情往下顺着话:“既然知道羞愧,还后悔,那你就要道歉。”她又是哼的一声冷笑,放下了捂着额头的手,露出那个已经鼓起来的包,拒绝我的提议:“休想!”

“你!”我一个气急又是上前,她却没有后退,挺住了。我们又是互相瞪着,然后我忽然在椅子上坐下来,我是真累了。那一瞬间好多事情像潮一样从我脑海里翻过去,可我却不知道该抓住哪一样来质问。我就那么干坐着,那孩子就在我面前一动不动地站着。我长叹了一口气,对她,也像是对自己一样,自言自语:“庄宁,妈妈不知道你刚才在外公家为什么要那么做。可是那么多大人在场,都是你外公的学生,你不该那么无礼。”我当时的语气不知道该是用平静来形容还是该用无力来形容,总之很慢很缓。她听着我的话,转过了头来看我。我看着她额头上的包,心里又是一阵心疼,可也生气。

“你们都是白痴,什么都不明白。”她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看着我,满脸嘲讽的表情。我当时想着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无理取闹莫名其妙,你从来都不这样你为什么今天非要这样!的确,我当时被气昏的脑子根本就没有力气再去思考原因,我只觉得累得要死,是真想死,觉得自己的心血就像忽然间被废了一样无力又不甘。她走到床边坐下,脚还够不着地,对我说:“你出去吧,我不想跟你说话,说了你也不明白。你是想打我,还是想关着我,还是不想给我吃饭,还是想把我扔出去,你自己挑。你们大人不就是会这些嘛,个个拿手嘛。可你要想让我道歉,做不到。”

你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是吧!我的倔脾气也上来了,一眼扫到了她书桌上的课本什么的,心下一动,拿过一个本子和一支笔,拍在了桌子上。

“你觉得自己有理是吧,那好,我知道你不想和我说话,那你就把你的理写出来。你要能让我服气,我就不让你去道歉。否则,你必须去道歉。”她羞恼的表情,脸涨的通红,偏过头不再看我。我看了一眼她头上那个包,还是忍住了,从椅子上起身走了出去。

嘭!她紧跟我身后跑过来一把关上了房门,反锁。那声音震得我脑子懵懵的,恍惚了好一阵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开始推那扇门。

“开门!你给我把门打开!听见没有!”角色一下子就被互换,刚才还嚷着要我开门的孩子,片刻,就换成我祈求她给我开门了。

怎么,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9 17:10

(二十)olivia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庄宁已经睁着眼睛看我很久了,我看她泛着血丝的眼睛,知道她昨晚一定睡得不好,因为我也睡得不好,几乎是到了凌晨前的那段黑暗时间才眯上的。互相对视了很久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然后不约而同地紧抱住了对方。她的手绕过我的背,手指一直抓到我的肋骨两侧,不知是怕我消失,还是想把我嵌进她身体里。

第 5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ex硕苑健k氖秩乒业谋常种敢恢弊サ轿业睦吖橇讲啵恢桥挛蚁В故窍氚盐仪督硖謇铩br /

“olivia。”

“恩?”

“别,别。。。。”

“恩?”

“别离开我。”

我鼻子一酸,手指发力,指甲嵌进她的皮肤,给我们俩信心:“不许说傻话。我妈妈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只是在生我的气。如果让她看到你对我很好,她会很快平静下来的。”

她没接我的话,只是用鼻子使劲嗅我的气味,似乎那是能让她安定的精油芳香。

准备妥当了我们就驱车往妈妈家里去,带着要送的礼物。我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地冲着她笑。她虽然也有回应,但表情还是不免凝重,我知道我一定也是一样。今天给她穿了米色的休闲大衣,因为气温不是很低,很有暖意,所以我给她在里面配了一件浅色系的印花衬衫,显得她特别干净秀气,衬着她修长的骨骼形状和清晰的五官线条,隐隐显出一丝贵气来。她自己把头发结了几缕细细的发辫,然后在脑后束成马尾,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我不由伸手摸了一下,她皱皱眉毛,“干嘛”。我半是打趣,半是欣赏:“难怪人家都说露额头的美女才是真美女呢,我今天可总算是明白了。”她撇嘴故意不屑地别过头,不理我的调戏。

到地方了,妈妈显然是老早就在家里某个能眺望门外动静的地方等着了,因此我们的车一驶入停靠的地方,她就和老公还有christina一起走了出来,站在门口摆出既迎接又接受朝拜的姿态。庄宁不由地吞了一下口水,看着我,笑得强撑又干巴巴。

我们把礼物从车上取出,毕恭毕敬地拿着朝妈妈走去。我走近一步心脏跳动的速度就快上一成,终于是要撑到极限了,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妈妈的目光半点没往我身上施舍,她从庄宁下车的时候就一直牢牢地锁定她。叔叔也看了庄宁,但他没忘也朝我笑笑,同时给我一个让我安心的颜色,我知道他昨晚一定是没少帮我说话。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否则不知自己还能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毕竟,这个互相介绍的过程是我义不容辞的使命,“妈,咳,恩,这,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庄宁。庄宁,”我扭头看她,她也看我一眼,我继续:“这是我妈妈,evelyn。这是她老公。”我朝叔叔摊了一下手掌。

“你好。”叔叔首先伸出了手,庄宁也伸出右手,两个人友好地握了握。然后,我又看看妈妈,她还是一声不吭的造型继续盯着庄宁看,我是真想跟她说“拜托,你不要这么没有礼貌好不好”,可是我哪敢啊。christina在妈妈身后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太频繁,我疲于接收,却无力破解。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诡异的连续的低声的笑声突然从我妈嘴里跑出来,把我吓得一个哆嗦。天!你这是要玩哪出啊我的亲娘!我求你了好不好!我真求你了好不好!她笑得难以自持,干脆偏过头趴在了她老公的肩膀上。叔叔拍拍她的背,给我一个无奈的表情。我扭头看庄宁,她脸上的笑也有点傻了。

我可真是丢人,丢死人了。

等她终于笑够了,停住了,脸上带着红润的表情,朝庄宁伸出手:“你好,我是evelyn。,olivia的妈妈,幸会。”

庄宁握住了那只手,笑着也回应了“你好”后就把礼物递了上去,是很简单的两样东西,红酒和鲜花,都是妈妈喜欢的。她把东西接过去,笑着谢谢之后就看着酒瓶,轻声念出了那瓶酒的名字,接着又看看那束花,对庄宁说:“是olivia爸爸教给你的主意吧。也真难为他,还记得我喜欢的花和酒。”说完故意朝她老公看一眼,叔叔可是清楚她的脾气,才懒得接她这招瞎吃醋呢。

christina瞅着机会赶紧把大家往屋里招呼,我本来想和庄宁一块进去,但妈妈故意把庄宁往前让了让,让她在我前面和叔叔一块先进去。然后她贴到我身边,小声的对我下圣谕:“待会你少给我说话,听见没有。”我张嘴欲反驳她,可还没等我说出话来呢,她就拧身进屋了,给我一个y气森森的背影。上帝!我赶紧在心里画了个十字,佑我!

沙发落座。我妈先我一步坐到了庄宁旁边,并且是故意把她到只能坐一个人的那个位置,然后她和叔叔坐旁边,我只好和christina坐在他俩旁边的那座,和庄宁面对面。庄宁看了我一眼,脸上表情给人的感觉倒是镇静了许多似的。妈妈笑了笑,然后这时才起身去履行她在这个屋子里女主人的义务,给客人倒茶。庄宁站起接过,道谢。

“来了这边多久了?还适应么?”我妈重新落座,开始跟庄宁寒暄。

庄宁:“啊,也有不少天了呢,挺适应的。”

“是吗,那就好。”我妈笑笑,继续,“可记着要把身体照顾好,万一生病了,我们olivia估计也不好向她爸爸还有你妈妈交代。”

庄宁迅速地和我交换了眼色,我开始c嘴了:“妈,你说什么呢,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我妈扭头,瞪我,就说了一句话把我搞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说:“我昨晚给你爸爸打电话了,你该不会以为我不会找他吧。”

我咽了一口唾沫,看看庄宁,发现她也差不多的神色,不知所措。虽然我知道爸爸在电话里是不可能说庄宁不好或是不赞成我们在一起这种事的,但是他究竟跟我妈是个怎么样的沟通过程,究竟让我妈接受了多少,这我们可就不知道了。于是,我脑筋转了一下之后,决定主动地勇敢地试探一下,我问妈妈:“那,爸爸都跟你说什么了,呵呵,妈?”

她看着我,给我一个灿烂的笑容,说:“我不告诉你。”然后趁我发愣的功夫,站起来,环顾了一圈之后对庄宁笑:“这儿太憋闷了,人也太多,弄得我都没心情好好说话。庄宁,要不跟我到后面花园去怎么样,那儿宽敞,你和我,可以就一些问题好好交流交流。”

我立刻就要蹦起来反驳,没想到庄宁却给我一个不要乱动的眼神,然后她站起来,跟妈妈笑着:“好啊,olivia跟我说过您的花园特别漂亮,她非常喜欢在那画画啊什么的,我早就想看看了,谢谢。”

我妈又是粲然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于是她和庄宁就从我们眼前走掉了。

我们剩下三人面面相觑,叔叔看了我一眼,然后连连摆手道:“olivia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你妈妈昨天和你爸爸打电话的时候把我和christina全都支开了。i’m sorry;帮不了你。”

我听完立刻就瘫在了christina怀里。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9 17:12

(二十一)宁妈妈

那天中午她没出来吃饭,当然,我也没吃饭,更是根本就没做饭。直到下午的时候我的气已经慢慢消下去了,开始担心她额头上的伤,在门外一遍又一遍地央求她:“宁宁,给妈妈开门好不好?让妈妈看看你的头。”“宁宁,把门打开,妈妈不进去,就看一眼,好吗?”“宁宁,出来吃饭。”“宁宁,开门啊,你开门好不好?”“你到底开不开门,庄宁,我再问你一遍,开不开门!”我的气是一会上来一会下去,耳朵趴在门上想要听听屋里的动静,可里面静得跟没人似的。我又开始害怕起来,想着她会不会晕过去了,毕竟那么大个包,也不知道肿成什么样了。然后又跟着了魔似的想起看到过的小孩被家长得寻了短见的败兴事来,一边想起她那时愤恨绝望的表情,心下更是一阵深过一阵的害怕。我拍门拍得更起劲了,是真被这孩子给气着了,也担心得不行。

门,还是没有打开。

快晚上的时候她爸回来了,一块进屋的还有姐姐,我知道他上午出门竟是去我父亲那边了解情况了。也真难为他。姐过来问我怎么样,然后又看了桌上早冷掉的饭菜,再瞅瞅关得紧紧的房门,叹了口气,过去拍门喊宁宁。

“宁宁,快开门,姨娘来了。”她顿了顿,抬头看我,“让姨娘看看你头上的伤好不好,万一严重的话不要耽误了去看医生。宁宁,听话,开门,你妈妈担心你呢,连饭都没吃。”说完她等着屋里的反应,我和她爸也在等,可是没用,还是没有动静。她爸一下急了,站起来就要找锤子破门,我拦着他,死活不肯让他近门一步,谁能保证他把门砸开不会跟进去砸孩子,他发起脾气来可比他女儿要凶,我怎可能没见识过。姐姐又过来劝我们的架,这个家可真是热闹得不行了。

就在我们都不可开交的时候,宁宁的房门霍地一下开了,我们三个大人一齐扭头去看。我第一眼就看见了她头上那个包,肿得有j蛋那么大了,又青又紫,我心疼得要死,也恨死自己,二话没说就冲上前去要抱她。她却后退两步避开了我,厌恶的神色看着面前的三个大人。她姨娘过去要拉她,她也一把甩开,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去了洗手间,又关上了门。可不一会就出来了,我看着她,知道她洗了脸。她也没再看我们,坐到桌边开始吃那些凉饭菜。我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动作,知道是再也扭不过她,对她姨娘说了没事,就把她劝回去了。她爸也气得不想搭理我们,闷头回屋关房门睡觉,客厅里就只剩下我们娘俩,她吃着凉饭菜,而我,早就满面泪水,却又毫无哭声。

我抹了一把脸,走过去想要把饭菜端走热热,可没想到她d悉了我的心思,竟然把筷子一撂,摆出不吃了的架势。我心知这念头失效了,只好重新把碟子放下,由她去罢。沙发上坐了片刻,我扭头去看她d开的房门,还有书桌上整齐放着的本子,忽然想起上午生气时说的话,莫非她真的是在。。。?我抬头看看孩子,正巧她也随着我的目光看了自己房间的书桌,然后又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吃饭。我扶着膝盖站起来,走进她房间里,翻开了那个作业本。

她果然是真的在写东西!

写的东西对于成人来说很短,但对她当时的年纪却是非常长的了。有些字她在写下的当时还只是用拼音标注出来,之后再查了字典,用橡皮把拼音擦去,补上,因此而留下的痕迹让我看出来。可她很清楚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是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小孩竟然是真的有自己的世界观的。她写道——

“那个非要去水里游泳的小孩,他的爸爸妈妈一定有跟他讲过不要去,因为那里很危险,每年都会淹死人,尤其是不听话偏要去的小孩。我不信他下水之前没有想到爸爸妈妈跟他说的话,既然明明知道危险还要下去,那么他就是不对自己负责任,他是在寻死,怪不得别人。

那个去救他的人,我知道他的心是好的,但是他一定也知道那儿的水很危险,会淹死人的。他自己游泳的本事不是很好,还非要这么做,那他就是好心办坏事,害死了两个人。如果说他游泳的本事非常好,那么他成功的可能性就高很多。或者他当时大声喊别人来帮忙,让别的更有本事的人去救,可能就更好。不过我也知道,也许这就来不及了,可是至少可以少死掉一个。

报纸上说每年那儿的水都会淹死人,淹死去游泳的人和去救人的人,这让我觉得很奇怪,我就是不明白这到底有什么好表扬的。因为谁也活不过来了。然而明年,还是有人会淹死。可笑。

我不要做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因为我可能会把别人连累死。”

不到四百个字吧,她在小学生米字格的本子写了好几页,用橡皮擦掉重写了不少地方。本子我一直都保存着,铅笔字迹模糊得看不清的时候我又把它们一个个描得更清楚一些。我看过宁宁在之前和olivia一起写的文章里面,她有一句我记得很清楚,她说——“让爱你的人开心的方法是让自己做到最好最优秀,而让讨厌你的人更加不好受的方法也是让自己变得最好最优秀。”自这件事之后她性格里某一方面的东西就很尖锐得表现了出来,而整个人也发生了,可以说,彻头彻尾的变化。她对自己的事情几乎完全要求亲力亲为,拒绝我的任何帮助。某种方式上,可以说,她在训练自己。就像即将长大独自谋生的动物,从前辈那里学到技能,开始训练自己的态度一样,带着孩子独有的固执和冷静。我和olivia的爸爸说过这事,他思考了很久才对我说:“每个人天生都带着自律和自觉性的,只是很多小孩小时候都被大人所谓的好心压制了。庄宁之所以一直都很自律,我想是因为这能带给她自信。她难能可贵的,不是因为她能自律,而是因为她通过百~万\小!说懂得了批判。虽然那时候她小孩儿,也许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批判,可她却会去做。”

我听了之后默然,诚然这是某种收获不假,可万事都有两面性。也许这的确成全了她独立、负责、认真的品格。但是同时,她变得不爱相信别人,尤其是成人。也不喜欢与人交流,敏感,疑心重,习惯性拒绝别人任何帮助,不管善意与否。同时,也很少帮助别人,会换位思考,却不会同情心。而在我看来,最严重的影响则是,她开始学会狡猾与对抗成人世界了。她选择的方式是掩藏和伪装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同时又充满了攻击性。尤其是他父亲事发之后,她更是把这种掩藏和攻击发挥到了极致。我当时带她去看的她的心理医生曾对我说过,如果一个孩子受到了比较严重的心理创伤,会导致她变得性早熟和易攻击。我也曾怀疑过那些治疗抑郁的药她根本就没真的吃下去,因为每隔一段时间的体检中,那些药物本该出现的副作用她一个也没有。

我看完合上本子,没有说话,心里空空的没有一点力气。我觉得今天和这孩子的“较量”当中是完完全全的败了,我失去了一些东西我知道,已经挽救不回来了。她已经吃完了冷饭菜,洗刷干净碗筷,也把自己洗干净,回到屋子里,没有看我,径自摊开被子爬上床睡觉。

你那时候,一定对这个世界,尤其是我这个妈妈,失望透了吧。呵。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9 17:13

(二十二)olivia

我简直难以形容那天剩余的时间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这边只能透过窗户远远看着妈妈和庄宁走到了后花园的桌子旁坐下,然后妈妈又重新走进客厅来端茶水。我趁机抓住她的胳膊,刚哀求了一声“妈咪”,她就把我手打开,不理我,回到了庄宁身边。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跑去,而偷听也是不太现实,因为她们坐的是花园比较靠外的一角,无论从屋子的哪个方位,偷听都不太可能。christina劝我不要再徒劳了,乖乖坐下,听天由命吧。我颓然,却也只能承认无计可施,只好远远从观望她们的表情,猜测谈话的氛围。

快到中午了,妈妈终于是肯起身回到屋里,安排叔叔做饭。“今天你来做吧,哦,对了,记得做一份全素的,no meat;no milk;egg。”叔叔大吃一惊,怀疑妈妈中邪的表情,可妈妈只是把脸转过来对着我,诡笑:“你的小朋友是个vegetarian?呵呵,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她命令完又回到花园,片刻之后,庄宁和她一块回来了,看见我,脸上先闪过一个洋洋得意,随即看着妈妈又是一副乖乖崽儿。

这?

不过我妈终于是肯大发慈悲,她和叔叔一块去厨房忙活,给了庄宁喘息的时间,也给了我们小聚交流的机会。我立刻把庄宁往我的房间拽,一把关上门。

“我妈跟你说什么了?你都跟我妈说什么了?你们俩到底说什么了?”我忙不停地发问,她听后却只是笑笑,说了句“secret”就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你说嘛,到底你们都说了什么啊。”我晃她胳膊央求,她揪了一下我的鼻子,还是不告诉,转而打量起我在这边家里的房间来。可我哪里肯依她,还是软硬兼施的口气,她争不过,忽然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床上,四肢发力,把我压得死死的。我努力推她想让她别胡闹,她却非常正式的清晰口吻:“olivia,别说话。”

我听着她的口气,真的乖乖没再闹腾,一动不动的任她抱着。过了好一会,她在我耳朵边说道:“谢谢你。”

恩?我诧异不解,身体扭动了一下想要和她面对面,她还是用力量制止了我,继续在我耳朵道:“你妈妈人很好,真的,我想她对我的印象应该和我差不多。我们没说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聊了点各自的事情而已。”

恩?我扭动成功,翻个身把她压在了下面,看着她的脸,这才发现她刚才说了谢谢之后就脸蛋红红的,很是不好意思的模样。我点着她的鼻子,说道:“真的没说什么,她没有问你和我的事么?”

她笑笑:“真的没问,恩,或者说,没问得那么直接。她倒是跟我聊了很多你的事。”

“我的事?”

“是呀,你的事。”

我紧张起来:“她都说什么啦?”

“她说,恩,”她翻翻眼睛,明显是在使坏,“她说你长到很大了有一次晚上睡觉前因为饭吃得咸了,喝太多水,n床了。”

我抓狂了,撕咬她:“胡说!她在胡说!我从来没有n过床!”她把我手捉住攥在掌心里,等我气呼呼地平静下来了,笑了一下:“好了,不是她胡说,我瞎编的。真的没什么,我们真的没聊你跟我的事,就是一直聊我的事比较多。你妈妈是把我整个身家起了个底朝天,她说她怕我是个小骗子,骗她女儿。”

我嘴一鼓:“你才不是骗子呢,那抬举你了。你是个贼!”

她点点头,故意发很重的鼻腔音:“偷心的贼。”

于是我从她身上下去,在她身边一样平躺床上,说真的,看她刚才的表情语气,我的心忽然就放下去了,轻松了。我有强烈的预感这事是没什么大碍了,我妈虽然估计还是有点生气,但那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最后一个才告诉她的缘故,绝不是因为我爱上了一个女孩,也绝不是因为她对我爱的这个人不满意。她从一见到庄宁就发神经趴在她老公肩膀上笑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她是一见就满意了。人嘛,大多数都是这样,不管东西好坏,要是漂亮首先就能赢得好感。我旁边的这个虽然跟天姿国色倾国倾城搭不上边,比着她母亲的美丽也是逊色了不止一点两点,可她有自己的魅力,她是个漂亮的小孩儿。

我亲亲她的额头,又伸指弹了一下,口是心非:“讨厌鬼。”

接下来餐桌上的气氛也很融洽,妈妈没让叔叔c手,结果是亲自下厨做了那份全素的餐放在她越看越顺眼的快婿面前。christina挤眉弄眼的跟我使眼色,差点没把眼珠子给活动出眼眶来。我被她、还有叔叔的眼神打趣得整个肤色都变了,脸红得不行,全身都发烧。

吃完饭christina眼疾手快把庄宁拉过去一边和她说话,回头冲我挤挤眼睛。我心领神会,装模作样的去帮妈妈收拾餐桌。她还是一副对我爱答不理的态度,我心想哄好这尊佛爷恐怕还得下上几天的功夫,因此脸上的笑摆得特谄媚特讨好。她给我好大一个白眼。

我站她旁边给她擦盘子,装作自然而然的口气开口试探:“妈妈,庄宁没惹你生气吧。”她听后立刻又给我一个白眼,挖苦我:“人家凭什么要惹我生气呀,我凭什么要生人家的气呀。”我咬咬嘴唇,往她旁边靠靠,故意有点失落的口吻:“那,那你觉得她怎么样?是不是不好看?”

我妈瞅我一眼,没说话,又接着使劲端详了我一下,开口道:“olivia,别跟妈妈玩心眼。你想说什么我很清楚,不要总是用问句,还正话反说想套我的口风,我跟你说,我现在可还在生你的气呢,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得啦,哈哈,你这么说其实就是已经让我放心安心的了。我把盘子放下,碰撞发出了和我心情一样欢快的叮当声,我一把搂住妈妈的脖子,在她脸上使劲吧唧了一口,“谢谢妈妈”,把脸埋在了她脖子上。

我妈没招了,直呼我吃晚饭满嘴油污没有擦就蹭她脸上了,故意讨厌地要把我推开,还把脸在肩头上使劲擦擦。我哪管她啊,只是赖她身上不下来,最后无奈,她只得作罢,站住不动了。

“olivia,”过了一会,妈妈突然开口,像庄宁刚才趴我身边一样正式又清晰的口吻,对我说道,“妈妈要谢谢你。”

恩?这俩人怎么了这是!口径如此统一!我诧异地把头扭开,看着妈妈,她转过身来,慈爱的眼神看着我,调皮地一笑,掐我的脸:“你这个鬼丫头。你爸爸在电话里把庄宁夸得昏天黑地的,一副就怕我拆散你们的样子,把我给气的。他也不好好想想,庄宁要是别人家的女儿他怎么夸我都无所谓,可那是他老婆的孩子哎,他这么说就不怕我会吃味儿!好像我给他生的就是两个傻姑娘似的,别人给他带来的反倒是个宝贝了,气不气人呀这!我把他电话里大骂,然后就想着今天你带这孩子来,我非要给李瑞谦一个下马威不可,哼。”说到这里,妈妈顿住看我,我知道她是有点笑话自己失算了,果然,她转了个身继续刷碟子,故意满不在乎又掩饰不住那一丝得意的口气——

“可是没想到,一看见她和你一起的时候就觉得,恩,这小孩,比我以前想象中那个要站在你身边的人还要般配。”她扭头对这眯眼睛,“难怪你这鬼丫头,死撑这么多年。”

“妈妈——”我故意撞她肩膀,一边和她一起笑了起来。这时她却忽然问了一个和刚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幸亏只有我们娘俩听见。她问我:“哎,庄宁长得像她妈妈吗?”

“恩,不是很像,只是有些细节有阿姨的影子,她长得像她爸爸。”

我妈哦了一声,又问:“那,是她好看,还是她妈妈更好看?我觉得这小孩还挺好看的。”

我汗颜,心想你还不如干脆问到底是爸爸的前妻比较漂亮,还是现任比较漂亮呢。可我这会是万万不会触她霉头,一脸谄笑:“她再好看,也没有我好看。我再好看,也没有妈咪你好看。嘿嘿。”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9 17:14

(二十三)宁妈妈

我终究是没带宁宁回她外公家里道歉,只是自己回去帮母亲干了几天的杂事。她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些什么,我都没听进去。宁宁头上的那个包我领她去了医院,过了很长时间才消肿,又耗了更长的时间才消去印记。她是有点敏感性的皮肤,有时候不小心留的伤口可能终生都会留有印记。我不敢大声跟她说话,凡事与她相关都会先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她对我这态度一开始是抵触,继而变得不好意思,干脆不再理我。甚至她一直很喜欢的娟姨逗她,她都只是笑笑着变得礼貌,不再像以前那样说话哄人开心。娟子一个劲地叹气,直说这孩子拧起来跟我一模一样。是吗?呵呵。我的苦笑里面,是有多少心酸和自责啊。

刚与瑞谦父女生活在一起的时候,olivia曾经很奇怪庄宁为什么整天都不关房门,甚至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是如此。我那时不知怎么回答,直到后来才能坦言,其实就是因为这事落下的毛病。仿佛一场大雨过后,春笋破土而出。她性格的很多地方以这件事为分界点和,开始了变化,开始了蓄养。以前她不喜欢的人和事她会一概不理,但现在她会反驳。偶尔帮家里看店的时候一边百~万\小!说,一些人见她是个孩子却百~万\小!说看得专注,习惯性地说两句逗她,“哟,庄家小宁这么爱百~万\小!说,长大是想去清华北大,哦!”。她学会面带微笑冷嘲:“我没那么大本事。我笨嘛,所以才百~万\小!说。不像你们聪明,连书都不用看了。”来人只剩下尴尬的干笑,和我歉意的惭愧真是再合适不过。

可最讽刺的却是庄宁的父亲竟然因此大大表扬了他女儿一番,我知道他断不是因为自家女儿有多小小年纪见识超群,而是因为她终于可以顶撞她外公了。他碍于男人面子不便自己发作,但女儿却可以用童言无忌搪塞过去。宁宁也没因为父亲说了她好就高兴起来,她开始在家里封闭自己。

我已无意再去掩饰这场婚姻当中的失败与难堪,当初的结合情非我愿,而之后的日子也被我割裂开来对待。我的生活只有孩子和工作,刻意地忽略家里那个男人。也许说忽略并不合适,最贴切的描述应该是报复。用两个人相对时的沉默报复,用面对请求时的拒绝报复,他原本以为的我的顺从和软弱,没想到真的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自以为而已。而等他终于忍无可忍的时候,他的孩子渐渐长大了,就像我用孩子来做挡箭牌忽视拒绝他一样,他也用孩子来嘲笑和讥讽我。我们俩一个比一个卑鄙,他用对宁宁的漠不关心来向我示威,而我却直接用各种天长日久的积累与暗示来阻碍他与宁宁的联系,我有一个目的就是让他看明白,这日子不管有他没有他,孩子跟着我都可以。

我看见了自己心里面的这些不堪与黑暗,让我不敢在白天的阳光下想起,羞于见光,耻于面对。我那时候甚至都没有想过凭什么要让孩子经受这些的问题,我不是一个好妈妈,看着她的时候我常常有着这个念头。

那时候我三十岁,干的事情连三岁孩子都不如。

他开始接触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店里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差,可这仿佛倒是某些方面正如他意似的。终于有一天,关门大吉了,他开始投入所谓更大的事业。那些他称兄道弟的人,以他的性格我知道也只是互相利用。我心中不好的预感一天天的沉淀下来,着我自己做打算,不敢去想会出现的结局。

那么,宁宁,以你的聪明和敏感,你早就知道的是吧。也许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时候,你都已经感觉到了。否则你不会像个动物般的本能一样保护自己,同时又要挖空心思不时给我们两个台阶来下,好让自己离不必要的伤害更远一点。我们从来都没有想到要给你创造好的环境,甚至连共同去努力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所有的精力,都只是想着如何在家里逃避对方。你是我们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我们就像两个毒瘤似的,黏在你身上的两侧,探出头来对对方虎视眈眈。我自私地紧抓着你不放,其实我是知道,如果你真的甩甩手走开,第一个崩溃的也许就是我了。

难怪你讨厌外公那边的人,我也讨厌他们,正如我讨厌自己一样。可是那种无法割断的血缘,让你觉得很无力吧。无论你怎么逃避,走得再远,一回头,总还是能看见他们,三三两两。我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你能出生在别人家,那该有多好。我究竟是有什么权利,非要把你带来受这么多罪呢。呵。

你用故意考出来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成绩结束了小学的生涯,我去参加你的毕业典礼,所有的孩子都搬着自己的凳子坐在学校的c场上,听校长做毕业陈词。你坐在自己班级的最后面,和旁边的人隔开距离,身后就是我们这些家长。我看着你的背影,像麦子抽穗前的生长一样,你已经开始积蓄身高,显出细巧清俊的骨架。领完毕业证之后你就走掉了,没有毕业留影。老师和同学都忙着招呼,大家都想和自己亲近的人在镜头前靠在一块,就像我当年和同学的一样。谁也没有留意到你。我想要把你书包接过来拿着,你默默地自己背在了肩上,然后坐在后座跟我骑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想着是否要因为毕业和你说点什么,思来想去还是作罢。最后突然意识到过几天就到你的生日了,于是我问你生日想要什么没有,想去哪儿玩。

“如果我说我想让你离婚,你能把它当生日礼物送给我么?”

我一个错愕捏住车闸,你因为惯性往我背上靠了一下。我转过头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你,你却是非常认真的眼神之后瞬间笑起来:“行了,我开玩笑呢。回家吧,我饿了。”

我那时候答应你就好了,也许三年之后你就不用面对那样的事情发生。而我也不会想到把你当年和外公顶撞之后在本子上写的东西重新掏出来,看了又看,开始为它延伸出更多的意义来,同时也狭隘地认定是孽缘和宿命在作祟。我们都认为救人是天经地义的,可到了我这里的时候我却没有选择它。我对着面前戴着手铐脚链的男人,说的是——

“我不会救你的。”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19 17:16

(二十四)olivia

妈妈这里就是这么轻而易举水到渠成的解决了,甚至当时实际的过程比我所描述的还要轻快。她是个思想非常自由的人,几乎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孩子设过限制。作为一个艺术家,她毕生都在追求个人心灵和人性的问题上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在我心里,她不逊于任何一个哲学家。某种本质上来说,哲学家其实和艺术家是一样的,都在试图对生命和人性作出解释。哲学家用的是语言和文字的方式,而艺术家却可以选择更多更广,音乐、舞蹈、绘画、摄影、电影、雕塑,等等等等。其实这可能也只是被人们一贯的认知限制了而已也说不定。所不同的,我想,也许就是很多艺术家其实在做着触及心灵人性事情的时候,他自己,反而是感觉不到的。他只是有一种渴望想要去做,有一种渴望想要表达心中的想法,而剩下的,就是给这种渴望找到一种恰当的表达方式。

妈妈是一个兴趣非常广泛的人,她总是有兴致做她喜欢和要去做的事情。这种态度也影响了我和christina。同性恋这三个字于她而言,就好像是她生命中认识花朵的过程一样,自然而然,没有任何褒贬。她认识的人里面,在她的生命里还没有我和christina的时候,她就已经了解了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觉得这有什么或是非要值得去探讨的地方。她觉得那是浪费时间。

“生命不应该用在这些地方上,你是什么样的人,对于别人来说,其实没有你想象当中那么非说不可。生命最需要的,是质量。是你来这世上走此一遭,要去实现的价值。宝贝儿,自我认同虽然重要,但是不要在这上面浪费太多时间,你不值得被自己怀疑那么久。妈妈从没有怪你,妈妈也不在乎这个。”她吻着我的头发,柔声说道。

“谢谢你,妈妈。i love you。”

“love you;too。”

于是带着妈妈对庄宁的认可和接受,我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公寓,christina也终于不用在妈妈家里受她折磨了,和我们一块回去。门口道别的时候,妈妈笑着拥抱了庄宁一下,把孩子弄得非常不好意思。庄宁看看我,又看看妈妈,说道:“evelyn;我能叫你evelyn么,下次见面的时候?”

妈妈有片刻的诧异,随即也笑了:“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要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为什么?”

christina和我也很奇怪庄宁怎么突然问了这么句话,而一起看向她,她倒是没搭理我们姐妹,只是对我妈妈说道:“因为,我觉得你的名字非常好听,和你的人一样,给我的感觉特别亲切,漂亮。olivia爸爸在我来之前跟我说,让我叫你阿姨,可是我觉得这太不合适,我叫不出口。恐怕,你还是得原谅我的无礼了。”我妈已经被这块糖蜜哄了一整天了,现在听了这话更是受用得不行。她连说“当然可以当然可以”,跟被情人夸赞的少女一样表情,让她旁边的老公眼皮一跳。

一坐到回去的车子里时,我就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跟爸爸报告喜讯,他倒是跟我在那边摆出不出我之所料的腔调派头,气得我牙根痒。然后庄宁把电话接过去,十分乖巧地跟爸爸说说说家常,顺便汇报了一下近期学习的感受。再然后电话是应该被小峰接过去了,因为她在这边说话腔调也变成小孩儿一个了。我把电话摁成免提,听着小峰在那头跟他说说这说说那,然后又是一个劲儿地说想姐姐想得肚子痛,我一把夺过电话,对话筒吼道:“峰仔,想姐姐没?”

他一时没听出来是我,旁边的宁阿姨跟他说是语姐姐,接着停顿了一下,应该是这小子在想语姐姐是谁,再接着说的话差点没把我气死:“鬼才想你呢,你这个骗子。”

christina在前面开车扑哧笑了起来,连车都似乎哽了一下,我面子挂不住,吓唬他一句,他接着反驳:“爸爸说是你把姐姐(指庄宁)骗走的,你这个骗子,把姐姐还给我。”说着说着他还带上了哭腔,我瞪庄宁,她笑着把电话接过去,哄了半天,才把孩子哄好,挂了。我气的双手抱臂,往椅背里靠:“我爸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看他都把儿子教成什么样了,我看他以后管不住了要怎么办,哼。”

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日子都过得比较正常,我上我的课,她去听她的培训,中间的时候挑了一个休息天,我和christina准备了一番,带着她一块去拜会了nicolas的葡萄园。nicolasc着有点饶舌却还流利的汉语和庄宁打招呼,他有自己的葡萄园酒庄,世代经营葡萄酒的生意,还客串了当地一所学校葡萄酒专业相关的教授。庄宁听见我介绍他是教授的时候,看着nicolas一身刚从葡萄园出来庄稼汉的打扮,立刻肃然起敬的表情。我和christina每次来这里的时候,就是图吃喝和风景享受,谁不认为傍晚的时候,搬桌子在户外,看着景色,喝着美酒,吃着饭,渐渐等着夜色降临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尤其现在,身边还带着自己心爱的人。只不过,我和庄宁都有共识,我们没有在除了家人和非常要好的朋友面前(主要都是我这边的)公开身份,反正种种方面吧,没那个必要。nicolas只知道她是我爸爸的stepdaughter,十分得我爸爸喜爱就是了。

我们去的那次只有nicolas的大儿子raymond哥哥在家,他的小女儿yvonne当时因为兼职的剧团有演出任务,所以并不在。我一听顿时还觉得挺遗憾,因为去的路上一直故意在庄宁面前说nicolas的女儿yvonne是出了名的美女,她舞者出身,身段窈窕,加上欧亚混血儿的样貌,的的确确是我们这一拨里一块长大的孩子们当中的佼佼者不假。我讥讽庄宁等看见美女的时候把嘴巴管住,不要一不小心把口水流出来了,那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我说你有完没完啊,姐姐。知道的都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带我去相亲呢。”她白我一眼,“我是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啊,生我的那一个有多美你还能不知道,我至于跟你说的那个样子嘛我。无聊。”

我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反驳,只是悻悻然又不服气地说了句:“那等你到时候见到了真人千万给我气定神闲,要是让我看到你眼神走火了,别说我笑话你,我还要收拾你呢!”她不耐烦地挥挥手,简直想把我挥走一样,让我不要瞎嚼舌头。

唉,其实我们当时也就随口说说开玩笑而已,就是因为这样都是女孩子的身份嘛,情人一起开着同龄人的玩笑罢了。可我哪想到就在不久之后的一次极其普通的偶遇,然后又发生了意外荒唐的见面方式,让庄宁愣是把她人生第四个女主角“抱”进了生命里。所以说,难怪我妈喜欢画画呢,

第 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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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过要把心爱的人让给谁或是和谁来竞争她的想法,她是我的就是我的,这是我第一眼见她就在心里暗暗确定了的。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26 11:08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二十五)宁妈妈

宁宁上了初中,她没有住校,而是选择了走读。我知道这样孩子势必会变得很累,因为她必须起早贪黑。一开始我接送过几次,后来因为工作出现了调动,上班时间和孩子上学的时间起了冲突,没法再接送了,于是只好交给她父亲。起先我也不放心,因为这父女俩一直关系冷淡,我担心他们再一不小心起了冲突。那时他父亲的性情已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经常性地是处在一种随时爆发十分激动的情况之下,喜怒无常,在家里的时候我不得不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周旋。宁宁也已经长大了,这种别扭的家庭关系她恐怕都是视若无睹了,我也知道没有再去掩藏什么的必要。十来岁的孩子渐渐变得过于沉默,有时甚至一天都不开口说话,我面对她的时候常常不自觉地有种惭愧。一开始我也曾天真地幻想没准让爸爸接送孩子上学,他俩关系能发生点好的变化。可后来有一天我提前下班回来,发现他爸爸在已经到孩子要下晚自习的时间了竟然还是纹丝不动地在家里坐着。看到我突然回来的时候,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惭愧,他这个样子让我一下就明白他竟然一直根本就没去接过孩子。

连包都顾不得放下我就重新跑出家门,结果半路上的时候就迎面碰上独自回家的宁宁。从老远的地方,我看着她沿着一盏路灯一盏路灯往前走,背着书包,低着头,影子拖得很长,瘦得可怕。

天呐,这是我的孩子!

我迅速转身在路旁的y影里藏了起来,抬起一只手掌捂住嘴阻止自己发出哭声。我不敢就这么和她照面,那样母女俩都会不好意思。她走路看地面,直到从我藏身的旁边走过去都没发现我的存在。我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过我眼前,两只手c在裤兜里,运动服过于宽松的裤管在她的双腿上显得空荡荡的。我那个时候脑子里没有别的想法,只是一种很闷的恨,我恨家里的那个男人。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吧,我开始坚定了要为孩子和自己的以后做打算的想法,我看着他那时每天干的事和接触到的人,总有不好的预感,也许不知哪天,就会出事。

宁宁那时迷上了轮滑,她只要一有空,就一定是去玩这个。我也知道她的脾气,一直以来她都是对一个人参与的运动比较热衷和有兴趣。如果是多人参与的,她就干不来,因为小时候上体育课她差不多就经常一个人处在外围,参与不进去。我给她买了轮滑,可是她拒绝了护具。她不喜欢那些太过明显的保护,认为是在妨碍她。和她外公顶撞之后,她在本子上写了那些话,之后在学习上就把橡皮这个东西给扔了。她不用橡皮。

初中要学的课程比小学多了不少,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丢了阅读的习惯,相反,而是看得更多,花的时间更长了。她不像有的孩子比较痴迷电视,她不爱看。我所能记得她对着电视屏幕时间长的日子,就是玩游戏的时候。越长越大的她,与她父亲的样貌也越来越是相似。她自己恐怕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面对他父亲的时候,表情里越来越多的焦躁不满。我有种担心,她迟早要对她父亲有所发作。

他们俩终于爆发了冲突,是在她父亲一次喝醉酒之后。他那堪比工匠,可以自己做出许多精妙工具的手,掐着他女儿的脖子,直到孩子的脸变色才突然放下。我那时候真傻,只知道一味去打去掰他的手指,都忘了当时是在厨房,旁边的架子上是有刀的。呵。那之后孩子再看她的父亲,带着厌恶又忽视的眼神。他们两个一年都说不上几句话,虽然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孩子拒绝称呼他。我印象里,直到他过世,宁宁都没有再喊过一声爸。

我和他的关系也开始糟糕起来,当然,以前就很糟糕。但是这糟糕和以前的开始不一样了,以前的糟糕是互相漠视,之后的糟糕是互相憎恨。他再不像当初手段使尽费尽心思要我嫁给他的时候那种心情了,渐渐的,认为我是在阻碍他。到底阻碍了什么,他却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难以承受,又隐隐难堪。情绪一天比一天波动,难以控制,人变得苍白消瘦,y沉,寡言。我后来想到,其实那时候他可能已经是很严重的抑郁症了,我自己应该也差不多,都被这种日子得快要疯了。可是宁宁呢?她是不是更难受?本来这世上应该跟她最亲的两个人,却是这么各自一副让人难堪的样子,她要怎么想,才能不至于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呢?

我那时没想到我一样都没想到,可我到底天天想了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整个人就跟在腐烂一样,行尸走r得活着,制造完整的假象,却不知道是在骗谁相信。

“你和我,不是我把你死,就是你把我死,你信不信?”他带着冷冰冰的笑跟我说这样的话,就好像非得让我听到了讨厌他才能舒服。我不愿意起无谓的争执,索性当没听见,不理,可他越说越是冷静,越说越是残忍,“要是哪天我杀人了,我一定回来把你们娘俩也杀了你信不信。咱们死活都得是一家子,因为是我让咱们成一家子的。”我肩膀都抖起来,看着他说不出话,心里恶毒又扭曲地想着你怎么就不去死呢,或者你就照自己说的那样,把我杀了也好,这样也就解脱了。你这人究竟是怎么了,才会生出这么恐怖的心思,竟然会抱着要死一起弄死的念头。开始我确实不明白,可后来自己经了那样的事,也再到后来,竟然在新闻和报纸里有看到行凶的人把自己全家灭门的悲剧,我闭上眼睛不敢再看,心里一阵阵的发抖。是的,我不明白他们,可却差点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我怕。

我那时候过的日子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呢?我刚刚三十岁出头,却无时无刻不有着一种生命过尽的无力和酸软,害怕晚上睡觉,因为怕做恶梦,醒来全身冷汗。我难受得起来到厨房找水喝,路过庄宁房间的时候,看着她晚上也d开的房门,想要不发出太大动静怕把她吵醒,走近她房间。她趴在床上睡觉,跟小时候一样,只是满头蓬松的头发和细长的身子告诉我,她不是个婴儿了,已经长大了。

是啊,长大了。我曾经幻想过的给你美好的生活,原来,竟然,一样都没有实现。不知不觉,我的眼泪往外涌,着我倒退着走出去。

那一刻,我没法原谅自己,真的没法原谅啊。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26 11:16

(二十六)olivia

妈妈说要带庄宁去见外婆。

当时是快要中秋节了,庄宁已经来澳洲有了些日子,和妈妈也打得一片火热。我妈对这个孩子充满好奇,用她所有的闲暇时间来等着庄宁的闲暇时间,然后自告奋勇充当庄宁的异国导游,把我是彻底撇在一边。因为我当时的工作室兼职和设计课都很忙,基本上等于是没有闲暇时间。“你看,你自己没空,不能把庄宁一个人扔在家里啊,是不是?”我妈看着我边笑边对庄宁斜眼,“正好你妈妈我很闲,所以,你放心地去工作吧,庄宁我来带。”我去,你当你带孩子呢。结果转头看我们家的这位,她倒是腼腆乖乖的笑,还真的就跟个孩子似的。

算了算了,我不管了,我也不求你把她看住啊什么的,我只求你不要带她去那些莫名其妙的场所,你也一把年纪了老大不小了,凡事有所为有所不为,你好歹也当了人家那么多年的妈,我可求你千万要记得啊。

不是我小气,是我妈这人实在太不靠谱,我怕她把庄宁带坏了,本来这人就是有点坏胚子,如果再让我妈在一旁煽风点火,那只能是,天下大乱,天下大乱。

妈妈没有跟我先商量一下就告诉了外婆我的事情,当然,也包括外公。一家三口在我妈说完之后沉默良久,据我妈后来告诉我的,外婆没什么太大反应,不悲不喜得跟悟道了似的表情,只跟我妈说了一句话:“快中秋节了,让olivia把人家一块带着,不要扔人家孩子一个人在家里,异国他乡的,听见没?”我妈听完笑着亲了亲她妈妈,说:“thank you; mom。”我外婆说“可记着让你女儿也得跟你说这句话”。

呵呵,ok,thank you; mom。

于是我们这边又收拾了一下,就全体往我外婆家里去了。她住在一个小镇,经营着一片不大不小的农场,没怎么来过中国,却是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当然,这都是拜我外公所赐。庄宁在去的路上就一直是个兴奋的状态,和我妈在后座上热烈地交流,我和christina在前面完全就c不上嘴。她们俩在讨论去外婆家里骑马的问题,庄宁还没骑过马,但是我妈却很青睐这项运动,经常时不时回她娘家马厩一趟,策马扬鞭,用体重给马减肥。我看庄宁兴奋的样子,却知道她心里其实很紧张的,她一直说自己和老人家相处没经验,很怕,去之前和我反复唠叨。

到了外公家门口,他们已经站在外面迎接了,我看见久未谋面的外婆,一下子竟然顾不上自己的使命和恋人,下车就和christina一块跑过去抱她。等我们终于亲热够了,外公在旁边咳了一声,望望我,向庄宁的方向瞄了一眼。

我脸烧起来,赶紧回头看她,她这时又是那副乖到不行的表情,在我妈旁边站着,安静挺拔的模样。我扭头看外婆,她的目光也一样落在庄宁身上,淡棕色的眼睛流露出温柔的神色,看了半天,扭过头来对我说道:“好秀气的妹妹呀。”christina扑哧笑起来,冲庄宁喊道:“妹妹,快过来,跟外婆说好。”我妈给了庄宁一个鼓励的眼神,于是庄宁抿着嘴笑慢慢走过来,到外婆外公面前毕恭毕敬的说:“好。”说完猛地发现不对劲,面红耳赤起来。

外婆一下笑了,跟庄宁说:“你不用紧张,我是olivia的外婆,你好。”

庄宁终于缓过来了,重新跟外婆打招呼:“你好,我叫庄宁。”

外公招呼大家往屋里进,他拉着庄宁走在前面,一上来就问她中国现在什么样,他的家乡怎么样。外婆和我在后面,她看着庄宁的背影半天,对我说:“我想着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竟然能让你妈妈夸了半天。”我听着心里一紧,她继续道,“给人第一印象感觉挺特别的,很容易吸引人啊,olivia。”christina在一旁听了发笑,对着我挤眼睛,我白了她一眼,继续跟外婆亲热。

庄宁可真是能装乖啊!

在我妈妈的推波助澜之下,她们俩一搭一和的绕着我外婆转,哄老人家开开心心。我外公对外婆一向都是言听计从的性格,不是他软弱,而是因为他太在乎。只要是外婆高兴的,他就比外婆还要高兴。庄宁怎么可能没看出来关键人物外婆的作用呢,更何况还有丈母娘亲自帮衬,她表现了一个小辈的乖巧,可爱,温和,以及不失锐利的锋芒。外婆时不时地就扭过头来和我小声说“好秀气的妹妹啊”,她认为一个女孩子漂亮和讨人喜欢,钟爱的汉语形容词就是秀气,因为这是年轻的时候外公经常称赞她的话。我对外婆摆出略带羞涩的笑意,咬咬嘴唇。

外婆很宽和的性子,她爱上外公的时候,对这个遥远东方来的小伙子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与欣赏。外公是信佛的,而外婆从生下来就被赋予了基督徒的身份接受洗礼。可在日后长长的接触中,外婆却认为佛给了她更多的启示。她本人并不吃素,可一听庄宁是吃素的时候特别惊奇,就和我当初一样,问她是不是也是佛教徒。庄宁笑着说,不是,只是生活习惯而已,但是她很尊重佛。就这一件事,足以让外婆对她的好感倍生。也许有人可以说我们狭隘或是唯心,但外婆一直认为庄宁是我们家的缘分,她注定是我们家的小孩。

外婆从没有干涉过妈妈的选择,包括她当初年纪轻轻就忽然中断学业事业远嫁中国生子,之后又离婚返回澳洲,还有她对自己工作事业上的选择,这一切,外婆无一例外,全是默许的。她十分不赞成中国人的一种传统——父母在,不远游。她一直坚信的一种说法就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就看这个母亲能对她的孩子放手到什么地步,能给予她多少自由,去选择的自由。这才是真正的抚养。她说这些是前人留给我们的智慧,需要我们去运用,不能把它当成不可能的任务似的供起来瞻仰。她曾经在我妈小时候对她说过的一句话,让我妈一辈子印象深刻,她说——

“evelyn,你要是想做这件事,那你就做。不要在有一天后悔的时候,在你找的理由里有我妈妈当初不允许这一条。抱歉,妈妈我从来没有阻碍你的想法。所以,你找不到我头上,我拒绝为诸如此类的事情负责。”我妈说她听到的时候心里虽然感谢外婆给了她自由,可是仍然觉得好凄凉啊,就因为后面那句话。所以这等于是着她选择自由的同时,也担当起了对自己选择承担后果的责任。外婆是出了名的不爱管子女们的“闲事”,因为她和外公有自己的事要做。在我的事情上,她比妈妈的纠结还少,妈妈的纠结是我没有及时告诉她,外婆温柔宽和的性子,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们都能过得开心快乐,而对于孩子们想做什么,她说:“如果你们愿意,外婆当然希望你们能够和我分享。”我们从小在她的关爱下长大,同时,她也把自己的智慧给了自己的女儿,让我们同时享受到两份特殊的母爱。

外婆接受庄宁,她对我说:“olivia,如果你认为她值得,那就去吧。不要因为自己的顾虑担忧留下遗憾,更不要因为顾及外婆我们这些‘外人’而裹足不前。外婆爱你,不是想要把你绑在身边的,就像我当初对你妈妈的一样,明白吗?”

谢谢外婆,你是我见过的,最乐于给予宽容的人。i love you。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26 11:20

(二十七)宁妈妈

日子就那么别扭和平淡无奇的煎熬了两年,宁宁初三的时候,终于还是出事了。

家里的门店早已关了多年,他每日里只是一门心思做着自认为能发家致富的大业。可究竟具体是什么,在一开始的时候就不乐意告诉我实情。直到东窗事发,我从报纸和办案的警员那里才得知真相。思量一下,这该是有多么讽刺。可另一方面,是我无耻的侥幸,正因为我的“完全不知情”,才使得我在事发之后没有受到牵连。否则,我真不敢想象如果一下失去了双亲,宁宁的日子要怎么过。这件事我每想起一次就后怕一次,以至于事经多年,他已经过世,都消灭不了我对他的怨恨。我不是什么心胸宽大之人,有的只是一些自私的无时无刻不在自保的念头。我也想学会原谅,可对那些伤害我或者我孩子的人,我总是,总是无法释怀。不管他或者他们与我曾经多么亲近,与我的关系多么特殊。我办不到。

父亲对我的不满越来越大,也对他所从事的不肯示人的事业表示了鄙夷和唾弃。他明确地告诉我周围的人对于他和我们家的看法,要我自己好自为之,不要给家族再蒙上什么他无能为力的羞耻了。我只能默默地听着,思忖以我的力量,究竟能做什么和不能做什么。

答案很明显,我既不能忤逆父亲,也不可能终止他的“事业”。父亲会把我逐出家门,而他,却极有可能真的要了我的性命。那一次的事发之前,他已经表现出了很严重的暴力行径,屡次。宁宁不止一次地冲到前面试图保护我,都被我把她拉了回来,和男人对视。一旦我觉得事情没法控制的时候,我就拉着孩子一块在单位值班的宿舍里睡觉。离婚?以我们的状况,离与不离的结果是一样的。他不会因为离婚了就不纠缠你,他会因为离婚了就更不放过我。我没有傻到完全分不清的地步。

宁宁也不爱搭理我了,我从她的气息里,感觉到她对我毫无反抗的不满,但同时她也知道我的无所作为是因为某些无能为力。这让她也反叛起来。我后来试图猜测,她当时的一些行为,也许只是想告诉我我可以远走高飞,带不带上她都是无所谓。她严格地训练自己不要成为别人的包袱,尤其是身边亲近之人。她绝对不主动试图靠近我,认为那会给我带来麻烦。可是一旦我的生活周围出现不顺畅的时候,她又总是迅速地毫无声息第一个出现。包括在我的单位里,她也能这样。她用刻意做出来的和她父亲一样的冷酷y沉,来屏蔽我周围的闲言碎语,试图让那些人不敢胡言乱语造次。有些人对她母亲别有用心的接近,她毫不留情地给当事者赤ll的难堪。大家都见识了她的尖锐,也知道她父亲的手段,于是渐渐的也都不再愿意和我走得近了。这时她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竟然给我带来了这样一种后果,于是她自责,认为她终究还是妨碍了我和社会人的交流,于是不再在我单位里经常出现了,转而在溜冰场、书店和电玩厅消耗更多的时间。其实我想跟她说,我从来没有怪过她那么做,相反,还很感谢她给我制造的安静。我真的,也无力应酬这些人情世故。

她父亲事发的很突然,或者说先兆太多,我已不知该挑选哪一样作为比较正式的切入,也或者正是早早有了预料,也早早有了心理准备。事情到来的那一刻我只有全身麻木,然后明白自己是知道了这个事情,却又滑稽地无法把人与事联系起来。他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冷静告诉了我整个事情的经过,然后进洗手间把自己收拾干净,就像是在给临死的人做最后一次清洁的那样,换上干净衣服出门,再没回来。我全身冷冰冰地沙发上坐着,忽然想起一样是前几天晚上发生的差不多的事情来。

那天晚上他有些晚归,当时宁宁已经下了自习回来,早上床睡觉。我想着第二天工作上还有一些事情,更甚的却是莫名其妙的心绪不安,虽然上床了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最后只得重新起来,想着加一会班,睡意也许就来了。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我听出是他回来了。最近一段时间他都是回来得很晚,我知道问了也没有什么结果,没准还会惹来不瞒,识相的保持沉默。唯一让我有点奇怪的地方,是他以前回来的时候多多少少都会带回一点酒气,但最近非但没有,而且在餐桌上都有不再碰酒的行为。也许这事发生在别的家庭,主妇会觉得高兴,但在我这里,我只是觉得不安。究竟是为什么,可又说不上来。回想一下,可能是他不再喝酒这件事时自己所表现的态度吧。他没有对人解释是想戒酒了,只是冷冰冰地笑,眼睛里在期待什么发生。我从那神色里感觉到不好的气息。还有他最近的情绪也是,不可思议地不再不受控制了,而是变得非常平稳。我被不安笼罩了。

他开门之后进屋,拿了换洗衣服就去洗手间,没和我说话,也没看我。我闻到某种奇怪的味道,可还没分辨出来他就消失在我面前了。过了很久,洗手间哗哗的水声停了之后他也没有进卧室,我正想重新睡觉的时候,门外客厅突然传来指甲刀剪指甲的声音。

咔——,咔——,咔——

毫无来由的,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让我突然觉得烦躁又害怕。我想了想,还是假装上厕所走出房门,看见他坐在沙发上专注地修剪指甲。我从他身边走过去进了洗手间,关上门迎面就看见地上用垃圾袋包着一袋东西。我还是能听见门外传来的剪指甲的声音,蹲下去把袋子打开,里面是他刚才换下的衣服。我打开袋子口的时候同时也明白了刚才闻到的奇怪的味道是什么,那是劣质的新衣服惯有的气味。

这是一身新衣服,我从来没见过。他大概也是今天刚穿,然后就换下装在垃圾袋里要扔掉。不不不,这是不对劲的地方不假,可真正不对劲的地方不是这个。或者,我应该这么问自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

我摁了一下抽水马桶,把袋子重新系上,然后打开门走出去。他已经把指甲修剪完了,正在用锉面打磨,一边打磨一边翻转手心手背地看,稳定从容的动作。我盯着他的背影,消瘦,有点微微的驼背,是他常年走路姿势造成的结果。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十分确定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我感到害怕,回到房间躺下的时候开始深呼吸。

第二天就有××地方有人被杀的新闻登上报纸,可我当时并不知道,因为我没有看报纸。而就算是看到了,恐怕我也不会第一时间就把它和自己家里联系起来,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人会吧。我是在他事发之后才想到去疯狂地偷偷摸摸地找报纸来看,也才知道了事情的发生,和整个事件是多恶劣的情形。

他那天晚上是可以跑的,他之所以没跑就像他当初说过的那样,他是真的打算回来结果我们娘俩的。可最终他为什么没有做,我问他,他只是给了我一个冷冰冰的笑容,没有回答。可我知道,他是这样打算的不假。

——“我问你,你那天晚上回来,是打算像当初说的那样,把我们娘俩也杀了,然后一了百了的是不是?”

男人戴着手铐脚链,听完我的问话,没有吃惊,只是冷冰冰地笑了一下,然后低头翻转手心手背,认真反复看着自己的手,不理不睬。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26 11:27

(二十八)olivia

那年的中秋节是在外婆家过的,她越洋电话给爸爸,说除夕的时候让他带上儿子还有宁阿姨都一块来澳洲,全家在这里过节。爸爸笑着说好,其实他也是这么打算的。

“瑞谦啊,你可给自己招了门好亲事啊,我和你爸都说你,越来越会做生意了。”外婆打趣爸爸。

我爸哈哈笑:“都是你和爸当年对我的栽培,哈哈,我们以后可还是亲家了哈。”我在一边听的一脑袋惭愧,旁边我妈的表情无比丰富,难以形容。

中秋夜的时候我们在外婆家的院子里吃饭,聊天,christina有兴致把吉他抱出来,在那断断续续地弹着。我抬头看看渐渐明亮的月光,又看了旁边的庄宁,她盯着christina听吉他的表情很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瘦长的脖颈和肩膀的线条在衣服的遮掩和月光的笼罩下,显出柔和又清冷的孤寂感。我被这种感觉刺激地心脏猛然剧烈跳动,一种尖利的渴望在小腹下面开始升起。扭头去看christina,她看到我,目光渐渐变得充满了某种心有灵犀的暗示,手指下拨弦的动作在悄无声息地转换,旋律里有了一些快而挑逗的语言。庄宁还是很专注的表情,可我却渐渐发烧,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听出了christina旋律的变化,可我却是明白那里面的暗示。就在我这样被christina逗得有点难堪的时候,妈妈突然把脸贴到我耳边说起了悄悄话,庄宁也扭过头来看,我一边看着她的表情,一边听着耳边妈妈给我说的话,脸上颜色的变化,她一定也看见了。

妈妈说完就把身子侧开,拍了我背一下给个鼓励的动作,我再看christina,她都要哈哈大笑的憋得难受了。庄宁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有什么发生了,于是过来问我怎么了,口舌的气流喷在我半边脸和脖子那儿,简直是来害我的。我深吸一口气,稳稳,站起身来,对她笑:“e with me。”说完就牵着她手走开,到christina旁边的时候她忽然快速地拨了一下弦,停住,对庄宁挑了一下眉毛,“hood night”,她说。

庄宁被我牵着,走到房子外面的转角时,忽然停下来,说:“christina刚才是在打趣我,我没干坏事她为什么要用那种表情调笑我,不行,我得。。。。”

我没给她机会接着往下说这些废话,踮了一下脚尖就把她吻住了。你这个笨蛋!那么聪明的一个人,可是有的时候怎么迟钝得让人这么痛苦呢。她开始回应我的吻,把我身子圈着压在了墙上。我心里那种躁都开始活动了,但是,可不能在这!

我睁开眼睛打断她,她的渴望被打断了眼睛瞬间闪过不满,我刮她鼻子一下,扭头牵着她手继续往要去的地方走,“别说话,跟我来。”

走到外婆屋后那座独立的小房子门口,我扭头朝她笑,她眼睛变得明亮,傻子也终于开窍了!开门的时候她从后面拥住我,咬着我的耳朵问:“你妈刚才跟你说什么了,告诉我。”我用肘顶她肚子一下,“你休想”,就打开门走进去,往二楼的小房间跑。她追上来。我打开靠阳台的房门,月光一下子全泻了进来,铺了小半间屋子。她看到这景象,眼睛睁得大大的,情不自禁地把鞋脱了,光脚踩进了地板的月光里,似乎是在感受那温度一样。我也把鞋脱了,走过去把脚踩在了她的脚面上,她抱着我,小小地在那一片光的区域转圈走着。christina的吉他声和外婆他们谈笑的声音远远地,因为寂静还是错觉,我们好像都能听见似的。我和她一边转一边解对方的衣服,落在地板上的声音各自不同。

她把床上的毯子扯过来铺在地上,压着我趴了下来,一边闻我,一边吻我,做着前戏。我身体被她触碰到的地方都是一股刺刺的痛感,被唤醒,也被麻醉。我固执地没有闭上眼睛,而是借着月光看她头发的光泽和背部的线条与y影,用指甲轻微用力地抓着。她吻到一个地方片刻后,又会把身子撑上来和我接吻。我感觉到了她舌头上我的气味和她的气味在融合,汇成了另一种,那一片有光覆盖的地方渐渐充盈起了情欲的腥热味儿,我们的身体,都到了某个临界点。

她把手指滑到了那个地方,仰起脸孔问我:“maome in?”

我抬起身子吻她的鼻尖,顺势搂住了她的脖子,用嘴唇摩擦她的皮肤:“it’spleasure。 please。”

我的身体膨胀燃烧起来,像被一种特殊的火焰宠幸。我依旧没有闭上眼睛,她也一样,一上一下的互相对视着。我眼看着她眼睛里的光华越来越盛,那已经不单单是被投s的月光,更有她自身热量的释放。有谁说过月光温柔的?呵呵,等我真的在这月光底下经历了,它完全不是。满月的光华,让人心莫名地躁而乱,好像真的有千百年来传说其间的狼一样,压在我上面的那个人,她此刻所有的动作和表情都充满了攻击性。而要命的,是我竟然渴望更多。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允许,并且,我请求你这么做,也只给你这样的权利。你比我自己还熟悉我身体某个地方皮肤的构造,了解它每一寸的敏感度。那种初被侵犯时的羞耻和日后每一次被占有后的骄傲,矛盾而又体贴,我看着你温柔与攻击混合的眼神,忽然明白,终其一生,我都不可能再被另外的谁这样占有了。我不允许有人比你还要了解我的身体,绝不!我必须有东西是完完全全只属于你的,是永远为你保留的,即使你不在我身边,纵然你不再爱我。可是,我爱你。这就足够我为你做任何事了。

我的嗓子干燥,饥渴,伸手抓过一旁放着的水,倒在了庄宁的背上一点,水顺着她的肩膀往下淌,也流在我的身上。我就着水杯喝了一口,又用嘴滤给她,缓解了她的干燥。我舔了一下她锁骨的皮肤,尝到了上面薄薄的带着咸味的汗水。她被刺激地浑身发抖,额头抵住我的胸口,把我送了上去。

一时只剩下喘息和月光流淌进房间的声音,我把鼻尖贴近她的鼻孔,嗅吸着她呼出的气味。我偏爱她的味道,尤其每一次欢爱过后,更是必须嗅着她分泌了过多荷尔蒙的气味才能真的平静下来。她此刻已尽数收起刚才的霸道和攻击,蜷在我怀里,像个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想讨赏的孩子一样表情。我吻她的头发,手放在她的背上从上到下抚摸,以免她的后背敞开产生空虚。重复了一会,她忽然仰起脸看着我的眼睛,以一种想要扑捉我灵魂的认真说道:“我永远,都再不会给别的女人这种快乐了。”我愕然,不知道拿什么话去接,她却又把脸埋在我的胸口,继续道,“你的身体宠坏我了,olivia…。。”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26 11:28

(二十九)宁妈妈

我看着他走出家门,却喊不出一句阻止的话。我心知这扇门跨出去他和我的以后就完全无法预料,或者说,我和他,这个家,还到底有没有以后了都是个未知数。

“你回去找你爸吧,哼,他不会真对你不管不顾的。我知道他恨我,告诉他,我也恨他。”他扭头对我说,然后就关上门出去。等我们再见面,就是在拘留所里,他以重刑犯的身份,坐在我的面前。

我只能在沙发上坐着,动弹不得,却又浑身发抖。墙上的钟表,秒针走动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响着,我忽然想到宁宁快要回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说怎么说?我不知道要如何思考的时候只是想到了我女儿的脸,还有她父亲的脸,我父亲的脸,所有人的脸,在互相变换互相重叠。他刚才告诉我,他回来小区的时候有人和他打招呼问他最近在干嘛,他笑着跟那人说:“××有人被杀你知道么?”听的人一个错愕,他接着道,“我就去干那件事去了。”我估计他脸上当时冷冰冰的笑一定把人吓到了吧,因为他的怪异无人不晓。虽然坐在屋里的沙发上,可我几乎能感觉到外面已经议论纷纷的声音。

门口传来了开门声,闪念间我以为是他又回来了,可是接着我听出来那开门的动静是属于宁宁的。宁宁,你回来了,我要怎么跟你说呢。为什么死的那个人就不是我呢?为什么我就非得面对这一切呢?

孩子进来了,她看见我的时候脸色很可怕,也许是因为看到我可怕的脸色所以因担心也变得可怕了吧。我看着她,控制不住嘴唇的颤抖和脸上的泪水,只能无力又简单明了地说出了事情的真相——

“宁宁,你爸,你爸,他杀人了。。。。。。”

孩子的眼睛一下子睁得好大好大,定住,不再动弹。我们对视了片刻,然后她低头去看自己的大腿,我也一样看过去,她的裤子内侧开始颜色变深。失禁了。随即通的一声坐到了地板上,两眼大大地盯着我。

我当时真想晕过去,可我怎么就没有晕过去呢。

父亲当晚就连夜赶过来了,一块的还有另外两位亲人,和几个我不认识的人。他们在屋里来来回回忙活,父亲只是沉静地指挥着,并且不时和同来的那几个我不认识的人交换意见。我听不清他们说的是什么,我的脑子和耳朵自从听完他跟我坦白的事情之后就变得嗡嗡作响,只能在沙发上坐着。宁宁在我面前坐着,看着茶几,眼睛一眨不眨。过了好一会,她外公忽然开口对我们说道:“赶紧起来走啊,还在这坐着干什么。”我抬头看他,竟然张口问:“他呢?他在哪?”

父亲皱眉一个厌恶的眼神甩过来,愤怒,“不知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空管他,死了最好。你赶紧起来跟我走,不要在家待了。”宁宁抬头看了我一眼,这一眼让我明白当下是非走不可。起来的时候因为坐的时间太长而站立不稳,全身僵硬,大脑迟缓。连自己是怎么走出家门,又是怎么坐上车,身边的孩子到底在不在都没有知觉。我直到这时才陷入半是昏厥的状态,醒来的时候发现是在陌生的宾馆里。宁宁就在我对面的床上,双手抱着膝盖,眼神空d地盯着墙面。

我希望这是一场梦,哪怕它是一场噩梦,我也希望它只是一场梦。

可它不是。

他很快就被逮捕了,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想逃跑的想法。他一直都在这个城市里,和我们母女一样,在某个宾馆的房间里等着警察去抓他。他也不会去自首,因为是本来就有想假手他人死掉的打算了吧。他认为自己留下的线索足够警察在很短的时间里找打他,事实证明执法部门确实没让人民失望。穷凶极恶的罪犯终于落网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气了。不用担心这个情绪无法自控的人,忽然在自己周围出现,给自己带来危险。

父亲气得暴跳如雷,因为不可避免地受到牵连,他也被警官上门拜访。这对他而言岂止是奇耻大辱!好在去之前有人知道他的身份,许是事先叮嘱过一番,因此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难堪。否则我真不敢想象以父亲的脾气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他把我们母女安排在这里,目的也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伤害。我知道自己不可能要求太多,而且,就是现在的情况我也根本不知道要要求什么。

宁宁整天一句话都不说,宾馆送来的饭菜根本就动不了筷子,一放就等到凉了,我们互相看看,都象征性地动几下筷子,然后又是各自出神。她一直坐在床上发呆,眼神空d。有时我能从那里面看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狠来,但转瞬即逝,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眼睛里的狠投s进去了也不一定。我感觉自己的体力快要到达极限了,似乎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眼睛就醒不过来了一样。既然我都这样了,那孩子能好到哪去?果然,没几天之后,宁宁发起高烧了。

我打电话给父亲,他叫来了医生,并且自己和母亲也跟了过来。我没有扑到母亲怀里抱头痛哭,现在我自己的孩子都快要生死未卜了。父亲一直冷静的可怕的表情,不说话,我只能从母亲的哭声和断断续续里知道了一点更多的事情。不知怎么回事,越是这样的时候我反而开始冷静了下来,我想我确实是遗传了父亲的性格,而宁宁又遗传了我的性格,所以我们祖孙三人的关系才会这么别扭又难受。我看着床上躺着接受医生检查的孩子,她闭着眼睛也难以掩藏的痛苦和恐惧,全身都是止不住的在抖,冷汗。那一刻开始,我告诉自己必须冷静起来,也绝对不能倒下去。我还有孩子我还有孩子,这是我唯一有的东西了,如果我不小心让她倒下了回不来了,那我才真的要完了。

我跟父亲说我要回去,他闻言瞪大了眼睛看我,咬着牙说“你疯了”。我双手握了握拳,告诉他我没疯,我是要回去,我必须回去,否则,我才是要疯了,孩子也要疯了。父亲气得摔门出去,母亲赶紧撵出去劝。我拿起毛巾开始擦宁宁脸上还有身子不停渗出来的汗,每擦一下,就坚定了我必须回到事情断掉又变成的地方。

“宝宝,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妈妈就剩下你了,真的就剩下你了。”我把她烫的骇人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像她还是一个小婴儿时候叫她,眼泪全落在她头发里。那一刻我真希望她

第 7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宝宝,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妈妈就剩下你了,真的就剩下你了。”我把她烫的骇人的脸贴在自己脸上,像她还是一个小婴儿时候叫她,眼泪全落在她头发里。那一刻我真希望她还是一个小孩,这样我就抱着她离开,走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过这十几年来的生活。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26 11:30

(三十)olivia

如果我要说我和庄宁正是因为那一夜的欢爱才真正互相爱上的,不知会不会造成什么困惑。诚然,在那之前,我们在国内的时候已经确定了关系,甚至在确定关系的当晚,就发生了关系。而且之后她也出国,来到了澳洲和我一块,这其间我们又不知有过多少次r体的接触。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即使再热烈,却总似乎少了些什么。关于这点我想她其实是和我一样有着感觉的,所以她总是不动声色地做着各种尝试,希望能达到某种和谐。但最后,我们都只能妥协。而且,还有另一方面的,也许正是这不和谐真正产生的原因,便是我们都对这份感情还存在疑惑和不自信。我认为自己是爱她的不假,但就是这种太长时间的,自十八岁开始的单恋暗恋,让我在忽然得到的那一刻起,开始不确定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她这个人,还是只是爱着因为爱她而产生的刺激,或者两者兼而有之。还有另一个方面的,就是我不确定她对我的爱。也许女人就是这么个麻烦的生物,唉!我不知道她对我的爱是因为她真的爱我,还是只是感叹于我暗恋着她那么多年从而在她心里产生的震撼与愧疚,让她迫于这层因素而选择接受我。我曾经想要开口直接质问,但又怕伤了彼此的自尊,三缄其口。可我不知道的是,当时她自己也是有着这样的困惑的,但是她不敢确定,她怕这种疑惑跟我说出口之后我就会离开。

“我那时候开始迷恋你了,但是心里又有着这样的困惑,因为我想把它搞清楚,我想告诉你,更想告诉自己,我接受你,是因为我爱你,仅此而已,绝无其他。可是我一时搞不清楚,找不到答案,所以我心里很矛盾。可我也不敢跟你说,我害怕说了之后就伤了你的心,你会离开我。我害怕。可是不说,我又觉得自己是自私,贪婪,就特别讨厌自己,所以我很想找到原因,或是解决之道。我不想失去你。”她后来跟我这样解释着,说的时候似乎还是怕我生气会离开的样子。可她不知道,正是因为她说出了我心里一样的惭愧,反倒让我更心爱她。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似乎是个偶然,可其实也是我们彼此心中困惑许久找寻许久之后所要发生的必然。我因为被她那种略带攻击性的占有,而忽然霍然开朗起来。而她,因为在一整个过程当中,我们都固执地睁眼对视,她见证了我所有的情绪表情变化,“你知道吗,这种占有的感觉我从来没有过,因为我看着你的反应,你的变化给了我从没有过的自信。这种自信我没法形容,就像某种不知名的东西充进了我的身体,膨胀了每一个细胞的感知,让我整个人都变得轻盈起来。我那时候就知道,我再不可能在别的女人身上得到这种恩赐了。如果不是因为爱你的话,我也不会产生这些感觉的。所以,我确定了。”她用指甲抓我的背,用我喜欢的疼痛让我记住她说的话。

第二天我比她先醒过来,她还在沉睡着,细长的眉毛,细长的眼角,有点翘的鼻尖和睡觉时噘的更厉害的上嘴唇,我一直盯着她看,盯着她看,直到把她看醒了。她嘴角一边上扬对我笑,我们俩都把身子侧躺着,面对面看着对方,就那么看着,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懒得去想,因为眼睛里的那个人已经把自己填得满满的了。

“崽崽”

“恩”

“呵呵,就想叫叫你。”

“恩。”

我们俩一定是发生某些变化了,因为christina早晨一看到我的时候就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表情。我以为是l露的皮肤上不小心留下了痕迹,赶紧低头检查自己。她忽然一个笑声,道:“olivia,我们俩不一样了。你,和我,不一样了。”我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却是没再解释更多,只是看向了庄宁,凶巴巴地瞪她一眼,两个人开始干嘴仗。可我还是奇怪她为什么那样说,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我那天早晨一看到你,就有特别强烈的感觉,你知道是什么吗?其实那让我挺生气的,觉得自己的东西被别人夺走了,呵呵。”她后来见我仍然想不通去问她,停下作画的手,看着我笑。

“哎呀,算我求你,告诉我行不行,别卖关子了好不好?”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她叹了一口气,表情有点哀伤的缓和下来,对我说:“我感觉,你和我的那种强烈的心电感应,被你身边的那个人夺去了一大部分。那天早晨,你和她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顿时就感觉,你和她,达成了某种只属于你们自己的默契,而且非常浓烈,不只是性的一方面而已,还有更深一些的,我说不出来。我当时想到,就你们这样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别人面前的时候,你们要怎么表现,才能让人家看不出来你们是一对呢?呵呵,太难了啊。”我被她说的有点难受,只一个劲摇头否定她的话,继而肯定我和她的双胞胎感应还在,还在,不会消失,也不会减弱。

“傻姐姐,你被我们那个妹妹哄得晕头转向的,我都不好意思说,唉,你啊,olivia,不要责怪我泼你冷水说话难听,我只担心,”她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最终还是咬咬牙继续开口,“我只担心你太过爱她,到最后反而痛苦。”

我一下皱眉,不解。

她看着我的眼睛:“你太爱她了,连妈妈都和我一样的担忧,我们都害怕你太爱了会失去自我。可是没办法,你一定会失去的,然后你再会重新找到的,所以,也不用太害怕。”我听了之后陷入若有所思的情绪,说实话,我不是傻子,我当然明白她这话里究竟包含了什么意思,因为我自己已经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那种因为太爱庄宁,和她太过亲密地交融结合,我渐渐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甚至她的不作为,都能c控了我的喜怒哀乐,我有种处在失控中的恐惧和无力感。

可我已经停止不了去爱她了,如果说之前没有表白的时候,我还有着种种顾忌不敢放任自己的情绪,可现在情况不同了。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迎刃而解,虽然有世俗的不解,可却没有家人的阻止,这对我们来说,是比任何支持都难能可贵的财富。仿佛是为了弥补我那么些年独自苦守的等待一样,大家对我的宽容,让我没法不去释放积攒了那么多年的情感。christina和妈妈的担忧是不无道理的,而且事实证明到了最后的某个时候,确实是导致了我情绪的爆发。庄宁首当其冲的成了受害者,虽然某些方面,也可以说,事情也是因她而起。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孩和她走得太过接近,让我忍啊忍的终于忍不了了,我也不会闹她。

可是,你哪儿那么多孽缘啊!上辈子究竟是有多少女人害过你,让你这么苦,这辈子要一个一个的来讨债。可你记得要讨得狠一点,让我下辈子还得记着去找你,要不然,别怪咱俩没完!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26 11:33

(三十一)宁妈妈

我真的又回去了,宁宁沉默地跟在我的身后,不抬头也不说话。父亲被气坏了,坚决不肯送我们回来。但是过了没两天,他还是差人过来,告诉我们必须赶紧搬家走掉。他说这是唯一的条件,否则就要立刻和我断绝关系。我止不住的心寒,烦忧,可是没办法,看看仍旧虚弱的宁宁,我觉得也只有搬走可能会好一点。父亲是担心受害者家属的报复,可是从事后很长时间的渐渐了解中,我也渐渐知道,根本就没有人来报复。是没有人愿意么?不是,是根本就没有人了。

我们搬到了父亲安排的另外一处房子,包括日后被重新安排的,还有我的工作和宁宁的学校。但是宁宁拒绝了,看起来似乎恢复的她拒绝到新的学校去。“没用的,没用的,”她自言自语,也是对我说道,“没用的,到哪都会被发现的。我只能在这里重新爬起来,要不然我就得趴一辈子,躲一辈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可似乎逃与不逃,要面对的东西都一样多。

因为,我们俩要面对的,都是在自己的心里呢。逃到哪里,不都是随身携带么。

我被获准见他。拘留所的空气冷冰冰,似乎是冰冻的不会流动的固体一样,吸一口进去,胸口都疼上半天。他的头发被全部剃光,戴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链。一路走来,发出金属碰撞的回声,让人觉得刺耳。他走到我面前坐下,只看了我一眼之后就开始低头翻看自己的双手,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因为他毫无表情,真正的情绪在那张脸下面掩盖着。我们俩很长很长的时间里谁都没有说话,而且,我看得出,他根本就不想和我说话。也许,是根本就不想说话才对。

我突然发起一股说不出的恨意,我恨一切,恨自己见到的一切,也恨自己想到的一切,包括面前那张桌子,都让我恨起来。我觉得他们怎么这么讨厌,就非得让我碰到不可。究竟你们是想让我经历什么和明白什么呢,我求你们能亲口告诉我么?不要让我自己在这猜测,摸索,累到觉得死都不能解脱。而这一切,真的有人可以明白吗?

