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专岁月 - xp1024.com
《我的中专岁月》


关于本书开始阶段的一些想法

转眼间,走出校门已经十余个年头,三十郎当岁,为人父母,往日的许多事情眼看就要永久地消失在记忆里。其实,多年来我一直想要把这一段故事写出来,但是提笔总觉得不尽人意。新年过后,我越发感觉到再不去写可能这辈子都写不出来了,于是我还是下定决心来写这一段故事,哪怕它并不完美,却是我和我的同窗们共同经历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经历。这样想的时候,往日的事情如同电影般历历在目,我备受鼓舞。

青葱岁月里的故事在现在看来依旧动人且美丽,我们共同经历的酸甜苦辣带给我们的是成长的烙印。怀念过去,尽管它再也不能回去。我想我写时流下的眼泪必定能感动那些能够听懂看懂的人们。

好吧,我还要申明一下,这是一部小说,它来源于我们的真实经历,但并不能让每一个人对号入座。也许故事中有你有我过去的影子也就够了,不必苛责我把大部分的戏份都加在了自己身上。

深夜两点半,我该睡觉了,尽管仍然情绪高昂。

ps 亲爱的书友

倘若故事中的某一句话、一个情节、一段故事勾起了你的回忆,欢迎你把你的心情传递给我,我会尽量把故事写的丰润圆满,感激不尽。

签约之后的尴尬

本书已经签约,原本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我写这个故事初衷也只是为了纪念我的青春。让人略感失落的是,原先收藏本书的朋友,近几日居然全部取消收藏。真是太打击人了!

无论如何,这本书我都将继续写下去,直至完结。

希望看到本书的有心人,即使你给我文字上的少许鼓励,也能让我在创作的过程中多一丝信心和慰藉。

谢谢大家!

第001章 救命稻草

2000年盛夏的某一天晌午,天气酷热无比,火辣辣的太阳似乎要把头顶上的草帽烧着,而我却和我的父亲一道弯腰弓背地蹒跚在黄土高原的某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庄稼地里锄草。头上的烈日固然凶猛,可我的脑子里反复季纠结的却是当前这左右为难的处境。

初中毕业考试已经结束一个多月,在得知自己只考了266分的总成绩以后,我才真正开始担忧起自己未来的前途。为此,我还做了一件连自己的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那就是,我把我那蓄留了整整两年的一头长发给剃成了秃瓢儿。

这种拿自己头发出气的举动,兴许是为了发泄对自己的不满,又或者是为了表达自己对未来悲惨命运的恐惧。总之,我的潜意识已经命令自己放弃了希望。可笑的是,在刚刚知道成绩的那一刻,我对自己发挥竟然颇为意外地满意。因为只有我清楚自己肚子里的墨水到底几斤几两,所以在成绩出来以后,我还煞有介事地骑上我的那辆破旧的二六“飞鸽”跑去学校填报了一回志愿。只不过根据以往学长们的经验来看,我的这点成绩恐怕连上最不济的东化镇高中都得央告我那位在东高当老师的大伯走后门呢。至于留级补习这种自残行为,我压根就不会考虑。在我看来,学习这个东西讲究的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这就好比盖楼,基础没打好就是硬伤,补习顶个屁用!

眼下我所纠结的,则是在继续上高中混日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学门手艺之间左右为难。很显然,这个a和b我都是不想选的,如果还有c可以选择,我当然会毫不犹豫把a和b双双排除。问题是,我哪还有c可以选?不用联想的多远,就从当下我和我老子两人这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可怜模样便可以看出我是一个多么悲剧的角色了。虽然我的年龄离十六周岁还差几十天,但是按照农村普遍的虚岁计算方式来讲,我已经正儿八经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了。如果现在不好好规划自己的前途,未来恐怕难以逃脱当一辈子农民的命运。于是,我变得左右为难。

如果单单从年纪来考虑,我当然还是希望继续上学的,况且以我家的条件,上几年高中倒也不算过分。然而,一想到高中课程就是初中课程的升级版,我的心里就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提起这件事情,就不得不追朔一下我初中生涯里最悲剧的两门课程,那就是数学和英语。初一时,我的数学成绩勉强还算及格;初二时已经跟不上节奏;初三时没办法了只能每次去抄我同桌张薇的作业,因为她是数学课代表。记忆里,每每上数学课的时候我都在胆战心惊地祈祷着我们班那位非常严厉的、戴着茶色近视眼镜的女老师别再提问我。尽管我从心底里一直敬重我的数学老师,却也落下了害怕上数学课的毛病,因为她每次的提问都是看着学生的眼睛叫人的,所以我这个坐在前排又底气不足的落后分子便屡屡中招。心里恐惧之余我也曾抱怨过自己的区区一米六的身高,无奈这方面更是我人生的一大硬伤而无法改变,正因为此我之前的整个学生生涯都是在前排度过的,我也似乎习惯了这样的委屈或者说自然。至于另一门更加悲剧的英语,我当真只能厚着脸皮写检讨了。初一,全汉字标注;例如:英格离史、古得猫尼、啊服特弄等等。初二,已经连汉字都懒的标注了。初三,我是听着天书度过的。我勉强记住并且能够默写出来的英语单词大概只有“i love you”、“he llo”、“good bye”之类好学易用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当我得知毕业考试这两门课程居然合计考了71分时(数学33英语38),惊讶的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总而言之,我对上高中有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再者,东高距离我家也不过区区十公里的路程,这个距离近到我几乎可以认定,即使是在上学的时间我每天早上都需要挑一担水才能赶去学校。如果非要说高中还有什么值得我向往的东西,那便是有语文和分文理科了。理由也很简单,因为我真的非常喜欢上语文课,以及那首我老听见某老师办公室里播放却一直没有学会的《文科生的一个下午》。顾忌到自己以及家庭的原因,我也曾试图接受现实地想去选择一门合适的手艺来打发我的未来人生,但结果却更加让我失望。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不愿意去干那些靠体力吃饭的工作。这种罪我已经看够了,也受够了!因为我实在不愿意让自己去重复父辈们正在经历的人生。这个理由看起来牵强,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哪怕我学习成绩十分差劲,但我心里仍然保留着想要改变自己命运的侥幸和期许。所以,一旦遭遇到这种两难的选择,我的内心世界里便充满了烦躁、无助、失落、痛苦等种种负面因素。就好似一个落水的人,四肢在不断地挣扎,可脑袋里还在企盼着身边能出现一根浮木,或者一根稻草……

头顶的烈日丝毫没有降低温度的迹象,我抡着锄头的动作却因为思绪的飘飞而渐渐凌乱。终于,当我将手里的锄头发挥到极致,不仅将杂草清除同时也将庄稼苗子视为异类一起毁灭之后,我那素来性格温顺的老爹终于不再淡定。一面心疼地拾起我“犯罪”的证据痛心疾首地颤抖,一面厉声叫停了我继续破坏庄稼的恶劣行径,并且在看到我似乎不以为然、毫无悔改之意的表情后,“宽怀大度”地吼叫着让我赶紧滚回家去!

我的思绪终于被父亲的怒吼拉回了现实,稍一抬头方才感觉到喉咙里干的直冒火,想要开口解释两句又摄于他老人家罕见爆发的脾气而不敢造次。略显内疚地对着父亲手里的“庄稼尸体”默哀了三秒钟之后,我干脆破罐儿破摔地“遵从”了老爹的旨意,一声不吭地抖掉锄头上的泥土,耷拉着脑袋走下地畔。

走出老远,隐约听到父亲恨铁不成钢地骂了几句便不再出声,我才偷偷地别过身子瞄了一眼。发现父亲已经转身继续干活儿,我总算放心大胆地吁了口气,晃晃悠悠地扛着锄头往家的方向走去。一路上,心情低落的想要自杀。

然而,心情这个东西还真是如同天气一般诡异莫测的。就在我以为自己又将浑浑噩噩地蹉跎过这一天光阴的时候,一个意外的惊喜仿佛一张巨大的馅饼从天际飞来,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头上。从我的母校八里村小学传来的消息,清华中学有我的录取通知书,让我尽快去学校教导处领取。

呵!呵呵!我的妈呀!这是个什么情况?在我还没踏进家门,就在村口听到闲汉白老三的传话之后,我一时间惊呆了。不是我不明白,实在是这个世界变化的太快!几秒钟之前我尚且死气沉沉,几秒钟之后便如同疯狗般仰天嘶吼了一声,几乎忘了自己肩上还扛着一把锄头。看到白老三憨憨地对着我笑,我很是难得地说了一句:谢谢三叔!随即一个箭步加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回家里,草草地收拾了一下形象,便火急火燎地蹬上我那辆伤痕累累的飞鸽“飞”出了村口……

我所居住的村子名叫八里村,距离最近的小镇清华镇刚好八里路,因此得名。我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位于清华镇中心的清华初级中学,也是我学习和混沌了三年的地方。所谓清华,跟我们认知的那所最高学府根本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是源于镇西有一座年代极为久远的古庙叫清华庙而已。据我所知,我们清中至今还没有出过一位清华毕业的学长。所以每年的开学典礼上,我们那位张老校长总是会语重心长地鼓励我们一定要努力学习,以期有朝一日能够让清华镇名副其实。

尽管只有短短的四公里路程,可我因为心情极不平静的缘故竟觉得十分漫长。一路上,我的脑子里都在反反复复地思索着我即将见到的录取通知书会是什么样子。我现在不禁要对我那在东高当教师的大伯感激涕零了,因为我当初填报志愿之前曾特意请教过他老人家的。犹记得,我选择的五个志愿全部都是中等专业学校,而且其中前四个都是在黄原市,也这是完全从实际角度出发而选择的,因为报考本地的学校有可能会降低录取分数线。至于最后一个志愿,则完全是我自作主张补充的,学校名字赫然是:省广播电视学校播音主持专业。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些现在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终于在辍学和上高中之外多了一个更好的选择。于是,当我心里不停念叨着即将收到录取通知书这样一个天大的喜讯的时候,似乎连脚下的泥泞路面也变得可爱而俏皮了,飞鸽的踏板被我的双脚舞成了迅疾的风车。

不一会儿,我的飞鸽终于驾临清华镇,清中的大门也远远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突然之间感觉自己的心跳有明显加快的迹象,因为,直到现在我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能够收到录取通知书,我甚至开始怀疑先前白老三是不是跟我开了个玩笑。临到学校门口,我减缓速度从飞鸽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推着车子走进了清中的大门。

如今正值暑假,学校里显得空荡荡的,偶尔从校园右侧的那排窑洞前经过的一两个教师模样的身影才令我紧张的心情稍稍放松。是的,在没有亲眼看到录取通知书之前,我无法抑制这种紧张的情绪。

我停好自行车,忐忑不安地来到教导主任的办公室门前。尽管办公室门敞开着,我依然礼貌地喊了声报告,在听到一声熟悉而低沉的“进来”之后,才抬头挺胸地走了进去。教导处的高主任是我初三的物理老师,由于我当时对电学表现出了浓重的兴趣,所以成了他眼中的好学生。认出是我以后,高老师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不待我说话便在他办公桌上的一沓子信封中翻找出一封写有我名字的信封递过来,点点头异常欣慰地说:“很不错!是黄原经贸学校,以后要好好努力啊!”

“谢谢高老师!”从高老师脸上露出笑容的那一刻起,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我接过老师递来的信封,眼睛从信封的名字上轻轻扫过,看到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名字方才喜不自胜向老师鞠躬道谢。

貌似一名已经毕业的学生,心理上似乎对自己的老师也不再像以前上学时那般畏惧了。我先前之所以紧张,是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收到录取通知书。一旦确定了事实,我心头的喜悦才喷涌而出,一边兴奋莫名地对老师表达了感谢,一边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老师的祝福和表扬。对于像我们清华中学这样的小镇学校来说,本身局限于教育环境和学生素质的困境,每年毕业的学生中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能够继续上学就算是不错的了。更何况,像我们这种能够在中专学校里学习一门专业技术,几乎等于摆脱了窝在山沟沟里当一辈子农民的命运。因此,说老师表扬我,还真不是自吹自擂。

幸福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我从教导处办公室出来时脚步都是轻飘飘的。右手紧紧地攥着那封似乎已经改变了我命运的录取通知书,我有一种想要放声歌唱的冲动,不过我还是努力抑制住心头的兴奋,推着自行车一直坚持到出了学校大门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

信封里的录取通知书并没有什么特别,除了告知具体的专业、报名时间以及办理户口迁移的相关事项外也就是通知书正面的校区照片有些惹眼。尽管如此,我的眼睛照样如同雷达一样不厌其烦地扫描了老半天,这种心情就好比一个刚卖掉公鸡的老大爷突然间收到一张百元面值的红票子,不细心验证一下就放不了心。磨磨唧唧地看了好一会儿之后,我把通知书连同信封一起郑重其事地放在上衣的内侧口袋里,甚至还耐心地检查了一下衣兜是不是结实或者有破损,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推车走在清华镇的街道上,我的心情格外舒畅。此时,基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喜悦,我的脑海中又情不自禁地产生出两个小小的愿望。第一个愿望,吃一碗清华镇最有名的小炒肉拌面。这个愿望我决定立刻去实现,因为我兜里装着十块钱,而一碗面的价钱是三块五。尽管如此,我的整个初中生涯中,只在初三的上半学期被辍学在镇供电所上班的同学郑晓东请吃过一次。只一次,我便时常怀念那一碗面的味道。第二个愿望,我要给我的同桌张薇写一封信。我之所以要给她写信,是因为此时我的心中悄然涌动起了一股莫名的冲动。

夕阳西下,美丽的晚霞像一串串鲜艳的花朵绽放在延绵的山顶。我晃晃悠悠地蹬着我的飞鸽,一边回味刚刚吃过的拌面的味道,一边思量着如何向张薇表达自己对未来的憧憬……

第002章 通信

我获得黄原经贸学校录取资格的事实终于使得我前途未卜的命运迎来一丝曙光。

当天晚上,我的老爹老娘双双眉开眼笑,二老轮番查验过我的录取通知书以后,丝毫没有犹豫便点头同意我去黄原经校上学。这个结果,顺利的没有发生丝毫意外。尽管出身在普通的农家,但我的父母却是实打实地敬重学识和文化的人,所以他们在我们兄妹三人很小的时候就时常告诫过我们:念书的事情全凭自己努力,不管念到什么程度家里都会全力支持,哪怕是砸锅卖铁也在所不惜,但前提是你必须能够考得上,只有你行你才有机会!

我能够考上中专,对我的父母而言其实是一个比较满意的结果,因为在他们心中自然也有着自己的算计。初中毕业,上三年中专就有了就业的敲门砖;可要是去上高中的话,即使将来能够考得上大学,那谈工作也得是六七年之后的事情了。况且如果上了高中又没考上大学,那这高中的三年时间几乎就等于白白的浪费掉了。二者之间孰优孰劣,他们比我算的清楚。至于我,则根本不可能再去考虑那些问题。从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对翅膀,满怀激情又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出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去繁华广阔的城市里生活、学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张小小的录取通知书充实了我的底气,我居然在回到家的当天晚上意气风发地给张薇写了一封信,并且在第二天的上午骑着我的飞鸽跑去清华镇邮政所把信发了。而实际上,我家离清华镇和张薇家离清华镇距离基本相等,方向相反。

仅这一封简单的去信,便赤裸裸地揭露出我当下无比膨胀的野心。爱情,这个以往从未在我脑海里停留过的字眼,如今却好似一只悄然钻进胸膛的蚂蚁,稍微一动就挠的人心痒难耐。当然,我所渴望的爱情并不是所谓的如胶似漆或者是形影不离,这些东西我根本不懂,我心中所想的只是一份淡淡的、在未来岁月里相互勉励、相互信任、相互交流的情谊。也许这并不能称之为爱情,只是一种对存在好感的女同学寄予友情升华的期望。于是,我在给张薇的信中这样写道——

亲爱的张薇同学:

你好!原以为初中毕业后你我将会天各一方,从此不复相见。却不曾想到,命运会让我们彼此都在求学生涯的路上继续远航。记得上次填报志愿的时候,你说如果你考不上黄原的学校就会去省城读护校,但我今天去学校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却在教导处看到了你的录取通知书,不知道你会怎样考虑?

在此之前,我以为我这一生就将如此遗憾地交付给家乡的这片黄土地,却不曾想到命运还会惊喜地给我一次机会。我被黄原经贸学校录取了,报到时间是9月20号。相信你一定会为我而感到高兴吧!因为我也同样会为你而感到高兴!

我怀念我们曾经的同窗岁月,更庆幸我们曾经同桌而坐。你知道吗?我期望我们的友谊能够未来的时间里真正的天长地久。甚至,在我们彼此的努力中得到升华!

最后,祝愿你和你的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如果可以,请告诉我你的情况。我在家,真诚期盼你的回信。

你的同桌韩晓鹏

2000年8月27日

寄出去这封信就仿佛寄出去一份牵挂。往后的几天里,我一边准备着入学的生活用品一边默默地等待着张薇的回信。这种滋味既紧张又难受,好在还有即将远赴黄原的喜悦在那里撑着才不至于让我失去方寸。不过,我每天照例要去八里村小学逛两圈的,因为邮递员一般都会把信送到那里。

在此期间,属于我的那辆二六飞鸽理所当然地易主成为我弟弟的专属座驾。

我的弟弟小我两岁,因为在小学里留过一级的缘故,因此最近才会升到清华中学读初一。对于我即将离家远赴黄原念书的结果,我亲爱的弟弟则对我表现出了十足的羡慕和嫉妒。因为我再也不用每天放学之后没完没了地干活;再也不用每晚睡在破旧的土窑洞里磨牙;再也不用为了几块钱零花钱而挖空心思去讨父母的欢心,而是要去黄原市顶顶漂亮的经贸学校里上学;每天花样翻新地吃着大灶饭;每晚睡在漂亮干净的宿舍楼里,甚至每月还会有固定的零花钱。我想,他一定会受刺激的。或许他会因为我现在的“出息”而更加努力学习,但当前的眼红却是肯定避免不了的了。所以我再想要使用飞鸽的时候,就必须是向弟弟去借了。是的,就是借!因为我弟弟同样需要有一点存在感以作安慰。

至于我家另一位小我一岁的妹妹,却是早已在我上初一的那年便辍学去黄原市区我的一个叔叔家做了保姆。我的记忆里至今还保存着妹妹当初离家时的坚决和喜悦的表情,虽然只是去给人家当保姆,却也没有丝毫的痛苦和委屈。妹妹和我的离开虽然看似天差地别,但我和她连同我的弟弟一起,谁也不愿意待在八里村。童年的阴影太重,所以我们兄妹三人从小的共同愿望就是:走出去,远离八里村!不是去清华镇,也不是去东化镇,而是更远……

一个星期过去后仍旧不见张薇的回信,我左顾右盼的心情终于在失望中渐渐冷却了下来。为了缓解这种失落的心情,我开始整日游走于八里村以及附近的几个村子,与我那些儿时的同学以及玩伴们道别。说来恓惶,我们当初一起从八里村小学毕业的二十一名同学里,除了我和上头村的余杜娟以外,其余的竟然全都永久地告别了校园。现如今,我的这些发小们要么在家务农,要么跟着师傅学泥瓦工,只有大个子曹强去当了兵,却是远在世界屋脊西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而某些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同学,似乎已经开始考虑着找对象、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了。

拜访过发小同学,我的心情微微有些沉重,尽管他们每一个人都向我表达了诚挚的祝福,我却从他们的言谈中体会到一丝无奈和落寞。也许在未来的光阴中我们之间很难再有交集,可往日的情谊毕竟已经深深地铭刻在我的心里,我的拜访如同走了一个程序,不知不觉中给我的童年画上了一个惊叹号,伤感而又无助!

我突然连续两天都躺在家里不想动弹。不知是因为感冒还是心情不畅,总之连八里村小学都懒的再去了。期间,余杜娟来看过我一次。她已经联系好,不日就要去东化高中报到,并且嘱咐我到了黄原以后一定要保持通信联络。

9月7日,也就是我躺在家闭门不出的第三天,我终于收到了张薇的回信。这件事情真是让人既惊喜又意外!我连续八九天,天天往八里村小学跑,就是没一点动静。这才几天没去,信反倒来了。害的乔校长还以为我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一收到信就赶紧派他八岁的儿子乔振斌一路小跑地送到我家里。

一听说是给我的信件,我的感冒立马好了一大半。哧溜一下从炕上爬起来,装模作样地感谢了一下小乔,还没等他走出门便火急火燎地拆开了信封。

韩晓鹏同学:

你好!收到你的来信我很高兴,因为前些天有事不在家里,所以才会隔这么长时间给你回信。祝贺你考上黄原经贸学校!同时,我也希望你在你未来的求学道路上能够脚踏实地学到更多的知识,充实自己。

上次见你时,看到你剃了个光头,吓得我都不敢跟你说话了。我觉得,那时的你肯定是自暴自弃地放弃了你心中的梦想吧!而现在,你已经有了这样一个很好的机会,所以你一定要懂得珍惜。因为,我们都应该深深地懂得,能够继续上学是多么的不容易。

至于你在信中提到的问题,我昨天才去学校拿到录取通知书,现在也已经确定会去黄原卫校上学。不过,我的报到时间比你晚一天。相信我们以后一定有机会见面的!

看到你的来信,让我想起曾经的许多美好回忆。尽管此去黄原不是同一个学校,但是我们今后仍然可以经常联系。无论如何,我相信的我们的友谊一定会长久。

同样,祝愿你和你的家人一切顺利。

此致

敬礼!

张薇200095

这一封短短几百字的回信,我反复看了许多遍才恋恋不舍地收了起来,并且珍而重之地将之和我的录取通知书放在一起。

走出院子,外面的天空一片晴朗,一如我的现在的心情。原本想要立刻再给张薇写一封信的,因为我心里还有太多的话想和她交流,可一来考虑到开学在即,二来就这么频繁地往女同学家里寄信,影响也是个问题。况且,许多事情完全可以等到了黄原再继续也不迟嘛!

9月11日,星期一,一大早我就带上家里的户口本和录取通知书去了清华镇。这是我在开学前需要完成的最后一道程序,去清华镇派出所办理户口迁移手续。由于当天正赶上清华镇逢集,等我来到派出所院子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五六个熟悉的面孔。不用说,肯定是我的同级校友或者同班同学。

老同学难得碰面,恰好又是一同办理户口迁移,当然要好好地聊一聊了。这一聊,我发现他们之中竟然有三名同学拿的都是黄原经贸学校的录取通知书,我们东拉西扯地聊了老半天,仿佛比以前同学的时候还要热情。

户口迁移手续办理的很顺利,我们每个人在拿到那张盖着鲜红大印的天蓝色纸片时都难掩脸上的笑意。这一页翻过,我们都将告别那个伴随我们十几年的农业家庭户口。在我们的意识里,从这一刻起我们就已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城里人。也许只有在很多年以后,当我们皱着眉头想要把户口再迁移回农村又不能如愿的时候,才会想起当初我们的想法是多么的天真。然而,现如今我们的心里却只有自豪和兴奋。

从派出所出来,几位同学相继道别而去。我心里遗憾地思量着,怎么没有碰巧遇到张薇来办户口迁移?望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我实在不想这么快就回家去,于是便混迹在人群里,溜达着走向农贸市场……

也许我的潜意识中隐隐期待着,碰巧能够和张薇在街上或是农贸市场偶然相遇吧,因此我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着,直到感觉自己的双腿有些麻木都还没有发生臆想中的惊喜,这才悻悻然返回八里村。

往后的几天,我当真是足不出户了。静静等待开学的日子,度日如年!

第003章 初来乍到

2000年9月20日早上7点钟,我独自带着一大包行李登上了前往黄原市区的班车。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待了太久。

汽车不紧不慢地行驶在国道上,望着熟悉的八里村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的心情没有丝毫的惆怅和伤感。眼睛的焦距似乎还停留在道路两旁延绵的玉米地,可脑子里的画面竟然是录取通知书上的那一幅黄原经贸学校的校区照片。

对于我来说,黄原经校完全是一处陌生的所在,甚至就连黄原市区,在我十六年的人生经历中也仅仅是走马观花地去过那么两三次而已。想到自己即将在这座繁华而又漂亮的城市里生活三年,并且有可能将来都要在那里工作,我的内情就无法平静。在这一路上,我的眼睛里无论看到了山还是水都会觉得可爱而生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汽车终于缓缓驶入位于黄原市东大街的汽车站。不远处的黄原河对岸,这座城市的地标古塔山分外惹眼。我来不及仔细欣赏窗外的风景,赶紧整理好自己的行李,待车子刚刚停住就几步走到门口下了车,那些端着小盆卖煮鸡蛋和饮料的小贩纷纷避让,生怕我碰掉他们手里的东西。

我心中牢记着父母临行前对我的嘱咐,那就是不在车站多作停留。顺着人流从车站里出来,我径直来到马路对面并且很快拦住了一辆枣红色的奥拓出租车,放好行李,说明目的地,便马上钻进副驾驶的位置正襟危坐。出租车司机看着我拉上车门,也不多话,一脚油门踩下,车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向前飞驰而去……

远远地,黄原经贸学校终于出现在我的眼前。气派的门楼骄傲地耸立在马路南侧,敞开的大门口此时俨然挤满了报名的人群,他们大多三五成群,有的扛着铺盖卷有的提着大堆的生活用品,反倒是那些学生模样的姑娘小伙子们没什么负重,只是手里捏着录取通知书左顾右盼的样子。我没有心情去思考别人为什么都是这样的阵容来报名,却因为刚刚付给了出租车司机八块钱车费心疼不已。不过,我的这点小情绪在看到大门里边那条“热烈欢迎新同学”横幅后随即烟消云散。

走进学校大门,迎面是一栋灰绿相间的的教学楼。我跟在那些拖带行李的人群后边走进校园,很快便来到教学楼的门前的报名登记处。迎面一排整齐的桌子横在那里,一些老师模样的人端坐在桌子后面给报名的学生登记。虽然才上午十点多钟,但报名现场却已是非常热闹。我规规矩矩地排着队,等走到前排方才看到每张桌子上都立着一个纸牌,上面写着专业名称,我面前的这个牌子写的是“计算机”。我有些拘谨地拿出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给牌子后面的老师说道:“老师!麻烦您帮我看一下,我在哪里报名?”

对面的男老师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当即爽快地接过我手里的录取通知书。轻轻扫了一眼便开口说道:“哦,是电算会计啊!喏,左边第二张桌子。”说着,便已经把录取通知书交回到我的手里。

“谢谢老师!”我拿回录取通知书,礼貌地对着老师道了声谢。

没想到,那名男老师不待我转身便又斜过头对着左边喊了一句:“徐老师!这儿有你一个学生!”

“哎!我在这里!同学,到我这边来!”我刚一转过头就看到左方桌子后边一个长相斯文、鼻梁上架着一副近视眼镜的年轻女老师,站起身对着我招手。

许是老师的声音引起了前排报名学生的注意,不等我迈出步子他们就自动后退两步给我让出了一条通道。我赶紧对着让路的人点头致谢,提着行李快步走到那位徐老师的桌子前。果然,桌子的纸牌上赫然写着“电算会计”的字样。

“老师好!”我对着徐老师鞠了个躬,然后把录取通知书递到她的手中。

看到我一本正经地问好,徐老师脸上立刻露出了亲切的微笑。翻看了一下我的录取通知书,然后微微颔首道:“你好,韩晓鹏同学!认识一下,我叫徐景芳,徐是双人徐,景色的景、芬芳的芳。以后,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现在需要先给你登记一下,然后再去办公楼办理入学手续。”

到底是老师,虽然看起来好像林妹妹一般文弱,却很是热情地向我伸出了右手。反倒是我,竟然有些矜持地伸出手,轻轻地与之碰了一下便闪电般地缩回,同时再一次鞠躬说道:“谢谢徐老师!”

“放松一点,别紧张。你是我们班来的第七个男生,等一下登记完,你去旁边的办公楼办理入学手续,然后再来我这里领取宿舍的钥匙,知道了吗?”徐老师一边坐下来给我登记,一边细心地给我讲解着报名的程序。

“明白了,徐老师。”我不好意思地涨红脸小声回答。

登记表很快填写完毕,我按照徐老师的指示顺利来到办公楼,交了学费,办理了户口迁移手续,又办了一张蓝色的电子饭卡,总算完成了入学手续。在此期间,我的脑海里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徐老师平易近人的笑容,仿佛一股柔和的轻风吹进心里让我浑身充满了舒畅的感觉。正因为如此,当我从办公楼出来回到教学楼门前再看那些报名的人群时,内心中不禁油然而生出一种主人翁式的自豪感。是的,从这一刻起我已然真正成为这所学校的一份子了。

再次见到徐老师,她告诉我班里暂时再没有男生来报道,因为她本人还要留在这里给后来的学生们登记,所以让我自己带着行李去宿舍,我当即表示没有问题,拿了钥匙后便心花怒放地按照徐老师所指的方向前去宿舍楼。

此时对于我来说,这座校园的一切都是新奇而美好的。提着行李离开教学楼,我循着干净整洁的水泥道路走向位于教学楼左后方的男生公寓,入眼可见道路两旁的侧柏被修剪成整整齐齐的隔离墙,墙内的草坪里种着各种不知名的植物,在这个温暖的季节里竞相吐露出芬芳的花朵。从始至终,我的眼睛都在左顾右盼地观察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似乎要把这里的每一个角角落落都深深地印在心里。也许我当时的样子实在是傻的可笑,可我自己却浑然不觉。

来到公寓楼门前,眼看着许多学生和家长们进进出出。我赶紧收起了继续参观校园的心思,迈着大步走上楼梯。

四楼上去左拐第二间就是416宿舍,我本以为会在第一时间看到先我而来的六位室友,却不想迎接我的是紧闭的房门。房门是包着铁皮的,敲了几下没有反应之后,我拿出徐老师给我的钥匙打开了房门。关于在宿舍门上包铁皮这件事,我当时还颇有一丝好奇,总觉得在房门上包一层厚厚的铁皮着实是没有必要的,又不是监狱。直到后来我才理解,倘若这些房门不是包上了铁皮,恐怕早就被这帮土匪一样的学生们给踹散架了吧!

虽然没能在第一时间见到我的室友们,不过在房间里那两排架子床上我看到了他们六个人的行李。四张架子床分列两边靠墙摆放,上下八个铺位仅剩下离门口最近的两个下铺位空着。我叹了口气,随即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左手边下铺的床板上。

我没有马上去整理床铺,而是又站起身踱着步子在房间里查看了一番。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是住在自己家里的,突然间面对这样的宿舍生活,我当然免不了好奇心爆棚,不厌其烦地在宿舍里转圈圈。是的,我这一整天恐怕都要在好奇之中度过了。

416是窗口朝阳的宿舍,窗外就是一片拥有四百米环形跑道的大操场,操场外围靠着山脚,临近窗台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木桌,桌子上放着一部乳白颜色的电话,紧靠着桌子边的窗台下是一排银色的暖气片。转过身,我的床铺正对着两竖排被漆成橘黄色的木柜并且标注有编号,看来是给我们放日常生活用品的。白色的墙壁加上屋顶悬着的白炽灯令整个宿舍看起来整洁而明亮,但似乎少了那么一点点温馨的感觉。不过总体来说,我对这样的环境十分满意。

神游了半天,我才开始慢吞吞地整理起自己的床铺,然后整理我的衣物和日用品。不用想,竖排的木柜也只剩下了最底层的两个。我随意打开其中一个,简单地拾掇了一下,又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一件件放进去,心里还想着是不是收拾完这些就到校门口买点吃的回来。

正在这时,紧闭的宿舍门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就激动起来,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起身去迎接这位第一次与我谋面的室友……

第004章 室友驾到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我怔住了。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目测海拔至少在180公分以上的家伙。我的天哪!就是我的室友吗?这也太夸张了吧!跟这种巨无霸相比,叫我这种160的小萝卜头今后如何在宿舍里立足?这不是欺负人嘛!

正当我在打量巨无霸的时候,巨无霸也在打量着我,从他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惊异,尔后就见他咧开嘴角轻笑着问我:“你好同学!我是你的室友,我叫孟虎!”

不仅如此,我的这位巨无霸室友孟虎同学在自我介绍完以后,还煞有介事地放下手中的行李,伸出他那只犹如蒲扇一般的大爪子递到我跟前。我一时不知所措,机械式地伸出右手仿佛把一勺子肉馅裹进了包子皮,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好!我叫韩……韩晓鹏,请……进来吧!”

我和我的第一位室友就这样认识了。不过,这个认识的过程使得我的内心仿佛留下了一道不可磨灭的阴影,总觉得孟虎当时的眼光是对我身高的一种鄙视。这条自我定论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在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和这个家伙的关系怎么都亲热不起来。哪怕在中专的第一年里,我的身高就以火箭般的速度从160蹿到了170,但可气的是孟虎这个家伙居然在同一时期由182飚到了188,其身体高度简直令我望洋兴叹。

宿舍里,孟虎似乎对大伙儿留给他的最后一个铺位稍嫌不满,嘀咕着说自己比较喜欢睡上铺。我嘴上解释着铺位是按报到的先后顺序排的,并且我先他一步也只得到他对面的下铺而已。其实我心里想的是:好家伙!得亏是给你留了个下铺!真要是让你这种巨无霸睡在上面,哪个不要命的东西能在下边安心闭眼?直到和孟虎相熟以后我才知道,敢情这家伙压根只是嫌下铺床单赃的快,懒得洗而已!

整理床铺的间隙,我和孟虎攀谈着了解到了彼此的一些基本情况。于是在我眼中,一个从小生活在黄原市区,酷爱篮球运动的高个子少年,因为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奉献给了自己钟爱的课外运动,才不得不沦落到来黄原经贸这样一所前途未卜的中专学校里安身立命。这个看似悲情故事几乎让我的内心震惊到极点。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我没有想到,我心中犹如天堂一般的黄原经校在孟虎的眼中会是如此的不堪。我试探着问他,那么喜欢篮球为什么不去上体校,没想到这家伙还大言不惭地回答我说,篮球只是他的爱好,是生活的一小部分,如果把爱好变成没日没夜的训练那就是一种悲哀!

和孟虎的简单交流使我感觉到既羡慕又自卑,从他的一言一行中我能够感受到一股专长于某一领域的人谈论他所擅长事物时那种藐视一切的霸气与自信。与他相比我是既没有个性又没有自信,几乎一无是处。然而,我的心中仍然执着地相信,黄原经校就是我梦寐以求的天堂。这一点,从我此前一直持续保持的热情和兴奋中就可见一斑。

收拾完床铺以后,我试着邀请孟虎一块出去吃饭,不料这家伙说他是在家吃了饭才来报名的,我只好一个人出了门。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稍稍有些低落。

黄原经贸学校虽然坐落在黄原市的郊区,但由于附近连着好几所其他学校,这一带倒是形成了一道狭长的学府区。因此,门口这条连接各个学校的街道就显得异常热闹,店铺林立的街道两旁,随时都能看到有学生们进进出出。我在经校门口找了一家商店买了一把储物柜上需要的小锁,然后才在附近随便找了家饭馆吃饭。

一顿饭的功夫,我的心情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在想,我似乎不能再以这样一种完全没有自我的方式出现在我的新同学面前了。在这个崭新的环境里,我应当把我阳光的一面、开朗活泼的一面友好地展示给他们,并且告诉他们:你们的新同学韩晓鹏也有自己十分可爱的一面。

后来的事实证明,当一个人用自信的眼光去看待事物的时候,自卑感就会随着你自信的提升而减弱。我竟不知道,仅仅是与孟虎的第一次谋面便令我如此受益匪浅。

再一次回到416宿舍的时候,我的室友们像是商量好了似得,齐刷刷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大家相互介绍自己,并且很快形成了一个团结友爱的小集体。为了更顺利地展开我们后来的种种故事,还是简单地扒拉一下416众位大神的形象吧。

郭振荣,来自黄原市某县城的一名伪文艺青年。之所以称之为伪文艺青年,是因为这小子在416的第一次集体亮相中,堂而皇之地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现实主义文学的狂热追求者。身高175公分,加上白净如同女人一般的皮肤以及修长如艺术家的发型,看起来倒是挺像那么回事。当然,这只是一个表面现象,可是当郭振荣同学郑重其事地从自己的枕头底下拿出一本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并且声情并茂地向我们阐述其在中国文学史上所占有的重要地位时,我们都对老郭向往伟大文学的梦想深信不疑,因此我们姑且称之为郭大侠。

不过令我们或者说连郭大侠本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大约一个月之后的某次老乡联谊会上,当郭振荣同学荣幸地认识了威风凛凛的学生会副主席胡军之后,这哥们儿便轻而易举地抛弃了自己的伟大偶像路遥,从此狂热地迷上了校园政治。

不过,我们也不得不佩服郭大侠同学的坚强意志,尽管这家伙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自己的理想由文学转向政治,但大侠在黄原经校的历史上终究是有所建树的。这家伙不仅自入学伊始就从宿舍长顺利做到了班长,后来更是进一步加入了学生会并且最终坐上了学生会副主席的宝座,也不枉我们一直称呼他为郭大侠。至于他的那本《平凡的世界》一书,则是在隔壁414的房西西不小心把学校图书馆借来的一本《圆月弯刀》弄丢以后,便偷偷用以书还书的方式将之送进了学校图书馆的藏书库,也算是替大侠同学为广大经校学生做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郭大侠的床铺是离我最近的靠窗左下铺,睡在大侠上铺的兄弟名叫付云飞。此哥们儿是个谦虚低调且不显山不露水的富家子弟,虽然容貌看起来不像他的名字那样英气逼人,但健硕的身体还是给人一种孔武有力的感觉。值得一提的是,这家伙居然是我们宿舍乃至全班著名的维权主义者。

付云飞对维权有着近乎于执着的热情,不仅自己主张打假而且对我们全宿舍成员采购的每一件商品都要经他的法眼检验。在他的储物柜中珍藏着一个精致的笔记本,上面详细记录着诸如消协、银监会、焦点访谈等等一系列重要的电话号码以方便其举报。但是据我所知,这个笔记本也基本上就是付飞云的私人藏品,在经校上学的日子里没派上什么用场。不过这小子的口号喊的那叫一个响亮:哥的使命就是去伪存真,一切李鬼都将在哥的法眼之下无所遁形!

付云飞还有一个特别的称谓,那就是老二。这个亲切的称呼,来源于416第一次全体成员会议上进行的年龄排行。事实上,付云飞本人极力反对老二这个称谓,甚至曾扬言要去学生科举报我们侮辱其人格,我们当然都一笑置之。于是,老二这个称谓就这样被叫开了。有时候,看到老二实在是怒火中烧的情况下,我们也会亲切地改称一句二哥,转眼一回头又是老二老二地叫。时间长了,老二也就默默接受了现实。

老二此人自控能力极强,因此当开学不久我们零零电算班刮起全民恋爱风暴的时候,只有老二依然淡定自如。尽管老二同学在后来的后来突然爆发,毫无征兆地和我做了一回情敌,但事实的结果是:老二在经校的岁月始终孑然一身。

除此之外,老二还有一个神奇之处,那就是他总能将自己的经济管理的井井有条。在我们经校岁月的后半程,大部分男生经常食不果腹,可怜到每天中午一下课就死皮赖脸地跟在某女生屁股后面混饭吃的时候,老二同学依然可以从容不迫地在菜花炒肉的基础上加一个鸡腿来改善营养。当然,这并不是说老二为富不仁,准确地说老二同学还是挺仁义的,只不过不愿被我们这群“浪荡子弟”拖下水而已。当你实在走投无路时,老二绝对会拉你一把,但是请记住只有这一把。因为老二本人一贯奉行的原则就是:救急不救穷。

与老二遥遥相对的右边上铺睡着一个叫做冯保卫的小子,也是我们后来的电算“四人帮”成员之一。

冯保卫的家住在大平镇,距离我家不过二十多公里的距离。因为是家中的三代单传,也就成就了他名副其实的少爷称号。

冯少爷身体纤瘦,头发稀疏,但爆发力十足,自小虽受家中宠幸,但却是个打架惹事的祸根,为人豪爽仗义且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只不过,这小子后来不知道是因为厌倦了打架还是真的被娘老子的劝教感化,从进入经校以后便收敛起以往的本性,不论做事还是做人都低调的一塌糊涂。这个内幕还是我在后来加入电算“四人帮”以后才得以了解的。

如果说我们416宿舍还有一个能够拿得出手的奶油小生,那么此人就非冯少爷的下铺东争鸣莫属了。

东争鸣是个标准的美男坯子,五官英俊,帅气逼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矮了点几乎和我差不多。416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差点以为这小子跟郑伊健家有什么亲戚关系。据说,小东同学的祖上原本复姓东方,但后来不知他的哪位老祖宗嫌复姓累赘就把东方二字去掉一个方字只留下东姓流传至今。到了小东这一代,这小子居然又野心勃勃地想要恢复原来的姓氏,因此便在上中学的时候自作主张地自己把的名字改为东方争鸣。不料,这一举动不久便被他家老爷子识破,不由分说地将之狠揍了一顿以后,强制改成了东争鸣,以此纠正其亵渎祖宗的大不敬行为。

来到黄原经校以后,东争鸣似乎对恢复东方姓氏的欲念又死灰复燃了,在416成员相互介绍的时候,他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们,他的本名叫东方争鸣,但由于当初上户口时被漏掉了一个字因此变成了东争鸣,并且让我们私下里喊他东方或者争鸣。然而,东方同志错估了416宿舍或者说错估了黄原经校零零级学生的整体素质,他那款听起来霸气无比的复姓名号早在军训结束以后就被演变成了另一个更加威武的称呼:东方不败。

俗话说,名字就是一个人的形象。东方教主不仅注重自己的名字这一语言形象,而且对自己的身体形象也是几近严苛地注重。走在经校的校园里,你随便抓一个雄性生物跟我们的教主比一下就能看出来差距。这家伙,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细心打理过的!

东方教主如此臭美的一个帅哥,不用猜也知道是个招蜂引蝶的货。然而,尽管我们这等凡人总是在言语上挤兑教主,可每每看着人家三天两头地牵着各色美女的小手游荡于校园内外的时候,我们这群土鳖便只有羡慕的份儿了。不过,自诩为情圣的东方教主也有过马失前蹄的历史,而且还是在我们全宿舍成员的集体见证下铩羽而归的。为此,东方同学没少被我们数落。

认识了郭大侠、付老二、冯少爷和东方教主以后,416宿舍还剩下我上铺的何光伟和孟虎上铺的白崇伟。这两位整日少言寡语的老实疙瘩被合称为416宿舍的双伟哥,何光伟是大伟,白崇伟是小伟。

说来也巧,大伟和小伟都不是黄原人,而是来自距离黄原三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这是令我感到颇为意外的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他们俩为什么不去距离老家更近的省城去上学,而是跑来黄原经校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偏远地区中专学校来求学。不过,不久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着实是坐井观天了,敢情我们黄原经校的招生范围早已经辐射了大半个省,而我却愚蠢地将其与东化高中之类的学校对比。也得亏我当时没有把这个疑惑问出来,否则不知道又将遭到多少无情的耻笑。

尽管大伟和小伟都是性格保守的乖宝宝,但从他们踏进黄原经校来到416宿舍的那一刻起,他们的命运注定要发生一个巨大的转折。这一点,不管是他们还是我,以及416的其他成员都是一样的。

当416的每一名成员都个性鲜明地展现在我眼前时,我这个身高最次、年龄最小的老末儿也同样进入了他们的视线。眼下,虽然我的秃瓢后遗症还没有好利索,一头刺猬般的发型强烈地昭示着一只巨型土鳖的形象。但幸运的是大家并没有排斥我,也没有送给我什么恐怖外号。感谢上帝!感谢佛祖!感谢我自己!

