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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个九黎壶》 引子 一场没有完成的战斗 在别人看来，方离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好人。 好人本来是善良、宽厚，品行和德行都相当不错的人。 但是另一个深层意思，就是被人踩、被人打压、被人欺负，却没法还手的老实坨子。 这是有原因的。 从小被遗弃，依靠社会福利和好心人的资助，勉强从某个不入流的二本院校毕业，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少年时代，然后又一头栽进社会这个大染缸，如履薄冰的活着。 没有家人，没有亲戚，没有背景靠山，挣扎得异常艰难。 如果不是他生性乐观，还有一点中二的话，只怕早就被气得伤肝伤肾伤心伤血压，说不定还会吐出几十两老血，一命呜呼。 “虽然你工作很努力，但是这次晋升的名额，还是要留给老同志嘛，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行吧！没问题，谁叫我资历浅呢？方离默默的想着。 一转眼就是五年。 “方离啊，你来到我们公司也有五年了，这次竞聘也得到了一致认可。但是经过研究决定，小薇是个很有潜力的新人，我们认为……” 方离转过头，看着正凑在部门经理身边窃窃私语的小薇。 她不算很漂亮，但是笑得很妩媚，衣领下露出一抹触目惊心的深壑。 他忽然的想起那个鼻尖长着小雀斑的妹子，娇小俏丽的面容，同样也有这样令人艳羡的身材。 他们能走在一起，曾经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那也是他灰暗人生中不多的亮点。 “你是个好人，但是……”就在前几天，她朝方离挥挥手，毫不犹豫的坐上了旁边的豪车。 “我们在一起，不会有未来的！” ……没有未来吗？ 方离耸了耸肩，看着面前的经理，忽然笑了起来。 看着方离的笑容，经理也满意的笑了笑，吩咐道：“下次还有机会，你要多努努力。” “没有下次了！” 方离的声音异常温和，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放在领导的桌上。 “我不干了！” 经理顿时慌了神，急忙站了起来，连帽子都掉了下来，露出一个铮光透亮的大脑袋。 他想不到，老实人一旦爆发出来，会这样的决然。 这五年里，部门的业绩蒸蒸日上，勤勤恳恳的方离居功至伟。 放走了方离，明年的考核必然一塌糊涂。 更重要的是，经理明里暗地里从方离手里克扣下来的营销绩效，是他能够瞒着家里母老虎，还能经常花天酒地的重要来源。 “你要去哪？” “年轻人不要这么冲动，有事好商量！” “你有合同在身，你走了公司怎么办？”光头经理又急又气，连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我告诉你，你敢走出办公室一步，这个季度的提成就别想要了！” 方离看着气急败坏的光头经理，只是呵呵一笑。 “我管你去死！死秃头！” 他朝光头经理竖起了中指，转身大踏步离开了办公室。 工作没了，奖金提成大概也变成了泡影。 但是方离一点都不后悔，他回想自己竖起的中指，以及那气得面孔扭曲的大光头，除了如释重负之外，内心中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爽快。 方离双手插在口袋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只觉得路边的一草一木都变得更加顺眼。 “应该把辞职信扔到那死秃子的脸上，这样才更解气啊——” 他有些遗憾的咂咂嘴。 “先休息几天，再去找工作好了！” “今天正好去开荒大副本——” 一款不氪金只吃显卡的网游，从不删档公测开始，曾经陪着方离走过了一段段灰暗的时光。 就在这个晚上，方离所在的工会团队，第一次来到了最高级副本的最后关卡。 在清理了小怪之后，最终boss“赤松子”正式登场。 屏幕上，一位峨冠博带的长须老者翩然而来，足踏飞剑，飘逸出尘，面容清矍古朴，素色长袍随风猎猎而动，当真算得上是仙风道骨。唯独眉心处一道殷红的伤痕，如微阖的魔眼一般，散发着淡淡的血色光晕，足以证实他的现状——道心入魔。 只听他口占一阙，乃是一首《虞美人·行天道》。 “不经赤松行天道。自在逍遥好，除眠之外总无知。百花笑我，不会见便宜。功成行满仍须早，云步归蓬岛。好同见在赴瑶池，共摘蟠桃往昔……” 一阙吟毕，赤松子微笑道：“诸位临死之前，可有什么平生之愿么？” 画面弹出一个对话框，玩家可以任意输入文字，这25句文字将会刻在副本入口的石壁上，直到被下一组队伍挑战才会刷新。 方离想了想，在倒计时快要归零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打出了四个字。 “自在逍遥！” 屏幕显示：服务器已断开连接。 “轰隆”一声巨响，白光弥漫了整个房间。 当白光渐渐散去，电脑前却已是空无一人。 掉在地上的耳机还在发出微弱的声音：“喂，喂，二队的辅助怎么掉线了？快上来，准备开怪啦……” 第一章 青玉街的无聊生活 宁雪晴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自从她在城东的青玉街开了家花店之后，心情就没好过。 隔壁的快餐店在开发新菜品，光头老板夏雨腆着白花花的肚子，哼着小曲正在炒菜，油腻腻的汗珠掉落在锅里犹不自知，一股油烟味从排烟口肆无忌惮的散发出来，呛得路人连连咳嗽； 南面的“几许听风”书店老板在发酒疯，满脸络腮胡的彪形大汉，二两白酒下肚，端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拉着蒙皮都斑驳脱落的二胡，尖着嗓子咿咿呀呀的唱着花腔，让人听得肠子都要抽筋； 对面音像店的老板把破喇叭开得震天响，噪音半条街都清晰可闻，一个瘦小的年轻人叼着烟在那里摇头晃脑。 “我受够了！这条街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宁雪晴恨恨的把一个花盆朝音像店门口砸了过去，“咣当”一声，碎片飞得到处都是。 “姓李的！你再不把你的音响关了，信不信姑奶奶砸了你的破店？” 宁雪晴叉着腰，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择人欲噬的模样。 那个瘦弱矮小的店主吓得烟都从嘴里掉了下来，连连打躬作揖，嘿嘿笑道：“行，行，马上关！” 似乎是被宁雪晴的气势镇住了，喇叭顿时哑了火，就连发酒疯冒充花旦的书店老板也愣了一下，灰头土脑的提着二胡走进店里。青玉街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收回泼妇的架势，宁雪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头看看这间足足有六七十个平方米的店面，又看了一眼大白天都门可罗雀的街道，轻轻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三层楼还带后院的临街店铺，租金只要区区的一千块，在这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破地方开店做生意，不赔得裤衩都掉毛，那才叫咄咄怪事。 街头滴滴两声，一辆华贵的加长轿车耀武扬威的开了过来，刚好停在花店的门口，一个手捧鲜花的年轻男子从车里走出。 这是一个生得极为俊美的男人，一身笔挺的西装，光洁白皙的脸庞，长而微卷的睫毛，一双眼睛内蕴精华，如同死了一万个情缘般深邃孤傲。 他静静的站在那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邪魅性感的气质。 但是在看到他的时候，宁雪晴却皱起了眉头，满脸却写满了不耐烦的冷淡神情。 “雪晴，这是刚空运过来的朱丽叶玫瑰，我猜你一定会喜欢！” 那个年轻男人嘴角噙着一抹放荡不拘的微笑，旁若无人的走了过来，双手把花托起，送到宁雪晴的面前，深情款款的说，“但是再美的花，又怎么比得上你的容颜？” “朱丽叶玫瑰？” 宁雪晴低头看了一眼被剪去花柄、花枝修整得整整齐齐的鲜花，秀眉微蹙，摇头道：“黄卫，你不要再送花给我了，简直是暴殄天物！” “可是……”那位俊美男子刚要分辨，就被宁雪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话语：“还有，你如果想追女孩子，找谁都行，就是别来找我！我可不是那些被你包养的女明星，更不是那些跪舔你的小网红！” 微笑在黄卫的脸上凝固了。见宁雪晴转身要走，他一把拉住宁雪晴的袖子，气急败坏的说：“宁雪晴，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你要怎么样？” 宁雪晴狠狠一甩手，脱开了被拉扯住的衣袖，冷冷的盯着黄卫。 “你的底细，我已经调查得一清二楚。我只要一句话，你这店就别想在这里开下去！” “还有，你宁家……” “宁家怎么样？”宁雪晴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二人毫不示弱的针锋相对，气氛陡然紧张起来，不远处的几个店主伸着脑袋，偷偷摸摸的看着这边的动静。 “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场中气氛紧张得快要爆炸的时候，一声惨叫从半空中传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场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去。 一团人影从天而降，重重砸在黄卫的头顶上，顿时把黄卫砸得身子往前一栽，一头扎在地上，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啃泥。 那束据说昂贵无比的鲜花则高高飞起，在空中散了架，横七竖八的落在地上，有分教：“甚无情，便下得雨僝风僽。向园林，铺作地衣红绉。” 幸好被这么一阻，那人影下落的势头也为之减缓。 宁雪晴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本能的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那个身影，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身子也微微一沉。 看着手中提着的陌生男性青年，宁雪晴顺手把他放在地上，抬头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脸上写满了疑惑。 这附近的建筑最高也就是三层楼，这人是从哪里掉下来的？ 天上也没有直升飞机路过啊…… 难道是空难？ 问题是，如果真是从飞机上掉下来，自己又怎么可能接得住他？上万米的高空，只怕早就跟黄卫一起摔成了狗肉之酱。 那青年惊魂甫定，抬头看了看宁雪晴，起先稍有惊讶，随即抬起一只手，掩额轻叹道：“唉，想不到这年头的女鬼都这么好看，如果知道这样，就该早点去死了……” “女鬼？”宁雪晴疑惑的重复了一句。 听到宁雪晴的声音，那青年迟疑了一下，放开了手掌，撑起身子四处打量了半晌，又往趴在旁边作死狗状的黄卫身上看了一看，迷茫的问道：“怎么回事？” “你从天上掉下来，还问我是怎么回事？”宁雪晴被这个青年男子逗乐了，笑嘻嘻的说，“你从哪儿来的？” “我？从天上掉下来？” 那年轻男子瞪大了眼睛，抬头望了望碧蓝色的天空，突然跳了起来，急切的问道：“现在是什么年代？” 宁雪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轻笑着回答道：“现在是辰月26年，也就是公历纪元692年。” “692？”青年男子揪着头发，原地转着圈子，嘴里念念叨叨，“辰月又是什么年号？啊——对了！” 他突然眼睛一亮，站住了身子，一手指天，一手画地，大吼一声：“系统大神急急如律令！” “……？” 街道上平静如昔，几个好奇的店主探头探脑的正在朝这边张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是系统流……那——老爷爷快来救我！” “神器快快显灵！” “魔命加身，地爆天星！” “神罗……” 这青年的神色越来越是失落，话语动作越来越是古怪，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瞪大眼睛仔细看着宁雪晴。 “干什么？”被他炽热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宁雪晴忍不住皱起眉头问了一句。 “啊，那一定是你了！”那青年突然凑了上来，一脸的神往之色。 “你是上古魔女？还是千年狐妖？我是不是要做什么任务，才能让你给我升级奖励？或者说……要养成攻略什么的才行？” 宁雪晴的俏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没好气的一巴掌拍在那青年男子的脑门上，打得他身子往后一栽：“神经！你还是乖乖躺着吧，我这就打电话叫警察！” 第二章 高空抛物的危害 这一巴掌，把还在蒙圈儿的方离打得彻底清醒了过来。 眼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恍若隔世——不，应该说已经隔世了才对。 陌生的场景，陌生的说辞，单单一个“辰月26年”，就足够说明很多东西。 是平行世界？ 还是架空穿越？ 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这个位面同样在使用汉语的原因，眼下比起回忆和感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旁边的长腿美女已经拿起了一个手机模样的小巧东西，没有身份证明的自己，根本无法面对警察的问询。 “黑户！” 一个多么可怕的名词。 没有身份证明，就没有公民权益，不能就业、结婚，更不用谈五险一金…… “等等，我不是坏人，不要叫警察！” 想到警察来了之后，自己的下场堪忧，浑身打着冷颤的方离总算恢复了语言能力。 面对美貌女子的疑惑神色，方离勉强挤出最和善的微笑，开始杜撰一个感人的孤儿求生记。 社会上打滚多年的经历，让他的口才这一刻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情绪或高昂或低落，语气铿锵坚毅或是低沉黯然，将生平经历述说得跌宕起伏，就算是天桥茶馆的说书大师来代讲，也不过如此程度而已。 一番话听得美女店主感慨万千，连连点头。 “也就是说，你父亲被一个叫段天德的昏庸官员迫害而死；母亲本来经营着一间叫菊下楼的餐馆，却被徒弟卷走了财产，心力交瘁逝世；你为了追寻小宇宙的奥秘，走遍了天下的名山大川，却在一个叫惊雁宫战神殿的地方，意外撞破了仙人广成子留下的空间屏障，无意中来到这里？” “唉！”方离点点头，装模作样的长叹一声，语气中似乎有无限的怅惘，叹息道，“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如今百事俱哀，只求先找一个落脚的地方，再想办法去寻找我要的东西。” “很好的故事！”美女店主认真打量了一下方离。 “你叫什么名字？” “方离！”他挺直了胸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加沉稳可信。 “——离别的离！” “那好，方离！”宁雪晴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从今天开始，跟着我打杂，无底薪，有提成，包吃住，干不干？” 无底薪？开什么玩笑？ 我好歹也是在原来的世界里打滚了好几年，有口才、有形象、能长期出差、适应能力强的正规大学生，怎么可能接受这种侮辱性的打杂工作？ “干了！” 方离一脸“真香”的答应了下来，心里却想着：“穿越定律第三条，穿越者出现之后，大陆原生物智商将急速下降到八十以下，古人诚不欺我……” “现在你先去店里拿扫帚，把门口清理干净！”宁雪晴笑眯眯的吩咐道，顺手往趴在地上的黄卫一指，“还有这坨垃圾，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也顺便想个办法处理掉。” 方离疑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惹出来的？” “不是你还有谁？”宁雪晴笑得很是开心，“刚刚是谁把他砸昏过去的？” 方离欲言又止，苦笑道：“好吧，我想办法……” 他蹲下身子，顺手捡起一根树枝，捅了捅那个倒霉蛋，“喂，醒醒——” “哇呀呀呀呀呀！”黄卫突然龙精虎猛的跳了起来，俊朗的面孔扭曲成了十八个褶的包子，抬头四处张望，眼睛里满满的都是高炽的怒火。 “刚刚谁砸的老子？” 见到黄卫一副择人欲噬的模样，宁雪晴不为所动，只是抱着双臂，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方离与黄卫二人身上来回转悠。 “小子，黄卫这个人可不好惹，接下来你会怎么应付呢……” “太可恶了！”还不等宁雪晴的念头转完，方离大吼一声，把还在东张西望的黄卫吓了一跳，疑惑的朝他看来。 “太没有公德心了！” 方离圆瞪双眼，下巴微抬，义正言辞的样子，这一刻如同明镜高悬的包龙图。 “高空抛物，是一种不文明的行为，而且会带来很大的社会危害，威胁市民生命安全，成为城市管理、社区治理一大顽症。有研究机构做过实验和测算：一枚50克的鸡蛋，从4楼抛下，会把头顶砸出肿包；18楼抛下，就能砸破头骨；要是25楼，可能致人当场死亡。” “一根6米多长的钢管从40多米高空坠落，把一个妇女当场刺死；小孩高空抛砖，砸死103天的婴儿；8岁男童高空抛物砸死10岁女童！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 黄卫已经听得呆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 方离突然提高了声音：“高空抛物，究竟还要多少血案才能引起重视？” 节奏被带歪的黄卫忍不住问道：“那怎样才能遏制这种现象呢？” “问得好！” 方离左手背负，右手一挥，昂然道：“遏制高空抛物，法律法规不能缺位，制度与教育也要在场。就拿高空抛物而言，能否加派小区保安增强看护力量？能否在高层建筑多的小区探索建立‘楼长制’，以此加强巡楼力量？针对‘熊孩子’屡屡犯事，家庭和学校都应当加强教育与管束。作为安全教育的重要一课，培养孩子的安全意识和责任意识是一体两面的，现代居住者的素养，首先需要从娃娃抓起。” “啊——你说的太对了！”黄卫显然被彻底忽悠瘸了，重重的一拍手，叫道，“我这就回去，找我老爸说说这事，一定要建立起监控监管制度，彻底杜绝这种社会弊病！” “嗯！”方离矜持的点点头，朝黄卫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眼神，“社会共治，正需要你这样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呼吁和参与，从小事做起，从公德宣传做起，这样才能长治久安！我看好你——” 似乎得到了极大的鼓舞，黄卫眼神中带着坚毅的光芒，朝方离重重的一点头，转身钻进了车里，汽车很快发动，一溜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智商彻底碾压对手，方离得意非凡，朝宁雪晴露出了一个“我有功吧，快夸我”的眼神，腆着肚子大摇大摆的往花店里走去，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看着他的背影，宁雪晴脸上带着微笑，眼神中却是深邃无比，轻轻自语道：“本来我连一个字都不相信，但是提到破碎空间，我居然信了——” 她抬起了右手，轻轻晃动着莹白纤长的食指，一小缕若有若无的青色气团渐渐凝聚，又无声无息的消散在空气中。 “这种完全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气息……真是奇妙呢！” 第三章 似曾相识的世界 “马上就要关门了，这小子还要在我那里蹲多久？” 青玉街上唯一一家书店，老板名叫李睿。名字起得斯文，却生得高大雄壮，膀阔腰圆，便如一座铁塔般摆在那里，倘若他换身古代铠甲，拍张全身照，贴在门上充当门神，想来也是极为妥当。 看看天色已晚，这个魁梧的络腮胡汉子，嘴里叼着烟，慢条斯理的踱了过来，往自家店门的方向瞥了一眼，含糊不清的问道：“大姐头，你这店生意也不怎么样，多养一张嘴，就不嫌麻烦？” 宁雪晴头都不回，手中修建花枝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只是问了一句：“他在看什么书？” 李睿把抽了大半截的烟头扔在地上，脚尖碾了一碾，吐出一个烟圈，悠悠然的说：“《东大陆近代史》、《龙雀大陆史》、《世界地理》、《盘灵古地通考》……呵呵，在我店里看这些书，这小子还真是个奇葩！” 宁雪晴的动作微微一滞，呵呵轻笑了一声，却并不回答。 在这偏僻的青玉街，能存活下去的书店，肯定不会是卖高大上的教辅资料、文学刊物，在堆积如山的书架上，租售最好的自然是那些《xx秘史》、《香艳xx》等深受广大市民喜爱的非名著作品。 这个时候的方离，极度迫切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大致情况。 但是等他做完了杂活，吃过晚饭，想要找台电脑搜索资料的时候，才发现一个最大的问题。 ——这个世界的电脑，他不会用！ 一个黑乎乎的金属头盔，让他想起了前世中某些网文小说中所描绘的全息游戏：虹膜识别、神经元人机交互，这让他彻底抓了瞎。 方离试着戴了一下头盔，除了眼前不断闪烁着“认证失败”的提示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敢问啊……” 方离苦笑连连，却又不敢多问，只得选择了最为古老的方式——看书。 幸好旁边就有一家书店，书店的老板亲眼见到了他从半空中突然掉下来的场景。 尽管他的来历极为可疑，但既然已经成了花店的杂工，作为邻居，多少还是有些优待。 书店没有几个客人，偶尔一两个鬼头鬼脑的小年轻像做贼一样溜进书店，翻到自己想看的书，放下钱，把书塞进衣服里就走——都是本地狐狸，其中的弯弯道道自然都清楚的很。 在宁雪晴的默许下，李睿很是大度的允许方离进店随便看书，而方离提心吊胆的走进书店时，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大多数都是熟悉的简体字。 儘管還稍有差別，但是並不影響閱讀！ 方离顺着书架一层层的找过去，凡是有“历史”、“地理”字样的，都会抽出来大致翻阅一番，总算是这书店老板还知道要摆几本正儿八经的书应付检查，还真被他找到了几本有用的书籍。 这是一个与前世大致相仿的世界，从原始社会过渡到奴隶社会，再进而演变为封建社会，继而发展出现代工业文明。 与之不同的是，在极为遥远的上古时期，由于不知名的奇异因素，导致原本合在一起的龙雀大陆被一分为二，中间有茫茫重洋间隔。《龙雀大陆史》中用大量的考古发掘及文献，详尽的描绘了这一段史料。 “……时溟海潜变，有大人，高下周旋三万里，一足踏东，一足踏西，持斧斫之，朱雀之国遂流於西极，沈於大海，不知所踪……” “从字面来看，是说有个巨人用斧头从中间劈开了龙雀大陆，这怎么可能呢？”方离暗暗思索，自语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庞大力量能把大陆板块劈开？是外星人？还是一种超自然现象？或者这段发掘出来的记载，压根就是凭空杜撰？” 他百思不得其解，摇了摇头，把《龙雀大陆史》重新放回书架上，又翻开了《东大陆编年史》。 这本书就容易理解了许多，东大陆曾经有大大小小一百多个国家，有天极帝国一统天下，以日月交替定为年号，每百年为一个纪元。到了这一纪，定年号为辰月，这才有了“辰月26年”这个说法。 书中还提到，大约六百多年前，有先驱者率领庞大的舰队从东大陆西岸出海，经过漫长的远航，终于抵达西大陆艾肯大公国，这才使得两个大陆重新建立起了联系。 为了纪念这位先驱，两个大陆共同将他到达西大陆的那一年列为公元元年。正因如此，在方离所来到的世界，才会出现公历纪元和辰月这两种记载时间的方式并存的现象。 “龙雀啊……” 在方离的记忆中，同样存在一个以龙雀为图腾的朝代。在那个百废待兴的上古时期，龙雀代表着华夏一族勇往直前的意志，也代表着人类最初兴盛的荣光。 正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一个粗鲁的声音已经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他的思绪。 “行了别看了，我要关门打烊了！” 方离猛然惊醒，望着门外黑漆漆的夜色，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朝书店老板扬了扬手里的书，“这个，能借我回去看吗？” “《十万个为什么》？”李睿瞥了一眼书页，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你到底是哪个山洞钻出来的古董？居然连这种小孩的书也看？这书放在这里七八年卖不掉，也从来也没借出去过一次，放在这里也是个破烂。拿去吧，不用还了。” 一家主要业务是租售违禁书籍的小书店，这种书放一百年也卖不出去，除了应付检查之外，几乎全无价值。也难怪这书店老板这样大方。 方离谢过了老板，抱着书回到花店，一眼见到宁雪晴正坐在墙角，手里捏着一个手机模样的东西，正在呆呆发愣。 “老板？” 方离试探着叫了一声。 宁雪晴似乎是被惊醒一般，“哦”了一声，抬头看到方离，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吩咐道：“回来了？来吧，我带你熟悉一下店里的情况。” 相比于其他的花店来说，这间小店无疑是有点奢侈了。 六七十个平方米的临街店面，室内布置得简单清新，透着淡淡的田园风情，一排排木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和绿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甜香。 十几个平方米的露天后院里，同样被大大小小的花盆占据得满满当当。看起来这些大都是还未长成的花木，方离清楚的看到，一个半人高的花盆里面，却只有一株小小的幼苗。 “这是什么？” 方离端详着那根只有十几厘米高的幼苗，试探着伸出手指碰了碰柔嫩的叶片，好奇的问道，“这么小的苗，需要这么大的盆么……” 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叶片时，一个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 “发现低级药材‘滴水莲’幼苗，全株有毒，主治燥湿化痰、降逆止呕、消瘀散结，是否培植？” 这个声音来得极为诡异，似乎是在他的脑海中直接响起，说不清这个声音到底是浑厚还是清亮，倒是更像一道突如其来的意识。 “嗯？”方离条件反射的回头看着宁雪晴，“滴水莲？” 宁雪晴有些诧异的看了方离一眼，微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认识？嗯，这就是滴水莲，我们一般叫它‘滴水观音’。” 美女店主的声音很好听，清澈如冰泉般的声线，带着一丝淡淡的沙哑，别有一番风情和韵味。 但是这个时候，方离却没有心情去欣赏，他有些慌乱的环顾四周，却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 “刚才的声音，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 方离的眼睛突然瞪大了。 第四章 怎能没有金手指？ 直到一分钟之前，方离还以为自己一如既往的倒霉透顶。 多年玄不救非、氪不改命的非酋体质，不是应该早已随着那个倒霉蛋的身死，彻底烟消云散吗？ 神器、老爷爷、系统，穿越的三大神器总该有一两件吧？ 古今往来多少先辈，只要有金手指相伴，人生顿时如同开了挂一般，升官发财，后宫如云，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经过各种主流或是非主流的尝试之后，方离本来已经彻底认清了残酷的现实。 幸好好心的花店老板肯收留他，总算能够在这个世界安身立足，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所以在吃过简单的晚饭之后，他一头钻进书店，努力学习关于这个世界的知识，打算就这样安安心心的重活一世。 而这个莫名的声音出现之后，方离在最初的错愕之后，立刻陷入了狂喜之中。 “我就知道……呵呵，我就知道……” 看着这个新店员愣了一愣，突然脸上涌出掩饰不住的灿烂笑容，宁雪晴反而有点奇怪，皱眉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方离竭力忍住内心的兴奋，尽量用平静的声音回答说，“没想到我居然一眼就认出滴水莲，看来我有这方面的天分！” 宁雪晴歪着头认真看了他几眼，没好气的撇了撇嘴，低声自语道：“我不会是捡了个傻子回来吧？” 先不说方离现在的样子是呆是傻，至少现在的他，满心都是欢喜之意。 “发现低级药材‘常春藤’幼苗，主祛风、利湿、平肝、解毒，是否培植？” “发现低级药材‘金盏玉台’幼体……是否培植？” “发现……” 他的手指似乎漫不经意的在一株株花草上拂过，一道道意识在脑海中清晰的展现出来。 先不说这个金手指究竟有什么样的功能，单单是这一手识别鉴别的本事，就可以保证方离在这个行业稳稳当当的生存下去。 宁雪晴白天忙碌了一天，大致介绍一番，只觉得有些疲倦，顿了一顿，吩咐道：“今天先到这里。二楼有空房间，床铺都是现成的，你先收拾一间住下吧。” “行！老板您先休息！” 方离殷勤的催促宁雪晴上楼，美女老板有些诧异的看了他几眼，想了一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大门的钥匙，记得一会儿关门。” 听着细碎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方离立刻跳了起来，几步奔到门口，拉下了卷闸门，然后回过身来，在花花草草间仔细梭巡。 “找到了！” 方离眼睛一亮，快步向庭院外墙下走去。 在潮湿阴暗的墙角处，生长着几株不起眼的杂草，大约一尺来长，叶片呈三角状，看上去就是最为普通的蕨类植物。 虽然花店里盆盆罐罐少说也有大几百株，但是方离可不想破坏人家的心血。 “发现低级药材‘铁线蕨’幼体，全草入药。主清热利湿、消肿解毒、止咳平喘……是否培植？” 果然，当方离的手触碰到杂草时，一个意识清晰地显现出来。 “是！” 这次方离没有忽略，而是在心里做出了回答。 “前置条件：源生之土1/1（恒定），清水0/2。条件不满足，培植失败！” 清水？ 方离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到旁边的自来水管和水桶，试探着打开了水管。 “发现基础材料：清水，是否收纳？” 随着方离肯定的回答，无数淡蓝色氤氲从细细的水流上飘散出来，如同遇到了抽气机一般，尽数汇集到他的右臂四周，随即没入体内。 “清水1/2、清水2/2、清水3/2……” 短短几分钟，方离已经补充了三十多份清水材料，这才心满意足的关上了水龙头，重新回到墙角。 这次果然顺利许多，一株铁线蕨化作一道几乎难以察觉的青光，迅捷无比的钻进了他的手臂。 短短数息之后，一道青光从手臂上钻出，落在方离的手心。 “发现低级药材‘铁线蕨’成体！” “‘铁线蕨’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清血丹，初级丹药，有清除热毒、消肿止痛的功效。合成条件：铁线蕨1/1，当归0/1，甘草0/1，清水31/1，条件不满足……” “宁神丸，初级丹药，有安神静气、摒除杂念的功效。合成条件：赤芍0/1，铁线蕨1/1，清水31/1，条件不满足……” 看着那一长串条件不足的合成配方，方离愣了一愣，立刻反应过来。 这金手指不光可以培植药材，只要有足够的材料，甚至可以直接炼丹制药！ “这不就是游戏里的炼丹炉吗？” 发了！ 这哪里是什么金手指，简直就是个吸金的大杀器啊！ 想到这里，方离的双手都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单独放置的大瓦盆上，一株嫩绿的小苗从土里探出头来，虽然柔弱，却洋溢着鲜活的生机。 这是整个花店里，唯一一盆没有贴上价格标签的花木，也就是说，这是非卖品。 虽然只是一株小小的幼苗，但是刚才宁雪晴介绍过，这里面种植的是濒危的兰花异种，几与黄金等重的“神山兰”。 神山兰是兰花中最为名贵的品种之一，颜色绚丽异常，需要种植十年以上才能成熟开花，每一朵成花价值高达数万元之多。 “我侥幸得到了一颗球茎，精心培植了两年，也只长成这一根苗，还不知道要养到什么时候。” 宁雪晴介绍的时候，语气中自有诸多怅惘。 但是现在…… 方离走到瓦盆前，心中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摸上了花苗。 “发现中级药材‘神山兰花’幼苗，主养阴润肺、利水渗湿、清热解毒，是否培植？” “前置条件：源生之土1/1（恒定），戊土精气0/2，清水31/8。条件不满足，培植失败！” 方离不由得一愣，戊土精气？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他就无比怀念前世中的度娘。 甭管能不能搜索出正确答案，起码在几千条搜索结果中，总有几条像那么一回事，好歹能联想到一些靠谱的解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眼一抹黑。 他回头看了一眼神山兰，这才关上灯，上了二楼，随意挑了一间空房收拾了一番，这才换上拖鞋，踢踢踏踏的走进卫生间。 二楼的卫生间里，一套没开封的牙刷和毛巾摆放在梳妆台上，想来是美女老板给新员工提前准备好的。 打开热水器，方离无视了“发现基础材料清水”的提示，静下心来，对着镜子仔细查看自己的身体。 全身上下并无异样，只有右臂内侧处，多了一点小小的不同。 在热水的冲刷下，一个长约寸许的印记赫然显露出来，在昏暗灯光的映照下，像是一个金色的纹身，周身散发着淡淡的七色流光，显得又是神秘、又是奇妙。 印记呈四方壶状，底部为三足小鼎，壶身有飞檐挂壁，上面倒扣着一个叶状壶盖，样式古拙，寥寥几根线条，却是纹画得精致细密。 “这就是我的金手指吗？”方离轻轻抚摸着手臂上的印记，陷入了沉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在我的身上？以及……” ——你究竟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改变呢？ 第五章 奇葩老板倒霉店员 “甲乙木生丙丁火，丙丁火生戊己土，戊己土生庚辛金……” 方离掀开盖在脸上的一本破破烂烂的《干支五行论》，嘴里嘟嘟囔囔，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窗外天色已明，房间寂静无声。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研究自己的金手指，但是让他很无奈的是——目前他只发掘出培植药草的功能，那些一看名字就高大上的丹药，都因为这样那样的材料不足，导致根本无法炼制。 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戊土精气”“离火精气”，简直就是无根之源，每个字都认识，凑在一起却实在是天书。方离不得不在书店老板那里借来一本没人要的《干支五行论》，打算从中找到一点提示。 “难道我就只能当个药草鉴定师？” 他越想越是不甘心，又忍不住仔细打量了手腕上的印记一番，看看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叹了一口气，慢腾腾的披衣起床。 清晨的青玉街静悄悄的，方离打开店门，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向外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见到街道上空荡荡的，这才走回小厨房，开始做早饭。 作为一个单身狗，做饭是常备技能。 自从吃过一次方离做的菜之后，店主宁雪晴果断放弃了下厨这个每天的例行工作——没办法，她做饭的本事，与她的容貌成了绝对的反比。 方离也很怀疑，这样一位容颜绝美、落落大方的年轻美女，究竟是怎么样把新鲜食材做成一堆猪食的？ 与之相比，方离的手艺也不算高明，但是好歹能摆得上桌。 “食饭啦今朝早茶好靓啊——” 高压锅的蒸汽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方离用锅铲把煎鸡蛋盛到盘子里，心情不错的他，甚至用前世里某种不太标准的方言朝楼上嚷嚷着。 “今天早上吃什么？” 刚刚起床洗了个澡，一头秀发湿哒哒的披散着，宁雪晴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好奇的凑过头来。 “锅里的是皮蛋瘦肉粥，还有……” “哇——”闻到香味的宁雪晴早已一个箭步跳上去，揭开了蒸格的盖子，看到了里面热气腾腾的虾饺，漂亮的大眼睛笑得弯成了弧形。 六笼虾饺，一笼是方离的，另外五笼都是宁雪晴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方离发现这位美女老板有一个显著的特点——能吃！ 不论好歹，也不管方离做出来的饭菜有多少，最后都会被一扫而空，盘子干净得如同狗舔过一般。 冰箱里有一袋十斤装的速冻水饺，方离做晚饭时一个手滑，不小心倒下去大半，满满当当的煮了一大锅。本来他打算剩下的第二天做成油煎锅贴，谁知当宁雪晴坐下来开吃的时候，却让他真正的震惊到了。 那天她穿着一身浅绿色连衣长裙，腰身盈盈一握，柔婉如水，不论怎么看都不是个能吃的主儿。只见她秀秀气气地一伸筷子，那樱桃小嘴优美的开合了几下，一碗水饺就被她刷地几下全吃了下去，居然可以吃得这般快法！ 当一锅水饺消失不见的时候，宁雪晴这才动作轻柔的放下筷子，摸了摸丝毫没有变化的小肚子，满意的说：“哎呀，牙缝终于塞住了……” 我的宁大小姐，我的老板，我的神仙，你这才刚刚塞住了牙缝？你要吃个全饱的话……方离已经听不清后面的话，只觉得冷汗哗啦啦地流，你这样的女人谁敢娶啊？ 不管是在自己曾经所处的世界，还是现在这个位面，在现代科技社会，没听说能把人吃穷的。 但是谁要是娶了宁雪晴，真的很可能被她活生生吃破产！ 于是在方离习以为常的注视下，宁雪晴把虾饺和皮蛋瘦肉粥清扫一空，笑眯眯的说：“你上班也快半个月了，看样子还算适应得不错。本姑娘今天心情好，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方离顿时大喜过望，急忙试探着问道：“老板，我的工资……” 这半月以来，方离努力融入这个世界，工作也是非常用心：送货搬货、做饭洗碗、擦桌扫地、打扫卫生、更换灯泡、疏通下水道……可谓是勤勤恳恳——但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个世界的钱币长得什么样子。 “涨工资？想都别想！” 宁雪晴眼皮都不抬，直接把方离接下来的话塞回了肚子。 “一开始说好的，有提成，无底薪。就算要涨工资，至少也要等到三个月实习期满了之后才行！你到现在一单也没有谈定，哪来的提成？” 说到提成，方离就一肚子眼泪没地方流。 别看青玉街位置偏僻，但是花店隔三差五总还是有些生意，而且来的单子都还不小，真正是“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问题是，这些花车装饰、办公室植物批发、室外景观装潢，压根就不是方离现在能谈得下来的单子。 至于各种杂七杂八都当成情人节来过的日子、买花送女朋友的事情，在青玉街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根本不存在！ “那我想要预支一点……”方离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提了一个要求。 来了十几天的时间，方离还是穿着身上这套衣服，脏了就赶紧脱下来洗，然后又得抓紧时间烘干——不然第二天就只能光着身子上班。 “你要钱干什么？” 这次宁雪晴总算抬起头来，有些疑惑的问道，“我不是包你吃住了吗？要什么钱？” “买衣服啊大小姐……”方离简直欲哭无泪，“我内裤还是前年买的，都要洗破了。” “早说嘛！”宁雪晴白了方离一眼，朝旁边一指，“那不是吗？” 方离顺着她指点的方向看去，一个大纸箱子端端正正的摆在墙角。 “那不是吃的吗？” 方离很疑惑，回过头去，刚好看到宁雪晴更加疑惑的眼神。 “你没拆开？那就是给你买的衣服！” 那快递箱子方离打开过，里面用塑料纸裹着几个布包，布包里则是凤爪、卤蛋、牛肉干之类的一大堆小零食，足足有十几斤的分量。 “我的衣服？”方离的声音陡然大了起来。 他一个箭步跳了过去，飞快的打开一个拆过的布包，把里面的零食哗啦哗啦倒了出来，顺手抖开外面的破布，果然变成了一件男士衬衣。 只不过在拆包裹的时候，因为包得极为严实，方离不得不找出了剪刀…… 看着衬衣上的刀痕，方离简直欲哭无泪。 这究竟是多么奇葩的老板，才会用衣服来包零食？没包装也就算了，还封得这么严严实实！谁会以为零食外面一层，居然是给自己买的衣服啊！ 方离可怜兮兮的抬起头来，正准备吐槽几句，却听到宁雪晴一拍巴掌，喜道：“好，我还正担心衣服太新，不适合你干活儿呢！现在倒是恰到好处啊！楼上还有针线，你正好补一补，显得咱们店艰苦朴素嘛……” 第六章 不可名状的误会…… 见过抠门的老板，没见过这么死穷抠的！ 半个月以来，方离就没见过宁雪晴穿过精致华贵的衣服，戴过一件像样的首饰。起先还以为她醉心养花种草，不拘泥身外之物。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字“抠”！ 衣服、鞋子、首饰、化妆品，这些女性的常备品，堪称世界末日也要买衣服的种族天赋，在宁雪晴身上统统不存在！ 除了买吃的大手大脚之外，其他的开销几乎为零！ 就这样一个奇葩的女人，居然还能引得富二代疯狂追求，只能说她的底子实在太好，“天生丽质”这个词实在是恰如其分。 无可奈何的方离把一个个布包都拆开，零食重新倒回大箱子里，林林总总整理了十几件衣物，长裤t桖睡衣袜子倒是一应俱全，令他意外的是，在箱子最底下，居然还有两双男式白板鞋。 “谢谢老板！”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 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格，但是粗粗一比划，衣服鞋子的尺码都是刚刚好，足见宁雪晴还是花了不少心思。 “谢什么？”宁雪晴站起身来，给自己泡了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啜饮，似乎漫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你先收拾一下，等会去我房间里，我有东西给你！” 方离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随口好奇的问道：“什么东西？” “你来就知道了！” 宁雪晴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走到厨房门口，回头朝方离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快步上楼。 “你来……就知道了……？” 方离错愕半晌，回想起宁雪晴那个充满暗示的笑容，忽然脑海里灵光一闪，右拳轻轻在左手心一砸，恍然大悟。 “去美女老板的房间？下水道堵了？还是打扫卫生？或者是……” 一想到某种不可名状的事情很可能即将发生，方离激动得浑身打颤，飞快的收拾锅碗瓢盆，哗啦啦一阵乱响，险些还打碎了一只青瓷大碗。 做完了这一切，方离立刻拉上卷帘门，一路狂奔上楼，路过二楼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 “这不会是……什么考验吧？比如仙人跳什么的？” “不会的，她可是我的老板啊，能跳出什么来？就算她要算计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啊，对了……” 方离猛然想起，宁雪晴在上楼之前，曾经提醒了一句：“你先收拾一下……” 懂了！ 方离一转身，冲进了二楼的卫生间，洗白白擦香香，顺便还换上了美女老板给他买的新衣服，对镜一照：多么雪白、干净的小伙子！ 做完这一切，方离这才信心百倍的走上三楼，来到宁雪晴闺房的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醒自己要沉着冷静。 “嗯，虽然这位大小姐有点抠门，但是论身材、论样貌，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一等一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大美女啊！” “接下来我应该干什么？是先装模作样的修水管？还是要先说点啥？” 这个时候，方离就很懊悔自己当年看的电影太少，那些精壮的男演员们接下来应该干什么来着？现在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你真是慢啊！快点进来——” 门里传来黄鹂出谷般的清澈柔音，方离不由得心中一荡，哪里还顾得上回忆电影剧情？当下一壮胆，推开门，气宇轩昂的走了进去。 宁雪晴还是穿着早餐时的那身休闲服，背对着方离，正弯腰在床上收拾着什么，宽大的上衣，却难掩衣服下的曲线玲珑。 方离突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语气有些发涩的问道：“老……老板，我来了。” “嗯！”宁雪晴转过身来，笑嘻嘻的说，“最近……咦？你怎么换了衣服？” 二人四目相对，方离这才发现情况和自己想的似乎有些不一样。 床上放着一个文件袋，而宁雪晴手中，却捻着一张精致小巧的卡片，上面有方离的头像——这是一张带ic芯片的身份卡。 已经明白事情根末的方离顿时尴尬无比，恨不得找个地洞一头钻进去。总算他还有些急智，结结巴巴的说：“刚才……刚才洗碗不小心溅了油在身上，所以……所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老板您看这衣服还合身吗？” 宁雪晴疑惑稍解，托着下巴，围着他转了两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展颜笑道：“还不错，挺精神的！” 见到蒙混过关，方离悄悄松了一口气，赔笑道：“老板，您刚才要说什么？” “嗯，最近你干的不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替你解决了身份的问题，就算是奖励啦！” 方离急忙连连称谢，从宁雪晴手里接过身份卡和文件袋，如蒙大赦的鼠窜而出。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宁雪晴起先有些诧异，随即想起了什么，秀眉顿时皱了起来。 “这小子把我当什么人了？” 她那灵动的剪水双眸滴溜溜一转，忽然抿嘴轻笑，自语道：“这蠢家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居然会造成这样的误会。看来以后不能给他好脸色，免得让他顺杆子爬……” 不提宁雪晴看穿了方离的小心思，方离回到房间，开心的在床上打了几个滚。 “老板对我还是不错的嘛！” 半个月的勤勤恳恳，换来一个正式的身份，方离对老板的慷慨大方简直是感激涕零——死穷抠？谁说的？天底下去哪找这么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的老板？ 但是，在暗暗感激的同时，方离也对宁雪晴的身份起了怀疑。 照片的事情还可以解释，两人同住店里，宁雪晴有一百个机会拍下自己的大头照。 可是，没有户籍调查、没有文书证明，她究竟是怎么样弄出这样一张身份卡？就算是方离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一个普通的花店老板，怎么可能搞定重重认定的身份证明？ 满腹疑窦的方离又打开了文件袋，一看之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袋子里是一套完整的档案，文件显示，方离是被某福利院收养的弃婴，在附近的公办学校读完十二年义务教育课程，成年后离院自谋生路，并先后在某工地、某工厂工作…… 除此之外，方离的个人社会代码、福利信息、档案材料一应俱全。 这宁雪晴，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店老板么？ 第七章 融入这个世界 坐在小床上，方离把玩着手中的身份卡，陷入了沉思。 他却没有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印记渐渐泛出七彩霞光，光华流转之间，一个未知的宏大意识渐渐苏醒。 “检测到宿主获得相应位面身份，融入判定完成！” “九黎世界开启！” “解封第一重禁制！” “默认解封！” 黄钟大吕般的一声钟响，在方离的脑海中轰然响起。 方离还来不及疑惑，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无边无际的洪荒大地之上。 天空昏黄，大地苍茫，无日月星辰，也没有山川河流，空旷无垠。 只有一条长长光影，仿佛龙腾九霄，遨游天际，其长度数以百万里计，在大地上蜿蜒盘旋，横跨天际寰宇，不知尽头。 在光影中，有一座恢弘古朴的大门巍然矗立，大门上有七彩霞光不断流动，泛起层层涟漪，仿佛有无边的雄浑气息隐约透出。 似乎是方离的到来，引发了莫名的反应，一道巨大的力量不断震动大门，两个玄奥无比的文字在大门上方浮现出来，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一笔一划都显得神妙无方。 那两个字方离并不认识，但是一道强横之极的神念与他的灵魂直接连接起来，一种奇妙的境界顿时映射在他的识海深处。刹那间，他的思绪仿佛穿过了亿万年之久，这让他很快明白了这两个上古文字的含义。 “畎夷！” 似乎过了千万载岁月，但又仿佛是一瞬间，方离的意识恢复了清明。 他用力的晃动了一下脑袋，揉了揉眼睛。 眼前依然是粉白的墙壁，凌乱的床铺，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还胡乱搭在椅背上，文件袋好端端的摆在床上，那张小小的身份卡依然捏在自己的指尖。 定了定神，方离这才慢慢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以及在恍惚中，看到的那横跨诸天万界、不朽不坏的巨大光影…… “大门里写着‘畎夷’二字，到底代表着什么？隐含着什么深意？” 他呆怔了半晌，猛然醒悟过来，急忙挽起了袖子。 手腕上的印记依然平滑如故，只是原先色泽极淡的线条，有一根细细的纹络已经变成了淡金色。 “啊，原来是金手指升级了？可是，为什么会突然升级呢？” 懵懵懂懂的方离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是隐约感觉到，一旦这个纹身有了新的变化，很可能会带来一些特殊的能力。 “会是什么呢？” 房间里空空荡荡，并没有适合用来试验的东西。方离把文件袋重新收拾妥当，顺手塞进枕头下，站起身来。 床头还有一本看了一半的《干支五行论》，不知道是谁所著。文字晦涩，以方离的文化水平，连猜带估，这才勉强能坚持看下去。 想到那些莫名其妙的未知合成材料，方离苦笑着摇摇头，伸手拿起书册，打算合起书页，留到晚上再慢慢琢磨。 当他刚刚拿起书册，一道意识在脑海中突然响了起来。 “发现功法材料《天干地支五行总纲》，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初级内功心法《大衍五行真法》，合成条件：天干地支五行总纲1/1，源生之土1/1（恒定），源生之水1/1（恒定），源生之火1/1（恒定），源生之金1/1（恒定），源生之木1/1（恒定）。条件满足，是否合成？” 方离只呆了一呆，立刻陷入了狂喜之中。 “呵呵，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系统大神果然没有抛弃我……” 还等什么？方离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合成，破书化作一道乌光没入手腕，随即又化作一道白光激射而出，化作一本崭新的书册，落在他的手中。 “《大衍五行真法》，多么高大上的名字！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光听这个名字，就该知道有多么厉害了！” 方离一边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欣喜，一边研究这书的用法。 “学习！”没反应。 双击封面，毫无动静。 方离在桌上摸起一把指甲刀，咬着牙割破了手指，小心翼翼的把血滴在上面——依然没有半点反应。 “这书……不会是让我自行修习吧？” 方离总算是回过一点味儿来，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 他试探着翻开封面，只看了前面几句话，立刻就猛然把书合上了。 “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 这是让我练功啊，还是让我做文言文阅读题？光是看看都头晕，这让我怎么学？子啊，杀了我吧！ 看着那厚厚一本写满蝇头小楷的书册，方离简直要欲哭无泪。 穿越大神千千万，论及坑爹我最衰！ 到了这个地步，方离也索性豁了出去。 不就是一本内功心法吗？ 古人云：“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朱熹老夫子也说过，凡读书，须要读得字字响亮，不可误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可倒一字，不可牵强暗记，只是要多诵数遍，自然上口，久远不忘。 大不了我先把书读几遍，实在不懂的再想想别的办法。 看看时间还早，从窗口望下去，青玉街上行人寥寥。方离关紧了门窗，翻开了书页，开始大声朗读起来。只是这文字着实晦涩高深，只读得坑坑巴巴，满头大汗，狼狈不已。 方离却不知道，他虽然紧闭了门窗，外面倒是听不清他的声音，只是读书声刚起，还在房间里收拾东西的宁雪晴突然停住了动作。 她面露疑惑之色，侧耳听了片刻，展颜轻笑道：“听起来像是正宗的五行心法，呵呵……这家伙，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啊！” 宁雪晴念头转了一转，忽然又微微皱眉，自语道：“他既然有这样高明的修行功法，为什么不自己偷偷修炼？反而要刻意大声诵读，莫非是故意要让我听到？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她又细细回想这些时日方离的一举一动，沉思半晌，却始终猜不透方离的用意。当下轻笑一声，快步踱出房间，径直下楼，似乎全然不放在心上。 《大衍五行真法》着实又臭又长，里面详细叙述了干支五行生克论的观点，以及修炼的方法，细细数下来，不下两万多字。方离只读得口干舌燥，连喝了三大杯水，这才勉勉强强顺利读完。 “这可怎么办？明明有了秘籍，但是却不知道怎么修炼……” 眼见这本书即将读完，方离心里还在暗暗发愁。都说人家穿越大神何等威武霸气，吃个地瓜就是无限魔力，捡个神器直接认主，功法秘籍一拍自动学会——怎么到了我这里，怎么就这么困难？这么一本看都看不明白的心法，这让我怎么新手起步？ 当他终于磕磕巴巴的读完最后一个字时，一道意识突然在脑海中响起。 “开始修习初级内功心法《大衍五行真法》，进度1/100。” 方离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苍天啊，大地啊，还有比这更坑爹的修炼法子么？ 竟然要我把这本书读一百遍？ 方离突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玩过的一个游戏，想要使用什么武器，就得去铁匠铺买一个最便宜的白板武器，然后找怪物慢慢的敲，需要敲打300次才算学会…… 想到这里，方离不禁浑身冷汗直冒：如果不是自己蛮劲发作，连赌气带咬牙切齿的把这本书读完，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金手指的正确修炼方法？ 听说过坑爹的金手指，没见过这么坑的！ 你敢再坑一点吗？ 楼下的花店里，正在给一盆文竹分株的宁雪晴慢慢站直了身子，低声自语道：“他……他真的是故意念给我听的吗？全本的五行功法……可是，这对我并没什么用处啊……” 这可真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第八章 不速之客 时间一天天过去，除了日常打杂做饭之外，方离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读书，宁雪晴也对他放任自流，一切都显得极为默契。 “……此中动静奥妙之用，得之于象外，非可以形亦求之也。须深究详参，久而久之，五行神运之法，妙理自然悟矣！” 方离把又读完一次的《大衍五行真法》放下，将意识沉入识海中，找到那扇至今都进不去的畎夷之门，清晰的看到大门上写着：“《大衍五行真法》，进度35/100。”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无数次的摸索，方离总算是找到了一点金手指的使用窍门——内视！ 没错，就是内视！这种曾被许多人嗤之以鼻的“伪科学”。 收敛精神，全身放松，双目微闭，断绝一切杂念，意念自己的目光“注视着”身体的某一个部分，据说可“内视”身体某一个部位、某一个脏腑、穴位或经脉等。这种完全是唯心主义的气功修炼方法，被无数崇尚西方医学的现代青年视为无稽之谈。 那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方离读书读得昏昏沉沉，正在神游物外时，无意中“内视”到了自己的识海中，顿时眼前光明大放，来到了这处极为神秘的所在——畎夷之门！ 和上次一样，苍茫的无尽大地上，光影绵延亿万里之遥，唯有神圣威严的畎夷之门傲然矗立。 但是这次，大门上却多了一行小字，金光流转，玄奥至极！ “九黎宿主：方离。” “已持功法：无。” “修炼功法：《大衍五行真法》入门，进度35/100！” 一转眼都已经快半个月了，才只不过区区35点熟练度，这得读到猴年马月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现在对这本秘籍读得越发熟练，对文字的理解也渐渐深刻，有些稍浅显的篇章，不用看也能大致背得出来，这大大加快了他朗读的速度。 正在方离唉声叹气的时候，只听楼下叮铃铃一响，“欢迎光临”的电子音也随即响了起来。 宁雪晴一大早就出门了，店里只剩下方离一人，来了客人，也得自己负责接待。 他顺手把心法塞进枕头下，这才快步走了下来。 “来了来了——” 店里站着一个高鼻深目的中年人，他身材极为高大健壮，足足近一米九上下，西装革履，笑意吟吟，手中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箱。 “你好，你就是这个花店的店主吗？” “不，我不是！”方离摇了摇头，回答道，“我是这里的店员，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是这样的！”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和气的说，“我听说这里有一株神山兰，特意上门求购！” 神山兰？ 方离的耳根动了动，这可是宁雪晴的心肝宝贝，平时连碰都不让他多碰几下，据说一朵成花就值几万块。没想到这人口气这么大，一上来就指明求购神山兰。 只不过现在的神山兰还只是一根苗木，他要来又有什么用？ 方离接过名片，匆匆扫了一眼，名片上的文字，让他看起来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九州环球进出口贸易公司陆中区分部总经理徐石？” 环球、振邦、寰宇……这类口气极大的名头，九成九都是皮包公司，人家“宇宙牌香烟”好歹还有个实物，这空手套白狼的贸易公司，想来根本就是个空架子。 就算是真的，至于一个区域总经理亲自上门吗？ 想到这里，方离不由得多了几分警惕，试探着问道：“神山兰？你听谁说的？” 自称徐石的中年人笑了笑，“实不相瞒，之前我们有一位小朋友无意中提到，得到准确的消息，我这才冒昧登门。看来我的名片没起什么作用，所以我有必要再介绍一下我的身份——我们能谈谈吗？” 方离盯着他看了半晌，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我只是个打杂的店员。你如果真有兴趣，那就等我们老板回来再说。” “没关系！”徐石依然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如果可能的话，我想先看看那株神山兰。” 他掏出皮夹，摸出几张钞票，朝方离递了过来。 “这里是五百块，你只需要让我看一眼那株神山兰，这些钱就是你的。” 精美的纸张、三桅帆船图案、海浪曲线、中央帝国银行的标识，让方离突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看一眼就能得到五百块？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方离从小就不相信。他只恪守一个原则：得到多少，就要弥补多少！ 面对这五百元的诱惑，方离迟疑了一下，反而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拒绝了来人的请求：“老板大概很快就要回来了，你可以先在店里看一看别的花木，或者先坐下来喝杯茶。” 徐石凝视方离半晌，忽然笑了起来。 “小伙子，你不用紧张，我可以慢慢等，不会让你为难。” 听到这句话，方离悄悄松了一口气。老实说，这个人虽然神色和善，但是站在这里，无形中却有一种摄人的威压，让他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真是抱歉，我给你倒杯茶吧！” 方离转身就要去拿杯子，看着他的背影，徐石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目光飞速的在店里梭巡一圈，右手扬起，五指戟张，悄无声息地向方离背后探来。 “小方——” 外面由远而近的声音传来，听到这个声音，徐石神色一凛，闪电般缩回了手掌，似乎刚才的动作全然没有发生一般。 一个矮小瘦削的青年男子趿着拖鞋，歪歪扭扭的跑了过来，起先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口，往里张望了几眼，问道：“小方，大姐头呢？” 这人是花店斜对面的音像店老板，生得矮小瘦弱，却起了个名字叫李巨。方离在这里打了快一个月的工，街坊邻居也自然认识。闻言回答道：“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是给一个客户布置婚礼外景，你找她干什么？” 李巨松了口气，嚷嚷道：“借过借过——”毫不客气的挤开了身材魁梧的徐石，大摇大摆的走进花店，笑嘻嘻的说：“最近进了批新货，要不要借给你几张欣赏欣赏？哥哥不要你的钱。”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方离眼皮都不抬，继续给客人倒茶，“李睿天天抱着那些儿童不宜的书过日子，你就成天倒腾盗版光盘，你们两倒真是绝配。” “切，那傻大个怎么能跟我比？看书哪有我这些宝贝来得直观？”李巨恬不知耻的自夸了一句，贼忒兮兮的凑了过来，“断炊了，弄点粮草来救济一下呗。” 方离倒好茶水，客气的端给站在一旁不动声色的徐石，没好气的瞪了李巨一眼：“有多远滚多远，店里一共就那么十几盆银丹草，上次你趁我没注意偷了一盆，老板已经很不爽了。再丢一盆，岂不是要把气撒在我的头上？” 银丹草，在方离所在的那个世界，就是常见的薄荷。薄荷叶烘干后可以用来卷烟叶，抽起来提神醒脑，异香扑鼻。自从李巨无意中发现这个功效之后，很快迷上了这种特殊的味道，到处搜罗薄荷叶当烟抽。