他不停地翻看自己的手,着魔的,像欣赏,让看的人毛骨悚然,因为那是要了人命的手啊,谁能镇定?我忽然就想起那天晚上他修剪指甲的情形来,纷杂的思绪之后,定了定神,我终于能开口说话,我问他:“你那天晚上回来,是打算杀掉我们一家人的是不是?你是这么打算的,对吧?”

他闻言抬头,眉毛挑了一下,看着我,片刻之后给我一个冷笑,重新低头,不回答我。可我已经能确定,他是这样打算的不假。没错。是的,没错!我在心里呐喊。有的人会因为相爱而了解,可互相憎恨的两个人,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也许更甚。他的心早就不知扭曲成什么样子了,旁人认为不可能的,可我知道,他却会当成理所当然去做。

“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我想你也不至于是发了善心吧,”我对他冷笑,没有想哭,“你说我是不是该谢谢你手下留情,放了我和孩子生路。”

他还是没有抬头,没有说话,没有看我。一阵空虚和无力把我覆盖,我心里恼得想奔上前去抽他几个嘴巴,可是我连动动脚趾头的力气都没有。我看着他被剃成光的头顶,没有了头发的修饰,整个头部现出它原有的形状。我想起自己这辈子第一次遇见他时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我以为早已忘记,却没想到竟然历历在目。安静了好久好久之后,我擦干净不知在发愣的什么时候留下的泪水,对他说了——

“我不会救你的。”

不愿意自救的人,无论别人再怎么救他,他就算一时看着似乎是被救过来了,但其实还是难以维持良久的。就像医生手术一样,其实很多的时候真的是要依赖患者的求生意志,不要以为这是感觉不到的东西,就算是仪器上冷冰冰的数字曲线符号,它都能反映出你到底是不是有求生意志的。我想起他女儿当初写在本子上的话,她小小的年纪就开始约束训练自己对自己负责,要强的性子迫使她不敢去做那些会给旁人带去麻烦的事。这在一定程度上给人感觉她是个只想到自己不为他人考虑的人,“我能给自己打算,就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大考虑了,别的,是你自己的事,恕我无能为力。”“你不要指望我能帮你,我这个人,自私,如果不是举手之劳的,对不起,没法帮。”她当着我和olivia全家的面说过这样的话,我还记得olivia的表情,一下嘴巴就张得好大,难以置信。可是我却习惯了,也知道她说的确是实情。

我看着他,心里面反复想着只有一件事——你女儿不到十岁就明白的道理,你怎么还能走到这种地步呢。她一个小小的孩子都知道要对自己负责,不能让身边的人因为自己而受牵连,可是你呢?你的所作所为却把你的亲骨r推到这世上最为黑暗的深渊,她从此以往的人生,不可避免地是要被打上某种印记标签了。你想到过这些后果没有?你想到过她还究竟能不能走出去没有?我不能让你再伤害她了,真的不能了。这世上有你一天,她就要延缓一天走出去的时间。你真的,真的已经烂到骨子里了,我们俩都知道。我不会救你的,如果有可能,我宁愿亲手送你去死。真的。

——“我不会救你的。”

他听完我的话,抬头,又是冲我笑。这次没有冷冰冰的表情,而是对我满满的嘲讽。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于是我也还给他一样嘲讽的。然后咬牙站起身来走出去,没再回头。

恩断义绝。

这是我走出去的时候唯一想到的,是的,恩断义绝了。从此我只有对你的恨,我想起你来的时候,也只有恨。我想着只有这恨才能让我自己支撑下去,支撑我自己不要忘了一些什么。我的灵魂也变得肮脏了,因为沾染了洗刷不去的罪孽。我拒绝别人救我,因为我也不能让人因为我的不小心“溺水”而有生命危险。我从拘留所里走出去的时候,留在那里面的男人在我心里就已经是死了的。我没有等着那一声枪响,他就已经是一个死掉的人了。在我这里,判他死刑的从来都不是法官或者法律,而是我。是我,让他死的。

那么,之后发生在宁宁身上的一切,是不是已经死掉的你,心有不甘的你,还用你的魂魄来纠缠她。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把她带走,好以此让我崩溃。因为我恨你的时候你一定感觉得到,所以一样恨我。你知道我在乎的只有这个孩子而已,带走她,我自然也就等于死掉了。

我到现在都对你有无法原谅的地方,宁宁说我是自寻烦恼。她说恨你就等于记住了你,所以她连恨都懒得恨你,只是想着有你这么个人,只有在想起你的时候才能想到你。她确实是有这个忽视周围的本事,否则也不会那么久都察觉不到olivia的心意。可我做不到她这样,所以,你是不是会觉得还对自己有一点点满意。

即使是恨也好,还是记住你一点吧。我知道如果真的把你忘了,你才会不甘心,才是会回来的。只不过,放过你女儿吧,这么多年,她没有给你丢过人。你有不满就来找我,当初说不救你的,是我,不是她。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8…26 11:36

(三十二)olivia

庄宁在nicolas那学习有关葡萄酒的知识,她一开始对这个也不是特别上心,因为她本人不爱喝酒,认为这东西搞不好会有玩物丧志的危险。而且,在她的认知里,葡萄酒不是酒,啤酒勉强算酒,中国的白酒才是真的酒。 “啊?!这个东西是酒啊?我一直都把它当成饮料的一种来着,我还纳闷呢,为什么不叫葡萄汁,非要叫葡萄酒,明明连个酒味都没有。”听的我和christina一阵汗颜,这,这怎么沟通的这是?

没想到这个自以为的误解却把她的兴趣真的吊上来了,她开始很认真地和nicolas学习,试图弄清楚这个东西为什么也被叫做酒的缘由。nicolas很喜欢学习劲头强劲的年轻人,他总和爸爸说你这个孩子脑筋好使,而且爱思考,教起来很得心应手。我看她学得开心,想着好歹多一门知识又不是什么坏事,也就一直鼓励她。只是nicolas一直因为身兼多职比较忙的缘故,不是每次都能亲自调教庄宁,他说如果自己的小女儿yvonne在家就比较好了,可以帮她教给庄宁一些,而且大家都是女孩子,年轻人,更好交流。他这话倒是实情,yvonne从小跟着父辈学习葡萄酒的系统训练,虽然年纪轻轻,却是小有派头的葡萄酒鉴赏家和调酒师。她有家传的血统和耳濡目染的条件。只是庄宁刚去澳洲那阵子yvonne剧团的演出任务非常繁忙,她连家都没有回,和庄宁面都没见过呢,还提什么授业解惑的事。

不过两个人很快就见面了,见面的方式不可谓不让人终生怀念。也难怪后来yvonne喜欢上她,甚至愿意舍弃很多就为了和她在一起。我一开始,吃味,确实不开心,生气,闹。可后来又觉得很伤心,因为说不清楚的原因,似乎我在yvonne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让我觉得特别难过。不过很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有怪过她,从开始到最后,我怪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庄宁。我怪她一开始的不小心,和别人走得太近,也怪她后来让人家喜欢得太狠,惹人憔悴。反正横竖都是她的错。

那天我刚跟个被压榨过度的鬼魂一样从设计课的讲堂里出来,迎面就看见christina笑盈盈的脸冲着我,她旁边,一个高挑纤瘦的棕发女孩,穿着一身柔软面料的单衣,和脸上温柔的笑意,欧亚混血的脸孔,是yvonne。

我有点不可思议,她怎么出现在这了!走过去轻轻地拥抱了一下,我觉得这个姐姐最近清减了不少啊,一定是剧团任务太重,压的了。

“我刚想去买杯咖啡呢,结果就看见她了。”christina对我做着解释,“正巧大家很久没见面了,她听说我们妹妹也来了,连她家都去了的,想着正好有空能不能见个面,打个招呼。”yvonne在一边腼腆的笑,她本人就是这个脾气,比东方人还东方人呢,特别温柔内敛,可又不失大方。不像我和christina,把我们身上仅有的那一点西班牙斗牛士的血统,淋漓尽致地不时发挥出奔放的张狂,完全压制和掩盖了同样那一点该属于英国淑女的风范。简单点说,我们就跟温柔不搭边。

我听christina这么一说,连说挺好啊没问题,说完我就打电话给庄宁,想提前告诉她一下。结果那边电话却报告无法接通,我忽然想到她那时候有培训课在听,于是跟yvonne解释了一下。“要不然先去我们公寓那等着吧,正巧我也可以换身衣服,”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有点惭愧地对yvonne笑,“我这个样子,可不想在你面前丢人,本来论漂亮就比不上你,还自己把自己糟蹋成这样,简直自掘坟墓。”她笑我没正经,但是也不反对去我们那,于是小姐妹三人说说笑笑地往公寓走。

快到的时候因为christina忽然提了一个绘画方面的事情,正巧我当时也和她一样就此有所关注,于是两个人很自然而然地辩论起来。我们俩的习惯就这样,如果是彼此之间讨论,那就各执一方,互诉看法。如果是面对外人,那就站在一条线上,和别人讨论。那天的情况属于前一种。因为和yvonne是很好的朋友,大家一块长大都习惯了,她也没掺和进来,也没觉得我们无礼,而是任我们俩在那讨论,自己一边安静地听着,知道我们俩自己说完了,自然就大家一块找下个话题聊了。我们一直争论到开钥匙进门的时候,我和christina依旧嚷嚷着说法,yvonne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先一步往里走,christina还在那扭头和我说话,我殿后锁门。

房子一进去的地方是个狭长的过道,一边是道隔墙,拐过去就是客厅。庄宁经常喜欢猫腰藏在隔墙尽头的地方,等着我和christina走过去转弯没注意到的时候,把我们一下抱起来就立刻在屋子里来回一通跑,完了把我们扔在沙发上。她这样学猫突袭闹了很多回,刚来的第一天早晨christina就吃了亏,从那之后就开始防着,从一进门就放轻脚步,两个人跟打仗互相窥探敌情似的。但就是这样谨小慎微,christina失算的时候还是居多。

那天yvonne一进门就沉默着往里走,她以前来过我们这里很多次,没什么生分客气的。结果刚走到隔墙尽头转弯,忽然一个披头散发穿着浴袍打着赤脚的造型跟鬼差不多的人弓身子猫着腰连脸都没抬起来看一下,就这么忽然从她面前猛的现身,一下子双手抱住她的膝盖,把她扛起来就跑。

庄宁得手兴奋地大叫,起身就往客厅跑,“呀,我抱到你了,叫你躲叫你躲,躲也躲不掉吧!我看看是你,还是chris”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我们双胞胎赶紧双双亮相在客厅,看见她照着往常的习惯,已经把yvonne扔在沙发上了,自己也是习惯性的动作,跪在沙发的旁边,十指张开,盯着上面的人看。她一般平时这时候是要来第二招的,就是把我们立刻扔下后立刻就要挠我们痒痒。此时的她双手张开,做出挠抓的姿势,僵硬在半空,无法动弹。

她缓缓扭头,我觉得我都能听见她脖子关节扭动的咔咔声,她看见了我们,脸早已变色,面部肌r抽搐了两下,完全凭借着意识把刚才自己没说完的话一字一顿地说完了:“…tina,都,不,是。我,抱,错,人,了。。。。。”

for christ's s…a…k…e…!

我忍住想跳进地球缝隙的冲动,走过去把她搀起来,她头发还湿嗒嗒往下滴水呢,再看一身的装扮,全身除了那件浴袍竟然什么都没穿!一看就知道刚才是在浴室洗澡着,结果听见外面开门的声音,然后料想我们回来了,都顾不上干毛巾擦一下,c起浴袍披上系上带子,就猫到墙根底下藏着等着搞突袭。你呀,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真是能让人又气又哭又想笑,恨不得揍你一顿才解恨。

我把她搀进屋之前扭头看了一下christina,她已经过去安抚惊魂未定的yvonne了。可怜这姐姐,被吓得到现在连惊叫都忘了发出一声来。我在想她是不是在琢磨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东西,也许不应该问who’s that;可能是想问what’s that才比较合适。

我搀着庄宁进屋,关上房门,刚松开手想开口说话,她却一下跟烂泥似的瘫倒地上,哇一声哭喊了出来。

叫你皮叫你皮,叫你还皮!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0:53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三十三)宁妈妈

夺人性命的恶劣,让他从被抓捕的那一刻起,直到后面的判决、执行,无不快而决断。我开始知道中国的司法体系确实是有着这样的效率,一时都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出来,果然是老天也想收你么?否则怎么会单单给你开了这迅捷的便利,省了那么多等待死亡的煎熬。被通知去领遗体的时候我和宁宁都在,她自从出事之后只要出门就一直戴着帽檐很长的帽子,低头的时候几乎能遮住整张脸。那天她一样戴着帽子,低头不发一言。可等到去认领的时候,忽然从我身边窜出去,挡在我前面,一把掀开了蒙在那人脸上的布。

难以抵挡的恐惧,我不受控制地发出叫喊,快步后退,偏过头不敢去看,全身抖得可怕。同去的人,几乎都被她的举动吓坏了,连那些男人都定住不敢动弹。过了好久,我才扭过脸去看孩子,她转过头看着我咧了一下嘴,像笑又像哭,脸上淌着泪水。

“是。”她说。

我再也受不了了,蹲在地上嚎啕出声。

死亡证明。火化。领骨灰。墓地。反正都是这样处理后事的一些,我听着相关人士的安排,一步步按着程序走。我必须得这样,否则一旦中途停顿在哪个地方,可能就得崩溃过去。似乎是这样的步骤在提供着我还活着的证据,我就用这仅存的一点知觉来看着旁边的孩子。她不让任何人轻易看见她的脸。

下葬的那天宁宁依旧一路戴着帽子,低头沉默地跟着。事毕后大家都催促离开,毕竟这种场面还是不要久待的好。可宁宁站在坟前,一动不动的姿势似乎就是在向我们宣告她不会就这样离开的。我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免不了的必须要我们一家三口人最后面对彼此,虽然有一个已经化成了灰烬。我让其他的人都先走了,说没事,让我们再待一会,然后就回家。没事,真的没事,人都已经死了,他害不了人了,不用怕,有什么好怕的。也许是早就等着我能开口说这句话了,也许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也许是真的担心想要留下,不管他们是怎么样的心思,最后,还是都被我劝走了。于是,墓地只留下了我们“一家三口”。

宁宁还是一动不动得站着,我走过去在她身后,看着地下埋着的那个人,心里说,现在,你终于安静了,解脱了,这世上我们三个人里,最轻松的恐怕就是你了吧。是啊,因为你不用活着了,不用再遭罪了。呵。

宁宁突然哭起来,先是站着哭,然后蹲下去,抱住膝盖,开始哭。她哭得很压抑,整个背都弓着,两只手抓住肩膀上的袖子往身前扯,背后的衣服绷得紧紧的,我甚至都能看见她突起的骨头。头埋在膝盖里,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像我当初嚎啕大哭的声音,因此也憋得声调忽高忽低的。我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伤心难过之类的感觉了,只是麻木,麻木得很。走过去蹲下把手放在她肩膀上,说:“宁宁,妈妈知道你憋得难受,你要是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吧,好不好?不要这么憋着,会憋坏的。”

她听了我的话,还是没有哭出大声,却把本来埋在膝盖里的头抬起来使劲叫喊,之后快速地喘气,等到把脸扭过来的时候,我看见了她的眼睛,和她小时候那次一样,把泪水完完全全得憋回去了,眼睛憋得通红,通红通红。她看着我,竟然带着残忍地表情咬牙说道——

“妈,他干这事是要断子绝孙的呀,他难道就不知道么。”说完边哭边笑。我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似乎某种诅咒降临到了我孩子的身上,让我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到地上哭起来。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我哭得忘了时间,宁宁蹲到我旁边,拽起我的胳膊往她脖子上搭,我瘫软的任她折腾,她费了一会功夫终于把我背起来,往墓地的山下走。我感觉我身底下那个孩子,细瘦的骨架里带着冷酷又坚硬的倔强和力量。我把脸放在她脖子上,泪水顺着淌,看着山下朦胧亮着的万家灯火。那么大个天地,却、、、、、

我不敢再想了。

她空了很长的时间没去上学,等到再去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要中考的日子了。可是这时却发生了c曲,她的母校劝她退学,且不止一次两次,也不是一个老师出面而已,最后都到了出动校领导的地步。我的孩子是何其有幸,自从上学恐怕都没受到过老师和学校这样的重视吧。我压抑着愤怒到学校给她求情,最终的结果是同意她继续留校参加考试。但是考虑到孩子实际情况的特殊,学校可以允许她不用上早晚自习,补课之类的也可以不用参加。“这样做也是为了照顾孩子的情绪,他们班主任有反应她情绪不是很好,建议她多休息。所以我们想,还是不要让孩子太累了,毕竟。。。。”毕竟之后的话,想来也是不用说出口了。我说了一句“我明白了”和“谢谢老师们的关心,我会让这孩子好好遵守纪律的”,就转身走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

她以非常高的分数结束了初中的学业,顺利地拿到了重点高中的入场券。我得知分数的时候几乎是第一个就跑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也许我这辈子都没有这样迫不及待过。

去的时候有老师跟我道喜,我生硬地回应着,然后就问孩子的录取通知书在哪,我是来取的。他指给我看地方,于是我赶紧找去。到那的时候,有人在一旁的空地制作光荣榜,我诧异地看见宁宁的照片、名字、分数还有被录取的学校的信息在榜上很显眼的位置。我看到那个照片上的孩子,干瘦,面无表情,让我忽然想到她父亲差不多这个年纪时的样子,还有被捕之后面对镜头拍的照片。我胃里一阵翻涌,克制着不让自己当时就吐出来,走上前,二话没说就把宁宁的照片一把撕了下来。

有人立刻就来制止,一定是把我当疯子了。

“我是她妈妈,”我捏着那张照片,那个人也似乎终于想起了什么,表情有点僵硬,“这照片我拿走了,我们家孩子考试的分数不许出现在这个上面。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你们学校和我一样明白。要是到时候有人知道考了这个分数的孩子是什么样的身份,闲言碎语,一样还是会影响你们学校的招生率。你们还有别的更优等的学生,放过我们家这个吧。”我把相片装进口袋,冷冰冰的口吻,拿着录取通知书转身就走。

没有瓜葛了,终于也要跟这个地方没有瓜葛了。我走出校门的时候,举着那张录取通知书来看,上面那个重点高中的名字让我一阵恍惚和莫名其妙的发抖。我的孩子终于可以换个地方了,终于扬眉吐气了。我看着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可我绝对不能在这个地方丢人现眼,我要赶紧回家,给她做好吃的,把她从溜冰场或者书店或者游戏厅喊回来吃饭,就我们两个人。

我想得真是开心啊,可完全没想到那个让我开心的通知书却是把我真正又往深渊推了一把的判决书。

其实我比你自己或是你所以为的,还要痛恨学校这个地方。你知道吗?这种感觉就像久病的后遗症一样,拖累了我许多年,甚至直到小峰上学的时候我都没能“病愈”。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0:56

(三十四)olivia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庄宁,刚才和yvonne的一场折腾,她本来罩得既不严实也不紧实的浴袍早就散开得七七八八了。唉!我想到外面没准还是惊魂未定的yvonne,一种别样头痛的感觉缓缓从脑袋顶部坠入。抬起掌根磕了一下额头,咬咬牙,走过去拉她起来。

她抬起上身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两只手紧紧浴袍试图裹住身子,脸色还是惨白的,但是刚才的哭喊也只是喊,并没有流出眼泪,更像是在发泄。她看了我一眼,又惭愧地低下了头,不吭声。我跪坐在她身边,问她:“你手机呢?”

她没抬头,鼻音特浓:“充电着。”我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本想问“你今天怎么提前下课了”的,但话刚要出口就觉得这问题已经完全没意义了,于是又叹了一口气,没说话,看她。她夹着肩膀,抱着小腿的两条胳膊竟然在微微地颤抖,我一看她这样就明白显然是受惊过度了。于是不由把手放在了她的胳膊上,用力抓了一下,试图让她安心也让自己相信的开口道——

“hey; look; it’s ok。 ”我咽了一下,“you know; you just;en…justoutside; ”我用食指指了一下旁边关着的房门,又看着她,“and say sorry ,and nicemeet you; and then; onnaalright。”

她明显不相信的神色,皱了眉毛:“what?!”

我瞪她:“你不相信我么?”

她愣了:“呃,那,那倒不是,可,可,我。。。。”

我又使劲抓她胳膊:“那就听我的,我说没事就没事,trust me!”说完我拉她起来坐到床上,把她浴袍随手扯下来,然后转身柜子里找到替换衣服,一边给她穿一边安抚:“你听我说,没事的,yvonne她人很好,我们都是从小一块玩大的,来,胳膊抬起来,恩,她和我还有christina都熟得不能再熟了,哎,那一只胳膊,你就把她当成christina好了,恩?腿,抬起来,裤子。”她站起来让我拉裤子拉链,一直定定听着话的表情忽然凝神皱眉,抓住我的手,急切地问:“yvonne?呃,这个,这个名字我没读错吧?怎,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我好像。。。。”话还没说完就瞪大眼睛看我,我想到nicolas叔叔、葡萄酒这一摊场,只剩无奈地点头。

她翻白眼一声“天呐!”直接仰面砸到床上,显然这个刺激比刚才那个更甚了。我也正无奈的时候christina过来敲门,我走过去打开一道缝,她看看床上的那个,又扭头朝沙发的那个示意一下,对我说:“让庄宁出来吧,这边我差不多解释明白了,恩?”我点点头,和她对视一眼,都憋住了想偷笑的冲动,然后我关上门走到庄宁面前,又拉她起来。

“听话,来,我先把你头发吹干。”我拿过吹风机,嗡嗡一阵响之后,我抓着她的头发问:“好了!恩,是想就这么散着呢,还是扎起来?后一种,好不好?”我又转身拿橡皮筋,她抬头看我:“能给我一顶帽子吗?”我瞪她,她识趣地把头低下:“当我没说。”哎,这才乖嘛!

收拾好了。她起身去开门,转动门把手之前,扭头看我,简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it’s ok,是你说的,对不对?”我点头,她又咬咬牙:“好。我信你。可,givea kiss,ok?”我走过去吻她,她把我嘴唇吸得紧紧的,同时也用力吸了一下我鼻子呼出的气味来平静自己。然后,转身,开门,出去。我后面跟着。yvonne从正面对着我们的christina脸上看出人出来了,于是从沙发上起身,转过来迎接。我看着她的脸色,倒真的是舞者从小练就的镇定,虽然刚才事发突然,但现在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甚至有些妩媚的性感在自然流露。她看见我,给了一个带笑的表情,然后就把眼神转向庄宁。我在庄宁的背后,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却看见了她绷得很紧的胳膊。

她走到yvonne面前,把我们三个轮流看了一遍,然后朝yvonne伸出手:“ni…nice、nicemeet you”这几个简短的单词简直抽走了她所有力气似的,说完就一个明显紧紧闭住嘴巴的动作,再不多言。yvonne和她握了一下手,“me too”,说完抿嘴笑了。她和我们双胞胎的身高差不多,因为穿了高跟鞋的缘故可以和庄宁的眼睛平视。庄宁听她话里好像有打趣的意思,脸刷地红了,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我。我赶紧招呼yvonne重新坐下,扭头朝庄宁:“去厨房拿点心,快点。”

她简直得救了一样转身就往厨房疾步走,磨蹭了好一会才出来,端着一些小点心过来,放到了yvonne面前的小矮桌上,看了她一眼示意请用。yvonne放下christina刚才沏给她的咖啡,朝庄宁颔首,下意识地用她母语之一说了句谢谢——

“merci”(法语:谢谢)

庄宁急忙又不好意思地双手快速摇了摇,毫无预兆地来了句以假乱真的发音——

“je vousprie!”(法语:请,别客气,不用谢)

christina正仰下巴把咖啡往嘴里送,听庄宁这么一句,扑——,一口咖啡喝下去一半呛出去一半,紧接着就难受地咳起来,但仍不忘一边冲我们抬手抱歉:“e;excuse me。my god!”说完她闭了下眼睛,眼角全是无奈。

我们这几个人一时又安静了,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说什么好。我心里乱七八糟根本不知要想到什么,只皱着眉盯着庄宁。她可能是被刚才自己的不由脱口还搞得没反应过来呢,半张着嘴看我。那边christina终于咳好了缓过来了,可能也就几秒钟的功夫吧。她朝庄宁又好笑又可气地口吻:“french?!庄宁,你,你还,呃。。。。”庄宁听到她这话终于是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又干了傻事了,一个动作扭头朝yvonne

第 8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詹庞指闪松凳铝耍桓龆髋ね烦痀vonne看,见到yvonne也好奇地看着自己,急忙又不好意思地双手快速摇,使劲摇——

“不是,不,我不会说法语,你别误会,我,我只是,你刚才,咳,我只是,在,条件反s。”说到最后四个字时,急忙匆促的声音也渐渐变得低弱。

扑——!“咳,咳咳,e;excuse me。my god! 庄宁!”呃,是,christina第二口咖啡报销了。她大声地朝庄宁喊了一下,一边用拳头拍自己胸口止咳,一边抬头愤恨的表情瞪着她。呃,更准确地说,是我们三个混血都一齐朝庄宁看了过去。她看着面前六只有着深眼眶的眼睛,跟她明显不一样,意识到自己过于势单力孤,竟然显出不安害怕来。我们又干瞪了几秒钟后,yvonne先憋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我和christina也一样,终于是可以笑话她了。我一边笑一边看庄宁,她还是那副无奈又紧张的表情,轮流看我们三个,目瞪口呆,最后眼神和我对上。我却只能笑着,说不出话。她看到我这样,双手握拳放在两只腿上,慢慢坐了下去,手又摊开成掌抓着裤子,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

“不许笑我!”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1:01

(三十五)宁妈妈

我很快就从父亲重新给我安排的单位里也辞职了,原因没必要详述,总是有些神通广大的人,和他们赖以为生的消息。对于我的擅自决定,父亲非常生气,断定我是疯到无药可救。我想了很久,最后是决定开一间花店。店面不大,地方离我和宁宁住的那儿也很远。因为开销所迫,本来我是想再搬一次家的,可最后只能作罢。宁宁也劝我不必这样,她说自己不在乎。谁要是敢挑衅,她就一样一样全还回去。“我得让他们知道,杀人犯的孩子可不是随便叫叫那么简单的。”她脸上的自嘲和眼里的凶狠,一天比一天严酷。而我,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表情如何,每天早晨最痛苦的时间就是洗漱,因为免不了的要照镜子。可我怕照镜子。

娟子在前两年因为孩子爸爸工作的关系,全家搬到了外地。宁宁中考结束之后的那个夏天,她主动打电话过来问我要不要把孩子送她那里过暑假,“这么多年,你都没让宁宁出过远门,现在她也大了,让她出来好好玩玩吧。”我知道她其实是想让宁宁过去散心,也许她也觉得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母女总是朝夕相对,虽然是种支撑不假,可一定程度上也是辛酸。我说征询一下宁宁的意见在先,问了她,她倒先是反问我要怎么办,店面刚开,没人帮忙怎么行。

“没事,因为刚开,也没什么生意,我就是图它能帮我打发个时间,等到真有起色的时候你再来帮我也不迟。你娟姨说好久没看你了,想让你去她那玩玩,你觉得怎么样?”

她看我一直坚持的神色,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于是我把这事跟娟子说了,她一高兴,竟然没两天亲自开车过来接孩子。自从家里出事她回来看过我,又隔了这么些时日,一见面,两个人第一时间就只剩下沉默。

宁宁收拾了些衣物就上了娟子的车,娟子握着我的手叮嘱我照顾好自己,“要是觉得看店也没意思,就先歇两天,也过去我那边散散心。反正他爸天天工作,我自己也没什么大事。家里小子正叛逆呢,嫌我啰嗦,天天不爱着家。”我笑着跟她说记下了,“还是宁宁,不要给你添麻烦的才好。”她白了我一眼,说我讲的都废话。于是我也就不再和她争辩。

车子发动的时候,宁宁从窗户里向外望我,我跟她笑笑,两个人都没说话。一直到车子看不见了我都没想起转身回屋,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我这么远这么长,恍惚着我都甚至觉得自己没有把握过好接下来的日子。娟子隔三差五电话给我告诉宁宁的近况,说孩子在那待得挺好,“你放心,保准给你养得好好的,少不了一根头发。等她回去,没准你都认不出她了呢,哈哈。”她又讲到自己儿子和宁宁玩得也不错,经常带她一块出去骑摩托车。

等她度假回来我确实是差点认不出她来了,因为她突然窜了将近十公分的身高,变成了一米七的样子。而且走之前的半长不短的头发被剪得只到耳朵的地方,额前的刘海却留得又长又卷又蓬,穿着一身我只能用肥大来形容的衣服,和娟子的儿子一块骑着摩托车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看着眼前这两个被晒得黑乎乎的“小子”好一会才认出来。天!这,这哪里是我的女儿,这分明是个儿子!

我看着她被晒得发黑的皮肤,还有被风吹得乱乱的头发,她骑着车突然就出现在花店门口了,笑得露出了牙齿,少有地喊着:“妈,我回来了。”我还在那里发愣,门外娟子却也出现了,她挽着从摩托上跨下来的宁宁的胳膊,走到我面前,我仰起脸看孩子,娟子满是骄傲的语气说道:“看吧,没骗你吧,”她拍拍庄宁肩膀,“给你带了一个高高儿子回来。”宁宁被她娟姨说得不好意思,咧开嘴跟我笑。

如果有可能,我真愿你一直那么笑着。你那时候一定想的和我一样,这么开心释放过完的夏天,之后就能去新的学校,开始新的学习,而我们开了新的店,那么,这一切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终于可以向前迈一步了。

我给她买了新的书包、文具、衣服、鞋,总之开学报道的时候给她全身一副新的东西新的打扮。夏天里猛然窜上去的身量让她比我们这个地方的同龄的部分男孩还要高出一些,又因为瘦,就更显长了,走在路上的一堆同龄人中间非常抢眼。只是少了肌r体重的支撑,让她也显得异常单薄。我看出她走路有点往前探肩膀的倾向,于是赶紧跟她指出来,让她必须挺直腰板。她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也和我一同回忆起了同一个人,于是笑笑,正了正肩。

第一个学期过得还算相安无事,当然我从她平时的反应里还是看出她没有在学校里交到什么朋友。不过这样也好,免了一些无谓的好奇。闲时她会来店里给我帮忙,但挑的时间似乎是在刻意躲避人流多的时候。那时生意也渐渐有了些起色,能够照顾住我们娘俩的日常开销。当然,她是个非常好养活的孩子,不贪吃喝不贪时髦衣服也不贪新鲜玩意,除了我主动买给她的,从来不开口要。

我们过得很好。或者说,我们都在努力假装过得很好。她上她的学,我开我的店,每个人都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让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也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家那样运转着。而且我还没有别的有些母亲那样为青春期孩子的叛逆头疼的事情过多困扰,宁宁超乎常人的表现着成熟和冷静。娟子说我是因祸得福,有个这么出息的孩子,等到再熬几年,她上了大学,再找份体面的工作,我就可以享福了。

是啊,多么美好的想象!我也的确是这样想象过的啊。但是,这世界怎么可能就如你想象那般畅通无阻呢?我想象过的可以慢慢苦尽甘来的日子,原来只是一些更为苦涩的岁月的前奏。当她终于在学校里被排挤嘲笑到撑不下去的时候,带着满身的酒污和眼泪倒在一开门的地上,我就知道,撑了这么些日子的,我们努力伪装起来的坚强,终究还是坍塌全无。我把她往屋里拖,她却只是闭着眼一边胡言乱语一边流眼泪,全身都泄气了一般软的。我咬牙想忍住不哭,可最终还是失败,连应她一声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因为醉得太厉害一直昏睡,我也只得一直在旁边等着她醒。等到终于睁开眼的时候,她转动眼珠子看我,那两只眼睛的神情我要怎么形容呢?是一种空d?不,比那更多点什么。我端给她东西,她闷声喝下,继续睡。然后再次醒来,眼神依旧。

“宁宁,好点没?”她看着我,不说话。

“宁宁,妈妈问你话呢,好点了没?头还痛不痛?”她看着我,依旧不说话,但是摇了摇头。

“宁宁,跟妈妈说句话,”我看着她那让我觉得害怕的眼神,心里烦躁又不安,“还难不难受了?告诉妈妈哪还不舒服?”

她张了下嘴,还是没说话,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过了好久才抬头,看我一眼,就把身子往后靠着墙,脸扭到一边朝窗外,眼睛一眨不眨。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1:10

(三十六)olivia

我和christina还有yvonne三个人越笑越难以控制,那边庄宁脸上的颜色也是由浅到深,眼看就要紫了,后来终于忍不住了,也不管礼貌不礼貌,双手握拳对我们不满:“哎,有完没完啊,还笑!”我们听见了又都去看她,然后一齐笑声停止,可下一刻,又全都笑起来,比刚才更甚。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提高了声量:“别笑了!”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呵呵。”christina边擦眼泪边试图止住笑声,我和yvonne也各自努力。她看我们这回是真的不再笑了,脸色也终于缓和下来,看看yvonne,瞬间又变得有些不好意思。yvonne拨了一下头发,主动向她表示歉意:“i’m sorry。”说到这里她扭过头来看我,我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她们俩做正式介绍呢,瞧这!

“yvonne,”我喊她一声,手掌摊向庄宁,“忘了介绍,这是庄宁。庄宁,这是yvonne。”庄宁看看我,也看看yvonne,不知该做笑意的表情还是惭愧的表情,手指c进耳后的头发里摩擦了几下。yvonne恢复常态之后一贯的大方,再一次朝庄宁递过了手:“hi。”庄宁没办法只好又和她握了一下,也很快换成了正常的样子:“你好,恩,刚才的事,不好意思,跟你道歉,sorry,我把你当成。。。。”她看了我一眼,可能觉得不是很合适,又瞄了christina一眼。yvonne也跟着她的目光看了看我们双胞胎,笑道:“我知道,christina刚才和我解释了,that’s,呵呵。”庄宁跟着又是惭愧地笑笑,不说话。

我看着气氛也终于趋于常态,开始做陈词:“ok,我们说好啊,刚才只是一个误会,大家笑了之后忘了就好。yvonne,不好意思,我要去快快地洗个澡换身衣服,我今天已经快被那一堆课折磨死了,你先坐会啊,随意。”她笑着说没事,让我自便。于是我站起来往房间走,庄宁看我这样竟然也站起来作势要跟上,我瞪她:“you; stay here。”她顿时想起客在,明白失礼了,赶紧打掩护:“我去倒杯水。”

等我收拾好出去的时候,看见礼貌浅浅交谈着的庄宁和yvonne两个人之间的状态是差不多“冰释前嫌”了的,于是耸耸肩坐下,也接着瞎说了一会,一行人便起身去餐厅吃饭。去的路上christina问yvonne要不要把她男朋友阿隆索叫上一块,阿隆索是个特别活跃的小伙子,笑起来很迷人。我认识他的时候是当初从国内受了打击回澳洲,也就是我咬了庄宁一口的那次,他那时正在追求yvonne,没多久我就看见他们就出双入对的了。这次又回到澳洲,因为一直没机会见到yvonne,所以也没和他见面。christina这么一提醒,我也一道附和说好,yvonne抱歉地瘪瘪嘴,说他可能没空,因为还有兼职。“下次吧”,她笑着又说了抱歉。

下次,好吧。可谁也没想到,下次,再下次,没几个下次之后,阿隆索就颓丧地坐在我和christina面前,对我哀叹:“olivia,my girlfriend fallslove with your girlfriend; so; what the hellgoingwith this world!”我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顺带安慰自己。

去了一家西餐店,落座。 “庄宁,这家的牛排非常美味,olivia她俩一定带你来过的吧?”坐定之后,yvonne一边看菜单,一边对庄宁说话。庄宁听了环顾一下四周,礼貌地点点头,“恩,确实是来过。” yvonne笑笑:“那你喜欢吃哪一个,我比较喜欢这一种,特别好吃,要不要推荐给你试试?”她翻到钟爱的那款牛排,摊到庄宁面前。庄宁偏过头看了看,笑笑:“看起来是不错,不过,还是不要了,谢谢。我,不习惯吃荤。” yvonne愣了一下,然后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始抱歉:“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呃,我是说,我爸爸跟我有提过你,好像,说你,vegetarian,我一时给忘掉了。”她说完做了个歉意的表情,把庄宁又弄得很不好意思,连连说没事没事。我和christina面对面坐,yvonne和庄宁面对面坐。庄宁还是有点紧张,一只手放在下面偷偷在桌子底拉住了我的手,用力握着,我被她捏得都有点疼了,斜过眼瞪她,她看到我的表情,知趣地松开了。

用餐的时候一直是我们这三个“半洋人”在东拉西扯,yvonne可能是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了,所以也会特意问庄宁的意见是如何如何。但是庄宁这会已经是完全缓过来了,彻底恢复她平素对初识的新人的态度,礼貌,冷淡,微笑。对yvonne的问话她没有在回答的时候说太多,但是yvonne可能还是以为她对刚才的事在介意,因为在问完庄宁话之后眼睛总会转到我和christina这里,透过一闪即逝的神色表露出了少许不安和歉意。

“恩,你知道吗,”她对庄宁说道,“我爸爸上次和我说,如果我有空的话,希望我可以帮他一点忙。”庄宁有点愣了,不晓得到底是不是该问这个忙是什么,yvonne笑笑,继续:“他说他最近大学里有个课题要做,时间很紧,所以希望我能替他帮一位最近他刚认识的,据说非常聪明的,人比我高比我还瘦的,又比我小的年轻朋友,一些有关葡萄酒和调酒的东西。”饭已经吃到最后,在用甜点,席间气氛也随着节奏融洽了下来,yvonne淡淡的口音,汉语有点饶舌,说了一大串的定语。我们都一齐看庄宁,她听着这话往后往上正了正上半身,有点腼腆:“是吗,你太过奖了。”

yvonne低头一笑,头发几缕往前垂下,重新抬头的时候用手指向后拨了拨,说:“no;dad flattered you。可不是我。”这个打趣又把庄宁攻了个措手不及,她其实不怎么能轻松面对漂亮的女孩,因为紧张。而且更不愿意的是在美女面前失态,因为丢脸。但是今天,她两样占全了,现在我不用想都能知道她有多百爪挠心,恨不得一头撞墙死掉算了,也不愿在这继续丢人。所以,在我们结账出去,分手的时候,yvonne笑着对我和christina说晚安,然后转到庄宁这里,说了句:“hopesee you soon。”庄宁一愣忘了接话,yvonne却又笑着添一句,“maybe this weekend,haha”结果庄宁这下真的石化了,面如土色。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1:16

(三十七)宁妈妈

我的孩子哑巴了。

无论我怎样跟她说话,她就是不开一句口,忽然咧嘴对我笑一下,也是没有声音。我不停反复地哀求,她拿过我的手,用食指一划一划地写出一个“累”字,就继续倒头大睡。后来没办法,我带她去了医院,一通检查下来,医生给我的结论是孩子的病不是器质性方面的,说完深意别有的看了我一眼,我当然不是傻瓜,忍了半晌,问道那我是不是该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呢,大夫点点头,叹气。我打开门出去,看见坐在走廊椅子上的孩子,她戴帽子缩肩膀低头窝在那,一会一动不动,一会突然开始发抖,周围走过的人都觉出这孩子有点“不正常”,面带异色假装不去看,却有忍不住总回头。

而与此同时,一块并发的,就是宁宁变得嗜睡、虚弱、进食困难。她每天跟虚脱的人似的,连从床上起来的力气都几乎没有,经常是好不容易坐在了床沿边上,刚一下地,两腿站起来就向前晃晃着倒在了地上。我如果发现得及时,就把她拖起来,可有的时候要是没发现及时,等到看见的时候,她已经在地上趴着睡着了,不知道都已经过了多长时间。吃一点东西很快就又吐出来,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你都不敢去看。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打电话告诉娟子。

她带着儿子第二天就赶过来了。当她进屋看到沙发上坐的宁宁,呆滞无神,而且还在那神经质地一阵阵发抖时,母子俩都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我看。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挤出一个笑就鼻子酸得想要哭。她儿子过去蹲在宁宁面前晃晃她膝盖,哄小孩一样喊她名字:“宁宁,跟哥哥说句话,好不好?”庄宁看着小哥哥,当然还是什么话都没说,把头完全低到胸口上了,又开始一动不动。

娟子的儿子扭头先看看她妈,然后望望我,依旧继续跟庄宁说话,希望她能回答自己,但是没用,怎么可能有用。娟子看我一眼就走过去劝自己儿子,说不要再这样让芳苇姨娘难受了。她儿子听后看着宁宁愣了半天,忽然就坐到她面前的地板上抱头哭起来,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都没有见过他能像这样孩子似的哭,嗡嗡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我当初送她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都是还好好的呀,怎么能成这样呢怎么能成这样呢,怎么能。。。。”娟子看他儿子这样,自己也难受,抬起手掌擦眼睛,我们谁都没话。她儿子哭了好一阵,忽然抬头冲我喊:“姨娘,你怎么甘心呐!天呐,这。。。。”

是啊,我怎么能甘心呐!是我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啊!

娟子母子都劝我去跟学校讨公道,说这事不能就这么不了了之,她儿子甚至气愤地说要带人修理欺负了宁宁的那帮学生,我赶紧给他制止了。“我现在已经不求这个了,这都无所谓的,谁让我们在别人家眼里无论怎样都是理亏的人呢。”听我这么说,他还要反驳,娟子一把就摁住他胳膊,“你别添乱!”她喝止儿子,又问我,“那你有打算怎么办么,带宁宁看医生没?”“看了。也没查出什么毛病,说最好是去看看心理医生比较好,我也只好去了。”母子俩听我这么一说,互看了一下,没说话。也是,那时候,连我自己都把看心理医生和精神病是联系在一起的。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怕。过了会,我对娟子儿子说:“阿姨这次主要是有事要拜托你和你妈妈,主要还是要麻烦你,能帮阿姨个忙么?”他问我是什么,我没立刻明说,只是先掏出存折拿出来给他看最后面的数字,母子俩都不明所以。

“你看这上面的钱,够买上次你送宁宁回来时骑的那样的摩托车么?”他又看看数字,对我点点头。“那好,阿姨就是想拜托你,帮我买一辆回来。”“阿姨你要买那车干嘛,你,啊,难道你要。。。。”他朝庄宁已经在嗜睡的房间那边看了一下,瞪大眼,“不会吧阿姨,你,这,那可是辆重型的啊!虽然,虽然宁宁有个子骑,但她好歹是个女孩子,现在身体又。。。。”说到这里立刻闭嘴,一脸说错话的表情对我歉意。我笑着讲没关系,“没事,她不会一直这样的,我会让她好起来。自从她爸出事,我见过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骑车了。我本来存这钱是留给她上大学的,可,现在看来是没这机会了。现在她这样,我留着也没意思,倒不如买点她喜欢的什么,没准也会好得快点。”娟子叹口气,接过存折放儿子手里:“行了,照你姨娘说的办。”她儿子看看我,咬咬牙:“好吧,我听姨娘的。宁宁的年龄还不能办证挂牌,我先给她用我的名字办吧,全弄好了给姨娘送过来,行吗?”我一时忘了还有办证的事,经他这么一提醒,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事?”他拍着胸口:“没事。全包我身上。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更倒霉的。没事,姨娘。”我听他这样讲也笑起来,说那就好。

第二天我就把钱取出来交娟子儿子带走了,他妈留下陪我几天后我也送她回去,“没事了,我有办法让她好起来的,你放心,下次你见她,保准还是你那个高高。”她见我竟然这时还开起玩笑,却倒忘了笑。

我没说安慰的话,我是有办法,这孩子就算有千百万个症结,可解决的办法无非就那一个,发泄。

送走了娟子,我没立刻回家,而是转身去了书店。这里,我带还是个孩子,走路甚至都不稳当的你就来了。你跟着我一排排书架走过来看,一声没吭,但眼里却分明流露着渴望。之后这么多年,我从没对自己这个决定有过怀疑和后悔。而现在,我甚至都有些感激了。如果我在有一天之后知道你会失去什么,我怎么能不庆幸自己当初的决定呢。我只能说,这不是我有多么明智,而是老天终究没把你忘了,在你失去之前就早早用别的更好的东西来补偿了。你也许得不到大多数孩子能得到的东西了,我已经清楚地这么感觉到,可是,你有的别人也夺不走了。

“你好。请问,”书店的工作人员被我叫住,“有高中所有科目的课本么,就是教材?”他点点头。“那好,我要买一套。就是从高一,到高三,所有的课本,一套,能帮我打包吗?”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1:21

(三十八)olivia

yvonne不是对庄宁一见钟情的。

这在庄宁的感情史上,绝对独树一帜。毫不客气地说,这简直就和一个一直以来总是被观众记住脸蛋的人终于靠演技获得最佳女主角的心路历程是可以pk一下的。诚然初次的见面的确是给yvonne留下了不可谓不深刻的印象,但这不至于让她立刻如我,还有庄宁的前两任女友一样立刻对她产生特别的情愫。也许是yvonne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对一个女孩动心,也许是因为她当时身边有相爱的男友,也许是当时见面她被吓得慌乱太多,一切的一切吧,她没有对庄宁一见钟情。她对庄宁,是在日后逐渐的交往接触中,在向庄宁传授葡萄酒和调酒只是的独处里,渐渐对她倾心的。而庄宁,她在最后明白yvonne心思后,没有向我隐瞒的是,她的确是被yvonne吸引了,不知不觉的。

“我承认是被她吸引了,可我从来没往那种,就是爱情的方面联想过。只是单纯的好感而已,和面对christina的时候那种好感相似,嗯,这样讲也不准确,或许还没有和christina在一起的时候那么不顾忌,就是和好朋友差不多的状态啊。我是真没有心思去想到那个方面的层次上,我想那干嘛啊。”她当时的语气没有急于解释撇清的意味,只是有点比我还莫名其妙的样子。

可对于yvonne呢?在她明白自己心意的时候,她心里的烦愁也与日俱增了吧。她说从来没有这样竟然在不知不觉里就被人吸引的情况出现,而在明白的那一瞬就只剩下开心和害怕在胶着。“是不由自主吧,olivia,”她主动邀请我出去,坦诚地跟我挑明,就像我们一直姐妹的见面聊天那样,说,“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见她,愿意把时间花到她身上,哪怕只是一个人在想她,我也觉得那一刻的时间是那么充满乐趣。”我看着她,真的说不出话来,因为我有过很长时间的这种感觉,我了解那种甜蜜和难受。她说对庄宁的感情就像支流汇成江河,江河汇成海洋一样,连自己也变成了蓝色,因为拥有了天空。而庄宁穿蓝色特别好看,明亮而又忧郁,像星星一般。

和yvonne在餐厅出来分别,我,christina,庄宁三个人开车回家。庄宁独自坐在后面,车子发动平稳行驶之后,我和christina对视一眼,刚要大笑,后座的那个人就冷冷的口气:“不许笑。”

我不理会,笑眯眯地扭头冲她:“哎,怎么样,姐姐我当初没有骗你吧,果真是个响当当的美女吧。”她故意厌恶地皱眉,双手抱臂,头扭一边欣赏夜景对我不作理会。我冲她挥挥拳头,说了句“回家收拾你”就和christina开始东拉西扯,留她一个人在后座消化别扭情绪。

过了没几天我和庄宁就一起造访了nicolas的家,这次yvonne果然在,还有她的男朋友阿隆索。庄宁这回可没有再失态,举止得体地扮好宾客的角色。阿隆索和我是老交情,一见面就开始互开玩笑,他对庄宁来来回回只有一句不时地惊叹:“天呐!你太瘦了,真的太瘦了,天呐!”这个句子把庄宁听得后脑勺都要冒冷汗了,趁其他人不注意凑我耳边模仿埋怨:“天呐!他的汉语太让人折寿了,真的太要命了,能让他别说了么,天呐!”我扑哧一笑,用肘弯撞了她一下。

用餐的时候yvonne和她妈妈各自充当半个女主人的身份,为我们上菜。yvonne把庄宁的那份餐盘放到她面前的时候,庄宁抬头冲yvonne笑笑,故意说了句:“merci”, yvonne一愣,显然想起了当初那一幕,睁大了一下眼,又恢复正常,朝庄宁面前的盘子摊了摊手掌:“je vousprie”,然后在她旁边落座,看看我和庄宁,三个人会意地笑。

我笑里藏刀呢!坐在庄宁的另外一边,把脚放在她脚面上,她看我,不解,我看她,笑着慢慢加大力度碾下去。

知道你是想缓解和yvonne的尴尬才拿往事调侃,可你当着我的面,让我看着跟调情似的,那我不管你的出发点是好是坏了,总之你让我心里不爽了,试问,怎么还能饶得了你!

那天nicolas叔叔果然是把庄宁拜托给yvonne来暂时调教了,他坦白又不失夸耀地描述了自己女儿在这方面的学识是有多出类拔萃和年轻有为。一番话倒是让旁边yvonne的男友阿隆索先红了脸,yvonne看看男友,嗔怨地朝爸爸喊道:“爸爸,求你了,别说了,please!”然后也不好意思地朝庄宁看,劝她别把其父的话当真,庄宁倒是大方,笑着道谢:“占用你的时间,打扰了,请多指教。”连带着我也对他们一家人点头哈腰又表示了一圈歉意和谢意,心里想着这可都是我爸干的好事!而且,如果不是他当初非要一门心思让庄宁了解这个东西,也许她和yvonne就只是普通认识的泛泛之交而已,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在一块学习,以至于后来事情变得差点没法收场,也让他对自己的老朋友搞得差点一辈子心生愧疚。而他,也因为自己的亲女儿、干女儿先后爱上自己的stepdaughter,被弄得一个头三个大,得神经都要断掉了似的一遍又一遍询问唯一的幸存者,christina,“宝贝,爸爸求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也,唉,如果是的话请你一定要让我知道,好么?”christina被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眼神立刻变成箭矢,所向披靡,她大叫:“你也太抬举她了!也太看不起自己女儿了!天底下到底是男人死绝了还是女人死绝了!我就是喜欢女人我难道就不能另起炉灶么!呸!”我爸虽然被爱女喷了一脸唾沫星子,可得到一个让他欣慰的答案就已经能把他提到嗓子眼的心脏摁回原来的位置,舒了口气,连说“那就好那就好”。但christina却给气惨了,从爸爸身上迁怒到庄宁身上,继而过度到我身上,连着好几天不给好脸色不说,就连走路上碰见哪个不认识的穿的衣服颜色不搭配都有想抬脚踹谁的冲动。

至此,庄宁在澳洲的生活学习算是平稳有序地安定下来了。我们姐妹三人住在一块,家里家外,她扮演着我的女友,我们双胞胎的妹妹以及保姆的身份,伺候我们饮食起居;而在妈妈和外婆那里,她又是伶俐乖巧的晚辈,讨人喜欢又让人放心;培训课上,她是沉默认真听讲的学生,在课后反馈时和我爸在电话视频里探讨的模样,那种不时皱眉后沉着应答的流利和冷静,让我有仰望的崇拜感;而在nicolas那里呢,她学到了另外一种文化和礼仪,并且结交了新的同龄的朋友。不再像当初那个给人感觉有点自闭和封闭的孤僻少年人,她释放了一部分的自己,咧嘴笑的时候也越来越多了。而我喜欢看她的笑脸,不像孩子,只是少年,清澈又有着挥之不去的忧愁,像夏天在清晨的海水里游泳,沁凉入肤。

她第一次跟yvonne学会了调一种混合之后会变色的酒,回来就迫不及待演示给我看。那酒被混合之后喝起来有种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回味。

“怎么样?好喝吗?”她瞪大眼睛问我。

“嗯,好喝。”

“真的?啊哈,那你开心么现在,告诉我?”

“开心呀”,我看着她洋洋得意的脑袋,屈指敲了一下。

“真的开心?那我可得好好谢谢你才行。”她瞬间一本正经起来,真的道谢的语气。

“为什么呀?”我不解这里面的因果关系了。

“因为你一开心了,我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这还不应该说谢谢啊。”她还是一本正经,故作。

“油,嘴,滑,舌。”我说一个字,敲她脑袋一下。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1:24

(三十九)宁妈妈

我把那一大箱子课本弄回了家,进门,看见宁宁趴在沙发上睡觉,又不知是过多长的时间。我洗了手,坐到她旁边,摸她的头发,她没知觉一样半点没有要醒过来,均匀的呼吸。我晃她肩膀把她摇醒,她翻翻眼睛,我帮她翻了一下身子在沙发上坐起来,她看见那个箱子。

把箱子打开,我掏出里面的东西给她看,她不解地望我。

“这些,是高中三年所有的课本,全在这里了,一本不少。”我看着她说道,“今天,妈妈要教你把它们全部学完。”她长时间以来一直空d迟缓的表情瞬间出现厌恶的神色,手在膝盖上捏成拳头,肩膀开始抖。我没说话,而是起身找了一个不锈钢的盆放在她面前地上,然后拿过一本课本,刷地撕下一页来。她被我这个举动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我笑笑,把那页书用打火机点着了,扔在盆里,转眼就变成一团黑色卷曲的东西。“看见了?就是这样,把它们,这些,”我指指箱子里的课本,“今天全部像这样给学完,听见没!”我猛然加重语气,几乎是大声呵斥的口气。她抖了一下,又稳住,从我手里接过课本和打火机,开始重复我刚才做的事。

闻过新书燃烧的味道么?原来,真的隐隐约约有股类似木头的气味,还有一股别扭的像化学药水的味道。我们俩的脸很快就被火苗烤得滚烫,盆里的黑色物质像发面似的胀得特别快,我浇了一点水在上面,它们立刻缩成一团。宁宁坐在地上刷刷地撕那些书继续烧,额头往下淌汗。我看着她的眼睛,但她没看我。我想起她小时候,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我在以前的家外面冬天里晒被子。那天天很好,阳光很足,我不时地出去用g子拍打,她也跟着我一起。我在拍前面那一床,她就把后面那床分开,脑袋半个身子钻进去从中间缝里走一道,咯咯笑,捉迷藏。我往家里收的时候趁她不注意把她抱住,然后用被子把她像包扎似的一圈圈裹住,只露出脑袋,然后整个人连被子一块抱起来往家里走。她咯咯笑地胳膊扭出来,把头一下蒙住一下掀开,还在捉迷藏。我也开心起来,望着她的眼睛,孩子的眼睛多好看啊。而现在呢?我看着一边撕课本烧一边渐渐眼睛放亮的宁宁,她再也不是那种纯真开心的眼神了。就像举一张白纸对光,光束透过针扎的孔穿过来,那光束不是温暖,而是刺目。

是被燃烧的火苗和烟熏出了眼泪,我脸扭到一边开始用手擦。她把所有的课本一张纸不剩得全烧完了之后,也是满脸的泪水,整个身子扑通后仰倒在地上,大口喘气。我知道她的力气在回来,一定是的没错。“宁宁,”我喊她,她喘气声停顿了一下,听我说,“明天跟我去学校,我要给你办休学。”

办休学可比我们当初要进这个学校是容易多了,迅速多了。我没让宁宁进校门,吩咐她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去。啪!章盖上了,我拿起纸往外走,一眼都不想回头。老远的,宁宁看见我出来,戴着帽子的头低了下去。我走到她旁边把证明摊给她看,她瞄了一眼,没接过去。学校门口处有一条横在大门外的很长的减速带,她看了证明之后就沿着减速带的一头向另一头踩着走,我在后面望着她的背影,衣服下面肩膀骨头还是瘦得可见形状。她走到减速带尽头,忽然抬起一只脚大跨步跳了向前,然后转头看我,招招手指指旁边不远的公交站牌,先一步走过去了。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踩着减速带一步步走的背影,尤其是最后大跨步跳那一下的样子,我莫名其妙记的特别清楚,甚至做梦都会经常再梦见。这么多年了的,一直这样,断断续续,莫名其妙啊!

娟子儿子很快把车子的事情办妥了,我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了宁宁。她抬头冲我笑,恍惚间我又重新看见了她很小时候那次的笑容眼神似的。还是我的孩子啊!我由她自己整天骑车外面玩,她可能是担心别人说闲话,去店里帮我忙的时间越来越少,后来基本上不去了。只是把家里给我打理得好好的,让我一回家就是整洁和舒适。我没问她白天都去哪里玩了,想来也无非就是溜冰场、书店和电玩厅这些一类的了。我们的交流方式主要是靠多年来的生活习惯,有必要才会留便条,连带着我自己说话都变得少了,家里于是很安静。她出去玩的时候我几乎不跟她说要早点回来的话,要知道,她不会因为你担心她就留下,她会因为你需要她才回来。

我感觉我们的日子似乎是靠她失去声音才真的平静下来的,这样讲我都看不起自己,可又是事实。正是因为她突然不说话,我才没有精力再去顾及旁人的闲言碎语了,真的没有那份心了。没用啊!我能堵住别人的嘴么?虽然他是死了,可我们还是理亏的那方,无论生死,我都没法真的不在乎。就算宁宁说的再决绝,可我知道,她从内心里认为自己也是罪恶的那层心思,从来没有消逝过。背了人命的包袱,你卸不掉,只能在心里放别的东西占据它的位置。也因为这个的影响,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爱干净,几乎到了病态的地步。家里她每天都花时间精力做清洁和整理,干净又安静得让我有时都会不安。

与此同时的另一种不安,不是来自于她,而是一个“外人”。他自从一次偶然来过店里之后,就总是三五不时地出现。我一开始还冷淡礼貌得应对,可后来简直是想躲起来最好了。

没错,这人,就是李小峰的爸爸。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1:28

(四十)olivia

南北半球的时令相反。所以,在北半球里我需要在渐渐寒冷的冬季庆祝生日的时候,南半球里,却是正好由春入夏的时节。这是我和庄宁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我不可能不在乎。想她要给我什么惊喜啊,会带我到哪里去啊,会做些什么呀,等等等等,诸如此类,反复来回的念头都快要让我的神经不堪负荷了。明明二十多岁的人了,却跟没过过几个生日的小孩一样,又馋又急。好几次我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梦话的时候朝旁边的庄宁喊了出来,“你要怎么给我过生日!”christina极度想和我这典型入魔的形象划清界限,一个劲地跟妈妈商议能不能让她一个人提前或是延后过生日得了,好避开我这“疯”头。

“no!”我妈干脆地拒绝。

第 9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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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我妈干脆地拒绝。

“你休想!”我也把她拉住,绝了她的念想,“你姐姐我还从来没和心爱的人一块庆祝过生日呢,在这个难得的时刻里,请你来做个见证还不行吗?枉我还没出娘胎的时候就已经和你有了相识的情分,真的是。。。。”话没说完,christina一把推开我,不满,大叫:“见证?!你俩又不是要结婚起誓,拿我当神父使唤呢!我犯得着当这么大灯泡嘛我!不要!你爱咋过咋过,不要找我,不要烦我!”可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她心里和我一样好奇庄宁会准备什么礼物的,是两个人一样的么?单独送么?是什么呢?

可庄宁这里却似乎没什么动静,一切如常。当然我不可能直截了当跟她说我要过生日了,我要看礼物这样的话,怎么可能说的出口!而她,她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们每天同床共枕的,她的衣服也都是经过我的手给脱下来的,我顺带摸了上衣和裤子的口袋,嗯,很干净,什么都没有。没有暗藏的偷买的什么礼物,什么都没有。然后日常的说话,旁敲侧击,没反应,什么都没反应。这态度有点让我在腹里纠结起来,只能又一个人展开丰富的想象力驰骋。地球另一边,我爸倒是积极,视频里穿着我在这边的天气里一看就出一身汗的毛衣,笑眯眯地问我“想要什么礼物啊”、“想去哪玩啊”、“想不想老爸啊”这些,我喝口水,挨个问答了他“想”、“想”、“不想”之后,就开始笑,末了叹气。他问我怎么了,我就把因为庄宁的苦闷和他说了说,结果我这女儿家的愁思被他当笑话给听了,自己哈哈大乐不说,还喊宁阿姨过来围观,把我气得不行。宁阿姨那边却是一脸温婉,给我弄了个老大不好意思,她把爸爸支开,坐下,跟我温言:“你别急,宁宁她一定不可能忘了的,没准是趁你不知道不注意的时候在偷偷准备什么呢,她就是这么个脾气,没弄好的东西是绝对不会给你看到的。”

我一下来了兴趣,问了句:“她以前也这样?”

没想到这话让她妈误会了,以为我是问她对以前的女朋友是不是这样,笑着说:“那我就不知道她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弄的了,我记得的是她小时候有一次给我准备生日礼物的事来着。”

我讪讪地不好意思,于是问阿姨庄宁当初都做了些什么。

“她啊,偷偷卖家里的废品攒钱,应该是攒了很长时间啊,因为那钱对当时的孩子来说可是能够小小奢侈一下的数目呢。”阿姨脸上有回忆往事的神色,很显然那个画面和礼物让她很欣慰。

“那庄宁送给您的是什么?”我问。

“呵呵,是顶帽子。我因为当时还在单位上班要离家走得早,路上得骑车,她可能是觉得不戴帽子冬天大清早一路吹风久了会头痛,所以就提前买好了备着。然后送给我的时候还装得没事人似的,那种表情,说什么‘我买了要自己戴的,结果发现大了,戴不了,给你吧,你到冬天早晨骑车正好可以用得着。’说完转身就走。呵呵,我一看,那根本就不是小孩的型号和款式啊,你说她吧,就这脾气,唉。。。。”我听了也笑了,因为这完全就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她的确是不怎么擅长主动向别人示好或是索要,或是害羞,或是害怕。阿姨看我也缓下来了,继续安慰我:“你别着急,她一定不会忘了的,你只要注意偷偷观察她一下就好,没准就能发现了,不过记着千万别太刻意了,要不然她就该跟猫护小崽儿一样,偷偷转移,再不给你看见的。”我被她打趣得相当不好意思了,手摸鼠标想把视频调成黑白的好让她看不出来我的关公脸。

可我听了宁阿姨的话去观察庄宁的时候,还是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然,我是说,我不止检查了我们家的废品,我还检查了她的银行卡,都没发现什么大规模的消失现象,一切如常。她整个人就跟平时一样一样的,可这种情况真是让我不安,我觉得她可以去当特务,c。i。a,克格勃,地下党,随便哪一个,真是太合适了。

有一天,也就是临近生日没几天的样子,她从我妈妈的款待那回来,晚上要亲热的时候忽然说:“你快生日了是吧,还剩这几天了?”我被她这突如其来搞得愣在那里,身子都忘了动作,下意识地回答:“啊,是啊,对,没错,怎么了。”她咧嘴一笑,说:“约你啊,我得提前说好约你,不能让别的哪个心急火燎的想借此机会示爱的小伙子占了先吧。”我看着她故意做出来的怪表情,生气地背过身,“迟了,已经被约了,等下次吧你。”“哦,是吗,那算了。”“哎,你!”我一个着急连忙转身打她,她把我捉住箍在怀里,故意发狠的口吻:“谁让你说那话惹我生气的,咱俩扯平。说,到底同不同意和我约会。”我扭一下,再扭一下,不动弹了:“我只跟王八蛋小兔崽子约会,你要是的话,我就同意。”“那好,我是。”“那好,我同意。”说完我仰脸看她,又问:“咱们到时候去哪啊,你得先告诉我一下,让我有个准备,你知道,我得琢磨一下穿什么衣服会比较应景。”我其实还是有好奇心,醉翁之意想套她话。她看看我,笑:“不用,你随意就行,咱们在你妈妈家里约会。”

“什么!”我一下跳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在我妈家里约会!你那叫约会吗你,你那是家庭聚餐好不好啊!”她又把我拉过去躺倒,我使劲把她从我身上往下推。真是气死我了!

宁阿姨说的没错,这鬼东西完全不按常理说话、出牌,你再怎么琢磨也没用,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的第一个和情人在一起的生日啊,难道真又要在老妈的生日快乐歌里度过了么,这,这也太家常了点吧,呜呜呜。。。。我已经被温情了二十多年了,这一次,就不能给我一次浪漫么!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0 13:54

念恋不忘情难全

呵呵。本来嘛,妈妈是想对爸爸的事一笔带过的。然后上次我爸忽然开口特别期待地问妈妈:哎,你打算怎么写我啊。妈就很自然而然的语气,一笔带过啊。我爸当时脸就有点难受了,哈哈,那个表情。。。所以我就跟妈妈商量,可以稍微具体写一下关于她和爸爸的事,认识的过程就行,也不用老写庄宁的,因为他们俩认识的过程还蛮逗的。等下次更文的时候吧。

今天的已经都贴完了,不用非写个结束语end之类的吧,我每次更文,都是一条横的分割线开始,分割线结束,呵呵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0:26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四十一)宁妈妈

我和丹语的爸爸是因为他偶然来店里给女儿买花认识的。

那时宁宁刚上高中,店面也才刚刚有了一点起色,我只是平时有雇钟点工来帮忙,一般的打理都是自己来做。一方面是为了要节省,更多的,是因为我想让自己除了睡觉之外的每一点时间都能忙碌起来,这样,让我没有闲暇去想别的。我知道这也不是好的习惯,但是没办法,这似乎却是最合适的。因为累得很了,就算是我害怕睡觉,也会因为身体劳累太多而可以很快睡着的。这就够了。我挑新鲜的气味清雅的花摆在家里,想着宁宁可能也会少一点烦躁。

那天快打烊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店里核算白天的账目,平常这时候我都会关上店门然后再把卷闸门放下一半,示意打烊了。偏巧那天因为数目不是很多,我想着很快核完就可以走的,所以没关店门。算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闪,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怎么的,一抬头,果然是有进来人了,一副匆忙的样子。

他还真是够匆忙的。进来了之后小小的店里环顾一圈却没有看见我就在角落的柜台里坐着。不过也是,因为那个柜台前面有个很高的挡板,而我又坐在柜台里面趴着头算账,的确是很容易看不见。

“没人么?老板呢?”他半是招呼半是自言自语一声,四十来岁的样子,看着像写字楼里上班的人,可却是要出去运动锻炼的打扮。

我站起来,“你好”。他好像被我突然问候吓着了头赶紧扭过来,应该是没料到店里果然还是有人的,发出一声啊不像啊哦不像哦的惊讶,然后就不说话了。

我从柜台走出去,“你好,有什么需要的吗?”没想到他一见我走出去,眼睛用力睁了睁,嘴张一下,也没出声。我立时觉得是不是自己脸上沾上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了,因为总侍弄那些花的缘故,有时难免会沾上一点碎屑之类。可我也不好意思立刻就用手在脸上摸,只好笑笑,还是问他需要什么。

“啊,”他沉吟了一声,开始环顾整个店里,然后就抬起小指不停地一下一下抠一边眉毛的末端,说:“啊,对,我来买花的。”我笑笑,心想我这里就是个小花店,又不是超市,琳琅满目,来这不买花还能买什么,于是又问他:“您是要送人呢,还是要办典礼之类的用?”“啊,送人,送人送人。”他一连声说了好几个送人,我笑笑:“那您打算是要送给。。。。。”他自己接话:“我女儿,送我女儿。”说完呵呵笑起来。“您女儿生日?”他摇摇手,“啊,不是,不是不是。她的画,”一边说着用两只手比了个长方形,“展览了,我想,祝贺她,呵呵。”我笑笑,总算是明白他一开始就有点匆忙和心神不宁的样子了,原来是太高兴了。“那恭喜您和您女儿了”,我表示了礼貌的祝贺,然后走到一边离那些花近点,问他:“您女儿有特别喜欢的花么?还是,您打算送她点什么特别的?”这个问题似乎把他难住了,露出困惑为难的神色,喃喃道:“她好像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花,我印象,她好像是漂亮的就都很喜欢的,你这最漂亮的是?”我忽然觉得有意思,莫名其妙地笑了,说:“我们这的花其实都挺好看的,如果真有不好的,我一定都给摘出去了,不会拿来放这卖的。”他也笑了,不停点头,然后说:“那,那要不然你帮我选吧,只要你觉得好看就可以,谢谢啊。”

我看他似乎真的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拿主意的样,又想着赶紧核算完账好回家,索性连征求意见都省略了,直接麻利地给他包扎了一束递过去,他接在手里,“嗯,这是,百合?”我笑着说是,“对,是百合,代表纯洁、心想事成和高贵,一定会很配您女儿的我想。”他也笑笑,然后手往口袋掏钱包付账,可半天手却拿不出来了,脸上的笑也僵住,望望我。

我很快就明白过来,还没等他开口解释就立刻抢先:“我今天马上就要打烊了,这个,就当是我送给您女儿的礼物吧,如果您不介意的话?”他笑得惭愧又不好意思,张口不知是解释的好还是道谢的好,捧着那束花尴尬了半天,最后说道:“不好意思,谢谢,我。。。。。”“不用谢,真的没什么,希望你女儿能喜欢。”他转身要往外走,刚走两步又立刻回头快步到了柜台那里,拿起桌上的纸笔刷刷写起字来,撕下递到我手里。

“这是我电话,我明天一定把钱送来。”

我赶紧把纸往他手里还,就好像那是我已经不打算再收的钱一样,连声推辞:“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都说了这当是我送给您女儿的礼物了,哪有送礼物还要钱的道理,难道你们是嫌弃不成?”

他一下急了:“不是不是,怎么会,我只是。。。。”

我把纸递给他,礼貌地笑:“那就行了。替我跟您女儿问声好,祝贺她。”

他看到实在是挣不过我了,只好把纸接回去,又道了谢,就打开门走了。走几步还回头冲我点头,不好意思地笑。我也点了一下头,就转过身回到柜台,把东西收拾了一下,关门回家了。

我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几乎是转身的功夫就忘掉了。只是一瞬间想起他提起女儿时脸上那种笑容,自豪又宠爱,典型的父亲的模样。也许正是这个表情触动了当时的我,我是真的当那束花是礼物送过去的,而不止是缓解他忘记带钱的尴尬。

而我们家的那个呢?也是一个“典型的”父亲的吧!

不过,他也没像说的那样第二天过来送钱,而是隔了大概两三天之后重新出现了。还是上次差不多的那个时间,只是这次,不是那副像是锻炼的打扮了,而是果然穿得像个写字楼里办公的先生,一身笔挺。我当时正在给店里员工交代第二天工作上的一点事情,等注意到身边有人站着的时候吓了一跳。他一声不吭地站着微微笑,我心里咯噔一下莫名其妙,看了看,认出是他,笑着问好。

他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过来,“你好,这是我的名片,我是特意来向你道谢的。不好意思啊,那天,谢谢你。”我接过来,先看见上面××公司的名字,然后就是他的名字,李瑞谦,下面是电话,别的什么都没有。我再翻一下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我有点纳闷,这名片的做工还是挺讲究的那一种,××公司那个名字我也有耳闻目睹,可这个人怎么连个公司里的部门或者头衔都没有?不过我也就当下心里有点习惯性的纳闷而已,毕竟人家只是礼貌,我笑着收下,也跟他又道谢又说不用谢。

他的来意不用猜我也知道,还是那束花的事罢了。我又一次推辞了他递过来的纸钞,他忽然说道:“要不然我请您吃个饭,否则我就太过意不去了,这事折腾得我两天都睡不着觉了,唉!”