我们虽然是八个爷们汇聚,总还是有点儿安身立命的意思了。为了416这个共同的生存环境,大家一致决定对新宿舍进行全面彻底的清扫和装饰。

印象中,那是我们打扫宿舍最认真的一次,那场面简直就像八个新郎在打扫同一间新房似得。往后的日子,我们虽然也会因为应付各类检查而对宿舍进行大扫除,却再也没有了第一次打扫时的上心劲儿了。

此时此刻,尽管我还不知道我的中专生涯将会迎来多少有趣或者无趣的故事。但是,它终究这般平淡而又美好地开始了……

第005章 还有后来人

男生宿舍里最重要的话题大概就是女生了。当我们八个大小伙子带着一脸的满足检验过416宿舍的新面貌之后,伪文艺青年郭大侠立即就把话题转向了即将与我们会面的女同学。这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新班主任徐景芳搭上了关系,第一时间了解到了电算班最新的报到情况。

据悉,截止午饭前仅电算班报到的女生已达十六人之多,而男生则不过我们区区八人之数而已。郭振荣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仿佛在不经意间看到东争鸣眼中泛起油绿的光芒。其他人虽然没有像东争鸣表现的那般心猿意马,却也个个印堂发亮、神采奕奕。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我和另外七人本质上的不同就是,那时的我就已经觉得自己是个有主儿的人了。当然,我这样想的时候其实比他们更不要脸。因此当郭振荣告知我们,今晚电算班所有报到的新同学都要在新教室集合时,他们个个都兴奋不已,而我却花痴般地想起了张薇。

当天晚上七点钟,新上任的经校零零级电算会计班班主任徐景芳在教学楼4楼405教室对我们第一批到来的28名新生召开了一个临时班会。与会之前,徐老师正式以班主任的身份详细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徐景芳,女,24岁,省财经学院会计学本科刚毕业不久,八月底才被分配到黄原经贸学校并于今天第一次担任班主任一职。

徐景芳的开诚布公当然是没有错的,问题是从她堂而皇之地把自己的信息与我们分享的那一刻起,她那班主任老师的崇高威严就已经在我们心中直线下降。你可以这样理解,我们作为一帮菜鸟新生,恰好又遇到了一位菜鸟老师,二者之间的关系拉近了,那么相应的约束感也就降低了许多。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一位视图与你做朋友的老师永远比一位板着脸随时准备训斥你的老师可爱的多。

介绍完自己,徐老师要求每名同学依次站起来跟大家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出于对这位新手老师第一次指令的尊重,大家立刻做出了积极响应,从第一排开始每个人都非常听话地、用较快的语速“简单”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这种情况当然是大大出乎徐景芳意料的,她也许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所谓的简单介绍已经被学生们理解为说出自己的名字而已。

前排的同学几乎是在短短的半分钟之内就已经陆续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在第一排最右边的我,此时正好顺其自然地站起来报上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刚准备坐下时却被深锁眉头的徐景芳叫住了。她的表情像是在挽救一个试图逃避问题的不良少年一样,在我即将脱手之际硬生生将我按回了原地。

徐景芳这一叫,我就知道自己倒霉了。果不其然,她已经发现我们这帮学生在敷衍了事,情急之下采用了这样一种突兀地方式来弥补自己先前的失误。于是从我开始,自我介绍必须加上自己的兴趣爱好或者表演一个节目。

枪打出头鸟这句话此时用在我身上一点没错。不过先前我已经说过,与孟虎的初次碰面让我感觉到自己应该表现的自信一点。因此在我重新做自我介绍的时候,我说我喜欢唱歌。

我已经预料到大家会起哄让我现场来一首,当下也没有太过扭捏便走上讲台清唱了周华健的《朋友》这首歌。不难想象,当时班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就“融洽”了许多。尽管我唱的不怎么样,但起码还在调上,许多同学已经情不自禁地跟着我合唱,而那些羞于唱歌的人也都自觉地拍着手打节奏。许多年后,当我向孟虎问及我给他的第一印象时,这家伙还忍俊不禁地笑着说就是我当时方言味十足地唱那首《朋友》的样子。

不过当时的情况是,我感觉自己的表现似乎已经让大家牢牢地记住了我,心里稍稍有些自得。只是可怜那些后面的同学,由于我大方的表现迫使他们不得不马上开动脑筋去研究一个对策。而某些还来不及想对策的同学可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例如董依然。

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腼腆的女孩,腼腆到才只报出自己的名字,她的脸就已经红到了耳根。不过,我们不能仅凭这种简单的表现就擅自低估一个女生的能量。当董依然同学虽然羞怯却勇敢地站上讲台,扬着她那张单纯至极的面孔清唱出一首充满可爱气息的《今天天气好晴朗》时,我不禁对这个女孩子刮目相看。来不及多想,仅凭她那出乎意料的表现我便断定,我们将会成为很好的朋友。而且,董依然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也有一点特别,是那种容易被人记住的类型吧!

董依然过后,后面的同学充分发挥出了他们的聪明才智,有的讲个小笑话,有的背段顺口溜,巨无霸孟虎同学还别出心裁地朗诵了一首小诗,拢共三个字:啊!啊!!啊!!!再配上他那搞笑的手势,几乎瞬间把满教室人逗的人仰马翻。在一片哄笑声中,电算班的同学总算全部做完了自我介绍。

徐景芳见班里气氛已经达到了令她满意的效果,当下趁热打铁地挑选出了几名班干部及各个宿舍的舍长。随后才告知我们,经校零零级新生将在一个星期后组织军训,在此期间还会有第二批学生前来报到,而我们任务就是在这一个星期的时间里完成教室的布置、黑板报的制作,以及领取新书等一系列准备工作。

学校做出这样的安排,我们作为学生当然只能是无条件的服从。但我们每个人心中所期待的,却是继我们在场的二十八人之后,这间新教室里又将迎来多少张崭新的面孔。

对于我来说,新的校园生活如同一个幸福的天堂。当我躺在416整洁一新的床铺上,与另外七位新朋友天南海北地聊着天度过经校生涯的第一夜,我以为我的人生将会毫无悬念地按照眼前的状况完美地走下去。于是,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张薇清秀的脸庞,潜藏在心底的那股莫名的悸动让我越来越不能平静。

爱情,像一座老旧的挂钟,伴着身旁七个轻微的酣睡声,徐徐敲打着我这颗颤抖的灵魂。此时,我牵挂的那个人一定早已经整理好自己的行囊,安然躺在自家的炕上,只待窗外的天空亮起颜色便会迈着她轻盈的脚步来到黄原,来到离我并不遥远的另一所学校求学。我思索着,该如何表达自己才能完全走进她的内心世界。因为在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之后,我忽然希望爱情是热烈的,令人热血沸腾的情感交融。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做,便默默地盯着大伟身下的床板直到天亮……

一个星期后,电算班的学生阵容悄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除却先前报道的二十八人,先后又有十名男生和九名女生相继融入了我们这个光荣的集体。虽然这次的男生阵容比之前足足壮大了一倍还多,但电算班整体的比例仍旧是女多男少,这一点还是颇令广大男同胞们感到欣慰的。只不过,当众位豺狼的目光从那二十九位身姿各异的女生逐一扫过之时,眼眶中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激动万分,显然这其中并没有出现一位传说中的绝世美女。尽管如此,豺狼们也不会盲目地否定眼前猎物的成色,只是在没有看到相当惊艳的绝世美女时,大家都自觉地将她们归咎为含苞待放的内敛型花骨朵,以期日后静下心来再慢慢地发掘、探索。

此间值得一提的是,在经校“八人制”宿舍的规定下,电算班的宿舍分配成了一个问题。女生倒还好说,除去218、220和221这三间满员宿舍之外,219起码还有五个人,即使和其他班级的女生混住也还算绝对主力。可男生宿舍的分配就比较尴尬了,由于416、414两间宿舍只能住下十六人,而余下的两位只得被委身发配到了遥远的402与另一个班的六名男生同宿。

为此,遭遇不幸的梁海潮和乔飞都相当恼火。尤其是梁海潮,几乎每每提及此事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以至于这货在402忍辱负重地坚持了两个月以后,一气之下居然跑到我们宿舍打起了地铺,直到第二学年郭大侠同志光荣搬进学生会干部宿舍之后他才得以转正。

梁海潮的这一举动让我们大家深深地体会到,一个不甘寂寞的少年疯狂起来是多么令人膛目结舌。或许也是因为梁海潮这种不拘一格的气质,才使我后来心甘情愿地与之成为要好的哥们儿,并且共同经历那一段荒诞可笑的“四人帮”岁月。

与梁海潮相比,另一位被发配的长跑健将乔飞则因为没有前者那般疯子般的气魄,只得万般无奈地做了电算班唯一的隐形人。

宿舍的分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当各路神仙齐聚电算班,还来不及细细交流的时候,一辆载着十几名教官的军车威风凛凛地开进了黄原经校……

第006章 军训之苦乐

几乎在所有的新生眼中,军训就是一个噩梦的代名词。这种极度考验忍耐力的行为,像是横亘在我们面前的一片沼泽,对岸才是鸟语花香的美丽世界,我们既不能绕着路走也不能妄图有位天使会张开翅膀来营救,所以我们只好带着悲壮,笔直前进。

那一日,伴随着教官们一声声毫无情感意味的口令,黄原经校的几百名新生像是一盘红蓝相间的彩色蛋糕,瞬间被切成了十几个小块各自为阵,军训正式开始了。这个时候,所有人的眼中只有红与蓝的性别之分,没有了美与丑的辨别。所谓养眼,也不过是自动映入你眼帘的、红艳艳的一大片女生,一旦有人敢在这样的环境里左顾右盼,恐怕站在队伍前方的教官立刻就会让你品尝一下单独调教的滋味。

在这里,我得着重介绍一下我们电算班的鲁教官。鲁教官,全名鲁俊逸,空军某部现役三级士官。单从名字来看,这号人物似乎颇有一股梁山好汉的草莽之气,可事实上他本人却是相当严谨、细致的一个人。鲁教官身材高大却不显魁梧,笔直的线条加上刀削剑刻般的刚毅面容,仅是平静地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基于这个表象的判断,我们立即得出结论: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果不其然,我们的鲁教官在军训第一天,就摆出了他超乎寻常的严苛架势。就拿最基本的站军姿来说,别班同学站的时候我们也在站;别班同学休息的时候我们还在站;别班同学改练齐步摆臂的时候我们仍在站。放眼操场上十多个班级的方阵,唯独我们电算班的训练永远比别人慢半拍。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当这漫长的一天结束的时候,我们一班人全都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提不起一点精神。

如果仅仅是军训严格,那还倒罢了。最让我们不能接受的是,鲁大教官竟然要求我们在这十五天军训期间不准洗换自己的校服。这一条变态的规定,首先遭到了大部分女生的情绪抵制,不过在看到鲁教官毫无变化的面部表情以后,她们只能保持沉默。然而,有压迫的地方就会有反抗,在女生们还在忍气吞声的时候,东争鸣冒天下之大不讳偷偷洗了自己的校服。

东争鸣洗校服的举动,首先在416宿舍内部引起了轰动。其实我们也很想洗,因为一个星期下来我们的校服已经脏的不成样子,然而考虑到鲁教官的威严,我们终究不敢有所行动,唯独东争鸣似乎不以为然,还得意洋洋地声称自己已经想好了对策。就这样,我们眼睁睁看着这家伙蹲在水房里哼着小调洗完自己的校服,又若无其事躺在宿舍安然入睡。

次日早上出操,东争鸣一身便装出现在队伍中显得相当扎眼。当鲁教官的问及他为什么不穿校服时,这货一本正经地谎称自己洗头的时候不小心把校服弄湿了。这个理由听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可惜鲁大教官的眼光何等老辣,一眼看穿小东同学的鬼把戏以后,当即毫不留情地板起脸将之训斥了半天,而后似乎为了刻意彰显自己的威严,鲁教官又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命令他马上换了湿校服回来才允许训练,并且在一天之内上交一份万字检查,否则直接报送学生科。

东争鸣万般辩解无效,只得带着强烈的愤慨回去换上了那身冒着湿气的校服,尤其他临走时那幽怨的眼神至今想起都令人记忆犹新。至此,电算班再没有人敢偷偷去洗自己的校服,因为谁也不想用自己的身体去当烘干机。

不过,聪慧无比的女生们想到了另一个相对安全的办法,那就是用湿毛巾把校服清理一遍后,再用暖壶盖子倒上开水反复熨烫,这样就能使得被清理的部分很快变干。这个奇招被东争鸣得知以后,仰天长叹自己脑子太笨,从而更进一步增强了这厮向漂亮女生们伸出魔爪的信心和勇气。

洗校服事件令我们对鲁教官严厉的印象进一步加剧,也促使我们不得不对军训的内容重视起来。人似乎都是很奇怪的动物,当我们每个人都认真起来的时候,鲁教官的严厉在我们眼中反而变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譬如说,他会在我们训练的时候自信满满地告诉我们,他一定会带着我们班获得一个先进集体的荣誉称号;会在我们疲惫的时候,用轻松的口吻告诉我们,后半程的训练会越来越轻松;会在我们休息的时候,用他那并不优美的嗓音教我们唱那首他最喜欢的叫做《说打就打,说干就干》的军营歌曲。

潜移默化中,我们看鲁教官的脸也不像先前那般冷酷了。甚至在得知鲁教官一年前曾受命参加过九九国庆阅兵式的事迹后,我们感觉他就是个英雄。于是,有同学就试探着问他为什么不让我们洗校服这个一直困惑我们的疑问。想不到,鲁教官给我们的答案居然只是短短的三个字:荣誉感!

这个奇葩的答案当时真是让我们哭笑不得,可鲁教官却一脸正色地解释说:军训能给你们留下的,或许只有衣服上洗不掉的痕迹。当你们到了军训检阅的那一天就会明白,衣服有多脏就说明你们就有多努力,那个时候你们会因为自己的脏衣服而感到自豪,因为那就是你们最大的荣誉!

这个极富哲理意味的解释,使得我们整个电算班的学生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对鲁教官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不仅没有人再偷偷地处理衣服上的污渍,就连平时的训练也都无所顾忌了,该站就站该坐就坐毫不扭捏,甚至不会有人再往自己的屁股底下偷偷垫一片卫生纸了。

军训生活虽然辛苦,但是总有人能够苦中寻乐。当我们同鲁教官的关系渐渐熟络,某些不安而又骚动的少年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

某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当我正挥舞着手臂带领全班同学高唱革命歌曲的时候,心不在焉的梁海潮无意间瞄上了三十米外同样心不在焉的一个女孩。凑巧的是,他看着人家的时候人家也在看他。如此,两个人的眼中瞬间迸射出一种叫做爱情的火焰。

然而,此时尚在军训期间,在我们这些人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梁海潮果断地保持了低调。只同那个女孩眉来眼去地勾搭了一番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始了各自的训练。

随后的几天,梁海潮便以火箭般的速度同那名女孩“好”上了。等我们军训结束的时候,这位名叫雒阳的小美女已经开始毫无顾忌地出入于男生402宿舍。并且,光荣地成为海潮同学的专属如意牌洗衣机。

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爱情此时尚且是一个不知道该如何去触碰的话题,虽然我们心中也有着各自的憧憬,却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不去提及。或许,我们都在用一种隔岸观火的态度去等待那位传说中的带头大哥。因此,我们依然专注于军训,抑或是反复咀嚼着鲁教官在紧急集合中揪出来的某位因为来不及穿内衣而单穿一件校服外套的男同学真空事件时以作笑料。仅此而已!

重复着单调的训练生活,我们好似忘记了时间,直到这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悄然走到最后一天的时候,我们的每个人的内心才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同时,也不可抑制地对这个过程产生了一丝不舍与留恋。

鲁教官没有食言,我们电算班果然在最终的检阅仪式上赢得了军训先进集体的荣誉称号。而我、董依然以及414的彭大庆三人还格外获得鲁教官的器重,被评为军训先进个人。没有什么语言能够表达我们心中的自豪感,只好望着自己脏兮兮的校服在纷乱的人群中独自傻笑,而后不忘前呼后拥地叫唤着要和尊敬的鲁教官留一张合影……

夕阳西下,半个月前出现在经校校园的那辆军车此时停在了学校的大门口。十五天里始终高喊口令的教官们,如今排成整齐的一列纵队,在一名中校军官的带领下,即将穿过前来送别的学生身影,回到他们自己的军营。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我们当时的简单和纯真,更不愿用一种嘲讽的眼光去回忆我们与鲁教官分别的场面。尽管我们都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少男少女,但那抹依依不舍的泪水却真真切切地挂在脸上。当学生科长厉声叫嚣着、用他那鲁莽而又冷酷的手臂无情地阻断送别的人群,我的耳朵里满满都是身边众多同学肆无忌惮的哭泣声,抬眼再去寻找那些穿军装的身影,我分明也看见那些铮铮铁汉们掩藏不住的红彤彤的眼睛。我第一次体会到,离别竟是如此的令人伤感。

教官们走了,除了校服上清洗不掉的痕迹外,其余的感念当真好像风卷残云一般消散于无形了。至于传言中某某女生与某某教官在军训之后还保持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关系则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八卦谈资,但是我保证,我对讨论这种事情没有丝毫的兴趣。

第007章 蠢蠢欲动

军训结束后,零零级新生们终于全员解放了。

416宿舍里,东争鸣早就收拾起那身令他深恶痛绝的校服,换上了自己的夹克衫,这家伙在送走教官的当天晚上就去理发店重新收拾一下头发,回来后还在抱怨他那一头秀发何时才能长回到原来的样子;孟虎一天能去三次篮球场,不过他似乎已经凭借自己的身高和技术优势被体育老师周玉民看中要发展进学校篮球队;郭振荣热衷于联系各个年级的老乡,整日迎来送往,要么就是去徐景芳办公室汇报工作,忙的不亦乐乎;其他人虽然没什么动静,不过也是到处溜达熟悉环境。

此间,414宿舍的一众兄弟也和我们熟络起来,因为邻居而住所以往来频繁。跟我们宿舍相比,414可是有不少捣蛋鬼,胖乎乎的刘兵、能说会道的彭大庆、郭振荣的老乡周宝宝、咋咋呼呼的房西西,全脸胡的李东强都是活跃分子,剩下的虽然低调不过还是各有所长,杜海军写的一笔好字,武新刚会吹口琴,只有我的老校友马海涛什么也不会,话也少的可怜,我甚至觉得他比乔飞更像班里的隐形人。

虽然开学不久,但是在男生群里已经悄然蔓延起一种怪异的风气,除了上课时间相对安分之外,许多人课余时间并不是看书或者学习,而是整日聚在一起抽烟、打牌、聊天、甚至探讨着要谈女朋友之类的问题。

我应当感叹,我们的中专生活比之我后来跟余杜鹃交流的高中生活简直是天壤之别。首先,如今的中专学校早已不复往日的辉煌,以前上不了中专才上高中的盛况早已泯灭,现在是上不了高中的才上中专,一毕业就分配工作的好事早在前两届学生身上就断档了,可学校招生不能断档,于是我们这一届学生人数足比上一届翻了一倍,因为录取分数线已降到谷底。其次针对谈恋爱这个问题,高中刚进校是不敢这么放肆的。或许是因为中专学校管理的相对宽松,学校布置的课程也并不紧迫,加上还有高年级同学作为榜样,我们几乎获得了如同大学生一般的待遇。相对开放的环境和学校里女多男少的便利条件滋生了爱情的温床,初出茅庐的少男少女们像是阳光下遇水而生的荷花一样肆意生长。

爱情从未像以往任何一个时期一样,能够在十六七岁的少年群体里悄然绽放。

雒阳出现在男生公寓四楼的时候,我刚从水房里端着湿漉漉的校服走出来。我迟疑了一下,因为发现这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手捧着一套干净整洁的男生校服,径直走进了不远处的402宿舍。在我的印象里,女生出现在男生宿舍还是头一遭遇见。

正在疑惑间,402的门又打开了,梁海潮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从门里走出来,后边紧跟着走出来的就是先前的那个女孩,只不过手里已经空空如也。我一时目瞪口呆,手里的脸盆和衣服险些脱手掉下去。

梁海潮朝我走来,扬起嘴角微笑着说:“韩晓鹏,你们宿舍有人没?”

“有……啊,这会儿估计都在呢!”我有些结巴地回答道。

“哦,那去你们宿舍坐坐吧!”梁海潮说着,双手缓缓插到裤兜里,仰起脑袋朝着楼道前方轻摆了一下便朝着416方向迈步走去。而他身后的女孩则像一只温顺的小鸟,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

我没再说什么,端着脸盆跟他们错开三步距离走回了宿舍。一边走,我的心里头还是泛起了嘀咕,难道在广大室友们心目中一直期盼出现的带头大哥就是梁海潮?

此时的416十分热闹,不仅全宿舍人都在,连414的刘兵、彭大庆、周宝宝、元西西和李东强等人也都过来凑热闹,加上梁海潮和那个女孩,宿舍里一下子聚集了十几个人,一时间显得人满为患。不用说,这帮爷们儿先前肯定正热火朝天地吹牛侃大山呢,没想到会被梁海潮以及他身边的不速之客打扰。这会儿,他们一个个瞪大眼睛,瞅瞅梁海潮又瞅瞅他身边的女孩谁也没有说话,仿佛一个个都被施了定身术。

倒是梁海潮没有丝毫见外的意思,眼睛在宿舍里扫了一圈,半开玩笑地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弟兄们都在这儿桃园结义呢?”

梁海潮话落,宿舍众人仍旧没有反映,似乎还有些摸不清楚梁海潮当下的情况。这时候,彭大庆终于率先打破了僵局,这家伙毕竟和梁海潮是初中时候同学过一段时间,盯着那女孩看了老半天,然后挤眉弄眼地对着梁海潮说:“梁子!怎么个意思?”

梁海潮似乎瞬间读懂了彭大庆暧昧无比的眼神,嘴角微微一撇,神色轻佻地说道:“毛儿的意思也没有!就是介绍个人给大家认识一下,这是我女人,名叫雒阳!”

似乎为了突出“介绍”的意思,这家伙说完霸道地伸出自己的右手,一把将身边的女孩揽进自己怀里,无耻的手指肆无忌惮地抚弄着女孩的脸颊。而那个名叫雒阳的女孩非但没有躲闪,脸上似乎还露出些许娇嗔的微笑。

这一次,围观的人群总算是有了反应,以彭大庆和刘兵为首的414成员已经带头鼓起了掌。只见刘兵不断摆动着他那肉呼呼的脑袋,一脸敬佩地说:“啧啧啧!好汉哪……好汉!你小子算是我在经校见到的第一条好汉!哥们儿服了!”

再看我们416这群土鳖,除了教主眼中冒出了然的光泽外,其余的成员均是一副目瞪口呆的傻样儿。似乎在我们这些人的内心深处,还有些不敢相信有人会如此嚣张地介绍自己的女朋友,因此我们惊讶。不,确切地说,我们都对梁海潮的举动感到震惊。

随后,一大群好奇宝宝“大度”地腾出了我的床铺,殷勤地围着梁海潮和雒阳追问他们两人的相识过程,即使连大伟、小伟这种闷不吭声的货色,也都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听着。而我的思绪,却在心不在焉晾晒衣服的过程中,再一次飘向我那位将来注定要成为白衣天使的老同学张薇身边。

我承认,我内心的情感正在一步步走向无法控制的地步。从最初懵懵懂懂的喜欢到突然间一个机缘便奢望先前的友谊能在未来的交往中升华,因为感受到生活的美好渐渐希望这种如水般平淡的关系能够像窗外的阳光一样红火热烈,到现在竟然又欲求不满地想要从这种毫无交涉的关系中迫切地抓出一丝光明正大的归属感。我简直疯了!

梁海潮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魔王。或许他真的不习惯在402过他那种所谓寄人篱下的生活,可当他借着公布女朋友的名义来达到他快速融入电算班男生群体的目的时,他根本不会意识到,他的鲁莽行为无异于在我们这些如同白纸的男生心中引爆了一桶烈性炸药!而他,却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数落着402的那些家伙们有多么不顺眼……

梁海潮带着雒阳在416宿舍溜达了一圈就走了,剩下一宿舍男生津津乐道了一个下午。沾染梁海潮和雒阳的爱情故事以后,整个电算班的男生似乎都变得骚动不安了。当我们正儿八经地坐在电算班整洁一新的教室里上课,甚至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会计的基本定义,好多人就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地勾画起爱情的蓝图。

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但凡有人做了初一,就不愁没人去做十五。从这个角度来看,东争鸣无疑是我辈男生中当之无愧的大前锋。事实上,东方教主同赵雅婷早在军训时期就已经互生情愫了。当梁海潮趾高气昂地搂着雒阳小美女的肩膀公然出现在校园内外的时候,教主终于再也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虚荣心,随意找了个课间休息的时间便抛开所有的矜持,厚颜无耻地抓住赵雅婷的手在教室里做出了打情骂俏的行为。

当然,我用如此不雅的词汇来形容我的室友,内心里所表达的其实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羡慕和嫉妒。这就如同小时候看到校门口那个卖冰棍儿的老头儿,也许我当时并没有想吃冰棍儿的念头,但看到周围的小朋友前赴后继地捏着冰棍儿在我面前晃悠的时候,我内心的渴望就被无声地激发了出来。我在想,我们班的其他男生或者女生,大概也会有和我相同的感受吧!无论我们承认与否,爱情都像一根闪着亮光的冰棍儿,在悄然诱惑着我们的神经。

梁海潮和东争鸣先后投石击水,即使没有掀起浪花也让许多人的心中泛起了涟漪。尽管如此,大多数人还是保持了相当的克制,因为很多人心里清楚,我们不过都是刚刚入学的菜鸟新生,恋爱也好交往也罢,总归是要找寻到那个来电的另一半才能付诸行动的。于是,有的人在课里课外偷偷留意起身边的异性同学,有的人则迫不及待表现出自己的在某一领域的强项来博取关注,即使没什么特长的人也会积极拓展自己的业余爱好来吸引大众眼球,所谓“大面积撒网重点培养”不外如此。

至于极个别头脑较为清醒的人,反倒像是要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来赌气,妄图证明校园生活并不是只有爱情才是最美好的东西。

第008章 秘密行动

星期六一大早我就起床了,我已经准备好今天就去黄原卫校看望我那心心念念的“老同学”张薇,这是我昨天晚上就策划好的秘密行动。

从水房洗漱回来的时候,大侠掀开被角问我:“晓鹏,你起这么早干嘛?”

“睡不着,出去溜达会儿。”我随口撒了个谎,生怕他看出我脸红的样子。

“哦!”大侠迷糊着应了一声。

“……哎,韩晓鹏!我也睡不着了,你等会儿我,咱俩一起溜达去。”我正准备转身出去,上铺大伟坐起来接茬儿道。

“神经病啊!都睡不着!”大侠嘟囔一句又钻进了被窝。

“哎!……那个……呃,那……好吧,你快点!”我一时有点尴尬,只好点点头,回到床铺边坐下。

瞧这事闹的,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子。唉……

对面的孟虎昨天没上晚自习就回家了,离得近就有这么个好处,不过孟虎回家除了拿生活费,也就是跟师专附近的几个发小切磋篮球技术去了,明天下午一准儿回来;教主起得比我还早,这会儿早就打扮了花枝招展地出门了,据说是和赵雅婷一起爬山去。早上起来宿舍里本来就空气混浊,一股子怪味,郭振荣狗日的还不让拉开窗帘,我这一边忍着臭气一边还想着一会儿如何摆脱何光伟,然后坐车去卫校。

何光伟是个温吞性格,慢悠悠的就像老牛拉大车,等他好不容易洗漱完毕,小伟也都起床洗好了。于是我们仨一起出门逛校园去了。

虽然并不情愿,但为了不让大伟和小伟看出异样,我只好陪着他俩在校园里到处逛,从操场到饭堂、学校养猪场、小花园、小操场、办公楼、教学楼、图书楼,甚至还去学校招待所院子里溜达了一圈,着实把学校逛了个遍。一路上,我们惊奇地发现出来晨练的老师和同学还真不少,有跑步的、打篮球的、打羽毛球的,更神奇的是我们还在小花园的凉亭里发现几个看书的女生,这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十月份的天气已经转凉了,但出来的人个个红光满面精神抖擞,我大概也是受了影响,差点忘了自己今天的重要使命。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要去拜访同学,也不能大清早的就跑过去啊!是我太心急了点而已。

从校园里逛完一圈基本上也到了早饭时间,我们原本打算去市区吃饭的,这会儿却是饿的不行,只好和大小伟回宿舍拿了饭盒去食堂吃早饭。

早饭过后,他俩又想去教室里看电视,教室里的电视只有周末才给转播频道,平时只是用来播放教学录像什么的。不过这次我是说什么也不去了,我借口要休息一会儿,等他俩走了以后,一个人溜出了校门。

从经校出发要先乘119路到东关大街再转乘108路才能到达卫校,几乎横穿了整个黄原城区。公交线路我早就研究好了,一路上波澜不惊。

到卫校大门口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我在学校保卫处登记完以后顺便打听了一下学生宿舍的位置,也没敢问女生宿舍,就问男生宿舍在哪里?我打算知道大概位置后,自己在慢慢寻找。

事实上,此时我并没有想好见到张薇要说些什么,我的心里还是有些紧张,更多的是迷茫,我想我今天来这里,大概也只是礼貌性的拜访一下,看一看她现在的样子,顺便问一个详细的地址也就达到目的了。是的,这个时候我怎么敢直接跟张薇说:我是来跟你表白的,你跟我谈恋爱吧。借我一个胆儿我也不敢呐,我又不是梁海潮!

卫校的学生宿舍是一排排的平房和窑洞,我不好意思直接敲门去问人家,只得用最笨的办法一排一排的找,内心蛮期待能直接看到张薇就再好不过。不过今天真是命好的可以,就在我快走到第二排尽头的时候却莫名被一个声音叫住了。

“韩晓鹏?”

“是!你是……哈哈,牛磊!”

我定睛一看,从宿舍门口刚走出来说话的竟是我的老同学牛磊,真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我赶紧走过去给他来了一个大大的熊抱。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里?”牛磊反应过来后,才疑惑地问我。

“瞎找呗!”我随口回答。

“哦,我知道了,你是来看李老实的吧!我说嘛,你怎么那么好心,不过你狗日的命好,老李就住隔壁,哈哈!”牛磊一手指着我,一脸你不仗义的表情对我说。

李老实是我初中时的邻桌,同时也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个全班都知道。不过我却不知道,这家伙居然也跑到卫校来上学。这个时候,我不可能暴露我今天过来的真正目的,只好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装作不好意思的轻笑了一声。

“老实……老实……李老实!快出来有人找!”牛磊丝毫没有介意,转过头就冲着隔壁宿舍大声嚷嚷道。

“谁啊!”李老实的声音从隔壁宿舍传出来。

从门里出来的李老实一看见是我,马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接着又是一个熊抱,还拍着我的后背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听说的呗!”我撒了个谎。

老同学见面不胜唏嘘,李老实和牛磊身份热情地把我请进了宿舍,刚一落座就迫不及待地聊起了彼此的境况。

李老实和牛磊都是医士专业,看来以后是打算做一个医生了,这也不错。其实我当初填报志愿的时候,也是填了这个专业的,只不过我大伯说经校的财会专业毕业后更容易就业,所以我的第一志愿填的是经校,第二志愿才是卫校。

想想我就这样轻而易举地错过了跟张薇同校的机会,我真是肠子都要悔青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和李老实他们这一聊几乎从上初中开始一直聊到现在,聊的人口干舌燥,好在这个时候也到了饭点,我跟着他俩去他们学校的食堂吃了点饭。原本是要去学校外面下馆子的,可牛磊提议中午凑活吃点儿,下午出去喝酒。以前我们都没怎么喝过酒的,现在似乎是没人管得了了。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跟李老实、牛磊两位同学暴露我今天来的真实目的,甚至没有旁敲侧击地提起张薇,不过我心里也是挺着急的,因此他们说话我多少表现的有些心不在焉。

吃完中饭以后,牛磊被一个同学叫去了,李老实提议带我参观参观他们学校,我欣然同意了,我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几乎跟我今天早晨的情况差不多,只不过这次是我跟着我的老同学把另一所学校逛了个遍,尤其到停尸房门口的时候,我是说什么也愿不进去,我真害怕把刚吃的饭全给吐了,谁知李老实这个混蛋压根就是骗我的,那里边可不是外人随便能进的,这家伙可不像原来那么老实了。

好不容易从教学楼转回来,李老实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我说:“啊,晓鹏,你同桌张薇也在我们学校,她是护士(1)班的,还有蒋玉兰在药剂班,她们的宿舍都在那边,咱要不过去看看去?”

“好啊!”反应过来后,我惊喜地点头同意。

“嗯……张薇在十排,蒋玉兰在十一排,我们先去十排。”李老实一边带路,一边给我介绍着情况。

我似乎又开始紧张了,但又要尽量表现出平静淡定的样子,只不过这样的状态没维持多久就烟消云散了,原因张薇周末去她小姨家了,压根儿就没在宿舍。

真是好大的失望啊!尽管我还要努力表现出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我的心里已经失落到了极点,以致于在去十一排蒋玉兰宿舍做客的时候,我的神情都有点恍惚。蒋玉兰问我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老实还自以为是地判断说我是被停尸房的尸体吓着了……

因为没有见到张薇的缘故,我的心情很不好。于是,在当天下午的酒桌上,我几乎凭借一己之力就把李老实和牛磊两个人干倒了。自此,李老实他们可是深深地被我折服,后来的某一天这狗日的到经校看望我顺便想找回场子,居然一下子带来三个大酒量,差点没把我喝死。

尽管喝的我连亲妈都不认识了,我还是固执地拒绝了李老实让我留宿的建议,摇摇晃晃地打了个出租车,也不管车费贵不贵就一骑绝尘直奔经校。

卫校一行无功而返,我实在是失望透顶,好在我已经知道了张薇的具体地址,失落的原因无非是没有见到张薇本人而已,可这也足够让人失望啊,我们都多久没有见面了,我都快要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不,我没有忘记,就算喝的酩酊大醉我也不会忘记的。

我不记得我是什么时候回到416宿舍的,第二天据老二说我回到宿舍是又哭又笑就是不肯睡觉,后来大概是醉的不行了,一下趴在床上就睡着了,连衣服都没脱。当然,我是绝对不会承认的这样的污蔑。绝对不会!

第009章 一纸梦碎

昏昏沉沉从床铺上爬起来的时候,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桌子上摆了一饭盒稀饭、一个菜夹馍以及老二留下的一张鬼画符字条:酒是别人的,命是自己的,此为保命灵药无偿赠送!不必感谢,用你的饭卡。耶!

……

我需要暂时平复一下心情,来为我前一天糟糕的表现忏悔,这可是我十几年人生中第一次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着实不应该啊。顺便感谢狗日的老二救我一命!

出了宿舍楼,热烈的阳光直往我身上扑来,我来不及躲闪就舒服地闭上眼睛。我打了个响指,直奔教学楼而去。最近我越来越喜欢打响指,而且一般打响指的时候都是要做大事前的征兆。

尽管是星期天,此时教室里照样聚集了一大堆男生女生,他们当然不是来学习的,而是聚众看电视来了。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无聊没事做,哪怕有个对象也好啊,起码能一起出去爬爬山什么的,既锻炼了身体又培养了感情,何乐而不为。不过,看电视也是一种消遣方式嘛!尔康哥哥从《还珠格格》的圈子里跳出来以后,摇身一变成了少年包黑炭,一下子就迷倒了全国一大片少男少女,连带着孙楠的那首《无愧于心》也火了,传唱度遍布大街小巷。

我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拿了一本经济法书和纸笔就直奔图书楼,期间没人理我,都在聚精会神地看电视,我临出门时瞧了一眼黑板上方“文明守纪,博学有为”这八字标语,再瞧瞧这群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的同窗们,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怎么都这么无聊……

大星期天的,我当然也不是要奋发图强,拿本书这不是作掩护的嘛。

图书楼是一个好地方,二楼的杂志阅览室是全天开放的,这里安静、舒适、无人打扰,是个写信的绝佳场所。

我即将写给张薇的第二封信是一封表白信,这是我今天酒醒之后作出的重大决定,成不成的也就这一锤子买卖,老是吊着非把人憋死不可。

张薇:

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里充满忐忑和不安,同时又满怀期待。原谅我就这样直白地向你表达我内心的感受,因为此时此刻我的心已经沦陷。

也许你并不知道,从我们同桌那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了你。一直以来我都是一个自卑的人,是你让我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关怀和温暖。我知道,像你这么优秀的女孩总是离我非常遥远的,可是和你一起说话、聊天或者玩笑的时候,你在我的眼里又是那么真实。

原本我以为,我就这么默默地喜欢着你也挺好的,没有人知道的话我的心里也不会有太多的负担,可是从毕业离校以后我心里又是那么的难过,直到收到你之前的回信。知道吗?当时我高兴的简直要疯了,我仿佛感觉到,你又回到了我心目中原本的那个你。

如今我们都在各自的学校上学,虽然相隔不远可是能够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我真会后悔当初没有把第一志愿填成卫校!现在说这些没有用了,可正因为如此,我才发现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对你的思念,这是我发自肺腑的真实感受。请你相信!

现在,我非常想知道你内心的感受。如果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我是说如果,那么我由衷地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韩晓鹏

2000年10月29日

一封信写完,我感觉自己手心里全是汗水,两只手不停地发抖。似乎害怕自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退缩下来,我几乎用尽身上所有的力气把写好的信纸夹在书页里,一阵风似的跑下图书楼,一路奔向学府街的百花路邮政所。

在那个还不懂得爱情的年纪里,我感觉自己像是突然爆发了心中的小宇宙,不想得失不计后果,心里头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让我喜欢的女孩看到我的真心。

当天晚上晚自习的时候,我以家人要给我寄信为由,从郭大侠手中拿到了班里信箱的钥匙,再一次开启了等信模式……

与此同时,零零电算班正试的班委会成立了。郭振荣还是班长,但却是通过正式的举手表决产生的;学习委员赵雅婷、体育委员孟虎、团支部书记彭大庆、生活委员东争鸣,而文艺委员一职也正式落在我的头上。

徐景芳仍旧一副文绉绉的样子,不过还是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意气风发的神采。因为我们军训时优异表现,让初为人师的徐景芳颇有成就感,站在讲台上狠夸了我们一通后,随即告诫我们注意收心,把所有的经历都用在学习上面,之后就安排我们自习,而她却不走,一会儿在这个座位跟前停一下,一会儿在另一个座位前停一下,顺便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关心一下学生,直到下课才跟我们一起离开教室。

巨无霸孟虎新换了一双匹克篮球鞋,据说花了三百块大洋。这家伙星期一早晨出早操的时候,一边喊着号子一边甩着那双红黑相间的新鞋子可劲儿显摆。不过他可不是为了吸引异性注意,大概是把出操当做篮球场上的热身运动了吧。

电算班第一学期的主要课程是《基础会计》、《经济法基础》《会计职业道德教育》以及语数外等一些文化课教育,徐景芳作为班主任负责教授我们《基础会计》。第二堂课是英语课,全班都到六楼语音教室上课。

也就是在这一堂语音课上,我在后排亲眼目睹了刘兵和周宝宝上演的一场殷勤戏码。事情是这样的,上课前老师要求我们先测试一下耳机有没有声音,李雪梅的耳机恰好出了问题,李雪梅是一个长得非常秀气的女孩,一头短发又白白净净的,这会儿因为耳机出了问题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整个脸都红了。

机会当前,周宝宝仗着老乡的缘故,马上拿起刘兵的耳机说要让给李雪梅,刘兵不干了,连推带赶反而把周宝宝的耳机让给了李雪梅。周宝宝真是气笑了,无奈做到后一排我旁边的空位上。

似乎有些不甘心,或者周宝宝有意相让又想要故意逗弄一下刘兵,坐在后排还是伸出手撩拨一下李雪梅,嘴里说着不咸不淡的玩笑话。刘兵这时候表现的活像一只护崽儿的老母鸡,一边用胳膊挡住周宝宝不安分的爪子,一边还要装作优雅风度地关心同学的样子,甚至在看到我打了个响指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后,这家伙还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头又对着身边的李雪梅露出乖巧的笑容。

望着眼前的一幕,我笑的越发开心了。然而,我决计不会想到仅仅一周之后,我前十六年的人生中就遭遇到了最惨不忍睹的一次打击。

那一天正好立冬,天气虽然还没有进入真正的冬天,但我们已经自觉地穿上了秋裤。中午从校门口的信箱里取出写有我名字信封时我还很兴奋,一分钟之后我就再也笑不起来,我感觉我心里的天都已经塌了。

韩晓鹏同学:

你好!

你的来信我已经收到,却一直犹豫不知该如何答复才能让你心情平静。

感谢你长久以来对我的关系和信任,我也从你的心中感受到了你的真诚和心意。但是我还是要跟你说声抱歉!我不能给你任何的承诺!

说实话,我非常珍惜现在的学习机会,开学之前我对我的妈妈承诺过,我一定要在学校好好学习,上学期间绝对不谈恋爱。真的,我们还小不是吗?为什么要把这么宝贵的时间浪费在那些情情爱爱的事情上?

对不起,我这样说可能已经伤害了你。但是我还是想说,我非常珍惜我们的同学友谊,希望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此致

敬礼

张薇

2000年11月6日

张薇的这一纸回信彻底打破了我心底里仅存的幻想,令我半天反应不过来。这些敲击在心坎上的话语,这种惯用的行文手法无一不是在向我证明:这就是张薇本人的回复。而更让我心中悲苦的,则是她在心中请求我“冷静”这样的语句。

当真是我还不够冷静吗?是我一时冲动才寄出那封荒唐的表白信吗?我想说不是,我想说我真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可我已经说不出来了。也许张薇的初衷根本没有那样的意思,但当前我的的确确是无法冷静下来。我很失落,甚至从心底里感觉到一丝凄凉,一下子就是去了所有挽回或者补救的勇气。

人常说,物极必反。我承认我此时的心理状态是非常极端的,当然并不是说有那些寻死觅活的念头,而是那股从小到大就渗透到骨子里的自卑感油然而生。我浑身颓然无力,忘记了回到下午的教室,一个人如行尸走肉般躺在宿舍里发呆……

这一纸回信,击碎了我青春岁月里最初的爱情梦想。而我在沉默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后,在舍友们回到宿舍前烧掉了张薇给我的两封信。我告诉自己:我不再幻想了!

第010章 女生宿舍

和张薇有关的故事就像一件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一样被尘封在我的心底。是的,没有人会理解一个彻头彻尾的单相思被无情揭穿的尴尬,哪怕偶尔要晾晒也会自己躲在无人的角落,至少我当时那么想。

我似乎完全恢复了以往的状态,每天都像一只小鸟游走于教室、食堂、操场、花园、图书馆、学府街,就算下了晚自习也要闲逛一会儿才会回宿舍。

当然,我一直在告诫自己,在享受这种完美生活的同时,我必须要把宝贵的精力投入到自己的学业中方才对得起家中的父母。老天作证,我在那一段时间里的确是这样要求自己的。因此,尽管看到课程表上那一大堆与数字有关的学科头疼不已,但我还真不敢像初中时放弃英语和数学那样放弃自己的专业课,我甚至觉得我的基础会计学和经济法基础学的还挺上道,起码是听得懂的。

然而,人的某个微小的心理因素可能会导致这个人在潜移默化中放松对自己的约束力,譬如教室里的座位。

学生时代流行这样一句话:坐在后排的不一定是坏学生,但坐在前排的大多都是好学生。这句话或许有一定的道理,但我却对此深恶痛绝。原因自然不言自明,我虽然一直对自己的身高不自信,但却从没有标榜过自己就是一个好学生。

中专学校不会要求学生还像以前那样按照个头来决定座位,对我来说无疑是个一雪前耻的好机会。于是在电算班一开始安排座位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流放到了后排。

也许正如先前说过的那句流行语一样,老师们判断学生好坏的习惯有时也会局限于座位的前后。我终于惊奇地发现,当我坐在后排座位上和我的同桌代春晓偷偷用笔记本写字聊天的时候,讲台上的老师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

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不已,开始尝试着各种不被老师发现的举动。例如,坐着睡觉、课桌上摆着小说冒充教科书等等违背课堂纪律的行为。不过,与邻桌的房西西相比,我觉得我的这些小动作简直幼稚的可笑,房西西上课睡觉的本事真是一绝,只要老师不提问,你看着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听课,其实早就睡得五迷三道了。有一次正上文化课,代春晓跟我写纸条聊天,发现房西西睡着了,写纸条说听见房西西在打呼噜,笑得我生生被老师超远距离的粉笔头砸中了脑袋。

坐在后排的好处真是不言而喻的,我甚至堂而皇之地告诉自己,我不在乎老师把我列入坏学生的范围,只要自己不再做那个近在咫尺的小白鼠就好,因为咱哥们儿既不近视也不散光,想学的时候我可以听得清楚看的明白,不想学的时候纵然偷懒也不会被特别的关注。我以为自己很聪明,可悲哀的是,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这种低劣伎俩的可怕,它让我在不知不觉中把想学和不想学的通通变成了不想学的!