这次想必是库存的薄荷叶抽得干干净净，一时间犯了烟瘾又找不到货，就把主意打到花店上来。 李巨讨了个没趣，嘴里嘟嘟囔囔的转身就往外走，一眼看到旁边的徐石，上下打量了几眼，又鬼鬼祟祟的凑了上去，拉开衣襟，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马粪纸光盘包装：“老板，要盘么？高清步兵，量大从优……” “滚啊——”方离顺手操起墙角的扫帚，就要没头没脑的扔过去。李巨吓了一跳，嘿嘿笑道：“老弟别动气，你看你，跟大姐头呆了这么久，怎么脾气也跟她学得越来越像……” 他磨磨蹭蹭的正要离开，突然徐石在背后叫道：“你身上的东西，我要了！” 方离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李巨一愕之下，随即笑得极为灿烂，笑嘻嘻的说：“这可真是碰到识货的行家了！来来来，我店里有最新出的西大陆金丝猫大战黑又硬，包你看得过瘾。先货后钱，童叟无欺——” 第九章 神山兰和盗版光盘 皮包公司的总经理徐石离开了，方离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走进了李巨的音像小店。进店之后，李巨居然又探出头来，远远的朝方离做了个鬼脸，伸手拉上了卷闸门。 这个世界的光盘，自然不是方离所熟知的vcd、dvd光盘，而是有全息投影一类的光影声效果，但毕竟只是盗版光盘，不仅效果差，放映出来的影像经常还会扭曲斑驳，模样甚是吓人。 从求购世间罕见的极品兰花，变成买盗版光盘，这个差距也未免太大了一点。 更重要的是，那个小店竟然足足一个多小时没有开门。也不知那两个大老爷们在里面做什么勾当。 方离哭笑不得的看着已经变凉的茶水，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世界真是疯狂，让他实在有些看不懂。 他捡起扫帚，走出店门，正准备打扫一下。却发现不远处的“几许听风”书店门口，壮实得如同铁塔一般的店主李睿正叼着烟，若有所思的盯着对面的音像店。 “大李，你看什么呢？”方离远远的叫了一声。 书店老板和音像店老板都姓李，方离按照体型大小，把二人分别叫成“大李”“小李”，倒也是恰如其分。 李睿嘿嘿一笑，调侃般回答道：“看妖精打架呢！” 方离走到李睿的身边，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只看到紧闭的卷闸门，好奇的问道：“厉害了啊，都能透视了？隔着门也能看到？” 李睿偏过头看着方离，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诡秘的笑了笑。 “差不多快结束了！” “哦？”方离饶有兴趣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结果怎么样？” “大概是平手吧，两个人都有顾忌，都藏着掖着。”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方离云里雾里——低成本的爱情动作大片里，男女不都是平手吗？这倒也说得过去。 只不过“藏着掖着”又是什么鬼东西？ 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马赛克？ “小人藏叽叽！”顺着李睿的话，方离用前世的俗语打趣了一句，随即百无聊赖的走回花店，懒得再去搭理这发了神经的书店老板。 他刚回到花店，听到背后卷闸门哗啦啦作响，当下好奇的扭头看去，只见李巨打开了店门，远远的朝书店老板微微点了点头。 李睿嘿嘿一笑，顺手把烟头扔在地上，转身进了书店。 这就完事儿了？ 方离好奇的朝音像店里面看去，却听到李巨大声叫道：“一百三十张光盘特惠价两千元，承蒙惠顾，下次再来啊！” 一百三十张光盘？ 方离一口老血险些喷了出来，就这么一个多小时，居然成交了这么大的一笔生意？这两人到底在店里谈了些什么啊！ 徐石的高大身影从店里走出，脸色古井无波，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左手中的黑色公文箱鼓鼓囊囊。不用说，里面肯定是装满了某种成人商品。 只不过，方离看他垂在身侧的右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他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却又是毫无异状。 “大概是眼花了吧！” 方离撇了撇嘴，愤愤的呸了一口，“看着长得人模狗样的，原来也好这一口。两千块干点啥不行，居然跑来买盗版光盘？” 徐石站在音像店门口，朝花店的方向看了一眼，迟疑了片刻，还是向不远处路边停放的黑色轿车走了过去。 汽车很快发动起来，转眼间消失在青玉街的尽头。 目送徐石离开，李巨更是得意洋洋，冲着不远处的快餐店叫道：“老夏，卤二斤猪头肉，多加辣椒，再来一瓶大白，等会送到店里来，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 “得咧！”正在门口水池里择菜洗菜的胖老板笑嘻嘻的说，“发了一笔小财，光是猪头肉怎么行？要不要再加一只烧鸡？” “你说了算！”李巨大笑着说，“今天打烊了，不做生意。” 这就关门了？ 方离扭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才上午十一点钟。 看着李巨喜滋滋的关上店门，方离忽然有点羡慕起来。 这样的人，看着似乎没有多大出息，但是何尝不是活得自由自在？活得随心所欲？知足常乐，未尝不是一种人生态度。 看着寥寥无几的行人，方离忽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他回到房间，又翻出了《大衍五行真法》，打算趁着这会儿没人的时候，重新再读上一遍。 他却不知道，李巨关上店门，刚回过身，一口暗红的鲜血就喷了出来，染得地板上血迹斑斑。 “好个徐石，好霸道的外门功夫，只怕比李睿那个傻大个还要强上一两分。” 李巨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自行在胸口不断推拿，强行压下体内的气血翻腾，喃喃自语道：“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他仔细回想片刻，又摇头冷笑道：“求购神山兰？鬼才信他的话，那株神山兰花就算再昂贵，又怎么会放在这些人的眼里？总不至于是冲着大姐头来的吧？他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沉吟半晌，伸手从桌上拿起一张名片，忽然拿起了手机。 “帮忙查查九州环球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底细。” “顺便调查一个叫徐石的人，查不到也没关系，这个名字很可能是个假名。” “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 “另外——” 李巨的声音压得极低，缓缓道，“你老实告诉我，家里是不是出事了？” 话筒里寂静无声，李巨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电话里才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李巨突然脸色一沉，变得极为难看。 “知道了！你们继续追查那个贸易公司吧，其他的事情，你们先不用管。” 在花店的二楼，手捧书册的方离还在小声诵读——这次他想试试，是不是非要很二逼的大声嚷嚷，系统才会作数。 透过玻璃窗，他的余光瞥见音像店的门打开了，李巨匆匆离开，竟是一头钻进了对面的书店。 “果然，在这条街上，还是同道中人最谈得来……” 方离眉头挑了挑，露出一个“懂了”的戏谑表情来。 第十章 某种暗示 宁雪晴回到店里的时候，方离已经小声读完了一遍《大衍五行真诀》，只是看着纹丝不动的修炼进度，他长长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看来是‘非要’大声朗读才算数，大概读错了也不能算……” 远远的看到宁雪晴回来，方离急忙把书册藏在衣服下，殷勤地迎了上来。 “老板，您终于回来了？” “嗯！”宁雪晴点了点头，神色有些疲倦。她懒洋洋的问道，“有没有生意上门？” “有！” 听到方离的回答，宁雪晴疑惑的转过头来：“买了什么？” “没卖！”方离耸了耸肩，“有个土财主说要买神山兰，你没有回来，所以我没答应。” 听到“神山兰”三个字，宁雪晴神情顿时一凛，沉声道：“后来呢？” “后来……”方离一脸的不可思议，“他一开始说要等你回来，正好音像店的小李过来讨要银丹草，然后这人居然被拉去了音像店里，买了两千块钱的盗版光盘。” 宁雪晴嘴角一牵，似乎想笑，却又忍了下来。 “你跟我来！” 方离不明所以，跟着宁雪晴来到后院，看着那个单独放置的大瓦盆，嫩绿色的幼苗随风轻轻摇摆着，有一种异样的柔弱感。 “这株神山兰，最少还有五年才能长成。” “都说它如何昂贵，其实我并不在乎。在我的眼里，它和其他的花花草草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还不一定比得上紫萦仙株。” 方离诧异的抬起头来，正迎上宁雪晴的目光。 “它的真正价值，在于……” 宁雪晴伸出纤长莹白的手指，在瓦盆侧轻轻敲击了一记，“……这里！” 瓦盆？看着宁雪晴慎重其事的神情，方离更是迷惑不解，低头看着瓦盆，又看了看神山兰幼苗，浑然不明白宁雪晴的意思。 真正的价值在瓦盆？ 瓦盆比神山兰还要贵重得多？ 难道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古董？ 还有，老板为什么会突然跟我说这些？ 她凝视方离半晌，缓缓道：“你不明白不要紧，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要忘记！” “说不定，有一天……” 宁雪晴欲言又止，看着方离一脸懵懂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容极美，巧笑嫣然，妙目流盼，当真是明艳绝伦。 “中午做了什么好吃的吗？” 方离还在思索她话语中的深意，闻言条件反射的回答道：“砂锅里有汽水肉，电饭煲里的饭已经好了，还做了好大一锅红烧牛肉，一会儿给你做盖浇饭！” 他快步走进厨房，把勾芡后的红烧牛肉倒进电饭煲，又上盖焖热。 宁雪晴没有跟进去，而是款款走了过来，倚在门框上，看着方离的忙碌动作，美眸中尽有一种说不出的深长意味。 吃过中饭后，宁雪晴照例回到房间午休。方离麻利的收拾残局，重新又捡起了那本已经读得滚瓜烂熟的《大衍五行真法》。 来了这么久，方离也大概清楚了花店的客流情况，一天不来一个客人都是常事。就算有客人上门买花，楼下大门有感应式振动音乐门铃，只要有人进出，他哪怕是在房间里大声读书，也照样能够听得见。 “下午至少要读三遍！”方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给自己暗暗鼓劲。 琅琅读书声刚起，却有一个瘦小的黑影避开了正门，悄无声息的从后院跃入，蹑手蹑脚的走上了楼梯。 路过二楼时，听到隐隐约约的读书声，那黑影的脚步却微微一滞，似乎是有些惊疑不定。 他佝偻着身子，缩在阴暗的角落里，侧耳听了片刻，忽然轻轻一笑，径直上了三楼。 房门并没有关闭，虚掩着一条小缝。那黑影刚刚走到门口，只听里面有人沉声道：“进来吧！” 那人闪身入门，露出了一张瘦削的面容，竟然是音像店那个猥琐的年轻老板李巨。 宁雪晴似乎对他的到来早已知晓，头都不抬，淡淡的问道：“你受伤了？” “是我托大了！一开始小瞧了对手，震动腑脏，气血有些不稳。”李巨缓缓站直了身子。他原本一副畏畏缩缩、神情猥琐的模样，不料就这么向前一站，虽是瘦小枯干，却登时如渊停岳峙，俨然气度不凡。 宁雪晴抬起头来，妙目在李巨身上转了几圈，皱眉问道：“方离说有人上门求购神山兰，你出面引走了那人。既然交了手，看出什么门道了么？” “不知什么来路，似乎背景不浅。功夫走的是纯刚猛一路，大劈挂横练，从招式上看，分辨不出师承来历。” 宁雪晴点了点头，玉指轻轻一弹，一点青光脱手飞出，李巨伸出手掌，只见一颗碧绿的丹药落在手心，滴溜溜地打转。急忙躬身道：“多谢大姐头！” 他服下丹药，调息片刻，沉吟道：“以那人的身手本事，区区一盆兰花，也未必入得了这样人物的法眼，只怕是另有图谋。” 宁雪晴微微一笑，轻声道：“另有图谋又如何？无所谓，随他去吧！” 李巨点了点头，迟疑片刻，忽然问道：“大姐头，那小子修炼的五行心法，是你传给他的？” “不是！”提到这件事，宁雪晴沉默半晌，缓缓摇头道，“你刚才大概也听到了只鳞片爪，这门功法虽然不算顶尖上乘，却绝对算得上博大精深，是第一流的筑基心法。咱们……可没有这样的传承。” 李巨皱眉道：“这小子来历可疑，大姐头当时为何把他留下？如果真是大劫中那一线生机，大姐头就不该跟他打什么哑谜，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为好！” 这一次宁雪晴沉默的时间极长，半晌才徐徐道：“我不知道……让我再想想吧！” 李巨没有说话，只是向宁雪晴施了一礼，躬身一步步退了出去，直到出了房门才背转身子，悄无声息的展开身形如飞而去，足见是对宁雪晴尊重到了极处。 等李巨走后许久，还在怔怔出神的宁雪晴忽然轻叹一声，低声自语道：“时间这么紧迫，又怎么可能来得及？我……我也只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罢了……” 她垂下螓首，神色已是黯然之极。 第十一章 失落 “吃饭啦！” 今天方离的心情相当不错。 桌上摆着一大盆鸡汤面，昨天晚上他临睡前收拾了一只老母鸡，放在大砂锅里，小火慢煨，整整熬了一夜，香气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一大早他就起了床，花两个小时又读完一次《大衍五行真法》，功法熟练度正式突破六十大关。 六十，对于经受过十几年的应试教育磨练的方离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数字。达到这个数字，就不用再花钱重修，也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参加补考。 更重要的是，这本书翻来覆去的读了六十遍之后，方离已经对这本心法相当熟悉，甚至大段大段的文字都可以闭着眼睛背诵下来，这极大的提升了他的阅读速度，还能降低读错的几率。 “老板，下来吃饭啦！” 依然无人应答。 方离也不以为意，还以为宁雪晴贪睡晚起，当下噔噔上楼，站在楼道口，大声喊道：“老板，吃饭啦！” 楼道寂静无声，方离犹豫片刻，走到宁雪晴的闺房门口，轻轻敲了几声，又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试探着叫道：“宁老板，宁大美女，起床啦！” 依然寂静无声，方离心里一急，壮着胆子伸手扭开门锁。 推开门，仿佛一室春光也被推了出去。 房间里空空荡荡，方离的心也变得空空荡荡。 空气中似乎还萦绕着特有的馨香，床头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个文件袋放在床头最显眼的地方。 几双常穿的鞋子端端正正的摆在鞋架上，桌上还放着一个小巧的黑色手机，压着一小叠现金。 看房间整洁的样子，必然是趁夜整理了许久。 一种失落感油然而生，方离苦笑了一声，慢慢的走到桌前，无力的坐了下来。 他顺手拿起手机，摸索着按下开关，屏幕很快亮了起来。 “系统已恢复出厂状态，请重新绑定个人身份信息。” 方离看着手机呆呆的出神，直到屏幕进入待机模式，再度暗了下去，这才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自语道：“早知道会有这一天……” 手机和花店都留了下来，宁雪晴显然是不打算再回到青玉街了。 方离虽然刚踏入这个世界不久，但是他绝对不是笨蛋。 种种迹象，足以显示宁雪晴的非同寻常。 先不说她容姿绝美、气质超群，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单单就是轻而易举的替方离办妥了身份，就足以证明她的身份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花店店主。 价值连城的神山兰，在她眼里，却还不如一个瓦盆价值更高。 在修炼《大衍五行真法》的时候，方离大声朗读了这么多次，甚至有几次近在咫尺，就算是傻子也该听到了。换成一般人，最起码也会好奇的问上几句。 但是美女店主却从来都是装聋作哑，甚至连安排的打杂工作都少了许多。 感觉就像是……故意给他制造修炼的空间？ 有些事，方离一直不敢细想。 坐在小桌前，方离这才慢慢回想，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被刻意忽略的细节。 他当时从天而降，直接把那个倒霉的富二代黄卫砸昏过去，就算被人挡了一下，那继续下跌的冲击力，绝对会把他摔个七晕八素。 但是宁雪晴却只是伸出一只手，就把他提了起来。 一百多斤的成年男子，加上下坠的力道……这身材婀娜的美女店主，究竟有多么大的力气？ 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宁雪晴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某个武林门派派出历练的核心弟子，或者是隐世家族的掌上明珠。也只有这种身份，才会对普通人趋之若鹜的财富不屑一顾。 虽然还有无数的可能性，比如说变种人、斗气魔法，甚至神魔仙妖……但是方离更愿意相信宁雪晴本身就是一个武学高手。 连《大衍五行真法》都出现了，凭什么这个世界就没有其他人能修炼武功？ 方离发呆了良久，直到楼下的门铃响起，他这才重新站起身来。 刚一下楼，入目的却是一个老熟人。 这人面容俊朗，眼神深邃，西装革履。他一眼见到方离，起先一愕，随即杀气腾腾的瞪着方离，“你怎么在这里？” “是黄先生啊——”方离虽然心情复杂，但是见到来人，不由得又想起当初忽悠他的那一幕，不由得呵呵一笑，“我最近在这里打工！”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被方离砸昏过去、又被忽悠得热血沸腾，一心想要建立“高空抛物监控监管制度”的富家少爷黄卫。 “你害得我好惨！”黄卫冷笑道，“我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居然一直在这里躲着！正好，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等等——”方离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我一个小小的打工仔，什么时候害你了？” 黄卫咬着牙，恶狠狠的说：“起先我还以为你是好人，没想到你竟然套路我，让我去整顿什么‘高空抛物’！那是人干的事吗？还什么‘楼长制’！你知道明湖市有多少栋楼房？多少个小区？多少家物业？让我一家家的跑下来，我就是忙到明年，又怎么可能跑得完？” “打住打住！”不等黄卫说完，方离已经打断了他的吐槽，一脸诧异的说，“你真的去一家家小区去整顿了？” “怎么可能？”黄卫的俊脸有点发白，哼了一声，“本少爷只是被你骗了一小会儿，刚回到家就想通了你的诡计……” 看他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分明是被方离忽悠得热血上头，不知跑了多少地方，碰了多少钉子，才总算醒悟过来。 方离肚皮里暗笑，脸上却一本正经的说：“你呀，怎么就不动脑子、不把我的话听完呢？白长了一张迷死小姑娘的脸蛋，真是浪费啊……” 起先听到方离指责自己没脑子，黄卫脸色更加阴沉，但是听到最后，他反而一愣，摸了摸自己的白皙小脸，忍不住咧嘴一笑：“小子，还算有点眼光……啊呸！不对！我差点又被你带到沟里去了！” 他冷哼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说法！” “你呀，怎么光想着自己跑腿呢？俗话说得好：善用兵者，将者也！善将将者，帅才也！你首先制定一项符合大众观念的政策，取得政府官员的支持，然后找一个对口部门，让他们来推行这项政策。” “这还不够，你还要发动社会舆论的支持，动用媒体来宣传高空抛物的危害，用典型事例引发广大市民的关注。然后由上至下发动多级政府来共同执行。市下面有区，区下面有街道，这样一层层的推行下来，还需要你自己亲力亲为吗？” 一番话说得条理分明，黄卫整个人都听得呆了，半晌才喃喃道：“还有这样的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方离哈哈一笑，促狭的挤了挤眼睛，笑道：“你觉得这样做，还需要你去一家家的跑腿吗？” 黄卫条件反射的点点头，赞叹道：“还是你脑子活，这招确实不错……” “行了！”方离拍拍黄卫的肩膀，“我只能出出主意，要具体落实这件事，还只能靠你这样的有志之士啊！” 黄卫志得意满，仰头哈哈大笑了几声，转身就要出门，刚走到门口，突然停住了脚步。 “混蛋！” 黄卫化身怒目金刚，中气十足地一声断喝，甚至震动得地上的灰尘一抖。 “差点又中了你的计！” “本少爷管他什么高空抛物，关我屁事？” “今天先不跟你小子计较，雪晴呢？我要见她！” 第十二章 被哄抢的神山兰 提起宁雪晴，方离的神色顿时一黯。 “她走了！” “走了？”黄卫瞪大了眼睛，“她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方离摇了摇头，话语刚到嘴边，却又变了一个说法。 “不知道，早上就没看见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黄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宁雪晴走了，但是却把花店留给了自己。 店里的一草一木都没有动过，就连那株曾经花费了不少心血的神山兰也好端端的摆放在那里。 但是方离并不想让这个花店就这样结束。 这里是他第一次来到这个异世界的地方，就在这个店门口，宁雪晴接纳了他，并让他有了一个立足之地。于情于理，方离都不想让花店这么快就倒闭。 万一她心血来潮，打算回来看看呢…… 黄卫并没有看出方离的复杂心情，他只是错愕了一会儿，反而点了点头。 “哦！” “雪晴出门了也没关系，听说她有一盆什么兰花，我这次过来，就是专门来买花的。你告诉她，我可以出这个数……” 黄卫微微扬起了头，嘴角噙着一丝矜持的笑容，竖起了一根手指，来回比划了一下：“十万块！” “又是神山兰？” 方离的眉头不可察觉的皱了一下。 花店有一株没有长成的神山兰幼苗，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宁雪晴很小心的把花盆藏在后院，但是精通园艺花卉的行家，只要多注意看上几眼，就能分辨得出来。 问题是，这神山兰虽然稀缺罕见，但到底只是一株幼苗。先是某个皮包公司的土鳖上门求购，现在连黄卫这个压根不懂花卉的白痴富二代，也大摇大摆的开出十万元的天价。 “这些都是兰花！蕙兰、春兰、多花兰，都已经开花了。”方离指着木架上的一排花盆，又指了指后院的方向，“那里还有两盆墨兰，不知道你要哪一种？十万块，店里的几盆兰花你都可以包圆了。” “啊？这么多……”黄卫瞪大了眼睛，顺着方离的手指看了半晌，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先等等。” 他走出门，站在门外打了一会儿电话，又走了回来。 “我要那盆神山兰花！” 方离不答，只是盯着黄卫看了好一会儿，看得黄卫浑身不自在，忍不住瞪着眼睛吼道：“看什么看？你到底能不能做主？不能做主的话，我等雪晴回来！” “你先告诉我，谁告诉你这里有神山兰？你买了神山兰又打算拿去讨好谁？” 方离这突然一问，绝非无的放矢。 在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黄卫就已经不知纠缠了宁雪晴多长时间，店里有什么花卉草木，如果是有心人或者是爱花之人，早该了解得清清楚楚。 一个对花卉一窍不通的富二代，突然发了神经用十万块买花，而且还指明要神山兰，必然内有隐情。 被这一问，黄卫果然卡了壳，他眼睛转了转，忽然倨傲的说：“小子，本少爷认识雪晴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店里有什么好东西，我难道不比你更加清楚吗？” 方离微笑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黄卫，眼里的揶揄神色却越来越浓。 黄卫被他的眼神看得恼羞成怒，梗着脖子喝道：“少说废话，到底卖不卖！” “卖！谁说不卖？” 方离忽然笑了起来，很和气的说：“你只要告诉我，到底是谁指名要这盆神山兰，我给你打个八折！” 见到黄卫还在犹豫，方离不失时机的又补充了一句：“黄先生，你反正也是受人之托。只要事情办好了，这钱少花一点，剩下的正好可以请哪个美女吃顿饭、买个包包，也省得你又去开口找你老爹多要钱……” 不知道哪句话触动了黄卫的神经，他迟疑半晌，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出来。 但是下一刻，他又冷哼一声：“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是那种需要打折的人吗？十万块，一分都不用少！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方离有些遗憾的摇摇头，本来还想摸摸底细，没想到一涉及到对方的身份，就连黄卫这个蠢材都变得这么警惕。 “给你打折都不要，好吧，那就……” 宁雪晴给自己留下了生活费，大约有一两千元的样子，加上冰箱里的大堆食材，足够自己活上好一阵子。 但是如果想在这里长期生存下来，还是得想办法把这间花店继续维持下去。 因为时间和一些特殊的原因，宁雪晴没来得及教给自己插花、装饰、布景这些技能，所以真正能维持一个花店的，还是只有金手指的那个“培植”的能力。 高级花卉缺乏足够的材料培植，能用来赚钱的，估计还是只有那些大路货的花卉草木。 所以在认定宁雪晴再也不会回来之后，方离并不打算把那盆神山兰花留多久，一是他需要流动资金来维持花店，二是他没法继续培植神山兰，如果被自己养死了，岂不是两手空空？ 听到“好吧”二字，黄卫似乎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 门口的光线突然一暗，一个高大的男子缓缓走了进来。 “你是……徐……？” 方离转头看去，一眼认出了那个自称某皮包公司区域总经理的徐石。 前些时日，想买神山兰没谈妥，最后居然巴巴的去买了两千元盗版光盘的那位仁兄。 徐石笑吟吟的对着方离点了点头，“小伙子，咱们又见面了！” “这次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么？” “不好意思！”方离耸了耸肩，双手一摊，“如果你还是要买神山兰的话，那只能说遗憾了，这位黄先生已经买了。” 徐石眼中凶光一闪，只是他身材雄壮高大，背着门口的阳光站立，又掩饰得极快，并没有被其他人注意到。 “是啊！”黄卫不失时机的跳了出来，笑嘻嘻的说，“我刚刚已经谈妥了，十万块，一分不少！” 笑意重新挂上了徐石的嘴角，他毫不犹豫的对方离说：“我出十二万！”又转向黄卫，“这位先生如果肯割爱抬一抬手，三万块好处费一分不少！” 方离顿时一呆，就连黄卫也不由得张口结舌，愣着半晌没有做声。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虽说宁雪晴也曾经说过，成熟的神山兰每一朵成花价值不下数万，但是这仅仅是一株幼苗，至于哄抢抬价成这个样子吗？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 第十三章 这条街谁说了算 方离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 徐石的身份还是个谜，但是黄卫这种智商偏低的富二代，纠缠宁雪晴也不知有多久，真想要神山兰，早就该下手了。 基本的不完全竞争经济学原理，方离还是多少懂得一些。出现这种古怪的情况，必然还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黄卫愣了一愣，随即跳了起来，冷笑道：“跟我拼钱吗？十八万！神山兰我志在必得！” 面对黄卫的咄咄逼人，徐石只是微微一笑，客客气气的说：“小朋友，看来我有必要给你介绍一下我的身份。” “你什么身份？”黄卫嘿嘿怪笑道，“在明湖市，谁不知道我黄卫的大名？就算你是过江龙，在明湖这个地方，也得给我乖乖盘着！” “是吗？”徐石已经递过去一张精致的名片，笑容丝毫不变，轻笑道，“建议你还是打个电话给你背后的人，相信他会给你一个很好的解释。” 这句话倒是有些镇住了黄卫，他一脸狐疑的接过名片，看清名片上的字样之后，首先皱了皱眉——看来这个所谓的“九州环球”实在是太让人容易联想到一些其他的地方……比如皮包公司、空壳公司、注水公司以及牛皮公司。 他犹豫了一下，还真的伸手掏出了手机，稍稍往外走了几步，距离方离和徐石稍远一些，开始拨打电话。 黄卫的身份，之前方离和周围的店家也曾闲聊过，能够在明湖市飞扬跋扈，无非是有个当一市首富的老子，连带自己手底下有两三个还算赚钱的娱乐行当，加上几个臭味相投的公子哥儿，一丘之貉，倒也是玩得风生水起。 本来方离还以为他是给自己老爹打电话，但是隐约听到几句对话，却似乎又不是给老爹的口吻。 徐石始终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但是不知怎么回事，方离每次看到这种笑容，总觉得背脊有些发凉，似乎被一条毒蛇盯住一般，浑身老大的不自在。 黄卫终于打完了电话，他回到店里，脸上的表情似乎震惊无比。 他干咽了一口唾沫，堆起满脸的讨好笑容，向徐石半鞠了一躬，毕恭毕敬的说：“没想到小小的一盆兰花，还让徐总亲自出马，刚才还和您抬价，实在是抱歉的很！” 徐石一摆手，笑眯眯的说：“好说，不知者不罪。我以前没来过明湖市，你背后的那位也不知道是我过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这话一出，就算黄卫再笨，也知道是人家不耐烦要赶人了，当下哪里还敢再多嘴？当下客客气气的说：“不知道徐总晚上有没有空？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徐石呵呵笑道：“不用麻烦了，办完了这件事，我还要赶回州城，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黄卫也不勉强，转过头来，恶狠狠的对方离说：“小子，你给我好好伺候徐总，要是有什么怠慢，本少爷的手段，可就要让你好好尝尝苦头了……” “什么手段？拿出来让大爷见识见识？” 随着嚣张的声音，一个铁塔般的络腮胡大汉大踏步走了进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以租售生理科普教育书籍为谋生手段、穷得连一份红烧肉盖饭还要跟快餐店老板讨价还价、“几许听风”书店的唯一老板李睿。 李睿说话难听，但是胜在气势十足，就连身材体型毫不逊色的徐石都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 随着李睿一步步走进花店，徐石顿时凝神戒备起来，凌厉眼神在空气中交叉碰撞，看似轻松，但目光却死死的盯向了对方的全身要害。 李睿自然感觉到了徐石的不善眼神，却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压根都懒得看旁边的黄卫一眼，大踏步向徐石走去。 距离越来越近，眼看只有一人之隔。徐石垂着的双手已经握紧，手背上的青筋也渐渐绽出。 “老板，要买书吗？” 李睿突然变脸，一脸的春光灿烂，令在场几人都是一阵愕然。 “哎？”徐石一时间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巨大的反差，让他险些一个趔趄，看着李睿的眼神更是极为怪异。 “小店的好书应有尽有，最新上市的《宅猪猪寻芳记》卖得特别火，老板要是再不买，过两天就买不到了……” 似乎是为了增强语气的说服力，李睿还撩开了衣摆，露出了里面的几本色彩斑斓封面的书籍。 “……” 徐石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不耐烦的伸手一推，低喝道：“不买，滚开！” 却不料李睿身材极其雄壮，徐石一推之下，竟然纹丝不动，不由得更是心中一震，沉声道：“朋友，敢问怎么称呼？” “做点不上道的小生意混口饭吃，说出名字来，怕玷污了祖宗。”李睿笑得很是谄媚，“老板，买书吗？” “老板，要盘吗？” 不知什么时候，几人面前又站了一个瘦小的身影，他拉开了上衣，露出里面破破烂烂的光盘纸盒。 见到李巨，徐石的瞳孔不由得微微收缩。 前几日徐石上门求购神山兰，却被李巨坏了好事，一言不合拼了个两败俱伤，徐石也被异种真气侵入体内，折磨得苦不堪言。 他再度来到青玉街，早已做足了准备。但是李巨再次出现，依然让徐石大为忌惮。 三人呈“品”字型站立，场中的气氛逐渐凝重起来，布满了萧杀之气，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正在气氛无比紧张之时，一直被忽视的黄卫终于爆发了。 “怎么回事？” 他存心要讨好这位背景深厚的徐石，自忖自己在这条青玉街上不知来回多少次，哪会把这些穷兮兮的小老板放在眼里？当下厉声道：“这位徐总是本少爷的贵客，你们这些混账，怎么敢在这里推销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不快滚？” 李睿斜着眼睛瞥了黄卫一眼，不屑的说：“哪来的小屁孩？这条街什么时候由你说了算？” “小伙子，这里没你的事！你先出去吧！”徐石深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指尖微微颤动，只要发现不对，立刻就会发出信号。 黄卫没有听懂徐石的提醒，反而扬着头，冷笑道：“青玉街难道是你说了算？” “我？”李睿与李巨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缓缓摇了摇头。 “这位，才是这条街的话事人！” 谁啊？方离好奇的左顾右盼，来了一个多月，青玉街居然还有主儿了？ 他转过头来，却刚好与李睿、李巨二人的目光对视。 顺着二人的目光，徐石与黄卫齐齐转头，落在方离的身上，眼神里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十四章 终于成交了… 四人的目光同时落在自己身上，方离却已经慌了神。 俗话说得好：“枪打出头鸟”。上一个号称“这条街老子说了算”的曹家少爷，一天到晚就游走在捶人和被捶之间，先被组织诬陷，接着又是灵域通缉，要不是摊上一点魏公曹老大的血脉，早就被人挫骨扬灰，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大李小李平时多有交集，关系处理得一直不错，为什么这两个人要这样害我？ 还不等方离反应过来，黄卫已经首先嗤笑一声，指着方离不屑的说：“他？他一个小小的打工仔，凭什么在青玉街说了算？” “很简单！”李睿大大咧咧的说，“咱们承认他是头儿，那么他就是老大！” 黄卫嗤笑连连，正要再说，却听徐石沉闷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子，闭嘴！” 被徐石一吼，黄卫吓了一跳，期期艾艾的想要解释，却见徐石已经沉下了脸，低喝道：“滚出去！” 黄卫哪里敢招惹徐石？当下连连打躬作揖，灰溜溜的跑了出去。 直到现在，徐石还依然没有下定决心出手。 李巨的本事他见识过，虽说徐石自视甚高，但是与李巨动上手来，只怕短时间内难以分出胜负。如今又加上这个一脸横肉的大个子，看这人的模样，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是不是要通知外面的人？ 徐石反复权衡双方的实力，右手二指已经悄无声息的扣住。下一刻，就要打响手指，向外面发出示警讯号…… “等等！”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方离突然大喝一声，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你们几个，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就是为了在花店里打架？” 此言一出，双方顿时一个激灵。 “我……我tm是来买神山兰的啊，怎么看到这瘦皮猴子，就忍不住想要动手？”徐石恍然大悟，不由自主地看了李巨一眼。 李睿、李巨两人也是目瞪口呆，互相对视几眼，虽然没有开口，但是眼神中却已经交谈了千言万语。 “混蛋，人家就过来老老实实买花，你上次缠着别人打架干什么？” “我……就看看，我没说话！你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是不是上次没捞到出手，这次专程来惹事？” “我是过来卖书推销的，你跑来干什么？” “我过来卖碟片……” 二人眼神来回勾搭了几句，忽然李巨神情一凛，缓缓朝大个子李睿点了点头。 “咱们躲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偏偏看到这个姓徐的就忍不住想拍死他，一定是他有问题！” “对！”李睿也回了一个肯定的眼神，“我也有同样的感觉，肯定是这家伙跟咱们八字不合。” “肯定是这样，没错了……” 不提几个人的内心活动是何等的丰富多彩，方离这一句话说出来，花店的紧张气氛顿时消弭无形。众人互相对视几眼，呵呵干笑了几声，只有黄卫还一脸懵懂的左顾右盼，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小兄弟！”徐石总算是想起了正主儿，和和气气的对方离说，“我也不亏待你，就按刚才那个谁的出价，十八万，你看如何？” 一转眼，“小伙子”变成了“小子”，又降级到“那个谁”。可怜黄卫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想抖抖威风，顺便讨好一下徐石，反而莫名其妙被厌恶的赶了出去，也不知是冲撞了哪路神仙，当真是霉运当头。 “行！”方离本来就没打算再留着神山兰，闻言一口答应下来，“先说好，这株神山兰还没培植多久，现在只是幼苗而已，估计至少还要有四五年的水磨工夫。你如果介意，现在取消交易还来得及。” “没关系，幼苗也无所谓。小兄弟，你是要转账还是现金支付？” “现金吧！” 虽然已经搞定了身份问题，但是方离还没来得及去银行办理个人账户，当下有些尴尬的回答。 “好的！我这就叫人送现金过来！” 李睿、李巨二人却飞快的对视一眼，各自暗暗点头，“果然不是冲着兰花来的。” 目送着方离走进后院，徐石对着二李笑道：“两位都是有真本事的人，怎么甘愿躲在这里开个小店？” 李睿还没做声，李巨已经抢着回答：“没办法，这不是头儿在这里么？咱们这些小喽啰，也只能苦哈哈的陪着在这里混混日子。” 头儿？徐石疑惑的瞥了方离的背影一眼，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心中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不多时，方离抱着花盆过来。看着那一株嫩绿的幼苗，一缕喜色浮现在徐石的脸上，无论怎样，这个倒霉的任务总算到头了…… 徐石仔细端详了半晌，从怀里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不多时，外面进来两个黑西装大汉，齐齐向徐石行礼。徐石淡淡的吩咐道：“去把东西接过来，小心点，不要摔碎了。” 其中一人点点头，接过方离抱着的花盆，慎重其事的抱在怀里。另外一人则将手中的提箱放在旁边的小桌上，露出里面满箱的钞票，面朝方离。 到这里，交易已经基本结束。徐石心情也放松下来，装作无意的瞥了二李一眼，见到二人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眼神只在自己三人身上来回打转，却压根没去瞧那满满当当的钞票，当下微微一笑，将箱子向方离一推。 “这里是二十万，多出来的请几位朋友喝酒，请你先点一点！” 看着这一箱现金，方离并没有去清点，而是向徐石伸出了手，笑道：“合作愉快！” 二人双手一握，方离只觉手中仿佛被铁箍扣住，不由得脸色一变，刚要说话，却又觉得那股力道潮水般消退，手也随之松开。 徐石矜持的一笑，向众人客气的一一点头示意，带着两名大汉扬长而去。转眼之间，花店里只剩下方离和大小李三人。 方离想了想，伸手在箱子里抓了几叠钞票，笑嘻嘻的说：“两位哥哥今天专门过来抬庄，实在是辛苦了。也不能让哥哥们白费力气，这点小意思……” “你自己拿着吧！” 李睿满不在意的笑道，“你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我跟猴子在这里呆不了多久，这些钱对你更有用处。” 正在三人互相推让之时，突然背后一个大嗓门响了起来。 “哎呀，这么大一笔买卖，要不要吃顿好的？价格实惠量又足，保证各位吃得满意！” 三人急忙转过身去，却见一个光头胖子站在身后不远处，殷勤的抖着毛巾，一脸热切的看着三人。油腻腻的围裙上写着的“夏雨快餐店”分外刺眼。 第十五章 云山雾罩 夏雨已经快三天没有开张了。 和李巨、李睿这两个身份大有问题的店老板相比，胖乎乎的秃头老板夏雨无疑是个本份不过的四流小厨师。 他平时不出去闲逛，也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除了做生意之外，研究新菜品就是他的最大乐趣——说不上多好吃，但是也绝对不难吃。 每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就早早起床，步行三四公里去附近的菜场采买，然后回来洗菜、切堆、卤制……直到夜深人静，街上连个鬼影都看不到的时候，才会一脸遗憾的关门歇业。 因为穷困潦倒，夏雨不得不选择了房租最便宜的青玉街；同样是因为这条街的人流实在太少，他的快餐生意也一直没有什么起色。 说来也是无奈，他这间快餐店最重要的一笔收入，居然是来自街道上这群大大小小的店老板——午餐、晚餐点一两个小菜，配上一碗米饭、一瓶小酒，这种俗称“老夏套餐”的搭配，每份能赚五块钱，高峰期甚至能卖出二十多份。 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这条青玉街的客流有多么的冷清。 和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的宁雪晴相比，夏雨每天都得老老实实的开店，一分一厘的攒点辛苦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夏老板每天在店里都伸着脖子向外张望，都快变成了望夫石，却没有一个客人来吃饭，就连固定每天送出去的几份“老夏套餐”也没人来吃。 他心中也是迷惑不解，昨天晚上本来打算问问附近的几家小店，却发现这几家常来订餐的小店已经关门歇业了。门口的“家中有事，休假几天”的纸条显得尤为惹眼。 “到底要休假几天啊？”夏雨嘴里失望的嘟嘟哝哝，看着架子上的食材，长长的叹了口气。 眼看快到中午了，还是没有人来餐馆里吃饭。夏雨越发的发愁，两天没去采购，架子上的不少食材都不太新鲜了。 街道上清净得没几个人，只有花店门口停了两辆车，周围有几个人影晃动。夏雨想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过去瞧瞧热闹。 过了一会儿，李睿先进了店，接着又是李巨趿着拖鞋溜溜达达走了进去。这下夏雨彻底坐不住了——上次李巨在花店拉了一笔大生意，两千块的收入，足够让李巨半个月不用担心饿死。 花店传出来的声音越来越大，青玉街难得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夏雨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去主动拉一拉客户。再没有生意上门，架子上的食材大部分就得扔掉，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谁知还没等他走到花店门口，就看到几个穿着体面的客人哗啦啦走了出去。 夏雨偷偷打量了那几个人的背影——穿着打扮显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这样的人基本上不会在自己的店里吃饭，人家有车呢！就算想要吃点什么，开着车去闹市区的大饭店，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儿。 他一边这样自我安慰，一边探头探脑的走进花店，顺口吆喝了一句。 “老夏啊！”李巨回头招呼了一声。 “夏老板，你怎么有空跑到这里来了？”方离笑嘻嘻的说，“都快中午了，你不赶紧招呼客人，到花店来想买花吗？” “买什么花？”夏雨憋着一张苦瓜脸，很是郁闷的样子。 “几天都没生意了，再这样下去，迟早饿死。” 箱盖还开着，一箱子钞票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摆在桌上，任凭是谁走进店门，必然一眼就会看到这显眼的东西。 方离盯着夏雨，见他虽然满脸羡艳，但是却并没有多少贪婪的神色，当下自己悄悄松了一口气。 从前世里的来的经验，谁要是发了横财，哪个不是藏着掖着？生怕被有心人看在眼里。就连首富的儿子都会被绑架，自己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新人，如果被人盯上了，可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李睿手里还抓着两叠钞票，趁机把钱扔到箱子里，拍拍手，大声叫道：“小方，你发了点财，要不今天中午摆一桌庆祝庆祝？” 方离朝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早上的鸡汤面现在肯定已经凉透了，但是现在一想到这锅专门为宁雪晴熬制的鸡汤，心里就忽然空荡荡的，怎么也鼓不起勇气再去热上一热。 “那有什么问题！”方离竭力让自己表现出高兴的样子，手一挥，“多点几个好菜，再来一瓶好酒，今天咱们就好好搓一顿！” 这句话一说出来，李巨、李睿顿时喜形于色，忙不迭的催夏雨回去多做几道大菜，夏雨也是欢喜不迭，没口子的答应下来。 转眼之间，原先闹闹哄哄的花店安静了下来。方离关上钱箱，迈步上楼，又忍不住透过过道，看看后院原先摆放着神山兰的空地，没来由的叹了一口长气。 花店的神山兰没了，拿到神山兰的人却微闭双眼，靠在车后座，静静的闭目养神。 车开得很快，也很稳。 徐石突然睁开了双眼，问道：“小张他们撤出来没有？” “都出来了！”坐在旁边的一个黑西装不顾花盆还沾着泥土，把神山兰紧紧抱在怀里，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徐总没有动手，就得到了咱们要的东西，他们也就没有理由再继续埋伏在青玉街。” 徐石点了点头，轻叹道：“小小的青玉街，居然还有这样的好手。想来也是常理，这么重要的东西，必然会安排强手保护。只是没想到那人内功修为这般高明，让我也不慎吃了个暗亏。” 黑西装笑呵呵的说：“到底是没见识，还以为他们拼死也会保护那件东西，谁知道也是些见钱眼开的人，区区二十万，就完成了上头交代的任务。徐总，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上头这么重视？难道这破兰花真的这么值钱？” “我其实不懂花卉。”徐石心情很好，随口解释道，“我也专门咨询过专家，这神山兰据说是罕见的濒危品种，成花价值不菲，可惜对咱们并没有什么用处。至于上头为什么指定要这株神山兰，我也并不清楚。” “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既然东西已经到手，我这就给上头打电话，看看他们有什么打算。” 车载电话很快拨通，徐石“是是”了几声，似乎是得到了什么吩咐，转头道：“小王，你把兰花挖出来，让我看看。” 虽然有些诧异，旁边的黑西装还是小心翼翼的挖出兰花，徐石不顾弄脏了车座和衣服，一把抓起花泥，仔细的捻了捻，又对着电话回报了几句，突然脸色猛然变了。 “找个僻静的地方停车，咱们可能出了点状况。” 第十六章 遁去的一 欢声笑语总是离去的很快，等方离慢慢悠悠的剔着牙回到花店时，整条街又恢复了冷清空旷的模样。 打开卷闸门，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店，方离轻轻叹了一口气，把牙签扔进垃圾桶，提起水壶开始浇水。他浇得很慢，左手小心翼翼的托着壶嘴，右手缓缓倾倒，水流呈雾状喷洒下来，仿佛是在呵护世间上最瑰丽的珍宝。 这是宁雪晴以前浇花的标准姿势。 其实这并不是一个浇花的正常时间，中午浇花，会造成盆土的温度骤然下降，温差一大，植物的根系很难适应，细胞极易劈裂。自然根系就会烂掉。养分吸收能力下降，导致黄叶现象的出现。 不过这对方离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哪怕真的枯萎了，只要不是那些中高级的花木，有金手指在，也能迅速生根发芽，直接长成成体。 他只是在怀念那个离开的人。 刚才的酒桌上，大李小李都喝得不少，小李一脸神秘兮兮的说：“知道那个徐石是干什么的吗？九州环球，说出来吓死你们！” 方离并不在意这个皮包公司的名字，倒是夏雨一脸好奇的端着刚出锅的菜凑了过来。 “这是咱们东大陆最神秘的公司，在每个州都有他们的分公司或者分部。据说他们不受任何工商、税务之类的部门管辖，直接向当地政府汇报，没人知道他们具体的业务是什么，更不知道有多大规模。” “是吗？”方离端着酒杯，只是冷淡的回了一句。 李巨醉眼朦胧的盯着方离，忽然笑了起来。 “就喜欢你这种无动于衷的样子。” “实际上，把九州环球的历史往前推几百年，一直上溯到冷兵器的年代，他们有个很古典的名字。” “百骑司！” 听到这个名字，方离的耳根动了一动。 这个职务的名称，在那本《东大陆编年史》里曾经提过：天极帝国一统天下之初，缺官少察，管理混乱，百废俱兴。开国帝王便成立了百骑司，负责监察天下，对宫廷官吏进行政治侦察，于民间听察事非，用以加强中央集权统治。 用更通俗、更容易理解的话来说，就是前世俗称的特务机构“锦衣卫”。 想不到几百年之后的现代社会，这种特务机构并没有撤销，反而用更加隐蔽的方式，以企业公司的身份堂而皇之的在广大民众中间潜伏起来。 “既然是特务间谍，怎么会看上一株小小的神山兰？”方离有些疑惑的反问了一句。 “这就是我们想不通的事情！”大李喝得两眼通红，重重的一拍桌子，皱着浓眉道，“如果说他们冲着大姐头来，好歹还有些说法。这兰花就算再好，对他们又有什么用处？” 微醺的方离立刻坐直了身子。 冲着宁雪晴？这是什么意思？ “这话怎么说？”方离试探着问道，“宁老板……她的身份很特殊吗？” “当然特殊了！”李睿哈哈笑道，“亏你还跟了她这么久。咱们都知道，大姐头可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出来就是为了体验生活……嗝儿……她现在走了，你作为花店的接班人，这条街自然也就是你说了算……” 大李的话语显然有漏洞，而且避重就轻的躲开了神山兰的话题。 只不过方离并没有在意，只当他喝多了酒语无伦次。转头见到李巨也在不断点头，显然是赞同李睿的说法。 “你们都知道她走了啊？” 对宁雪晴的这个富家千金的身份，方离一点都不吃惊。 只不过大李小李都知道她要离开的事情，自己反而是最后一个知道，这让他多少有些觉得不自在。 “知道啊！”胖胖的夏老板又去柜台上拿了一瓶白酒，顺口回答道，“昨天晚上，大姐头就跟咱们告别，然后还嘱托我们多照顾照顾你小子。” 昨天晚上？方离张了张嘴，苦笑着用拳头砸了砸自己的脑袋。 那个时候，自己关在房间里拼命读书，就想早一点把那一百次熟练度读满…… 原来，宁雪晴就趁这个时候，已经和街坊邻居告了别，自己一大早悄悄离开，就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是在伤离别吗？ 或许有吧—— 方离内心中其实很清楚，就算自己不承认，但是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宁雪晴可以说是他融入这个世界最好的引路人。 半斤白酒下肚，方离摇摇晃晃的起身离去，大李小李已经都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睡得鼾声如雷。只有夏雨在那里收拾残局。 方离收回思绪，将水壶放下，关上了卷闸门回到房间，不多时，紧闭的门窗里，又响起了琅琅的读书声。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就在他关上店门的时候，大李小李忽然先后睁开了醉眼朦胧的双眼。 “喝得真爽！”李睿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 “老夏，晚上再准备一桌好菜，送到音像店来。”李巨笑嘻嘻的朝着夏雨大声叫道，“都算在小方头上！” “好咧！”夏雨咧着嘴呵呵直笑，这三人中午一顿丰盛大餐，晚上再来一次，正好大大的消化了这几天积存食材。 大李小李醉态可掬的站起身来搂在一起，唱着歌踉踉跄跄的走出门口，夏雨还不忘在背后挥舞着毛巾：“小心点，慢走啊——” “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李睿弯着腰，跌跌撞撞的往前走，眼神中却早已恢复了清明，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大姐头吩咐过，就让小方安安心心过日子吧。”李巨嘴里哼哼唧唧的唱着小曲，压低了声音，飞快的回答道，“这些事情，不该他一个普通人参与。” 李睿默默的点了点头，突然开口问道：“不是说那小子在修炼五行功法么？” “屁！”提到这件事，李巨就一肚子闷气没地方撒，“那天我听到他在念口诀，还以为他有什么秘传遗传，谁知道他每天就翻来覆去的念那本狗屁心法。谁见过练功就靠读口诀的？不想办法周天搬运，不去锤炼金身法体，读一百年也难以引气入门。” “更何况——现在才开始练入门筑基功法，不嫌太晚了么？” 大李远远的瞥了紧闭大门的花店一眼，叹息道：“邵瞎子跟大姐头说，天下万物，皆有遁去的‘一’，就是所谓的一线生机。咱们兄弟两这才护着大姐头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邵瞎子说的一年期已满，这一线生机到底在哪？” 李巨站直了身子，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青玉街，惨笑道：“那瞎子神神道道的，咱们居然会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连篇鬼话上？如今大势已去，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刀来腿接，棍来臂挡，大不了陪着大姐头一起死，也就是了！” 第十七章 各凭手段 夜深人静，方离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这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第九十八遍！” 神山兰卖出去之后，花店已经彻底沉寂了下来。 接连几天，一个上门顾客都没有，除了一个送花肥的商家按照之前的合约，按时送上肥料花土之外，大李小李也不再登门闲聊，花店似乎被人已经彻底遗忘。 这也正好遂了方离的意。 面条已经吃完了，剩下的一碗鸡汤，方离顺手放进冰箱的冷冻室，就此忘记得干干净净。 “明天就可以熟练度满100点，会发生什么呢？”方离躺在床上，一边开始神往明天的日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在他进入梦乡的同时，几条黑影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后院的墙壁上。 一抹弯月挂在天空，淡淡的月光映照在为首那人的脸上，赫然便是去而复返的徐石。 他立在墙上，沉声吩咐道：“去吧，不管你们用任何方式，用什么样的手段，去把那东西找到！”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不要惊动了楼上的那个小子。” 其余四人点了点头，身子一动，已经轻盈的飘落在地上。 他们显然是预先安排得极为妥当，一人前往大厅，一人留在后院，另外两人则蹑手蹑脚的上了楼梯，虽然他们动作敏捷迅速，却连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屋里很黑，但是这四个人仿佛能够夜间视物，他们仔细的检查每一处角落，却丝毫没有碰到瓶瓶罐罐。 外院并不大，负责搜寻外院的黑影已经检查完毕，向徐石做了个手势，很快转身潜入到大厅里。 徐石静静地立在墙壁上，面无表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他转过头来，朝一个方向瞥了一眼。 在他视线的方向，大约十几米的路面上，悄无声息立着一个身材高瘦的黑衣蒙面人。 “哼！” 徐石凛然无惧，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来人。 那人突然凌空跃起，月色中犹如苍鹰一般，稳稳落在徐石的身前，二人相距不足一丈之遥。 “九州徐石？” 徐石冷哼了一声，沉声道：“你就是那姓黄小子背后的人？” “不错！”那高瘦黑衣人桀桀怪笑道，“不愧是老六门的人，居然猜到我的身份！” “那小子什么都不懂，突然要争夺神山兰，绝对是背后有人教唆。”徐石面沉如水，缓缓道，“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寥寥无几，根据我的猜测，无非就是……” “好了！”那高瘦黑衣人打断了徐石的话语，“本来我以为东西已经落在你的手上，本来也死了心，跟踪你也只不过是给别人一个交代，没想到你又回到明湖市。也就是说，那东西并没有埋在神山兰下？” “没有！”徐石直言不讳，“这东西事关重大，九州志在必得！绝不允许流落在外！” “宁雪晴冰雪聪明，绝对不会把东西随意藏在这小小的花店里。我料定你这次必然找不到那东西，如果你无功而返，就不要怪我出招了！” 徐石死死盯着来人，半晌才缓缓点头。 “各凭手段！” 那人微一颔首，抬起手来，二人轻轻击掌三记，便不再做声。那高瘦黑衣人的身影也随之隐入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 入店的四名黑衣人自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良久，才有一名黑衣人悄然奔出，朝墙上的徐石打了个手势，随即立在墙根下，凝立不动。 过不多时，其余三人一一奔出，做出了同样的手势。 “事不可为，先回去再说！” 五人先后离去，花店中重新恢复了沉寂。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穿着拖鞋的瘦小年轻人才踢踢踏踏的从墙角转出，脸上满是疑惑之色。 “徐石这是要干什么？神山兰已经卖给他了，还回花店干什么？” “难道大姐头在花店里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他百思不得其解，忽然眼睛一亮，轻轻一拍大腿。 “也就是说，大姐头把一样东西留给了小方？” “怪不得她临走前吩咐我们，再留在青玉街一个月。可是，一个月能干什么？就小方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根底，一个月连筑基入门都做不到！就算是神兵秘籍、绝世丹药，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就一个顶尖高手。” “这样一来，岂不是把小方放在火堆上烤？” 李巨抬起头来，看着朦胧的月光在云端中穿行，如同蒙上了一层薄纱，喃喃自语道：“大姐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啊……” 花店来来去去几波人，翻箱倒柜，几乎把每一寸地皮都摸了一遍，方离却浑然不知，睡得很是香甜。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独醒！”第二天清晨，方离伸着懒腰，打着哈欠，念了半首不知在哪里听过的诗句，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来，伸手就去摸枕头下的心法，开始了每天的工作。 这本《大衍五行真法》已经是读得滚瓜烂熟，哪怕是半梦半醒也不会读错。方离一边大声朗读，一边披衣起床，拉开窗帘，隔着玻璃远眺了朝霞一番，这才又接着往下读书。 “第九十九遍，完成！” 太阳已经升起，刷牙洗脸后的方离神清气爽，慢慢的下楼，开始读这本书的最后一次。 既然是最后一遍，多少还是要有点仪式感。方离一边开始给自己做早饭，一边读得抑扬顿挫，声音悠扬，远远听去，别人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学究，正在读一纸飘香奇文。读到妙处，还会拖着长音，如饮甘露一般。 唏哩呼噜把鸡蛋面条吃完，碗筷都懒得收拾，方离擦了擦嘴，回到房间继续读了起来。 已经读到最后一段，眼见就要读完时，楼下突然传来了砰砰的砸门声。 最后关头被打断，方离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打开房门，冲着楼下大声叫道：“别敲了！” 砸门声顿了一顿，随即又响起了更大的撞门声，门口人声嘈杂，有人高声叫道：“开门，再不开门撞进去了啊！” 方离把书塞进枕头下，快步下楼，刚走到大厅，只听“轰隆”一声，卷闸门的滑轨被生生撞弯，整个卷门弯曲起来，破开一个大口，十几个人一哄涌入。 方离猝不及防，急忙后退几步，抬头看去，却见外面一个西装男子慢条斯理的从门洞走了进来，不是黄卫还会有谁？ 第十八章 情势危急 “黄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见到这一幕，方离又惊又怒，大声质问道，“大白天的打上门，还有王法吗？还有……” 幸好他反应的快，急忙止住后面险些脱口而出的半句话，心中暗暗庆幸——要知道，说出这句话的那一位，下一刻就会被斧头生生砍死…… 黄卫脸色阴沉难看之极，冷冷的说：“小子，雪晴呢？” “她走了！” 方离的脸上流露出一丝黯然之色，随即又变得冷淡起来，“你如果想找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走了吗？算她运气好！”黄卫咬牙切齿的神色，让他原本有几分俊美阴柔的面孔，看起来分外狰狞。 “她整整吊了我一年的胃口，这一年来，她从来都对我不假辞色，装什么清高？也就是我看她有几分姿色，不肯用那些手段而已。” “我在她面前做足了风度，却一直被她看不上眼。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就该下重手。我要看着她在我身下那种哀求哭泣的样子，要让她摆足十八个样式，要……” 黄卫眼神越来越是阴邪，越说越是兴奋。突然方离扑了上来，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打得他身子往后一仰，踉踉跄跄后退几步，要不是后面的人及时扶住他，险些翻身栽倒。 “闭嘴！” 方离双目赤红，势如疯虎般再度扑上，旁边早有两个大汉抢上前来，飞起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接着一顿拳脚交加，打得方离满地打滚。 刚才方离这一拳含愤出手，当真是分量十足。黄卫被打得头昏眼花，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伸手一摸，只觉腮帮子已经肿了起来，两颗牙也有些松动。再把手掌伸到面前一看，一缕血丝显得极为刺眼。 “混蛋，竟敢打我？” 黄卫被这一拳打得彻底丧失了理智，眼睛里喷着火，大声叫道：“还等什么？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也不要紧，一切由我担着！” 得到黄卫的吩咐，几个打手顿时涌了上去，喝骂声不绝，拳脚如雨点而下。方离被打得奄奄一息，只能本能的抱住头，身子紧紧的蜷缩着不断翻滚，在地上留下了片片血迹。 几乎与此同时，在相距不远的音像店里，一个带着墨镜的中年大汉拦在准备出门的李巨身前，手里随意翻弄着旁边架子上的光盘，咧嘴笑道：“兄弟，你这碟子多少钱？我买了——” “今天小店关门，不做生意了！” 