吃饭?我顿时失笑,觉得这人要么是太客气,要么就是太冒失,就一束花,竟然能对不认识的人提出请吃饭的要求来。不过反过来想想,如果摊在我身上,估计我也会一直觉得不好意思吧,毕竟萍水相逢,受人恩惠,对方可能真的不在意,但自己却会一直记得。可吃饭?却毕竟也太不合适了。不要说不认识的人了,就算是认识的,我也没和人家吃饭的习惯,所以,他一这么张口提议,我几乎是立刻就谢绝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0:27

(四十二)olivia

自从庄宁跟我露出生日要在老妈家里庆祝的口风,我心里就恹恹的提不起来精神,还有点生气的味道。可她依旧没事人,还是整天上蹿下跳跟christina捣乱,总是手痒去盘弄她的头发,然后晚上趴我怀里使劲。我真想掐她脖子剖出她没良心的心肝看看,你为什么就这么让人又爱又恨!可隐隐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丝期待始终不曾散去,那就是也许她是在跟我胡诌,到时要给我个什么意外惊喜。

那到底呢?有惊喜吗?呵呵,当然有惊喜了,还有满满的感动,以及感慨她的用心良苦。

生日蛋糕是妈妈的老公做的,叔叔一直都是个厨房做小点心的好手。外公和外婆也从小镇开车过来妈妈家里,一块给我们双胞胎庆祝。庄宁已经能主动去贴贴外婆的脸颊了,这让外婆像被漂亮小伙亲吻的少女一样,竟然害羞地笑了。我看着她跟这些我最亲近的人能如此相处,其实心里已经不是一般的开心了。恍恍惚惚的,又一次在脑海里想起来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情景,for christ’s sake,那个时候,任我怎样的想象力驰骋,我恐怕都不可能会想到而今眼前的画面吧。而她,我也真的没想到她会有这样的面相,这么多像小孩的样子。

外婆他们还有叔叔都把各自准备的礼物送给了我和christina,但是庄宁和我妈妈却一直没动静。后来,外婆故意扭头去问庄宁:“宁,你给我的小孙女们准备了什么?我能看看吗?”庄宁偏头笑笑,说:“我的礼物是和evelyn一起做的,如果你想看,可以问你女儿啊。”一听这话,我们双胞胎当然是齐齐向母亲看去了,她一见这瞩目的好奇,立刻挺直了上身,跟要颁旨的老佛爷似的口吻:“不急,不急,大家先用餐,压轴好戏当然要最后才上了。”我和christina一齐做了个恼怒的表情给她和她的贤婿,庄宁的眼神和我对上,竟然满脸的不好意思。

因为生日当晚已经有和朋友约定好的party,而庄宁和妈妈那件礼物,很显然,庄宁她只是想给我们俩,还有这个家里的人看到而已,所以,妈妈没有吊我们的胃口太长时间,很快就在她画室的墙上揭开了幕布。

那是一面照片墙,底衬的墙纸上有妈妈在照片排布的缝隙间留下的画迹,还有庄宁的笔迹。那些照片,全都是与我和christina,还有这个家有关。我不是第一次看见绚烂缤纷的照片墙,也不是第一次看见家庭相册,但老实说,这种规模的(与家里爸爸书房里挂的不可同日而语),还是与自己有关的,却当真生平第一次仅见。当遮盖的幕布哗的一声在妈妈和庄宁手里落下的时候,我和christina被那些照片反s的光线晃得眼睛一闭,再睁开,只剩下惊讶。

妈妈得意地在照片上轻轻拍摸了两下,然后朝我和christina说:“这些,是我和庄宁给你们准备的礼物,希望你们喜欢。”我的嗓子有点干还有点哽,闭上因吃惊而张大的嘴巴,使劲吞咽了一下,开始去看那些照片。有我们以前的家,就是爸爸妈妈还没有离婚时在国内我们一家四口的那座房子,我看到以前自己卧室门的照片,还有一个室内窗户的特写。有从窗户望出去不远处的公园,我看到那个俯瞰的镜头,似乎又想起当初总会听到从公园里周末时飘过来的唱戏的声音;有出了小区门口的马路,那个已经更新却未换名的路牌;紧跟着是一张干洗店的照片,旁边有红色箭头标示,我和christina凑上去看,庄宁的笔迹写着“olivia爸爸说这里以前是一家手工牛皮糖店,她们俩小时候很喜欢把零花钱奉献在这里,吃得牙都快被黏住了(我很想看有婴儿肥的olivia吃糖是什么样子),哈哈”。

我和christina相视一笑,似乎都想起彼此曾经馋那里的牛皮糖时的情景了。接着往下看,是一组被各自剪开后又组成s形的马路的一寸照,仔细地贴在墙纸上,有妈妈在旁边画的一条略带弯曲的路上两排小脚印的速写,庄宁的笔迹跟着那个形状写着“她们俩小时候就是从这几条路手牵手上学的,往前看,那是她们的小学。”一个箭头再向前,于是我们看到母校的照片,校名已经被换成了金属质地的镶嵌,可名字依旧还是那个。庄宁的笔迹在那些照片下面抒发着感想——

“这间教室,是她们第一次入学的教室,老师教了半年还分不清她俩,于是决定给她们分班”;

“olivia爸爸说当时的小孩就是在这面墙挂一块布拍的学籍照片,christina排队中途非要去厕所,于是让已经拍完的olivia又代替她拍了一次,哈哈,俩小鬼”;

“olivia三年级的教室,那一年她的画全市展览了,其实画是她们俩一块画的,结果,christina忘记署名了。olivia一个人上台领奖,委屈地哭了,大家却以为她是高兴地流泪,呵呵,笨蛋”;

“小学毕业照,两个人捣蛋,一样的姿势站在队列末端,出落得一样苗条纤细,可以看出来是美女啦”;

“还有这里,差点漏掉,刚会走路的时候,小小伢儿,肥嘟嘟”;

“十四岁,初中,剪了短发。恩,如果是我来c刀,一定会比这漂亮。”

、、、、、、、

我的眼睛渐渐有点湿润,退开一步去看那些照片,大小不一,按照各自所要表达的主题被精心地粘贴排列着,庄宁的笔迹和妈妈不时c入旁边空白处的速写,两种不同的线条,却表达了一样的东西:爱。从我们小时候,到长大,那些与我们有关的地方。我扭头去看庄宁,她站在一边,似乎一直在等待我的表情,而我却说不出话,害怕一张口就会哭。后来,还是旁边的christina克制了半晌,努力用一种洪亮的声调问道:“庄宁,有你小样的啊!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这么些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能搜集到的哈。”

庄宁伸指头挠挠耳后,看了一下我的眼睛,又别过去,若无其事的口吻:“从你们先出国,我还在国内等签证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呶,你看,这些小时候还有初中的照片,有的是从你们爸爸那借来的,有的是我自己去拍的。”我看她,她竟然不好意思和我对视,脸扭到一边。

你真是,唉,到底让我说什么好。还是你妈妈说的对,了解你后知道你实在太简单,可怎么老是有出人意料呢?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0:29

(四十三)宁妈妈

最后我是既没有同意李瑞谦付账的打算,也没同意他吃饭的要求,觉得确实是犯不上又有点冒昧。他没有办法,踌躇了半天,忽然自己动手挑起花来,左挑右选了半天捧了一大束抱在怀里,问:“这些要多少钱,我买。”我失笑叹气,旁边的小伙计也咧开嘴笑。于是我让伙计给他算账,自己转身到一边收拾被他挑乱的花,心里有些好气。唉,这人。

他付了账,又让伙计把花包好,我想着这下总算解决了的,没事了吧。没想到他竟忽然把花递到我面前,说了句:“送给你。”

我是真的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这人。

他反倒是轻松地笑了:“既然我付账你不接受,吃饭也确实有点唐突,那我觉得现在这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了。这样我也可以安心了。”说着又把花往前递了一下,到我面前。我心里叹口气,实在是被这个人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没办法,最终我还是接过了花。

接过来的时候我忽然觉得有意思,虽然我开着花店,天天接触花,可这却是第一次有人送我花。想到这里我笑出声来,转而又觉得有点失态,毕竟送花的这个可以说是完全的陌生人。我向他轻微颔首:“谢谢”。

他笑着摆摆右手,“不用谢,再见。”说完点了一下头就转身走了,这回倒是干脆,不像一直试图付账的时候那么磨蹭,而是利索地就走掉了,似乎生怕我再反悔。我捧着那束刚从我店里买走又被送到我手里的花,又转头看看柜台上的钱,只能是无可奈何地笑。

那天我把那束花带回家了,虽然平时我也总拿花在家里摆,可不会还想着去包一下的。所以,当宁宁看见那束包得精致的花时,有点吃惊地瞪大眼睛。那时她还没有失去声音,还能说话,并且因为在娟子那放纵了一个暑假回来之后还愿意时不时地开玩笑。她帮我把花往瓶里c,扭头笑笑:“妈,你今天发财了?这么大方。”我瞪她一眼:“我平时很小气?”“那倒不是。只不过你今天拿这么多回来干嘛,你闻闻这屋里,一会我要是过敏了怎么办?”“你还好意思说,多大的人了,还过敏。快去洗澡,别一会真过敏了。”她把桌子收拾一下,转身进屋拿睡衣进浴室洗澡,我去做饭了。

我本想着这也就是一个意外的c曲罢了,做生意难免碰到些奇怪的事情。可自那之后,李瑞谦先生就成了我那个小花店的常客。我留心了一下他在职公司的地址,离我的店可不是很近,再加上他买东西时的样子,一来二去,我就明白了他真正的意思是什么。想到这的时候,我也就觉得真正好笑了。老实说,我也不是榆木,快四十岁的人了连这点事情都看不出来的话,真说出口怕是没人会信吧。而且,自宁宁她父亲过世之后这种事情就总是三五不时地露出苗头,让我觉得疲劳又烦躁。我哪里会有心思考虑这种事情!有的人脾气好点,我不点破,只是把我的想法暗示明白,他们也就知难而退了。有些人可能有点急躁,我见礼貌不行,最后也是冷面相向,他们自讨了没趣,也就渐渐散了。李瑞谦这里,他一直给我感觉是性子很平和,除了有时说话脱口而出有点出人意表之外。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吃了一次亏,可很难再相信什么表面印象之类的东西。同床共枕还不知底细呢,更何况只有几面之缘?

我那时是对什么都抱着很严重的怀疑情绪,甚至对自己都不是很自信,更别提旁人。而且,尤其是这种事情,我简直是到了一朝被蛇咬的那种心情,根本不愿去想,半点不想去碰。我只愿好好开店,赚钱,给宁宁攒学费,和搬家。仅此而已。

所以我在明白李瑞谦是什么心情的时候,我就比平常以前对他表现出了更多的礼貌和冷淡。这一向都是我和宁宁与人保持距离的方式,是个人应该都能体会到这种做法的实质,而选择同样的尊重和保持吧。李瑞谦当然也明白过来了,他开始减低了往店里来的频率,但并不是完全不再来了。我只当这是个渐变的过程,也就由他。只是,他一向来的时间点都差不多是固定的,于是我也有意只要觉得是他快来了,就会借口走开,店交给伙计照看。宁宁一向都是不愿在店里露面的脾气,而且这种事情我也不会跟她说,所以她一直没见过李瑞谦,也不知道他这个人的存在。

李瑞谦知道我在躲他,可另一方面很显然他也没有试图放弃的意思,双方陷入僵持的阶段,谁都没有打算,或者说不知道要怎么先开口。最后,打破这局面的是我。因为我觉得既没有必要耽误人家,也没必要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烦恼。所以,在他又一次来店里的时候,我主动地邀请他去吃饭。他当然很吃惊,因为我之前对于他所有吃饭的邀约是全都回绝了。

“李先生,我很感激你对我店里生意的照顾,谢谢你。”我以茶代酒,第一杯就朝他拉开了距离,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态度。他的表情有点难堪和难受,生硬地端起酒杯喝酒,干笑两声。他很爱笑。

“我。。。。”他干巴巴地开口,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什么。我想我当时的脸色表情一定把所有想说的东西完全地表现出来了,因为他看了之后,就低下头不说话,也不动筷子。

唉!

“对不起,”我盯着眼前端上来的菜,说道,“有些事,我不能答应你。希望不是我在这自作多情了瞎揣摩,让你笑话。”他迅速抬头,有否定的颜色。我笑笑:“请你去找更合适的人吧,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这顿饭,就当是我对你这么长时间光顾的感谢,以后,就不必了。”说完我开始吃桌上的菜,每样吃了一点,放下筷子。

“呵呵,”他又笑了,说道,“你果然是个干脆的人啊,我果然也没看错。如果我真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了,我道歉。”他双手交叉,在桌面按了一下又端起酒杯。“可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他声音忽然严肃,就仿佛在下定决心而不是在表明决心,“你不愿意我去店里,那好,可以,我不去。但是,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我一下子觉得这人有点不可理喻,因此有点生气,话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再呆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我起身拿包直接去柜台结账走人,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0:31

(四十四)olivia

生日那晚的party就在妈妈家的后院办的,庄宁是以我们妹妹的身份介绍给大家认识。我招待了一圈朋友之后,就朝一边的christina使了眼色,她会意。于是我悄悄离开众人视线,顺带牵走了庄宁。

我们重新来到了妈妈画室的照片墙前。

我伸出手去摸那些照片,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心情,不知不觉间泪水悄然滚落掉下,可我没去擦,而是任由它们就那么流着。最后还是庄宁上前拥住了我,用两手的拇指揩去了那些泪水,吻了吻我。我转过身,背靠在她怀里,她从后面抱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两个人轻轻摇晃身体,看着那些照片。

“崽崽”

“恩”

“为什么想弄这些,能告诉我吗?”

她忍了一下没说话,可我知道她是在笑,缓了一会,她淡淡的鼻腔音在我耳边——

“你比我先出国了之后,我一个人在家挺无聊也挺想你的,加上你爸爸要给我安排来这边之后的事,我还要等签证,人就有点急躁。有一天我站在他书房看墙上那些照片,看你啊,还有christina,忽然想到你们家照片那么多,可却有一个遗憾,你知道是什么吗?”

“什么?”我扭了下头,脑袋拐了她下巴一下,她用鼻子使劲点了点我的脸颊。

“你这个人啊,什么都能学得快,可就是有一点,你实在是太不善于整理了。东西做完弄过了,就习惯性的扔在一边。看起来随性,可乱起来也要命。你爸爸虽然挺乐意干家务,可他毕竟是个男人,细致有限,而且工作又忙,闲暇就少,就是想做,也是心有余力不足。我看了你家里的照片,发现你们拍了那么多,可竟然连一份像样的家庭相册都没有。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家又不是我以前那个家似的。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你俩啊,都太懒,哼。”

我用鞋跟磕了她脚尖一下,以示不满。她继续——

“于是我就想,反正我也没事,倒不如把它们都整理一下,做本家庭相册送你,再一想想,来了之后很快又到你生日,那干脆就当成生日礼物好了。可我在开始做的过程中,忽然想到的点子就是,我倒不如把你从小到大上过的学校啊,经常去的地方啊,都去拍张照片得了。虽然没准你也拍过很多,可就当我这样去认识一下你也蛮不错的嘛。然后给你按顺序排列起来,这样看着多好玩啊,是吧。”

“就你鬼主意多。”我又磕了她鞋尖一下。

“所以我就找你爸爸去商量,让他把你们小时候学校那些地址什么的都告诉我,他兴致很高啊,好多次亲自带我去,然后一边还讲了好多你们小时候的事,给他自己差点都乐坏了。我就在趁等签证的间隙里抓紧时间去拍,害怕来不及嘛。而且,你当初是拿照片在酒吧跟我表白的吧,那我也拿照片回赠你一份,回礼嘛。”

“哼,谁说我跟你表白了,少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行,我自己臭美,行了吧。来了之后认识你妈妈、你外婆她们这些人,我没想到她们能这么喜欢我,真的,我只想着她们能对我礼貌我就很感激了。可是你妈妈这么热情开朗,让人不喜欢都难。后来我跟她聊天的时候就有把这个事跟她说,本来我是想买相册来做,结果你妈妈一听,想了一下,就忽然跟我提议,干脆搞次装潢,做成大大的照片墙好了,这样看起来才震撼。她手舞足蹈的,模样跟个小孩似的。于是我们就偷偷背着你俩准备了,一直准备到前一阵才算弄好。怎么样,喜欢吗?”

我听完没立刻回答她,而是开始仔细回想最近发生的事,果然是有着蛛丝马迹可循的,但我都没当回事。比如她见妈妈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啊,而且妈妈总是会强调见她一个人就好,不要耽误我工作上课,她们俩自己去玩。我想着这也没什么,让她俩可以搞好关系嘛,也就没多参与。然后就是christina有次跟我说妈妈不让她到画室去玩,说是正在创作一部重要的油画,不能让闲杂人等进屋破坏了磁场。这在以前妈妈作画的时候也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我和christina一般都会尊重她,不会去打扰。可这次倒是让她借了个机会,哼哼。

我转过身脸正对着她的眼睛,双手勾住了她的脖子,“你这个鬼东西,世上是不是只有你妈妈,只有她一个人,才能把你吃得死死的。别人谁都不行的啊!”她搂住我的腰,低头和我的额头互抵,笑笑:“谁说的,你看我眼睛,就会发现还有一个人。”

我们开始接吻,我尝到了她唾y的味道,甜的。

事后妈妈和我聊天,我们很自然地说到了这事,她带着感慨的神色回忆,对我说道:“olivia,庄宁是个肯用心的孩子。而且,她这里,”她用食指点点太阳x的位置,“其实是有很多好玩的念头,只不过,这孩子的成长,唉,她凡事都讲求责任为先,保护主义,做不到自由地洒脱。她跟我一块为你们准备这份礼物,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却是和她一起动手的这个过程让我最为怀念。她就那么站在我身边,一边往墙上贴照片,一边听我说你们以前的事,然后又聊自己的事,我感觉就这样,就这样的一番过程走下来,我们互相产生的亲近,真的让我非常开心。她一旦承认你的好,并愿意接纳的话,你跟她在一起,真的非常,非常自在。olivia,妈妈一定要谢谢你,把她带来了。”

我默默地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拥抱了妈妈,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让我回忆起小时候下雨天的夜晚她坐在床上为我和christina让出被子的一角时,味道是一样的。而庄宁用这样看起来普通的方式,参与了我没和她相识之前的人生,她说她想知道,知道我是怎么长大的。没有任何的怀疑,我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她的爱,是那么普通,专有,而又无处不在,充满渗透感。

我现在也喜欢把照片冲洗出来之后晾在一边,而让你来剪切。christina说你手长得拿起工具实在是太好看,修长,又有流畅硬朗的线条。说实话,我真想让我一个人发现就好。呵呵。只是——

“哎,妈妈,这礼物是给我的,却镶在你的墙上,我要怎么抠下来带走啊!”

“呀?!你!”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0:32

(四十五)宁妈妈

那之后李瑞谦果然没有再出现店里了,可也正如他所言,他的确是没有打算放弃。仿佛这个话题一旦被挑开说明,一切的行为都可以名正言顺了一样。但对于他的来电联系,我的态度一概是从无应答,拒不见面。这似乎是一场考验耐性的较量,谁能坚持到最后就会得打自己想要的结果。我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可宁宁突如其来的失声把我所有的计划全都打乱了。我茫然不知所措,但是又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脆弱和慌乱,否则会让她更加无所适从。可这样硬撑的结果几乎是让我时时处在行将崩溃的边缘,我每天走在路上都提心吊胆,生怕自己一个分神和不小心,就会被风卷进行驶的车轮之下。这样想着的同时,一方面是我内心深处有想要彻底解脱的自顾自,而另一方面,我又矛盾地害怕着,如果自己真的不小心出了事,宁宁要怎么办?她会不会死掉?

不行。我不能让孩子就这么颓废下去了。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呢,她还没长大呢。她不该过这样的日子,她本该有更好的生活。而这些,都是我义不容辞应该要给她的。我不能把她带到这个世上,自出生至今,似乎都是在煎熬和受苦啊。可我心里有苦却也说不出来,想喊的也都喊不出来。

那天我一边想着宁宁一边在店里一个人漫无心思地忙活,电话声响,顺手就接起来了。“喂,你好,××花店。”我努力撑出笑意对着话筒问好,可那头却没有人声传来。莫名的,我觉得那似乎该是个我认识的人,都没去看来电显示。“咳,是你。”我又说了一句

第 1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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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我听到这声笑的瞬间就流下泪水,因为我想到了宁宁,她没有声音了。我捂着胸口胀起来的疼痛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失声也小声地哭着,电话也忘了是握在手里贴在脸上的还是扔在了手边哪个地方。我趴在柜台上哭,等到终于想到抬起头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站在我面前了,一脸的凝重。

我自觉失态,可脆弱已然泄露便无法强装无碍地收回。擦干泪水,我偏过头不发一言。过了好久,一直一动不动的他忽然抓起我胳膊就往店门外走,我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就把门锁上了,然后又抓着我胳膊来到外面,打开车门,几乎是把我推坐了进去,然后他自己也迅速地坐到了驾驶座。

“你要干什么!”我这会已经是真生气了,甚至因为刚才的眼泪而变得愤怒了。我想发火,而身边如果有一个人的话我则一定会发火。可我身边一向都没人。

他把车子启动,“跟我去见个人,要是他亲口对我说我跟你没缘分的话,我就二话不说扭头走人。否则,我很难保证你这个样子我会不c手去管的。”他说的义正言辞,倒让我有失笑的冲动,想着这人还真是爱自以为是,凭什么我就该任你摆布。可我也没再说话,因为车在他开呢,我又不可能跳车下去。

老实讲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见谁,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会是个算命的!

“你们俩,有夫妻的缘分。”面前清瘦矍铄的老人家看着我和他的脸缓缓道出这句话,就仿佛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演戏似的,而是在说着真正被他看到的事实。我看着一边的李瑞谦在听到这句话立刻咧嘴的笑,仿佛他也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的初次聆听到让他心悦的真言。我心里一个嘲笑,为了达到目的,你还真是不折手段了!可你也想个高明一点的主意啊,为这种骗人的伎俩就轻信的女人你也真的敢娶么!我心里盛怒渐起,刚想发作,那老人家又说了句:“而且,你们俩还有姻亲的缘分。”我不解这句话的意思,李瑞谦也是一愣:“这两个难道不一样么?”“这个姻亲,我指的是儿女亲家的那一种。”

一听到这话,我心里的怒气一下子就变成真的嘲笑。我只有一个女儿这他是知道的,他也只有女儿我也是知道的。还亲家?你找人演戏都不能专业一点台词背好么,现在他自己想当然地胡乱添加,你终究没法收场了吧。我再也没心思玩这小孩把戏,站起来二话不说扭头就往外走。那老人家忽然叫住了我,说:“我只是算你们俩之间的,而你们的生辰八字里我确实是看到了这个缘分。我算的自始至终都不是你们的儿女,所以,怎么决定全由你自己。”我冷笑一声,扔下一句“强词夺理”就转头走人。李瑞谦撵上来解释。

“行了,你不要再说了。”我打断他的话,“我很感激你带我来看戏,而且还能亲自出演。现在戏演完了,我要回去了。”他还是一个劲解释并不是我看到的这样,可我哪里肯有心思再听,只恨不得早早走掉最是干净。这都是一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到宁宁还不知道又成了什么样子,一阵担心和心酸,差点就要立刻哭出来。

“芳苇,你听我说,我真的没有指使他说刚才那番话,天呐,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能指使得了他啊,你都不知道他是。。。。”

“不要再说了!我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怒目而视,“我说我不想听,我也不想知道。我既不想知道他是谁也不想知道他有多大本事,我女儿,宁宁,我女儿她哑巴了,我女儿哑巴了你知不知道啊你还在跟我说这个!”我带着怒气和委屈一下子双手揪住他衣服前襟,把心底的秘密哭喊了起来。

李瑞谦愣住了,半天没说话。

送我回去的时候我和他一路无话,他几次扭过脸来作势开口询问,我一动不动,不愿开口。最后,在行驶到一处人少的十字路口时我让他靠边停了,这儿不远处有去我家的公交车,我可不想他就这样直接把我送到家门口。他下车和我一样站在路边,良久,我扭过去对他说:“到此为止吧。真的,算我请求你,到此为止吧。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也是配不上你的人。你最好不要和我这样的女人扯上什么关系,会给你带来厄运的。真的。”说完我转身往前走,可同时眼泪也落了下来。我知道自己在放弃什么失去什么,我觉得酸涩又害怕,因为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在我脑中回响,我觉得自己要倒,倒下去就起不来。

我停下脚步,来为自己的抽噎换气,鬼使神差地,我竟然回头朝李瑞谦看了一眼。他还站在刚才那个地方,一样的姿势丝毫未动,但却在我扭头的时候瞬间发力奔了过来,双拳紧握,双眼圆睁。

“那人一直都说我是个有福气的人呢,我就不信拿我的福气赶不走你的厄运,我不信!”

他说的坚定,而我没管旁边是不是有人经过就趴在他半个肩上哭起来,我不知道是该为自己得到了什么而害怕,还是为终究没失去什么而庆幸,还是说,该为自己任性地赌博感到不安。我只是觉得当时在一个说陌生也亲密,说亲密也陌生的人面前那样哭了,竟是我长久以来最痛快的发泄。我很多情绪都没有出口,而晚上在宁宁睡后的默默流泪缓解不了我的悲恸。她睡得那么沉,又那么虚弱,我有时甚至会在她身边躺下来,把头抵在她背上哭泣她都没有醒转。我真的好害怕她就那么睡着的时候去了,真的怕得要死。我一夜夜反复起来偷偷确定她的体温、心跳和呼吸,一边这样做,一边为自己感到羞耻。

李瑞谦没说话也没劝我,只是用拳头一下一下轻拍我的背,我听见他在叹气。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0:33

(四十六)olivia

生日之后学校有个小假期,正好我那个小工作室前一段时间的工作也暂告段落,获得报酬。左思右想,我决定拿这笔钱好好挥霍一番,带庄宁去度假。我租了一处以前和妈妈去过的靠海边村镇上的度假房屋,去的时候把christina也一块拉上。她万般推脱死活不愿意当电灯泡,可我看她老对着画板时不时总抓狂的模样,害怕我们这一走回来没准再见不到了,索性不管不顾,全部打包拉上车再说。

庄宁一到地方就兴奋地把每个房间转了一圈,christina在厅堂抱臂站着,视线跟着她的身影冷眼打量。我捅捅她,说既然来了就开心点嘛,先好好玩两天,保不齐就有让你那画锦上添花的灵感从天而降。她叹了口气,肩膀松下来,直接坐到了地板上,眼神还是看着进进出出忙活的庄宁,抬起头,朝我无奈地翻白眼。

收拾妥当简单吃点东西之后我就要到海边去游泳,这儿能游泳的是个近海的地方,有一半纯天然的味道,而且人不是很多,有很多可以独处或是独自享受的机会。还没走到真正目的地的时候庄宁忽然在半途中发现了一条长长的通往海水中的被废弃的栈桥,四下无人。她朝我睁大了一下眼睛,转个身,把鞋一脱,直接赤脚跑上了栈桥,加速度,在尽头的时候腾身一跃,跳进了水里。我和christina看傻了,被她那个跳进水中的噗通声和她发出的快活的叫喊轰然激起了心中的澎湃感。双胞胎相视一笑,也有样学样,直接把鞋脱掉扔在一边,穿着身上简单宽松的衣服也从栈桥上跑跳进了水里。

哇!太舒服了!建议看文的你也该这么像孩子一样纵身水中放肆一下,准没错!

那之后的日子,我和庄宁总是天一亮就下水,经常都会在那个栈桥上来回跑着玩。水凉凉的,清滑无比,抚摸着我们的皮肤。我们在水里互相追逐,追到了就拥在一块抱头沉在水面下接吻,直到不得不需要氧气才重新浮出水面。嬉闹之后就上岸,或在岸边坐一会,或是直接回去。一边赤着脚走一边让已经开始头顶上升起来渐热的阳光晒跑身上衣服的水分。庄宁总是牵着我,手掌并没有用很足的力道,却确保我的手不会溜走和滑掉。我偏过头,微微仰着看她,清晨,干净明亮的海风阳光给了她下巴一条漂亮的弧线。我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抚摸,她只是对着我咧嘴笑。当我们走回房子的时候,贪睡懒觉的christina也已起床,坐在门口的台阶迎着朝阳海风享用她的早点,一边是撑开站立的画架。她看见我们回来,先嚷一句“别动,等一下”就站起来立刻转身往屋里跑。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拍立得,要给我和庄宁留念。我看着照片显影出来后庄宁的样子,白衬衫,长发少年的俊秀,让我情不自禁又重新爱上她一遍。

而傍晚,用完晚餐之后,我们三个会一块出去散步,远处有海浪拍打的声音传来,不是很凶,听起来还有点温柔。庄宁会突然拉起christina的手快步地跑,christina这时就会先大叫,骂她两句,但是很快就是欢快的笑声响起,在前面招呼我赶紧追上。我懒得搭理,任她们自己去玩。白天的下午有时候我也会和庄宁去旁边的山里散步,我们在草地上躺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了草地和我们身上,像一块布满不规则印花的绒布。而风一从树间掠动而过的时候,那些阳光印花的图案就会晃动,让我联想起风铃的声音。我深看着旁边庄宁的眼睛,把嘴唇凑过去贴着她脖子筋脉的跳动。

这样的天,我真的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愿有你在身边。

可同时也许正是太过无拘无束,不论是我们的身体还是思绪,都放任地太过于慵懒漫无边际。这样的毫无防备,是旅途中之所以那么多感的原因么?因为心底被唤醒的东西太多。就在我们开心没几天之后,一天早晨,庄宁忽然睡梦中的哭泣,打破了我一直以来对她未曾坦言过往的掩护。她第一次以一种直接而未加掩盖的态度谈论了她父亲的事,开始用另一种方式解开多年的心结。

那天早晨醒来后我们没有跑去海边,而是在床上边闹边说话。她抱着我忽然一脸坏笑地说要去逗christina,她就睡在旁边的另一间房。我说你自己去玩,我要下去吃饭。说完我就起身到厨房找吃的,然后一边听见隔壁房间传来christina的大叫——

“啊!你,你,是你!你这个混蛋,大清早占老娘便宜!我要睡觉!快滚蛋!啊!”然后就是有扭打的声音。我呵呵笑,拿着汉堡边吃边往她房间走,但是奇怪她房里声音却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了。结果进去一看,差点没把嘴巴里东西呛出来。庄宁趴在christina被子外面,手搭在她肚子上,竟然偏着脑袋睡着了!再看christina,她手还是做着推庄宁肩膀的动作呢,身子微扭,也睡着了。这?唉!

我走过去推推庄宁,她噘了一下嘴巴再没别的动静,敢情还是真睡着了!我就说嘛,回笼觉这种东西,入睡的速度实在是太快,承受不起。我看她俩这样,也懒得管,只扯了毯子盖在庄宁腰上,就出去了,让她们睡去吧,正好我可以画两笔颜料。

画什么呢?我左想右想左看右看,最后把冰箱里的食材拿出来几样装盘子里摆在客厅桌子上,然后撑开christina的画架,就开始挤颜料。一切准备妥当,刚画了一只半番茄,christina忽然在房间大叫——

“olivia,hurry; hurry up! please! hurry!”

我听见她声音里的异样,直觉是庄宁出了问题,笔一扔立刻就往她房里跑。刚进去,就看见christina正坐在床上把庄宁抱着。庄宁脸趴在christina腿上,我从她肩膀的动作看见她正在哭。

哭?哭!怎么哭了!

christina一见我,脸上焦急的神色立刻更添三分,“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啊她!我还正睡得香呢,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在哭,一睁眼,发现竟然是她!祖宗,这是怎么了?”

我走过去揽庄宁的肩,她避开和我眼睛的对视,直接搂住我的脖子。我心一下子疼得不行不行,只是紧紧抱着她,喃喃说:“没事没事,我在,我在,我在。。。。”

那天剩下的时间,庄宁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话少得可怜。既不去海水里游泳,也不出去散步,一上午的时间只是在外面走廊赤脚伸腿靠墙坐着,两眼出神地盯着远方。我和christina没有去打扰,知道她一定是碰见什么了,因为她从来没有这样过!我们俩只是在屋里屋外地来回呆着,努力当做仿佛她是透明的一样。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试图去找她要解释的好,她需要独处。

中午饭后,我和christina正说话,庄宁厨房里收拾完走过来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待会回来。我们双胞胎看看她,说“好的,你小心鳄鱼”。她瞪我们一眼,挤了个凶狠的表情出来,就背转身一个人出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说不出的单薄,一直走到我的视野之外都没有回头。我扭头看christina,她伸过手来擦我脸上的泪,“没事,你要相信她。她能处理好。乖乖等她回来吧,啊。”我抱着她,开始哭出声,控制不住地感到害怕和担心。

你到底是怎么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0:35

(四十七)宁妈妈

我没立刻把李瑞谦介绍给宁宁认识,也没让李瑞谦参与太多他想为宁宁做的帮助上来。我只对他说这是我们母女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而至于我和你,如果你真的有心,就不要得太急,我需要时间。对这种我几乎把他“隐藏”的做法,我深感愧疚,可是我真的不能冒险让宁宁受任何的刺激,谁知道会把她成什么样。

烧了那一箱课本之后,宁宁逐渐恢复力气,我有想到是否该介绍她和李瑞谦认识,但越是这时候,我却反而越是开不了口了。甚至更反复的,我见到李瑞谦的时候又有无缘无故的不安和害怕在心底。她见我情绪这样,还以为是孩子的事让我在头疼,反倒更起劲地安慰我。我觉得自己简直嘴脸可恶,名符其实的骗子一般。

宁宁花了更多的时间在轮滑上,她每天回家衣服都汗津津的,带着一股味。我没觉得讨厌,反倒嗅出了生命活动的气息。她比我想象当中恢复得快的多,也是,毕竟是我的孩子,我相信她的能力。我早说过,一旦找对了出口,她无须多加c心。她的体重也在一点点增加,这就更让我倍感欣慰。我看着她脸上多起来的笑容,只当她是心结逐渐打开。但是,直到有一天我忽然发现她偷偷拿店里的花带走的时候,她眼睛里的神采,在那个时刻,古怪的感觉在我心里,我看的出,她拿花是要送人的。

送谁呢?

其实我自始自终都知道有乐乐这孩子在宁宁身边的存在,我虽然只见过她一次,就是她来给宁宁送日记本的那次,娃娃脸,眼睛很大,脸孔精致。她跟我问好,拿出手里大信封的包装说是给庄宁的东西。我一看见她说庄宁名字时候的表情和声音,我就明白了。而之所以会感觉到宁宁那段时间身边确实是有人的,姑且认为,那是一个母亲的直觉吧。纵然没撞见过,但我能感觉到。因为我不是傻子,我是你亲妈,你以为我就真的傻到还是忽视到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是怎样抚养的你,又是怎么看着你长大,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反馈和我的怀疑,那些经年累月的不安,还有你散发的身体语言,这些,你以为我不想找到一个解释,或者真相吗?

你也许不相信,可我了解你,因为你曾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即使出生之后脱离,可如果你也是母亲,你该了解那种即便孩子已经不在你身体里了,即便她已然独立成个体了,可我发誓,你还是能清晰地感知到她所经历的每一种疼痛和喜悦,如同己身。血缘的牵绊谁也挣脱不了,就像我的不满我无能为力,你的难堪你也做不到真的无动于衷。我真正愧疚的地方,不是在这件事上帮不了你,而是害怕无形中把某些不该的甚至我不知道的东西给了你。

谁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人呢?只会觉得自己的在意还不够吧。

我明白了那些被偷偷拿走的花的去向,可我也像她一样在我面前伪装的,我也在她面前装成我依然不知情。也许谁都不确定要怎么开口吧,也许是我自私地不想拆毁那最后一点“也许不是呢”的侥幸。我不知道,如果有和我相似经历的人,也是一个母亲,会不会也有这样的想法和伪装。我们很多都虚伪,渐渐变得没有勇气面对事实,却强迫我们的孩子是纯洁的。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自己的反复和否定,我开始责备自己,却不敢让这些自责被你看见因而也变得自责。

她重新开口说话的时候,声音变得很低,带着很严重的口吃,可这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我不奢求更多的,只祈盼能慢慢变好。她甚至开玩笑让我找人再嫁,我心下一动,也许是该让你和李瑞谦见面了。把这话和李瑞谦一说,他长舒了一口气,直说“总算等到了”。我们俩都决定不对各自的孩子说太多对方小孩的事,以免她们情绪上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和先入为主的想法。毕竟,这是再婚的家庭,某种方面上,不是我们两个大人自己的事那么简单了。我们不能“为所欲为”,必须尊重孩子的意见,否则即使结合,如果有矛盾的话,可能会造成更大的伤害。这种事情,于他于我,都是再也承担不了的。我们选择赌一赌试试看,各自孩子见面会不会有一个好的第一印象,这至关重要。

而在那之前,李瑞谦的一再要求之下,我先见了她女儿(之一)一面。

丹语是个很秀丽的女孩,有一点点卷曲的长发和高挑的身量,眼睛很深,睫毛纤长。她像她爸爸一样很爱笑,但却又容易脸红。不说话的时候似乎总是在想着心事,一副安静聪慧的样子。我一见她的面就很喜欢她,因为她没有刻意装出对我热情,我能感受到,她的笑容和陌生都是真诚的。这就很好。我告诉她我女儿和她是同龄人,她满脸不可思议,认为我孩子应该很小。我说没有的事,女儿已经很大了。她和她爸爸之间非常融洽,是一种我从来没见过的融洽,像两个好朋友一般。但李瑞谦眼里依然还是流露出独属于父亲的宠溺和骄傲,他很疼女儿。这也很好。

和丹语见面结束之后,我只告诉李瑞谦,“宁宁可是和你的女儿完全不一样,你要真的见她,还是有个心理准备的好,而且。。。。。”而且之后的话我忍住了,没有说出口。因为宁宁最近脾气又开始有点不好,她总时不时的表现出烦躁,身体动作幅度和力度都很大,本来重新开口的声音也又不愿意说了,而且,她没再偷偷拿店里的花了。

我终究还是向她坦白了,有李瑞谦这个人,希望她能去见面。她没有开口拒绝,但一刹那的态度却映出了反感。这也难怪。一路去的时候,都是冷峻的神色默不吭声,而我的心里则是惴惴不安。我真的一点也不知道接下去会是个什么情况,半分预测不到。

李瑞谦站起来做着相互介绍,宁宁的脸色还是有点冷淡。我心里仍旧不安,看看对面那对父女。那个女儿的脸上有些失神的表情闪过,似曾相识,我却没想太多,就在他们的招呼声中四个人面对面坐下了。

后来过了很久,一直到所有的事情都被揭开,我开始努力回想以前,寻找蛛丝马迹。一件件的往事掠过,我才记起,丹语脸上那个似曾相识的表情和李瑞谦第一次来花店,他看到我从柜台走出去的时候是一样的。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0:36

(四十八)olivia

傍晚的时候庄宁回来,我一看她的头发就知道她是去游泳了,可隐隐地又像刚打完架似的。因为全身都是说不出的疲惫和凶狠。她洗了个澡就开始做晚饭,竟然还食量大开,比平时多吃了半份。我们双胞胎面面相觑,她却给我们一个惯常的无所谓表情。饭后出去散步,夜幕渐渐拉开,我们谁都没说话,走着走着来到一处大礁石下背靠而坐。坐了一会,christina忽然直起身来,刚说一句“我先回去了,你们俩。。。。”庄宁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制止她想离开的想法,抬头说:“宸宸,先别走,我有话说,你得知道。” christina看看我,我给她一个恳求的眼神,她于是重新坐下。

庄宁也没立刻开口,而是先盯着远方看了很久,末了叹口气,看着面前的沙地,伸手抓了一把,缓缓落下,既没看我也没看christina,开口道:“早晨,今天,我,我梦见我妈了。”说完她肩膀一松。可我听见这话却是心里一紧,仿佛有种不好的感觉一般。我没开口,而是christina接口道:“是吗。然后呢?”

庄宁鼻子吸了一下:“我梦见我妈,我妈她在一处很大很大的麦田里,中间有一条路,她在路上走。麦田像金色又像是橙色的,天好像也是这样,金色还是橙色的,可是它们没有混淆,我还是能清楚地分清哪里是天,哪里是田。一点前因后果都没有,我们就忽然出现在这个地方了。”她说着左手五指伸开朝空气按了一下,就好像在示意面前就有那个地方似的,“我妈在前面,我在她后面,离了好远,可我竟然不着急去追她。我都感觉不到自己到底有没有在走路,可是又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于是我有点难受,就喊了我妈一声,她回过头来看我。”

说到这里,她双手握紧了一下,头往下低,我心里很想抱她可直觉又告诉我现在最好不要去碰触她。她缓了缓,抬头,继续道:“她扭过头来看我,我感觉到她在笑。我是说,那个距离我明明可以看见她的脸,但是我却看不见她的笑容,可又能清楚地感觉到。就这奇怪。而且她那个样子笑,我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就像,特别特别放松的那一种,全身都毫无牵挂的。她扭过头来,跟我说,”她的声音开始哽咽,闭嘴咬牙忍了忍,再开口时,像哭又像笑,“她跟我说,宁宁,等等你爸。”

我立刻双眼紧盯着她,不知所措,christina在另一边也是完全一模一样的表情。可庄宁没管我们,还是用那种像哭又像笑的声音继续述说,我看到她脸上同时流下的眼泪。

“我这时才忽然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个人,我没回头看,可我知道那是他。我特别特别特别清楚地感觉到那是他,一点没错。我以为这么多年我早忘了他在自己身边周围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可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比他活着的时候竟然还要清晰,一点没错。”

我心疼得不行,可又不能不让她说。庄宁把脸在手里埋了一会,扭过满是泪痕的脸来问我:“olivia,你印象当中的下雪是什么样的?”可她很显然并不是真的需要我的回答,而是继续自己的回忆,“你知道我印象里关于下雪记得最清楚的是什么吗?那是我刚上学,忘了几年级了,反正不到十岁。早晨起来外面就白茫茫一片,我要期末考试不能迟到,我妈要去上早班,就让他,我爸,去送我。他穿的是黑色的胶底鞋,走在我前面,两只脚是从地上平行着往前踢着雪走的。那雪,大概就到他脚踝上面一点点的地方吧。他愣是踢出两条道给我走,不是一脚一脚踩出来让我踩着他脚印走的。我从后面看着他的背,他真的是好高啊。”她的脸又埋在手掌里了,好一会,才重新抬起来。我和christina只剩下安静,不敢哭,连呼吸都觉得是不是会太大声。

“后来他被抓进去的时候,我就只见过他一次,他只同意见我那一次,把我妈支开了。他自始自终都在看着我,我也看着他,然后他就跟我说了一句话,起身走了。可我坐在那里看着他那个背影,心里一下子就想起小时候他送我上学那次。我还是觉得他真的好高的,可竟然是有点驼背,但为什么小时候那天却没发现呢。”她用手背擦眼睛,我用拇指蹭掉从鼻子流出来的泪水,压着嗓子问她:“他,你爸,跟你说什么了?”

她看看我,又看看christina,一下子就咧嘴哭出声音来,头埋在膝盖里,“他说,我还是下不了手啊,对你们俩。”

我哭起来,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她仍旧头埋在膝盖里,绷着身体不愿动弹,一直到说完最后的话——

“我妈虽然没跟我说过,可我知道,她也知道,他,我爸,是确实打算过要,要。。。。我没疯,我能感觉出来。可奇怪我曾经讨厌他那么多地方,却惟独没有恨过他这个想法。我只是过了很久才感到害怕,特别害怕。olivia,我特愿意你从背后抱我,可我也特别害怕有人站在我背后,我就是特害怕你明白吗?我一次一次想那天下雪的事,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我认为我能记住他的就是那一点而已了。可是,可是今天早上我做梦,他就站在我后面,我竟然一点都没意识到,也一点都没害怕,我,我。。。。我特别不愿意承认的你知道是什么吗?我没法承认的觉得自己特别残忍的是因为我觉得我抛弃他了,我觉得我跟我妈,我们俩把他抛弃了。如果,如果,如果我们肯等他一下,不那么冷淡对他,也许他就不会,就不会。。。。我真的,我真的没法容忍自己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我,我。。。。”

“别说了,别说了,崽崽,别说了,别说。。。。”我再一次抱她,这次她身体完全放松,趴在我腿上,我把她紧紧抱着,christina也过来,把我们俩都抱住了。

这是你第一次在我面前,直白,坦率地谈论你的父亲。以前,我不会问,有时候的话题不知不觉似要走到这上面,可你也都不知不觉地闪开了。你说你早习惯了忽视他,也从未否定他对你产生的影响。你认为你缺失的父爱宁阿姨都双倍多倍地给你了,我信。你主动甚至也强迫自己对身边的一切负起责任,无法容忍自己未尽全力。可是,我想说,你已经比我所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做得更好了。我见过很多,很多的人在你这个年纪之前,他们不知道责任;而在之后,他们逃避责任。christina说过,她即使不相信自己,都无法不相信你,就算是和你为敌,她也愿意相信你。所以你看,你终究是你,只是你而已啊。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16 11:05

写在本周更文之后的琐碎——

这周的文更完,我看了看,和妈妈一共写了11万字有余了。按照我们当初的框架设定和对情节发展的截取,已经三分之二完工了。我仔细想了想,从下周起更文的字数和速度会稍稍缓一点。一来长期的高强度需要一点点休息,二来文章的进度需要缓冲和继续思考。我们会仔细沟通商量,努力给出满意的答案。还有最后就是,也许我的私心吧,虽然很想完成,但又不愿太快结束,搞得伤感都起来了。毕竟写完这个续集,是真的没打算再继续了。呵呵

最后,还是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喜爱、包容和鼓励,没有你们对合欢楼得添钻加瓦,我是没有这么有劲的动力一路坚持的。再多谢谢也不够,只能讲,大恩不言谢了,呵呵。

我和崽崽,还有我们家那些在文中楼里直接或间接客串的亲人们,祝福大家开心,快乐,获得幸福!

—olivia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24 11:24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四十九)宁妈妈

和瑞谦的婚事他尊重了我的意见,既没有办盛大的婚礼,也没有通知过多的旁人。我心里总还有些疙瘩,不想太多不甚相干的人知道我(以前)是谁。瑞谦是个有头面的人,我不想别人因为他新太太说三道四。可这事他虽然依着了我的要求,但却总是三五不时把不该委屈了我挂在嘴边。我说你我都既不是头一遭婚姻了,没必要这些表面文章,两个人真有心,日子过好就行。我了解你心里是因为感情才这样,我已经很感激了,不过真的不用。而且,这也不是光想着要去照顾你我的面子,你总该知道的,你我还有孩子,都届成人的年纪了,忽然变成了异姓姐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怎么要她们不闹矛盾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这你可以放心啊,”他听见我这么说的忧虑,一脸不以为然,“丹语是我带大的,她我可是了解着呢,绝不是以大欺小的人,你大可放心,不会为难庄宁的。”

我笑笑:“那我可只能先拿句对不起放这了,因为我们家的女儿,我可是不敢担保的。”

他听了这话,还真的担忧起来:“怎么说,宁宁她?呵呵,不会吧,我看着她虽然不太爱说话,可能那也只是因为陌生,但还是挺会看眼色的。”

“就怕是太会看了,”我心里也乱乱的,抽不出个头绪,“反正你们爷俩自己掂量,她心眼子可多,说话呛着你们了我也是管不过来的。”

“看你说的,她才多大孩子,呛一下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个试探我们态度罢了,这我还能不懂?想想她这也无非是为了你的意思,儿护亲娘,我看得出来。放心,我知道怎么应对,没事。”

我被他一顿说法,索性也就真的看开了些。他最后说的那句凭良心讲我自己也能体会到,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缘故,宁宁也不会刚进这个家就急急表现刚强,对丹语父女俩出于好意的表示屡次躲避、回绝。结果我是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能心里叹气。

唉!

可我那样在瑞谦面前说宁宁倒不是真的只是客气罢了,我心里的担忧,如果有十分,那个时候和情形下,一分都还没表达出来呢。宁宁越来越大了,我看着她日常行为表现,心里那个疙瘩和隐忧也是越来越成形状。我甚至忍不住都想要开口问她,求她给一个确切答复,让我死也死个干脆。可她不说,还隐藏得煞有介事,我就更不好意思点破,只能配合着她一道装若无其事。看着她每天家里冷峻沉默,有时急躁有时又一人不由地笑容,那个样子。你心里装着个人,我怎么能看不出来?

她对丹语倒也不是一点礼貌没有,本来一开始碍着陌生她虽然也说话呛人,但毕竟不多。后来也是我做的有忽略,在她面前无意说了不少次丹语的好,结果惹得她心里发酸。虽然面上没有过多的显出来,可看她一听那些话时眼里立刻的神色,我就有些话已出口悔之晚矣的懊恼。本来嘛,她是独生,又加上这之前发生了那些事,只有我和她两人相依为命了好几年,现在忽然和两个“陌生人”成了一家,我还当了别个和她同龄女孩的半个妈妈,她心里固然别扭不假,我还当着她面说了人家的好,那自然只能是大大的不是滋味了。

可能正是因为这些古怪的心思,她开始呛丹语的次数渐渐多了起来,说话总是带着骨头。丹语虽然平时和她爸爸嘻嘻哈哈,也爱开玩笑,可明显她是很少接触过宁宁这样的孩子,疲于招架,弄得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脸上全是被羞恼的泛红。我这时候每每忍不住都得寒着脸叫一声“庄宁”,她看我一眼,嘴巴倒是闭上了,可却准是下次说的更难听、更猝不及防。瑞谦不便表示什么,每次都是呵呵笑着了事,还怕我对她脸色太难看惹孩子伤心,背后竟不少宽慰我,劝我不用跟小孩一般见识,“她们姐妹打打嘴仗也好啊,说到底我还得谢谢你呢。”

“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了?”我扭头发问。

他笑笑:“丹语这孩子,一直都很顺,和丹宸一起那是从小开始就没少得宠。姐妹俩长这么大,就没吃过什么亏。别人碍着我和她们妈妈,也不好给她们难看。虽然都有注意,可她们还是惯成了心高气傲的脾气。现在那一个在澳洲我鞭长莫及,不过这一个的话,呵呵,让你家宁宁克克她也好,让她好知道人外有人。”

“什么人外有人啊,你听不出来宁宁那话都是在酸她呢。自个儿家女儿都快哭了,难为你还有这宽心。”我恼得有点哭笑不得。

“哎呀没事,”他摇摇头,“再说了,这不是有你给她做主嘛,我还担心个什么。况且就是真管,那也得你出面啊。我哪个好意思张口去说啊,她俩都是小姑娘,我一个大男人的。”

我一想这倒还真是,不由心里嘲笑自己有点气急乱了章法,无论怎么着,都不可能让他真出面言语。他除了嘻嘻哈哈笑着过去,还真是没别的更好办法了。

我心里是真有点对宁宁无可奈何,一方面恼她说话气人,一方面又觉得好笑,这么大的了,竟然小孩脾气上来了!

丹语她爸爸这人有点不拘小节,我怕他真忽略了女儿的委屈,因为丹语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孩子,而且和宁宁都是十七八岁,正是敏感好强的年纪,还是个女儿家。又加上我们这刚刚组成的家庭,她长久以来的家教和待人处事的方式,让她不可能真的把对宁宁的不满委屈表现在脸上给我们两个大人看见。我也实在不方便说得太多,只好趁私下只有我和她的时候,笑着让她别把宁宁那些混话当回事。

“宁宁可能是有点认生,不好意思跟你说好,丹语,你别把她混话当真。我都听惯了,你只要不理她,她自讨没趣脸上难看,自然就闭嘴了。”

“阿姨,没事,我知道她什么意思呢。”她对我笑笑,“她是看不得你对我好,所以才这样。她想吃独食嘛,我还能不明白?”

我被她说的不好意思,只能笑。

让宁宁送她上学这事我做的确实是欠考虑了,尤其是后来知道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真正心思,就更觉得是对她愧疚不已。我经常都想着,如果不是我当初这个有欠妥当的安排,她也就不用天天和宁宁那么近的相处,那么心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纠结不安。可我当时的考虑,只是想着她俩能处得和谐一点,毕竟以后那么长的路要走,老是一直客气或是拧巴的话,积得久了都不是太好化解。

“哎,你这个法子好啊!”说了让宁宁去送丹语上学的当晚,她爸爸一直跟我赞好,喜笑颜开,“这样她俩没准能快点亲近起来,不用一直这么怪怪的,让咱们俩老是难做。”我心里也是想着这样不错,沾了他的高兴劲儿,也不由欣慰。

可很快的,又一件喜忧掺半的事落到了头上,没有任何准备,李小峰忽然有一天来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24 11:25

(五十)olivia

狠狠哭过一场之后的庄宁那晚睡得特别沉,可我却难以入眠,借着黑暗里还能依稀目及的视线,一直盯着她的脸看,用额头轻轻来回摩擦她的脸颊,闻着她身上的气味。她发出均匀的呼吸,我开始想象她此刻的梦里都有哪些景象。就这样的想着想着,不由地记起了和她初识的画面,还有之后我们那个新组成的家,一点一滴,慢慢地在我的心头过——

我和爸爸在茶座等她们,我心里紧张好奇又期待,只能借摆弄相机打发,“她们来了”,我一下抬头,呀,好漂亮的眉毛!

第 11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我和爸爸在茶座等她们,我心里紧张好奇又期待,只能借摆弄相机打发,“她们来了”,我一下抬头,呀,好漂亮的眉毛!

“你喜欢左边还是右边?”恩?莫名其妙!

“你是故意整我,让我丢人的是吧?让你门口停车为什么不停?”“你得谢我。”你等着,我谢你个大头鬼!

“等你病好了,再骑车吧。”啪——,我拍了一下p股,一溜烟跑了。

“学生高考,家长送考,今天我也是家长了。”我刚跨上她送我去考场的摩托车,她就故意来了这么一句,又被占便宜了。

“你那快门声讨厌不啊!没看见孩子皱眉毛吗?”她又把小峰抱走了,撂下我一个人傻站。

“你什么人性啊,大夏天来看烈士纪念碑。”“庄宁,我这一走,一家老小可就托付给你了。”“神经病!”你才神经病呢,还是笨蛋。

“olivia,你喜欢的那个人,是庄宁吗?”

“olivia,我们回中国吧,你必须要找回自己啊。”是啊,回去吧,两年多都没回去了,我这样对爸爸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好,我是安斐。”我和她握了一下手,那种感觉,闹不好要终生难忘。

“你是我最苦涩的等待。。。。风吹来的砂。。。。”

呵呵呵,想到这里,我忽然轻声笑了起来,连带着,还笑出了眼泪。睡熟的庄宁感应到了我的动静,恩了一声,转个身把我抱住,又睡了。这一个侧身正好把她的脸正对到我面前,我在夜里也可以清晰地看见她的五官,于是伸出手去抚摸。如果有谁在睡梦中被陌生人这样对待,怕是会一下子惊醒的吧,但唯有在心爱的人怀里,不但没醒,甚至更安心了。

我们,终于是真的在一起了啊。

记得两家人刚住在一块的时候,我们俩住楼上,父母俩人楼下,两层地方都有浴室。每晚我都刻意地等到她用完了之后再进去,因为那样那间小屋子里她的味道会充斥得特别浓。我还故意把自己的洗漱用品都偷偷扔了,然后装得一派理所当然用她的。她没有个别女孩那样的小气或是故意不准我碰,而是由起初买的个人装,渐渐后来变成了家庭装放在那里。她一直认为我是懒,没有发现我真正的小心思。而我竟然幻想通过这种方式,和她有了某些共同点,呵呵,怎么就傻到这种份上。

想着这些,我自己竟然脸热起来,对着她睡熟的脸轻骂一句,又吻了吻,把额头抵在她锁骨上,开始深呼吸睡觉。

第二天醒来的庄宁兴致很高,早早下水游了一圈,然后回去吃饭,闹christina,两个人又开始厮打,把躲闪不及的我也拖入战圈。这时候我们双胞胎的心是齐齐的,她双拳不敌四手,只能认输。christina理理头发,说认输可以,表演个节目让姐姐开心就行。庄宁眯着眼笑笑,呼一下躺到地上,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她就做了个漂亮的瑜伽轮式动作,christina盯着她长长的腰线,眼红得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闹得狠了,下午的时候就换成了比较安静的方式。我和christina把画架支在一处大礁石上开始一块画画,庄宁掺和不上,一个人跑去捡石块贝壳朝海里扔着玩。我坐在高处,看着她穿着衬衫短裤,竟然皮得用一种蹦起来转一圈的怪姿势扔石头,还一边啊一声叫喊,于是手里拿着画笔是又骂又笑。christina也受不了了,把笔放下,看看她,又看看我,满眼嘲弄。我恼得给她翻白眼,也放下笔,忽然叹了口气,不由自主说道:“唉,怎么就是她了呢?”

christina条件反s地嗯了一声。

“我说,怎么就是她了呢,非她不可的。”

christina也翻我一个白眼,忽然使坏的表情,说道:“不知道的话,咱们可以问问啊,嘿嘿。”我心叫不好,刚想捂她的嘴,她就蹦起来朝庄宁大喊:“哎——!”

庄宁停住扭头朝我们看,christina低头看我,我急得大窘,她却不管不顾,仍旧是喊道:“庄宁!过来!”庄宁跑过来站礁石下面仰头望,问道:“干吗?想我啦?”

christina白她一眼,笑说:“有一个想,不过不是我。”她俩一齐朝我看,我红着脸看庄宁,她咧着一口白牙,笑你个大头鬼!

“庄宁,”christina又喊她,还一本正经的口吻,“olivia想知道,她为什么就非爱你不可。你得给一个解释,要不然咱们俩这个姐姐得自己愁死自己。”

我不满了,冲她叫嚷:“鬼才愁死呢。”

庄宁也笑,接了句:“那不正好鬼见愁嘛。”我瞪她,她又笑笑,挠挠脑袋,看着christina说:“那你想要我怎么解释呢,直接的,还是迂回的?”

christina拍拍手坐下:“随你,动听就行。”

她听了这话于是爬到礁石上来,坐到我们旁边,先是双手抱臂使劲朝波光粼粼的大海深深看了一会,然后肩膀和手放松下来,挨个对我们笑笑,说了句“ready,来个迂回的给你”,拿起一边的画笔,翻到一页新的画纸,沾沾颜料,在纸张的左上角画了一个不甚规则的红色实心圆。画完后好整以暇得朝我们扬扬下巴,一脸神秘莫测的得意。christina看看那个圆,扑哧一乐,想当然地道:“庄宁,你个笨蛋,心形不是这么画的。”

庄宁挺直腰杆,冲她扭头:“谁说我要画心了,我画的是。。。。”说到这里,故意又不说了,转过头来又看我,“olivia,我问你,你知道地球是怎么形成的吗?”

恩?地球?谁问你地球了,真是。又耍什么鬼心眼呢!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24 11:28

(五十一)宁妈妈

一知道李小峰这个孩子来的时候,我就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我那时已经三十七八了,早过了想生育的年纪。而且,一直以来我就只有一个宁宁,忽然要多出一个孩子,不要说她会别扭,连我自己都觉得怪怪的。我总想着这辈子有她一个我就够了,而且某些方面,她和我一起走过的我那些年的人生,都不是任何人能够轻易c足的。可如果选择不要?说真的,我狠不下这心。而且,他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不能独断专行。

李瑞谦的表示是尊重我的选择,可我一看他眼睛里的神采就知道他是想要这个孩子的。可他也看出了我的为难,最终还是忍痛说了这话,而当时的表情,就好像我已经要把这孩子拿掉了一样。我倒是真有这么狠吗不成?不过说到底,主意终究还是得我来拿。思来想去好多天,我摸着肚子,不说话。李瑞谦看我这样,不由自主也伸出手,又停下,盯着我肚子发了半天愣,又把手收回原处,叹气。

“我还是算了吧,不打这个招呼了。”他说,“我怕我再哭出来可就丢人了,让他看见自己爸爸这副德行,他自己说不定都不愿意来这世上。”

我气得瞪他,他却苦笑着走出房间。我看着他的背影,那句话忽然就脱口而出了——

“我生下这孩子。”

他立刻转头不可思议地看我,似乎没听清地冲我大喊:“你说什么!”这下我反倒真不好意思了,又瞪他一眼。他还是那样呵呵笑声,走过来把手放在肚子上,说:“这下我这招呼可就打得心安理得了,呵呵。”我看他,然后也笑,心里却一边盘算着怎么和宁宁说这个事。她最近的脾气,可又是有点反复无常啊。

果然也没出我所料,当宁宁得知我怀孕的时候,她一瞬间的表情非常受伤。我心里一下满满的自责和愧疚,觉得自己某些方面背叛了她一样。尤其是她很快地调整好情绪,还叮嘱我要注意身体的时候,我就更无地自处了。她一定是觉得我抛弃她了,因为我自己都快要有这种感觉了。我是真恨自己呀!而之后我问她生日的事,她却告诉我跟朋友约好了。这下我心里又立刻被另外的不安填满,我看她她也看我,两个人都各安心思。

那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让我在那个时刻真想冲她说把你朋友请来家里一块,因为我想看看,哪怕就看一眼让我确定就好。

而我很快也真的看到了。那孩子独自一人来的,估计是故意等着看到庄宁从家走了去学理发才来摁门铃的。她没客套太多,就把托我转交给庄宁的东西递过来。我伸手去接的时候发现她的手腕竟然在抖,诧异地抬头去看,她大大的眼睛里是随时就要掉出来的泪水。我心里咯噔一下,扭过头,笑着向楼上看,“那是宁宁房间,你要不要进去坐会,等她一下看会不会早点回来。”她笑笑客气了一句“不用了”,可立刻又改口道,“要不我看看吧,她一直夸口自己房间有多干净,我都还没机会见识呢。”

于是我领她上楼,进了宁宁房间客气地介绍了几句就借口倒茶出去了,留她一人在那。我也说不清楚自己当时是在干什么,完全是无心地脱口而出。她只待了一会就出来告辞离开,我送她出了门口,她笑着跟我说再见,眼睛红红的。

我到现在都是认为宁宁当初对乐乐的做法是错的,她不该那么冲动,轻易地就要了这孩子的贞洁。也许是我古板,可这个事情我没法看得随性。而与此同时,我也实在不忍心责怪她太多。不是因为她割了手腕我担心她再干傻事而不敢说,而是我知道她心里的痛苦自责和愧疚比谁都要严重。这件事冲击了她一向自以为傲的责任感,她一向自诩的,也是自我要求的,就是要对身边在意的人负责。所以凡事总是会三思而后行,不会轻易乱来。但是这件事,很明显是自己的感情冲动占了上风,没有想到太多需要去顾虑的后果。她以为自己是不会和乐乐分开的,所以才会任由自己理所当然的做了那样的事,因为她觉得自己会有时间去在以后负起责任。可万万没想到的是,乐乐会离开得那么突然和迅速。

我包扎好了她手腕已经自动止血的伤口,坐在床边忍了好久还是拿起了那本日记摊开来看。一边看一边抬头去望床上躺着的孩子,她虽然闭着眼睛,眉目间却依然有着痛苦和悲伤。我伸手摸了一下她的眉毛,脑子里不由想到刚生下她那个时候的样子。现在已经大不相同了,真的大不相同了。还是说,虽然我生养了你,可却从来没有真的看清过你。你跟我离得那么近,曾纪还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可是我却竟然不了解你,就像不了解我自己。的确,这样的事情你是无法开口,因为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接受。你一直以来不肯跟我太亲近的原因,不止是因为你父亲那么简单,更多的,恐怕是因为你自己吧。你害怕这样的自己被人唾弃,于我不容,可你又做不到抛弃母亲,追求你很多也想要的,因为你认定了自己对我背负着责任。我是想说我的确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会碰到自己身上,可从我有预感的那一天起,我就暗自告诉自己要为终究一天面对它而攒下勇气。我们谁都不能在事情被捅破的那一刻表现得太难堪,否则被伤害的自尊你我谁都一时修复不了,也许会永远都修补不了。

她醒了。我们都看着那个日记本,她还是没有直接坦白,我也没有询问,可是该明白的也都明白了。我会替你保守秘密,只要你答应我不要死在我的前面和面前,我会替你保守秘密。我不想要一个孩子的降生是另一个孩子的离开换来的,我想要你俩都平平安安。你十七岁了,还过了生日,以后,我会把你当大人看的。

你一直都是个大人的。

我的确是没对瑞谦说这件事,因为我做不到无话不谈,更何况这还是牵涉宁宁和我自尊的东西。我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完人,这么多年一路带过来的那些灰暗,我甚至都要依靠它们给的掩盖才能活下去。宁宁的行事让我对她存了先入为主的念头,所以日后才会误会丹语也吃了她的亏。我对自己不相信,也连带怀疑她的立场,这的确是我的失败。我打她那两巴掌,是真的想打在自己身上的。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24 11:32

(五十二)olivia

“olivia,你知道地球是怎么形成的吗?”

我听了庄宁这问话,扭过头不理她,她也不管,自顾自一边在纸上画着一边说道:“宇宙大爆炸诞生了地球,所以,刚出生的地球是个火球,全是红色岩浆,烫!那么太热了怎么办呢?下雨啊,天热了,总有一天都是得下雨的。于是地球开始下雨,开始冷却,收缩,火球快要成了冰球了。”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可笔下依然不辍,依旧纸上画着。我瞥了一眼,余光里看见她已经在纸上并列画了四个圆了,模样大小差不多,可颜色却有很大差别,对应着她说的地球不同阶段。“地球慢慢冷却收缩,岩石和陆地就凸显出来,于是地球有了水,也有了土,开始要诞生很多生命了,包括人类。大家各司其职,恩,这样讲恐怕也不准确,是人类诞生之后它们就开始为人类履行各自的职责。人类这玩意还自己创造了很多东西,大家都在地球的表层活动,一派绚烂多姿。于是渐渐的,地球变得好看起来了,因为生命丰富了。”说到这里,停笔,我一看,恩,果然颜色形状最丰富的是最后一个圆,像地球的纵切面。我看看christina,她只是一脸笑眯眯,来看这个败类到底要耍什么花枪!

庄宁接着说:“地球上,人的创造性是最出类拔萃的,”她举了根食指朝天,看着我,“就比如你用的相机,它的前身是各种不同的物质,而唯有人把它们排列组合,变成了相机。而你那些cousin,猴子和猩猩们,就没这本事。”我气得白她一眼,“你cousin才是猴子猩猩呢!”她没理我,拍拍自己胸口:“而对于人来说呢,人的身体,首先就是妙不可言的,知道为什么吗?”她扭头朝christina看,christina明知她是在臭显摆,因此和我一样只翻白眼,不理她,她仍旧自己唱戏,“我们这么比方一下,人吃了各种食物后,身体就能把它们转化成血y。可你到现在也没有福分见到哪个自诩聪明的科学家能够拿着盒饭进去实验室,出来端一杯血给你的吧。”我们双胞胎扑哧一笑,一人照她背给她一拳,她不怒反乐,仍旧拍拍胸口,看着我说:“我的身体,同样也就是这么妙不可言的宝贝,所以,我很喜欢它。”

她抓起我的手,手掌压在我的手背上,十指相扣,轻轻地把我的掌心压在岩石上,“我们的手,是最佳的触感媒介,因为它能摸出物体的形状和质感。甚至不需要睁眼,只要摸一下形状,就可以知道面前的是什么。但你其他的感官,就没这么直接干脆的本事。就比如现在,olivia,你闭上眼睛,”我看了看她的脸,当真闭上眼睛,她说着,“你摸到这石头了吧,感觉一下,它是什么质感,有点粗糙,有点凉,是不是?”她语速放缓,声调放低,轻轻地声音:“可是你知道,它也许在这等了很长时间了,就是地球从热变凉,开始收缩的时候就有了。一直在这,在等着你呢,就等着你能坐在它上面画画,然后再一边这么听我说话。你说,咱们是不是得谢谢它?”我呵呵一笑,仍旧闭着眼睛,说是,而另一边,是christina一样的笑。于是我又睁开眼睛,庄宁温和的笑,又指了指她刚才画的那四个圆里右下角最后那个,接着说——

“人体很奇妙,地球很奇妙,可是有一点,地球从来没忘记自己是怎么来的。你看,”她指着那个圆的中心,那儿有她刚才画的红色颜料的圆心,我愣愣的不明所以,她解释道,“无论她外表怎么改变,沧海桑田,她的内心,永远只有一种模样,那就是红色岩浆,她刚诞生时候的样子,高温,炙热。她在外面给自己裹了一层又一层的坚硬的岩层,来保护自己内心的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她爱的人类和其他生命。因为她知道,一旦与人直面的话,那就是两败俱伤。因为我们承受不了她的火热,所以,olivia,”她看着我,有点调笑,可又有说不出的郑重其事,“无论有多爱一个人,永远不要把你最深最私密的内心送到她面前。因为,她很可能不是不珍惜,而是因为承受不了。那种太热太纯粹的热情要么让她逃跑,要么让她受伤。反过来讲,如果你想让你爱的人也一直爱你,那么既不要让她轻易地去改变你,也不要为她轻易地改变自己,永远不要忘了你从何来,因为正是有那,你才能如此。保存你的内心,保持你内心的神秘,然后偶尔的爆发一下,嘭——”她用两只手掌做了个爆炸的动作,嘴巴发声,“就像地球一样,偶尔火山喷发,让大家看到一点她内心的力量,这就够了。你说是吧?”

我想说是,可又有点说不出话来,不知因为她胡扯,还是因为她胡扯的东西里真有那么一点道理让我觉得回味,我看看christina,她的表情和我的是一样的,于是我们都不再说话,只一起看着这位。她这时又是那副混混的表情换在脸上了,说:“好,我们迂回了这么久,说的这些到底和你爱我有什么关系呢?唉,说真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们双胞胎顿时气结失笑,又一起去捶她。她笑着任我们打,末了正正肩膀,还是一半混混一半正经的口吻看着我道:“可我想着,既然我们生活的地方这么漂亮,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会形成,我又刚好来到了这里,拥有了这么妙不可言的身体,那么,你难道真的想错过我吗?”她说罢死死盯着我,我却说不出话,说想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可要说不想,也太没面子了。这混蛋,又把我到了死胡同!christina典型是看出来我的窘迫,捶了庄宁肩膀一下:“她就是不想错过你又能怎么样呢?你还是没说清楚她为什么爱你?”

她看着christina笑笑,没有说话,而是在画纸写了两行数字——

1986。11。8

1987。7。2

写完看着我,问:“能看出来什么吗?”

我没好气地瞪她:“我当然看出来了,我比你大。你少拿这个说事啊,就大一岁,又不是十岁,你想怎么的!”

她还是笑,扬着下巴:“可我却看出来你爱我了,而且是一直都是。所以你才不想错过我。”

哎?!这可倒稀奇了哈!“我怎么没看出来啊。”我不服气,被她说的要挽回面子,christina在旁边也是一样不服气的口吻:“是啊,凭什么你这么说啊?”

庄宁笑笑:“你看,你比我大比我早出生是吧?”

“是呀。”

“那就行,这就说明你爱我啊。”

“为什么呀?”

她故意叹口气,看着我的眼睛:“你比我大,那就意味着我从出生开始,就一直,每一天都活在一个有你的世界里。你说,你得有多爱我,才做到这样子。”

我这下是真的说不出话来跟她叫板了,christina张张嘴,拿出一根手指在庄宁肩上一个劲儿地点她,反复说那一句——

“你这个,你这个,你这个,唉。。。。”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29 10:44

……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五十三)宁妈妈

伴着宁宁身份的揭开,我们母女在他们父女面前有了一个也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开口的秘密。这让我面对李瑞谦总时不时地愧疚,因为他很相信我,但我却没办法把心里的苦恼当真全告诉他知道。我怕的究竟是什么?是怕一开口会再次失去已经到手中的生活,还是怕那些异样的眼光落在宁宁的身上。她本来就没有真的敞开心胸接纳李瑞谦父女,如果再让这件事情,唉,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也为自己的自私感到羞耻。尤其是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他会是什么样子呢?你姐姐现在这样,是因为我的缘故吗?

自责、恐慌、羞耻和不安,这些,是我心里反复出现的念头。我只好掩藏,努力让自己在他们父女面前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当然,因为怀孕的种种反应,倒也给我时不时的情绪不佳提供了绝妙的借口。与此同时,家里那两个女孩子无论怎么看都似乎是越来越僵了,宁宁是甚少主动开口对丹语说话,而只要丹语跟她招呼说点什么,她就眼珠子一转,带骨头的刻薄话张口便来,一次比一次甚。我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就好像因为乐乐那个女孩子的离开,她变得有点玩世不恭起来。你是要报复谁呢?私下里我也有想跟她好好谈一谈的想法,但是且不要说我们娘俩一直以来几乎从无谈心的习惯,就算真的是有,当时那个情况下,也是不要说这些的为好。因为她本来就已经对我向李家父女表示的好感显出厌恶抵触的情绪了,如果还要求她和我一样对人家示好,出现的结果要么是给他们父女俩带来新一轮的言语难堪,要么就是她转头走掉。她是这个脾气,我太清楚了。而只要不故意说话欺负丹语的时候,在家里就是百~万\小!说和玩游戏,再不然,抓起帽子戴头上,打开门骑车一下走掉,干干净净的。

我是真的很过意不去,丹语看见我的为难,只是笑着一个劲说,没事,阿姨你要宽心。我也只能应着,在心里感谢这个孩子的体谅。

“丹语,周末有没有空?”吃完饭她帮我收拾桌子的时候,我问她。

“有空啊,怎么。”

“那陪阿姨去买衣服好不好?”我们俩端着东西往厨房进,边走边说,“我怕自己眼光不好,挑的东西难看也不知道。”

“好哇。不过,就怕我眼光也不好,呵呵。”她高兴地答应,又说,“要不把庄宁一块叫着吧,阿姨?”

“她?”我失笑,“算了吧。她你是不知道,她最烦买衣服了的。如果有衣服是能穿一辈子不坏不破的那种,那一定会把自己的衣柜塞买的你信不信?”

听了我的话她故意做了个鬼脸,眼睛朝外面客厅看看,庄宁正坐在那玩电脑,戴着副大耳麦。于是丹语又把脸扭过来,笑笑,故意把头伸过来做出以防偷听的样子,对我小声说:“阿姨,我的意思是把她叫上一块,给咱们拎东西,要不然你跟我怎么顾得过来。你说是不是?”说完低头看看我肚子,我笑了,点点头,说好。

可庄宁是不愿意的,但因为我开口说请求了,她拉不下脸说不,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后面一块。到了商场,我和丹语去挑衣服,她就背朝那些店的门口站着,要么双手抱臂,要么双手c兜,我是对她这副样子真没好气,索性也就不理她,让她自己去作。当时主要是给丹语爸爸买几件出门应酬和应季的衣服,然后还有给她们两个孩子的。给丹语买的时候她一个劲推脱说不要,自己还有很多,“您给庄宁买吧,我那还有很多都没怎么穿呢。”“那不行,那也得买。”她见推脱不过,最后只好意思着挑了两件。然后就是给庄宁买,可她对试衣服一脸的不耐烦,直说看着可以挑个号就行了,试来试去的浪费时间。说完拎着那些已经打包好的袋子往外就走,坐到休息区的凳子上了。

“阿姨您别管她,”丹语过来跟我说话,“咱们就照着她的号挑衣服款式得了,我给您当参谋,保管差不了。”我实在也懒得跟那个孩子生这些闲气,对丹语点点头说那也好,大不了看哪件合适了一次买俩,省的费心。我当时也不可能想到那些太多别的方面,可后来明白一切的时候再去回味当初的事情,才真的感觉到丹语的用心良苦。给宁宁买的衣服几乎都是她最后点头首肯的,而且挑的特别细致,无论颜色还是款式,都特别得适合那孩子。尤其是一件蓝色的棉布衬衫,庄宁穿上了之后衬得皮肤特别亮。她自己也很喜欢那件衣服,一穿就穿了好几年。直到后来时间久了,洗得勤了,不小心破掉才一脸不舍惋惜地给收到衣柜里。不过,那时候她们俩已经在一起了,有人自然会给她再做一件新的。

我当时可不知道丹语是因为喜欢宁宁才这么用心替她选衣服,只当是她不肯计较宁宁平时对她无礼,周末还肯舍得时间陪我,心里感激又过意不去。

宁宁把我们买衣服装的袋子全接过去自己拎在手里,使劲看看我和丹语,倒也没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瑞谦告诉我过年的时候christina会回来,他们父女三人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碰面了。我一直都没见过christina,只是想着她跟丹语是双胞胎的时候就觉得一种既熟悉又陌生,还有点好玩。我问瑞谦她跟丹语像不像,“不是指相貌,我是说性格,她们姐妹俩像不像?”瑞谦笑笑,又想了想,才说:“要说不像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区别也是挺大的。”

“怎么样的区别?”

“christina说话特别直接,哪怕是那种刚认识不久的,她也敢直说。但是olivia有些时候她就会宁愿不说,在心里闷着。当然她有时候也会讲一点,如果是和christina在一起的话,她就会借christina的口说出来,从小就这样。所以christina就总说其实她才是姐姐,正是因为让着olivia,怕她憋死了,才让她先出生的。她俩坐一起的时候,olivia是话少的那一个,可对别人出主意的是她,出头的是christina。”他说着咧嘴呵呵笑,显然是想起了两个小姐妹当初有趣的事了。

我莫名地对这个几乎没正面谋面的孩子产生了好感,当然这也是因为她爸爸和姐姐的关系。可从平时他们父女俩叙述的一些点滴里,又觉得她似乎有点小小的厉害。因为他们俩总有个异口同声的观点,就是不敢真的惹christina生气发脾气。“阿姨,我可不敢真把她惹到发脾气的地步。”丹语故意做个害怕的鬼脸,我笑了,问如果真的了会怎么样。“真生气了那我就不敢去哄她了,因为,越哄她越气,怪得很。”我笑她夸张故意,她倒真不好意思了。

“那生气了也不能哄,要怎么办呢?你们,你跟你爸爸,还有妈妈,就不管她了?不会吧?”

“那倒也不是,”她闭嘴恩了一声,又接着说,“她喜欢比她厉害的人,只要找个比她厉害的人摆她面前,就可以把她镇住。”

我笑她说得淘气,于是也故意反问她:“她喜欢厉害的人,那你呢,你也是?”

“我?我才没那么肤浅呢,”她虽然说着这话,却是笑着,“我可不愿找个厉害的把我给管住,动弹不得,浑身难受,我呀。。。。”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不好意思地看我,脸也红了。我却觉得非问不可,她扭头四处看了一下,没人,伸小指挠挠眉毛,对我红着脸央求:“那阿姨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许告诉我爸啊,就只能咱们俩知道好不好?要是让他知道的话,他能半年不看别的笑话。”我一下子笑开,明知她是故意这么说话让我开心罢了,但还是点头,看着她等她下面的话。她故意又看看四周,然后才小声说:“我喜欢敢惹我生气的人。”

我听完一愣,然后低头开始笑,好半天才抬头再看她,她有点窘迫,又解释了一句:“他们那些人总喜欢凡事让着我,我就觉得特别没意思,所以。。。。”

所以,所以宁宁当初那么惹你,她的本意是要你面前示威,同时也给你爸爸警告,好以此为自己树立保护。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这完全导致了另外一种结果。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29 10:55

(五十四)olivia

我吻了吻庄宁带着一层薄薄汗水的额头,披上衣服起身下床,走到门口回头看,她还是趴在枕头上没有动弹,已经睡着了。yes! 一切按计划进行。

转到旁边christina房间,没人。

啪!一个响指的声音,我扭头,她在客厅外面的阳台冲我招手。我走过去,她朝我和庄宁的卧室方向给了个别有深意的白眼,“睡着了?”她问。我点点头,她半是无奈地边笑边摇头:“这也真是本事了哈,她,唉,说说地球的演变就能哄个姑娘和自己,呵呵,真不知道是说她舌灿莲花得好呢,还是该说我们李家的女儿是傻姑娘。”

我扑上去掐她的脸,她没躲得及,痛得呲牙咧嘴,连连讨饶:“好了好了,姐姐,我说错了,我道歉行吧。咱们别闹了,该干正事了,要不然时间不够。”听了这话于是我收手,正了正颜色开始去干我们的“正事”。

正事是跟庄宁说的那个梦有关,我和christina决定以她说的梦境内容,合力画一幅画给她。这事要偷偷做,因为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她不是一会闹christina,就是粘着我不放,弄得我们双胞胎没有能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刚才从礁石那回来的路上,christina故意当着庄宁的面趴我耳朵说悄悄话。我一听她给我出的主意就红气脸瞪她,她笑笑,瞟了庄宁一眼,一个人上前走了。庄宁扭过脸来看我,贼兮兮的笑。

等到画完的时候看看窗外,天边已经开始有鱼肚白了。christina伸个懒腰,打呵欠,看看我,又看看卧室,说话:“姐姐,你可真舍得下力气啊。一夜都没在她身边呢也没醒,哈哈。”我拿眼神剜她,“你要再说我跟你急啊,还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这怎么能是馊主意呢?再说了,我就说说而已,做不做完全在你啊,怎么能赖我呢。”说完故意叹口长气,去洗手间了。气我!