和我的同桌代春晓熟悉以后,我开始把目光转向了班里那些形形色色的女生。是的,此时再看她们,已经和军训的时候截然不同。当军训的疲惫和伤感逐渐褪去,女生们终于可以换上自己漂亮的衣服花枝招展地出现在校园内外。她们自信,我们更有理由高兴,因为她们是我们眼中最美丽的风景。

每一位女生都是一道颜色不同的风景,但令人不爽的是,她们竟然全都住在远离我们视线的女生宿舍。更让人无语的是,女生宿舍的楼道入口处还明晃晃地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女生公寓男士止步!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规定!因为我们男生公寓的楼道口就没有这样的牌子。但是当我在416宿舍愤愤不平地把这种不合理现象跟室友们抱怨的时候,我看到的全是他们怪异的嘴脸以及鄙视的眼神。我知道,这帮闷骚的家伙们肯定想歪了,但我懒的去解释,况且我也解释不清楚。我暗自决定,我一定要做一个进女生宿舍串门犹如回自己宿舍一样轻松自如的开拓者。

女生宿舍之所以被称为男生的禁地,其实并不仅仅表现在一张禁止上楼的牌子,在离楼道口最近的地方有一间开着玻璃窗的房子,这里面住着一位目光如炬的阿姨,她就是女生宿舍的管理员。每每楼道里有学生进出的时候,这位阿姨总是会用她那犹如鹰隼般的锐利眼神一眼辨别出经过之人的性别,一旦发现有异性的身影就会毫不客气地跑出来阻止。

我尝试过几次,故意装作光明正大地上楼找某某女生取东西,但无一例外的被管理员阿姨无情地驱赶了出来。这使得我骨子里的好胜心被激发了出来,于是我果断采取了迂回战术,假装去位于一楼的徐景芳老师的宿舍拜访,却在装模作样地转过楼道后马上改为潜伏式观察,待宿管阿姨稍稍放松警惕,便立刻以闪电般速度的冲上楼梯。如此,方才成功踏进了神秘的女生栖息地。

正如我们在男生宿舍不修边幅的样子一样,我在女生宿舍的楼道里见到的女孩子们也着实都是一副原生态的造型。我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闯进女儿国的唐僧身后的二师兄,尽管已经刻意地做出一脸低调的表情,却不知我这张严重区别于她们的面容还是惊得这些丫头片子们个个花容失色、落荒而逃。因此,当我敲响218宿舍的房门,看到张晓燕大大咧咧地打开门又鬼叫一声赶紧将门捂上的那一刻,我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感觉这东西突然间竟也发烫的厉害。

当然,我还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变成一匹色狼,最起码我的脸上还挂着一幅人畜无害的憨厚表情。所以,大约三十秒钟以后218宿舍的门再一次打开,我的同桌代春晓带着满脸惊异的表情将我请了进去。

传说中的女生宿舍其实并没有什么神秘之处,跟男生宿舍相比最大的区别就是床铺的颜色丰富多彩,她们的床单和被罩看似与男生的没什么两样,但不是多加了一块彩色的毯子就是多衬了一块彩色的单子,要么就是各种式样的布娃娃摆在床头,虽然五颜六色倒也干净整洁,这里每一个下铺间居然还挂着彩色的布帘用来遮蔽隐私,真是够花哨的。不过我可是知道,学生会生活部总是时不时地检查学生宿舍的,并且要求床单被套枕巾什么的必须使用学校统一发放那种,学校发放时每样都是两套因此也就堵上了换洗的借口。我估计她们一定是检查的时候收起来,检查的一走再摆出来,也不嫌累得慌。

这个时候我是因为好奇东瞅西看,代春晓和她的舍友们则是好奇我是如何躲过宿管阿姨的监控溜上来的,我轻描淡写地讲述了我机智上楼的策略,她们一个个惊讶的目瞪口呆,我一边假装谦虚却又忍不住得意地笑。

跟218女生们闲聊了一会儿,我又顺便参观了班里其她的女生宿舍,结果还是很快有人开门又咣的一声关上,窸窸窣窣半天才再次开门,女生们问的话也都一个样:韩晓鹏,你是怎么跑上来的?

许是女生宿舍很少有男生光顾的原因,她们在宿舍里的穿着都是很随意的,尽管我突兀的出现使得她们小小地惊慌了一把,然而她们也只是临时披挂了件衣服遮蔽,看得出来她们对我的到来除了惊慌,更多的是不习惯。

到220宿舍串门儿的时候,董依然在洗衣服,这是我印象中女生最爱干的事情了。每个周末我们在操场溜达的时候,女生宿舍窗外挂满衣服的样子都是我们眼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由此可见,女生爱干净这句话就是真理。不过,如果哪间女生宿舍窗外挂的是蓝色校服,那这间宿舍里一定有人谈恋爱了,不然怎么会是男生校服。当然,董依然在洗自己的衣服没错。

可能是太过得意忘形了,从女生宿舍楼下来的时候我不幸被宿管阿姨发现,尽管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可那怨恨的眼神已然能把我杀了,我不等她发飙训斥,一溜烟落荒而逃……

后来的许多日子里,我跟这位宿管阿姨进行了无数次的斗智斗勇,皆是因为要上女生宿舍楼。尤其是和代春晓谈恋爱以后,更是绞尽脑汁寻找突破女生宿舍的方法,有时候借一件女生的校服穿着掩面混上去,有时候趁着下午打开水人多的时候由几个女生掩护着冲上去,再往后我终于找到了一劳永逸的办法,那就是把自己的脏衣服送到女生宿管阿姨这里来洗,一件一块钱,保证给你洗的干干净净,人熟好办事嘛!男生宿舍的宿管阿姨也承接洗衣服的活儿,可我们不去,顶多晚上饿的受不了下去煮碗方便面,那是为了便利。跟女生宿管阿姨混熟了,上个楼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美其名曰:我上去取个东西,“马上”就下来。

回到416宿舍,我及时跟舍友们分享了我潜入女生宿舍楼的事迹,受到大家的一致的肯定。是的,这是一件非常具有挑战意义的事情。

第011章 男生宿舍

同女生宿舍的轻松愉快经历相比,我在男生宿舍遇到的糟心事简直令人难以启齿。经过这一股脑儿的事情我这才发现,原来看似平静安逸的校园生活同样面临着种种危机,只待你稍不留神,就要陷入被动挨打的境地。

某日下午,我正趴在宿舍的床上百无聊赖地翻看一本小说,丝毫没有留意到宿舍门半开着,更没有想到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已经悄然溜进宿舍,趾高气昂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哎,兄弟!忙着呢?”一个略大我两岁的男生看似客气地跟我说话,这是和我们宿舍一个楼层的九八级的学长,虽然没有说过话,但进进出出地照过几面。

突然有个不熟悉的人站在我身边这样说话,我被吓了一跳,但还是马上坐起身,客气地回了一句:“不……不忙,你……有什么事吗?”

“事……倒是没什么事,就是你哥我最近手头儿有点紧,兄弟能不能借我点钱花花?多少给点儿,免得哥们儿找你的麻烦。你说呢?”对方说话看似轻描淡写,可脸上的表情却是有恃无恐,甚至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我脑子再笨也立刻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遭遇到了勒索。说实话,我是真的被吓着了,因为以往我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此时,宿舍里就我一个人,来人就站在我的身边,即便是414此刻有人在我也是不敢喊的,况且人家就是瞅准了我一个人在宿舍才敢明目张胆地进来勒索的,我毫无防备。

“大……大大……大哥,我我我……家里条件不好,真的没……没有钱啊”我一时间紧张的语无伦次,哭丧着脸恳求道。

“兄弟,别紧张!嗯……这样吧,你给我五十块钱,就当请我吃顿饭,咱俩交个朋友你看怎么样?”对方似乎并没有生气,但却提出了具体的要求。

“大哥!我真的没有钱啊!”此时我的裤兜里大约有一百多块钱,但这可是我一个月的生活费,说什么也不能被人就这样拿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装可怜。

“兄弟,你这么不上道儿,是不是想让我给你点颜色瞧瞧?”对方似乎有些不耐了,马上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

“别别别!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下个月……下个月我回家取了生活费就给你,一定给你。”我害怕对方下一步就要搜我的身,只好假意应承看能否拖延过去。

“小子,你逗我玩儿呢是吧?信不信我揍死你?”对方明显有些气急败坏,眼看就要动手。

正在这时,楼道里不知道谁玩闹着鬼叫了一声,我看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一时也不敢多话。

“那好吧,不过一个月太久了,最多半个月,给我把钱准备好。”对方似乎急于离开,也就顺坡下驴地松了口。

“好的好的,哥!”我赶紧满口答应下来。

“这件事最好别说出去,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对方临出门前还板起面容警告我一句。

“不会的!”我马上摇头保证。

看着那男生离开我们宿舍,我长长舒了一口气,手心里紧张满是汗水。回想起我当时可怜兮兮地窝囊样子,我真的一辈子都不愿再对人提起。

还记得小的时候,我的爷爷总是教育我,做人要堂堂正正但也要识眼色,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从心底里讨厌遇到这样的事情,它让我至今想起来都觉得屈辱,然而现在看来这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等晚上416众人都在宿舍聚齐的时候,我轻描淡写地提起了这件事。不料想,老二和教主也遭遇过和我一样的事情,而且还是同一个人。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后,大侠坚决主张要汇报给学生科,但一向主张打假投诉的老二反倒带头反对,理由很简单,九八级学生不久就要离校,现在做这样的事情要是影响了人家毕业,对我们绝对没有好处。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加强防范意识,统一行动,不能单独一个人留在宿舍。

有关校园暴力的问题,就这般毫无防备地触及了我的中专生涯。往后的一段时间,这样的阴影在我的身上变本加厉,几乎就要压的我喘不过气来,此时再回头看看先前的勒索事件,那简直只能当一个小小的玩笑罢了,我从未想过那些所谓的校园暴力会直接降临到我的头上。

每个人在十六七岁的时候,总是会自然而然地释放自己的天性,这无可厚非。然而这一点落在不相干或者讨厌你的人眼里,那就是一种欠揍的表现,例如我。

一段时间里,我经常爱打响指。对于我来说,这压根儿就是兴之所至且毫无意义,但落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嘚瑟、嚣张。从开学到现在,刘兵就是第一个看我不爽的人,不过他作为我的同班同学,虽然看着我很欠揍,但起码保持了基本的克制,至于善意地提醒我注意收敛那也是决计不会的,我们当时确实还没有熟到那个份儿上。然而刘兵能克制,有些人是不会克制的,这似乎是我自己给自己挖的一个坑。

这天晚上,市场营销班常来我们宿舍串门的姬亮突然过来说有人找我,我没有丝毫犹豫就跟着他去了404宿舍。此时我根本没有意识到,我即将遭遇到我中专生涯又一次狼狈屈辱的场面。

404宿舍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人,又有谁会找我呢?这是我脑海中不解的疑惑。

进门以后宿舍里好几个人都在看熊猫一样地看着我,一个貌似我们隔壁班叫做米世强的长头发男生把我叫到跟前,开口说道:“你叫韩晓鹏是吗?”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听说你很狂啊!是吗?”长头发男生阴恻恻地说着。

我一时间楞在那里,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正准备开口说话之际,长头发男生突然间站立起身体一个巴掌抽在我脸上,打得我眼冒金星、头晕目眩。我下意识地抱头躲避,米世强发疯般追着打我,拳头和脚如果疾风骤雨般落在我的身上……

来不及弄清楚什么状况,我满脑子都是迷糊状态,只是听着米世强嘴里骂骂咧咧地说我嚣张什么的,我只庆幸这宿舍里的其他人没有动手。

正在这时,404宿舍的门被急促地拍响,梁海潮暴怒的声音传进来:“米世强,开门!马上给老子把门打开!”

似乎听到是梁海潮的声音,米世强停止了对我的殴打,甚至还拉平了我的衣领,而后走过去把门打开说:“怎么了梁海潮?有事?”

梁海潮没有说话,急忙绕过米世强走进宿舍,看见我站在宿舍里,拉起我的胳膊就往外走。看见米世强还想说什么,他转头瞪了一眼,咬牙切齿地说:“米世强,我告诉你!韩晓鹏是我兄弟,你今天这是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梁海潮说完拉着我就出了404宿舍。这么会儿时间,冯保卫、彭大庆他们相继得到消息跑过来,梁海潮摆了摆手说:“都不要轻举妄动,先回宿舍!”

这一场闹剧,以我被揍了一顿而结束。回到宿舍以后我才知道,梁海潮在402听说米世强要找我的麻烦,着急忙慌跑出来就要阻止,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尽管事情已然发展到这个地步,梁海潮还是轻拍着我的肩膀安慰。

“没事吧?”

“没事,真没事!只是没想到这么突然。”

“能忍吗?”

“能!”

“行!以后有我罩着你,保证不会有下一次。”

“谢谢了!”

“嗨,说这个就见外了!”

“休息吧!”

“好!”

“402这些人真是……那个……晓鹏,不介意我跟你睡一个铺吧?我不想回那边去了!”

“没问题!”

男生们解决问题的手段通常都是极端而直接的,我以前没有接触过打架事件,这一回也算是第一次挨打了,这件事除了少数人知道外,一概没有再向外传播。

当天晚上,梁海潮在我的床铺上颠倒着呼呼大睡,可我还是望着大伟身下的床板久久无法入眠。身体上的疼痛倒在其次,但心里的委屈当真无从宣泄。我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我在别人眼里会是一副嚣张狂妄的形象?

这让我第一次意识到,无论什么时候,做人做事还是要保持低调的,当然我这样想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成长过程中第一次主动的反省:在我们本该放任天性的年龄,就因为这样一次突如其来的挨打事件,让我不得不思考自己平日里的言行举止。真是不可思议!

年轻如我这般生龙活虎的身体,些许拳脚带来的伤害不足为虑,甚至当晚过后我就忘记了自己受到的伤害。然而此时能令我泪流满面的不是人性的孱弱,而是在这个茫然时刻收获到的我的哥们儿梁海潮给予我的友谊。或许,它将在我以后数十年的人生历程中犹如一盏灯塔一般,让我在迷茫失落的道路上找回自己……

第012章 梁海潮

梁海潮当真抱着铺盖卷搬到了416宿舍,他说他宁愿在我们宿舍打地铺也不愿意再回到402去了。我们这边没有人提出反对,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他都和我挤在一张床上,偶尔打地铺的时候我也在地上陪他,我俩的友谊几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形影不离。

不过还好,有雒阳在的时候我也会自动回避,毕竟我也不是完全不识眼色的人。

男生公寓的糟烂情况在持续发酵着,尤其在晚上熄灯以后,楼道里时不时传出有人打架的声音,梁海潮偶尔会出去看热闹,而我则乖乖待在宿舍里哪儿也不去。渐渐地,416宿舍里开始有一些学校的刺儿头出没的身影,不过全都是找梁海潮聊天或者商量事情,对我们宿舍的其他人倒也客客气气的。刚一开始我们大多数人还真有一些不习惯,不过和这些人接触的多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耳濡目染的过程中我对这些打架斗殴的事情也多少有了些了解,一般情况下,能打得起来架的都是相互不服气的两个人或者两个团体,打架事件有可能发生也有可能只是敌友双方对峙一番就罢手言和,无论打赢打输双方基本上只是退回原味,倘若没有打起来,那前提是必须有一方示弱,而后便是大家一起坐下来喝顿酒,一笑泯恩仇。这当中欺负人的事情自然也有不少,无非是找个人居中调停一下也就没事了,顶多就是当事人出点血请人家吃个饭喝个酒也了结。有关我和米世强恩恩怨怨的事情,在梁海潮再一次出面找了米世强以后得以彻底解决,当然我并没有请人吃饭,又或者是他们看了梁海潮的面子。

我之所以有意无意地关注这些混子们的事情,其实也是在关注梁海潮这个人。一开始我对梁海潮的仗义出手虽然感激,但心中的一丝芥蒂却是无法避免的。我在忧虑,倘若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让我变成梁海潮的小弟,从此变成一个小混混,我是绝对没有办法接受的。所以我在观望,更多的是想要了解梁海潮。

梁海潮是一个看似十分复杂的人,他的背景看起来就是一个混混,但又与其他的混混有着本质的不同,起码我所看见的梁海潮从没有真正和人打过架。梁海潮和经校甚至一部分社会上的混混都能说的上话,但却并没有亲身参与过他们的打架事件。在我看来,他一直在扮演一个自我保护的角色,不惹事也不怕事,对我的援手更多的意义是出于怜悯和义气。这是我的理解,所以我认为梁海潮不是个混混。

男生宿舍的打架事件愈演愈烈,在某个晚上甚至发生了一场小规模的械斗,其中一名男生被打成脑震荡住进了医院。这件事终于引起了校方的高度重视,学生科科长廖志国第二天晚上带领一帮学生会干部突击检查男生宿舍,一时间闹的整个男生公寓鸡飞狗跳。

第二天早操一结束以后,校领导立刻宣布在操场紧急集合,学生科科长廖志国虎着脸站在主席台上,指着被几名学生会干部用床单包裹着抬上去的一堆钢管儿、砍刀等物品破口大骂,完全不顾及平时的庄重形象,一出声便吓得操场上千余名学生噤若寒蝉:

“看看,都看看啊,同学们!这是什么?这是砍刀!这是钢管!这是凶器!是杀人凶器!”

“同学们肯定好奇,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我告诉你们,这都是从我们的男生宿舍搜查出来的!”

“从一些企图败坏学校风气的渣滓手里搜查出来的!”

“我们的学校是黑社会吗?是战场吗?”

“我看我们当中的有些人是把书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你们以为自己很威风是吗?”

“羞你们家老先人嘞!”

……

“对于这种妄想破坏学校安定团结的恶劣习气,学校一定会追查到底!对于那些敢于挑战学校规章制度的人渣,学校绝不会姑息养奸!”

“同学们,你们是来这里学习知识技能的,不是来当大爷的,更不是来混社会的!”

“接下来我再重申一遍学校的规章制度,对于……”

在学校的高压政策制衡下,初露端倪的校园暴力事件得到了有效遏制,男生公寓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印象中那名勒索过我的九八年男生再也没有出现在416,不过梁海潮本人却依旧混迹在我们宿舍里。随着相处的密切程度不断加深,我对梁海潮的态度愈发改观,此时的梁海潮身上少了许多痞气,多了许多真挚和感性,而与此同时梁海潮也带着我把目光投向许多全新的视野。

梁海潮喜欢听歌、唱歌,虽然唱的不怎么样,但他对流行音乐的涉猎却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他有一部随身听我经常借来听歌,后来我一咬牙自己花了70块钱买了一部,按照他给的建议又买了好多流行歌手的磁带,有事没事就在宿舍里听歌,学唱。

在那个流行音乐盛行的时代,许多天王天后级歌手的作品令我爱不释手。梁海潮和我一样,喜欢任贤齐,喜欢张宇,我们经常会因为某一首共同喜欢的歌一起探讨半天。

磁带盒的封面背后一般都是歌词,我会在学会唱歌的同时把歌词完全背会,再凭着记忆把歌词抄录在一个漂亮的笔记本上,久而久之我的笔记本上记录的歌词足有上百首。这也为我后来给王丹、董依然等人抄歌词本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我曾经一度非常钟爱任贤齐的歌曲,从《依靠》到《心太软》、《很受伤》、《爱像太平洋》、《为爱走天涯》、《兄弟、天使、小白脸》《流着泪的你的脸》、《只爱你一个人》……几乎每一张专辑中的每一首歌全都学会了,加之我又把任贤齐的唱腔学的惟妙惟肖,甚至后来还送给代春晓一盒自己录制的清唱磁带,里面所有的歌都是任贤齐的作品,因此我被号称为“经校任贤齐”。

有一天,梁海潮从家里搬来一台vcd放在了教室的电视机箱上边,这可办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他让我们电算班的课余生活变得更加丰富多彩起来。以往教室的电视机只有周末才能看,现在只要逮着机会我们就要开一会儿电视,大多时候都是歌碟,不是张宇的就是任贤齐的。某日课间操,我和梁海潮溜号没有下去,学校放着广播,我们就在教室里放《大女人》,看着视频中张宇戴着大耳环又唱又跳,我们一边跟着唱一边看操场上一大堆人做广播体操,心里别提多兴奋了。

教室里有了vcd以后,爱唱歌的就不止我和梁海潮了。彭大庆不爱唱歌,但是老爱听一首非常矫情的《太委屈》,也不知道这首歌包含了他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房西西倒是爱哼哼几句,他最喜欢陈星的《流浪歌》和《离家的孩子》。除了听歌以外,好多热心的同学还喜欢跑到学府街组碟片到教室看电影,周六周日一般都是从早播到晚,引得其他班好多学生都自发地跑来当观众。

后来因为粉笔灰落得太多,又没人清理,梁海潮的vcd终于坏掉了,全班同学都很失落。没有vcd的日子,男生又跑去图书楼借武侠小说,女生则跑去学府街租那种五毛钱一天的64开本的言情故事书看,也有人去新开的网吧上网。

从经校大门口出来右转,沿学府街步行500米有一家朋友网吧。这是由一个平房套间加上二十台电脑组成的小型网吧,一个小时三块钱,包夜十块钱,虽然开业没有多久,但生意却非常的火爆。

梁海潮第一次带我来朋友网吧上网的时候,我完全被这种新奇的玩意儿吸引住了。虽然还没有开始学习计算机,但我还是装模作样地坐在那里敲起了键盘。也就是在那个网吧,梁海潮帮我申请了qq号码,还是八位数字的。不过那时候用qq的人不多,许多人都是在网易聊天室临时注册一个名字,然后在区域聊天室刷屏聊天。

那时的网吧除了聊天和听歌之外,似乎并没有多少可供玩乐的项目。也正因为如此,相互聊天的人都是单纯而热情的精神交流,人们乐于在这个看不见彼此身影的虚拟世界相互倾诉自己的欢喜和悲伤。

这是一个日新月异的时代,当我带着茫然和无知开始感受这个世界的时候,梁海潮如同一个熟练的向导,不厌其烦地引领我接触更多的新鲜事物。我们一起在网吧上网,一起品读《第一次亲密接触》中的痞子蔡和轻舞飞扬,一起讨论韩寒《三重门》里的经典语录……

有一天,梁海潮对我说:“晓鹏,我给你介绍个对象吧,她是我初中时的学妹,人很好。”

我说:“不行,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梁海潮又说:“那你们就先做个笔友,偶尔写写信总可以吧。我跟你一起写!”

我说:“好啊,这个我赞成!”

于是我有了一个笔友,她叫赵敏。

第013章 兔子和草

和赵敏的第一次通信稍微有点尴尬,毕竟我们之前不认识也没见过面,更要命的是梁海潮事先似乎给她暗示了什么,她在来信中用一种怪怪的语气跟我说:做普通朋友可以,谈恋爱的事情怕是有些太仓促了……

这个梁海潮,真是吃饱了撑的。纵然我可以理解他的用意,可我却想把这位笔友当做我心灵的寄托,这是一种我自认为很文艺的一种做法。因此,我每周都会给赵敏写信,而且是超级加厚的那种,也不知道在信中天南海北地诉说了什么,总之每次写完信心情都无比畅快。当然我已经向赵敏解释清楚,我们就做一对纯洁的笔友。

梁海潮也会给赵敏写信,内容我不得而知,而且厚度也是不容小觑,由此可见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般大大咧咧。

赵敏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或许她是因为一个人在省城求学,陌生的环境令她无法得到安全感,所以她每次的回信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很多时候,她会把给我和梁海潮的回信分别折叠却又放在同一个信封里,封裹起来的信封就像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粽子。

于是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又成了班里的信箱钥匙保管员。不过与以往不同的是,我几乎每周都能收到厚厚的信件。

同赵敏的交往虽然单纯而美好,但交流的方式毕竟局限于文字,很多时候我依然是寂寞的,这种寂寞就是每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就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尽管梁海潮干什么都要叫上我,但只要是雒阳来了,我就会自动选择回避。我知道,我需要谈一个女朋友了!

……

刘兵和李雪梅恋爱了,这个事实再一次证明零零电算班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高尚情操。在零零电算班这个小小的集体里,每一位同学的思想都会被这种逐渐呈现出旋风式发展的恋爱事件所影响,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我这样说可能对那些乖巧的或者仍旧热爱学习的同学们不够公平,但我想只要有谈恋爱的同学在他们眼前晃荡,他们起码不能完全做到心如止水吧?这是我的臆测,万恶的臆测。

教室里临时调整座位的事情时有发生,大致都是刚性需求,譬如刘兵和李雪梅。一般有人提出换座位要求的时候,被动的一方总是会爽快地答应,毕竟成人之美也是我辈同学优良的光荣传统嘛!

我和代春晓还是坐在一起,只不过两个人现在上课写字条说话更是肆无忌惮了,代春晓属于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心思细腻又敏感的人。之前因为和张薇的事情,我多少有些绷不住情绪,只好找她倒沙子,没完没了地聊天,好在她也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不厌其烦地听我唠叨。

代春晓似乎也猜测到我近期发生了点什么事,只不过我不说她也没问,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人在脆弱的时候,要么能够肆意地宣泄出心中的苦闷,要么有个嘘寒问暖的人在你身边。我也不曾想到,因为代春晓的体贴,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迷恋上了这种随时随地被人关心呵护的感觉。

我和代春晓恋爱了,这个过程顺利到没有发生一点点意外。我甚至一度迷惑,为什么我和代春晓的恋情会发展的如此之快,真的是不可思议。

依旧是在上某节自习课的时候,我和代春晓写字条聊天。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你想过未来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吗?”

“随缘吧,看着顺眼就行。”

“那你觉得我算顺眼吗?”

“还行吧!”

“要不咱俩试试?”

“为什么是我?”

“就说行不行?”

“行!”

“我是认真的!”

“我看起来像是不认真吗?”

……

对话到此间告一段落,而后陷入短暂的沉默,我转过头看着代春晓的脸,一秒、两秒、三秒……四秒钟之后代春晓的脸红到了耳根。好吧,这位个子比我还要高,老是嚷嚷着号称自己是大女人的同桌第一次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亲爱的,你脸红了!”

“……别别别,我听着这称呼膈应的慌!”

“那要叫什么?”

“咱正常点儿行吗?”

“好吧!”

……

“要不我叫你春晓?或者晓晓?”

“太肉麻了,受不了!”

……

“要不我们牵一下手吧!”

“你疯了!这是在教室,现在在上课!”

……

“你现在算是我女朋友了吗?”

“你说是就是!”

……

“下了晚自习咱俩去操场转转呗?”

……

“我考虑一下!”

……

事实证明,只有两个没谈过恋爱的菜鸟才会在下了晚自习以后去操场那样的地方约会。这样做的后果就是:第一,我连代春晓的手都不敢牵;第二,我等于向所有人宣告了我和代春晓的恋爱关系。但是,我不在乎,因为我觉得我们光明正大。

这是2001年元旦收假的第一天,突出其来的爱情令我和代春晓都有点忘乎所以,直到快要熄灯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这期间我在某个黑暗的角落终于鼓足勇气牵了一下代春晓的手。

我和代春晓恋爱的事情,在电算班再一次引起了轰动。不久之后,周宝宝和吕燕不对劲了,彭大庆和周萍也不对劲儿了,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个个精彩纷呈。这个时候,零零电算班“肥水不流外人田”、“兔子专吃窝边草”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了。

梁海潮对于我和代春晓谈恋爱的事情颇有些不理解,其实他非常期望我能和赵敏成为一对,为此他也做了不少的铺垫工作,想不到我还是浪费了他的一番苦心。事情已然至此,他也无可奈何,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梁海潮的建议,不过连我自己都觉得我和赵敏没有办法走到一起,至少那个时候是完全没有可能的。

那个时候,说是谈恋爱但其实也就是上课时间耳鬓厮磨说悄悄话,下课时间拉拉手,周末时间一起相约着逛街或者散散步而已,没什么出格举动。我想要强调的是,我们当中的很多人其实都只是在不会谈恋爱的年纪,顶着谈恋爱的名义谈了一场名义上的恋爱。

和代春晓确定关系的第一个周末,我强烈要求带着她去卫校逛一圈,代春晓同意了。我都想象不到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报复心理,竟如此偏激地想要带着已然确立关系的女朋友出现在张薇的面前。当然,说报复这个话有点言过其实。从我的内心深处来窥视,纵使我已经牵起了代春晓的手,在精神层面上我仍旧是一个侏儒,没办法不自惭形秽。我想带着代春晓去见张薇,其实也是变相地承认自己死心了,并且找到了愿意和我谈恋爱的人,这很矛盾,也正是从这种矛盾心理中可见张薇在我少年时代种下的影响有多深刻。

代春晓并不知道我当时去卫校的真实目的,也无法揣摩到我内心的阴暗面,她那时候只是一个陷入爱情蜜坛里的小女人,或许她的内心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我不得而知,我从心底里对代春晓有一丝愧疚,因为她总是无条件的信任我。

我们通常把年轻时候做过的一些冲动的事情归咎为年少无知,其实是不客观的。事实上是因为我们不能理性的看待问题,却往往把事情做到了最糟糕的那一步程度。

感谢又一次的天不遂人愿!现实情况是,张薇一如既往地去了她的小姨家,这当然会令当时的我失望,但却最大程度地避免了尴尬。我和代春晓在牛磊和李老实的宿舍里溜达了一圈,又陪着她去见了她的老同学,而后就回了经校。

虽然和张薇的纠葛已成为过去,但事后我对于自己领着代春晓去卫校的事情后悔不已。后来某一次等我真的在卫校宿舍见到张薇的时候,她还似笑非笑地质问了我一番,令我好不狼狈。

“韩晓鹏,听说你上次带着女朋友来找我了?你什么意思?”

“……这,这不是……就想来看看老同学嘛!”

“带着女朋友一起来看?”

“……”

“幼稚鬼!”

“……”

卫校之行再次成为一段小小的插曲,丝毫没有影响到我和代春晓的关系。对于两个恋爱中的人来说,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才是最重要的,尽管这些话语当中可能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废话。

有关电算班这种旋风式的恋爱现象,我和代春晓私下里也讨论过多次,她的观点很直接:

“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什么兔子专吃窝边草?我看不过是王八盯绿豆对上了眼而已!”

“我去,你这不是连我也一起骂进去了吗?”

“你不一样,你是真正的兔子吃了窝边草。”

“你是草吗?”

“……”

“你应该是那只兔子吧,我才是草!”

“……”

“我说的不对吗?”

“……你赢了,草先生!”

“不客气,兔子小姐姐!”

……

第014章 期末考试

无论是谈恋爱还是打篮球,只要你一直有事可做,那么时间就会过得飞快。转眼间,经校零零级第一个学期即将结束,期末考试如约而至。

对于一个学生来说,从小到大的成长过程就是伴着那些不知凡几的考试而度过的。与前一次考试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考试比上一次更紧张,试考的越多我们的底气就越不足。这不是个别现象,因为我就这个观点跟同学讨论的时候他们全都深以为然。如果这个理论是错误的,那就只能证明我们都不是好学生。

正所谓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考前复习的时候没有人选择偷懒,除非他选择放弃或者还在谈恋爱。电算班摆出放弃架势的只有梁海潮一个人,虽然他也在谈恋爱,但他和雒阳一起放弃的。我也试图劝阻他稍微花点心思复习一下,无奈这家伙看似随意实际上固执的要死。

谈恋爱的,尤其是在一个班里谈恋爱的人,即使复习功课也像是在撒狗粮。或许他们觉得考完试就要分别一个假期,所以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一起复习,相互监督,看似无懈可击的理由实际上效果如何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零零电算班的男男女女们都不约而同地拿起了书本纸笔,心急火燎地翻阅起那些老师们很久以前就在教室里指导大家勾画的重点内容,由此可见大家对于经校第一学期学业的重视程度。

恍惚间我们才想起,到这里来其实还有一个重中之重的任务,可惜它已经在我们整个学期的放浪形骸中被耽误了太多的进度。

霸哥孟虎把篮球收起来了,没有了那股子汗腥味儿,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他把同桌王娟的书借过来照着划重点,看来打算突击复习;教主东争鸣一脸严肃地看着书,准备好好复习一把,争取在成绩上压倒身为学习委员的赵雅婷;老二付云飞和大小伟他们也全都抓耳挠腮地直往书里钻。

时不我待啊!虽然来到经校我们还算是新瓜蛋子,可毕竟每个人也都是久经考验近十年的老江湖了,谁还没点儿制作夹带的本事?这不,彭大庆、房西西、周宝宝他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各类夹带。很快,那些一学期没怎么用过的橡皮、尺子、笔记本等全都派上了用场,那些平时字大如斗的风格全部摒弃,已然变成几乎要用放大镜来照才能看得清楚的蝇头小字……

集体复习这几天,我和代春晓各忙各的,因为我们俩都不是认真学习的料,却也不想在经校的第一个学期就折戟沉沙。我知道自己的斤两,先把专业课的内容都重点复习了一遍,又简单摘录了一些我认为能考到的经济法论述题的段落做成夹带,准备到时候穿个能收住袖口的上衣放在袖管里,剩下的就只能看临场发挥了。离考试还有一天,我索性从图书楼借了一本《考试心理学》看看,期望能在心理素质方面加强一下建设。

走进考场前的那一刻,男生们一个个的全都心里没底,耷拉着脑袋走进教室,感觉就像被绑缚刑场慷慨就义。

……

考场上,两位外班来的监考老师摆着一张标准的扑克脸端坐在讲台上,其中一位女老师带了本杂志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另一位男老师则拎了一个水杯坐那里禅定。看来因为是给我们是新生班监考的缘故,老师们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的准备,不光我们久经考验,老师们也是一样的。

一场考试一般是一个半小时,像我们这种新生班,除非学习特别好的,谁也不会提前交卷,即便学习好的也不敢保证万无一失,况且为了集体荣誉或者私下里约定好的暗号,起码还要等一定看有没有机会给其他人传递答案或者做做掩护什么的。至于那些学习不好的,那就更不敢提前走了,就算装样子也要等等看有没有使用夹带或者偷看别人答案的机会,偶尔有监考或是巡考老师过来巡视,即使什么也答不出来,也要装作抓耳挠腮认真冥想的祥子蒙混过去,等老师一走再寻找机会。

中专学校的考试,最难得不是专业课,专业课再难也总有会的人,再说平时上课耳濡目染的即使不完全会,找夹带或者偷瞄一下邻桌的卷子多少也能答上来一些,总不至于无从下手。倒是一些文化课内容比如数学、英语什么的,满教室抓耳挠腮的也没几个人像是会答的,再说都心里没底,即使有机会也不敢轻易抄啊。

考试的科目很多,每一个教室的监考老师也不会固定。偶尔碰上一两个较真的老师,那可真就悲剧了。某堂考试,一位性格迥异的老师就是不喜欢坐在讲台,于是便坐到了后排房西西的座位旁边,房西西很无奈呀,先是装作认真审题的样子,后来发现老师丝毫没有想走的意思,他也就装模作样地思考考半天再随便填一个答案,一场考试硬生生熬到下课铃响,那老师终于站起身,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柔声对着房西西说:交卷吧,我看你也不会。说完抽走房西西胳膊底下的卷子扬长而去,留下欲哭无泪的房西西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连续两天考试下来,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考的好的或者能抄上的虽然嘴上谦虚着说考的不行,其实心里头早就笑开了花,他们所谓的谦虚,一方面是不想打击那些没考好的,一方面也不敢过于骄傲免得引起众怒。而那些真正考的不好的,不是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就是一声不吭、看破红尘的悲剧表情。

我自认为考的还行,专业课差不多都能过,数学赶上命好抄了邻桌好几道大题及格应该问题不大,唯一可惜的是英语,完全没希望。

每个学期的期末考试,学校要求要全部达到及格线,否下学期开学以后,不及格的同学要参加补考。补考的话,那可就真的全剩下不会的了,不过只要你和代课老师没什么深仇大恨,并且考试卷上的都写满“答案”,基本上都会放过。如果有谁命运不济,连补考都没有过,那就等着毕业大补考再见了,否则别想拿到毕业证。

关于期末考试,我们每个人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同时我们也都无可奈何。宿舍里听到彭大庆讲他考英语选择题的时候,因为实在不会,也没什么机会可以抄,只好把铅笔的几个面分别写上abcd,然后在桌子上打卦,扔到哪个写哪个。还有梁海潮,经济法论述题没什么好写的,就默写了一段陈小春的歌曲《神啊,救救我吧!》里面的整段歌词。无奈啊!这也算是穷途末路下的自娱自乐吧,一场考试把人逼成了什么样子。

期末考试结束后,学校原则上也就放假了。有女朋友的,一般都是十八相送难舍难分。离家比较远的像大伟、小伟这些人,因为第一次离家这么远又这么久,其实早在前几天就跑到火车站买好了车票,只等考完试第二天一早就提着行李直奔火车站。出于对舍友的关心,我们剩下的几个陪着把他们送上学校门口的公交车也就回来了。

没有了上课时的热闹,校园也变得安静了许多,宿舍里寥寥几个人也在收拾行李。老二回县城老家了,教主和赵雅婷一起也走了,大侠不着急回家,但是约着几个老乡出去游山玩水了,霸哥虽然没走却是和校队几个人约好再打几场篮球,从备考开始到现在还没怎么摸篮球,老小子早就憋着劲儿,这会儿正在小操场上挥汗如雨呢。

送走代春晓,左右没事,又不想这么早回家,我和梁海潮、冯保卫、彭大庆几个便在宿舍里打牌。雒阳还没有回家,只不过梁海潮不愿意出去溜达,她也只好来到我们宿舍待着。其实我们倒不是不想约女朋友出去玩,只是身上都没钱了,也就没有出去嘚瑟的心情。

就说打牌吧,四个人打升级从二打到王再接着打,赌注就是桌子跟前放着的一大桶凉水,输的人用饭盒舀着喝,这酸爽劲儿,基本上就是三分钟一趟厕所……

在上完第n趟厕所回来以后,梁海潮把手里的牌往床铺上一摔,气急败坏地说:“不玩了,这特么快把人喝死了。走走走,去我家认个门吧,过了年没事早点来。”

梁海潮家在市区,我们几个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行李,锁了宿舍门就下楼乘公交车出发了。

到梁海潮家去了以后,正好他家里还有别人在,我和冯保卫、彭大庆三个人只是稍微做了一小会儿也就走了。走时,梁海潮跑出来再三叮嘱过完年早点来,到时候大家一起玩。不过令我感到诧异的是雒阳居然留了下来,我没多问,感觉梁海潮真是个猛人!

第015章 无聊的假期

从梁海潮家出来,我和彭大庆、冯保卫三人各自散去,然后就在不远处的国道边搭一辆班车回了家,无聊的寒假生活拉开了序幕。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班车终于停在了八里村村口。这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只不过村口的老槐树落尽了叶子,佝偻着苍老的枝干苟延残喘。我迈步走在坚硬的土路上,随意地跟相互照面的邻居打招呼,恍惚间感觉到身体有些哆嗦。是啊,已经是冬天了,八里村的冬天比在经校冷得多。

回到家正好赶上吃晚饭,酸菜的香味馋的我垂涎欲滴,急吼吼地抄起案板上的空碗就要舀菜,我妈看我穿的薄兮兮的直打哆嗦,轻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笑骂着叫我赶紧上炕,然后不由分说夺过我手里的碗,满满地盛了一碗酸菜。

老爸坐在沙发上吃着饭,瞥了我一眼也没说话,倒是我弟晓江没等坐稳就放下碗满脸殷勤地问我有没有给他买什么东西,我拍了一下空空如也的衣兜说没钱了。这小子马上耷拉着一张脸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回头继续吃他的饭。

炕头非常暖和,我还拿了块毯子盖在脚上,然后使劲儿扒饭,感觉自己终于融化了。吃饭的时候,我妈问起我在学校过的怎么样,宿舍暖和不暖和之类的问题,我都顺口回答了。我爸虽然不问,我看我妈问的时候他也听得仔细。只有我弟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可能还在生我的气。

吃完饭,我爸要去给邻居李斗娃家焊铁床架子,放下碗就走了。我想着应该要表现一下,于是主动说:“你们都歇着吧,今天我洗碗”。

谁料我妈宠我太甚,一脸大度地摆手说:“你就炕上暖和着吧,过了今天有的是活儿让你干,今天先让你弟洗!”

“妈呀!”我弟大为不满地抗议道。

“妈什么妈,你哥刚回来,让他歇一会儿,你洗一下怎么了。”老妈蛮不讲理地说完,不等我弟还嘴,就穿过门洞去隔壁房缝被子去了。

“偏心眼,就会宠老大……”我弟一边嘟囔,一边无可奈何地洗碗去了,连我看都不看一眼。

我知道我弟有怨言,而且不敢违抗老妈的旨意,家里财政大权都是她老人家掌握,敢抗命就是不想要零花钱了。不过,由于我今天没给他买礼物确实有些理亏,只好等他洗完碗,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好话,并承诺给他买一块带报时功能的电子表,才总算把这位小爷哄高兴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的个亲妈当真实现了她前一天说过的话,让我和我弟甩着膀子干了一天的活儿。

大清早开始担水,担了十几回,不光把家里的瓮全担满了,还顺带洗了半天的衣服,虽然是用洗衣机洗,可那台半自动洗衣机还是险些把人折腾死,家里的脏衣服、床单、被套什么的也像是攒了一个冬天,怎么洗也洗不完。下午好不容易该休息会儿了,草料棚里的草料吊底儿了,于是兄弟俩又哼哧哼哧甩了一下午的铡刀。

这一天可真是把我累坏了,躺在炕上浑身酸疼,困得饭都不想吃了。我看我弟倒是没我这么洋相,虽然也是无精打采,起码还有力气耻笑我。幸灾乐祸都不带这样的!

幸亏这样的活计也就偶尔一半天,要不然我还真受不了。白天老妈出去镇上跑生意去了,老爸隔三差五地给人打打架子车、做个桌椅板凳什么的,那电锯声一开,吵得人连电视都看不下去。每到这个时间,我就非常想念我的同学,想念代春晓,想念在经校上学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万般无奈下,我只好跑到余杜鹃家里去串门儿。

上头村和八里村是紧挨着的两个村子,如果单单计算距离的话,去一趟余杜鹃家比我担一次水都要快。余杜鹃有个弟弟跟我弟同班,每次去的时候都见这小子在家里看书或者做作业,好学程度比我弟高出n个级别。余杜鹃在家不用做什么家务,她妈常凤莲是我们小时学的数学老师,为人很是和蔼可亲。

余杜鹃姐弟在家基本上过的都是衣来伸手饭来来张口的消停日子,只不过当我看到她书桌上那一堆寒假作业时,我的情绪就立刻从羡慕嫉妒恨转为同情甚至庆幸。余杜鹃倒是趁我过去串门儿的时候光明正大地偷个懒,放下手中的作业跟我聊天,常老师不好意思赶我走,余杜鹃算是小小地放松了一下。

聊起高中,余杜鹃痛苦不已,她偷偷告诉我,她有时候真想辍学回家,我只得安慰她尽量坚持,熬过去也就好了。余杜鹃对我们学校的生活非常好奇,顺道还说起初中时一个同学就是上了几天东高然后转到我们学校去了,他们全班同学都羡慕不已。事实上,我和余杜鹃所聊的无非也就是各自学校的生活情况、学习情况,因为不在一个学校,况且学校的性质也不一样,区别还是很大的。但是说起谈恋爱这个话题,余杜鹃说在她们学校倒是也不新鲜,班里也有几个谈恋爱的,只不过都不敢明目张胆而已。听说我已经找了个女朋友,余杜鹃一脸鄙夷,直呼谁家的姑娘瞎了眼。气得我差点要揍她……

寒假回家没多久,春节就要来临了。

农村的春节特别繁琐,又是要打扫,又是要做年茶饭,又是要采办年货,忙的不亦乐乎。同时,也无聊的一塌糊涂。

年前我去清华镇赶了一趟集市,由于是腊月二十八,街上人特别多,我一看这阵势也没有心情瞎溜达,提了亲妈买下的一堆年货装上自行车,又一溜烟儿跑回了家。我爸本来还想让我再去一趟的,我直接把任务推给我弟,自己躺在炕上睡大觉。

过年那天,由于我妹没有回家,我们一家简简单单吃了个饭就算把年给过了。吃完饭,我爸去打通宵麻将去了,我弟也去找同学打牌,我妈说她辛苦一年哪都不想去,我就陪着她在家里看春节联欢晚会,没想到看着看着我就睡着了。等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十二点钟声早已敲过,我妈已经把饺子端到了我跟前……

无聊的新年,无聊的假期。好不容易熬过了初六,我就寻思着是不是提前到学校去,没想到刚一开口就被我妈狠狠骂了一顿,说我就是个白眼狼,一天不想着帮家里干干活儿,光想着偷奸耍滑。好吧,太后他老人家大发雷霆,我也只能老老实实在家待着了。正好这一天,八里村小学的乔校长来找我爸,说是学校的桌椅板凳好多都坏掉了,看我爸能不能赶在开学前全部给修一遍,费用学校出。我爸本来还想推一推再多打几天麻将的,被我妈眼睛一瞪,完蛋,当天开工!

我爸绝对是趁机发泄情绪予以抵抗我妈的专政,所以我和我弟被我妈光荣地分配给我爸打下手。我们俩先是去到八里村小学,找到乔校长让他给安排人把那些破桌子破椅子全部都装到拖拉机上,在一摇一晃地运到我们家院子,来来回回跑了三四趟才算把东西拉完,这一下我们家被一堆破桌椅板凳挤得就剩下一条窄窄的人行通道。

望着这如山般的残桌烂凳,我爸、我、我弟父子三人的表情比给我爷爷上坟还要难看。没办法,加紧干呗,能不能赶到开学前全部修好都是个问题,哪儿还有时间偷懒。也不知道现在这些倒霉孩子是怎么上学的,桌子凳子是用来上课的,难道他们全都用来打架斗殴了?