李巨向花店的方向瞥了一眼，脸色阴沉，摇摇头说：“这位先生，你下次再来吧。” “今天买不到碟子，我回去很难交代啊……”那大汉笑得很是古怪，“老板，不如做完这单生意再关门也不迟啊。” 李巨冷哼了一声，刚刚抬起手，却见门外又走来两人，服饰打扮与拦住自己的那人一模一样，一个个面带不善之色，目光如炬，死死的盯着自己。 “老板……”为首那人桀桀怪笑，语气却越发和善，“依我看，你还是做完这笔生意吧！” 正在四人对峙之时，不远处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四人立刻听出了那究竟是什么声音，李巨脸色一变，冷笑道：“好啊，真是大手笔，为了咱们这两个不成才的小喽啰，你们到底出动了多少人手？” “不多！” 那带墨镜的大汉笑得很是诡异，“水云天的双子星，赫赫有名的李家兄弟，咱们一对一八成是拿不下的，只好倚多为胜，并肩子上，说不定还有几分胜算。” 李巨一言不发，突然身子一晃，一指向为首那人前胸点到，动作迅捷无比。 在“几许听风”书店里，结实的书架寸寸开裂，各类书籍散乱一地，凌乱无比。高大雄壮的李睿拳掌如风，与三名大汉正斗得不可开交。 只听“轰隆”一声，李睿一拳劈空，正击在一排书架的侧方，他这一拳刚猛无焘，顿时将厚重的木板打出一个大洞，书架连排倒塌下来，书页飞扬。 “雷音八拳，果然霸道无比！”狼狈躲过李睿一拳的大汉后退几步，喝道，“联手应对，小心他的重拳。” 余下两人齐齐爆喝，右手飞快的在腰间一抹，寒光闪闪的匕首倒持手中，与当中那人合力一处，齐齐向李睿刺来。 李睿哈哈狂笑，大手一伸，抓住身边的一排书架，运力一捏，一大块木板顿时被他生生掰断，随即当胸横扫过来，呜呜带风，势不可挡，顿时逼得三人回身自保，一时间手忙脚乱。 两家小店已是混乱不堪，打斗声、吼叫声夹杂着器物破碎声此起彼伏，临近的几家小店老板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关紧了店门，透过窗户或者是门缝向外张望，生怕波及自身。 快餐店的光头老板夏雨也关上了店门，站在那里犹豫不定，迟疑良久，他重重一咬牙，从案板上摸起一把菜刀，小心翼翼的把店门打开一条缝，战战兢兢的走到街上。 只听李睿一声虎吼，双拳如五丁开山一般，一拳将一个对手打得身子横飞而出，重重的摔倒在地，扬起大片尘土。 那人扑通一声正落在夏雨身边，吓得夏雨往后一缩，抖抖索索的拿着菜刀，正要喝骂几句壮胆，却不料那人艰难的挣扎起来，喝道：“他妈的，这一拳真给力，咱们再来！”压根看都不看夏雨一眼，反身再度扑进店里。 夏雨提着菜刀愣了半晌，想要探头去看书店里的情况，又不敢靠得太近，想了一想，又继续往前走。 音像店的门已经关上，里面反而没有什么动静。夏雨犹豫了一下，悄悄摸到了花店旁边，探头一看，顿时全身如堕冰窟。 花店的大厅里，十几个小混混模样的打手四处站立，当中跪着一人，双手被两个打手反剪，死死的按在地上。 这人不是方离，还会有谁？ 他现在的模样极为惨烈，衣服被撕成了布条，血迹斑斑，却依然倔强的抬着头，死死的盯着对面的年轻人，双目似乎要喷出火来。 夏雨从扭曲的卷闸门旁看去，只见方离的脸上到处是乌青的伤痕，几处伤口的鲜血汇集到下巴处，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第十九章 突破！五行真法 “小子，你不是很厉害吗？” 摸了摸还有些隐隐作痛的下巴，黄卫冷笑着说，“你的高空抛物楼长制呢？你的由上至下的执行政策呢？拿出来啊！我看看你这次还能怎么忽悠！” 方离一言不发，内心的一团火越烧越旺。 见到他愤恨的眼神，黄卫一脚踢在他的胸口，踢得他一个趔趄，见他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狂笑道：“小子，你再狂啊！居然还在这青玉街莫名其妙的当了什么老大？你这样的老大，看看谁会跟你——” 他正要上前再补一脚，忽然背后一阵骚动，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大喊大叫的挥舞着菜刀冲了进来，一名打手猝不及防，险些被他砍伤，刀锋从手臂划过，留下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两名打手口中大声喝骂，其中一人后退了半步，飞起一脚，将他手中的菜刀踢飞。另外一人抢步上前，一拳打得中年胖子昏头转向，双手无力的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想要抓住点什么，却被另外一人趁势在腿弯踹了一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胖子拼命想要挣扎，却被一个打手重重一脚踩在背上，顿时如同背负千斤重物，如同被大石压住的螃蟹一般，死命挣脱不起。 “夏老板……”方离认出了来人，苦笑道，“你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夏雨扭动着胖胖的身子想爬起来，却只能无力的喘着粗气，“咱们青玉街的人……怎么能随便被人欺负？” “说得好！”黄卫回过身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趴在地上的夏雨，语气和缓的说，“可是你又能做些什么呢？现在还不是像一只乌龟，被人踩在脚下？” 夏雨被压得胸口发闷，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黄卫冷笑了几声，转身盯着方离，一字一顿的说：“那个臭女人既然走了，这家店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他直起身子，环顾四周，突然喝道：“把这家店给我砸了！一个盆都不要留下来！”众人齐声应诺，势若惊雷。 “铛啷啷”一声，一个花盆被重重的摔在方离脚下，仿佛是得到了命令，一众打手纷纷冲到木架边，手摔脚踢，一时间碎片纷扬，泥土四溅。 方离被反剪双臂压着跪在地上，低着头不去看旁边的场景，听到花盆家具破碎的声音，每一声脆响，都让他的心抽动一下，一双手不知不觉早已握紧，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手心。 “宁老板，你这一走，把花店留给了我，我却没有能力保住它。” “难道我连你最后剩下的东西，也守护不住吗？” “我真没用，就像一个丧家犬，只能跪在这里，看着这一切。” “我不甘心啊——” “难道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 突然，他心中猛然一跳，想起了一件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如同一缕曙光，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 这道光影越来越清晰，方离突然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五行之上，又有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爲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大声背诵《大衍五行真法》的最后一段文字。 这声音吸引了在场的几乎所有人，他们转过头来，有些疑惑的盯着正在大声朗读的方离。 “这小子疯了吧？”黄卫不屑的嗤笑一声，用脚尖捅了捅方离的胸口，“怎么？你在干什么？是要请神驱鬼吗？你以为念几句鬼咒语就能改变这一切？” 方离被他捅得身子一歪，却全然不管不顾，背诵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苟非此心寂然无欲而静，则无以酬酢事物之变而一天下之动。” 这段话是整本《大衍五行真法》的升华，在详述了五行内功心法之后，用这样一段“五行之上”的理论，揭示了五行功法的晋阶之道，为下一步的修炼指明了方向。短短的二百字，内中却蕴含着至高之妙的精髓。 “吵吵闹闹的，听着让人心烦！”黄卫也失去了耐心，嘴角向旁边那人一努，吩咐道，“做了他！手脚麻利点！” 那名打手应诺一声，从后腰拔出了匕首，大踏步向方离走来，停在他的身前，狞笑着对着他的脖子比比划划。 “……须深究详参，久而久之，五行神运之法，妙理自然悟矣！” 正在这个时候，方离也背诵完了最后一段文字。 从极为遥远处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是识海中什么东西轰然炸裂。 在二楼的房间里，枕头下的《大衍五行真诀》化出无数星星点点的流光，直接穿越了一切物体，奇快无比的激射向方离的头顶百会穴。 无尽混沌中，恢弘无比的畎夷之门徐徐打开，门内渐渐显出青色的光影来。东方生风，在体为筋，在脏为肝，在窍为目，是为木行精气； 又有一道红色光影生成，南方生热，在体为脉，在脏为心，在窍为舌，是为火行精气； 又有一道黄色光影生成，中央生湿，在体为肉，在脏为脾，在窍为口，是为土行精气； 又有一道白色光影生成，西方生燥，在体为皮，在脏为肺，在窍为鼻，是为金行精气； 又有一道黑色光影生成，北方生寒，在体为骨，在脏为肾，在窍为耳，是为水行精气。 五道光影按青黄赤白黑排列，如流水一般不断变换，纠缠在一起，不断旋转。 与此同时，方离的丹田有一个小小的混沌气团生成，细细看去，那气团共分五色，相互交织、相互相融，实在难以分辨。 随着方离的呼吸，四周的清气仿佛有了生命，源源不断的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每一次吸气，清气从百会、涌泉及全身的毛孔中透入，径直归至方离的丹田中；而他呼气之时，浊气又从全身毛孔散发开来。 每一次吸气，无穷无尽的清气涌入气团之中；每一次呼气，气团又分散开来，游遍周身百脉。一呼一吸之间，周身的小世界渐渐起了共鸣，一尘一土，仿佛都在跟随着呼吸的节奏微微颤动。 “《大衍五行真法》修炼完毕！” “九黎宿主：方离。” “已持功法：《大衍五行真法》，等级：初级。宿主可查看晋阶条件。” 一个宏大的意识在脑海中响起，方离微微一笑，缓缓抬起了头。 第二十章 留下点什么东西吧 那名打手已经走到了方离面前，寒光闪烁的匕首扬起，下一刻就要刺进这待宰羔羊的胸口。 下一刻，他突然感觉到周身似乎有些异样，仿佛有一只史前洪荒巨兽苏醒了，正用嗜血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让他不由得后背汗毛倒竖，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的手一顿，匕首没有刺下去，惊疑不定的转头看着四周。 “你在干什么？”黄卫大声催促道，“干掉他！” 还在死死扣住方离手腕的两个打手身子猛然一震，一道大力从对方的手腕处涌出，还不等二人反应过来，地上那个毫无反抗力的青年突然脱离了掌控，反过来捏住了二人的手腕。 “怎么回事？”那两人惊得目瞪口呆，无论他们怎么使劲，却依然按不住那个缓缓站起身的青年。 方离转过头，呵呵笑了笑。 “刚才很爽吧？” “咔嚓咔嚓”两声脆响，二人的手腕齐齐折断，踉跄后退几步，握着手腕惨叫连连。 那名手持匕首的打手突然咽喉一紧，整个人被一只手抓着提了起来，极度窒息的感觉让他惊慌失措，喉头荷荷作响，丢了匕首，双手紧紧抓住那只带来死亡气息的大手，拼命想要挣脱出来。 “哼！” 那打手足足有一百六十七斤的体重，却被方离单手提起，顺手一甩，如同一个破碎的布娃娃一般，重重摔在地上，身子无力的扭动抽搐了一下，便告昏迷过去。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实他还活着。 这一刻发生得太快，电光石火之间，两人手腕折断，一人昏迷。 “你很想要我死吗？”方离目光紧紧盯着黄卫，一步步向他走来。 “这是怎么回事？”黄卫压根没看清刚才方离的动作，只是被他的气势所摄，惊得脸上都变了颜色。 “上！都给我上！杀了他！” 眼见方离步步紧逼，黄卫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 得到黄卫的命令，众人纷纷呼喝着扑了上去，顿时将方离团团围住。 “你们这是——” 方离冷冷的看着黄卫，对四面八方围上来的人丝毫不加理睬，只是抬起了手，一掌劈在冲得最快那人的胸口。 “自寻死路！” 只听“咔嚓”一声，那人胸口肋骨被大力震断，只来得及惨叫一声，便口吐鲜血，身子往后倒飞回去，重重的砸在墙壁上，又反弹回来，摔在地上，不断的呻吟呼号。 “都砸的很爽吧！” “哪只手砸的？都留下来吧……” 在一片嘈杂声中，方离的声音悠悠传了出来。 一连串的惨叫声响起，无论谁攻到方离身前，还没看清对方的动作，手腕就被一只铁箍般的手擒住，“咔嚓”一声生生折断。 有些心思灵活一些的人绕到方离背后，一拳打在后心上，正在心中暗喜，却不料拳头犹如撞上了一堵厚墙，直震得手臂发麻，还来不及错愕，便被回过身的方离抓住手腕，运力折断。 “用刀子！用刀子！”有人大声喊着。 被一句话提醒，不少人都从身上拔出了暗藏的武器，匕首、小刀都是最常见的，几把尺许长的砍刀也都抽了出来，几个没有带着武器的打手左右看了看，随手捡起了半个破碎的花盆。 方离现在进入了一个很奇妙的状态，在他眼里，仿佛整个世界都慢了下来，无论面前有多少人，他们的动作无一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们脸上狰狞的表情、手臂发力的方向，都看得毫发毕现。 一条身影在人群中飞快的穿行，所过之处，无人是他的一合之敌。没有什么花哨的动作，也没有见招拆招的打法，所有的锐器都刺在空气中——实在躲不过去的时候，方离宁愿用肩膀去挨一棍子，也不肯让那些锋利的刀子碰到自己。 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打手被折断了手腕，丢掉了手中的武器，痛苦的半跪在地上挣扎，呻吟哭喊声此起彼伏。十九名打手，除了一个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之外，断掉了三十四只手腕。 “还少了两个啊！”方离站在一群满地打滚的打手中间，扭了扭脖子，说出来的话语却让人如堕冰窟。 他环顾四周，大踏步走到两个还在惨叫的打手面前，那两人惊慌失措的转身要跑，却被方离一把抓住了后颈，硬生生拖了回来。 “饶命，饶命！我们也是拿人钱财，不干我们的事啊！”两个人涕泪交加，哭叫腿都软了，摇摇晃晃的往地下直出溜。 “正主儿我当然要找，你们这些帮凶，留下两只手，已经算是很仁慈了！” 方离的话语说的很平静，出手却是狠辣无比，两声脆响，剩下的两只腕骨也被一一折断，断骨之痛岂是常人所能忍受？只痛得那两人险些昏厥过去。 “至于你——”方离把两人像破麻袋一般扔在地上，拍了拍手，缓缓转过身来，死死的盯着黄卫。 短短几分钟，局势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黄卫已经整个人都惊得呆了。 他做梦也没想到，前一刻还被自己肆意碾压，像狗一样被踩在脚底的小小店员，下一刻就已经彻底变了样，如一只猛兽一般，肆无忌惮地将他带来的打手一一击倒。 黄卫瞪大了眼睛，张着嘴，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拼命想要转身逃跑，却只觉腿软的厉害，挪动一步都是艰难万分。 夏雨还保持着趴在地上的样子，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刚才踩在他后背的那名打手就在他旁边滚来滚去，惨叫声之大，甚至让他的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 “黄先生，来都来了，留下点什么东西吧！” 方离迈步走到黄卫面前，被他的眼神一盯，黄卫只觉得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哭叫道：“不要，不要杀我！”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边从口袋里拼命往外掏着东西，叫道：“你放了我，我有钱，我全部给你，你要多少都可以，我这就打电话给你筹钱……” 方离冷冷的看着黄卫，等他把身上的东西掏得一干二净，听到半晌没有动静，再度战战兢兢的抬起头来，刚好看到一双冷冰冰的双眼，不由得更是吓得魂不附体，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第二十一章 一时虐怪一时爽 满地都是哀嚎翻滚的人，甚至还有些意志薄弱的已经痛得昏厥过去。 看着这些人的惨状，砸店的屈辱感，尤其是黄卫对宁雪晴的侮辱，方离内心那种愤怒和怨念也随之渐渐平静下来。 对于这些小混混，两只手的惩罚也足够了，但是黄卫—— 方离冷冷的看着黄卫，直到黄卫浑身颤抖，背后冷汗渐渐渗出的时候，才缓缓开了口。 “砸坏的大门，厅里的三百多盆花卉，加上这些木架、家具……你自己说该赔多少？” “二十万！” 听到方离的语气似乎有所松动，黄卫顿时如蒙大赦，猛然抬起头，几乎喜极而泣，“我赔，二十万！” 二十万？方离歪了歪脑袋，环顾四周的一片狼藉，冷笑道：“刚才有人好像打算要我的小命？” “我的错，是我的错！”黄卫紧张的额上汗珠涔涔，“是我不该来花店惹事，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三十万……我现在只能凑出这么多了……” 方离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的说：“说说吧，谁让你来这里捣乱的？” 听到这句话，黄卫猛然身子一颤，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方离也不急，只是静静的等在那里。 “是我自己……雪晴她……” “好了！”方离毫不客气的打断了黄卫的辩解，“这种骗人的鬼话就不要说出来了，你老老实实说，对你我都有好处。” 黄卫是什么人？虽然只接触过两三次，但是方离基本上已经摸清了这人的性子。 一个不学无术的富二代，有点交际能力，也有些小小的手段，更不是什么良善好人。但是论智商，论狠辣，他还做不出这种砸店杀人的事情。 换句话来说，一个城市的首富，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教育得要靠杀人才能办事。这对他老子是一件完全得不偿失的事情——有钱有势的人，更注重利用自己的优势，杀人反而惹来更多麻烦。只有那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才会一言不合出手杀人。 为了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就杀人泄愤？ 黄卫果然哑口无言，半晌才颤声说：“我……我不能说……我们全家都会死……” 他双手撑在地上，突然扬起了头，大声道：“那个势力，是我们根本无法得罪的，他要碾死我们家，就像碾死一只小小的蚂蚁！你可以打断我的手，但是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是吗？”方离眼中寒光闪动，缓缓举起了手。 黄卫惊得魂飞魄散，裤裆渐渐湿润，一股骚味也随之传了出来。 “小……方，你别杀他！” 胖胖的夏雨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方离的手臂。 “你不要杀人！他是黄家的独子，杀了他，你会去坐牢！” 方离有些意外的扭头看着夏雨，这个胖老板脸上沾满了灰土花泥，灰一道黑一道，模样甚是狼狈，但是说出的话却是极为郑重。 “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前途，不要因为一时之气就犯罪。他就是个人渣，为了这种败类逞强斗狠，不值得，不值得啊……” 夏雨这样真心诚意地劝说，倒是让方离有些意外。他有些好笑的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大光头，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别拉着我，我不杀他就是了。” 方离其实压根就没想过要杀黄卫，历经两个世界，杀人都是重罪。就像夏雨所说的那样，为了一个新手村小怪，就犯下被通缉的重罪，实在是不划算。 夏雨也是生怕方离一时冲动犯下大错，闻言也就放开了手，讪讪的解释了一句：“我这不是怕你年轻气盛……” “这夏老板好像有故事啊……”方离若有所思的瞥了夏雨一眼，并没有做声。 这边黄卫长长松了一口气，向夏雨投来一个感激的目光，夏雨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挪开了脸。 饶有兴趣的看着夏雨复杂的神情，厌恶中还带着一种回忆般的出神，方离微微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子，紧紧盯着黄卫。 “拿出你的诚意来，然后就可以滚了！” 黄卫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迟疑了一下，弱弱的问道：“那个……我转到哪个账号？” 账号？方离迟疑了一下，转头看着夏雨，“老夏，借用一下你的账号，不介意吧？” 夏雨张了张嘴，却也没有推脱，摸出手机放在身前。 看着三十万到账，夏雨小心翼翼的对方离说：“回头我把钱取出来……” “再说吧！” 方离随口吩咐了一句，突然一记耳光重重的抽在黄卫脸上，顿时打得他在地上翻了几个滚，脸颊高高肿起，嘴角有一丝血丝缓缓流下。 黄卫趴在地上，伏下了头，不敢让对方看到自己怨毒的眼神。 方离也懒得去管，提高声音喝道：“还不快滚？” 一群人如蒙大赦，纷纷相互扶持站起来，畏畏缩缩的往外便走，不多时，花店里的人就走得一干二净。 夏雨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低声说：“小方，我把钱给你之后，你还是早点走吧，那黄卫以后只怕还会发狠报复……” “没关系！”方离冲着夏雨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就怕他不来！” 多好的一个新手村小怪啊，送钱送经验送人头，徐石的十几万还基本没有动过，又巴巴的送上三十万来，这钱也未免太好赚了。 一时虐怪一时爽，时时虐怪时时爽。方离甚至突然有一种冲动——先在新手村把小怪的价值剥削干净，再换地图也不迟…… 黄卫啊黄卫，你只要不牵出后面的大boss，来多少次我都欢迎啊！ 黄卫带的打手们已经走得干干净净，夏雨看着方离身上的血迹斑斑，担心的问道：“小方，你流了这么多血，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用不着这么麻烦！”方离摇摇头，说道，“老夏，你帮我一个忙，我这样子不方便上街买东西。你能不能帮我跑个腿，买点药回来？” “行！”夏雨一口答应，转身就往外走，想了一想，又回身捡起地上的菜刀，有些赧颜的说，“吃饭的家伙，可不敢丢了……” 外面却有人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在门口就叫道：“不得了啦！大李小李被人抓走啦！” “什么？”方离陡然一惊，急忙奔了出来。劈头就问道，“怎么回事？” 第二十二章 疑云重重 来人是街口杂货店的小老板，姓陈。 陈老板长着一副弥勒佛一样的身材，平时他多在杂货店里自娱自乐，玩玩电子游戏，很少和街尾的这几家店家来往。这次青玉街上闹得天翻地覆，他也只是关紧了店门，从门缝里悄悄的偷看。 原本以为就是生意上起了什么争执，顾客上门找麻烦，按照通常的套路，无非就是店主挨打，商店被砸。 但是这一次，陈老板却亲眼见到大李小李被人从店里拖了出来，三个人一前两后各自抬着一人，径直塞进两辆没有牌照的轿车，扬长而去。 夏雨从背后气喘吁吁的赶了上来，嚷嚷道：“报警了没有？陈老板，你打电话报警了吗？” “报警？”陈老板面有难色，嗫嗫嚅嚅的说，“我怕……” “怕什么！”夏雨唉声叹气的一跺脚，一咬牙，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我来报警！” 方离并没有阻止夏雨的动作，脑海里却在反复思索一个问题。 对于大李小李，方离已经很熟悉了。 他们与宁老板的关系匪浅，平时都以大姐头称呼。但是宁雪晴走了，他们却留了下来。 上次徐石来店的时候，全靠大李小李二人解围；而这次花店里打得翻天覆地，他们没有出现，还以为他们胆小怕事，却没想到原来他们已经被人抓走了。 “到底是什么人，把矛头指向青玉街？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是为了神山兰，这东西已经被徐石买走了。黄卫当时亲眼目睹，就算要为了这个理由找茬，也不该来到青玉街。 退一万步来说，因为神山兰被人买走，有人要把怨气发泄到花店，又关大小李什么事？ 唯一的可疑之处，就是黄卫所说的那些话。 “那个势力，是我们根本无法得罪的，他要碾死我们家，就像碾死一只小小的蚂蚁！你可以打断我的手，但是我一个字都不能说……” 一个能肆意碾压一城首富的势力，究竟是什么？他们出动这么多人手，绝对不可能是因为一盆没长成的神山兰。 方离反复回想花店里的一幕幕场景，却百思不得其解。 “黄卫来到店里，第一句话就是问宁老板的下落。也就是说，他实际上已经知道老板不在店里了……” “那他为什么带这么多人？就是为了砸店？” 一个念头从心底浮现上来，方离突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徐石、黄卫，分属两个不同的势力，但是却同时冲着神山兰这个目标而来，甚至不惜重金求购。最关键的是，他们所给出的价格，已经远远超过一株神山兰幼苗的实际价值。 方离还在深深思索，夏雨却已经放下了电话，脸色古怪之极。 “怎么了？” “他们说，现在城东出了点事，警力不足，让我们耐心等一会儿，晚一点有巡警会过来调查……” 警力不足？方离嘴角一牵，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按照前世公安局的工作方式，巡逻的民警都是按片区分派，接到电话立刻有最近的警察前往调查，除非有什么特殊重大案件，否则怎么会有“警力不足”的事情发生？ “那就等等吧……”思前想后，方离也只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陈老板和夏雨对视一眼，也只能无可奈何的摇头散去。方离想了一想，迈步走进了“几许听风”书店。 书店里已是一片狼藉，无数书册散落地上，一排排的木架垮塌下来，家具上的一个个大洞令人触目惊心。 “这是打了世界大战吗？”方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试探着用手去摸那些支离破碎的木板，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这……这好像是用拳头打出来的啊！” “那个李睿，竟然有这样的本事？” “不，不是一个人的痕迹。”方离弯腰捡起一块断成两截的木板，上面的断口，分明是有人用手指硬生生抓断。他比划了一下指痕，发现这人的手指又细又长，绝对不是李睿那蒲扇版的大手所为。 他沉吟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气，丹田气旋飞速旋转起来，散出大量的五色真气，尽数汇集到自己的右手五指。 “咔嚓”一声，半截木板再度断裂。方离比较了一下两个指痕，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来对方的水平跟我也差不太多啊……” 只不过从陈老板的描述，可以大致判断出：大李小李都是被三个人同时围攻，这才不敌被擒。 “以一对一应该我还能抵挡一阵子，但是同时对付三个，我肯定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方离不由得干咽了一口唾沫，对自己轻率放走黄卫的举动隐约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应该抓住黄卫当人质才对。 他转过身子，忽然发现墙壁上钉着一张白纸，飘飘荡荡，在书堆中并不显眼。 “三天之内，拿着东西到城西采石场来，否则等着收尸吧！” 方离心中猛然一惊，急忙冲出书店，一头钻进了街道对面的音像店。 果不其然，被砸得一片混乱的音像店墙壁上，同样挂上了这样一张纸，上面写着同样的话语。 好嚣张的行事风格，劫走了人不算，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留信，指纹、地点、作案原因都历历在目，他们就不怕警察顺藤摸瓜吗？ 看到这两张一模一样的纸条，方离心里有个预感：警察根本不会管这事。 肆意碾压一城首富，无视警察这样的执法部门，除了徐石那种“锦衣卫”的身份能让他们稍有顾忌之外，这一方的势力，简直大得可怕！ 果然不出方离的意料之外，一直到傍晚前，才有两个年轻的警察来到青玉街，装模作样的四处看了看，又胡乱在执法本上画了几笔，连口供都没有做笔录，便留下一句“我们会进一步调查，尽快破案”的话，随后扬长而去。 “只能靠自己了！” 警察根本没去店里查看，等警察走后，方离就把两张一模一样的白纸收了起来，他回到店里，把卷闸门胡乱恢复了一下原状，用木棍顶住，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解决问题的关键，是他们信上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第二十三章 破题 已是入夜，三层小楼亮如白昼。 方离已经把二三楼每一寸地皮、每一个可能藏匿东西的地方都摸了一个遍，又重新回到一楼，看着满地的花盆碎片和一片狼藉的花木发呆。 他已经基本确定了，这两拨人肯定不会是为了区区一盆兰花而来，一定是宁雪晴在店里放了什么更重要的东西。 什么样的东西，才会让这些势力趋之若鹜？ 既然这东西如此重要，宁雪晴走的时候为什么又没有带走？ 而那两路人马，又凭什么判断东西还在店里？ 一个问题确定了，更多的疑惑又浮上心头。更重要的是，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他有一个直觉——宁雪晴不会害他，甚至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给出了足够的提示。 方离随意找了个台子坐了下来，他反复回想宁雪晴和自己相处的点点滴滴，甚至连每一句对话都竭力回忆。 一段模模糊糊的记忆开始变得清晰，那是什么呢？ 方离终于想起了一个关键。 那是在徐石第一次上门求购神山兰，却被小李推销了一百多张盗版光盘之后，宁雪晴曾经玩味的对自己说了一大段莫名其妙的话语。 “这株神山兰，最少还有五年才能长成。” “都说它如何昂贵，其实我并不在乎。在我的眼里，它和其他的花花草草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甚至还不一定比得上紫萦仙株。” “它的真正价值，在于……” 当时宁雪晴并没有说出价值所在，反而轻轻敲打着瓦盆。 “你不明白不要紧，记住我今天说的话，每一个字都不要忘记！说不定有一天……” 这段记忆渐渐浮现，方离猛然站了起来，他猜出了宁雪晴的暗示。 “……甚至还不一定比得上紫萦仙株！” 紫萦仙株！ 在方离所在的世界中，紫萦仙株有一个很常见的称呼——铁皮石斛。 石斛是一种观赏性的药草，又名仙斛兰韵、不死草、还魂草，花姿优雅，玲珑鲜艳。因为产量较高，因此并不贵重。 但是在中医学科里，石斛是难得的药材，理气、安神、益血，有平胃生津、滋阴清热等功效。《本草通玄》这样描述它的功效：“石斛，甘可悦脾，咸能益肾，故多功于水土二脏。以此代茶，甚清膈上。” 从这个意义来说，石斛的药用价值，确实要比兰花高一个层级。 方离几乎是一路小跑来到后院，先是仔细查看了外墙有没有可疑的动静——对于这些高来高去的好手，三四米高的围墙并不是一个安全的所在。 似乎是漫不经意一般，方离的手指在一株株花草上抚过，一个个系统提示接连不断的在脑海中响起。 “发现初级药材‘金钗石斛’幼苗……” “发现初级药材‘鼓槌石斛’成体……” “发现中级药材‘铁皮石斛’成体！” “就是这个！” 这一刻，方离精神顿时为之一振。他环顾四周，又侧耳听了半晌，一把提起了这一盆并不算起眼的石斛花，足下不停，连盆一起提上了二楼，一头钻进了房间。 关好门窗，拉上窗帘，确保万无一失。方离这才打开了房间里灯，仔细端详手中的花盆。 这是一株一尺来高的植株，淡黄色的长长花瓣，带着几丝紫红色的纹络，叶如竹叶，对生于茎节两旁，显出高贵典雅的气质来。 “发现中级药材‘铁皮石斛’成体！” “‘铁皮石斛’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方离没有去理会系统响起的提示，他打量了石斛花一会儿，伸出手，抓住花茎，连花带根一并拔了出来。 他把石斛花扔在旁边，将剩余的半盆花土也一点点掏出。 “空的？” 方离疑惑不解，用手敲了敲，并没有什么异状。 “难道我猜错了？” 方离把那花盆翻来覆去的仔细查看，却依然没发现什么端倪，不由得有些失望，顺手把花盆扔在一边，打算再检查一下地上的铁皮石斛。 “铛啷啷”一声，在房间里显得特别清晰。 这个花盆是陶土烧制，怎么会有这么空荡的声音？ 方离忽然想到了什么，重新捡起了花盆，手指按在盆边，一道五行真气已经悄无声息的透入其中。 果然，看似普通的花盆，外表虽然不起眼，里面的空间构造却是密密麻麻，如同迷宫一般。方离的一道五行真气不断分散，却似乎始终填不满花盆的内部空间。 云山雾罩，层层叠叠，不知有多少条细微之极的通道。 一道被分散得极细的真气被方离探到了尽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到头了？”方离心中诧异，试着再驱动一丝真气，将神识探入，想看看那尽头到底是什么。 但是无论他怎么催动，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不多时，又有一丝真气探到了尽头。 接二连三的，共有九缕真气被什么东西阻碍了一般，想要前进一步都是万万不能。 “咔嚓”一声脆响，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了。 不知什么时候，花盆那斑驳破旧的陶土外壳不断脱去，一块块的陶土纷纷掉落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一个白色的小碗，只有掌心大小，被人用极其巧妙的方式固定，与陶土融为一体。如果不是宁雪晴给予了足够的提示，任凭是谁也绝对想不到这盆石斛之下，竟然还藏着这样的东西。 黄卫无意中的发泄举动，其实已经快要接近了真相——如果不是最后方离上演大逆转，很可能在打砸之后，最终发现花店的最大秘密。 “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个奶白色的小小玉碗，放在手心里触感温润，材质纯净剔透，壁薄如纸，碗身錾刻三排蛟龙纹并镂雕波涛纹，碗座饰以如意云纹，盘底錾以龙纹，边沿满饰祥云纹。 “一个古董吗？可能价值几百万的……” 这个念头刚刚在方离的脑海中升起，一个突如其来的宏大意识如洪钟大吕般响起。 “检测到九黎碎片1/9，是否吸收！” 九黎……碎片？ 方离的眼睛猛然睁大了。 第二十四章 九黎世界的真相 本来以为这样的两个大势力拼命争抢，投入无数人力物力，必然是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但是谁也不会想到，这多方争夺的东西，竟然是一块九黎世界的碎片？ 几乎是毫不犹豫，方离选择了吸收。 在他的识海深处，畎夷之门光华流转，巨门徐徐向两边打开，露出了里面深邃无比的混沌虚空。 无数五彩斑斓的光线横纵交错，渐渐演化出实体来，一堵堵高大的光墙凭空成型，静静的虚浮在无尽空间中，仿佛诸天万界，玄奥无方，令人望之敬畏。 “这不就是那玉碗的空间迷宫么？”看了几眼，方离立刻认了出来。 在迷宫的尽头，一座粗大的石柱闪烁起绚烂的光芒，傲然矗立，隐约透出诸天不朽不坏的伟岸意境来。 他将神识无限制的远远探去，却见石柱上两个上古文字徐徐展现出来，依然是只知其文，却不知其意——“裨离”。 “我记得一共有九个关卡……” 仿佛是为他的念头做注解，在迷宫的其他几处，同样又有一座座石柱出现，伯咄、藏貊、滇僰、石魔、烈藿、烈勒、锦艺…… “这都是什么意思啊？” 当第九座石柱“庾闱”在迷宫的一处尽头浮现出来时，九座石柱同时发出一道璀璨无比的通天光柱，十八个上古奇文渐渐升起，在迷宫那幽暗空旷的上空凝聚，化为两个巨大的上古文字：“畎夷”。 原来，这就是畎夷之门深处的东西。 站在畎夷迷宫里，方离想起了第一次看到大海时的场景，那是一种对大自然的极度敬畏和恐惧，一望无际的深蓝色海水，远处掀起数百米巨浪，铺天盖地，令人两股战战，震撼无比。 但是与这伟岸无匹的迷宫相比，巨大的海洋简直只能算是一盆洗澡水。仅仅是一缕意识漂浮在这里，都能让人从心底感到极度的敬畏。 以前方离曾经听过一句话：“凡人，怎能直视虚空？哪怕是惊鸿一瞥，都会被那空洞的造物活活吓死。”当时方离只当是夸大其词，现在他真正的确信了，世界上真的有这样不可匹敌的力量。 “碎片吸收完成！畎夷空间开放！” 如潮水般的信息涌了过来，转瞬间将方离投入识海中的那一缕意识尽数包裹。 刹那间，方离就理解了九黎世界的真相。 记载着“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黎”指的是长江、汉水之地。九黎有九个部落，每个部落有九个氏族，共计八十一个氏族，即使华夏文明的前身。 畎夷、于夷、方夷、黄夷、白夷、赤夷、玄夷、凤夷、阳夷，每一个都是上古时期惊天动地的大部落，每一个都曾经上演过无数与天地争斗的传奇。他们是人类文明的先驱，用鲜血和双手，为人族立足洪荒大地做出了不朽的功绩。 将神识从九黎世界中收回，方离静静坐了一会儿。 玉碗已是晦暗无光，除了本身的昂贵玉质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用途。 但是自己手腕上的九黎壶印记，却是流光溢彩，整个壶盖都泛起了淡金色。下一刻，光华尽敛，又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他思索了片刻，将玉碗郑重其事的装在一个小盒子里，这东西虽然没用了，但是说不定能用它当一次筹码。 大李小李不能不救。就算他们只是相处了一个多月的邻居，但是对方既然是冲着玉碗而来，让黄卫带人砸了花店，却派高手抓走了二李，他们一定和宁雪晴有非同一般的关系。 更何况，他们平时对自己着实不错。 留信说的很清楚，三天之内拿着东西到城西采石场交换，也就是说，他们一定就在采石场附近埋伏了大量人手。 方离来到这个世界才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别说采石场，就连这条青玉街也没有出去过。 警察显然靠不住了，对方更是杀伐果断，必要的时候出手杀人也不难想象。天时地利人和全都不在自己这方，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这个玉碗了。 方离提着装有玉碗盒子的小袋，想了一想，将袋子系在自己的腰带上，这才走下楼，开始给自己做晚饭——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情，等安静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吃过之后，他便回到房间，沉沉睡去。 几乎与此同时，在明湖市某个不起眼的酒店，一个干净整洁的房间里，两人正在相对而坐。其中一人身材魁梧雄壮，正是一直没有露面的徐石。 “你要跟我动手？”徐石好整以暇的玩弄着床头的兰花幼苗，似乎浑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已经是秋天，对面那人还穿着宽大的风衣，明明在房间里，却依然拉上了兜帽，微微低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 “我知道你的本事，也知道你背后的势力，我也没打算在这里跟你为难。” 那人淡淡的说着，“我只要你留在这里三天，三天之后，你大可自便！” 徐石冷笑道：“就凭你，只怕还不是我的对手！” 那人丝毫没有畏惧，轻笑道：“上次徐先生出招，我们没有干涉，也希望徐先生这一次也信守诺言。” 提到这件事，徐石默然半晌，这才端起面前的茶杯，浅浅的啜饮了一口。 “三天的时间，太长了。” “是很长！”那人并不否认徐石的说法，“但是为了生擒李家兄弟，我们两人轻伤，三人重伤，其中一人更是伤重不治。这次派来的好手只剩下我一人还保持全盛战力。这个账，徐先生应该算得过来。” 徐石的嘴角露出一丝讥笑，缓缓道：“你这样暴露你们的底细，就不怕我翻脸动手么？” “徐先生不是什么好人，这个我们很清楚。” “我们也一样，实际上，我们是同一类人。” 那人的声音低沉下来，补充道：“况且，徐先生远道而来，一开始不也是小瞧了这个任务的难度吗？除了徐先生之外，你手下那群小娃娃，也就是些端茶倒水、跑腿打杂的土鸡瓦狗而已。” 沉默良久，徐石冷哼一声，站起身来。 “慢走不送！” 第二十五章 或许还会回来吧 “你暂时存在我这里的钱已经转过去了，三十万。” 见到方离不肯喝酒，只是慢条斯理的吃菜，夏雨也就不再劝说，他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小瓶子，自斟自饮起来。 一大早，方离就用宁雪晴给自己的身份卡买了一张手机卡，插在宁雪晴留给自己的手机上。又去银行办理了相关的金融业务，顺便把剩下的十几万都存了进去。 然后叫了一帮工人过来，把花店清理得干干净净，顺便换上了一扇新的卷闸门。 水电全部关掉，方离重新检查了一遍花店的上上下下，把花店的资料放进宁雪晴房间的衣柜最底层，这才走出店外，关上大门。站在花店的门口，轻轻叹了一口气。 宁雪晴离开已经快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里，方离几乎就没有露出过什么笑容。 尽管只和宁雪晴相处了一个半月的时间，但是方离觉得，这是他人生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以前宁雪晴还在的时候，自己似乎什么事情都不用太操心，除了打杂、做饭和读书之外，日子过得轻松快活，而且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因为金手指的存在，方离绝对相信自己不是池中之物，只要熬过了最艰苦的新手期，必然是一飞冲天，达到无数穿越大神曾经到达的人生巅峰。 但是现在…… 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乱套了。 争夺神山兰的余波未尽，黄卫又把宁雪晴的心血砸得干干净净，如今大李小李被当了人质，筹码就是自己刚刚到手的九黎碎片。 看看时间还早，方离就来到夏雨的快餐店，叫了几个菜，让夏雨也过来一块儿吃。 快餐店的大门开着，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也已经黯淡下去。 街道上冷冷清清，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自从三家店同一天被砸、大小李被抓走之后，只要太阳下山，附近的店家就会早早关门，整条街如同鬼蜮一般。 “警察那天来了之后，再也没来过，我打过电话，对方只是推脱还在调查。”夏雨喝了一口酒，面带忧愁的说，“不知道他们抓大小李到底要干什么？他们到底得罪了谁？” 方离眼皮都不抬，夹了一块五花肉放在嘴里，慢慢的咀嚼。 夏雨想了一想，又问道：“小方，你真不怕黄卫上门报复吗？也对，就凭你的本事，黄卫就算带人过来也没问题。” 以前接触不多，没想到这个胖老板也是个话痨。方离并没有说话，他就自顾絮絮叨叨的说了下去。 “说说吧！”方离突然放下了筷子。 “说什么？”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得夏雨有些发蒙。 “说说你自己！”方离静静的看着夏雨，“你的故事——” 夏雨疑惑的看着方离，迟疑良久，胖脸上的神情渐渐变得平静。 “我是一个逃犯。” 方离的脸色丝毫不动，似乎压根没有在意夏雨的话。 夏雨把剩下的一点酒全部喝干，重重的把瓶子顿在桌上，“啪”的一声闷响。 “我以前有一个老婆，她很漂亮，也很持家。” “我们在很远的城市开了一家店，我当厨师，她当服务员。晚上我们就住在店里，虽然条件很艰苦，但是日子过得很有盼头。” “有一天，有个有钱的公子哥儿来店里吃饭，喝醉了酒，调戏我的老婆，还要带走她，说要让她吃香的喝辣的。” “我老婆不愿意，那公子哥儿就打了她一巴掌。” 夏雨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光芒。 “于是我就用菜刀砍死了他。” 方离沉默良久，问道：“她呢？” “在这里！”夏雨忽然笑了，他从胸口摸出一个扣式吊坠，轻轻的抚摸着，像是抚摸爱人的秀发。 “她把所有的钱都给了我，叫我快点逃走。但是当天晚上，就有人堵住了店门，放火烧了我们的店。” 他声音突然变得嘶哑，缓缓道：“我当时并没有走远，实在是不放心，本来想叫她去乡下躲一躲。但是等我回来的时候，整个店已经烧得火光冲天。” “所以，我只剩下这个。” 吊坠被轻轻的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笑得很甜美的照片。 “这该死的贼老天！” 夏雨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天骂地，骂得脸上满是泪水。 方离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这个压抑了不知多少年的男人。 发泄后的夏雨平静了许多，摇了摇头，勉强笑道：“小方，你有本事，但是老哥劝你一句话，千万不要跟那些人斗，会害了你身边的人。” 方离叹息道：“你就算再善良，也不该一味容忍和退让。如果我处在你那个时候，相信我做出来的事比你更加激烈。做个好人，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以及……” 他站起身来，放下了几张钞票。 夏雨呆呆的看着方离，忍不住问道：“你要走了吗？” 方离请人来帮忙安装大门的时候，夏雨还热心的跑过来帮忙，只不过被方离劝了回去。 胖乎乎的夏雨看似憨厚，其实人并不笨，有些事，他看得很清楚。在看到方离那种平静的神情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方离笑了笑，伸手去拍拍夏雨的肩膀，顺便将一本书册压在钞票上，轻声道：“有些事，就算明知道没有好结果，还是得去做。” 眼见方离快要走出门口，夏雨这才注意到桌上的书，急忙叫道：“小方，你的东西。” “现在是你的了！”方离回过头来，认真的说，“保护好自己，保护好身边的人！我想，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夏雨还要再说什么，却见方离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浓郁的夜色中。 “他给了我什么东西啊？” 夏雨用手用力搓了搓脸，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这才拿起手中的书册，好奇的看了一眼。 “《大衍五行真法》？这是什么东西？”夏雨一开始还有些茫然，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方离走得很快，走出青玉街的时候，他站住了，回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夜色笼罩下的街道，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或许，还会回来吧？” 第二十六章 单刀赴会 出租车在公路边停了下来，方离付了双倍的车费，连门都来不及关好，司机就一脚油门窜了出去。 不远处有一座光秃秃的荒山，在路灯的映照下，可以看到两辆锈迹斑斑的挖掘机停在路边，公路分出一条水泥岔路，弯弯曲曲的通往山脚，地面坑坑洼洼，岔路两侧那些大大小小的深坑，令人触目惊心。 山脚下有几点昏暗的灯光，远远望去，影绰绰的看不清楚。难怪司机不肯晚上到这里来，就这种地方，除了拍鬼片之外，实在没什么用途。 沿着水泥路慢慢行走，一路上，随处可见倒在山坡边上被毁的林木，有的已经枯萎。几个传送带、挖掘机等设备横七竖八的倒在那里，也不知这座采石场到底荒废了多少年，才会有这般冷清的模样。 方离笑了笑，沿着路面大踏步前行，身形已经没入漆黑的夜色中。 山脚下空无一人，几盏高空照明灯挂在电线杆上，惨白的灯光覆盖偌大的场地，碎石堆放成几座小小的石山，几处工地活动房横七竖八的胡乱放置在工地上，不时传来几声虫鸣，更是增添了几分惊怖的气氛。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突然半空中有四盏巨大的氙气灯亮了起来，照耀得山脚下的空地亮如白昼，方离的身形立刻从黑暗中映现出来。 “我来了！”面对空旷的山脚平地，方离站住了身子，拍了拍腰间悬挂的袋子。 他不是没有想过偷偷潜入，但是他也很清楚，对于现在两眼一抹黑的自己来说，这些人的势力之大，是自己无法抗衡的。只怕出租车刚刚停下，就有人已经发现了他的到来。 既然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光明正大的出现。 黑暗里，响起了阴恻恻的笑声。 “本事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夜色的深处，四面八方都有一身劲装的大汉出现，人人手中都带着武器，铁棍、砍刀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一脸阴狠的年轻男子，手指里滴溜溜的转着一把手枪。 枪？方离的眉头跳了跳。 是了，自己早该想到的。在前世那个禁枪如此严格的时代，都有一些亡命之徒从境外走私武器，更何况上次报警后警察的表现，足以证实——至少在明湖市，国家治安机关几乎就是个摆设。 不是一把，而是三把。 这三个人分别站在不同的方向，与方离的距离比同伴稍远一些，方离环顾四周，心里暗暗将这三个人的位置记在心里。 一共十七个人。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似乎在看猴戏一般打量着站在中间的方离，有意无意的摆弄着手里的武器，还有一个人仔仔细细的用毛巾擦拭着手里的砍刀，似乎要擦出花来。 方离也没有做声，正主儿还没出来，这些人连话都不敢说，看来也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打手。 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背负双手，从黑暗中缓缓走出，面孔笼罩在兜帽底下，点头轻笑道：“好小子，本来我还以为你会报警，或者是求助某些势力，没想到你就这样一个人过来，真是好胆色。” “一个人，够了！” 方离歪了歪头，讥讽的说：“警察有用吗？” “有用，怎么会没有用呢？”一个穿着衬衣西裤，肌肉几乎要从扣子里膨胀出来的大汉走到瘦高男子的身边，桀桀狞笑道，“起码可以给你收尸啊！” 听到这话，四周都有张狂的笑声响起，听起来甚是刺耳。 方离并没有理会对方的挑衅，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为首的高瘦男人一抬手，场中顿时安静了下来。 “之前说好的，我带着东西过来换人。”方离把袋子解了下来，提在左手，轻轻拍了拍，淡淡的说，“现在东西在这里，人呢？” “既然东西带来了，那两个家伙是死是活，也就无关紧要了！”那强壮的大汉嘿嘿一笑，大踏步走了上来。 方离摇了摇头，从袋子里把盒子取出，对着那个高瘦男人摇了摇头，嗤笑道：“这就是你带的小弟？一点眼力阶都没有！” “庞雄！”高瘦男子皱了皱眉头，果断喝住了那名大汉。 “二爷。”那大汉诧异的回过头来，“那小子既然把东西带来了，咱们杀了他就是，等东西到了手，还管他干什么？” 高瘦男人摇了摇头，吩咐道：“先不急，我不说话，谁也不许动手！” 从走出来的那一刻，高瘦男人就一直盯着方离，他从对方的身上看不到任何畏惧之意，神色从容、举止有条不紊，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淡然得让人吃惊。这种有恃无恐的态度，让他心里有些不摸底起来。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方离已经是紧张万分，手心里全是冷汗，刚才这几句若无其事的话，方离几乎已经竭尽全力，才保证声音不至于颤抖。 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只要露出丝毫胆怯之意，只会死得更快。 高瘦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道：“你知道你手里的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不知道！”方离嘴角微微扬起，“我也很好奇，一个古董为什么值得你们这么多人会来争抢？” 古董？四周围着的人都有些疑惑，互相对视几眼，甚至有站得近的窃窃私语起来。 “那不是什么古董！而是战争！”高瘦男人郑重地说，“死人，很多的死人！甚至一个国家的消亡。” 方离没有接话，而是慢慢打开了盒子，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玉碗。 他知道这个玉碗是什么，一块九黎世界的碎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能够决定一个国家的消亡。 见到玉碗被取出，高瘦男人的瞳孔都随之收缩。 他突然回头，高声叫道：“把人带过来！” 不远处有个响动，借着一点反射的灯光，方离看到在山脚下几团黑影在慢慢的移动，似乎是从山腹里钻出来一样。 “原来如此！”方离顿时恍然。 原本以为这荒山野岭，并不适合十几二十个人的驻扎，看来是这荒山别有洞天——一个设施完好的山洞，就足以容纳这么多人。 灯光的映照下，大李小李被人抬了出来，像是两个破麻袋，被人随意的丢在地上。 第二十七章 必死之局 看着二李的样子，方离的怒火从心底直窜上来。 “你们让我来交换两具尸体？” “放心吧，他们还活着！”那个叫庞雄的健硕男子一脸的恨意，重重的踢了李睿一脚，冷冷的说，“余老三死在他手里，还有几个兄弟都被他们打伤，让这两个狗贼活到现在，已经是算很走运了。” “不过，估计这两个家伙也活不了多久。”庞雄转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方离，“小子，既然来了，你以为你能这么容易把人带走？” 即使庞雄没有这样嚣张的态度，方离也知道此行的凶险。对方根本就是草菅人命的黑恶势力，让二李活到现在，无非是用来充当鱼饵，一旦方离把东西带到他们面前，杀人灭口几乎是唯一的选择。 “弄醒他们！”方离淡淡的说，很随意的用手指捏着玉碗的边缘，摇摇晃晃，似乎下一刻就会拿捏不稳，把玉碗摔个粉碎。 一群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站在中间的瘦高中年人，等他示下。 那人略一迟疑，吩咐道：“按他说的做。” 两个黑衣大汉从身上各自摸出了一个小盒子，取出针筒，熟练的给二人分别扎了一针，然后后退几步，垂手而立。 “那是什么东西？” “一针肾上腺素而已。”中年人背负双手，淡淡的回答道，“你放心，我们还不至于对没有价值的人说假话。” 药效还有一小会儿才能起作用，那中年人饶有兴趣的盯着方离，忍不住问道：“小子，看你也不像是个白痴，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你活着把人带走的几率有多大？” “你除了手里的东西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一个能让我们忌惮的因素。我很好奇的是，你是打算摔碎了东西，跟你们的小命一块儿玩完呢？还是准备用一些所谓的条件拖延时间，然后达到你逃走的目的？” 方离有些诧异的看着那个瘦高中年人，忽然笑了起来。 “我该感谢你的坦诚吗？” “如果你觉得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不妨把你的帽子摘下来，也让我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中年人认真看了方离几眼，点了点头，伸手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线条坚硬的瘦削脸庞，眉毛很浓，在灯光下显得极为硬朗，细长的双眼，偶尔神光开合之间，目中的阴冷足以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心计极深的老狐狸！”方离皱了皱眉头，对这样的人，他实在是提不起任何好感。 “我想，你说不定还打算问我的名字，顺便试探一下我的身份。”中年人微笑起来，眼神里却不带半点笑意。 “我姓杨，杨华荣就是我的真名。”他似乎毫不顾忌在方离面前说出自己的名字，“不过我们的身份，你就不用打听了，说了你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徐石也不知道吗？”方离似乎很随意的提到了徐石的名字，“你就从来没有想过，我说不定会用这东西当筹码，换取徐石的出手？” “当然想过！”杨华荣很诚恳地说，“现在的明湖市，唯一让我忌惮的人就是徐先生。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唯独说出来的话，却从来没有失言过。” 方离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你们两个人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你看，我说了，你肯定是个聪明人！”杨华荣笑眯眯的说，“实际上，很可能徐石已经派人在什么地方设下了埋伏，但是在我拿到东西之前，他一定不会出手。” 方离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冷，这杨荣华不愧是个厉害人物，行事滴水不漏，连徐石的可能动向都算计在内。听他的语气，就算徐石再度出手，他也有把握让九州的人徒劳无功。 二人谈话的功夫，地上躺着的大李小李先后发出一声呻吟，悠悠醒转。 还没等看清楚旁边的形势，二人几乎同时跃起，却不料重伤未愈，又齐齐闷哼一声，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 “能醒过来就不错了，还想反抗？”杨华荣冷哼一声，吩咐道，“去几个人，把他们架起来！” 二人被几个大汉胡乱从地上拖起来，这才看清场中被团团围住的方离，不由得大吃一惊，李睿叫道：“小方，你来干什么？”声音嘶哑，显然是身体受损极其严重。 李巨却已经大致猜到了事情的根末，急忙高叫道：“小方，快把东西摔碎——”话没说完，已经被旁边的庞雄狠狠一巴掌抽在脸上，顿时脸颊高高肿起。 “这一摔，可就是三条命啊！”方离干笑了几声，并没有理会李巨的喊叫，而是对杨华荣说，“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交换了？” “当然可以！”杨华荣忽然笑了。 他笑得很开心：“我们可以先放人，然后你如果要提什么条件的话，现在可以随意开价，你甚至可以让我们提供一辆装满钞票的汽车，等你们走到安全的距离再把东西交给我们。” “——如果你不担心我们会在车里放炸药的话，这会是个很好的主意。” “你提前说出来，这让我很在意啊……”方离轻轻叹了一口气，“哪怕你只是在吓唬我，我现在也不敢要了。如果我真的开口要一辆车，你随时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在汽车上做足手脚。”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杨华荣笑容变得很是古怪，轻轻一拍手，“我就喜欢这样，让那些自以为很聪明的人绞尽脑汁，最后发现那些看起来很高明的主意，最后反而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你都这样说了，我如果不配合一下的话，岂不是让你很失望？”方离环顾四周，突然提高声音叫道，“大李、小李，你们还没死透的话，就赶紧过来！” 二李对视一眼，挣脱了旁边大汉的手臂，相互扶持着蹒跚走了过来。 “咱们看来都活不过今晚了，你们两位就告诉我，老板到底去哪了？” “她回家去了！”这是李睿的回答。 “不能说！”李巨比想象中的还要谨慎。 方离看了二李一眼，叹着气摇摇头，“算啦！” “人交给你了！”杨华荣玩味的打量着方离的一举一动，“如果你没有别的条件，那请你把东西交给我吧！” 方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这可是我们三人的护身符，我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交给你？起码要等到我们确定安全了才行！” “那就无话可说了！”杨华荣脸上保持着笑容，轻轻做了个手势。 “杀了他们！” 第二十八章 狩猎时间 一个个手提武器的彪形大汉，带着狞笑和满身的杀气，慢慢围了上来。 如同环伺的群狼，目标就是站在中间的三个猎物。 庞雄没有动手，他站在杨华荣的身侧，不屑的呸了一口：“二爷，这小子竟然敢一个人来这里，难道他真以为拿了东西，咱们就会乖乖放人？真是傻得冒泡，亏您老人家还算计了半天。早知道这样，就该一上来就捅了他。” 杨华荣点点头，又摇摇头，皱眉道：“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 “如果我站在他的角度，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必死之局，绝对没有一点翻身的余地。那么他还会有什么出人意料的手段呢？” 他背负着双手思索良久，有些意兴阑珊的笑了笑：“想找点乐子，怎么就这么难……” 庞雄微微低着头，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眼中的忌惮。 杨华荣是他的老板，心计比他深，本事比他大，就连一身诡异的武功，都远远超过了自己。 但是这都不算什么，更重要的是，这位杨二爷有一个特殊的爱好。 他不喜欢亲自下场动手，却喜欢玩猫捉耗子的游戏，为对手编织出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封住对方任何可能的动向，然后网开一面，却在通道的那一头设下更为强力的阻碍，让对方在劫后余生中再度绝望。 从绝望到希望，然后陷入更加深层的绝望，唯一的结局就是心理崩溃，甚至当场自杀的人绝不在少数。 看着那些人扭曲挣扎的面孔，就是杨二爷最喜欢看到的一幕。 这叫什么来着？ 庞雄眨巴眨巴眼睛，他终于想起来了一个名词——“寻求智商碾压的优越感”。 庞雄可不认为自己智商能高到哪去，他更信奉拳头说话。所以，他对于杨二爷这样的人，从内心深处感到敬畏。 可惜这小子实在蠢得出奇，居然真的就这么拎着东西大大咧咧的来换人，让杨二爷之前埋下的后手全部做了无用功。 庞雄撇了撇嘴，又把目光投向了场中，水云天的李家兄弟重伤未愈，一个似乎有点蛮力的普通人，这实在用不着自己出手。 能碾压黄卫带去的小混混，不代表能够对付组织里的这批精锐。 “等等——”方离突然扬起了手。 “你们就不怕我真的玉石俱焚？” 听到方离的威胁，大汉们都迟疑了一下，停住了脚步，转头看着杨二爷。 “请便！”杨华荣好整以暇的拍了拍手，似乎全然不惧方离的威胁。 方离一咬牙，劈手将玉碗扔了过来。 这一下异变突生，众人一阵惊呼，不少人扑了上来，打算接住这个耗费了组织无数人力物力的宝物，场中顿时一片混乱。 在玉碗即将落在坚硬的石头上摔得粉碎之时，杨华荣出手了。 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一伸，隔着三四米的距离，那只小小的玉碗突然就到了他的手里。 “小伙子，顺便告诉你一个秘密！” 杨华荣笑得极为开心，缓缓道，“这东西是根本摔不破的，哪怕你用锤子砸，也不会有一点损坏。我跟你玩了这么久，就是要你品尝一下绝望的滋味……” 似乎是为了验证他的话语，杨华荣放开了手，玉碗落在地上，“当啷”一声，摔了个粉碎。 刹那间，杨华荣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凝固。 就在这个时候，方离却笑得极其开心。 “欢迎来到狩猎时间！” 