我在厨房水龙头下洗了把脸,回到卧室躺她身边,她的呼吸还是绵长均匀,依旧睡得很香。我自己笑了,凑过去张嘴咬了咬她噘的高高的上嘴唇,她没睁眼,翻个身用四肢把我箍在怀里。我的困意这时铺天盖地的压来,几乎是瞬间就睡着了。

这场觉睡得那叫一个长啊,我和christina各自在卧室里,一直睡到下午才几乎同时醒来。庄宁早起了,在客厅地上伸着两条长腿坐着对电视摁遥控器。看见我们俩从卧室出去,抬头冲我们笑笑就朝餐桌的方向示意一眼,那儿已经放着做好的饭了。

可是怪我和christina两个人大意,画作好了之后我们俩竟然忘了收起来,就直接在客厅阳台大大的画架杵着站着。这还有哪门子惊喜啊!我们俩互看一眼对方的苦瓜脸,然后都去看庄宁,她的视线跟我们一起从画架那收回来,然后又盯在电视屏幕上装若无其事,嘴上却说了句:“别忘了裱起来再送我。”christina扑哧一笑,过去从后面掐她脖子,笑骂:“就你张狂是吧,就你张狂是吧,啊。”我站在一边笑,再次扭头去看那幅画,像金色也似橙色的麦田,风吹过,卷起麦浪,画幅的远端有一个年轻女人,正做出扭头的动作朝着跟在她后面不远处的孩子。那孩子只有一个背影,瘦瘦的。

“谢谢你,olivia。”晚饭后我们出去散步的时候,她忽然停步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这句。我没说话,只是手掌在她的背上摩挲,不几下,掌心就暖暖的。

于是我们继续在那待了几天之后,按照日程表返回,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我依旧是我的学校、工作室,和她。她也一样,培训课、葡萄酒、和我。和她的真实关系在yvonne面前没有刻意掩藏,而是互相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她和她男友自然而然地就发觉出来了。阿隆索在得知事实的时候故意狠狠地打量庄宁一番,然后开玩笑说男人们从此多一劲敌。说得yvonne还责怪他没礼貌,然后一边跟我们说抱歉。结果阿隆索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诅咒”第一个就应验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非要说出yvonne是怎么爱上庄宁的,恐怕这还真的是很难办到。因为她自己都承认完全是在不知不觉中被吸引,然后在有一天里,和庄宁像平常一样的见面,却忽然发现自己心动了。哦,原来如此!难怪总是想要见到她呢?难怪总想听到她说话呢?难怪见到她的时候觉得心安可又不安的,难怪。原来这一切,是因为喜欢上了。但她在明确自己喜欢之前已经知道了我和庄宁互为女朋友的身份,所以这种明确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很能让自己开心的事实。她在一开始选择了克制,甚至有意减少了和庄宁见面的机会。“今天爸爸带你去酒庄,我还要排练,不好意思啦。”“哦,没关系,你排练要紧。”好吧,就是这样。但即便如此,那种喜爱和想要表达的热烈,怎么可能真的就压抑下去,或者说,借舞蹈的肢体运动释放出去呢?难啊!

“olivia,”阿隆索面有忧色地坐下,我们朋友聚会,yvonne没有来,仍然是排练的借口。“olivia,”阿隆索又喊了我一声,然后也看看一边的christina,叹了口气,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开口了,“我知道这可能有点不合适,可是,你们和yvonne从小就是好朋友,我们现在,我们,遇到问题了。”说完泄气地耷拉脑袋,无助极了。

我和christina互相看了看,然后一齐询问他是怎么了。阿隆索两只手掌并拢盖在脸上,是一种有点羞愧的意思,半天,手放下,脸上那种我一时难以形容清楚的神色看着我们双胞胎,说道:“我们分手了。准确地说,是yvonne要跟我分手了。”

what! 我们这俩一齐发出不可思议的叫喊,随后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希望能明白是为什么。“i don’t know,”阿隆索说了句,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回答,“yvonne告诉我她不爱我了,她不想骗我,所以。。。。”说完看看我们,唉,也真难为了,毕竟这种事,不被到一定份上,他也不好意思来跟我们诉苦。

“那,”christina斟酌着开口,“yvonne有说是为什么吗?”阿隆索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里立刻更添了一些东西进去,羞愧,恼怒,更多的,也许是不甘。他舔舔嘴唇,用这种复杂的神色盯着我们看,张口,又闭上。于是christina又试着开腔:“她,喜欢上别人了,是么?”阿隆索满是被挫败的颓丧,低下头,点点头。

“她有说是谁吗?”我接着问了句。

“no,”阿隆索摇摇脑袋,嘶哑的声音,“她说她不能告诉我。”

“那就一定是我们认识的了。”christina双手胸前一抱,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一脸确定无疑的表情。

阿隆索一下抬头,像是找到知音似的睁大眼睛看着christina,用另一种急切也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但是我问她是不是,她否定了。”

christina看看他,给了一个“这还用说”的眼色,于是阿隆索又是刚才那副颓丧的动作。旁边一直沉默坐着的庄宁这时看了看我,又瞄了一眼头快低到地上的阿隆索,站起来去倒了一杯酒端来给他。

“谢谢。”阿隆索接过,盯着庄宁问了句,“庄宁,yvonne有跟你说过,恩,我是说,她新喜欢的那一个,是谁?”

庄宁的表情有点尴尬,说:“我和她可没有到能谈这种问题的,呃,那种朋友关系啊,”一边看了看我们双胞胎,继续回答阿隆索,“如果她们俩都不知道的话,那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阿隆索有点惭愧,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跟庄宁说了句抱歉。一帮人沉默了一会之后,christina忽然开口:“ok,阿隆索,没关系,yvonne这个周末有演出,她邀请我们去看了。到时候,我们帮你探探口风,ok?”

ok。于是那个周末,不久很快,我们就知道了yvonne喜欢的人是谁了

第 1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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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k。于是那个周末,不久很快,我们就知道了yvonne喜欢的人是谁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29 10:58

(五十五)宁妈妈

christina果然是和丹语长得很像,纵然我平时自诩细心,可她俩几乎一样的打扮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还是困惑了,不知道哪个是哪个。真是太神奇了!不要说身高体型了,甚至连笑起来的动作都几乎一模一样,难分彼此。不过一开口的时候就分辨得比较容易了,倒不是声音有很大区别,而是口音有很多不同。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地方各自待得久了。她本来想糊弄庄宁,可没想到那孩子眼尖得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我当时心里还莫名其妙,因为自己都差点认错。

准备吃饭的时候她们姐妹俩站在桌边从爸爸手里接过做好的菜往桌子上摆,christina刚把一碟菜放下摆好,丹语就伸手挪了一下,把另外一碟放了过去,然后全部摆好后,拉着christina和自己坐在一边一块。她当时那个换碟子的小动作我几乎不可能记住,而之所以又能清楚地记得是因为庄宁一过来坐下看见面前那碟菜的时候,不自觉地啊哟了一声。我看看她,她只盯着菜点了两下头,就动筷子吃饭。这孩子从小吃饭就有个毛病,哪怕一桌子菜,再多再好,她也只吃一样最多,其他的就只是意思应付一下。而且是上顿吃,下顿还可以吃,今天吃,明天也要吃,只要我不把味道做坏了,她能一直吃到那样菜的时令结束,没有新鲜的卖了,才不得不换别样,所以没少被她娟姨说是挑食。

刚才的时候christina站在宁宁平时习惯坐的那边了,而且摆了一盘带r的菜在那。丹语给换了一样宁宁最近一直吃的素菜放过去,又借故姐妹亲近把自己妹妹拉过来一块坐。宁宁几乎没怎么碰除了面前那份她爱的之外别的其它,而丹语也几乎没碰宁宁面前那份她喜欢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注意到这些,就是感觉心忽然咯噔一下,似明白,又似困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都有点讨厌了。看看宁宁,她没什么不对劲;又看看丹语,她和自己妹妹聊得也很投机。只是庄宁还是不改能逮着的机会说话酸她的毛病,又气了她几次,惹得她脸发红。

气?

“我喜欢敢惹我生气的人,阿姨你可不能告诉我爸啊,要不然他该笑话我了。”我想承认只是我自己想太多了,任何一个正常的人恐怕都不会有我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可是事与愿违。我知道我自己是有点敏感,但是又能怎么办?我自己的孩子跟别人家大多数的孩子不一样,我已经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和已经干的一件怎样的荒唐事了。可我无能我管不住她,因为她是宁死也吃软不吃硬的脾气。但是我那时心里咯噔一下,也只是觉得不安,并没有说立刻就明确地d察一切,那不可能。既没有那样的证据表明,也没有真能确定的勇气。我只是觉得不安,有种不好的感觉卡在心坎里。还想着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又怀孕,反应太大的关系。我告诉自己是我太敏感了,只不过宁宁做了那件事让我成了惊弓之鸟,凡事虑得过头了。毕竟,她总还是有分寸的,有些事她就是真想,也不敢胡来。

果真是这样吗?

christina是个处事很落落大方的孩子,正如她们爸爸当初说的那样不假,她说话很直接,即使是刚相识不久。不过给我的感觉却是她越认可你的好,她才会越直接。christina不怎么爱,也不怎么会客套,而且,在打扮上可能是多少遗传了父亲的性格,比较随意,没有她姐姐在这上面费的心思多。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和庄宁对起脾气来的,两个人没用多少时间就可以互开玩笑。庄宁自从去学理发之后,可以这么说吧,不是她学到了与人逢源的技巧,而是她本身就有的这些东西得打了用武之地。我是知道她那张嘴巴的,有多会刻薄人,也就一样有多会奉承人,从小就如此。只不过长大之后那些年,那些事,看似让她沉默安静了,其实她只是没有可发挥的地方和人而已。何况,她又不是缺胆子的人。说真的,要不是因为她嘴巴有这个毛病和凡事敢为的脾气,我后来也不会误会她对丹语那么深。

christina对宁宁似乎很好奇,不过因为她表现得大方,宁宁没有像对她姐姐那样总拿话去挤兑。christina爱说点她和丹语以前的事,于是宁宁就也借这个机会斜眼丹语,嘴上绝对不饶。我是已经知道她的脾气路数了,这个时候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装作没听见,要不然出面管说她的话就等于是给丹语预备了下一次出其不意的麻烦。瑞谦也明白,所以他反倒也一块去复述那些趣事,和christina两个人笑得很开心。我心里替丹语觉得有点委屈,漂亮与否姑且不论,毕竟也是个女孩子,脸皮薄,容易热,老是被人这么说来说去的算个什么事。

“有你这么当人家爸爸的吗?”背过身我想提醒李瑞谦两句,“丹语好歹是个女孩家,你当爸爸的不帮她就算了,还合起伙来欺负,都不怕孩子难受?”

他还是呵呵笑的脾气:“没事,她的底限有多少,我心里有数。”

“但愿如此。”

christina翻出好多她和丹语以前的东西,里面有不少照片,也没怎么特意整理。我拿过来看,她在一边看到有能想起好玩事情来的就会跟我说说,大多数都跟丹语还有她们爸爸有关。庄宁在一边玩电脑,不掺和我们。不过christina显然也不愿意放过她,拿了一张照片到她面前用手指弹了两下,庄宁摘下耳机,看她,也看照片。

“庄宁,想不想知道第一个在公共场合给olivia表白的人长什么样?”christina说完,扭头看一眼丹语,那孩子不好发作,有点羞恼。

“你确定当初那人没认错你俩?”庄宁也把挑衅的眼神从丹语那收回来,看着christina发笑。

“就是认错了也没什么。”christina说着指了合影上的一个男孩,“就是这个,有啥想法没?”

庄宁一笑,把照片推一边:“我能有什么想法,关我什么事啊。不过,”她又故意朝照片探了一下头,“你不要告诉我这事当初成了啊?”

“怎么能呢?就是olivia答应,我也不答应啊。干脆地,拒绝了。”christina说着,还故意抬胳膊比了个×的形状。

庄宁看看丹语,然后又看christina,抿起嘴唇郑重其事地点头说了句:“明智。”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丹语的意料,因为她认为庄宁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这么个可以贬损她的机会的。现在不损反夸,的确有悖常理。她看了看我,还有她爸爸,然后硬气地对庄宁开口:“你想说什么你就说吧,反正我知道你不会真心夸我。”

宁宁笑笑,明显就是在等她说这句话的口吻,言不由衷:“我当然是真心夸你明智啊,怎么还不领情呢?”边说边故意用小指甲盖在照片上戳了两下,拿起来的时候又皱着眉毛吹吹,“你想啊,如果你真答应他了的话,他的品味一下子变成这副样子,你还能接受得了吗?拒绝当然是明智了。”丹语听了这话愣住,看看我,愣了半天还是觉得不对劲,我心里叹气,瞪了庄宁一眼。她识趣地把头转回去,继续玩游戏。

christina在一边也反应过来,推了庄宁肩膀一下:“哎,你这可真不像是在夸她啊。什么叫‘这副样子’?到底哪副样子?你不说清楚的话,”她朝丹语扬扬下巴,“那个姐姐可真生气了啊。”

庄宁做了个夸张的吃惊表情,然后使劲摇头:“生气?你说她?不可能!我妈经常在我面前夸你姐脾气特别好,说她就没见过这么懂事的孩子。是吧?”最后一句脸冲我,明显是想挑事的样子,我给气得张不了口,说是也不对,说不是也不对。结果旁边李瑞谦竟笑了。

丹语脸越来越红,庄宁见她这样子脸上更得意了,嘴上也就更不给好:“哎,我说你别这样啊行不行?”她又故意看看我们几个,说,“你看,你爸、我妈,还有你妹,还有那个,”她指指我肚子,“你弟弟或者妹妹,都在,一屋子的都是你亲人呢,你还弄得我好像真敢欺负你似的。那什么,你要真生气的话那我给你道歉,对不起。”丹语又愣了,因为不要说她不常听见这几个字从宁宁嘴里出来,甚至连我都没怎么听过。可我们俩都知道她才不是真心,因为后面还有补充不能漏掉——

“你要是因为我跟你说话的时候稍微用了点脑子而觉得受到冒犯的话,那我跟你道歉,对不起,我无心的。如果你要还觉得光说对不起太没诚意的话,那我可以去买点核桃回来给你补补,聊表歉意。怎么样?这下够诚心诚意吧。”

我这下真的是不管都不行了。“庄宁,”我寒着脸叫她,“我看你是成心找难受,回你自己屋里玩。”

她一脸得意还装作不情愿的样子从椅子上起来,回自己屋里。christina一直盯着她进屋,然后回过头来冲我笑:“阿姨,难怪她能瘦成这样,你瞧她的心思哪点用在长r上了啊。”我心里长长地叹气,看一旁丹语,她满脸气得通红,可就是说不出话来反驳。

说真的,那些日子,确实难为你了,olivia。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09…29 11:01

(五十六)olivia

庄宁还是第一次看yvonne正式地公演呢,以前只是大家在聚会的时候看过她跳舞罢了,但那可不能和正式演出同日而语。去的时候为了表示礼貌,她问自己要不要带点什么礼物表示一下会比较合适。因为虽然托我们的福和yvonne认识了之后不算太生分见外,但是礼数总是要尽到的,毕竟是第一次被邀请看她的演出。我和christina撇撇嘴,异口同声的建议是“那就送花呗,澳洲那么多花,人人都喜欢”。她听了点点头,于是去准备了。

演出很成功,yvonne身为主演之一,她的表演几乎无可挑剔。纤长的身姿,柔若无骨夺人眼球。庄宁扭过脸来看我,眼睛朝舞台的方向瞟了一下,做了个真了不起的表情,然后就一直专心地看表演。我的心里忽然酸酸的,有点气她,又有点气自己气量狭小。

集体谢幕了之后我们就往后台走,因为和剧团很多人都认识,大家都笑着打招呼说好久不见。然后我还要介绍旁边这个拿着花的“伪绅士”,她一直一副腼腆温和的笑容挂在脸上,装文静简直装到家了。

到了yvonne的化妆间,演员们正在卸妆,我们看见了她,她从面前的镜子里也看见了我们,恩,准确地说,是先只看见了拿花笑得灿烂腼腆的庄宁。yvonne几乎是从椅子上弹起来的,满脸的惊喜看着庄宁,转身朝她快走。庄宁刚说了句:“yvonne,congratula…。。”还没说完呢,yvonne就一下抱住了她,就像特别亲密的友好的却又有段时间没见因此甚为想念的闺蜜之间的那种,拥抱。

跟在庄宁身后的我和christina一下就停住脚步,愣在了当场。这可有点不对劲啊,她们俩什么时候好到这种份上了?平时不都是微笑着打个招呼嘛,今天是怎么了?我看着庄宁的背有点僵硬的感觉,似乎她此刻也很困惑。再看看一脸兴奋溢于言表的yvonne,哦,原来如此,我这么对自己解释,是因为刚演出成功结束,还处在兴奋的状态呢。于是,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我们双胞胎继续走向前,yvonne离开了庄宁,大大的眼睛看了她一下,这时才明确地表示出很是不好意思。庄宁倒显出大方,把花递到了她手里,然后说完了刚才没说完的那句congratulations。 yvonne还故意用芭蕾舞欠身表示感谢的姿势向她致意,闹了庄宁一个大红脸扭头朝我要支援。于是我们也上前和yvonne各自拥抱,向她祝贺。

等yvonne卸妆换装完毕,我们就一块开车去中国城吃饭。路上庄宁跟她聊着上次去酒庄她爸爸又教了一些什么,“可惜你那天不在,”她对yvonne说,“叔叔本来想教我调一种威士忌的,但是他说他调的没有你的好,所以宁愿不教我,而是劝我要等真正的老师来。” yvonne被她说的咯咯笑,又见她果然故意做出一副虚心小学生的样子,于是说道:“ok,没问题,下次吧。下次你再去酒庄,我教给你。”庄宁听完一乐,冲我喊了一句:“olivia,听见没,你很快又会有口福了。”我立刻转身,本想臭她两句,结果却一下撞见yvonne听完这句话后瞬间怅然若失的脸孔。

嗯?!

带着还没吃饭就已经饱了一肚子的疑惑,我走进了餐馆。庄宁还是和yvonne说些有的没的,christina忽然给了她一个眼色,于是她立刻闭嘴,开始喝东西。christina便开始和yvonne聊天,说着说着话题很自然地就到了阿隆索的身上,yvonne看看我们,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她笑笑,非常大方说:“阿隆索,我们,我和他,分手了。”她如此直接,且带着不容质疑的口气让我和christina的心里不由同时为阿隆索叹息,可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我们不会管,也管不着。两个人互相看看后,也就算了。

“他是不是跟你们说我喜欢上别人了?”看到我们俩这个样子,yvonne忽然直言不讳的来了这么一句,还笑着,似乎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我觉得自己八卦了,因此不置可否地笑,christina倒不甘示弱,直接回了句:“在他说之前我猜出来了。”

yvonne向她点点头,示意她很聪明,然后就把眼光转去庄宁那里,似乎只是云淡风轻地看到了她而已,然后仍然对christina说道:“知道是谁吗?”

如果你要我现在回想,我可以记起来并且准确地描述出她当时说这句话时的表情和语气是一种示威。但当时我只是觉得奇怪,或者,别扭,并没有清晰深刻地意识到她意为何指。我们双胞胎和庄宁都是有点发愣,不知道该怎么接她这句话。互相安静了一会之后,yvonne先笑了,边笑边看看庄宁,然后就不再聊这个话题了。

可我肚子里的疑惑却已经饱到我撑得不行的地步了。

不过,yvonne很体谅我,没让我消化不良太长时间。那天别后没过两天,她和庄宁吃饭的时候,直言不讳的态度跟她告白了。她首先对之前一阵总是避而不见的事情表示了歉意,之后便解释了之所以避而不见的原因,是因为她原本认为这样可以冷淡掉自己的感情,却是没想到那只是压抑了自己的感情。庄宁那晚拿着花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镜子里的时候,脸上挂着笑,让她一看见就立刻肯定了心里的感觉。

“所以,庄宁,你愿不愿意,做我女朋友?”表白完了心意,yvonne这样问道。

庄宁当时的反应,用她自己反馈给我的信息,是她被吓着了。不是被yvonne喜欢她这件事吓着了,而是被yvonne的态度吓着了。她见过不少态度或直接或明朗的女孩,但像yvonne这样的,“我说我当时差点想给她鼓掌,你信不信?”她也毫不隐瞒得,一回来就跟我坦承了一切,末了,送来这么一句。

我没说话,她也不敢再接腔,于是我们之间和周围的空气一下子也变得安静沉重了。过了好久,我把胸口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气从鼻孔泄了出去,抬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她被我这样的表情也吓着了,脸色有点僵硬,想缓和却没成功,做了个苦笑参半的动作。我继续盯了她一点时间,然后站起身走到柜子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完,放下杯子,扭头看她。她也看我,咽了口唾y,紧张。

我眼神还是寒的,嘴角却笑了,伸出食指指她,然后指指卧室的门——

“你,出去!”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0…22 19:21



当你在百~万\小!说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question:当你在百~万\小!说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看到这么个问题大家也许有人要想着是不是楼主的脑子出问题了,就是嘛,百~万\小!说的时候还能在干什么,百~万\小!说呗。恩,是的,我想这也是最正常的答案了吧,可是仔细想想,也不尽然,为什么呢?其实我也不知道,只不过就是必须得给这篇文章找个题目啊,总不好弄个“无题”来显得我久疏于写文,变得迟钝生涩了吧。

没办法,南北半球穿越了大半个月,两个几乎完全不同世界的交接,薄荷我现在还是混混沌沌的找不着北,哦,错错错,我就是在北呢(北半球),还找什么北。也知道得继续更文,可找了几天的感觉,不停不停地,也还是揪不出来它。对着电脑,手摸着键盘,两眼是直的,那些事情明明都在我脑子里,却就是没法组词成句,进而连成段落,变成文章。唉,大大滴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要是真能写点什么出来,就写点无关紧要的东西暖暖身吧。就像西餐的饭前酒一样,权当开胃,勾引正餐。

这次回娘家主要是为了看外婆外公,至于妈妈和妹妹(唉,我这纯粹是为了占便宜才喊得这么官方,妹妹,哈哈,二姐一定会气),我原本就有和她们商量等我们生日的时候要来中国,我们一起在国内待个把月的时光。其实每年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都是这样子的,你来,我往,没办法,离得太远啊。她们也都答应了,不过暂时不能和我一齐回来就是,要再等几天,我们生日之前才回来。我妈妈这几年在攒飞机里程,她因为画的事,要从南半球往东西半球的北边经常飞,她倒是兴奋,虽然有时候喊累哇哇叫,可只要让她画画那就什么都解决了。二姐基本上变成了妈妈的跟p虫,因为她一直也是志在绘画,决定了要女承母业。只可怜薄荷我了,不上不下,画画不画画,摄影不摄影,设计不设计的,裁缝又不裁缝,我都不知道到底要干嘛了,呵呵。不过,反正有人养,懒就懒点吧,宽恕我,家庭妇女都这样。

回去和二姐的那位比较正式地见了面,之所以说正式是因为以前有过不正式的见面,哈哈,绕口了。我的意思是那位以前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人,但是没有太深的接触,可这次换了身份出现在我和崽崽面前了。我们就叫他max吧。

刚到的那天远远看见二姐他们一行人,庄宁扭头看看我,本来想站住了,可我拽着她仍旧往前走。二姐和我抱抱,然后就对庄宁翻白眼,还没翻完呢,庄宁一个诡笑忽然就又把她抱起来,转圈。这个把戏我看她是玩一辈子都不会腻的了,唉!我不去管二姐她俩又笑又骂了,扭头对max打招呼,他还傻乎乎的表情瞪着自己女朋友,我心里一排冷汗,知道他一定是没见过女朋友这样的。

互相介绍完毕,庄宁也不认生,饶有兴趣地打量max一番,然后就一路一直对二姐笑。二姐被她笑得发毛了,可碍于在男朋友面前也不好大发脾气,只能忍着。我笑笑,就知道庄宁是吃准了二姐会有这个反应才故意对max这样的。max也被庄宁的眼神刺激得不行,跟他女朋友一起,脸红了。

“max,”庄宁忽然喊了一句,max一个吃惊,可还是跟她笑笑,问干嘛。“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庄宁看着他,又看看二姐,“我们christina难道把你管这么紧啊,不会吧。”二姐瞪她,她不管,max也看看女朋友,然后笑笑,说:“christina让我在你面前少说话,她说你嘴巴厉害得狠,我不小心就会吃亏的。”我一愣,这绅士倒真是老实。再看旁边庄宁,给了二姐一个“原来你护短”的带着调戏的笑,但是只是瞬间的功夫,就变得满脸委屈,看着max说:“天呐!这话你也信?”她又委屈地(故意地)瞄了二姐一样,舔舔嘴唇,“她从来都没试过的,凭什么说我嘴巴厉害,我这个亏才吃大了呢!”

我绷了一下,可还是没绷住,开始笑。二姐也是,一边笑一边气得去打庄宁,还要一边回头看自己男朋友。max左右不是,根本就接不了话,过了半天对自己女朋友也像是对我们大家说了句:“好吧,我想我真的见识了,我还是少开口为好。”

第一回合:我们家胜!yeah!哈哈

我妈对庄宁还是那样,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我提醒她不要这样,要不然未来的二姐夫会不会受伤这暂且不论,把他吓着才是真的。二姐一旁跟我摆摆手,又看看男朋友,说没事,他已经被我妈逗弄得不轻了。我脑袋又下一排汗,哎呀我这个老妈呀,她现在除了画画最大的业余爱好就是折腾我们几个了吧。

看亲人访朋友,当然也去见了yvonne。她现在主要是为以后接手家里的事做准备,负责叔叔名下的一家餐厅,舞蹈业余时间还是在跳,只不过是最大的爱好而不作为事业来追求了。至于男朋友方面呢,呵呵,我虽然没有问,可无论是二姐跟我透的口风还是yvonne自己坦率承认的,没有,目前没有。“还是没找着合适的啊,活该前面看中过一个太优秀,后面接触了好几个都有点泄气,我总不能走下坡路吧,是不是,呵呵。”故意拿着强调,边说边看庄宁和我们,一脸大方又坦然的表情,我跟她笑,然后也一脸生气去瞪庄宁,她这会不敢再逞嘴皮子了,轮流看看我们,然后对yvonne一抱拳,连声说:“抬爱抬爱,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哈。” yvonne也被她逗乐了,对着她的方向在两人中间的空气中作势打了一下,给了个没好气的表情。

我不清楚她到底放下了多少,不过我能感受到的是,她早就看开了,而且,更重要的,我们都还是朋友,好朋友。呵呵。

第二回合:peace!

二姐不能天天跟我们一块逍遥无事,因为画的事经常要跟经纪人打嘴仗。那天差点又在电话里吵起来,后来一恼直接power off了。庄宁问她怎么了,于是她把自己摔沙发里开始撒火,“美!美!美!每个人都在跟我说美,告诉我要看到画的美!要画出美!可每个人看到的世界不一样,我画的画却只有一张,到底是谁该来迁就谁啊!弄得我头都大了,哪还能看见美长什么样!老娘自己都快不美了,还管他要什么美不美啊的!哼!庄宁,”一扭头吼庄宁一声,“你不是自诩聪明嘛,读书万卷,你说,美是什么?今儿你要是不给我称心如意的答案让我解气了,看我不揍你!”我心里一冷,心想你这什么逻辑啊,你自己生气干嘛拿她来撒气呢,真是!再说了,美是什么?这是什么狗p问题啊,这问题哪个人能说得清楚啊。

庄宁倒是没显出慌乱生气,一边卷衬衫袖子一边走到桌子旁边一边跟二姐说话:“christina,你还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玩什么游戏么,我是说十来岁之前的那个小时候?”二姐一愣,想了想,说:“玩的多了去了,跳房子,跳橡皮筋,弹玻璃珠,玩泥巴,走大富翁,哎呀,太多了,都数不过来了,你问这干嘛。”

“不干嘛,”庄宁好像忘了christina抛给她的问题似的,竟然拿毛笔蘸墨开始弯腰趴桌子上写大字,一边说,“我就是问问你,看你记性怎么样,现在看来,恩,justso。”

二姐坐着握拳一个挺上身,眯着眼狠狠的样子:“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的问题赶紧回答我,告诉你,我不爽。”

庄宁还是气定神闲,笔随腕走,没抬头:“我正在回答你的问题呢,只要你配合回答我的问题就行,这是一个互惠的过程,明白?”

二姐看看我,肩一松,口气也软了:“好吧,你说,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还想问,你记得你最后一次n床是什么时候的事么?”

“恩,是、、、你要死啊!问这个!”二姐差点上当,恼得骂她。

“哎呀,就随口问问嘛,不回答就算了,十岁之前的事看样子还都记得,这件事反倒记不得,看来一定是十岁之后了。唉!都该是大姑娘了啊,还、、、、唉!”

二姐真是被她气着了,想跳起来冲过去又被我摁住了,“你等她作完了你再打”,我这么说的。

庄宁把笔放下,又撕了几条胶带粘在纸的背面,然后把刚才写的字贴在墙上正对着我们的方向,走开。我一看,“真   善   美”,三个字,字中间有很大的空隙,看起来有点奇怪。她看看我,然后眼光对着christina,说:“告诉你,我不知道你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虽然我没有自诩过聪明,但确实读书万卷,可我也不知道美是什么,christina。”二姐愣了一下,庄宁继续:“不过,虽然它是什么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它是怎么来的。”笑了一下,拿了红色的记号笔,在字中间我觉得有点过大的空隙里画了两个箭头,变成“真→善→美”的样子。她用手掌顺着箭头的方向在纸上划了一下,看着我和christina:“这就是美怎么被创造的过程,如果,你能把箭头反个方向也顺利地推出来,那么,恭喜你,你不但会创造美,也会用美来创造东西。你想,你该有多美啊!”

话说到这里,她本应该享受我们吃惊、沉默、崇拜的目光才是最符合剧情发展的吧。可是,唉,你要稍微对她有点了解,就该明白,这是怎么可能的呢?

于是,只见庄宁看着christina的眼光渐渐变得有点耐人寻味,低头,摇头,叹气,再抬头:“你小学思想品德教育课上,我就不信老师没跟你说过没在黑板上写过这几个字。天呐!你到现在竟然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灵长类啊我真要怀疑了?”

“啊?什么?”二姐下意识地接了一句。

庄宁眉毛一皱,夸张的故意吃惊:“god! unbelievable!你居然还反问?呃,加上你这副表情,我只能更怀疑了,唉,家门不幸啊!”

二姐这时是真反应过来了,恼得呀,唉!庄宁又叹气,低头,摇头,再抬头,对二姐进行更一轮的打击轰炸发问:“what did you learn from the school? can you tell me? and; where did you get your degree; two degrees;”她伸出两根指头晃晃,语气加重了强调,“how? and how could the lord let that happen? for christ’s sake; unbelievable,unbelievable、、、、”一边摇头,一边径自从我们面前走开了。

二姐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压在膝盖上,仰起脸闭上眼鼻孔长长出了一气,然后睁眼看我:“我想揍她一顿,狠狠的,如果你不生我气的话。”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拳头,费了点力气终于给展平了,看了庄宁的方向一下,扭头跟二姐说:“是你说待会要吃蛋包饭的,可不是我。如果你自己会做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去揍她。如果不会,那我建议你,吃完了再揍,我保证不帮忙,谁的忙都不帮,好不好?”

二姐看我一眼,伸出大拇指:“行,有你的,高明!”

第三回合:我们家的胜!yeah!呵呵

我一直说庄宁喜欢百~万\小!说,可大家也许不知道她百~万\小!说的习惯和入迷时是个什么样子。她这个人就如她自己说的,有点坐不住,在沙发上不是得躺着,就是得蹲着,所以就连百~万\小!说也不可能老实地在椅子沙发上坐住,很多时候都会直接在地板上半躺着,肘撑着地,或者盘腿坐着,或者直接干脆躺地上。看到入迷了,会突然把书使劲两手抖,然后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眉飞色舞,食指比着书上的字反复念某个段落,有时还要猛地跳起来跑到书架前,依旧食指比着架子上的书口中喋喋不休眼神精亮地扫描把她需要的书全都抽出来,回到原来坐下的地方,把那些书在身边圆形散开,迅速地翻开找她要找的段落,用笔在纸上写一些只有她自己明白的汉字、英文、符号等等。等到时间长了,看得累了困意来袭,就直接在那堆书里躺倒很快睡着,拿书压在肚皮上当被子盖。她就是这样,让人不知说什么好。宁妈妈叹了好几口气,最后没招还是找了毯子拿来给她盖肚子上了,书也不去动她的,“你们走路看着点,别把她踩着了。”说完看看我,笑了。

“哎,我说,”等她醒了,开始收拾那些书重新往书架上放的时候,我一边从背后搂住她一边问她,“你百~万\小!说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呀,你看谁像你似的,抽风,啊?”

她转过身,看看我:“你也说了啊,我在‘想’嘛,think,”她点点太阳x,“and; connect。这就是我百~万\小!说的时候在干的事啊。”

我想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倒笑了,刮了我的鼻子一下,说:“要不然难道要跟你一样,恩,用你这两只漂亮的眼睛在铅字上散步么?”

鬼把戏!

我们从南半球回来了,回到了北半球江南的秋天,秋意已经渐渐浓了。你今天早晨起床刷牙的时候觉得嗓子不舒服,呕了好几下,咳了咳,然后跟我扭头:“my perioding,oncear。”我气得失笑,这词也能用在这地方,亏得你。下午的时候通电话,鼻音已经明显不是平时生来自带的那种了,我知道,你这场感冒是迟早的事。于是,我想起当年第一次脱你裤子那事也是很正常的嘛,呵呵。没事呢,你放心,病就病吧,反正有我呢。

天气渐渐冷了,合欢楼里的朋友们,都注意身体,及时增减衣物,多喝开水。我写文的感觉会慢慢回来的,也会按时更新的,相信我。呵呵

—olivia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0…28 08:41

……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五十七)宁妈妈

小峰的哭声第一次传到我的耳朵里,我吃力地想要抬头去看,护士的脸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恭喜你啊,是个儿子!”

我吐出了压在嗓子底最后的力气,只是抬头向上看,眼泪不受控制。最后的那丝隐忧终于烟消云散,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在念:“感谢老天,这辈子真的只会有一个女儿了,只会有一个女儿了、、、、、”我真的很害怕会生下一个女儿,那样,我就真的觉得自己完全背叛她了。我受不了。要进产房之前的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很害怕,近四十年里从未有过的那种恐惧担忧。我看着围在身边的家人,却只能想到宁宁。虽然她也就在我身边,可我还是想她。她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我没见过的凝重,我能感觉到那些凝重下面的紧张和担忧。我喊了她一声——

“宁宁。”

她没应我,却赶紧上前了一步,离我更近了。我伸出手去抓她。

“妈,没事,有我呢。”她握着我的手用了力气,手掌很宽啊。

我说不出一句话,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只是看着她。瑞谦和护士都着急了,纷纷劝我,让我不要这样,伤了情绪对接下来的生产会不好。我心里知道,可我这会就是控制不住。我突然很害怕要面对待会发生的事情,不敢去看结果。我曾经认为自己和你共患难,走过了那些灰黑混杂的日子,我们会成为彼此最亲近的依靠,甚至是,唯一的。这样的话虽然我从来没有说过,但是却暗暗在心里是这样自认为的。可是现在,似乎是我自己率先背离了自己的誓言,走得越来越远,可你却还一直都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生小峰的那天是我第一次强烈地意识到自己对宁宁的依赖,我很恐惧在我恐惧的时候看不见她。而只要看见了她,哪怕她不说话,我都觉得心瞬间就安定了。

“你以为是你在保护那孩子?见鬼!我告诉你,从你有这孩子的那天起,一直都是她在保护你好不好!”我还在对瑞谦主张让丹语和宁宁在一起的事表示反对,他忽然对我吼了这一句。我睁大眼睛去看他,全身动弹不得。他也愣住,不过很快就缓和了,连语气也是,“芳苇,”他看着我,“人都说当局者迷,对于你和庄宁,你们娘俩来说,我也许正是一个旁观者。我想跟你说的是,那孩子比谁都更在意你。可是,她不是不能够离开你去自己生活的。假使这一次她真的走了,不管是深圳还是别的地方,她一样都会活得好好的,甚至比现在更好。但是你,你就不同了,你再不会像现在这样生活的了。因为,”我看着他的眼睛一下变红,却还是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继续说完——

“你虽然又有了一个小峰,可是,我知道,你也知道,你只有在那个孩子的面前,只有在依赖着她的时候你才觉得自己是一个妈妈。christina很生气地责骂我自私,我承认我这一次是真的很自私。我必须要把那孩子留下来,否则,这个家一定会瘫掉的。因为你心里跟我一样清楚,一旦她踏出这个家门,你跟我这辈子起都没法心安理得的抬起头来互相看着了。芳苇,”他过来抓紧我的双手,急切的恳切,“芳苇我求你就松一句口好不好,你为什么就不肯去享这孩子的福呢?如果,”他停下来看着我,忽然变得怜惜又果决,对我说道:“如果你还是执意否定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了。”

我把手挣开,口气也变得好强不善:“怪你什么?如果我还是说我不同意,你就打算要做什么了是吗?”

他紧紧地抿嘴,就像平常工作时拿主意最终下定决心一样,再开口:“如果你还是不同意,那我只能走最后一步棋了。芳苇,别怪我,我真的也不想那样。”

“哦?”我几乎是冷笑,“是吗?那如果我非要见识不可了呢?”

他也笑了,有点不得不为之的悲哀,没再继续争辩,打开门出去了。

我心里对他这个样子失望至极,觉得他根本就体谅不了我的难处,非要我做一些不可能的决定。但直到,我真的和他最后“那步棋”对决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其实早就是个输了的人了。

只不过,李瑞谦啊李瑞谦,你那步棋,是真的好狠呐!你想过吗,如果我是一个输不起的人,那么后果有多严重你想过没有?还是说,你已经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对我的了解就已经比我自己都更深入本质了,能预知到我的承受底限。也许你说的对,当局者迷,如果不是那天宁宁近乎强迫的坦白与反问,我可能直到死都看不清自己的样子。

我小心翼翼地把儿子接过来抱在了怀里,看着他粉粉的脸蛋,和第一次抱到宁宁的时候竟然是这么不一样!我抬起头去找他姐姐,宁宁正双眼紧盯着孩子不放,一眨不眨。我把孩子朝她递过去,她紧张又小心地拿手掌托住,瞪大眼睛愣了愣,然后忽地一下就满脸笑容,笑容像她小时候,像清晨一样漂亮。我呼吸屏住了,因为我以为接下来就会听见她的笑声。但是,等了一下,没有。我心里暗笑自己在奢望,脸向一边扭过去,却看见丹语正紧紧盯着抱孩子的宁宁,眼睛同样一眨不眨。

我好像因为生了孩子也变成了孩子似的,家里那个大人还有另外那两个半大人完全是把我当小孩看待了。这个嘱咐,那个叮咛,那一个则默不吭声做这做那。我想说我没事,我总也得动弹一下吧,该注意的我会注意的。“行了行了,不作兴这样,你就安生呆着好不好,”李瑞谦赶紧过来哀求,“凡事都有我们呢,我们三个大人还照顾不了你们两个么。我最近把工作该撒手的撒手,家里这才是正事呢。哈哈,”他忽然有点呆的哈哈大笑起来:“我有儿子了!我当爸爸了

第 13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近把工作该撒手的撒手,家里这才是正事呢。哈哈,”他忽然有点呆的哈哈大笑起来:“我有儿子了!我当爸爸了!”

我哭笑不得,赶紧让他住嘴:“瞎说什么呢!让丹语听见像什么话!你早都已经是爸爸了好不好。也不怕让孩子听见笑话。”

他还是哈哈笑,去抓小峰的小手。

那两个女孩子这会工夫也不再斗嘴,主要是宁宁不再时不时挖苦丹语了。她满腹心思都在小峰身上,除了上班睡觉之外的所有时间几乎都花在孩子身上,无微不至地照看,让我反倒成了最轻松无事的那个人。我一开始也担心她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却没想到这孩子老早就下了功夫,从我怀孕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搜集了不少照顾宝宝的知识。她人本来就细心,除了我没有想到的,基本上没有她没做到的,得我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但也就是在这个照料小峰的过程中,宁宁“暴露”了许多她以前在瑞谦父女面前掩藏的东西。也可能正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个契机,瑞谦竟然有了让宁宁去他公司做事的想法。

“芳苇,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我只能看着他意思你总得说出想法是什么,我才知道行还是不行啊。

“我想让宁宁到我公司来做事,你觉得怎么样?”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0…28 08:43

(五十八)olivia

“你,出去。”

一听见这句话庄宁就是愣住了,大概没想到会突然面对这种礼遇。不过她一向都是极擅控制的人,惊异的表情并没有在脸上停留太长时间,很快,就开始谋求主动,眼睛眨眨两下,用一种带着玩笑的口吻反问:“你确定?”

我也笑笑,但瞬间便转为面无表情:“当然。出去。”

她再次听见这句话之后,玩笑的表情不再,眼神向下捏捏鼻子,再看我时只剩下一脸的平静。而我只当自己的脸是北极冰川,具有速冻魔力。两个人变得有点旗鼓相当。我当时的心情不外乎有二,一是复杂,二是生气。她继续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开口又问一句:“你的意思,是不是不许我今晚和你睡了?”

我心一紧,忽然对她这个样子非常生气,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撕她的那种地步。身体向一边一侧,不再看她,硬邦邦的口吻:“没错。不愿意。”

她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听不确切那里面是失望多还是落寞多,她慢悠悠的像自言自语:“好吧,我明白了。不过,”说到‘不过’二字,停顿住,站起身,这让我不由转过头去看她,她又是刚才那副开玩笑的表情,隐含着笑,“不过,唉,算了,不说了。我现在要是跟你解释或者急于表表衷心,那我才真的是个白痴。”说完连看都不看我,昂着头就往外走。

我心里噌一下被她的这样态度激起火来,本来想冲上去扯住她前后左右使劲晃晃,可终究还是撕不破自己如花似玉的一张脸,只能拔高声调冲她的背影吼一句来显显威风——

“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她转过身来看我,脸上一闪而过自我保护的抗拒,我不晓得是不是对此感觉有误,可忽然却因为她的这个表情而对自己忽然厌恶起来,好像是刚才的某个环节被我搞砸了似的,充满不安。她眨眨眼,耸了下肩膀,有点玩世不恭的样子:“意思就是因我而起的事我一定会自己解决,就是这个意思呗。我再问你一下哈,”她笑脸挂上得很快,话题一下转开,“你今天是不是真的不想看见我?要是待会我走了,你哭可就没人哄你了哈。”

我真是气得不行了!我摸不清楚她这态度语气三番五次瞬间变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可我生气是真的。听了她刚才这句话我几乎是真的想哭了,因为觉得眼睛都开始发烫了(没准也是因为生气动怒才这样的)。我心里还在那自我重组yvonne对她表白的场景,其丰富多彩的程度比我画板上的颜色还有过之而无不及。yvonne,yvonne,为什么偏偏是yvonne!我最不愿接受的,就是连我也承认是优秀的女孩竟然喜欢她。yvonne一直是我们这一拨年纪女孩里面的佼佼者,她家世优渥,外形出色,不但多才多艺,而且待人处事自成一派,非常吸引人。不像我爸爸虽然也希望我们双胞胎在事业上能给他分担,但他终于还是没能像yvonne的爸爸那样真的渐渐培养起了女儿在这方面的能力。我有时候自惭形秽的,便是觉得自己和她一比较就成了不知人事的黄毛丫头。而这,是我最最介意之处!因为,庄宁虽然一直刻意训练自己的能力,我也不否认她有时候是很厉害,但她有一点,她容易被强势的女人所折服,不知不觉就产生归顺。我这么讲可不是无根之谈,而是朝夕生活之中的渐渐感觉。而且例子也不需要费力气去寻,她身边就有现成的,宁阿姨,她妈妈。庄宁恋母在我们家里几乎人人都能感觉得出来,而宁阿姨的强势根本就是不用说的秘密,连爸爸都敬她三分。除了宁阿姨之外,还有她前女友,安斐,更是毋庸置疑的狠辣角色。我不避讳在那时的之前之后很长时间始终都对她和安斐的事没法释怀,因为这件事让我一直很不舒服,也不服气。

所以在这样堆叠的情绪里,我没法保持镇定,除了脸面上的冷酷,因为yvonne不但也是个很强势的女孩,还是个迷人的女孩。我没法不把这视为某种威胁。并且,以她的性格和这么多年我对她的了解,她都直言不讳到地对庄宁表白的地步,就只能意味着她是要开始进攻了。

天呐!为什么就不能让我过消停的日子呢?

我心里在转着这些念头,想得有些神游物外,庄宁见我这样,本来走开了一段距离的又折回来到我身边张开手臂要抱我。我当时要是让她抱了也就好了,然后再挤点眼泪鼻涕的抹在她身上估计也就没事了。女人嘛,示个弱那不是天经地义的,谁敢说no!可千不该万不该我那要命的自尊和别扭一起在心里蛊惑我,我竟然,竟然一把给她推开了!

这下可真是有好戏看了!

她愣了,我也愣了,可愣下面的情绪却是不一样的。她明显是受伤了,而我是死不承认自己开始后悔了。就这么两两愣了一会之后,她斜起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看着我,然后抬起握成拳的右手在心脏的位置砸了三下。嘭!嘭!嘭!转过身迅速地开门走掉了。

嘭!这一下的,是关门声。

啊哟!我也拿手捂在胸口上了,该死,怎么这么疼!

我是真后悔了。

christina免不了要来当和事佬,甚至从家里跑出去住以希望给我们“二人世界”好解决矛盾。可庄宁这个家伙,根本就没有半夜来敲我房门,竟然跑到christina房间里去睡觉了。她给我做的饭我照吃,洗的衣服我也照穿,统统来者不拒,可我就是不要跟她说话。或者说,其实我心里是想跟她开口的,尤其是我总是想到她拿拳头砸胸口时候的表情,我就觉得很难受很对不起她。可死要面子的脾气上来了,越拖越难开口。她一开始也冷冰冰的,可很快就态度平静下来,看着我时候的表情若有所思。好几次我都差点忍不住要开口了,但都到最后关头给忍住了。好啊,给我较劲,看谁憋得过谁!

如此几天之后,可能也就两三天的时光,那天我吃完早餐又要一言不发冷脸走掉的时候庄宁突然从背后一把扯住我,还没容我反抗,就用双臂把我身体紧紧箍在她怀里,把我抵在了墙上。我还想借着一直生气的劲头推开她,她的嘴唇却找准了地方,贴在我耳朵后面向下脖子的皮肤,开始吻我。

我捏紧了双拳绷紧身体,使劲鼓了一股气,可还是只能放弃,全身一下变软,心口又疼又酸,开始去搂她的腰,把她往我身体上贴。她嘴唇一点点向下,终于吻到脖子和肩膀相连的那块肌r,张开嘴用牙齿轻轻啃咬。

我“啊”的一声轻声呼叫,用指甲去抓她后背的皮肤,两个人的身体紧抱在一起,轻微地都在发抖,吭吭哧哧地呼吸声。

也许十几秒的时间,平静了下来,我想把她的身体推开一点去看她,可她却又使劲把我抱住了,嘴巴贴在我耳朵边,终于先开口说话了——

“olivia,olivia,oli、、、、”她在喊我,又缓又慢。

“、、、、、、”

我没答话,她还是在一遍遍念我的名字,最后一个音发得很奇怪,听起来像是变成了“oliviu,oliviu”似的不伦不类。我张张嘴想说话,她的脸却离开了我耳朵,盯着我看,眼睛里是说不出的许多东西,但是特别亮。

“我、、、、、”我张张嘴,只发了一个呃不呃我不我的音,就说不下去了。她笑了笑,离开我一点,伸手帮我把衣服理了理,摸着我的脸说:“你去学校吧,我也要去听课了,就不送你了,下课过去接你。”

她说得很温柔,我没有反驳的力气,只好点了一下头就先开门走开,可脑袋还是晕晕乎乎的,耳边仍旧一个劲是她刚才喊我名字的“oliviu,oliviu”的声音。与此同时心里的另外一个声音是——你好没出息啊,羞不羞!然后又晕晕乎乎上了一天的课,下课出去找她来接我的身影时,却意外地发现yvonne正在外面,看到我,定住了视线。

我们互相面无表情地看了彼此片刻,然后同时笑了,开始向两个人中间的地方走,等到了互不侵犯的距离,停下。

“olivia”,我真该死,让她抢了先开口。

于是我看看她,点点头,没接腔。

“我有话想跟你说,找个地方吧。”

“好啊,正好,我也想听你说说。”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0…28 08:44

(五十九)宁妈妈

我一口就回绝了瑞谦让宁宁到他公司做事的建议。“不行!”我说的斩钉截铁,没有一点缓和的余地。他虽然料到了我会不赞成,但可能也完全没想到我会说得这么坚决果断,因此一时像是没听清似的,愣在当场。

“我说不行。我不同意。”我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呀?”他赶紧询问。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行。”我扭过脸不看他,心肠也开始发硬。

他沉默着过了一会,又问我:“芳苇,你说不行的意思,是不是怕别人有闲话?”

我还是没看他,但心里已经觉得莫名其妙难堪。闲话?没错,我是有这个顾虑不假,我太怕闲话了!

“芳苇,你怕的闲话到底是哪一个,能告诉我么?”他见我没说话,接下来问的很直接,“是怕别人知道宁宁父亲的事对她‘另眼相看’,还是,怕别人说她是攀我的关系得好处?”

我虽然知道他没有一点恶意,可真的听见了还是觉得刺耳,于是冷冷地看着他。他却坦然,没有丝毫愧色。这下反倒让我觉得是自己过于小气了。

“没错。”我回答道,“宁宁不适合去你公司那样的地方抛头露面,对你对她都不好。她现在学理发,做手艺人,我觉得很适合她。”

他显然也没有放弃,开始换一种方法来试图说服我,他说——

“芳苇,你知道的,我当初是从我爸手里接过这个摊子的。但其实这么讲并不全对,因为当初这个公司是我和他几乎一起创业打拼下来的,到后来他走了,只不过剩我一个来支撑罢了。别人都想着我有两个女儿,可以帮我。但是,”说到这里他有点无可奈何又难掩宠爱地笑了,“怪我自己本事不够,两个女儿都随妈妈,一个赛一个地抵触学做生意。我本来想着留一个在身边,总就还会有挽回的余地。可olivia也要去留学了,先不说她读的专业跟我公司半点不沾边,她以后不是去做设计,就一定会去干摄影或者画画的,她的脾气,还有christina也一样,就光说她们俩的脾气,没有一个适合在商场里打滚的。”

说到这里,他可能发现说得有点过头了,干笑了两声,又补充:“当然,我相信我自己孩子的能力,如果我真的求她们俩任何一个来做,她们也是有能耐做好的。可是,我这个人做生意首先一定要讲一个痛快,就是得你情我愿了才好。勉强下来的事情到最后往往很难收场。”

我半是开玩笑的口吻对他笑道:“哟,那照你的意思,不愿意勉强自己的孩子,倒舍得我的小孩了。”

没想到他一听我这话立刻一副受了不该有的责难的表情,一脸正色,口气也郑重其事了:“芳苇,你愿意这样还是怎样看待我都不要紧,但我要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话了,我觉得你是在耽误庄宁。”

我霍地站起来,深觉受到了冒犯,他也赶紧解释:“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不是在有意的,我的意思是,你可能无意当中做了,甚至当好事给做了,但实际上却反而耽搁她了,你知道吗?”

“那你倒说明白了,我究竟做了什么‘好事’,却反而耽误她了。”

“你看不到她的潜力,或者这么说吧,你只是一直在培养她,可却无法给她能够施展培养所得到结果的机会,这就是在耽误她了。”他很仔细地想了想,字斟句酌地地回答我。

我哑然了,觉得自己和他关于庄宁进公司的事好像在某个点上严重的南辕北辙。我不由开口想要问他的真实想法:“你的意思是,你想让她进公司不是想给她,给她、、、、”我有点说不下去,他看我这样子的神色立刻也就明白了,哈哈一笑,把话接过去:“你以为我让她进公司是想给她提供一份闲差,可以顺便捞捞好处,来讨好她,作为缓和我们这个家里相互关系之间的筹码是不是?”

我被他笑得认为自己小人之心,他倒还不在乎,还是笑:“那我要是能有这种想法,我就没必要跟你提这事了。就让她仍旧学她的理发手艺,做发型师,和我两不相干,大家都省心省事。”我心里一顿,等他笑够了,看到我这个样子,拉着我坐下,“芳苇,我的意思,我有让庄宁可以锻炼的机会,不至于辜负了你对她的培养,你明白吗?”

我当然不明白了!

“为什么?”

“这不是明摆着嘛!”他忽然急躁起来,话说的也快了,“我觉得这孩子是块好苗子,绝对是个能成事的人。我就不明白了,芳苇,我手里有机会,只需要你点个头,立刻就会不一样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呢?”

“那我也奇怪了!”我也不服气,大声反问,“你挑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挑上她?她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干得了什么,又有什么能让你这么紧抓不放的。她去做发型师我觉得挺好,将来安安稳稳过日子,我就满足了。”

“你,唉!”他看着我,用力叹气,没再说话,显然在生气我的“不识抬举”。过了好一会,再开口却是说了别的——

“有时我谈生意的时候会见到那些老朋友,或者客户,尤其是在看到他们身边带着自己的孩子一块的时候,虽然他们嘴巴里一口一个‘这孩子不争气啊,以后多照应啊’,可我心里还是羡慕得不行。哪里像我,带出去的要么是助理,要么就还是助理,没有一个是家里的自己人。比一比,气势上其实就已经输了好多。因为,你要知道,芳苇,有时候不是自己人,不方便啊。生意场上的这种,不光是在我们中国,哪个地方都难免的,尤其是我们这种带着家族性质的,就更是了。可我到现在,马上都要被黄土埋半截了,还没有一个自己家里的人能在公司帮帮我,你想想,我有多难,又有多少人在等着过几年看我笑话。可是如果,我也能带一个自己人出去,走到别人面前,说一句‘以后要让叔叔、伯伯多照应你’,我多有面子。别人也就不会欺负我老头子一个人,身后无人了。”

他说的动容,而且还接下去说了不少当初和丹语爷爷一起创业时的艰辛,但我心里只是觉得不妥,所以等他说完了再次以脸色询问我的时候,我心里虽然不忍,但还是否定了他。

“唉!”他这口气叹得筋疲力尽,倒在沙发上闭上眼。我想想,还是开口说了下面的话——

“瑞谦,我听了你说的,我很感激你把宁宁当亲女儿这样看待,肯培养她。可是,有些事情不是你这方面说不在乎无所谓就真的可以的。如果你是个普通的家业,让宁宁帮你的忙分点忧这简直都可以说是分内的。可你这里毕竟不同,多少人的眼睛在看,多少张嘴会说,你又想过没有?宁宁又是怎么长大的,她跟别的小孩不一样,我不喜欢她去沾什么出人头地,安分守己最好。你别再我了,这事今天就这么过去了,我们谁也别再提。就这样了。”

那是瑞谦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让庄宁进公司的事,就在丹语要出国留学之际。我说了不再提,之后他果然也跟真忘了似的。所以我自欺欺人也就当他只是一时工作太累,身边没有自己人才发的牢s。事后我们谈,他说那时只是想有个得力的同时也是家里的人能帮自己分忧,至于别的还真的没想太多。他完全没感觉到自己女儿的不对劲。可醉醺醺的丹语被宁宁抱进家门的时候,我虽然装得平静,实际上却都要着急死了。自从那天因为小峰的出生,我看见丹语看宁宁的那个眼神,就跟刺一样扎进我心里,怎么都不舒服。我也是个女人,就算我没有喜欢上过同性,可我知道女人看自己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但我心里虽然有这些可怕的猜测,也苦于没有证据让我肯定。之后丹语出国,宁宁也很快出师,再加上我平时观察试探,她们也很少联系,我渐渐也就想当然认为是自己太敏感了,“应该是不可能的事吧”,我这样在心里对自己说。但是她们俩之间一直的那种别扭,还是欠缺合理的解释。于是,这根刺到底还是在我心里留下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0…28 08:45

(六十)olivia

两个人各怀鬼胎,进了咖啡厅,点完单我刚拿起手机想打电话,yvonne就在对面笑笑开口:“是不是要打给庄宁?”

我听完一个皱眉,半条手臂用力收紧,抓住了手机,看着她。

她又笑笑:“如果你是想跟她说让她先别等你,那就不用了,我去等你之前已经见过她了,说了跟你有话要讲,让她可以先回家。”

我也笑笑,说了声“是吗”,就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同时心里开始不是滋味,我想庄宁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凭什么指使她啊!这样一想,立刻又对庄宁不满,你凭什么就让她指使了啊,说了让你回家你就回家,凭什么这么听话啊!早晨是谁说下课来接我的啊!回去跟你算账!

心里是这样想,脸上却不愿表露出来,我盯着眼前的桌面看,余光却是不离yvonne,当然,也瞥见她也一边一直在观察我。两个人依然是在较劲。我心里一个烦躁,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什么时候我们竟然会这么别扭地坐在一块了,闻所未闻!

“yvonne,”我不愿再让她先开口占了先机,决定打破僵局,争取主动,“庄宁跟我说了你跟她说的话,她说,你想让她做你女朋友,对吧?”

“是。”她回答得干脆,头也点得利落,然后笑笑,“我今天找到你,也正是想要跟说这事的。”

我做了个为什么的表情,她依然还是面带微笑:“olivia,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而且还几乎从小一块长大,我不想骗你,而且,也不想骗自己。”

我在心里叹口气,抬头看她:“yvonne,阿隆索前几天来找过我和christina,他很难过你知道吗?”

听到阿隆索的名字yvonne一直沉静的表情也无法不动容了,她有点难过和羞惭的神色在脸上停留片刻,但很快又重新恢复镇定,对我说了句:“i’m sorry。”

“这句话你不应该对我说,”我看着她,“你应该对他说,阿隆索一直都很爱你,而且叔叔也很喜欢他。”

“我知道。所以越是因为如此我才越要对他坦白,我不能欺骗他,不是吗?”

“那,”我看着她,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那你都对他坦白了么?你,你也告诉了他你喜欢上的人是庄宁了?”

她点点头,有点艰难,又带着坚决。

我心里居然难过起来,不知道是为了阿隆索,还是为我自己。

两个人这下都沉默了,一时谁也没再开口。

“你知道吗,”过了一会,yvonne突然笑了一声,对我抬头,“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庄宁和你们俩的关系,就是你和christina,你们俩,关系有点不太对劲。”

我眯了下眼睛表示疑问和困惑,她继续叙述:“虽然你们说她是你们的妹妹,stepsister,可是,olivia,即便我几乎没有在中国生活过,但是如果是再婚家庭,excuse me,可能在全世界里,都会有很多差不多的地方吧,我想。可是,你们,”她咬住嘴唇皱眉,在想合适的词语形容。我看她这副样子,倒是笑了,说:“我们?我们怎么了,很奇怪是不是?”

“恩。”她好像就是在等我自己说出这个字眼似的,舒出胸口的那口气,笑,“是,不但奇怪,而且很奇怪,因为,要好的像结成了同盟,给人的感觉似乎在保护什么。”

被她这么一说,我不禁开始在心里审视我和christina,还有庄宁,三人之间的关系。我知道,我们的确是要好得有点过分。姐妹?好朋友?家人?用来形容似乎都不是十分贴切。但是yvonne那句觉得我们保护什么却给了我不由自主的触动,保护什么,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很多吧。

“所以呢?”我没再继续想了,开口询问她。

“所以,就给我们这些外人的感觉很好奇了。你知道吗,”说到这,她看着我忽然不好意思又带点调皮的笑了,说,“你知道最先说出你们关系特殊的是谁吗?呵呵,是我爸爸,他有一回忽然跟我说,‘yvonne,庄宁和christina是一对,你知道吗?’”

“啊?!”我差点被咖啡呛着,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呵呵,”她咯咯地笑,就像讲到了好玩的故事一样,“我爸虽然看出你们有点不对劲,可是他看错了,还一直自以为是呢。我一直也误会她们俩,直到后来、、、、”讲到这里停住,脸上的笑也渐渐收拢,变得平静之后重新开口:“其实一开始我也当成了是christina,因为她们俩实在是太无所顾忌了,天天那个样子,真的很容易让人误会。可仔细想想,越是这样却反而不对劲了。直到后来有一次,有一次我们一起在外面玩,叫东西吃的时候你说有样点心很好吃,然后就伸手递给了庄宁一点让她尝尝。”到这里,她抬起脸别有深意地看我。

我皱眉表示困惑,这有什么啊,我们一大帮朋友一块玩的时候,经常都会把吃的互相递到对方面前问一声“你要不要”的,这很正常嘛。yvonne见我这样,带点含义地笑了,慢条斯理地边说边做动作:“olivia,你是把你嘴里没吃完的那一半拿出来,顺手塞进她嘴巴里的。你做得太自然了,估计都习惯了,所以不记得了吧,呵呵。”

我一下子无语,心里默默下一排冷汗。大意了大意了!

“olivia,你和庄宁一起在外人面前的时候,你们都很注意。也许是因为你们要保护自己,也许,也是不想让别人有什么不自在的地方。可是,庄宁和christina那么毫无拘束,就反而越是显出了你们俩才真正的关系很不寻常。你表现得有点像是和她要保持距离,有点冷淡,甚至对她有点严厉。可是,除非真的亲密到一定程度,否则,以你和christina你们是双胞胎,庄宁不会和christina总是抬杠打闹,但是对你,”她两眼精光聚拢,紧紧盯着我,“就算你呵斥她,她也是万般呵护言听计从的表情。”

大意了大意了!我继续心里一连声的后悔和被人识破的气馁,因为在外人面前要保持姿态和距离几乎是我和庄宁无言的默契。可却没料到,默契本身就是漏d。唉,难怪christina总说我们俩要想在别人面前隐瞒身份,唯一的办法就是不同时在人前出现了。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又喝了一口咖啡来掩饰尴尬,同时心里对自己这种表现十分生气。按照常理来说,我可以毫不理亏义正词严地质问她的不是吗?但是,我们都明白,这不可能发生。同时也更清楚,在这件事情里,其实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我早知道庄宁对于别人的吸引力,也明白她不可能仅仅是只吸引我一个人的。我这么转着一些念头的时候,yvonne只是在对面一脸平静地观察着我,我也看着她,说实话,也猜不出她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只是,她脸上的镇静似乎不太符合一个身陷此等情况之下的“好朋友”该有的样子,我忽然想起爸爸在她小时候曾经夸赞她的话,心里顿时就开始恼起来了。要是没有你去安排庄宁接触这个,怎么可能会有这事!

我依旧在那老僧入定似的释放沉默无言的杀伤力,yvonne忽然露出牙齿笑了,揉了揉眼角,端起咖啡一饮而尽,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动作。放下杯子后,语气平缓但绝对同时带着柔情和攻击两种力量,直白地表明了她此行真正的来意——

“olivia,我总是想到她,不由自主地就想到她。一开始的时候我觉得很对不起你,因此我克制。可后来,我觉得对不起自己,因为我控制不住。我虽然不了解完整的故事,但我知道你们在一起的过程很不容易。我不想成为某种恶人。因此,我说的话和我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只是单方面的。我会去为庄宁,也是为我自己,做某些事情。那里面,不牵扯到你,所以与你无关。”

我一愣,继而失笑:“什么意思?这怎么可能与我无关。”

她也笑:“在我心里,它就是与你无关。如果我不这么想,我没法放开自己去追求。我,你,还有庄宁,不是一张关系网下的三个人。而是,你和她是一种,我和她是另外一种。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有点明白,可我还是不能接受。”

“那没关系,你明白就可以了。因为,”她换上了挑战者的神色,盯着我,“我就是想要忽略你,来试试看,我到底能不能得到。”

我心里一凛,只能看着她。互相又相顾无言了片刻,她笑笑,拿起东西准备离开。我在最后一刻叫住了她,还是问了那句:“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么做?”

yvonne没有回答我这句话,却只是把脸稍稍偏向旁边,用那天里我第一次听见了带点落寞的口吻说道:“其实我怕的,最后,我只不过是一块试金石而已。呵呵,再见,oliv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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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05 10:57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六十一)宁妈妈

宁宁大摇大摆地牵着女朋友的手和我在百货公司里撞见,我当时是在帮忙应酬瑞谦一个客户的太太。那个女孩拽着宁宁的胳膊忽然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差点没敢认出来她旁边那个瘦高的身影是自己的孩子。她没打招呼,我也没打招呼,我们俩的旁边都有个外人。可我还是怕别人是不是看出来什么了,强忍着不去看她们,只管和身边的同行者还有店员不停说话。可心里却又慌乱又好奇,等她们终于转身向外走的时候我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看起来比宁宁要大,穿着打扮都很入时,模样非常漂亮。百货公司光亮可鉴的地面把她们俩映s得光彩照人,旁边不时有人回头去看,可是地面的折s光却是晃得我眼睛疼,我没敢看太久,就扭过头来闭上眼在心里叹气。

之后宁宁回家我刚向她询问的时候,她直言不讳地就承认了。她这样子反倒弄得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也许有人会奇怪我当时为什么不发脾气不责骂不阻止,这应该是一个正常家长的正常反应不是吗?其实我当时心里虽然也生气,可更多的,是害怕。我害怕的事情很奇怪,因为我不知她跟那女孩到底好到什么地步了,我害怕如果我跟她吵翻了,她直接跑去跟那个女孩在一起了要怎么办。她那个时间前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在我眼里,怎么说呢,是非常奇怪。她跟小峰在一起的时候就也像个小孩,跟他玩跟他闹,是我从来没见过的。可有时候私下我瞅见她一个人的时候,就跟她当年拒绝说话那段时间一样,沉默,安静,可眼神不再空d颓废,而是若有所思,甚至深不可测。我感觉我越来越难懂她,看不透她,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像小时候那样,虽然也让很多人觉得她奇怪难相处,但至少我有信心能了解她。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虽然在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两个人之间似乎却越来越远了一样。我能感觉到她是在给我和瑞谦还有小峰制造在一起的时间,就好像她要把自己排除在外,从而给我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这样的想法让我特别别扭不是滋味,愈发觉得自己有些地方失职。她的言行举止越来越像一个成年人那样,虽然她只有十**岁,但是那种老练一看就是经了世故的人才会有。

与其说在之后她告诉我们要离开去深圳,其实在那之前,我就隐隐有感觉她是想从这个家里走掉。她有我们这个地方的人的典型脾气,吃软不吃硬,我要是真的和她硬碰硬,去管她,她会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所以,实话,对于她喜欢女孩而且接连真的交往女孩子这件事,我心里虽然又不舒服又害怕,可却不敢和她就这件事去坦白地沟通交流。我承认这样的确很不尽责。我们都是心里明白,可面上却装平静。我不清楚她的底限在哪,我害怕这件事一旦被说开就会把她也把自己到死角落里。她这辈子在我面前没有脾气失控过几次,可每一次失控之后随之而来的结果和转变都要我花精力去适应和后悔。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纪渐渐长了的关系,变得越来越畏缩了。

olivia去留学之后她爸爸就整天惦记,觉得女儿越来越大,也越飞越远了。我心里对她和宁宁之间的别扭还疙疙瘩瘩的,尤其是每次她爸爸和她联系完了后又来跟我说道什么“olivia怎么还是没有交男朋友呢,上次问了没有,这次问了还是没有,这么大的孩子有点不对劲啊,难怪她妈妈也跟我抱怨呢”的时候,我的心里就忽然一暗。

“怎么有你这样当爸爸的?巴不得把自己女儿往外送似的。”我回瑞谦的话,“她没谈朋友说明她是想好好学习,你不该感到高兴嘛。”

“哈哈,高兴,当然高兴,”他哈哈笑起来,又说,“可是都这么大了,一直也不说带个朋友给我瞧瞧,我怎么好知道她眼光到底是如何?这不是让我完全没有准备嘛。christina都早告诉过我了,怎么这个孩子就是一直没动静呢,你不觉得奇怪吗,她们俩是双胞胎哎,这反差也不该这么大啊。”

我一听这话就立刻扭脸看他,心想你到底是还有多少奇怪的心思倒不如一下说个痛快。他又笑笑,还真当回事在跟我解释起来:“芳苇,你不要当我是那种老传统的家长,像那种什么上学的时候不要谈恋爱啊,要好好学习啊类似这种的主张,在我这里别说行不通了,而且根本就是在胡扯。”

“什么?!”我都忍不住不去打断他,不可思议地问道。

他还是那个哈哈笑的样子,等笑够了再跟我说:“你想啊,像olivia她们这个年代的孩子,都是七八岁开始从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这么一路走下来,很多人都要二十多岁才出校门。你要他们这么长的时间在学校里只干学习一件事,那在我看来,就算她学习再好,她也是个笨蛋。你想,二十年的时间干一件事,还干不好,那叫什么呀!能说得过去嘛!而且,人跟人互相喜欢这是天性啊,为什么家长老师非要谈虎色变的?我只能说,有处理不好相互之间人际关系的人,但是绝对不应该连一个喜欢的都没有。这才是真不正常呢!”他越说越激动,那样子如果olivia当时就是面前的话,他一定劈头盖脸,眼下应该还是顾忌到对象是我才收敛了。

“所以,你说,olivia都二十了,还从来没跟我说过,不,甚至是表露过她有喜欢的谁的样子,这不是很不对劲嘛!难怪她妈妈也跟我叫呢,说我把女儿看得出现问题了。我看这是真的有问题,这个年纪的孩子,哪有不。。。。”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了,因为看到我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她现在还刚进大学呢,我说你不会打算就开始婚了吧?”我虽然拿开玩笑的样子讲,但话里的语气却有点重,因为真的觉得他是有点过了。

他也解释:“我没说我要婚啊!这是哪跟哪啊!我的意思是她还没有一个交往的或者喜欢的对象,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吗?”

“为什么不是好事?”

他鼻子哼哼笑两声,故意显出高深莫测,说,“没有经验历练的人,最容易吃亏。她只要懂得在交往的时候注意保护自己,我是根本不反对她谈恋爱的。但是这个孩子的脾气,”他鼻子重重地出气,想了一会,接着解释:“这个孩子的脾气,她比christina可要一根筋的多。说的好听点叫执著,可是她这种总喜欢孤注一掷的风格,真是让人有时候害怕你知道吗?她摄影、画画什么的这样也就罢了,可如果放在感情上,她要是真也这样的话,非憋得自己吃一个闷亏不可。所以,我也不敢真的提让她到公司帮忙。这么个脾气,你敢想她做生意是什么样?哈,我还真的想都不敢想呢。”

他还在那不停说着olivia这啊那的,我终于忍不住了:“你说完了没有?怎么什么事到了你这都拿做生意的角度去看?你让不让人受得了!”

他倒没生气,“我从小就开始跟我爸学做生意了,你要我不拿做生意的眼光看问题这不是为难人嘛。算了,不说我这个女儿了,说说你女儿吧。哎,宁宁有男朋友吗?怎么从来也没听你说过呢。”

我头皮一紧,嗡嗡麻麻的声音在脑子里轰然作响,“不关你事!”,冲他吼了一句。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05 10:58

(六十二)olivia

看着yvonne的身影从咖啡厅走出去直到消失,然后我一个人还跟被定格了一样望着她的方向直直发愣。我脑子想去考虑这件事但是又怕思考会带来的混乱,直到肚子开始抗议咕咕叫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是该回去了。恩,回家吧,回家吃饭。天!我怎么还会想到回家吃饭的事!

肚子一路叫唤,我拉开门的时候就听见里面christina的说笑声,走进去,她和庄宁正在往桌子上摆放做好的饭菜。看到我,庄宁先是面无表情愣愣,然后呲牙咧嘴地笑起来,恨不得把她的嘴角咧到耳朵后面去。哼!我看见她这样无可避免得就想到yvonne,心里又不是滋味起来,还一边琢磨是不是就是这没心没肺的笑容才让人家情根深种的。恼火啊!

“回来啦,”christina笑嘻嘻地看看我,然后又扭头去瞧庄宁,我就算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也知道她是在做鬼脸。于是一声不吭地去洗手,然后一声不吭地到桌边

第 14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回来啦,”christina笑嘻嘻地看看我,然后又扭头去瞧庄宁,我就算只能看见她的后脑勺也知道她是在做鬼脸。于是一声不吭地去洗手,然后一声不吭地到桌边坐下,喝水有意弄出的声音是我进房间之后唯一发出来的声音。她们俩一块坐我对面,互相看看,然后又都看着我,便开始吃饭。我心里不舒服呀,一伸过手把庄宁手里的碗抄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就闷头开始吃。余光里她俩又面面相觑,然后庄宁把手伸过来想端我那碗饭去吃,可我筷子一转,使劲敲了她手一下。

啪!

“啊哟,疼啊!”她赶紧拿另一只手去揉,然后就看着christina想讨救兵。二姐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憋着笑开始吃饭。

“你怎么了啊!”她见讨救兵不行,就苦瓜脸给我看,“想饿死我啊?不给饭吃。”

想撒娇讨饶?no way!

我还是不说话,眯起眼睛盯着她看。她不敢再叫嚷了,乖乖站起来重新给自己盛了一碗,坐下装乖孩子吃相特斯文。

饭后还是她去洗刷,我坐在沙发上,christina端过来咖啡。我看见咖啡又想起yvonne,接过来的时候手指用力捏了一下杯子的手柄。这个动作christina尽收眼底,抬头看看我,头摇了摇,无奈地笑了。

“笑什么呀!”我终于开口说话了。

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在沙发上落座,闻闻咖啡的香气,朝我抬头。我只好也坐下,却是有点忧愁地叹了一口气。

“我说姐姐,”她把杯子放下,双手胸前交叉,靠在沙发上看着我说,“你用得着这样吗?现在人是你的哎,她又没跑,你这么苦大仇深的表情是做给谁看呢?”

我脸一扭,酸不拉几的口气:“现在是我的,保不齐明天可就不是了。人家可比我强多了,咱们那个爸可是把人家从小夸到大的,你别跟我说你失忆了,不记得了。”

她目瞪口呆地对着我,然后双手捂着脸笑,故意通过这种夸张的表情刺激我。我也不去制止,等她笑的能停下来了,把手放下跟我说:“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得不服气这个,你就看不惯喜欢她的女孩是比你强的。这要是个不如你的,哼哼,你还不自己就哈哈大笑了,哪至于现在这样。”

我一挺身:“谁说她比我强了!”

“哟哟哟,”二姐挖苦起人来,那声音是真婉转啊,“明明刚才你自己说的,‘人家可比我强多了’,现在又不服气了。自己打自己嘴巴不是?”

我还在狡辩:“我那是谦虚一下,谦虚你懂嘛,我自己说可以,别人这么说我可不接受,连你也不行!知不知道!”

她不愿跟我胡搅蛮缠,“好好好,我知道了,我不说了行了吧。可你也没必要一直摆脸色给她看呐!”她看了庄宁的方向一眼,那家伙还在那收拾,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也装没听见呢。不过,反正不管你,我就是故意想让你听见的,怎么样吧。

“我现在感觉真差劲!”我也抱着两只胳膊陷进沙发里,装得自言自语似的,“就跟刮台风似的,老早就收到了天气预报,给你足足的时间做准备,可还是会觉得心情很坏。因为它摆明了就是要把我家吹得一团糟。差劲,真差劲!”

身后洗碗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再继续;旁边喝咖啡的声音也停顿了一下,然后也再继续。谁也没敢搭我的腔。我站起来去找衣服,然后进了浴室,一直把自己泡得要发酵了才出来。进卧室的时候路过客厅,庄宁正和christina头碰头在那窃窃私语,见我出来抬头冲我笑笑。笑的真乖!

我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侧躺着,闭上眼之后听觉变得特别敏锐。她进屋找衣服,然后去浴室,然后过了一会出来客厅,哗啦啦,在倒水喝,然后又进屋,咔哒,房门反锁的声音。

我的心跳随着她掀开被子一角靠过来而越来越剧烈地跳动,砸得我胸骨都疼的。我把拳头捏得死紧放在身前,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她忽然把手放在我腰上,撩起我当时穿的小背心往上面推一直推到肩膀的位置,然后从后面贴住我抱着了。

我后背顿时着了火,全身瞬间电流穿过,一下弹跳起来坐到床上迅速转身瞪大眼睛看着她。

她竟然什么都没穿!

这个,这个。。。呀!气死我了!

看到我这个反应,她又咧开嘴笑了,然后也撑起上半身和我面对面,仰视的姿势,抬起下巴,又把手放到我背后开始抚摸。我一把打开她的手,然后又把打人的手伸到她脖子下面作势要抓衣领给她再往眼前提近一点。可只是空抓了两下而已,她什么都没穿呢,我除非能把她的皮给抓起来。

“把你衣服给我穿上!”我朝她喝了一句。

“不要!”她一下仰倒,摆个大字,拿鼻孔冲我,一副死皮赖脸的混模样。

“你!”我拿拳头在她眼前一挥而过,她趁势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反倒又起身把我抱住了,还抱得死紧死紧,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于是咳嗽。

她把力道放缓了,不过还是没把我放开,哆哆嗦嗦的声音说:“冷,我怕冷。”

我咳得更厉害了,用力把她推开一点,冷冷地道:“现在是夏天。”

“那我也冷,你把我冷冻了,我快冷死了。”

“你!唉——”我不想跟她闹了,叹了这口气之后全身都松懈下来,一声不吭地跪坐在床上任她抱着。时间和空间在周围也慢慢安静下来,我能听见她的呼吸声,她把头转了个方向,然后一边耳朵一直贴在我胸口的地方,是在听我的心跳吗?