“嘎!嘎嘎!嘎嘎嘎!吱!”电锯上的电动机飞速旋转,锯齿接触木头发出的噪音正以一百分贝往上的程度响彻在我家的院子,木屑满天飞,人影都模糊不清。

“呜!呜呜!呜呜呜!呲!”电锯声才刚停下,粗鲁的电刨声又随之传来,搅得人心神不宁。

“吱!咔嚓咔嚓!吱!咔嚓咔嚓!”电刨声好不容易消停了,电钻声适时想起,我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以往听到这些噪音,我基本上立刻跑路,现在可不行了,好些工序还得我和我弟轮流扶着,搞得我这几天神经衰弱,睡觉都梦见电锯的声音。

等到我们家的噪音历经好几个白天黑夜终于停下的时候,我感觉我的听力最起码下降了百分之三十,说话都要大声吼才能听见,我估计没有个三五十天怕是恢复不了。

然而,修理桌椅的工作并没有结束,接下来还要进行安装、上胶、补漆等一系列工作。电锯偶尔还要再开那么三五下,可我整个人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此时,我不再奢望能早点返校,只希望别再让我看见这堆糟心的桌椅板凳就烧高香了。

就在我即将熬不住的时候,我妹韩晓英从城里的亲戚家请了假回来看我爸妈。正在进行的活计因为我妹的到来暂时停止了。天哪!我妹真是个救星啊!

我妹回家可不像我似的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人家不光给二老买了衣服,还买了一大堆吃的喝的,以及给我和我弟一人一双皮鞋。这下可把我们家人都高兴坏了,尤其我弟,对着我妹一口一个姐,叫的那叫一个亲!我回家那么多天也没见他叫我几声哥,这个臭小子。

我妹这次回来,顺带着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找我妹当保姆的那家亲戚已经给我妹联系好了工作,在公共汽车公司当售票员,现在只等后半年人家孩子上了学,我妹就可以去上班了。对于我们家来说,这是一个真正的好消息,我的老爹老妈一时高兴的眼泪都下来了。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令我妈心怀甚慰,一家人高兴之余,她老人家索性就放我一马,让我和我妹一起回城。

临走的时候,我看见我弟又耷拉下他的脑袋不说话了。我在心底里默默祈祷,希望我弟好好学习,争取早日离开八里村,飞向更远的地方……

第016章 提前返校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我妈已经把新学期的学费和第一个月生活费都给了我,因此我现在身上带着不少现金。不过,这些钱可是不能乱花的,我心里有数。

到了车站以后我妹问我去不去学校,我说要先去同学家一趟,她没有再多问,塞了一百块钱在我的手里,人就走了。

望着我妹远去的背影,我的脑海中忽然如同电影放映似的闪现出我们小的时候事情,那时候我妈一贯的只宠溺我一个人,因此家里每一次买回来什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紧着我先挑,她只是默默站在角落里一声也不吭,有时候她会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希望我能给她分享一点,可那时的我何曾动过一点恻隐之心!

想起这些,我的眼睛酸疼的厉害。如今这个小我一岁的妹妹,一个即将踏向社会的瘦弱女孩,拿出她仅有的一百块钱给我这个还在上学的,曾经老是欺负她、捉弄她的哥哥。我有一些感动,有一些愧疚,还有一些欣慰,心情很复杂……

每每与我的家人面对这样的场面,我的心情总是很沉重。好似为了缓解心中的负面情绪,又或者为了印证我转身就忘的本性,我转身向公交站台,直奔梁海潮家的方向。潜意识中,梁海潮似乎成了我的依靠。

一路小心翼翼来到梁海潮家楼下,按了门铃,他正好一个人在家,听到是我就马上开门叫我上去。

梁海潮家在五楼,三室两厅的房子格外宽敞明亮。招呼我换了拖鞋,梁海潮就回到客厅电视机前继续打他的游戏,这种《魂斗罗》的卡式游戏机我以前玩过一两次,只是技术实在上不了台面。梁海潮问我玩不玩,我说玩不了,他就一边玩一边跟我闲聊天。

和梁海潮的相处总是很舒服,一个假期过去,他还是那般随意自然的模样,因此我也就渐渐地放松下来。口渴的时候,我就自己起身倒杯水,顺便参观了一下家里的房间。他家的房子很大,也很漂亮,我感觉住在这样的地方真的能让人忘记烦恼。转了一圈,我又坐回到舒适的沙发里,扫眼瞧见茶几上还丢着一台手持的俄罗斯方块游戏机,索性拿在手中玩起来。

虽然我离过眼前这样的生活不知道还要多少年,但却并不妨碍我现在就用一种享受的心态来填充自己的身体。在我的眼里,眼前这个别人的家就是天堂。

梁海潮一玩起来就跟魔怔了一样,没有时间没有底线,等到他好不容易放下游戏手柄,起身去上厕所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这个时候,我早已经放弃了俄罗斯方块,捧着一本《三重门》看的津津有味,他们家餐桌上的一袋馍片儿都快被我吃光了。梁海潮从卫生间出来就一边换鞋一边喊我出门,说是亚美亚楼下有家牛肉面味道不错!

晚上回来梁海潮没再玩游戏,我俩有一点非常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看小说。于是,我继续我的《三重门》,他拿了一本《第一次亲密接触》,两个大男人各自捧着一本小说,窝在一件小卧室里看的不亦乐乎。我都不知道自己几点钟睡的觉,总归很晚……

第二天起床时,太阳几乎都能晒到屁股上了。梁海潮提议去东桥找彭大庆,试着给他家打了个电话,听彭大庆说正准备跟几个同学摆酒桌,我和梁海潮匆匆抹了把脸就杀了过去。

彭大庆的家就住在东桥镇,离代春晓家特别近,他俩是初中同学。

有一个关系链条需要理一下,彭大庆和代春晓是初中同学,又和梁海潮是初中同学,同时还和冯保卫是初中同学,但梁海潮、代春晓、冯保卫三人却不是初中同学,梁海潮号称把黄原市的所有中学几乎都上了一遍,彭大庆却把附近的几个镇中学上了个遍,这俩货的初中同学真是没有三百也有两百八。这么看来,梁海潮和彭大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偏这俩货还有都来到了黄原经校,又分到了一个班,这样彭大庆、梁海潮、冯保卫、代春晓都成了同班同学,好不奇葩。

我和梁海潮赶过去的时候,酒桌上已经聚集了好几个彭大庆的同学。三杯酒下肚,大家已然都成了一家人。尤其是当听说我和代春晓在谈恋爱的消息后,一个叫做霍三的哥们儿直接称呼我为妹夫。席间他们全都起哄让彭大庆去把代春晓叫过来,吓得我再三求饶,不得已连喝三杯才算作罢。

正月里的酒场子最是醉人的快。几个小时过去后,一圈人基本上都倒下了,即使一两个人还貌似清醒着坐在那里,也只不过是强作镇定,其实连舌头都捋不直了。尽管大家都已经醉的一塌糊涂,可还不住地端酒碰杯称兄道弟,彭大庆一个的上卫校同学劳伟还极力邀请我们几个开学去他们学校拼酒,并扬言去一个放倒一个,去两个放倒一双……

我的酒量最是不济,还没喝到最后就直接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东桥的,总之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416宿舍。

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我的胃里还一阵翻江倒海。梁海潮和彭大庆都还呼呼大睡着,衣服也没脱,宿舍里弥漫着一股冲天酒气。稍一感觉到这股味道,我一骨碌滚下床,捂着嘴唇就直奔卫生间。

这一场酒真是把人喝的昏天暗地。梁海潮和彭大庆醒来后也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我把窗户打开晾了半天,宿舍里的酒味才终于消散。楼道里寂静无声,整个四楼就我们三个人,正商量着出去吃饭的时候,冯保卫提着一袋子苹果推门进来。

冯保卫在家待着也是无聊的快要长毛,随便编了个理由就跑回学校了。临走时,冯保卫她妈非常不舍,硬是塞了一袋子苹果让他带过来给宿舍的小伙子们尝尝。看看人家这当妈的,多么关心儿子的舍友!

不由分说,我、梁海潮以及彭大庆每人先啃了两个苹果,后来发现苹果水囊囊的也不抗饿,四个人一合计,便又穿鞋下床,出去校门口吃饭。

在我们的中专岁月里,经校门口的好多地方都是我们记忆中的经典,令我们常常想起又念念不忘。在这条不到三公里长的学府街街道里,吃喝玩乐住用行几乎样样俱全。从经校大门口往下走,依次要经过大实惠餐馆、瓦镇煎饼馆、小众超市、百花路餐厅、信用社、百花医务所、紫罗兰理发店、朋友网吧、友谊照相馆、桃李餐厅、博园书社、幽乐居餐吧、飞天礼品屋、大草原酸奶屋,最后还有中学巷里的学生公寓。这些叫的起名字的地方,无一不是我们熟悉和经常光顾的地方,当然也有太多精彩或者无趣的故事在这里轮番上演。

此时,我和梁海潮、彭大庆、冯保卫四人正坐在百花路餐厅的小包间里,专心致志地对付着各自眼前的三鲜面。百花路餐厅的三鲜面堪称一绝,这里时常有经校的老师来这里吃饭,一来必点三鲜面。正因为经常有老师在这里出没,所以大部分的学生倒是会另寻他处,但总有独好这种口味的学生前来光顾。至少我知道,孟虎和他的校队成员们几乎把这里当作他们聚会、招待定点餐厅。

三鲜面最适合酒后食用,汤汤水水地,又好吃又解酒。一碗面下肚,我们四个人头上全都冒汗了。心满意足地走出餐厅,我们又在小众超市里采购了大量的零食、饮料、小吃、方便面、扑克牌什么的,以备未来几天在宿舍里享用。结账走人时,胖乎乎的老板娘一脸殷勤告诉我们:“以后买东西就来我这儿,手头不宽裕的时候可以赊欠,只要下学期来了及时清账就行!”

嗯,小众超市的老板娘是个厉害人物。就她这营销手段,不知要有多少经校少年深陷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经销少年屈服在她肥硕的虎威之下。

往后几日,男生宿舍陆续有在家闲不住的孩子们提前赶来报到,我们几个依旧在宿舍里打牌、睡觉,偶尔捡一两个新到的出去搓饭。因为是新的开学季,凡进门者必是一副荷包鼓鼓的少爷架势,宿舍楼里不时传出叫牌发牌、喝酒划拳的声音……

临近开学的前一天,416、414宿舍全员到齐。这个时候的宿舍里,汇聚了各地的特色小吃及水果。大伟带来了柿饼,小伟带来了酥梨,教主带来了红枣,大侠带来了煎饼,老二没带特产,只把坐车时吃剩的半袋小麻花贡献出来,剩下我们几个提前到的那就只负责吃了。

这天晚上416终于再一次满员,加上超编的梁海潮,宿舍里一时间热闹非凡。在家里窝藏了一个寒假的同学们又要开始新学期的征程,这是大家都迫不及待的,我们迫不及待地想要迎接这美好的生活,迫不及待地想要享受这美好的爱情……

第017章 新学期的变化

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里,我们永远不会丧失追求自我的勇气,不料最后却是稀里糊涂地跟着别人笑,呆头傻脑地看着别人哭。

原以为电算班的新学期只是一个平淡的开始,没想到大伟和小伟在开学伊始就爆出已经恋爱的猛料。这两货平时无论是在宿舍还是教室都是出了名的乖宝宝,突然间堂而皇之地声称有了对象,这对老二、霸哥等人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许是受到了上一学期班里风气的影响,大伟和小伟也用实际行动完成了从单身到恋爱的华丽转身,于是我们宿舍一众好奇宝宝用非常规手段在宿舍里分享了他俩的爱情故事。

那是去年放寒假的第一天,大伟和小伟在被我们送上校门口的公交车以后,一路赶到火车站。进站上火车以后,他们意外地发现同座位的两名女生都是经校的,其中一位叫做肖丽的还和我们是一个班。同是老乡,机会难得,奇妙的缘分如同丘比特之箭射向大伟和小伟的心脏,这两个平时深受班里恋爱风潮毒害的小白鼠,终于鼓起他们全部的勇气向对方发起了猛烈的爱情攻势,这一切对于火车上的两对男女来说都像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或是老天安排的一次约会。

几个小时后,小伟和那个叫张晴的女生一同下了车,随后下一站,大伟和肖丽也一道提着行李回了家。一段回家的旅程,两对同乡的同学,在可能只是三言两语的交流中,就把他们之间的情感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真是不可思议。据小伟交代,张晴可是在还没有下车之前,就已经趟进了他的怀里。

大伟和小伟的爱情故事就像一个童话的开头,在王子和公主华丽的相遇之后,必然要经历时间的磨练和考验。从这一点上来讲,我们这些人和他俩没什么不一样。然而在这个纷乱繁杂的环境里,十六七岁的我们究竟如何培养这株爱情的幼苗,谁都不会知道。

第一堂晚自习照例由徐景芳主持召开班务会,总结上一学期的学习情况,通报新学期即将开启的课程内容,勉励大家勤奋上进,学有所获。

跟上学期素面朝天的样子相比较,此时的徐景芳脸上多了一层淡淡的涂抹,说话的表情也不像以前那般生涩,原本以为她讲完话还会逗留在教室里直到下课,结果我们亲爱的徐老师只是草草几句结束发言,然后带着善解人意的微笑离开了教室。虽然只是在她走出教室前瞄了一眼,但我感觉老师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这样的徐景芳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令人遗憾的是,徐景芳老师虽然还是我们的班主任,却是不再担任我们的专业课老师,新学期的《财务会计》由本校一位以冷酷无情著称的学生杀手胡霞老师担任。这真是一个不幸的消息,比之胡老师的威名我们当然更愿意让温柔如水的徐老师任课。

徐老师走后,教室里立刻“嗡”的一声轻响,嘀嘀咕咕的说话声像是刚刚被启动了开关的引擎一样,持续发出浑厚的鸣叫声。这是许久不见的同学急切交流假期心得的声音,是久别重逢的情侣迫切倾诉相思之情的声音,如泣如诉,滔滔不绝。

代春晓有些沉默,许是在思量着如何跟我回归到以往亲密而自然的状态,又或者还有一点点少女们一贯的矜持作祟。因此,代春晓的心里矛盾而纠结,我见她几次想要抬起头看我,又在脖颈预备转动的刹那回归原位。她的脸微微泛红,眼神不时躲闪,像一株欲迎还羞的小草,目光聚焦的地方是一只握着圆珠笔的,在纸上不规则画圆的右手。她似乎忘记了,这还是一个崭新的笔记本,一支莽撞的圆珠笔慌乱了少女殷切的心房。

这是我所看到的,代春晓最美、最可爱的样子,跟她以往大大咧咧的个性大相径庭。我在想,古人眼中所谓的怀春少女多矜持,不外如此吧。当然,在与代春晓交往的这个阶段里,我和她一样懵懂无知,或者说跟爱情面对面的时候我们俩一个德行。

我当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眼前的僵局,只好默默地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的脸微微变红。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目光,于是假装不经意间偷瞄我一眼,仅是这一眼我就笑了,然后她也笑了,一下子两个人同时释然了。是啊,原本我们就不陌生。代春晓虽然脸色更加红润,但还是不忘伸手捶一下我的胳膊,又轻轻地揉了一下……

后半堂课,我和代春晓恢复了往日亲密无间的模样,相互看一眼都带着笑意,然后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临下课的时候,代春晓总算写了点不一样的。

“这个假期,我很想你!”

“我也是!”

“好吧,那我下课就直接回宿舍了。”

“为什么?”

“那你还想怎样?”

“一起走走呗!”

“没意思,我不想被很多人看见。”

“好吧,那我送你到宿舍楼下。”

“算了,那样我更不好意思。”

“呃……”

“周末吧,周末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吗?”

“我还能说什么呢?”

“你就说去不去吧?”

“当然去,为什么不去!”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嘻嘻!”

……

有关恋爱的话题,在我的日常生活里变成了一堆写满对话的纸条,被代春晓小心翼翼地保管着,除此之外没有特别的地方。偶尔偷偷牵一下手什么的,只要是在不被人看见的地方,她倒也不怎么介意。只不过我老有一种和以前不一样的感觉,那就是代春晓如今对我们的恋爱非常认真,认真到她的眼睛里只有我一个男生,认真到我再和其他女生聊天逗笑的时候心里隐隐有点莫名的负疚感,如果说爱情都是自私的,那这也许就是所谓甜蜜的负担吧。

传说中号称学生杀手的胡霞老师果然出现在电算班第二天的课堂上。

这一节课本身并没有实际内容,只是胡老师在阐述她对于《财务会计》这门课程的教学方法以及这门课程的重要性。应当说胡老师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陈述完利害关系以后当即提出了自己对学生的要求,那就是这门课程必须全部通过,没有商量的余地,若是有谁企图蒙混过关,就让你毕业大补考都过不了关。胡老师一番演讲可谓振聋发聩,这位身材中等,鼻梁上架着一副高度近视眼镜的中年女人,一改经校其他老师好言相劝的风格,用自己连珠炮似的语言,直接把所有的学生都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她让我们第一次感受到,祥和美好的经校校园并不是没有一点压力,习惯偷奸耍滑学生们必须要有一点值得敬畏的东西。于是,《财务会计》被我们班所有同学自动列入本学期必过课程。这也是我所认为的,新学期以来的又一个意外变化。

《财务会计》课下课后,电算班一时陷入了紧张气氛,课间十分钟几乎没有人出去闲逛,大家都在猜测,其他课程会不会也都是这样严格的老师。

事实证明,我们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随后的几堂课诸如《西方经济学》、《马克思主义哲学》、《珠算》等一系列课程都是轻松愉悦的课堂。你想学你就学,你不想学也可以,别打扰想学的同学就行。

此后一周的课程波澜不惊。闲暇之余,416宿舍的同志们也自动开启了各自的休闲模式。这期间,大侠和教主被吸纳入经校学生会组织,成功参与到校园政治领域。只不过大侠更热衷于组织业务,教主则坚持本性继续守护爱情;霸哥进了校队后练球更加勤奋,据说本学期学校校内校外要搞好几场篮球赛;单身的老二借口想要参与学校的篮球比赛,整日地也混在霸哥后面练球,偶尔校队打全场缺人,他就上去凑个数;冯保卫虽然还没谈恋爱,但是看上了班里的乖乖女董依然,目前正在追求阶段;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有对象,平时约会的时间都非常有限,基本上没精力玩其他的。

同我们宿舍相比,414变化不大,谈恋爱的彭大庆、刘兵、周宝宝各自忙活,其他人就宅在宿舍,偶尔也会去小操场看着霸哥他们打球。

跟代春晓谈恋爱以后,我往女生宿舍跑的更加频繁,只不过大多数时间都待在218宿舍,偶尔去其他宿舍串门儿,也就是去打个招呼,毕竟咱现在也是有主的人了嘛。如今我和几个宿舍的女生全都非常熟络,因此女生那边有什么动态我也能第一时间掌握,回头还要把跟某女相关的信息传递给友军。渐渐地,我发现教主也掌握了上楼诀窍,便开始有意识地和他穿插时间,免得女孩们看着反感。

春天,这个百花盛开的季节,经校校园里阳光温暖而灿烂。

第018章 春意盎然

周六上午,天气晴朗无云,暖风飘荡的校园里到处都是鲜艳的身影和叽叽喳喳的嬉笑声。大饭堂门口的圆形花坛边,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望着一朵不知名的小花出神,那粉色的小花虽娇嫩却肆意舒展着花瓣,就像妙龄少女的脸。

忽尔,一直蜜蜂停落在花瓣上,窸窸窣窣地鼓捣了一会儿又意尽阑珊飞向别处,一片花瓣在蜜蜂不经意煽动翅膀的间隙掉落在地上,仿佛被偷偷亲吻了一下的小花慌乱地摆动着枝叶,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少年津津有味地看着花坛里的上演的爱情故事,稚嫩的嘴角勾起微微的弧线。许是直觉作祟,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后,果然有一个扎着马尾的白衣女孩正带着羞怯的微笑向她走来,他的脑海里迅速闪现出刚才那朵粉色的小花,同少女的脸庞如出一辙。

看着少年呆呆傻傻的模样,少女脸红更甚。但她还是来到他跟前,小心翼翼地说:“等很久了吗?晓鹏!”

“也就一小会儿!”少年老实回答着。

“那走吧!”少女故作轻松的样子。

“哦!”少年顺从地转身同少女并肩而走,感觉自己才像那朵被偷偷亲吻的小花。

……

这是我和代春晓第一次正式约会的场景。因为事先已经约定好,所以我们今天打算出去看一场电影。

我穿的是眼下男生们非常时兴的西服套装,虽然不是新的倒也颇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头发终于鼓捣成了偏分的样子,自我感觉良好。也不知道为什么,男生们现在都喜欢穿西服,似乎穿上西服才感觉自己像个大人。

代春晓今天也跟以往不太一样,尽管她穿了一双平跟儿皮鞋,但是看起来还是要比我高一些,不过俏丽的衣服和发型看起来更加清纯可爱,这让我自觉忽略了我们之间的身高差距。

出了校门,正好有一辆公交车停在那里,我们便一起上了车。这是119路公交车最近新换的双层车型,因此我们可以坐在二层的座位上感受更好的风景。

公交车慢悠悠地行驶过学府街的道路,代春晓坐在我的旁边,偶尔我们眼神相撞便轻笑着挤一下肩膀。这是一种异样的感觉,虽然我和代春晓在上个学期已经十分出格地跑去卫校转悠了一回,但感觉那时候的行为更像是一种玩闹游戏,此时才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我想,代春晓的心情也许和我一样。

一对恋爱中的男女,总是在不经意间相互寻找对方能够读懂的眼神或动作,然后在窃喜、兴奋、得意等等心理中潜移默化地美化着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形象……

从城区百货大楼站下车,沿着步行街略走几步就能看到右侧方的古塔山,向前直行穿过马路,再走过东关大桥朝左边转过去就是胜利大剧院。今天放映的电影是《泰坦尼克号》,我们就是冲着这部电影来的。

走近大剧院,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我们俩买了票就随着人流走进放映厅。放映厅里光线昏暗,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位置,又侧着身体从狭窄的座椅间挪移过去,刚一坐下电影屏幕就开始播放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电影院里看电影,而且还是单独跟一个女孩看一场外国爱情电影,我的心情在此时异常激动。以前虽然也在八里村小学的操场上看过诸如《地道战》、《地雷战》、《百变神偷》那样的幕布电影,但是看电影的人、看电影的场面以及看电影的心情跟现在完全不同。

影片开始了,年轻帅气的落魄画家杰克幸运地登上了号称“永不沉没”的铁达尼号,遇见了温婉美丽的贵族女孩女孩露丝,从船头一个救人情节展开两人的爱情端倪,当露丝的身体因为一个小小的意外悬挂在深邃恐怖的海面上空,代春晓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我的手,就如同电影里的男女主人公一般,直到他们在甲板上并肩而行,代春晓手上的力道才放松下来,虽然手心里已经渗出汗水,还是没有松开。

杰克和露丝终于相爱了,货仓汽车里缠绵悱恻的场面让人脸红心跳,代春晓突然想抽离她的手,却被我赖皮地抓着不放。此时忽然想起在学校看到电影宣传单中“请正确看待电影中的裸露场面”那句话,方才明白是什么意思。成年人的爱情,果然不是拉拉手或者简单的亲吻那么单纯。

号称永不沉没的铁达尼号终于不幸地撞上了冰山,所有人的命运顷刻间陷入绝境,杰克和露丝同样无法逃脱掉落进海水的命运,所有的感觉都聚集在冰冷的画面里,杰克死了,为了让心爱的女孩多一分活的希望,他默默地凝固在爱人的耳边……

三天,一段只有的三天的爱情,却让人刻骨铭心。或许这只是一个凭空杜撰出来的故事,但看着一百零一岁的露丝·德维特·布卡特女士娓娓讲述完故事眼中带泪的表情,全场的人无不为之感动。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阳光依旧耀眼,然而我和代春晓却像两个发烧病人一般浑身哆嗦。尽管如此,我还是脱下了自己的西服外套给代春晓披上。

站在黄原河河畔的栏杆边上,遥望对岸的古塔山,我和代春晓沉默着停留了好久。或许我们都还沉浸在先前的电影里无法自拔,但转过头看着身边的女孩,我很想亲吻她的脸颊。然而,我终究还是不敢的。

我和代春晓就这样闲聊着,顺着河岸一路溜达,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了东桥附近,她把我送上公交车,然后自己回了家。不过,她好像忘记了,自己身上还披着我的外套。这个傻姑娘,但愿她不会被老爸老妈发现或者训斥……

美丽的春天悄然装扮起校园内外的风景,花团锦簇的少男少女们带着一颗颗热情奔放的灵魂,不断探索爱情的深渊并且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爱情啊,更像是这春天最厉害的催化剂,让少女比花朵更加娇艳,让少年比垂柳更加柔和。

从柔情蜜意的二人世界走出来,那些一板一眼的学习生活就显得异常枯燥乏味。然而我们作为学生,不可能轻易逃离这种规则的桎梏。由此可见,爱情更像是一个玩捉迷藏的游戏,在学习之余点缀着我们躁动的情绪。

没过几天,经校新学期开学典礼在大饭堂隆重举行。

大饭堂的确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多数时候这里都是拥挤不堪的吃饭场面。经校的学生有一千多,基本上每天的早中晚饭时间这里都热闹的紧,尽管众多的女生只是打完饭端着饭盒就回了宿舍,但纵横几十排的座椅上仍然很少有空闲的座位。

现在,大饭堂的桌椅全部被集中放置在墙边,各年级的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坐着从教室里带来的凳子面对主席台。犹记得这样的场景上一次出现是在元旦前夕的文艺晚会上,即将离校的九八级某个男生深情地在舞台上演唱了一首《白桦林》。如今舞台上摆了一排桌子,久不露面的经校大佬们齐整整地坐在桌子后面,神情庄重而肃穆。

学生科科长廖志国一改往日的凶神恶煞,用谦虚激动的语气念了几句开场白以后,恭敬无比地邀请我们的老校长顾加龙同志作重要讲话。于是,一段冗长而又慈爱的官场发言从第一条讲到第七条。当然,顾校长讲话是非常有水平的,不仅声情并茂而且有礼有节,不光对昔日的荣光高声赞美也对当前的弊病痛心疾首,希望是就在前方,前途一片光明,黄原经校全体师生有信心有能力创造更加辉煌的明天。

顾校长的讲话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这位亟将退休的老人九十度鞠躬向学生们表示感谢,在场师生无不动容。

顾校长讲话完毕后,副校长黄培青接着讲话。许是为了缓解学生们困乏的状态,黄校长的发言简洁有力,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我们的学生在关键的时候,还是比较争气的,希望大家继续努力!

在我的印象里,从小到大的开学典礼都是一个流程,校长训话讲话、优秀代表发言、颁奖领奖结束。经校同样如此!

在这场漫长的开学典礼中,我们最终获得了如下一些勉强可以称得上有用的信息:

一、黄原经校有着优良的教学传统,毕业学生就业的几率高出本市其他中专院校两倍不止;

二、经校管理团队正在着手推进本校高等职业教育体系建设,未来经校将从中等职业教育向高等职业教育转化;

三、零零电算班获得“优秀班集体”荣誉称号;

四、赵雅婷完胜东争鸣拿到一等奖学金;

……

开学典礼结束后,首先大饭堂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其次经校师生恢复了往日的教学秩序。教主放弃了用学习成绩求胜的思想,开始分出一些精力到学生会,以期在经校上学期间顺利入党,课余时间仍旧锲而不舍出现在218女生宿舍,赵雅婷似乎也习惯了有人陪着,但同宿的女生可不见得欢喜。

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减少了出入218宿舍的频率,努力寻找更加安逸的约会场所。

第019章 宿舍联谊

黄原这座城市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是黄土高原地貌的典型代表,这里山峦纵横、沟壑丛生,人们习惯住在沟壑间稍微平整的地方,以方便取水,故而总有一种群山环抱的感觉。

以黄原市区为中心点,南北两条河流在古塔山下汇聚再向东而去,河道两岸的马路和建筑物使得整座城市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型的风车。向南延伸,河流上游在七里街附近被分成两支,略向西偏去的这一支流所在的川道被称之为杜公川,据说曾经有位大诗人在此居住过,因此得名。黄原经校就坐落在杜公川的尾部。

经校操场外围是一条河道,河道虽不宽阔,但河道中的溪流却是清澈无比。天气转暖以后,小河边垂柳吐枝,花草丛生,颇有一点天然公园的味道。

这天下午下课,左右没什么事情,我便一个人绕到学校后面的小河边闲逛。因为平时少有人来的缘故,河岸边的山脚下虽住着两三户人家,这里却没有修桥,只是在河中间放置了几块石头,我踩着石头过了河,方才来到这片静谧之地。

河岸边的垂柳轻轻摆动着刚刚长出的枝叶,不知名的小花点缀在茂密的草丛里,走在期间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油然而生,恍惚间以为回到了我的家乡。

河岸边到山脚是一大片坡地,绿油油的玉米苗长的已有一尺多高,几间平房掩映在玉米地尽头的山脚,显得舒适又安逸。我没有去探寻农家小院的想法,便一路沿着河岸随意地溜达,没走多远就来到一条山沟的入口。

山沟里边显然是没有住人的,但沿着一条细细的小溪边却有明显的有一条被人踩出的道路,所以我判断沟里边应该还有庄稼地,于是顺着这条小路缓缓走进了山沟里面。

这里果然是一个风景怡人的地方。由于山沟两边坡度较大,不适合种植庄稼,但其它植被却是异常茂盛,站在山沟底部隐隐可见高处山崖边还有不少的木瓜树和野山杏。

再往里走,山沟两边的坡度依然没有变化,但是越往里走沟底倒是开阔了许多,但也有不少低矮的树木和荆棘林,鸟语花香美不胜收。整个山沟看起来像是一个大葫芦,在溪流两边的平缓处果然有零星的地块被开垦出来种上了庄稼,山沟里面靠山的地方坡度小了很多,整个坡地全都是庄稼。

在坡底一处不是很高的石崖边,我找到的小溪的源头,那是一处天然的泉眼,清澈透明的泉水从石缝中细细地流出,泉水并不旺盛,但这类泉水都是可以直接饮用的,我趴在泉眼边拘了一捧泉水送到嘴里,果然是清冽甘甜的好水。

我就这样走走停停地在这条不知名的山沟里游荡了很久,天快擦黑的时候,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学校。我暗自决定,要组织一帮人在这条小沟里游玩一次。

第二天下午在宿舍里,我把我的想法跟舍友们说了一下,好几个人都没什么兴趣,我的心里不禁有一些失望。不过,教主和大伟小伟倒是积极响应,后来我们几个一商量,干脆邀请218宿舍的女同学一起去,时间就定在这一周的星期六上午,最好是带上一堆吃的喝的去那里搞个野炊活动。

我被派去218当说客,原因是代春晓是她们宿舍的舍长。这个过程当然没什么难度,不过为了避免她们宿舍的人不想去又不好意思拒绝,我把代春晓叫到楼道里跟她说了我们的建议,代春晓欣然同意并且答应把尽量她们宿舍的人全都撺掇上。我一时激动,捧着代春晓的脸就亲了一下,好在这会儿楼道里没什么人,代春晓脸红彤彤的,我突然的动作令她有些不知所措,我可不管那么多,草草打了声招呼一溜烟就跑了。

代春晓效率很高,当天晚自习的时候就告诉我,她们宿舍除了一到周末就要回家的高娟,其他人一致同意参加我们的野炊活动。有关我亲了她一下的事情,她似乎全然没有在意,跟我反而更亲密了一些。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一边上课,一边跑去学校外边找到买菜的地方看了看,顺便和宿管阿姨商量好借她的炒锅和盆什么的,教主则去友谊照相馆租了一台照相机,买了两个交卷。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星期六就展开行动。

星期六大早起来,天气分外晴朗,我、教主、大伟、小伟四个迅速收拾完个人形象,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宿舍。下楼带上从宿管阿姨那里借来的锅碗瓢盆以及刀和案板什么的,再加上我们每个人买的吃的喝的,零零总总一大堆东西和女生汇合。

校园里阳光明媚,我们在学校后大门门口等代春晓她们买菜过来,十几个人就一起浩浩荡荡地出发了。阳光很暖,加上我们一个个清凉的装扮,完全给人一种过夏天的感觉。

因为和416和218眼下就有三对情侣,加上大家本来就是同班同学,因此这一路气氛也很好,每个人之间都没有那种生分的感觉。原本我们一致决定让小伟把张晴也叫上,大家相互认识一下也很不错,可是不知道小伟和张晴之间闹了什么别扭,小伟死活不肯叫张晴一起来,我们只好作罢。

大家一路上闲聊着,时而讨论下一会儿谁做饭,谁洗菜的问题,教主抽空还给大家照照相,准备今天把身上的两个交卷全部用完。女生们总是特别喜欢照相的,一看到有人摆弄相机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得丰富多彩,连着身体也自动摆好了pos。有时教主故意调皮,摆弄着相机故意不照,然后就被一帮女生追着打,或是一脸委屈地找赵雅婷告状。

走进这条不知名的山沟,大家都被眼前的风景迷住了,脸上全是惊喜的表情。我看着他们,心里自然也是十分得意。大伟和小伟看到山崖边上的木瓜树,一脸兴奋的样子,大声嚷嚷着要爬上去摘木瓜,吓得肖丽拉住大伟的胳膊猛摇头,死活不让他们上去。

代春晓和我并排走在一起,被他们刻意“疏远”了,她今天梳了两个大辫子,身上穿着粉色的中袖上衣,外面还套一件休闲衬衫,大概是走的热了,只好把衬衫脱掉绑在腰间,这样子又潇洒又可爱,非常符合她的风格。我们俩一人手里提着两个袋子,都是出发前买来的蔬菜和水果,虽然走在队伍的末尾,但是在这样的氛围里竟是感到小小的满足,丝毫也不在意他们的调笑。

到了石崖的山泉边,我们坐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在附近的一颗柳树下忙活起来。

分工明确,小伟和教主负责搭土灶,我和代春晓、赵雅婷负责洗菜,大伟带领肖丽她们一帮女生捡柴火。虽然是第一次野炊,但是我们大家还都做的有模有样。干活的间隙,大家也不忘调皮地玩闹一下,整个山谷里都能听到我们欢快的打闹声。

不久之后,小伟和教主就搭好了土灶,试着用捡来的干柴烧了一下,效果还不错。这时候,大家又一起动手切肉、切菜,一群人围在一起帮忙。很快,一身黑衣的教主就抡起炒锅动作起来,那架势看着还真挺唬人的。

一块床单铺在地上,摆上三个热菜,两个凉菜,还有早晨从学校灶房买的蒸馍,再加上一大堆的小吃和饮料,就是我们野炊的全部成果。虽然只是简单的饭菜,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大家围着眼前的劳动成果七嘴八舌地点评一番,又煞有介事地拍了几张合影,这才围坐在一起吃喝起来。

吃喝过后,简单的收拾一下,熄灭了火源,并且把一些需要带走的东西归置在柳树底下,我们这一支野炊队伍迅速瓦解成四五个小分队各自休闲去了。事实上,在这样美丽的环境里,大家对于每一对情侣之间的小小心思都心知肚明,而那些单身的更是对此避之不及,借口要去闲逛就三三两两地走了。

我和代春晓手拉着手走在山间小道,偶尔碰到一处坡度较为低缓的小树林,便走过去找个地方坐下来休息。林间的鸟叫声不时传来,而我则搂着代春晓的肩膀和她接吻。这是我们俩第一次接吻,生涩而甜蜜,左右没看到什么身影,便也就一直搂在一起,咬着耳朵说一些悄悄话……

大概在私人约会时间进行的差不多以后,我们这一帮人又三三两两地汇合到一起,在大家心照不宣地一起玩闹了一番后,本次夹杂着其他目的的宿舍联谊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候告以结束。

一路行至沟口的时候,小伟半开玩笑地建议说,应该在这个沟口立一块大石头,上面写上三个大字:情人沟。我们其余的人相视而笑,随即相互调侃着回到学校。

往后的许多时光里,情人沟成为经校情侣最为理想的约会场所。或许我们并不是最早发现这里的人,也并不见得只有我们才把这里称之为情人沟,但我们一定是这个名字的见证者和实践者。

第020章 房西西也挺厉害

跟代春晓陷入热恋以后,我跟赵敏的通信减少了很多,不知道梁海潮有没有跟她说起我现在的情况,偶尔往来一次信件也都是简单的问候而已。对于这个可以畅所欲言的朋友,我从心底里还是很珍惜的,只不过我暂时没有那么多烦恼和苦水倒给她了。

几天后,教主把我们上次野炊时拍的照片全都洗出来了,虽然有好些都照的太过随意,横竖大家也是一个不错的记忆,因此也就愉快地把照片分了一下,各自拿走了几张。有一张合影还不错,就准备加洗一下,然后给每人送一张,可惜那张照片里没有我,因为照相的人是我。说起这个,我就对小伟恨的牙根子痒,这家伙在给我们拍合影的时候,生生把后一排的人只照到脖子以下,那张照片里倒是有我,因此最后就分给了我,我只能无奈地表示接受。

上学的时候,关系要好的同学之间送照片是很流行的,情侣之间就更不在话下。有一张照片是我给代春晓偷拍的,我感觉很不错,给代春晓看了以后她就拿走了,并且说要送我一张更好的,好在咱有底片,之后我又加洗了一张。

野炊的事情就这样变成了照片,不过闲暇之余我和代春晓却时不时的去那里逛逛。有时候我们只是过了河,坐在河边的柳树下卿卿我我一下,反正四下里也没人看见更没人打扰。爱情就像一个诱人的糖果,我和代春晓都有一点无法自拔的感觉……

这天晚自习课上,徐景芳照例来教室巡查了一番就走了。不过,徐景芳刚一走,梁海潮就给我们爆出一个惊天新闻:徐景芳同志也谈恋爱了!

起初梁海潮说这话的时候,我们全都不敢相信,不过等他把话说完,我们全信了,而且深信不疑。

梁海潮带雒阳周末回了一趟他家,星期天回来的时候坐在119路公交车二层前排一路闲聊。快到八中站的时候梁海潮突然想起要去八中门口买什么东西,于是俩人就准备下车,谁知刚一站起来就发现他俩背后这一排坐着的赵斌和徐景芳。不巧的是,两位老师还拉着手,一副卿卿我我的样子。

这就尴尬了,因为徐景芳是梁海潮的班主任,赵斌是雒阳的班主任,俩学生谈恋爱遇上了俩班主任夜谈恋爱,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梁海潮倒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可雒阳就有些不好意思了,此时他们已经彼此看到了对方,梁海潮只好装作不认识,拉着雒阳就急匆匆地下了车,留下徐景芳和赵斌两人在那里尴尬相对。

梁海潮讲完,刘兵坐在旁边一边鼓掌,一边大笑着说:“哈哈哈,好啊!好好好!班主任自己都谈恋爱了,也就怪不得我们也谈恋爱了吧!”

房西西有些看不下去了,一脸揶揄地对着刘兵说:“就你能!谈个恋爱瞧把你能的!担心别人都不知道你谈恋爱了是吗?怎么这么爱显摆?”