几乎是一刹那间，方离的身形动了，带着身后的一溜残影，突然扑出了人群，只是一拳，就将人群外圈一名枪手打得胸骨寸寸破裂，身子倒飞回去，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告不动。 “第一滴血！” 还不等众人反应过来，方离再度侧身扑上，右手一伸，已经扼住了第二名枪手的咽喉，左手闪电般夺过手枪，运力一抖，将那人庞大的身躯朝人群中甩了过去，顿时一片人仰马翻。 “双杀！” 接连两个同伴被瞬秒，第三名枪手条件反射的抬枪便射，突然眼前一花，整个人都被人抡了起来，重重的摔了出去，撞在一块大石上，顿时一声不吭昏迷过去。 “三杀！” 三名威胁最大的枪手被一一解决，方离返身冲进了人群，双拳摆开，如五丁开山一般，所过之处竟无一合之敌。凡是挨了一拳的人，无不筋断骨折，惨叫声此起彼伏。 相互搀扶站立的大李小李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幕，李睿呆呆的张大了嘴，半晌才问出一句：“这……这是小方？” “好快的速度！”李巨咽了一口唾沫，心有余悸的说，“幸亏以前没得罪过他……” 站在人群外的庞雄也瞪大了眼睛，回头看了杨华荣一眼，却见这位杨二爷整个人都跪在地上，像是着了魔一般，双手颤抖着去捡拾地上的碎片，似乎想要把它们再拼起来，喃喃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庞雄狠狠一咬牙，双拳握紧，大踏步向战圈中走去。任务已经失败，杀了这三个人，是唯一洗刷耻辱的办法！ 他看得很清楚，这个小子速度快得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出手毫无章法，全靠一点蛮力在胡打乱踢。 就这点本事，在自己面前，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 “大杀特杀！” “无人能挡！” “变态般的杀戮！” “如同神一般！” “超越神！” 混战从一开始就接近了尾声，在方离鬼魅般的速度下，十几个打手甚至连三分钟都没有坚持，等到庞雄加入战圈时，方离已经冲了出来，迎上了庞雄。 “小心——”李巨只来得及提醒了一句，两人就已经正面交手。 在生擒李家兄弟的时候，对方一口气动用了六名高手，而庞雄是唯一一个战力完好无损的人，动作灵动无比的李巨，就是被他亲手打成重伤。他的强悍战力，李巨知道得清清楚楚。 几乎是一瞬间，方离就已经攻出了四拳，踢出了两脚。 只听庞雄虎吼一声，面对方离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不闪不避，只是用左臂护住头脸，右拳轰然击出。 砰砰砰连珠般的闷响传来，庞雄势大力沉的一拳，被方离轻而易举的闪避开来，而方离快如闪电的拳脚，却尽数落在庞雄的身上，打得他身形不断晃动。 二李虽然受了重伤，但是眼力依在，看着方离的动作越来越快，不仅没有丝毫的喜悦之情，反而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至刚易折，盛极而衰，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刚才方离一口气击倒十几个打手，已经大出二李的意料之外，但是这样的打法，又怎么能持久？ 第二十九章 瞒天过海 不仅是大李小李，在决定上前迎战的时候，庞雄就已经看穿了这种打法的优缺点。 所以在面对方离的狂攻，他只做了一件事——全力防守，等到对手力竭的时候，就是他反击的那一刻。 庞雄看得很清楚，对手速度快，却并没有什么内功功底，对付一般人自然是无往不利，但是打在自己身上就当挠痒痒。 而自己只需要一拳，就足以让方离彻底失去战力。 可是，连外人都看得出来，身在局中的方离，又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状态？ 他的底气，就在于手腕上的暗藏的金手指。 在吸收了九黎碎片之后，畎夷小世界已经正式向方离开放。 随之而来的，就是一个让方离陷入纠结的系统提示。 “九黎壶第一重天解禁，宿主获得特殊能力‘狩猎时间’。” 狩猎，一个在人类进化史上，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技能。 在遥远的上古时期，农耕文明尚没有形成之前，采集和狩猎就是原始人类食物的最早期来源。 与“采集”这种看天吃饭的技能不同，“狩猎”才是维持原始部落生存下去的最大法宝。 关于狩猎的记载，最早出现西周时的《诗经·豳风·七月》：“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雅，献貅于公。” 《吴越春秋》中的《弹歌》一文有“断竹，续竹，飞土，逐肉。”短短的八个字，形象地描绘了上古时期狩猎的场面。 在接到系统提示后，方离先是惊喜万分，等他静下心来，仔细研究这个特殊能力的详细情况时，这才发现似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美好。 “发动‘狩猎时间’状态，宿主速度将获得大幅提升，有效时间：60秒，冷却时间：24小时。冲向狩猎对象时，再度增加50%的速度。在有效时间内击杀/重伤对手，‘狩猎时间’效果将延长10秒。” “这个能力看起来逆天，但是有效时间太短了啊。” 方离盘算了很久，还是喜滋滋的离开了识海。 这个能力尽管有时间上的限制，但依然有巨大的价值，尤其在陷入重重包围时，简直是一个无往不利的大杀器。 采石场很大，就算全速奔跑，也不足以在短短一分钟之内全灭敌人。因此方离做足了姿态，就是要让自己陷入人群的包围，只有这样，才能将“狩猎时间”的价值发挥到最大。 杨华荣不可谓不精明，在擒住李家兄弟的同时，他就已经将大部分人手都散在小小的明湖市，任何外来势力进入，他都会在第一时间内知晓。 即使是九州，他也先拿话套住了徐石，然后又多方布置，确保在取得宝物之后，第一时间能躲开徐石的追击。 但是他算尽心思，也想不到方离最大的后手，竟然是来自他本身的能力。 场中方离的动作越来越快，饶是庞雄身高力大，却也被打得身形不断晃动。 突然，他的动作似乎僵了一下，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瞬间后跃八尺，一脸警惕的盯着庞雄。 看到对方后退，庞雄顿时精神一振。 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这小子终于到了极限了吗？ 一声狂笑，庞雄脚尖一挑，一把明晃晃的砍刀从地上飞起，被他反手握在手中。 “小子，你再来啊——” 庞雄身子前冲，一刀直直劈了下来，方离急忙闪避，刀锋几乎擦着他的肩膀落下，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了一道浅浅的伤痕，顿时血光飞溅。 见到这一幕，庞雄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怪笑道：“小子，没力气了吧？你要是还能保持这样的速度，大爷拍拍屁股就走。” 他口中说这话，手中却是一刀接一刀的横劈竖砍，恨不得将对手开膛破肚，才解心头之恨。 李家兄弟不约而同的长叹一声，互相对视一眼，人力时有穷尽，前一刻还威风八面、让他们看到一丝希望的方离，如今也即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李巨心思活泛一些，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目光不断在地上梭巡，也不知他在寻找什么。 “扶我……过去……慢一点……不要让他们注意到我……”李睿的耳边，响起了李巨细若蚊蚋般的声音。 李睿心里一动，顺着李巨的目光看过去，一眼见到黑乎乎的地上，丢弃着一把手枪。 此时场中一片混乱，两兄弟相互搀扶着一点点蹭了过去，他们动作极慢，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们的行动。 这边的方离，几乎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庞雄狂笑着放慢了动作，他已经百分之百确定对手已经毫无抵抗能力，只有像玩弄老鼠一样将对手羞辱虐杀，才能让他发泄刚才的憋屈。 刀锋在灯光的映照下，映射着摄目的冷光。庞雄怪笑道：“你不是很能跑吗？你跑啊，你再跑啊——”又是一刀砍了过来。 对手显然已经到了极限，这一刀并不快，但是方离却没有闪躲，反而直愣愣的看着刀斜劈了过来。 “一刀砍死了就没得玩了……”庞雄心里想着，持刀的右手也为之稍稍一缓。 正在他打算慢慢戏弄对手时，场中情形突变。 面前已经步履沉重的对手，身形突然化作一道流光，奇快无比的侧身飞扑，同时就地一个翻滚，顺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把匕首，手臂一伸，已经将锋利的短刀深深刺进了庞雄的左肋，直至没柄。饶是庞雄生性悍勇，此时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厉吼。 在匕首刺入肌肉的那一刹那，方离的“狩猎时间”状态也刚好归零。 他咬着牙，握着匕首猛力一抽，连滚带爬的奔出七八步，这才回过头来，不住的喘息。 刚才的动作迟缓，完全是方离装出来的。 “狩猎时间”的效果有整整六十秒，而击倒十几名打手，又为方离延长了两分多钟的状态。 庞雄提前加入战团，是方离完全没有想到的。但是这样一来，反而让他的计划更加顺利。 示敌以弱麻痹对手，让庞雄误以为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在“狩猎时间”即将结束之前那短短的片刻行险一击，果然得手。 庞雄丢掉了砍刀，双手死死的捂住伤口，却也压不住喷涌的鲜血汩汩而下，两只铜铃般的大眼死灰一片，盯着方离的眼神分外可怕。 刚才方离胡乱一捅，却刚好刺中侧腹部的“章门穴”，这是足厥阴肝经上的大穴，况且方离刺得极深，肝、脾均遭受极重的损坏，即使侥幸不死，这辈子也别想有所寸进。 庞雄艰难的回过头去，嘶声叫道：“二爷，为我报仇啊——”声音未绝，庞大的身躯已经重重摔倒。 第三十章 玉碗的来历 这一声凄厉的嘶吼，让杨华荣彻底回过了神。 他手里还捏着几块碎片，慢慢的站直了身子，环顾四周，眼神深邃得令人心悸。 被方离打伤的人还在地上喘息呻吟，不少人直接昏迷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看走眼了……你的表现，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杨华荣缓缓收回了目光，落在方离的身上，一步步向他走了过来。 方离后退几步，开口问道，“我换掉了真正的宝物，只带来了一个破瓷碗，你为什么不问我，真正的东西在哪？” 刚刚动用的特殊技能“狩猎时间”大幅透支了方离的体能，他站在那里，只觉得双腿一阵发软，当下一边说话拖延时间，一边若无其事般轻轻揉捏着自己的肌肉，好让自己能恢复一些体力。 杨华荣摇了摇头，指尖一弹，两块玉碗碎片“嗤嗤”飞出，正撞在不远处李家兄弟的胸口处，二人只觉全身一麻，只来得及闷哼一声，便齐齐摔倒，在地上滚成了落地葫芦。 这一记认穴打穴又快又准，一招同时分袭两人，方位、力道丝毫不差。李巨原本已经快要接近了地上的手枪，此时却被杨华荣看破了打算，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机会，不由得又惊又怒，暗叹一声，闭目等死。 “那丫头，大概也从来没跟你说过这东西的来历吧……” 杨华荣弹指间打倒李家兄弟，却似乎只是赶走了两只苍蝇般轻松写意，目光却始终盯着方离。 “从你拿出东西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东西绝对是真的。” “我只是想不通，那东西明明坚不可摧，为什么会被摔碎？” 听到这里，方离越发疑惑。 “我不懂……” 杨华荣已经走到方离的面前，二人距离不到三米，听到方离的疑问，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那东西，不该是这个世界存在的。” 他的神色很奇怪，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半晌，他才徐徐开口道：“这大约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一场流星雨落在地上，大大小小的陨石造成了一些破坏，但是这也不算什么。” “但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有人长出了獠牙，有人变得力大无穷，甚至还有人能使用妖术……” “妖术？”方离错愕的反问了一句，“变化多端、翻江倒海的那种？” “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是把身体的某个部分变成触手、变成石块。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对付这样的人，反而比武功高手容易许多。” “在两个大陆政府的强力镇压下，这些人或者被关押，或者被收编，基本上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了。但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异常的现象，还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 方离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是因为那场流星雨？” 杨华荣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的绝对速度，难道不是因为受到这件事的影响，而产生的某种变异吗？” 方离摇摇头，他的特殊技能来源于九黎壶的畎夷之门，但是他绝对不会说出真相。 杨华荣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反而轻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 “上千块陨石留下的陨坑里，发现了几个人工造物，其中有一个就是你拿来的小碗。” “那个玉碗，竟然是天上掉下来的？”这一下，方离真正的大吃一惊。 杨华荣点点头：“没错！”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只能勉强做到走出星球，探索附近的行星已经是极限，还不足以达到另外一个星系。而这些人工造物的材料和工艺水平，已经大大超过了我们的想象。” 方离的眉头一挑，玉碗的真正价值在于九黎碎片，如果按照这个推断，其他几个人工造物，难道就是九黎壶的其他几块碎片？ 他隔着衣服，轻轻触碰了一下右腕上的印记，静静的思索片刻，突然问道：“既然这样，你要这些人工造物干什么？政府为什么没有回收？” “回收？你知道这些东西在哪？又落在谁的手上？”杨华荣笑得很是诡异，“我们追查了很久，只查出其中一只小碗落在一个叫宁雪晴的女人手上，而她在一年前就已经失踪了。” “我们不知道这些人工造物意味着什么，但是既然它们很可能是造成这种变异的根源，那么它的研究价值，足以让整个人类社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革！” 尽管杨华荣的话有些不尽不实，甚至还有许多破绽，例如杨华荣为什么一眼就认定方离带来的小碗就是那场流星雨带来的天外造物，又例如他为什么一开始认为这东西坚不可摧…… 但是方离已经听懂了这场纷争的缘由。 “——奇货可居！” 他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杨华荣，一字一顿的说：“既然东西你已经拿到了，不管它是不是变成了碎片，但是后面的事情跟我无关。你自认能留得下我？” “呵呵……” 杨华荣又抬起了脚步，但是这一次，他却没有向方离走去，而是走向了一个躺在地上呻吟的手下。 就在他的右脚快要踩到那名手下的胸口时，方离以为他会停下来。 但是杨华荣并没有，他只是略一停顿，便一脚踏了下来。 一声惨叫，那名手下原先还在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杨华荣，下一刻便死于非命。 这变故突如其来，方离不由得心中猛然一惊。 “碎了就碎了，哪怕是碎片也有大用。” 杨华荣说话很慢，围着场子慢慢的转圈，每走几步，就有一个重伤垂危的手下被他亲手格杀。 “千里奔波只为财，有人给了更高的价格，我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方离心里发冷，看着杨荣华的动作，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个人的冷血、贪婪，已经远远超过了方离的想象。 甚至可以说，杨华荣根本就是故意放任自己大杀特杀。在场的这些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到了这个地步，方离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绝大部分信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既然这样，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好巧！”杨华荣俯身捏断了庞雄的咽喉，站起身来，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手绢，轻轻的擦拭着手指，眉眼里都是笑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 白手绢轻轻落在地上，两条黑影几乎同时飞身扑上。 第三十一章 逆转！五行大磨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局势。 没有“狩猎时间”的速度加成，方离根本无法应对杨华荣迅捷的攻势，他只能竭力守住自己头脸胸口等几处要害，避免被一拳秒杀。 “你刚才的速度很快，但是对身体的负担也不小吧？”杨华荣嘿嘿冷笑，身子半转，一拳打在方离的肩头，打得他踉踉跄跄，随即又揉身而上，五指戟张，生生在方离的胸口划出几道血痕。 “除了速度之外，你不会一招半式，真气更是半点皆无，简直是一无是处。”杨华荣侧身抢步，好整以暇的化爪为掌，一掌劈在方离的后背，顿时打得他口吐鲜血，身子往前一扑，险些摔倒在地。 “就你这点本事，居然也敢一个人来赴约？” 杨华荣哈哈狂笑，飞起一脚，将方离踹倒在地。 方离在地上翻滚了四五个圈子，双手一撑地面，往后翻起，刚好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杨华荣的飞扑下击。 “亏我百般算计，满以为你还能给我一点惊喜。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宰了你，平白多费许多手脚。” 方离连连躲闪，还是被杨华荣一脚踢在肩头，狼狈无状的打了一个滚，半坐在地上，口中叫道：“你杀了我又怎么样？徐石虎视眈眈，又怎么会放过你？你想带走那堆碎片，也是痴心妄想！” “徐石？”杨华荣的动作一缓，冷笑道，“我把这么多尸体放在这里，连庞雄都死在这里，已经足够迷惑他的行动。” “更何况，李家兄弟一会儿就该上路投胎，徐石毕竟只是一个区域的统领，还是先想想怎么应付人家的追查吧！” “李家兄弟？”方离敏锐的注意到了一个关键词，他条件发射的瞥了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大李小李一眼，见二人虽然无法动弹，但是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还没死。 李睿、李巨两兄弟，背后到底是哪方势力？ 从杨华荣的语气来看，李家兄弟背后的势力，似乎不会让徐石过于忌惮，但是却足以让徐石分心应付。 方离来不及多想，杨华荣只是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走了过来。 “那群蠢材，除了徐石还算有点本事之外，其他人根本就是酒囊饭袋。我只要干扰徐石一两天的时间，就可以远遁千里之外，谁也找不到我……” 他就站在方离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神中露出残忍的笑意。 “都结束了！” 杨华荣左手一伸，一把抓住方离的衣领，将他的身子提了起来。 “现在你可以去死了——” 下一刻，杨华荣突然觉得左手一紧，已经被方离双手紧紧抓住了手腕。 他疑惑的低头看去，却见方离虽然满脸灰土，狼狈无状的模样，却笑得极是欢愉，甚至嘴角有一丝血迹缓缓流出，也不能阻挡他笑得无比开心。 “我抓住你了！” “你抓住我干什么？”杨华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却也觉得好笑，缓缓抬起了右掌，运起了内力，打算将对方打得脑浆迸裂，不留半点后患。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突然觉得左腕“太渊穴”一阵刺痛，一道冰冷刺骨的异种真气如利针一般直刺进来，半条手臂顿时如同被冰封住一般。不由得心里大惊，慌忙想要甩掉方离，却不料对方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腕，丝毫不肯放开。 情急之下，杨华荣急忙调用真气对抗，大骇叫道：“你……你竟然身怀上乘内功？” “内功有一点，但是上乘不上乘就不知道了——”方离咧嘴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不过据我的估算，肯定比你低一些！” “你在戏弄我？”被寒冰般的真气偷袭个正着，杨华荣觉得体内鲜血几乎都要凝固，他愤怒的低吼道，“你一直在示弱，装出一副不懂武功的样子，就是为了这个时候？” “是啊！”方离半跪在地上，一点点撑着站了起来，脸上笑得很是开心，“我不会武功招式，不这样做，怎么有机会接近你？” 原来方离自忖自己不懂任何招式，与杨华荣这样的高手游斗，那是处于极不利之境，但比拚内力却和招式无关。因此百般示弱，终于等到杨华荣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大衍五行真诀》博大精深，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体内的真气可以任意化为其中一行。方离以至阴至寒的癸水真气偷袭得手，顿时让杨华荣吃了个大亏。 此时真气入体，杨华荣半边身子顿时麻木，气息走岔，不得不拼命鼓荡真气，一点点驱除侵入体内的异种真气。他原本功力就比方离深厚，这一全力发动，渐渐将癸水真气压制下来。 方离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种结果，当下微微一笑，左手放开了杨华荣，猛然探出，一把扣住对方的右腕，一道炽热的丙火真气如长江大河，源源不断的攻入他的体内。 “水火双行？”这一下杨华荣更是脸色大变，苦于现在两人已经开始比拼内力，实在不敢张口，只要开口说话泄了气，立刻被对方的真气攻入丹田，经脉尽爆，死得惨不忍睹。 双路水火夹攻，杨华荣顿时惊骇莫名，前番他竭尽全力与癸水真气对抗，刚刚占得上风，就被对方又以丙火真气侵袭，此时他半边身子寒气逼人，半边身子却是热气腾腾，简直是苦不堪言。 这个时候，杨华荣终于看出了方离的真实修为，丹田气旋凝而不散，距离自己虽然还有所不如，但是一身内力浩然广大，乃是纯正的周天大道。 发觉对手的本事不弱，杨华荣深深吸了一口气，丹田一口内家真气缓缓聚拢，任凭手臂冷热难当，只是死守双肩“天宗”“曲桓”一线，不让对手的真气侵入体内。 “当断则断，这老小子果然是个狠人。” 方离抿嘴一笑，顷刻之间五行之力倒转，化为厚重第一的戊土真气与锐利无匹的庚金真气，杨华荣闷哼一声，一张老脸顿时变得煞白一片。 在外人看来，只不过是方离扣住了对手的两只手腕，并无丝毫凶险。但是杨华荣却是有苦自知，对方的五行掌力便如是一座石磨，缓缓转动，犹如磨粉，正在将自己的内力一点一滴的磨去。 不知什么时候，方离已经放开了杨华荣的手腕，立起身来，静静的看着摇摇晃晃，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的杨华荣。 此时的杨华荣哪里还有之前的模样？他满头的乌发已经变成半黑半白，皮肤急速的皱裂、干枯，肌肉也随之不断萎缩，整个人几乎都站不稳当。 “老家伙，你还站着干什么？还是躺着比较舒服！” 方离伸出一只手，轻轻在他的额头一点，杨华荣的身子颓然栽倒，神智顿时昏迷过去。 第三十二章 倾国之力 二李已经完全看得呆了。 前一刻，李巨还在拼命吐纳，企盼早一步能冲破穴道，恢复行动。等杨华荣还在与方离纠缠之时，趁机抢到地上的手枪，这样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但是他连聚了几次气，只觉胸口烦恶欲呕，脑中天旋地转，一口内力始终提不起来，心知自己之前受伤太重，此时又被杨华荣隔空打中了胸口，任脉阻塞，便是半点真气也运转不起来。 到了这个地步，他情知必死，当下艰难的扭过头去，与李睿相视苦笑，叹息道：“你我兄弟二人，想不到竟然死在这里。” 李睿却哈哈一笑，摇头道：“只不过是早死了两年，算得甚么？只是可惜小方兄弟年纪轻轻，却被牵扯到这桩破事来，平白丢了性命。” 二人长叹一声，各自扭过头去，正见到方离被打得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大声说话，生怕方离一个分心，便被杨华荣一掌打死。 到得最后，方离已经失去抵御之力，被杨华荣伸手提起，二人更是心如死灰，李睿惨笑道：“罢了！罢了！一起上路，也好歹有个伴儿……” 谁料到，情势陡然逆转，二李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浑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直到杨华荣被方离一指推倒，二李才忍不住大声欢呼起来，可怜李睿笑得太急，呛得自己连连咳嗽不止，牵动胸腹的伤势，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方离行险击败杨华荣，自己也是浑身发软，只觉全身每一处经脉骨骼都针刺一般疼痛，冷汗涔涔，几欲虚脱。只是这个当口哪里容得来他打坐调息？当下蹒跚走到二李身前，嘿嘿笑着调侃道：“两位，你们还躺着干什么？莫非是太累了，能躺着绝不站着？” 李巨劫后余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闻言没好气的白了方离一眼，佯怒道：“你当我愿意躺着？丹田气海被人毁了一半，奇经八脉处处淤阻，刚刚又被老家伙点了膻中穴，便是小手指也动不了一下——要不你来试试看？” 方离哈哈干笑了几声，蹲下身子，却不知该如何着手，只得汗颜道：“小李，我可没学过点穴打穴的功夫，解穴什么的倒是听过，问题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睿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讶然道：“你连那姓杨的老家伙都能生生耗死，内力之深，只怕比咱们兄弟还要强上一两分，居然不会解穴？也不知你师父怎么教的，走路都没学会，就开始学跑？” 李巨知道的情况比李睿多一些，隐约猜出方离并无师承，当下瞪了李睿一眼，这才转过头来，笑嘻嘻的说：“劳驾，我膻中穴被封，你在我胸口的‘玉堂穴’或是‘中庭穴’引气入体，助我冲关，便可解开被封的穴道。” 说完，他又指点了两处穴道的所在，方离依言按住李巨的胸口，内力一催，一道沛然之极的真气便透了进去。 李巨只觉对方传来的指力虽然不强，但个中意境却是中正平和，如牵丝曼罗一般绵绵不绝，劲力一催，便将被封的穴道解开，不由得赞道：“好内功。” 方离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只是依样画葫芦将李睿的穴道解开，二人穴道一解，虽然依旧重伤在身，却勉强可以行动自如。 “差点驾崩啊！” 李睿依然是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怪笑道，“没想到又从鬼门关爬了出来，小方兄弟，这次多亏你了。” 不等方离回答，他又笑嘻嘻的说：“早知道也是同道中人，咱们兄弟也就不至于这么寂寞了，平时多切磋几下，也省得闲的发慌。” 李巨却蹒跚走到杨华荣身边，顺手捡起地上的一柄匕首，寒光一闪，已经割断了杨华荣的咽喉。又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小瓶子，打开闻了闻，取出两颗药丸，一口吞了下去。随即反手一扔，李睿伸手接过瓶子，也照样吞了几颗丹药。 见到方离面露不忍，李睿呵呵一笑，对方离说：“小方兄弟，打蛇要打死，否则必被其反噬。别看这老头功力尽废，既然已经结了深仇大恨，以后说不定哪天又会在你背后捅一刀。以后你在社会上打滚，千万不可妇人之仁。” 这个浅显的道理，方离自然也知道得清清楚楚，闻言只是轻叹了一声，苦笑道：“你的好意，我自然知道。只是这辈子没杀过人，看到这种场面，多少有点不适应而已。”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李巨走到两人身边，环顾四周，吩咐道，“老二，咱们去洞里调息片刻，恢复几分力气才好办事。小方兄弟，咱们兄弟这次遭了大难，受你的恩惠，这份情谊咱们记在心里。你要是在明湖市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这就要赶人了？方离不由得一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放完了焰口不要和尚，平时没发现小李是这样的人啊…… “大哥——”李睿也是面露疑惑之色，刚要追问，却见李巨一摆手，郑重地说：“这件事因大姐头而起，小方兄弟经验尚浅，怎么能把他牵扯进来？况且这事对小方兄弟有百害而无一利，还是早走为妙。” 听到李巨这般说，李睿也点了点头，笑着对方离说：“兄弟，老哥说得一点都不错，把你牵扯进来只会害了你。那边的车你开走一辆，然后找个不起眼的地方扔掉。以后咱们天各一方，你可要多多保重。” 这兄弟两人语气轻松，却显然大有隐情，尤其是李睿的语气中，分明已经心怀死志。 方离沉吟良久，缓缓问道：“宁老板是不是有难了？” 二李对视一眼，同时摇头道：“不能说。” “是不是和流星雨有关？” 这次二李的回答不太一样，李巨继续摇头：“不能说。”而李睿却苦笑道：“关系不大。” “我明白了！”方离竖起一根手指，“最后一个问题，她还有多长的时间？” 二李这次犹豫的时间很长，李睿叹了一口气，目视李巨：“老哥，小方兄弟到底和大姐头有一段交情，说给他听，也不算什么大事。” 李巨长叹一声，摇头道：“说出来还有什么意义？小方兄弟，你如果真的对大姐头有点香火情分……” 他一咬牙，沉声道：“两年！只有两年的时间，如果你这两年里，能够傍上一个有分量的势力，大姐头的事情，说不定还有点转机！” 二人的话含含糊糊，根本就判断不出具体事情。但是方离已经可以认定，宁雪晴必然是陷入人生的极大危机，必须有一个庞大的势力，才有可能把她从泥潭中拉出来。 “有分量？”方离一颗心已经沉了下来，还是抱着一线希望问道，“多大的分量才够？” 这次李巨没有迟疑，一字一顿的回答。 “倾国之力！” 第三十三章 前往州府 长途汽车在公路上疾驰，窗外单调的荒野景色，让人不由得昏昏欲睡。 方离坐在最后一排，出神的望着窗外。昨天晚上的场景，如今回想起来，就像是在做了一场梦。 李巨在说出那一句令人震惊无比的话语之后，还不等方离反应过来，只是若无其事的挥了挥手，呵呵笑道：“不必在意，安心过你的日子吧！” 一旁的李睿提起了一把砍刀，蹒跚着走到场中，检查空地上的每一个可疑之处，又给每一具尸体都补上一刀。之后把所有的尸体都拖到一处，点起一把火，烧得浓烟滚滚。 他环顾四周，又提着刀走进了夜色深处。不用说，李睿肯定是打算把那个山洞重新再清理一遍。 李巨从一具尸体身上脱下外衣，小心翼翼的把玉碗的碎片收拾起来，又想了一想，走回之前自己被打倒的位置，将杨华荣当暗器打出的两块碎片也捡了起来。 “这东西都已经碎了，还要来干什么？” 别人不知道，方离却是心知肚明——最有价值的九黎碎片已经被自己吸收，剩下的就是个真正的小碗而已。一摔就碎的材质，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我们都不知道大姐头竟然把这东西藏在店里，既然这么多人都在找它，哪怕是碎片，或许也还有点用处。”李巨迟疑了片刻，捡出一小块碎片塞给方离，“留着当个纪念也好。” 方离有些哭笑不得的接过碎片，顺手放进口袋，却听李巨催促道：“走吧，走吧，不要回来！至少这几年都不要再回明湖！” “那你们呢？” “我们？”李巨苦笑了一声，“我们在青玉街已经呆满了一年，也该回去迎接我们的命运了！” 听出李巨语气的沉重，方离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看着李巨转过身子，一步步往山洞走去，方离突然喊了一句：“我会来找你们的！” 他的手扬在半空，本想与二人告别，这才想起李巨背对自己，无法看到自己的动作。 听到这句话，李巨并没有回头，也没停步，只是抬起右手挥了挥，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夜色中。 汽车似乎压上了石头，上下颠簸了一下，打断了方离的思绪。 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方离苦笑了一声。 离开明湖市，他也没有地方可去。因此他来到城区之后，把从采石场开出来的小车随意停在一处公用停车场，然后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了长途汽车站，买了最近发车的一趟长途，漫无目的的前往下一站。 一个城市的长途客车，发车频率最高的目的地是哪里？ 大多数人都可以猜得出来——省会！ 这个世界没有“省”这个行政编制，相类似的则是东大陆三十六州。因此方离坐上的，是一趟前往中平州府所在地汉宁市的客车。 这一夜发生了太多事，让方离的心神受到了很大的冲击。现在放松下来，方离也有了几分困倦之意。 “到了汉宁之后，先找个宾馆睡一觉吧，醒了再做其他打算。” 方离很快做出了决定。 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到站还大约有两个小时。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某宝、某信，但是同样拥有便捷的金融支付服务，手机绑定扫描、转账等多项功能，认证信息则通过一张带芯片的身份卡完成。一张身份证、一部手机，就可以走遍全世界绝大部分城市。 所以他离开明湖的时候，只带了一张身份卡，以及宁雪晴留给他的一部手机。除此之外没有一件行李，连那本读满一百次的《大衍五行真法》，都毫无留念的放在了青玉街。 把《大衍五行真法》留给夏雨，是方离深思熟虑后作出的决定。 金手指的修炼原理，方离已经大致摸索清楚了——前面的阅读，只是在不断增加熟练度。一旦熟练度满足要求，相应的秘籍就会在九黎壶中发生一系列奇妙的变化，完成修炼过程，并直接反应到身体当中。 而修炼完成的秘籍，也就变成了一本普通的心法，对方离来说，基本和废纸没有什么两样。 宁雪晴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和空间，同样，方离也留给夏雨一个机会。 至于这个机会最终会不会生根发芽，就要看夏雨自己的决心。 “不知道老夏现在怎么样了……是把心法塞在箱子底下，还是认认真真的开始修炼呢？” 正在方离还在神游物外的时候，客车忽然开始了减速，随即停在路边。 “到站了？”方离有些疑惑的抬头看去，只见窗外依然是连绵的群山，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村庄。他正在疑惑间，车门打开，一个衣服湿漉漉的中年人提着手提袋走了上来。 瞥了一眼，方离已经大致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按道理来说，这种双城直达的长途客车不会在行程中间停靠，但是司机为了能够多一点外快，在座位没坐满的情况下，遇到有顺路的人，还是会“带上一脚”。 原因很简单，乘客进站买票，票款由客运公司经手，司机除了工资之外不会有其他的收入。但是这种中途捡到的乘客，都会直接把钱交给司机，不入公账，也就进了司机的口袋。 这种不合法但是合情的做法，在两个世界都是同样通用。 “多少钱？” “十五！”司机比划了一个手势，问道，“现金还是转账？” 中年人在口袋里摸了摸，数出两张钞票放在司机手上。 客车重新发动，那中年人左右看了看，便提起袋子往车后走了过来。 方离所在的后排本来是五个人的位置，现在却只有方离一个乘客，那中年人看了方离一眼，小心翼翼的把袋子放在脚下，在另一个窗口边坐了下来。 这人不像临近的村民，更像是一个郊外踏青的大老板。戴着眼镜，一张线条刚毅的国字大脸，身材魁梧，浓眉如剑，气度不凡。 他穿着一身质地精良的户外休闲运动装，沾满了露水和草茎，云雾一般的细小水珠挂在镜片上，脚下的登山鞋沾满泥土，显得有些狼狈。 按道理来说，这样的人应该是开着私家车或者带有司机，又怎么会站在路边等顺风车？ 方离只看了他几眼，就收回了目光。不管别人有什么原因，都和自己无关。 客车似乎是压上了石块，车身一个颠簸，随即又恢复了平稳。 中年人脚下的袋子被颠了一下，袋口张开，露出了里面一朵连茎带叶的赤红小花。 “咦？赤丹？” 方离忍不住嘟哝了一句，却不料那中年人脸色一变，目光直直向他看了过来。 第三十四章 路途上的意外 “小伙子，你也养花吗？” 中年人低头看看自己的袋口，突然眼神里精光大放，似乎是见到了什么珍宝一般，拎着袋子就坐了过来。 “嗯！”方离矜持的点了点头。 行家有行家的尊严，尽管在花店只呆了一个多月，但是有金手指的存在，至少在药草辨识方面，方离自认不弱于天下任何一个养花名匠。 看到方离点头，中年人更是欢喜，喜滋滋的打开袋口，像献宝一样露出了里面的小花。 “我在山里转了两天，才找到这样一本极品野生茶花，简直是老天给的运气。小伙子，你来看看，这可是上好的赤丹山茶……” 赤丹山茶，是红山茶的一个旁支，茶花的常见品种。宁雪晴的花店里就有几株，不过她似乎对茶花并不感冒，平时倒是方离照顾的次数更多一些。 方离认真的端详了半晌，又伸手去摸了摸旁边的小叶，接受到系统反馈的信息，这让他心里更加有了底气。 “品相总体还算不错，有些斑驳，花蕾多了一些，这样植株会有些衰弱。不过没关系，野生品一般都皮实，可不比花棚里种出来的玩意儿，经不起风吹日晒。” 中年人听方离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心中更是欢喜，呵呵笑道：“小伙子好眼力啊！我这几年酷爱养花。但是和别人不一样，人家都是玩那些名贵的品种，我对那些听起来玄乎的东西不感冒，就喜欢到处转转，找一些好看的野生品种过来，种在阳台上，也是一种享受。” 听着这番话，方离暗暗点头，对这个中年人顿时大起好感。 在他看来，只要喜欢，不管价格昂贵还是便宜，最适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东西。如果把爱好乐趣建立在价值多少钱上，那才只不过是土财主的做法。 缺什么，才会拼命想要炫耀什么。所谓的奢侈品，实际上只是一种所谓“精致”的生活，高高在上，用金钱划分了一个所谓的“上流”小圈子出来。圈子不同何必硬凑？谁也不比谁更金贵，有钱的买爱马仕固然很有派头，没钱的买条路边手工割出来的老牛皮，也未尝不是一种人生态度。 尽管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市井小民心态，但是方离却依然对这个中年人表现出来人生态度很是满意。 他点了点旁边的一株幼嫩的小枝，笑呵呵的说：“等你把这株山茶再养一个月，等这根嫩枝发了芽，就把它切下来插在河沙里，好好调养一段时间，说不定能种出一本鸳鸯凤冠来！” “鸳鸯凤冠？”中年人瞪圆了眼睛，哪里还有之前的雍和气度？急切的一把抓住方离的手，惊喜的说，“你说这一株野生赤丹有芽变？” 方离点了点头，指着那根小枝解释道：“鸳鸯凤冠本来就是赤丹芽变选种得来，你这根枝条已经有了蛇皮，明显是即将芽变的先兆。不过最后被你种成什么样，还要看你的运气。” 中年人喜不自胜，把袋子拽得更紧，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浑然不顾脏兮兮的袋子把自己的衣服沾满了泥土，像是着了魔一样呵呵傻笑。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伸手在身上摸了摸，遗憾的自语道：“哎，平时就没想过带几张名片……小伙子，方便留个电话吗？以后说不定还有事要向你请教。” 这自来熟的大叔倒是让方离有点啼笑皆非，就因为自己聊了几句养花知识，就想着要交换电话号码，不过这种爽朗大气的性格很对方离的胃口，当下也不矫情，呵呵笑道：“请教不敢当，有机会互相探讨一下。” 他摸出手机，忽然顿了一顿，笑道：“我忘记自己新换的号码了，你的号码多少？我给你打过来。” “我姓唐，你叫我老唐就行。”报了手机号码，等电话铃声一响，中年人抬起头，笑眯眯的说，“小伙子怎么称呼？” “方，您叫我小方吧！”方离顺手把汉宁老唐的名字输入，自嘲的笑了笑。 宁雪晴留下的手机已经被恢复到了出厂状态，这还是他第一个存下来的号码。 大李小李显然是不愿意方离掺和到他们的事情，从头到尾就不愿意留下号码，甚至方离追问再三，也只是打着哈哈混过去。 至于夏雨，在他的店里吃了几顿饭，回报了一本自己不要的《大衍五行真法》，这是给了他一个机会。除此之外，方离不认为自己以后还会和他有什么交集。 青玉街的其他几个门店小老板，平时见面也就是点点头，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更没有留下号码的必要。 “好的，小方！”老唐没有注意到方离笑容中的苦涩，他笑得很爽朗，也很大气，引得前排几个乘客都回过头，用异样的眼神瞥了二人一眼。 “小方，你去汉宁干什么？” 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闲得无事，老唐顺口攀谈。 “没事干，去玩玩。”方离也随口回答。这种话只不过是为了找个话题，并不是真的要打听什么。 “汉宁可是个好地方啊，有山有水，山清水秀。不过逢年过节的人太多，这个时候去反而更玩得轻松。”老唐笑呵呵的说，“小方，你是明湖人吗？” “嗯！” 方离犹豫了一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出现的地方就是青玉街，应该算是明湖人吧…… “那正好，我在汉宁开了个小公司，平时也没什么事可干，就喜欢养养花，种种草。你去汉宁旅游，我倒是可以给你当个向导。” 场面话人人会说，就像“过几天请你吃饭”一样，谁知道这个“过几天”是排到了几年之后？但是老唐说话的语气却显得很真挚，让人就无端觉得信任。 方离没有接话，试探着问道：“唐总，你怎么会在路边拦车？既然是上山，怎么不自己开车过去？” 人家客气的让方离称呼自己老唐，但是作为晚辈，必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老唐”这个称呼不是随随便便能叫，方离想了想，还是用“唐总”这个比较大众化的称呼。 “没办法，车坏了，司机留在那里等拖车。”老唐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今天上午十点有个会议，只好半路拦拦，看看有没有过路的客车。这里是通往汉宁的大路，哪怕碰不到客车，拦一辆私家车也是好的，大不了多给点钱。” 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叫事，有钱人的恶习啊！方离这样感叹了一句。 他的账上有四十多万现金，多少也算个温饱阶级。不过方离来这个世界的时间还是太短，还没有从以前穷苦日子的状态中调整过来。 客车再一次在路边停下，这一次走上来三个年轻人，他们低着头，好像怕冷一样，衣服拉得紧紧的。两个人往车里走，另外一个却靠在驾驶位的旁边。 车再度启动，刚刚提速，站在车头的年轻人突然抬起头来，嘿嘿笑道：“师傅，车开慢一点，但是不要停下来！” “干什么？”司机有些莫名其妙，用余光向旁边瞥了一眼。 但是这一眼，却让他惊得浑身一颤，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一把雪亮的匕首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肩头，那年轻人笑容可掬，嬉皮笑脸的说：“放轻松，不用着急。钱是别人的，命——可是自己的！” 第三十五章 俗套的剧情 曾经有人说过：电子支付大行其道，无形中降低了小偷和拦路抢劫的犯罪率——再也没有多少人身上带着大量的现金，就连路边摆摊卖大白菜的老婆婆都知道在摊位上贴一张二维码，手机支付、电子支付足够完成绝大多数的日常交易。 但是长途客车显然是个例外。 大多数长途旅行的乘客，多少都会带着一些现金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而那些大包小包的行李，价值不菲的礼物，甚至是一些土特产，都可以成为盗贼强盗的战利品。 火车有乘警，每一站还有站台上的工作人员。就算打劫成功，也会被下一站的乘警民警武警刑警特警围追堵截，就算你有登天的本事，也很难脱身。 所以防卫力量几乎等于零的长途汽车，就成为了最好的打劫平台。 “打劫！” 看清楚车头处的情景，车里顿时一片慌乱，几个堪比帕瓦罗蒂的女高音的尖叫声，甚至能把玻璃震碎。 三人同时掏出了匕首，一个瘦高年轻人从怀里抖出一个布袋，笑嘻嘻的说：“大家不要紧张，咱们只要钱，不要命。” 走在最前的矮个子板着脸，挥舞着匕首大声喝道：“都把值钱的东西掏出来，放在袋子里。谁也别想藏着，老子一个个搜，要是有值钱的东西没拿出来的，别怪老子的刀子不讲情面！” 乘客们大多不知所措，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大声哭叫起来，更增添了几分骚动和紧张的气氛。 已经有妇女慌慌张张的脱下自己的首饰、手表，又把随身的小包整个塞给一名劫匪，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来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还要挣扎，被矮壮劫匪一巴掌抽在脑袋上，明晃晃的匕首顶着咽喉，也只得乖乖的交出了身上的财物。 “包里面是什么？打开！拿出来！”瘦高劫匪揪起一个一脸不驯之色的年轻人，用匕首尖在他的面前不停的比划，似乎下一刻就要找个地方捅进去。 看着三个张牙舞爪卖力表演的强盗，方离忽然有一种很滑稽的感觉。 如果是放在之前，遇到这样的事情，方离一定会第一时间把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去，钱是身外之物，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现在…… 他索性翘起了二郎腿，好整以暇的打量着这三个凶神恶煞的强盗。 “小方，不要冲动，生命安全最重要。你还年轻，一切听我的安排就好。” “唐老板？”方离有些惊讶转过头。 遇到这样的事情，老唐显然已是怒气冲冲，却竭力压抑着火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声安慰道：“千万不要跟他们拼命，他们人多，还带着刀子，你上去也是白给，万一受了伤，那就不划算了……” 方离一愣之下，随即恍然大悟。 “这是把我当愣头青了啊！生怕我起来拼命，所以才专门提醒我。” 好笑之余，方离却也有些感动，低声回答道：“唐老板，您放心吧！” 看到旁边这位新认识的小朋友并没有冲动的模样，让老唐松了一口气，他把袋子往座位下塞了塞，希望他们不会碰自己的心爱之物。 三个劫匪分工很明确，一个站在车前，虎视眈眈的盯着司机，避免他趁乱停车逃跑，或者是热血上头，把车开到沟里去。 ——这不是没有先例，之前有同行打劫客车，那位性情刚硬火爆的老哥竟然一脚油门，让车撞上了大山，让那几位同行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被撞得头破血流，还进局子蹲了好几年。 另外两人则提着大袋子，从车头一直搜到车尾，一个个背包被打开，一件件行李从车顶行李架被拖出，搜得极为细致。 “好像很专业嘛……” 老唐紧紧握着拳头，为了及时赶去开会，他才把司机和车留在小村里，自己单身上路，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他正恼怒不已，突然听到旁边的小朋友嘟哝了一句，让他在紧张的心情下，还有些哑然失笑。 “这小方的心态真的不错，居然还有心思评价人家打劫得专不专业。” 百忙之中，老唐瞥了旁边一眼，眼前的一幕，不由得让他目瞪口呆。 方离正津津有味的看着劫匪搜寻财物，右手还不时伸进口袋，抓出几颗瓜子，放在嘴里一个个嗑开，似乎眼前的一切跟他毫无关系。 “我不会是认识了一个神经病吧……” 这个念头刚刚从老唐脑海中升起，就看到方离转过头来，笑眯眯的说：“老唐，刚才等车的时候，我闲得无聊买了点瓜子，你要吃吗？” 老唐木然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压低声音道：“小方，你这心也太大了吧。等会千万要顺从一点，别惹得人家发毛，随手捅你一下……” “没事没事！”方离笑眯眯的说，“反正我身上没几毛钱，他们要什么都拿走，我一点都不心疼。” 两人正在轻声交谈，矮壮劫匪一眼看到这两人竟然还在聊天，不由得勃然大怒，提着匕首大踏步走了过来，打量了一下两人，大约觉得老唐更像有钱一些，当下威吓道，“老东西，少废话，把值钱东西都拿出来。” 老唐脸色变得铁青，面对凶器的威胁，还是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几张钞票，被劫匪劈手夺过。 “里面是什么？”劫匪低头看到了老唐脚下的袋子。 “就是挖出来的野花……” 劫匪哪里肯信，伸手就要去提起袋子，老唐变了脸色，大手一伸，拦住了劫匪。 “你要钱，我给了，你不要动我的花。” “滚开！”那劫匪动了怒，一把将老唐推倒在座位上，右手用匕首逼着老唐的胸口，左手就去抓地板上的袋子。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伸了过来，轻描淡写的扣住了矮壮劫匪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腕骨已被生生折断。 “啊——”的一声惨叫，就连旁边的几个乘客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没有落难的千金大小姐，也没有什么微服私访的高官。” “英雄救美、装逼抱大腿的桥段一个都没有，真的不想陪你们玩这些俗套的把戏。” “你们打劫求财，就好好的求人家给钱，非要打扰我嗑瓜子看戏，这又是何苦呢？” 方离叹了一口气，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东西统统留下，衣服脱光了赶紧滚蛋，最烦你们这些打劫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无题 “最烦你们这些打劫的，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中】大爷·葛 引用名人名言，是高考作文得到高分的重要技巧。尤其是在合适的语态语境下，适当的引用名人名言更是堪称画龙点睛。 前世中方离高考发挥得很一般，面对生僻的作文题，方离勉强凑足了八百字，仓促之间，压根没有想到什么适合当前主题的名人名言。 但是在劫匪面前，方离觉得，说出这句名言来，逼格顿时急速提升，尤其是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简直是让整个人都舒爽了起来。 “原来装逼是这么的爽快！”方离点了点头，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打了一个九分。 “小方，不要冲动……”没看清刚才方离的举动，老黄还在小声的提醒这这个刚认识的小朋友。 方离歪了歪头，谢过了老黄的好意，离开了座位，拍拍那个还在哀嚎惨叫的矮壮劫匪，义正言辞地说：“身强力壮的，干什么不好？非要学别人打劫。我给你指条明路，正好你的手断了，打个石膏，多缠点绷带，找个繁华街道讨饭，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说不定还能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狗东西，找死！”那个劫匪看来是好勇斗狠惯了，腕骨被折断，在这样难以忍受的剧痛下，竟然还把匕首交到另一只手上，恶狠狠的朝方离刺来。 “我都这么诚恳的指了一条光明的道路，你怎么就不肯听呢？” 方离叹了一口气，身子一侧，躲开了对方的当胸平刺，轻轻巧巧的抓住了对方那只完好的手腕，五指凝力，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另一只手也正式报废。 “使劲好像大了一点……”方离低头看看那个倒在地上惨叫哭喊的矮个劫匪，他的手腕扭曲成了怪异的角度，白森森带满血丝和肌腱的断骨从皮肤里刺了出来，令人触目惊心。 这一下，让整个车厢都骚动起来，有几个中年妇女捂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两个劫匪却勃然色变。 “停车！”一个劫匪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匕首指着司机，要他把车停下来。 折断一个人的骨头需要多大的力量？ 有研究显示，腕骨的弯曲强度为160mpa，剪切强度大约54mpa，拉伸强度为150mpa。按这个数据来算，折断一块成年人手部骨头需要力量375－422kg左右，这简直就是一个令人惊惧的数字。 “来都来了，何必这么急着走？”方离笑眯眯的沿着车厢过道走了过来，两个劫匪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恶魔。 “停车——”站在最前面那个劫匪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客车终于停了下来，面对近在咫尺的匕首，司机还是乖乖的踩住了刹车。 人影一闪，乘客们还没看清方离的动作，两把匕首突然就到了方离手中。 四五米的距离，在“狩猎时间”面前，也就是一个大跨步的事情。 方离夹手夺过两把匕首，甚至还有闲暇从身后揽住两个劫匪的肩膀，笑嘻嘻的说：“刚才我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 “什……什么话？”两个劫匪战战兢兢的回答道，额头上已经汗珠滚滚。 “既然是打劫，也要有随时被打劫的觉悟。” 方离轻笑道，“把东西统统留下，衣服脱干净，然后就带着你们的同伴滚蛋吧！” 刚才威逼司机的劫匪还在迟疑，被方离揪着后领拖行两米的高瘦劫匪却已经很快反应了过来，一把丢掉了手里提着的袋子，开始飞快的脱衣服。 “老四，快脱啊——” 被大哥一句话提醒，门口的劫匪慌忙抖索着手，开始解扣子、拉拉链。 “裤衩就别脱了！” 看着劫匪露出毛茸茸的上半身，方离撇了撇嘴，好心的给他们留下一条底裤。 不多时，两个劫匪已经脱得清洁溜溜，双手掩着胸口，在寒风中抖抖索索，模样惨不忍睹。 “师傅，麻烦把门打开。”方离和和气气的对旁边的司机说道。 那司机劫后余生，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急忙打开车门。 “滚吧！” 两个劫匪如蒙大赦，急忙拖着受伤的同伴，狼狈逃下车去，浑然不管外面是一片荒郊野岭。 客车再度发动，留下了两个脱得精光的劫匪，以及一个伤员。方离还是网开一面，那个受伤的劫匪身上总会有手机，是打急救电话，还是让同伙过来支援，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选择了。 “好了！你们都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去把！”方离拍了拍手，又笑着对司机说，“师傅刚才受惊了，等会你看看这些劫匪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拿去喝点小酒压压惊。” 车里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一个足足有二百斤的大妈激动的扑上来，一把抱住方离：“帅哥，你太棒了，你救了我们全车人。” 她伸嘴就要往方离的脸上亲去，方离心中大骇，急忙伸手挡住，强笑道：“阿姨别这样，我也就是见义勇为……” “别叫我阿姨，叫我小乔，乔小萝的乔。”大妈放开了方离，朝他抛了个媚眼，一脸娇羞的去摸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到了汉宁，记得来找我哟……” 方离吓得面无人色，连推带躲，好容易挣脱开来，又含糊混过去了大妈要自己联系方式的举动，抱头就往后排跑。转眼之间，就把刚才装逼的高手范儿丢得干干净净，引得车厢里一片善意的哄笑。 他惊魂甫定，刚跌跌撞撞的回到自己的座位，入目的却是老黄饶有兴趣的目光。 “黄老板，你可别亲我，我怕！”心情不错的方离顺口调侃了一句。 “我没那爱好！”老黄呵呵笑着，连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看你应该是刚出社会吧？如果你打算在汉宁找份工作，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 “我没兴趣当保安。” “当什么保安？你身手这么好，当保安肯定是浪费了。” “哦？”方离这下来了点兴趣，好奇的问道，“那黄老板有什么打算？我学历不高，也没什么经验，能干什么职位呢？” “先不急！”老黄呵呵笑了起来，“你如果还没订宾馆，不如就跟我一起走，先参观一下我们公司如何？” 第三十七章 不到前十小公司 两栋高耸入云的大楼连在一起，裙楼上挂着“凌海集团”四个蓝色大字。五十层、248米的南塔楼和四十二层、200米高的北塔楼由三个位于不同高度的天桥连接，傲立在汉宁市中心最繁华的街道上。 “董事长！” “唐董事长，您回来了！” “嗯！”大楼门口往来的人不少，一个个或是精干利落、或是靓丽青春的男女职员路过的时候，都会毕恭毕敬的向老唐打招呼，他却只是点一点头，鼻子里“嗯”了一声，就当是回礼了。 站在门口，抬头仰望着插云双塔，方离觉得自己很像一个被打脸的傻瓜。 “这就是你的……小公司？” “辛苦了二十多年，总体量还不到一万亿，在中平州还算凑合，在东大陆连个前十都挤不进去……”说这句话的时候，老唐脸色极为平静，似乎在说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小事，甚至还不如他袋子里那一株野山茶来得重要。 不到一万亿！ 还算凑合！ 连个“大陆前十”都挤不进去…… 在前世中，广为流传着这样的“七大逼王”。 不爱美人、普通家庭、悔创阿里、一无所有、平平无奇、家里最丑、北大还行。 如今，只怕又要加上一句“不进前十小公司”。 方离愣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唐老板，一州首富说这样的话，那我们只能讨饭去了。” 他的银行账户里还有四十多万，满以为足够自己很长一段时间内吃喝住不愁，但是却被老唐这一句轻描淡写的“不到万亿”打击得支离破碎。 老唐笑了笑，似乎对这些小事不放在眼里：“走吧，离开会还有一点时间，带你参观一下总部大楼。” 方离没有动步，而是出神的抬头盯着大楼，半晌没有出声。 “小方，愣着干嘛，走啊！”老唐有些疑惑。 方离轻轻吐出一口气，笑着对老唐挥挥手。 “唐总，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老唐有些诧异，“我已经为你在凌海集团设定了一个很好的职位，一定能充分发挥你的能力……” “不是职位的问题。”方离微笑着摇摇头，“唐总的好意，我记在心里。只不过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留在这里，只怕会连累到唐总。” “连累？”老唐矜持的笑了笑。 “不要说什么连累，在中平州，官商两界我多少还有一点面子，一般的事情还都应付得来——除了刚才那种突发性的意外。” “就是因为凌海集团规模这么大，我才不愿意给你惹麻烦啊！”方离认真的对老唐说着。 老唐阅人无数，自然听得出方离的真心诚意，绝非推诿敷衍。 他正要再劝说几句，只听方离又补充道：“有些事情，不在一个层面，就无法用同一个层面的思维来解决。” 老唐顿时哑然，他忽然想起了车上的那一幕。 别人没看清，他却一直紧紧盯着这个刚认识才两个小时、聊得比较投缘的小年轻。方离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 如果说折断别人的手腕，只需要力气够大，以及加上一点发力的技巧之外，那么夺刀那一下，这种闪电般的速度，又怎么会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出来？ 老唐似乎懂了方离的话，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凌海集团的大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都认出了这位深居浅出、高居上位的集团大佬，见他和一个陌生的青年正在说话，都不敢打扰，小心翼翼的绕了过去。 “相逢也是缘分，送你一份小礼物吧！”见到老唐一脸的失落，方离呵呵一笑，接过了老唐手里的袋子。 不管怎么说，这位显然身名显赫的商界大佬，刚才对自己散发的善意，却是实实在在的。 别人对你善意，自己也以善意回报——这是方离这么多年来一直秉行的人生态度。 他伸手在里面摸索几下，“啪”的一声轻响，那支长着蛇皮纹的嫩枝就被折了下来。 别人看不到方离的动作，近在迟尺的老唐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有些惊讶，正要追问，却见到那根细枝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咦？” 方离看着老唐疑惑的神色，不禁笑了起来，把袋子又重新还给他。 “不错的观赏品种，好好养着吧。” 老唐一头雾水的接过袋子，张开袋口看了一眼，不由得顿时一呆。 袋子里那株赤丹还好端端的放在那里，旁边却多了一本成熟的鲜花。 椭圆形的叶脉上布满蛇皮、叶片色泽浓绿，一粉一红两朵六角花亭亭玉立，娇艳欲滴，花姿丰盈，绚丽迷人。 “这是……鸳鸯凤冠啊！” 老唐惊喜万分，急忙抬起头来，却见面前空空如也，哪里还有方离的身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我懂了！”老唐脸上并没有什么失落的神情，反而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笑着自语道，“原来你是个异人，怪不得说什么不愿意连累凌海，呵呵，我唐怀言岂会是怕事的人？你也太小看我了——” “没关系，我有你的号码，只要你还在中平洲，我总能找到你的。” “你给我一个情分，我自然会还给你！” 唐怀言在那里低声自语，方离自然听不到。他已经随着人流融入了人群中，前路渺茫，但是他已经有了方向。 “从完成《大衍五行真法》的那一天开始，我就已经不属于普通人的世界了！”方离随意找了张长椅坐了下来。 “杨华荣死了，但是徐石这个麻烦还在，玉碗碎片被小李拿走，也不知道他到底要用来干什么。”方离把手插进裤袋，袋底躺着两块小小的碎片。 “小李说，要帮宁雪晴解决危机，需要‘倾国之力’。呵呵，能颠覆一个国家的力量，那该大到什么程度？” “哲学家梅杰说过，一个宏大的目标，首先要把它分解成一个个小目标，一步步实现，最终就会有成功的机会。” “那我的小目标是什么？” 方离慢慢抬起头来，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的一家店铺的招牌上。 “三分书屋！” 第三十八章 第一个刀法技能 责人不必苛尽，留三分于人，肚量于己； 富贵不必享尽，留三分于人，福择于己。 锋芒不必露尽，留三分于人，收敛于己； 气势不必倚尽，留三分于人，厚道于己。 