我被这个姿势弄得母爱大发,不由自主抬起手去摸她的头,还把手指c进她头发里去抓,有种轻微的沙沙声。过了好久,她忽然带着鼻音开口问我话,很认真——

“olivia,你是不是不信我?”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05 10:59

(六十三)宁妈妈

瑞谦虽然嘴上说olivia过年不回家没有什么,可谁都能看出来他心里很不好受。本来第一年的时候他觉得olivia刚去,和妈妈在一起过年没什么,可等到第二年两个女儿也说不回来的时候他就受不了了。可即使心里有难受有不满,也不可能当着她们俩的面说出来,因此仍旧是平日的那套,哈哈一笑。我也不方便说太多,打电话给olivia的时候也只能是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多和她爸爸联系一下说说话,当然还有小峰,每次打电话的时候总是会让小峰也说上几句。虽然他那时说话还不十分清楚,可咿咿呀呀听起来也很热闹。宁宁又长了不少的个子,我站着跟她说话时间长了都觉得仰得脖子疼。她把头发留长了,可人还是瘦得很。

她和瑞谦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凭良心讲,已经很对得起我了。从来没有故意去挑衅他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和权威,虽然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小孩脾气似的举动,可是,细细回想之后,那也都是olivia在家的时候故意作弄olivia罢了。对于瑞谦,也许一开始她没有多少敬重可言,但是基本的礼貌与客气却是面面俱到。而且,对于小峰她也是真心地疼爱。记得小峰还襁褓里的那段时间,她特别喜欢把孩子放在沙发上,然后跪在旁边地板上看着他逗他,抓着他的小手用手指摩挲孩子的rr的手心手背,两个人都在那无声地笑。她对这个孩子的照顾和用心都能让我觉得惭愧,我也会时不时有这样的念头在想,如果有朝一日她也能有自己的孩子,会是什么样?

可是不现实,我一这样想法的时候就知道它根本不现实,而且也不敢往深了去思考,只是快速地摇摇头把它从脑子里甩出去。我心里很乱很害怕,看似一片温情平和的生活下面,竟然有一种乱糟糟无从头绪的感觉。我觉得这个我也抓不住那个我也抓不住,可是它们却又全都没有离开,就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就是这种感觉。我又像宁宁她爸爸过世之后的那段时间似的,不知道自己是谁,害怕去想事情。我看着宁宁抱小峰在胳膊上的样子,他们两个,他们两个都是我的小孩,可看见他们在一起我竟然莫名其妙觉得混乱。我讨厌自己这样啊,觉得很对不起他俩。而且突然又长了个子之后的宁宁,她脸的骨骼还有身体的骨架也全都伸展开了,那个样子,加上她当时十九岁左右的年纪,整个人的感觉和她爸爸实在是太像了。我当年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年纪。我很奇怪为什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竟然那么频繁地想起以前的事情。我到底是杞人忧天了还是多愁善感了?

我们留在国内的一家四口就这么过着日子,宁宁的发型师一直做得很好,我知道女孩子从事这一行其实挺不容易的,社会上那些约定成俗的习惯会给她很多限制。我原本想着她多熬几年再出头也好,我会尽我所能帮她一点,可没想到她竟然又快又出色地做出名堂了。以她当时的资历来说,绝对是有够幸运。是啊,没让你上成学我心里不是没有遗憾,可看到你现在没有荒废自己,更多的,是遗憾之后的欣慰吧。我以为孩子还应该是孩子的时候,也许一个没想到,她就会让你吃惊了。就像现在的小峰一样,一转眼,他怎么会长这么快啊!

olivia姐妹俩再回来的时候小峰就已经是能跑能跳了,虽然话还说不利索,可她对两个一模一样的姐姐很好奇。那样子就跟见到了新奇的东西一样,想上前摸摸,可是又不敢。庄宁的脾气跟前两年已经有了大不同了,她拽christina的辫子把她扯过来说要陪弟弟玩游戏。

“你干嘛!好好说话不行啊,扯头发很疼的。”christina一边整理被她扯乱的头发,一边脸发红有点气恼。

庄宁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指指小峰还有地上的那对玩具,说:“我们来玩游戏吧,怎么样?”

“玩什么呀,”christina看看地上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玩具,“火车?积木?”

庄宁摇摇头,“都不是”,她坐到地板上把小峰抱在怀里放腿上,说:“开商店。小峰最爱玩开商店,这些玩具都是商品,你们得扮成顾客来买东西知道吗。平时他这个店长只有三个顾客,而且我还得负责兼职店员,今天多了你们俩,我就可以专心做店员了。”

christina愣了一会,转过头对一边也发愣的olivia哈哈笑,一边指着庄宁,不说话。宁宁下想起来要不好意思了,但是也不好服输,硬着腔说:“笑什么呀!你们会不会陪孩子玩啊!这是你们亲弟弟好不好!笑,笑什么笑!”christina又再笑了会,还是拉着olivia一块真的去陪小峰玩了。结果这个店长第一次碰见客多的情况,有点招架不住了。

我也陪他玩了会,然后抬头看看时间不早了就问olivia姐俩晚饭想吃点什么。她笑笑,说想吃饺子,自己家包的那种。“阿姨,没事,我就是嘴馋了,”她立刻紧接着笑,“随口说说。要是太费事今天来不及,改天也一样。”

我说没事,反正人也不多,只要愿意等一会是可以弄出来的。正转身要往厨房去的时候庄宁突然在一边大叫:“那我要吃年糕。”

我转过头看她,意思你收敛点。她看我这个样,悻悻地扭过脸,看看christina,又看看olivia,说:“我吃饺子那种带馅的东西会烧心,素的也不行,我爱吃年糕。”

olivia看看她,忽然笑了起来:“是吗?可我爱吃饺子,怎么办呢。”

庄宁明显又开始挤兑她了,就跟以前似的,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又不是北方人,一回家就要先吃顿饺子。你就吃年糕不行吗?吃了年糕,一年比一年高。难怪你出国这么久连个儿都半点没长,过年关的时候一定是忘了吃年糕吧。这好不容易回家了,还不好好补补怎么行?”

olivia又让她说的满脸发红,忍了半天回过头来冲我喊:“阿姨,你看呐,我才刚到家里几点点的时间啊,她就又这样。”庄宁一见她这样立刻也回头看我,我看看她,于是说道:“你想吃年糕自己去做,我可没问你想吃什么。”

她眼睛故意眨眨,然后抬头看天花板,y阳怪气地说道:“啊呀,这年头叫妈都不好使了,敢情是得叫阿姨才有饭吃啊。那好吧,”她看看olivia姐妹俩,又晃晃怀里的小峰,“我们俩跟你们俩换换怎么样,让我们俩也沾沾光叫阿姨吧,要不然我们就得饿死了。小峰,快跟着姐姐说,‘阿姨,我要吃年糕,阿姨,我要吃年糕’。”说完抬眼望望我,细长的眼睛装满促狭。

我真是被挤兑得够呛,看也没看她转身就往厨房走,后面还传过来christina的声音在对着庄宁嚷嚷——

“庄宁,你脸皮什么时候这么厚!你就不怕把孩子带坏!”

“我怎么把孩子带坏了,”她口气平淡地就跟刚才无事发生一样,“我一直都是这么带他的,你不服气你在家带啊。”

一进厨房我立刻就笑了,忽然觉得这样很好。但是没几天之后,这个家风云突变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05 11:01

(六十四)olivia

“olivia,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抓她头发的手一顿,同时喉咙也干咽了一下,想了想,说道:“我只是想要你一个态度。”

她没再说话,沉默了好久,然后从我胸前离开,抬头看着我,很平静地说:“那你给我时间好不好。你今天看见yvonne了,你一定也知道她什么态度了的。我那天有拒绝她,可是她根本就不在乎。我觉得这事不是我说了不就一定会停止的,所以。。。”

“所以?”我把她的话接过来,口气不善,“所以你还想怎么办?难道你还想答应了不成?”

她对我这副明显不讲道理的样子有点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你,唉,真不知说你什么好。我是可以跟她干脆地说明白,不来往也无关系,可她们家是你爸爸特地介绍给我去学习的,我要照顾到叔叔的面子,olivia,你不要光顾着生气不开心把这一面给忘了。”

她这样讲我也说不出话了,是啊,这里面也不光只是儿女情长,还有人情世故在呢。我就算再不乐意,也得照顾到两家的情分不是。再说,yvonne还算是磊落的,没有背地使坏,大方地跟我挑明了,这也是因为顾及大人的面子不是。她能如此,我也不能甘于人后啊!

“好吧,我就认同你刚才说的,但是,你必须要给我一个态度,不然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心。”

她睁眼看我,里面有我一下读不全的感情,她说:“只要你肯信我,我就一定可以解决,在不伤及两家大人情分面子的情况下解决,好不好?”

“真的?”

“当然。”

对于庄宁说的她能圆满解决,我只能是将信将疑的态度。不是我不信她,而是我不信yvonne能那么轻易放手。只要回想一下她到我面前下战书的情景,我的心里就有火对庄宁蹭蹭地燃烧。我叫你没事乱放电!我叫你不知道收敛!我叫你见到漂亮女孩就三魂丢了七魄一脸笑眯眯!我叫你给我惹事让我后院起火!我叫你今晚送上门来任我宰割,这可是你自找的!

第二天她除了脸蛋还是能见人的之外,身上其它地方青一块紫一块色彩斑斓。christina早晨睁眼一见立刻跟生吞了j蛋似的哽了好大一下,然后扭扭她不知是起床还没缓过劲来的还是被吓着了的僵硬的脖子,对我说了句“你真厉害”就拿起拍立得撩起庄宁的衣服给她拍照留念。等照片显影出来了,拿在我眼前晃晃,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一句——“果然拍立得才是真正的摄影啊,这话真没错,恩,没错。”说完把照片拿大头针戳在墙上,就摇头晃脑地走掉了。我扭过头去看庄宁,她傻呵呵又苦兮兮的表情在那跟我咧嘴笑,我眼一瞪:“我饿了!”她就立刻转身去厨房。我抬头去看墙上被christina钉住的照片,庄宁的胳膊、后背、还有腰部,那一块块的青紫,虽然不全是被手劲掐出来的,可别说,还真是挺让人心疼的。

于是我也故意有样学样,模仿christina刚才的样子,摇头叹气,去洗漱了。

我就该把那照片揭下来销毁证据的,要不然也不会没多久之后被来澳洲过团圆年的爸爸发现。他整个人当时大吃一惊,吸一口气吓得愣在当场不得动弹,万没想到自己的亲生女儿是这么个“暴力狂”。给他气得拿手指一个劲戳我脑门,“你呀,你呀,你呀”得恼得说不成一句完整的话。而我,又羞又惭,都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旁边未来婆婆的表情是怎样的了。

哦,我的罪过!

我决定对庄宁和yvonne的事先保持静观其变的态度比较好,毕竟yvonne到底接下来想做什么我也不知道,而庄宁这里我也实在是不好再问太多。我这个人的性格缺点在这种时候是淋漓尽致地反映出来,就是喜欢闷着憋着死不承认爱理不理。christina虽然跟我一样有这些毛病,不过因为她不是当事人,所以大可以拿大道理对我轮番轰炸。我被她说的烦了,干脆连她也不搭理了。“你又这个样子是吧,”她对我斜眼,“小心人家技高一筹,拿温柔把你的枕边人俘虏了。你老是一不高兴就冷冰冰的,把她吓得也不敢说话,姐姐,你这样可不行啊,咱们是女人,你得。。。。”

我一下抓住她话里的漏d,立刻反驳:“她也不是男人好不好,我们是完全平等的。怎么着,你还想让我对她服软低头不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这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她的错,我现在对她已经很仁慈了,哼!”

christina被我噎着了,恨恨的表情对我呲牙,然后一扭头,说:“你就再对她生气也要注意,别闹到妈妈面前去了。人家现在可是太后面前的红人,你自己好自为之。还有爸爸那边,她也是风头正劲,左右你看着办吧,出事了别来找我,哼!”

“好哇!竟然跟我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一套来了,你跟我是一体的好不好啊,你能不能左右帮着我点啊!”我朝她喊,她还是斜眼看我,嘴一撇,走人了。

什么叫众叛亲离?这就是!

yvonne的动作很快,而且一上来就是狠招,把我弄得一时间晕头转向找不着北。我极缓慢极缓慢地坐下,然后抬头问了庄宁一句:“你真的要去?”

她看着我,眼睛里有掩饰不住的心疼,可也有一直存在的坚决,点了点头,“当然要去”,然后又看了我一眼,“叔叔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希望我能好好把握不要错过。”

我哼了一声,是冷笑,也是无奈,重复她说的话:“不错的机会?好好把握?这算哪门子的机会?哼,也对,是没错,是不错的机会,一定要好好把握。”她听出我这刻薄话里的真正言不由衷了,走过来想抓我的手,我一把打开,然后把手紧紧夹在胳肢窝里,非常坚决的拒绝,同时脑子还在回想着她刚刚跟我说的事。

yvonne的家里经营酒庄,同行业的大多数既是竞争者也更是朋友,每隔一段时间大家都会轮流坐庄来举办一些品酒会之类的东西,作为同好的交流。在她家里举办的我有去过,然后别人那里举办的我和爸爸妈妈还有christina也去过。yvonne本身就有品酒师的资格,那是她如鱼得水的地方。现在,轮到她的一位南澳的叔叔坐庄请大家去玩了,她邀请了庄宁和她一块去,打的旗号是要检验一下她一段时间以来的学习,也好让之后不久就要来澳洲的爸爸验收成果。庄宁就是来告知我这个事情的。

这么光天化日的泡我女朋友,还以我老爸的名义出发,这世上是有比我更混乱可悲的人了么?

一时间沉默笼罩我与她,画面如同我的心情一样不胜唏嘘。我心想你可真够狠心的,竟然还真能当着我的面说出“我愿意去”的话来。当时的那个心情是真的完全了解到所谓的打翻五味瓶是个什么样子,又酸,又苦,又辣(火),又涩,又咸,就是没有甜!

“好吧,”我无力地甩甩手,“去吧去吧,我不管你,随你的便,不过,”话锋一转,我的话里也带上劲了——

“接下来一个月你都不要再跟我说话,我也不会跟你说话,就这样了,你去吧,take care!bye bye!”

她顿时打了一个嗝,睁圆了眼睛看我。我也看着她,心里涌上来的那股恨,真的想把她生吞了。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11 09: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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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六十五)宁妈妈

我不知道,是不是一份感情被压抑得久了,就往往会导致一个或危险或勇敢的决定。就像宁宁的父亲当年,如果不是我一直态度客气冷淡,如果不是我认为他终究不敢,如果不是我把一切想的太简单,那么最后,如果不是他的鲁莽,我们没有宁宁,我们不会结婚,我们不会婚后彼此厌恨,我们不会用那样的方式在这世间作最后道别。如果不是这些的种种,宁宁也许不会成了一个如此敏感早熟的孩子,如此地渴望真实、真相和真理,不惜一切代价。

“妈,如果你真的不怕,我可以把这些年我心里的话统统告诉你,半点不带保留,只要你够强能够挺得住,不要在我说了一半的时候倒下,那么,你想知道的我都能满足你。我知道你也想听。你想听,又不敢,对吧?是这样的想法,没错吧?”她真的完全都看出了我的心思,脸上是那种嘲讽的深刻的笑,我突然在心里有奇怪的想法,觉得自己早落到她的手里没有后路了,而且还是心甘情愿走进去的。

那时候春天才刚刚开始,郊外山上的风还是有点凉的,好像是我们母女俩在你长大成人之后第一次一块出去走走呢。

她就是瑞谦下的最后一步棋,放手不管,让“棋”自己去走,自己去争取,自己找自己的活路。他们俩,都赢了,干脆漂亮。

olivia那次回国,其实事后想起来,处处有迹可循。她没有像前两年在家的时候那样,掩藏和伪装得深了。也许正如她自己所说,那次回来,本来就是想要一个答案的。所以,有些不必要的掩饰也就没必要了。虽然我对她看宁宁的眼神越来越觉得奇怪,但这么大的事还是不敢轻易就下定论。我心里只期望是我自己瞎想太多,一切都没事的。可这种自欺欺人已经迷惑不了自己了,我心里乱得很,天天都在担心会有事情发生。而且,christina有时候假装无意地左右看看庄宁又看看olivia的样子,还跟olivia迅速地使眼色,我也只是假装没注意到罢了。所以,我心里怎么能不怀疑,怎么能不害怕。终于,疑神疑鬼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了,她们俩的爸爸到底也感觉到有不对劲了。

“那两个孩子有点奇怪啊。”我们俩晚上在自己屋里,他忽然这么对我说道,我心里咯噔一下,想了想,回他:“怎么了?你说谁?”

“还能是谁啊,olivia她俩啊,自从这次回来,就总觉得她们俩有点奇怪。你看,就这两天,已经俩人关房间里说悄悄话好几回了,以前可从来不这样的。”他的口气和表情在我听来看来,倒不像真有多在意自己孩子们在悄悄说什么,而是有点失落自己被排除在外的不甚心甘。我一笑,继续回他:“你女儿长大了行不行啊,你还以为像前几年小姑娘似的,跟你黏乎呢。人家姐妹俩有自己的话要说,都这么大的孩子了,你好歹也是一个大男人,一个当爸的,你好意思嘛!”

他被我说的真有点不好意思,可能也觉得确实是自己无理取闹了一般,跟我笑笑,就着这个话题又开始说别的——

“那你说她们俩能说什么?如果照你这话的意思推断,这么大的女孩子了,又是不方便跟我这个老爸讨论的,那就只能是感情的事了呗。恩,”他停顿下来思考了一下,“christina倒没有什么,她有跟我说过自己跟别人交往的事,那出问题的一定是另外一个了。”越往后说他越是逐渐确定的语气,最后还强调了一下:“绝对错不了,一定是olivia,是这个孩子有问题。”

他这样一说,我心里本来就有的不安又被调动了起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缄口不言。结果这个样子让瑞谦误会了,他看到两个姐妹回来这几天一直跟我有说有笑的,就想着可能是不方便跟他这个爸爸说,也许没准跟我透过口风了,于是问我:“那她们有没有跟你说什么?比如说话的时候当开玩笑讲的,也许就是真的呢,故意当假话讲出来混淆视听。”

我赶紧否认:“没有。你就不觉得你问错人了么,都不可能跟你讲的,又怎么方便跟我说。你要真想知道,打电话问问她们妈妈比较合适好不好。”

结果这话一说他立刻苦着脸大摇其头:“拉倒吧拉倒吧,她不打电话来问我是不是知道什么又瞒着她,我就谢天谢地了。我还敢去问她?开什么玩笑!”

我也笑了,本来打算不说话把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就行,瑞谦却在旁边沉默了一会之后忽然叹了口气,反倒真的开始认真的说:“芳苇,你不知道,她们两个,别的任何地方我都不需要去c心,可唯有一点,却是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说到这里停下看我,我没开口问是什么,只示意他讲下去,于是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就是感情方面啊。呵呵,你不要笑话我一个男人整天好像就只知道在这上面费心思了,觉得我瞎c心似的,只是我这两个女儿啊,唉!

芳苇,你也许有所不知,olivia和christina这两个孩子,内心里都是那种特别刚强不服输的性子。尤其是olivia,她小时候比christina要更喜欢画画的多,而且说实话,天分更多。只是,有时候有天分不一定就是好事,会导致她对自己更多的怀疑和不肯定。她越是喜欢,她就越是觉得自己处处不足,就越要自己去拼命,但christina就相对来说会比她随性点。后来她去学摄影的时候,一开始要练基本功,为了端相机时候更稳,你知道她每天练那个单手持砖,一搞就很长时间,弄得连筷子都提不起来。那时候她才十岁左右吧,给我和她妈妈心疼坏了。可她就是打死一句话也不喊出口。真喜欢的,她就一定会是这样。而且,和christina一样,要她们真心付出的人,就必须是得有让她们自叹不如的地方。否则,哼哼,这两个孩子都有点心高气傲的脾气,要是发现对方很多地方都没法让她们服帖,那可就麻烦大了,没准。。。。。”

“你别瞎说!”我立刻把他这句话打断,有点着恼。

看我这样,他换了一种方式解释:“呵呵,我的意思是,她们中意的和不满意的都会是自己喜欢的,是同一个,绝对不会分开,这才是真要命的地方。你明白吗?”

我一怔,说真的,不是很明白,于是也这么回答他了。

他伸个懒腰,把话题结束了,“不明白也没关系,你注意看就是了,哪天她们说谁不好挑谁毛病看谁不顺眼,那一定是让她们又爱又恨的家伙,绝对错不了,哈哈。”他竟然还笑的出来,可我心里却开始更严重的不安,怎么办?是我想多了?我心里一遍遍这样念,是我想多了,不会是那样的。

可olivia这份感情毕竟也被压抑得太久了,她会做出的是危险还是勇敢的决定?但危险和勇敢,谁又能在事情发生的时候分得清呢,也许只有最后的结果能给一个比较干脆的定义吧。就像宁宁的爸爸当年和我一样。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11 09:48

(六十六)olivia

olivia,

既然不许跟你说话,那写信给你总可以了吧。不要连这点权利也剥夺我的哦,否则我可就真的太可怜啦。相信以我家姐那和漂亮美丽智慧性感绝对不分伯仲又旗鼓相当的贤惠而言,是绝对绝对不忍心那么对我的。是吧?呵呵

也只有写字的时候我可以和你们一样笑出来,真是想想我就觉得幸福啊。我怎么就这么幸福呢你说?所以,就让我多笑一会得瑟一下好不好——

哈哈(最普通的);

哈哈哈(开始有点得意忘形了);

呵呵(傻乎乎的);

嘿嘿(有点想使坏了怎么办?抓流氓!);

哦(好像一不小心被整了,怎么可能?!);

咯咯咯咯(有本事你别挠胳肢窝!);

哈!哈!哈!(绝对耀武扬威想找抽);

。。。。。。。

果然人只要能笑就是最幸福的事啊,这话也太tm对了!哎呀,我一高兴又说脏话了,是个不好的习惯是吧?恩,我记住了,以后慢慢改,保证!只是,恩,只是,某些时候,比如某种时候,确实,说点特别的词会比较应景和抒发感情,你知道的,嘿嘿(此时这个笑相信你能了解。恩?怎么,不了解?啊呀,真是。往上面数几行看看,有备注,哈!哈!哈!)

宝宝,我明天就要出发去南澳那边了,我知道你还在生气,我也知道你不想跟我说话不是真心的(不要告诉我这句话我猜错了,否则我真的会伤心至死的,不骗你!)。可是有些事我必须要去做,不光是为了你还有你爸爸,更是为了我自己。我这样的说话排序,不知道会不会造成你认为我自私的困扰,可是有些事情是用话说不清楚的,只是我自己心里明白它真正的意思而已。如果事情不受我控制,那么到了最后我能做的,就是但求无愧于心,这样,我就无愧于己,也无愧于人了。我说过因我而起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努力自己去解决,不给旁边的人添麻烦。既然yvonne这件事情的起因在我,那我就一定要去解决。而且,这件事,我想,也只有我能够解决了。

我能感觉到你不是真的相信我能做到,没关系,这正是我喜欢和欣赏你的地方,不会刻意假装来给我一种真实,而实际却是假象的东西来试图麻痹你自己。所以,你放心,作为互惠互利的双方,你与我,我也不会给你假象。因此,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事实,不是希望你记住,而只是想要你知道。唉,其实你要晓得,自从我断了清修的念头转而留恋红尘开始,我也越来越像个俗人了,有俗人的弱点和虚荣,总是巴不得自己在意的人知道自己的真心。(这也是个不好的习惯哈,是吗?真的是?呵呵)

好吧,那么,我要说的是——

你是特别的。

从第一眼见你开始,你在我心里就是特别的。虽然那时我因为别的女孩而少年忧愁,但这并不妨碍你在我心里的特别感。只是,彼时的特别与今日的特别,被丰富了许多,重新塑造了许多。那个时候,你在我心里的特别,是可望不可即,是一种高不可攀。你漂亮,家世好,父慈母爱,你不是被呵护圈禁随时准备和亲的娇娇公主,你是随时可以独立出自己王国的小王。你身上那种看似拒人千里之外但又总喜欢回眸笑百媚的气质,我虽然嘴上不愿承认,可身为同龄女孩,在同一个“家”里,我对你不可能没有嫉妒。所以,我才总是和你针锋相对,来掩藏自己有点可耻卑微的不如。我虽然喜欢女孩,但那时候,对于你的漂亮和你周遭的环境,我不敢奢望去交你这样的女朋友,我有自知之明。我看见你身上那种淡淡的光,只是看,不敢享用。我不是自卑,而是力量不够。可是即便如此,你在我心里的特别也是一直存在。我没有朋友,你是我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同龄女孩,所以——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既爱漂亮臭美又不会收拾家务,甚至大大咧咧的女孩;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长那么大了还竟然会一下子就脸红透透的女孩;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既端相机又背画架的女孩,而且也是第一个会自己冲洗照片的女孩;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我面前弹钢琴的女孩,我那时才知道和电视上看见的那种感觉会那么不同,天壤之别;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自己做衣服的女孩,第一个穿橙色衬衫好看到让我心脏呼一下膨胀的女孩;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开汽车的女孩;(咳咳,话说,你那个时候还没到年龄拿驾照吧,是偷偷拿谁的车练手的,说!是男的教的还是男的教的?多大岁数?白的黑的黄的还是其它颜色的?说!)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主动的亲热的毫无虚假做作的挽我妈妈胳膊的女孩,可能你不知道,对于她来说,你也是第一个,而不是我;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洗过头之后在我面前把长发吹干的女孩,我当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那香味被热风吹得直往我脑子里冲,我差点崩溃了;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会赤脚在家里走路的女孩,你走得那么自在随性,随意地往靠阳台的落地窗边一坐,咳咳,我说,你没发现我偷看你是吧;

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呵呵,其实很多,很多很多的第一次我都是在你这里见识到的。你大概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会无形中霸占了我那么多的第一次。而我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像你这样,第一个,爱我爱了那么多年的女孩。这种被人爱着的安全感,我从没有在别人那里如此强烈地感受过、得到过。我想我是爱你,是真的爱,爱你的特别,爱给你特别,爱你给我的一切。

所以,在我说了我爱你之后,我才知道我有多么愿意为了守护这三个字而奋不顾身。我,爱,你。唇齿轻动间,是这世界上最简单的主谓宾结构,却原来也是世界最大的真实,是给我最美好的礼物。我要守护这份真实,即使你不相信我,即使有其他再美丽的诱惑,可我知道自己的心,我永远不会背叛它,我甚至都不用对它发誓,因为誓言会亵渎它的真诚。

olivia,i just wanna say; i need you; becausove you。

你懂吗?

你懂的。

呵呵

好了,我不多说了。我还要检查准备一下随身带的东西,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可不要发现你变胖了哦。呵呵

崽崽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11 09:49

(六十七)宁妈妈

一看到olivia的头发被剪,瑞谦就开始不那么镇静了。“olivia到底是怎么了?她爱漂亮,她爱长头发,她一直都这样啊,她怎么舍得的,这么突然。。。。”他一连声地发问,很明显这件事对于他来说有点不可思议。我心里也着急,还生气,尤其庄宁那副对此见怪不怪更不可能怪她的样子,让我心里的怒火更是有增无减。我还想着是不是要再说她两句的时候,那天晚上就出事了。

该来的,总是会来不是吗?

olivia哭得撕心裂肺,抱着我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阿姨对不起”,她爸爸虽然把她的腿给按住了,可我还是感觉到她抱着我的时候在止不住地发抖。我扭过头去看宁宁,她脸色白得骇人,睁着的眼根本一动都不会动,脸上往下不停滴着的有汗也有泪水。肩膀的衣服也被撕了个口子,我看见她被咬破的地方,有血,周围的皮肤已经有的变色了。

她大睁

第 15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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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大睁着眼茫茫然的表情,嘴里发出的声音像极了当年的某个时候,听不真切是呜咽还是愤怒。我心里不知道有多少种东西在翻滚,心疼,生气,愤怒,害怕,绝望,很多很多。却在抬头去看瑞谦的时候,发现他满眼通红得望着自己女儿,竟是在憋着眼泪!

christina走过来搀走了宁宁,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急切想知道的事情只有一样——olivia到底有没有被欺负?可这个问题真的需要问出口吗,她现在哭的这个样子,让我在心里武断地下了答案。

我甩了庄宁两巴掌。从手开始举起来的那个瞬间我就开始后悔,但是停不了也没法停,现在的这个局面,似乎只能靠那两下耳光的声响才能打开一个口子了似的。之后的,不管是好是坏,统统才可以来去自如。我不知道这个家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巨大的恐惧把我的心淹没了,那一刻,我又一次想到了死。

瑞谦扑过来把我抱住,阻止我再次上前去甩宁宁耳光,然后他朝christina大吼,让她把宁宁带走。他的声音里是我从没有听到过的那种愤怒,我分不清他的愤怒究竟是朝christina,还是朝宁宁,又或者,是在朝着我。可我能感觉到他心里有火。直到外面传来christina她们走时关门的声音,他才把我放开,我想去看他一眼是什么样子,他却直接从我身边走出去,也没进olivia房间,而是传来了蹬蹬蹬下楼的声音,很快,就是他在家工作的那个房间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我一个人跌坐在原处,甚至都不愿听见小峰被惊醒哭闹的动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重新起来,先是到旁边olivia的房间看看,她已经睡着了,脸上是清晰可见的泪痕。再到小峰那里看看,可能是看到自己哭闹也没人来管他,于是也就不闹了,又睡了,脸上也有些依稀可见的泪痕。我摸摸他的脑袋,站在那一直看他,过了好久,才鼓足勇气到瑞谦关上的房间面前去敲门。

“进来吧,没锁。”他的声音一瞬间听起来让我觉得不真实,因为嘶哑得像道具发出来的一般。我深吸一口气才转动把手,打开,他背对着房门,面朝窗户站着,也许自从进去就一直这么站着。我尽量不发出太大声音地走到离他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从后面看着他,也看着他看着的窗外。是深夜了,也许过一会就凌晨了吧。正这样想着,他肩膀动了动,转过脸来看我。我也看他。

他可能是想像平时那样说话之前先笑一下,可这一次明显无法成功了,只是一边嘴角动动,扯了个难看的表情而已。然后张张嘴,却又没发出声音,又试了一次,才勉强地从嘴里拖拉出了几个词——

“olivia、、、、、她、、、、、是庄宁吗?”

我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意思,莫名的羞耻感侵上了我的心头,我无法否认,也无法承认,嘴角扯了个比他刚才还难看的表情,但他和我都明白那就是“是”。

虽然他刚才一直在这间屋子里独处,也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但在得到这样的一个答案后仍旧是无法接受的表情。我们俩面对面站了好久,他才从嘴里挤出一声“天啊”,双手掩面,再不说话。

我们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默契,竟然在第二天一到来的时候就互相对此保持缄默。其实是谁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因为我们都不了解事情的真实情况。最好的方式就是去问christina,因为眼下来看,她绝对是最了解事情全部的那个人。而至于olivia和庄宁,其实两个小孩的脾气,可能都不愿意真的说太多。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想到olivia哭的那个样子,又联想到之前乐乐那个孩子的事情,再加上撞见了庄宁和安斐在一起的时候,我知道自己的孩子不可能清白,觉得olivia一定也被她不知什么时候给欺负了。我承认这样去想是很不应该的,可是那个时候就像是中邪了似的,事情怎么坏,就非得怎么去想才觉得是比较合理的能让自己心平气和的一样。

olivia很明显也被吓着了,她怕瑞谦会发脾气,也担心我这边难做人。所以虽然自己心里当时已经万分难受了,还是处处都小心翼翼的,再不敢像以前平时那样毫无拘束了。这完全就是个不好的征兆和开始,但她也很显然是无能为力。而我面对她时的心情呢?坦白说,除了心疼和担心,不是没有生气的。但是我又不知道到底该生她的什么气,这不是莫名其妙吗?我已经先入为主认为是自己的孩子做了对不起他们父女的事,竟然还有脸对她生气?我这是怎么了?不分是非黑白了么?明明就是我对不起人家啊!

如果我们是两个普通的家庭在互相面对自己孩子在这件事上的揪扯,可能会少了许多不必要的顾虑。但是偏偏是我们这样!有比这更坏的情况吗?我想可能的确是有的,但对于我来说,却没有了。我无法面对的,不仅仅的是对方的父母,更是自己的丈夫。瑞谦那阵子在与我私下独处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肯多说,他只讲了一句——“芳苇,我不是生你气不跟你说话,我只是现在不想说话,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行吗?”说完又添上一句嘱咐,“至于孩子那里,我求你先不要去问太多,免得适得其反。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俩最好都能先冷静下来,静观其变吧。好吗?”

好吗?好吧。我还能说什么呢?如果可以,我宁愿这只是一场梦,哪怕你给我一巴掌才能让我从梦里醒过来,我也甘心情愿,只要它是梦不是真的就好。这么多年,我受够了,我真的已经受够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11 09:50

(六十八)olivia

我捏着庄宁写给我的信,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已经忘了这是第几遍了,越看我心里越是难受,说不出的难受。终于,这一遍又看完了,在我确定自己的心脏再不能承受下一次的打击时,我抬头问一直站我旁边的christina:“她,在哪,现在?”

christina耸耸肩,给我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走了啊,还能在哪,早和yvonne出发了。你大小姐又不愿意去送,我就趁她出门前去看了一眼呗,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怎么,写了什么?”她凑上前来,伸过脑袋,“may i ?”

我把信纸递给她,她接过去,快速地看了一遍,然后和我一样,又重头到尾看了一遍,第二遍比第一遍要仔细得多。等到看完了,把信纸还我,自己走到一边沙发上坐下,抬起头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无比鄙视的表情。

我知道是我不好。

我已经知道了你就没必要这么对我了嘛,还鄙视的表情,你知道别人做这个动作我可以无所谓,但是你也对我做这个动作,那比我照着镜子对自己做这个动作还要让人难以忍受。因为,你那张脸毕竟和我一模一样好不好啊!

我也走过去坐下,闷头一言不发,她看我这个样子,可能终于还是良心未泯有点心疼了,于是坐到我旁边搂住我的肩膀,我顺势歪脑袋倒在她身上,哇一声哭出来。

“啊哟姐姐,”她大叫,竟然还有点慌乱,“你这是怎么了?她又不是扔下你跟人私奔了,你看这信里写的,字字句句是对你死心塌地的哇,你不是应该高兴得火花漫天飞舞嘛,哭个什么劲儿啊!我,我,唉!”她不叹气还好,结果我一听见她这声叹气,更莫名其妙觉得委屈,哭得更狠了,同时脑子里一边又回忆起庄宁刚才在信上的内容和笔迹。她写在最开始的两个词,to olivia,那个t的一横她总是习惯性地拉得特别长,把我的名字olivia罩在下面,有点弯弯的弧度就像伞和屋顶一样,象征着她的保护。我们曾经玩闹的时候,我让她写满了一整张纸,并且发誓以后在写东西给别人的时候,一定要把那一横收住,不许多伸出去一星半点。她当时跪在我面前保证的样子,又皮又乖又傻,但是却掩藏不了的认真,我一下子就把她抱住了,心里酸酸甜甜的。可是现在看见了,心里却只剩下满到要胀死自己的后悔和苦闷。自从我说了不许她跟我说话而且自己也不跟她说话之后,直到她今天离开,我真的已经好几天没和她说话了。

等到我哭够了,眼泪鼻涕擦干净了,christina递过来手机给我,“呶,给你”,她说。

“干嘛?”我瓮声瓮气地应她。

“还能干嘛,”她看着我,一脸我绝对朽木的鄙视,“给她打个电话啊,问问到了没,有没有水土不服,不是连这个台阶也要我给你铺吧。”

我心里知道这当然是最好的方式了,因为台阶庄宁已经给我铺好了,就是这封信啊。我只要打个电话过去,装作之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然后跟她说点情人的甜言蜜语,是完全可以的。可心里想想是这样的不假,但看着面前的电话,就是无论如何都接不过来,就仿佛那是什么炸弹一样。我犹豫了一会,抬头看christina,说了一句“那为什么非要我打过去?她凭什么不先给我打!”

christina等了半天,万万没有料到我会说这么一句话,一瞬间吃惊的表情过后是恨不得立刻把面前这张和她一样的脸一巴掌拍变形才能解恨的眼神,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话:“你就使劲使劲作吧!我看到时候真哭的人是谁!哼!别怪我没提醒你,现在赶紧顺着台阶下去,主动权还有一大半在你手里。要是错了这个机会,你就等着被她牵着鼻子走吧。”

我也万没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一时间心里竟然前仆后继地来了许多挑战欲。由此可见,二姐这招请将不如激将的法子很明显在我这里适得其反了。我很快就把不服气的面具戴上,冲她嚷嚷:“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我会被她牵着鼻子走?搞清楚哎,现在是本小姐不理她。她要是不好好道歉乖乖认错,看我还要不要她!”最后这句话明显是在怄气,天也知道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说完了我也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了,想跟christina说句sorry吧,可是又拉不下脸,只能别扭着僵在那里。

好在christina也懒得跟我一般见识,看我还在那装强,本来张张嘴想抢白我两句的,但是半途却忍住了,只是端详了我一会,重新在沙发上坐好,口气平淡地像某个从远古时空走来的蒙面女神一样——

“olivia,庄宁不是那种朝三暮四脚踩两只船的人,虽然她比谁都有条件这么花花。我让你打电话给她,也并不是表示要你低头服软。庄宁有很严重的信任危机,远比普通人的那种因为缺少安全感而发生的要复杂深刻得多。我想至于为什么我不说你也能明白。她现在给你这封信,不是表面诉说衷情那样简单,更多的也是在试探你的态度和反应。你现在打个电话给她,哪怕就是问一句到了没有,那也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我求你不要把想获胜的所有筹码都压在她有多爱你的这个程度上面,好不好?”

我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又想了一遍,还是不太明白,无言了半天才想起要说一句:“我不明白。我不是你,我可没学心理学。”

christina一看我这话是连跟她都怄上气了,更加无语,最后气得使劲戳我脑袋一下:“你呀,你现在就是典型的womenlove,你的智商啊你,唉!不跟你说了,真是气死我了。电话你不打就算了,我打!”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嘴里依然不忘抱怨,“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们俩的,好事没我的份,收拾残局的时候却总会给我留福利。要不是出国之前答应老爸好好照应你俩,我还乐得看你这场好戏呢,哼!喂,庄宁,到了没!”她最后一声吼,却是已经把电话接通了。我心脏咚一跳,赶紧扭头死死盯住她手里的话机,她看着我,一边翻白眼,一边嗯嗯啊啊的应声——

“啊,到了。。。哦,还好。。。。恩,看了。。。好几遍呢。。。呵,哈哈哈,当然了,你还能不知道她。。。。。哦,看这意思,还是老样子。。。。恩,恩。。。。怎么着?行,明白了,那你好好玩,回来见。”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二姐把电话挂了,抬眼望我。我恍了好一会,才想起该说点什么——

“挂了?”

“啊,是啊。”

“她,没说什么?”

“啊,是啊。”

“没说要跟我说话么?”

“啊,问倒是问了,说你要还是她走之前那个样子,就还是不说的好。”

“什么!那你怎么说的啊?”

“我说,看你这意思,还是老样子。然后她就哦一声,说那就不说了,先去忙了,拜拜。就这样。”

什么!我蹭一下跳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christina,她却眨巴眨巴眼睛,满脸无辜。心念电转,我咬紧牙捏紧拳头挤出狠话:“好你个庄宁!看咱们到底谁先撑不住!有本事你这辈子都别跟我说话!”

我这人真的是在气头上什么狠话是最高级,就选什么显摆出去,完全不顾及其实还没开口的时候自己已经后悔了。用她的话说就是典型的自我控制力匮乏,“不过,”说到这里的时候她又斜眼坏笑,“你偶尔这个时候这个样子,跟我妈真像。原谅我,我太喜欢看了。所以,为了我的一点小小私心,只能继续惹你生气喽!”

这都什么人呐!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11 09:52

目录1

文章名:我的合欢情人1   作者:黑人薄荷(olivia lee) 庄宁(薄荷人夫)

本文每日更新时间:不定,但晚八点后不再更新,如有推迟提前通知

……

【上集正文】(一)至(一百零五)更新页码:1…7、9…16、23、25…26、30、34…36、38…40、42…43、45…47、49…51、55…56、67…73、74——后记olivia



【番外】更新页码

穿c“深情小手记”5页(olivia,4月14日) 34页(庄宁,5月3日)

19…20、21、26…28二姐christina出现发言

庄主小浪漫纪实(olivia)

微服私访庄主(olivia)

和家姐的西湖一日单车摇船游(庄主)

o妈读后感

the wood flooring night(olivia)

二姐的读后感

104从暗房时光延伸和溜出去(olivia)

108我们也有育儿经(olivia)

ps:p76boy和北七的第一次p87小奶改写版boy家床单

(想了很久还是把boy家的这个也放进来不能浪费)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11 09:53

目录2

==

我的合欢情人〈2〉作者:黑人薄荷(olivia) 宁妈妈(olivia的婆婆)

更文时间:“weekly,周更,每周五或周六,晚八点之前全部贴文完毕。若有变更一定会提前告知大家的,i promise! ”—olivia



【下集正文】

140 前言1 (olivia)、142 前言2(宁妈妈)

142 合欢2开篇 (一)(二)

143 合欢2 (三)—(八)

148 合欢2 (九)—(十六)

153 合欢2 (十七)—(二十四)

157 合欢2 (二十五)—(三十二)

167 合欢2 (三十三)—(四十)

174 合欢2(四十一)—(四十八)

181 合欢2(四十九)—(五十二)

185 合欢2(五十三)—(五十六)

215 合欢2(五十七)—(六十)

225 合欢2(六十一)—(六十四)

237 合欢2(六十五)—(六十八)

祝楼里各位看文、回复、潜水、路过的朋友,合家欢乐,合欢合欢!—olivia&庄宁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1…11 10:24

关于终极预告和暂停更新的通知:

庄宁是怎么和olivia和好的。她又是怎么处理的和yvonne之间的关系,和yvonne的南澳之行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究竟有没有发生什么。李爸爸一行来澳洲过新年的时候全家人又发生了哪些故事。庄宁和olivia是在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之下小小年纪就决定成家的,又是在哪里怎样求的婚。还有最重要的,宁妈妈和庄宁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她一直否定的态度最后180度转弯,变成了默许。她的心路究竟是怎样的一个过程。。。。。。这所有剩下的、等待解答的问题,都将会在合欢2所有剩下的内容里一一为大家呈现。

而至于之前所说的,庄宁也会参与进来写文的事情,经过我们比较仔细地讨论之后,大家一致认为的就是,如果想要达到心中理想的效果,就必须要好好安排三个人文章的结构布局。虽然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不假,但是唱得不好就乱套啦。

所以,今天在这里要跟大家说一下,今天这次更文之后,我们就要暂停更新了。一来呢要到年关的原因,庄宁的工作确实是太忙,要她写是可以,但是没法保证每周更新的及时率;二来楼主在做冬眠前的各项准备,手里也有一些零散的工作要做最后的收尾处理,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突然加班,也有可能没法保证更新的及时率;这第三呢,呵呵,因为妈妈和二姐来了,也要和她们一块玩,总得抽时间陪陪的,所以更文也会受到制约;至于第四嘛,也是前面说过的,最主要的,就是如果宁妈妈、庄宁和我三个人一块来写的话,这个布局是必须要考虑的,否则故事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毕竟我也辛辛苦苦大半年,可不想来个狗尾续貂哈。

所以,今天的暂停更新之后,我们会一边处理手里的工作,一边慢慢各自把要写的写完,然后大家统一到一块,再进行修改。预计,呃,也不是预计了,是硬性的规定,我们都必须要在12月结束也就是新年到来之前写完,然后把合欢2剩余的内容一次更新完毕,算是给大家的新年的礼物,还请各位莫怪莫怪,笑纳笑纳,呵呵。

好吧,暂停更新,期待12月之后合欢2的强势回归!(灰太狼的声音:我一定会回来的!)呵呵。不过我们平时还是会来楼里聊天的,只要大家也在这里聊天就行,不是玩消失闭关啊。

喜欢聊天的朋友大家可以常在,关注看文的朋友就请先见谅了,抱歉。

—olivia

2011…11…11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6 14:30

——关于更文之前的一些前情回顾

明天合欢2终于要迎来大结局了,也是我们合欢文上下两部的大结局。我先给自己鼓鼓掌,自我表扬一下。(恩,咳咳,下面开始王婆卖瓜)

话说当初楼主在某人肩膀啃了那一口,黯然神伤地回到了南半球疗伤,我们之间有大半年的时间都是互不理睬的。这期间,楼主的爸爸和未来婆婆之间的婚姻也因为这件事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危机。我爸一直在试图接受事实和想要逃避两者之间反复,直到二姐christina终于忍不住了跟他开始发飙之后,我爸心里的态度才一天天明朗起来。再到庄宁想要离家南下,他终于坐不住了,飞过来教训我。我们这几个缩头乌龟才从d里慢慢爬出来。我爸对事实做了一番周密地分析,最后的态度就是决定接受了。于是他很快就回去面对另一个大难题——宁妈妈。

他要说服宁妈妈也接受。

这是一个很艰难很艰难的过程。

这是一个在当时看来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因为未来婆婆本来是打算想要离婚的。

唉!都是我的错……

我带着势必拿下的心情回国,在学姐的酒吧里给庄宁一份特殊的影展。之后我们一直虽未把话完全明着说开,但两个人的心里也都是明白了的。只是那时宁妈妈的态度仍然是不动摇地坚决的不同意(我爸嘴皮子都烂了起的全是泡也没用),但是她对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而对庄宁的态度则是带着一点愧疚。我们都知道我们不能怪她,不是她不开明,而是她有苦衷。她还无法确定自己是不是能够承担接受之后的那一切(其实我当时也是有着没有完全消除的害怕,更何况是她),所以她决定让自己当恶人也无所谓。

我只能等待。

我爸已经快要黔驴技穷。

庄宁也没有立刻向我表白,她在沉默。

我爸觉得棋不能僵在这里,他在黑暗里沉思良久,最后终于决定走了他那最“黑暗”的一招,就是……就是……呵呵,就是我们明天要更的内容喽,呵呵。开个小玩笑,easy。

我只想说,本来这一段在合欢1就该被写出来的事情,之所以拖到了今天才重见天日,i'm sorry,或许是因为它太痛苦,或许是因为它太私密,或许是因为它太容易被误解。当初庄宁是已经动笔写了很多了,可我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放弃了。i'm sorry。想说这一切被放弃掉不是因为我没有勇气面对和承担苦难,只是因为,或许是我不擅长描述苦难。记得小时候爸爸给我们双胞胎讲故事,讲他的小时候,讲爷爷的小时候,讲得我们哈哈大笑。而直到长大之后,从别的地方,以别种方式被告知的时候,我们才知道他曾经都经历了什么。那些战争、饥饿、迫害、压抑,还有背井离乡,我不知道爸爸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本领,竟然让我们俩那么开心得笑起来,以至于时隔多年之后的回想仍旧是带着温暖的。

可庄宁,她跟我们不一样。

所以,我选择了略过,只用了只言片语交代一下。也许看文的人未必能全然感知,但作为我来说,我知道那一段的事情前后感情发展是有着断层的。于是这也成了我一直的某块心病,觉得自己潦草作业,不负责任。

而当最终决定要把当初丢弃的那一段重新再写的时候,我们合欢文里的每个人又都成长了一点。不管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是怎样,我们已经不害怕去回想了。幸福来之不易,挫折让我们感受到了痛苦,因而倍感珍惜。这,才是我真正应该记住的。

只是,那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尤其是与宁妈妈的之间——真的不是那么欢乐美好(庄宁和宁妈妈写的也就是这)。从我们当初集体决定要她们娘俩去写的时候起,我就像个过度严厉的训导主任似的,对她们几乎是很惨无人道得迫。天天催啊,写了又改啊,和她们一遍又一遍地谈当初的事,崽崽被我得差点疯了,直到最后,终于是改也改得要恶心了的地步,才终于是消停了。我完全是比对待工作还工作的做法,于是也加重了庄宁绝不会和我一起工作的念头。“我宁愿死,我也不要跟你一起工作,比死都痛苦!比我还恐怖!”——她这么哭喊。

呵呵。

所以,请大家在明天看文的时候,看到宁妈妈和庄宁所写的段落,请多给她们一些宽容,让我们不要带着评价的心情,只是看着就好,看着就好。我在这里,先谢谢大家了。

最后,仍要说声感谢。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和喜欢。没有你们,没有合欢楼的今天。谢谢大家。

thank you;friends。

—olivia   2011。12。26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24



我的合欢情人〈2〉——共写此续,献给您的女儿,我的爱人

(六十九)宁妈妈

瑞谦找了olivia单独说话,他没有像我担心的那样会去训孩子,只是告诉olivia如果想好了就和他说。之后不久olivia姐妹俩离开中国,回去了澳大利亚。在机场送走她们,我和瑞谦转身回家的路上谁对谁都没有说一句话。而且在那之后的时间里,很长的一个阶段,我们俩之间的话都是非常少。我明白他不是不想理我,他只是要时间,要冷静。也许,没准和我一样想逃避。我总是觉得愧疚,于他们父女一家人。而面对着小峰,我又在心疼。他还那么小,动不动就会因为一点点小事开心得哈哈大笑,哪里知道他的父母正在面对比生死还难受的考验。我想到自己的两段婚姻,又想到瑞谦的这两段婚姻,心里只想对自己冷笑。儿子这么小,这样做会不会对他太残忍了?

是的,我想离婚了。

我那时觉得我的人生只能用彻头彻尾的失败来形容,连笑话都算不上。也许我就是没有婚姻的命,否则,怎么会接连都变成四不像?瑞谦开始早出晚归,比以前更频繁得早出晚归。这个男人他果然在逃避,我看出来了,就像我一直在做的一样。我们这四个被留下来的“一家人”,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去说。我们都因为这件事变了。我自暴自弃地想,为什么就非要是我来经受这一切?我不要什么好的,只要给我最普普通通的就行。我其实没那么有能力,只是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然而实际上却比谁都更懦弱。

我自私地把这件事几乎都全部归咎在宁宁的身上,我想着这孩子表面一片沉默安静,却果然是个会惹事的。她爸爸的模样又像曾经的某个阶段那样,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脑海。你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啊,庄宁?你能告诉我么。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现在真的不懂你了你知道吗。可难道以前我就真的懂过你吗。我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我心里对她的指责和不满,几乎也全都在平日的表情里体现了出来。那一段时间里,我对待她真的是非常不好。

但瑞谦却没有对宁宁表现出任何生气不满,他几乎还是像以前那样对她。我想这是他多年来的教养所致,他不会做那种给自己不留后路的事情。可他明显也是憔悴得多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在外人的面前只是情势所要强撑个样子出来,毕竟除了家事,还有公司。纵然我知道他是个接受能力很强的人,可身为一个父亲,面对自己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说是一下子就想通了很快就能镇静了,那不可能。真的不可能。他还没有豁达到那种程度。或者说,他从没给自己做过事关这方面的准备工作,所以,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也难免措手不及的。我明白这种接受的过程并不好受,你要面对自己心里不时出现的反复。那里面是会有着多少不敢往深了去想的恐惧和担忧,你无法断定自己是不是能够承担,甚至,你都没有勇气去面对一眼。你要面对的,是自己心里的鬼。

人啊,害怕的不是镜子,害怕的是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每一个人都是一面镜子,那个你不想面对的人,那个你讨厌的人,那个你恐惧的人……也许,你不想看见的不是那个人,而是因为通过那个人看见了自己,因为那个人他照见了你的y暗。原来你不敢看的,是自己。

就像我这样。

“妈,我甚至可以不求你接受我,接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我只想要你看我一眼,你看看自己的孩子。然后你再去想一想,你不想看见的真的是我吗?未必吧。你是不想看见你自己。就像那些欺负排挤过我的人一样,他们到现在看见我还是会讨厌我会避开我。你以为是为什么呢?告诉你吧,因为他们面对不了自己做的事啊,他们害怕因为我想起他们自己来。所以我就因为这样一次比一次更惹人讨厌,一次比一次更被孤立了。妈,你知道吗,有些时候,你本质上和他们没有区别,你害怕因为我想起的你自己。你跟那些人一样,自认为是好人,想当好人,可是又不够强不够狠。知道吗,你们真的自己把自己弄得尴尬得要死。何不痛痛快快地做恶人呢?就像我这样。这样我们可以平等地较量,谁都不会对谁觉得会有亏欠。”庄宁之后找我出去的那次,她这样反问我的时候我说不出来话回答她。那孩子的确够敏锐,抓住了我所有的最要强也是最脆弱的地方。而在之后的这几年里,孩子的心里一直自责自己当初的做法太狠毒了。可真的,妈妈没有怪过你那样做。相反,是要谢谢你。如若不是那样,我恐怕直到现在还拿不出勇气来面对自己,面对这一切。那我们的生活,也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对不对?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26

从olivia回去澳大利亚到宁宁说她要离开家,之间很长的那段时间,宁宁一点都不好过。很可惜的是我当时很少意识到这一点。我一直想让别人认为我对她很放心,结果到了后来这样的想法连自己也蒙蔽了。等我真的明白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只是在逃避责任而已,我把一切都丢给这孩子自己去处理,是因为我知道我处理不了,我没有这个本事。我不负责任地把它丢掉了,反而装出不在乎的样子欺骗别人和自己。我以为不去想那些事,那些事就不会怎么样。他们还认为我很坚强,可以把发生的一切都扛过去。可何其讽刺的是,其实从头到尾,真的面对和想办法去解决的,只有庄宁。从她小时候开始,就一直是这样。那生活把我麻木了,我连孩子的想法都不曾去了解。而当我开始去想想孩子承担了什么,心就疼得不行。原来父母二字果然是要学着去做的,不是生下了孩子,你就了不起了。

可庄宁却说感谢我没有替她承担和背负那些不好的曾经,她说虽然当时稚嫩,可好歹也是自己去做了,这样一步步走过来,慢慢长大,变得不再那么容易被恐惧威胁。“如果哪一天你也突然不在了,我也可以不用害怕。我总是要自己去做事的,这些是与我有关的,用不着你来分担承担责任。有我自己就够了。”她还是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尤其是身边的人,所以她才对很多人都那么冷淡。可本性却更多其实是个很热情的人。

我把离婚的打算对瑞谦提出来了。我说我什么都不要,除了孩子。我没法在对你们家人的内疚里继续生活下去,我只带走我自己的孩子。他默不作声地听我说完,最后只是对我说:“我不会同意的。这跟和olivia她们妈妈当初完全不一样。这种离婚是不成熟的,它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在逃避而已。”

我对他的话冷笑:“逃避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你不也一样。不要只管自己说话好听,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办啊。现在这种状况,你还能想怎样?我可不想因为我跟我的孩子,让你女儿一年一年回不来家里过年。你能受得了,可我受不了。而且我的女儿也在自责,我不是傻子,我知道。”

于是他不再和我争辩,只是说“我们俩都再考虑考虑吧,最好冷静一下”就沉默了。之后就是宁宁终于提出要离开家去外地,我没反驳没说话,可也明白是不可能阻止她的。然而她的这个举动却让瑞谦突然开始着急了,着急得在我看来都有点莫名其妙和突然。也许可能真的是我心狠,我觉得宁宁离开是某种最好的解决方法,可以让这个家里僵着的几个人都不会那么为难。至于我,我的打算是她走去哪里,那么我就也去哪里。即便有可能去了她不理我不要我,我也要生活在她周围的哪个地方。我其实根本就离不开这个孩子我知道,我只要过了一定的时间里看不见她,我就会生病。先是从心里开始,然后开始往身体上发展。就像之后她去了澳大利亚和olivia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在国内这边就总是心神不宁的,更别提儿子还总是时不时想起来就会问我——“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呀?”(原谅olivia我在这里c上一句题外话——话说,我爸当日看到这里的时候,就对我们叹气,他说,“庄宁就是这样,就是这样被你们这帮女人绑住的,可你们还一个赛一个的欺负她。可其实呢?其实是你们害怕她不再保护你们了,你们这几个人呐,红颜祸水,哼哼。”于是,我果断地敲他大脑门。邦!)

当瑞谦急匆匆地去了一趟澳大利亚,回来的时候再跟我谈关于两个孩子之间的问题时,忽然态度明朗了起来。他对我说如果两个孩子愿意在一起,他就没意见。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于是他就把自己知道的那些全都告诉我了,最后看着已经不知道说什么的我问我有什么打算,同不同意他?

我的打算是什么?同意你?

“我不同意。”我说。

“什么?”他似乎没料到我会这么回答他,吃了一惊。

“我说,我不同意。我不同意她俩在一起,无论是她俩自己愿意也罢,还是你同意也罢,我都不同意她俩在一起。这不可能。这不是那么简单随便的事。如果你真的一定要这样坚持的话,那我的态度也很简单,我们离婚,孩子我要带走,我们不要再见。”我说的没有一点商量的语气,他愣了。

于是瑞谦沉默了。他可能是料到我会不同意,但没想到我的态度会是这么的坚决,脸色变得很难看。可我是真的不打算改口。在一起?这是什么糊涂话!这能是想当然就能行的事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基本上我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下定决心的更不会轻易改变,哪怕再苦,就算硬撑我也会撑着。我知道我脾气不好。瑞谦随后也试着几次想再说服我,可到最后也都明白是在白费功夫了。他甚至都想要气急败坏起来,可一次次都忍住了。也于是这样,知道从我这里是不可能再有进展改变,想了想之后,竟然把脑筋动到宁宁那里去找突破。我没料到他会这样做,也由此事情在我这里完全变了。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30

(七十)庄宁

——(上)

“你知道你真正渴望的是什么吗?”

多少次,我在心里这样问过自己,但答案很少时候会完全一样。而这些不同的答案,不知道是不是在暗示我太过贪心了,“你怎么会有这么多欲望”?难道我不能长久地只是追寻一样东西吗?那种单纯而明确的愿望。如果这样,不好吗?不是会简单多了的吗?于是,我又在心里把上面那个问题重新再问自己一遍——

“你知道你真正渴望的是什么吗?”

而这一次,我努力专注在自己的呼吸,引导自己有节奏规律地平静,慢慢的,那个属于我的最合适的答案渐渐变得清晰,笔画不停地排列组合,最后变成了两个字:真实。

是的,没错,这才是属于我的渴望,我最想触摸的本质。从我朦胧中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矛盾开始,我便迫切地渴望真实了。

而现实却常常会是这样的——是否人们都能接受真实?且,究竟何为真实?

从在酒吧里看到李丹语特意为我准备的影展和与她重逢开始,我的脑子就如同开关电灯一样,啪,亮了,啪,灭了。我想起那个一转身看见她之前心痛的感觉,那一瞬间,我认为那是爱。强烈的冲击和感动,暂停掉了我的一部分大脑运转机能。而当此刻,独自一人在卧室,夜深人静,激情、兴奋、肾上腺素都逐渐冷却的时候,我那被暂停掉的部分大脑机能和那些与肯定相对应的怀疑,便开始毫不客气地登门造访了。我无法视而不见,我所知道的,是必须要还原这一切的真实,告诉自己的心这一切究竟是何等模样,就像这么多年以来,我无数次训练自己去做的那样。

可这一次的情况明显有别于以往,我不能准确及时地确定了

第 16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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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一次的情况明显有别于以往,我不能准确及时地确定了。尤其是当她们姐妹俩很快地从酒店回到家里住开始,先前那种电灯一下亮一下灭的情况便在我脑子里不停开关。我看到李丹语的脸,她眼睛里那些再怎么试图掩饰都不能完全遮挡的期待,让我一阵阵的慌乱。但是,我不能只是因为这样就急匆匆地对她表白,这会是对她感情最大的侮辱和伤害。可与此同时,我也有对自己的不满与不甘,甚至害怕会错失最佳的机会。

她的心里也许有着跟我相似的感觉,所以,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也选择了按兵不动。我们各怀鬼胎每天在家里进进出出浑若无事,甚至于兴致来了我还能像从前那样损她两句,虽然不是很多(也许是不好意思)。我们俩的这个样子,看在眼里最急在心里的人也许非她爸爸莫属(我妈表现得——至少面上如此——很镇定)。终于,这个自幼就在沉浮的商海里摸爬滚打小半辈子的男人,开始要为他的家“调兵遣将”了。

也由此,我们这个在日后成为真正和真正成为“怪异”而又亲密的一家人的序幕,也从李瑞谦开始找我谈话,正式拉开。

我还是第一次来到瑞谦企业所在的地方,虽然妈妈嫁给他已经有些年头,还给他生了儿子,我们几个人在一起生活也很长时间了,但是我和妈妈都几乎没有在他的公司公开出现过。尤其是我,是根本就没有出现过。我当然知道他办公的地址在哪,但我不会去。而且在我的印象里,李丹语也很少会去。她似乎是刻意要制造自己和她父亲的事业之间的距离。从李瑞谦平时的只言片语里,我也有所了解,她们双胞胎全都志不在此。所以,当那天晚饭过后李瑞谦拉家常的样子问我第二天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到他公司去一趟帮个忙时,那对双胞胎和我妈妈的眼神全都齐刷刷向我投来。那里面有的吃惊,有的着急,有的若有所思。我看了妈妈一眼,她的神色已经转为平常,于是我也收定了有点意外的感觉,稳了稳心神,点点头说好。

李瑞谦显然是早有准备,在得到我的肯定答复之后,转身进去书房,出来时手里拿个文件袋递给我。我接过来打开,里面只有一大一小两张卡片,大的那张是车辆通行证,小的那张是名片。我翻看名片,上面是他的名字,于是抬头看他。

他笑笑,说道:“拿着这张通行证,去名片上那个地址。”

于是我又仔细看了一下名片,才发现上面的地址不是我一直知道的那个他在市区某处办公的地方,而是在比较靠近郊区和高速的一个工业园。我虽然有听说,但从来都没有到过那儿,那是与我的生活和工作都不会扯上交集的地方。

我捏着名片再回过头去看妈妈,她却没有看我,只是轻声逗着怀里的小峰,似乎面前的这一切全都与她无关。我把东西重新放回文件袋,说了声“知道了”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今天,李瑞谦走的很早。我起床之后收拾妥当,在心里估摸了一下到达那里大致所需的时间,然后拿起车钥匙,哄妥了非要跟我一块出门的小峰之后就往外走。摸上门把手的时候我毫无预兆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李丹语正要往餐桌旁坐下吃饭。我们迎上彼此的目光,我的心忽然又是一阵慌乱,不敢再看了,迅速开门出去。

错开了高峰的时间点,也因为去的地方比较偏僻,一路很顺畅。我在路上整理思绪,不可避免地要去猜测李瑞谦叫我此行前去的目的是什么。第一个念头就是与李丹语有关,再想,还是应该只能是与此有关。我猜想他也许从女儿那得知我自从酒吧回来之后就一直毫无动作的事情,可能,他对此很是生气吧。毕竟,自己的宝贝女儿都已经放下身段跟我表明心迹了,我却还是一副看来不冷不热的态度,这事情,就算他这个当爸爸不同意女儿这桩感情,恐怕也会觉得左右不是滋味,于是要赶紧解决我这个“祸害”。想到这,我又想到李丹语不高兴的表情,竟然,莫名其妙地笑了。

车子很快驶到了那片工业园,我这才发现那地方竟然是那么的大,以及,那么的彼此外貌相似。那些建筑,外观上来看都是差不多一样的风格,且毫无个性可言,冷冰冰的同时又在释放着它们所包裹的财富的力量。我一向自诩不像很多女生那样有严重的方向感缺失,但一到了这里,却也真的有些不辨南北了。打了几圈方向盘之后,还是没找到要去的地方,于是不得已在一家公司的大门前停车,询问了那里站岗的门卫,给他看了那张名片,得到了指点才最终顺利地把车开到了终点处。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35

对于李瑞谦公司的这个门卫来说,我不仅面生,而且面嫩。他在刹那的吃惊之后,把那张通行证来回翻看了好几遍,确定了是真的,虽然还是怀疑的神色,不过也只好放我进去,并指给我看停车的位置。等车停稳,旁边的安保走过来问我找谁。我报了李瑞谦的名字,他愣了一下,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找我们李董啊,您有预约吗?”我说有预约,就是他叫我来的,边说我边掏手机打电话给李瑞谦,同时环顾四下,这么大的地方,您倒是说清楚自个儿在哪个楼里不是?

电话很快就通了,我刚喊了声李叔叔,他就在那边很大声的说(声音听起来带着空旷的感觉,还有呼呼风声穿过,就好像在很开阔的室外一样)——“庄宁是吧,你到了?哦,果然到了,好,我看见你了。”我刚疑惑他在哪怎么就看见我了,一边脑袋转了个圈去搜寻他的身影,就听见他在电话里大声地笑了,然后说:“你现在的位置别动,然后抬头往你大约两点钟的方向看,那幢楼的楼顶,哎,对,就是这幢,看见没,楼顶,就是那个楼顶,我就在楼顶边上站着呢,呵呵。”

顺着他说的方向,我视线一路往上,终于在楼顶,对,就是那个大楼的天台,靠边沿的地方,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对我挥着手臂。我登时就说不出话来了,脑门一黑,得,您还能把被工头拖欠工资闹跳楼的形象演得再深入人心一点吗?我咳了一下,说:“哦,看到了。”“好,那你就到这个楼,直接上楼顶来就好了,大堂的安保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我又咽了一下,挂掉电话,开始向我的两点钟方向走去。

带着困惑和局促的心情,我在那个大堂安保的同行下搭电梯到了顶楼。我说我有点局促这是一点不假,甚至,还有点害怕。那种心情不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之后的那样,而是一个内心底同时带着自卑和向往的人在面对别人手中强过自己的力量时那种畏缩、不甘、嫉妒和羡慕。我在心里猜想眼前所见的这片地方究竟有多少是属于李瑞谦的,同时,电梯里显示楼层的数字在不住跳动,沉闷的空气里是我的沉默,那个安保本来看见我还想礼貌地寒暄,但是可能感应到了我身上散发的那种自我保护的凝重,他扭过头站正,未发一言。

出了电梯,他朝一边方向指指:“那边楼梯往上走,就能到楼顶了,电梯只能到这一层,门开着。”我朝他点头致谢,然后转过身吐了一口气,拽拽衣襟,朝楼梯口走去。

上去之后看见李瑞谦,他还是保持面朝外的姿势抱臂站着,我喉咙动动,咳一声,他回过头来,没说话,只是笑。

我朝他走过去,同时扭头看看周围,这差不多是旁边建筑里高度比较靠前的了,虽然刚才在地面的时候一片安宁,但是到了这个这里,却是楼高而自有风。这儿没有树木旗帜之类的东西能够帮助测定风向,但似乎四面八方,风却无处不来。我走到他旁边几步远的地方站住,又咳一声,“李叔叔”。

“呵呵,到了。”他还是习惯性地笑,我甚至有时候都会怀疑他是不是睡觉也这样。我又想到小峰,他儿子,虽然还小,但是笑起来有些时候和表情,真的和他如出一辙。是啊,没错,亲生的嘛,都会这样的。就跟我似的,虽然笑起来没有声音,但也许也会不自觉带上父亲的影子,只是自己看不见罢了。李瑞谦说了那声到了之后就扭过头,仍旧目视远方,似乎是看出我一路带上来的局促不安需要时间平缓,并不着急开口说些什么。于是我也抬头向远处望,同时心里真的慢慢平静下来。

“不管该来的是什么,面对就是了,庄宁。”我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同时又搞笑地想了一下别的,我想,他把我叫到这个地方来,不会是打算一言不合再看我不顺眼直接把我扔楼底下去吧。这样无厘头的念头一起来,我忽然就笑了。虽然只是个咧嘴的动作,但他就跟后脑勺长眼睛了一样,迅速回头,笑问:“怎么了?笑什么?”

我咳了一声,直接实话实说:“我在想,你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想把我从这扔下去来个一了百了。”

他闻言哈哈大笑,把我从上到下打量,然后又指指自己,说:“你看,咱俩差不多身高,虽然我可能比你重一点,还是个男的,如果说面对是别人我可能还有点自信。但是,呵呵,这要是你的话,我还真不敢打这个包票。”

我的笑停了,心里有点防备,猜测他是不是意有所指。但他没再说太多,又笑了笑,转身离开天台边,到旁边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招手让我也过去。等我也坐下来的时候,那种刚才一路电梯上来的凝重感也紧随而至。可能是我知道一坐下就意味着谈话的开始,心里难免的紧张吧。

李瑞谦虽然面上还保持着笑意,但是眼神已经带上了谨慎认真,他默不作声地看了我片刻,然后说道:“是不是在想,我叫你来到底是干嘛的?”我点点头,意思是这还有别的解释吗。他笑笑,扭头沉思了片刻后又重新看着我:“庄宁,我想知道,在你眼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跟我说说看么?”

我听后并没有立即回答他,不是因为这个问题需要时间来思考,而是我在考虑别的事情。我在考虑,我究竟要以一个什么身份今天坐在他面前,和他进行这场已明显避无可避的交涉。伴随胸中那股气息从鼻腔的深深呼出,我抬头看他,说:“李叔叔,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想先跟你说清楚一件事情。否则的话,无论你接下去想要跟我说什么,都会变得很困难。我想说,我必须先跟你交代清楚我的立场,而且,如果你不认可我的立场成立的话,我既不会把你说的话当真,也不会跟你说真话。”他哦了一声,伴随着一挑眉毛的转瞬吃惊后是饶有兴味的表情,示意着我倒不妨说说看。我轻压眉毛眯起眼睛,语速慢到几乎是一字一顿地程度,直视着他:“我今天在这里,是以一家之主的身份跟你面对面的。”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37

……

他立刻张口结舌,但很快又笑了。那笑是一种理解和宽容,并不是某些大人面对小孩不知天高地厚时的嘲讽,于是问我:“那我想知道,你这个‘一家之主’,代表的是谁呢?你妈妈?”我摇摇头,回答他:“我妈现在是李太太,不是庄xx的老婆,她的一家之主是你,不是我。我只会在一种情况下才会代表她。”“哦,是什么?”“有人欺负她的时候。”他看看我,没再笑了,而我却换上一副隐含攻击挑衅的表情直视着他。我那时候也就二十岁,正是有生这些年里,最是无惧的年龄。

“那你到底代表谁呢?”他又开口问了,“难道就是你自己吗?”

“没错。”我点点头,“正是我自己。当然,你有选择,你可以只代表你自己,也可以代表你背后那一大家子。但对我来说,都是一样。”

“呵呵。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好吧,你放心,今天咱们俩完全平等,我也只代表我自己,不会拿任何东西来威胁你。因为要知道,庄宁,”他叫了我名字,郑重其事地都有点寒意森森的口气,“我可从来都没有,也不敢,小看你。”

我心里一顿,似乎是心脏都骤停了一下,但是还是努力在脸上维持住平静,“哦?”,我说,带着挑衅和试探,“该不会,是因为我是杀人犯的小孩吧?”

他回答得坦率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以至于我当下就捏紧了拳头。他说:“并不全是因为这个。不过老实讲,庄宁,你的这层身世在别人面前摊出来,无论是谁,想要人家对你没有戒心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我攥紧了拳头,忍了几秒,松开,看着他笑:“明白,当然明白。那既然你也有戒心,你接下来就更该小心才是。”

他竟然听后哈哈大笑了起来,让我顿时觉得受到了羞辱,不过那笑声里似乎又并没有带着羞辱的成分。我深呼了一口气,暗示自己要稳住。不管这个男人今天是要打什么牌,我都要让他知道,我,可,以,陪,你,玩。

“放心,我会小心,你也要小心。”他看着我,“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刚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了么?”我这才重新想起那个问题,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没有思考太长时间,我回答他:“我觉得,我说的第一个词也许会比较重要,因为那代表我对你的第一印象。在我眼里,你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他又哦了一声,示意我继续,于是我解释道:“因为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有自制力,很懂得自控。虽然你很爱把笑挂脸上,但是你很注意不会去泄露太多背后真正的情绪。我说的对吗?”

他果然笑了,说道:“你观察得很仔细啊。没错,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有些人会觉得我是笑面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也笑了,暗想你要是不这样,你生意能做到今天?却听他又说道:“不过我觉得,庄宁,你也是个很能自控的人啊,甚至可以说,比我还要好。最起码,我见过的你这个年龄段的孩子里,尤其还是女孩子,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自律的。但是我还是奇怪,你为什么会第一印象就觉得我是个懂得自控的人呢?我总还有别的特点吧,为什么不说其它的呢?”

这个问题不需要思索,只需要决定到底是回答还是不回答。我选择了回答。“原因很简单,对于那些拥有着我所没有的或者欠缺的某些东西的人,还有那些我也想变成某种方面的人,我会很敏感。”

他眉毛一挑,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你的意思是,你想成为我这种人?”

我摇头:“我的意思是,你有些方面我很欣赏,有些品质我也想拥有,所以我才会注意到,仅此而已。我并不想成为你,我只是我自己。”

他又笑了,点点头,说:“最后这句话,跟olivia她俩和我说过的一样。从我问她俩谁愿意来公司帮我忙的那天起,她俩就一直这样答复我,‘爸爸,我们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们要走自己的路,我们不想做你做的事,we just wannaolivia and christina; ok?’呵呵。”

我能想象出那俩双胞胎说这种话时的样子,我想到李丹语,莫名有点心虚地去看面前这个还沉浸在回忆之色里的男人,一边告诫自己要冷静。他今天找我到底是要干什么,这个问题还没有搞清楚呢,不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要冷静,要慎重。

李瑞谦开始重新平静下来,也没再急于说些什么,而是陷入一种思索的神情。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抬头用一种很严肃的表情看着我说:“庄宁,你说的没错,也许某些方面我们真的是很相似,比如,都是很懂得自控的人,同样对人都充满戒心,做事之前喜欢先铺好退路。你说你要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和我对谈,无非就是不想受到我的影响和牵制,你希望表明态度,进可攻退可守。我说的没错吧?”说完他温和地笑,似乎在试图让我感觉到他的真诚。我虽还不明了他这番话的用意,但还是点点头,“没错”,我说道。“那好,那我也表明态度,”他又笑笑,“本来我还在想着到底要怎么开口跟你说一些事情,我想了很长时间,也给自己很多备选的方案。但是现在看来,也许都不需要了。”“是吗?”“是的。我感觉你应该也跟我一样,做事情不愿意被什么东西牵制是因为敢取舍。对吧?”我没说话也没点头,只是看着他,同时心里想着我果真是如他所说的这样吗,还是说有些东西我自己没看见,但他因为旁观者,所以看得更清。

“也许吧。”我终于开口,却是这么一句,“我只是讨厌别人对我说废话,浪费我的时间。所以,您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痛快开口。不用担心我承受不了,那不是你能解决的问题。”

“呵呵,”他又笑道,“你这个脾气,直来直去,还真是不怕得罪人呢。好吧,我不废话,我们来说点正经事。”

呼——!该来的终于来了,我暗暗捏住拳头,正积攒全身的能量来迎接他要怎么就李丹语的事情和我谈判的时候,他却突然话锋一转,接下去竟然跟我介绍起他公司的渊源来。哎,不对不对,打住打住,您这是怎么了?不是说了要说正经事嘛,怎么会说起这个来了!完全不搭边啊这!您这是要干嘛呢?该不会是受刺激太大,脑子糊涂了?我管你公司什么时候成立又业务涉及哪些方面的,跟我有半毛钱关系啊!你到底知不知道现在哪个才重要啊。你女儿千里迢迢跑回来跟我告白,我却一副没有反应不为所动的样子,而且之前一年你这个家被搅和得行将就木,这一切,你不打算找我算账要个交代么?你今天找我来,难道不是打算就这些问题说些什么的吗?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43



(七十)庄宁

——(中)

我的脑子开始混乱了,但李瑞谦却越说越起劲,甚至还拿出准备好的一些文件资料给我翻看。可老实讲,这些玩意我根本什么都不懂。我只能说,我认识那上面的字,但它所代表的含义和究竟是怎样的一种运作,于我而言,毫无意义,甚至,毫无存在感。但是面前的这男人那股子滔滔不绝,大有洪水不可阻挡之势。我使劲闭上眼睛,又睁开,他还是那样。我都想给他一拳头让他清醒过来。喂,你搞什么鬼呢!你女儿在家现在还苦苦地等着一个答案呢!你就没看出来我其实不怎么想跟她把话挑明吗?你就不觉得我这个态度很欠揍?你就不想对我大吼大叫让我滚远点么?滚!滚得越远越好!从这个家滚蛋!难道不是应该对我说这些吗?你现在跟我讲你的发家史是要干吗?让我知道你多么有实力和势力,让我知难而退?哼!想跟我示威是吧?想让我怕你是吧?