“滚远!有你什么事?我就谈了怎么着?有本事你也谈个我看看!”遭到房西西言语讽刺的刘兵像是被气着了,马上对着房西西反唇相讥。

这个时候,和刘兵同桌的李雪梅脸红到了耳根,也不见她阻止刘兵说下去,或许那样更不好意思,于是便趴在桌面上把头埋进双臂里一声不吭。

“谈就谈!你以为我不敢?”房西西被气的站了起来。

“嘿……嘿嘿……姓房的,我还真是把你小看了。行,你牛!”刘兵被房西西过于激动的行为逗笑了,可能觉得自己说话也稍微有一些过分,因此也就话软了下来。

“反正不比你差!”房西西看见刘兵不再跟他抬杠,说了一句硬话也就顺势坐下了。

“行行行……你行!”刘兵彻底没了脾气。

刘兵和房西西吵完架以后,教室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大家似乎已经习惯了他们两人这样的拌嘴,也就没当回事。事实上,刘兵和房西西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他们俩住一个宿舍,总是有事没事就会拌拌嘴,吵架,有时候吵急了甚至还会动手打架,只不过隔天俩人又好的跟穿一条裤子似的。一般俩人闹了别扭,周宝宝就会跳出来当和事佬,不过他今天似乎没怎么表现,因为他这个和事佬有时当的不是恰逢其会的话,反而会遭到刘兵和房西西的双重攻击,那样可就得不偿失了。

房西西这个人可是个活宝,这家伙平时没事干就爱看武侠小说,嘴里老哼哼个《单身情歌》或者《离家的孩子》之类的调调,别人谈个恋爱什么的他也不眼红,顶多就是逮着机会讽刺刘兵几句。其实,房西西人长得挺帅气,在我们电算班男生里面都算是出类拔萃的,和我们宿舍的东方教主相比,房西西长相不差而且个子更高。据我所知,班里面有几个女生就对房西西挺有好感,只不过房西西平时性子太过跳脱,一阵一阵的,因此也就一直没人敢下手。

生活总是爱跟我们开一些不大不小的玩笑,有时候一句戏言,可转眼之后就会变成事实,让人目瞪口呆。那天晚上,我还跟代春晓开玩笑说,老房不可能说谈恋爱就谈恋爱的,因为没有迹象。代春晓回我一句:别说不可能,不可能的事情往往会发生在你的面前,当你恍然大悟,大惊失色,不知道来龙去脉。

仿佛为了印证刘兵那天晚自习所说的话,又仿佛为了房西西所说的话,更或者为了印证代春晓所说的话,总之几天后414宿舍发生两件很有意思的事。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我闲着没事就去414宿舍串门,进门之后我就发现他们宿舍里气氛有些不对,刘兵坐在靠窗的床铺上唉声叹气,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彭大庆则坐在刘兵身边,不时地拍拍肩膀安慰几句。不过看大庆的表情,似乎也有点想笑又不能笑的憋屈感。

后来一问我才知道,原来是昨天下午刘兵跑去女生宿舍找李雪梅,见她们宿舍没其她人在,索性就待在李雪梅的宿舍没走。好巧不巧的是,正当刘兵和李雪梅在宿舍里卿卿我我的时候,学生科科长廖志国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就跑去女生公寓转悠,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刘兵说,廖志国当时就收走了他和李雪梅的学生证,并且扬言要处分他们两个人。

刘兵碰到这样的糟心事我们都很同情,况且廖志国那个人平时就是一副凶神恶煞、软硬不吃的冷面角色,谁也不知道要通过什么办法解决这件事情,只好轻声安慰刘兵几句。同时,我们又有一点想笑,这刘兵也太背了!看来以后再去女生宿舍,可是要留点神了,真是哪里都会有危险啊。

正在这时,房西西推开门走进了宿舍,他的身后跟着两个女孩,而且都是美女。宿舍里这时候人不是很多,不过看到房西西以及他身边的美女,大家一时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和梁海潮当初带着雒阳进416宿舍那一幕何其相似。

“我靠!房西西你来真的?”刘兵率先出声,一脸看猩猩一样地看着房西西和两位美女。

“嘿嘿,一般一般!”房西西谦虚着让两个女孩坐下。

看着两个女孩的打扮,基本上排除了是本校女生的可能,当然她们肯定也是学生无疑了,不过应该是外校的女生。

很快,房西西就把两个女孩的情况给我们介绍了一下。这两个女孩都是黄原师专零零级音乐班的学生,其中一个短头发、瘦瘦高高的女孩叫朱云芳,是老房新谈的女朋友,另一个个子稍矮扎着许多小辫子的女孩叫雷婷,是朱云芳的舍友,今天没什么事情就跟着房西西和朱云芳过来转转。

眼前的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房西西装出来的。而且那个叫做朱云芳的女孩跟房西西之间举止很亲热,一点也没有羞怯和尴尬的意思。倒是房西西从言谈举止中透露出一个消息,那就是另外一个叫雷婷的女孩目前没对象,这次过来可是来找机会解决单身问题的。

“你赢了!”这是房西西晚上带两个女孩临走前刘兵说的话。

当然,后来当房西西知道刘兵被学生科科长廖志国收走学生证的时候,这家伙在414宿舍里放声大笑,气的刘兵差点又要和他干架。不过房西西也就是笑笑,他只是想挑逗一下刘兵而已。

房西西和师专女生朱云芳谈恋爱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的,我们不知道房西西是用什么样的办法找了一个外校的女生,但是朱云芳基本上是每个星期都会来经校找房西西,而且两个人也是在我们跟前肆无忌惮地秀恩爱,气的刘兵没有办法。后来他老是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要在本班找。

零零电算班的男生在谈恋爱这方面的确是有点疯狂,不管男生女生都喜欢内部解决,或许大家都没本事找个外校的吧。从这一点上来看,房西西也挺厉害的

第021章 校园篮球赛

在零零电算班谈恋爱谈到一塌糊涂的时候,经校学生会体育部在教学楼贴了告示,他们要在全校组织开展一场校园篮球赛活动,并且要求各个班级全员参与,认真准备,两周后比赛正式开始。

电算班班主任徐景芳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来到教室宣布:由班长郭振荣负责后勤保障,由体育委员兼校队成员孟虎负责本班篮球队队伍建设,由文艺委员韩晓鹏负责啦啦队队伍建设,全班团结一致、全力以赴,争取在这次校园篮球赛中赢得一个好成绩。

徐景芳宣布完命令后再一次消失在电算班教室门外,对于我们来说,这位班主任大人现在可是越发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班长郭大侠临危受命,第一时间进入工作状态。目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门面问题,大侠班长提议立刻动用班级经费去市区的体育用品店挑选合适的篮球队服,也好统一队伍形象,争取在比赛之初就从气势上压到敌人。

体育委员霸哥对大侠的提议表示赞同,但是对具体的队员以及预备队员的人选,他认为需要严格选拔。为显示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建议在明天的体育课上由体育老师吴庆良作指导,大家现场比试一番,择优录取。待选出具体人员名单后,再根据名单定制队服。

文艺委员我,没有提议。大家一致认为,啦啦队靠喊就行,大侠这个坏种还说,到时候给我买一盒金嗓子喉宝,千万别把我的嗓子弄哑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上午的体育课上,电算班篮球队成员选拔正式开始。说是选拔,其实也就是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投投球,在来个三步上篮什么的。等全部人员选拔完毕,所有入队成员要练习配合,打半场篮球或者斗牛以加强训练。

体育老师吴庆良五十多岁,是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子。这老头是我在经校遇到的最有意思的老师,没有之一。吴老师从第一学期开始就给我们班代体育课,他的风格就是,上半节课聊半节课。

每每到了上体育课的时候,都是我们班女生最悠闲的时间。吴老师上课节奏很快,不管是学习跳高、跳远、跳山羊、篮球课、健身长拳什么的,半节课准完。然后,后半节课就是自由活动。男生们都去活动去了,吴老师屁股底下垫一个课时本,四平八稳地往台阶上一坐,就开始跟一帮女生家长里短地闲聊,有时候要有一两个男生坐在跟前,这老头就可着劲儿损这男生,什么你家就是地主阶级啦,你小子来这就是混个对象啦之类的调侃话,直到把男生们全都说走了,才又吐着唾沫星子跟女生们继续闲聊。没办法,人家是老资格教室,一直都是这风格。其实他就是上了年纪,懒得动而已。

此时,吴老师正站在篮球场边,指导我们班男生一个一个轮流着练投篮,三分球五个、罚篮五个,三步上篮两次。

通过简单的比赛考验,电算班共推选出孟虎、郭振荣、付云飞、冯保卫、彭大庆、李东强、杜海军、乔飞等八名队员作为本次篮球比赛上场球员。选拔完毕,由队长孟虎组织所有参赛队员进行四对四半场攻防练习,吴老头背抄着手寻个有台阶的角落又和女生们侃大山去了。

当各班参赛队伍都在进行紧张练习或是在教室上课的时候,我和郭大侠以及霸哥三人请了假,直奔黄原市区某商场的体育用品专卖店去订篮球队服。

霸哥对市区的体育用品商店很是熟悉,我们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选定了一个中等价格的店铺。不过在队服款式的选择上,大侠和霸哥各执己见,霸哥喜欢湖人队,喜欢科比,因此想要选黄色队服;大侠喜欢森林狼队,喜欢加内特,因此想选白色队服,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就把目光都投向了我,我心想你俩再怎么选又不会给我一件,索性谁也不得罪。最后,俩人石头剪刀布,霸哥输了,无话可说。

队服的事情办完,接下来就是紧张的训练了。在篮球比赛正式开始的前几天,霸哥天天带着电算班队员训练,看架势是要横扫零零级其他班级。然而,篮球毕竟是一个团队项目,就电算班的实际情况来看,除了霸哥一人实力出众,其他人都是技术平平,况且又没有什么身高优势,所以练来练去都还是个虎头蛇尾的样子。

尽管在实力上参差不齐,不过毕竟有一个校队主力在撑场面,霸哥孟虎也算是好好享受了一把绝对领袖的感觉。其他队员出于集体荣誉的考虑,只能老老实实听从霸哥的调遣,让走位就走位,让盯防就盯防,几天下来倒也打的像那么回事了。当然,从气势上讲我们可绝对是不逞多让的,偶尔经过其他班级的训练场地时,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简直把任何班级都不放在眼里。

篮球比赛正式开始的那天,整个零零级的学生几乎全都聚集在大操场、小操场所在的篮球场地。

第一场比赛,我们电算班面临的对手是零零市场营销班,这个班因为没什么校队成员,因此在赛前,霸哥就豪气干云地放出狠话,一定带领全班队员轻松拿下比赛。

比赛开始前,班主任徐景芳也来到球场边给大家加油助威,由我带领的几十个女生啦啦队异口同声地保证,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零零电算必胜!”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这个时候,电算班的八名篮球队成员早已换好崭新的队服,一个个摩拳擦掌的站在场地边,听候霸哥孟虎安排首发阵容和战略战术。其余几名非参赛男生则做起了后勤保障,准备好毛巾、矿泉水什么的以备篮球队员们比赛时使用。

比赛开始了,电算班这边首发上场的是霸哥、老二、大侠、大庆和杜海军。随着一声哨音响起,站在中线右半边的霸哥一个起跳,轻松把球拨给边线的彭大庆,大庆带球前冲遇到对方球员阻挡,一个假动作又把球传给老二,老二带球突破不成又把球回传给迎面扑来的霸哥,霸哥一个空中接力远距离把球传给了早已埋伏在底线边角的杜海军,杜海军接球后原地三分跳投,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中篮筐。这一把配合下来,简直如同行云流水。

“电算班!加油!电算班!必胜!”在杜海军三分入筐的那一刻,球场边上仿佛点燃了一桶烈性火药,一股声浪震耳欲聋地炸响在操场上,梁海潮一脸崩溃地捂上了耳朵。对方拉拉队一看我们班气势如虹,也是不甘示弱地喊起来,无奈有我这个大嗓门压着,他们的助威声只能被我们的声音淹没。

接下来的比赛似乎陷入拉锯战,双方你来我往各有进球,不过杜海军今天的三分手感超棒,几分钟下来已经拿了三个三分球,对方球员不得已,只得派人严密盯防杜海军。可惜他们似乎忘记我们班还有一个大牛霸哥,对方球员分兵协防可给霸哥露出了破绽,这家伙一路带球如同推土机一般突破禁区,轻松上篮得分。

上半场比赛结束,电算班以26比16领先对方10分。大侠有些跑不动了,霸哥果断换上超级能跑的乔飞,主要负责抢断。

下半场比赛毫无悬念,在对方球员放弃盯防杜海军,全力围堵霸哥的时候,霸哥再一次把球权交到了杜海军手里。于是,手热的发烫的杜海军再次以一波三分球攻势拉开比分。再到后面,对方球员已经放弃了抵抗,我们这边也换下了大功臣杜海军和彭大庆,让冯保卫和李东强也练练手。霸哥作为球队核心坚持在球场上,不过却不再发力,而是把球权主动交给其他队员。

全场比赛结束,电算班最终以48比30轻松战胜对手。

这是电算班此次篮球赛打的最畅快的一场比赛,此后的几场比赛虽然也是一路过关斩将打到了决赛,然而期间其他队员的发挥却是忽高忽低,关键时刻只能靠霸哥孟虎力挽狂澜。为此,霸哥已经好几次在球场上大发脾气,无奈大家已然都尽力了。

后面的比赛中有一段插曲值得一提。在我们班和税务班的一场比赛中,对方的啦啦队终于异军突起和我们拼了个势均力敌,最终的比赛电算班依靠霸哥的勇猛堪堪险胜。赛后,税务班的啦啦队队长,一个小个子的眼镜妹郑晶,还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只不过我跟她说话时,她眼镜片后面的大眼珠子却闪着光地盯着霸哥。

最后一战,我们碰到了实力强劲的对手零零金保班,因为他们班也有一位校队成员,名叫马龙。

这一场比赛打的那叫一个纠结。比赛一开始,企图靠配合取胜的霸哥辗转把球传给了杜海军,无奈杜海军三分打铁,对方球员抢到篮板球后反打一个快攻,马龙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轻松上篮得分。

接下来的比赛,对方球员屡屡快攻得手,霸哥见杜海军再一次三分不中,索性不再把球传给杜海军,一有机会便自己带球突破,方才艰难咬住比分。

下半场比赛,对方球员见我们这边进攻单一,派上两名队员包夹霸哥,气的霸哥火冒三丈。无奈之下,霸哥再一次把球传给其他人,却不是被对方抢断就是这边投球不中。到比赛快结束的时候,霸哥他们虽然又打出一波8比0的小高潮,但也只是把比分差距拉小到个位数而已。

全场比赛结束后,电算班以6分之差遗憾败北,取得了本次篮球比赛的亚军。赛后霸哥情绪失控,当场数落了其他队员几句后,一把摔了篮球扬长而去。

校园篮球赛结束了,亚军的奖状被挂在教室的黑板上方,我们全班同学都为获得这样的荣誉而感到自豪,唯有霸哥孟虎一人视之为耻辱,闷闷不乐了好多天。

第022章 生日啊生日

就在许多同学还把刚刚结束的校园篮球赛当做谈资津津乐道的时候,5月27日,中国国家足球队在2002年世界杯预选赛第九小组的最后一场比赛中,以2比0战胜印度尼西亚,同时也以六战全胜的成绩强势晋级小组赛,在随即展开的第二阶段比赛,中国队有望战胜对手,首次挺进世界杯的大门。

这个时候,对于这样的足球比赛,许多人还是不甚关注的。然而对于像彭大庆这类足球爱好者来说,那可是了不得大事情。彭大庆经常会叫上我、梁海潮和冯保卫一起去操场,伴着那些《超越梦想》的嘶吼声,然后跟一群少年追着旋转的足球满场飞奔。

我所有跟足球有关的记忆,大抵都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虽然我身材不高人又瘦弱,但却并不影响我成为一个滥竽充数的角色。倘若不是这般,我真担心这些业余足球爱好者们能不能组织起那么多人一起玩足球。当然,尽管这只是彭大庆等人的爱好,却也不妨碍我在参与他们爱好的同时结识到更多的朋友。这一点很重要!

每每谈论起有关足球的话题大庆总是兴致勃勃,他的性格就是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特别专注,当然他也乐于在别人的兴趣爱好中做一个参与者或是倾听者,或许在他看来这就是朋友间想当然应该做的事情。大庆为人头脑灵活,处事也十分圆滑,凡事又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家伙,但相处久了就会发现他性格中的善良和宽容,他是一个很讲情怀的人。

透过彭大庆来看待我们电算班的男生,也特别有意思,都是分成一小拨一小拨的聚在一起。很抱歉在这个男生群里中我总是要第一个把402的乔飞单独拿出来,因为自从梁海潮投奔416以后,我和乔飞能够照面的地方恐怕仅限于教室,遗憾的还是除了上课,我大多数时间都不在教室,跟乔飞的相处少得可怜。

男生414宿舍和416宿舍看似紧挨着,我们宿舍成员间彼此也经常互相串门,但实际上走出宿舍们仍然在一起玩的就所有区别了,不过这跟每个人的性格、爱好或是家乡地域也有很大的关系。很多时候,彭大庆喜欢过来找梁海潮、冯保卫以及我一起玩儿,但也并不妨碍他和房西西、刘兵、周宝宝、李东强等人称兄道弟。可以说,整个电算班男生是一个大圈子,各宿舍间是一个小圈子,宿舍间要好的又是一个更小的圈子,通过彭大庆这类人的穿插又把几个小圈子联系在一起,虽然不一定会发展成另外一个大圈子,不过却让我们同学间多了更多接触和了解的机会。我这样说可能有些凌乱,但却是我透过这种现象了解这些同窗们性格最好的渠道。

踢足球、打篮球、打台球或是上网吧这类的活动,其实只是我们校园生活中很小的一个部分,但又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对于我们来说,学习虽然占据了大部分的时间,但并不等于占用了大部分的精力,我们也可以趁学习的时候做许多诸如谈恋爱、聊天、睡觉、交朋友等等其他事情,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老是为考试而发愁。我们就这样迷茫着,在不合时宜的时间里,尝试各种未知事件的刺激,直到完全没有了方向。

当友情的交集日渐丰满,我们便迫不及待地想要挖出一点更为丰富的内容,方才能够填补我们内心的空虚和寂寞。

某一天,冯保卫过生日。事实上,在那段家人给的生活费堪堪只够吃喝拉撒的日子里,生日原本只是一个记录我们年龄成长的标识而已,没什么特别。但倘若谁有了几个称兄道弟的朋友,抑或交了一个女朋友,那这个生日就显得非同一般。于是,保卫决定给自己过一个十八岁的生日。

这是冯保卫先生在经校岁月里第一次高调亮相,并且带着一个只有开头没有结尾的故事开启了他在经校岁月的爱情生涯。

生日前夕冯保卫做了一番安排,他先是在校门口的大实惠餐馆订了一桌饭,然后通知梁海潮、我以及彭大庆三人作为主宾参加生日宴会,同时又委托我们三个人邀请雒阳、代春晓、周萍三人作为陪同务必出席,届时还有一位神秘的特邀嘉宾出场。当然,所谓神秘嘉宾其实没有悬念,就是董依然。

收到冯保卫的消息后,代春晓第一时间到学府街买了礼物。这是基本礼仪,也算是她作为我的女朋友正式出席这样的场合。

翌日中午,我拉着代春晓的手准时出现在大实惠餐馆门口,随之而来的还有梁海潮和雒阳,以及彭大庆和周萍,冯保卫等在门口,待我们全部落座并且闲谈了一会儿董依然方才姗姗来迟。

进门,落座,每个人的位置已然明确。冯保卫挨着梁海潮,依次是雒阳、代春晓、我、彭大庆、周萍、董依然。此时,凉菜已经上桌,但众人并不急于动筷子,而是女生们先把生日礼物拿出来送给寿星。这样做是有讲究的,因为请客的寿星一般会在来宾们轮番敬酒轰炸下率先倒下,所以倒下前接受一下朋友的祝福很有必要,否则可能就听不见了。

从进门到现在,除了打招呼之外董依然基本没怎么说话。看的出来,她很紧张,也极不适应这样的场合。好在还有周萍坐在她的身边,倒也不至于太过尴尬,送礼物的时候她倒是挺自然的,但自然中却不见得亲密。或许是不敢,或许是其他原因,反正不像一个当女朋友的样子。

眼下,我对董依然的印象还停留在来经校报到的第一天她唱歌时的样子,转眼间已是同学第二个学期,她除了获得一个军训先进个人和三等奖学金没什么变化,甚至今天还穿了那身红色的校服过来。当然她当时唱歌的样子梁海潮没有见过,彭大庆也没有见过,我便拿出这个梗跟大家分享,董依然当即脸红到耳根,话都说不利索了,害的冯保卫朝我狠狠地瞪了一眼。

冯保卫的心里应当是很高兴的,尽管他表现的非常平静,最起码董依然如约而至出现在我们的视线里便达到了他的目的。从男生的角度看,女生同意参加追求者的生日宴,且在看到成双成对的座位却没有拂袖而去,就等于默认了他们之间的恋爱关系。至于他们之间亲密不亲密倒在其次,就算我们其他三对都已明确了恋爱关系,可真正坐到一起吃饭聊天,还是有一些不自然的。更何况董依然。

这是一场平淡无奇的生日宴,除了聚会本身的意义之外,场面上实在不怎么热烈。男生们避免冷场的法宝是喝酒,女生们避免冷场的法宝是说话,于是我们四个男生开始肆意地挥洒酒杯,直至酩酊大醉。女生们似乎也在说着什么,但我们一句也听不进去了……

这场生日宴过后,董依然再也没有在公开场合单独和冯保卫出现在一起,但我们四个男生却是实实在在地成了不拆着卖的一把儿韭菜,有事没事都爱泡在一起,被一些看不惯我们放浪形骸模样的同学们戏称为“四人帮”。为此,我和彭大庆专门去找了一趟徐景芳,毅然决然地辞去了自己的班干部职务,从此无所顾忌一身轻松。

这个生日过去,那个生日又来,同学间过生日请客的风气像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过生日的场次越来越频繁,而且过生的规模也越来越隆重,无论是414宿舍还是416宿舍,每个人似乎都要把自己在生日的酒桌上放倒一次才算甘心。

当过生日请客吃饭变成一种场面化的必要行为,许多男生也不可避免地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经济压力。没办法,就算自己囊中羞涩也要想尽办法搞一下,正所谓“头可断,血可流,男子汉的面子不能丢。”,于是这些人便在迎来送往的生日宴请后变得荷包空空、一贫如洗。

学生时代的穷是抓耳挠腮的穷,是穷到连饭都吃不起的那种穷。这时候我们才蓦然发现,一张先前被我们万般嫌弃的蓝色饭卡此时竟是如此的宝贵,我们只恨开学时膀大腰圆的时候怎么没往饭卡里多充一百块钱。

没钱的日子真的很难熬,但只要人还在,办法总比困难多。经校门口的小众超市是失落者的天堂,各种食品礼品日用品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可以赊欠。小众超市胖胖的女老板只一个要求:下学期开学第一天请自动前来清账,否则就是撵到你家里也要你好看。

小众超市的老板很聪明,也懂得掌握尺度,每个人欠多欠少可是有章法的,毕竟真要是欠成了死账呆账她也得不偿失,因此到点即停。

有了小众超市的示范作用,经校门口的各个店铺相继出台了类似的经营策略。于是,吃的、喝的、用的,各方面相对宽松的保障体系挽救了经校一大批走投无路的落魄学子。

第023章 自寻烦恼

小伟和张晴分手了。确切的说,小伟被那个号称是他同乡的叫做张晴的女生甩了。当我在416宿舍听闻这件事情的时候,我的内心无比震惊,因为这两人的分手事先没有任何一丝的征兆,曾经所谓的美好爱情就在一夜醒来后变得支离破碎,任谁听了都会感觉到震惊。

我不禁要问:小伟和张晴之间,到底算是爱情吗?如果是,为何张晴这个没脑子的女人会说她原本就只是玩玩而已?她甚至还扬言她要玩遍经校零零级所有优秀的男人?就她?然而如果不是,又为何会让眼前一个如此单纯的少年感觉到屈辱?她配吗?

没什么语言可以抚慰这位仁兄受伤的心,尽管他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平静而冷淡,就像讲述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故事,但熟悉他的人不难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一种被人戏弄之后的愤怒。作为小伟的室友兼兄弟,我除了感同身受外,什么也做不了。

我第一次坐下来,一个人思考起有关爱情的问题,恍惚间竟连我自己也陷入了一团迷雾。我想起与我有关的已经过去和正在进行的所谓爱情,我的内心突然间感到一种不寒而栗的心虚。我问我自己,如果爱情真的那么神圣而崇高,那么我在自己的爱情故事里又扮演了怎样的一个角色?

面对张薇,我曾经满怀炙热,爱的卑微而怯懦。那是爱吗?是的,我确定那是。但那是爱情吗?不,充其量只是一段偷偷摸摸的单相思而已。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张薇在我心目当中的形象,就是我青春期里最初的爱情的样子。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正是因为在求之不得的情况下,我抛却了我心底里的爱情,鬼使神差地找到了代春晓,并且和她轰轰烈烈地建立起一个全新的所谓爱情。

这一次算是爱情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对代春晓有着充分的好感、心动、甚至是喜欢,但如果要说已经达到爱的程度似乎还是有些不够的。但是我知道,代春晓已然不可救药地爱上了我,从她看我的眼神就可以确定。

如此说来,那么我自己岂不是也成了一个十足的混蛋?一个玩弄爱情的人?哦,天哪!不不不,我需要冷静一下,因为再这样想下去我的内心也要崩溃了。

……

应当这样想。我,因为追求张薇而被拒绝,放弃了上一段爱情,又因为和代春晓之间相互产生好感,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一段新的爱情。这是我当前给自己重新做出的心理建设,我要百分之百确定我所想的就是事实。哦,可是为什么张薇这个名字忽然间又在我脑子里晃来晃去?

“我放下了!”

“你没有放下!”

“我烧了她给我的信!”

“可你还保留着那张初中时的毕业合影时常偷看……”

“毕业合影难道就该扔了吗?”

“为什么总是时常偷看?”

“……”

内心的否定与肯定进行了一场天人交战,我真的快要崩溃了!

此时已是星期天晚上的七点钟,再过半个小时就该要上晚自习了,可我已经全然不顾这些,穿着个背心短裤脚上蹬着一双木屐,哒哒哒哒地迈着急匆匆的步子跑下了宿舍楼。我要去找代春晓,我要问问她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一个混蛋?

风风火火地来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我一时头脑发热的情绪猛然间冷却下来,我看了看自己穿的这身随意的行头,马上后悔不迭掉转头要回416宿舍。

也就巧了,刚一转头我就看见才从家里赶过来准备去宿舍放东西的代春晓,她原本哼着歌儿走过来,看见我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笑。我像一个刚想下手却被主人发现的小偷,躲都来不及躲,只得故作镇静地看着她走到我身边。

“你怎么在这?”

“等你啊!”

“怎么了?”

“没事,就是不想上晚自习……要不咱俩出去走走?”

“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的样子吗?”

“真没事啊?”

“……”

“好吧,那我把东西放到宿舍,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看着一脸单纯的代春晓走上宿舍楼,我的内心蓦然间涌出几分异样的感动,在我和她谈恋爱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她总是这样无条件地迁就我。

索性只是一节晚自习课,不上也就不上了。等代春晓从楼上下来,我们两个人绕过小操场,走出学校后大门,沿着百花路随意溜达着向远处走去。此时天色渐黑,路上行人少之又少,我脚下的木屐依旧哒哒哒哒地响着,右手已然和代春晓的手十指相扣。

虽然天色已晚,我和代春晓一路闲走闲聊倒是格外惬意。像以往任何一次普通的约会一样,我们俩随意地说笑着,她给我讲她回家去都见了谁、做了些什么,诸如此类的家长里短,我跟她讲了小伟分手的事情,但没有作义愤填膺的评判,代春晓也只是叹息了一番。

差不多到九点钟,我们俩伴着路灯的光亮又溜达回学校。快到后大门口的时候,敏感的代春晓终究还是停下来一本正经地跟我说:“你今天真的没事吗?我怎么总是感觉你今天有一点怪怪的,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真的没事,是你多心了。别老是胡思乱想了!”我看着她的眼睛,柔声说道。

“没事就好!”代春晓终于松了口气。

“只是……”我有些犹豫地说。

“只是什么?”代春晓马上又紧张起来。

“只是……有点儿想你了!”我打趣着说道。

“讨厌!”代春晓娇嗔地骂了我一句,可脸上却是喜滋滋的。

“哎!”我拉了一下她的手。

“嗯?”代春晓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我想亲你一下!”我看着她的脸缓缓说道。

“嗯……”代春晓扬起脸,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好吧,真是要了亲命了,找个比自己高的女朋友真是不容易,我只好踮起脚尖跟代春晓进行一个剧烈的长吻……

此时意乱情迷的我全然不知今天的晚自习因为停电而提前下课,而我和代春晓在学校后大门口激情拥吻的场面也被一双陌生的眼睛全程窥视。

我似乎忘记了先前在宿舍里的一番纠结和烦恼,感觉代春晓的吻融化了我内心所有的困惑。我想,我和代春晓的关系终究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我对她终究还是喜欢的,只有喜欢才能成为爱的前提,这是我给自己内心寻到的一个合理解释。

几天后的一个夜晚,经校九九级一个叫武成的家伙,晚自习之后到我们宿舍串门,聊了一会天之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兴奋地跟梁海潮说:“哈哈哈,梁海潮,跟你说件特别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啊?”梁海潮一脸疑惑地看着一脸贱笑的武成。

“星期天晚自习的时候不是停电嘛,我正好在学校后大门口等人,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武成一脸神秘兮兮地说着,好像故意要吊人胃口。

“莫非看见一个美女?”梁海潮揶揄道。

“可比那刺激多了!”武成说着,又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什么刺激的?”梁海潮被吊起了胃口,好奇地问道。

“我看见……嘿嘿……我看见像是你们零零级一个男生,穿着一双木屐,在学校后大门口抱着一个女生狂啃,那家伙……啧啧……不是一般的猛啊!”武成一边说着,还手舞足蹈地比划一下。

“嗨,我当什么事呢!你说的不会是他吧?”梁海潮听完,一副看武成大惊小怪的样子,然后用手指着已然进门半天,脚上穿着刚从水房里冲洗过木屐,满脸通红的我,对着武成问道。

“啊?就……就是你啊兄弟!佩服佩服……哈哈哈……哥哥我太佩服你了!你是个猛人啊!”武成一看我的造型,先是一惊然后就走到我跟前哈哈大笑地抓起我的手晃了几下。

“没有……吧!你看见了?”我有些尴尬,试图否认道。

“别谦虚了,兄弟!哥哥我可是亲眼所见,就是你没错了。”见我否认,武成马上信誓旦旦地戳穿了我的谎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会儿不光梁海潮明白了,整个416宿舍的人全都听出了味道,一个个看我就跟看猴子似的。

“哈哈哈……行啊你韩晓鹏!大家鼓掌!”梁海潮说完带头鼓掌,宿舍里顿时响起各种夸张的掌声。

……

这一晚上,416宿舍一众牲口们对我和代春晓激吻事件进行了反复的调侃,徒留我躲在被窝里仰天长叹。不过,调侃之余我的思绪却再一次鬼使神差地回到了下午时状态。我感觉自己有一点神经过敏,想要努力从这种烦乱情绪中摆脱出来,只好又找到梁海潮,跟他没话找话地闲扯一通。

谁知道梁海潮临睡前突然神秘兮兮地跟我说:“晓鹏,想不想来点更刺激的?”

“不想!”我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

“嘿……你放心,这两天我就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哦。睡觉!”梁海潮说完,也不等我回答,倒头就睡。

我一时间愣在床边,老半天之后方才驱散内心的疑惑,有些意尽阑珊地躺下睡觉。

这个梁海潮,真是莫名其妙!

第024章 不可触碰的界限

人类真是一个神奇的物种,之所以区别于禽兽,是因为我们的大脑拥有无穷的智慧。而欲望则是一个无底深渊,人类用智慧构建出一个道德、伦理以及律法的框架,再按照自然发展的客观规律引导种族繁衍生息,生命方才得以延续至今。

这就好比我们小学的时候,大人们总说希望我们快快长大,长大以后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上课中学以后我们以为自己长大了,大人们又说让我们好好学习不要分心,上了大学才可以谈恋爱云云。如此类推,大人们总会在适宜的时间告诉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归根结底就是让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按照一条早已设定好的规律而约束心态。冥冥之中,总有一道不断变化的界限横亘在我们成长的道路上。

然而,中专学校的存在就如同小时候学过的那则《揠苗助长》的寓言故事,在这里让我们在本该是高中生的年纪里明目张胆地享受到大学生才能享受到的的种种环境和待遇。这是一种迫不得已的早熟,于是我们也必将在懵懵懂懂中享受到早熟带来的诱惑,在战战兢兢中承受到早熟带来的后果。

从这个方面来看,中专学校的落寞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因为一切违背自然规律发展的事物最终必将淹没在历史发展的洪流中,无一幸免。

当学习的枯燥和恋爱的甜蜜混合着填满我们的校园生活,我们只好痛并快乐着。一方面把枯燥的程度降低,宁可学习不好也得偷偷懒、开开小差;另一方面把甜蜜的热度提升,宁愿背叛友情也要把二人世界进行到底。当然,除此之外学校里同样不乏大面积的好学生,他们保持着一颗单纯的心,享受友谊,享受寂寞,实属难能可贵。不过我所说的单纯,就是纯粹字面含义上的单纯,缺心眼那不叫单纯。

这天下午,我在宿舍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拿出一张新买的201电话卡用宿舍电话打给代春晓,约她在小操场花坛见面,因为她事先告诉我这个周末不回家。谁知前一分钟还在床上睡觉的梁海潮非要和我一起去,还说他叫上雒阳一起。

好嘛,约会还带结伴的,我真是被梁海潮独特的思维方式打败了。横竖不忍心拒绝,我也就接受了他匪夷所思的建议,和他一起出了门。一路上我还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代春晓不会认为我们俩大男人有什么特殊嗜好。我对灯发誓,我真的这样做了。

路过女生宿舍的时候,梁海潮大大咧咧地站在楼下,双手圈成喇叭状大喊了一声“雒阳”。我受不了这个二货的狂浪,逃也似的跑向小操场那边的花坛。

代春晓看见我过来,就要迈步往学校后大门走,我赶忙摆摆手让她等一下,并且跟她说了梁海潮和雒阳要一起出去的话。

代春晓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不明就里地看着我,意思是没病吧你俩。我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梁海潮和雒阳很快就牵着手出现在我们的视线,这俩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这个样子。事实上我和代春晓现在在校园里反倒总是错开身子走,生怕表现得太过亲密。这种情况是在她得知有人看到我们在后大门口接吻那件事以后出现的,当时她很崩溃,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四个人一起走出后大门好远,代春晓才让我牵她的手,被梁海潮和雒阳一通好笑,她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歪了一下脑袋,两根手指趁机狠狠地掐了一下我的腰。

走到学校背后的斜坡,梁海潮和雒阳率先走了下去,我知道这是去情人沟的路线,上一次野炊梁海潮和雒阳可是没去的,看来这二位平时也没少往这里钻,要不怎么这么轻车熟路的。

他们俩踩着石头过了河,也不理我们,一边走一边还咬着耳朵说悄悄话,过了一会儿我留意到雒阳回头看了我和代春晓一眼,满脸笑意。

这两人一定憋着什么鬼主意!不会是要藏在前面等我们过去再跳出来吓我们一下吧?那也太幼稚了。连代春晓也看出他俩的不对劲,跟我嘀咕了几句。

臆想中的恶作剧并没有发生,或者说根本没有机会发生,因为梁海潮和雒阳始终走在离我们不远不近的距离。反正也就是开开玩笑罢了,我和代春晓很快又忘了这茬儿,放松心情身边的风景以及两个人的甜蜜……

在情人沟里晃荡了老半天,我们两对情侣方才从情人沟里走出来。这时候,梁海潮突然对着我和代春晓说:“我租了间房子,带你俩过去转转。”

“……”

我和代春晓一时间被梁海潮的话雷的愣在那里。这小子却不等我们反应就顺着玉米地的小路,迈步走向我曾经看见过得那处靠近山脚的农家小院,雒阳一句话也没说,小鸟依人似的挎着他的胳膊,亦步亦趋地走在一起。

几乎是出于本能,我便拉着代春晓的手,跟在梁海潮和雒阳的后面走了过去。我的脑子暂时还有点转不过来弯儿,梁海潮为什么要在这里租一间房子。难道?我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走的近了,才看到这个没有围墙的农家小院里是五间整洁一新的平房。院子的主人似乎就住在靠里边的两间,门口还停放着一辆半旧不新的小型机动三轮车。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房间里有灯光透过窗帘,也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当梁海潮和雒阳走到靠外面的第二间房门前,并且拿出一把钥匙打开房门的时候,我一下子反应过来,这家伙真没有开玩笑。

梁海潮这家伙简直胆大包天,而且雒阳也就放任他这么胡闹,甚至他们俩还敢偷偷留宿在这里,这对于我们这些普通学生来说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或许梁海潮和雒阳本身就不普通,想想雒阳之前就敢堂而皇之地跑去梁海潮家里,现在这样也就不足为奇了。

眼前发生的事情令代春晓的震惊程度尤胜于我,因为有些不知所措,她只好任由我拉着她的手走进房间。此时梁海潮已经打开了电灯开关,房间里的陈设一目了然。

这是一间较为宽敞的平房,崭新的窗帘铺满窗户,已经打扫过的水泥地板因为只放着一个脸盆架子和一张小桌子显得有些空荡,里边靠墙的地方砌了一盘大土炕,这盘土炕目测起码能够容得下六七个人并排睡在一起,炕上铺着崭新的床单、被褥,甚至依稀可见蓝色被套上黄原经校的红色字样。

梁海潮和雒阳就像回到家一般稳稳地坐在炕沿边上,也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和代春晓。

我整理了半天情绪也不知道究竟要说什么才能表达我现在的心情,事实上梁海潮和雒阳的性格我多少有点了解,对于眼前的情况我除了有些震惊,冷静下来后其实并不感觉奇怪,因此我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或许,我原本就不需要说点什么,就如同我去梁海潮家做客,难道还要问他“你怎么会有一个家”这样的问题吗?

此时,代春晓在经过一开始的震惊之后反倒平静下来,眼睛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之后,终于替我问出了一个既不突兀又避免尴尬的问题:“你们什么时候租的?”

哦,代春晓真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姑娘,这个问题问的太好了。我打心底里想要给她鼓个掌。

“没多久,也就十来天吧!”梁海潮笑着回答道。

“挺不错的!起码看着比宿舍宽敞多了!”我趁机接过话茬说。

“嘿嘿……那咱们四个今晚都住这儿别走了吧!”梁海潮坏笑着对着我和代春晓说道。

“我……住就住,谁怕谁呀!”我被梁海潮这一激,顺口就回了一句。

梁海潮没有说话,依旧一脸坏笑地看着代春晓,雒阳白了梁海潮一眼也不说话。

代春晓的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慌乱,不过看我已经说了满话,索性也把心一横,爽快地说:“我也无所谓!”

“o……k!那就上炕吧,咱们几个先打牌。”梁海潮愉快地打了个响指,麻溜儿脱了鞋就窜到了炕上。

雒阳也脱了鞋,爬到炕沿的靠墙一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副扑克牌,随即熟练地抖动双手开始洗牌。

我和代春晓对视一眼,缓步走到炕沿跟前,相继脱掉鞋子上了炕。

依旧是打升级,我和代春晓坐对家儿,梁海潮和雒阳坐对家儿。因为代春晓不怎么会玩儿,所以我们俩从一开始就落后,好不容易抠一把老底还被他俩反败为胜。

这一把升级胜负基本上没什么悬念,等到梁海潮和雒阳打到王的时候,我和代春晓还在打小七。最后一把牌,我一看手里没什么硬牌,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缴械投降了。

打完牌时间已经到九点钟左右,梁海潮干脆利落地把牌一收,心满意足地说:“睡觉!”

一张被子,一块毛毯,四个人。好在现在是夏天,房间里倒也不冷,我和代春晓盖了被子,梁海潮和雒阳盖了毛毯,两对男女双双和衣而睡。

第025章 漫长一夜

两男两女同居一室的场面真是难得一见,先前打牌说笑时营造出的轻松状态此刻早已烟消云散,被子和毛毯分别覆盖着两对男女的头和脚,像两团彩色的、已经搅拌好的水泥砂浆蠕动在炕上,整个房间里笼罩着一股怪异至极的气氛。

因为有梁海潮和雒阳的存在,我和代春晓虽然钻在一个被窝里,却各自弓着身体脸对脸靠在一起,四条无处安放的手臂蜷缩成极不自然姿势,身体僵硬的连动都不敢动一下。黑暗中,轻微而又短促的呼吸声交替着冲击在对方的脸上,令人脸皮发烫、浑身燥热,这种状况下要是能睡得着才真是见了鬼了。

让人无语的是,梁海潮和雒阳这对“狗男女”居然还有说有笑,并且还时不时地相互亲吻一下,粗重的喘息声像一只讨厌的虫子不时钻进人的耳朵里,搅得人心神不宁。仅从声音判断,就能知道这两人正在进行某些少儿不宜的动作,我伸出一只有些颤抖的手轻轻抬起代春晓的下巴,在她耳边小声说:“要不咱俩走吧!”

代春晓没有说话,额头重重地点了几下,黑暗中我们俩又恢复了沉默。

不多时,听得梁海潮和雒阳那边稍微平静一些,我正打算偷偷钻出被角瞄他们一眼,不料房间里的灯突然亮了。没有见到想象中暧昧不堪的场面,我和代春晓拉下头顶的被角时,梁海潮和雒阳已经坐起身正在整理衣服。

我清理了一下喉咙,对着梁海潮疑惑道:“怎么了?”

“雒阳有点不舒服,我们俩先回去了。”梁海潮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朝我挤了一下眼睛。

“呃……那个……要不咱们一起走吧。”我一时间搞不清梁海潮的状况,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就别走了,这个点儿回不回的去宿舍都还不一定呢!我得带着雒阳去趟百花路医务所,一会儿说不定还得回来。”梁海潮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我一眼,以不容置疑的口气断然拒绝道。

梁海潮说完就和雒阳下了炕,穿上鞋头也不回走出了房门。在房门合上之间,梁海潮和雒阳似乎在嬉笑,梁海潮有些变调的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钥匙放在枕头边了哦!”

门外面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剩下从炕上坐起的我和代春晓面面相觑。虽然眼前的场面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但梁海潮和雒阳的离开总算让我们俩松了口气。代春晓轻撩着自己的手掌,企图驱散脸上的热度以及房间里的悄然散发出的暧昧氛围。

与以往的约会相比,此时的代春晓和我都有一些难以适应,好在我们平时就有一些身体接触,倒也不至于尴尬。只不过,在这种明显是被人刻意制造的环境中单独相处,甚至还要过夜,想想都让人脸红心跳。

我和代春晓商量了一下,还是一致决定回学校去。梁海潮那句回不了宿舍的鬼话明显骗不了人,指不定明天起来还要合着彭大庆、冯保卫他们看我的笑话。不过,既然要回去,我和代春晓索性就先在房间里多待一会儿,免得走得快了让梁海潮和雒阳看见。

有了几分钟时间的平复,我和代春晓倒是慢慢适应了出租房这个相对独立的环境。房间里,一道白炽灯安静地悬在房顶,我们两个人并排躺在炕上,手拉着手,轻声细语地讨论着梁海潮和雒阳今天的表现,说到高兴的地方还会相视而笑。然后,我看着她,她也看着我,我们两个便情不自禁地接吻。

此时,我倒真的有些不想走了,代春晓被我吻的有些意乱情迷,也是紧紧地搂着我的胳膊不说话。宁静的初夏之夜,一对年轻的男女厮守在小小的出租房,一边欲罢不能地享受着两个人在一起的温存,一边又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就这样甜蜜地纠结了好久。

“还是走吧!”我终于做出了这个艰难的决定,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看着代春晓。

“嗯!”代春晓乖乖地点了点头,抓着我的胳膊也从床上坐起来。

许是我们一直在房间里待着没有出去,又或者是我们一直在情情爱爱的思绪里飘飞着失去了听觉,当我和代春晓拉着走出房门的时候,外面早已经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光线很暗,我锁上房门揣好钥匙,这才拉着代春晓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院子。

这雨似乎下了很久了,弯曲的小路上有一些泥泞,我们没有手电筒因此走的很慢。好不容易来到河边,竟发现由于轻微的涨水,小河里用来过路的石头全都被涨起的河水淹没了,黑暗中的河面反射着微微的水光。

“也不知道梁海潮和雒阳是怎么过去?”我在黑暗中左右扫描了一遍,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身影,我有些疑惑地对身边的代春晓说道。

“过河的石头被水淹了,他俩肯定是趟着水过去的。”代春晓猜测道。

“这里前后都没有桥,也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点头赞同道。

“天这么黑,水也不知道深浅,要不咱还是别过去了。”代春晓有些担忧地说。

“要不我背你过去吧,不行我把鞋脱了你帮我提着。”我提议道。

“不行,万一水里面有玻璃什么的,扎了脚怎么办?”代春晓直接摇头拒绝。

“应该没事!大不了我不脱鞋,回去洗一下就好了”我不以为然地说道。

“算了算了,回去吧。不就是住一晚上嘛,我都不怕你怕什么!”代春晓像是恢复了往日的性子,大大咧咧地说。

“……好吧,反正吃亏的是你!”听完代春晓的话,我也放弃了过河的打算,顺便打趣了一句。

“滚……大色狼!你和梁海潮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代春晓骂完我还捎带着把梁海潮也骂了,我只能从心底替梁海潮默哀。

“那走吧!”我一个转身就要往回走。

“等下我,我害怕!”代春晓连忙抓住我的手。

“我不是大色狼吗?你不怕我吃了你?”我趁机报复一下代春晓刚才的恶略比喻。

“我才不怕呢!老娘也不是吃素的!”代春晓说着顺手掐了我一下。

“啊……疼!”我夸张地叫了一声。

“哼,你最好给我老实点!”代春晓一边抓着我的手不放,一边嘴里还警告着我。

“……”

再一次回到农家小院的出租房里,我和代春晓的心态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因为我们心里清楚,这个晚上,这间房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锁好门,上了炕,先前还装腔作势的代春晓马上变成了一个听话的乖宝宝。房间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被沉默所包围。

重新躺下来,牵着手,我们不禁因为先前的这一番折腾哑然失笑。好吧,看来不管是我还是代春晓,都是在紧张中又有一些兴奋,还没做什么呢,心却乱了。我看着她,她看着我,两张颤抖的嘴唇再一次吻在一起。

良久之后,代春晓忽然轻轻摇了一下我的手臂说:“把灯关了吧!”

“好!”我随即起身关上了灯。

一声轻响后,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两个浓重的喘息声起伏在小小的房间里。反正也看不见彼此的脸,代春晓的胆子倒是大起来,主动搂住了我,送上她那热情似火的嘴唇,我们两个纠缠着,在彼此的亢奋中无法自拔……

人都是感性的生物,有些事情不需要人教你怎么做。当喷薄而发的欲望聚集到顶点,我的手也不由自主地伸向代春晓敏感而又滚烫的身体。这一刻,我们彼此浑身颤栗。幸好,还有身上的衣服阻隔着我们。

黑暗中,完全无法冷静的我抿了抿发干的嘴唇,几乎是咬着代春晓的耳垂轻声说:“要不我们把衣服脱了吧。”

“嗯!”代春晓无力地应了一声,托着我的手坐了起来。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我和代春晓脱了衣服又重新搂在了一起,这一次我们几乎赤裸相对。说几乎,是因为我们终究不敢把内衣也一起脱了,尽管如此也已经达到了我们目前这种不清醒状态下能够达到的极限。

欲望总是无穷无尽的,尤其两个心潮澎湃的年轻人单独处在眼前这样的环境里。然而,当我们彼此全然断送了理智,当我的手无法控制地伸向代春晓身上最后一丝束缚的边角,代春晓的一只手本能地拉住了我的手,但随即又无力地松开。也就是她这一个本能的动作令我的脑海中轰然涌上一丝清明,伸出去的手又缓缓退回来。

“春晓,我不敢!”我趴在代春晓的耳边,喘着粗气说了这么一句话后,一下子倒在她身边,感觉浑身无力。

代春晓几乎和我一样的反应,喘着粗气沉默了老半天,方才用一只手臂托起身体,半趴在我的胸膛上,闪动着晶亮的眸子对我说:“晓鹏,其实我也不敢!”

代春晓说完,亲了我一下,然后抱着我的一条手臂躺在我身边继续说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万一那样了,怀孕了可怎么办?”