走进这个不大的书屋，首先入目的就是四面墙上挂着的条幅，字迹遒劲，龙飞凤舞。 方离很喜欢这几句话，默念了几句，暗自点头：“看来这个‘三分书屋’的名字，就是因为这几句话而来吧……” 脚步声在背后响起，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大叔手里拿着一本厚书，掀开后门的帘子，迈步走了过来。 “先生可以随便看看。” 他打量了方离几眼，就坐在小柜台上，继续沉浸在书的世界里。 这种气氛很对方离的胃口，他已经决定了，就算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也该照顾照顾他的生意，随便买几本书，闲暇时阅读一下也是好事。 方离的目的很简单，《大衍五行真诀》的主要合成材料，就是在李睿书店里翻到的一本破破烂烂的《干支五行论》。既然这样，说不定还有其他的书也能够充当合成材料…… 他的手在一排排书架上掠过，在外人看来，他只是在书架上一本本的找书，却不知道他实际上是在找合适的材料。 政、商、史、杂的架子都已经一一摸过，手腕上的印记安安静静的藏在袖子里，并没有出现任何提示。 方离有些失望，要说故事、怪谈之类的书籍，这个干干净净的正经书店，又怎么比得上李睿那装满了无数野史艳史的“几许听风”？连李睿那里都是一无所获，这里又能够翻出什么名堂来？ 片刻之间，几个大分类的书籍也被方离一一检查完毕，印记纹丝不动，连一点系统提示音都没有响起。 书店的最后一个书架，是工具书的大类，其中又细分为生活、医学、教育等等小类。毕竟是开在商业区的书店，这类书籍并不多，比之前的分类都要少上一些。 他的手刚刚接触到书架，印记突然微微一热。 “有门！” 方离顿时打起了精神，检查书籍的动作也随之放缓了下来。 “发现功法材料《五禽戏》，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初级拳法《形意五行拳》，合成条件：五禽戏1/1，源生之土1/1（恒定），源生之水1/1（恒定），源生之火1/1（恒定），源生之金1/1（恒定），源生之木1/1（恒定）。条件满足，是否合成？” 终于……终于有了个像样的武功招式啊！ 这一刻，方离很有一种仰天流泪的感觉。 花了一个多月时间“读熟”的内功心法，总算是踏上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但是在几次对阵中，自己都只能凭借王八拳和死扛烂打过日子，更多的时候都是以伤换伤。如果之前就学会一两种武功招式，又怎么会被人家捶得这么惨？ 不过，在自己的那个世界中，五禽戏可是鼎鼎大名的东西，这里又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方离把书从书架上抽了出来，好奇的翻了翻，这才发现这本书的书名并不叫“五禽戏”，而是由某个出版社印制的一本《养生健体·五形徒手术》，内容大体以虎、蛇、熊、猿、鸟这五种形态的东西作为模拟，创立的一种徒手练习的老年健身方式。 “老年人的健身方式，居然也能当做五行拳的材料？这倒也不错……” 方离想得美滋滋的，正准备转身去结账，却不料印记并没有冷却，依然还是保持温热的状态。 “难道还有功法材料？” 想不到在这个书店竟然能遇到两本功法材料，方离心里欢喜，把这本徒手健身的书抱在怀里，又继续一本本的搜寻过来。 “发现功法材料《屠宰工基本技能》，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初级刀法《杀猪刀法》，合成条件：屠宰工基本技能1/1，庚金精气1/1，源生之金1/1（恒定）。条件满足，是否合成？” “杀猪……？” 方离额头上顿时冒出一道黑线，什么时候杀猪都有了刀法？ 他哭笑不得的从书架上抽出书册，居然真的是一本80页、大约两万字左右的《屠宰工基本技能》。 第一章：屠宰工艺基础；第二章：猪的屠宰；第三章：牛的屠宰…… 简单来说，这本书介绍了六种常见家禽的基本屠宰方法，包括屠宰操作技能、胴体分割、卫生指标等；最后居然还简单介绍了屠宰场场区布局、屠宰加工车间的卫生要求，以及屠宰检验的相关操作。 真是天雷滚滚！ 方离一脸古怪之色，把这本书拿在手里，忽视了系统的询问，再想要搜寻，印记却已经冷却了下来。 “老板，算账。” 中年大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奇怪的看着这本《屠宰工基本技能》，又抬头仔细打量了方离一眼，似乎在判断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伙子，居然会买一本杀猪的工具书…… “一共二十五。” 不管多么奇怪，生意总是要做的。方离愉快的付了钱，揣着两本书就走了出去。 方离刚刚走出书店，夹在腋下的两本书突然闪起一道极微弱的白光，一闪即没。谁也没有发现，仅仅是一瞬间，这两本书已经换了一个模样。 方离只觉得身体突然一空，似乎什么东西被抽走了一般，知道这是体内的庚金真气被抽取之后的后遗症，当下强忍着虚弱，慢慢的往前走。 《形意五行拳》这种大路货自然没有什么可纠结的，那本《杀猪刀法》却是很值得推敲一番。 方离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走进附近的口袋小公园，随意找了个僻静的石凳坐了下来。翻开第一页的序言，和那本深奥无比的五行真法相比，这本《杀猪刀法》却是异常直白。 “杀猪讲究一个快准狠，本刀法共分六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声东击西、天罗地网、反戈一击、玉石俱焚。练到高深处，可晋阶为《乱披风杀猪刀法》……” 方离已经彻底凌乱了，这真的是刀法吗？不会是系统大神故意耍我的吧？ 同样是初级功法，《大衍五行真法》何等高深莫测？详细阐述了五行大道和周天丹道的真理，晋阶条件更是艰难无比——需要搜集五本对应的金、木、水、火、土内功心法各一份，并且要将体内所有的五行真气尽数献祭，才能晋升到下一层级。 而这本《杀猪刀法》，居然一共只有六页？晋升的条件又是这么宽松？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太不科学了！” 方离愣了半天，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第三十九章 奇怪的病症 一家偏僻的小旅馆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年轻人。 预付了一个月的房费，然后就一头钻进房间，除了叫外卖之外，几乎足不出户。 老板很担心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在偷偷摸摸做什么坏事，趁着打扫房间的时候专门进来看了几眼，除了凌乱的床铺和一个手机之外，什么可疑的地方都没有。 “这小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老板看过方离的身份证，知道他来自明湖，明湖人来汉宁的多了，却也没见过这样天天闷在房间里睡大觉的。 他忍不住找方离攀谈了几句，得到的解释让他松了一口气。 “找工作啊！”方离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一脸苦闷的说，“这不是找了好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吗？看来还得住些日子才行……” 原来这小伙子在找工作啊！ 好心的老板还特意叮嘱了一句：“小伙子，你可以去人才市场碰碰运气。那里的机会比较多，有时候说不定被你碰到了合适的呢？” 方离谢过了老板，关上房门，一脸苦笑着从身上掏出那本皱巴巴的《杀猪刀法》。 前面十来天的时间，方离已经把《形意五行拳》修炼完毕，用过之后的书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坨废纸，字迹斑驳不堪，书页又黄又旧，显然是已经不能再用了。 预付的房费不能浪费，百无聊赖的方离一把火烧掉了拳谱，犹豫再三，还是忍着吐槽打开了这本《杀猪刀法》。 “先不说实战威力怎么样，这修炼速度可是杠杠的。” 刨开序言，这本刀法一共只有六页纸，读书速度稍微快一点的，一天可以读完。 方离叹了一口气，把书摊开，开始大声朗读。 “杀猪讲究一个快准狠……” 他专门选择这个偏僻、没多少人住的小旅店，一是为了清静，二是为了不受干扰。尤其是这个旅店隔音效果相当不错，别说旁边的房间都没人，就算有人，也很难听清他在读什么内容——更何况，这本刀法的口诀要是被人听到，简直是让人笑掉了大牙！ 比如这一招“出其不意”，瞧瞧怎么写的：双足站定，深吸一口长气，意念对手为猪狗牛羊，突然一刀捅出，定能伤敌于不意之间，实乃克敌制胜的不二法宝…… 再来瞧瞧这最后一招“玉石俱焚”：受制之时，若蹲背或反剪被擒，意念对手为猪狗背后拱之，则以口含刀反首横撩，虽易伤及自身，却足以令敌慌乱失措，遂脱身矣。 看着书页上那个蹲在地上的小人，嘴里咬着一把杀猪刀，背后站着一头直立的肥猪，还煞有介事的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线条，意思是扭头把猪砍伤。 这tm就是“玉石俱焚”？ 方离自己试着模拟了几下动作，这样做的结果，八成就是刀子把自己磕出一嘴血，说不定连后槽牙也保不住，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吓别人一跳。 伤不起啊…… 强忍着内心的一万个草泥马的吐槽，方离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总算是读完了最后一遍，书册化作一道流光，径直没入自己体内，脑海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咦？”方离细细揣摩了一会儿，似乎这刀法也没那么粗制乱造，好像还有几分可取之处…… 书册光华尽敛，化为一本残破不堪的旧书。 下一刻，又有星星点点的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沐浴在星光里，那书册又渐渐变得簇新，封面文字也随之发生了改变。 “《乱披风杀猪刀法》！” 看到这一幕，方离忍不住苦笑了几声，原来“练到高深处，可晋阶”的说明，就是这个意思。只不过，这也未免显得太儿戏了一些。 依然只有六页纸，依然还是那搞笑的六个不靠谱的招式，只不过文字说明稍微深奥了一些。 “换汤不换药啊……” 方离掩卷长叹，郁闷了半晌，还是先叫了一份外卖。等吃饱喝足之后，揉了揉昏花的眼睛，老老实实的打开了书页，准备继续修炼下去。 就在他苦笑着修炼刀法的时候，在城市的另一端，一个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的私人别墅里，却是灯火通明。 大厅里站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他低着头，在客厅的反复踱步，紧握的双手，显示他的内心是何等的焦躁。 二楼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快步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提着箱子的助手。 “朱医生，怎么样了？” 不等下楼，中年男子已经迎到楼梯口，一脸急切的问道。 他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疲惫的脸，赫然便是凌海集团的董事长唐怀言。 朱医生摇了摇头，一脸古怪之色。 “令嫒的病情非常奇怪，身体的每一项检测指标都正常，脑部检测也是毫无异状，但是始终昏迷不醒。我从医三十年，还从来没遇到这种奇怪的情况。” 他想了一想，又补充道：“唐先生，恕我直言，令嫒虽然目前身体检测指标还算正常，但是各项生理机能却在不断衰弱……” “衰弱？”唐怀言顿时紧张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几人来到客厅，朱医生从助手那里拿过一叠资料，一张张的摆放在桌上。 “这是近段时间令嫒在各大医院的检查报告，虽然他们之间的差距都很小，但是把这些数据输入计算机之后，却发现了这样一个情况。” 他打开了一个笔记本电脑模样的东西，在几束原色光的投影下，一个3d立体屏幕立刻显现在几人的面前。 “血压、心率、乳酸值、尿蛋白值、血红蛋白、血尿素、睾酮……每一项都在缓缓降低，就好像是——” 朱医生指着图表上缓缓下降的曲线，加重了声音，“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取令嫒的营养和身体机能。不管我们注射多少维持生命的营养素，但是令嫒的身体却依然缓慢而稳定的衰竭下去。” “那后果是什么？”唐怀言急不可耐的追问道。 朱医生扶了扶眼镜，说出一个令唐怀言失色的事实。 “大约半年左右，令嫒的身体将衰竭到几近垂危的程度！” 第四十章 奇人异士 “老板，我买这两本！” “二十八块！” 这已经是方离搜寻的第四家书店了。 在连续扑空了三家书店之后，第四家书店终于有了新的收获。 一本《虹吸排水应用技术的研究》、一本《缫丝工艺初探》，居然tmd能合成出初级掌法《千丝曼罗》？ 这是何等的卧槽？ 方离脸上已经抽搐得快要变成面肌痉挛了，前面的“屠宰工基本技能”好歹还能还能跟杀猪刀扯上一点关系，这内容名字一看就高大上的《千丝曼罗》，又怎么跟“虹吸”“缫丝”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技术牵扯得上？ 回到房间之后，看着两本工科理论书籍化作一蓝一青两道流光落入印记，随即一本《千丝曼罗》真的出现在方离手上时，被抽取大量精元、脚底都在发软的他还是忍不住狠狠吐槽了系统一把。 “照这个理论，是不是《捕蛇者说》就能合成《降龙十八掌》？” 吐槽归吐槽，当方离还是打开功法秘籍，认认真真的朗读起来。 唐怀言的别墅里，已经彻底乱了套。 自从半个月前爱女唐初薇突然昏厥，汉宁第一医院束手无策之后，唐怀言整个人都快要发疯了。 在重金悬赏和人情关系的双重诱惑下，不知多少声名显赫的名医圣手从各地赶来，一个个德高望重的大佬先后走进房间，又摇着头慢慢走出。 只有一个样貌清奇、须眉皆白的瘦削老头沉吟良久，说了一番不知所云的话，又轻叹道：“微则浮取欲绝不绝，若有若无，较之濡脉软小更极。冲阳、尺泽、天府、太冲、神门、太溪六脉皆绝，非药石所能挽之。” “什么意思？”唐怀言几乎压抑不住内心的狂躁，但是面对这位国手，他强行按住自己的焦急，还是客客气气的问道，“请大师指点！” “令嫒的怪病，绝对不是病变或是传染，寻常的药物根本无济于事。”这干瘦的小老头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如果药物不是解决的法子，那么应该会是什么呢？” 说完这番话，他摇着头，唉声叹气的慢慢走出了别墅大门。 唐怀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药物无解，那会是什么呢？难道是……” “人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唐怀言顿时掀了桌子。 “谁？是谁在害我的女儿？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不要让我知道，否则——” “不死不休！” 在方离修炼《千丝曼罗》的时候，唐怀言还是抱着一线希望不断延请名医，希望能找到治疗爱女的方法。 表面上，他并无什么异状，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一个人静静的走到房间，让爱妻暂时离开一会儿，然后看着昏迷不醒的爱女日益憔悴，心中着实割舍不下，看到闺女苍白的小脸就不由得悲从心来。 从女儿的房间出来，唐怀言久久的站在客厅一言不发，原来再多的财富，在阎王面前也没有多少面子。 “恨不能以身代之！”唐怀言长叹了一口气。 “老公！”已经憔悴得不成人形的妻子从身后抱住了唐怀言，低声说，“既然那位医生说，薇薇的病可能和人为有关，那不如多花点钱，找些奇人异士，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 “奇人异士？”唐怀言黯淡的眼神里，忽然闪起一丝希望的光芒。他冲进书房，翻出一个装满名片的大盒子，开始一张张拨打电话。 “老唐，这件事我实在无能为力啊，我一个商人，怎么可能认识什么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你要我给你找几十个黑道杀手都要来得靠谱啊……” “唐总，你的事情我听说了，这几天我也问过几个稀奇古怪的朋友，他们说这件事不好办啊！” “啊，唐总您这件事找我就对了，我这里有大法师炼制的回春丹，四万八千八一颗……” “啪”的一声，手机被唐怀言重重的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憔悴的中年贵妇来到唐怀言身后，双目垂泪，泪眼朦胧的看着丈夫。 “没关系，我这就去找，哪怕花再多钱也不怕！” 在唐怀言发了疯一般四处寻找奇人异士的时候，在一栋大酒店的高层观景房里，一个年轻人惴惴不安的敲开了房门。 “大师！”他合身行了一个长揖。 “嗯！”一个高高瘦瘦的黑衣人站在窗边，静静地眺望着远方的夜景。 “怎么样了？”他开口说话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有小锯子在喉咙里锯着声带一般，让人听来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唐怀言已经放弃了医生治疗，转而寻找奇人异士，希望他们能出手解救。” “呵呵，没用的！” 那黑衣人并没有回头，反而哑声笑道：“我的手段，一般人根本看都看不出来，更不要说诊治。而能够看得出来的人，又岂敢轻易下手？” “他们不怕得罪我，却要忌惮我背后的势力！” 年轻人敬畏的看着那个背影，赔笑道：“大师出手，怎么会是一般人能比？只是……我还要等多久？” “一个月，三个月，随便你！”那黑衣人淡淡的说，“我下手很轻，说了半年就是半年，这半年之内，那个小姑娘绝对不会死。但是过了半年之后，就算我家教主出马，也是无力回天。” “也就是说，我还有五个月的时间？”那年轻人低头盘算了一下，笑逐颜开道，“足够了，这五个月，足够我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我的事情做完了，你是不是该兑现你的承诺了？”黑衣人抱起了双臂，冷冷的说，“我很忙，你最好快一点，我可没多少时间留在这里。” “一个月！”那年轻人笑呵呵的说，“请大师留在这里一个月，没有大师在这里坐镇，我实在是心里没底啊……” 黑衣人没有说话，那年轻人等待了片刻，便悄悄退了出去。 等年轻人离开，那黑衣人这才缓缓转了过来，露出一张满是可怖伤痕的丑脸，桀桀怪笑道：“到底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懂得到多少、就要损失多少的道理。小子，你请我出手，还不知道以后对你是福是祸呢！” 第四十一章 病急乱投医 “万物自然的规律，不以某个意志的存在而转移。” “三年前的流星雨，让很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事情一一浮出水面，这些因为某种特殊因素导致的觉醒，我们称之为异人。但是在某个层面上，这些异人其实都是可怜虫，他们从一个层面跳到了另一个层面，却并没有相应的实力和作用，因此他们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如果说这个小插曲唯一的意义，就是架起了一座世俗界普通人和特殊能力者的桥梁——因为普通人对付不了他们，深潜在地下的一些特殊势力也主动、或者被迫走到了明面。你们所看到的某某被关押进牢房，或者突然销声匿迹，基本上都是这些特殊人物所为。” “这些具有特殊能力的人物，他们自称古武界！” “我在机缘巧合中，就遇到了这样一个来自古武界的人，请他喝了一顿好酒，他酒醉时说了很多话。说真的，我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他说的意思，酒醉的时候说出来的话，逻辑混乱也就算了，关键是究竟有多少可信度？” 唐怀言拿着手机，静静的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声音，一言不发。 现在的唐怀言，简直瘦得可怕，头发打成了结，胡子拉碴，脸颊深深陷了进去，胡子拉碴，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洗澡，浑身散发着一种难闻的酸臭味。 “老唐，你我相交了快三十年，但是这些话我都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书房里安静得出奇，话筒里的声音也就听得十分清晰。 “因为那个人再三提醒，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绝对不要试图打听或者接触另一个世界，否则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他曾经耻笑过我，看似身价不菲，又有不错的社会地位，但是在那个世界的人看来，翻手之间就能把我们像小虫子一样灭掉。” 唐怀言嘴唇蠕动着，沙哑的挤出一句话来：“这些话，你信？” 话筒对面沉默了，半晌才有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信！” 唐怀言很想问为什么，但是对面这个人，是他绝对相信的三个人之一。这人说出来的话，绝对是经过慎重思考，并且有十足的把握才会说出。 良久，唐怀言才机械的说了一句：“谢谢！” 挂上电话，他顺手把电话甩在一边，无力的靠在座椅上，双手捂住了脸，十指深深插进了乱成一团的头发。 “异人……古武界……” “他们如果真的来自另外一个层面，那又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女儿？” “等等……” 唐怀言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他慢慢抬起头来，眼睛里多了一丝希翼的色彩。 他一把抓起了桌上的手机，迟疑了一下，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 “老赵啊，哈哈哈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啊……” “小薇？还不就那样，病还没怎么好，恢复期呢！” 电话里寒暄了几句，唐怀言忽然压低声音，呵呵笑道：“老赵，帮我查个号码，看看这人还在不在中平州。” 电话挂断了，过了一会儿，手机叮咚一响，一个定位发送了过来，看清那个定位，唐怀言松了一口气，无力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既然这样，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这个时候的方离，已经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一个晴朗的天空，自己掠过一大丛青草，穿过一片灌木林之后，清楚的看到了一间简陋的茅屋，茅屋的周围都是绚丽多彩的鲜花，一个神仙般的少女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抱着膝盖，静静的坐在茅屋前的棚子底下。等自己走近之后，那明艳动人的女子抬起头笑着说：“你来了？” 是宁雪晴。 “久违了！”自己也在笑，笑得如释重负，笑得很是灿烂。 梦境曳然而止，方离奇怪的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电话还在叮铃铃的响，屏幕上清晰的显现一个号码——“汉宁老唐”。 他有些疑惑，伸手把手机拿了过来。 “小方啊，好久不见了！”话筒里传来爽朗的声音。 “唐总？”方离有些惊讶的问道，“您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有点小事。”唐怀言和气的笑道，“老哥最近有点麻烦，想让你帮忙参详参详。” 方离越发的好奇，问道：“唐总还有麻烦？” “电话里说不清，咱们见面详谈吧，我派车过来接你！” “这样啊，我住在……” 不等方离说完，电话已经挂断了。 方离拿着电话发了一会儿愣，暗自思忖道：“这唐总到底什么事要找我呢？难道上次露了一手，他有什么异种花木要我出手帮忙培植吗？” 他耸了耸肩，从床上爬了起来，慢条斯理的刷牙洗漱，收拾了衣服，这才来到旅店的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不远处。 旅店的老板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见到方离下来，当下笑嘻嘻的说：“小方，赶紧的，凌海集团派车来接你了！” “啧啧，小方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居然找工作进了凌海，这可是个好公司啊，我要不是非得守这点祖业，都恨不得能进凌海上班……” 老板比方离还要激动开心，忙不迭的催促，看他两眼放光的模样，恨不得自己能和方离换个位置。方离走得稍微慢一点，他还伸手轻轻推了一把。 “好好干！” 热心的老板让方离有些无奈，却又觉得好笑，刚想停下说几句话，已经被急不可耐的老板一连串的催促上了车。 “唐老板找我干什么呢？” “不知道——”那年轻人客客气气的回答，“董事长只安排我过来接您，其他的，唐董并没有交代！” 轿车穿过了大半个城市，停在郊区的一个别墅区门口。唐怀言站在大门迎接，见到车开过来，急忙迎上前打开了车门。 “唐总，您这么着急把我叫过来，到底什么事啊！” “不急不急，我们里面慢慢说话。” 客厅很大，装修得也很有品位。但是方离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当一个神色憔悴的中年贵妇倒了一杯茶送上来之后，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发强烈了。 看着那位原本应该艳光四射的贵妇，如今神色黯然的徐徐退下，方离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唐怀言。 “拙荆最近心事重重，失礼之处，老弟不要见怪。” 方离总算是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不安了。 这么大的别墅，不可能没有保姆阿姨，让女主人给自己倒茶，足以证明这里发生了很重要的大事。 唐怀言喝了一口茶水，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小方，老哥问你一句话。在你们的那个世界里，是不是有什么不与世俗界打交道的忌讳？” 第四十三章 这年头都不是笨人 听到康文秋的话，方离的眉头不由得一跳，眼神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欲擒故纵、借尸还魂，多么熟悉的反派套路。 他只是饶有兴趣的瞥了康文秋一眼，立刻把目光投向了唐怀言。 按照常规的套路，唐怀言应该是大惊失色，随即急忙追问你有什么办法，只要能救我的女儿，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接下来就是任凭对方宰割，甚至出言求亲——也不知道这两个青年男女是否三代血亲之内，不然一场恶少抢民女的好戏，只怕在所难免！ 唐怀言沉吟片刻，试探着问道：“你要什么条件？” “小侄对小薇一直倾慕已久，等小薇病好了之后，只求表叔给我一个追求小薇的机会。” 果然不出所料！ 方离已经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着康文秋的目光越发玩味。 “就这么一个要求？” “是的！”康文秋信心满满的说，“只要表叔肯给侄儿这样一个机会，侄儿一定会把小薇当做公主一样宠爱，绝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方离肚里暗笑了一声，唐怀言啊唐怀言，对方已经出了招，你又该如何应对呢？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完全出乎方离的意料之外。 唐怀言只是皱了皱眉头，随即转头道：“李叔，叫两个人进来！” 旁边的管家答应一声，立刻出门，不多时便有两个壮汉从门外大踏步走进，往那里一站，一身的剽悍之气。 “把康文秋抓起来！”唐怀言眼皮都不抬，淡淡的吩咐了一句。 那两个大汉毫不迟疑，一把抓住了康文秋。 康文秋措手不及，顿时乱了方寸，大叫道：“表叔，我是来救小薇的啊——” “应该说，小薇的怪病，也是你的所为吧！”唐怀言冷笑一声，“小薇最近一直乖乖的在家练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么会招惹到那些神神怪怪的人物？除非是有人刻意算计她！” “这段时间，我一直就在反复思索，究竟是谁要算计我们唐家，他的目的又究竟是什么？既然把下手对象放在小薇身上，无非就是算计凌海集团，或是我唐家的家产，甚至是小薇本身，只不过一时间都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所以这个怀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 “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小薇的怪病别人不能治，但是那个出手坑害小薇的人却一定能治！我一直在等这个人上门，谁想到——康文秋，居然是你！”说到最后，唐怀言已是声色俱厉。 内厅走出一个中年贵妇，身子无力的靠在柱子上，惨笑道：“文秋，亏我之前还在怀言面前说你的好话，绝对不会是你来谈条件，想不到你竟然真是这样的人！” 眼前这一幕，真是让方离大开眼界。 谁说穿越的世界个个智商下降250？ 谁说狗血剧情还有市场？ 唐怀言久战商场，精明过人也就罢了，连他的妻子都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只要谈条件的一出现，立刻就能锁定真正的幕后主使人。 见到来人，康文秋如同见到救星一样，顿时大叫起来：“婶婶救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啊……” 那美妇只是痛苦的不断摇头，低声道：“文秋，你娘死得早，从小你仗着一点小聪明，把别人都当做傻瓜，却不知道你自己才是真正的愚蠢。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吗？” 到了这个地步，康文秋已是脸如死灰，他转头看着一脸阴沉的唐怀言，又求助般看了一眼那中年贵妇，突然一咬牙，叫道：“是我又怎么样？没有我，你们就只能看着小薇衰竭而死！” 中年贵妇摇头不语，唐怀言却连连冷笑。康文秋更是肝胆欲裂，突然瞥见了方离，顿时来了精神，嘿嘿怪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以为仗着这小子能够救治唐初薇，这才有恃无恐。哈哈哈，那位大师神仙一般的手段，又怎么会是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所能解救？” “哼！”唐怀言冷哼了一声，目光却有些游移的朝方离看来。 “不必担心！”方离缓缓站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本来我只有一分把握，如今却已经有了五分。敢问唐总，这小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在唐家的别墅外，几辆轿车先后回到门前，一个个喘息甫定的下属提着袋子匆匆下车，又将手里的袋子交给门前的老管家。 “敢对我的女儿下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唐怀言的语气冰冷得如同寒铁一般，“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只能在牢里渡过了——” “很好！”方离转头问道，“老先生，我要的药材弄齐了吗？” “差不多了！”那个忠心耿耿的管家很快回答道，“还差一味朱砂，三分钟之内就有人取回来。” 袋子都被堆在客厅的桌上，方离随手一掀，将药草统统倒了出来，横七竖八的堆成一座小山。 康文秋被人扣住双臂，却一脸冷笑的看着方离，倒要看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能做些什么。 “朱砂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举着盒子奔了进来，管家急忙迎上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天下之大，能人异士层出不穷，一山更比一山高。”方离淡淡的笑着，“别以为你找了一两个高手就能胡作非为，你的心坏了，天都要罚你！” 他在药材上一一摸过，随即右手虚空一抓，几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流光径直没入手腕，那小山般的药草堆顿时凭空消失了半截。 “啊——”亲眼目睹这神奇的一幕，众人不由得齐齐失声惊呼，就连最为沉稳的唐怀言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凭虚如意丹，中级丹药，解除一切不利效果，消除一个阳性、阴性、混元性等特殊控制的影响。合成条件：千里香5/3，五味子8/3，远志12/5，兰草7/6，朱砂5/1，芍药14/6，麦门冬11/6，条件满足，是否合成？” 方离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右手徐徐翻转过来，掌心赫然躺着一颗碧绿的丹丸。 第四十四章 真正的病因 丹药晶莹透剔，清香扑鼻，旁边的人仅仅是闻到味道，就觉得头脑一片清明，精神也顿时为之一振。 “用清水化开，想办法给你女儿灌下去。”方离屈指一弹，一道青光径直落在唐怀言手中。 众人都亲眼目睹这神奇的一幕，不由得都啧啧称奇，再看康文秋，已是面带死灰之色，双腿发软，若不是被两个身强力壮的保安人员架住，只怕早已经瘫软在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康文秋喃喃自语道，“大师的手段何等高明？怎么会被一颗药就能解救？” 唐怀言望着手中的丹药，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老管家早已奔到厨房，端了一大碗清水过来。 “要这么多水干什么？”方离呵呵一笑，“你们打算把这小丫头灌水灌吐么？” 唐怀言朝方离感激的点点头，将水倒掉大半，又将手中的丹药投进水里。片刻之间，清水已将丹药化开，变得碧绿通透，煞是好看。 “看住他！”在这种情况下，唐怀言还能保持着基本的冷静，对两个保安沉声吩咐道。 两人齐声应诺，手上犹自加了力道，顿时把康文秋压得惨叫一声。 康文秋的狼狈，唐怀言自然不会去管。他端着水碗，和爱妻对视一眼，跟在方离身后，双双走进了房间。 药水甫一下肚，躺在床上的少女突然就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小薇……”中年美妇的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泪水不由自主的夺眶而出。 少女俏脸上的灰暗已经逐渐淡去，脸上重新恢复了红润，皮肤也显得不再那样干燥苍白。一股浓郁的异香从她的体内徐徐传来，香气中，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息。 看着爱女的模样，唐怀言松了一口气，感激的转过头来，正要对方离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方离的脸色惨白，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方，怎么了？” 方离摇了摇头，以目示意，只听旁边的中年美妇惊叫一声：“这是什么？” 唐怀言急忙转头看去，却见爱女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虫在不断蠕动，在皮肤隆起无数小点，此起彼伏，令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唐怀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扭头向方离问道。 “就是这些东西……”方离点了点那些还在不断隆起、平复的皮肤，“藏在你的女儿体内，吸取她体内的营养，让她不断衰弱的唯一原因！” “难怪……难怪……”唐怀言紧紧握住了拳头，脸色愤怒得一片潮红，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突然跪了下来，嘶声道：“小方，你一定要救我们家小薇！” 中年美妇一时间不知所措，也跟着一起跪了下来。方离一个措手不及，急忙伸手将两人扶了起来，沉声道：“对方手段高明，我也只能尽力而为，如果力有不逮，也请两位不要见怪！” 两人这才站起身来，方离沉吟片刻，吩咐道：“你们先出去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进来！” 二人对视一眼，中年美妇还有些担心，唐怀言却是个当断则断的人物，当下毫不迟疑，拉着自己的妻子就退了出去。回身关上了房门，来到客厅，一双大眼死死的瞪着康文秋，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 他久居上位，自然培养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直看得康文秋战战兢兢，两腿发软，若不是被人架着，只怕早就骇得屁滚尿流。 在房间里，方离却是大大的犯了难。 事情大包大揽了下来，但是如何清除这些体内异物，方离却是毫无头绪。 “炼药？连目前炼制的最高级丹药凭虚如意丹，都只能解除这些东西的特殊功效，却无法将它们排出体外。” “倒是看过用内力逼毒的电影，问题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入手啊……” 方离分出一缕意识沉入九黎世界中，反复查阅自己已经掌握的功法，却始终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够解决当前的困境。 他沉思良久，目光落在刚刚练成的掌法《千丝曼罗》上。 方离记得很清楚，这本掌法的来源极其令人无语，居然是由《虹吸排水应用技术的研究》、《缫丝工艺初探》合成而出，“缫丝”也就是俗称的桑蚕牵丝，而“虹吸”…… “似乎有门啊！” 方离眼前一亮，右手缓缓伸出，青色气息如同流水一般倾泻而下，将少女的身子整个包裹了起来。 在旁人看来，少女的身躯似乎被一团青气笼罩，但是实际上，却是有无数条细微之极的真气在不断温养她的身体，如同千百只看不见的小手，将她体内的小虫状异物一点点驱除出来。 方离的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水，他竭尽全力，也只能将真气分出上千条，幸好异物虽然近乎无数，但是人体血管脉络却始终有限。因此，他总算还能够勉强控制，一条一条血脉的争夺战场，将所有异物都向某一处集中驱赶。 “还是功力不济啊……”平时不觉得，但是遇到真刀实枪的难题，方离功力不足的问题马上凸显出来。下手害人的那个“大师”仅仅是随意出手，就让他应付得如此艰难，如果本人站在这里，只怕自己连一个回合都撑不过去。 “坏了别人的事，迟早会和那个人对上！” 方离暗暗下定了决心，等这件事解决了之后，一定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闭关修炼一段时间，否则怎么应付那个藏在暗处的强大对手？ 就在这些异物已经尽数被驱赶到手臂时，少女的上臂肌肤已经肉眼可见的凸起，如同内藏着一枚小小的圆球，缓缓地向手腕蠕动。 “就是现在！” 方离眼中精光一闪，左手聚指为刀，奇快无比的在少女手腕上掠过，一道血箭激射而出，溅在地上，顿时染得斑斑血红。 嗡嗡之声陡然响起，一条长长的乌光从伤口飞出，速度奇快无比，直直的向方离前胸扑来。 方离冷哼一声，右手撤回，猛然反手一抓，掌力化作万千道青丝，如同一张大网一般，铺天盖地的压将下来，将那道乌光飞袭的前进线路完全堵死。 “吱”一声极细微的嘶叫声响起，那道乌光被方离一把抓断，余下的乌光随即调转了方向，转瞬之间消失在窗外。 第四十五章 未知的敌人 见到那道乌光逃脱，方离追之不及，当下叹了口气，定了定神，对门口高声道：“可以进来了！” 听到房间里的声音，夫妻两人忙不迭冲了进来。那中年贵妇见到满地血迹，不由得惊叫一声，见爱女的手腕还在滴血，手忙脚乱的想要替女儿止血，唐怀言却喝止了妻子的举动，问道：“小方，怎么样了？” 方离脸色凝重，缓缓伸开了紧握的右手，夫妻二人急忙凑上去看，只见方离的手心里躺着一条细细的灰线，仔细再看，这条灰线竟然是无数头尾相连的小虫组成，幸好早已死去，有足有翅，模样甚是狰狞。 “怪不得医生检查，说有什么东西在吸取小薇的营养和身体机能。不管注射多少维持生命的营养素，但是她的身体依然不断衰竭。原来就是这些东西作怪！”唐怀言怒气勃发，重重的一拍大腿，“到底是谁？谁用这么恶毒的手段？” “不要问了！”方离面沉如水，缓缓道，“先替你女儿止血吧，她全身的异物都已经被驱除，造成昏迷的脑部异物也已经清除干净，过一会儿她就会醒过来了。” “好好！”美妇忙不迭的拿过纱布药物止血，唐怀言关切的看了爱女一眼，恭恭敬敬的伸手示意，道：“方先生请外面说话！” “不用了！”方离的声音有些低沉，缓缓道，“你的女儿气血大亏，这段时间好好静养吧。” “我破了那人的手段，他迟早会找上门来，不能把战场放在这里，如果有人上门，你就把我的电话告诉他，顺便说一句，我们换个时间、换个地方再来好好谈谈。” 唐怀言不由得心中一惊，急忙想要追问，却见方离已经大踏步走了出去。 几乎与此同时，在一家酒店的观景房里，那个样貌极其丑陋的黑衣人嘿嘿怪笑，自语道：“想要得到多少，就要做好失去多少的准备。小子，你上门要好处，不知道这个时候的下场如何呢？” 他好整以暇的斜靠在玻璃阳台的长椅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正要小憩片刻，忽然神色一动，惊“咦”了一声。 他从长椅上站起，有些疑惑的朝远方望去。 “呵，似乎有高手出手了啊！” 黑衣人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喃喃自语道：“虽然吸血蛊只是最平凡不过的普通蛊虫手段，却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解决的。儒门的浩然正气，道家的养吾之道，或者是法家的刑名断玉，这都是吸血蛊天生的克星。除此之外，必然有一个不错的内功好手，才足以驱散我的吸血蛊……” “呵呵，想不到这小小的中平州，居然也来了这样的人物？” 他伸手推开了一扇玻璃窗，一道几乎细不可见的灰影落在他的手心里，在他的手腕上绕来绕去，似乎是有些焦急的模样。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吃了亏——”黑衣人呵呵轻笑着，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瓶，将这道灰线装了进去，盖上盖子，顺手抖了抖，“两个月的精血繁殖，怎么会只有这么一点？看来被那人截了一部分啊！” 他将瓶子塞进口袋里，迟疑了片刻，低声自语道：“他既然有截留吸血蛊的手段，为什么不一股脑的全灭了？偏偏要留下一截送回我这里，难道是他打算向我挑战？” “儒门、道家、法家……唔，平白竖了一个大敌，这可就有点不太好玩了……” “不过这样也好，杀掉一个内功好手，正好可以补充精血，让我的宝贝们好好吃一顿大餐，也是一件好事啊！”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嘶哑刺耳的桀桀笑声，有若鸦鸣。 这个时候的方离，自然不知道自己凭空招惹了一个大敌。他不顾唐怀言的再三挽留，执意早早离开。 “老弟，你救了小薇，就等于救了我们全家！”唐怀言死死拉住不放，挽留道，“你今天一定要吃了饭再走，这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请你一定要收下！” 方离的尽心竭力，在场人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唐怀言推门进去那一刻，清楚的看到方离脸色苍白如纸，全身汗出如浆，连外衣都被汗水打湿，显然是大伤元气。 他的手里，赫然是一张金色的银行卡。 “这里有一千万，我知道这点钱对方老弟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好歹也是我们一点心意……” 谁说不算什么？我就缺钱啊！汉宁市的物价消费简直是高得离谱，就这么两个月，我什么都没干，就已经花了一万多块，这还能再支持多久啊…… 方离心里怒吼着，恨不得伸手把银行卡抢过来，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他想了想，摇头道：“钱就算了，有件事倒真要请唐总帮忙！” “不要叫唐总了，看得起我的话，叫一声老唐就行了！”唐怀言慨然拍着胸脯，“老弟有什么话直说，只要是老唐做得到的，一定尽心竭力！” “我要一个落脚的地方，越偏僻越好！最好是周围几里地都荒无人烟的那种！” 方离的语气郑重无比，缓缓道：“对方一定会找上门来，如果我离开汉宁市，他一肚子怨气没地方发泄，很可能对你们再度出手。所以我现在还不能离开汉宁……” 唐怀言人老成精，早已听出了方离的意思，悚然动容道：“你打算把他引到没人的地方，免得动手起来伤及无辜？” 方离点了点头，又强调道：“那人的手段毒辣无比，一旦打出真火，什么手段都可能用出来。我就算能自保，但是旁边的普通市民可没那么好运。而且打坏了房子、家具什么的，还请唐总不要心疼。” “叫我老唐！”唐怀言又强调了一句，点头道，“老弟说的是，一栋房子我倒也没看在眼里，只不过伤到别人确实不好。”他思索了片刻，继续说道，“我在城郊湖边倒是有栋很久没住的小别墅，如果老弟不嫌弃，就暂时去那边落脚吧！” 他倒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还不等方离答应，就扭着脖子叫道：“李叔，西郊那栋房子的钥匙在你那里吧？你安排几个人去打扫一下，顺便置点家具……” “不用这么麻烦……”方离刚要阻拦，唐怀言呵呵笑道：“老弟不用跟我这么客气，你救了我们全家，一栋房子算什么？” 老管家应诺一声，急匆匆出门去了，唐怀言笑眯眯的说：“老弟，那房子有点偏僻，又是多年没有住人。我安排人去打扫，总还要一点时间。你不如就先留在这里，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啊……” 第四十六章 装逼的最高境界 “唐总，你好啊——” 话筒里传来如乌鸦般的嘶哑声音，听来让人毛骨悚然。 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唐怀言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伸手把书房的小门关上。 “你是哪位？” “令嫒的病，现在应该好了吧？” 唐怀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你要怎么样？” “啊，唐总不要在意。我只是受人恩惠，人家怎么说，我就怎么做而已。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仇怨，不是吗？” “仇怨？你对我的女儿下手，难道这还不是仇怨？” “刀子捏在谁的手上，跟刀子的生产厂家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唐总是个聪明人，应该懂得我在说什么。” 唐怀言冷笑了一声，缓缓道：“拿刀的人已经进了大牢，这辈子很难再出来。那么您这把刀子现在打电话过来，又有何贵干？” “好，唐总快言快语，我也就不兜圈子了！” 唐怀言静静的拿着手机，并没有说话。 “古武界和世俗界本来毫不相干，我受人之托出手，并不违反两界互不干涉的约定。既然有人治好了令嫒的病，按照古武界的规矩，我打算和那位高手见一见面，聊聊天，还请唐总行个方便！” 原本唐怀言打算一口拒绝，但是听到对方提到“规矩”二字，却有些迟疑了。半晌才缓缓道：“你作为那一界的人，却对我的女儿出手，这难道就是守规矩的表现吗？” 话筒里传来了对方的大笑：“唐总说的是！不过，按照两界的规矩，受人恩惠涌泉报之，这是一条不成文的铁律。康文秋钻了这个空子，花了两百万解了我的困境，换来我出手一次的承诺。唐老板，你如果要因为这件事指责我，那大可不必，说上天我也有出手的理由。” 听这事似乎另有隐情，唐怀言一时沉默不语。对方又接着轻笑道：“况且，区区一个吸血蛊，还算不得什么。康文秋只不过是打算谋夺你的家产，顺便贪图一下你女儿的美色，倒是没打算要了你女儿的小命。”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说得唐怀言遍体生寒。 他突然想起自己老友曾经说过的话，“我们看似身价不菲，又有不错的社会地位，但是在那个世界的人看来，翻手之间就能把我们像小虫子一样灭掉……” 当时他只是不信，以为自己的老友被人吓破了胆子。如今看来，只怕自己才是井底之蛙，一个在对方口中的“区区吸血蛊”就让无数名医束手无策，如果对方还有更加厉害的手段，整个唐家灰飞烟灭，也只在翻手之间。 唐怀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人家刚刚救了我的女儿，现在就要我出卖他？你也未免把我唐怀言看得太轻了……” 一句话还没说完，对方已是哈哈大笑。 “出卖？唐总，我敢打赌，那位出手的高人一定嘱咐过你，一旦我找上门来，一定要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而且那位只怕现在已经专门安排好了地方，就等着我上门去吧？” 唐怀言顿时愕然。 临行前，方离确实再三叮嘱，只要有人上门，立刻就把联系方式交给对方，千万不要多问，否则只怕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难道，这就是那一界的规矩……” 唐怀言犹豫良久，对方的耐心也很好，两人都没有说话，陷入了一种难堪的沉默当中。 “好吧！”唐怀言缓缓开口道，“联系方式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找到那位之后，打算干什么？”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对方很快的回答，语气却是极不客气，“唐老板，不是我看不起你，而是你根本插不进这件事。如果你一个普通人贸然插进我们的圈子，信不信你全家老小一个都活不下来？” 唐怀言握着电话的手背已经冒出了青筋。 对方嚣张至极的话语，让他愤怒之极，却也惊骇于对方的残酷手段。尤其是对方话语中，若有若无地用全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唐怀言也不得不掂量一下其中的分量。 “好吧！”唐怀言终于妥协了，他迟疑了一会儿，报出了一个地址，又补充道，“那位让我告诉你，下周的月圆之夜，他摆下了酒宴，等你赴约！” “好胆色！”对方嘿嘿怪笑道，“这人让我越来越好奇了，知道我的手段，还敢这样大大咧咧的等我上门？好！九天的时间，我等得起！” 电话响起了嘟嘟的盲音，唐怀言急忙又拨打了另一个号码，方离的声音很快传了过来。 “知道了——” 听着方离的语气似乎异常淡然，唐怀言悄悄松了口气，放下手机，准备回房间看看自己的女儿，刚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了。 “方老弟的声音，怎么感觉很疲惫的样子？好像还有点沙哑……” 正如唐怀言所猜测的那样，方离的嗓子现在已经干渴得快要冒烟了。他顺手拿起旁边的水杯，往里倒了一大口，这才又端起手中的书册，开始费力的大声朗读。 说是临时找的一个住所，仅仅是吃了一顿饭的功夫，等唐怀言亲自开车送他到达时，才真正的被惊到了。 远处湖畔的一栋三层小楼，芳草萋萋，依山傍水，周围十余里都是大片的草坪，一条平整的公路直通远处的国道，路边种满了果树，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这块地皮本来是打算开发成高档临湖小区，不过后来忘记了，就一直闲置在这里，要不是老弟提起，我压根就没想起来……” 一块临湖的地皮……忘记了…… 看着一辆集装箱车轰隆轰隆的从旁边经过，方离更是看得发呆，忍不住问道：“这车……” “虽然老弟说是临时落脚，总要送些日常用品过来。”唐怀言笑呵呵的，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这些工人手脚也太慢了点，居然这个时候才弄好！” 日常用品，用集装箱车来运送？ 等方离来到楼下，更是被对方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车库的门开着，两台黑色的越野车静静的停在里面，地板上两道明显的水痕还没有晾干，显然是刚刚清洗过。 “这里荒郊野外的，没个车也实在不方便。这两辆就当老弟的备用车，要买个什么东西的也容易……” 看着唐怀言一脸歉意的模样，方离忽然想起前世中看到的装逼的最高境界：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现在看来，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严格意义上来讲已经不是在装了。他们拥有绝对碾压级的实力，他们的所作所为，便是最真实的自己。 唐怀言显然就是这种人。 第四十七章 月圆之夜 三层楼里的家具几乎全部换新，大得惊人的厨房里，靠墙一排四个冰柜正亮着绿灯，里面堆满了海鲜、肉类、速食等食材，冷藏室里的饮料、餐点一应俱全。从份量上来看，方离估摸着自己敞开了肚子大吃大喝，没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是绝对不可能吃光的。 在主客厅的桌上，端端正正的摆着一张银行卡，密码就写在背面。这是唐怀言临走前趁方离不注意，悄悄留下来的。 毕竟两人之前也只有一面之缘，方离出手救下了他的女儿，已经展现了另一个层面的实力。唐怀言自忖自己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故而用尽了手段，无非是要交好方离——这样的朋友多一个，说不定以后就是一个保障。 方离却是自家事自家清楚，直到现在，他始终就只有一门《大衍五行真法》作为内功根基，一套《形意五行拳》作为主攻拳法，掌法《千丝曼洛》多少还有点用处，而最后一门《泼风杀猪刀》简直就是搞笑…… 能解除唐初薇的异常状态，迫使吸血蛊从血脉中剥离出来，靠的是那一颗“凭虚如意丹”，而自己竭尽全力的一招千丝曼罗掌，只不过是把破体而出的吸血蛊截断半截，剩下半截则正大光明的逃之夭夭。 倘若对方全力出手，自己又能接得下几招？ 正因如此，等唐怀言一走，方离就从车库里把车开了出来，满城寻找书店，希望能够找到一本能快速提升、克敌制胜的功法。 一连十几家书店，一直到夜里店家纷纷关门，方离也只获得了一本《太一行九宫之法初探》。这还是一家旧书店里翻出来的，那位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爷爷见到方离选了这本书，竟然激动的拉住不放，大谈特谈自己对九宫八卦的研究，可怜方离心急如焚，却也足足被纠缠了小半个小时才得以脱身。 “合成获得《游龙步》！” “九宫步法吗？也好，总算是多了一个周旋的手段。”想起某位段姓的小王爷，什么都不会，就靠一套《凌波微步》就让无数强敌对他无可奈何，想来也是一门保命的本事。 唯一遗憾的是，这是一本九宫入门通考类的科普书籍，光是注解就有七八千字之多，要在短短的不到十天内读完一百遍，难度可想而知。 在保命的巨大威胁下，方离内心的狠劲彻底爆发了出来。这些日子，他几乎不眠不休，除了吃饭和基本的睡眠之外，他每时每刻都在大声阅读这本《游龙步》，这将是他唯一一个在强大对手面前活下去的机会。 夜渐渐深了，一轮明月升上了树梢。 小楼的门前，灯光照亮了好大一片空地，地上有一片席子，上面铺上了白毡，一个不大的方桌就摆在席子上。方离坐在主位，正端着杯子，慢慢的啜饮着杯里的清茶。 一个瘦高的黑衣人从路上走了过来，皎洁的月光下映照着长长的倒影。他走得很慢，背负着双手，神态却很悠闲，左右打量着附近的景物。 “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方离并没有刻意用上内力，只是远远的招呼了一句。 “好词！”那黑衣人眼睛一亮，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子一晃，已经立在方离的身前，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 他穿着一身青黑色的休闲衣，模样并不起眼，面孔藏在兜帽下，只看得清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 “原来破了我吸血蛊的人，竟然这么年轻？” 他嘿嘿笑了起来，声音嘶哑，有若刀锯一般，听来极为刺耳。 方离的一颗心却彻底沉了下来。 看到这人的时候，明明还在十几米之外，一个晃身就来到面前，这等速度，除非自己开启了狩猎时间，否则绝对无法跟上他的速度。 他竭力控制着自己平静下来，抬头瞥了半空一眼，不动声色的说：“你来早了！” “不早！”那人嘿嘿怪笑了几声，“既然说明了摆下宴席，怎么也要先来喝上两杯才算作数！你这个主人，可备下了什么好酒么？难道就用清茶代酒？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一个青瓷的小坛子被方离丢了过来：“尝尝，好东西啊，唐家的藏酒，昨天叫老唐专门送来的，据说天下间就这么几坛子。” “哦？”那黑衣人顿时干咽了一口唾沫，一把掀开了兜帽，露出一头乱蓬蓬的长发，随意在脑后系了一根绳子，像一根马尾一般胡乱甩在身后。 灯光下，方离这才看清他的面容，黝黑的面孔上布满了伤痕，嘴里还少了两颗牙，黑洞洞的甚是可怖。 黑衣人揭开上面的坛盖，一股浓郁的香味就立刻窜了出来，不由得喉头来回滑动，一仰脖子就灌下去小半坛，憋着半晌不肯出气，好久才徐徐胸中吐出一口气来，大赞道：“好酒！” 他放下酒坛，嘿嘿笑道：“冲着这坛好酒，不枉我走了这么远的路！” 方离又提起一个同样的小坛子，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淡淡的说：“你倒是好胆色，就不怕我在酒里下毒？” “随便下！能毒得死万仙教的人，西南之地你就可以横着走了！” 西南，万仙教。 方离微微一笑，一口饮干杯中美酒，却将这两个名词暗暗记在心里。 桌上摆着四凉四热八个盘子，黑衣人满不在乎的撕开一只烧鸡，直吃得满嘴流油，这才大拇指往自己胸口一挑：“鬼仙，木落。” 他似乎生怕方离听不懂，又补充道：“万仙分为人、鬼、神、仙、妖、魔六道，鬼仙的意思就是我属于万仙教的鬼道一脉。” 方离眼皮都不抬，自顾拿起筷子夹菜吃肉，又喝了一杯酒，这才沉声道：“明湖，方离！” 木落有些疑惑的想了想，问道：“明湖是什么门派？” “明湖是地名，无门无派！” “无门无派？”木落放下了手中的鸡腿，上下打量着方离，嘿嘿冷笑道，“吸血蛊虽然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玩意儿，却也不是一个无门无派之人所能化解。你不愿意说，无非是想攻我一个措手不及，那也没有关系。” 他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你请我喝了好酒，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替你完成！” “没什么心愿！”方离继续吃喝，顺口问道，“非得不死不休？”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木落也继续吃喝，回答道，“你破了我的吸血蛊，按照万仙教的规矩，这个场子我非得找回来不可。我出手重，不过你肯定会死的很痛快，不会受罪。” “万仙教就这么不在乎人命吗？” “一看你就是刚下山历练的小娃娃，居然跟我们谈人命？”木落咧开嘴，森森的笑了起来，“咱们万仙讲究的是一个随心所欲，想杀就杀。再说了，不杀了你们，我们去哪找那么多内功高手的精血来养蛊？” “精血养蛊！” “原来如此……” “那我们看来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第一句话，方离几乎是咬牙切齿；第二句话，他已经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到了第三句话，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他缓缓站起身，森然道：“请赐教！” 第四十八章 恶战 如果说一开始，方离还有几分谈判言和的意思，但是这个时候他彻底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唐怀言在电话里，其实已经基本解释了对方的出手原因。最大元凶康文秋已经得到了制裁，按照唐怀言的身份地位，他这辈子能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对于世俗界来说，这种解决方法，已经足够让当事人满意。 而对于被当了刀子的木落来说，古武界有古武界的骄傲，一方的手段被人破解，这个场子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按照正常的套路，双方坐在一起，或是言辞交锋、或是动手切磋，一方输了，这件事也就这样揭过。 而这个诡异的万仙教行事出人意料，信奉的原则是“利益决定敌友”，只要有利可图，就可以为人所用，不管是非对错正邪。 更何况，鬼道一脉以精血养蛊的手段，才是方离真正打消了最后一点侥幸心理，打算与木落拼个你死我活的最重要原因。 只有保持冷静的头脑，才能在这个空前的强敌面前，尽力谋求那一线生机。 看着方离平静的神色，木落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欣赏，嘿嘿笑道：“不错，如果你盛怒之下心浮气躁，只会死得更快，这样也好歹能让你多支撑几招。对了，你平时擅长使用什么兵器？” 方离默不作声，从小桌边提起了一个小箱子，郑重之极的徐徐打开。 “刀？”看清里面的东西，木落顿时愕然。 箱子里装着一整套碳钢刀具，杀猪专用的大砍刀、轻盈尖锐的剔骨刀、粗糙沉重的砍骨刀、锋利轻薄的斩切刀、尖利弧形的割肉刀，最底下则是一把轻薄如纸、带着血槽的环手尖刀。 木落并没有捧腹大笑，或者是露出轻视的表情，反而神情有些凝重。 人有古怪像，必有古怪能。兵器也是这样，越是奇形怪状的兵器，越是有种种精妙入微的古怪招式。 在江湖上打滚这么多年，手下不知沾染了多少成名人物的鲜血。这些生死存亡的道理，木落早就知道得清清楚楚。 方离脱下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的紧身衣，以及一套贴身的皮质扣具。 在完成《游龙步》修炼的当天，方离就去买了这样一套刀具，并且专门为它制作了一套扣具——第二天就要和对手拼个你死我活，再想修炼什么已是万万不能。而唯一能够突出奇兵的，居然就是这套《泼风杀猪刀法》。 木落并不着急，而是看着方离将刀具一一插进扣具，每一个细节都不肯放过。关键时候，一个小小的判断失误，就足以让人万劫不复。 “现在轮到你了！”方离抬起头来，整个人的气势为之一变，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寒光四射，杀机凛冽。 “鬼仙道一脉最善炼蛊，蛊虫就是我的武器！”木落缓缓伸出手，一只白蚁大小的带翅小虫从袖口爬出，停在指尖上，双翅振动，似乎随时都能飞起。 “这是常见的石蛊，只要轻轻咬上一口，你的全身神经都会麻痹，就像是石头一样，只能任凭宰割。” 