我越想越多,越想越远,越想越不着边际。我忍了又忍,耐着性子,还是听到他自己主动住口的地步。那简直是场酷刑。我明明之前说了不喜欢听别人对我讲废话的,他却滔滔不绝地讲了这么长时间的废话。浪费了我几个小时了已经?我简直都怀疑周围的时空还是不是我刚到来的那个时空了。他却在喝口茶水之后跟我笑笑,毫无愧色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我相当故意没礼貌地在椅子上四仰八叉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吐了口气,摸了下他刚才递给我看的公司资料,偏过头笑笑,简直无赖的嘴脸:“我的想法就是,您,真的很有钱。我妈,傍着大款了。”

他倒是没有动怒,也笑了:“没错,你说的不假,我是说,你前面那句。我是很有钱,但其实,我也很穷。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的钱都放出去了,并不是放在保险箱里抱在怀里,它们很多甚至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有时候哇,我恨不得一分钱能掰成两半来花,因为我无时无刻不缺流动资金。别人会说我贪心,抠门,但我是个商人,我从会数数的那一刻起,我爸他教给我的就是怎么去做生意,我必须计较利益,时时刻刻。”

我没说话,但是撇了下嘴,暗示这与我何干。大清早大老远把我叫来,在这郊区的楼顶,就着冷风喝冷茶(也是就着冷茶喝冷风),就是为了听你这一堆废话,听你跟我炫耀你是怎么发家的?你脑子是有秀逗么!你这些跟我有何相干!我自己有手艺,我能找到工作,我能养活自己,我又不要你的钱!如果你想暗示用这些——虽然我还没猜透真实意图是否如此——贿赂我或是威胁我,那你可就想错了。我庄宁可不是这种人。

他抬腕看看表,有点累的口气:“都说了这么长时间啦,呵呵,该吃午饭了,走吧,我们下去先吃个饭。”说完起身就走。什么?看您这架势是还打算吃完饭下午继续了?哎,我说,你不会这么没眼色吧。你又不是没看出来我对你说的没有一件是有兴趣的。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我简直是有点厌恶地跟着他后面下楼,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我故意一直偏着头不看他得等到菜端上来,而他也终于能暂时关闭他嘴巴的语言功能,调频到另外一项功能上去了。我被他这几个小时的自我炫耀弄得食不知味,筷子都懒得捏紧。

快吃完的时候他打了个电话,应该是给助理的,让对方准备一下会议室。我一听这话就想赶紧脱身,今天这莫名其妙的赴约是真要到此为止了。如果你真的不打算就你女儿的问题和我交涉的话,那在我看来咱们是真的没什么好谈的。至于您公司事业的威风,得,我领教了。等我有零花钱了,我会去买您公司的几百块钱股票,支援你一点流动资金。ok?(看看我这恶毒的嘴脸)

“呃,李叔叔,你要还有工作要忙的话待会我就直接回去了,不耽误你开会了。”我一见他放下电话就立刻也放下筷子,暗示自己要走。

“啊,不耽误不耽误,待会我是有个会要参加。不过,少了你可不成。因为,要开会的就是你跟我,就咱们俩。呵呵。”

呵呵?!

如果我能笑出声来,我恐怕也只能笑成这样了。开会?我跟你有什么好开会的!还是能用到会议室的地步!你脑子是不是真秀逗了!这工业园餐厅的饭菜里是不是有下什么药?

当坐在那个至少也容纳五十个人同时参会的小会议室里的时候,我的心情真的是糟透了。我还说讨厌被人牵着鼻子走呢,现在摆明了就是在被这样对待。抬头看了坐在长会议桌尽头一边的李瑞谦,他正在手提电脑前写着什么,不时停下来皱眉做出一副深谋远虑的舵主模样。我又看了他对面的墙上是幻灯片投映的地方,再看一边墙角立着的放映设备,机器有power on的灯光在亮。我压了压眉毛,试图压住心里的窝火。有完没完!天台上说了半天还没秀够么?还要给我幻灯片展示发家史?我,没,兴,趣!ok!你要是不希望我跟你女儿在一起你就直说,甭在这吓唬我让我知难而退。老实说,我连跟她告白想跟她在一起的话都没说出口过。更何况,从头到尾都是她碰的我,我可没碰她!我还没犯错呢,你甭想收拾我!

“好了。”他长舒一口气,拿过手边的遥控器摁了一下,幻灯片果然开始投影了。我闭上眼睛,也长出一气,打算跟他说我没兴趣在这看电影,我想走。但是当睁开眼扭头朝他看的时候,发现他竟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一脸认真地笑。是的,认真地表情,却有笑意。我心一凛,戒心立生,不自觉地动了动身子坐正,开始扭头朝投影的地方看去。随着他手按遥控器的动作,每一页幻灯片上依次出现了一个字:

利。

信。

力。

智。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47



这是?

我看向李瑞谦,他仍旧只是笑笑,手掌向投影幕的方向摊了一下,说道:“解释这几个字的意思。给你半小时的时间组织答案,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庄宁,”他在此处强调,“即使你说的是别人说过的话,但必须要让我感觉到你是把它变成自己的东西说出来的。明白?”他说完立刻就起身离开会议室,不给我接受or拒绝的机会。我直到他离开之后的一段时间,脑子还是嗡嗡的,搞不清楚状况。捏了捏额头两边,使劲摁太阳x,告诉自己是在地球不假。可是,既然如此,为什么今天直到现在发生的事情都那么火星。而且,这位boss,他刚才的架势为什么那么像面试的?面试?!这都哪跟哪啊!

话虽如此,我还是抬头墙上看去,拿过遥控器顺着方向键一下一下地摁。利。信。力。智。利?信?力?智?我的脑子片刻地停顿之后开始高速运转,我简直都能听见它在搜索的声音。解释它们的意思?还要变成自己的话?好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一个初中生是怎么说文解字的。你不是喜欢说废话嘛,好,我今儿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高水准的滔滔不绝。

他踩着半小时结束的点准时地重新推门进来,看到他坐下之后,我转过头看着墙上,正要开口,他就指示:“站到我对面去,就在那个投影布旁边说。”我压着心里的火,站起来走过去,面对着他,在长桌的另一头,莫名其妙地觉得自己矮人一截。这不是摆明了要我作报告的架势!你还真当这是开会还是面试呢!我握了一下拳头又松开,吐口气,咳一声清嗓子,刚开个头说了半句“利这个字……”他就立刻抬手打断,说道:“用英文说,庄宁,用英文来说。呵呵。我知道的,你用英文和christina聊过天。英文对你,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吧。呵呵。”

呵呵?呵呵!我肚子里的火简直是能把自己给烧个窟窿,异常冷峻的表情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畏惧。妈的!我是真的在心里骂了他一句。你为什么刚才出门之前不告诉我用英文说,偏偏在我已经组织好答案准备狂轰滥炸的状况下忽然提出这种要求。这简直是他妈的无赖的行径!这不是强人所难嘛!难怪人家都说无j不商,我今儿算是学着了!

他感应到了我眼神里怒意,于是又用那种饶有兴味的表情盯着我,似乎是在欣赏我此刻的反应,我的生气,我的措手不及还有我那毫不掩饰的敌意。我闭上眼睛稳住自己,再睁开,故意使劲又咳了一声,开始结结巴巴地说起英文——

(备注:以下内容为方便阅读,还是决定用中文打出来,见谅。)

“利这个字,恩,从它被造出的样子来看,左右结构,左为禾,代表谷物,右边是刀。这个字的本意就是用刀把谷子割下来,获得好处,就叫做利。我的理解是,所谓的利,真正重要的是它右边的这个东西,也就是这个刀字旁。刀,它所代表的是,是手段。刀为利器,通常被认为是不祥之器。可是如果想要获得左边的好处,就必须手起刀落,稳,准,狠,才能获得最大的利益。所以,有的人说利益代表着血腥与冷酷,这没错,因为它就是这么被造出来的。无可非议。在利的背后,它真正代表的,不是好处,而是手段。”

坑坑巴巴地用鸟语解释完了第一个词,我停下来注视着李瑞谦,看他有何反应。他的表情我实在无法准确地描述,并不能说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更多的,似乎是一种思考的神色。安静了一会之后,他复述了我刚才那段话的几个句子,挑出了几个单词,像是为了更加精确,说了几个和我说的单词的近义词,然后问我是不是用其中的某个会更贴切我的本意。我想了想,指出其中的几个点点头。

“继续吧,下一个。”他又摊了一下手掌。

下一个,信。

“汉字的一个信,可以代表很多内容。自信。诚信。信任。信誉。等等等等。每一个在英文里都需要不同的词语来翻译。在我这里,其实很简单,无论是哪一种的信,无论是信自己还是信别人,都只是一种解释的无限延伸。这个解释就是,对信而言,任何轻易的否定都代表低估,而任何轻易的盲信则代表了高估。舍此,无他。”

很轻松地解释完了这个词,我又看看他,这一次,我语速的不流畅好了一些,也许是语感渐渐找到的原因。平时说话中轻微的口吃虽然还在,但那在说着不是自己母语的情况之下似乎成了某种理所当然。他做了个思考的表情,然后笑笑,又摊了下手掌示意我继续,而面上若有所思的神情也并没有随之消散。

下一个,力。

我在心里默念一遍,轻轻握住了拳。

力量,是我曾经,也是一直对那个渴望问题的答案之一。我不自觉地喉咙吞咽,不知道该对这个词,到底可以说多少。或者是说,我愿意把自己找到的那些属于我的力量的真实说给面前的这个男人听吗?力量。我的力量。

思考了片刻,我才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朝李瑞谦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他不解地挑了挑眉毛,我手掌面向他,“手心”,然后翻转,手背面相他,“手背”,说了这两个词,他疑惑不解的表情更深。我笑笑,又一次手掌面向了他,“正的”,翻转,“反的”,再翻转,手心朝他,“好的”,再翻转,手背朝他,“坏的”;不停翻转,“善的,恶的;美的,丑的;强的,弱的,等等等等,这世上所有的相对的两面”我又一次把手心面对他,缓缓说道,“手心”,再翻转,“手背”,然后五指使劲张开,握紧,再张开,再握紧,再张开,再握紧,握紧成拳,看着他:“只有你同时拥有了这些看似矛盾的两面,你才能握成拳头,这就是力,力量。”

他身体前倾了一下,面色凝重地盯着我说:“能再解释得具体一点吗?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50



我把拳头放下,双手c进裤子口袋看着他,说道:“我举两个例子。有一种说法叫强权就是力量,这一种的力量大部分是握在少数的手里。就像在非洲的草原上,比如猎豹这一类的动物它们可以说是处在生物链的顶端,毫无疑问代表着强权。它们捕食弱小,速度之快无可匹敌。但是,就拿猎豹来说,它虽然很快,但这种让人窒息的速度所能持续的时间也只有短短的几十秒,可能连三十秒都不到,它就不能再继续追捕了,因为它必须要去补充水分。否则,它如果再以这样的速度奔跑下去,可能就会心脏骤停而死掉。所以,强权其实不能完全用来代表力量,因为它无法持久,它只能代表力量的某一面和某个阶段。它要么会因为自身的无力为继而停止,要么就会因为对方的坚持而不得不放弃。

“再来说与之相对的另外一种说法,叫团结就是力量,这种力量大部分时候会握在多数的手里。他们每一个所拥有的也许很小,但是聚集起来,也会支流汇成江河变成大海,势不可挡。通常情况,这也是最会被普通人接受的,甚至认为它就是本该如此的道理。可是……”

我忽然停住了,李瑞谦愣了一下,看着我,不得不问道:“可是什么?你认为它也无法代表力量是不是?”

我笑笑,走到手提电脑旁边,几下敲敲键盘,然后和他一起朝墙上看去,第一页的利字旁边被我补充了一个益字,变成了利益二字。我再回到投影布下面,伸出右掌,做了个手刀的姿势,将外掌缘砍在益字的正中间,扭头看着李瑞谦——

“益字完全左右对称,在数学上,如果我还没忘的话,叫做轴对称图形,当然,你也可以把它看成物理化学上所用的天平,左右均衡。益的意思就是好。这也就是说,当谷物被收割了之后,只有被平均分配,才是好的,才能得利,才成其为利益。一旦我们向右或是向左挪动了一点点,这个益字的平衡就会被打破。”我的手掌随着我的话左右轻轻滑动,我把手放下,走过去拿过遥控器,又摁到力量那一页,继续说道,“所以,对于‘团结就是力量’来说,想要打破他们也很容易。只要让他们的利益被分配不均,他们自己就土崩瓦解自相残杀了。就比如,无论是我们学历史所知道的太平天国的成立,还是在你们商场随处可见的那种朋友兄弟共同创业,在第一捆稻谷第一桶金被收获的时候,其实,也就是他们分崩离析的时候。不是吗?”

他笑了,前倾的身体向后,靠在了椅子背上,看着我,半晌没有说话。我又眯起眼睛盯着他,继续说道:“再举一个例子。同样有句话叫做正邪不两立,一般人的理解里它们是相对的两面,世代为敌。要么道高,要么魔高。可是呢?这就像一张纸的两面无法被分开一样,‘不两立’的意思,换句话说,就是‘一体’。所以正邪不两立,其实指的就是正邪一体。就像负负得正一样,当初第一个说这句话的人也许只是玩了一个语言表达习惯上的小把戏而已,就把我们这么多人给世世代代的骗倒了。于是乎,有人以邪恶的名义杀人,有人再以正义的名义杀死邪恶的人。可有人想过吗,不管以何种名义出发,终究,那是杀了人了。他们取走的,都是性命。而如果一个人同时拥有了正与邪,他就是一体两面,是一个完整的人。他不会做那种轻易取人性命的低级趣味,他只会在必要的时候才把手心手背合起来,握成拳头,给出一击。正邪都为他所用。”

我完全没去在意自己鸟语表达上语法的毛病,我只说出那些能够用另外一种语言代替我心中所想的意义。我说完了,盯着李瑞谦,他一样盯着我,半晌,微笑着说了一句让我没头没脑的话:“果不其然。”我还没来得及去思考他这句短语的话中所指,他就又把手掌做了个摊开的动作,说道:“那最后那个呢,对于‘智’,你又有什么看法?”

我摁到了最后一页,又一次走到电脑旁,敲了几下键,再看幻灯片上,那个“智”被我补充成了这么一句话——“知人者智 自知者明”。我回到投影布前,看着李瑞谦说道:“如果是放在这句话里面,这个字就比较好解释了。”

他哦了一声。我笑笑,指着“智”道:“这个字上面是知道的知,下面是日,可以理解为太阳,也可以理解为白天。我记得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每个人都是月亮,都有不想被人看到的那一面。我们所见到的人和与大多数人相处的机会,都是在太阳的照s之下,都是在白天。我们对对方哪怕看似知晓一切,也只是看到了他在白天的样子而已。对于别人的另一面,夜晚的那一面,我们无法全部得知。因为在夜晚我们所见有限。而对于‘明’这个字来说,它是由日和月两个字所组成的。日月代表一天的轮回,也就代表一切。同时拥有了日月,就拥有了一切。

所以,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无论我们再了解别人再掌控别人,也只能是掌控他的一面而已,而如果我们掌控了自己,了解了自己的白天和黑夜都是如何的,那我们就掌控了一切。对我来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与其了解别人,不如更了解自己,因为了解自己,了解全部;与其控制别人,不如控制自己,因为控制自己,控制一切。当然,还可以换一种解释就是,知人者智自知者明也可以被认为是一个人做事成事的手段。知人者智告诉我们要懂得去借别人的

第 17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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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最后,我已经说得很流利了。虽然所用的单词还不够准确,但基本上他没再打断我,因为看来还是能明白那些从我口中发音诡异的鸟语在还是汉语时所代表的含义。我已经把所有的词都解释完了,于是走到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李瑞谦默不作声地看着我,我也一样看着他。安静了很长时间之后,他开口对我说——

“庄宁,你说你对我的第一印象最深的是觉得我很有自制力,是吧。那么,你想知道我对你最深的印象是什么吗?”

我的背挺直了,看着他,他笑笑,一字一顿地说了八个字:“目,中,无,人;刚,愎,自,用。”

我拳头攥了起来。感觉到了愤怒。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53



(七十)庄宁

——(下)

李瑞谦哈哈一笑,仿佛对我的愤怒视而不见,说道:“你别误会,我这个目中无人,的确是有说你傲慢的意思不假,但是也代表着,几乎没什么好让你害怕的。你胆子很大你知道吗,大到让人感觉你好像不知道勇气为何物的地步。说你刚愎自用,可其实在我的理解里,真配得上这四个字的人无一不是自信而有能力的人。你说我很有自制力,但其实你的自制力远胜于我。因为我自问,在你这个年纪,才二十岁而已,我做不到很多你已经做到的事情。虽然我在那个年纪拥有比你现在多过很多倍的金钱,但是在性格上,我还做不到你这样。庄宁,”他喊了我一声,身体又一次前倾靠近桌面,双手放在上面交叉相握,说道——

“你这个人,知道我对你最为赞赏的一点是什么吗?呵呵,就是学习力。我不仅仅指的是求知欲而已。诚然,你的求知欲是很强烈,但是,你是一个强调学有所用的人。你对你所学东西的标准是基于有所用的要求之上,对吧?对于那些你认为于你无用的东西,你根本不会花时间去钻研,除非你重新认为它有用的时候你才会再捡起来。你要是感觉某种知识是于你有用的,你就会想把它据为己有。你得天独厚的是你的悟性,这让人嫉妒;而真正让人感到有那么点自叹不如的,是你的执行力。

“还记得上午在楼顶我跟你介绍这个公司的时候吗?呵呵,我看得出来,你其实很没有兴致真的听进去,因为你觉得这一切跟你没关系。而且,就以你我之间的这层身份,你是大可以甩头走人或者直接说你不想听,相信你也能做得出来,毕竟,你从没把我放在与父亲有关的任何意义上来认可过。不过,你到底没有让我失望,虽然没兴趣,而我也故意说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但你都耐住性子去听,也没把太多不情愿摆出来。懂礼貌,有耐性,这很好。第一关的考验,你通过了。”

考验?还第一关?我心里登时失笑,还加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更加不知道他是在搞什么鬼了,只能听他继续讲下去——

“我要你解释的这几个词,是我长久以来在心里反复思考的东西。我得到过许多不同的见解,我自己也会去实践、去总结。我要你解释,无非也就是想看看,你一个中途辍学却又爱博览群书的小孩,到底是在做样子呢,还是真的肚里有货?而在那之前,我故意不说要你用英文来做解释,也是想要看你的应变能力如何。我不得不承认你的适应性真的很强,狡兔三窟。庄宁,你不是机灵,你是有点狡诈。你事事都有在给自己留后路,可同时不会忽略表现,好勇,擅斗。可尽管如此,应变能力还是很好,这第二关,也通过。”

我什么表情都没做,只是看着他,等着他喝完茶继续——

“对于你,你喜欢把你学到的自认为有用的东西一定要用出来才肯罢休,并且像你妈妈一样,极端苛刻地要求自己必须做到精准完美的地步才会罢休。你会频繁地自我否定,然后重新填充,喜欢自我陶醉,在你眼里很少真正看到别人,说你目中无人也对,说你宽人克己,呵呵,也是可以的。”

我听到这里,心里说不出来究竟是该愤怒还是该悲哀,我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能看到我这么多不想被别人知道的东西。难道说,不只是白天,终究我们在夜晚的家里也相处过太多的时候,所以才会被他看到。但他语气平静地不带一点感情色彩,我判断不出来那些话到底是褒还是贬,只能安静地听着。但我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露出低人一等的势头,我是以和他一样的,一家之主的身份来做此交谈。我不能认输,而且,我也没什么好输的。

那时的我一无所有,有什么好输的,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刚来家里的时候人很沉默,还时不时有点口吃的毛病。我当时以为你是不善言谈的。可你妈却跟我笑笑说,要是这样想,可就错了。‘她只是不说,可不是不会说。还有她口吃也不是天生的,她想正常的时候比谁都正常,你别想岔了’,她这样跟我讲。后来我发现也确实是自己自以为是了。你不只是会舌灿莲花的,你是说话呛得人胃疼。看你那些年对我女儿冷嘲热讽的,你以为我就不想揍你?”

我有点羞愧地低下了头。这男人怎么还玩秋后算账这一套啊?真y险。真不爷们。不过他可不管我心里这样想法,仍旧在那说着不知道是褒还是贬我的东西——

“不过我一明白原来事情是这样的时候,我就对自己说,绝对不要跟你对着来。因为,呵呵,我自问我确实说不过你。你看,我也有自知之明的。”他故意对我笑,我脸又是一热,羞愧难当。不过好在他没继续那种表情对我笑了,而是看着幻灯片的方向,对我说道:“对于你刚才所作的解释,我想说我很满意。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这些有多少是你已经实践过了的,我只想告诉你的是,你解释得很到位,有条理,有例证,能指出矛盾点,看问题的时候头脑清晰,努力不被感情所左右,并且能形成自己的语言表达出来。这第三关,也是通过。”

到这里,我笑了。第三关?莫非还得过五关斩六将不成?但我连自己为什么要过这些关的原因都不知道,我也太怂了未必有点。李瑞谦大概是很明白我此刻心中的疑惑,但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步骤一步步来解释,是一种平缓却压迫的频率。于是,在我们双双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向我的方向在桌面上前倾了一下身体,看着我的眼睛说道:“庄宁,如果你想把你所说的那些变为现实,那么,你就必须得有一样东西你知道吗?而这样东西,可能也是你一直都在期望着的。”

我望着他,并没有在心里真的多用心去想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很快就会告诉我答案的。我只是看着他,想看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他身体后撤,把手提电脑挪到自己面前,键盘响了几声之后,我随着他的目光把视线投向了幻灯片,那上面,有一个新的词语——

机会。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55



我心一震,拳头又一次握紧了。没错,机会。我知道我有多么了解这两个字的意义,因为曾经被剥夺和被放弃了那么、那么、那么多次。那么多次,甚至,让我恨到了想像父亲一样去杀人的地步。呵呵,机会啊机会。

“庄宁,”李瑞谦又一次在长桌那头叫我,我转回头看他,“任何人都渴望机会,需要机会。但是对你而言,可能情况尤甚。我很能理解你因为身世的原因从而对这种东西能产生什么样的感情。你渴望机会平等,渴望机会强大,渴望机会证明自己,甚至,还渴望机会复仇。也许你现在机会真的来了,因为你面前坐着的这个人,”他在桌子上立起一只肘部,把手对着我,轻轻握紧,“可以毫不客气地说,正拥有让你实践你刚才所说一切的机会。无论是你说的利益代表手段,还是信任既不能轻易否定,也不能轻易肯定,还是对力量是正反结合的理解,以及自控的培养,我都可以提供比你目前所拥有的要多过千百倍的机会。而且,相信你也一定有感觉到,你这个人本身,其实是很痴迷权力的。我说的没错吧,呵呵。”

我喉咙很干,但还是使劲去吞咽,同时握紧的手也被再度握紧,心怦怦直跳,我想起刚才在我解释完了“力”这个字之后,他那一句轻声的“果不其然”。原来如此!原来他果然早有察觉。我的脑袋开始发懵,并不清醒,只知道用冷峻的眼神盯着面前的男人。他继续说道——

“我想跟你说,现在机会就在你面前,只要你自己肯接受就行。你知道吗,两年前我曾经跟你妈妈提过想让你到我公司来做事,无可否认,那时我虽然极力去找借口,但其实还是想给你提供一个不太劳累职位和一份优厚的薪水。想要这样收买你,缓和与你还有你妈妈的关系。可我不得不说,我这样的想法不但大错特错,还危险至极。姑且不论你根本不是肯接受这种小恩小惠的人,而且,以你对权力的痴迷,如果你真的感觉到了这里面能助你强大的地方,你会主动进攻,开始夺取的。你说,我说的对吗?”

他用一种可以说是压迫的目光直视着我,很奇怪,我并没有害怕也没有闪躲,更没有被人窥破内心的不安。相反,我甚至因为他看出了这些而觉得兴奋,想要跟他一较高下。我嘴角微斜,“是”。

他也笑了,身体又一次靠在了椅子上,收起压迫人的视线,又是玩味的表情:“那如果我说,我现在的初衷变了,我不想给你一份闲差,不想跟你一份定期的优厚薪水,但我仍然希望你能来我的公司,并且,如果你可以,上午我跟你说的那些,有关这个公司的一切,只要你有能力,你都可以拿走。你又是什么想法?”

我拳头一下握紧了。但这一次的握紧不同于今天的任何一次握紧。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眼睛被放大了似的,死死盯着他,想从那上面找出玩笑或是嘲弄的神色。但是,没有。他甚至比我还要认真,比我还要严肃。我们安静了很长时间,幻灯片放映机器因为接通电源而发出的轻微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在我终于眨了一下眼睛之后,我看着他问道:“你要知道,你说这话代表着什么吗?”

他没笑,回答得很绝:“我当然知道。可是我也有一句话,可能很耐你寻味。庄宁,对于我来说,这一份事业,在有些时候——比如我死了——它在不在,比它姓不姓李要更重要。我要的,是一个有能力经营它的人,不是一个只知道享用它好处的人。”

我感觉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从心口到嗓子眼,我使劲地吞咽也无法缓解这种焦虑和膨胀。我不自觉地视线收回,向下,握紧的双手终于被我松开,掌心全是汗水,在裤子上神经质地抓了又抓。这样过了一会,我再抬头看他,他却忽然像是目的达到了一样的表情,轻松地笑了——

“我知道你今天来,一定是想着我该跟你谈olivia的事情是吧。没错,这个问题咱们爷俩确实是要谈的。所以,我接下来说的话请你务必听好,一字一句认真记着。”他停下来,看着我,并不是等着我的态度反应,而是用停顿加重强调,“无论是olivia还是christina,她们俩人都是我的宝贝,是我可以二话不说就用生命去做交换的。我不会用她们为自己谋求与金钱物质有关的一丝一毫的利益。我的女儿,拿钱不换,也不会拿来换钱。一分钱一厘钱都不可以!我在家外面做生意,尔虞我诈免不了,只有回到家里,面对她们,我才能笑得最不需要防备,最不需要伪装,最不累。庄宁,你上午在天台上嘲笑我是大款,可你知道,我这个‘大款’最怕什么吗?”

我仍旧有点惭愧,看着他的时候目光躲闪了一下,没有说话。他叹了一口气——

“别的有钱人我不知道,但对我来说,我最怕的不是有一天会没钱了。我最怕的,是我有一天没钱了,我的身边还会有什么人会留下。”

我盯着他,神经质地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他却是温和地一笑:“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那天起,我就对自己说,不管别人怎么想,我李瑞谦必须有些东西是不用钱来养活的。我自问,这些年来,在对着我家中至亲的时候,我时刻在坚持着这条原则。olivia爷爷还活着曾经跟我说过,一个男人想发财,这没什么错,只要他有能力去做到就行。不要做那种没有能力赚钱却还要口口声声说钱可恨的人。那种人连清高都不算,他们是无赖。而且,不要利用女人来赚钱。利用女人来赚钱的男人,都会死在女人手上。”

我笑了,拿手指抵住鼻子吸了一下,抬头看他:“看不出,你们爷俩还挺大男人的。”

他也笑了:“不是大男人,只是告诫自己,不要以貌取人,不要小瞧任何人,不管男人女人。而且,庄宁,如果我有过想通过利用女人来赚钱的打算,那么我既没必要当初娶olivia和christina的妈妈,也没有必要在后来娶你妈妈。你想想,就可以明白的。”

我没说话,默认了。

“所以,庄宁,”他的口气又一次的严肃认真,我不得不抬头看他,“我想对你说的是,以你这种痴迷权力的性格,你以后一定也会得到权力。而当你得到权力的时候,你的身边必会有所聚集。所以,请你也想一下,当有一天权力离你而去的时候,你的身边还会剩下什么,还会留下谁。你是个聪明的人,这种话我点到即止就可。而至于我的女儿,我想告诉你的是,如果她们不愿意,我不会勉强她们做任何事情。因为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做了,我会亲手毁掉那最后一点让我放松和温暖的东西。我不愿在临死的时候,才来老泪纵横地请求她们的原谅。我想要在活着的时候和她们每一个人都快快乐乐的,让她们不后悔这辈子选择了我做她们的爸爸。你知道吗,庄宁,我当时一下子就得到了她们两个,我抱着她们的时候,旁边人们的那种羡慕,我当时的那种心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的声音,平静,平淡,平缓,却带着坚不可摧的力量。我忽然感到嫉妒,然后是难堪,再然后是悲哀。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就像一粒微小的种子,轻易地就可以被风吹走,消失不见。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09:57



“即便在别人看来对她们是纵容得过了,可在我眼里,是理所当然,甚至是远远不够。我想要告诉你,我刚才所说的给你的那种机会,它与olivia的事情是完全不相干的。”我松开了紧握的手,像没听明白似的看着他,他接着说道,“对于olivia和christina的感情以及归宿,我的态度是一句话:有缘者遇之,真心者爱之,能者得之。我也知道这有点过于理想化的,甚至强人所难。但相信大多数的爸爸其实和我的心思都是差不多的。但唯一我可能与别的父亲不同的是,如果有谁自问具备了这三个条件,包括你,那么我的反对将会无效,并且自动消失。在有些人看来也许惊世骇俗,可是,呵呵,你要知道,我娶过一个艺术家,生了两个未来的艺术家,在这种问题上,我还需要解释更多吗?不需要!你也是个聪明人,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不需要!”他有点滑稽地摇摇头,看得我又有目瞪口呆的冲动。得,您才是那个真正的艺术家呢!definitely!

“如果你是olivia那个有缘相遇真心相爱又能干的家伙,你可以去追求。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女儿被一个身无长物又头脑简单的家伙天天追着,要是万一有个花言巧语居心不良的走了运,到时候最痛苦的那个人准定是我。与其这样,还不如找一个女儿喜欢而自己也看中的家伙,既省事又省心。”

听他说到这里我心里是真懵了,不是惊讶,而是惊魂!有这样爹,李丹语啊李丹语,我真不知是该说你幸呢,还是不幸呢?

“可是,olivia的事是一回事,请你到公司来又是一回事。这两件事之间不存在任何因果和交换的性质,我希望你能明白。丁是丁卯是卯。感情归感情,生意是生意。因为,”他又身体向我的方向前倾,盯着我的眼睛,语气坚硬而冷静,“有一句我要说在前面的就是,不管你和不和olivia在一起,不管你们是不是能一直在一起,即使有一天你们分开,但如果你接受了这个公司给你的机会,那么你就得像我一样,除非是找到了能接替你的人,否则就做到死。因为,这是你接受的代价,也是责任,庄宁。”

我一下子无语了,感觉脑袋被他说的话给冻住了。过了好久,我才模模糊糊地似乎想什么……某个至关重要的人物,于是抬头问他:“你说的这些,我妈……我妈她……”

他笑笑:“你妈她只给我留了一句话,她说——‘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好,随便她们要不要在一起,我都会走,带着我的孩子,我们必须离婚,永不相见。’”我一愣,好嘛,这太我妈的风格了!

“所以,我完全说服不了你妈,而且自问也没这个能力说服她。因为,能做成这件事的人,只有一个。”他看着我,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我却在他目光投过来的瞬间,竟然感到了某种隐藏的残酷。残酷。

又一次很长时间的沉默,在这个封闭的会议室里,我对时间失去了概念和感知。我开始想要知道外面的太阳已经走到了那里,是已经落山了么?李瑞谦的话停了,只是坐在对面注视着我,一动不动。而我盯着自己放在一只腿上的手,也是一动不动。我不是在思考,我只是在让自己安静。就这样过了一会,我再抬头看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嗓子有点嘶哑,我说:“我想到楼上,就是刚才那个楼顶天台去呆一下,你再给我半个小时,然后去找我,可以吗?”

他点点头,于是我起身离开。我感觉身体有点发冷,迈腿的动作也有点僵硬。

我双手c兜在天台边站着,俯视,远眺。这一次,我的脑子没有高速运转思索答案,我需要的,只是痛快地做出一个决定就好。我只是在衡量,究竟这把刀要在什么时候坎下去,才能得到那个“利”。太阳还没有落山,出乎意料地竟然挂得还蛮高。时间,你到底过得是快啊,还是慢啊。

我的背后传来声音,我知道是李瑞谦上来了,我依然没有回头,又一次远眺之后转过身,看着他,平静地说道:“叔叔,我不得不说,你会是那个得到最多利益的人。因为,别人都是用手段去得到目标,而你,却知道把目标” 我按着自己的胸口,双眼直视着他,“也当做手段去使。”

他没有动容,没有动怒,于是我继续——

“我妈有跟你说过我父亲的身世么?她有跟你说过我父亲的命是别人难产死亡才换来的么。一命,换一命,他来到这世上;一命,换一命,他离开这世上。虽然说出来有点丢人,但是他却用自己的命教给我最大的智慧,那就是怎么去蚕食别人的力量,来帮助自己生存,又或者,让自己死亡。你没说服我妈的事我就当自己没听见,你也到此为止,当自己没说过,永远不要再提。有些事情,我会自己去做。如果你说出来了,我会觉得那和你不想拿自己女儿交换利益的想法一样,我也有会拿我妈在交换利益的错觉。有些时候,只能是我自己主动去选择做和我父亲一模一样的事,我也才能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我妈那里,如果你是真心对她,就请你和以前一样,还是真心对她,但是不要去提任何与我有关的,因为那很可能会破坏你们的感情。我再不想成为那种什么都没做,却成了最大的错的冤大头,虽然,这是我很可能才来到这世上的原因,但是它不光彩,也让我难做。如果你爱她,你只管爱她就好,你们不会离婚的。但如果,”

我把右手从裤兜里掏出来,像刚才在会议室里解释力量的时候一样,翻转了一下手心手背,然后紧握成拳,笑笑,“如果你敢对不起她,我会用我父亲拿命教给我的东西,蚕食掉你现在拥有的一切。你千万不要觉得我在说大话,还是在威胁,你既然敢给我机会,你就一定也知道我是有这样的能力,你看中的想借助的无非也就是我的能力。而且,还有一点也请你记住,在我眼里,所有亲近我妈的男人,我都可以朝他们挥拳头。我曾经挥过一个,他现在是死人,我却活着。如果你不想成为第二个,慎重!”

我没有再继续停留哪怕多一秒的时间,就从他身边迅速走开,直接下楼,奔向停车场,猛力地打方向盘,疯了似的往马路上冲。

我的脑袋仿佛随时都会炸裂一般,疼得我直想大喊大叫才能痛快。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01



(七十)庄宁

——(尾声)

直到车子停下来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我在方向盘上趴了很长的时间,动动肩膀确定自己还会动作的时候才打开车门往车库外面走。我脑子还是有点懵懵的,脚底踩下去软软的有点飘,感觉特别不踏实,于是立刻强迫自己停下脚步,然后紧闭上眼使劲甩甩头想让头脑清醒一点,头顶传来头发甩动的沙沙声。

睁眼的那一瞬间,我看见李丹语,牵着小峰,正在车库门口的空地上站着。她看起来似乎是带孩子来楼下玩,但是我却固执地认定她一定是在等人。她看着我。没有走过来。什么时候下来的?是听见车辆快速驶进小区的声音才下来的?还是说从我早晨出门之后就一直不停地跑到楼下来看?你心里很焦急是不是?我的态度一定让你觉得失望又生气对吧?还有,你害怕吗?你知道我很害怕吗?你爸爸说我胆子大得出奇,可为什么我还是会害怕呢?你脸上此刻一动不动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越看越看不清了呢?我的眼睛怎么有点模糊?还有,我胸口现在这个突然升起的感觉是什么,为什么那里会有一种遥远的熟悉的感觉?还有,还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那是谁?那是谁!那是……

我的双手抖起来,猛一下握住,全身紧绷。我忽然想去见一个人,迫切,无比迫切地想见一个人,想得不行。我觉得如果不立刻马上行动我就会有仰起脖子用尽所有的力气大喊大叫把自己喊得昏过去的那种冲动。我还知道我的脸色此刻一定十分可怕,因为李丹语的表情也变了,她看着我,有担忧,有害怕,有犹豫。我没再管她,转身朝刚才停放的车旁边奔过去,那里停着我已经骑得很少的摩托车。我跨上去,哆哆嗦嗦的手c了几下才c进去钥匙,然后打火,脚底一踩加了油门从车库里冲了出去,冲过李丹语的身边,朝马路上疾驰而去。我胸口刚才的那个遥远又熟悉的感觉,越来越满,越来越多,那个模糊的影子也越来越清晰。我要去见她!我要去见她!我要立刻见她!!!我感觉我快要死了——如果不见到她的话。

乐乐,你还在那里是吧。我要见你!我要见你!我要见你!请让我见你!

……

车子还没停稳,我就用几乎是跳的从上面跳了下去,朝那个地方发起命来的奔跑。我周围的某处,火车的行驶和鸣声规律又清晰,由远及近,或者由近及远,就像我曾经无数次来这里听到的那样。在我退学之后拒绝开口说话的那段时间里,我骑着摩托在这个城市的里面和周边瞎晃,那天阳光很好,而我忽然很想在有草的地方躺一躺,于是我找到了这里。它只能算是半个山坡,翻过去的那一面就是铁路了,而另一面,环绕着稻田。我一直躺到了太阳落山,忘了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但我记得自己坐起来看落日,那渐渐变成红色的太阳里,于是我开始背诵小王子。我的嘴巴不停地动着,背诵着,却惟独没有声音,不知道背诵了几个章节之后,我尝到了眼泪的咸味,我坚持着,没有停,直到双手抱住了头,却还是哭不出声音。

之后,我遇到了乐乐,我朝她伸出了手,我们握住了。我牵着她溜冰,我又能够说话了,我吻了她,我们相爱了。她在车座后面抱着我,我带她来这里,我们拥抱。我说我的背很宽很平坦,她可以趴上面写作业,于是她真的趴在我背上写起了作业,而我趴在草地上百~万\小!说,但心思却完全不在书上面,只是感觉着她笔尖在我背上书写的轻、重、顿、点。她写好了,我拿过来看,装作是给她检查,她却指着其中几行字对我说,你看你,你的骨头啊,把我的字都给硌得歪掉了,“你赔”!说着她按住了我腰上面那几根罪魁祸首的骨头。我痒得不行,使劲笑,笑得腰都弯了,抬头却看见她眼睛里有水,隐隐泛光。“宝宝,这样你都笑不出来声音啊”。我心好疼,我不想她因为这个掉眼泪,我无所谓的,我习惯了。

她又一次趴在我背上写作业,我还在心里默默猜她刚才写了个什么字的时候,她的手忽然伸进我衣服里了,在我背上写起字来,我全身都僵硬了。一撇、一横、竖弯钩、然后轻轻一提、再然后……一共三个字,她写得好慢,慢得我以为时间停止了。当最后那一点轻轻落下的时候,她在我背后颤颤的声音,“庄宁,你也一样吗?”我心口从里到外揪了起来,那种感觉此生从未有过。我跳起来转过身一把把她抱住,力气大得恨不得把她揉碎揉到我身体里。我不停地说着,“是的是的!我也一样我也一样!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乐乐,我爱你,我爱……”

“啊——————————!”

我歇斯底里地叫起来,大得我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我爬上山坡,来到那片草地,却忽然停住,再不敢靠近一步,然后还是大喊。

“啊——————乐————乐——————!”

我大声叫喊,喊乐乐的名字,喊得耳膜疼,然后——

我扑通一声跪下了,跪在那片草地面前,耷拉着脑袋开始抽泣,叫喊变成了哽咽里几不可闻声音,“对不起……乐……乐乐……对……不起……我……我爱上别人了……我爱上……别的女孩了……对不起……对不……”

我脸朝下趴在了草丛里,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两只手在草上又抓又摸,拼命试图想要抓出来以前丢在这里的某些东西。我心口那个一路伴随我的感觉仍在,那个感觉里有个女孩的影子,她的脸,我看得很清楚。

是你啊,olivia。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对不起……乐乐……我爱上别人了……爱上别人了……对不起……”

我没有抽泣了,却仍旧呢喃着,我只想和她说,我知道她听得懂。我一动不动。

我的头顶上方,传来火车的鸣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我听着那个声音,忽然深切地意识到,我人生的某个阶段,也许就是那个被称作少年的阶段,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它伴随着火车行驶远离的声音,去了某个我不知道何处是终点的地方。

再见了,庄宁。我在心里对自己,也对她,说道。今天在这里,我送走了你的一部分,你那被你过分定义的多灾多难的少年时代。不要抓着它们不放了,它们比你还累你知道吗?你曾反复地把它们扯到自己面前,检查,解剖,好的,坏的,从中任性地索取于你有用的东西。你放它们出去痛快地玩一次疯一场好不好?你已经长大了,你靠着它们的供养,已经变得很强了,你已经不一样了。你可以站起来了,你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也没有什么不能承担的。你可以的。

我最后一次亲吻了那片草地,深呼吸了草间泥土的气味,然后爬起来,站立着凝望远方,面前是快要西沉的太阳,和我的少年一样,它也要离开了。而明天的再见,我和它,都将是不一样的了。

我用自己的方式和乐乐告别。在她离开之后,我没敢来过这个地方。就像那本没敢再读第二遍的日记一样,我把它们统统尘封了,连同心底的感觉。之后我投进安斐的怀抱,在她身上发泄欲望,再攫取欲望,试图将自己给麻痹了,然后把回忆给淹没掉。可刚才在车库门口,当我和李丹语面对面一动不动的时候,我的心口忽然从里到外揪了起来,揪得我难受,又难以形容,那个感觉和乐乐当初在我背上写“我爱你”的时候是何其相似却又如此新鲜。我曾经唯一投入真爱的感情,它残留的感觉为我带来了爱人。于是在我从那片草地上爬起来转身骑车离开的时候,既是看清了也是下定决心了——这一生,都不可能(不会)和乐乐(主动)见面的了。因为,她回不来;而我,回不去。我的心,已经为另外一个女孩开始疼了。

我们都要长大了,对吧乐乐。你要我不要忘了你啊,我没有忘了你啊。只是,我仍会“想起”你,却难以再“想”你。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啊。因为我现在身边这个人,她很好很好的,呵呵。你也要很好很好的,千万答应我。

乐乐。

乐乐……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04



(七十一)宁妈妈

庄宁突然提出要和我出去走走。

“妈,跟我出去走走呗。明天怎么样?预报说明天天气不错。我们去南郊一趟。”

我看她,她很平静。但其实我们俩自从她长大了,就从没一块出去走过,无论是去公园还是郊游。我心里知道,她这次邀我其实是有话要说。

“好”,我应道。

第二天一早她就起来准备,带了一些必要的东西装进背包里。出门的时候遇到点麻烦,被小峰缠住了闹着要一块去。我怎么哄他都不肯依,还哭喊,爸爸和另外两个姐姐也过来了。我看丹语的时候她一直不安地来回看我和庄宁。庄宁也看见了她,然后忽然笑笑,蹲下去手搭在小峰肩上,很认真地托付他:“小峰,姐姐要拜托你一下,姐姐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妈妈一块出门,你能留在家里帮妈妈照顾你爸爸,还有那两个姐姐吗?” 孩子看着她,愣了一小会明白了什么意思后眼睛顿时就亮了,抬头看看我,小小的胸膛挺起来,对庄宁响亮地说了一声——“能!”说完就过来拉我的手把我往门外引,还一边催促:“妈妈,走,妈妈,快快走。” 庄宁却连忙叫住他,把他往怀里抱,又叮嘱了一句:“小峰,姐姐可能,要和妈妈出去很长时间。如果天黑了,”她边说边做了指指天空的样子,“你就要告诉你爸爸还有姐姐们先吃饭、睡觉,好不好?”“好!”他又把我往门外拉,拉出去了就转进门里站他爸爸身边,对我摆手,“妈妈,拜——拜,早——回。”我笑着跟他摆手,庄宁还半蹲着,抬头跟我笑。我看着她,却有点笑不下去。丹语还是一直盯着她看。庄宁故意没再理会,站起来的时候没有看那父女三人中的任何一个,只是摸摸小峰的头,然后就走到我身边,“走吧”,她手里攥着车钥匙。

我们都坐进车里。她发动车子之前忽然扭过头来笑着问了我一句:“跟我小时候像不像?”

我反应了一下才明白她问的是小峰,摇了摇头,“不像”。

她发动车子,“哦,那就好,”像是放心了似的舒了一口气,“如果你要是说像的话,可能接下来的事我就不好意思做了。”

我立刻看她,她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前面,手里转方向盘。我们很快就离开了小区,往南郊去了。

还不到春日里郊游的天气,山林里出现的人很少。但明显她也不是要和我来提前赏看这春日美景,只不过是人少的地方好说话罢了。风从身边过去的时候还是挺冷的,我紧紧身上的外套,对在旁边默默跟随一言不发的庄宁说道:“有话想说就说吧,离家里也够远的了,他们听不见的。”她双手c在裤子口袋里,只看着我,却不说话。我也端详着她那张脸孔,高高的额头,眉直鼻挺,眼睛狭长,颧骨突出,加上略微有些薄的嘴唇和坚毅的下巴。她像极了她父亲年轻的时候。而我又没法不在这个时候想到他,想到他,我却难以继续再看着孩子,只好把脸稍稍扭过去,“说吧”,我在催她。

她笑了,“妈,你不要着急,今天时间多的是。我们再这么走一会吧。我怕待会一旦开口了,咱们俩也许这辈子都没有这样机会出来走走的了。我自从长大了,就没跟你这样出来过了,即便是小的时候也很少有。”她语气中的那种平静,没有任何起伏,可我的心却仿佛已经难以承受。我看着她信步走在我前面的背影,高,瘦,单薄,却又从脊梁骨透着说不出的坚定。我忽然想起她父亲下葬的那天,那个晚上,她背着我下山的时候我趴在她背上流的眼泪。她还记得吗?

我忽然想要立刻转身走开,想要拒绝将要发生的一切。我早有预感——不止是在瑞谦找她去公司之后,而是在那之前,在丹语还没回国的时候,就在她说了想要去深圳之后,她抱着小峰的时候总会不时地抬头看我。我感觉到她很多次都欲言又止。她也许觉得是应该要给我一个交代,或者再最后给我安排一些托付,那是她的个性,她不允许自己给别人留下麻烦。她从小到大就因为这个曾经给过自己数不清的自责。而如果不是因为事发突然,她父亲走之后她身体忽然变得非常差,她也许早就离家出走了。她不是不想照顾我,她是太想照顾我了,觉得自己会成为我的拖累,所以才一定要走。而我呢?我是有多害怕多懦弱啊!

她在前面放缓了脚步等着我,我们开始并排走,终于,她开口叫我了——

“妈。”

我应了一声。那个时刻,我真的差点就哭了。她接着开始问我:“妈,你还记得我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小区,比我们家楼上高两层的那家住户吗?”我一怔,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却还是顺着她的话开始回想,她也不停给着提示:“那家爸爸妈妈都是一个厂的工人,他们有个儿子,写作业费劲全小区出名的,你还记得吗?”我点点头,表示有点印象,问了句:“怎么了?”她笑笑:“那你一定也记得他为什么出名喽。”“恩,记得,因为他妈妈嘛。”“是啊,因为他妈。每次他要写作业的时候他妈就会准时在旁边陪着,然后一边看一边嗓门特大的指出她儿子哪哪又算错了,哪哪又漏掉了什么的,‘啊,你看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怎么就是记不住呢!’就像这样,是不是?”她故意提高嗓门学了一句,我想起当年那户人家,说真的,面貌不甚清晰了,可声音却仿佛仍然言犹在耳。“是啊。”我点点头,有点想笑。

她倒是真笑了:“平时还好点,最热闹的就是周末。周六她儿子玩一天,然后周日一清早,他妈就开始喊了,‘啊,你怎么还不写作业,就知道玩,玩,玩不够了你!’‘老师就布置了这么一点作业,你看看你,这都写了多长时

第 18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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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是要干什么?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07

(七十二)庄宁

我是有预谋的,和母亲谈起那家母子的往事。

那天,和随后发生的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就像我父亲曾经有预谋地夺走他人的性命一样,我也有预谋地去攻击我的母亲。我为了我的生存,攻击了她多年来的意志。我在那一天里,发了疯地毫无怜悯地(甚至是故意报复地)用言语撕咬她的大脑,宣泄的快意让我不愿停下来。我根本没有去想她要怎样在心里,在我抛出每一个利剑之后,构筑起支撑让自己不要被击垮。她看着面前渐渐变得面目狰狞的孩子,她的心痛苦吗?她是否觉得绝望?说悲哀,都太浅了吧。

可那是我在心里攒了很多年的东西,我在想象里无数次地对她表白过。我只认定她是这世上和我血缘最亲的那一个,我仗着无论如何发泄她都不会抛弃我,就像她当年也没有把我抛弃而选择嫁给父亲一样。我是不是啊,真的就和他一样,生来就是夺人性命的!也许,真的夺人性命反倒更好,那一定比死亡还更痛苦的精神摧残……妈妈……对不起……您的女儿不是来这和你谈心的,她完全是有预谋地把你带到这来,说出下面的话。她为了自己的生存,不得不剥夺您的东西。她要强迫你接受她的真实,体会她的种种痛苦,感受她决心的力量,成为她成长的垫脚石。

妈妈。

妈……

我看着母亲脸上的疑惑,继续说着记忆中那对母子的往事——

“他妈一边吼儿子一边拿手一个劲在桌子上拍,砰砰砰的,我都觉得疼。然后就听见她竟然开始哭,就跟不会写作业的人是她一样,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命苦,为什么自己儿子会这样,比别人差了那么多。然后又开始数落孩子爸爸不关心孩子学习,就只有自己一个人c心得跟什么似的。我都听得可清楚了,而且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听见,她喊得那么大声,哭得又那么大声,小区不知多少人都能听清楚。一开始还有邻居会去敲门,劝劝她,后来也没人去劝了。有时候她丈夫受不了,回了几句嘴。这下倒好,夫妻俩开始吵起来了,谁也没心思去管儿子的作业了。那小孩跟我年纪差不多,一个学校的,不过不在一个班。我看见他平时也不爱说话也不跟别的小孩玩,总是头低着。但是一旦哪个同学调皮,故意说到他妈,他就会跟别人厮打。我见过好多次。于是有些小孩就聚众,一齐学他妈的腔调朝他喊。然后他就冲上去打,可是一个人打不过,最后就被那些孩子压在最底下了。有时候更过分,他们还不许他去厕所,把他堵在门口,一整个下课间的时间呐,都没有人上去管管。”说到这里,我停下来,看着母亲。

“是吗。”她的嗓子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的话含糊不清的。

“是啊。”我答得很淡,“我记得后来他初中都还没上完呢,就跟他家亲戚到南方打工去了,是吧。”母亲虽然点了一下头,但我看得出来她其实未必记得。于是我又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笑容说道:“妈,你知道吗,你从来,都没像他妈那样对过我。就算我作业写错了,哪怕故意没写,你也都从来没对我大声过。更别提什么哭啊闹啊的了,你更不可能去做吧。当时我心里还想呢,虽然因为别人总说,总说起我爸,让我在学校里其实也挺被人看不起的,可至少,我在家不用遭这份罪了。”

我终于提起我爸(也许她没料到我会提到的这么快),于是母亲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在我脸上停留片刻,让我忽然有些害怕,但并未持续很长时间,我就又稳住了。我走到旁边供人休息的石凳上坐下,她也坐过来,和我面面相视,依旧不改冷静沉默。我看着她这样子,忍耐半晌,忽然笑了,直视着她的眼睛——

“妈,你是不是以为李丹语她爸那天找我是要跟我谈他女儿的事。你错了。或者说,并没完全猜对。而你以为今天我把你叫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李丹语的事。那你就又没有猜对。我今天要跟说的事情与她无关,半点关系都没有。我要说的是你跟我的事情,是你孩子的事情。我要让你彻底知道的是,你面前的这个你的孩子,究竟是他妈个什么鬼东西!有兴趣吗,啊?”

我骂了脏话,母亲愣住了。我没空管她的心情,开始一张张打手里的牌——

“妈,你能跟我说说,在你心里,我外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吗?”我强迫自己有意识地掌握主动权,引导母亲往我话里的陷阱走,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见我忽然调转话锋说到外公的身上,抿了抿嘴唇,跟我说:“你外公,大家都说他……”我立刻抬起手掌打断她:“不要说大家都认为的,我问的是在你自己心里的,你敢说出来的那些。”我语气很重,她吃了一惊,又抿抿嘴唇重新开口,说出的评价很漂亮:“学识渊博,恪守原则,不讲什么私情,待人礼貌有分寸,这就是你外公。”我面色沉静眼神不动的紧紧盯着她,忽然咧开嘴使劲笑,良久,斜起嘴角刻薄地反问:“是吗?你也这么认为?那她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呐。”她没接话,于是我继续语气轻浮,“可怎么在我看来,他是一个死读书,不知变通,冷酷无情,对自己亲人也不舍得心慈手软的老家伙呢。”妈妈的眉毛往中间拧,变得有点倒竖,她怒了。“庄宁,”她果然怒了,语带寒意地喊我名字,“我不管你今天到底要跟我说什么,也不管在你心里有多不喜欢你外公,但他是我父亲,我请你说话尊重他。”

“请?”我刻薄地重复,瞳孔看向她的力度连自己都觉得疼。

“没错。”她忍了一下,终究还是这么回答我。

片刻的沉默。“好吧。我道歉。”我笑得很快很开,她大概已经意识到我是故意在玩什么把戏,眉目间的凝重越来越深。这么多年,我无数次见过她这样子,我就喜欢她这样子!于是我继续刺激她,我想看她到底要什么程度才会被彻底激怒——

“妈,这么多年来你在我面前,表现得对外公都不冷不淡的。可其实,你心里是很喜欢他的吧。你是很喜欢很自豪有这么样一位父亲的吧。受人尊敬,品格高洁,桃李遍天下,这些东西,你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心满意足吧。你觉得身为他的小女儿,有这样一位父亲,不说此生无憾,至少也是莫大的荣幸,走到哪,都能抬头挺胸喽。”

她比我想象的要沉静得多,也是,毕竟是他的女儿,不会这么没有气度教养,随随便便被几句故意带着轻浮之气的薄言冷语就惹得变了脸色的,她不会给他丢人,我早就知道的。她没回我的话,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个跳梁小丑在那表演。没错,我就是小丑。我他妈就是个小丑!我在你们面前,我记事里被你第一次带回你娘家,带到他那所大宅子里的那天起,我他妈就是个小丑!我宁愿你打我骂我,都不想跟着你在那里看你笑。我好恨呐!为什么我的妈妈,在家里,和我认为本该相亲相爱的父亲不笑。偏偏回到了这里的时候,她会笑。可是这里的人,却又都对我笑得那么不自在呢?

那时,这个世界的规则和道德,第一次在我面前深切地展示出它的矛盾来,辛辣,冷酷,锋利,着我去思考。这一思考,就到了现在,成了我每时每刻的使命一般。哈哈,真他妈够讽刺的!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10



(七十三)宁妈妈

庄宁用那样一种语气谈论起她外公,我是真的很生气。我知道她对老人家一直不满,可那毕竟是长辈。你怎么能这样?可转念又一想,与其说她是对老人家不满,倒不如说,那些不满其实全都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这样一想我的心里暗自生出许多惭愧,我知道在这件事上自己是有很大责任的。孩子没错,她那么小的时候我没在她外公面前保护好她。她受学校还有邻里周围那些不相干人的白眼也就算了,但是在自己亲外公那里也会有被人背地说三道四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孩子啊,真的犯的着这样吗?当年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是我自己糊涂是我没给家里人长脸,想说的话就冲着我来呗,拿我孩子当什么出气筒呢。

“宁宁,”我叫了她一声,语气和缓下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外公。可那毕竟是你外公,而且他现在年纪大了,是个老人了。妈妈求你,别跟他那么不相处了好不好。就算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看在妈妈的份上,过去了好吗?”

她笑了,是嘲笑。“果然啊,这世上,孩子原谅父母比父母原谅孩子要快要简单要容易得多啊。所有的小孩都是天真可爱的应该受宠,所有的老人都是忠厚慈祥的应该尊敬,是这个道理没错吧?”她直盯着我看,我能明白她这话里故意刻薄的不是我和她外公那么简单,恐怕也是她和自己的父母之间。只是这样一种暗示让我有点受不了,我觉得自己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我生气了。可她却还是不管不顾,她说——

“我也想有一种荣耀,生来就带着它,享受它的保护。就算不让别人因此而尊敬我,可至少也让我尝尝被人羡慕是个什么滋味吧。可是呢?”她抬眼看我,“外公的这份荣耀我竟然命贱到无福消受。它们跟我爸的名声合在一起,带给我的是更辛辣的嘲笑。当那些小孩子,他们手互相搭着肩围在我面前对我喊的时候,妈,你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吗?我想的竟然是,我想用从我爸那里得来的东西,那些黑暗的不正义的手段,朝他们还回去,而不是用我外公的荣誉来回击他们的嘲笑。你想过为什么吗?要是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想过。我想到的答案就是,那些荣誉它原来不是我的啊。我爸给我的东西才是我的,才是被世人认可的。就像你爸给你的东西一样,你接受了,人们认为那是理所当然,那是传承。可到了我这里,却只能是不争气,却还想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混蛋玩意了。”

我觉得嘴巴里一阵阵的苦不堪言,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我有点生气,觉得受到了羞辱和冒犯,但同时又觉得惭愧,不敢面对她。我想说事实不是这样的,可发现无论如何都难逃狡辩的嫌疑而无法心安理得。她说的没错,虽然听起来未免武断,但却是某种的确发生过的事实。有的时候,我们只能看见片面,是因为我们只肯接受片面。

“妈,你从外公那里得来的,是荣誉,是种种正面的被人们羡慕的东西。可你没法把这些过继到我的身上,因为你太看重它们了,你把它们在心里高高在上的放着,崇拜着供奉着,你没把它们变成自己得心应手的东西,你只是把它们当做你强有力的依靠。一旦你受了委屈的时候,你觉得你有个后盾可以保护你,所以你可以不再害怕。可是,妈,我呢?你想过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就那么被他们嘲笑排挤的时候,我可以拿什么出来保护自己?外公的荣誉?不。他们正是用这个来嘲笑我的。我爸的黑暗?不。那不是正义,那会被世人唾弃。没准我一旦真的拿出来了,他们就不是嘲笑那么简单的了,他们可以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代表正义,就可以来消灭我了。你说,我有那么傻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可千万不要小瞧小孩,小孩是天生的y谋家,钻着大人轻视和宠爱他们的空子,几乎可以所向披靡。”

我被她这一通讽刺真的抢白得无言以对,期间的心酸、羞愧、恼怒不是简单说说就能形容的。她说的淡然,却让我不得不回忆起了当年的好多往事。那些画面在我脑海里,我想起曾经去幼儿园门口接她的那些日子,她总是出来得很晚,夹在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中间,双手紧紧抓着书包的两条肩带,弓着背,走到我面前的时候都不肯放松。

我扭过头不敢再看她,我到此刻才发现她的眼睛是带着一种不可视的力量的,黑白分明得像是利刃,让人觉得看一眼就有可能会受伤。但其实呢?其实只是我害怕在那里面照见自己的懦弱。我做过很多错事,却悔过很少,我以前想着等死后的炼狱来惩罚自己的罪过,却没想到还在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承受不了了。

“如果你和我爸谁都保护不了我也阻止不了发生在我身上的一切,那我除了依靠自己以外,没有别的出路。这世上跟我最亲的两个人我都无法依靠,难道我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吗?妈,你知道吗,我谁也不相信,甚至包括我自己。我无法产生信任感,我觉得这种东西最经不起考验。我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现在也是,可能好一点了,但还是改不了凡事疑神疑鬼的毛病。妈,不怕说出来让你寒心,我连你我都不信。当然,我可以信你不会害我,但我不信你不会伤害我。但是对于我爸,”不知何时我又把头扭回去看她了,她说到这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让我心酸地冷笑着,“我却连前一个都做不到。因为他曾经想过要杀了你跟我的,虽然他没有真的动手,可这种事情……”

她停下来冷笑着看我。我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她,吃惊她果然知道!她父亲被捕之后,他们几乎没有相见的机会,因为他一直不愿意见女儿。而他走了之后,我们母女之间更是都刻意避免去谈及与她父亲有关的任何事情。我知道这样的一种做法很不健康,可我就像害了大病的人一样,也许需要的痊愈期太长了,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后遗症。

她表现出了超乎我意料之外的淡定,就像那种早就接受了宿命态度的人。我知道我不可以小看她,这个孩子她有强烈的与众不同的地方,说不出是好的还是坏的,但你无法忽视。如果非要我说出一点来的话,那恐怕就是她有一种凡事能够尽在掌握的笃定。我忽然想起她自幼就是个自律异于常人的小孩,每天井井有条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不喜欢的东西哪怕再贵重也不会多看一眼就扔掉,“无用的东西就不能占着有用的地方”,她第一次说这样话的时候可能十岁都不到,把那些她决定不再看的书籍用绳子扎得整整齐齐,扔出来当废品卖掉。我当时只觉得这小孩我行我素,却竟然也不敢上前去制止去检查那里面是不是还有有用的部分。如果我真的做了,以她那个时候还不能像如今这样控制情绪的性格,她一定会大发雷霆,说我不该动她的东西,哪怕是垃圾也不行。

其实我是真的有点怕你,我说不敢管你,也是真的有点出于害怕而不敢管你。你也许不知道你很多时候脾气表现得不是一般的难以接近,别人还没靠近你就远远的感觉到了你的攻击性。你不说话,死盯着人看,不管自己当时是对是错,你都可以做到这样。而在这点上面,庄宁,你其实比你父亲当年能耐多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13



(七十四)庄宁

我提起父亲曾经想要灭门的“壮举”,妈妈愣住了。她脸色变得很难看。也许我该停下来,换个话题,依然可以达到我的目的。但是我没有。那些是我和她之间避无可避的过去,是真实发生的。我不可以假装它没存在过,随便找个借口说服了自己就真的一切过眼云烟。那是他曾经想要给我们母女两个的,我们就得一块挺过去。否则,还是像很长时间以来的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们都想开了?不!再不会了!我不管那伤疤被重新揭开了有多疼,我不管我不要去管!我只知道那骨头断裂的地方它自己愈合得并不好,它动起来还是会咔咔的响,会疼。我要把它重新打断,用最直接最猛烈的药来重新治愈它。因为我曾经无数次地对自己做过这样的事,把自己拎到自己的面前,去解剖自己去面对自己的那些黑暗,然后像个瘾君子一样趴在那堆东西上面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得到毒药给予的满足,因为那是能够帮助我继续生存下去的能量。那些时候,我是完全的一个人,没有人可以帮我而我也拒绝任何人的帮助。不是没人看见我,是人们拒绝看我。

我用和太平间空气一样冰冷坚硬没有起伏的声调,哑着嗓子继续开口——

“妈,我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为什么我不直接疯掉变成傻子呢,那样我不但可以失忆,也可以什么都不用去想了。其实很多时候我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是疯子了。你知道吗,我还在小学的时候,有一年一整个学期还多的时间我在学校里一句话都都说过,不回答老师问题,也不跟同学说话。可奇怪的是,只要离开学校我就又能说话了。我走在路上,自己跟自己对话玩。”我看着我妈,说起我曾经的那个时候,她应该是第一次知道这事。因为虽然我在学校是个“哑巴”,但在家里在她面前却是正常的。而不是像之后那次在家里也成了哑巴。不会有老师告诉她我在学校不说话的事情,因为沉默不言的孩子太多了。“这孩子啊,内向,不爱说话。”——很多家长老师不都这样介绍过小孩嘛。那我就是这样的人,不说话不被注意很正常,否则反而奇怪了。

“我跟自己做对话,玩游戏,然后我还会笑。一边走一边在路上笑。我那时觉得我就是个疯子。正常人谁会干这事啊。可我就干了,所以我不正常啊。我走在路上,十字路口,我等绿灯。可有家长却牵着自己的小孩闯红灯。我看着那小孩的脸,我想他爸妈第一次带他到马路上教他过马路的时候一定不是这么说的。他们会说,‘孩子,红灯停,绿灯行,要遵守交通规则。’可是今天他们竟然自己牵着孩子闯红灯。我想起妈你也跟我这么说过的。那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大人说出来的和做出来的竟然不一样。可等小孩一长大了,不小心做错了事或者做了不顺他们心意的事,他们就开始哭天抢地,大骂孩子,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东西,你不是我的小孩。这就是双重标准吗?你们把世界搞成这副模样,却想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还美滋滋地管自己给小孩的东西叫做传承。如果是这样的狗p玩意,那么,我拒绝接受。我一个人看着就够想吐了,我犯不着要自己的孩子也来经受这一切。鬼知道他能不能受得了。鬼知道他会不会反过来埋怨我,就像我今天在你面前现在这样。妈,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了避免自己受到这种伤害,我可以直接连孩子都不要了,这样可以杜绝所有可能性。你做不到这样吧?啊?做不到吧!”

我想发出嘲笑的声音,却只能给她一个嘲笑尖利的表情。她拿一只手遮住了额头,低下脸,良久才重新抬起来望着我道:“难道就是因为这个,你才……才不去选择男人的?”

她说得很吃力 ,可我却笑了,笑得很坦白,我告诉她:“妈,你不要误会。我自从知道人跟人之间是可以互相喜欢的开始,我想的跟我在一起的人就是女的。你管这个叫第一直觉也好,还是第六感也罢,我这个可能真的是天生的。而且,”我又盯住她,脸色冷峻,“我心里纠结的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你要是以为我的人生只在同性恋的问题上打转了,那你未免太小瞧我了。我跟你之间要解决的问题根本就不是这个,你可一定要搞清楚了。”

她看着我,表情里是如果你不是要跟我解决这个问题那你是要解决什么问题的意思。我忽然又是一笑,咄咄人地反问她:“妈,你是不是觉得如果李丹语和我在一起的话,我配不上她,我会耽误她。你想离婚也无非就是不想因为这个觉得对不起她父母,你怕你心里的内疚,因为它折磨你,是不是?”她不说话,可我却远不会善罢甘休,我开始用她的痛苦去攻击她,甚至不在话里给自己一丝喘息的时间——

“妈,你也是结过两次婚的人,你能告诉我你嫁的这两个人在你心里最大的不同是什么吗?你心里知道的,可你没法在我面前说出口。那好,没关系,我替你说。最大的不同就是一个是你所爱一个不是。你给这两个男人都生过孩子,我问你,你怀孕的时候,心里那种感觉最大的不同又是什么?你心里也知道的,可你还是没法在我面前说出口。没关系,我还是可以替你说。最大的不同就是你期待的心情,一个期待是带着害怕,一个期待是带着开心。你睡在这两个男人身边的时候,我想你的心情也是不一样的吧。你一定觉得有一个的夜为什么那么长那么冷,有一个的夜却是短暂而温暖的。那么同样的,你想过李丹语没有?如果她爱我,却不得以因为你和她爸爸的面子,嫁给了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妈,我问你,你有什么权利让她重复你经历过的那两种生活的其中之一呢?那种压抑的让你都不会在自己孩子面前笑的日子,你凭什么让人家也去过!

“妈,你以为你们大人真的能替小孩承担一切责任吗?我告诉你,你们连痛苦都没法替你们的孩子承担,还谈什么责任。开玩笑也有个分寸好不好?她不是洋娃娃,不是你们给她上发条拨拉一下她才可以动弹一下的玩偶,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就算有再多困难,她也必须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起责任来。就像我这样,我告诉我自己,我必须要选择自己想要的,因为那样是我喜欢的我才能有前提保证可以控制住。我不能让任何人来干预我,不管再艰难我也只容许自己对一切负责。因为我知道,别人帮不了我,我的父母也代替不了我。

“妈,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么让人讨厌的甚至可能让你觉得大逆不道的想法吗?你不知道?那好,我还是可以告诉你——”我拳头用力往下一砸,虽然是砸在空气里,但就好像在那个着力点是有个桌子一样,我咬牙切齿地看着我妈,心里说不出来是恨她还是恨自己,“因为你们大人连自己什么时候会死都没法向孩子交代,你又凭的哪门子自信来安排孩子的一切!”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16

(七十五)宁妈妈

是啊,凭什么呢?

她停下了对我一连声地问,站起来背对着我,肩膀起伏,剧烈喘气。我无力地在那坐着,像个傻子。我开始意识到自己有些地方真的想的太天真了,我太高估自己了。

她还是没有转过身来,等到呼吸终于正常了之后站在那对我说:“妈,你也许觉得我不配拥有李丹语,甚至不配拥有任何一个女孩子,你觉得她们和我这种人,一个同性恋,过这种生活委屈了她们耽误了她们。可你知道吗,你知道在我的认知里,一个人最不配拥有的东西是什么吗?”

她转过身来居高而下地望着我,我知道自己已经过了能轻易猜出她心中所想的时段了,只能无言。她抬起自己握成拳头的右手,看着它,又松开,再看着我冷笑道:“一个人最不配拥有的,是与他手中力量不相称的资源,就比如你之于我爸那样。”

“金玉无罪,怀璧其罪。其实这道理很简单,坏就坏在人有那么多的贪心,却又那么笨,给自己招来灾祸却还洋洋自得,而尤其以你们这些为人父母的做的最过分。你们处处要给小孩安排最好的,最好的吃穿最好的学校最好的工作最好的家庭等等等等,却唯独忘了要教给他们来守护这些东西的最好的力量。你们用你们自己的能力,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让你们的孩子来享受。而这些不学无术的奶娃娃们,占着最好的资源,以为天下尽可高枕无忧地任他享用着。妈,我问你一句,万一有一天父母死了怎么办呢?不说一定会像我这样老子是被枪子砰一声崩走的,但还有天灾**油尽灯枯,总归是要死的吧。那这时候他们的孩子要拿什么来保护自己呢?很多人啊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他们不得不依靠自己了,‘爸啊,妈啊,你们就这么走了,叫儿子以后可怎么办啊’——他们在父母的坟前是这么哭的。妈,你说他们那时候的眼泪到底是悲伤父母去世呢还是害怕自己无能面对之后的一切呢?”她扭曲着脸孔露出狞笑的表情,视着我,“可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些眼红他们手中资源的人终于要开始来掠夺他们了。他们这些人日日想着的都是怎么蚕食别人的力量好壮大自己,吸附走别人的资源。一旦目标出现,毫不手软,吃得干干净净。妈,如果是你,你想成为哪一种人?我可以告诉你我想成为哪一种,我要成为后一种,掠——夺——者。”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向前一步,继续近我的面前,死盯着我的眼睛,脸色寒得吓人——

“也许我天性本就如此,但一直没有机会被完全发掘,直到别人从我手里把我那些重要的东西,我的荣誉我的学校我的声音我的尊严,就这么一样样夺走的时候,我才意识到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残酷。我早应该从我老子的事迹里提炼养分的,他也并非全是垃圾。我要么只顾着自怜自伤要么就只顾着享受,却忘了要充实自己的力量来保护美好。直到我比性命还珍贵的东西,我喜欢的女孩,被别人带走了,还有,妈,妈——”从嗓子里吼出的这个字眼,我的身躯一震。她的眼睛发红(也许还很烫),双拳握紧,站在我面前全身绷紧,“还有你!连你也被别人夺走了!你成了别人的老婆别人的妈妈别人的家庭主妇……你们这些父母们呐,你们只要高兴了就可以有好多好多小孩,可反过来小孩的父母却永远只有一个。你们还要说孩子不懂得体谅父母的心,可是妈妈,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父母的,每个人生来都有机会成为的,是小孩,是小孩你知不知道!

……

“可你们呢,你们却不懂得保护孩子。你们给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穿金戴玉招摇过市,让那些心术不正的人有机可趁。可你们无法二十四小时一生一世跟在孩子p股后面给他壮胆的,心术不正的人只需要趁你们不注意的一个机会,也许连孩子和金玉一起都给抱走了。我就是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我跟我爸一样天生就是心术不正的人你知不知道!因为我要做心术不正的人。因为我再不想被别人夺走属于自己的东西了。我发誓我再不要体会那种感觉。而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也绝对不会要,我不要给自己招来危险。那句话说的没错,人生而平等。是的,人生来是平等的,被赋予平等的资源。可人的能力却不会相同,有高有低。人要学会的,就是把不属于自己的用不到的资源丢掉,轻装上阵。我不会像我老子那样,没有那个命,却非要霸占漂亮的女人。结果弄得自己每一天的日子都过得不好,到头来还死于非命。我才没那么傻呢。妈,你看吧,我就是这么自私自利贪财爱命,你看清了吧,这就是你的小孩。你现在的心情,恐怕不是失望就能形容的吧。记得吗,你让我写浩然正气,我告诉你我写不出来,因为到头来我还是跟我爸一样,一模一样!”

她没有让眼睛里的泪水掉下来,一滴都没有,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即使憋得双眼通红也要把眼泪憋回去。脸上的笑,凄楚,自嘲,又凶狠。我全身发冷,仿佛温度骤然间全部失去,而且没法像平时那样呼吸,心口疼得难受。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宁宁,不是这样的”,可我就是没法用嘴巴说出来。我看着她,眼泪不受控制地顺着我的眼角到下巴流淌,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哭声。

“我曾经也想过顺应这个世俗,”她缓了几口气之后,继续说道,“像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可我想了想之后就发现这简直就他妈是个笑话。我庄宁是谁啊?我有什么权利去做这种事呢?我凭什么要为了掩盖自己就去欺骗另外一个无辜的男人。我有什么资格去剥夺别人追求真爱追求幸福。我没有这种资格,而你们这些父母也没权利给孩子这种资格,因为你们他妈的承担不起。如果我欺骗了他我们在一起了,而万一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时候,谁能承受得了这种大半辈子活在谎言里的生活。那种时候涌出来的恨,是会杀人的啊。你想让他杀了我呢还是我杀了他呢,还是最终我也被苍白的生活得走投无路了,我也要拿把刀站在我孩子背后思考我他妈到底是动手呢还是不动手呢。妈,你以为这是莎士比亚吗?我呸!它恐怖你知道吗!而有些在事前就已经知道自己孩子真实身份的父母,他们不但学会自欺欺人,还会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结婚吧,去结婚吧,结婚了就没事了,他们这样对孩子说。是真的没事了么?滚吧!把孩子往死路上送还不知道呢。他们明知道事情的真相还欺骗对方的家庭,真相大白的时候,两家结的仇怨可能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万一孩子再生了小孩,这个小孩有朝一日也知道真相了,他要如何看待自己来到这世上的原因。不是每个人都会大度都能看得开,如果小孩一辈子都看不开不原谅自己的父母要怎么办。比如就像我这样混蛋怎么办?也许有些人说的没错,像我们这种同性恋的人就他妈该死。死了一了百了,死了就不用给自己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了。而且很多也真的死了,”她抬起手掌在自己的脖子上一划,看着我尖锐地笑,“自杀了。”

她脸上又是那种狞笑的表情,我全身的温度再一次下降,冰凉冰凉。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19

……

(七十六)庄宁

我停不下来了。

即使我已经看到面前母亲的脸上淌满了泪水,她的那种哀伤自责心疼还有其它我来不及认清的表情混合在一起,让我的心像拧毛巾那样绞在一起,可我还是停不下来。我不愿意停止。我不懂也没有别的更温柔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我曾经的那些经历它们都太尖锐了。而柔情的部分被我自私地裹藏,因为我固执地认为那是我最后仅有的珍宝,只愿自己偷偷地回味。我舍不得把它们也当做手段用出来,即使是用在母亲身上,我也自私地不肯舍得。我宁愿用最残酷的手段算计自己的妈妈,都不肯给她一点点温柔。原来我真的像你,父亲,真他妈的和你一模一样,你是不是很满意啊现在?你他妈当初为什么不对我动手啊!你把我带来这世上,再把我带走不就好了。你这个混蛋!

“很多同性恋都想过死,有一些也真的成功了。”我把手放下,退开一步,仍旧站着,冷酷地看着母亲,“而有人在致悼词的时候是这样的,‘该死!谁叫你是同性恋,你不死还能干吗!垃圾!恶心!呸!’可实际上,那些死了的,可不是因为这些社会上不相干的人那几句看不惯的闲言碎语,而是因为他们自己家人的眼神。没有人会因为自己不在乎的人去死,妈,没有人会。我也想过死,一了百了,尤其是当我身上的标签还不止同性恋这一张而已的时候,我更是渴望能死,死都是一种恩赐。同性恋,杀人犯的孩子,爸爸是死囚,小哑巴,听起来这人如果不从这世上消失都玷污了这个世界。谁都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呼吸同一块空气,怕被传染怕吐。

“如果未成年的人犯罪了,他们被报道出来只会被称为张三李四这样的化名。可一个成年人犯罪了,他的大名就会被原原本本地写在报纸上,生辰八字巨细无遗。然而他们无辜的家人呢?他们那没有犯罪的未成年的孩子,就要因此受到牵连了。好笑吗?犯错的人被保护了,社会觉得自己应该施舍他们宽容给予他们机会,他们的父母很多这时还会拼了命地去袒护,想法设法为孩子减轻责任甚至会去代他们认罪。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像我这样的呢?可曾有人愿意大方地给我机会?他们不但不信任我,而且觉得从我这里拿走是理所当然的,因为我老子对不起这个世界,父债子还天经地义。这就是法律的平等道德的正义。”

我把双手抬起来,摊在她面前:“我去学理发,我知道我只有做得比别人更好才能出人头地。我跟老师学技巧,拼了命想把他身上的经验榨取出来为我所用。我不放过每一个来到自己面前的客人,因为我知道那是我的机会,如果我浪费了,也许就永远失去了,而我是有多渴望机会啊。我做学徒给人洗头的那些日子,每天不停地洗,泡得我手都烂掉了我也不敢松懈。妈,你以为我图的就是那三块五块的洗头的钱吗?我是不敢浪费时间。时间是什么?时间不是钟表,时间是用来积累成就感的东西,而不是用来悔恨的玩意。等我终于熬出头了,年纪轻轻就成了发型师的时候,周围那些人的嫉妒和闲言碎语我完全不在乎。因为我不怕。我的东西不是投机取巧得来的,是我一点一点攒出来的,是货真价实的。那个时候我才知道我是成功了,那种自己打拼得来的力量,比别人给我的,要享受的多。所以,”

我放下手,继续看着她,“我不想死了。我凭什么要去死啊?我一点点积攒自己的力量,慢慢的,等待机会,像我这样心术不正的东西,只要有一次机会来临我就足够用了。而等我力量足够强大的时候,妈,我就可以去蚕食别人的东西了。那些享受着嗟来之食还浪费机会的人,他们拿什么来保护自己的东西,啊?妈,却原来,这世界竟是对我太好,它不是把我的东西夺走了,它是把我的东西暂时寄放别处保存了,等我强大的时候,再连本带利送回我面前的。所以,我为什么要死啊?我要活得比他们都好,我就报复成功了。”

我退回去坐下,一脸冷漠地注视着母亲。她的眼泪停止,泪痕犹在,望着我,长久地不发一言。山林间的微风从我们中间穿过,是此刻世间唯一的声音。妈妈的眼睛真好看。在望着我。而我的心是恶毒的。

我忽然恨起来,恨得无法无天。我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她那么漂亮,是我父亲毕生的挚爱。可他毕生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式去表达他的感情,结果自己毁了自己。他们俩谁都没向别人诉说过自己的痛苦,他是没人可说,而她,是不习惯去说。她的家教她的传承告诉她,向别人诉说痛苦是可耻的,不是一个有修养的人应该做的。沉默应该是一种习惯,它最终可以导向平静的品格。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我从未有过诉说。面对乐乐,我羞于启齿;面对安斐,我从未有此念。对

第 19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静的品格。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长大的,我从未有过诉说。面对乐乐,我羞于启齿;面对安斐,我从未有此念。对自我的蔑视和傲慢无时无刻不在瓜分着我,我的痛苦,只有我的灵魂知道。

我忽然向母亲扑过去,一把抓起她的手腕,手指用足了力气几乎要掐进她的皮r里,狰狞着表情凝视她的眼睛,咬着牙齿歪嘴冷笑:“妈,妈——!你为什么不反驳我!我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是这么沉默!你为什么不反驳我!外公给你的东西就这么重要就这么让你引以为傲吗!你的孩子在大逆不道你为什么还是不管!你反驳我啊……你告诉我我刚才说的都错了……你骂我啊你打我啊……你不是打过我巴掌的嘛!那你为什么现在不打了!”我捏紧她的手腕使劲晃,继续咬着牙齿,“你为什么该打的时候不打!为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你的孩子比她父亲还要恶毒吗?她就是个垃圾,垃圾你知道吗!”