“嗯!”我的另一只手抚摸着代春晓的脸颊,感觉踏实又庆幸。

夜漫长,我们这一夜注定无法平静。纵然夜漫长,年轻的少男少女虽不敢逾越最后的雷池,却也几经纠缠、几经迷乱……

第026章 诱人的据点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代春晓就偷偷穿上了自己的衣服。其实我也早早就醒了,只不过没有说话而已,看着她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穿着衣服,我就躲在被窝里偷笑,不小心被她发现了,结果屁股上挨了好几脚。

一夜疯狂,除了炕上凌乱的被褥以外,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变化的是人。代春晓穿好衣服又躺下来,我们俩聊着天直到天亮。

窗外的光线隔着窗帘淡淡地渗透到黑暗的房间里,依稀可见代春晓的脸光滑透亮。此时的她俨然一个新婚燕尔的小媳妇,温顺而又娇柔。这让我真切地感受到恋人之间的情感递进的层次变化,这种从扭扭捏捏到如胶似漆的状态似乎只需要一张床和一个夜晚。当然,我要庆幸我们之间并没有突破最后的界限,否则我们现在可没有心情甜言蜜语,而是要愁眉不展地考虑因为冲动而引发的严重后果。

房间里并没有彻底亮堂起来,一方面因为窗帘的遮盖,一方面因为外面的阴雨天还没有散去。我和代春晓从房间里出来,淅淅沥沥的小雨仍然不住地下着,头顶的天空阴沉的可怕。

地上越发泥泞了,在代春晓不小心摔了一跤后,我俩只好相互搀着胳膊,小碎步向前挪动。来到小河边,河里的涨水依然没有回落,因为河水并不混浊倒是能看到水的深浅,平日里过河的石头凌乱不堪,不知道是河水冲刷的结果还是有人故意把石头拆乱的。我无心多想,脱了鞋袜背起代春晓就缓缓趟过了小河。

回到416宿舍的时候,梁海潮果然还在我的床铺上呼呼大睡,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了衣服挤在他身边补觉。我太困了,送代春晓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还没有感觉,此刻却是瞌睡的马上就要到倒下的感觉。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的床铺周边围了三个人,梁海潮刚把一双臭袜子扔到床底下的盆子里,也不知道对我做了什么可耻的小动作。来不及抗议,三个淫贱的家伙就开始七嘴八舌地审问我。

“韩先生,请问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做了一回真正的男人?”彭大庆问道。

“韩同志,请问代春晓同学是不是已经变成了真正的妇女?”冯少爷问道。

“小鹏啊,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累又很爽?”梁海潮问道。

“老实交代吧!我们全都知道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冯少爷问道

“……”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梁海潮这个畜生到底对他们说了什么?我这脑子乱哄哄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这一张张眼睛里冒着熊熊绿火的八卦脸,不由得一阵头大。左右躲不过去,我只好老实交代说:“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我们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不会吧!这么好的机会你都没下手?”彭大庆惊奇道。

“该不会是骗我们的吧?”冯少爷一脸不信的样子。

“做就做了,怕什么?我们还能跟你抢?”梁海潮不以为然地说道。

“是啊,你不承认我们也不相信啊!”冯少爷随口附和道。

“……”

“没有就是没有,你们爱信不信!”我被这三个货挤兑的没招了,说实话也没人信,那就破罐破摔吧。

“真没有啊?”梁海潮不死心地问。

“真没有我的亲哥!我也不敢呐!”没办法,我这已经双手作揖了。

“唉,可惜了!哥们儿昨晚可背着雒阳摸黑从河里过来的!顺带着还把那些过河的石头全都推倒了。”梁海潮一脸心痛地摇头叹道。

“我去,我说我怎么过不来!”我一下恍然大悟,就算小河涨水也不至于把所有石头都淹了吧,况且小河里的水其实也没涨多少。

“……”

梁海潮在校外有间出租房的消息很快在男生群体中传播开来,这让许多有心人在欢呼雀跃的同时也挖空心思想要带自己的女朋友去那里“参观”一下。这是一个诱人的据点,不用花钱还有机会和你的女朋友春宵一度,当然有人趋之若鹜。

416宿舍突然间变得异常热闹,时不时的就有外班男生前来光顾,梁海潮本人更是一时地位尊崇,来人一般东拉西扯的进行一番闲侃之后,就会随意找个借口,恬着脸问梁海潮暂借一下房门钥匙,梁海潮都快烦透了。然而有时候出于一些不得不给的面子,也只好勉强松口。

梁海潮这一松口不要紧,可让有些居心不良的男生遂了心愿,相应的一些有知无知的经校女生也惨遭毒手,临时据点已经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传说中的“炮房”。有时候钥匙一借出去,十天八天也别想拿回来,搞得梁海潮自己想要过去住住都没有钥匙。更过分的是,有一次梁海潮好不容易拿回钥匙,就过去房间瞅了一眼,房间里的惨状让梁海潮震惊想要吐血。

梁海潮这个怒啊!这群无良的畜生,房子借给你住也就罢了,好歹住完你给打扫一下也好啊!可惜没人打扫。不打扫也就罢了,你把用过的肮脏玩意儿带走总不过分吧?还丢在炕上。加之床单被套上此时已经被各种颜色和物质所沾染,梁海潮真是欲哭无泪欲诉无声。他当机立断,咬牙换掉所有床单被套,又自己动手里里外外打扫了一个下午,从此房门挂锁,恕不外借。

很多时候,不怕事情藏得好,就怕秘密传得快。校园里的跟风速度比之社会丝毫不差,尤其是一些歪风邪气,梁海潮当然明白这一点,倘若他把这个老好人继续当下去,保不齐哪天真要出大事。

关于我和代春晓春宵一度的话题更像是一个抛砖引玉的故事在少数人中间传播,尽管我从一开始反复解释到后来已经懒得解释,可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力。上帝虽然让梁海潮关上了一扇门,却又从另一个地方打开了一扇窗。

经校附近八中巷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一间学生风情聚会场所,名为学生公寓。此学生公寓可真是挂了羊头卖了狗肉,结结实实一个比梁海潮的出租房更加高级的偷欢之地。要去学生公寓首先要经过学府街,再穿过一条肮脏不堪的居民小巷,才能到达传说中的别有洞天之地。从学生公寓进去,里面台球桌、kvt、餐饮服务、住宿服务一应俱全,不仅齐全还价格亲民,更重要的是此地无需什么入住登记并且还向学生开放。

学生公寓一度很受学生欢迎,去过的人感觉也和自己的身份十分契合,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要花钱,这对一部分穷的叮当乱响的男生而言可谓一个迈不过去的门槛。然而,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凡事总要付出点代价才能有所收获,空手套白狼终究是不切实际的手段。

提起学生公寓,就让我想起大伟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那也是在2001年的夏天,听闻学生公寓功能的某经校男生决定带自己的女朋友去实践一下,但这名男生又有些胆怯,于是找了他的几个老乡帮忙,以老乡集体聚会的名义去学生公寓玩耍,待大家尽兴而归时,他和女朋友偷偷留了下来,事后虽然花了该男生好几百大洋,但好歹完成了其从男生变成男人以及其女朋友从女生变成女人的仪式性转变,倒也值了。只不过,由于事前估计不足,关键是没有经验,整个成年仪式过程中居然用掉了一整卷卫生纸,吓得该男生险些崩溃,直到事后确定双方俱没有生命危险,方才严重松了一口气。

学生时代的恋爱总会因为某些传染性因素而取得突破性进展,当然也会因为某些没有突破界限的问题而黯然分道扬镳,究其二者其实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的情侣最终不幸分手带来的恶果,吃亏的总归还是女生。也因此有女生们对教学楼东阶梯教室第十一排,从左往右数第十一个座位桌板里面的一首诗愤愤不平,声称要是一旦知道是具体哪一名男生所为,一定集体行动,废了这名男生的修为,让他后悔生成一个男人。当然,这位公然侮辱经校女生的人有可能是往届学生早已毕业回家,亦或是外校一个前来串门又闲来无事的家伙。

诗的全文是:

经校自古无娇娘,

残花败柳排成行,

哪个跟她成了双,

他就是个大色狼。

某天上珠算课,当满东阶梯教室的学生都把算盘珠子拨的噼里啪啦乱响的时候,滥竽充数的我和梁海潮无意中在座位上发现了这首诗,一时对诗作者的狂妄敬畏有加。后来我们也曾就诗作者的身份进行讨论,经过投票率分析所得,该名诗作者居然很可能是一名因求偶不成而怨气爆发的经校女生,真是不可思议。

出租房风波后,梁海潮收了钥匙,彻底杜绝任何雌性生物留宿房间,甚至连雒阳去了也要当天离开,可见其受伤之深。

第027章 楼顶夜话

夏天真的来了,416宿舍整天热的像蒸笼一样,况且因为我和梁海潮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每晚不去水房冲个凉水澡,感觉根本无法入睡。

某天晚上,梁海潮突然神经兮兮说要去看星星,反正宿舍也是热浪滚滚,我就跟着梁海潮来到六楼的消防通道口,攀着铁架爬上了楼顶天台。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罕无人至的地方,头顶的繁星闪烁着布满天穹,延绵的群山环保在周围,山顶上的黑色的树枝仿佛一不小心勾住了弯弯的月牙,任性而又淘气。近处的建筑此时大都亮着灯光,视力好的话还能看到对面女生宿舍的楼道里一两个衣衫不整的女生来回走动。

我有些恐高,所以不敢走到楼顶的边缘往下看,梁海潮倒是兴致勃勃地绕着楼顶边缘转了一圈。在楼顶转悠了半天,梁海潮让我在靠近女生宿舍这个方向的平台上等着,他自己又风风火火地从通道口爬下去,不一会儿就抱着一块被子和一条床单回到楼顶,我们就在楼顶天台的侧边靠近护栏的地方铺好床单,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看星星聊天。

夏夜的风柔和地吹过楼顶,被暴晒了一天的楼顶此时温度适宜,我们盖上被子也不觉得热,更不会觉得冷,一股清凉舒爽的感觉直透全身。我闭上眼睛,放松身体感受这难得的闲逸舒适,梁海潮则俯卧在我身体一侧,两只手扒在护栏上,伸出脑袋观察对面的女生宿舍楼,嘴里还嘀咕着是不是应该搞一个高倍率的望远镜好观察的清楚一些。

许是看得累了,又或者出来打水、方便的女生全都回了宿舍,梁海潮观察了一会儿又意尽阑珊地转过身来看星星。

良久,就在我浑身舒适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凝望着某一颗星星沉默了老半天的梁海潮突然用一种低沉而又伤感的的声音缓缓地说:“晓鹏,你知道吗?我现在手指的这颗星星叫海汐星,她是我的妹妹。”

我睁开眼睛顺着梁海潮手指的方向,看到一颗并不是特别明亮但却显得尤为孤单的一颗星。我有些疑惑,有关于梁海潮自己的故事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因为他从来没有向我们提起,而此时他却借着天空中一颗不起眼的星星,向我敞开了心扉。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仅仅因为梁海潮的这一句话,我不好判断具体的情况,只好本着一个倾听者的姿态疑问道:“海汐?你妹妹?”

“是的,梁海汐,大海的海潮汐的汐,我的双胞胎妹妹。”说起这个,梁海潮倒是流畅自然似乎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骄傲,然而我看他说完话右手食指便横抵在鼻断,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落下来,缓缓滴落在我眼前的床单上。

“那她……”我的心底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却又不敢直接说出来,含糊地疑问道。

“她已经没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去世了。”梁海潮说完这一句,内心的悲伤如同洪水般倾泻而出,眼角的泪水肆意流淌着,整个身体微微颤抖着,竟是无声地啜泣起来。

“别难过,一切都过去了!”我一时间感受深受,心情也不由得沉重下来,伸出一只手轻抚着梁海潮的肩膀安慰道。

“哪儿那么容易啊!”梁海潮感叹一声,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似乎并不情愿被人看到他黯然神伤的一面。

“事情总要先前看,活着的人不是更应该保留希望,坚强地活下去吗?”我试图安慰梁海潮不要太过悲观,说了一句连我自己也不完全理解的话。

“呵!我的人生没有希望,只有失望。从我妹走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这种感觉你不会明白,你看看我这里……”梁海潮说着,似乎有一些激动,转过头一把撩起额前左侧的头发给我看。

月色下,光线虽然没那么亮堂,但梁海潮头上一道巨大的半圆形伤疤却触目惊心地显露在发丝间。我一时语塞,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梁海潮不等我开口,又继续说道:“我痛恨我的父母,我痛恨我自己,我痛恨那场该死的意外为什么没有夺走我的生命,而是让海汐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韩晓鹏,我现在活着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呵呵呵,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啊……”

看着梁海潮行若癫狂的一通话语,我的情绪也随之被感染,一股莫名的悲伤涌进心底,眼眶竟也不由自主地湿润起来,我再一次抚着他的肩膀哽咽着说:“别这样,海潮!你活着也是替你妹妹活着呀!”

“是啊,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可是我难受,难受啊!知道吗?我的父母从我小的时候就不敢管我,因为他们欠我的。我不爱学习,他们不说什么;我把黄原的中学换了一间又一间,他们也不说什么;我来这经校上学,也只不过是他们不想我跟那些流氓混子们瞎混而已。所以,我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人!”梁海潮一通疯狂的发泄后,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颓然无力地靠在护栏边发呆。

望着满脸颓废的梁海潮,我很难从一对小小的双胞胎身影中摘一个形象与之重合,他从小活在这样一个沉重的阴影里,表面上还要做出一副满不在乎、放荡不羁的模样,他抗拒关爱又渴望关爱,从他这一路并没有走上歧途便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把亲情视作生命的人,正因为这样,他才一直活在痛苦和自责中。

沉默……思索……我试图从另一个角度来安慰梁海潮,于是说道:“说实话,有时候我挺羡慕你的。你有一个好的家庭,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从小衣食无忧,不知道什么是生活艰难,不知道什么是穷困潦倒,如果连你都没有希望,那我可真的没有活路了。”

梁海潮似乎还沉浸在伤感的情绪里,对我的话无动于衷,只是就那么呆呆地看着我,又似乎在等待着我的下文。

“你还别不信!如果让你从小缺吃少穿,如果让你在早上上学之前先去挑一担水回来,如果让在假期里没完没了地拔草喂牛,如果让你拿着锄头去山里种地锄地,你会怎么办?难道还要离家出走吗?”我想起自己的童年遭遇,一时间悲伤之情如同开闸的洪水喷涌而出,竟也情绪激动地说道。

“那也没办法选择!”梁海潮听完我的话,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是,是没办法。所以我和我的弟弟妹妹们从小的愿望就是有一天能够离开那个家,离开那个永远也干完活的破败家庭。为此,我的妹妹不惜以十二三岁的年纪去给我城里的亲戚家当保姆,临走的时候还兴高采烈的跟过年一样。这些……你不会明白的!”我一时伤感,眼泪情不自禁地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行了,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梁海潮有些哭笑不得,反倒安慰起我来。

“你不会知道的,梁海潮!即使我们有一天从这里走出去,你也不会因为找不到工作而发愁,因为你的父母会给你安排好一切。可我不一样,我无依无靠又没本事,我的未来才是真的迷茫到没有一点方向……”我摇头叹息,对梁海潮的回答不屑一顾。

“你大爷的,韩晓鹏!到底是你安慰我呢?还是要我再来安慰安慰你?”梁海潮似乎被我的话气笑了,毫不客气地指着我骂道。

“嘿嘿……所以啊,你也不是没有希望,就别瞎在那儿伤心了!”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趁机安抚一下他悲伤的情绪。

“……无语了,真不知道你小子是单纯还是缺心眼。就你那点小伎俩还敢大言不惭地出来安慰人?赶紧歇了吧!”梁海潮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顿时把我说的一无是处。

“幸亏你没妹妹,不然还不是要上赶着给我介绍对象!”我看他情绪好转,当即无所顾忌地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韩晓鹏,你大爷!你信不信我马上揍得你亲大爷都不认识你?”梁海潮气不打一处来,马上扬起胳膊就要跟我翻脸。

“开玩笑开玩笑!动什么怒啊,我这不是一秃噜就给忘了嘛!对不起对不起,你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呗。再说了,我这不说赵敏呢嘛,她可不也是你妹妹!”我一看那家伙动了真怒,连忙作揖求饶道。

“滚!以后少开这样的玩笑!”梁海潮看我那酸样,顿时就消气了,笑骂了我一句。

“知道知道,不触您老人家逆鳞行了吧!”我一看气氛缓和,赶紧应承下来。

“睡觉!”梁海潮说完,重新躺下就准备睡觉。

“……”

黄原的夏夜繁星点点,或许那颗小小的“海汐星”也在遥远的地方看着我们,我和梁海潮就在经校男生宿舍的楼顶上平静地度过这一个特殊的夜晚。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听见梁海潮轻轻地说话声。

“韩晓鹏!”

“嗯?”

“谢谢你!”

“不客气!”

“那睡觉吧!”

“晚安!”

……

第028章 四人帮

在宿舍楼楼顶上睡觉,说起来只不过是我和梁海潮一时兴起的玩闹行为。虽然我们俩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又陆续上去了两三次,然而最后一次由于估计不足,半夜时分被雨淋成两只落汤鸡,只好狼狈不堪地逃回宿舍。

没过几天,梁海潮又蠢蠢欲动了,不过这一次可不是睡楼顶那样的馊主意,而是搬去情人沟那边梁海潮的临时据点。宿舍里的确热的受不了,我也就欣然接受了这个美妙的建议,没想到彭大庆和冯保卫知道后也要一起去凑热闹。这下好了,四人帮集体出动了。

据点所在的农家小院因为是依山而建,房子里相比宿舍就要清爽的多,而且环境清幽无人打扰,正是一个避暑休闲的理想之地。一旦决定要搬过去,梁海潮、我、彭大庆以及冯保卫四人当即只带了两床被子和一点洗漱用品就兴冲冲地搬了过去。

为了显示出乔迁之喜的仪式感,我们顺便在经校门口的小众超市采购了绿瓶沱牌白酒四瓶、蚕豆花生米若干、其他水杯酒杯什么的若干,这些东西零零总总提了三个大袋子,当然也耗费了不少的银两,兄弟们当然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把小众超市的胖老板娘开心的合不拢嘴。通常情况下出钱的事都是梁海潮负责,因为他是地主阶级嘛!不过我因为刚回了一趟家,身上有二百多块生活费,所以难得出了点钱。

乔迁宴这种事可大可小,对于我们来说基本上是有酒就行。本来按照梁海潮的逻辑来说,喝酒就是不需要就菜的,就如同韩寒的观点是被子不需要叠,梁海潮深受其害。不过这几块钱的沱牌可是不怎么好下口,因此还是要有点花生米、蚕豆什么的调剂一下。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男生之间加深友情的关键渠道就是喝酒,啤酒没劲儿而且综合算下了比较贵,红酒又贵又不好喝,那就只有白酒了,白酒有便宜的,加上劲道又足,因此可是大受穷困学生的欢迎。当然我们也知道贵的好,可惜不是经常能喝到的,没钱啊。记得有一次,梁海潮请我们喝过一种叫做鄂尔多斯甘草酒的低度白酒,这种酒绵柔顺滑喝着很爽,可也一瓶几十块钱呢,至于那些更贵的名酒洋酒之类的我们是不太奢望,一般喝那种酒的不是家里太有钱就是娘老子当官,我们凑不到人家那里去。

在据点里落脚后,首要的不是喝酒而是打升级,虽然喝酒也要打牌,但那纯粹是为了喝酒而论输赢,打升级可是一个技术活儿,我们这些人可是需要勤练不缀的。

开牌,洗牌,我们四个人可谓是臭味相投。升级战第一轮我和梁海潮对家儿,彭大庆和冯少爷对家儿,因为技术水平相对差不多,牌局基本上也就相对胶着,只要手气相对不差,基本上就能稳操胜券,当然翻盘的几率也有,只不过很少罢了。

由于第一局大庆和少爷险胜,梁海潮埋怨我打牌失误,因此第二局换我和少爷对家儿。没想到我和少爷手气热的发烫,一局牌基本上来了个平铲,我们顺利拿下第二局,梁海潮虽然郁闷但还是要保持基本的牌风牌品,爽快认输。

第三局梁海潮和少爷对家儿,开局就一路领先,不料在打到j的时候不幸被大庆抢亮得手,一步回到解放前,而我和大庆乘机连番取胜,一路高歌猛进直通顶点。牌局结束,梁海潮满肚子郁闷无处发泄,干脆把牌一摔,大声嚷道:“喝酒!”

这顿酒喝的也算是一个畅快,四瓶白酒生生被我们干了三瓶半最后半瓶实在是喝不进去了只好丢在一边。大庆已然醉的舌头都捋不直了,还一个劲儿地叫嚣着说小众超市老板卖的是假酒,非要马上跑过去对质,被我们好说歹说都不肯作罢,直到醉的倒在炕上不省人事才算消停。

第二天一早醒来,梁海潮一个人蜷着个被子窝在炕角,我和少爷以及大庆相拥着挤在一起。少爷昨晚喝的最少,一早起来就急匆匆地跑回学校了,也不等我们。梁海潮窝在炕角纹丝不动,我看大庆似乎醒了,但还是直叨叨酒是假酒,他有些头疼。

我提议不管怎么样先起床回学校上课是正事儿,大庆思考了半天终于妥协说只要我起他就跟着起,我只好钻出被窝极不情愿地穿衣服,等我把裤子提到一半看见大庆一个翻身依旧呼呼大睡时,就知道这小子压根儿就没打算起,于是我干脆把穿了一半的裤子重新脱掉,一骨碌钻进被窝继续跟周公聊天。此时窗外阴雨霏霏,我和大庆以及梁海潮三个人睡得昏天黑地,忘乎所以。

中午十二点多钟,冯少爷提着几份打包的饭菜回到据点。刚一进门,冯少爷就急吼吼地说:“今天上数学课,那个加老师可是点名了,你们三个人全部按旷课处理。加老师还说,下次点名要是还不见人那就不要参加期末考试了,考了也不给过。要是连续三节课旷课,那就等着毕业大补考吧!”

冯少爷说完,在炕上的我们三个人干刚才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爬起来,要不是闻到少爷手里饭菜的香味,我们压根儿就不算起床。

这个时候,大庆揉着有些红肿的眼睛问:“少爷你刚说了什么?再说一遍,刚才没听见!”

“……算了,先吃饭吧!”冯少爷看着我们三个人一脸茫然的样子,只好提着饭菜走到炕沿边。

“吃饭吃饭,都快把人饿死了!”大庆一声吼叫,忽地一下从炕上起来直扑到冯少爷跟前。

梁海潮和我也是因为闻到了饭菜的味道,方才起来一起吃饭。吃饭的时候问起早上的情况,冯少爷无奈只好又把先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只不过我们三个人全都不以为然。也对啊,不过就是数学课而已,怎么搞得就跟上专业课似的,这个加老师也太过小题大作了些。

这个世界上的事不怕认真就怕较真,就在我们满心以为代数学课的加老师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当真的时候,这位平素里温柔和气的女老师偏偏就和我们较了一回真儿。这件事情最终导致的后果就是:旷课两次的彭大庆参加了补考,旷课三次及以上的梁海潮在参加补考的时候幸运漏网成功过关,旷课三次及以上的韩晓鹏参加了整个零零级学生中唯一的数学毕业大补考,哪怕参加补考的时候,我已经只是为了领取中专毕业证所走的形式场面,可那也算是出了个大丑。当然,此时我们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而是狼吞虎咽地对付着眼前的饭菜……

下午好歹没什么主课,冯少爷也就翘课了。此时外面的雨终于停了,我们四个人在炕上又磨蹭了一两个小时,这才起床收拾房间。

看到床头丢着的那半瓶沱牌,我们几个人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要不然咱们把这半瓶酒分开喝了吧,就当是回笼酒。”梁海潮提议道。

“不行不行,应该把这半瓶酒拿到小众超市找那个女老板算账,这分明就是假酒嘛!”彭大庆一脸愤愤不平地抗议道。

“不管是真酒还是假酒,反正我是不喝了,我到现在都胃里边泛酸呢!”冯少爷一脸嫌弃地看着这半瓶酒,仿佛这里边装的是穿肠毒药一样,一脸厌恶地说。

“咦,快别说了,再说我就要把刚吃的饭全都吐出来了!呃……”我听了冯少爷的话以后,几乎是自然反应地感觉到恶心。

“呃……”冯少爷。

“呃……”彭大庆。

“呃……”梁海潮。

我跳下炕拿起那半瓶酒一个飞奔就跑出了房门,本来准备直接扔掉的,但在扔的路上看见湿滑的地面上有一条蚯蚓在蠕动,便一时兴起捉了那蚯蚓直接扔到了酒瓶子里,瓶子也没有仍远,就放在房间门口不远处的地上等着一会儿看情况。

回到房间我把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给他们三个人描述了一下,没想到又引来一阵干呕的声音,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骂我是畜生……

往后的一段日子直至暑假放假,我们四个人都合住在据点的房间里。冯少爷依旧每天清早都按时起床,早早去学校报到,彭大庆偶尔也和少爷一起走,唯独我和梁海潮每天都不想早起,拖拖拉拉直到上午九十点钟才起床慢悠悠地回到学校,有时干脆就一整天地旷课,后来被徐景芳发现警告了一次,只好尽量到晚自习的时候去教室里做做,等徐景芳一露面之后,她前脚走我们后脚就溜了。

周六周末,大家该约会的照样约会,该回家的照样回家,只不过少爷和大庆似乎没有约会,除了回家更多的时候是在操场踢足球;梁海潮常常会带着雒阳回他们家,来据点的次数倒是少之又少;代春晓再也没有来过我们的据点,不过有时候我们会去情人沟闲逛,其他时间只是各自为营互不干扰。

第029章 珠算等级考试

时间就像一个小偷,无论你把生活过得充实还是混沌,它总会在不经意间把你推向人生的下一个路口,怎么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

转眼间,经校零零级的第二个学期就要走到尾声。这段时间,我们四人帮无奈迁移出了幸福的据点,回到宿舍全力备战期末考试。不过,在期末考试之前,还有一个珠算等级考试首当其冲地到来了。

说起珠算,也就是打算盘这个问题,开学之初听闻学校居然把打算盘都要列入专业课程之一的时候,我们的内心还是有些抗拒的。想想我们的专业,一个搞电算化会计的学生还要学习算盘,这不是多此一举吗?然而,在第一堂珠算课上,我们亲爱的珠算老师蒋敏就这个问题发表了一番语重心长的言论,她说:“同学们,算盘作为会计行业传统的运算工具,在新社会仍然发挥着它得天独厚的优势,没看见各大银行柜台里的工作人员都还在使用算盘吗?这就说明在有些工作上面算盘运用比起你们钟爱的计算器或者电脑更加方便快捷。我要告诉同学们,这个学期末你们还要参加珠算定级考试,考试通过的同学将会获得一个珠算等级证书,这就是你们毕业以后走向社会找工作不可或缺的一块敲门砖,也是你们整个中专生涯为数不多的可以在学校里直接获得的一个证书。在这里,我郑重提醒同学们,你们一定要重视珠算这门课程,同时也希望同学们在学期末的时候都能够如愿取得一个珠算等级证书……”

蒋敏老师的话虽然历历在目,然而直到考试临近我方才悔悟,整整一个学期的珠算课我都只顾着玩,根本没有掌握珠算的技巧和要领,如果就这么冒冒失失地走进考场,那跟没考有什么区别。漫说考场里还有监考巡考,即便没有这玩意这也没办法作弊啊。难道要带个计算机去考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出此下策。

考还是不考?这是个问题。如果决定要考,那还得想办法去借三十块钱,因为前段时间住在据点里太过潇洒,手里的生活费已经所剩无几,眼下临近放假,男生宿舍的浪荡子弟们个个穷的要当裤子,哪里还能拿得出三十块大洋去考一个看起来毫无用处的珠算等级证书,至于去找女生借钱,我还真开不了那个口,咱就爱要那点面子。可是如果不考吧,心里头总觉得对自己的父母家人是一个亏钱,左右也才三十块钱,又不是什么承担不起的大数儿,要是因为这个原因没去考,那可真是太丢人了。

开考在即,416宿舍全体人员开会讨论到底要不要考不考珠算等级证书的问题,梁海潮明确表态不考,不是没钱,就是不想考而已;孟虎也不考,他觉得要那个证书屁用没有,简直是浪费精力,况且他最近想要买一个斯伯丁的新篮球,因此主动放弃;剩下的人虽然有些犹犹豫豫,但整体倾向还是要考。这个时候,郭大侠终于在宿舍里发扬了一回他那班长老大哥领导风范,极力鼓动大家去考,还说什么上一回学不要留下遗憾云云,总之到最后连梁海潮都被说动了要参加考试,唯有霸哥孟虎坚持篮球比算盘重要,坚决不考。至于报名费的事,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既然已经决定要考,弟兄们便分头行动,各忙各的去了。老二和大小伟他们有钱,但是自认为珠算水平还不达标,拿上算盘早早跑去教室练习去了;冯少爷和梁海潮已经密谋好,到时候偷偷带个计算器进去,说不定用得着;其他人或有钱或没钱,但也都出了门不见踪影,宿舍就剩下我一个人还在思考着从哪里借点钱,本来梁海潮倒是问了我一嘴,不过我知道他也没多少钱,就撒了个谎说我已经弄到钱了。

这是我上经校一年以来第一次想到要问人家借钱,说到底还是怪我前段时间花钱太没节制,这时候回家拿钱根本来不及,只能想个办法找人临时周转一下了。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小众超市的老板娘那里可以试一试,急乎乎跑去问了一下,结果那老板娘不肯借,说是赊账买东西可以借钱坚决不行。

借钱的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我稍微有点沮丧,正好肚子有些饿,就在校门口摆摊儿卖凉皮的阿姨那里要了份凉皮吃。这是经校门口一个固定的摊点,这位阿姨也是长期在这里摆摊儿卖凉皮,她知道我爱吃辣椒,因此给我的凉皮总是多放一勺辣椒,平时没什么事我们也闲聊几句。

许是看我今天有些闷闷不乐,凉皮阿姨关心地问我:“怎么了小伙子?经常见你笑呵呵的,今天怎么绷着个脸,年纪轻轻的别老皱眉头!”

“嗨,没事!阿姨,这不要考试了嘛,有点发愁。”平时开惯了玩笑,我也没什么不好意思,半开玩笑地回了凉皮阿姨一句。

“一看你小子平时就没好好学,要考试了才知道着急了吧!”凉皮阿姨笑着指了我一下,一副看穿我的样子。

“也不是,这不明天要考珠算等级嘛,还要交考试费,这都快放假了,身上没钱了!”我有些不服气,老实说道。

“珠算……定级考试?”凉皮阿姨的反应似乎有些强烈。

“是啊!阿姨你也知道这个?”我有些疑惑地问道。

“嘿,你小子这话说的,小瞧阿姨了吧!我问你,你们珠算老师是谁?”凉皮阿姨被我气得不轻,直接反问起我来。

“蒋敏蒋老师啊!莫非阿姨还认识我们老师?”我有些调皮地笑问道。

“她是我妹妹,你说认识不认识!”凉皮阿姨抱起胳膊,得意洋洋地看着我说道。

“呃……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啊!”我一下子满脸通红,有些窘迫地说道。

“没事!这也不奇怪嘛!”凉皮阿姨收起笑容,语气平淡地说道。

这时候,我把面前的凉皮对付的差不多了,从兜里掏了凉皮钱给阿姨,站起身就要回学校。刚走两步,就听到凉皮阿姨喊我。

“哎,小伙子……回来!”凉皮阿姨叫住我。

“怎么了阿姨?”我转过身,重新走回到凉皮阿姨跟前。

“你不是没钱交考试费吗?阿姨借给你!”凉皮阿姨一脸豪气地说。

“啊?”我有些不明所以,对着凉皮阿姨疑问道。

“啊什么啊,你到底借不借?”凉皮阿姨故意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借,借,我借!”我一时有些意外的惊喜,忙不迭地点头道。

“需要多少?”凉皮阿姨看我连连点头,有些忍俊不禁地笑着问。

“三十!”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喏,给你!”凉皮阿姨从她围裙的衣兜了抽搐三张十块钱递给我。

“谢谢阿姨!”我打心底里感谢这位热心的凉皮阿姨,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别客气了小伙子,好歹我也是你老师她姐嘛,能帮的就帮你一下!”凉皮阿姨满不在乎地笑着说道。

“阿姨,我从家里拿了生活费马上还给你!”我立刻对凉皮阿姨保证道。

“没关系,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再还给我,阿姨相信你!”凉皮阿姨摆摆手说。

“那我走了!”我挥挥手跟凉皮阿姨再见。

“好好考啊!”凉皮阿姨满脸希翼嘱咐了我一句。

“嗯!”我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着奔回学校。

……

当天晚上,整个电算班教室或者说整个零零级所有的教室里全都是噼里啪啦拨算盘的声音,那副前半学期还被我们当做滑板车玩,差点就要被踩散架的单珠算盘此时在我们手里小心翼翼地变换着数字,那些业已把各种运算练习的滚瓜烂熟的女生们打的更是勤快,似乎铆足了劲儿要在明天考试中拿一个能手级什么的。我的要求可没那么高,拿个普通五级就心满意足了。

第三天,全国珠算等级考试经校考点如期开考。因为是在本校的教室里进行考试,加之全校有好几百人同时参加,监考老师们也不会刻意挑刺,考场纪律倒是颇为宽松。我没有带计算器之类的作弊工作,只是凭着以往珠算课上的一点点印象加上昨天晚上的一轮突击练习勉强完成了考试,考前一颗悬着的心算是彻底放松下来。

考试结束后不久就有消息传来,本次珠算等级考试电算班基本上全员通过了。没有想象中的能手级出现,据说我们班只有两个达到普通一级的,那也算是非常厉害了。唯一让人感觉到气愤的是,冯少爷这个家伙带进考场的计算机最终偷偷用上了,居然还考了个普二级!而我也十分幸运,拿到了一张普三级证书。

这张红褐色的珠算等级证书后来一直跟随我的毕业证书等一干证件被珍藏在柜子抽屉里,无论它是否给我日后的求职应聘增添了颜色,至少它让我在经历过这一场考试以后,看到了人性的温暖和伟大。我时常怀念,在2001年夏天的某个中午,经校门口借给我三十块钱的摆摊儿卖凉皮的那位阿姨!

第030章 又逢假期

珠算等级考试刚一结束,期末考试又接踵而来,这使得早已厌倦的考试的我们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然而,我们没有办法,这就是做为一个学生的宿命。

同上个学期的期末备考相比,我这一次虽然从容自如了许多,但忐忑之心有增无减,有一些已经被判处了死刑的学科就不必要做无谓的挣扎了,譬如《数学》,由于我屡屡逃课的恶劣行径,代数学课的加老师可是扬言要我参加毕业大补考的;有一些不想过也得过,没有条件过想办法创造条件也要过的学科则必须全力突击,譬如《财务会计》,开学第一堂课上《财务会计》课胡霞老师的讲过的话此刻犹然在耳边回响,谁也不敢不重视啊;其他一些有可能过也有可能不过的课程则需要做两手准备,必要的夹带该抄的抄,为了创造更多的作弊条件,该给女同学做思想工作的也要做,总之就是复习和作弊工作两手抓,而且两手都要硬。

有了轻重缓急的大体规划,复习起来也就得心应手了。宿舍闲暇之余,我还要和大庆、冯少爷他们交流交流复习经验,毕竟有的夹带是不用重复做的,每个人分开做一点也就积少成多了,这叫有限资源合理配置。当然,我曾经在学校图书馆借阅过的那本《考试心理学》也要再次借来重温一下的,良好的心理素质是通过考试的必要保障,管它起不起作用,看一看总不会坏事。

论起考前复习,我的策略和方法只能算是亡羊补牢的手段,说好听点那就是临阵磨枪,说不好听点那就是狗急跳墙,跟电算班的大部分人相比我是个学渣,却还总是自以为是地感觉自己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期末考试的进度比想象中快了很多,一出考场基本上就能判定这一科是挂还是过,因此从心理上讲也就少了许多纠结,能过的坦然不能过的也就淡然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自从看了《考试心理学》这本书,每次考试都是超常发挥,即使考挂了。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后,大批的回家人群就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离开了学校,他们把那些考好考坏的过程也当做回家旅程的谈资一并带走了,留下那些离家特远的或者离家特近的同学心不在焉地守候在寂寞的宿舍和空旷的操场。

这天下午,我也离开学校送代春晓回家。我们原本打算坐公交车的,那样晃悠在119路的二层车厢,顺便调笑着说几句面红耳赤的情话也算是一种享受,可惜这一次的分别似乎令人格外的不舍,即使做公交车也未免太快了一些,于是我们便决定用自己的双脚亲自去丈量从经校到东桥镇的距离。

一路走着,身边经过的车水马龙仿佛只是一个背景。天气似乎有些阴沉,倒是免去了汗流浃背的烦恼,我和代春晓一边走,一边聊着各种琐碎的话题,遇到有分岔路口的地方总是会挑选车少人少的地方行走。看的出来,代春晓对于这一次的分别很是不舍,但没有办法,假期总是要分开的,我们都还没有胆大到敢假期不回家的程度。

快到东桥镇的时候,代春晓有些不想走直线了,于是我们又绕着国道线转了一圈,最后穿过一条人行小道回到东桥。离代春晓的家还剩几百米,我们两人在一道破败的围墙边亲吻道别。代春晓问我会想她吗?我说一定会!她说她也会想我,然后红着眼睛跑向她的家。

然而,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吻别竟会是我和代春晓之间的最后一次亲吻,就像是两个小孩子过家家玩了很久,然后再用一个拙劣不堪的笑话提前结束了我们青春里最悲伤的初恋……

天气依旧阴沉着,我站在原地直到看不清代春晓的身影方才木然走向不远处的公交车站。我不知道现在有多晚,总之我不想回家,便坐上公交车辗转又回到了经校校园。

梁海潮回家了,彭大庆和冯保卫也回家了,原本我告诉他们我今天就回家的,只不过临时改了主意又回到了宿舍。转念一想,大伟和小伟肯定还没有回家,他们买的是明天早上的火车票,我便重新锁了宿舍门,下楼去校园里溜达着寻找大伟和小伟的身影。

天色渐黑,此时因为已经放假的缘故,校园里没多少人闲逛,我独自穿过教学楼后门,远远望见小操场上有人在打篮球,便一路溜达着来到跟前。果然,小伟跟个木头桩子似的蹲在篮球场边看热闹,孟虎和校队的队员还有几个老师在球场上来回奔跑着,浑身汗流浃背的样子。

我走到小伟身边,在他的背上轻轻捶了一下,小伟马上转过头,一看是我就惊奇地问我怎么没有回家,我说送完代春晓都不早了就回学校来了,小伟往旁边挪了挪给我让出位置,我们一边闲聊一边看着孟虎他们打篮球。

孟虎今天状态不错,大概是考完试心情也放松了,一会儿时间就上演了三次强力封盖,投球上篮也是气势如虹,我和小伟不由得用力鼓掌以示赞美。问及大伟的行踪,小伟酸溜溜地说大伟领着肖丽去外面逛街了,他一个电灯泡也不好意思跟着,只好来小操场看孟虎他们打球。

正说着,篮球场上的比赛已经结束,孟虎披着件队服朝我们走来。这家伙今天心情似乎不错,一边走一边还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势,双臂伸展,脚步轻佻,一脸傲气,真是要多风骚有多风骚。

和孟虎、小伟三个人回到宿舍,难得大伟也早早结束了约会正躺在床上休息。孟虎在水房里洗了一通就回到宿舍收拾东西,捎带着问我们三个人愿不愿意到他家去玩。大伟和小伟明天一早要赶火车所以去不了,反正明天早上也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便同意的孟虎的提议,待他收拾好东西就挥别的大伟和小伟,一起离开了宿舍。

从下午送完代春晓到现在,我感觉自己一直是迷迷糊糊的状态,似乎应该直接坐上班车回八里村的,想不到此时却跟着孟虎上了102路公交车。可能我现在真的还不想面对家里烦躁的环境,索性就去孟虎家散散心吧。

从经校到孟虎的家就是102路公交车从起点站到终点站,因为他们家住在师专附近的文渊路。下车后,孟虎带着我直接进了师专校门,经过师专教学楼、宿舍楼,再从食堂一侧拐过去,出一道小门就到了孟虎家的坡底下,他说他经常这样走,比走大路近很多。

孟虎的家是两孔传统的窑洞,不过仅占了一间,另一间堆放些杂物,窑洞一侧还有一间平房看来是孟虎和他的弟弟两个居住的,隔着玻璃窗户可以看见一张科比的海报贴在墙上。孟虎的父母和弟弟此时都在家里,看见我来孟虎她妈赶紧站起身,热情地把我请进家里面,连声张罗着让孟虎他们给我们俩弄饭吃。

这一家子四口人,一看就是一个型号的,全都是人高马大。我这样一个小不点站在期间,显得突兀又有点搞笑,好在他们家人都比较热情随和,我受到这种浓浓的、温馨家庭的气氛感染,很快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晚饭吃的很愉快,虽然只是简单的土豆丝、米饭等家常饭食,但感受到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相处方式,我的心情格外舒畅。

孟虎的家就是黄原地区很普通的人家,家里的经济条件看起来并不好,因为孟虎她妈身体不太好,所以家庭负担很重,好在孟虎和他弟如今都已经长大了,也算是把眼前的苦日子熬到头了。这让我想起我的家,虽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但我的父母远没有孟虎的父母温和豁达,很多时候他们都显得愁苦而暴躁。当然,每个家庭有每个家庭的境遇,作为子女我们无从选择。

当天晚上,孟虎他弟孟刚跑去隔壁的发小家睡了,我和孟虎在外面的平房里睡了一晚。说是睡觉,我们俩倒是天南海北、乱七八糟地聊了半晚上,直到眼皮打架,实在扛不住了,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起来,外面天气终于放晴了。我和孟虎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洗漱、吃饭,吃完饭孟虎的父母都各自忙活去了,我们俩又回到房间稍微缓了一两个小时,再次醒来时已是生龙活虎的模样。

孟虎叫他弟联系了在附近居住的几个发小,五六个人兴致勃勃地跑到师专的小操场打篮球。孟刚因为身高和他哥孟虎差不多,因此对打篮球也是一副情有独钟的痴迷样子,据说这小子已经在师专篮球场打出了“板神”的光荣称号。而我,作为全场唯一一个啦啦队种子选手,也就只能在场外帮着捡捡球什么的,其他时间就是个观众。

中午十二点左右,我在孟虎家吃了午饭,谢绝了孟虎的再三挽留,一个人乘车回到了我的家八里村,正式开启了自己的暑假生活……

第031章 瓜田月下

清早,窗外的鸡鸣声叫醒了沉睡的村庄,我顶着一包鸡窝头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踢拉着一双拖鞋到硷畔下的厕所里撒了泡尿,又慢悠悠回到院侧的小房间里,弟弟晓江还在呼呼大睡,房间里并不亮堂,我没有开灯,借着昏暗的光线从水瓮里舀了些凉水倒进脸盆里,又把暖水壶中的热水掺了一些,这才卷起袖子洗漱。

从学校回来八里村已经有一个星期了,暑假生活依旧无聊的要命。除了每天干点家务活儿以外,我整日爬山溜沟地游荡,企图重温童年里玩闹过的各种地方,无奈找不到感觉,总是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好不容易昨晚说通我妈,同意我去大表哥家住一段时间,我打算一早起来趁着早上清凉,步行去东化镇的大表哥家。

我弟照例不会跟我一起,尽管待在家里头还要干活,但他对去大表哥家做客没有丝毫兴趣,况且我还要放弃大马路上的班车不坐,步行翻越村子后面的走马梁去东化镇,他看我的眼神就跟看怪物差不多。好吧,我承认许多时候我的想法和行为看起来有点匪夷所思,可惜我自己已经习惯了。

村庄小路窄窄的、蜿蜒曲折地伸向后山,我背了个挎包,里面装了一双拖鞋、两件薄薄的换洗衣服、一本书以及书里面夹着的两张照片走在乡间小路上,不由自主地哼唱起《乡间小路》的调调,轻松而又惬意。

一路上偶有出来担水或是出山务农的村民,他们看到我也会亲切地跟我打一声招呼,顺便问一下我要去哪里,我说翻山去东化,他们善意地调笑一两声便不再言语了。

从家里走的时候,我随手拿了两个白面馍,半路上就嚼的差不多了,口渴了随便找一处山泉喝几口泉水也挺不错。等我爬上后山的走马梁,太阳终于羞涩地从远处的山顶钻出来,照在延绵一片的群山顶上,一座座山头儿顷刻间仿佛蒸熟的包子般丝丝地冒着热气,我兴致勃勃地欣赏了一会儿这难得的美景,心里感叹着要是有台相机那该有多好啊!

翻过走马梁往下走是一段陡峭的崾崄,再往下走才是平缓的斜坡,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追逐着阳光下落的速度,崎岖的山路在我灵活的脚步下迅速后退,等我下到山底,阳光也随之照遍整条山沟,我踩着朝阳的余晖轻快地走动着,连额头上微微见汗也毫不在意。

顺着山沟里平缓的道路向前走,沿途要经过三四个村庄,碰到其他赶路的人我便快速超过他们一段才放缓脚步,如此反反复复自己还感觉挺有意思。

从山沟里走出来就到了东化镇,我反倒丝毫不做停留,只是在经过东化高中的时候往里边看了几眼。大表哥家虽然属于东化镇,却是镇外一个叫做卧牛湾的村子。穿过东化镇再往东南方向走个四五里路过一座大河桥,再走四五里路才到卧牛湾。

走进大表哥家院子的时候,时间堪堪刚过十一点钟,我这一路奔波总算可以轻轻松松地坐下来歇口气了。此时大表哥还在西瓜地,只有大表嫂和孩子待在家里,大表嫂正准备做饭,看见我来赶忙放下手中的柴火把我领进家门,又看我满头大汗的样子,马上催促着让我先去洗一把脸,她自己重新去搂柴烧火,我的侄子小旭两手扒在里间过道的门上,两颗黑黑的小眼珠子不停地盯着我看,就是不敢跟我说话,我眨眨眼逗弄他一下,他马上就跑走了……

我的大表哥比我大十二岁,前几年结的婚,如今他家儿子小旭都已经四岁了,为了家里经济开支能宽裕一些,今年大表哥他们夫妻俩在大河河畔的川地里种了几亩西瓜,如今西瓜已经上市,大表嫂还有小孩拖累着,大表哥挺着急,这也是我妈能同意我暑假来卧牛湾的根本原因,我要来这里帮着大表哥家看守一段时间的瓜棚。

吃过午饭,大表嫂用一个老式瓦罐给大表哥装了满满一罐子吃的,然后锁了门领着我和小旭就往瓜地里走,小旭这孩子刚开始还挺活泼,撒开小腿在前面飞奔,不一会儿累了就跑回来拉着她妈妈的手撒娇要抱抱,我要抱他他还死活不让,我只好接过大表嫂手里的瓦罐,大表嫂又抱起小旭继续往瓜地走。中午的阳光已经炙热起来,等我们三个人到了西瓜地,个个都是满头大汗的。

这是川道里很大的一片农田,入眼处到处都是玉米、大豆、土豆之类的农作物,而且长势还异常茂盛。田垄边一道逼仄的机耕道深入田间,那宽度刚好容得下一辆三轮车单向走动。西瓜地位于庄稼地的中央,四周被高高的玉米地围着,四四方方的一大片绿色瓜蔓铺满整个地面,大大小小的西瓜圆鼓鼓地藏在瓜蔓中,西瓜地的东北角有一个用椽棒搭起来的三角形简易瓜棚,瓜棚架子上盖着厚重的帆布和塑料布,悬空的三角支架中间固定着一张床板,一床被褥略微有些凌乱地摆放在上面,瓜棚旁边停着一辆半旧不新的摩托三轮车,三轮车底下他家的土狗大黄正耷拉着脑袋躺在角落里睡觉,狗绳就拴在瓜棚边的一根柱子上,。

此时,大表哥正愁眉不展地蹲在瓜棚底下抽烟,一看见我们过来,那纠结的眉心瞬间舒展开来,乐呵呵地丢掉烟头儿站起来,冲着我大声嚷道:“哎呀,晓鹏来了,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赶紧坐下歇一歇,哥给你摘个西瓜去!”