他褪去了宽大的休闲外套，露出一身短打，左臂扬起，灯光映照下，竟然泛起淡淡的金属光芒。 “少见的金铁蛊，唯一一种喂养金属的蛊虫，覆盖在皮肤上，防御力足以比拟金属盾牌。” “我的蛊虫无处不在，甚至可以说，我的全身都是武器！”木落桀桀怪笑道，“你的精血看起来比较充盈，应该可以在你的身体里培养几种平时舍不得喂养的蛊虫……” 身影一晃，方离已经一拳当面击到，木落侧身避开，嘿嘿笑道：“难道就这么点本事？” “如果你想激怒我的话，劝你还是省省心吧！” 方离右拳刚刚打空，左臂立刻斜斜横撩过来，如利斧劈挂，动作刚猛无匹，上下内外合为一气，五行属金，乃是一招形意劈拳。 木落刚退了一步，招式已经用老，当下伸手格挡，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木落身子纹丝不动，方离却被震得手臂发麻，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避免对方趁势进袭。 只是这一记硬碰，二人立刻心知肚明：单论内力，方离显然要逊色许多。 木落哑哑的怪笑一声：“功力不如我，又怎么应付我层出不穷的蛊虫？”指尖的石蛊突然振翅飞起，嗡嗡作响，恶狠狠的向方离扑来。 方离的左臂被震得发麻，右手虚虚一抓，无数条青气激射而出，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四面八方猛然一合，顿时将那只蛊虫死死控住，丝毫不得寸进。 “咦？这招有点意思！”木落顿时眼中精光大放，点头赞道，“内力虽然不值一提，但是这份对真气的掌控力，真可谓是相当不俗。力分千丝，每一道丝毫不乱，可见也是下了苦功的。” 方离右手加力，正要将那只石蛊生生捏死。却见木落指尖一弹，一道锐利的指力破空而出，与千丝曼洛对撞个正着，顿时破开一个小洞，那蛊虫如蒙大赦，急忙疾速飞出，远远的围绕着方离的身子打转。 “石蛊有形，这一招无形蚀蛊，你再试试看？” 木落双臂一抖，无数淡淡的灰色雾气弥漫而出，灯光映照下，隐约可见那雾气竟然是由无数小虫连接而成，如影随形，似乎连形体都看不清楚。 蛊虫歹毒无比，方离哪里敢让蛊虫近身？当下双掌一合一推，千丝曼洛如同蛛网一般铺天盖地的撒将开来，飞迎那成千上万的蛊雾。 哔啵的轻微爆裂声不断响起，那些几乎细不可见的蛊虫哪里经受得住千丝曼洛的攻击？顿时纷纷掉落下来。 怎奈那大片云雾中蕴含的蛊虫实在太多，着实杀之不尽，方离后退一步，再度推出一掌，接连杀死无数蛊虫。 眼见自己的蚀蛊不断被杀，木落却始终负手而立，任凭方离一掌掌拍出，脸上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方离已经接连退出六七步，那大片蛊雾也被杀得七零八落，渐渐变得清晰可见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团小小的黑影，却绕了一个大圈，化作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流光，悄无声息的从方离的背后袭来。 正是那只被忽视的石蛊！ 第四十九章 出其不意 之前木落放出石蛊，被方离以千丝曼洛掌抓住，正要运力将石蛊捏死，却被木落轻描淡写的撕开一个缺口，让石蛊逃之夭夭。 这只石蛊虽然有种种神妙的作用，但是自身却比较脆弱，无法与对方正面抗衡，故而在木落的控制下，故意远离战场。 此时木落释放出大片无形蚀蛊掩人耳目，迫使方离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小桌边，刚接近石蛊盘旋的位置，立刻从背后发起突袭。 那石蛊原本振翅嗡嗡有声，此时突然袭击，竟然收拢了双翅，从半空中无声无息的俯冲下来，速度奇快无比。只要咬中了方离任何一个部位，立刻灌注毒素，让对方全身麻痹，彻底丧失抵抗能力。 看着那一点小小的黑影已经俯冲下来，木落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方离的功力并不算深厚，远逊于己，关于这一点，交手双方都是心知肚明。 但是木落能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练的是正宗五行功法，底子也打得很好，那一手抽丝剥茧的掌法，对真气的控制极其精微，足见狠下过苦功。 这样一个好材料，又怎么会让他精气具散，死得惨不忍睹？非得生擒下他，细细炮制一番，用来当做蛊虫的养料才是最好不过。 “看在他请我喝了一坛好酒的份上，就让他不那么痛苦好了……” 木落心中还在暗暗思忖，却不料场中情形突变。 眼见石蛊已经攻至方离的后背，方离的身子动了。 他猛然往侧边一扑，右手化掌为拳，反手斜斜向上，气发章门、势如泉涌，只听一声断喝，那石蛊措手不及，被一拳打个正着。 腹内属脾，拳中为横，五行属土，一气之团聚也，乃是一招形意横拳。 土为生化之源，最为厚重无比。方离生恐蛊虫剧毒，不敢以肉掌触碰，当下运起大衍真气，灌注右拳上下，果然就连蛊虫也经不起这等大力，顿时被打成一团肉酱，只余几点残肢断翅飘落在地。 这一下兔起鹘落，真如电光火石一般。木落还没反应过来，蛊虫已经被生生震死。 “好小子——”死了一只石蛊，木落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本来还打算让你少受些罪，你居然还不识抬举？” 方离就地向后一个翻滚，接连挥出几掌，将无形蚀蛊打散，这才喘息着冷笑道：“你要杀我，莫非我还不能还手，任凭你宰割不成？” “哼！” 木落冷哼一声，右手一挥，十几只大大小小的蛊虫不知从什么地方飞出，大如蜜蜂、小的却只有蚂蚁般大小，齐齐向方离展开攻击。 “你……难道……就只会……用这些虫子吗？” 身陷蛊虫包围之中，方离顿觉压力重重，这些蛊虫或大或小，却模样狰狞，绝对不是什么善类，只怕被咬到一下，就是当场惨死的下场。他急忙运起游龙步法，竭力在蛊虫中闪转腾挪，同时出言讥讽，意图激怒对手。 木落面沉如水，见方离虽然步伐杂乱，但是蛊虫连环进击，竟然没有一只能沾到他的身边，无数次都是险之又险，往往在千钧一发中避开。不由得有些惊讶，仔细看了片刻，当下认了出来，不由得冷笑道：“九宫连环步？呵，原来你出身玄门一派。” 游龙步原本就脱胎于九宫飞星，九宫乃是上古玄门的术数，即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为奇门遁甲之基，有种种神妙的延伸用法。木落虽然不懂其中的奥妙之处，但是九宫术数传承无数年，自然是认得出来。 蛊虫虽然种类繁多，但是到底限于体型太小，耐力不足以长时间发动攻击。木落见那十几只蛊虫始终无法奈何对手，当下哼了一声，大踏步向前，伸出右手，只见鸡爪般的枯长手指顿时变成了蓝黑色，模样令人惊怖。 他右手一翻，当胸向方离抓来，劲力十足，指尖尚未及身，已有淡淡的腥气入鼻，闻到这股味道，方离不由得脑子微微眩晕，心中大骇，急忙侧身闪避。 却不料缓了一步，被指尖擦身而过，只听“撕拉”一声裂帛声响起，一只衣袖已经被生生扯了下来。 “我是不是只会用蛊，你这不是知道了吗？” 木落顺手甩掉半只袖子，阴狠的笑了笑，“这门千毒绝心爪，居然用在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身上，实在是太浪费了一些。不过也好，死在这门功法下，想必你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千毒绝心爪乃是鬼仙道一脉的绝技，修炼者将双手泡在预先调制好的毒水里，任凭毒素侵蚀五指，然后再用真气将其逼出。如此周而复始，等到血肉、骨骼被毒素淬炼完毕才算炼成，平时看着与常人无异，一旦潜运内功，双手立刻便会变成蓝黑，蕴含奇毒，见血封喉，最是歹毒无比。 方离虽然不知道这门功法的险恶之处，但是他仅仅闻到一丝气息，就觉得胸口发闷，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知道其中的凶险，当下身形连闪，躲开蛊虫的进袭，同时强提丹田真气，一口气游遍五脏六腑、十二重楼，顿时将胸中的烦闷压了下来。 到了这个地步，木落也不再留手，一道残影直扑方离身前，呼呼呼接连三爪，分袭他的上中下三处要害。 方离只觉眼前一花，对方已经攻至身前三尺之内，不由得心中大骇，百忙之中一个懒驴打滚，勉强避开了开膛破胸之祸，犹自惊得一身冷汗，单膝点地，不住喘息，叫道：“好快的速度！” “快？”木落不屑的撇了撇嘴，呸了一口，“没见识的小家伙……” 他再度猱身而上，一爪向方离的咽喉抓来。这一招又快又疾，若是被抓中了，必然开出五个大洞来。 还半跪在地上的方离见势不妙，急忙又是就地连打了几滚，一口气滚出四五米远，这才避开了对手的当喉一爪。 “呵，你的九宫步呢？莫非你练了这么久，最管用的就是这招懒驴十八翻么？” 眼见方离在地上滚了老半天，只滚得满身尘土，模样狼狈不堪。木落踌躇满志，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话音未落，却见那个对手突然变得龙精虎猛的跳了起来，一道流光径直扑向他的身侧，动作敏捷竟然远远超过了自己。 还不等木落反应过来，只见方离右手一扬，一把雪亮的砍骨刀已经握在手中，刀光一闪，已经迎面砍在木落的胸口上。 泼风杀猪刀法第一式：出其不意！ 第五十章 最后一把刀 《计篇》有云：“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其最大的要点，就在于“不意”二字。 木落指挥十几只大大小小的蛊虫将对手团团困住，又自认摸清了方离的全部实力，自以为稳占上风，绝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对手居然突然暴起。 这一招快、准、狠兼而有之，如同杀猪宰羊一般，趁其还没有做好准备，立刻一刀捅进脖颈要害。方离生恐砍得不够快，直接加持了“狩猎时间”状态，单论动作迅捷的程度，这一刻已经超过了木落。 只听“当啷”一声大响，碳钢打造的砍骨刀似乎砍在了金属上，发出金铁相交的脆响。木落惊得亡魂皆冒，身子疾退数尺，不住冷笑道：“好，好小子，千算万算，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方离撤回砍骨刀，只见刀口已经卷刃，抬头看去，见木落胸口外衣被砍出一条长长的裂缝，露出了里面黄黑色的皮肤，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蠕动，将那道裂缝重新修复起来，灯光映照下，映射出金属般的光泽来。 “金铁蛊！” 方离一眼认了出来，咬牙道：“居然被你逃过一劫！” “金铁蛊是我以自身精血饲养，心念一动，立刻便会从体内涌出化盾防御！”木落心有余悸，恶狠狠的冷笑道，“小子，这就是你的杀手锏吗？这一刀没砍死我，接下来就是你的死期！” 方离不发一言，顺手把砍骨刀扔到一边，琤琤两响，双手各自拔出一把刀在手，飞身扑上，双臂一展，化出漫天刀光。 这套《乱披风杀猪刀法》共分六式：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声东击西、天罗地网、反戈一击、玉石俱焚。在方离看来，威力最大的当数“天罗地网”这一招，意指猪在逃窜之时，慌不择路，屠夫持刀四处阻截，如同天罗地网一般。 此时“狩猎时间”状态尚存，饶是木落也几乎看不清方离的动作，只得连连躲闪，心里暗暗叫苦，自知蛊虫一旦进入刀圈，立刻便会被砍成两截，却也不敢指挥蛊虫再度发起攻击。 “铛”的一声，却是方离一刀砍中了木落的左肩，被金铁蛊挡了下来。这金铁蛊不知究竟是如何饲养，不仅坚硬如铁，而且带有腐蚀的功效，那把剔骨刀刚刚砍开一道裂口，拔出来时，刀锋上已被腐蚀得斑斑点点，显然不能再用了。 方离全无气馁，再度抽出一把斩切刀，与大砍刀一齐暴风骤雨般攻上，木落左右抵挡闪避，嘿嘿怪笑道：“有金铁蛊在身，已立于不败。你要是没有别的手段，那就去死吧——” 他右臂一抖，一道赤练般流光激射而出，径直突破了方离的刀光，方离大骇，急忙撤刀当胸抵挡，只听一声长响，乃是无数声细微急促的撞击声组成，不知多少蛊虫撞击在砍刀厚重的刀背上，腐蚀出一个个针尖大小的坑来。 “万蚁蛊！” 木落成竹当胸，居然还有闲暇解释道，“一只蚁蛊只会让你觉得被马蜂刺了一下，千万只蚁蛊你又如何抵挡？” 那砍刀已被腐蚀得支离破碎，方离突然鼓荡全身真气，顶着万蚁蛊的巨大压力冲了过去，左手一扬，斩切刀脱手飞出，打着旋儿朝木落抛掷而来。 乱披风杀猪刀法：声东击西！ 只是这当口又怎会起到作用？木落冷哼一声，将金铁蛊附在手臂上，抬手将斩切刀打飞，嗤笑道：“你就剩这点本事了么？” 方离将如同蛛网般的砍刀朝万蚁蛊扔了过去，将最后两把刀握在手中，就地一个翻滚，抢在万蚁蛊攻来之前，向木落狂攻数刀，刀刀抢攻，势若疯虎，显然是要情急拼命了。 木落稳操胜券，并不与方离正面交锋，反而连连后退几步，见方离刀招散乱，不由得哂笑一声，一掌将方离的右手弯刀打飞。 此时方离只剩左手最后一把割肉刀，正在再度冲上，突然背后嗡嗡响起，不由得心中大骇，猛然伏低身子往侧边一扑，一只蜜蜂般大小的蛊虫从身侧掠过，看着那半寸长蓝汪汪的毒针，只要挨上一针，只怕就得向阎王爷报道了…… “可惜，要是你乖乖让阴蜂蛊刺上一刺，现在就可以安安静静的躺着了！”木落怪笑一声，一脚踩在方离的左手手腕上，方离一声闷哼，不由自主的放开了刀柄。 “……也不至于现在受这么多折磨！” 六把刀全部脱手，“狩猎时间”也正式归零。方离的所有挣扎，此时已经全部失败。 木落志得意满，正要好好折磨这个对手一番，他止住了漫天飞舞的蛊虫，歪着头打量着还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方离，轻笑道：“你挣扎了这么久，还是落在我的手里，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方离艰难的抬起头来，嘿嘿笑道：“那可……不一定……” 就在木落踩住方离问话的时候，那柄被他打飞的弯刀已经悄无声息的倒飞回来，等木落发觉之时，弯刀距离后背已不足半尺。 “嗤”的一声，弯刀已经与金铁蛊对撞一记，急速的飞掠而过，打着旋无力的落在地上。 “呵呵呵……哈哈哈哈……”看着落在地上的弯刀，木落突然捧腹大笑起来。 “弧月刀的用法，我五岁就知道了！”木落笑得极为开心，“你花尽了心思，不就是要分散我的注意力吗？现在你的六把刀都……” 他突然放开了方离，身子摇摇晃晃的后退几步，不敢置信的低下头，看着小腹上一把细长的尖刺，已经整根都刺进了自己的腹部，只余一个小柄在外。 乱披风杀猪刀法：攻其不备！ 方离连滚带爬的远离十余步，这才气喘吁吁的站了起来。 “你……你居然还有第七把刀？” 木落艰难的抬起头来，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方离点了点头，伸手挽起了袖子，一个小巧的机簧扣在手腕上，上面空空如也，显然那第七把刀就是从中射出来的。 “从头到尾，我都在分散你的注意力，甚至连环手弧月刀，都只是为了让你把金铁蛊调集到背后。”狩猎时间的状态已经过去，方离只觉全身虚脱，慢慢解释道，“这第七把刀，才是我真正的杀手锏！” 第五十一章 两个世界 早在买下这一套杀猪工具时，方离就已经做足了准备。 对手的实力如何，方离并不清楚。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的武功修为必然在他之上，尤其是那些防不胜防的蛊虫手段，绝对不是他所能够应付的。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他将最后一把用来放血的棱刺藏在手腕里，又通过唐怀言的关系，找人打造了一套弹射装置，近距离激发，威力足以破铁穿石。 总算是幸不辱命，在方离即将陷入绝境的时候，这一把放血刀，真正起到了扭转战局的作用。 三棱刺锋利无匹，三面都有血槽，木落的腹部鲜血如同喷泉一般流将出来，仅仅是片刻之间，脸色已经变得煞白一片。 他竭尽全力想要抬起手来，几次点在小腹的穴道上，却最终软弱无力的垂了下来，双腿一软，整个人都跪了下来。 木落的脸色已经变成一片死灰，满脸怨毒之色，喉头格格作响，拼命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你杀了我，也别想活……” 他突然高高举起了双手，无数大大小小的蛊虫从体内嗡嗡飞出，与空中还在不断盘旋的蛊虫会和在一起，猛然俯冲下来，吸附在他的身体上不断啮噬，咯吱有声。 方离只看得毛骨悚然，悄悄的后退了几步，只听惨叫声不绝，突然传来竭尽全力的一声大吼：“小子，跟我一起去死吧！” 轰然一声，乌云般的蛊虫猛然膨胀开来，四面八方横扫全场，势不可挡！ 方离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地上毛毡的一角，猛力掀起，小桌侧翻过来，酒水菜肴哗啦啦倾倒一地，他来不及多想，急忙鼓荡真气，勉强撑起毛毡护住全身。 只听扑扑闷响不绝，震得方离几乎抓不稳毡子，不由得暗自庆幸——若不是木落自视甚高，并未一上来就动用这等凶悍的手段，只怕自己一个照面就会被秒杀。 如潮水般的攻势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外面再无动静，方离这才小心翼翼的探出头去，一看之下，不禁全身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 木落的躯体已经不成人形，一具混合着血肉的人形骨骼瘫倒在地，周围十余米之内一片狼藉，无数蛊虫尸体化成一圈圈泥浆，地面被腐蚀得发黑，一股腐臭味弥漫全场。 毛毡沾满了酒水汤汁，厚重如墙壁一般，哪怕强弓劲弩也难以洞穿。饶是如此，上面依然被烧出一个个大洞来，无数虫尸挂在毡上，令人触目惊心。 一个精炼毒蛊的好手临死反扑，竟然威力如此之大？ 一只孤零零的蛊虫嗡嗡响着在主人的残尸上转圈，这只蛊虫大约是新炼制不久，还没有与主人建立同生共死的联系，因此木落临死前献祭，这只蛊虫反而逃过了一劫。 方离轻轻叹了一口气，把毛毡扔在地上，隔空发出一道掌力，将那只蛊虫捏死。他曾经看过一些相关的小说，声称主人临时前会放出一只传讯蛊虫，让自己的亲朋好友得知自己的死讯。虽然不知道这只是不是就是那种传讯蛊虫，但是斩草除根才是最好的办法。 木落已死，方离的心中却反而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一个远道而来的使蛊好手就让自己险象环生，底牌尽出，这才勉强行险获胜。 而宁雪晴…… 一想到小李说出的那句“倾国之力”，方离就感觉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月头已偏西，方离定了定神，回到屋子，拿出一把高压水枪，开始冲刷地面。 蛊虫剧毒，往往带有难以名状的腐蚀或是毒性，方离把地面大致冲刷干净，又把残骸堆在一起，浇上汽油，一把火烧了起来。 他静静的看着冒着黑烟的火头，找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老唐，事情解决了！带几个人过来清理现场吧！” 唐怀言来得很快，火头还在冒着黑烟，两辆车就已经开了过来。 后面一辆货车的车门打开，四五个人带着防毒面具，提着各种设备下了车，开始熟练的在周围喷洒药粉。 唐怀言从第一辆车走了下来，来到方离身边，两人并肩默默看着那堆残余的灰烬。 “录像拿到了吧？” 沉默了半晌，方离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唐怀言一愕，老脸上也不由得有些羞赧，支支吾吾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用解释！”方离转过头看着唐怀言，忽然微笑了起来，“你想要看一看那个世界的残酷，对不对？” 唐怀言默然了片刻，点头叹息道：“是啊——” 他顿了一顿，低声道：“我的老友对我说过，像我们这样的人，不管再有钱，地位有多么高，但是在那个世界里，就像是一只小虫子一样。” “我一直很不服气，觉得无非就是多一些杀人的手段，或者是有一些特殊的能力，算得了什么？枪炮一样能杀人，现代科技同样是拥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但是看到你们的战斗，我这才发现，我们真的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神色也随之黯淡了下来。 那几个人走进远处的树林，拖了两具尸体出来，身上的迷彩服依旧完好，手中的狙击步枪握得紧紧的，直到临死前，都没有来得及开上一枪。 他们唯一相同的是额上的一个血洞，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无声无息中，就被夺去了生命。 一个大汉戴着手套伸指进去，抠出了一只死去多时的黑色蛊虫。 “不管他们埋伏多远，战斗前清场，这是必要的程序。”方离叹息道，“除非你用飞机导弹——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唐怀言木然的站在那里，方离的声音似乎从极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唐总，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帮忙！我想我该走了……” “走？”唐怀言猛然惊醒过来，急忙摇头道，“老弟，你既然已经杀了木落，后续的尾巴我也会替你扫得干干净净，你何必这么急着就要走？” 方离没有回答，轻笑道：“那段视频，唐总看过就删掉吧，人生这么精彩，何必要走进我们这个残酷的世界？” 唐怀言沉默良久，涩声道：“老弟，你还回来吗？” 方离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来，举起手来挥了挥，慢慢消失在月色中。 等他走后很久，小车里又走下一个清丽的瘦削少女，走到唐怀言身边，低声道：“爸，他就是救了我的那个人吗？” “是的！”唐怀言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伸手摸摸少女的脑袋，低声说，“他可是那个世界的人啊……” 他却没有发觉，自己的女儿望着方离离去的方向，眼神中流露出神往的色彩。 第五十二章 拒马山下太平村 拒马山下有一个名叫太平村的村落，村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道，两三百户居民沿街道两边而住，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与街道几乎平行，与拒马山一起构成了这个小镇的全部。 冬季快要来了。 从往年的情况来看，这时候应该是小村街道上最热闹的一段时间。 在大雪封山之前，村上的居民们要把养殖、种植的山货尽快运出山，外地赶来的商家开始大肆收购；而这些商家们也会带来大量过冬的年货，让这些村民足不出户就能囤积大量的食品货物。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上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即使是现代化进程如此发达的今天也是如此，但不管是村民还是商家对此都很满意，也没有想过要改变太多。 有些富裕的村民已经买了小货车，但是最近的城市也远在一百多公里外，他们最多也就是趁闲暇的时候去城里采买一番，顺便连带邻居的需求一并解决。 一辆前四后八轮大货车从公路上轰隆隆开了过来，车厢里装满了冬装、鞋帽以及床单棉被，白花花的大米面粉则把其余的空地占得满满当当。 司机把货车停在石桥的另一头，从车厢里跳了下来——这座石桥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重载的大货车可不敢走上桥面。 方离从副驾位走了下来，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司机拉开了厢门，从里面拉出一架便携金属梯，拖出一个招牌，就地开始了吆喝。 已经有村民抱着孩子走了过来，打量了几眼就开始谈价，谈好了价格之后，司机就顺着梯子走进车厢，在充电灯的照明下，开始翻找村民要的货物。 “刘师傅，我去转一转啊！” “去吧去吧！”开车的老刘撅着屁股在车厢里乱翻，闻言不耐烦的朝外挥挥手。 根据老刘的说法，他一直会在这里呆一整天，直到天黑才会回去。所以对方离来说，时间非常充裕。 方离从汉宁市离开已经快一个月了。 他先是在附近周边的几个城市转了转，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在几家书店查看一番，看看有没有可以用来合成的秘籍，然后前往下一个城市。 他选择旅行的方式很独特，乘坐当地的公交车一路向北，兜兜转转一直来到城市的最北段。然后徒步而行，穿越这座城市的边界，来到下一个城市，继续这种漫无目的的旅行生活。 在没有找到合适功法的日子里，他每天晚上都会按照《大衍五行真法》的法子调息养气，不断进行周天运转，真气从丹田向下进入任脉，升至头顶，又沿着督脉回归丹田。 每运转一次，就会从外界吸纳一些五行精气，然后排出体内的浊气。 这种办法本来就是最正统的周天丹道修炼法，在金手指派不上用场的时候，用这种水磨功夫，同样也能缓慢的提升实力。 在一个小旅馆里，他遇到了这位跑长途货运的老刘，攀谈得知这里居然还有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村庄，不由得大为好奇，当下就跟了过来。 对于长途司机来说，漫长的旅途，最头疼的就是寂寞。作为跑单帮的老司机，有人能陪他在路上聊聊天，对老刘来说简直是求之不得。 几包香烟，两只卤鸡，老刘咧着嘴，笑呵呵的让方离上了车。 河道的这一边，宽阔的河滩上零乱的停放着七八辆货车，都是和老刘差不多的货运司机，竖起了一个个大招牌，生活用品、玩具、书籍、电子产品、蔬菜水果等等一应俱全，倒也是琳琅满目。 方离只是站着看了一会儿，就走过石桥，来到河滩的另一边。 另一边大多数都是当地的村民，同样竖起了大大小小的招牌，和对岸的不同，这边出售的大多是山里的野味、野菜、药材、野菌等等，甚至还有一个光秃秃的摊子上只堆放了几捆树枝。 “这是什么？”方离好奇的指着树枝问道。 “楠木……”那个红脸庞的汉子瞥了方离一眼，大约看出他不是买卖人，顺口解释了一句，“要货的话，东西都在院子里，这只是摆个招牌。” 方离这才明白过来，笑着说了句“生意兴隆”的吉祥话，就慢慢的踱开了。 药材摊是方离关注最多的地方，他在一个摆满红薯的摊子前看了半天，招牌上写着的“紫乌藤”让他很是费解。 “一斤二百！”没牙的老婆婆咧着嘴笑着，朝方离比划了一个手势。 二百块钱一斤的红薯？ 方离试着摸了摸，系统辨识出的内容让他小小的吃了一惊。 “中级药材何首乌（上品成体），安神、养血、活络、解毒，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这可是好东西啊！方离急忙说：“给我来十斤！” 老婆婆虽然牙齿都掉得没剩下几颗，但是精神矍铄，闻言笑得更是开心，弯腰从摊子下拿出一个布袋，捡了几个大块的何首乌放在秤上，看着另一头高高翘起，还很贴心的往袋子里加了一块小何首乌。 “转账就行了……”在老婆婆的示意下，方离这才看到摊子边的一个扫码器。 “也不真的就是与世隔绝嘛，只不过就是离城市远了一些。” 方离默默的想着，掏出手机和身份卡完成了转账，这才拎起了布袋。 他就像一个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土鳖一般，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就上去多看几眼，跟摊主攀谈几句，转了一大圈，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提着布袋回来，老刘已经做了好几笔生意，翘着二郎腿坐在板凳上，嘴里哼着小曲，看来上午的收获让他很是满意。 “买了什么？”老刘看着方离提着一个布袋，有些好奇的问道。 “一点药材！”方离张开了袋口让他看。 “紫乌藤？”老刘嘿嘿笑道，“这可是这村子的抢手货，你要是不打算自己用，我帮你去城里卖掉吧！” 方离呵呵一笑，把袋子扔进空了半截的车厢里，顺口回答道：“不急，到时候再看！” 老刘点了点头，正要说点什么，忽然见到迎面走来一个垂头丧气的中年人，顿时来了兴致，远远的招呼道：“老海，你干什么一脸晦气的样子？” 老海抬头见到熟人，当下唉声叹气的走了过来，一屁股在金属梯上坐了下来，哭丧着脸说：“今年还指望多采购点野味，没想到村里歉收了……” “歉收？”老刘好奇的看着河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看也不少啊！” “药材野菜什么的都还好，甚至产量还有提高，但是野味简直是少得可怜。”老海指着对岸的一个方向，苦笑道，“你去看看熊光头家，他们家今年本来投了四百多只野鸡，七八十只孔雀，活下来的不到二成。” “不光是老熊家，今年做养殖的几家人都在哭天喊地。今年怎么回事？还打算多收购一点野味回去卖个好价钱，怎么变成这样？” “还有这样的事？”老刘好奇的站了起来，“今年没听说有什么天灾人祸啊？咱们看看去……” 他随手关上车厢门，转头看着方离，笑眯眯的说：“小方兄弟，要不要一起也去看看？” 第五十三章 诡异的失踪 熊光头的养殖场就在不远处的半山腰上，一大块被平整出来的草地，几十只神态悠闲的野鸡正在慢慢的踱步，周围拉起了铁丝网，上空则覆盖了一层渔网状的尼龙覆膜，以防止野鸡飞走。铁条框架上搭起帆布，就是一间间不小的鸡舍。 这样的养殖片区一共有四个，不同年龄大小的野鸡分布在三个片区，另外一个则是神气活现的蓝孔雀。看这整体规模，已经不下于方离前世中，一个中等规模的乡镇养殖专业户水平。 看着这一大片的养殖场，方离不由得啧啧称赞，老刘却转过头笑道：“老海，你被熊光头骗啦！看这样子，哪里像是歉收？” 老海摇头不答，老刘还要再说，却见从鸡舍里钻出一个人来，身材瘦小，却顶着一个油光可鉴的大光头，满脸都快皱成了苦瓜。看这模样，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熊光头了。 看到老主顾上门，光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老海，你怎么又来了？” “带刘老哥和这位小兄弟来看看你。”老海打起精神，笑呵呵的回答道，“你刚才说今年的野味歉收，到底咋回事啊？这没外人，你就说说吧！” 那中年光头长叹了一声，苦涩的笑了笑：“这件事说起来真的是奇怪的很……” 原来这光头前几年养野鸡赚了不少钱，盖起了楼房，又买了小货车，是村里有名的养殖好手。 今年，他准备再接再厉，带着七八户村民平整了十几亩山林荒地，先后投放了近千羽各类野鸡、七彩山鸡、蓝孔雀等经济养殖作物，经过大群配种，到了六七月份的时候，整个养殖区已经接近两千羽的规模。 但是从立秋开始，这些野鸡就开始莫名其妙的消失，一夜之间甚至有三四十只成年野鸡和孔雀消失不见。这下可急坏了这些村民，他们派人值夜站岗，又买来照明灯、监控器仔细探察，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状。 “我们用尽了办法，甚至还打电话给城里报警，警察也来看过，却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这么凭空的不见了……” 光头唉声叹气的一摊手，惨笑道：“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咱们这村子前面是山，最近的城区还在一百多公里之外，就算是咱们内部偷**，也总该有个去向。太平村就这么几分钟从头走到尾，偏偏连根鸡毛都没看见，地上没洞、尼龙网也没坏，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一番话说得老刘、老海二人背后直冒冷气，面面相觑，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方离沉吟片刻，突然开口道：“熊老板，你说你这里装了监控，监控也没发现有什么情况吗？” “你们来看看吧！” 熊光头摇了摇脑袋，带着三人来到不远处的一处工地板房前，解释说，“咱们每天晚上派三个人在这里值守，监控室有专门的人值班，警察来拷贝走了之前的备份，不过原视频还在。” 他走进板房，迎面就是两排电视墙，他在桌上翻了翻，找出一块移动硬盘模样的东西，朝三人晃了晃。 “这是前段时间的监控，我找了一个大学生，把监控视频剪切了一下……” 屏幕很快出现了投影，在多机位监控摄像头的夜拍监视下，一个3d画面清晰地显示在众人面前。 光头把视频快进了一会儿，指点着画面，“看看这只孔雀。” 夜深人静，养殖场外有灯光照明，一只大概有膝盖高度的孔雀在人工培植的灌木上走来走去，大约是有些饿了，在食槽里探头啄食了几口，又喝了几口水，这才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往鸟舍走去。 当孔雀走进鸟舍时，外面的摄像头已经不能看到它的身影，光头又切换到鸟舍内的摄像头，指点着屏幕上方的时间读数，提醒道：“注意看，这时间进度是完全一样的。”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三人瞪大了眼睛，却始终没有见到那只蓝孔雀走进鸟舍，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光头把时间进度来回切换了几下，鸟舍内部的摄像头始终没有见到那只蓝孔雀出现。而外面的摄像头则清楚的显示——这只孔雀已经走进了鸟舍。 几人的心里同时冒出一阵寒意，此时门外阳光明媚，几人却觉得全身的汗毛几乎都要竖了起来。 老海打着冷颤，试探着问道：“那些失踪的野鸡孔雀……都是这样？” “差不多！”光头脸上的愁苦色更浓，“视频的拷贝已经送到城里，但是那些吃干饭的专家，没有一个人能解释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刘作为长途货运司机，平时跑单帮惯了，也是个胆边生毛的货。他此时也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好一会儿才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期期艾艾的说：“这他娘的不会是什么山精木魅吧……” 熊光头苦笑着摇摇头，从胸口拉出一根红绳，绳上挂着一块白玉吊坠，“高人开过光的好东西，屁用没有！” 方离这才注意到，板房里到处贴着一张张红纸，本来以为是喜庆习俗，这个时候看起来，才发现这些红纸上面写满了弯弯曲曲的符文——不用说，这些村民也早已想到这个问题，提前做足了准备。 他沉吟良久，又抬头仔细看着屏幕上的每一个细节，忽然心中一动，指着时间读数问道：“每次失踪，都是这个时间点？” “嗯？”这三人都是在社会上打滚了许多年，几乎同时听出了方离话语中的一点异状，不约而同的把头转了过来。 “是的！基本上就是这一两个小时内发生的事情！”熊光头反应最快，作为损失最大的一家，这个时候哪怕是有一点稻草，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死死抓住，急忙回答道，“小兄弟，你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凌晨一点到三点，这个时间倒是有点讲究啊……” 方离若有所思的凝视了半晌，和气的说：“熊老板，能带我去看看这间鸟舍吗？” “当然可以！”熊光头马上跳了起来，一边大踏步往外走，一边扭头解释道，“不光是这间鸟舍，几乎所有的鸟舍、鸡舍都是这样，前面看得好好的，下一秒就不见了踪影……” “有没有哪间鸡舍没损失的？” 方离原本随口问了一句，却不料熊光头突然站住了，思索半晌，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第五十四章 无形的线索 在场几人中，老海的胆子最小，见到熊光头这副模样，心里顿时打了个突，急忙叫道：“光头，你有话直说，别摆出这副鬼样子，吓唬谁呢！” 老熊摇了摇头，指着靠近板房的一排鸡舍说：“这八间，从来没有发生过失踪事件。除此之外……” 听他的言下之意，分明就是除了这八间，其他的房舍都出了问题。 方离点了点头，打开了一处养殖场的小门，随意选了一间鸡舍走了过去，惊得附近的几只野鸡一阵扑腾，急忙咯咯叫着跑开。 他刚刚踏进门口，就觉得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立刻站住了，把手伸进口袋，默默的感应了一会儿。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方离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他一定要找出这件事的真相，因为随着真相的揭开，自己很可能得到难以想象的好处。 他后退了几步，又重新走进鸡舍，感应到口袋那件东西的真切异动，他的内心充满了激动之意。 那些野鸡是什么原因消失？ 凌晨一到三点的异常，又为什么刚好是这个时间？ 这里十几亩草地，大大小小数十个鸡舍鸟舍，为什么只有那八间毫无异状？ 几件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应该有一根无形的线索串起来，只要找到这条线，顺藤摸瓜追索下去，必然就能解开这个谜团。 方离苦苦反复思索，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他背着手在鸡舍外走来走去。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他，想要询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原来发生过这种情况吗？” “没有！往年我养的野鸡都肥的很，也是上百只的养殖，从来没出现过这种事！”老熊很快回答道，“就是今年，立秋之后发生的事情，眼看秋天快要过去，两千羽死得干干净净，这都是咱们花了血本的啊……” “哦？”方离有些疑惑的转过头来，“你以前也是在这里养的？” “当然了！”老熊苦笑道，“那八间就是我以前养过野鸡的地方。刚才我就是想起了这一点，才觉得事情不对劲……” 老海嚷嚷道：“怎么回事？你以前的鸡舍就没事，新扩的鸡舍就出毛病，看来问题出在你的鸡舍上啊……” 熊老板闹了一个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却又无从下口，方离却呵呵笑道：“不关鸡舍的事！” 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在鸡舍的架子上敲了敲，发出铛铛的清脆声音。 “合金钢的，结实耐用……” “而你原来的鸡舍——”方离转过身子，刚要向那几间老旧的鸡舍走去，老熊却苦笑道：“刚开始规模小，没什么钱，就随便在山里砍了几根木头当桩架，扯了几块帆布，这么凑合做出来的。” 他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可是，这有什么关系？难道我用钢架就会导致野鸡失踪？这说不通啊！” “当然说不通！”方离呵呵笑道，“我说了，这跟你的鸡舍没什么太大关系，真的有关系的不在这里。” “在哪里？”老熊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一脸紧张的盯着方离，握在一起的双手都被自己捏的发白。 见到老熊紧张万分的表情，老刘觉得有些不忍，在旁边劝说道：“小方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有话就直说吧！鸡都没了，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谁说鸡都没了？” 方离的下一句话，简直就像是平地惊雷一般，震得三人半晌说不出话来。 “在哪？”老熊几乎是要跪了下来，这些野鸡、山鸡、孔雀都是他和几家邻居一起投资，虽然他亏得最多，但是对于那些平时苦哈哈的邻居来说，等于把身家性命都交到了他的手里。 “就在这座山里！” 听到方离的话，老熊呆了一呆，摇头道：“不可能，自从野鸡丢失的事情发生以来，这拒马山咱们都几乎找遍了，从来也没见到一根鸡毛。” 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小兄弟，你不知道，咱们这个村子大半都靠这座拒马山吃饭，要说对这山的熟悉程度，只怕谁也比不上咱们……” 方离也不着急，笑呵呵的说：“前山相信你们都找过，后山呢？”他指着远处，“你们派人去找过了吗？” “后山？那是悬崖啊！”老熊指着山脚下的小河，“从山顶有几道小型瀑布流下来，形成河道绕过山脚，就是这条拒马河！至于悬崖下的山谷，四面都是枝枝叉叉的小河小溪，里面除了树什么都没有，谁没事跑到那里去？” “瀑布？山谷？”方离轻轻一拍手，喜道，“就是那里了！快去！快去，说不定还有没饿死的山鸡孔雀……” 见到老熊还在犹疑，老海出言安慰道：“光头，反正也不远，你就去看看吧，又没有什么损失，万一找到了呢？” 熊光头犹豫片刻，狠狠一点头，恳切的说：“老几位，要不陪我一块儿去看看可好？” 三人对视一眼，老刘笑呵呵的说：“你不说，我们也是要去的。这么古怪邪门的一件事，不弄个清楚明白，只怕是连饭都吃不下！” 四人当下匆匆下了山，老熊把自家的小货车开了出来，老刘抓着方离坐上了副驾，自己和老海则一头钻进了车厢。方离刚要推让，却见老熊已经急三火四的启动了小车，也只得任凭他们去了。 拒马山并不大，车在荒原上开了十几分钟，就来到了后山。果然如同老熊所说的那样，一条条小溪河流横七竖八的潺潺流淌，尽数汇入拒马河中。 到了这个地步，几人也顾不得许多，都脱了鞋子扔在车里，卷起裤脚蹚水过河，走了好一会儿，来到山谷入口。 入目的是一片狭长的山谷，无数枯枝败叶和腐烂的果实厚厚的铺在谷底，石壁中横向生长着一丛丛的植物，谷底阴暗潮湿，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霉味。 “这就是后山的谷底了……” 老熊粗糙的大手用力拨开拦路的灌木丛，一句话还没说完，一个小小的、五彩斑斓的身影突然映入他的眼帘。 他突然声音哑了，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第五十五章 科学层面的解释 整个后山山谷都是五彩斑斓的海洋。 不知道有多少野鸡、山鸡、蓝孔雀在这里上蹿下跳，咯咯叽叽的声音络绎不绝，嘈杂得如同集市一般。 越来越多的村民赶来，他们用大网守住谷口，二十多个身强力壮、身手敏捷的青年进入谷底，四处抓捕着这些失踪已久的野鸡，每抓回一袋子猎物，守在谷口的村民就会发出一声喝彩声，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抓鸡这种工作，自然有更加熟悉野鸡习性的村民负责，方离等人却已经悄悄走了出来。 “大恩大德啊……”熊光头拙于言辞，恨不得当场就给方离跪了下来，却被方离紧紧抓住。 “中午去我家，吃顿好的！婆娘酿的果酒，喝好喝倒！你们晚上都不要走了，喝酒就不要开车……”老熊实在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拉着方离的手，语无伦次的说着。 老海却捅了老刘的腰眼一下，笑嘻嘻的说：“那敢情好，小方兄弟，今天就托你的福了，熊光头家的酒轻易喝不到嘴的！” 几个年长的村民都涌了过来，不停的朝方离等人打躬作揖，老海在旁边提醒道：“这几家都是跟着光头一起砸锅卖铁搞养殖的，你找到了那些山货，等于救了他们全家……” 方离这才释然。 老熊果然没有食言，他拿出了请客的最高规格，香菇炖野鸡、铁锅焖孔雀、油煎蜂蛹、清炒野山药，再加上一道四色臻蘑汤，四个人吃得酣畅淋滴。 一坛不知名的果酒，刚一开盖就是香气扑鼻。方离被三人死死按在客座主位，只得无奈的摇头坐下。先被三人轮番敬酒，又有几家村民专程跑来敬酒，让方离老大的不自在起来。 酒过数旬，老海这才打开了话匣子。 “小方兄弟，你怎么就知道那些野鸡跑到后山了？监控看得明明白白，它们难道是钻地洞跑了不成？” “钻地洞？”方离端着杯子沉吟了半晌，摇头道，“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三人的杯子都停住了，老熊刚要说话，被老刘一巴掌打了下来。 看着老刘一脸的紧张模样，方离笑了笑，开口道：“刘师傅，你不用这么紧张，这没有什么忌讳的，说穿了一文不值。” 他用筷子蘸酒，在桌上画了一座小山的线条，在半山腰点了一点，笑着说：“野鸡本来在这里，突然消失，最后却出现在——这里。” 筷子从山腰画到后山山谷，“实际上，就算他们会打洞，要打穿一座山，又怎么可能呢？你们养的是野鸡孔雀，又不是穿山甲。” “这里，就要涉及到另一个名词了，空间扭曲。” “空间扭曲？”看着三人若有所思的模样，方离起身从旁边拿起一张便签纸，随意标注了两个油腻腻的小点，在三人的注视下，将纸条从中折叠起来，随即用筷子捅破了纸条，同时穿过了两个小点，随即笑而不语。 老熊伸手把捅破的纸拿过去，满脸的迷惑之色，忽然睁大眼睛，期期艾艾的说：“难道，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东西把这座山重叠起来了？” 方离耸了耸肩，笑眯眯的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了。” 三人都已经听懂了方离的意思，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老海呵呵笑道：“原来是这样，可是这座山好端端的在这里，又怎么会重叠起来？” “山是实体，当然很难重叠，我的意思是……”方离一句话还没说完，老熊已经接过了话头，“小方兄弟的意思，是指山腰和山谷这两个空间被折叠起来了！” 三人同时把目光投向老熊，老熊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干笑道：“以前物理学得不错……” 他被老刘、老海看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嚷道：“看什么看？我也是读了十几年书、外面闯荡过的，这不是上了年纪，回家带着乡亲们一起赚钱养家吗？” 老海笑嘻嘻的说：“看不出还是个读书人啊！就冲你这份心思，今年收购的这些山货，价格给你统一上浮一成。” “那我就代表那些老少爷们谢谢你了啊……”老熊呵呵笑着敬了老海一杯酒，酒桌上的紧张气氛荡然无存。 虽然还有很多疑惑，但是明白了主要的原因，三人紧绷的神经都轻松了下来。 异象不可怕，可怕的是对未知的恐惧。 “至于为什么那里会出现空间折叠，其中还有一些特殊的原因。”方离一身轻松的笑道，“不过这已经无关紧要了，海师傅今天就可以装车，晚上我去一趟山里，把那个扭曲点破掉。以后就再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破掉……扭曲点？”老海、老刘茫然不解，老熊却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他曾经就读于某个高等学府，对于空间物理虽然不知所以然，但是却至少听过相关的学说。空间扭曲、折叠已经是非常高深的理论，要解除扭曲，那已经涉及到极高密度的引力点、甚至是虫洞的范畴。 “不要想象得那么夸张！”方离笑着解释了一句，“无非是一个磁场坍塌的效果，非常偶然的一些因素凑到一起，才造成了这种怪异现象。只要找到那个对应的点，拿走造成异常的物品，就会彻底恢复正常了。” 这一番说辞，在三人耳中听来如同天书，但是方离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让几人大大松了一口气。 老刘还有点疑惑，问道：“小方兄弟，这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说的那个对应点在哪里？” “不知道——”方离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如果有无人机就好办了，我至少能够缩小范围……” “无人机？我这就有啊！”老熊当即跳了起来，“搞养殖的，怎么可能没有无人机？等会吃完饭我就去拿！” “还有，下午咱们去把事情办完，晚上我来带路！”老熊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说，“这拒马山咱们都是跑熟了的，哪个犄角旮旯不熟悉的？设备都是现成的，保准一点危险都没有——” 听说没有危险，老刘、老海也是纷纷嚷着要一起去。方离笑着一一谢过，心里却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第五十六章 真正的秘密 酒足饭饱，老刘腆着肚子继续去卖他的货，老海和熊光头则去谈野味收购的事情，方离则提着装有无人机的箱子，往山腰的养殖场走去。 刚刚走进鸡舍，方离的口袋又有了那种异常的轻微跳动，他轻轻拍了拍裤袋，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刚才酒桌上那一番话，其实是方离杜撰出来的。 空间扭曲可能存在，但是怎么可能会有磁场坍塌？自然也就更加不存在什么引力点、虫洞——这一切都是从前世中那些硬核科幻电影里学来的名词。 而真正的原因，就在于方离口袋中的东西…… 从青玉街出来之后，他除了身份卡和手机之外，并没有带什么东西。至于衣物日用品，也就是在当地买几套最便宜的，穿脏了之后就顺手扔掉。 所以他行走了许久，始终是潇潇洒洒，别无长物。 但是不管他怎么换衣服，始终有一件东西没有丢掉。 那是两小块宁雪晴留给他的玉碗碎片。 这只小小的玉碗，其实隐藏着更深的秘密——九黎碎片。 通过这块碎片，方离不仅打开了畎夷之门，而且获得了一个特殊的能力“狩猎时间”。 在吸收了九黎碎片之后，玉碗被他用来应付杨华荣，打算换回大李小李。 不出方离的意料之外，这次交易，彻底变成了一场生死搏杀，玉碗也因此被摔得粉碎。 大部分碎片被李巨收起带走，这两片是他留给方离的纪念品。 在这个小小的拒马山，九黎壶印记毫无异状，而玉碗碎片居然有了反应，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第二块九黎碎片就在这里！” “野鸡的失踪，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和九黎碎片有关！” 方离没有走进鸡舍，而是退了出来，随意选了一块空地，打开了箱子。 这是一台四螺旋桨的准专业无人航拍机，遥控距离将近三公里，巡航速度约为每小时三十公里，单电池续航可达半个小时。方离研究了说明书一番，便控制着无人机飞了起来。 拒马山并不高，只是比想象中更大一些，八百米的飞行高度，足以将整座山都纳入视野中。 他从监视器判断了一下位置，将无人机再度提升了高度，然后拍了几张照片，就控制着无人机落了下来。 一张照片很快被便携式打印机打了出来，方离半跪在地上，随意折了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写写画画，不时皱眉凝思。 在他的身前，大致的山体形状被画了出来，养殖场所在的位置，以及后山山谷这两个位置，被他戳出了两个小坑。 “凌晨一点到三点，丑时，属土。值处二阳进气之时，藏己辛癸，上升下降，上助月白金，下养木垂柳，卫水而成影……” 他口中念念有词，同时飞快的画出几个古怪的符号。顿了一顿，又开始计算后山山谷的方位。 地上的符号文字越来越多，方离嘿嘿笑了笑，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大大的圆圈，把这些符号文字齐齐圈在其中。 开、休、生、伤、杜、景、死、惊！ 八门遁甲！ 如果有熟知那个世界玄学知识的人站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方离所使用的符号，就是流传数千年的阴阳符。而方离拙劣的计算方式，只怕会让人笑掉了大牙。 稍微一个对玄学略有涉猎的人，八门遁甲几乎是必会的图形。可怜方离之前只是听说过这个东西，却从来没有仔细钻研过。 书到用时方恨少！方离只能凭借一点来自地摊文学的模糊记忆，加上大衍心法的“干支五行”和游龙步的“九宫飞星”，来一点点逆推八门的位置。 总算是靠着这一点记忆，给他指明了逆推的方向。方离终于画完了最后一笔，长长舒了一口气，顺手把树枝扔在地上。 “明白了！” 图形推断完毕的那一刻，方离也彻底明白了野鸡失踪的真正原因。 这座拒马山，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形成了一个天然的阵法。如果方离推断没有错误，那么就是一块九黎碎片所造成的影响。 正当秋分、寒露、霜降之时，金秋寒气肃杀。新建的鸡舍框架由上好的合金钢制作而成，刚巧契合五行中的庚辛金，是为“惊门”。 惊门居西方兑位，旺于秋，休于冬，囚于春，死于夏。野鸡踏入惊门，立刻陷入大阵中。但不知出于什么因素的影响，这些野鸡并没有在阵里混乱死亡，反而从“休门”被扔了出来。 据方离推测，这座大阵压根就没有运转，仅仅只是在空间中形成了一个奇妙的断层而已，即使有人误入三大凶门，也最多只是昏头转向的从吉门出来，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合该这些野鸡倒霉，竟然偏偏对应了土生金的相生之道，硬生生的撞进了“惊门”之中，如果换成普通人类，生来五行俱全，怎么也不会三更半夜触发三凶门的位置。 休门为三吉门之一，居北方坎宫，属水。坎水得乾金之生，乃休养生息之地。旺于冬，相于秋，休于春，囚于夏，死于四季末月。 方离确定了惊、休二门的位置，圆圈正中的阵眼位置也立刻被确定了下来。他拿过照片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在某个地方轻轻画了一个小圈儿。 做完这一切，方离把地面上的字符全部擦掉，收拾好无人机，这才提着箱子、哼着小曲儿下山。 石桥两边的交易已经快到了尾声，有人已经卖掉了带来的货物，收拾摊子准备离开。老刘站在自己的货车下，看着空荡荡的车厢，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也难怪他喜笑颜开，在老熊的大包大揽下，他的东西被卖得干干净净，小小的发了一笔财，怎么能不开心呢？ 老海和老熊的交易也已经在收尾，大货车装满了野鸡孔雀，老海带来的两个助手正在计算最后的金额。 方离没有去找老刘，而是直接找到熊光头，劈头就问道：“熊老板，你看看这地方你认识吗？” 发愁了整整一个秋天，如今的老熊可算是如释重负，浑身轻松，走路都带着风声。他仔细看了几眼打印出来的照片，突然就笑了起来。 “这地方我可太熟了！要是老刘忙完了，现在咱们就可以去那里——” 第五十七章 第二块碎片 “就是那里！” 顺着老熊指点的方向，方离眯缝着眼睛，打量着东南方向的一座山头。 这里是拒马山的侧峰，从太平村也能上来，但是要从主峰绕过来，路程远出数倍之多。 老熊开着车，带着三人绕了半圈，直接来到了侧峰下。 望山跑死马，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顶，四人背着包上山，却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 上山道路荒草丛生，混凝土浇筑的路面已是支离破碎，道边竹林片片，方离环顾四周，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异常的东西。 “找错了地方吗？” 正在他担心自己找错了位置的时候，绿荫中露出的一截飞檐，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日头偏西，金色的阳光斜斜射将下来，把山顶镀上了一层瑰丽的金黄，高大的乔木树冠中，一座小小的残破院落若隐若现。 四人紧走几步，这才看清这座院落的真容。 前侧的院墙已经垮塌了大半，砖石散落四处，大门只剩下半扇，摇摇欲坠的挂在那里，另外半扇却已经不知所踪。 “这里叫飞云轩。”老熊把背上的包扔在地上，艰难的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到底是上了年龄，走了几步就气喘吁吁。 他喘了几口大气，恢复了一些力气，指着不远处的院落说，“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小时候我就在这里玩过，如今那些一起玩的娃娃们也都差不多快当爷爷了……” 透过坍塌的院墙，方离清楚的看到里面的景物，砖石地面的缝隙长满了一尺来高的荒草，左右两间厢房还算完整，正中的大厅却已经没有了大门，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 背后“哗啦”一声，惊得四人一个激灵，急忙回头看去。 不远处的草丛里跳出一只野兔，歪着头看了四人一眼，又重新跳进了密林。 这只小小的插曲倒是提醒了方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尤其是这样的荒山，可不能长时间停留，遇到一般的兔子狐狸还好，要是遇到毒蛇猛兽，可就有些麻烦了。 “你们尽管放心，这地方安全得很！最多也就是些虫蚁蛇鼠，以前有野兽，都被咱们村里人打来吃了，要知道，在之前村里就有好几户都是猎人出身。”老熊拍了拍自己的包，重新又提在手里，笑呵呵的说，“这次我可是带足了装备，管保没事！” 阳光和煦，却反而给残破的院落更增添了几分冷寂的意味。 那三人都往院落里张望，方离却在山顶转起圈来。 “不会有错！”方离从怀里掏出了照片，仔细看了半晌，确定自己标注的八门阵眼就在这个山峰上。 “可是究竟在哪呢……” 山顶很小，方离很快就一步步走完了整个平地，又把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院落上。 “走吧，进去看看！” 左右两间厢房还算完整，门窗都在，只是窗户没有玻璃，用手一摇，腐朽的木制窗架吱吱呀呀作响，“咔嚓”一声就断成了两截。 屋里空空如也，方离从窗口往里张望了一下，就果断放弃了这两间厢房。 正厅倒是有几个沾满尘土的泥胎木雕，几个供牌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地上，方离随手将其中一个扶正，看样子是这家人供奉的什么信仰神灵一类…… “这桌子是好东西啊！”老海做了多年的生意，眼光独到，他一进来就在打量地上翻倒的供桌，把沾满灰尘的供桌搬正，轻轻敲了敲，笑嘻嘻的说，“漆制的黄花梨木，要是保存得当，再存放几百年也不是问题。” “是黄花梨的啊？”老刘也感兴趣的凑了过去，“老海你要不要？不要的话……算了我也不敢搬走，这可是人家的供桌啊……” 几人都在那里打趣，方离却四处查看，一块灰扑扑的圆形石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这块石头大约有足球大小，沾满了灰尘，原本被翻倒的供桌压住，老海搬起桌子，这块石头就露了出来。 他抬头看了看房顶，赫然有一个破洞，看洞的大小，倒是和这块石头差不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破洞就是石头砸出来的。 方离不动声色的蹲下身子，试探着伸出手去，刚刚触碰到石头，一个宏大的意识随即响了起来。 “检测到九黎碎片（1/9），是否吸收！” 第二块九黎碎片！ 尽管已经有所预料，方离内心还是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吸收。 下一刻，他的意识就被拉进九黎世界中。 整个世界都在隐隐震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到来，降临这一方小世界。 在那神圣壮观至极的畎夷之门中，竟然也传来一丝不安的情绪，似乎有一个极为庞大的意志渐渐苏醒。 一个极细小的光点突然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几乎分辨不出直径，甚至比针尖还要细小。但是方离却清晰地感应到了这个光点的出现。 这个光点来得极为突然，前一刻九黎世界还是一如既往，下一刻这个光点就出现在无尽世界的上方，顿时引发了畎夷之门的嗡嗡共鸣。 在那横跨诸天万界、不朽不坏的亿万里光影上，一扇新的大门从虚影渐渐化为实体，徐徐展开，大门色泽一片漆黑，表面布满了万千景象的浮雕，古老苍凉之中，散发着令人不敢逼视的压迫感。 门上赫然浮现出两个上古铭文。 “于夷”。 下一刻，于夷之门发出天崩地裂的巨响，在九黎世界那近乎无尽的空间中轰然回荡，两扇大门缓缓打开。 在于夷之门深处的无尽混沌中，八根通天之柱一一显现，荤粥、九黎、醭鬭、櫙离、凫夷、高骊、葛僚、貉貊这八组上古符文在通天柱上徐徐浮现，共同拱卫着这深邃无比的于夷之门。 那个小小的光点在空中顿了一顿，化作一道流光飞了下来，径直落在于夷之门深处。 八根通天之柱猛然间光华大放，深邃幽暗的空间顿时光明通透，细如微尘般的光点轰然炸裂，一个上古符文“櫙离”傲立中央之极，周身八道通天光柱环拱，当真是伟岸壮观之极。 “碎片吸收完成！于夷空间开放！” 第五十八章 用科学包装的忽悠手段 上清《紫阳真人内传》有云：“以黍米容蓬莱山，包括六合，天地不能载焉。”短短的一句话，阐述了虚无空间的规则，以及促成万物沟通交互、最终发生转化的本质。 在吸收了第二块九黎碎片之后，于夷小世界正式向方离开放。 随之而来的系统提醒，则让方离忍不住有一种泪流满面的感觉。 “九黎壶第二重天解禁，宿主获得随身空间。” 终于……还是来了！ 如果说让方离最羡慕的特殊能力，“随身空间”必然排名高居前三！ 曾经有无数的穿越大神，他们的金手指不同，各种能力也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一个能够存储各种物品的随身空间。只要有了这个能力，哪怕送快递跑物流，都比人家要多赚几倍、甚至几十倍的钱。 一张火车票才几个钱？跟长途运输的大货车相比，那成本简直就是忽略不计—— 来到这个世界后，方离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象自己的九黎世界逐步开放之后，究竟有没有这样一种特殊功效。但是尝试了无数次之后，最终还是颓然放弃了——九黎壶印记从来就不会接受任何一个外来的物品，甚至连系统合成过的《大衍五行真诀》都再也塞不进这个庞大的世界。 现在终于好了，方离再也不用羡慕那些单身独骑、实际上却带着无数补给的穿越者先辈。 在欢喜不迭之后，方离还是静下心来细细研究了一番，似乎发现了九黎世界的一些规则。 原始人类利用采集和狩猎获得食物，因此人类文明的先驱、九夷部族之一的畎夷给方离带来了“狩猎时间”。 随着部族的发展，合力、分工也成为早期人类的基本工作方式，在新的生产力带动下，食物渐渐充盈，随之而来的就是储存问题。 正因如此，于夷之门解封之后，“随身空间”也随之开放。 “先是狩猎，然后就是存储空间，那么接下来第三个解封的又会是什么？”方离默默的想着，退出了这个处处都充满神秘感的九黎世界。 他的意识在九黎世界呆了很久，但是在外面的三人看来，却只是短短的一瞬间。 方离蹲下身子去拿石头，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只是见到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一点点恍惚，但是下一刻，他就把石头拿了起来。 “这石头怎么了？”事关自己的利益，最先发问的自然就是在村里土生土长的老熊，他好奇的问道，“有什么特殊吗？” “没什么特殊的！”方离拿着石头掂量了一下，看着足球大小的石头，按道理来说应该至少有十几斤，但是拿在手上，却最多只有四五斤的模样。 “我就是觉得，这里怎么会多了一块石头。” 他随手把石头扔在地上，“啪”的一声摔碎成了四半，露出了里面乳白色的晶簇。 “哟，水晶洞啊？”三人当中，当属老海最见多识广。他顺手捡起滚到脚下的半块石头，呵呵笑道，“可惜还没长好，不然打磨一下做个摆件，还能值点钱。干脆一人分一块，拿回去当个纪念也是好的。” 几个人都表示赞同，各自捡了一块揣进背包里，看得出来，三人的心情都不错。 “小方兄弟，你这一块我帮你拿着，回头我找个高手给你雕琢一下，放在桌上当个小摆件，也很有美感的。”见到方离站着不动，老海想了想，把最后一块也捡了起来。 “行啊，那多谢海师傅了！” 方离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虽然这个水晶洞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已经被自己取走，但是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好意，自然不用生硬的拒绝。 “好了好了，正事还没做呢！”总算是有人想起了这次的来意。老熊摇晃着大大的没毛脑袋，好奇的问道，“小方兄弟，你说要找到引起空间扭曲的东西，到底那个东西在哪啊？” “已经在你们的手上了啊——” 方离笑眯眯的一句话，惊得老海差点把手上的小半块石头扔出老远。 “虽然空间扭曲需要大量的能量驱动，但是引发磁场坍塌往往可能只是一个很小的东西，通过一系列奇妙的连锁反应，形成你们所看到的景象。” 他想了想，又抛出一个牛叉到足以研究宇宙本质的名词，“比如说，量子纠缠？” 这已经不仅仅是天书，三人的眼睛里已经出现了蚊香圈。 要说什么忽悠的手段最难被拆穿？那必然就是用科学来包装的忽悠。 任何人在听到这些高深莫测的理论名词，第一感觉就是“卧槽这么高大上？听起来就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专业忽悠”是最高明的忽悠，因为不是本专业的人，甚至连话都听不懂，又怎么能找到其中的盲点和破绽？ 举个栗子，女文青经常会被有一点文化功底的感情骗子骗得死心塌地，因为她们并没有太高深的文学水平，在听到“自由文学”“歌行体”“存在主义”这些似是而非的专属名词之后，再加上一些咏叹调或是辞藻优美的生僻名句，就足以让她们顿起崇拜之心…… 好一会儿，三人当中唯一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老熊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个石头就是引发连锁反应的关键？现在摔碎了，就等于这个反应被破坏了？” “是的！”方离很满意老熊的表现，这样他就可以少花费不少口舌，“你们没发现，这个山顶已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吗？” “是啊——”三人不约而同的都深深吸了一口气，老刘点头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一种压抑的感觉，很沉闷，让人还觉得有点恐慌。现在就感觉很轻松，好像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看着其他两个中年大叔都在连连点头，方离负手而立，笑而不语。 在吸收九黎碎片之后，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里的不同之处。 尽管被封存在这个石头里，但是九黎碎片本身就是一方小世界，引发一点点天地异象实在是太寻常不过，更何况借助拒马山的地形，居然还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八门遁甲阵。虽然阵法并没有运转，但是几人一路走到阵眼，多少还是会有些异样。 在收走碎片之后，这里的环境立刻就恢复了原状。 三人对视了几眼，忽然争先恐后的奔出了院子，老海惊喜的叫道：“真的啊！你们看这夕阳，哪里还有刚才上山的阴森森感觉？” “拿好你们的东西，别弄丢了。”方离的笑容，显得如释重负一般，“这可是一个难得的纪念啊！” 第五十九章 他乡遇故人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本来还想留方离住一晚上的老熊也没了理由。 老海是常年跟他打交道的，自然不用过多客气；老刘挂念着城里的老婆孩子，也不打算在太平村过夜，老熊只能抖擞精神，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请三人吃得滚瓜溜圆，这才腆着肚子离开。 临行前，老熊自然也不会亏待方离——十几只咯咯叫的野鸡、山鸡被塞进麻袋，不顾方离的推让，强行扔进了老刘的后车座，两只蓝孔雀则是一人一只，用细麻绳五花大绑，不管是观赏还是杀来吃肉都是极好的…… “小方兄弟，东西雕好了之后，我就送到老刘家里来！”从头到尾，老海都以为方离是刘师傅的晚辈，所以言辞之间也多了几分亲热。两辆车先后发动，老海摇下副驾车窗，远远地对着方离叫道。 “好咧——” 方离本来就是随意行走，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停留几天。想来打磨摆件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在老刘所在的城市里住几天也没什么问题。 这条路原本就没有多少车流，晚上开车更是空空荡荡，对于老司机来说简直就是如散步一般轻松愉快。刘师傅的兴致很高，摸出皱巴巴的香烟点上一根，嘴里哼着小曲——这次的买卖做完了，家里可就可以过个不错的肥年。 “方老弟，你到底是学什么的？这么厉害？”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老刘终于忍不住，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学高能物理的。这不是快到年底了，出来游游学，到处转一转。” 既然前面都已经忽悠过关了，方离也就不再担心，顺口抛出了早就想好的托辞。 “哦，怪不得呢！真是年轻有为啊——” 解了心中的疑惑，老刘也就不再拘束，笑哈哈的说：“看老弟你的手段，那真是高深莫测，专家都解释不了的问题，在你手上解决得这么轻松。还是应该多读书啊，可惜我家那个混小子，跟我一样不爱读书，回去之后非要狠狠抽几顿，让他也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学校。” “不管怎么样，多学习总不是坏事。”方离轻叹一声，想起前世的种种遭遇，感触的说，“社会总是有各种各样的阶级层面，读书算是唯一一个能抵消这些不同阶级竞争的手段，起码可以拥有一个相对自由的选择权利。” 话题说到这里，就已经显得有些沉重了。刘师傅一时间也没有了说话的兴致，把半截烟头灭掉，默默的继续开车。 一百七十公里，也就是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来的时候，二人是从一个交易集散地的城市过来；回去的时候，就是老刘所居住的城市——神川市。 “老弟，你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不如先在我家住几天吧？”下车的时候，老刘认真的发出了邀请，“反正我跑了这趟之后，一直到过年都不会再出远门了，你住在我家也比较方便……” “好意心领了！”方离笑了笑，委婉的拒绝了，“我打算先去住宾馆，之前没来过神川，打算到处走走。” “也好！”刘师傅想了想，“神川还是有几个地方值得游玩一下的，你的电话我存着了，在这里有什么事情随时给我打电话。” “——哦，对了！老海拿东西过来的时候，我给你送过来！” 方离点了点头，刘师傅打开车厢，把何首乌提了下来，又把野鸡孔雀都拎了过来，关切的问道：“方老弟，这些东西你拿着不方便，我给你送到宾馆吧？” “真的不用了！”方离拎起几个大袋子，几十斤的重物，在他手中如同无物一般，看得老刘不由得一愣。 “老弟好力气啊，怪不得敢一个人到处游……那个学。” 方离呵呵一笑，“先走了！”提起袋子，慢吞吞的消失在夜色中。 “这么年轻，还这么有本事，看来真是要多读书啊——”看着方离的背影，老刘很是感叹的说了一句。 他却不知道，方离刚刚走过拐角处，双臂微微一晃，一只布袋凭空在手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几乎与此同时，于夷之门那近乎无限的混沌空间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布袋。方离试着将意识延伸过去，思维轻轻一动，布袋里的东西就被倾倒了出来，何首乌顿时散落了一地。 “原来活着的东西放不进去啊……”方离有些发愁的看看手中的野鸡、孔雀。 他想了想，伸手从袋子里抓出了一只野鸡，顺手扭断了脖子，这次果然可以顺利放进去了。 方离嘿嘿笑了笑，等他从黑暗中走到路灯下时，手里已经空空如也。 “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再去城里的书店逛逛……”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账户上还有四十多万，足够他花销好一阵子。 他刚走了几步，突然心中一动，抬头往天上看去。 一条淡得几乎看不清的黑影从半空中飞掠而过，足尖在一栋楼房上轻轻一点，便极快无比的跃至下一个楼顶。 “好快的动作！”方离暗暗吃了一惊。 如今的他虽说早已今非昔比，但是见到这样一个轻功如此高明的夜行人，却依然还是被狠狠的打击了一下。 他咧了咧嘴，放弃了追上去的打算。 管闲事才是麻烦的开始。 但是他不去惹麻烦，麻烦却找上了门。正在方离抬着头仰望的时候，一只手从背后伸过来，轻轻在他肩头一拍。 猝然遇袭，方离暗恨自己临敌经验太少，对方竟然一直来到背后却犹然不知，如果对方是敌人，这个时候他就已经躺在地上了…… 他闪电般转身，左手握拳垂在小腹处，右掌斜斜扬起，摆开了形意五行拳的起手式。 “小伙子，别激动，我没有恶意！”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举起了双手，脸上笑意盈盈，“久违了！” 久违？借着路灯的光芒，方离总算认出了这人。 九州的徐石！ 看清徐石的脸，方离内心的警惕顿时提到最高，后退两步，沉声道：“好久不见了，徐经理，你在这里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徐石笑眯眯的摸出一包烟，朝方离示意了一下，见他摇头不接，这才给自己点了一根。 火机咔哒一声，一束小小的火苗燃烧了起来。 “因为办事不利，所以被调到这个鬼地方负责。”他悠悠然吐了一个烟圈，“怎么，见到老朋友，就没有一点他乡遇故知的欢喜么？” 方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我可不认为我们是朋友！” “至少也不是敌人！”徐石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说，“杨华荣的尾巴，都是我替你收拾干净的，从这一点来说，你不该欠我一个人情吗？” 此言一出，方离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第六十章 隐世门派 “大李小李呢？”方离的声音变得极为冷峻，丹田一口真气急速凝聚，明知道不是徐石的对手，却也要放手一搏。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从采石场离开之前，李家兄弟明明留下来收尾。如果徐石的话是真话，那么李家兄弟很可能已经落在他的手上。 “走了！”徐石似乎没有看到方离的剑拔弩张，反而歪了歪头，笑道，“李家兄弟在哪都是个大麻烦，为了一点小事惹上水云天，还不值得。” 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再说现在水云天自顾不暇，废了李家兄弟这两个好手，对他们也是一大折损。还不如让他们安安心心的备……”话说一半，突然停住了，嘿嘿轻笑起来。 备什么？备考？备灾？备战？ 方离脑海里飞快的盘算，只听徐石呵呵笑道：“李家兄弟已是半残，庞雄死得干净利落，在场唯一有机会击杀杨华荣的只有你！总之，杨华荣那个老东西死在你手里，倒是省了我不少事情。李巨把玉碗碎片交给了我，替水云天争取了一个交换条件，各取所需，岂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交换条件？什么意思？” 听到徐石承认玉碗碎片落在自己手上，方离反而松了一口气，双手慢慢垂了下来。 被吸收的玉碗，几乎已经是无用之物，拿来交换自身的安危。如果是自己，想必也会毫不犹豫的做这笔交易。 “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上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是把我的职位降低了一级，从统管六州的陆中区分部，发配到这个中环州来。” 徐石并没有回答方离的发问，而是岔开了话题。 方离点了点头，这件事如果就这样了结，对于他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之前倒是看走眼了！”徐石上下打量着方离，嘿嘿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能击败杨华荣，这份本事可是了不起，我手下可没你这样的好手。” 听他语气中微露招揽之意，方离摇了摇头，“我自由自在惯了，而且我还有事情要做，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别急着拒绝！”徐石认真的看了方离一眼，“你叫方离对吧？杨华荣死后，我查过你的底细，很干净，宁雪晴在你身上倒是下了不少功夫。” 宁雪晴……听到徐石提起这个名字，方离微微有些恍惚，眼前不由得浮起了那个明艳绝伦的倩影。 许久不见了，宁老板，你还好吗？ 他很快收敛心神，摇头道：“你做事的风格与我完全不同，我跟你很难共事。况且，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没关系！”徐石似乎并不奇怪方离这么直白的拒绝，反而有些欣赏的看着他。 “你临走前身上有两笔钱，我的二十万，还有黄卫的三十万。在几个城市转悠了这么久，开销也不算少，赚钱的事情你总要做的，对吗？” 方离知道这些事瞒不过手眼通天的徐石，当下也不讳言，问道：“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事先说明，我在这个城市不会呆很长时间。” “这事情对你来说并不难！”徐石笑得很开心。 他指了指黑沉沉的夜空，“刚才那人，你也看到了吧？他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中。” 想到那黑影神乎其神的轻功，方离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他拿走了我们放出去钓鱼的东西，跟着他，弄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然后告诉我，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 徐石伸出一只手，在方离面前晃了晃，“酬金五万块！” “这也叫简单？”方离有些恼怒，低喝道，“我连他的动作都跟不上，又怎么找得到他？” 一只小小的bp机模样的东西被扔了出来，徐石嘿嘿笑着：“那东西里我藏了一个定位器，有这个东西，你就可以随时跟踪他的位置。” 方离接过定位器，疑惑的问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安排你的手下去做？你作为一个州的负责人，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这点小事，你还要专门自己跑一趟？” 徐石那线条硬朗的岩石脸庞上，居然出现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一闪即没，等方离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又恢复了古井无波的面孔。 看到徐石这副模样，方离顿时警惕心大起。 “如果不是在这里看到我，你打算怎么做？” 这个问题问得徐石一愣，似乎有些为难的模样，用力的揉着自己的眉心，迟疑半晌，缓缓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方离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摇头道，“对不起，这件事我不接！” 看着他转身离去，徐石突然在身后叫道：“你就不想知道宁雪晴的事情？” 方离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你知道？” “我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徐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只知道宁雪晴出身水云天，属隐世门派之一，或许九州的长老们有人知道，但是我还没有资格知道这些隐世门派的详情！” “隐世门派？” “是的！”徐石点了点头，“他们固步自封，极少在社会上走动，宁雪晴突然出世，是因为水云天出现了极大的危机。这件事事关重大，具体的原因，我还不能告诉你！” 不等方离说话，徐石又补充道：“李巨用玉碗碎片跟我交换，要我联络九州的一位长老，换取了一个交易条件……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并不知道他和长老谈了什么交易。” 方离心中疑云大起，反问道：“这些事情既然如此隐秘，你为什么现在毫无顾忌的告诉我？就为了要我接受你的任务？你要我追踪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你这个行事一向不择手段的人物，居然也如此忌惮？” 徐石沉吟良久，突然喟然一叹，低声道：“我确实忌惮那人……” 方离眉头一轩，问道：“为什么？” “因为……” 徐石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才缓缓道，“她老爹，是我的已故恩师！” 第六十一章 徐石的往事 这个瓜吃得有点大。 方离左右看了看，一眼见到不远处路灯下的一张长椅，当下快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又不知从哪里摸出几颗瓜子，磕了两颗，朝徐石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摆嘛！”方离咧着嘴，笑得牙花子都露了出来。 徐石起先不明所以，跟着走了过去。听到方离一句不知哪里学来的半通不通的土话，顿时险些气炸了肺，一张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脸都不由自主的抽搐了几下。 他恶狠狠的吞了一口口水，把胸口升起的无明业火强行压了下去。 “小子，别以为我在跟你吹牛聊天！我跟你在说正经的……” “是是是！”方离点头如捣蒜一般，笑嘻嘻的说，“你放心，我保证不会说出去。啊，你不是要我跟踪他吗？既然是你的师弟，又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找他不就完了？” “问题就在这里！”徐石铁青着一张脸，“他一直认为我是师门弃徒，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你让我怎么追查下去？” 特务组织的小头目，又是某个古武传承的师门弃徒，方离忽然觉得事情越来越好玩了。 看着方离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徐石连吸了几大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缓缓道：“这事情跟你说了也不打紧，当年我在恩师叶倾欢门下学艺十四年，走得是淬体横练的外门路数，虽说没能学到恩师的三成本事，却也好歹闯出了一点名头……” 方离坐直了身子，嗑瓜子的手也停在了半空。 徐石的本事，他并不太清楚，但是以杨华荣的势力，言辞之间对徐石何等忌惮？足见徐石的厉害程度只在杨华荣之上。如果徐石还只是学了人家的三成本事，那位叶倾欢又该是何等的名家高手？ 徐石顿了一顿，又接着说道：“我家四代都在九州效力，到了我这一代又怎么能例外？偏偏恩师这一脉祖上有个规矩，不入朝堂、不投官府，忠孝不能两全，故而恩师跟我长谈一番，将我逐出师门……” 方离思索了一会儿，摇头道：“既然早知是这样，你就不该拜在那位叶前辈门下。” “这事情说来更是话长，涉及上一代的恩怨。”徐石也是唏嘘不已，叹息道，“我拜师时还不过十二岁，哪里懂得许多？” 方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原来你二十六岁就进了九州。” 徐石抬起头来，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缓缓道：“恩师开了香堂，烧了裱纸，在堂中逐我出师门，那年师妹才不过五岁，也站在一边……” “师妹？”方离惊讶的打断了徐石的话，“你要我跟踪的，是个女的？” 徐石没有搭理方离，自顾回忆道：“她那时太过年幼，不知事情根末，只知道我是师门弃徒，正因如此，她一直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加入九州之后，有祖辈的一点余荫，加上出手狠辣，很是得了上司的赏识，办了几件大案子，多少也混出了一些名气。” “干我们这一行的，早就没了七情六欲，为了完成任务，所用无不极其，真可以算是六亲不认。其中有个姓马的间谍，被我严刑逼供，最后熬不住死了——” “他这一死，可捅了马蜂窝。他那条线的人处处找我的麻烦，惹不到我头上，就去找我的家人……嘿嘿，我徐家四代人都是吃这碗饭的，又怎么会怕这些杂碎？” “那些人抓不到我的根脚，居然去找上了叶师！那一夜血战，我恩师受了重伤，没多久就伤重不治！” 方离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徐石冷笑道：“事后，我闻讯赶回神川，带人一夜之间屠了七处会所，杀人三百有余。我在九州的职位，也因此一撸到底，嘿嘿，能报叶师大仇，区区一个官儿又算得了什么？” 他嘴上说得满不在意，双目却早已血红一片，浑身肌肉紧绷，紧握的双拳冒出了青筋，显得极为可怖。 他喘息了半晌，情绪渐渐平复，涩声道：“可惜师妹……她始终以为是我害了叶师，千方百计想要找我报仇。她是叶师的唯一血脉，我又怎么忍心伤她？所以一直避而不见。甚至我这次发配，又赶到神川市，她都根本不知道。” 听到这里，方离已经完全明白过来。 难怪徐石不愿意派人跟踪，宁愿自己追了过来。发现自己之后，又不惜多方引诱，希望自己代替他追寻下去。 他点了点头，问道：“她拿了你们什么东西？你居然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也要追踪下去？” “最近听说有天师秘录出土，各方势力混战一番，有人最终得手，把东西藏在一副油画里。”徐石解释道，“本来这不太关我们的事，不过据说西大陆的人也在蠢蠢欲动，所以我伪造了一副油画，刻意放出风去，指望把西大陆的探子一网打尽。谁知道居然是师妹下手……” 他欲言又止，沉吟半晌，低声说：“如果你发现我师妹叶婉青和西大陆有所勾……交易，那就尽快来告诉我。师妹我可以网开一面，但是西大陆那群人，却一个也不能留！” 那个“结”字在他的嘴边转了两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足见他内心是何等的纠结。 方离没有说话，徐石也不催促，只是抱着双臂，静静的看着方离。 从之前的经历来看，方离根本不敢相信徐石，这个人太复杂，太工于心计，办事只讲结果，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 但是作为对手的杨华荣，曾经对徐石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这个人什么都不好，唯独说出来的话，却从来没有失言过……” 方离思索良久，忽然抬起头来，问道：“我的好处呢？” “在这里！” 徐石毫不迟疑的拿出了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吩咐道：“给d47号档案的银行账户打五万块！” 不到两分钟，方离的手机叮咚一声，他打开屏幕看了看，果然有一笔款项打进了自己的账号。 再次抬起头，这次方离的脸上多了几分笑容。 “合作愉快！” 他顿了顿，又笑眯眯的说：“你师妹那份轻功远在我之上，万一被她发现了……” “你尽管放心去做！”徐石沉声道，“小师妹心地善良，连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就算被她发现，你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哦，你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 第六十二章 打工生涯 “这……这就是徐石口中，连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善良小师妹？” 站在一家面馆的后院门口，方离看着面前的景象，简直是目瞪狗呆。 十几只咯咯叫的肥鸡被捆着双脚扔在地上，一个穿着油腻腻沾满血迹的围裙少女正蹲在那里，随手抓起两只，左手一伸，熟练的同时扯断了两根鸡脖子，右手倒提，鸡血哗啦哗啦流进旁边的小盆里，顺手一抛，刚好落在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桶中——注意，她用的是“扯”这个动作。 十几只鸡就这样被扯断了脖子，倒干了血，统统扔进桶里，前后还不到三分钟时间，一堆死不瞑目的鸡头就这样扔在垃圾桶中。 她站起身来，甩了甩手臂，提起旁边的开水锅一股脑儿全部倒进桶里，顿时一股热气蒸腾了起来。她低头瞥了一眼，左手抓起一只无头的母鸡，右手飞速的开始拔毛，动作粗鲁却利落，仅仅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一只光溜溜、很漂亮的光鸡就被扔到一旁的空盆中。 处理完了这一切，她用手臂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一脚把磨盘大小的砧板踹了过去，随手又提起了砍刀，刀光闪动，咚咚咚的密集声音响成一片，一大盆光鸡就这样变成了大小均匀的鸡块。 “李婶，下锅啦！” 那少女转起头来叫了一声，方离这才发现她的五官其实长得很精致，双腿修长，体态健美，长发胡乱的盘起，在脑后打了一个结，整个人都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她这才发现方离站在院门，大大咧咧的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吃饭的去前厅！” “我是来找工作的！”方离赶紧回答。 跟着追踪器的信号，方离一直来到了这家“好再来”面馆，看着门口的招工启事懵了好一会儿，在附近蹲了半夜，始终没见到有任何动静。 正在他大失所望的时候，忽然看到两个大妈嬉笑着走了过来，顿时打起了精神，急忙躲到一边。 “这么晚了，这两个大妈来干什么？” 难道她们就是接头人？ 方离暗暗想着，从墙角探出头去，却见其中一个大妈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面馆的大门，开始拖地擦桌子烧水。 方离愣了一愣，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 “原来这是做早点的啊……” 他又等了一会儿，看着已经有早起的市民来吃面，这才悄悄离开。 等天色大亮，他才重新回到这里，大摇大摆的走进面馆。 “小伙子，吃什么？”面馆里只剩下一个大妈，正在忙得不亦乐乎，另一个却已经不知去向。 “呃，我是来找工作的……”方离刚说了一句，那大妈已经抬起头来，认真的盯着他，把他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那大妈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满意的点点头，“看着还算精神，去后院吧，你跟老板谈谈。” 方离来到后院，就看到了这让他惊讶的一幕。 不是因为这少女杀鸡手法血腥暴力，而是这和徐石所说的根本就是两码事嘛！ 方离还在暗暗怀疑是不是自己找错了人，但是看到少女“扯”断鸡脖子那一手，也只能无奈的笑了笑。 鸡脖子很脆弱，力气大一点的都能扭断，但是要“扯”断，可就不是一般人做得出来了。 更何况她轻轻一脚，就把磨盘大小的厚木砧板踹出三四米远，这份力道如果用来踹人…… 少女个子很高，仅仅只比方离矮了不到半寸。她审视的打量了方离几眼，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随口问道：“哪里人？” “明湖，中平明湖的。”方离把自己的身份卡递了过去。 “方……离，从中平州跑到中环州？”少女有些疑惑，“这里有你的亲戚朋友吗？” “有！”方离前世也算是久经职场，知道那些闲得蛋疼的hr就喜欢问些杂七杂八的问题。这个时候，刘师傅就适合用来顶缸了，“我有个远房叔叔，就在神川市跑长途货运。” “哦，是这样啊！”少女顿时释然，点了点头，“之前干过厨房或者打杂的工作吗？” “呵呵——” 想起前世从学校毕业之后，在那个公司做了整整五年的牛马狗鸡，被那个死秃子无数次的刁难、克扣、压榨，方离只是风轻云淡的笑了笑。 看到这个表情，少女会心的一笑，就跳过了这个话题。 “先从打杂干起吧，底薪一千八，奖金什么的以后都再谈。”少女吩咐道，“李婶过两天要去带孙子，以后就不来了。这两天你就先跟着她好了。” 方离点点头，正要出去，那少女又在背后叫道：“你现在住在哪儿？” “还没有。” “这样啊……”少女爽快的说，“那你就先住楼上的杂物间好了。” 本来方离以为自己的任务最多一两天就会结束，但是他在杂物间一住就是三天，却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怎么回事？”方离对着电话低吼着，“她天天就窝在店里做鸡汤，我tm已经端了三天的盘子、洗了三天的碗，明天开始我就要学习下面条了，你再不想办法，我就要……” “别急别急！”电话里的徐石声音听起来慢条斯理，“东西不是还在店里吗？也就是说师妹还没把东西脱手卖出去……” “去他妹的！”方离回头看了面馆一眼，又走远了几步，压着声音咆哮道，“你的追踪器能不能再精确一点？我天天就看着那玩意儿跟我重合在一起，就是找不到！起码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追踪起来多少也方便一点！” “哎哟，我的方老弟啊！”徐石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卫星定位到两三米已经很难得了，你难道要我精确到厘米不成？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那就是一副油画……回头我给你发张图片过来，这样总行了吧？” 方离刚要嗯一声，一想到这几天的遭遇，不由得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低喝道：“你赶紧想办法，把那些人逼出来，我天天在这里都快憋疯了……” “有个大美女让你看还不好？记住啊，看看就行了，你要是敢对我师妹下手，小心我弄死你……就这样，挂了——” 不等方离吐槽，徐石已经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 方离呆呆的拿着电话愣了半晌，突然小宇宙彻底爆发了出来。 “对你师妹下手？” “就那个杀鸡如稻草般轻巧的暴力妞儿？” “别说叶婉青，就连宁老板那样优秀、精致的女人，我跟她相处了这么久都没……” 吐槽到一半，方离突然卡了壳。 真的没有动过心么？ “宁雪晴……”方离嘴里喃喃低语，思绪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第六十三章 终于找到了… 这是一栋很有点年头的老房子，楼下是面馆，楼上是杂物间、储藏室、卫生间和卧房。 除了叶婉青的闺房之外，方离几乎把所有的房间都看了一个遍，却始终没有找到那副油画的位置。追踪器上面的光点一直就在圆心，始终没有挪动过位置。 “这丫头到底把东西藏在哪里？” 望着叶婉青的房门，方离觉得无比的蛋疼。 按照徐石的话来说，那副油画里只不过是藏了一本伪造的《天师秘录》，根本就是用来钓鱼的东西，对于叶婉青来说毫无用处。 但也只有先确定了油画的位置，才能进一步追踪叶婉青接下来的交易。 至于叶婉青会不会发现真相？ 徐石当时的语气很大，他怪笑着说：“别说是伪造的，咱们也是下足了血本，里面的东西可是十足真金，绝对不会被人看出破绽。” “况且，谁知道那本《天师秘录》的真实内容究竟是什么？只要真货不出现，我这本就足以引发那群蠢货的哄抢……” 想起徐石的话，方离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五万块还真不好拿。 他走进自己的小房，一头栽进被子里，默运玄功，一口真气游遍大小周天、十二重楼，任凭这一缕真气在体内不断循环运转，随即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方离忽然醒了过来。 他霍然跃起，敏捷如狸猫一般贴在了墙壁上，左手轻轻掀开窗帘的一角。 窗外已经是深夜时分，一条黑影从不远处如飞而来，紧身黑衣勾勒出曲线玲珑的高挑身材，头脸都用深蓝色的头套遮蔽，只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 “叶婉青？” 方离一直很不理解某些神剧的做法，带个面纱就能隐身了还是咋地？隔着几米远就认不出来了么？甚至还有相处几年的情侣居然都能看不出来，简直就是挑战观众智商。 虽然平时叶婉青都是一身宽大的厨师服，和现在精悍利落的样子完全是两码事，方离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她左臂下夹着一个扁平的方框，四处看了看，身子已经跃了起来，轻飘飘的落在院墙内。 方离心中一震，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醒了过来，只怕还不知道她已经出去了一趟。 但是既然已经带着东西出去，为什么又拿着油画回来？难道是条件没有谈妥么？想到自己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瞒了过去，方离顿时有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 过了一会儿，楼梯传来了极为细微的脚步声，方离想了想，故意咚咚走了过去，一把打开小门。 “咦？老板，你这么早就起床了？” 入目的是一身居家休闲服的叶婉青，手里却空空如也。 她原本已经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有些惊讶的看着睡眼惺忪的方离，问道：“还没到开门时间，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昨天喝水太多了……”方离随意找了个借口，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叶婉青“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吩咐道：“既然都醒了，那你今天就早点上班吧，一会儿提前休息就是了！” 方离答应了一声，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忽然发现，自己这几天一直忽略了一个细节。 他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这两层小楼，但是露天的后院，他却很少进去。 后院是叶婉青处理食材的地方，靠墙一排十二个放着瓦罐的小火炉，面馆的高汤就是从这里熬制出来的。 除此之外，也只有一个放着大冰柜的储藏室。每次前厅原料快要用光的时候，方离才会去后院的储藏室，从里拿出一包包干面条原料来。 从刚才看到叶婉青回来，到她换好衣服、放下东西上楼，前后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可见她并没有把东西放在自己的房间。 想到这里，方离心里无端的紧张起来，因为他觉得自己已经快要找到了真相。 他下了楼，顺手提起拖把当做掩饰，快步走到了后院，扭开了灯开关。 柔和的灯光映照下，方离的目光在后院反复巡梭，到底会在哪呢？ 他一边打开水管装模作样的冲刷地面，同时一寸寸的检查墙壁，确定并没有暗门什么的，这才把目光落在了紧靠小楼的储藏室。 这是后院唯一能够存放东西的地方。 方离迟疑了一下，关上了水龙头，提着拖把走进了储藏室。 这间储藏室并不大，只有十几个平方米大小，放满了面条、面粉、油盐酱醋等佐料，塞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 “这也不像是能换衣服放东西的地方啊……” 方离默默的想着，正准备出去，目光却落在了门边靠墙堆放的几个布袋。 布袋里是前几天送过来的面粉，再怎么包装细致，总会多多少少有一些细碎的粉末落在地上。 而现在，这些细小的粉尘上，赫然有一个极浅的纤细足印。 方离的心突然亮堂起来，他几步走到门边，将储藏室的门从里关上。 门后是一个很寻常的木制货架，上面只放了两块脏兮兮的抹布。而在货架下，赫然洒落有几点面粉。 或许不是洒落，而是从面粉袋那里踩过来的…… 方离打开一条门缝，朝外张望了一眼。一咬牙，伸手搬动了货架。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只是伸手一推，那货架就悄无声息的沿着墙壁滑开，露出了一个一尺多宽的黑洞，一道台阶赫然出现在洞口。 找到了！ 他毫不犹豫的一头钻了进去。 台阶并不长，大概走了十几步，就来到了一间空旷的房间里。方离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灯光照耀下的景物，让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房间并不大，生活设施却一应俱全，立式衣架上的一套夜行衣还挂在那里，和方离看到的样式一模一样。 但是更让方离吃惊的，是墙壁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油画，徐石伪造的那一张赫然就靠在墙角——像这样随意摆放的，整个房间至少还有四五十张。 “叶婉青到底要干什么？她为什么收集了这么多油画？” 方离本能的感觉到不妙，刚要转身离开，忽然听到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似乎是在感叹，又是在伤感。 “终于还是被你找到这里了么？” 房间的灯光亮了起来，叶婉青的身影俏生生的立在门口，堵住了方离的全部退路。 第六十四章 本意 “我只是……”方离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叶婉青毫不客气的打断了。 “你知道你最大的破绽在哪里吗？” 到了这个地步，再装傻已经毫无作用，方离迟疑了一下，摇头道：“不知道！” “你到这里来打工，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方离沉默了，半晌摇摇头，他不能理解，打工怎么就成了破绽？ “你不是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傻小子，做事还算勤快本份，不偷懒，也很听话。这样的年轻人，随便进个工厂或者找个大一点的公司做外勤，一个月三四千的工作还是很容易找到。” 叶婉青静静的说：“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为了学习怎么做面吗？或者是……” “说不定，是为了以后能当这里的老板？”方离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叶婉青顿时愕然，俏脸上飞起一丝红晕，却又很快褪去。 她认真的摇了摇头，轻笑道：“不可能的！” 原本方离只是想口花花的开个玩笑，打算缓和一下气氛，但是看到叶婉青这么坚决的样子，反而有些疑惑：“为什么？” 叶婉青没有回答，而是抬头看着墙壁上的油画，眼神中尽是令人费解的神色。 “你束手就擒吧，我不想对普通人动手！” 她很随意的说，“况且，只不过是偷盗的小小罪名，不会在里面呆很久的。” “你要送我进牢房？” 方离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她。 他的时间很宝贵，有人还在等着他，他不能进牢房虚度光阴。 就算徐石事后可能会保他出来，但是他绝对不会把自己至于这样一个尴尬的境地。 “是的！” 叶婉青的身形一闪，已经跃至方离的面前，伸手向他胸口抓来，动作当真快得惊人。 方离左手一拨，将叶婉青的手格挡开来，摇了摇头，回答道：“不成的！”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不能为了这些小事浪费时间！” 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勾一拨，叶婉青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变。 “原来你也是这一界的人？那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的神色突然阴沉下来，出手如电，刹那间向方离攻出三拳两脚。方离只觉眼花缭乱，根本无法追上对方的速度，只得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游龙步法避开。 “砰”的一声，却是叶婉青一拳重重击打在方离的左肋上，方离身子一晃，踉踉跄跄的后退两步，一脸惊讶的抬头看着叶婉青。 不是对方太强，而是……太弱。 方离曾经把现在的自己跟当初的杨华荣做了一个比较，即使把“狩猎时间”的状态加上，自己也最多只有两三分胜算。 以杨华荣对徐石的忌讳来看，徐石的功夫只会比杨华荣更强。 而徐石只不过是叶家的一个弃徒，他坦言自己当初走了淬体横练的外门路数，所学“不到三成”。 按这个推论，身为叶家唯一独女的叶婉青，又该是何等的厉害？ 但是叶婉青明明动作快如闪电，但是她的重重一拳，对自己的伤害却是微乎其微，这个就着实令人费解了…… “你留了手？”方离诧异的问了一句。 叶婉青俏脸上更是愤怒，攻势如暴风骤雨一般，拳影重重，刹那间笼罩方离全身上下。方离虽然竭力躲闪，却依然连连中拳。 正在方离暗暗奇怪的时候，叶婉青突然一记鞭腿侧身劈来，方离合臂一挡，只觉一道大力如惊涛骇浪般迎面扑来，整个人都被平平踹出去四五尺之多。 看着叶婉青笔直修长的大腿，方离揉了揉有些发麻的手臂，这才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丫头真的没有练过内家功夫。 能把腿力练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普通人的极限。但是要和内家好手相比，却还不够看。除非她也是像徐石那样，走外门横练的路数。 叶婉青刚要上前追击，只见眼前一花，却是方离出手了。 他的招式并不花哨，拳分五形，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叶婉青却觉得眼前都是对方的拳掌，只得连连后退，一个不慎，已经被方离抓住了手腕。 叶婉青尖叫一声，刚飞起一腿，却被方离突然发力，合身撞了过去，直冲冲的顶在墙壁上。 “放开我！”叶婉青的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怒火，拼命挣扎，却也挣不开方离的压制。 “你叶家明明家学渊源，怎么你没有学到？” 这一句问话，叶婉青不由得一呆，随即用更大的力气挣扎起来。 “原来你是冲着我老爸的功法来的！” “谁要你老爸的功法？”方离哼了一声，顺手放开了叶婉青。 叶婉青靠在墙上，似乎有些不信对方竟然就这样轻轻巧巧的放开了自己。她瞥了一眼地下室的小门，很好，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两米。 “你老爸的功法再好，也跟我没有关系！” 方离点了点墙壁上的油画，淡淡的说，“我只不过是为了这些画而来。” “终于说出你的来意了么？”叶婉青咬着牙，恨恨的说，“我老爸的功法就藏在他的油画收藏里，你还不承认你就是为了我爸留下来的心法？” “功法藏在画里？”方离不由得一愣，他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之处，急忙问道，“你偷这些画，就是为了找到你老爸的功法？” 看到方离的神色不似作伪，叶婉青有些疑惑，问道：“不然呢？我要这些东西干什么？而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不对！不对！”方离觉得有些头痛，用手捏着自己的额头，摇头道，“我只是为了追一副画的下落，谁要你的功法？再说你家淬体横练的路数，跟我的完全不一样！” 淬体横练？叶婉青不屑的嗤笑了一声，“谁说我家只有淬体横练的外门路数？我老爹当年内外兼修，内功心法不知高明了多少……” 方离有些疑惑地看着叶婉青，这姑娘的出手速度极快，轻功之高更是自己生平仅见。如果她真的有内功底子，今天自己根本无法站着走出去。 看着方离怀疑的眼神，叶婉青又羞又恼，娇叱道：“看什么？老爸过世的时候，我还只有八岁，又怎么可能学到我爸的上乘内功？” 方离重重一拍手，他终于想到哪里不对劲了。 从头到尾，徐石就只是交代追查叶婉青的交易动向，所以方离也就认为叶婉青偷盗油画，就是为了和其他人交易。却压根就没想到，她其实另有目的。 “错了，全错了！”方离苦笑连连，朝叶婉青挥了挥手，“再见！” 第六十五章 天师秘录 “等等！” 方离已经决定离开，但是叶婉青反而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方离回过头来，面露疑惑之色。 “你到底是接了谁的委托？又是来追查哪一副画？”叶婉青整理了一下皱巴巴的衣物，认真的问道，“这对我很重要！” “委托人是谁，这个不能说！”方离摇了摇头，指了指徐石放出来钓鱼的那副油画，“不过我可以告诉你，这幅画放在你手上就是个大麻烦，你最好找个地方把它扔掉。” “这幅？”叶婉青快步走了过去，把油画提了起来，仔细端详了半晌，“这副画并不值钱，不是名家所做，更不存在什么历史悠久的意义。” “它就是别人故意抛出来的鱼饵，谁知道咬钩的居然是你……” 方离不打算透露徐石的消息，说不定这个长腿美女会因此误解自己。 “鱼饵？”叶婉青的脸色变了变，“你是说，天师秘录？” “你既然知道，那就最好了！”方离点了点头，“这传闻虽然不知真假，但是这幅画绝对是假的。就是为了钓出那些对天师秘录虎视眈眈的人。” 叶婉青的脸色极其古怪，她迟疑良久，放下了手中的油画，又转到房间的另一侧，从墙上摘下了一副水果静物图。 “看看吧！”她随手一扔，就像丢破烂一样把油画甩了过来。 方离诧异的接过油画，翻来覆去的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伸手拆开了装裱的画框，十几张散碎的书页就飘落了下来。 “这就是所谓的天师秘录！” 叶婉青似乎在忍笑，又好像有些失望的模样，淡淡的说道。 方离把拆开的油画放在一边，好奇的低头去看，却见其中一张纸上写着一段口诀，当下小声诵读道： “天师者，主五雷也。天雷主正天序运四时，发生万物，保制劫运，馘天魔，荡瘟疫，擒天妖一切难治之祟，济生救产，疗大疾苦；地雷主生成万物，滋养五谷……” “看到了吧，这就是天师秘录！”叶婉青撇了撇嘴，嗤笑道，“一大群人打生打死的，就为了这么一本神神怪怪的玩意儿。” 方离呵呵一笑，摇头道：“世人多愚妄，倒是你居然能在各方势力的混战中抢到手，还真是不容易呢！” “见鬼，什么不容易？”叶婉青摇了摇头，“那么多势力打成一团，刺杀、鼠窃、下毒、强攻，炸药枪支满天飞，我哪里敢沾身？我只是远远看了几眼就离开了。” “那你怎么得到的？” “我原本以为这天师秘录跟我老爹有关，所以才去碰碰运气，看到这个场景，就赶紧远远的躲开了。”叶婉青叹了一口气，回忆道，“我不去招惹，没想到它就自动送上门来。过了几天，我回到店里，半夜突然后院掉进一个重伤垂危的川北人，他让我救他，报酬就是这张画。” 她回忆当时的详情，叹息道：“可惜他伤势太重，还没等我救治就死啦。追兵也被我引走了……” 说到这里，叶婉青苦笑了一声，低声道：“他死了之后，我仔细检查这幅画，找到了这本所谓的天师秘录，一看之下大失所望，这根本就不是我老爸留下来的内功心法，而是一本符咒骗人的鬼东西。一气之下，就把它撕坏了。” “后来想了想，觉得留个纪念也好，就把它重新塞进画框里，顺手放在这个房间。有时候看看它，就想起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高手，自己真是井底之蛙……” 听叶婉青讲述完了，方离这才轻叹一声，“心怀敬畏，总是一件好事！” 他蹲下身子，准备把地上的书页重新收起来，然后塞进画框里。 “发现功法材料《张天师符法》，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中级内功心法《太乙神霄五雷正法》，合成条件：张天师符法1/1，源生之土1/1（恒定），源生之水1/1（恒定），源生之火1/1（恒定），源生之金1/1（恒定），源生之木1/1（恒定）。条件满足，是否合成？” 方离的手指突然停住了。 他迟疑良久，这才继续把散乱的书页收拢起来，在地上顿了顿，整理成一叠。 “这东西送给我吧！” 叶婉青一直疑惑的盯着方离的动作，听到这句话，不由好奇的问道：“你要它干什么？这就是一本很小众的符咒书，你自己也来自古武界，真的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符咒的存在吗？” “我不知道……”方离摇了摇头，“但是这本书却对我有用处。”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解释道：“或许我可以从中推演出一门内功心法出来。” 叶婉青撇了撇嘴，这个说法，她并不太相信。 “那你总要拿点什么东西出来交换吧？”她想了想，开口道，“我跟你并没有什么交情，更不是朋友。还有——你刚才弄痛我了。” 方离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却又改变了说辞。 “你的速度足够了，基本招式也很熟练，轻功更是比我要高明很多。” “但是你打不过我，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半点内功。既然这样，我就用一门五行内功心法跟你交换！相信这个筹码，你会很满意。” “成交！”叶婉青很愉快的做出了回答。 但是很快，方离就很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叫你嘴贱！” “叫你装逼！” “叫你卖弄……” 《大衍五行真法》已经练到了瓶颈，在没有找到合适的升级材料之前，方离的境界已经无法再提升一步。 所以这本《大衍五行真法》对他来说几乎毫无作用，拿来交换一门中级内功心法自然是大赚特赚。 但是他却忘记了……那本心法已经被他送给了快餐店的光头老板夏雨，只能重新抄写一本再交给叶婉青。 “不行！”他这么提出来的时候，叶婉青第一时间就表示反对。 “你以为我是这么容易就被忽悠的无知少女？”叶婉青很不屑的瞥了方离一眼，“抄写？哪怕抄错一个字，都会导致内息岔气，走火入魔。” “况且我根本就不相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弄一本乱七八糟的东西想蒙混过关？” 方离恶狠狠的瞪着叶婉青，叶婉青也毫不示弱的反过来瞪他。 “那你要怎么样？”方离最终还是屈服了，当着物主的面把东西抢走，这种事他还做不出来。 叶婉青的大眼睛转了转，很认真的回答：“教我！” 第六十六章 十足真金 “五气朝元，一尘不染，能清能净，是曰无漏，肝为东魂之木，肺为西魄之金，心乃南神之火，肾是北精之水，脾至中宫之土……故曰攒簇五雷，斩除五漏，寂然不动为道之体，感而遂通为道之用，斯五雷之妙也。” 方离只把读了一遍，就觉得自己这笔生意是何等的大赚特赚。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内功心法的小菜鸟，大衍五行给他打下了一个坚实的内功理论基础，再来阅读五雷正法，短短八千言，却让他曾经的无数疑惑醍醐灌顶般消解。 地下室已经变成了叶婉青的修炼之处，除了卖面条之外，她多余的时间几乎都待在地下室里，而方离则把自己锁在杂物间，一遍又一遍阅读。 当然，方离每天还是要抽出至少半个小时去地下室，讲解的心法奥义，以及叶婉青提出的种种问题。 趁叶婉青躲在地下室修炼，方离还是拨通了徐石的电话，把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不管怎么说，拿了人家的五万块，还是要对得起这份酬劳。 听完方离的解释，徐石半晌没有做声，好一会儿才涩然道：“原来就是这样么？天师秘录……呵呵，这可真是让人意外……” “现在我们的交易完成了！”方离一身轻松的说，“至于你用来钓鱼的那副画，我想你也不需要了，大不了你重新再做一副就是了。” “啊，那个啊……”徐石似乎有些尴尬，咳嗽了几声，这才继续道，“事情好像有点超出了我的控制。” “嗯？” “可能是我之前放的风效果太好了点……” 徐石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三山五岳的牛鬼蛇神好像都相信了我放出来的鱼饵，这段时间不少怪物都在神川出现——你们一定要躲好。” “什么？”方离不由得一惊，还要再说，却听徐石干笑了几声，匆匆忙忙的挂了电话，只留下最后一句话。 “有事打我电话。” 放下电话，方离愣了半晌，喃喃自语道：“这下可麻烦了……” 在他没有看到的地方，神川市郊一间普通的四层庭院里，横七竖八的躺了十几具尸体，徐石一脸沉静的放下了手中的电话，吩咐道：“都处理了吧！” 四面八方都有人走了出来，把尸体拖走，庭院里再度恢复了平静。 徐石站在台阶上，忽然高声道：“既然连阁下都来了，何必藏头露尾？莫非还嫌弃徐某招待不周么？” 极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怪笑，嘶哑的声音远远传来：“老夫还不至于和血神宫一般，蠢到与九州全面冲突。徐石，老夫只问你一句话，那东西究竟是不是已经落在你手上？” 徐石脸色阴沉，缓缓道：“在与不在，与你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远处的笑声如乌鸦鸣叫一般，“多谢小友告知，老夫去也！” 徐石一个错愕，环顾四周，向旁边的一个瘦小汉子问道：“我难道说错了话么？” 那人生得瘦小枯干，却自有一番凛然气势。他摇头苦笑道：“老徐，以你平时飞扬跋扈的性子，如果东西在你手上，早就反口喷了出去，声称落在九州的东西有胆子只管来拿。你这一句话，等于不打自招啊！” 徐石顿时恍然，苦笑道：“惭愧，心乱了……” 虽然方离不知道徐石那边发生的事情，但是他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即将来临。 他想了一想，来到地下室，一眼看到叶婉青正端坐在小床上，五心向天，头顶有淡淡的云雾升起——这是吞吐罡气的初级表现。 即使是方离也不得不暗暗夸赞一声，叶婉青确实是个罕见的武学天才，何等博大精深？短短的四五天时间，叶婉青已经初步将五行精气集聚成团，度过了这一关，剩下的就是无数次的锤炼内丹，从而完成龙虎交汇的过程。 听到方离进来，叶婉青也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继续自行修炼。 方离没有去管叶婉青，而是找到了徐石用来钓鱼的那副油画，打量了几下，开始动手拆卸画框。 “你这是干什么？”正在方离忙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叶婉青终于发觉了不对劲，收气入体，睁开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蹲在地上的方离。 “看看这玩意儿里到底藏着什么！”方离头都不抬，顺口回答道，“好像那钓鱼的哥们儿有点玩脱了，不少那一界的人都来了神川，咱们只怕有麻烦了。” 画框很快拆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还真是……”方离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半晌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措辞，“贵重！” 一本薄薄的书册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放在画框背面，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天师秘录”四个大字。 叶婉青走了过来，接过书册掂量了几下，好奇的问道：“金丝？” 方离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想起徐石的牛皮，忍不住苦笑道：“怪不得他敢吹嘘十足真金，这整本书都是金丝做成，怎么不是十足真金？” 叶婉青倒是满不在乎，顺手打开书册打量一眼，读道：“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万劫，证吾神通。三界内外，惟道独尊……呵，好大的口气。” “一本不知哪里拓印来的，欺负这群人不懂玄宗八咒！”方离的脸都挤得像包子一样，“那家伙确实神通广大，这玩意儿是上古时期玄门的经文，拿来冒充天师秘录，倒也是像模像样，怪不得他说别人看不出破绽！” 系统倒是辨识出了，也简要的介绍了来历——但是除了“静默数遍，可凝神静气”的效果之外，并无任何作用。 方离想了想，把伪造的天师秘录又重新塞进画框里，提着油画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 “扔了——”方离认真的说，“这东西放在这里有害无益，还是找个地方扔得越远越好。” “扔了干嘛？”叶婉青转了转大眼睛，笑眯眯的说，“这东西不就是拿来钓鱼的吗？咱们也扔出去钓鱼可好？” 被叶婉青一语提醒，方离忽然心中一动，笑道：“说得也是，真的就在我们手上，这假的谁又能看出破绽？不如——” 二人几乎同时想到了什么，对视一眼，不由得精神一振。 第六十七章 互相钓鱼 江湖传言，天师秘录已经被发现，想要修炼上乘功法，必须找到这本天师秘录，而听说这本天师秘录被人藏在一副油画里，只要找到这副油画，就能找到六百年前一代豪侠张天师纵横天下的秘密。 这副油画原本为东大陆最大的特务机构九州所有，却不小心被一对蒙面雌雄飞贼所盗，如今流落民间，想要武功更进一步的古武界的有为人士有福了。 徐石正端着一杯茶，坐在老板椅上听着手下的汇报，听到这里，一口茶顿时喷了出去，瞪着眼睛问道：“什么？雌雄飞贼？” “是的！”手下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听说这一对雌雄飞贼轻功高明，出入九州如无人之境，九州驻中环办事处的负责人也被二人打伤，如今正在休养。” 他前面说话还算正常，当说到“出入九州如无人之境”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因此把“负责人也被打伤”说得尤其大声。 徐石愣了一愣，突然砰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那手下顿时精神一振，踏前一步，沉声道：“徐老大，这两个飞贼实在是太过嚣张，竟然敢散布这样的消息！请您即刻下令，我这就带人去捉拿这对雌雄飞贼，连同散布谣言的人一并抓住，带到您面前发落！” “谁说要抓人了？”徐石没好气的瞪了手下一眼，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嘿嘿笑道，“马上放出风去，就说九州驻中环办事处损失惨重，几个办事处的好手都被这对雌雄飞贼打伤，连同藏有天师秘录的油画也一并被抢走……” “啊？”那手下不由得一呆，愣了半晌，这才期期艾艾的问道，“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就从你开始！” 徐石哼了一声，吩咐道：“九州驻中环办事处二级职员余庆，原本昨夜负责值守，却被对方打成重伤。” “我被打成重伤？”那手下呆呆傻傻的看了自己半晌，手脚都好端端的，没见缺胳膊少腿啊…… “不光是你，你看办事处哪个的功夫高一点，统统都安个伤势。顺便说我徐某人——不，就说众人联手力战双盗，最终不敌，连新任的办事处负责人都受了不轻的内伤。” “顺便再找一对手脚利索的男女过来，蒙上脸，演一场好戏，再把视频弄得模模糊糊的，发到地下网络上去！” 那手下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回过一点味道来，不由得惊讶的睁大眼睛，问道：“徐老大，您这是要……干扰视线？” “明白了就快滚！”徐石皱着眉头，不耐烦的喝道，“赶紧去办，办得漂漂亮亮的，顺便再想办法安排一个隐秘一点的地方，等我的命令，随时准备收网！” 这个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神川市还是风平浪静，等到九州的视频一出，顿时不知有多少暗流开始涌动起来。 “九州驻中环办事处损失惨重？”叶婉青摘下了头盔，好奇的来到二楼，推开了杂物间的小门，打断了正捧着书大声朗读的方离。 “你什么时候去九州打劫了？” “我？去九州打劫？”方离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问，问得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自己看！”叶婉青手里还拎着终端头盔，在头盔侧面的按键按了几下，将显示的页面投在墙壁上。 这是一段深夜拍摄的视频，两个黑衣蒙面人深夜闯进一间庭院，正面与守卫发生冲突，一路上如入无人之境，打伤守卫无数，直接抢夺了一副重兵把守的油画，然后扬长而去。 “这地方我去过，是九州驻中环的办事处！那副假画就是我从那里偷出来的！”叶婉青指着视频上的小楼，“这人是不是你？你旁边那个又是谁？” 方离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由得哈哈大笑道：“那家伙在故意配合咱们放出去的风声，也好，总算是各取所需！” 见到叶婉青一副不解的神色，方离呵呵一笑，解释道：“你不是打算把天师秘录扔出去钓鱼么？人家同样也在钓鱼，只不过你要的是钱，人家要的是命！” 叶婉青顿时醒悟过来，笑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九州都掺和进来了，咱们是不是要把水搅得更浑一下？” “那是当然的！”方离笑得极为无良，“小叶子，把你从九州偷来的画给我吧！” “不要叫我小叶子！”叶婉青白了方离一眼，转身出门去了。 方离望着叶婉青的背影，嘿嘿一笑，摸出手机就给徐石打电话，一直等到叶婉青的脚步声在楼道再度响起，这才挂了电话。 “你在跟谁打电话？”叶婉青警惕的问道。 “这画的主人，也是我的委托人！”除了徐石这个名字不能说之外，其他的事情方离并不打算隐瞒。 “我让他做了一些安排，顺便配合我们的造势！” 方离接过叶婉青手中的油画，吩咐道：“小叶子，你把店门关了，咱们这几天就不要开业了！我今天晚上要出去一趟，你乖乖在家躲好了，不要乱跑！” “你要去甩竿？”叶婉青犹豫了一下，叉着腰叫道，“你答应我的交换条件还没有完成，要是你趁机逃走怎么办？” “我需要自己去甩竿吗？”方离简直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鼻子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有这么蠢吗？” 见到叶婉青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方离也只能无可奈何的说：“那好吧，既然交易，总要让别人知道怎么交易、交易地点在哪里吧？咱们就这么藏着，人家又怎么会巴巴的送钱上来？” “这个我有办法！”叶婉青顿时来了精神，拍了拍刚才顺手放在桌上的头盔，“我在留言板上发个帖子就行！” 方离一拍脑袋，自己还打算带着画去找买主，却压根忘记了还有这种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叶婉青正准备重新戴上头盔，忽然问道：“联系方式怎么留？” 方离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回答道：“我给你个地址，就留在那里吧！” “要价呢？” 这次方离犹豫了半晌，果断的一拍手：“一百万起步，价高者得！” 第六十八章 胆大包天 “一百万？”在一家酒店的房间里，一个全身都笼罩在宽大风衣下的中年人半眯着眼，嘿嘿冷笑道，“这两个家伙是蠢货么？天师秘录就只值一百万？” “别太小看这两个人的胃口了！”另一个瘦小枯干的中年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说，“那句‘价高者得’就很有文章可做。