母亲还是没说话,她嘴唇张了张,然后下颌颤抖起来,她又要哭了。难道你就只知道哭了吗?你不会打我吗?哈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打人会加重内疚,而哭泣却可减轻自责。是吧?是这样的对吧?

我恶毒地这样想着,对她嘲讽而冰冷地笑了,一下子松开捏她手腕的力气,后退站立。我等着,我看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开口,才会想着来救我这个悲哀的小丑。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21



“你真的,咳……咳咳……”母亲终于开口,却只说了几个字就不得不停下来咳嗽,来帮助她缓解胸口的种种不适,和积蓄说下去的力气,她抬起头来看我,“像你说的……是这样的人吗?”她终于能说句完整的话了,即使被我攻击了这么久。

我又笑了,尖酸刻薄,“是啊,完全如此。你看到自己孩子这样,什么感觉?如果我是你,我一定觉得欣慰。因为就算你现在也和我爸一样,突然死了,你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生活不下去会有人来欺负她。你放心,她会活得好好的,她老早就替她自己铺后路了。这么懂事这么能干的孩子是你的,你还不觉得欣慰吗?”

“是啊……欣慰……欣慰……呵呵呵呵,”她忽然出声地笑起来,脸埋进了手掌里,却依旧发出笑声神经质地重复着,“是啊是啊……欣慰……欣慰……呵呵呵呵……欣慰……”我使劲闭上眼睛堵住可能流淌出来的软弱,庄宁,狠就一狠到底吧,别拖泥带水黏黏糊糊的,要知道,可不是每个人都能这么幸运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来上这么一手。

于是我完全袖手旁观,没有上前揽住她不停颤抖的肩头,虽然我当时都已经把手抬起来了,但是我立刻又塞进了口袋里。我等着她自己停下来。而等她终于也停下来的时候,她仍旧是把脸埋在手掌里,不动弹,不抬头看我。我把视线凝固在她的身上,我想要记住她现在的样子,记住了,以后在我每一次软弱的时候我都能够把它来回想,提醒我自己我是个多么残忍恶毒的东西,然后,继续前进。

我只能这样长大。

母亲抬起头来看我,她的眼泪被擦干了,她的表情平静,平静似乎是从里到外,平静似乎成了她的全部。没错,她一向都是如此,即使再大的风浪她也会尽力维持脸上的平静。那是她父亲给她的教养,是她终身贯彻的信条。而我,正是利用了她的平静,才能说出今天这一番话来,从那对邻居母子的往事开始。我知道她既不会跟我大声吵嚷,也不会愤慨拂袖离去。她的平静和忍耐,同样是用时间积累出来的成就。这是她无形中的骄傲。我利用了她的骄傲。我攻击了她。我永远不会忘了今天做的事。

我恨我自己。

虽恨,无悔。

“宁宁,”她叫了我的名字,她的声音……

我的手指霎时在口袋里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她又叫了一声——“宁宁,妈妈只想问你一句话,你告诉我,如果说我不同意你和丹语在一块的话,你是不是就会抛弃妈妈了?”

轰——!

我的世界瞬间崩溃,手指的颤抖瞬间停止,轰的一声我耳鸣了,即便是我立刻就闭上了眼睛,那些该死的软弱还是从缝隙里流淌了出来,顺着我的脸颊落到了地上。啪,碎了。他妈的竟然碎了!

我果然还是不够强啊!

哈哈哈哈,为什么不让我笑出声呢,如果我笑出了声,我就能给自己最大的讽刺了。如果我笑出声,我就能知道自己的嘴脸是有多狰狞了。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23

……

(七十七)宁妈妈

那孩子在我面前静静地站立着,泪水缓缓掉落。我的心里是无法言喻的空d和不安,忽然无比后悔刚才问的那句话。我想其实我是早就知道答案了的,何必多此一问呢?我只觉得如果我再不做什么我真的就要失去她了,我想起瑞谦一直以来的坚持,忽然明白了许多事情,太多了以至于我一时失去了头绪。无力,疲惫,我觉知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原来,我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她说的没错。

她直等到最后一滴眼泪掉落,泪痕被风吹干了才把眼睛睁开,那种令人不可视的力量消失不见,只有深不见底的安然,她开始回答我——

“妈,我说了,一个人最不配拥有的就是与他手中力量不相称的资源。这两样东西是相互吸引的。如果说有一个人女孩她喜欢我,并且愿意抛开许多东西只为和我在一起,而我同时也有保护她的力量,妈,我会选择她。我不可能在你身边一辈子,你也不可能陪我一辈子,我也想有自己的家。虽然这种感情很难被别人认可,甚至不被自己的家人接受,但是于我而言,唯一真正重要的是那个女孩她愿意和我在一起的心意有多深。你的同意与否对我来说无关紧要,因为,妈,如果你想着我会跪在你面前哭哭啼啼求你让我和她在一起,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孩儿不孝,今天要反过来教给你一条东西了,妈,你记着,无论你面前有多困难有多绝境,如果你手里仅存的东西是你最珍贵最自我的那一部分,不要拿着它当理由来跪下求别人给你生路,永远不要。因为你越是央求,别人就越会拥有对你的决定权。那种滋味不好受。

“所以,不管是李丹语还是别的女孩,你不要妄想我会拿着她对我的心意来博取你的赞同。我有力量也有责任来守护她和我之间的感情。而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要么接受自己的孩子,要么就不要管,和我划清界限退回去保护你自己。我不会要求你的任何东西,你同时也对我无能为力。我今天说的一切,只是一个被你创造出来的生命你有权利知道她的真实。我不想和你之间一辈子活在谎言欺骗里,哪怕真实是残酷的,也请你拿出勇气面对,因为这么多年了,你的宁宁她就是这么一直过来的。”

我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对她笑,我想让她知道我没有恶意,我说:“那你为什么以前不说,那么长的时间你都不开口告诉我这些?”

她嘲弄的一个笑容,回道:“因为以前我自认为是个孩子,孩子是干净的,孩子不应该干这些肮脏事。”

我的心又是一疼,我说:“那现在呢?现在你就不是小孩了么?”

她耸了一下肩膀,看着我笑:“怎么可能还是呢?妈,我已经二十了,过了刑事责任的法定年龄,我有驾照有身份证,成年人能干的那些我都能干。我怎么可能还是小孩呢,我早就不干净了。我脏得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绝对不是这样的!我的天啊我求你不要再说了!我的心里在喊。我知道我逃避了数不清的身为人母的责任,我知道我这样做是不对的。那么长的时间我竟然让你一个人承担了这么多,我以为不说出来就真的没有事情发生,我以为不去想它它就会自动消失。这是有多天真呢?我竟然要一个小孩来替我承担来替我铺后路。我想起瑞谦因为我说不同意时苦苦劝我,而我不听,最后他无力地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句——“芳苇,你不要觉得我是在发神经。让我的孩子来成全我的生活,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而我呢?我想我才是疯了的那个人吧。是我自己把生活搞得一团糟的,把我身边所有人的生活都搞得一团糟。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25

“宁宁,你过来。”我忍住了又想冲出来的泪水,抬起手冲她招了招,她却满脸的茫然不可思议,竟然向后退了一步。我心里的那种悔恨啊。

“宁宁,你过来。”我又招了一下手想让她过来,隔了几步远,我还是看见她的嘴唇正在颤抖。她走近了两步。“再过来一点吧”,我几乎是在哀求。她终于走到我面前了。我仰起脖子去看她,她却把头向一边扭开。于是我又拽了一下她c在一只衣兜里的袖口,她坚持了一些些的时间,然后梗着脖子在我面前蹲下了。

我的手刚放在她脸上,她就把眼睛闭上了,下巴咬得紧紧的,肩膀也在用力,锁骨凸起来。我摸了摸她的眉毛和鼻梁骨,用了一点力气把她的脸掰正了对着我。她又是把眼泪憋回去了才重新睁开眼。我把手放下了,和她对视。

“宁宁,我知道你心里一直不是滋味我跟别人重新建立家庭的事,但该有的礼貌你从来不会没有分寸。你刚才说你气愤我也成了别人的妈妈,我想问你,你对你弟弟是真心喜爱的么?”

她眉目霎时揪起痛楚,嘴唇颤抖着却还是努力笑给我看,她说——

“妈,还记得爸被送去火化的那一天吗?遗体转移的时候我拒绝让你接近他,是我亲手和别人一起把他送上车的。我抬着他,他又冷又硬。可我告诉我自己一定不要忘了这感觉,因为那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主动亲近他的身体。我碰到了他。隔着手套。可即便如此,也很可惜只有我一个人能感觉到,因为他死了。所以我好恨自己的记忆不是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储存的,其实那一段时间才是真的至关重要。为什么我会不记得。因为那个时候他一定抱过我,而你也一定抱过我,我却怎么能不记得?可后来我明白了,原来不记得有不记得的好处,这样我告诉自己讨厌他的时候就不用想着他也那样对我好过了。

“可是我很贪心啊,我总是想知道那个时候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但我已经不是个小孩了,我没那么厚脸皮让父母再抱我,更何况有一个还已经不在了呢。可是还有小峰,他是个孩子,他刚生下来他什么都不记得。所以我就想抱抱他。我感觉到他全身都软软的,让人不敢用力气。所以我就想,虽然我没那种幸运是什么爱情的结晶,可如果我生下来的时候,我的父母双方各自都不讨厌我的话,他们就一定也这样抱过我。而且,我总想着我有一天是要离开你的新家的,那么趁他不记得的时候多抱抱他,等他以后能记事了,要是也想讨厌我的话,就不用记得我当初对他好过了。”她使劲笑了起来,就好像这真的是很开心的事情一样,“我算计得很清楚的,我才不会让自己吃亏呢。”

我也笑了。除了笑我还能干什么呢?我又把手往她脸上放,她还是把眼睛闭住,于是我干脆用两只手把她的眼睛给撑开,我对她说:“宁宁,你听着,不管你是两岁也好二十岁也好四十岁也好,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可以拿自己当小孩。我不会小看你,我会尊重你,但你还是可以拿自己当小孩。所以,妈妈求你,求你,你想哭就大声地哭出来好不好。你知道吗,妈妈我没有机会在自己父母面前这么做的,可那不代表我的孩子也没有机会,你明白吗?妈妈答应你,不会像别人那样剥夺你的。妈妈以前错了,你原谅我好吗?”

她膝盖一晃,跪倒了,眼泪往下淌的时候看着我,“妈,我知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的,因为我姓庄,姓庄的造了要断子绝孙的孽。可你不一样,你不该受这种报应。老天是有眼的。我以前想着自己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世上,我不要孩子,我不造生孽也不造杀孽,我就可以干干净净地走。可是等我越长越大越长越大,我发现我不可能做到了,因为我变得好脏好脏,我再也不干净了你知道吗。我知道自己不配当你的孩子。老天一定也知道,所以才把小峰送来给你。要是有一天我的身份可能会伤害到他,你放心,我会走得远远的。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别怪我跟你说的这些话太狠。我是真的很想跟你说一说……因为……因为我一直害怕有朝一日是把它们当遗言说给你听的……我怕……你别怪我给你丢脸没给你争气,我已经尽力了,可我真的是太累了,我一个人……我一个……我……”

我没让她再说下去了,把她的头按在了我的腿上,她放声地哭起来,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我。我抱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说:“你哪也不要去……妈妈不让你走……你哪也不要去……妈妈不让你走……你哪也不要去……妈妈不让你走……”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可以什么都不管你,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我做不到。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27



(七十八)olivia

庄宁回来了。

就在和yvonne去南澳双人旅行了十来天之后,两个人双双把家还。那期间我们没有任何联系,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一无所知。相反,而是对她每一天的行程路线活动都了如指掌。这当然要感谢christina的大力无私充当人体追踪定位了。庄宁几乎每天都会打电话跟她聊上一会,而她接电话的时候就会斜楞着眼看我,然后或复述庄宁在电话那边说的话让我知道她在干嘛,或者就是有的没的问两句让我知道庄宁接下去要干嘛。可是她一说完了就会立刻挂断电话,半分没有问我要不要说两句的意思(连客气一下这样做的意思都是没有)。我虽然知道自己有理亏的地方,可一想到庄宁跟别的女孩单独在外,我的心里就不可能是滋味。我嫉妒心强报复欲重又疑心重重,这个伤人又伤己的毛病当年因为她和安斐的事情曾经让我七个月对她不理不睬又黯然神伤都想寻死。如今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似曾相识再度上演,我本来就没那个大度能容的气量,想想我是该多气鼓鼓肚胀。每天食不知味夜不能寝,对谁都爱答不理。yvonne又感性又性感,含蓄和开放在她的身体能兼收并蓄。我在想,面对这样的人,庄宁啊庄宁,你能把持得住么?于是我又想到了她前女友,妈呀,那个火辣的女人……于是,瞬间,我的信心又down了好几级。

啊,来啊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我真的,好想哭!

可我不能哭,我知道这眼泪一流出来就不是能轻易收得住的。天知道我会把身体百分之多少的水分通通释放了。我只能忍着憋着压着。我等你回来。我看你回来要怎么解释。

她回来了。偏偏这么重要的事情christina在之前一天的电话途中和之后没有任何透露。“哎呀,我忘了。”忘了?信你才见鬼呢!明明就是故意不说。而且还故意不和我一块回家,等我自己跟个鬼魂似的飘到家门口,开门的瞬间我就知道庄宁回来了。虽然还没走进去,虽然还没看见她的身影,虽然她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我就是知道她一定是回来了。我闻到她的味了!

我心脏狂跳起来,说剧烈都小觑了它的热情和活力。我走进屋子里,忍着脑袋想四下搜寻的冲动,把包挂起来(她的行李箱也就在旁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深呼出来,好了,好受点了。转身。不在厨房,洗手间里也没有任何声音,阳台也没人,卧室的门是关着的。我往卧室走,握着门把手慢慢转动,几乎没有声响,门开了,透过缝隙我看见了她,看见她在床上趴着睡觉。

我手松掉,门由着惯性无声地滑开,她还是没有任何响动。我慢慢地生怕惊醒了她,吐出了憋着的那股气,然后走进卧室。她完全像个婴儿那样趴着睡,两只手一上一下,一只腿蜷起来,头往左侧偏。我来到她身边站在那看她,当时说真的脑子里是空空的,但在接下来的那个瞬间就被巨大的喜悦填满了。那早晨出门时还忧郁不安的心情,岂止是一扫而空,简直是无影无踪,好像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那样。我想扑上去紧紧地抱住她,咬她所有能被我咬到的地方。这个冲动真的像惊涛骇浪拍打了我一下似的,我浑身都抖了。

这一抖果然坏事了,她被抖醒了(本来我也就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在睡)。她像平时一样,睁眼的瞬间就是刷一下特别精神的眼神,从来没有那种缓缓清醒的过渡。我都忘了要呼吸了,等下一秒想起来的时候也想起来要生她的气的,于是转身就往外走。

她比我动作还快,从床上弹起来把我从侧面一下抱住,我的重心变得不稳,于是她借着这一点点的时间又加了两下动作,把我抱着摔倒在床上,然后整个人翻身压过来从上面看着我。

一声短促的“你”的呵斥刚从嘴里溜出来我就想起来什么立刻把牙关咬紧。哦,对了,我还在生气呢,还在不想跟你说话的时间里呢。我紧紧地闭上嘴巴,把头扭个90度不看她。余光里她咧嘴笑了笑,也没说话,然后我就感觉到她的手伸进衣服里抓住了我那颗红痣所在的地方。

我的脸顿时变成了一颗更大的“红痣”,给我烧得哎。又羞又恼,于是我立刻手刨脚蹬不在话下。她在这个时候从来就不是“吃素的”,而且十好几天了估计也是憋得够呛,无论我四肢乱舞得怎样没有章法,她手脚还是那样半点不松懈,该箍紧的箍紧,该压实的压实,我推她肩膀使劲想把她推开,结果刚才还被她用手抓的地方哗一把掀开衣服换成牙齿了,于是——

“啊!!!!!!!!!”

咬死我了你!疼死了!

我疼得使劲捶了她肩膀一拳,能感觉到她肌r的收缩和反弹(一定也很疼)。不过我身上着的这一下实在是太疼了(当然是没她肩膀当年那一下严重了 ),我差点都哭出来了。我还想再推她的时候,她把牙齿换成了舌头,于是……

唉!一言难尽呐!

我以前没谈过恋爱,更没有过这种经验,所以也从来不知道自己是有这种本事的——在和心爱的人生气的时候竟然可以和她做a,做a结束了之后竟然还可以接着生气! 在她没力气继续折腾了之后,我偏过头去看她,她轻轻闭着眼睛一脸陶醉地想要把手搭过来搂我的腰,我心里一阵恼怒来得汹涌猛烈,抓过旁边的衬衫往身上一裹就往床下跳。她这个时候没精力再反应迅速了,只能抬起头一脸错愕眼睁睁看我打开门出去。

我在浴室待了很长时间,并没有洗澡,我不想把她从我身体上面冲洗掉。可我心里那些原本的不甘和生气此刻也全都回来了,再加上刚才的事情,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听见过了一会她也从卧室出来了,然后就是厨房的方向传来声响。我的肚子也饿了。

洗洗脸,开门,出去,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的吃完了饭。饭后她去洗刷的时候christina回来了,看到沙发上我一言不发的样子,再看看庄宁,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和庄宁打招呼,然后开始煮咖啡。

我端着christina递给我的咖啡连thank you都没表示,木不吭声地靠沙发上。庄宁等着christina喝完一杯之后忽然开口对她说——

“christina,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christina看看我,然后朝庄宁比划了两下动作:“说吧,怎么帮,要我帮你按着呢还是要我帮你捆?”

我的脸刷一下冰冷得如同欧洲中世纪那些要塞城市的城墙一般,转向了christina。她倒是半分惧色都没有。庄宁笑了下,说:“不用。我就跟你讨两个小时的时间。你拿着我的钱包到对面街道酒吧去玩两个小时,我要来解决家庭问题。”

“那敢情好。”christina立刻起身,还真把庄宁钱包拿在手里,开门走掉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离开,直到门关上了才回过头去望庄宁。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片刻,片刻之后,斜起嘴角冷笑。

没错,是冷酷地笑,不是坏坏的笑。不用我去怀疑自己的判断,她也会告诉你,当时,她就是从心底里发出的冷笑。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30



(七十九)olivia

庄宁的那个冷笑带着魔力一样,我在沙发上开始不自在起来,本想动动手脚,却发现肩膀不听使唤,腿也无法动弹。她看看我,转身到一边的桌子旁坐下,和我隔桌相望,左手放到桌面上,手指弹钢琴的动作似的落下敲击,咚,咚,咚咚,咚,眼睛半下都没眨得盯着我看,看得我心里直发毛。而等她终于指头在桌子上敲够了,忽而一笑,对我说:“还是不想跟我说话是吧。那好,没关系。我说,你听。”

“olivia,心理学你一定不陌生吧。虽然名义上学这个的是christy,但这对你们俩来说根本没有分别。我想问你,你看过心理医生吗?我的意思,是作为病人,去找心理医生看过吗?”

我喉咙动了动,却没说话。她又笑笑——

“没看过吧。我相信你一定是有见过不少什么心理学教授啊专家之类的,也许作为志愿者还曾经做过实验,可你一定从来没有以病人的身份,进过他们的屋子,坐在他们的面前做过治疗。可我告诉你,我有过,不止一次。而且那人的头衔叫起来还没心理医生这么好听,别人都叫他,精神科医生。发热咳嗽找内科,动手术找外科,生孩子找妇科,那么,精神病找精神科,听起来是这样一种逻辑,对吧。那么,我当初去找的,就是精神科。我妈带我去的。因为我不能说话,目光呆滞精神涣散进食困难肠胃紊乱一吃药就吐,别人就给我妈建议让我去看精神科。‘去吧,去精神科看看,这孩子,”她指指自己太阳x,“‘应该是受什么打击太大了才会这样’。bingo!”啪一下她弹了个响指,吓我一跳。

“没错,我是受刺激了才会变成那副死德性。我妈没办法了,只好带我去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她那时候可能也是有这种想法的。然后我就去了,医生说我有忧郁症,给我开了药,然后我又回去了,带着药。”说到这里,冷笑一下,“忧郁症?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不想说话不想吃东西而已,暂时,”(强调暂时)“暂时想这样而已。因为我觉得我身体里有很多很多垃圾脏东西它们得被排出去。我只要喝喝水喝喝果汁就好了,我会保证我不死掉的。因为我觉得只要等我把身体清洁干净了,我就可以重生了。而那个时候,我需要这种感觉。”——又是一下冷笑——“忧郁症?开他妈什么玩笑。我只是有点选择性缄默症,跟他妈忧郁症可差远了。”

她用右手食指抵住左手小指的指尖,拿右手拇指从左手小指指根处往指尖方向推,推完了小指,接下来,无名指,接下来,中指……然后,左右手动作互换,重复一遍。做完了,看着我。我心里还是发毛,越来越怕。

“可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有这种名词,是我后来跟christina聊天的时候她告诉我的。当然,我想你一定也是有所了解的。不过,别人可不管你选择性不选择性,他们管不说话的人叫什么?叫哑巴。通称。知道吗,我还在小学的时候,忘了具体是几年级了,可能也就是三四年级那个时候吧,有一学年一整个学期还多的时间我在学校里一句话都没说过,是真的一句话都没说。不回答老师问题,也不跟同学说话,上学的时候去,放了学就走,没人注意到,也没人会去管。可你知道好玩的是什么吗?好玩的是我一出了校门立刻就会说话了,在家里说话也正常,所以我妈,当然还有我爸,从来没有发现过不对劲。”

她又开始推手指,“我一出了校门,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就开始张嘴说话,自己跟自己说话,不,是对话,想一个题目出来,自己跟自己对话,就像两个人做辩论一样。而且,是用汉语和英语在做相互对话。你一定好奇过我英文是怎么学来的吧?其实不光只是百~万\小!说,还有很多就是这么练来的。是真的哦,一点一点这么练来的。我妈给我买过一本牛津字典,很多家长都给孩子买过,不过也许有的孩子从来都没有翻过,只是摆在那里做做样子。不过我告诉你,我是真的翻过,几乎一页一页地翻过,还有汉语大词典,放在一起,我都几乎一页一页地翻过。你要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因为我所有的时间都自己支配都支配自己,我觉得翻字典对于我来说是个很好玩的游戏,所以我就玩喽,反正,也不会有人跟我玩的。听到这个,是不是觉得我去看精神科是去对了。正常的小孩谁会干这事?精神分裂吧。”

她停止推手指了,坐在桌子对面继续看着我。我想保持眼神和脸部表情都岿然不动,但是没用,表情不动是因为脸部僵硬了,而眼神,则有点闪躲了。我觉得自己好像处在了雷区里,除了保证身体的僵硬不动之外,其它什么都做不了,也最好不要做。

“我爸妈关系不好,这是事实,既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也不需要隐瞒。毕竟,一个和睦的家庭是不可能发生我父亲那种事的,绝对不会。它只能是**,但绝对不是天灾。他们关系不好,你知道他们在家里互相之间是什么表现吗?你一定也猜出来了,”冷笑,压着嗓音,“就跟我在学校里的时候一样,不说话。他们两个会分别跟我说话,但是相互之间却不交流,有时是一天,有时是两三天,一个星期的也有,至于一个月的,”翻眼望我,“也有。”

我心刷一下凉了,凉得透透的,猛然间猛烈地意识到我是犯了一个多么大的多么严重的多么愚蠢的多么幼稚的错误。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我想闭眼,可就是闭不上。她那刻意压低的暗哑的嗓音仍旧不管不顾地往我耳朵里灌——

“他们很多时候都不会看对方一眼,想直接当对方是不存在的。可有的时候正相反,会死死地盯着对方看,毫不掩饰他们眼神里对彼此的厌恨。你知道吗,就当着我的面,连有避讳一下的想法都没。在我们家,是没人会在家里开玩笑的。我妈恨不得每一天都能安排她加班,这样她可以早出晚归,减少在家里呆的时间,减少她的痛苦。而我妈一出门,我爸就也出门,我不知道他去哪,他干什么没人过问,也没人敢问。有的人觉得人们在自家里不笑不响这很不正常,一天两天也许不正常不习惯,可时间一长,dayday; day after day; you will get usedthat。doesn’t matter。 我就是这样渐渐无所谓了。

“可他们俩偏偏又是离不成婚的。我爸不会轻易把我妈放走,他既恨又舍不得,‘拖着,我就是不跟你离,拖到老拖死你’。而我妈呢,她不敢跟我爸提离婚,可当然也知道我爸心里头这样的想法,于是,‘好,不离就不离,不离我就让你日子过不好,看谁斗得过谁’。”冷笑,“and finally;mother won;father died; anrew up。”

沉默。沉默。沉默。她忽然温柔地笑了(我却觉得心寒),说:“知道吗,olivia,我真庆幸咱们俩都是一样,不会有孩子,不用孩子来为我们见证。how luckyare!是不是?”

我当时的那个脸色啊,我不知道要在这世上的哪种语言里找到一个词去形容,我只能像块石头一样坐在那看着她。而她呢?她的眼里有一点都没掩饰的对我的心疼,可同时的那种坚决,那种势必要彻底解决这次“家庭危机”的坚决,也在那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传递给我。我心里只觉得自己像个白痴一样,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总习惯感情为先,习惯以自己的情绪最快做出反应。可它所带来的伤害性却成了我所不能控制的。我的以自我为中心,却以自己最终无法全身而退而陷入僵持。做事考虑得不够全面,更不够深远。

也所以,真的败在你手里,心服口服也心甘情愿。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32



(八十)olivia

我仍旧是石像一座,无言无语,她还是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那样的语气声音说着话——

“olivia,虽然你很少提起,但是你对你爸妈的离婚其实也是很介意的。这不可能对你毫无影响,包括christina也一样。可我们有一个致命的不同点你知道是什么吗。我的痛苦是要如何结束脱离一段关系,而你们俩所渴望的,是如何更长久地延续一份美好。不是说我不想延续,只是说,当我觉得它已经不受我控制远非我愿望的时候,比起延续来,我更想结束。你想说我没勇气缩头乌龟我都无所谓,可我是个必须保证凡是我所有必受我控制的人。控制不了的,再好我也不要。因为,”又是冷笑,还有眼睛里的哀伤,“那可能会要了我的命,就像我爸一样,一次彻底失控,啪,完蛋了。”她抬起手做了个打枪的动作,然后眼睛朝下看。于是又是沉默。

沉默之后,她再抬头,却忽然笑了,连语气都变了——

“对不起,”淡淡的口气,“跟你说了不开心的事,尤其是在这种时候。可你知道吗,当初我在我妈面前跟她坦白的时候我就有冲动想把关于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你,可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了。有些事与你无关,不该让你承担。是我自己的,我就得自己担起来,那是老天赏赐给我的。可很奇怪,有时候又觉得既然在一起了,就不该对你有所隐瞒,矛盾的要死。于是就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后来想啊想,终于想明白,还是算了吧,如果把一切都交给你,等于是自己在推卸责任。万一有一天分开了,坦白一切的人也许会觉得自己是毫无保留的,却还遭此待遇,闹不好要自怨自怜。可对方呢,接受了别人的一切,本来不该她承担的责任却要她承担,可是又没法去做什么,力不从心的,闹不好要觉得自己是个不负责任薄情寡义的家伙,会开始内疚。我们对善良的人不该这么残忍,而且这也不是两个人的相处之道。

“还记得我在海边跟你说过的吗?我说我是地球的分身,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总是火山喷发伤人伤己的,我会努力控制自己。”翻眼看我,淡淡的语气突然转折,开始语速加快,“虽然说,因为你不理我,我这十几天几乎已经要疯了,我口腔溃疡,我上火,我不愿意吃东西,我跟人说话心不在焉又得强打精神,我身边一块的人是让你无法安心的追求者,我要时刻提醒自己和她保持距离,我要对她礼貌,我同时还要对她冷淡,我还要想尽办法让她死心,我拐着弯的让christina当猫头鹰好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想你想得要死,我想抱着你和你做a,我觉得你已经快让我处在完全失控的边缘了,我又说服自己说这不是真的这只是假象,因为我觉得事情一旦要失控,我就要放弃了你知道吗!因为我天生自私鬼,我只求自保,谁要想伤害我,我就要把他踢出去。”

我知道了。我知道我错了还不行吗。我知道我这样是个不好的习惯不好的脾气,我从小开始就被我爸我妈无数次地说过,可我就是改不掉。我想说一句我还能怎么办。可我发现这才是彻头彻尾地推卸责任呢。我只是不开心有别的女孩喜欢你,还那么肆无忌惮地跟你表白,跟我挑战。我等你等了那么多年,我心里能是个什么滋味。我咬你那一口的时候我的心又是有多疼。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跟你耍这种小孩脾气,呸,什么不理你啊再不跟你好了,呸呸呸,这不是小孩的把戏这又是什么鬼东西。天啊,李丹语,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长不大呢?说出这种话你就不觉得害臊,而且还真能做出来。真当小孩玩家家酒呢?可你就是玩也不该挑她来练手啊。父母的事一直是她最强也最软的地方,你还能不知道她其实只是个外刚内柔异常敏感的家伙,你怎么能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巴。我真是服了你了,口是心非也就罢了,可老是说这种狠话干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

于是,这么诡异的氛围里,我开始强烈地自我检讨。而她几乎一口气没换得说完那一通之后也不再言语了,灼人的眼光里带着惹人怜爱的哀伤凝视着我,然后忽然站起来背转身靠桌子站着。我望着她的背影,却发现此刻自己是突然失去了声音的那个人了,无论如何说不出话。

她背对着我,用一种让我惭愧又厌恶的自嘲语气开始说道——“你要是还不想跟我说话,没关系,这种做哑巴的本事说真的我比你在行。你只不过是对一个人不理不睬罢了,就跟我爸妈当初似的,知道吗,我那时都在心里嘲笑他们。我说,好,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我可以对全世界都不开口,试问你们谁能做到。我就能做到。可我是个心机很深的人,我不愿别人认为我不给机会就开始施展惩罚,所以我会在闭嘴之前把一切都解释得好好的,这样,就不能怪我了。所以,如果你还是不想跟我说话,那好,那我就不跟这个世界说话。你报复我,我就报复世界。就像我爸当年对我妈做的一样,我妈报复他,他就去报复社会。我想我也能做到这样,你认为呢,olivia?”

我心脏猛烈一跳,意识到自己必须马上对此有所反应,要不然很有可能把一个好端端的孩子就给得扭曲了。上帝啊,我这造的什么孽啊!

我费力地动了动腿,从沙发上起身朝她走了过去。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看到了她的脸,冷冰冰的没有一点表情。我心里特别难受。这都是因为我吗?

大概十几秒的时间吧,她从桌子旁边起身,朝我走了过来。她先看着我,然后突然把我抱住了,开始哭兮兮的声腔——

“olivia,我求你了,别再折磨我了好不好。别我对你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我讨厌自己这样你知道吗。我当初着我妈接受我是谁的时候我觉得我跟我父亲没什么两样,我太坏太坏了真的。可如果我不得不对你也做了,那我……你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你不想理我也可以,但之前你起码把话说明白了啊,让我死也死个清楚。别给我我父母给过我的东西。我不想重复他们,你也不想重复你的父母嘛。yvonne的事我已经解决了,她也同意了大家以后只做朋友。你看,我跟你承诺过的,我说我能解决,我就一定给你做到。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多讨厌你不跟我说话的样子,我讨厌我讨厌你。olivia你知不知道啊!”她一边说还一边捶我的背,我当时那个心情,怎么说,万般滋味在心头,想想自己这个样子,唉!

我还是没说话,当然,不是不想说(也可以认为是惭愧,无言以对),把她的头抱住,她也把我又抱紧了。我突然哭起来,她的动作忽

第 20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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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没说话,当然,不是不想说(也可以认为是惭愧,无言以对),把她的头抱住,她也把我又抱紧了。我突然哭起来,她的动作忽一下停住,然后瞬间又加重了拥抱的力气。我们俩就那么干站了一会之后,她把哭着的我抱起来往卧室走了。我被抱进去的时候还抬起婆娑的泪眼,朦胧地看了看时钟,在心里说道:“christina,这还没到两个小时呢,你可不要提前回来啊,最好今晚都不要回来了,爱去哪去哪。”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35



(八十一)olivia

风波暂时就算是这么平息了。恩,对,是暂时。毕竟心里疙疙瘩瘩了这么长时间,一下子烟消云散都有点不好意思。我想起她说的已经和yvonne把事情解决的话来,于是好奇心又上来了(当然这也是关系我的小国计民生的大事,不关心不可能!),可也不好意思再问她详细的情形。一来是怕她误会我不信任她,二来怕她觉得我嫉妒心太强吓着她,至于第三,我想起yvonne之前说的,这是她和庄宁之间的事,与我无关。我一想起这句话我就无端火大,与我无关?开我玩笑!

不过祸兮福所倚,虽然这事的起因不太美好,但是对我和庄宁日后的发展却是某种意义上的无上福音。我们再没有因为彼此感情关系上的问题真的起冲突真的生气(有的只是闹闹情绪上的假装生气,以及,我单方面的因为生理期不适等原因导致的情绪起伏),我意识到自己若把她当情绪对手是件多么危险的事。我原本以为自己说狠话很要人命,可没提防人家这位能软硬兼施外加防得滴水不漏,你听不见一个狠字,但那些话被组合起来它就是能要你的命。

也许有的人觉得她狠毒了点,也许有的人觉得她小题大做,认为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如此。可是,如果和她相处得时间长了,便会明白,在她的眼里,万事是没有什么大小之分的。有的,只是你愿不愿去做的事,和是否当下就会去做的事。她认为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存在着联系,没有完全的孤立。她不会随便轻视出现的小毛病,因为,那也许就是日后大灾祸的苗头。就像癌症,不会在一夕之间就会患上。

“所以,在不好的感觉刚开始的时候,就要去注意它,可以让它再往前发展一段时间,因为你需要查看它的生长到底会是什么样。这个阶段,它还是你能控制住的。然后,果断地,去解决它。不要让它养成了习惯,不要有一天你终于无法控制,反过来受其所害。”——她这样对我解释着自己,这是她二十多年来的经验所得,并非是要强迫我也和她一样,只是和我分享,让我明白她。她了解自己是个控制欲太强的人,而这带给她自律的同时也反过来控制着她的行为。她总是努力避免自己的行为对身边人产生过多的影响,于是每过一段时间总是会跟我自言自语:“olivia,我最近是不是又对你做了什么不必要的要求了?为什么我会有这种感觉呢?看来我需要反省了。”然后就真的开始她总是爱思考总结的习惯去反思了。

有句话叫一日三省吾身。也许庄宁远没有做到这样,但是三日一省她却是真的有在养成习惯。不止是清洁房间,还包括清洁身体,从里到外。同样,精神和意志的反复思考精炼更是不可或缺。对于不习惯的人而言,也许觉得这太苛刻太痛苦。可对于一个对自己有要求和对身边的人有责任的人而言,她是乐在其中的。因为,她的寻找和训练,让她体会到了其中妙不可言的宁静。

我后来知道她怎么对宁阿姨坦白,还有怎么在我爸面前杀我爸下马威的,“olivia,当心,你要么好好疼她,要么就离她远点,别跟她成为敌人,”我爸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表情,“她这人,你想打败她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不让她得到机会。否则,机会一旦到了她手里, 哼哼……”我斜楞眼瞅我爸,搞不清他究竟是在哼哼什么呢,他却又笑笑,说:“对于她来说的是,正邪几乎是她最矛盾的心结。她认为自己站在边缘,生死都是一念间。没有过她那种身世经历,体会不到她的痛苦,也因此她才不敢放松。所以,”他忽然音调一变,怪怪的眼神看我,“你要好自为之啊,以后你们小两口闹矛盾,那我可是不会护你的,我只能护她。你要想说理,找别人去,老爸我爱莫能助。嘿嘿。”

我当时就傻眼了,心想我妈跟你离婚真是离对了,这都嫁了个什么男人啊!气死我了!

christina第二天连半分面子都不给我,一个劲拿表情寒酸我,眯着眼瞅我一下,又瞅我一下,活活把我的红脸看成了紫脸还不罢休。庄宁压根不管,该吃吃,该喝喝,末了看着christina来了一句:“反正我没做错什么,你再怎么看我都是不会有惭愧表示给你的。”我砰一下趴在桌子上,半天起不来。

“你这是威胁我你知不知道?”等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我拎起她的耳朵朝她吼,“你在我妹妹面前威胁我,我很没面子你知不知道!”

她呲牙咧嘴装作疼得要死要活的跟我讨饶,不停认错。我笑了,把她推床上趴她身上,两只手像拿模型一样捧着她脑袋两边,看着她,她还在笑。然后我忽然难得温柔的语气问她:“你昨天跟我说的,是真的么?”她眼色一正,问道:“哪部分?”我缓了缓,继续:“就是你说你小时候不能说话,在学校,然后只能自己跟自己说话。你真的那样过?”她一笑:“你真的怀疑我有精神病?”我脸色严肃:“别嘻皮笑脸,认真的,回答我。”她忍了两秒,然后点点头,然后不言语了。

我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虽然我了解是有这种情况的不假,但是当真的在你身边的人里面发现,尤其,那个人还是你所爱的时候,我真不知道这该是个什么心情。我发现要想不为所动不是很难,而是根本不可能。我想起自己的父母离婚之后,我和双胞胎的姐妹分开,但我们只是分开来不在一起生活罢了,虽然难受,可情感上的联系却似乎更为紧密。而且,我的周围还有伙伴还有朋友。而庄宁呢?她却是被孤立之后陷入无法交流。那个年纪的孩子,每一个都敏感又脆弱,对现实无能为力无法反抗,因为大人们c控着一切。那么重要的成长时期,她的周围环境说声糟糕都有点寒酸了。我想起她自嘲的时候说的话,她说自己没被成小疯子,是真够老天有眼的了。

其实我想说,这不是老天有眼,某种程度,是她对自己的坚持让她没有最终堕落。祸福相生,绝望的背面往往就是希望。就像我和christina画画一样,越是找不到灵感的时候我们却反而更是兴奋,因为此路不通就必有他途。妈妈说这世上只有不会被利用的灵感,却不会没有灵感。只不过,这些道理对我们来说是亲爱的父母谆谆教诲循循善诱得到的,而庄宁,却是从残酷的反面一次次辨证得来的。她没有被击倒也没有被引诱,顽强地活着。某些方面,正是打击她的人帮助她强大,而且她没有主动有意地去害过谁,一次都没有,从来都没有。

我把脸贴在她的心口上,抱住她——

“崽崽,我绝对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包括我都不行,恩,我是说,那种真的欺负,连我都不行。我说的,你明白吗?”

“恩,明白。谁欺负我,你就替我讨伐他,血债血偿,r债r偿。”

“恩,对,就是这样。哎,不对,什么叫r债r偿,瞎讲八讲!”

“r债r偿的意思就是,哎呀!”她忽然叫一声接着一个翻身,得,我又在下面了。

那之后我们的生活一平如水了几天,我觉得自己应该大方点主动去忘了yvonne的事。而是庄宁也乖乖地没往她家的酒庄跑,只是又蹭到我妈妈那里消磨了好些时光。两个人挤眉弄眼得你都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地下情!我还跟叔叔开玩笑,说我们俩要小心点,各自看好枕边人。可他却不买我的场,说妈妈难得在他身边还不管他,他巴不得庄宁能成为他的邻居才是最好,说的时候手舞足蹈的。我说你当着我的面说我妈坏话,小心我告你的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他说我不怕不怕,等过完圣诞,你爸爸一家人很快就要来过大年了,到时候会更没有人管我的,我会高兴死的。

圣诞?过大年?啊呀,看我这记性,就只顾着喝风吃醋了,这么重要的事给抛到九霄云外还多二里的地方。圣诞,这是她第一次在南半球过夏天的圣诞啊,这么特殊,我得想想赶紧给她准备礼物啊!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呢!(我老爸的画外音这时候响起了:还有过大年我们一家团圆呢!你是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爹是吧!女生外向啊女生外向!)

我这边急得抓耳挠腮想什么特殊的礼物给她,结果没想到她却是早有准备,继生日礼物之后又给了我一份特殊的礼物,把我感动得忘了自己早就以身相许了,在心里默默地又对她以身相许一遍。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37



(八十二)olivia

南半球的圣诞虽然少了雪的装点,但该有的热闹却是一点也不会少。并且由于是夏季,澳洲那一片片的阳光,更是多了别样的风情。早晨起来大家互相祝福,交换礼物,少不了的美食美酒,飘香的烧烤,还有各种开心的活动。那年的圣诞我们全家人都在外婆家里过的,真正的一大家子。我倒是没明明白白地说自己和庄宁的真实关系是什么,但那几个cousin也不是笨蛋,大家都看出来了,跟我会意地笑笑,然后和庄宁热情地招呼起来。外婆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当着大家的面摸了好几次庄宁的脸蛋,就像是要扎扎实实地确定她的身份地位一样。大家一看外婆的态度都是这样了,接下去刚刚熟悉的陌生感一过,就开始闹起来了。

我给庄宁准备的礼物是亲手做的一件衬衫(因为我就爱看她穿衬衫,爱得不行),她接过去打开穿上的时候才发现真正的秘密在哪。我在衬衫靠近胸口的那颗纽扣的衣襟和左边袖口上,用和衣服一样颜色的线刺上了我名字首字母的缩写,就如同是那衣服的logo一样,并且,全球独家限量,只此一件。她低着头拿拇指来来回回摸了那字母好一会,然后抬头跟我笑,说:“以后只要你给我做的衣服,上面我都要有这个好不好。”

我贴着她的胸口,笑眯眯地把那颗纽扣给她扣上,食指一挑她的下巴:“这个记号是告诉你,以后就算有女人敢解你的扣子,也只能到此为止,明白吗?”她半点不觉得我这是威胁,笑着一个劲点头。我帮她把扣子都扣好之后,也朝她伸出了手掌——

“那我的礼物呢?”

她还是在摸她的新衣服,听了我的话之后抬头跟我眼神发亮了一下就跑过去开柜子,转身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红酒朝我走过来,递给我。

我接过,习惯性转瓶身去读标签,结果——

“啊!”

我一声轻呼,她却微笑。我看见了那个酒标,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个logo,但却又是无比熟悉的图画,是一幅小王子的c图,某个人手绘的。我抬头去看她,她挠挠脑袋,说:“我去南边的时候,正好在一家酒庄看见他们可以做纪念酒标给客人的。然后我就想自己来做。酒也是我自己调配的,是我最喜欢的口味,送给你。”

于是我又低头去看酒瓶,和那个酒标。她用的纸张是奶白又有点偏黄的颜色做底,用水彩描出渐变,上面的小王子是和我身上刺青差不多的样子,在看着远方的星星。画面简洁得不能再简洁了。空白处用黑色蘸水笔写着两行连体字,“to olivia;estrella;soul;home”。 t字母的一横还是被她拉得很长,把我的名字完全保护在下面。落款是她名字的全拼。

我又抬头去看她,她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脑袋,问我:“怎么样。喜欢吗。我画画不好,是不是不像。”

我咳了一声,以免开口说话的声音会有哽咽,把酒瓶稍微举高,看着那个酒标说道:“恩,透视差了点,比例也差了点,线条不均匀,完全够失败的画。”她的脸色木了,笑容僵在脸上,我扑哧一乐,“可我就是喜欢得不行不行的了,怎么办呢?”

她脸上的笑容一下重新展开,我仿佛听见了啪的一声似的。她胳膊伸到我的腋下把我抱起来转圈,我的双脚脱离了地面,脸埋进她脖子里,闻到了她身上那股类似薄荷的清香。

哈哈,哈哈哈哈哈。

christina看见我那瓶酒了之后就跟糖果吃多了害牙疼一样,不停地咂巴嘴吸气,眼神鬼鬼怪怪地瞄了庄宁好几回,然后才哎的一声开口说话:“哎,我说,你可不要差别待遇啊。我的礼物呢?要是让我觉得比olivia的差太多,哼哼,别怪我丑话说在前面,我可跟你没完。”庄宁故意朝我做出害怕的表情,挤了两下眼睛,然后又转身去柜子里翻找,转身手里也拿着一瓶酒,递给christina的时候说:“我可没法把我个人最喜欢的口味调给你,所以,我买了一瓶‘最贵’的送给你。姐你可是识货的人,不信你看看?”christina读了那张酒标,然后抬起头故意凶狠的表情笑道:“看在这果然‘最贵’的份上,姐我就笑纳了,而且今天我就要把它喝掉,嘿嘿。olivia,你这瓶呢,不给大家分享分享?”

我立刻把酒瓶别在身后,坚决地摇头,坚定的口气——“no!”

“小家子气,切!”

随便你怎么切,爱咋个切就咋个切,我可是个自私的家伙,才不会把这拿出来和你们一起哗一下喝光光了呢。哼,切!想得美!

那瓶酒直到现在的今天我也没舍得喝完,我也真的半点都没让别人碰,此刻就在我身边的橱柜里放着。因为担心时间的关系会让画质褪色,我用毛笔给它刷上了一层透明的油性的保护膜。对于我来说,这不仅仅是庄宁送给我的一份圣诞礼物而已,也是她来到澳洲之后,由爸爸的引荐下,她所接触的另一种相对系统的文化知识,是她的学习成果,第一个给到了我。红酒并没有什么最好喝与否,而只有最适合或最喜欢与否。庄宁送给我的是她最喜欢的口味,是她愿意让我分享的那一部分。

我曾经问过爸爸为什么要送庄宁去学习葡萄酒,毕竟,她既不是个爱酒嗜酒之人,也从未显示过她对葡萄酒有什么特殊浓厚的兴趣。爸爸说——

“olivia,正如你所知,庄宁小小年纪就辍学了,她没有接受那种系统教育的机会。可这个孩子从来没放弃过对知识的追求,而且,从某种程度去作比较的话,她可能要比一些学校科班出来的人还要更好。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她接受知识的方式是一种主动性的和自由的。就是说,少了学校规则的制约或者强制性,她自己只学那些对她而言有用的部分,具有灵活性和可c作性,是从实用出发的。外人看起来会非常的杂,但是对她来说只是一条主干的不同分支,她心里始终是有个中心点的,或者反过来说,是若干细流汇成的一条江河,来丰富她想要的中心思想。但是不管哪样东西,系统的知识和训练在每个领域都具有相对强势的主导性。她的求知欲和悟性可以说非常的得天独厚,所欠缺的只是机会。

“我让她去学习一下葡萄酒,也不光只是因为你nicolas叔叔本身具有这一项的系统知识,我更想看她自己的悟性,能够体察出多少它背后所蕴含的文化以及联系。从葡萄酒,到餐桌礼仪,到人际交往,她能由此形成她自己的个人风格是什么,能够给别人留下什么样和多少的印象。她因为身世的问题,很多年都无法和人正常交往,而她妈妈也并没有更广阔的机会给到她。可并不能因为如此,就认定了她是有某种交流障碍的人。她只是没有机会,而且年少,又很敏感,可同时又野心勃勃。虽然我不敢说我给她的导向就是正确的,但我能给她的,是实实在在的机会。剩下的,就看她想回报的惊喜是有多少了。”

我被爸爸说的想要沉思,结果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呢,他就看着我忽然语带严厉的转折——

“而且,万一以后的某天你要带她出去,见你那些老外朋友,她一个土生土长的江南孩子要是半点西方的礼仪文化都不懂,你不觉得丢脸无所谓,可她自己会认为让你丢脸而难堪的。难道你想让她尴尬不成!她最怕的就是给别人带来麻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一时半会想不到,可我这个当爹的提前想到了,难道不更是该防患于未然吗?”

我顿时惭愧的要命,本来还想埋怨他两句因为葡萄酒给我惹来的“家庭危机”,也是惭愧的不敢再开口。只能低眉顺目的样子,聆听父亲的教诲。

反正,都是我的错就对了呗!哼!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39



(八十三)olivia

再见到yvonne是圣诞之后了,算算日子离爸爸和宁阿姨他们来澳洲过大年也没剩多少时间。我当时手头上还有点工作,人比较忙,和庄宁的家庭危机解决之后就对她疏于管教,她本来挺爱宅的一个人不知怎么回事竟然天天总往外跑。一起不正常的还有christina,她俩总一块玩消失。我本来还想拜托christina一点工作上的帮忙也只能因为她的“sorry; i’m busy”而作罢。不过她俩一块疯玩总比和yvonne在一起要让我放心得多了。爱怎么玩怎么玩吧,姐姐我把工作处理完了就好好陪你。

那天我从工作室出来之后朝与庄宁还有christina约好的地方去,结果一到了那儿就发现yvonne竟然也在。我蹬蹬的脚步声突然停住,庄宁起身过来迎我。我等她走近身了眼睛瞪她,她只是笑笑,没理我,拽着我的胳膊就往坐的地方去。yvonne先是默不作声地看我,然后又看看庄宁,接着脸扭过来特妩媚自然地对我笑——

“g’day; olivia。”

“g’day。”

招呼打得我有点别扭,倒不是说我讨厌她,而是讨厌我们之间现在这个样子,就像是被创可贴贴住的手指创口一样,虽然知道它有一天是会好的,但现在你就是没法屈展自如,虽然它也不碍什么大事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可是你莫名其妙总是会感应到身体有个地方不对劲。我坐下后看看旁边的christina,她那张和我一模一样的脸此刻真是也让人有种讨厌的感觉,因为她现在遗留的情绪很明显就是刚才和yvonne相谈很甚欢。这让我情何以堪!等到我再去看身边的庄宁的时候,却忽然有种茅塞顿开在身体里绽放了。

好哇!难怪这阵子天天不见人踪的,原来是和yvonne在一块玩了吧你!一定是这样!

带着这个念头我再次眯着眼看了看庄宁,她回应给我的眼神让我也再次确定我想的没错。于是我心里又有点火了,见面就见面呗,至于瞒着我嘛!我是有多小气么?连个让我显显大方的机会都不给,也太过分了。

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使劲清了一下嗓子,对庄宁说我想吃某样东西。她刚要招呼店员过来,我就紧接着对她说我不想吃这一家的,我想吃的是哪哪条街上哪哪家店的,“你去给我打包过来,我在这等着”(我这就是开始作她了)。她睁了一下眼睛,然后扭头去看christina。二姐没理她,装没看见,低头喝咖啡。于是她又去看yvonne,笑着问她有没有什么要带的。yvonne说没有,谢谢。没办法了,再看看我根本就没有改口的打算,她只好起身往外走。等她走远了我把头扭回来看christina,她把咖啡杯一推,说失陪,要去下洗手间(你倒是真会躲,眼色最近长了不少哈!)。

看看,这就是身为姐姐的权威。虽然让我觉得很是窝囊,而且这么明目张胆地把人全都支开其实对yvonne很不礼貌的,可我也懒得管了。我有点话要问她。而且也不想在庄宁不知道的情况下独自约她出来,就这么你知我知的说开最好。

yvonne面不改色地坐着,陪着我一块沉默了一小会之后忽然开口问我:“olivia,收到圣诞礼物了么?”我嗯(?)了一声,她又笑笑,说:“我是问,收到庄宁送给你的那瓶酒了?”

那瓶酒?我一下想到庄宁给我的圣诞礼物。哎,奇怪了,这事她怎么知道,难道说……看到我的疑惑,yvonne的笑忽然慢慢变淡了,把脸扭向一边好长时间,一动不动。我本来心里还有点话想跟她说的,结果看到她这个样子却忽然不知如何是好了。从我的角度看着她的侧脸,她睫毛很长,鼻梁高挺,五官轮廓融合了东西方所长,立体不乏柔和。舞者的脖颈,延伸到胸部的线条都非常优美。庄宁喜欢脖子好看的女人,她亲吻的时候也多是从我的脖子开始,然后往上,或是往下。(天!我这是在干嘛!)

我在胡思乱想,yvonne的扭头独思却是结束了,忽然把脸转回来冲我笑。我一怔,也清醒了,稳稳情绪开始装模作样的一副家长的口吻跟她说:“庄宁最近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上次去南澳,她人生地不熟的,你多照顾了。”

“呵呵,不用客气。我没照顾她什么,她都拒绝了,呵呵。”

都拒绝了?这是不是就表明,她还真的是有所行动的。我开始猜测当时那两个人都发生了什么,不管庄宁是怎么拒绝的,我仍旧还是有点,恩,不开心。她是不是被吃豆腐了?是不是也像我当初在家乡山上对她做的那样,把她给强吻了?

我再一次的胡思乱想,yvonne则看着我任我在那胡思乱想,然后我的视线循着她的视线落在了我的那块刺青上。我拳头握起来,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刚要开口呢,她却忽然站起来身来作势要走。我被她这样弄得愣了,她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说:“olivia,我还有点事,有话改天再说,sorry。”说完立刻走人,把我弄得好不泄气。christina这时不知从哪里走了过来,握着我的手用了两下力气,我看她,她耸耸肩:“everything willok,olivia,easy。”

ok。ok。easy。easy。

whati supposeddo?

晚饭吃着庄宁去给我打包买回来的东西,我看她,在心里想了好几次还是放弃了想问她yvonne为什么会知道我圣诞礼物的事,以及,她和christina最近频繁与yvonne见面是在做什么的了。如果她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我,那勉强得来的答案也没什么味道。我哪是那么没眼力的人,而且还心高气傲的臭脾气。不说?拉倒!

于是我彻底放弃了想要问她的打算,转而把心思都放在了学习和工作上,毕竟我也是有正事要忙的人呐。我总得养家糊口不是?而且更重要的,爸爸和宁阿姨就快过来了,我得把该忙的都忙完了,然后空出时间好好招待他们啊。这才是我一等一更重要的事呢!你和christina你们俩爱怎么玩怎么玩去,谁叫你们命好,是妹妹呢。我当姐姐的,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我心里自我定位得很洋洋自得,却不知道其实她们俩当时忙的才是真的正事呢。我只是个帮不上忙的家伙,因此被她们早早甩在一边了。“姐,哪还敢劳你大驾啊,这种粗活累活就该我们当小的来做,不敢让你受累。”听听,听听,这都叫什么话!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42

……

(八十四)olivia

爸爸一家三口飞过来的那天妈妈这边是全家出动去接驾,其实主要是接宁妈妈。这可算是“两家父母”第一次正式见面啊,虽然这两家父母中间有交集,感觉起来怪怪的。我把庄宁好好拾掇了一下才领着她出门,得让宁阿姨他们夫妻俩看看,我可是有把这孩子好好照顾的哦,看这光鲜亮丽的小模样,人见人爱的好孩子。

去的路上我妈一反常态地很沉默,我和christina互看了好几次后忽然同时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她心里在想的是什么。这么一明白呢,两个人心里都有点不厚道地存了想看好戏的念头。我偷偷掐了她胳膊一下,两个人差点没憋住给大笑出来。庄宁根本没注意到我们的小动作,她正一脸期待的表情想要快点见到妈妈和弟弟呢。

我们没有等很长时间爸爸他们三个就出来了,宁阿姨抱着小峰,那小子眼睛利得跟什么似的,没两下就看见庄宁了,扭动全身要从妈妈怀里挣脱,刚一放到地上就朝他姐姐奔过来。庄宁伸开两只长长的胳膊蹲下去,等着小人一到了怀里立刻就抱了起来。吧唧!就是一口。就你俩姐弟情深,我和christina连个衬托都算不上了是吧。

我爸先打的招呼。他半点都不怕挨揍的当着他现任太太和我妈现任老公的面使劲拥抱自己的前妻,还拍了拍她的背,然后两个人分开,我爸嘿嘿一乐,说了句:“孩子他妈,最近还好啊。”

我妈眼一斜,还故意带着一股子媚笑,回道:“孩子他爸,你最近也好啊。”

我们这一干人等全都无语了,还没反应过来呢,我爸就拽着我妈胳膊,指着宁阿姨说:“来来来,我介绍亲家给你认识哈。”然后同时又看着宁阿姨,指着我妈说,“这也是咱们的亲家,大家互相都认识认识,哈哈。”

哈哈?我和christina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了,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宁阿姨被他说得脸开始发红,嗔怒地看了他一眼之后根本没理他这茬,笑着朝我妈妈伸出手——

“你好,我是庄宁的妈妈,庄宁让你多费心了。”

我妈也正色了,握住了宁阿姨的手,普通话堪称播音员的水准:“我是olivia和christina的妈妈,叫我evelyn就好。olivia也让你多费心了。”

我看着她俩握住的两只手,说真的,心里在一阵阵的发紧,就好像在见证某种历史性的时刻那样的感觉。我抬头看庄宁,她的眼神从妈妈们的身上正好也回到我的身上,然后咧开嘴无声地笑。死相。

和妈妈的手松开,宁阿姨就和旁边的叔叔也握了握手。叔叔一瞬间的表情有点发愣,然后变得有点不好意思,跟宁阿姨寒暄了一下就朝妈妈看,给她一个“并不是我想这样,只是你要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哦”的表情。说真的我完全能明白他的心情,于是又看向宁阿姨。

庄宁的妈妈,瓜子脸,高挑而匀称的身材,披肩直发,长眉入鬓。虽然经过了长途的飞行,让她整个人透着那么一股子说不出的疲倦,但眼睛里此刻却依然有神采流动。周围经过的有不少人都已经在对这个从天而降的东方丽人频频侧目了,而我爸跟个什么似的站在她旁边以理所当然的骄傲接受众人的艳羡。我想起叔叔刚才那个小小的失态,于是凑近他,故意以一个我爸和我妈都能听见的声音装作和叔叔说悄悄话的样子,对他说:“叔叔,我爸当年连你现在镇定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他差点没当场跪下。所以,你赢了哦。我妈选你可是真选对人了。”他立刻喜笑颜开,然后看着我妈开始乐呵呵的表情,我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跟庄宁怀里的小峰打起了招呼。

“你好啊,我叫evelyn,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峰噘着嘴,有点害怕又有点好奇地看着我妈妈,然后就去看庄宁。他姐姐于是笑着趴在他耳朵边说了说之后,就把他放到了地上。小子站得笔直的,两只手在身侧放着,抬头先看看我妈,然后忽然脖子一弯朝她鞠了一躬,抬起头的时候伸出手,说:“美女,你好,我叫李丹峰,叫我峰哥就行。g’day。”

呃……&…¥%!~¥%#

随着扑哧一声,我叔叔不顾形象地捂着肚子笑起来,看我妈的表情就是活该你也有被调戏的时候啊。宁阿姨虽然觉得儿子有点“失礼”了,可恼怒的表情却是冲着女儿去的。庄宁则故意装无视没接她妈妈的视线,蹲下去又把弟弟抱起来,转身就往车的方向去。christina还在那和爸爸拥抱,我气得转身就朝庄宁跳过去,照着她肩膀给了老大一拳。

“你这个混蛋,欺负我也就算了,欺负我妈我也忍了,你怎么能不教孩子点好呢你!他才这么大点你就教他泡妞,长大了还得了!你这个流氓你!”

她没管我,抱着小峰就跑起来,一边跑一边喊:“有本事来追呀有本事来追呀”。孩子咯咯咯地笑,学着他姐姐的腔调也喊:“来追呀来追呀”。

我追你个大头鬼!气死我了你们俩!

我妈吃了这个鳖之后回去就开始酸我爸爸,拿他出气。

“richard,”她拿腔捏调地叫爸爸英文名,然后一边看着宁阿姨故意怪怪的表情,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花钱请人来气我的呢,你知道吗。”

我有点牙疼,倒吸冷气,埋怨的口气冲我妈喊了一声:“妈妈,please!你都早见过阿姨的照片好不好啊,干嘛还说的……”

我妈白我一眼,说道:“我哪知道照片和真人会这么不一样啊!你这孩子就不知道提前好好跟我说一下,让我有个准备。”

我一脸惭愧的看向满脸羞涩表情的宁妈妈,去挽她的胳膊:“阿姨,您别见怪,我妈她就这样,她这里,”我按着太阳x,“少根筋。所以我爸他们俩才过不下去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我外婆说认识她一辈子了,一辈子说话都是这样。我和christina也认识她一辈子了,她确实一辈子都这样少根筋的。”

我话刚说完,christina就比我还牙疼的看着我,那意思就是姐姐我看你才是真少根筋呢。宁阿姨不知是不是被她的表情逗乐了(还是觉得真是我傻?),呵呵笑起来跟我连声说“没事没事我知道了”。

呃……&%¥#¥……

等大家晚上都安顿好了,我终于躺进庄宁怀里的时候,一个翻身,我拇指摁着她肩膀有我牙印的地方问道:“说,你是不是也跟christina一样,觉得我和我妈都少根筋。”她听完笑得全身都抖起来,回我:“没。我只是觉得你可爱得不行。比你妈还可爱。”

我拇指用力了,恨恨地道:“觉得我可爱就是觉得我傻,谁不知道可爱就是傻帽的代名词啊。”

她还是笑,刮我的鼻子:“没,我是真的觉得你跟你妈都可爱得要死,太可爱了。”

好吧。既然是真的那我就信了,毕竟,呵呵,自从长大了就没人再说过我可爱了。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44



(八十五)olivia

我和庄宁闹过不愉快的事情我没对我妈说过,可不知道她从哪条渠道还是知道了(christina直到现在也不承认是她透露的),甚至包括yvonne的事情她都知道了。爸爸来了之后无可避免地要向她询问一些比如这两个孩子处得什么样啊之类的问题,两个人都不想着要避嫌一下的,就那么直接地当着各自配偶的面窃窃私语起来。叔叔只好掉过头招呼宁阿姨,而小峰早黏着庄宁不放,根本就不理妈妈了。我和christina被干晾在一边,只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发现哪里都没有我们能掺和进去的。不要说亲近庄宁了,我哪怕只是朝她的方向多看了两眼,小峰就立刻充满危机意识对我叫嚷:“你走,不许拿走姐姐。”

(说句题外的,幸好小子现在不这样了,要不然我非把庄宁带到国外不拿回来了不可。还有啊,那时他还很小,话都说不利索,就算跟他说了我们真实关系究竟怎样,他也未必能全部理解。可我就不明白他怎么对我的意见会那么大,和对christina完全不一样。庄宁说是因为她对我们俩的态度不一样,而这些小峰又能从她的身上感觉到,所以才会对我们双胞胎态度不一。而我,我只能说这姐弟俩都是怪咖。)

我爸跟我妈说话,时不时地就抬起头看我一眼,各种表情不一,我被他弄得忐忑到不行,只想找庄宁使眼色。可她根本就不理我,只顾着抱弟弟摸摸这看看那,全然不管人家心里有多么焦躁。christina拍拍我的手,救世主似的口吻安慰我:“别怕,没事,有我。”

得,你不说我还无所谓,你越是这样,我越是不安。而更重要的关键就是我哪里做错了我完全不知道啊!更可恨的是我为什么要认为自己有错呢?莫名其妙!(某人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啊不怕鬼叫门。见鬼!)

我爸走过来笑眯眯地问我最近学习啊工作啊什么样,我说都还好都还好,经常不都是有跟你电话汇报的么。他说是吗。我说是啊。然后我们俩就沉默了一会。然后我爸再说陪我出去走走吧。我说好。

走在街上,我爸先是一直看着两边的景物,这儿他是很熟悉的。我心里毛毛躁躁的,索性一抢先开口就把话挑开了,我说:“妈妈跟你说什么了啊,你这个样子,我很不安的,你知道吗!”我语气有点重了,我爸扭头用力地看着我,然后又温和地笑了,拍拍我脑袋,说:“没什么,她就跟我讲了讲对庄宁的印象感觉这一些。”“她都怎么说的!”我立刻问道。我爸一见我这样急不可耐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摇了摇下巴,叹口气开始学我妈的腔调说道:“你妈说,‘人长得也漂亮,动作进退特潇洒,脑袋灵活,比你’”他指指自己,“‘年轻那会好太多了,女儿的眼光很好。’”说完拿眼睛瞟我。我本来想谦虚一下摆摆手说哪里哪里,结果只能呲牙咧嘴地傻笑说是吗是吗。我爸估计是受不了我这自鸣得意的样子,突然张口来了句转折——“但是……”

“但是什么!”

“嘿嘿,‘但是’,你妈说,‘这孩子长得眼角带情,有点命犯桃花啊’。”说完又是一脸别有深意的表情。我心里打了个突,有点装强的口气嘟囔:“什么眼角带情,你就听我妈瞎讲八讲的。”“哦?是吗?那yvonne……“没yvonne什么事!”我几乎是大声地吼了一句,可看见爸爸有些严厉的眼神,心里还是弱了,低下了头。可我心里还是觉得很委屈啊,这事怎么好像都赶着怪起我来了!我看了一会爸爸的脚尖,没搭理他。他拍拍我肩膀,说:“好吧。我们先回去看你外公外婆,然后我会去yvonne爸爸那。我还有点事在拜托他帮忙,到时你也要去,啊,乖乖的,咱们先回家。”我被他的口气弄得差点就当街哭出来了,可最后还是忍住,吸了一下鼻子,挽着他胳膊往回走。

外婆很喜欢宁阿姨,她对宁阿姨的真实年龄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有点耍宝地死活不肯相信她是二十岁之后才生下的庄宁。庄宁就笑,然后拍拍胸口保证的说:“我妈绝对是二十岁之后生的我,呶,就是我现在这个年纪,把我生下来的。是吧,妈?”宁阿姨白她一眼,说:“不知道。太久了。记不清了。”然后庄宁就受伤了。外婆又去抱小峰,“呀,让我抱抱瑞谦的儿子”,小峰就特别羞涩腼腆,亲了亲我外婆,说“乃乃好”,把外婆高兴坏了,看看我们几个孩子然后对我爸哈哈笑:“瑞谦,你有福气啊,瞧这儿子女儿一大家子的。”我爸就拱手说托福托福,然后转个身先看看我妈,又看看宁阿

第 21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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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宁就直接得多了,她逮着个空子和我独处,眯眼笑笑,然后问:“那个,我能问你一下么,你爸爸妈妈看起来感情很好啊,为什么还会……”

我笑了,然后有点陷进回忆似的沉默了一会。她很安静地一直等着我回过神来。我捏着她软软的耳垂,说:“其实也没什么。他们一直感情都很好,包括快离婚之前,我和christina都没感觉到有什么太大的不同。然后就,恩,可能就某一天,他们就告诉我们俩,说他们两个想要分开,因为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了,因为不想破坏原有的感情,虽然我们未必能够理解,但是还是想要告诉我们知道。然后,恩,就是这样喽,分开了,呵呵。”

“追求的东西不一样?”她看着我的眼睛,还是迷惑,“可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会是不一样的啊,这算是什么理由啊。”

我又笑了,环着她脖子,继续解释着:“是他们在这段婚姻关系里追求的东西不一样了,不是像当初建立时那样会是一个相同的初衷了,他们觉得彼此已经无法给予对方所需要的东西了,所以,就不能非要在一块了。觉得如果分开了,只是爱情没了,但是其它的却都可以还在。就是这样的,我妈给我们这么解释过的。你知道她带着christina出国之前跟我说的是什么吗?她跟我说,‘olivia,be nice with your daddy's new girlfriend。 don't makefeel ashamed。 you know whaean?’”

“是吗……”她沉吟着,又说,“那他们是要的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你妈也有说过么?”

“呵呵,有啊,当然了。我妈说她要的是爱情,而我爸他想要的是家庭,他们就是因为这个分歧的。”

“啊?!”她吃惊了一声,脸离开我一点,不解地望着我。我没说话,只看着她,就这样过了一会之后,她的表情似乎渐渐有点明白了,眼睛睁着,映着我的样子。我看到这样,心底有个地方忽然慌乱起来,立刻把她抱住——

“崽崽,告诉我,你想要的是什么!快说!快说!”

那种恐惧啊让我害怕得几乎要大哭起来,想听她的答案,又想把答案一脚踢走。我因为父母离婚而产生的那个莫名其妙的不安,多年来一直都在我的心里。我渴望美好,却害怕美好的忽然凋落,就像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一样,固执而盲目地期待某种东西是永恒的。却也因此每时每刻都经受着这种期待带来的恐慌和焦虑。我没有想我和庄宁之间追求的东西会不会是不一样的,不是我没想到,而是我想到了却不敢想。因为我害怕有一天我们也会像爸爸妈妈那样。但是我不得不面对的现实就是,从第一眼看到她开始我就想要她的人和心都是我的。我做不到像爸妈那样即使分开了,也能轻松开心地互相笑。我只要假设这种情况,我都有一种令人讨厌的恨不得把她毁了也不愿别人得到的想法。

她也把我抱住了,手指抓着我的长发,脸埋在里面,轻轻的叹气声说道:“olivia,我只想要你别抛弃我。”

我真的哭起来,接着又笑起来,捶她的背。她说了一件我从来都没想过会去做的事。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46



(八十六)olivia

我知道爸爸拜托yvonne爸爸帮的忙是要借他的酒庄地方招待一些在澳洲这边的老朋友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样的事情以前有过好多次的。他们喜欢拿出葡萄酒来分享,大家聊聊天什么的。可当我再知道他竟然是让庄宁来联系组织这次聚会的时候,我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那一刻的表情。

“你搞什么鬼呢?”等我终于想到要说点什么了,一开口就是质问爸爸,“你让她来给你组织?你那些老朋友她都不认识好不好,而且人家也不认识她。你这样不是给她出难题么?”

我爸嘿嘿一笑,然后看着我正色道:“没错,我就是在给她出难题,olivia,你能明白吗?”

“啊?”这次换我不解了,同时脑子里飞快转着念头思索爸爸的话到底是什么含义,隐隐约约的,似乎看见了一点点端倪。我爸又是一笑,继续跟我卖关子:“行了,别瞎琢磨了,到时候你就明白了。哎,对了,你给她挑两件合适的衣服那天穿,不要太随便,但也不能太正式,记住要能烘托她的气质就行,领会得了?”我还想问到底是什么样的气质,他又着重强调加了一句——

“还有,到时候去了yvonne爸爸家里的时候,你就是心里还有不舒服还有什么脸色也给我收起来,对人家要礼貌知道吗?”

我的火被他这一句瞬间就给点着了,也没计较他从什么“非正当途径”得知yvonne这段c曲的,就跟他发毛了:“我是那么没轻没重的人嘛我!你不乐意我不去还不行嘛!省得到时候给你丢人现眼得好!”说完我又觉得自己过了,可要立刻道歉心里还是不舒服。什么事嘛!不过好在我爸可能也觉得自己那个叮嘱实在有够败笔,只笑了一下就当算了。

我预感到这次无可避免地要和yvonne碰面,心里有些七七八八的。自从上次突然遇见而她又突然离开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了。庄宁和christina应该是和她一直断断续续都有见面着的,只是我和她之间,我们俩一时半会谁也迈不过那个坎,因此都有意地回避掉了。我意识到她和庄宁之间在南澳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的,因为庄宁说她已经把问题解决了,那我其实想要知道的就是她如何解决的。不过她也没让我失望,就在聚会上的时候,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我知道了。她抱住我,说讨厌我却又伤心哭泣的那一刻,我对自己的厌恶真的达到了有生以来的最顶点。

“你怎么跟这些人这么多都打起招呼来了?你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

我们在yvonne爸爸的酒庄旁边附设的餐厅里,聚会就是在这举行的。因为要临近中国年的关系,很多有华人的地方都会举办一些活动,几乎已经成了某种传统了,大家在一起聚聚。爸爸并不常在澳洲,就算回去待的时间也没法很长,所以总习惯回去的时候要招待一下那边的朋友们。我看见有好几个连我都快要没印象的人竟然主动跟庄宁打起招呼来的时候,吓了一跳。她是什么时候认识这些人们的!看见我的疑惑和疑问,她偏过头来笑笑,说:“有几个是在南澳那边见过的,有几个发邀请联系的时候有聊过几句,都是你爸爸给我的一张名单,告诉我要去邀请哪些人的。”

我还是有点迷迷糊糊地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她看。按照爸爸的嘱托“不能太正式也不能太随便”的标准,我给她穿了一件浅灰色上面有很细的几何线条图案的衬衫,款式有点宽松,可并不是完全休闲。米色的裤子,带条纹的卷边。皮鞋。头发是她自己弄的,因为怕天热和想利索,她把头发结了一下全盘在脑袋后面,露出长长的脖子。腕上是一条黑色精钢的小号腕表。化了一点点淡妆。

我的心一动,感觉脸有点发热,不想她发现了什么借此笑我,于是扭过头不再看她,只装作淡淡的口气说道:“哦,是吗,看不出你还挺能耐的哈,竟然还学会去请人了。最近和christina老是偷偷摸摸的,说,是不是就干这事了的。”

她一笑,承认道:“是啊,你爸说有些人如果怕唐突了,可以叫christina一起。他说她毕竟是一直在这边,很多都还熟悉。”

我心里有点不甘,酸酸的:“哦,是吗。难道我就不熟悉了。”

她故意挤兑我:“你不是一直在忙你那工作室的事嘛,我就没想着拿这去烦你,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要是我真搞不定的时候,才来请你出山嘛。”

“哼,拉倒。少说奉承话。生气了。”我把后脑勺拧给她看,同时脸上却对一个遥遥跟我点头示意的人举杯致意。她拿脚尖踢了我脚后跟一下,说了句“德行”就不再搭理我了,转身到了她妈妈身边,和我爸他们一起去招待客人了。我还气鼓鼓的,扭头想找找看christina在哪然后跟她也发发飙的时候,一扭头就看见yvonne正在不远处盯着我的方向看。也许,应该说是一直盯着我和庄宁看才合适吧。

我不自觉地嗓子发紧,捏着杯子朝她走过去了。

“hi。”

“hi。”

我们俩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然后不约而同地竟然把视线都往庄宁的方向投。庄宁把手里的酒杯放下了,正牵着小峰跟爸爸的一个朋友打招呼说话,宁阿姨站在他俩旁边,爸爸一只胳膊从后面环着她的腰,也在跟别人碰杯说话。我的心情忽然甜蜜又有点忧伤,曾几何时,那样站着的四个人是我们双胞胎和爸爸妈妈,我和christina也是手拉手的。心电感应瞬间来袭,我眼睛轻微一动就发现了christina此刻在哪。她的视线也正从爸爸他们四个人身上收回来,看着我,只是片刻就对我笑了,晃了晃手里的酒杯。

一声很轻又长的叹息在我耳边响起,我意识到那是yvonne的声音,于是扭过头看她。她还是在看着宁阿姨身边那个颀长的身影,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真是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呵呵……”

“yvonne,”我叫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却扭过头看着我笑起来了,说:“olivia,我真是没想到啊,她妈妈竟然这么……呵呵……”

我意识到原来她说的是宁阿姨,于是又去看了一眼爸爸身边的人。她只是比平常在家的样子稍微多修饰装扮了一点,但是看起来却又那么清雅得体,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清贵从容之气,在灯光的映衬下整个人都淡淡生光。她根本就不像一个已经四十出头的女人,并且早生育了两个孩子,有一个还都这么大了。我想起妈妈开的玩笑来,她说庄宁站在宁阿姨身边的时候,就像一个俯首帖耳却又总想干点什么拂逆她意思的事情来吸引她注意的小情人。“你让任何人来看,都会觉得她有小峰这么大的儿子是顺理成章,可庄宁,呵呵,就只能引人遐想了。”我还羞愧她说话没个顾忌,但是此刻从远处这么看着,庄宁牵着小峰然后微微低头跟她妈说话的样子,我竟然,我竟然对宁阿姨从心里嫉妒起来。

庄宁是她孕育的。很奇怪,这却同时是我既感激又嫉妒她的地方。

该死!我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声,然后扭头去看yvonne。她把杯子放下——

“olivia,可以借一步说话吗。这里人太多了,我有点透不过气。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48



(八十七)olivia

我和yvonne并肩而行,彼此沉默,只是不时眺望夜色里房屋的形状和葡萄果园的影子。我闻到了草,树木,水果还有酒的味道,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让它们在我的肺腑间混合,然后释放。不知不觉也越走越远,身后餐厅人们交谈欢笑碰杯的声音,渐渐都听不真切了。yvonne率先在一处门廊前的台阶上坐下,我挨着她旁边,和她一起看着面前的什么。就这样过了一会,她忽然轻声笑起来——

“真奇怪。本来是想这些跟christina说的,觉得只有她最合适,没想到,其实最想当面说一说的人还是你,olivia,我现在真的是有点讨厌你你知道吗。”

我立刻看向她,却发现自己一点想要生气发怒的愿望都没有,“是吗”,我回了一句,然后就又看向别处的什么了。

“是啊,一点不假。”她还是带着笑的口吻,“庄宁有跟你说过在南澳发生的事吗?”我立刻又看向她,这次有点恼了,不过不是对她,是对庄宁的。她看我这样反应,又是一笑,仿佛早就猜到了答案似的:“没说过吧。呵呵。她没跟你说过一定是因为觉得这种事情不值一提,不会影响到你们之间的什么,是吧。”

“不知道。”我近乎赌气的,这么回了一句。

“她没跟你说的话,那我跟你说,既然当初那个下挑战的是我,我就一样有能力当着你的面承担结局,olivia。”

我没说话,等着她来告诉——

“你一定也有所猜想,当你不在,而我又和她独处的时候我会对她做些什么。没错,我诱惑她了,我承认。”(我立刻睁大眼睛看她,她没睬我)“可惜的是她都拒绝了,要么就装糊涂。olivia,you know;我当初开始喜欢她的时候,就是有点喜欢她身上那种类似禁欲一样的东西,那种节制,让我发疯了似的想去碰。我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到底是怎么来的。平时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感觉像天空那么远,可对你笑起来的时候又那么清澈,像我们的海水一样触手可及。喜欢看她沉默着思考,可又总是不由自主就被她张口说出的话折服了。我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总想着,有什么能让她把身上的节制释放一次呢?可想着想着就忽然发现,我是想让她因为我才这么做就好了。莫名其妙。看她这种样子的时候就想去挑逗她,等回过神来想的时候才知道羞愧。呵呵,奇怪吗?”(我想说不奇怪,我从认识她那天我就总想招惹她。而且我还想跟你说,她每一个女朋友都是先招惹她的。所以这一点都不奇怪了。)

“于是我就生气了,问她为什么就非得拒绝我不可,因为,我能感觉出来她其实并不讨厌我,而她也不是那种不敢玩的人。她就说,‘yvonne,如果我是身边没有人的,那我比你玩得要狠,可我已经有olivia了,就算不为了她,我为了我自己,我也是什么都不会去玩的。更何况,这是你的感情,不是游戏,不要用玩来形容它。’呵呵,她反过来把我给羞愧了,呵呵,and responsibility。

“那天我们在一个酒庄里看人家做纪念酒标贴上送人的时候,她啪一下拍自己的头,说怎么就没有想到是可以这样的。然后她就一直看着人家怎么做,又问了好多,然后,就找来材料开始自己动手了。”(她瞄了一眼我的刺青,淡淡的夜色和灯光里看得并不真切)“olivia,你这个是给她刺的对不对。我一看她画的是小王子的时候我就什么都想到了。她那天就是故意当着我的面让我看着她画那幅画给你的,而我告诉自己我可以走开,我完全可以不用受这份罪,但我就是走不开。看着你喜欢的人在给她喜欢的人亲手准备礼物,而那个人还并不是你,这是什么滋味!那时候我真觉得我是在自作自受,没错,自作自受。可是olivia,你知道其实最痛苦的还不是这个吗?你知道接下来庄宁她做了什么吗?呵呵,你一定猜不到。”

她肘撑在膝盖上手掌抵住额头笑起来,可我听着却跟哭没什么两样。我当然猜不到庄宁做了什么,可我能强烈地预感到那是有多不好。yvonne这时说道——

“庄宁草图完了那张酒标,然后兴致勃勃地跟我说了她是怎样对小王子的感情的,就跟其他人说起他们最喜欢的东西一样。然后她忽然问我,‘yvonne,你不是说你很喜欢我的吗?那你一定会帮助我达成愿望的了。’我问她愿望是什么,她说,‘我会背诵小王子的中文版和英文版,但是却不懂法文的。我一直都想着如果有人肯用法语为我读一遍的话,那就最好了。yvonne,你不是也说法语的吗,恩?’”