“大哥,你先吃饭吧,跟我就别客气了!”许久不见大表哥,我也热情地回应了一句。

“客气什么,别的咱没有,西瓜遍地都是啊。你看这大中午的天气多热,吃个西瓜正好凉快凉快!”大表哥说着,快速走进西瓜地里,随手在一个西瓜上敲了两下,就顺手从瓜蔓上扭断瓜蒂,一只手托着摘下的西瓜走了回来。

小旭兴高采烈地钻到三轮车底下逗弄大黄去了,大表嫂从我手里接过瓦罐,把放在上边的咸菜摆出来,取出瓦罐里边插着的筷子默默地递给大表哥,大表哥却不管这些,把西瓜放在地上,从瓜棚的床板底下抽出一把西瓜刀,又蹲下来左一刀右一刀地划拉着,很快就把西瓜开成两朵散开的莲花状。

鲜红的瓜瓤透着诱人的汁水盛开在大表哥手里,他放下两朵红莲花,一脸喜气地掰下一瓣递到我手里,这才接过大表嫂手里的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吃他的饭,一边吃饭一边嘴里还在嘟囔着说:“晓鹏你好好吃,别客气啊,这颗西瓜都是你一个人的!”

果然,我手里拿着一瓣切好的西瓜望向大表嫂,大表嫂丝毫没有要吃西瓜的意思,反倒从瓜棚架子上取下一个水壶喝了两口水,连专心跟大黄玩耍的小旭都没有往西瓜上多看一眼。看来他们一家三口对西瓜已经严重不感兴趣了。

对于一个爱好西瓜的人来说,让你一个人吃完一整个西瓜也真是够遭罪的。因为天气太热,打开的西瓜又放不住,我是硬撑着吃完真个西瓜的。这期间,我试图让大表哥他们一家子随便谁帮我分担一点,结果他们个个摇头表示拒绝。好吧,仅这一颗西瓜下肚,我估计我这几天都不再对西瓜感兴趣了。

由于我的到来,大表哥吃完饭就迫不及待地叫上大表嫂满地里摘西瓜,我因为不懂得挑瓜,只好帮他们把摘好的西瓜搬运到三轮车上。大黄对我并不陌生,但是因为受到三轮车震动的影响,加上小旭不停地撩拨,终于从三轮车底下钻出来跟小旭在瓜棚边玩闹,而我们三个大人则趁这一会儿功夫就摘了满满一车的西瓜。

稍微休息了一会儿,大表嫂就带着小旭回家了,她家里还有一些庄稼地里的活儿需要营务,大表哥也发动了三轮车,带上满满一车子西瓜去东化镇兜售去了,整片西瓜地里就剩下我跟大黄两个喘气的动物留守。好吧,准确地说是我一个人在留守,大黄这条破狗自从小旭走了以后就再度窝在角落里呼呼大睡,踢都踢不醒。

一片寂静的瓜田,一条沉睡的老狗,我的瓜农生涯倒也开始的着实光棍儿,令人感觉奇怪的是,我竟完全没有了在八里村时候的那种无聊和心慌,仿佛就是在全身心享受一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般的隐居生活。我想,我大概就是一个老年心态的年轻人,不喜欢热闹,甘愿享受当下的寂静和悠闲。

瓜棚里虽然有一些热,但好在前后通着风,倒也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我取出自己挎包里的拖鞋和短衫换上,顿时又清凉了许多,便俯身趴在床板上,细细品读手里的书本。

这是一本曾经获得过矛盾文学奖的著名小说,名字叫做《***的葬礼》,作者是霍达。这本小说是我在放假前从经校图书馆借出来的,踌躇着一直没有还回去,因为那个时候确实没有时间和精力把它看完,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我读的很慢,也很仔细,因为我知道接下来的许多天里,我只有这一本小说可供消遣。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也忘记拢共读完了几个章节,也许只是非常靠前的几个章节,我感觉时间并没有过去过久,总之夹在书页里的照片被我翻到了,一张是上次野炊时拍下的那张加洗了的、只有代春晓一个人的照片,另一张是我的初中毕业合影,我的思绪一下子离开了小说的情境,眼睛死死地盯着手里的照片发呆,脑海中一会儿是代春晓,一会儿是张薇,一会儿又是初中时留着一头长发的自己……

黄昏时,大表嫂送来饭菜给我,我不客气地饱餐了一顿。等大表哥回来,一车西瓜竟卖的剩下两颗,他一脸喜气,推搡着非要我回他家去住,我死活不肯,左右拗不过我,只好给我交代了手电筒的位置,然后骑上三轮车拉着大表嫂和小旭回家去了。瓜棚里又只剩下我和大黄两个孤单的身影。然而,此时我的心情并不平静。恍惚间,脑海中仍旧不时闪过小说书页里夹着的两张照片。

当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边我一手拉着代春晓,一手拉着张薇,就那么没命地在一片旷野里狂奔。跑着跑着,前面突然出现一片断裂的悬崖,我用尽全力刹住了奔跑的脚步,无奈代春晓和张薇却相继从我的手里滑脱,摇摆着无助的手臂掉了下去,悬崖似乎深不见底,两个极力呼救的声音越来越远地萦绕在我的耳边,我浑身如同筛糠般地抖动着,直到一个激灵从梦中醒来。

夜空中,一轮圆月如明镜般高悬在头顶,我挣扎着跳下床板,站在瓜棚边仰头出神,大黄此时却一反白天昏昏沉沉的状态,一个冲锋扑到我身边,警觉地闻了几下又回到不远处继续蹲守。

瓜田月下,一个少年不知因何愁绪纷飞,泪流满面……

第032章 突然的变故

那天晚上的梦境令我在往后的一两天都有些精神不振,只好自我安慰着想不过是一个梦境而已,并且还那样荒诞,我没有理由老是做这种神经质的自我暗示。这样想的时候,心情又慢慢舒缓许多,瓜农生涯也愈发自如起来。

大多数时候,西瓜地里只有我和大黄,我似乎忘记了经校的种种乐趣,不去想梁海潮等一众宿舍兄弟,不去想代春晓和张薇这些女生,就连我带来的唯一一本小说也在读完那个悲伤的结局后将之以及里面的照片全部装进挎包不再翻看。

我学会了挑西瓜,这是趁着大表哥在的时候,请教了他一两次之后学会的技术,为此我还颇为自豪,若在想吃西瓜的时候就是自己动手去摘了。不过,我的技术似乎只有在瓜田里待着的时候才奏效,出来以后可就不灵光了。

不知不觉间,这般悠闲的生活已经平静地度过了二十天。这一日,大表哥拉着我去东化镇集市找我妈表示完璧归赵,我有些留恋地告别了这片可爱的瓜田以及始终陪伴着我大黄,回归到我正常的家庭生活。距离开学的日子已越来越近。

回到八里村的当天晚上,我妈告诉我一个意外的消息,让我稍微放松下来的神经再度处于复杂的纠结中。

事情是这样的,我妈的一个远房表弟这段时间因为家族内部的一些琐事和我妈取得了联系,也就是在一次偶然的谈话中,我那位表舅声称可以在今年的秋季征兵工作中解决一个城市兵的名额,而且退伍之后还给分配工作,问我们家有没有条件合适的孩子。

表舅的消息无疑让我妈看到了一条希望的捷径,由于我在经校上学的缘故,所以此时已经有了城市户口,这个城市兵名额当真就像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最重要的是当了兵家里也不需要在花什么钱供我上学了,只要带着学校的户籍直接进入部队就两全其美了。所以我妈一改往日的严厉,极力鼓动我放弃学业去当兵。

这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容不得开半点玩笑,所以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啊,任谁突然间遇到这样的事情也是很纠结的,一方面我向往军队的生活,但也知道去部队是要受苦的,另一方面我早已经习惯了经校无忧无虑的环境,况且那里还有我无法割舍的同学以及女朋友代春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

要么说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会因为某些事情而被轻易的改变命运,甚至这里边往往还掺杂着别人的意志。就在我以为我还能有时间考虑一下的时候,我妈似乎已经很不耐烦的告诉我,其实她和我爸已经商量好了,结果就是就让我参军入伍。好吧,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那就是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呗,我还能说什么。

既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我如今应该考虑的反而是如何妥善处理学校的事情。为了保险起见,我妈让我过几天开学的时候照常去学校,只不过尽量把报名费拖着先不要交,就说家里面有些困难,请求学校给缓一缓,如果当兵的事儿能成,那么这一个学期的学费也就不用交了。

不过我妈还交代了,在这件事情没有定数之前,一切都要处于保密状态,不要跟人家到处嚷嚷,免得引起什么意外。我仍旧只能点头答应。

几天后,我带着一脑门的纠结回到了经校宿舍,尽管我已经极力在掩饰自己,然而沉重的心思和低落的情绪压得我有些喘不过气。我只能拼命往好处想,我马上就要去部队当兵了,我要穿上军装变成一个军人了,我可以给我的同学朋友们写信,或者顺带寄一张我威风凛凛的军装照片,就像是军训时的鲁教官那样。

至于代春晓,我目前还没有想好怎么跟她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吧。

毕竟是历经了一个漫长的假期又再度相见,男生416宿舍此刻终于再一次热闹起来,众位大神们彼此间热情地分享着家乡的特产,顺便交流一下暑假经历的奇闻轶事,我身在其中,看着这样的场面,鼻子不由得有些酸酸的感觉。

梁海潮看我有些沉默,走到我身边忽然间给我肩膀上来了一拳,半开玩笑地说:“怎么了韩晓鹏,一个假期在家里待傻了?也不说提前回来找哥们玩玩!”

“唉,没办法呀!暑假里一回家就跑去我大表哥家的西瓜地给守了二十多天的瓜棚,整个人都不对劲儿了。”我故作轻松地自嘲道。

“那你不是成了一个正宗的瓜皮娃了!”大伟这时俏皮地学着原西话插嘴道。

“你才是瓜皮娃呢!你狗日的才是正宗瓜皮!”我看着满宿舍人都对着我哈哈大笑,一时气结地回骂了大伟一句。

“哈哈哈,你们两个都是瓜皮!”老二也不甘寂寞地调笑着说道。

“……”

随着我们同窗生活的日子越来越久,同学之间的相处也越来越随意了,宿舍里不时传出哈哈大笑的声音,414宿舍的刘兵、彭大庆等人听到声音纷纷过来凑热闹,宿舍里很快人满为患……

新学期欢乐开场,许多事情也必将发生微妙的变化。就在电算班两个宿舍男生们聚在一起大联欢的时候,郭大侠却一脸遗憾地向大家宣布了学生科新发布的通知。为了迎接2001级新生入校,学校要求零零级男生宿舍靠阳面住的全部搬到靠背面的宿舍里,给新生们提供一个舒适的住宿环境,这也是我们作为老生发扬以大让小的风格,历来是经校男生宿舍楼的光荣传统。

其实,传不传统的我们不知道,毕竟我们也才刚刚成为所谓的老生。不过学校这么做似乎也是有原因的,据说今年学校的招生情况已经不是很理想,预计报名入校的中专班新生还不足零零级学生的一半,尽管如此也已经是整个黄原市区中专学校里招生最多的学校了。

这两年国家教育体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各地的大专院校全面实施扩招政策,录取分数线一降再降,这种情况势必导致将来拥有大学学历的人成为普遍现象,而像我们这样从学校毕业后拿一个小小的中专学历证书恐怕已经难以适应社会的需求。因此,稍微有点常识的家长都不敢再让自家的孩子上中专学校了,上高中成了唯一的出路。

当然,此时的我们并不明白这里道理,只是叹息着才一开学就要从这间我们已然居住了整整一年的宿舍里搬出去,大家的内心都有一些不舍而已。而我们刚刚进行的大联欢,仿佛是给自己举行的老宿舍告别仪式,简单而又匆忙。

晚自习不用上了,因为宿舍分配的具体情况很快传达到我们的耳朵里。原男生416宿舍全员搬到楼道口的411宿舍,原男生414宿舍全员搬到隔壁的409宿舍,其他班级的宿舍也大抵如此。

说干就干,当天下午整个男生宿舍楼就开始了风风火火的宿舍大搬迁。许是因为411宿舍处在整栋宿舍楼的背面,又或者是郭振荣大侠想要更好地融入他的学生会组织,我们宿舍搬迁的时候,郭大侠自然而然地搬到了五楼阳面的学生会干部宿舍。跟郭大侠相比,教主虽然也是学生会成员,不过大侠现在已然成为学生会的监察部部长,级别上和教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郭大侠的光荣离去,使得梁海潮终于摆脱编外成员的身份,正式成为我们宿舍的一员,也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张床铺,可喜可贺。

新宿舍除了有些阴冷,房间倒是比原来还要宽敞一些。搬迁的时候,学校顺便换掉了原来那些沉重老旧的黄色木柜,统一换上了更加轻便的灰色不锈钢柜子,整个宿舍看起来更加整洁、顺眼了一些。

宿舍卫生收拾妥当,我们新411宿舍全体成员集体去外面的桃李餐厅聚了个餐,算是对新学期、新宿舍、新成员等全新变化的一个庆贺仪式。庆贺仪式很简单,就是简单点几个菜而已,没有酒,只有饭,大家集体饱餐一顿也就草草了之了。

新宿舍的第一个夜晚,远没有我们第一年进校时那样兴奋。梁海潮的床铺和我的床铺紧挨着,我们俩头对着头睡觉,也方便一起说话,于是便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直到梁海潮鼾声大作我还没有睡着。

此时此刻,我真的有些后悔自己就那样轻而易举地答应了父母要放弃学业去当兵的要求,尤其当我再次感受到经校生活的点滴美好,我内心这种难以割舍的情愫就愈发强烈。

此时,我还没有见到代春晓,确切地说我现在害怕见到她。对于我来说,一个注定要离去的结局也必然要伤害到这个善良的姑娘,想到她跟我以往的相处中对我表现出的种种包容和依恋,我的心里充满羞愧。然而,我能够想到要做的竟是逃避或者分手!

第033章 分手

分别许久,在教室里见到代春晓的时候,她对我仍旧是一脸羞涩的笑,然而这羞涩中包含的情意却是浓到怎么化也化不开的。可是我有些心虚,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样一个代春晓,事实上我在假期里也很想她。

从座位上坐下来,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对着代春晓勉强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随即转过头再也不敢看她,我知道代春晓没有丝毫变化,变化的是我自己当下的心境,我已经意识到在不久的将来,将会发生的黯然结局。

然而,两个人恋爱的事实摆在眼前,我不可能永远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只好偶尔转过头心不在焉地跟她说一些假期里的琐事,期间我的眼睛始终偏离一点角度,不看他的眼睛。至于那些思念想念之类的情话更是小心翼翼地不去提及,代春晓几次欲言又止,都被我刻意装傻充楞制止住了。

一整天下来,不光是我自己浑身难受,就连代春晓也敏感地察觉出了问题,但她看我总是遮遮掩掩,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便也不再过多的追问。下晚自习的时候,她看我丝毫没有想要解释或者单独找她出去聊一聊的意思,便自己闷闷不乐地回了宿舍。

以往这个时候我们之间不需要多说什么,一个眼神暗示就已经足够,如今代春晓失望而去,我反倒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因为我真的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她。

我想,或许代春晓刚开始只是以为我莫名其妙地和她耍小脾气、闹别扭而已,因此她也生气了,真的生气了,潜意识中似乎还存了一丝要给我点颜色瞧瞧的意思。然而,她终究猜错了,我这一沉默似乎根本不是三天两头的事情。

如此这般煎熬地度过了一个多星期,代春晓终于还是忍不住爆发了。这天晚自习,代春晓写了字条给我,内容很是直截了当。

“晓鹏,到底怎么了?你从开学来到现在一直都是怪怪的,问你什么你也不说,究竟有什么事情或者是我哪里做错了,请你告诉我,照现在这样下去,我快要崩溃了!”代春晓把一张写了好多话的纸条推到我跟前。

“没事,你不要瞎想!”面对代春晓突出其来的质问,我只得敷衍地回了一句。

“别再掩饰了好吗?我又不是小孩子!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这个假期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否则你不会对我这样。晓鹏,求求你,就算是要分手也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好吗?你这样子我真非常难过!”代春晓不依不饶又带着一丝乞求继续写道。

“……好吧,如你所愿!下了晚自习我们出去谈一谈。”沉默了一会儿,我答应了代春晓。我知道事情总要有解决的一天,这样僵持着无论是对代春晓还是对我都是一种煎熬,所以我决定跟代春晓摊牌。

如今的这种状态就好像我已经被逼无奈地站在一个沟坎前犹豫着要不要跳过去,犹豫的时候很是煎熬痛苦,可一旦决定要跳了,即使结果是万劫不复,起码我身上背着的沉重负担卸下了。

代春晓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突然间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着,尽管她努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可离她最近的我感受的最为真切。

沉默,可怕的沉默,仿佛一个班级的同学都已经远离了我们,又仿佛全班同学的眼睛都在看着我们,另一种煎熬在折磨着我们,直到下课铃响。

一个、两个、三个……全班同学都走了,我站起身离开座位,代春晓亦步亦趋地跟在我身后,似乎怕我再一次找机会逃开。然而,我没有。

我和代春晓一前一后走出教学楼前门,没有牵手。原本我们打算去学校外面说的,可走出教学楼门口以后,我们还是决定不出去了,于是就往女生宿舍的方向慢腾腾地走着,每一个脚步都重愈千斤。

这个时候,女生宿舍楼门口的花坛前已经没什么人走动,只有我和代春晓两个人沉默着停下了脚步,这个以往我们约会时相互等待的地方,仿佛是一个美好的开始也注定成为一个匆忙的结束。

我转过身看着代春晓苍白的面容,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春晓,对不起,过段时间我恐怕要休学离开经校了。”

“为什么?为什要离开?”尽管心里有所准备,但代春晓的反应还是太过强烈和激动。

“我的家人正在帮我联系,我可能要去部队当兵去了。”我坦然说道。

“不去不行吗?”代春晓声音有些颤抖,一脸悲伤地望着我,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她的脸上滑落下来。

“对不起春晓,真的对不起,这是我家人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我们分手吧!”我声音哽咽着,眼泪和鼻涕止不住地流出来。

“别,晓鹏……别走好吗?我……我不想分手!”代春晓已经泪流满面,却摇着我的胳膊哀求道。

“……分手吧,春晓。是我对不起你!”我终于不堪忍受这样的场面,决绝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对着代春晓深深地鞠了一个躬,撇过头不顾一切地跑向男生宿舍的方向。

我拼命地奔跑着,泪水如同开闸洪水涌出我的眼眶,感觉胸口憋闷的难受但就是不想停下来。然而,等我跑回到男生宿舍楼门口的时候,我终究没有上楼,我不想让我的室友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于是便躲到宿舍楼的拐角,靠着墙蹲在那里失声痛哭。

我不敢相信,我竟是这样一个冷酷无情又卑鄙无耻的人,然而又是我,亲口对着一个对我一往情深的女孩子,决绝地说出了“分手”两个字。那么,我就是这样一个人。

无数未知的责骂、嘲讽、唾弃如同狂风暴雨般袭击着我的脑海,我的精神世界一时间被搅得一团纷乱,我无声地抽泣着,忽然抬起手掌给了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可惜不管我心里面怎么想,我只能接受现在这个结局。

我突然间很想喝酒,我想也许我把自己灌醉了,也就没有现在这么痛苦了。我这样想的时候,一条胳膊老实地撑起踉跄的身体,缓缓走出校门……

再一次回到校园的时候,我的手里提了刚从小众超市买来的七八瓶啤酒。脸上的泪水,在我买啤酒的时候,已然被慌乱地擦掉了,我绕过教学楼和宿舍楼,一路借着暗淡的光线来到大操场一个偏僻的角落。

我瘫坐在地上,开了一瓶啤酒,仰起脖子就那么咕嘟咕嘟灌进嘴里,冰凉冒气的啤酒沫子充满喉咙,我被呛得连连打嗝儿,却不管不顾地拿起第二瓶。泪水不知不觉间再一次从眼眶里喷涌而出,我不想放声哭泣,只好不住地往嘴里灌酒。

此时,我不再想自己穿上军装有多么威风凛凛,也不再想我拿起拿起钢枪走在队伍里的帅气模样,我满脑子想到的都是代春晓对我的好,我想起我们曾经一起偷偷摸摸的写字条聊天,想起我们一起手牵手走过的每一条小路,想起她一脸乖巧地陪着我跑去卫校看望同学,想起我们在小河边偷偷接吻,想起我们在情人沟那间小房子里度过的甜蜜夜晚……

我不知道自己在操场的角落里待了多久,总之我把自己从小众超市买来的酒全部喝完了,于是我喝的酩酊大醉。

宿舍楼的灯似乎已经熄灭了,整个操场黑乎乎一片,我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向宿舍楼,我的潜意识里还模糊地记得,我是必须要回到宿舍去的。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已经不记得了,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附属医院的病床上,我的身旁歪七扭八地趴着几个人,有老二、冯少爷、霸哥、教主以及离我最近的脸上仍挂着泪痕的代春晓。

这真是一个让人羞愧到难以启齿的尴尬场面。我醒了,在我用眼睛余光观察过眼前的场景之后,我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看来不用人说,我和代春晓的这一次分手事件,必将因为我自己的愚蠢而闹得人尽皆知。

或许是为了缓解眼前这种怪异的场面,从椅子上醒来的孟虎站起身来,关切地对我说:“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难受?”

孟虎的说话声打破了病房里的平静,趴在我床边打瞌睡的几个人瞬间清醒过来,代春晓也醒了却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不说话。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好默默地摇了摇头,递给猛虎一个感激的眼神。不过,现场除了代春晓以外,其他人都对我现在的情况不明所以。除了医生告知他们对我的诊断情况,一个轻微酒精中毒加上受凉之外我也并没有什么异状,可单单看我胡言乱语又昏睡不醒可是够吓人的。

看来,代春晓还没有把我和她分手的事情告诉我的舍友们。因此他们就在急急忙忙送我来医院的路上,顺便叫上了代春晓。

我有些崩溃,却无可奈何。

第034章 “毒”之蔓延

每个人的生命中总会遇到那么一两个朋友,他们会在你遭遇危难的时候毫不犹豫向你伸出援手,也会在你遭遇尴尬的时候让你更加下不来台,称其为损友再合适不过了。

比如现在,四五个人围着一个因喝酒而住进医院的我,我清醒来后听到孟虎的问候原本也只是默默摇头,场面已经够尴尬了。可惜老二这个不合时宜的东西此时却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抱着双臂神色戏谑地对我说:“说说吧,兄弟!怎么着喝个破酒就把你喝到这里来了?”

“我……”此时若不是手上还插着液体管子,我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好不好意思啊!哈哈,要我说你这酒量也够……菜的。那个……”老二不以为然地调笑着,似乎还对自己这般调节气氛话洋洋自得,不过在看到冯少爷连连给他使眼色的时候,后半句话总算是刹住车了。

“……”要不是明知道打不过老二,我真想跟这个家伙干一架,我表面上没有说话,心里面却是腓腹不已,老二啊老二你狗日的不说话能死啊!

代春晓此时俨然看出了端倪,我这位聪明伶俐的“前女友”看我顺利清醒过来,暂时也忘记了分手的痛楚,借口上厕所匆匆离开了病房。

代春晓走后,病房里出现短暂的沉默,冯少爷轻拍了一下老二的肩膀不满地说:“你怎么说话也不过脑子?都这个时候了,还开什么玩笑?”

“有什么问题吗?”老二还是一脸懵逼的状态。

“我和代春晓分手了!”我有气无力地看着老二说。

“啊?”老二被我的话吓了一跳。

“啊什么啊,瞧这事闹的,咱们压根儿就不应该通知代春晓一起来!”孟虎看着老二,有些嘲弄又有些叹息地说道。

“好好地分什么手?你们没见来时路上代春晓都急哭了吗?”老二有些于心不忍地辩解道。

“行了行了,都别说了!谈恋爱这种事,谁能说得清楚,都别瞎操心了。”教主抬起右手朝下扇了两下,示意此事就此打住。

“……唉,也不知道弟兄们最近都怎么了,一个个的,全都上赶着分手!”最是光棍儿的孟虎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道。

……

其实从病床上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身体没有丝毫的问题,听了宿舍这几个货你一言我一语的话以后,我几欲拔了管子走人,无奈被老二死死按住,还说都已经花了钱了,浪费了多可惜。好吧,伟大的老二。

这个时候已然是凌晨三四点钟的样子,要不是有我半夜清醒这茬儿,大家伙都还抱着胳膊呼呼大睡呢,他们原本就是派一个人轮流看着我手上的点滴。

反正我已经清醒了,精神状态也还不错,索性就主动下床把位置腾出来,让这几个辛苦了半夜的兄弟们休息一下。代春晓在外面“磨蹭”了半天也回来了,几个人商量一下,让代春晓睡在了床上,其他几个人斜靠着身体休息,只留下老二看守我手上挂着的最后一瓶点滴。

许是太过困顿,老二倚在我身边不久就睡着了,我百无聊赖,一边看着他们精彩的睡相,一边留意着架子上还剩大半瓶的液体,不知不觉中竟也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

我是疼醒过来的,醒来时身边的五六个人睡得那叫一个精彩,我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点滴瓶子,里面早已经空空如也,下意识地再看手上,此时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大的肉包,输液管里倒抽而出的鲜血冒出老长一节。

我一声惊呼,顿时把床上沉睡的几个人全都吓醒了。他们一个个迷瞪着惺忪的睡眼,恍惚间才反应过来这是医院,进而看见我手上的大包方才惊惶失措地站起来叫护士处理。

被吵醒的护士毫不客气地拔掉我手上的管子,气呼呼地嘟囔了几句就回去了。我们这些人又是一通手忙脚乱的折腾之后,我手上的大包总算是是慢慢消散了,几个人心有余悸地议论了半天,反倒开起了玩笑。

窗外的天空此时已经微微亮起来了,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便也放弃了继续等待医生前来复诊的念头,大大咧咧地叫上陪同的五六个人走出医院,而后几个人搭乘两辆出租车直奔经校。

有关我和代春晓分手的这一出闹剧,从这一个清晨我们走进经校大门开始彻底画上了句号。其实在这之前,我看到代春晓几次都欲言又止,但我终究再没有在她面前露出丝毫想要复合的表情。一进经校大门,代春晓就独自回了宿舍,没有再转头看我一眼。

我心里清楚,代春晓替我守住了我即将参军而去的小秘密,因为我的舍友们全都看不透我和代春晓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间就要分手,可惜我却没有把和她分手的事情妥善处理好,甚至还因为一场可笑的醉酒事件闹进了医院。

许多时间里的许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要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然而说到底我们也只是一群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一时欢笑一时泪水的的故事里许多都发生的随心所欲,也结束的莫名其妙。

回到411宿舍,我们来不及评论任何人的是是非非,心中所想和实际所作的就是赶紧上床补觉,其他一切都是扯淡。

课照例又是逃了,而且是好几个人一起逃课。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逃半天的课比上半天课还要随意。

犹记得本学期开学来的第一堂计算机课上,新来的大学毕业生老师胡蓉姐姐第一次亮相课堂,从扭扭捏捏地走进教室上课到哭着夺门而去,大约只用了十五分钟。当然,我们可以理解一名新入职女老师心灵的脆弱,但也不可否认,我们全班男生从一上课开始就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这位老师中的小白兔一直看,直到她不知所措地流着眼泪逃出教室,我们才得意洋洋地哄堂大笑。难以想象,仅仅只有一年的功夫,我们这些学生已经嚣张成了什么样子。

一觉醒来,老二再一次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要跟我秋后算账。没错,我从床上坐起的时候,老二正坐在对面上铺的床沿上晃腿。看见我醒来,老二随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沓子票据给我报账:医药费540块,打车费68块……

我听着老二在床上一五一十地念叨,不由得一阵头大,老二虽然暂时帮我垫付了费用,但是这些费用终究是需要我一个人承担的,我一口应承下来,并且承诺尽快把这些钱还给老二。我有些后悔地想着,早知道前两天就不该一时冲动,从九九级武成师哥手里买那个中看不中用的传呼机了。

开学之初,梁海潮身上别了一台汉显的传呼机。这些日子,传呼机像是一阵强烈的龙卷风从社会刮进校园里,什么126寻呼台,127自动台,还有191和192寻呼台什么的都特别热门,小小的方壳子传呼机一下子成为学生群体中炙手可热的新鲜玩意儿。尽管这传呼机的功能实在是鸡肋,然而你腰里别着小黑壳子感觉就是不一样,我看着梁海潮的传呼机很是羡慕,于是便在某一夜武成来宿舍串门的时候,一拍即合地从他手中花了一百五块大洋买了他的数字机,而他自己则要换成汉显的。

传呼机买到手的时候,我还有一些得意,因此专门跑到学府街的飞天礼品屋买了一条银色的链子配在传呼机上,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这台传呼机从到我手上以后以后,拢共只响起过两次,一次是梁海潮叫我陪他回家,一次是我的同学窦燕珊跟我借qq号,害的我每次都要呼哧呼哧地跑到学校门口的公用电话机上给他们回电话,因为我的是数字机,只有留言代码和电话号码,没有汉字。

老二看我坐在床上迷迷瞪瞪的,以为我还在心疼那几百块钱的医药费,于是推了下眼镜框子语重心长地开导我,说什么分手总要付出代价什么的鬼话。这个老二,真是够了。

我和代春晓分手的事情很快传播开来,它就像一剂毒药在我们电算班的教室里蔓延。这个时候我才蓦然发现,原来在电算班风生水起的恋爱风潮此时就像历经一波剧烈冲突后留下的战场般支离破碎。彭大庆和周萍分手了,原因不明;周宝宝和吕燕分手了,原因不明;教主和赵雅婷也分手,原因不明;冯保卫和董依然似乎压根儿就胎死腹中,没有下文;加上我和代春晓的分手,411仅存的硕果是大伟和肖丽,409宿舍仅存的硕果是刘兵和李雪梅。

我主动调换了自己的座位,我的新同桌是彭大庆的“前女友”周萍。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偷偷琢磨,我们这些人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我们的青春真的如此浮躁吗?结果仍然是没有答案。

我和代春晓的分手或许不是最早的,也不是最晚的,但却是最为典型的。没错,我们就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原因分手了。这一分手,与其说是一个悲伤的结束,不如说是一个更加荒诞的开始。

第035章 哭笑不得

分手,原本是一件令人哀伤的事情,然而此时的我顾不上哀伤,我要趁着自己此时尚在学校,努力珍惜这最后的校园时光。除了代春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将来的去向,我仿佛在用一种自我悼念式的方法,和我的学生生涯做最后的诀别。

我和同桌周萍相处的很愉快,看得出来,她是一个乖乖女,也不知道彭大庆究竟为什么要和她不明不白地分手。我是不太相信每一对分手的同学都有和我一样不得已的苦衷,因此我对周萍很是关心,潜意识里我认为是彭大庆辜负了周萍,或许我这样想真是太过冤枉大庆,但我对周萍好总归是没有错的。只不过关心归关心,开玩笑归开玩笑,其实我们俩玩闹的过程中也都自觉地、小心翼翼地避开了有关爱情的话题。

零一级的新生们此时正在军训,就如同我们当初军训的时候一样,此时还看不出他们统一校服看不出个性的模样,我们也只是远远地,隔着教室的窗户看着他们在操场上一二三四地喊着口号,怀念着自己军训时的样子。

和代春晓分手以后,我和她在教室的每一次照面都很陌生,而且是彼此都心照不宣,刻意掩饰起来的一种陌生。有时候,我会大声地和班里的女生开玩笑,代春晓也会和房西西他们嬉笑打闹,但总归不会在同一时间发生。有时候我会偷偷留意到,代春晓望着我座位的方向呆呆出神,我只假装没有看见,故意和周萍找一些不咸不淡的话题打发时间。

周末的时候,代春晓会早早地回家,直到星期天的下午才会再次回到学校。这期间,我正好可以来去自如地跑到女生宿舍里串门,我们都在不经意间避免相互照面的可能性。这种感觉,就跟捉迷藏差不多。

事实上,我此时的心情在无聊中透着一丝焦虑,我想如果可能的话,还是早早地离开这里吧,我已经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为此,我抽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一来告诉家里我新宿舍的电话号码,二来探听一下有关我当兵一事的进展情况,顺便让我妈催催我表舅,别到时候把事情办砸了。

是的,我家里已经装上了电话机,这已经是上个学期的事了。因为电话的事情,我们宿舍曾经还闹了一出小小的误会。那个时候,我们尚且住在416宿舍,郭振荣同学还是我们的舍长。

有一天,有人打电话到宿舍里,百无聊赖的郭大侠正好接起了电话,不过三言两语郭大侠就和对方吵起来,然后怒不可竭地摔了电话。后来那个电话再打过来,郭大侠也再一次接起,又是三言两语之后郭大侠跟对方连连道歉。于是我们才知道,那个打电话的人是我爸,郭大侠向我诚恳道歉并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这是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也刚好赶上了像我爸和郭大侠这样的奇葩。第一次接通电话,郭大侠说你找谁,我爸说我找你,郭大侠说你是谁,我爸说我是你老子,郭大侠当时这个毛啊,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和我爸对骂了几句,等我爸反应过来时,郭大侠已经摔了电话。我爸其实也很郁闷,他压根儿就把郭大侠的声音听成了我的声音,因此才会有那样的对话和反应。

第二次接通电话,郭大侠依旧说你找谁,我爸说找韩晓鹏,郭大侠说你是谁,我爸说是韩晓鹏的老子,郭大侠当时那个悔呀,他已经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也不管我爸听不听得进去就一阵连珠炮似的道歉,最后恭敬地向我爸保证他会第一时间把家里的意思传达给我。于是等我回来,郭大侠先是向我道歉,然后才说是事情的全部经过,我哭笑不得,然后代我爸向老郭道了个歉,这事就过去了。后来我们宿舍每个人接电话时都害怕重蹈郭大侠的覆辙,因此特别有分寸。

打完电话我就和梁海潮去网吧了。梁海潮最近迷上了网络游戏,他嫌弃朋友网吧的机子太烂,于是就到不远处新开的鸿业网吧上网。而我呢,一到网吧不是听歌就是聊qq,不过最近我在一个网页版的音乐网站里看到有许多任贤齐的歌曲没有歌词,便试着自己给其中一首歌曲里添加歌词,没想到还被对方采用了,并且歌词上方还显示有歌词提供人的名字。

我仿佛一下子发现了新大陆,不惜以每个小时三块钱的网费为代价,义务给某音乐网站任贤齐的歌曲添加歌词。如此说来,从那时候开始我也算是任贤齐大哥的一个脑残粉了,因为我做得这一切全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样混混沌沌的日子过了大概有一个多星期,我终于在宿舍里接到了我妈打来的电话。电话里,我妈告诉我,由于表舅那边的一个领导想要占用那一个当兵的名额,还说如果我妈想让我去恐怕得出两万块钱活动一下,我妈一琢磨觉得太不划算,大骂了我表舅一通后,这件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听完我妈的电话,我当时就想扶墙,因为我整个人都已经站立不稳,一下子跌坐在床上,连电话是何时挂断的都不知道。天哪,我一下子感觉我的世界就要毁灭了,某一刻我甚至想要去寻短见来解决自己这悲剧的人生。

然而我不能!纵然我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人耍的团团转,纵然我为此兴师动众地和代春晓分了手,纵然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弃笔从戎的准备,纵然这一切的幻想如今全部破灭,我又能对我的父母说什么?埋怨他们吗?不,我只怪自己太过天真,如今这一切只不过是命运给我一个小小的惩罚而已。

我再一次失魂落魄地逃离宿舍,漫无目的地走向遥远的旷野田地,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我需要好好地思考一下我接下来该怎么办。当然,我不会再像和代春晓分手时那样,一个人把自己灌醉,我只是心里难受,想要找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待会儿。

可惜不论我走到哪里我的心情都难以平静,我想到了代春晓,但是我不知道我日后该如何面对她。我好累啊!

“韩晓鹏,你可真是一个高明的骗子啊,就算想要和我分手,也不至于编造一个如此拙劣的理由来搪塞我吧!”恍惚间我看见代春晓一脸鄙夷地质问着我,愤怒的食指几乎触碰到了我的鼻尖。

“不,不是这样的。春晓,你听我解释,我真的没有骗过你,我对天发誓!”我几近崩溃,对着代春晓信誓旦旦地解释着。

“哦?是吗?那我就姑且再相信你一次。不过,既然你已经当不成兵了,那么我们之间是不是就可以理所当然地回到从前。你说呢,亲爱的。”代春晓语气轻佻地说完,似乎还一脸得意地抛给我一个媚眼。

“这……春晓……既然我们都已经分手了,那还是别再复合了,为我这样一个人你不值得。”我犹豫再三,还是对着代春晓这样说道。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韩晓鹏啊韩晓鹏,你果然是一个心口不一的伪君子啊。那么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告诉我,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呢!嗯?”代春晓突然间发出一阵狂笑,而后一脸嘲讽地看着我,那种眼神让人非常害怕。

“不,不是这样的!春晓,你能听我给你解释吗?”我十分痛苦地摇着头,企图为自己辩解一下。

“说吧,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代春晓似乎很有耐心,可表情却满是戏谑。

“说实话,我刚开始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是因为受了张薇的刺激,我没有考虑太多,只是觉得你对我好,也就那么半开玩笑地和你好上了。可是,当我们真正开始交往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挺喜欢你的,虽然我能确定那就是爱,但是我知道你对我足够好,因此我也就慢慢接受了你的感情。”我老老实实地站在代春晓面前,一五一十地道出了我全部的心里话。

“这么说,你对我就仅仅只是喜欢而已吗?”代春晓有些不服气地问道。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低下头,满是羞愧却一字一句地说道。

“哈哈哈……韩晓鹏,你今天总算是跟我说了实话。可是我要告诉你,你已经伤透了我的心。你不值得我为你这样的付出!”代春晓一脸悲戚地笑着说完却又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弯下腰,对着代春晓鞠躬,泪水终究无声地滑落下来。

“你滚吧,滚出我的世界,永远别再让我看到你!”代春晓说完,就一脸冷漠转过身,慢慢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对不起!”我望着代春晓消失的地方,闭上眼睛轻声呢喃着。

……

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一个人斜躺在小河边那片田地的田坎边上,周围没有任何的人影,只有不远处的小河发出淙淙的流水声。此时太阳已经落山,而我却好像一滩烂泥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泪流满面。

原来,这一切竟然只是一个梦境而已。

第036章 生活还要继续

我生病了,这一次生病是由于感冒引起的发烧以及扁桃体发炎。我浑身酸软无力地在宿舍床上躺一天,实在太过难受,便来到百花路医务所挂起了点滴。没想到,这点滴一挂就是一个星期。

身体的病痛虽然折磨的我死去活来,可毕竟一天天地好转了,然而情绪上的消沉却是无药可治的。仔细想来,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除了代春晓似乎也没有旁人知道,我和代春晓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我的事情她什么也没有跟人说。不管有意无意,我打心眼里感谢代春晓。

生活还要继续。是的,我不能老是用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面对我的同学和老师,否则倒像是我因为一次失恋而无法自拔,那代春晓得有多冤枉。

星期五下午,我回家了。我要回家去拿这个学期的学费,再者这段时间我因为发生种种事情确实已经穷的揭不开锅了。

无论我在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到家里都是不能提及的,我的父母才没心情听我那些弯弯绕的所谓爱情故事,况且我也不敢说。好在因为当兵的事情黄了,我妈心里多少有点觉得作弄了我,因此除了学费和生活费以外又多给了一千块钱,因为我告诉她,我要学吉他。

学吉他的事情是真的,经校一个姓吕的音乐指导老师对外宣布要招收几个学吉他的学生,甚至连学费也只是象征性地收取一点而已,我已经报名了。现在一下子有了一千块的经费,我得考虑先去买一把木吉他,然后再留二百学费,剩下的还要还给老二。

周六在家闲待了一天,第二天上午我便乘班车回到黄原市区。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转乘公交车去了师专附近的乐友琴行。

学吉他这个事情我还是有点上心的,因为我总觉得弹琴唱歌是一件很拉风的事情。来到乐友琴行的时候,里面正好没什么人,我便听琴行的那位大哥耐心地给我介绍各种吉他的功能、效果、价钱。

因为是学习用,而且是初学,琴行大哥建议我买一把稍小一些的木吉他,这也是教琴的老师要求的。我挑选了半天,最后选定了一把红棉牌子的棕红色木吉他,售价220块钱,作为优惠琴行大哥又送了我两本吉他基础教材和一个拨片。

背着黑色琴袋的吉他走出乐友琴行,我的心情顿时豁然开朗。我想我必须要用一种全新的、积极地态度去面对我的经校生活,否则真是辜负了眼前大好的青春年华。

回到经校以后,我的心情真的跟以往不一样了。首先我知道,当兵的事情基本跟我没什么关系了,此后的一段时间直到毕业我都将在经校的校园里渡过,既然如此我总该找点事情做做从而分散一下我旺盛的精力。其次我要化失恋为力量,用心接触一些其他的东西,以期发现校园中更多美好的食物,也不枉我在这里蹉跎过的几年青春岁月。

学吉他只是我目前计划中的一个部分,另外我还给自己列了个书单,打算利用课余时间读完金庸、古龙、卧龙生、梁羽生等名家的所有武侠作品,这也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如果有必要我打算连一些闲课的时间也利用上。

我一边给自己计划着各种事情,一边还要积极的联系梁海潮他们,有些事情一个人做可是没什么意思,凑几个人在一起显得热闹。不过,因为我选的这些课外活动事项梁海潮他们全都不感兴趣,我只好约房西西一起看武侠小说,我俩说好先各借各的然后在交换着看。至于学吉他,在我们宿舍我是独一份儿,因此只能我一个人玩儿。梁海潮说:你平时就自己玩着吧,咱们周末再约。

吕老师的吉他课是周二和周四的下午,在学校大饭堂的舞台边上。星期二下午一下课,我就背上吉他去了大饭堂,这是我第一次上课。

该怎么形容吕老师始终是我学吉他时期很纠结的一件事情,因为他我爱上吉他,也因为他我又变得不想学吉他,很矛盾也很纠结,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身边没有学习吉他的人,直到后来我遇到了舍友任家梁才算是好好地研究了一下吉他的作用,这是后话。

吉他课正式开始,胖胖的吕老师首先自我介绍,一起学琴的五六个人正襟危坐,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

吕老师年轻的时候,对于音乐也是十分痴迷的,奈何自己的形象并不出众,所以只能做一个技术型人才。后来当了学校的老师,尤其是像黄原经校这样的会计类学校而言,吕老师的音乐才华基本上没什么施展的平台,偶尔学校搞个文艺晚会或者组织参加歌咏比赛什么的,他也就是给伴伴奏或者当个指挥什么的。这是一个被学校耽误了的老文艺青年。

许是被经校平淡的生活耽误了太久,又或者想不到经校这两年居然招到了这么多的学生,吕老师终于迫不及待想要在学生中找几个志同道合的小朋友好好玩一玩,于是便有了眼前这个超小规模的吉他学习班。

介绍完自己以后,吕老师向我们几个小小地展示了一把他娴熟的吉他技能,各种花式扫弦、揉弦、华彩演奏都是手到擒来,看的我们在座的学生个个目瞪口呆。不过我发现老师虽然技术高超,动作花哨,却似乎并没有使用拨片,于是便好奇地提出了这个疑问,老师随即从我的手里结果拨片,又是一通华丽的展示,我们更是一时将其惊为天人。

不过临了老师说:吉他学习必须要循序渐进,初学者最好从简单的指弹和和弦按压开始,你们要把手指练到起了茧子的程度,才能进行后面的学习。

老师的话既是要求也是课程内容。接下来老师以一首经典的民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为例,介绍了歌曲中涉及的几个简单的和弦和右手弹奏指法,并着重强调左手和弦按压的自然转换和右手指法的节奏感相配合,每个人试着练习再由老师现场指导,如此这般反反复复,等到下午饭差不多开饭的时候,第一堂课结束。

下了课,老师让我们回去多多练习,然后自己就大摇大摆地偶走了。眼下我非常希望跟我的“同学”们交流一下,然而尽管我的同学就有五六个,但零零级的就我一个人,那些九九级的学长们个个眼高于顶,仿佛除了老师其他人都不放在眼里,我也就没什么沟通的欲望了,只好自己回宿舍慢慢琢磨。

关于吉他的学习,我的初衷实际上就是想学一点流行歌曲的基本弹唱,偶尔可以在同学面前展示一下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惜吕老师当真就是一个老文艺青年,他教的那首弹唱的歌曲基本赶上了我爸爸的年纪,因此我一点也不喜欢。令人无限遗憾的是,我们整个一个学期的学习就再没有更换过第二首歌曲,或许老师寄希望于我们自己去琢磨练习喜欢的歌曲,只是我们没有那么高的悟性而已。

练习吉他是一件极其枯燥的事情,加上那一首我极度不喜欢的歌曲,练习的欲望就大大减弱了。我倒是尝试着练一下其他的我喜欢的歌曲,可惜一直不得要领。有时候宿舍里的其他人会在我练习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嘲讽几句,我一般都会无所谓地笑笑算作回应,其实心里头也特别不是滋味。我倒没有因此就想着我要发愤图强,争取某天练成一个绝世高手吓死他们,我可不是那样的人。因为这些种种,我感觉自己白买了一把吉他。从一点上来讲,我感觉自己其实挺废柴的。

吉他弹累了,我会找房西西去交流看武侠小说的心得,不过房西西这家伙看武侠小说只管主角多厉害,杀死了多少坏人,练会了多少武功,没有其他心得。而且,房西西看小说基本上就是一目十行,快的让人咋舌,往往一本小说我才看到一小半,他的已经看完了。节奏上相差太大,我们俩只好自己看自己的。

跟代春晓分手以后,我给自己找的消遣手段尚算成功,只是许多时候心里面还是有点空落落的。平时在教室遇见的时候,我们俩基本上就是零交流,此时我已经不在乎她是否会埋怨我明明当不了兵还骗她,只是偶尔想起那天下午做的梦感觉心有余悸,我尽量控制着自己离代春晓远远的。

某天下午,我听梁海潮说经校九九级的田斌休学去成都当兵去了。我当时心里非常失落,仿佛我自己的一件宝贝被别人抢走了似的,一脸的不高兴。梁海潮以为我又哪根神经没搭对,索性说就不理我了,我一个人跑出去在学府街溜达了一圈,一路上都在唱那首《咱当兵的人》,心里难过的想掉泪。

当兵的梦想终究离我远去,打这以后我也消停了,因为又有新鲜的东西闯进了我的视线。

第037章 俏丽新面孔

经校今年的招生方式很有意思,所有新入学的零一级新生入校后统一没有分配专业,而是像上初中时那样把所有的学生分成了若干个班级,就是这么一班二班三班四班地往下排,除此之外不做其他任何解释。

此时,零一级的新生们终于军训完毕,校园里花花绿绿的身影一下子如同雨后春笋般全都冒了出来。当然,我所指的花花绿绿的身影基本上都是新来的零一级女生,她们一个个风姿卓越、青春逼人,同那些已然有了一丝老气横秋模样的零零级女生比,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至于那些九九级的女生们,可就更显得灰头土脸了。

男生爱看女生那是天性使然,尤其是那些光鲜亮丽的零一级女生。更重要的是,零一级女生虽然才进校门不久,可她们性格跳脱、活泼俏皮,面对男生们狼一般的眼睛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感觉,有时候她们会突然转过头对着某一个男生恶狠狠地甩一个白眼,反倒徒增几分趣味,往往逗得男生们哈哈大笑。

这样一群新鲜血液的加入,如果说经校的那些老男生们不心动那可真是谁也不会相信。经校校园里已经很久都没有这般热闹了,每每中午下课后或者下午上课前,教学楼后门靠近操场这一边的国旗台上都坐满了男生,基本上都是来看热闹的。他们会因为人群中突然出现的某个长得令人惊艳的女生而放肆地议论,也会因为谁突然间看上那个女生相互交头接耳地询问具体情况,有了解情况的当然偷偷记在心里,倘若还没有掌握该名女生的详细情况,就要想方设法去搞情报了。

这群严重被刺激了神经的男生中当然还包括了零零电算班的不少牲口,其中彭大庆目前单身没有顾及,冯少爷自然也能算上一个,我也爱跟着他们俩凑热闹,只不过还没有哪个零一级女生让我看着心动。除了我们三个,房西西似乎也不再带着朱云芳来经校了,大多数时间都和我们在一个队伍里东瞅西看,教主也在,而且教主还趁着在学生会工作的便利,偶尔进出零一级的教室,可谓鳌头独占;梁海潮和刘兵因为有人管着,反倒没那么随便,可惜他们就算想要找自己现在的女朋友分手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干脆就做一个痴情人,静观其变。

老实说,我们现在这般不正常的状态,真的和社会上的那些小流氓没什么两样,或许我们与之不同的是,我们只在固定的地方起哄般地把自己装扮成一个小流氓。不知道是哪位有才的大哥,居然还给男生宿舍创作了一首歌曲,名字叫做《小小姑娘》,又名《流氓歌》,在国旗台或者宿舍楼道间屡屡唱响。

这首以《新年好》曲调重复演唱的简单歌曲,歌词真是露骨的让人脸红心跳,往往唱到最后,我们就把结尾那一句自动省略的了,否则感觉自己都没有了廉耻。为了以示纪念,我把原歌词的内容摘录如下:

小小姑娘,清早起床,后面跟着一群狼。

穿过大街,走过小巷,姑娘回头把我望。

我说姑娘,长得漂亮,交个朋友可以吗?

姑娘回头,打我耳光,骂我是个大流氓。

你说流氓,我就流氓,当个流氓又怎样?

我把姑娘,推到地上,姑娘两眼泪汪汪。

这一首看起荒诞的歌曲,实际上是我们这群零零级男生真实的写照,虽然我们还不至于狂妄到那个程度,可没脸没皮地招惹这些新来的女生却是实实在在的。或许大多数时间,零一级女生看我们也是心里头颇为鄙夷的,然而一大群男生在一起谁有会在意这些。

要说这零一级女生之所以成为当前全校男生的主流话题,那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已经很高调了,不想在某些零一级女生的眼里我们不过是一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土鳖而已。

零一级学生刚刚军训结束的时候,黄原的天气尚算温暖。某日中午午饭时间,学校大饭堂突然出现了一个特别的美女。之所以说特别,是因为该名来饭堂打饭的女子装束实在太过惊艳。只见她梳一个简单的丸子头,略显黝黑的脸蛋上神情冷漠,上身一件传统造型的红色肚兜露出光溜溜的后背,下身一条红色的绣花灯笼裤显出修长的双腿,脚上再搭配一双细筋高跟凉鞋,当真是鹤立鸡群,无人能出其右。

这位很快就被经校男生公认为“冰山黑美人”的女子,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拿着一张饭卡,径直走到饭堂窗口前打好一份饭菜,随即一脸冷漠地转过身,昂起头朝着饭堂门口扬长而去。

此时,经校大饭堂里面足有上千人在这里用餐抑或排队打饭,冰山黑美人突兀的出现仿佛一颗原子弹在这里引爆,直到黑美人迈着高傲的步子走出饭堂,整个大厅里才蓦然响起一阵呜里哇啦的尖叫声和议论声。

不用说,这名女子一定是零一级新生无疑,因为往日经校的历史上还没有出现过如此高调亮相的女生。此时,我和梁海潮、冯少爷以及彭大庆正好的饭堂里吃饭,黑美人的惊艳出场令我们目瞪口呆,尤其是彭大庆,简直是看进眼里就拔不出来了,直到人家美女走出好一阵子,他还在那里发呆。

后来的许多日子里,我们都能在经校的校园里见到那位冰山黑美人。随着一些有心人的了解和打探,冰山黑美人的详细资料也不禁被公之于众:冷馨瑶,女,17岁,黄原市第九中学应届毕业生,黄原市本地户口,原初中校花级人物,性格高冷,为人高调,现为经校2001级初中专六班学生,住在女生宿舍308房间,宿舍电话24xxxxx,平时习惯独来独往,周末不住学校,偶尔与其同宿舍女生乔胜男一起出现,疑似其闺中密友。

不久之后,彭大庆同志突然向我们正式宣布:本人彭大庆正式宣布,自今日起一门心思追求零一级六班女生冷馨瑶,不追到手誓不罢休,若本人追求未果,或者三个月后仍处于被拒绝状态,本人决定在毕业之前不再谈恋爱,说到做到,在此请各位兄弟们给做个见证!

我们无法判断彭大庆决定追求冷馨瑶的全部动机,但仅凭这一番豪言壮语,足见大庆同志的信心和决心,这是他在自己的经校历史上最为出彩的一个瞬间。对于大庆的决定,我们在震惊的同时坚决举双手赞成,并且承诺尽自己一切力所能及的条件给与大庆同志支持。

彭大庆的动作很迅速,在充分掌握第一手资料以后便频频找机会与对方搭话。当然,想要追求一个零一级女生,尤其是一个在零一级群体中非常有名的冰山黑美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大庆一方面需要展现足够的诚意促使黑美人动心,一方面还要表现出足够的耐心从而应付人家的各种考验。

最起码一点,男生宿舍409的电话机基本上被彭大庆承包了,在现阶段还没有达到可以约黑美人出来的情况下,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打一个电话是必不可少的。这一点很重要,必须要在女生心中保持足够的存在感,才不致于让这件事冷却,所谓趁热打铁。

在彭大庆轰轰烈烈地进行爱情攻势的时候,其他人当然也没有闲着。零一级女生强势袭来,已经单身有一段时间的东教主当然也不甘示弱,面对如此大面积的优秀资源教主也是目不暇接,目前在几个备选女生之间徘徊,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

当然,教主的动作相对低调,在电算班里基本上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倒是彭大庆热烈追求冰山黑美人的事情在班里引起了轰动,遭到不少女生偷偷的议论。我留心观察着周萍的状态,看她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这才小心翼翼找些话题和她聊天。

对于冯大庆和教主的动作,梁海潮显得不以为然,依旧和雒阳不冷不热地恋爱着,没有丝毫异动的迹象。可以说,截止目前为止电算班只有梁海潮、刘兵和大伟三人和自己的对象保持着稳定的恋爱关系。

某日中午,我们正待在宿舍里闲聊,一个礼貌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一般情况下,我们认为会在男生宿舍敲门的,不是推销员就是女生。梁海潮带着满脸的期待起身去开门,不想却是一个大男人冒头进来。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各位兄弟。有需要望远镜的吗?带标尺、高倍数、军用望远镜,价格绝对实惠!兄弟们要不先看看?”男子一进门就一脸殷勤地说着,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从挎包里掏出一个军绿色的望远镜递过来。

“哦……望远镜啊,那就看看吧!”梁海潮原本不耐烦地想要赶他走的,不过一听说来人卖的是望远镜,这才来了兴趣。

第038章 谁才是捎带

梁海潮这个人很奇怪。你说他滥情吧,他从经校入学开始军训的时候就和雒阳谈恋爱,直到现在电算班分手都分出了潮流,一部分人都已经把魔爪伸向了水灵灵的零一级女生,他还是无动于衷,可是说是专情至极。可你要说他专情吧,他上课的时候居然敢肆无忌惮地把手伸进同桌胡娇娇的衣服里乱摸,在宿舍的时候又琢磨着搞个望远镜偷看女生宿舍,真是不要脸到家了。

此时,梁海潮正和进门兜售望远镜的男子讨价还价,他嫌弃这台望远镜没有夜视功能,因此有一些不满地挑着刺,顺便压一压价格。

卖望远镜的男子一看生意有门儿,瞬间好像打了鸡血一样,使劲儿夸他的望远镜有多棒,把这东西说的天上有地下无的,又说带夜视功能的望远镜太贵不实惠什么的。最终两人一番讨价还价,梁海潮以65块钱的价格买下了这台望远镜。

临出门时,这名男子还喜滋滋地声称,可以给我们定制购买任何我们想买的东西,小到袜子手套大到相机电脑,应有尽有。不过,如果是贵重物品,则需要事先付一点订金。由此可见,这男子做生意何其精明。

梁海潮有了望远镜,这可把我们宿舍的各位乐坏了,虽然他买的时候大家都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可买望远镜的男子一走,一群牲口们个个争先恐后地借来观看,其龌龊心思昭然若揭,真是天下乌鸦不是一般黑啊。

当天晚上,我和梁海潮再一次来到宿舍楼楼顶,用新买的望远镜好好地观摩了一把女生宿舍的风景。还别说,居然真有两个二货女生只穿个内衣就在楼道里走来走去,看样子也是零一级女生无疑。在楼顶待了一会儿,感觉稍微有点冷,我们只好带着些许满足回到了宿舍。

我都无法数的清,我们在经校上学的日子里究竟做过多少羞于启齿又不可告人的龌龊事情,然而这都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事。在没有明显伤害他人的前提下,我们即使偶尔做一点坏事也是自得其乐。当然这其中有一些事情算是给我们以后的生活乃至人生都造成了重大影响,比如喝酒以及抽烟。

我是在和代春晓分手以后开始学会抽烟的,这一抽起来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虽然我小的时候也偷偷抽过大人的烟,可那时候只是好奇玩玩而已,现在长大了可就真的开始抽了。在我们宿舍大多数人是不抽烟的,只有教主和我抽的凶,409宿舍的刘兵、房西西、彭大庆、周宝宝他们也都抽烟,不过也仅限抽三五块钱的烟而已,太贵的抽不起。

在零一级学生大出风头的这一段时间,我感觉自己有一点随波逐流,基本上梁海潮、彭大庆他们干什么我就跟着干什么,偶尔弹弹吉他看看小说也并不显得引人注意。尽管如此,我还是跟零一级的女生有了一点牵扯。

这件事情的起因还是由彭大庆追求冰山黑美人冷馨瑶而引发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庆频繁给308女生宿舍献殷勤的缘故,冷馨瑶那边终于有所反应了。尽管每天晚上他打过去电话的时候都是乔胜男代为转接,但不难想象冷馨瑶也一定在旁边听着。久而久之,两边的关系也就热络了许多,冷馨瑶偶尔也会接过电话说一两句话。

冰山终于开始融化,这可把彭大庆高兴坏了,一时间自信心空前高涨,往女生宿舍打电话的时间也由晚上扩张到了白天,偶尔在校园里遇到还会停下来说一两句话,形势一片大好。

不过说起来,在彭大庆打电话和这些零一级女生交流沟通的过程中,其实对方也在拐弯抹角地探听着男生宿舍这边的底细。某些时候,这种相互间的探听与了解,有利于消除双方的抵触心理,增加彼此间的好感。

也不知道彭大庆打电话时候是不是语言枯竭,总之我敢断定他已经把我们两个宿舍十几号人的详细履历包括每个人的恋爱状况等信息都已经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对方,有时候在校园里碰见了,乔胜男甚至会冒出一句,你是不是那个谁这样的话,令我们大吃一惊。

有一次,彭大庆大晚上到411宿舍过来叫我,等我兴高采烈地跟着他去了409宿舍才发现,这家伙居然厚颜无耻地要求我给女生宿舍那边的听众们唱一首歌,并且声称他已经把我“经校任贤齐”的名号给吹出去了。

狗日的彭大庆,为了女人真可谓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被逼到了那个二百五的境地,出于为兄弟两肋插刀的道义,只好极不情愿地唱了一首。一首歌唱完,我听到电话那头鼓掌的声音,彭大庆也鼓掌,我却一转身溜回了411宿舍,生怕她们要我多唱一首。

我并不知道,我在帮助彭大庆站场子的时候,顺便也把自己推销给了电话那头不知名的女生。

这天下午,我正在宿舍里没精打采地练琴,冷馨瑶和乔胜男突然出现在男生411宿舍。没错,他们来的是我们宿舍,而不是彭大庆所在的409宿舍。打死我也不敢相信,她们来找的居然是我。好吧,我当时真是一脸懵逼。

比之以往我所接触到的任何一个女性,眼前的乔胜男和冷馨瑶直接的令我心里直发毛。她俩进门后,乔胜男是说了一句话:韩晓鹏,我看上你了,咱俩谈恋爱吧!

怎么说呢,冷馨瑶作为一个经校公认的冰山黑美人,此刻脸上已经褪去了冰冷,就是一个俏丽的黑丫头,扎着马尾笑嘻嘻地看着我,而长相普通,性格却直爽而又火爆的乔胜男却在说完那一句话以后,白皙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羞涩的笑容,不过她眼睛细长、嘴巴很大,给人一种笑的很硬朗的感觉。和冷馨瑶比起来,乔胜男显然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这时候411宿舍里除了梁海潮其他人都在,大伙儿看着突然闯进宿舍里找我的两个女生也是惊掉了一地的下巴。一个个傻愣愣地看着她们跟我说话,没有一个人上前打个招呼,只有冯少爷在看到冷馨瑶以后,一个闪身出了宿舍,想必是通知彭大庆去了。

面对乔胜男和冷馨瑶开门见山的表达,我被吓得不轻,哪里还会表什么态。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只好假装客套的请她们俩坐下,谁知一不小心还被两个床架子夹住了右手食指,疼得我马上吱哇乱叫。

这时候,彭大庆闻讯赶来,看见她们两个一时也搞不清楚状况,只好看着冷馨瑶的眼睛,等她开口。冷馨瑶这会儿才表现出一丝扭捏,看着彭大庆故作轻松地说:“我陪乔胜男来看韩晓鹏,捎带着参观下你们宿舍。”

“那走吧,我们宿舍在409!”彭大庆一时喜出望外,热情地邀请冷馨瑶过去。

“好吧!”冷馨瑶丝毫没有犹豫,跟在彭大庆身后走了出去。

……

“乔胜男,你一会儿走的时候记得叫我!”冷馨瑶走出宿舍还不忘知会乔胜男一句。

“知道了!”乔胜男发现我的手被夹伤时,早就从床上站起来,一把抓住我的手就撅起嘴巴吹气,听见冷馨瑶的声音后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我猜不透乔胜男是平时就直爽惯了,还是有意在我面前表现,见吹气没什么作用,索性一把把我拉到床边坐下,捏着我受伤的手指在她大腿上轻轻地揉。我现在可是愈发地不知所措了,一时间抽手也不是生气也不是,只好任由乔胜男处置,脸上一副忐忑不安的怪异模样。

乔胜男不厌其烦地帮我揉了半天手指,仿佛已经成了我的女朋友一样既温柔又贴心,可惜我的手指和她的大腿频繁接触,本身已经感觉到别扭,哪有心情往别处想,我心里默默祈祷了无数遍,只希望乔胜男这名猛女赶紧离开我的宿舍。

辛苦揉捏了半天,看我直说好多了,乔胜男总算松开了我的手指,我顾不得疼痛,闪电般地收手,再也不给她重新抓住的机会。她也不管我此时尴尬至极的表情,仍然没话找话地跟我聊了半天,似乎看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有些不舍地提出告辞。我如蒙大赦,赶紧站起身来把这位瘟神送出宿舍,一句客气话也不敢说。

乔胜男叫上隔壁参观宿舍的冷馨瑶一起离开了男生宿舍,我这才重重地松了口气回到411。此时我那些刚才似乎只有眼睛没有嘴巴的舍友们好像一个个全都恢复了说话功能,七嘴八舌地绕着我说起了风凉话。

“韩晓鹏你可以啊,有人倒追了!”教主酸溜溜地说道。

“小韩,机会当前,不容错过。”老二貌似语重心长地说。

“鹏哥,主动送上门的白菜,不拱白不拱,拱了也白拱啊!”小伟一脸坏笑地说。

“是啊是啊,不拱白不拱!”众人齐声附和。

……

此时,我不禁要仰天长叹,声泪俱下。411这群牲口们呐,你们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啊!今天这事用屁股想都能知道,冷馨瑶八成春心萌动想要遂了彭大庆的心愿,因此主动前来投怀送抱,乔胜男这一出必是她们搂草打兔子,顺手捎带的掩护手段而已。

至于乔胜男是不是主动送来让我拱,我才不接这茬儿,我又不是猪。

第039章 少爷的瓷娃娃

彭大庆当真抱得美人归,算是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情,经校零一级名噪一时的冰山黑美人冷馨瑶终于名花有主了。

乔胜男后来果然陪着冷馨瑶又来男生宿舍找了我几次,不过她看我始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干脆也就放弃了继续骚扰我的打算,大大咧咧地问我是否愿意跟她做一对普通朋友,我欣然应允。看得出来,乔胜男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女孩子。

如今经校零一级七个班的学生总算开始了他们正式的上课阶段,所有班级都是同一个专业,电算化会计。这样的结果似乎并不出人意料,一个小小的中专学历,哪里用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专业名称。

然而,尽管我们平日里大多数的时间都被上课所占用,但每逢新生开学季的恋爱风潮就像是一列高速行驶在轨道上火车,任谁也无法阻挡它来势汹汹的脚步,你想刹车可是没那么容易。身在其中,有时候不是你想或不想参与的问题,而是你想或者不想都会被卷入其中,太多人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还能安下心来学习的才是异类。

值得一提的是,新学期因为有了零一级学生的到来,整个经校校园内的恋爱趋势也呈现出多元化发展的形态。以我们不上不下的零零级学生为例,那可真是到了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的地步。

在零零级电算班,除了维持现状的三对情侣,其他人也在潜移默化地发生着变化。教主东争鸣自从和赵雅婷分手以后,在几个零一级女生间犹豫了许久却还犹豫了许久终于认定五班一个叫张璇的女孩展开追求,而赵雅婷却不知什么原因和周宝宝确立了恋爱关系,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最为跳脱的要数向来独树一帜的班长郭振荣了。当我们在经校校园不知不觉度过一年的时光,把谈恋爱作为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来对待的时候,已经身居学生会监察部部长的郭大侠终于也不能免俗,小心翼翼地经营起自己爱情。提起他的对象简直令人咋舌,居然是九九级的一位学姐。

所以说,在爱情的世界里,年龄不是问题,年级不是问题,只要是一男一女看对了眼,爱情的火焰就可以炽烈燃烧。

某一天晚上十点多种,男生宿舍突然传出吵吵闹闹的议论声,说是有一位零零的某位男生到女生宿舍楼下向一个女生表白去了。我们待在宿舍里不以为然,只等第二天醒来以后才在大饭堂津津有味地品读着传播者们讲述其中的过程,然后给与惊艳的称赞。

故事仍旧只是普通的爱情故事,但它的趣味性在与这个发生的过程具有轰动性,女生最乐于冒着满脑袋的星星观看这样的场面,因此它就发生在女生宿舍楼下。

每天晚上十一点钟熄灯,这是经校多年不变的铁律。这位仁兄在熄灯后在女生楼背面的操场上做了一番准备,他先把一堆蜡烛摆成一个心形,再耐心把所有蜡烛点燃,然后把自己放在这个心形的中间,拿着一部借来的手机打电话给他心仪的女生说:请你打开宿舍窗户,往外看。

男生挂了电话,双手圈起来对着某个女生宿舍的窗户大喊我爱你,受宠若惊的女生流着眼泪做出同样的回应,你一声我一声把这个故事推向高潮。爱情,就在听见动静的几百名女生激动的鼓掌声中,美好的开始了。

这是一个破天荒的现象,否则也不至于让许多女生都拿出来津津乐道。同时,它也是校园爱情的一个典型范例,每一个开始都那么不拘一格、轰轰烈烈。

冯保卫也恋爱了。这是冯少爷在经校生涯里开始的第二段爱情,他和董依然的恋情似乎也只经历了一个潦草的开始就没有了下文,但对于有些人来说,冯少爷的行为无异于出轨,一种无耻的背叛。比如,王丹。

冯少爷追求的女孩也是零一级的新生,不过却没有黑美人冷馨瑶那么出名,也没有像彭大庆那样大张旗鼓的追求过程,只是淡淡地、润物细无声地俘获了女孩的芳心。

因此,当冯少爷领着这位长得如同瓷娃娃一般的女孩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们都对冯少爷刮目相看,当然也对这个叫做柳园园的女生印象极好。这一点可不光是我这么认为,梁海潮如此,彭大庆亦如此,起码她没有像冷馨瑶那样给我整个捎带的追求者出来。

柳园园本人长得比她的名字要更可爱一些,圆圆的脸蛋、妹妹头、身材略显丰润,不过怎么看她都像是婴儿肥后遗症,看起来就像一个瓷娃娃。所以我们一致决定,以后就把柳园园称呼为瓷娃娃。

为了表示庆祝,冯少爷要请我们吃饭。这一点上,冯少爷明显比彭大庆厚道。彭大庆这小子自从和冷馨瑶勾搭上以后,基本上脱离了我们的组织,更别说请吃饭了。

这一次冯少爷请客,难得彭大庆第一个响应并且声称要带着他们家馨瑶和瓷娃娃好好认识一下。聚会的地点还是在大实惠餐厅,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是,这一回我算是成了彻底的单身狗,受尽他们的挤兑。

饭菜上桌,梁海潮和雒阳俨然一对老夫老妻般逐个点名要求自我介绍,这一点没错,他们确实是老夫老妻了,今天这个场面也就他俩没有变化。冯少爷点头示意,瓷娃娃虽然略显青涩,倒是大方地站起来介绍了自己,想一个学生在回答老师的问题,说完话还俏皮地吐了下舌头,然后小鸟依人地坐在冯少爷身边。

冷馨瑶倒是没有瓷娃娃那么害羞,她就抱着胳膊说了三个字:冷馨瑶,然后就完了,逗得彭大庆哈哈大笑。

好不容易轮到我,雒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直接开口说:“好了,吃饭吃饭,晓鹏又没有女朋友。”

这时候冷馨瑶还不忘起哄,眨眨眼对我说:“韩晓鹏,要不你就考虑考虑乔胜男吧。她真的挺好的!”

“好你妹!你怎么不把自己介绍给我?”我这个气呀。

“我倒是想,就怕你不敢下手!”冷馨瑶语不惊人死不休。

“服服,我服了。我自罚三倍可以了吧。啊,大姐!别再欺负我了行不行!”我真是被冷馨瑶这个小娘们儿打败了。

“那就喝吧!”冷馨瑶耸耸肩表示自己很无辜。

……

单身狗,被欺负。面对今天这样的局面,众人把矛头全都指向了我,一个个频频向我敬酒,我在不知不觉中第一个就被撂倒了,趴在桌子上只想睡觉,任他们六个人怎么叫就是不起来,最后还是被梁海潮和雒阳搀扶着回了宿舍。

当天下午,喝的迷迷糊糊的冯少爷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把瓷娃娃送回了女生宿舍,不料这一幕恰好被打开水经过的王丹看见了。

冯少爷摇摇晃晃正打算回男生宿舍,谁曾想一向柔弱的王丹扔下开水壶,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冯少爷的领口,不由分说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责骂。

“冯保卫啊冯保卫,我没有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男人!你怎么这么花心?明明有了董依然,为什么还要交别的女朋友?你说,你这样做对得起董依然吗?你对得起她吗冯保卫?我真是看错你了!”王丹大声斥责着,柔弱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居然把冯少爷摇晃的差一点跌倒。

“我……呕……”冯少爷被王丹这一通摇晃,胃里边剧烈地翻腾着,眼看就要吐出来,他一把推开王丹,一个冲刺就跑到不远处的侧柏围栏边大吐特吐起来。

此时的王丹才不管冯少爷什么德行,看见冯少爷跑开,她双手愤怒地在空中乱抓一起,不满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出来,竟站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嘴里含混不清地骂着冯保卫不是人之类的话。

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冯少爷一看王丹这疯狂的表现,吓得顾不上继续呕吐,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就往宿舍跑,脑子里烦乱的犹如一锅烩菜,不知道什么是什么了……

有关冯保卫和董依然的种种传闻,打从这一天起画上了一个句号又多加了一个省略号,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纠葛。好在从第二天开始,王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只是在一段时间里她看冯少爷的眼神就像看一个仇人,后来干脆视其为空气。

冯少爷似乎并不在乎王丹的表现,他和瓷娃娃的感情也持续升温着,411宿舍继教主东争鸣之后晚上又多了一个抢电话的人,他们的目的都一样,要跟女生宿舍的某人进行温情通话。

刚开始的时候,教主和少爷是一到晚自习下课就争先恐后地跑回宿舍抢电话,后来考虑到舍友之间友情的重要性,便相约每人划分一个时间段轮流打,总算是和平解决了这个恼人的矛盾。

不过在当前这种热线不断的情况下,我是不愿在宿舍里多待的,曾经被彭大庆使用过的招数,总是又不偏不倚地降临在我的头上,偶尔让我给他们的女朋友唱歌已经成了他们爱情生活的一剂调味品,这令我相当苦恼。

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会不经意地想:我是不是也该重新找一个女朋友了?

第040章 扎马尾的女孩

事实证明,人在孤单的时候,任何一种思绪都会在不经意间被无限地放大。正如我现在想要找一个女朋友的心情,很矛盾也很纠结。

尽管我才和代春晓分手没多久,却感觉心里面已经长满了荒草,或许受身边人的影响更多,但因为内心无处安放,所以就想着随波逐流。

不过缘分这东西也当真奇怪,当你不想遇见的时候,它会悄悄躲藏在别处,可一旦你想了,它也就来了,令人毫无防备。

这一天下午,我和梁海潮、彭大庆等人照例攒在国旗台旁边欣赏过往的女生。当然,这是一种纯粹的、消遣式的欣赏,跟有没有对象没有关系。倘若真有哪个不上道儿的女朋友问起来问起来,那他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告诉她们:给我兄弟当参谋呢,不行吗?

经校的女生一般很守时,不到下午上课前的最后一刻钟,她们不会早早地来到教室。正因为如此,虽然我们只在国旗台待那么十来分钟,却能看到全校八成以上的女生集中从这里经过。那场面,真是比国庆阅兵式都要壮观。

我依旧抱着纯粹欣赏的态度,站在一群男生中间,仔细观察这些女生经过时的表情、衣着、走路姿势等等,感觉很是生动也很有趣。可就是在这种不加掩饰的卑劣行径中,我看到了人群中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只是一眼,就给我非常动心的感觉。

因为女生们都急着赶去教室,所以都是行色匆匆的走得很快,我看见那个女孩一边走一边和另一个女生说着什么,她一笑嘴角还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年龄看起来不大,穿着浅蓝色的背带牛仔裤,白色上衣。

我可能太过于关注那个扎马尾的女孩,不经意间对着身边的冯少爷脱口而出道:“咦,那个女孩不错啊!”

“哪个哪个?”冯少爷一听我说话就来了精神,赶紧催促我指给他看。

“就那个!穿着背带牛仔裤,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我伸出右手,指了指已经转过国旗台,快要走到教学楼的门口的一个背影。

“收到!看样子肯定是零一级的女生,我让园园下午去打听打听,晚上给你消息。”冯少爷一副自信满满的口气向我保证道。

“谁谁?晓鹏看上谁了?”彭大庆这是听出我和少爷话里的意思,连忙八卦兮兮地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感觉那个女孩长得还行,顺便给少爷说说嘛。”我看着少爷和大庆似乎就要大动干戈,有些不好意思,赶忙出声解释道。

“感觉还行,那就是有门儿!”冯少爷摆摆手,似乎并不在乎我的解释。

“那,需要我找我家黑美人帮忙吗?”彭大庆适时表态道。

“那还用说,必须的呀。大面积撒网,重点培养嘛!”冯少爷学着周宝宝的口气调笑道。

“行了,回吧!”彭大庆摊开双手耸耸肩,以示同意。

梁海潮全程旁观,只是看着我们三个忍不住脸上坏坏的笑意。

……

冯少爷效率很高,下午吃饭的时候就已经搞到了不少马尾女孩的情报,我们四人帮在饭堂角落的饭桌上召开了案情分析会,由冯少爷向大家作了详细汇报。

从这一点上来讲,冯少爷真是一个搞情报工作的好材料,自从他和瓷娃娃好上以后,仿佛一下子在零一级女生中间安装了个窃听器,无论什么情报都能手到擒来。

“下午我们在国旗台前看见的那个女孩名叫吴沂,因为出生时严重早产,生下来只有三斤多重,又是个女孩,她爸爸就给她取名叫吴沂,拆开来就是吴三斤。”冯少爷有些好笑地说道。

“要说吴沂他爸爸也是够潦草的,人家女孩子一般都是千金,他倒好给自己孩子来个三斤,搞得吴沂多年来抱怨不已。好在,吴沂这个名字乍一看,倒不会让人联想到那里,只会误认为她是山东某地人的后代而已。”彭大庆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吴沂的家住在瓦镇,跟周宝宝家离得不远,只不过因为两个人差着一个年级,所以他们之间并不熟悉。吴沂是他们家里的独苗儿,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从小被家里人宠溺着,养了一身大小姐脾气,为人很是骄傲。”冯少爷继续汇报。

“那还是算了吧,我可伺候不了大小姐。”听到这里,我原本就不抱任何希望的心晾了大半截。

冯少爷接着又说:“这吴沂是零一级六班的,好巧不巧的是,她和冷馨瑶以及乔胜男居然都是一个宿舍的。”

我的心这下可算是彻底凉透了,摇摇头说:“那可真是命不好,我这才刚刚拒绝了乔胜男的一片痴心,转过身就要去追人家宿舍的另一个女生,这不明摆着打人家脸吗?这让冷馨瑶和乔胜男怎么看我?”

我觉得彻底没戏了,可冯少爷又说:“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吴沂和冷馨瑶她们可不是一拨儿的,虽然她们住在一个宿舍,可冷馨瑶和乔胜男向来跟吴沂井水不犯河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吧,更何况冷馨瑶和吴沂都觉得自己比对方长得漂亮,关系能好的起来才叫怪了。”

这时候彭大庆说话了,他说:“冷馨瑶和乔胜男那边不是问题,冷馨瑶虽然和吴沂并不亲密,但就算看我的面子也绝对不会出来搅局。至于乔胜男这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原本也就是看你偶尔背着吉他像个文艺青年,一厢情愿碰碰运气罢了,不会那么较真儿的。”

“算了算了,我也就是下午的时候看了人家一眼,好像没有必要搞得如此兴师动众。”听着彭大庆说的头头是道,我还是有些犹豫,因为我觉得成功的可能性不是很高,也就不那么热情了。

“算什么算,瞧你那个怂样儿!看上了就追呗,有什么好怕的。”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梁海潮却满不在乎地批评道。

“是啊,这有什么好怕的!”彭大庆附和道。

“你呀,放心去追吧。我晚上再去找园园打听一下,看还有什么别的情报!”冯少爷语重心长地说道。

“说的没错!我也去找冷馨瑶,套套这个吴沂的情报。”彭大庆不甘示弱地说道。

“就这么定了!兄弟加油,你老单着我们也不好意思。”梁海潮说完,拿起桌上的空饭盒就走。

“撤了撤了,回宿舍。”彭大庆吃完最后一口饭,含混不清地说着,也站起身来。

“走!”冯少爷也是同样的动作。

“好吧!”我无奈地叹来口气,跟着他们三个离开了饭堂。

……

晚自习下课后我先回了宿舍,梁海潮、彭大庆和冯少爷各自忙活去了。一直到快要熄灯的时候,他们三个才相继回来,冯少爷顺便带回来一个最新消息:零一级六班有一个叫曹壮壮的男生正在追求吴沂,这家伙就住在男生宿舍418。

对于有人追求吴沂这件事,其实不难理解。自从零一级女生如同天女散花般遍布在经校校园的时候,有些飘飘然不知所以的零零级男生自以为这些女生都是院子后边的自留地,想怎么摘就怎么摘,却不想零一级也是有男生的,在他们眼里我们就像一群蛮不讲理的侵略者,生生抢走了他们手中最优秀的资源,他们要不有所动作才叫怪事。我们当初新生的时候,不也是这样想的么。

听了冯少爷带回来的消息,我下午刚刚被鼓动起来的信心,再一次受挫了。我觉得我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件事情把自己放进一个未知的漩涡里,因此坚决想要放弃。

然而这一次,不光是梁海潮不能答应,就是彭大庆和冯少爷也认为我必须要迎难而上,跟这个曹壮壮竞争到底了。甚至连听到消息的东教主和老二等人,也一直认为我不能丢下这个面子,要给零零级的男生更一口气。

原本一件平平常常的小事,因为眼下面临的怪异局势,反而把我逼上了梁山,不上也得上了。我有些郁闷,事情怎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个程度?不过就是看上一个女孩,怎么就和年级与年级之间扯上了关系?

当然我心里知道,倘若我真的不愿意把这件事情当真,我的兄弟舍友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可是这件事说到底他们也是为我好。再说了,我当真只是不敢跟一个零一级男生公平竞争吗?

这样想的时候,我胸口的一腔热血顿时冲上脑门,去他大爷的,不就谈个恋爱吗?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的大老爷们儿,谁怕谁呀!

事实上,这个时候的我们就是敢凭着一丝激情,做出许多自己意想不到的事情。下午我在人群中看了吴沂一眼,晚上我就下决心要去追求那个扎马尾的女孩了。这个决定或许捎带着我周围许多人的期望,但最终的决定却是我自己做出的,这一点我决不否认。

我要开始行动了,除了冯少爷和彭大庆提供的间接情报外,我还要找六班男生中住在我们原宿舍416的红孩儿掌握第一手资料。

第041章 堡垒要从第内部攻破

2001年10月7日,沈阳五里河,世界杯预选赛亚洲十强赛,中国队第六场比赛,国足主场迎战阿曼队。

这是一场让全中国球迷都难以忘怀的比赛,第36分钟时,中国队队员李铁送出长传,李霄鹏头球摆渡,于根伟赶在队长郝海东之前,右脚劲射得手,国足以1:0击败阿曼后,以六战全胜的成绩,提前两轮从十强赛出线。

赛后,中国中央电视台体育频道在电视屏幕上打出“我们出线了”几个大字,圆了中国足球44年的世界杯梦想,伟大的国家队主教练博拉·米卢蒂诺维奇被全国人民称颂,一时间全国各地涌起一股热爱足球运动的狂潮。

经校大操场上,原本和彭大庆等人一起飞奔的我站在了球场边缘,一名穿着大红色球鞋的少年的混迹在球场上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红孩儿沈聪。沈聪是零一级六班的学生,住在男生宿舍416,因为他老是穿着一双红色的鞋子,又因为“鞋”字和“孩”字在我们这边是同音的,因此我们送他绰号“红孩儿”。

红孩儿算是零一级学生中性格极度张扬的典范,不过由于这小子为人圆滑,倒也没有惹得高年级男生对其下手,况且经校如今打架之风已然过去。红孩儿这人有两大爱好,一个是足球,一个是吉他,因此他常常哥长哥短地跑到411宿舍借我的吉他玩,加上他住在我们老宿舍的缘故,不久我们便熟络起来了。

这天晚上熄灯后,由于我一时头脑发热决定追求零一级六班女生吴沂,便由彭大庆出面请他的队友红孩儿来411一叙。

红孩儿过来,听说我要追求吴沂,那家伙一时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不过,鉴于自己经常借用我的吉他,又经常死皮赖脸地来我们宿舍蹭烟抽,他也就老老实实地把他所掌握的情况说给我们听。

据红孩儿所讲,曹壮壮追求吴沂是确有其事,但是吴沂并没有答应,不过曹壮壮因为占据着同班同学的便利,因此优势比较明显。不过现在毕竟还没有结果,所以我还是有机会的,至少红孩儿表面上是这样认为的,他也答应会在恰当的时间帮我说说好话。

眼前形势逼人,看来我也只能摆开架势和这个曹壮壮竞争一番了。但是,仅靠目前掌握的情报还是远远不够的,起码我首先要想办法和吴沂搭上话,才是决定我能否成功的关键。怎么办?这需要慎重考虑。

万事开头难,但难不住已然在零一级女生中颇有人脉的冯保卫少爷。冯少爷在经过短暂的思考和分析之后,为我量身定制了一套可行性追求方案,那就是:敌人的意志要从内部瓦解,坚实的堡垒要从内部攻破。

首当其冲,彭大庆要马上行动,争取把冷馨瑶和乔胜男拉入我们的阵营,万不可酿成后院起火的悲剧。其次,由冯少爷出面负责联络吴沂身边的好友,先取得其身边好友的鼎力相助,然后再逐步向吴沂本人渗透。

列好了计划,相关人等迅速展开准备工作,一场轰轰烈烈的追求行动在男生宿舍411被酝酿成功。而身为当事人的我,反倒有一些迷迷糊糊。不过事到如今,我也是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做一个勇士了。

而此时,作为一只待宰羔羊的吴沂同学,丝毫不知道经校零零级的几位哥哥们已经把他视为猎物,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变成她的男朋友出双入对了。

有时候我不得不感慨,当一群男生集中注意力瞄准一个女生的时候,其带来的杀伤力往往大的让人难以想象。而我们潜心制定的堡垒内部攻破计划,就在冯少爷第二天的行动中成功找到了突破口,这个突破口就是吴沂的同宿好友白雪。

白雪其人跟她的名字实在是大相径庭,她本人皮肤比较黑,相貌更是普通,但好在性格很开朗,这也应了美女身边一般都有一个相貌普通的女子作陪衬这样的说法吧。

能和白雪搭上关系倒是源于冯少爷的女朋友瓷娃娃,瓷娃娃的好朋友是白雪的老乡,因此便顺利地把白雪约了出来,由我做东请大家吃饭。这样的饭局明显带有极强的目的性,但好在当事人并不在意,这也省去了许多攀交情和解释的过程。

见过我本人,并且得知我的目的后,白雪表现的很大度,说是我可以私下里跟她建立联系,她也答应帮我刺探一下吴沂的反应,尽量帮着我说好话。

突然间凭空多出这样一个强有力的支援,任谁都会有一种心花怒放的感觉,我只是有些好奇,仅凭着眼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白雪为什么愿意帮我,后来她私下里告诉我,其实我在她们宿舍早已经大名鼎鼎了,她们宿舍的人还在电话里头听过我唱歌呢。

听到白雪的解释,我内心不由得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看来以前被彭大庆缠着给冷馨瑶在电话里唱歌也并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她们女生308宿舍包括吴沂本人对我都是有一定印象的,而且我给她们留下的印象似乎还都是正面的,这就再好不过了。

晚上回到宿舍以后,我跟冯少爷他们几个简单说了一下白雪答应帮忙的事情,他们似乎才放下心来。可是熄灯以后,我却久久不能入睡,我感觉自己这段时间过得很浮躁,就像一朵飘荡在半空的蒲公英,风把我吹到那里我就去了哪里,总也没有个落脚的时候。

回想自己从进经校大门开始到现在的这一年多时间里,感觉就跟做梦一样。我深知自己并没有一个富足的家庭,我来到这里求学就是为了毕业以后能有一个就业的机会,我希望自己以后除了探亲,永远也不要再回到八里村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这些我心里一直都清清楚楚。

可眼下我在做什么?我在绞尽脑汁地要和一个女孩子谈恋爱。当然,谈个恋爱并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然而在此之前我已经走马灯似地兜兜转转折腾里几次了。我不禁要扪心自问,这还是原来的那个我吗?那个自诩专情的韩晓鹏哪里去了?

此时再想起张薇,我觉得自己很羞愧。我仿佛已经看到,张薇没有冲动地答应和我谈恋爱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因为我这样一个糟糕透顶人根本配不上张薇那么好的女孩子。还有代春晓,这下她该骂我了吧!精心编造一个苦情的戏码原来只是为了分手以后堂而皇之地去追求一个零一级新生?真是够卑鄙的。

越这样想的时候,我的情绪越低落。我终于无奈地发现,我早已经不再是八里村那个爱做梦的纯真少年了,打从离开八里村以后我就一步步把自己膨胀成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也正因为如此,我没什么好选择的了,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我无从后悔,也不想把责任推给任何人。

眼下,我是黄原经校零零级电算班一名普通的学生,我学习成绩很一般,而且我还要和一个零一级的、只见过一面的女生谈恋爱。总结完自己,我的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死马当作活马医式的悲壮,我已然把自己活成了这个样子,又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这一夜,我在迷迷糊糊中又做梦了,梦里面许多人拿着武器要追杀我,我跑啊跑啊,一直跑到自己腿都要断了,后面的人还是穷追不舍,我瘫在地上,默默闭上眼睛等着他们把我杀死,我听到好多人都在狰狞地笑着却并不杀死我,我睁开眼睛他们又全部消失了,我从梦中醒来,身上冷汗连连。

我感觉自己又生病了,到教室的时候头还昏昏沉沉的,邻桌张晓燕问我中午有没有时间,说是清华镇的几个同级校友相约中午去友谊照相馆拍个合影,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上午的课,我基本上迷迷糊糊没怎么听进去。

中午勉强跟着张晓燕他们去友谊照相馆拍了个合影,婉言谢绝了他们一起吃饭的提议,顺道在百花路医务所买了一盒感冒药,就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宿舍睡大觉,连晚饭都是冯少爷从校外给我带回来的三鲜面。

连着两天我都待在宿舍没有出门,终于感觉身体恢复了正常。虽然两天没上课,可是我一点也不担心,咱可是正儿八经地让彭大庆去班主任徐景芳那里报备过的,因此睡觉也睡得格外心安理得。

这天下午,我正在宿舍里焦急地等着冯少爷他们给我带饭回来呢,不料白雪提着一袋子水果来宿舍看望我。这个善良的丫头,明明跟我还不熟呢,居然还这么有心跑来看我,我一时感动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白雪来看我是因为她已经辗转找了我两天,后来问了冯少爷才知道我生病了,于是便买了点水果来男生宿舍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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