我简直就是窒息了,怎么都没有想到庄宁会做出这样的事!老天!在回过神来的那一瞬间我只想冲她面前给她两个老大耳刮子。你可真行!我看着yvonne说不出话来,她却看着我苦笑——

“olivia,你能想象我当时的心情吗?那个时候,我真觉得她就是个混蛋。that'sterrible。我问她为什么要对我做这么残忍的事,你猜她怎么说,呵呵,她说,‘我对你的不残忍,就是在对olivia残忍。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的不是爱情,那么你还会觉得我让你念小王子给我听是件残忍的事吗?如果你只是我们的朋友,olivia一定也会欢迎你这么做的,我相信她一定会,也相信你一定会念。’我是真有点讨厌你啊olivia,你知道吗,她是因为你才想做出这么可怕的事,不是因为我你知道吗!她说她抱歉……对不起……‘i'm sorry;yvonne; thanks for your love; but i'm sorry。。。。。。。i hadchoice beforet you; i'm sorry。。。。。’that's what she saidme。。。。。that's what she saidme。。。。。。you know。。。。。。。”

唉——!

我在心里长长一声叹息,只想把所有的哀怨全都吐出去。yvonne说完讨厌我之后几乎立刻就伏在我肩膀上哭泣起来,我鼻子一酸,又忍住,侧过身抱住了她。那一刻,我心里有对自己的厌恶,有对庄宁的生气,更多的,是对这人世间的爱情变得更加无知起来。我觉得它的力量太强大了,好像把每个人都变得不是自己了。

god!please!ok?

等yvonne平静了之后,我们收拾了一下就又沉默着往回走,半路上她忽然停住,对我说:“olivia,我想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的,是吗?”

我点点头,说当然。于是她笑了,我也笑了。但她接着说:“but; you know; i still need some timeget over it。”我咬咬嘴唇,握了一下她的手,说道:“soi。 but things willok。 everything willok。”

“ok。”她轻声应了我一下,转身重新走进了餐厅。我也迈了进去,看见庄宁的时候正巧她也看样子正在到处找我,所以眼睛一碰到我立刻就甩开身边的人走了过来,但是她很快也看见了yvonne,表情僵了一下。我理都没理她就走到一边给自己倒酒,她缓了几秒也蹭过来了,咧嘴笑笑。

“别跟我笑。你这个混蛋。”我把酒一口气喝干,杯子一放,扭过头就走了。然后来到一个我似乎有点面目印象的男士面前,粲然一笑:“hi; maance with you?”

我挎着那绅士的胳膊往舞池那边走的时候,朝庄宁的方向使劲看了一眼。她目瞪口呆得整张脸都快石化了,christina就站在她旁边,看看我之后拿一只手按在庄宁的肩膀使劲晃她,可她都半点没反应,石化的脸渐渐朝绿色开始演变。

我彻底忘了面前那位绅士的脸是什么样的了,我只想使劲跳舞,让自己旋转忙碌得没有空暇可以想到其它。

我真的是快被她气死了!当然,她也被我气得不轻。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50



(八十八)olivia

结果那晚聚会最后的结局就是,庄宁是我们全家人里面醉得最凶的那个,吐得一塌糊涂,因为——

当我带着比武决斗的心情跳完舞开始往回走,那个我仍旧没记清楚脸什么模样的绅士还在后面大口换气。我急忙忙跟他道谢再见之后就开始去找庄宁在哪,找了一大圈最后在一个年轻人扎堆的地方发现了她。她怎么在这!我看看那帮子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发现了christina,还有外婆家的一个cousin。这里面很明显庄宁是个完全的新人,又加上爸爸要求她联系邀请了一部分的客人,多多少少也算半个主人的身份。那帮家伙明显在不怀好意地一个劲给她劝酒,并且说说笑笑地起哄。庄宁抬头看见了我,脸上一闪而过的凶狠之后旋即恢复正常,又和大家说笑,连着碰杯。

christina抬头跟我使了个无奈的眼色,站起来拍拍我的肩,嘈杂的环境里只能趴在我耳边说道——“别赌气了姐姐。这帮人是爸爸要她来招呼的,没想到被套牢了。我先帮她应着,你快找爸爸过来解围,她真的不能再喝了,早都醉了,现在只是在硬撑着,随时会倒的。”

我心里一紧张,什么话都顾不上说,转身就去找老爸在哪。转了好大一圈终于找到他,拽着他胳膊就往庄宁那走,一边走一边说:“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看看啊,她要是喝死了我找你赔!你赔得起嘛你,真是……”

话说到半截戛然而止,因为已经走到庄宁他们那拨前面了。爸爸看了看那帮人,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把我拽着她的手从胳膊上拿开,看着我耸耸肩:“olivia,i'm sorry。我没法帮你解决,庄宁今天晚上是‘非得’醉了不可,这帮孩子不会放过她的,她必须得醉你明白吗?”

我明白个鬼!我只知道我是真生气了,对你,爸爸!哪有这样的啊,故意把她往要被灌醉的地方送,还说的这好像跟她的任务似的非完成不可。我对他怒目而视,他却笑笑转身真的走掉。你,好哇!再转头去看庄宁,她正好站起身来跟大家说“excuse me”然后背对着我应该是往洗手间的方向走了。我从后面跟上,等到终于没人的那一段路程的时候快步跨到她身边,刚拉上她的手还没来得及说话她猛地一反手捏住我的手腕提到胸前,眼睛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生气才导致的通红,凶巴巴地盯着我,鼻子里喷出的酒热气味灼得我脸发烫。我忽然有点害怕,挣了两下想要挣脱手腕,没想到却激怒了她,反倒被捏得更紧了。好疼!

“olivia,”她把我名字从牙缝里挤出来,“别惹我现在。我告诉你我已经醉了,我现在全身每一块肌r都绷得很紧,要不然我就得瘫了。你想跳舞的话就尽管去,因为我也只允许自己今晚上醉一次。刚才yvonne找你我也看见了,她跟你说了什么我也能猜出个大概。你要是觉得我对她做的事残忍,让你害怕生气到不敢爱我的话,q—u—i—t!你不要以为我好欺负,告诉你,我愿意被欺负是因为我天生喜欢反抗,you—know—that!”

她盯着我看,瞳孔里有怒火在燃烧。我不由自主地喉咙咽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动作却刺激了她,她双眼里的神色顿时大变,我意识到什么危险要发生,迅速连挣两下想要脱身,她却转身一把拖着我的手在走廊里快速走动,我的心脏怦怦跳到了嗓子眼,无计可施。最后,终于还是被她大力地拖到了一间没人的屋子里。砰!我被关门声震得肩膀一耸,门被她一脚踹关上了。

“啊——”我只来得及喊了一声开头就停下,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她把我抵在门上偏着头很用力气地开始吻我的脖子,还时不时两下用牙齿去咬。我感觉到她被酒精、怒气和情欲浸润的双唇此刻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温度在熨烫我的皮肤。我脖子的血管只在瞬间就充血过多,可大脑却又仿佛供血不足而开始缺氧眩晕。她的身体正如她刚才所说的那样,每一块地方都绷得很紧。我手指所触摸到的肌r都是硬的,能感觉到那里面势如破竹的力量。我用指甲去刮,掐着她的背把她的身体往我身上引。她的头还靠在我的肩上、胸前,等到手伸进上衣里去想要解那件小衣服的时候,我哼了一声立刻把她从我身前撤开。

“no!”我只能说出这个词,然后就开始大口喘气。

她却不愿就此罢手,仍旧欺近了我的身体,“求你!”

“不行!”

“求你了!”

“please!”

“olivia……”

于是我不说话了,她也不言语,只看着我。就这样过了一会,我一只手抚上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抖着声音央求:“崽崽……宝贝……no……not here……ok?”

她眉头皱了皱,然后忽然一下向前倒在我身上把我在门上压实了,我不得不把她抱住。她撤去了紧绷身体的力气,此刻全身都软掉了,真的像要瘫倒一样,在我耳边喃喃自语——

“olivia。。。。。olivia。。。。。you know whikecall you olivia all the time。。。。you don'tknow。。。。。。olivia。。。。。'cause。。。。。。'cause。。。。。listen;olivia。。。。。。。o…livi…a。。。。。。o…livi…u。。。。。o…liv…u。。。。。o…love…u。。。。。。i…love…u。。。。。i love uolivia。 oliviai love u。they are sound like the same。 you hloody magic name; you know?so; wheall you; i say love you。 you are drivingcrazy; you know;drivingcrazy。 i'm jealous;jealous;much!。 you are drivingcrazy。。。。。please don'tthat 。。。。。。please。。。。pleeeeeeese。。。。”

我把她的头按在肩膀上,抱着她说“ok; ok; i know; i know”,这样安抚她的情绪。过了一会,她终于安定下来了,把头从我肩上拿开,看着我默默地呼吸。我问着她鼻腔里喷给我的酒热气味,五脏六腑正要开始混乱的时候她忽然眼睛闭上脸孔近,开始和我温柔地接起了吻……

呃……%¥#%……

停下来的时候,她眼神持续惯性温柔了片刻,然后流氓还是显露了流氓的本性,又开始挤眉弄眼,同时两只爪子……

我把她的手再一次从衣服里拽出来放到一边,“no! not here; not now。”然后二话不再说,迅速地转身开门出去。

只是,我啊,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笑起来,我想起她拼读我的名字,又想到她总是“oliviu”这样怪怪的口音在叫。呵呵呵,原来如此啊!鬼把戏。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56



(八十九)olivia

finally;庄宁到底还是烂醉了。回去了之后那帮家伙是没舍得放过她,而且除了她之外,其他大多也都喝倒了。我们这些小一辈的瞎闹,爸爸那边的长辈也挂了不少,其中就有yvonne的老爸。不过我爸的状况还好,毕竟旁边还跟着宁阿姨呢。等到可以往回撤了,我拉起庄宁要扶她走。她却把我的手拿开,看看周围的人,然后对我笑笑:“没事,暂时还可以自己走,等走到没人的地方你可就要扶稳了啊。”

我眉毛皱起来,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真醉了,或者说,醉了到底有几分。她仍旧不忘要向爸爸那边走过去,跟该打招呼的人打招呼,又看了她妈一眼。爸爸站到她旁边跟她说了些什么,然后拍拍她的胳膊,她就掉头看着我抬了抬下巴,开始往外走。我只来得及跟爸爸和宁阿姨点头致意,便尾随庄宁而去。yvonne家里早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庄宁就是在朝那儿走着。她的脚步虽然不虚浮,但是每一步却都是全身绷紧肌r控制才迈出去的,于是我知道她确实是真的醉了,只是潜意识还在自我控制而已。于是我从后面赶紧跟上,扶住她的时候她扭头看看,醉眼朦胧地跟我呲牙咧嘴笑。我又心疼又没好气地瞪她,扶着她回房间。

回到房间刚坐下,她就扭头跟我说:“水”。我急忙忙去接了一杯水,刚喂给她喝了一口,她忽然眉毛全拧在一起,特别痛苦的一种表情和凄惨的声音跟我说:“olivia,i feel sick。”

“啊?”

她嘴巴一个动作,我立刻意识到她是要吐,想都没想就把双手一并放在她下巴那了。

于是——“呕……”

吐完之后,漱口,她整个人朝后一仰,大字型瘫在了沙发上,哼哧哼哧大口喘气,然后哭兮兮的声音就开始叫唤了,她叫唤:“妈——妈呀——妈——我难受——我要死了——妈——我要喝水——妈——”

我当时被她这样子差点气得立刻就想去投胎了,整个人都,唉!站起来在她肩窝使劲捣了一拳之后就拽着她死沉的个子往卧室去,她还是“妈呀妈呀”的叫唤,于是我气哼哼的吓唬醉醺醺的她:“叫叫叫,再叫你妈就不要你了,看看你现在这样!”

我把她扔在床上安顿好了,就出去外面收拾自己,不一会爸爸他们也回来了。我老远就听见我妈那嗓门正在跟我爸抬杠,中间还夹着christina叫他们别吵的声音,结果反倒三个人一块抬起杠了。我走到房门去迎他们,意外地看见宁阿姨竟然和yvonne走在一行人的最后面,明显在谈着什么。

“庄宁呢?”我爸一看见我,立刻跟看见救星似的赶紧从我妈身边窜过来。我没好气瞅他一眼,然后手指指卧室那边。小峰在我妈老公抱着,已经半个小身子趴在他肩上睡着了。christina经过我旁边,先是朝后面宁阿姨和yvonne的方向回了个头,然后朝我耸耸肩,什么没说就进屋了。我妈也是。我看见yvonne和宁阿姨在门前不远停住,接着说了几句,然后跟宁阿姨握握手,又回头朝我点点下巴意思再见。我也点点头回礼(既然她没进来的意思)。于是她就走掉了。

宁阿姨进屋,先从我妈老公肩上把儿子接过来。我朝她指了一下庄宁睡觉的地方,“她醉了”。于是她就抱着儿子朝女儿的房间走,我跟进去发现庄宁不知刚才什么时候翻了个身,此刻正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她妈看见她那副睡相,脚步停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把儿子放在他姐姐身边,也是趴着放的,接着就抬头看看我,忽然笑起来。

我还没见过阿姨那样笑呢,有点女孩子做了什么小坏事之后得意的样子似的。这时我妈和christina她们也从后面过来了,我妈一看见床上姐弟俩的睡姿,嘴里正喝的水差点喷我脖子上,说了句“cute”之后就哈哈笑。宁阿姨看看床上那个大的,伸出两根食指在她背上比划了一个长度,然后抬起来跟我们笑:“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这么大点,呵呵。” christina走过来胳膊搭在我肩上意味深长的表情乐呵,我脸红耳热地把她脑门推一边。真是的,这,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的。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0:58



(九十)olivia

第二天上午yvonne拿捏着时间过来,说抱歉她爸爸还没彻底清醒过来没法问候。爸爸跟她说没关系,然后她就离开了。离开之前说那边已经在准备午餐了,待会请大家过去。我爸看着她走远,回头看看我,然后对宁阿姨说:“昨晚你跟yvonne这孩子说什么了,两个人聊得那么开心,哈?”我心一紧,感觉脸都不会动了。我爸就是故意的!老j巨猾!还好宁阿姨回答他(其实就是说给我听的)之前没有看我,她说:“没聊什么。我就跟她说庄宁在这的时候给她们家添麻烦了,要她有空的时候也回中国去玩。就这些了,还能有什么。”

“哦,是吗。”我爸那个声音呀,真的是,还故意瞄我一眼,我都想上去捶他了。我是你亲女儿哎!你怎么老铆着劲逗我想看我笑话呢,太可恨了。

不过阿姨并没有说出全部实情,那晚她和yvonne之间谈话并不仅仅是涉及庄宁还有邀请yvonne来中国玩,她还说了许多与我有关的事。“宁阿姨跟我说了她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什么样子,说了一些她对你的印象,都是一些小事。”过了很久一段时间,我和yvonne已经慢慢互相适应过来了,某次聊天的时候她忽然跟我提及了那晚上和宁阿姨的谈话。我听了几乎不知该怎么表示,但是却能明白阿姨的良苦用心,可同时又想到yvonne在那个时候所面对的处境时,真的对她有种说不出的却又让人莫名讨厌的愧疚。那时候我和庄宁在父母的安排下,已经在准备要结婚了。她和庄宁平时也依旧有来往,很多并不是在我参与的情况之下,其实也可以说,每当这个时候,我都选择自动退在一边。我明白了这是应该的。我们俩各自都有朋友,而如果非要在这些朋友里面找出曾经的追求者,那说真的,我要比她罪过多得多。她从一开始,就把事关这方面的问题全权交由我自己处理,除了也会偶尔表现出吃醋的情绪(实际让我更开心)之外,没有做出任何不恰当的举动。我本来还想激起她的危机感,所以故意问她有何自信就不怕我被别人抢走,她却一皱眉头,满脸觉得我在没事找事的不耐烦,y阳怪气地开始挖苦我——

on! olivia; how old are you?你是一个成年人了好不好,难道这些连p都算不上的事还要我来告诉你怎么解决吗?that's notbusiness; ok? 我不管你要如何,但不要用这些玩意来浪费我的时间。这些事情是你自己的责任,不是我的。我只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但不是一个全包全揽的人,ok?还有,”她故意带点鄙视的眯眯眼睛,强调,“只有那些在你心里你自认为可以和我某一项小小的优点进行比较一下的人,能够配得上我身价的人,你才可以允许自己在我面前提起。千万不要什么对你流哈喇子的阿猫阿狗都跟我絮叨絮叨,掉价!”

把我气得呀,真想一张狗皮膏药拍过去把她的嘴封上。好好的话你就不能好好说了是吧!知道你是不想干涉我,知道你是要让我自由,可你非要说得这么难听不可吗!本来我还可以感动一下你的大度和宽容,结果这下倒好,感动是半分没有,还反倒激起了我的好战欲。哼,看不起我是吧,我偏要把这件事做好给你看看不可!(其实是完全掉她陷阱里了,唉!)

只是yvonne,她接着告诉我的话却让我不得不陷入了沉思,她说:“olivia,知道吗,她妈妈当着我的面夸奖你的好,这样比直接拒绝我说我不行还让人,难堪。在那之前,我没想到她妈妈会那么喜欢你,也更没想到她妈妈会是那么一个,呵,出众的女人。庄宁一定很以她妈妈为荣,也绝不会轻易违抗她。可我心里仍旧会有那么一点点不甘心,因为,如果不是已经获得了父母的理解支持,olivia,如果不是因为这样的话,你还同样认为我一定就会输给你吗?”

我说不出话来,我真的说不出话来,因为我不知道。我看着yvonne眼眸流露的悲伤,如果应该给予安慰,那绝不应该是我去给她的。而且,我也不能用失败去形容她,和用胜利来形容我自己。只能说,这些只是一个个选择和被选择的问题罢了。你看中的,不一定不是对的,只不过,可能是不合适的。就像红酒了吧。

“olivia,介意我问你一个问题吗?”yvonne看着我说道。

“恩,什么,问吧。”

“我就想知道,如果当初你追求她没有成功的话,你有多大的可能性还会爱上其他人呢?”

我想了很长时间,然后很认真也很确定地回答她:“也许有可能会接受其他人的爱,但真的不会这样再去爱上一个人了,因为,我容忍不了。呵呵。”

“呵呵,是吗。”她也笑,笑容淡了之后语气也淡淡地跟我说道,“可是你知道吗,对于我来说的是,我想,我不太有可能再会这样去忘记一个人了。呵呵。”

我那一刻才知道她心里的伤痛是有过多大一片,它们像一种尖锐的寒冷把我紧紧包裹,呼吸不得,动弹不得。

庄宁啊庄宁,你真是个混蛋你知道嘛你!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00



(九十一)olivia

第 22 部分

快捷c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庄宁啊庄宁,你真是个混蛋你知道嘛你!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00



(九十一)olivia

圣诞之后大家都等着除夕春节的到来。庄宁那晚酒醉之后醒来就跟我玩失忆,死活不肯承认她做过叫喊妈妈的丢人事,然后就不理我,只跟小峰到处玩。我妈则是在方便的时候就陪宁阿姨。本来一派祥和的气氛里,却因为一张照片让我挨了老大一顿臭骂,眼泪吧嗒洒了一地。还能是哪张照片!不就是那张我把庄宁浑身弄得青紫被christina拍下来当“罪证”的照片呗。我们三个都忘了给取下来,然后屋子里本来就照相和画画的东西乱糟糟一堆,谁也没想着去在意。可偏偏老大不凑巧得却被我爸仔细欣赏女儿们四面墙的作品时给发现了,他一动不动得在那站了好长时间,长得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了,然后也围过去想看看是谁的哪幅大作的时候,一聚焦,竟然是它!

我脑袋当时立刻就懵了,耳边只听见我爸鼻子里出的可长可长的一股气,christina也听见了,于是特别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干笑着,试图解释——

“咳,呵呵,爸,这个,这个,其实,不是全部都是亲出来的。”

我——去你的!我头刷一下转向她,说什么呢你!

“你说什么!”我爸也立刻扭脸看她,一种似乎不确定地问。

二姐终于发现她说的话可不对劲了,看我一眼,又咳了一声,再次试图解释清楚——

“咳,呵呵,爸,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它不是全部都是被打的。”

我——再去你的!你闭嘴啊行不行啊!

“你说什么!”我爸还是这一问,不过很显然也该明白的都明白了,于是转脸看着我。我老实地低头(已经不敢去看旁边宁阿姨的脸了),脸一半想发烧,一半却感觉到寒冰的威胁。我听见我爸鼻子又出来一股长气,然后他应该是转过去看christina了,回复她解释的时候说了他这辈子我听过的最有水平的话,让我们这帮女人集体叹服了,他说——

“那有什么区别,啊?下的还不都是力气,使的还不都是狠劲!”

沉默。沉默。再沉默。然后噗嗤一声我妈咪第一个哈哈大笑,接着是christina,捂着肚子往下弯腰。我终于去看宁阿姨,她涨红了脸,以一种说不出来的含怒的眼神盯着爸爸。我爸却还是一脸正义,双手抱臂,正视着我。而我呢?我想笑又想生气。庄宁那时不在屋子里,她一早就带着小峰出去玩了。你个混蛋!

我爸伸出手指戳我脑袋,“你呀,你呀你,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给我过来!”他一声喝,我吓得肩膀一动,看着他,却发现他好像真生气了似的。宁阿姨也看出来了,刚挪了一下身子作势要劝他,他就把手朝老婆一挥:“你别管。”然后又看我,“你给我过来。”说完转身进了旁边一间屋子。我看看宁阿姨(我亲妈亲妹还笑得没还原过来呢,丢人!),朝她摇了一下头,就也走进那房间,带上了房门。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我!

我爸还是双手抱臂的站着,我一脸不自然又讨好地笑,刚喊他一声“爸——”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他打断了,疾言厉色地训斥我——

“olivia你可真行啊你!真是人长大了胆子也跟着大了是不是?你还学会打人了?谁教你的啊,啊!以前你是用牙来咬,咬那么大一处伤,现在可好,不光用牙了,还学会上手了。真是胆子越来越大。我说你到底懂不懂事啊?那孩子是她妈妈的心头r你不知道啊?你阿姨就这么一块心头r你不知道啊?疼也是她爱也是她你不知道吗!你把人孩子咬成那样,她妈又扇了孩子巴掌,你知道你阿姨现在还为那巴掌心里有多后悔多愧疚多过意不去吗?我把她送来你这边的时候是怎么跟你交代的,我记得我有跟你交代让你好好照顾的吧?我还跟人家孩子妈保证过,你现在让我怎么跟人交代。我本想着yvonne的事你有委屈我就不多言了,可你也不该……”

他没再说下去了,因为我已经开始眼泪吧嗒地往下掉了。被他一顿臭骂就算了,骂着骂着还提到了yvonne的事,为这事我到现在的委屈还没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合适的人好好哭一场呢。可你偏偏这时候提起来,你这个当爹的安的什么心呐!你是想把你亲女儿给说骂死不成吗?

眼泪好歹还是发挥了一点最后的作用,我爸收声了,但是也没立刻过来搂着我肩膀哄我(这要在平时早做了)。我一看见他这架势,更委屈了,眼泪吧嗒吧嗒掉得更快了,于是他终于受不了了,走过来两步搂住我肩膀——

“olivia,对不起,别怪爸爸生气,爸爸只是,唉!你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就不能让人省心呢。我知道yvonne事情你委屈,可你也不该那么对庄宁啊。你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老是爱玩小时候动不动就不理人那一套呢?我和你妈为这个说过你多少次了,唉!你怎么就不想想,庄宁她那么忙,她就是有心思想背着你做些四五六的事情,她也得有那个闲工夫啊。而且就她那个聪明劲,她会看不明白轻重利害么?人好端端的孩子你为什么老是要压迫她?我来了这么多天,我就看了,有哪天是你没在欺负她的,你……%…#¥#&……¥”

他越说我越惭愧,越惭愧我就越内疚,越内疚我就越自责,越自责我反而越生气,越生气我就……我就……我一p股我就背对着他坐在了地板上,开始干嚎——

“你别说了你别说我了我求你别说我了行不行呀可不可以呀,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你别说了,都是我的错还不行吗?你现在一点都不疼我了你知道吗。你眼里就只有她一个,什么都是她好什么都是她对,你什么都向着她你不向着我,连我妈也是,你们没一个人帮我的,你们……呜呜呜呜呜……%¥#……&!”

我爸是彻底被我整没招了。我听见他在我头顶正上方上下两排牙磨得嘎吱响,然后一个转身拧开门就朝外面喊——

“evelyn你赶紧给我过来!看你养的好孩子!”

啪嗒啪嗒有三个人的脚步声过来了,然后我就听见背后——

“啊?!olivia你这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是christina的;

“……”——这沉默是宁阿姨呢还是我妈呢?

“李瑞谦你在干嘛,你说什么了你把孩子说成这样?你凭什么把我的孩子训成这样!”——这个才是我妈!

可是她们竟然没一个人来扶我的!(我听见有个脚步声似乎要过来,可被我爸一句“你别管”给拦住了。应该是宁阿姨。)我妈只顾着和我爸犟上了——

“你说归说,轻点不行吗!”——我妈;

“都是你给惯坏了!”——我爸;

“我哪里有惯了!这个孩子明明当初是你自己抓阄抓到的,她天天跟你在一起好不好。要惯坏也是你惯的!”——我妈;

“你!”——我爸;

“哼!”——我妈;

我坐在那里,起来也不是,继续坐下去也不是,只恨地板为什么就不能立刻裂开一条缝把我吸进去最好。我是中了哪门子邪竟然会一p股坐地上了!天呐,李丹语,你怎么丢得起这个人呐!

那一刻,我深刻地知道了如坐针毡这四个字的含义。

庄宁,你到底死哪去了你现在!我恨死你了呀!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01



(九十二)olivia

我继续在那坐着一动不动,他们几个都走开了,把门也带上了,可我就是气得不愿意起来。我妈和我爸一样的心思,认为这孩子就该吃吃亏长点教训,不然不行。她跟我爸在那犟嘴完全是为了图好玩,因为嚷着嚷着到后来两个人竟然都笑了。你说这得有多恼人!我一想到这就更不愿意起来了,今天你们要是不给我台阶下,我死也不起来!(我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_…|||)

就那么坐着,心里七七八八得转着心思,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门被推开,又关上,然后是一双脚步声在慢慢过来。那脚步又轻又稳,踩在地面上几乎没有声音,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够听见和分辨出来,因为当初第一次在家门口听见它的时候,我就把它设了一个专有的频率在脑子里,从不曾忘记。

庄宁走到我身边,先是站着,然后同时带着无奈和笑意地叹了一口气,挨着我一样坐下,从后面把我抱住了。我心口那个地方剧烈地酸起来,想转身扎她怀里,又死要面子不肯扭头。于是她又叹了一口气,然后松开一只胳膊,手指间翻上来一张照片show给我。

怎么又是那张照片啊天!

“哎,”她动动一边肩膀从后面碰我,“你说,这上面哪一块地方是打的,哪一块地方是咬的,又有哪一块地方是……嗯……那个……我好像记不清了耶!”

我一听她这个调戏的语气就从脖子往上的地方全部火烧起来,牙一咬手一攥猛一个转身扑上去作势要去掐她脖子,同时想说“我也不记得了,不过很快就可以再知道”的时候,没想到一个姿势坐得太久了导致的僵硬适应不了忽然的剧烈动作,腰咔得一声扭到了,于是那句话也变成了“啊”一声痛呼,紧接着整个人正面朝下瘫在了她身上,脸恨不得都整个塞进她嘴巴里。

“怎么了怎么了?”伴随着我妈担忧的连声发问和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我又听见了其他好几个人的脚步声也赶过来,然后的那种无语的寂静让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的老天呐,我现在这是个什么姿势啊我!

这事后来成了我爸“olivia十大排行”的榜首,他不开心的时候就会想,开会太多需要换换脑筋的时候就会想,堵车憋闷的时候就会想,出差在外想家的时候就会想,甚至于,连便秘的时候他都会想到这个来让肠胃通畅(当然,这个是开玩笑的了,you know)。“我真的是呀,”他看着我,叹气,点头,“我真的是拿你没办法你知道吗,olivia,你呀,唉!也就是庄宁能受得了你,这要是换了别的人,你自己想想,谁能架得住?你真是简直了,啊,我都服了你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丢人吗?还说!住嘴好不好啊?

紧接着过大年依旧是在外婆那儿。外婆家里过年的时候有个习惯就是会准备一个大蛋糕,临近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端到大家面前,每人分给一支蜡烛,然后由第一个人——通常都是外婆——率先点燃手里的蜡烛c在蛋糕上,接着许下他新一年的愿望,然后是下一个人继续,依次类推,直到所有的人都许完愿。这时大家就一齐倒数着新年钟声的敲响,“十,九,八、、、、、、三,二,一”,集体吹灭。我暗恋庄宁那几年许的愿望全是……呵呵,不说大家也知道啦。而这一次是全家团圆,外婆早早就准备好了蛋糕等待着这一刻。依旧是外婆先来,然后外公,然后妈妈,然后……

等到终于庄宁手里的蜡烛点燃了,她c在蛋糕上之后,眼珠子骨碌一转扫视一圈众人,最后锁定在我外婆身上,问:“是不是说出来的话就真的不灵了?”我外婆粲然一笑,说:“心诚则灵。”“哦——,明白了。”看着她装腔作势地哦完了,咳嗽两声清嗓子,微微抬起下巴眼望上帝,一本正经的腔调很大声念道:“上帝,我想要一个这世上刻度最深的度量工具,就这样。”念完了在胸前画个十字。

啊?这是哪门子的什么愿望?我本来还怕她故意要说些什么与我有关的奇言怪语害大家牙酸然后取笑我,可这个也太费解了。刻度最深的度量工具?是什么?大海?难道她是又想去海边玩?

我妈看看她,又看看我,然后笑着请问她:“庄宁,你这个愿望到底是什么呀?刻度最深的度量工具?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

“你也不知道?那你要它来干嘛的?”

庄宁头一歪,手指挠挠耳朵后面,眼睛的方向盯着宁阿姨,然后抬头的时候却是看着我妈,用英文回她道:“well。。。。。then。。。。。。your daughter will know how mucove her。”说完立刻又抬头跟上帝画十字,闭着速地说:“god bless me; please,please bless me!”

妈妈他们这些听懂的全都笑起来了,爸爸咧着嘴巴还一边朝宁阿姨耳语,然后宁阿姨就像上次一样那种说不出来的恼怒面红耳赤地瞪着庄宁看。那么我呢?我还能怎么样,我本来就是个爱脸红的人哎,还用多说吗?

新年之后没过多久,爸爸也要回去了,走之前跟庄宁商量了一下她接下来的行程。因为她要上的进修课和yvonne爸爸那里的红酒学习基本上都要告一段落,所以爸爸就问她是想再待一段时间,还是打算回去进公司开始实习。庄宁听完没立刻回复,而是看了看我。我当然明白她的意思了,因为我还有段时间才能毕业呢,现在不可能回国的。我明白工作是正事,可同时又难免私心希望她能留下来陪我,两边为难的结果就只能是默不作声。

于是这时候庄宁说话了,她说:“等olivia毕业吧,等她一毕业之后我们一块回去。哎,你到时候是回国的吧?”后面一句话是来问我的。

我条件反s立刻点头:“回去啊,当然回去了,废话。”

我一说完她就笑了,然后爸爸他们也笑了,我这才感觉到有点被耍逗了一下,恼得哼一声偏过头不看她。等爸爸笑完了,他咳了一下,看了看宁阿姨,接着看庄宁,竟然是特别为难又不好意思的口气开口说道:“恩,那好吧,就等olivia毕业。不过,呵呵,庄宁,那个,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就是……”他说着说着有点说不下去的意思,求救似的又去看宁阿姨。宁阿姨看着女儿,抿了下嘴唇来下定决心,帮助爸爸说完了下面的话——

“宁宁,你叔叔和我商量,如果你真的进公司的话,帮你改个名字好不好?”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03



(九十三)olivia

改名字?

宁阿姨话音一落,我们的目光就全聚在庄宁身上了,然后又都齐刷刷转向爸爸,我立刻问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改名字呀,爸?她名字怎么了。”我心里第一个反应是对我爸这种做法感到生气,觉得他有点得寸进尺了。同时更怕的是庄宁会不会敏感地又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不安地看向她。她的脸色这时是听到时的震惊转变成严肃,我一见她这样,心里的不安更凶了,生气地盯着我爸,说:“爸,不带你这样的啊,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啊。”

没想到我爸竟然给我一个“你住嘴”的含义的皱眉,然后认真的表情看着庄宁认真地说道:“庄宁,法律上,你跟我是有着抚养关系的,我们是父女。你和olivia她们三个孩子一样,无论在我身前身后,某些法律地位是一样的,明白吗?”庄宁点头,我爸继续:“要你改名字,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因为你的身世,我想在别人发现某些真相之前能给你多长时间的保护就给多长时间,虽然它只是个形式,不可能永久,但是当形式变成了事实,别人就算有闲话也会无味的。至于第二个原因嘛,你也知道,我这几个亲生的都没在公司,给你改个名字,还有确定一些身份,可以方便你以后办事。不过,这也会给你带来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挑战,甚至很大的障碍,懂吗?”

庄宁鼻子很用力地吸气,然后从嘴里吐出来,沉默了片刻之后回答爸爸:“我没意见,叔叔,就照你的意思办。无论是改姓,还是姓、名全改,都可以,只要……”

“只要什么?”我爸立刻接口问道。(看你这着急样,让我相信你没私心,怎么可能!)

“只要,好听就行。”庄宁说完就笑了。混球,连我爸你都耍!

于是,就在这样的机缘之下,爸爸又多了一个孩子,一个随他姓的孩子。既是他的女儿,也是他的“女婿”。爸爸走后,庄宁继续留下来陪我。我问她为什么要选择留下,她故意酸不溜丢地说:“我没机会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所以想看看你的,沾点虚荣不行么?”我捣她一指头:“笨蛋。到时候打个电话告诉你,你飞过来不就可以了。”她把我抱住了:“olivia,那不一样,那完全不一样你知道吗。有些东西我不想错过,你就再容忍我继续呆你身边烦你几个月好不好,恩?”“不好。”“啊?不会吧,你真的这么想我走,这么不愿见我啊。”“笨蛋。谁要你几个月了,我要的是一辈子好不好!”“哦,明白了,那好吧,一辈子,说定了啊。”“笨蛋。”“笨就笨吧,笨蛋才配得上你。”“你!”

时间一晃而过,当我和christina在毕业礼上的笑容被相机定格的那一瞬间,我知道我又走过了人生的一个阶段。很幸运,这一阶段的结束有着庄宁的陪伴,更有着她的见证。我不知道要怎样形容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只是,想哭,又想笑。我紧紧地拥抱爸爸妈妈和christina,我们四个抱在一起。分开的时候我抬头看着一直站在旁边的庄宁,她没有动作幅度很大地笑,只是眼含笑意凝望着我。我走过去抱她的时候,她摸着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说道:“olivia,olivia,你长大了。”

“滚蛋。少学我爸妈说话。我比你大好不好。”我学野原美伢一样的去扯她嘴巴,气鼓鼓地说。

“好。当然好。咱们都长大了,行不行?”

“这还差不多。”

我扭头回去看其他人的时候听见我爸正跟我妈在面对面交流,可以听见一个在说:“什么时候合适啊?我觉得还是赶紧的好。”另一个回答:“哎呀,再等等吧,毕竟还小,先观察观察再说。”于是另一个又说了:“有什么好观察的,再观察多久都是这样,你自己女儿你不知道还是怎么的。”于是这一个也说了:“我当然知道了,我的意思是,等情况再稳定一点。现在提,搞得手忙脚乱的。”另一个点点头,说:“这倒也是。”

我不耐烦了,看着他俩:“你俩嘀嘀咕咕什么呢,又说谁坏话了。”

我爸抬头:“说你呗,还能是谁。”

我瞪他:“干嘛说我。赶快交代。”

我妈笑了:“我跟你爸商量你和庄宁什么结婚,我们好做准备。”

结婚?!are you kidding me?我的毕业照还没洗出来挂墙上呢!你们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对于我爸妈让我结婚的想法,说真的,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没想着接受的。我的意思当然并不是不愿意和庄宁在一起。只是,这绝不是在当年那个时候——那个年龄段——我会去选择考虑的事情。因为直到我们俩正式在婚书上签字的时候,我都只有23周岁(她22周岁),更遑论是还要在那之前,爸爸妈妈就已经这么跟我们不停地明示暗示呢。那时候我认为他们大人真的已经是完全失控了。我才刚刚毕业,工作没有稳定,对于未来的任何规划时刻都处于被更新换代的状态,但其中有一个稳定的中心点就是我要确保把所侧重的地方多多放在中国这边。我知道庄宁一旦进入公司工作,她就要在国内长待,而我不可能和她分开得太远太久,那样的生活在留学之初我就已经过够了。虽然在热恋的时候我也幻想过可以和她有个婚礼,但我的幻想是在我们彼此很成熟稳定了之后的状态下才会发生的。而现在爸妈他们的意思却完全与我背道而驰,他们要在我创业之前先安家。不,准确地说,是在庄宁开始事业打拼之前先给她把家安了。而至于我,我爸是这么语重心长得跟我说的——

“olivia,结婚主要是为了庄宁考虑,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闹着玩。那孩子很想能有个自己的家,这样她出去干事的时候才能更有冲劲向前,同时也能更晓得去保留。要想让她更稳健,她就必须得有家。你不要总想着自己和她现在还小,用不着考虑这些。但是庄宁她不一样,她很成熟了,缺的只是机会。有家她就会有安全感,这样她做事的时候就可以不用太过于狠,对她和公司的以后都有好处。你不要觉得荒唐啊麻烦啊什么的,结婚对你没什么不必要的影响,你想干嘛还是干嘛。而且,就算我不说恐怕你也明白,又用不着你洗衣做饭拖地当家庭主妇,你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我简直对我爸无语了。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的婚姻大事,他却抽丝剥茧得跟做买卖似的,我能高兴得起来嘛。可是细想他话里关于庄宁的那一部分,我又明白那的确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实情。于是这样心里想同意又不点不甘。我说我再考虑考虑,这样太突然我实在不好接受。

“没关系,你先考虑着。”我爸伸开胳膊舒展舒展,懒洋洋的声音说道,“你毕业,庄宁进公司,先是要实习,也不可能立刻就去接触核心的业务。我先安排她熟悉一些东西,然后一步步来。不过你别考虑太长时间了啊,这孩子接受能力快,我怕要不了很长时间,她就要利剑出鞘了。哈哈哈哈哈。”

…_…|||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05



(九十四)olivia

还能怎么样呢?我只是一个人,他们却是一大家子人对我轮番轰炸。christina一开始也觉得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可后来不知道被我妈什么**汤灌多了,也劝起我来,说:“结婚就是一下子而已嘛,工作可以慢慢来,再说了,你的工作都是free style,完全没有不方便啊。我求你了姐姐,你就结了吧……%¥#!……”

我心里还在想着别的,被她唠叨得烦了,对她呲牙:“我怎么那么不值钱呐,你们个个都想把我往外推。莫名其妙的我结什么婚,我才多大啊!你说,如果现在是让你来结婚,你会吗,啊?”

“呵呵,话不能这么说,olivia,咱们俩毕竟不一样。其实你应该这么考虑,如果你不想再受一次像yvonne那样事情的煎熬,那么结了婚,庄宁会跟这种事情自动绝缘的。她这个人,又洁癖又宅又自恋,喜欢打理自己的东西,别人的她才懒得管太多呢。而且,虽然是个挺敏感的人,可在感情方面却迟钝得要死。”说着两根食指一上一下比划,“iq和eq的差值太大了,明白吗。”

我说不出话了,自问她说的也对。可是即便这样,我心里还是不能完全接受立刻答应,因为,因为,哎呀,非要我说出来么!你们天天说结婚结婚的,可我怎么连个求婚都没有听见啊!难道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太不负责任了吧!

庄宁这个家伙,她明明知道爸妈想让我们结婚的事,却还是连一点求我嫁给她的意思都没表露过。她自从进了爸爸公司开始实习之后,就像发现了新大陆的航海者一样,完全沉浸在里面了。

我绝对,绝对,不能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i swear!

她既然不表示我就也绝不能暗示,我可丢不起这个人。本来一开始是不想同意这么快就结婚的,可看她竟然似乎完全无动于衷的样子心里生起气来。好哇,有本事你就继续沉默,看等你到时候想开这个口的时候我是说yes还是no。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个满月的日子,晚上吃完饭之后她收拾干净厨房过来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我们来到离家不远的公园,月朗星稀,明亮的月光在地上投s出了树木的影子,公园里人非常少,非常安静。那样的气氛里我们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我连念头都没有在转,只是挨着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慢慢走到了竹林那边。我们俩不知是谁先把步子放缓的,另一个只是习惯性地配合节奏,就这样,不知不觉都停下来了。

她一直抓着我的一只手,目光微微往下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然后两个人都抬头看天。月亮有明亮的光晕,只有几颗星星而已。就这样不知过了几分钟,她忽然看着天空对我说道:“是不是想要?”

“恩?”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什么?”

她低下头来看我,说:“一般这时候,身边的女孩子不都会说——‘嗯≈人家想要嘛,你得给我摘下来,才能证明你爱我。’”她不但挤眉弄眼的,还故意嗲着嗓子学电视里的人物说话。

我没好气地翻她一个白眼,撇撇嘴:“切!不嫌矫情?我是那‘一般这时候’的女孩子吗?俗死了。”

她还是那副鬼德行,两只手抓住我,晃我胳膊:“不嘛不嘛,你就矫情一回好不好嘛,不然你就是不爱我。”

我j皮疙瘩都起来了,把她的爪子从我身上扒拉下去,训斥:“滚蛋。咱俩到底谁矫情啊现在?看看你这副德行。”

“哼!”她双手一下子c口袋里了,背转身对着我,气鼓鼓地道——“果然是不爱我。说的话都是骗我的。”

嘿!你还来劲了是吧!我心里好气又好笑的,咱们俩现在这个剧情发展和大众喜闻乐见的形式也太背道而驰了吧!哪有反过来求着别人来求她摘月亮的,不求她摘她还生气了。这倒霉孩子。

我气得呼一声笑出来,她一听见立刻掉过头来,脸上瞬间就堆满了笑,问:“怎么?想通了?决定求我给你摘了么?”

我恼怒地看她,手用力一指天空:“今天不给我摘下来,要你好看!”

没想到她一听这话高兴坏了,仰起脖子看天,然后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划,对着天空做了个一抠然后又一拽的动作,假装吃力地连声说道:“哎呀,快,快接住,快快快,我拿不动了,你倒是快着点啊,该掉地上了。”

我简直气坏了,这个幼稚的家伙。可没办法,不能不陪着她玩。白了她一眼之后,无奈地伸出了一只手。

伴随着被捂热的金属温温的触感,一条项链从她的手里轻轻滑落进我的掌心。我傻掉了,只知道那样看着,银色的链子上穿了一枚戒指。

…………

等到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单膝跪地,从下往上凝视着我的眼睛。我的喉咙从没有那样干燥过,咽了一口唾y它都隐隐作痛。

“olivia,”庄宁叫我,咧嘴笑了一下,却又收住,也喉咙咽了一下。她抓住我拿着项链戒指的那只早已僵硬的手掌的四根手指,我条件反s地握紧。

……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olivia,”她又喊了一声,“我,咳,我,我本来有准备好多话想跟你说,可我现在心脏跳得好快……”她另一只手抚住了胸口的位置,“我怕我来不及说完心脏就要爆裂了。所以,我,我只想告诉你,不,是我想问你,我想跟你求婚,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的心脏也要爆裂了,以至于我现在回想着都还能感觉到那时的心慌。我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看着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我心里早已有了答案,我只是想要多看一会她此刻的表情,她的脸孔,她眼里的神色,那种柔情,和期待。我甚至能感觉到她随时要大声哭出来的那种冲动,就像此刻卡在我嗓子里的一样。天呐,我到底要做什么要说什么,我的脑子怎么竟然一片空白了!

我感觉到了她抓着我手指的那只手传来的颤抖,又或者是我自己本身也在颤抖。我又被渐渐拉回了现实。我看着她,笑起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我愿意。”

她呵一声吐出了胸中的那股气,跟我一样,脸上有笑也有泪水,然后就是什么话都不说,咧着嘴一个劲地笑,手指仍旧抓着我的手。我微微向前倾身,把她的头抱在了怀里。她搂着我,手用力抓得好紧。我们拥抱着。

“崽崽。”

“恩?”

“没什么,就想叫叫你。”

“恩。”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07

……

(九十五)庄宁

山林间的微风依旧缓缓穿过,早春果然是带点寒冷的。

我趴在妈妈腿上大哭,她伏在我背上抱着我一个劲地重复说“我不让你走”时,我的心啊,又酸又疼。她身上的气味对于我来说又熟悉又遥远,我是从这里面脱胎出来的啊。我尖锐地伤害了她,利用了她心底对我最无私的爱护。于是我再一次确定,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干净了,无论是纯黑还是纯白我都不可能做到了,我只能是灰色,让人压抑又无处不在的灰色。

我想起父亲。是我亲手送他去火化的。那年我15岁。我瘦得像一根g似的站在他的遗体面前。还有愿意来料理后事的亲属想要上前帮忙,我觉得受到了莫大的冒犯,比闪电还快得窜到父亲遗体的前面伸开胳膊护住了他。我瞪着面前的那些人,他们都或多或少得和我流着相同的血,包括母亲。我的脸比父亲的脸还要冰冷,我看着他们,对他们说:“从现在开始,你们谁也不许碰他。他作为活人的尊严权利被剥夺完了是他自己活该。但是作为死人,他有死人的权利。他跟这个世界没关系了,跟你们谁也都没关系了。他有欠你们谁的什么,以后找我来还。可你们不许碰他,也不许再提他。他是生是死,都不高兴跟你们扯上半点关系的,包括你,”——我把目光钉在母亲脸上,她脸上和着泪水惊讶还有哀恸的表情,却张着嘴巴,滑稽极了——“他也跟你再没关系了。和他有关的,这世上从此只有我一个人。”我把脸转向殡仪馆的来人,“叔叔,请你帮我,把他抬走吧。谢谢。”

我从母亲的身边走过去,从那些亲人的身边走过去,我抬着死去的父亲。那个时刻我告诉自己要记住手掌里的感觉,我觉得他通过自己僵硬的躯体把一些力量过继给了我,即便是他已经死去,却仍然给到了我。或者说,正是因为他的死我才得到了继承。从那之后,再没有亲属会像我小时候那样当着我的面也敢窃窃私语了。他们全都不敢看我,就像父亲生前不敢直视他一样。哼,我成功了。我像父亲当年在继母面前用暴打爷爷的方式来给自己立威一样,我用自己父亲的尸体来立威。这是遗传?还是传承?呵呵,谁又能说得清分得清呢。

然而这个狂妄的举动,却让我和当时所有在场的亲人树了敌,并且牵连到了母亲。即便是没有到场的外公,也在听闻了之后暴跳如雷。他在之后的那几年里,不允许母亲踏进他的家门,他说他丢不起这个人,用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口气“请”母亲离开。我想我能体会他的苦处,就像妈妈说的,我没什么好怪他的,因为他也和我一样,只是在保护他认为应该保护的东西而已。我自己都是如此,又有什么资格来质疑别人。所以,过去了就过去了吧。我们之间,也许就只能是有亲缘,却无情分。

“你当时,就不怕吗?”我把与父亲有关的这些告诉olivia知道的时候,她一脸温柔担忧地望着我,问我。

我笑了:“傻瓜,怕什么。他死了,再不能害人了,干嘛要怕啊。你要知道,这世上,再没有比活人更可怕的东西了。”

她没说话,我伸开胳膊把她抱住,肋骨间有一丝丝的疼痛。

我仍旧趴在母亲的腿上哭着,她抱着我,我却慢慢地忽然想起李丹语。我突然很想出现在她面前,抱住她,把一切都告诉她知道。一切?是的,一切。我这么多年来的一切,我从出生从有记忆开始的每一件事,都告诉她知道。我想让她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包括乐乐,包括安斐,我都想让她知道。我要告诉她我的心情。我要不停地说不停地说,说到自己口干舌燥说到她脑袋不能转弯来不及接受无法转换表情,我还是要说。我想起她出国留学之前那个夏天的夜晚在摩托车后面抱着我哭的时候,我那被她紧抱着的肋骨的部分,好像被某种网给箍紧了。还有我肩膀上的那处伤口,从她走了之后,即便已经愈合,却还是一直在疼着。每次想到她,都会疼着。

我要告诉她我曾经颓废了很长时间,我抛弃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责任感,我不要付出束缚也不要任何人的付出束缚,在那种放纵里,我看到了自己最为不堪的y暗。我活得并不快乐。我要告诉她知道,我觉得她一定比谁都能够了解也比谁都能够愿意来听。我想知道在她心里爱了那么多年的那个我是什么样子的。那个是我吗?会和我想的一样讨厌么?如果说,我现在告诉你我很喜欢你,很喜欢看你笑,你会笑得更开心么?我觉得自己是和你来自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呐,你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呢?

我要告诉她我为什么非要和妈妈说这些。我以前不信前世今生,可后来我信了。因为我发现无论信与不信,就像正反一体一样,它们所导致的结果是一样的。那就是不管只有一生一世还是生生世世,作为庄宁,还有李丹语还有李丹宸还有小峰还有宁芳苇还有李瑞谦还有那些与庄宁有血缘却感情甚浅的人来说,我们只能以现世的这个身份在此生相遇。它是唯一的。我不要在欺骗和谎言里度过这一次唯一,哪怕现实残酷,我也喜欢残酷的真实。它能让我有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它可以告诉我,我在活着。

我要告诉她我感谢父亲给我的力量,但我不要像他那样的方式和这个世界作别,和母亲作别。庄宁的仅此一生,不再想要活着的时候和谁是彼此欺骗与厌恨的。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一面镜子,他们可以帮我看清自己。我第一次拿起剪刀正式给人理发的那天,站在那面镜子前,在心里对父亲说道——看吧,一样是刀,你拿起来过,我也拿起来了,你用刀要了别人的性命,我却用刀给了人们美丽。我们可以做一样的事,但我们终究会成为不一样的人,我会比你走得更远。

我还要告诉她,olivia,我开始想你了。

……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09

……

结果是那天回家的时候我并没有抱住她,也没有说任何话。妈妈的眼睛哭得红肿,精神疲惫沉默。一家人谁都没敢互相打量太多。晚饭之后李丹语乖巧地收拾桌上的碗碟往厨房送,我看了christina一眼,然后笑笑,把剩下的那一部分收拾好了也往厨房走。妈妈的视线在我的背上跟着我,我觉得是暖暖的。我走进去厨房的时候李丹语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没说话就开始往水槽里放水。我走近她,把手里的东西从她背后放进水槽里。我听见她的呼吸乱了一下。

我没转身离开,也没伸开胳膊把她抱住,我就那么站在她背后,我们之间也许只隔了一张保鲜膜那么厚的距离,我脚尖碰在她的脚后跟上,鼻尖在她后脑勺正上方,我从她身后伸出手把水龙头关上,然后双手c进裤子口袋里,和她一起一动不动地站着。我们谁都没有说话。我心脏位置的前面是她心脏的后面,我觉得它们俩慢慢地就要变成一样的频率了。我等着。

扑通……扑通……扑通……

…… …… ……

我重新打开水龙头放水,就那么站在她身后开始洗那些碗碟,保持身体仅此一分的距离绝不碰上,若即,若离,她在我怀里一动不动的。呵呵,

第 232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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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我重新打开水龙头放水,就那么站在她身后开始洗那些碗碟,保持身体仅此一分的距离绝不碰上,若即,若离,她在我怀里一动不动的。呵呵,定力真好,难怪能忍这么些年。洗完之后我并没有急于转身离开,而是和她仍旧那么站着。我默数心跳的次数,然后闭上眼,以开口时能被听见的最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

“别说话。别回头。just listenme。 olivia;i diery bad thingmy mother today;a very very bad thing。 it'sbad that you can't believe that。 i know you wantknow what exactly happened; but i'm sorry; i can't tell you now。 i just want youknow that。。。。。you get the truth some day; you can blame me; but don't blame yourself; and please don't feel guilty about that。 because whaidnot about you; it's about me。 i'm noood person。 i don't he someone who can hearinlifehate myself。 buon't regret whaid。 i wanttell yoot; but i'mtired now; i just needget some sleep。 and。。。。。i'm sorry。。。。sorry about the last few years。。。。。 ”

我听见她喉咙有吞咽的声音,然后我睁开眼,转身离开。我感觉到她也立刻转过身的时候,我回头看她。我看见那双眼睛。我想起小王子要离开的时候曾经看着天空的星星,说那里是他的家,他要回去了。

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眼睛呢?和妈妈的一样漂亮。

“estrella。”我张嘴出声,轻轻地念。

“恩?”她眉毛皱了一下,显然没听清我说的什么。

“estrella。星星。”我看着她的眼睛,指了自己的眼睛一下,笑着,“西班牙语的星星,是这么说的吧?”

“啊,是。”她像个中了咒似的表情回应我,然后很快恢复一贯的骄傲,对我抬下巴,“怎么了?干嘛说这个?”

我摇摇头,“没怎么,只是觉得它念起来最好听。还有就是,我怎么就这么聪明呢,什么都知道。”然后我故意朝她发出“哈——哈——”的嘴型,心满意足地走了。

“你!”

小峰已经睡着了,我来到他房间里,看着他好长时间,然后连他的小被子一起把他抱起来,放到了我的床上。他睫毛长长的,皮肤像豆腐一样又滑又嫩,小小的鼻头,鼻梁骨还没显出挺拔来,头发是我给他理的。我在他旁边趴下,伸出一只胳膊轻轻环着他,和他头挨着头,闭上眼睡觉。

太好了。我不用离开了。

我有家了。我有自己的家人了。我就算走了,也有能回来的地方了。

我想起一首歌,歌是这样唱的——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前程/

用一点光温暖孩子的心/

星星点灯/照亮我的家门/

让迷失的孩子找到来时的路/

…… …… ……

olivia;

estrella;soul;my home。

o…livi…a。

——崽崽。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12

……

(九十六)宁妈妈

回到家之后我就病倒了,也不能说是真的病,就是感觉精神力全都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似的浑身提不起劲,只好躺下了。这一躺就躺了好几天。

那几天里想了很多,什么都想,想自己,想父母,想小峰,想丹语,甚至还会想天气,当然想的最多的还是宁宁。我一开始很怕去回想她在山上跟我说的那番话,可转念又一想,孩子独自负担了这么多年,难道我连听一听想一想的勇气都没有了吗?于是我开始让自己试着回忆,试着去了解她话里的那些意思。我想起她说的那句“以前拿自己当孩子,孩子是干净的,不干这些肮脏事”的时候,我的心里就一阵阵止不住的难受。我觉得哭都是在给自己找借口开脱,于是我忍住眼泪。瑞谦也很体贴地没有打搅我,什么都没有问。不过我看他的神情估计也是知道大致的情况,所以在当他又把饭端到床前给我的时候,我接过来放下,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很长时间之后开口问:“你能告诉我,一般二十来岁的孩子都是什么样的吗?”

他愣了,想了想之后回答我:“说真的,我也不是很了解。我自己的这两个我一直觉得她们是与众不同的,而你的这个,我可以说,她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啊,我不敢轻易把她当孩子看待,要不然是会吃苦头的。”

我看他想开玩笑逗我开心的样子,于是有点苦笑,说:“真不知道你这话到底是不是夸奖,唉……”我叹气,“别人的孩子都是孩子,为什么偏偏我的就好像从来没真的当过一回孩子呢。总觉得有点……不甘心不公平啊。”

他也叹气了,说:“你别太介意了,往后,都会好的。”

我看他,心里越是去想就越不明确自己嫁给这个男人的原因了,就像我反复地去想宁宁跟我说的话一样,她把自己说得很清晰很透彻,但好像我却是知道的越多反而越不了解她了。我在心里苦笑,是啊,哪能真的说明白呢。这世上的事,没有一件是真的完全说是清楚了就不会变的了。

无常就是恒常,就是这么回事吧。

“瑞谦,”我看着他,“我当初嫁给你的时候什么都没要,可是现在我想开口跟你要一样东西,可以吗?”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他握住我的手。我心里一酸。

“我想跟你说,我不反对宁宁和丹语在一起,只要她们俩想在一起。你放心,宁宁不会不努力不负责任。我不要求丹语一定一辈子和宁宁在一起,如果有一天她碰上了更喜欢的人,不用她开口,宁宁也会放她走的。我想要的是,请丹语和宁宁在一起的时候,哪怕只有一天,也好好待她。我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可我又没那么多东西补偿她,你明白吗?”说完我倒在孩子爸爸肩上开始哭,我心里是真的太难受了,从来没觉得这么无力过。他拿一只手拍着我,说:“我答应你,答应你,你也放心,她们不会不在一起一辈子的,我自己的女儿我也知道。放心吧,啊。”

是啊,终于可以放心了吧这一次,这么多年了。

我想说,虽然可能是受了我的不少影响,庄宁很多时候给人冷漠不容亲近的感觉,但其实她内心底是个感情热烈的人。她自幼除了喜欢诵读我教给的那些诗词以外,尤其酷爱中国的武侠小说,很向往快意恩仇潇洒脱如的侠之大者。但是自身的环境和身世的经历,给了她心理暗示自己也许不配如此,从而只能是那些在正邪之间灰色地带游走的人。

可是宁宁,妈妈想跟你说,我无数次地回想过那天你跟我说的话,那是二十年来你第一次在我面前如此坦诚,也如此尖锐。我无法想象你是用了怎样的力量和勇气才能把自己摊开在我面前的。你告诉我那么多你自己的事,让我似乎离你更近,可又仿佛更不懂你了。但是同时,我却对自己看得更清楚了。之后的这几年来,我们的生活在默默之中都发生了很多变化,最大的,可能对你也对我而言,是一样的,那就是小峰实在长得太快了。呵呵。已经是个小学生了呢。知道吗,每次看着他背书包的样子,我脑子里经常都会想到的是你当年这时候曾经是怎样的。两相比较,发现有那么多的不同,甚至觉得当年那个站在你旁边的自己都不是自己,而是旁人。妈妈想说,我的欣慰远远不够来表达我对你的感激。也许如你所说过的,你并不埋怨我是因为若没我,你没有生命之身,不会来到这世上。如此不假。可是我也想说,对于我而言你同样重要。因为若没有你,我绝不是现在的我。而我一假设到这个的时候,便会觉得害怕和没有依靠。妈妈是真的没你那么强大的可以自我控制的能力,没你那种力量。妈妈的内心脆弱,想要在不打扰的情况下能够依赖着你,从而可以觉得安全。

但是,妈妈对你一样还是有属于妈妈般的唠叨和嘱托。想跟你说的是,宁宁,不要用你的心智去玩弄权术。我很清楚,以你现在的年纪和手里握有的权力,其实也是不相称的。虽然我相信你有力量能做好,但我也有老人家习惯性地担忧。我也知道你以后可能会得到更多权力,也许并不是你自己渴望的,但却会因为责任而不得不去背负。可不管怎样,它在你手里总是不假。所以,请善待它,善用它,然后放逐它。我了解你的经历和眼力,对于人性你也许真的看到了很多。可是正如你自己说过的那样,很多人在(对你)做某些事的时候,他们是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所以,用你一贯忽视的技巧去忽视就好,不要和别人去赌心思,也不要用你手里的权力去反击。以权术利禄御人不是待人之道,你要成为的,是以德服人。我只愿你,愿你能保持宛如出生婴儿般的赤子之心。不只是因为你自己就爱干净的性格,更是因为,olivia她心爱你。她比谁,比你,都更珍惜你的赤子之心。不要辜负她,好吗?

olivia,妈妈更要谢谢你。谢谢你对庄宁的真心喜爱,和一直以来的不离不弃。从认识你的第一面起,我就很喜欢你。你也许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心里很紧张。但你的笑容,却让我忘记了这些。你爸爸妈妈给了你很好的经验和教诲,你的自立和自信也让你从没使他们失望过。爱上庄宁让你吃了很多苦头,有一些可能还是我的无知和自私才造成的。想说一句对不起又怕你觉得见外,所以还是感谢最终庄宁没有错过你。至于如何对付庄宁,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吗,无论某样东西贵贱与否,只要是她喜欢的,你就可以很自然地给她。但是记得不要一次给太多就好,少一点,慢慢来,让她有点饿着的养成习惯就行了。她有些地方其实人很笨的。(某楼主画外音:庄宁大哭,边哭边地上爬,边爬边喊——妈,你果然一点都不疼我,哇!)

而至于我,想对宁宁说:宁宁,你说你相信人是有三世轮回的。那么好,妈妈也相信。而且,妈妈想和你约定,下辈子我们还做母女好不好?我总是会比你先去那边的,我保证,这一次一定会替你提前选个好的家,让你不再童年时受苦。我们也好好普通一回。我想,既然我们有今生相识的情分在先,你就卖我一个先到先得的优惠吧。

说这句话也许有点奇怪,但却是我心里最真实的祝愿——

宁宁,我对你没别的希望,只愿你健健康康,无疾而终。

妈妈永远爱你。你是我的孩子。

——希望把这些,也献给我的儿子。儿子,请记得,你有一个坚强的姐姐,和另外两个优秀聪慧的姐姐。无论何时,她们都愿意成为你的依靠。所以,也请你在长大之后可能成为让她们有所依靠的人。你要记得,她们可以给你的,是让你在这世上总有一片地方可以完全不用设防。在那里,你可以尽情地休息,开怀大笑。妈妈一样爱你。

最后,谢谢此处看文的各位大朋友小朋友们的包容与支持,祝大家幸福,合家欢乐。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14



(九十七)olivia

我要结婚了。呵呵。

23周岁的时候,我在至亲挚友的见证下和庄宁举行了婚礼,很小很温馨的婚礼。我自己设计并亲手制作了我们的礼服,因为从答应她的求婚开始到真正选定日子举行仪式,中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and i'm free,我可以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们拍了好多风格主题的婚纱照,大多都是在christina和好友elaine的掌镜下完成的。庄宁在不少照片上都笑得很开心放肆,细长的眼睛眯成了一大一小,露出了牙齿。宁阿姨看着其中一张她穿着海蓝色制服的照片爱不释手的,忍了半天问我能不能送给她。我失笑,把照片全塞她怀里——

“全都给您,喜欢哪张挑哪张,妈。”

妈?呵呵,是啊,当然要叫妈了,结婚哪有不改口的。而且如果我要是再不赶紧改口的话,我爸都要瞪我瞪得眼珠子蹦出来了。可我这边虽然是改过来了,但庄宁那里对我爸爸却还是无动于衷。我们都知道她心里还有一个疙瘩,大家都心照不宣,没有去强求她。

只是,宁阿姨好像还不习惯这个叫法,她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笑,把照片拿在手里挑来选去地看,最后还是喜欢那张女儿穿着海蓝色制服的。

婚礼以中式的为主。主要是庄宁她太害羞了,无论如何都不肯习惯被众人瞩目地站在一个地方接受祝福太久,说是大家坐一起吃吃喝喝,然后边吃边谈就ok了。我知道她的性格脾气能做到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故意搞怪一下自己和别人那可以,但要是来真的特别隆重的,就不愿意做焦点。她穿上我给她精心剪裁的衣服,骨骼线条撑出好看的形状模样。我走开一点距离看着她,脑海里只有长身玉立这四个字淡淡浮现。我想起爸爸无数次不由自主绽开的笑,也学着他的话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得了一件宝贝。”

我们来到父母的面前,我妈妈一边抹眼泪还一边呵呵笑出声,拥抱亲吻了我们俩。宁妈妈只是微笑,可我一样能感觉到她表情下隐藏的深情,我拥抱了她。爸爸也抱了我,然后又抱了庄宁,接着拍拍她的肩膀,用力地抓了一下。我们和其他到场的亲人朋友拥抱。

大家还送了我们礼物,说了祝福的话,我妈妈是和christina一块准备了一份礼物送给我们,一幅她们一起做的画。(我当时就吞口水在琢磨那画值多少钱,哈哈,开玩笑)可爸爸却只拿了几张a4纸递到我们面前。这是?

“庄宁,给你,”他把纸放到庄宁手上,看着她,“这是我们olivia的嫁妆,我把她托付给你了。”

他这一说我这才想到是该有嫁妆这回事的,我也太大意了,怎么把这都能给忘掉呢!可,这几张纸就是我的嫁妆也未免太寒酸了吧。你当它是圣旨还是诏书呢。我不满地噘着嘴把头探过去想看看那上面究竟有何玄机,当“股权”两个字闯进我眼帘的时候我立刻抬头去看我爸,目瞪口呆。

我爸没理我,直接只朝庄宁笑笑,仍旧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成家了之后就该把心稳下来了。她们这帮女人在家里爱咋闹咋闹,随她们去。咱爷俩好好在外面打拼就行。从今往后,不光是我,还有这个家,是真的要仰仗你了。”

“爸!”我喊了他一声,可又说不出个什么来,只好转回头去看庄宁。她把那几张纸在手里紧捏了一下,抬起头平静地看了我爸半晌,然后忽然笑了,张开细长的胳膊抱了我爸一下,松开——

“哪能老是让您一个人在外面累呢,时间一长我妈还不得怨气冲天。您放心,万事有我,爸。”

我爸愣住了。宁妈妈也愣住了。我们全家几乎都愣住了。只有庄宁一个人在笑。最后还是我妈先还原了过来,推了我爸一下,埋汰他:“瞧你那出息,不知道应一声啊!”

“啊?哦,是,呵呵,哎,哎,呵呵,哈哈哈哈。”

瞧我爸这没出息的样啊!我的心里五味陈杂,回过头去看庄宁,她却朝我眨了一下眼睛,坏坏地笑道:“我真喜欢吃软饭”,然后不等我反应就忽然窜到她妈面前挺直了身子站着,说:“妈,人家嫁女儿都有嫁妆的,我的嫁妆呢?你该不会是让我两手空空就这么上门了吧?”

宁阿姨白了她一眼,没理她,走到我面前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我。我打开来看,是两块有点形似半月的玉坠,挨着放在一起。庄宁也走过来,和我各拿起一枚来看。当翻到另一面的时候发现原来有刻的几行小字——

情深不寿/

强极则辱/

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

作者:黑人薄荷 日期:2011…12…27 11:17

我还有点似懂非懂,可庄宁却低低的一声轻呼,立刻抬头去看她妈妈。宁妈妈先没说话,倒是爸爸把手搭在她肩膀上对庄宁说道:“这玉原本是一块,你妈请人给分开的,上面要刻的字也是她选的,她说你明白的。”庄宁又低头去看手里的玉,手在忍不住地抖,再抬头看她妈的时候笑了,把玉递到宁妈妈的手上,说:“你给我戴上。”

宁妈妈解开玉线,把玉往庄宁脖子上系。庄宁的身高站在宁妈妈面前,头弯得很低,从我这个角度看,就像搁在了妈妈肩膀上一样。我在心里失笑,这一对母女啊!

系好了。庄宁就跟每次穿上我给她做的新衣服时一样,眉开眼笑,把玉握在手里反复地摸。然后忽然抬头跟她妈说说了一句:“妈,你夸夸我呗。”

宁阿姨不解地看着她,她又笑笑:“你夸我一句呗。我长这么大,好像都没听过你当面夸过我。今天我结婚了,”她扭头看看我,“人家父母姐妹都夸人家了。我心里不平衡。你也得夸我一句。今天我结婚,我最大。”

宁阿姨脸红了,眼睛也红了,我爸胳膊肘拐了她一下,“你倒是夸啊,这还用我教你不成。孩子都可怜到求你了,真没见过你这样当娘的。”于是宁阿姨又恼得瞅了爸爸一眼,回头再看庄宁,只说了一句“得意忘形”,就走过来拿起我那块玉,给我戴上了。

“这是妈妈的一点心意,送给你们。”宁妈妈对我说道,然后又去看庄宁,庄宁嘻皮笑脸的表情靠近我,摸着我脖子上的玉。“olivia,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我看她,没有说话,于是她更加嘻皮笑脸地说道:“要守身如玉啊。”

我脸涨红了,多半是因为怒,然后旁边的婆婆瞬间就给我解了围,她平平静静的表情对女儿平平淡淡地说了六个字:“是说你自己吧。”(周围的人全愣住了)

庄宁的脸生平第一次涨得比我还红,头低着,嘟囔:“妈,我错了,咱别说了行吗?我真的错了。”(周围的人全笑起来了)

宁妈妈看着她那个样,眼底一个暗示给我,我刚想笑,她就故意板起脸沉着声音对女儿喝道:“抬起头来!”庄宁一个激灵立刻站正,傻乎乎地看着妈妈,宁妈又是一派云淡风轻——

“至于你的嫁妆,人家女孩既然跟了你,你总不好意思让人家整天跟一帮老老小小挤在一起吧。”

庄宁嘴角一斜,讨好地笑:“您该不会是要打算送我……”

宁妈妈口气继续平淡:“自己先去看,有喜欢的再来告诉我。”

我没法不开口了:“妈,这个就不用了,这个我们自己可以……”

没想到话却被我爸打断了:“olivia你就别管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这辈子只结这一次婚,什么都不送,你是想让她下半辈子过不好,还是想让你老爸我下半辈子过不好。”

庄宁朝我斜眼,我吐吐舌头朝我爸做了鬼脸,只好跟宁妈妈又说一句——“谢谢妈”。

简单的仪式。我们在准备好的婚书上签字画押,递交给父母保管。(由于我总时不时要要来看,我爸不胜其烦,死也不肯再保管了,还给了我,呵呵)精心准备亲手制作的酒席,大家围在一起吃吃喝喝,只要是能醉的,全都醉了,包括我。等到终于回自己房间休息的时候,庄宁把我抱进屋放在床上,然后躺在我旁边。我们侧身而对,互相握住了手,相视一笑。

她另一只手伸过来把玩我脖子上戴的那块玉,摸了半天之后忽然问我:“知道这几句话是哪里的吗?”

我摇摇头。

“那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吗?”

我想起她之前的调笑,恼了她一下,但最终还是面带迟疑的摇摇头:“好像有在哪见过。”

她笑笑,又往我身前挨近了点,一只手拿起她脖子上那块,一只手拿起我的,往一起拼。我这才发现那两块玉拼起来的时候并不像常见的那种会是一个圆形,而是有一个缺口。这是……

她却也没有跟我解释,只是一直凝视着我,那样子就好像要把我看进去她的大脑和灵魂里似的。我只感觉到四周一片安静,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她开始淡淡的声音反复念那上面刻的字——

“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情深不寿/强极则辱……”

我说不出为什么,可在她那种声音里,那样的反复诵读里,我终于开始模模糊糊地明白那几句话真正的含义了。我想起爸爸妈妈的离婚,我想起他们各自对生活的追求,我想起即便是少年时的庄宁也从未放弃过自己,我想起我爱的绘画,我想起我爱的摄影,我想起宁妈妈对子女看似若无其实却无处不在的影响,我想起庄宁在每一件生活小事上对自己做出的要求和不曾懈怠……我忽然发现我的确是得了一件宝贝,堪比于玉。

君子比德于玉。谢谢你,妈妈。

庄宁把我抱住了,我也抱住了她,她叫我的名字——

“olivia”

“恩”

“你听见了吗?”

“恩,听见了。”

“我心里的也听见了?”

“呵呵,当然。”

“olivia,记着,一定要记着我跟你说的,好不好?”

“好。我记着。你说吧。”

“olivia,我跟你保证,绝对不会给你什么最好的,我要给你的,是我们在一起的,我们俩一起去追求。不管你在这个世界的何处,我心里有一块地方它是你的。它会和你在一起,也会和我在一起,我们会一起走在追寻最好的路上,直到最后一刻才会迎来它,直到死亡的那一刻才会迎来它。我会努力地去做一个完整的人,给你,给我们的家,给我们的家人,所有的保护。你永远都是自由的,不管是在我的心里,还是在我的身边。记着了吗,olivia?”

我把她抱得更紧了,闻着她的气味,感受她身体的温度、柔韧、形状,还有力量。

“我记着了,崽崽。我爱你。你也记着了么?”

“记着了。我也爱你,o…livi…u。”

“呵呵。”

“……”

“崽崽。”

“嗯?”

“you arefreedom tonight。。。。。you know whaean?”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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