你出一百万，不代表别人出不起价钱。” “那又怎么样？这种至宝功法，能拿出来卖的就是蠢材！” “不要这么说，天师秘录何等博大精深，甚至有些人侥幸得了，也就是当做天书在看，拿出来换点小钱，又何乐而不为？” 那穿着风衣的中年人想了想，哼了一声，端起了茶杯，权当是默认了同伴的猜测。 “这次争夺的势力必然很多，咱们不必着急，等到尘埃落定了，咱们大不了出手抢回来就是。九州？哼，如果不是看着那几个老不死的还活着，咱们兄弟联手，把九州一锅端了又怎么样？徐阎王的名头，还没放在我的眼里。” 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走吧，先去溜达一圈，看看动静，可别让有些人占了先机。” 在市郊的一个破旧的小茶楼里，方离带着墨镜，帽檐压得低低的，提着一个箱子走进了大厅。 他四处打量了一下，感受到几道审视的目光，却也不以为意，笑了笑，就找了一个空座坐了下来。 “您要点什么？”一个手脚麻利的年轻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过来。 “水！白水！”方离微笑着说，“我只是过来歇歇脚，当然，这杯水我会出一个非常公道的价格，绝对不会有人为难。” 这句话刚说出来，不少人的目光都朝他投了过来。 “好的！”那服务生立刻退了下去，不多时就倒了一杯白开水送了上来。 方离没有去动那杯白水，而是把手中的箱子“咚”的一声放在桌面上，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力。 他毫不在意的敲了敲箱子，沉声说：“一百万起价，谁愿意出更多的钱，这东西就归他了。” 饭店里大概有十几桌客人，不管他们之前在做什么，这个时候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全部动作，目光炯炯的盯着方离。 “不用这么看着我！”方离头都不会，也不去看周围虎视眈眈的眼神，自顾轻笑道，“这东西我保不住，更看不懂，还是用来换点小钱来得实惠！” “很聪明的做法！”终于有人开口了。 那是靠墙角的一桌客人，当中一人正在慢条斯理的喝茶，缓缓道，“问题是，我怎么知道那东西是真的？” “说实话，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方离微笑着回答道，“我只不过是个普通的盗贼，听说有个地方藏着一副价值连城的名画，所以就和同伴出手偷了回来。拿到手之后，才发现这玩意儿并不值钱，反而特别的——烫手！” “普通的盗贼？”有人笑得很是诡异，“两个人，一上来就打倒了十几个九州的好手，这样的盗贼有多少，我们要多少。” “闭嘴！屠老偷！”一个青衣人大模大样的坐在那里，“现在不是你那下九流门派招人的时候，等事情谈完了，你爱怎么谈就怎么谈！” “能先看看货么？”另外有人试探着问道。 在场的人都不是蠢蛋，蠢蛋也根本没资格坐在这里。方离毫不在意的一推箱子，“咔嚓”一声打开了来，露出里面的一副油画。 几乎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住了，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油画上，但是更多人都在互相提防着附近的人。 这就是方离想要的效果，如果是一两个势力，极有可能被黑吃黑。但是如果有多方势力坐在一起，互相防备、互相提防，自己反而是最安全的。 他拆开了油画画框，露出了里面一本金灿灿的书册。 有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在全场人的注视下战战兢兢的走到旁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点头道：“金丝所制，看起来不像有假。” “假不假，你说了不算！”有人冷哼一声，吩咐道，“那边的小哥，能不能帮忙做点事？” 他叫的是跑来跑去的服务员，那小伙子虽然手脚利落，但是显然是个普通人。 没有人表示异议。 服务员显然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但是场中的诡异气氛让他有些两腿发软，看着全场众人杀气腾腾的模样，不由得有些腿软。 “来吧！”方离大大方方的招着手，“小哥，过来读一段！” 那小伙子犹豫着走了过去，方离胡乱翻了几页，指着其中一段吩咐道：“就这个吧！” “是非历藏法，内视有所思。履斗步罡宿，六甲以日辰。**厌九一，浊乱弄元胞。食气鸣肠胃，吐正吸外邪。昼夜不卧寐，晦朔未尝休，身体日疲倦，恍惚状若痴。百脉鼎沸驰，不得清澄……” 他看起来文化水平并不太高，一段晦涩的文字读得磕磕巴巴，但是听得片刻，众人的脸色已经全变了。 “好了！”不等服务员读完，方离果断阻止了他继续读下去，“你可以下去了！” 这是徐石从丹道周天论里翻出的一段经文，简单的一段《金光咒》还不足以骗过天下人。因此方离叮嘱徐石，在《金光咒》之后又加入了一篇似是而非的大易上官法，看似极有道理，但是照此练下去，非得像欧阳锋一样发疯不可。 众人飞快交换着目光，从对方的眼里，各自看到了炽热的眼神。 “真假与否，还要看各位的眼光判断！”方离轻笑道，“反正我是看不出真假，更不要说据此修炼。底价一百万，各位是抬价也好，或者是合作一起出钱也好。我只要钱到手，立刻拍拍屁股就走，个中风险，就看各位的权衡了！” “一百五十万！”东北角的一个大汉慢慢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不住冷笑道，“各位都是聪明人，钱不钱的都是小事，抬价抬到最后，那是一定要打一架的！这点小钱，我先出了，诸位要动手的，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第六十九章 各取所需 说话的这名大汉一看就是没有什么耐心的，但是他说的话却也刚好说到了点子上。 大凡这样的所谓竞价，在场的人不管怎么抬价，都会想着“万一拍不到就等结束了再下手硬抢”，一旦最终花落某家，除非这个势力能够碾压全场，否则一定最后会变成一场大搏杀。 更何况，现在露面的还只是一部分势力，更多的势力呢？ 场中一片寂静，方离点了点头，高声道：“一百五十万，如果没有其他人竞价的话，这副画就由这位先生所得！” “很聪明的小子！”那大汉斜着眼睛瞥了方离一眼，狞笑着说，“不贪心的人，总是要比别人活得更长一些。” 他歪了歪头，立刻便有同伴拿出一个手提箱，快步走到方离面前，放在他身前的桌上，打开箱盖，沉声道：“这一箱是一百五十万，你有的是时间慢慢点。” “不用点了！”方离盖上了手提箱，拉了拉自己的帽子，让自己的面孔藏得更好一些，微笑道，“我很好奇的是，你们就只带了这一百五十万？” “我们一共带了两个箱子，如果三百万能买下来，那就一切好说。如果买不下来，出手硬抢的一定有我们一份！” “很坦率的说法！”不远处一个弓腰驼背的瘦削老者嘿嘿怪笑道，“七杀门做事一向直来直去，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只不过怎么出这个门，就要看几位的本事了！” “和我无关！”方离扶了扶墨镜，在桌上留下几张钞票，压在杯子下。然后提起装钱的箱子，朝众人挥了挥手，“接下来各位自便罢！” 他走得很干净利落，桌上那副拆开的画轴胡乱丢在那里，那个负责交易的大汉立刻伸手抓起金丝书册，闪身就要奔出门外。 人影一闪，已经有人拦在他的身前，那大汉眼中杀气一闪，一拳就向阻路之人胸口击去。 方离提着钱箱，一口气奔出数十米之外，听到背后轰然巨响，一堵墙壁被打出一个大洞，他回头看去，呵呵笑道：“好吧，鱼饵丢出去了，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小子，别太得意！” 一辆看起来沾满泥土的破旧面包车远远的停在路边，车窗摇下，露出徐石的面孔：“赶紧上车，还等什么？” 方离上了后座位置，急忙摇起车窗，松了一口气，嘿嘿笑道：“你派去的那个手下，万一要死在乱战里怎么办？” “他最擅长的就是藏隐匿形，如果这种局面都活不下来，那九州也等于养了个废物。”徐石偏头看了方离一眼，“发了点小财，不请客喝一杯吗？” “我跟你的交情，还不至于到能请你喝酒的地步！”方离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徐石的邀请，“况且这里面的钱有一半是你师妹的，你为什么不去找她请？” 徐石碰了个不硬不软的钉子，也不生气，自顾远远盯着那栋已经乱成一片的小楼，沉声道：“正主儿还没出场，时间还早得很！” “嗯！”方离赞同的点了点头，问道，“你找的这地方真的不错，方圆几里都没一个人……” “那是因为我把居民都赶跑了——”不等方离再说，徐石已经一句话把方离接下来的话全部堵死。 “啊？”方离愣了一愣，“不至于吧……” 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远处一溜火光直扑小楼，轰隆一声巨响，那小楼竟然整个垮塌下来，砖石四溅，尘土飞扬，十几条身影从灰尘中同时跃身而出。 “好吧，你是对的！” 看着这群人的破坏力，方离也不得不佩服徐石的先见之明。 一个人影从不远处的藏身地站起，顺手扔掉了空空的火箭筒。 “在内地就敢这样动用重武器，这治安真是……”方离不禁又想起了自己曾经所处的那个世界，在那个国家，起码半夜走路，不用担心被火箭筒轰死。 “习惯就好！”徐石淡淡的回答道，“大人物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们不会在意这些小小的细节。” 从小楼逃出来的人似乎并不慌乱，何人在前，何人断后，进退有据，共同朝某一个方向撤退。 外面有更多的人从藏身地跃起，几辆原先静静停放的汽车也随之发动，朝着同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你不追上去？”方离斜着眼睛盯着徐石。 “九州好歹也算是国家机器，不需要这么麻烦！”徐石吩咐一身，那司机在中控屏上点了几下，一个液晶显示屏就弹了出来，上面清晰地显示着一伙人正在狼狈逃窜。 这显然是一个监控群，每当这伙人跑出一个监视器的视野，立刻就有另一个监控摄像头切换过来，始终保持将整个战场都监控在内。 在显示屏幕上，几辆预先安排好的车辆先后开了过来，车门大开，各自接应几名同伴上车，随即几辆车分别向不同的方向疾驰，显然是在分散追兵的注意力。 镜头一转，随即切换到了高空俯视，一个小小的光点不断闪烁，显示那本金丝书册的当前位置。 “鱼饵已经吸引了这么多鱼，你准备什么时候收网？” 徐石静静的看着显示屏上的位置，摇头道：“这些小鱼小虾算什么东西？我要钓的是一条大鲨鱼！” 车门一响，却是那个餐厅的服务生一身狼狈的钻进了副驾驶的位置，徐石头都不抬，反而方离好奇的打量了他两眼。 徐石选择的这个地点很有讲究，距离神川市主城区很远，但是距离下一个城市也不算近。与最近的闹市区足足有三四十公里，这段时间足以做出很多安排。 公路上突然出现了两辆商务车，看到屏幕上的显示，徐石这才转过头来，盯着方离问道：“你钱也拿了，是不是该走了？” “哦？看样子你要钓的大鱼出现了！”方离瞥了屏幕一眼，笑嘻嘻的提起箱子，朝徐石挥了挥手，“祝你好运！” “别少了师妹一分钱！” 徐石接着说：“你在神川市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早点离开吧！这里没有你掺和的余地了！” “不用你说！” 方离拉开了车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当你的师妹真的太惨了。” “什么意思？”徐石眼神不善的盯着方离。 “没什么！”方离咧着嘴笑了笑，“天天被人拿着放大镜过日子，这种滋味可不好受。如果有一天她找了男朋友，那小奶狗岂不是要被你剥光了丢到河里去？” 徐石听懂了方离的揶揄，一张老脸顿时阴沉了下来，还不等他发作，方离已经跳下车大笑离去。 第七十章 美女猫 神川市的警察们在清水河畔发现了一艘小船，这艘船上只有尸体，不见活人，尸体手里抓着半本金丝制作的破书，他抓得很紧，警察都快掰断了手指，才把半本金丝破书取下来。 “高明！”方离隔着电话，对那边的徐石竖起了大拇指。 “半本书如果没有出现，谁都脱不了关系，追寻鱼饵的人会牵扯得越来越大，你九州就是最大的可疑者。现在好了，这半本书既然出现了，代表事情有了波折，谁都不可能用这半本书做什么文章。” “哈哈哈哈——”方离不得不把手机拿得远一些，徐石在那边的大笑声几乎是震耳欲聋，可见他的内心是何等的快意。 “我做的那本书经不起推敲，如果有精通丹道周天的大行家，一眼就能看破鱼饵只不过是个假物，现在只有半本书，就算他本事再高，又怎么看得出破绽？” “另外半本呢？”方离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把它毁掉了？” “当然！”徐石得意的笑道，“西大陆来了一帮人，死得干干净净，附近三教九流的势力也被毁得差不多了，大家拼了一个两败俱伤。这多好？都清静了。算来算去，你小子居然是唯一的受益者。” “西大陆到底来了什么人？”方离有些好奇的问道。 “不知道！”徐石回答得很是爽快，“反正只要是另有目的，不论好歹，死人才是最靠谱的。” 特务组织一向如此，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徐阎王称号可不是白来的。 方离正准备挂掉电话，徐石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那群人当中，好像有个外围的人员跑掉了，你万一碰上了，杀掉就是！手脚干净一点！那群西大陆的人功夫怪里怪气的，你自己小心！” “我反正就要离开神川了！”方离咧着嘴，笑得很是古怪，“就算有麻烦，也不是我的！” 他愉悦的走下楼，正准备去地下室，却发现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蹲在墙角，光线太暗，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方离打开了院里的灯，借着灯光，一只黑色小猫蜷缩的趴在不远处。它微微的战栗着，睁大两只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方离，却丝毫没有跑开的意思。 他有些惊讶，慢慢向小猫靠近。小黑猫仍没有跑开，任凭方离伸出手拎住颈脖后端将它提了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着。 “受伤了啊——” 方离把小黑猫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这才发现它的后腿蜷缩着，上面的毛被干涸的鲜血凝成了一团，一条长长的伤口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把你治好吧！”方离的心情很不错，拎着小黑猫重新回了房，在房间里翻了一会儿，找出棉签药水，又去卫生间打了一盆水进来，胡乱把受伤的后腿清洗消毒，又用纱布包了起来。小猫虽然痛得全身都在发抖，却依然坚持着让方离处理完毕。 做完这一切，方离很满意的拍了拍小猫的脑袋，“行了！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听说那些有钱有闲的人都是用高级猫粮，在这面馆可找不到这种高级货，方离在厨房里转了一圈，总算是找到小半锅还没倒掉的鸡汤尾子，当下倒了半碗拿了上来。 那小猫抬头看看方离，又低头闻了闻鸡汤，犹豫了一下，踮着脚尖往旁边走去，在墙角伏了下来，看样子这东西不对它的胃口。 “小家伙还挺挑食——”方离无可奈何的把碗放在一边，歪着头打量着那只神色萎靡的小黑猫，“这辈子还没养过猫猫狗狗的，以前家里除了蟑螂就是蜘蛛，哦，还有老鼠……” 他忽然一拍手，笑道：“给你起个名字吧！” 不顾小黑猫微弱的挣扎，方离伸手把小猫抱了起来，仔细研究了半天，又掀起尾巴看了看：“是个母的啊……” 方离搜索枯肠，忽然见到小猫黑得如同绸缎一般的毛发，不禁灵机一动，笑道：“好了，你觉得皮蛋这个名字怎么样？”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名字异常别致，不由得哈哈笑了几声，伸手在小黑猫的身上一阵乱揉，将小家伙举在自己的眼前，对视着那双可怜巴巴的小眼睛，笑道：“今天没什么吃的喂你，明天我就给你买猫粮好了，先忍一晚上哈！” 他正准备把小猫放在地上，忽然想起“男不养猫、女不养狗”的俗语来由，不由得一阵恶寒，想了想，抱着小猫站了起来，走到储藏室，笑嘻嘻的说：“这里面有不少吃的，你要是饿了就随便啃几口。放心，这里的老板最近忙着修炼，没时间来管你。” 捡了只小黑猫，方离也是心情大好，本来打算要去找叶婉青说点事，现在也索性抛在脑后，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睡着不久，乖乖趴在储藏室里假寐的小黑猫忽然睁开了眼睛，一双淡金色的圆瞳在黑暗中映射着光芒，小小的身躯急剧的膨胀舒展开来。竟然化为一个曲线玲珑的少女。 这少女浑身都笼罩在淡淡的金色云雾中，银色的长发遮蔽了容颜，黑色的毛发急速褪去，露出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来。 那金色云雾陡然收起，化作一套合体的黄色连衣裙和一双高跟长靴。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才轻轻舒了一口气。 唯一不协调的是她那只修长笔直的玉腿上，被方离胡乱包扎的纱布已经落在地上，露出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出来。 “该死的，东大陆哪里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好手？”少女低声埋怨了一句，“我就看看，又没掺和进去，干嘛不由分说就给我一刀？竟然连我的护身气盾都砍得支离破碎，要不是闪得快，差点就被砍成两半……” 她委屈的嘟了嘟嘴，转过头看着杂物间的方向，恨恨的说：“你这家伙，谁叫你乱起名？皮蛋，这名字难听死了，才不要叫这个名字！” 大约是想起了什么，她莹白如玉的俏脸上泛起了红晕，气鼓鼓的自语道：“哪有你这么粗鲁的？抱就抱嘛，还掀尾巴……” 第七十一章 分别 “早上好！”方离没精打采的跟叶婉青打了个招呼。 “咦？好漂亮的小猫，哪来的？” 叶婉青一眼看到了方离怀里的小黑猫，不由得眼睛一亮。 “捡的！”方离把小猫放在肩头，让它抓着自己的衣服，自己开始收拾东西，“朋友打电话要我去拿个什么东西……” 叶婉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方离忙碌的背影。 “你要走了吗？”她忽然开口问道。 方离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即又继续忙碌。 其实他真的没什么东西可收拾，半箱现金已经进了他的账号，牙刷毛巾之类的洗漱用具都可以扔掉，换洗的衣服打包带走——实际上等离开面馆，他就会把这些廉价的衣服扔掉。 “内功心法你也练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文武火锤炼，这是个水磨工夫，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他背对着叶婉青，头也不回，淡淡的说道。 “我的承诺也完成了，那一百五十万咱们一人一半，两清！” 叶婉青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忽然有一种想开口挽留方离的冲动，犹豫了一下，直到方离站直了身子，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方离转过身来，迎面见到叶婉青亮晶晶的眼睛，欲言又止。 “这面馆还开着干什么？”方离笑了笑，“几十万虽然不多，但是也足够你生活好一阵子。难道你还打算把这个面馆开一辈子？老实说，你鸡汤熬得还不错，但是下面条的本事真的不怎么样……” 叶婉青一下就笑了起来，笑容中，却带着淡淡的孤寂。 “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的样子！”方离继续说，“餐饮业真的没有什么意思，又苦又累，时间还太长。换个轻松点的行业吧！” “比如……开个花店？” 叶婉青突如其来的一句，让方离不由得一愣。 看着方离怔怔的模样，她展颜一笑，如盛开的鲜花一般灿烂。 “我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啊……”叶婉青竖起一根手指，俏皮的晃了晃，“宁雪晴，真的有那么美吗？” 方离一时语塞，半晌才点了点头：“是的，她很美，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觉得心里很平静的美丽。” 叶婉青迟疑着，低声道：“你要去找她了么？” “不！”方离的回答，让叶婉青有些意外的抬起头来，惊讶的盯着他。 “还没到时候！”方离苦笑了一声，“我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又能说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倾国之力…… 一想到那个遥远的目标，方离的情绪渐渐低落下来，喃喃道：“两年的时间太短了啊，或许二十年也不一定够。” 叶婉青没听清方离的自言自语，她犹豫了一下，把一只莹白如玉的手伸了出来。 “那么，祝你好运！” 方离低头看着叶婉青的手臂，微微点了点头，伸手与她一握，刚要放开，却不料叶婉青依然把他的手抓得紧紧的。 “一换一！我不欠你的！”叶婉青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从背后抽出了一本小册子，“啪”的一声拍在方离的手心里。 “发现中级轻功《紫燕三叠》！” 这是第一本无需合成、拿来就直接可以使用的完整功法，方离惊讶的抬起头来。 “上一次的帐清了，这一次是我欠你的！” 方离听懂了她的意思，用《大衍五行真法》换了对她全然无用的天师秘录，这算是第一次。那这一次，就是指的是那一笔意外之财。 “我不能要！”方离摇了摇头，把《紫燕三叠》重新交还给叶婉青，“这东西是你老爹留给你的，根本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我已经学会了！所以这东西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叶婉青把书册又塞给方离，“拿着吧，老爹已经不在了，他只给我留下了这个，也就不讲究什么门户之别了……” 方离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去。 跟叶婉青这套灵动迅捷的身法相比，自己简直就像老牛拖破车一般。虽然有一套游龙步法，更适合交手时小范围的闪转腾挪，甚至连轻功都不能算。 书册是用白纸装订起来的，笔迹娟秀，一看就知道是叶婉青专门写出来的，方离默默的把书册收起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把电话号码留给你。” “不用了！”叶婉青洒脱的笑了笑，“若有缘，江湖再会！” “再会！”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与一只小手紧紧相握，随即松开。 方离离开了，除了《紫燕三叠》之外，他什么都没有带走。 或许还有一只小黑猫。 小猫似乎是生病了，方离给它买了最贵的猫粮，她却只是萎靡的趴在方离的肩头，连看都不看猫粮一眼。 “喂，你到底要吃什么啊？”无可奈何的方离转头看着黑猫，小猫只是懒洋洋的睁开眼睛瞥了他一眼，继续把头埋了下去。 宠物店的店员好心的提醒：“说不定是肠胃炎，先生，您最好带着它去检查一下。” “是吗？”方离有些摸不准，谢过了那个店员，对着小猫说，“那你先等一会儿，我去朋友那里拿个东西，然后就带你去宠物医院。” 在叶婉青的面馆呆了时间并不短，司机老刘已经给他打了好几次电话，催他去拿雕刻好的水晶洞摆件。方离有心不要，但是想到那好歹也是一块九黎碎片的载体，还是决定去拿来当个纪念。 许久不见，老刘还是热情依旧，殷勤的拉着方离要去吃饭，方离微笑着谢绝了。见到方离执意不肯，老刘也无法，将一个小小棉布袋交给了他。 “老海最近是交了好运气了，快到过年了还谈下一笔大买卖！这不，他把东西交给我就匆匆走了，听说是北方来了一批上好的皮货。” “那真要恭喜他了，刘师傅，回头替我谢谢他！” “客气什么？没你帮忙，他连那些野味生意都做不下去。” 两人寒暄了几句，老刘这才匆匆离开。 “老海到底给我雕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啊——”方离有些好奇的拉开了棉布袋口，露出了里面晶莹透剔的水晶洞。 “倒是挺漂亮的……” 方离取出水晶洞打量了几眼，顺手扔进了于夷之门。 他却没有发现，趴在肩头的小黑猫突然睁开了眼睛，圆圆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采。 第七十二章 猫引发的冲突 “这也是一个异人？” 亲眼见到一枚水晶洞突然消失不见，小黑猫的爪子不由自主的收紧了。 感受到肩膀上的力道，方离侧过头，用手指敲了敲猫脑袋，不满的说：“喂，皮蛋，别这么用力，我又不会把你摔下去！” 小猫这才放松了爪子，不开心的喵了一声，大约还在纠结“皮蛋”这个名字。 方离认真的看了小黑猫一眼，“这不是挺精神么？怎么就不吃饭？也不像是生病啊……行吧，我先去吃中饭，然后带你去宠物医院看看。” 方离随意找了个没什么客人的小饭馆，点了两个菜，刚要动筷子，却不料被他放在一边的小黑猫跳了上来，不由分说，一头埋在菜盘里大吃起来，看得方离和上菜的老板目瞪口呆。 “闹了半天，你是嫌弃猫粮不合口味啊——” 方离制止了正要驱赶的小店老板，吩咐他再炒两个荤菜上来，然后把盘子往旁边拉了拉，笑眯眯的对小黑猫说：“行了，你慢慢吃，不够我再给你点。” 小黑猫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自顾埋头大吃，看来这猫是饿得慌了，一盘土豆烧肉被她就这么三口两口吞了进去，噎得喵喵直叫。方离看得有趣，伸手把水杯推了过去，小猫也不客气，低头喝水，弄得咕噜咕噜直响。 “走吧，我们去下一个城市！” 方离还是选择自己的随心所欲，随意选了个方向，穿越了城市，来到一处新的地方，眼看夜色已深，见路边有个不大的宾馆，就订了个房间住了下来。 “两份外卖！”方离打了个订餐电话，然后拍了拍小黑猫，“你乖乖的哈，我要开始读书了——” “读书？”小猫乖巧的伏在床单上，好奇的盯着这个“异人”。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道体法用，发之于外。则形成种种神通变化，玄妙法技。内丹有成，则先天一气充盈矣。” 小黑猫侧头听了半晌，却浑然不知道方离念的是什么，只知道他翻来覆去的大声朗读一段极其深奥的文字，当下撇了撇嘴，心里嘀咕道：“神神道道的东方人，就会装神弄鬼……” 门铃叮咚一响，方离放下了手中的书册。 “外卖这么快就到了？” 房门打开，出乎方离意料的是，门外站着的并不是送餐员，而是一位他从没见过的洋人。 这人有着一个典型西式的鹰钩鼻，碧绿色的眼珠带着和善的笑意。他西装革领，手中提着一个黑色公文箱。 “你好！能允许我占用您一些时间吗？” 很标准的汉语，只可惜方离并不太喜欢和人客套，他直白的问道：“有什么事吗？” 洋人用目光快速的在房间里搜寻了一番“听说你养了一只黑色的猫？” “那不就是吗？”方离回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床上的小猫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咦？皮蛋呢？” 他挠了挠头发，转头问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这次来，是专门接回我家的猫！”洋人和和气气的说，“这只猫丢了有好几天了，我找了很久，这才听别人说这只猫离开了神川市，所以我专门追了过来。” 既然是猫的主人找上门来，方离也断然没有留下小猫的道理，他“哦”了一声，回头叫道：“皮蛋，你主人来了，你赶紧出来，跟他回去吧！” 洋人脸上的笑意更浓，从身上摸出皮夹子，点出一叠绿油油的钞票，“非常感谢您这段时间对它的照顾，这点心意还请收下！” “不用，反正也没养几天……”方离推开了洋人的手，返身走回屋里，床上床下找了一圈，这才在落地窗帘底找到了小猫，伸手去抓，却不料小黑猫敏捷的一跳，抓了个空。 “你主人来了，乖乖的别跑！” 方离连抓几下，总算是把小猫抓住，拎着脖子抱了起来。 “咦？”方离刚一抱住小猫，就发觉了不对劲。 小黑猫浑身都在颤抖，漂亮的眼珠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色，方离甚至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深深的悲哀。 “怎么回事？”方离抱着猫从窗帘后走了出来，有些疑惑的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又抬头看着那个洋人，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很羡慕你拥有这样一只猫，幸运的小家伙，它叫什么名字？”方离抱着猫往门口走去，似乎是顺口问道。 老外错愕了一下，随即回答道：“亚伦，它叫亚伦！” 方离的动作停住了，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朝老外挥了挥手，“你可以走了！这只猫不是你的！” “为什么？”老外不由得怔住了，忍不住问道，“这只猫是属于我的，这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真是你的，那就不会给一只母猫起这样一个男性化的名字！”方离冷冷的说，“我很好奇的是，一只普通的黑猫，你居然从神川一路追了过来，它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老外顿时语塞，眼神终于出现了一丝不耐，沉声道：“是的，它不是我的！现在我很诚心的向你购买，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五百万，可以吗？”方离随口开出了一个惊人的高价。 “没问题！”老外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直接伸手入怀，摸出了一本支票，“你可以在东西两个大陆任何一个银行支取！” 方离眼中的疑云更重，五百万买一只猫？这只猫真的有这么贵重？ 老外飞速的签好了支票，直直的把手伸了过来。 方离迟疑了一下，低头看着小黑猫死灰般的眼神，心里忽然一动，摇头道：“收起来吧，这只猫不是你的，它也不会跟你走！” 老外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省点力气看来也不行了……” 他把支票慢慢的塞进口袋，忽然整个人向方离扑了过来，呼的一拳向他的脸上打来。 “米粒之珠，也放毫光？” 方离脸上露出了讥诮的笑容，左手抱着猫，右手一圈一带，荡开了老外的当头一拳，随即一记崩拳重重的轰出。 那洋人只觉一道巨大的力量迎面扑到，将他身子震飞出数米开外，重重的撞在外墙上，砰的一声闷响，又摔倒在地，浑身骨痛欲裂，半晌爬不起来。 第七十三章 完胜 “我下手很轻。”方离顺手把小黑猫扔进房里，任凭她哧溜一下躲进了窗帘下，环抱着双臂，静静的说，“你还是赶紧走吧！” “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那老外低着头，不停的喃喃自语。 他猛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双血红色的双瞳，大嘴一翻，两只獠牙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方离不由得一怔，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老外已经恶狠狠的扑了上来。 面对这异常的情形，方离也就不再留手，左拳虚晃，猛然一拳正面击出，这一次他在拳头上凝聚了六成功力，打算把这鬼模鬼样的东西打成重伤。 “砰”的一声，方离只觉得自己的拳头好像击打在破布上，忽然眼前一花，那高大的老外突然化成数百只拳头大小的生物，扑棱棱的四面八方同时飞起。 “哼——”见到这一幕，方离不惊反喜，左掌五指伸开，反手一记“千丝曼罗”便拍了上去。 《千丝曼罗》是从“虹吸”“缫丝”两门工具书中化出，就算是当初木落的万千无形蚀蛊也被这门掌法封住，更何况这些生物？每一只都远比蚀蛊要大出许多，控制起来更是毫无半点漏洞。 方离全力发动之下，无形掌力化为千千万万，四面八方同时飞迎那些古怪的生物。只听“吱吱”惨叫声不绝于耳，无数生物扑棱棱的如同下雨一般落下。 方离右手伸出，一道柔和的掌力探出，已经抓住了其中一只。定睛一看，居然是只小小的蝙蝠，虽然被抓住，却还龇牙咧嘴的不断挣扎，扑腾着翅膀想要飞上来撕咬。 “身化蝙蝠？”方离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想起了一个前世里流传已久的传说——吸血鬼！ 看着那一大群蝙蝠，小黑猫躲在窗帘下，惊得全身的毛发都炸了起来，小小的身子不停的往后缩去。 “既然是异类，那就不用留你了！” 方离目中杀机一闪，右手一翻，掌力如泰山压顶一般，轰然落将下来，顿时血光飞溅，不知多少蝙蝠在这一击之下死于非命。 更为神奇的事情发生了，这些死蝙蝠在空气中只停留了两三秒的时间，纷纷化作一道火光，烧得只剩下寥寥几点灰烬。 十几只侥幸逃生的蝙蝠尖叫一声，齐齐朝门口争先恐后的飞去，方离侧步抢上，伸手一抓，顿时有无数条真气垂下，在门口布下一道无形气墙，几只飞得最快的蝙蝠躲避不及，一头撞在气墙上，生生把自己撞晕过去。 “只要有一只蝙蝠存在，就能够再度还原成一个吸血鬼！”前世中方离听到的传说中，这样形容这种神奇的生物。 方离再度出手，掌力化作无数条真气，各自抓住了一只蝙蝠，运力一握，顿时捏得粉碎，先后化作火光，几点灰尘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 “先生，您叫的外卖！”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走来一个穿着外卖员服装的年轻人提着袋子走了过来，他站在门口，好奇的看着地上撞晕的几只蝙蝠，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蝙蝠飞进来？这个天气还能看到蝙蝠，还真是少见。” “估计这间宾馆养了不少蚊子吧！” 就在外卖小哥出现的那一刹那，方离已经反应极快的撤掉了布在门口的无形气墙，一边走过去迎接，一边开了一个冷玩笑。 那小哥并没有起疑，三四只小蝙蝠实在算不了什么大事，更何况还是死掉的尸体。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方离，“这里是您点的两份外卖！” 这个时候，房间的门是开着的，外卖小哥就站在门口，也没有气墙防御，可以说是那几只蝙蝠的最好逃生机会。 “您最好叫服务生过来把他们清理掉！”外卖小哥看了地上的死蝙蝠几眼，有些恶心的皱了皱眉头，“这玩意儿在房间里可不怎么好看……” “我刚刚打开门，正准备叫服务员过来！”方离呵呵笑道，“这不，刚好你就过来了。还是等会再去叫服务员，免得让你久等。” 外卖小哥笑了笑，转身离开。 他刚转过身，那几只死蝙蝠突然从地下飞起，奇快无比的追着外卖小哥的方向飞了出去。 “早料到有这一手——” 方离无声的冷笑一声，右手虚虚一抓，无数条早已蓄势待发的真气顿时收拢，几只蝙蝠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被无形的大手抓得血光飞溅，随即化作火光，烧得尸骨无存。 外卖员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好奇的转头去看，却见方离从房门里探出头来，笑眯眯的招呼道：“慢走啊——” “谢谢，您留步，不用客气的。” 方离目送外卖小哥毫无察觉的离去，这才提着外卖袋子回到房间，随手关上房门，一眼看到还躲在窗帘底下的小黑猫，无端的心情好了起来，笑道：“别躲了，都杀得干干净净，保证不留半点后患……” 他打开外卖盒子，招呼小黑猫过来，目光转处，一眼看到地板上掉的东西，当下美滋滋的捡了起来。 “杀一送一，怪不得以前这么多杀人越货的强盗，这种无本生意做多了会上瘾的！” “不对，这应该算是打怪爆金钱吧！” 这是那只吸血鬼怀里的支票本，那张已经填好了金额的支票赫然落在一旁。 五百万大洋，比中彩票还要靠谱，连个人所得税都不用交，足够方离挥霍好一阵子的了。 皮箱、皮夹子什么的都在，方离打开看了几眼，箱子里是一本出入境的护照和几件衣服，护照上写着“艾格斯·拉芬哈”，这大概就是这只吸血鬼的名字了。 至于皮夹里除了一叠现金之外，也没什么可疑的东西。方离左右看了看，把这些东西统统扔进了于夷之门。 小猫畏畏缩缩的走过来，闻了闻外卖，低头吃了起来。 方离把填好的支票顺手塞进口袋里，顺手在它的小脑袋上摸了摸，笑眯眯的说：“你真的就是一只普通的猫吗？一只吸血鬼专门花五百万来买你，是不是你的血特别金贵，吃了你就能升级什么的？” 本来惊魂甫定，正在低头吃饭的小黑猫身子一颤，不敢置信的抬头看了看方离。 “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还有，他为什么这么强？一只伯爵在他手中，简直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第七十四章 遇险 吃完晚饭，方离把小黑猫的腿上纱布解开，正准备换药，却见长长的伤口已经结痂，不禁嘿嘿一笑，摸着小猫圆圆的脑袋，赞道：“好棒，这么快就愈合了，倒是省了不少事。” 小黑猫趴在床上，无可奈何的眯着眼忍受方离的蹂躏，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发现那只怪手停住了，当下睁开眼睛，却发现面前的青年正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什么？” 她竖起了耳朵，想听听这人到底在自言自语什么。 “就算这吸血鬼特别有钱，也不至于花五百万就为了一只猫？而且是不惜代价的一路追过来，这事情真是处处透着可疑……” “蝙蝠是群居动物，那吸血鬼应该也是了。死了一只吸血鬼，谁知道会不会又有怪物追过来？” “看来不能在这里呆了，得赶快走——” 方离低下头，又在小黑猫的脑袋上揉了一把，笑眯眯的说：“皮蛋，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值钱？哪天我缺钱的时候，就把你拿去卖了吧！” 他开了句玩笑，便站了起来，伸手把猫放在肩膀上。 “走吧！” 看看窗外的夜色，方离很快做出了决定。他带上房门，来到大厅退了房，浑然不顾服务员疑惑的目光。 夜已经很深了，在昏暗的路灯下，一人一猫慢慢的走着，身后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这是一处城郊的口袋公园，离住宅区较远，行人稀少。方离刚准备找张长椅休息一下，就感觉肩头上的小猫全身都绷紧了起来。 从半空中落下一团黑影，迅速膨胀变大，化成一个魁梧的壮汉，站在口袋公园的入口，封住了方离的退路。 另外又有三只蝙蝠扑腾着翅膀，呈“品”字型落在方离的前方，纷纷化成人形。 “艾格斯在哪里？”左侧一人压着嗓子，沉声问道。 “艾格斯？不认识，你问错人了！” 中间那人蹒跚的走了上来，在灯光下，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来。 “艾格斯两个小时前去找你，但是现在他被杀了——” 老者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度。他凝视着方离，“我们并不想跟东大陆的特殊势力起冲突，我们只在乎那只猫！” “你可以开出任何想要的条件，我们都会让你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方离并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一直疑惑的问题：“你们不惜代价就为了一只猫？那只猫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那老者很快回答道：“是的，这只猫对我们族人有非常特殊的好处，但是很可惜的是，它对你们东大陆毫无价值！” “艾格斯死在你的手上，你应该知道我们的身份！” 方离笑了笑，反问道：“你凭什么说我杀了人？你有什么证据？” 老者摇了摇头，淡淡的笑道：“对不起，我们不讲证据，只要怀疑到你的头上，那就算你倒霉！” “杀人对我们来说并不陌生，我们更希望把这些对我们有敌意的人，变成我们的同伴——” 方离冷笑道：“变成同伴？一想到被你这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蝙蝠咬一口，我还是宁愿早点去打一针狂犬疫苗——”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几人，右侧那人怪叫一声，化作一道黑色流光，恶狠狠的向方离前胸激射而到。 红光闪动，一声闷雷般响声传来，那道黑色流光陡然化成人形，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跌跌撞撞，一连后退了十几步，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都沁出鲜血来。 形意五行之炮拳，一气之开合，其弹突出，其性最烈，其式最猛。 方离存心要一拳击毙对手用以立威，这一记炮拳几乎用足了力气，却仅仅把对手震得口吐鲜血，比之前遇到的吸血鬼不知强了多少倍，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的本事，倒是比那只叫艾什么的蝙蝠强一点……” 老者不屑的笑了笑，讥讽道：“艾格斯虽然是个男爵，但是却是年纪最小的一个，只能算勉强比普通人强一些，你要是觉得我们血族都是这样的水平，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方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小猫，凑在她的小耳朵旁边，也不管猫听不听得懂人话，低声吩咐道，“有机会就冲出去，我会拖住这几个人！” 老者没有动作，只是淡淡的吩咐道：“杀了他，不要伤着那只猫！” 只听一声尖利的呼啸，左侧那人身化千百只小蝙蝠，刹那间将方离的身形笼罩其中，任凭方离左冲右突，却始终挣不脱那无数蝙蝠组成的防御圈子。眼见圈子渐渐缩紧，就要将一人一猫生生困死其中。 “就这水平？”背后那名高大魁梧的壮汉不屑的笑了笑。 几只小蝙蝠突然被什么东西打中，从圈子里飞了起来，身在半空就化作一道火光，几点粉尘飘落下来。 老者皱了皱眉头，每一只蝙蝠都是吸血鬼的分身之一，哪怕伤着一只，都会削弱吸血鬼的一点力量。 越来越多的小蝙蝠化为火光，起先是三五只，随即数十只一同化为飞灰，扑棱棱漫天飞舞的蝙蝠群，渐渐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如果你们这群蝙蝠精都是这种水平，我觉得我可以睡个好觉了！”蝙蝠群里，传出了方离悠悠然的声音。 掌风陡然化作千丝万缕，每一只蝙蝠都不知被多少道气劲同时攻击，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在半空中化为扬尘。 几只侥幸未死的蝙蝠惊恐的尖叫着，振翅向外飞去，老者脸色大变，身子陡然跃上，一拳向对方前胸击来，方离回臂招架，砰的一声闷响，二人双双向后跳开。 “走——”方离左手闪电般抓起了肩头上的小黑猫，脱手抛掷而出，小猫猝不及防，已经被扔出去七八米远，在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的站在地上。 她迟疑了一下，撒腿就往外跑，却不料平空涌出另一道劲流，撞得她头昏眼花，一跤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小黑猫疑惑的看着前方，却见原本站在身后的壮汉在身前化成人形，狞笑着拍了拍手，“小乖乖，到这里来——” 小猫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回头看去，却见方离喷出一口鲜血，染得地上血迹斑斑。 老者慢条斯理的向方离走来，轻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克罗纳·拉斐特伯爵。东方的小伙子，血神的诅咒可不容易这么解开，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的行列，我愿意为你举行初拥仪式！” 第七十五章 以及之道还施彼身 方离站直身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冷笑道：“要我也当蝙蝠精么？我可没有这个爱好！” 那高大的壮汉狞笑着步步紧逼，小黑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方离的身边，关切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拉斐特伯爵凝视小黑猫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幻化吧！这个状态，你不可能击败我们——” 在方离诧异的眼光中，小黑猫迟疑了一下，浑身泛出一团淡淡的金色光芒，光华渐退，一位蜷缩着的倩影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光芒渐渐褪去，绝世丽人挺直了身躯，仿佛黑夜中耀眼的明珠，尽吐着变幻万方的色泽。华丽无匹的银色长发无风自动，当真是艳光四射，摄魂夺魄。 方离几乎都看直了眼，愣了半晌，才忍不住问了一句：“皮蛋，你到底是人变成了猫，还是黑猫成了精？” 刚刚恢复人形的小黑猫一个趔趄，险些吐出一口老血，恨恨的白了方离一眼，转头对着拉斐特伯爵冷冷的说：“我都已经离开了西大陆，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 拉斐特伯爵摇了摇头，沉声道：“你是血族崛起的关键，不管是逃到天涯海角，我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你？” 方离隐隐约约的听懂一些，轻叹道：“怀璧其罪啊……” 皮蛋和拉斐特伯爵都目露奇光，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方离，拉斐特伯爵点头笑道：“这句话倒真是说得恰如其分！” 除了那只老吸血鬼之外，其余三人都已经围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双方相距不到三米。 看着方离嘴角的血迹，皮蛋踏前一步，若有若无的拦在他的身前，冷笑道：“好了，你们想要我，那就自己来拿吧！” 拉斐特伯爵瞥了黑猫化成的少女一眼，微笑道：“你对付一个男爵都吃力，现在居然有胆量以一对三么？” 被方离打得吐血的那只吸血鬼现在已经缓过气来，咬牙切齿的死死盯着方离，恨不得一口水吞了他，恶狠狠的说：“伯爵大人，一会儿这小子，请您一定要交给我！” “我想不必了！”拉斐特伯爵负手微笑道，“他中了我的血神诅咒，过不了多久就会化血而死，你想要报那一拳的仇，只怕没有机会了。” 方离抬起头来，沉声问道：“什么是血神的诅咒？” “蠢货！”那受伤的吸血鬼哈哈大笑道，“这是伯爵大人的秘法，只要和对方有接触，立刻就能以自身血液为武器，直接打入对方的体内。你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很快就会全身化成血液，连皮肤骨头都化得干干净净。” 黑猫少女的一张俏脸顿时变得铁青，担心的看着方离。 “原来是这样啊……”方离也是脸色阴沉，缓缓道，“如果是遇到了别的吸血鬼呢？” “位阶压制！”那人桀桀怪笑道，“伟大的血族怎么会像你们这些垃圾一样不分尊卑？除非你是一位本族侯爵，否则的话，哪怕是我们几个子爵，也会顷刻之间化成血水……”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 方离的神情突然轻松下来，伸手把嘴角的几点血迹擦干净，微笑道：“几位都是经验丰富的老蝙蝠精了，既然这一招有这么大的威力，为什么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没有化成血水呢？” 此言一出，四只吸血鬼同时脸色一变。 方离等的就是这一刻，低喝一声，“狩猎时间”正式发动！ 他手中突然多了黑乎乎的一团物事，身形如鬼魅一般，刹那间飞掠丈许，右手运力一捏，一道血箭激射而出，在那短短一瞬间，血箭已经先后喷在了三人的脸上。 他动作极快，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退回了原处，笑嘻嘻的看着几人。 “这是干什么？”黑猫少女彻底被弄糊涂了，低头看看方离手中捏着的东西。 这东西有翅有爪，全身覆盖着羽毛，黑猫少女看了几眼，登时认了出来，诧异道：“野鸡？” 那三人也认出了方离手中提着的东西，不由得勃然大怒，纷纷喝骂起来，那个身材最为高大健壮的吸血鬼怒吼一声，伸手在脸上一阵乱抹，提着拳头大踏步向方离走来，喝道：“混小子，看我不把你的脑袋拧……” 他刚走了几步，突然脸色大变，急忙伸手去看，却见手上的肌肤皮肉快速的消融，血水点点滴落下来，转瞬间已经变成了森森白骨。 他骇然惊呼，扭头去看自己的同伴，却发现两个同伴也是一脸极度惊惧的神色，脸上的皮肉飞快的融化，血水哗哗而下。 “怎么回事？”拉斐特伯爵看着三名手下的惨状，也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瞠目结舌了一会儿，突然霹雳般大喝道，“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也懂得本族的血神秘法？” “哗啦啦”声不断响起，三只吸血鬼再也支撑不住，齐刷刷的扑倒在地，血水嗤嗤发声，升起淡淡烟雾，跟着溃口不断扩大，血水渐渐越来越多，烟雾渐浓，不多时，衣物、皮肉已经尽数化为血水，白森森的骨骼寸寸断裂，泡在血水当中。不出片刻，就连骨头也彻底溶解。 “血神诅咒？”方离看着那三摊血水，也是胃里不断翻涌，强自忍耐下来，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提起了手中已经融化了大半截的野鸡，“我可不会，不过它会！” 拉斐特伯爵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咬牙切齿的缓缓点头：“好，好得很，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 原来刚才拉斐特伯爵上前攻击，方离刚要回臂招架，却闻到一股淡淡的腥风扑鼻，不由得心中一惊，想起了自己对阵万仙教木落时的情形。 木落全身带毒，自己空手根本不敢与他有半点触碰，全靠最后行险以第七把刀击杀对手。这老家伙既然是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吸血鬼，谁知道会不会带着什么霍乱天花黑死病之类的玩意儿？ 百忙之中，方离灵机一动，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一只野鸡握在手里，刹那间与拉斐特伯爵对撞一记。 于夷之门时间完全静止，野鸡实际上还停留在刚刚被捏死的那一刻，鸡血甚至还是温热的。拉斐特伯爵那一记血神诅咒，尽数打在野鸡的身上，随即又被方离飞速的收进随身空间中。 等到三人合围，方离这才再度取出内蕴毒血的野鸡，将毒血挤出，一一射在三人的头脸上，三人猝不及防，果然被方离一击得手。 “可是，你明明被我震伤……” 老伯爵的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方离扔掉了快要尸骨无存的野鸡，若无其事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小袋番茄酱来——这是晚上的外卖里送的，方离不爱吃这东西，顺手把番茄酱放了起来。 伯爵气得吐血，忽然狞笑道：“就算你杀了我的手下，接下来，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第七十六章 正面迎敌 在方离所熟知的那个世界里，吸血鬼的传说并不是一个秘密。 大蒜、银器、十字架，据说都是吸血鬼的克星，尤其是阳光里的紫外线，更是吸血鬼最不可抗拒的大杀器。 但是方离压根不相信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一个能够像正常人一样四处活动的吸血鬼，又怎么可能怕什么大蒜银器？最多也就是像驱蚊水和蚊子的关系一般，厌恶、却并不害怕。 紫外线或许对一般的吸血鬼有用，但是对于一个活了几百年甚至更长的伯爵级吸血鬼来说，哪怕就是每天适应一点点，长时间积累下来，也该到了一个正常的适应数值。 依靠随机应变和灵机一动，方离直接剪除了三名吸血鬼手下，面对一个不知活了多大年龄的吸血鬼伯爵，才是他接下来真正的考验。 方离伸手拍拍黑猫少女，笑嘻嘻的说：“皮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赶紧去找个地方撒尿玩泥巴好了……” 黑猫少女气哼哼的白了方离一眼，怒道：“我不叫皮蛋——” 她身形突然动了，满头银发迎风飘舞，目中精芒闪动，刹那间幻化为一道若有若无的流光，正面迎上了拉斐特伯爵。 金银双影纷飞，矫若惊虹，极尽腾、挪、闪、掠之能事。只听老吸血鬼桀桀怪笑，一道血色的光华护住全身，也不见他如何动作，无论黑猫少女如何攻击，却始终徒劳无功。 力量与速度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但是在绝对的力量屏障前，再快的速度也无济于事。黑猫少女的动作已经算是极为敏捷，几乎不比开启了“狩猎时间”的方离慢上几分，却甚至连对方的防御圈子都无法打破。 “就凭你？”老吸血鬼嘿然冷笑，右手横撩，一爪向少女的面门抓来。黑猫少女措手不及，想要闪避却已经迟了，只来得及身子一侧，肩头一块衣物已被撕破半截，露出了莹白如玉的窄窄香肩。 “好狡猾的老狐狸！”黑猫少女吓了一跳，后跃几步，避免对方趁机偷袭，见到对方并没有上前追击的意思，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自忖凭借自己的敏捷，已经足够能与吸血鬼纠缠，但是看到拉斐特伯爵刚才那出手一抓，速度却并不比自己慢上多少。 更快的速度？她忽然有些明白老吸血鬼适才好意提醒自己人形化的原因了。 他不是那种光明正大的人物，反而心机深沉、早就有所打算。自己人形下虽然力量有所提升，但是并不足以造成他的困绕；而自己猫身时，则拥有更为迅疾的速度，以及体积更为小巧、反应更为快捷！刚才冠冕堂皇、故作大方的说辞，只是为自己设下的小小圈套。 想清楚这层原因，她蹲下身形，在眩目的金光中再度恢复为黑猫。 她口中呼噜呼噜作响，全身的毛发都竖立起来，正准备再度扑上，却只觉尾巴一紧，已经被人抓住。 她大惊失色，急忙转头看去，只觉身子一轻，被人伸手抱了起来。却见方离抱着自己，嘴里念叨着：“你这笨猫，怎么就蠢成这样？叫你跑也不跑，非要逼着我跟那老蝙蝠精拼命——” 小黑猫奋力挣扎起来，情急之下忍不住口吐人言，叫道：“那可是吸血鬼伯爵啊，咱们再怎么跑得快，又比得上人家在天上飞的速度？只有联手对付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好了！”方离的手指轻轻在小黑猫脑袋上一敲，笑眯眯的说，“闹了半天，你是怕人家会飞啊！行了行了，你乖乖的在旁边看着，一会儿别溅你一身血。” 他在小猫脑袋上摸了几把，顺了顺毛，伸手把小黑猫放在旁边的长椅上，转过身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大踏步向吸血鬼伯爵走去。 直到现在，拉斐特伯爵依然没有看穿这个对手的底细，看起来两人交手了一招，方离稍稍处在下风，但是谁知道这个东方人究竟藏了多少后手？尤其是他竟然借助自己的血神诅咒，一口气杀掉三个手下，就让老吸血鬼更加不摸底起来。 就在刚才黑猫少女上前进攻时，老吸血鬼至少已经看破了她四次破绽，但是每一次打算出手的时候，都会瞥见这个古怪的东方人那意味深长的笑容，这让拉斐特伯爵心里有所忌惮，并不敢肆无忌惮的擒住对手。 “东方人一向古里古怪，只有先杀了这小子，才能毫无顾忌的抓住那只猫！”拉斐特伯爵很快做出了决定。 现在方离主动上前正面迎战，反而正中老吸血鬼的下怀，他嘿嘿怪笑，同样迈步向方离走来。 “你好像速度很快？也对，蝙蝠本来就以灵动迅捷见长，更何况是你这样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怪物。”方离似乎随意攀谈一般，一边靠近，一边大大咧咧的问道。 “你的动作也是让我大开眼界！”老吸血鬼狞笑道，“我很少见到你这样的人类，刚才偷袭我的三个手下，那一手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既然这样，拼速度似乎太无趣了一些。”方离已经走到了距离老伯爵不到三米的位置，却依然没有停下，笑眯眯的说，“你这个能量结界有点意思，咱们先试着玩玩吧！” 他身子往前一扑，二人的距离已经不足两米。陡然左手一翻，五指如铁，无数真气嗤嗤作响，四面八方同时攻到，如同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一般，将老吸血鬼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老伯爵悠悠然的笑著，大手一挥，周身血光大作，一个淡红的护罩凭空出现，与方离发出的数百道细细的真气对撞一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也没有什么华丽的异像，只见血光护罩猛然一颤，那数百道无形真气便如同泥牛入海，转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我对你很失望！”老吸血鬼感应了一下护罩的强度，皱了皱眉头。 方离不仅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是吗？” 下一刻，他一直垂在身后的右手动了，如灵蛇一般闪电般探出。 一气之曲曲流形，气化自行，无微不至，五行属水。乃是形意五行中最为迅捷一招“钻”拳。 第七十七章 狂雷天牢 拉斐特伯爵看似满不在意的眯着眼，实际上早就已经暗暗注意到对手一直暗藏的右手，此时见到方离出招，反而呵呵笑了一声，彻底放下心来。 引而不发的箭最为可怕，一旦这支箭射了出去，也就不再令人忌惮。 见到对手并没有什么隐藏的手段，反而只是普普通通的一拳打在能量结界上，老吸血鬼险些要笑出声来。 这能量结界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用得出来的，这种被命名为“真言之盾”的能力，实际上是抽取自身的灵魂力量，构筑一道完全防御的护罩，具有吸收伤害、免疫控制等等特殊的效果。 吸血鬼并不是一个擅长玩弄灵魂能力的种族，和西大陆那群亡灵系、暗影系的怪胎们相比，吸血鬼们更相信自己的爪子和鲜血，高速飞行和分身的能力，更是让他们在黑暗中生存了数万年之久的本命法宝。 凡事总有例外，活了上千年的老伯爵克罗纳·拉斐特并不是纯粹的血族。前身作为一位信仰光明的牧师，在堕落入黑暗，被一位地位崇高的血族侯爵赐予初拥之后，他很快就觉醒了来自灵魂世界的能力——真言术。这让他在血族中声名鹊起，即便是在众多资深的吸血鬼伯爵中，他的纯战力也足以位列前茅。 要破除这种“真言之盾”，对手必须拥有撕裂灵魂的特殊能力，或者…… 老伯爵的脸上笑容突然僵住了。 “啵”的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方离的右手仅仅是停顿了不到半秒，就如同烧红的烙铁刺进冰块里，直接刺穿了能量结界，缓慢却坚定的向前突进。 不仅如此，老吸血鬼只觉整个防御护罩都震颤起来，仿佛是有一个无形的黑洞，在不断鲸吞蚕食自己的结界能量，迫使周围的能量不断向黑洞汇集。短短数息之间，已经有近两成的灵魂能量被吸至那个破口处。 “怎么回事？”拉斐特伯爵这一下惊得魂飞魄散，嘶声叫道，“你干了什么？” 方离并没有回答，而是抢前一步，右手撤了回来，左手化掌为拳，再度一拳击出。 同样的方位，同样的招式，同样的运气路数，这一拳再度洞穿了老吸血鬼的真言之盾。 形意拳柔，钻拳如钩。 钻拳隶属水行，如水一般隐在其中，拳意伺机而动。有无洞不入、无空不钻、无缝不入之妙用，故谓之“无微而不致”。捷、挤、拧、突四字诀，寸劲爆发出来，真气便如一个螺旋钻头一般，可谓无坚不破。正所谓万吨巨轮也难抵大洋漩涡，百丈巨石也挡不住钻头锋锐，道理正在于此。 可怜老吸血鬼空活了上千年，哪里见过这等凶悍的东方古拳法？论真实本事，他还要远在方离之上，哪怕他堂堂正正的拉开架势，与方离周旋一番，最后战死的必然是方离。 偏偏他看不穿方离的真实修为，又自负拥有真言术的超群能力，大大咧咧的撑开防御护罩，打算看清楚对方的真实实力再做打算，却被方离的形意钻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防御罩红光不断闪动，似乎下一刻就要尽数破碎。 拉斐特伯爵总算是反应了过来，桀桀怪笑道：“我还是小看了你啊——不过，就算你打破了真言之盾又怎么样？” 他狞笑一声，右手化出一只乌黑尖锐的利爪，一把抓住了方离还未撤回的左腕，红光一闪，“血神的诅咒”再度施展出来。 “就算你有本事再变出一只替死鬼，又怎么破解这次的诅咒？” 两人刚一接触，方离全身激灵灵打了一个寒颤，只觉无形的死亡气息笼罩全身，一条左臂顿时麻木。 左腕的衣袖已经化为飞灰，方离手腕的肌肤已经出现一缕缕黑线，极快的蔓延开来，甚至利爪接触的皮肤已经化成血水，一滴深黑色的血液落在地上。 按这个速度下去，只需要短短的几分钟，方离就会步那三只吸血鬼的后尘，彻底化成一滩血水。 黑猫少女原本见到方离出手凶猛，震荡那似乎坚不可摧的能量结界，正在暗暗欣喜，突然情势陡变，方离却已经陷入了生死危机之中。 她亲眼见到那三只吸血鬼的下场，连同族都抵挡不住片刻，方离一个东大陆的普通人，又怎么可能应对这种必死的局面？ 她一颗心已经彻底沉到了底，尖叫一声，飞速的扑了上来，老吸血鬼连看都不看一眼。只见一点黑影扑在防御护罩上，却又被重重的弹开，摔倒在地。 “怎么样？你除了乖乖等死之外，还有办法吗？” 方离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老伯爵，甚至还有闲暇笑了笑。 “有！” “什么？” 老吸血鬼还没反应过来，却见对手的左臂上突然闪耀起一抹淡淡的白光。 这道白光出现得极为诡异，如同一条银蛇一般，似乎是凭空出现，瞬间环绕整条手臂，滋滋作响，周身绽放出无数细小的电纹。 在这古怪白光的不断游动下，方离手腕肌肤上被腐蚀的黑纹不断消退，甚至还恢复了一些血色。 方离的左腕突然就挣脱了老伯爵的利爪，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霹雳一声巨响，一道粗如碗口的球形巨雷轰然爆开，刹那间老吸血鬼的满头长发根根倒立，衣物、毛发尽数化为焦炭。 老吸血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一只黑漆漆的利爪已被碳化。 方离紧紧扣住那只如同木炭一般的黑爪，全身衣物猎猎而动，发丝飞扬，整个人都沐浴在银蛇般不断游走的电光之中。 无数雷霆蜂拥而上，尽数灌注入吸血鬼的身体里，在吸血鬼伯爵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中，他的全身肌肤不断龟裂、焦化，如同遭受无数道狂雷轰击一般。 小黑猫还保持着半躺在地上的姿势，整个猫都已经彻底呆住了。 “夫雷霆者，天地枢机！东方肝宫木雷，南方心宫火雷，西方肺宫金雷，北方肾宫水雷，中央脾宫土雷，斩除五漏，寂然不动为道之体，感而遂通为道之用，气化雷霆，是为狂雷天牢！” 方离冷笑道：“到底是西方蛮夷之辈，死在这门功法之下，也算是你不枉当了一次蝙蝠精！” 他缓缓道：“我的这门功法，名为——太乙神霄五雷正法！” 第七十八章 黑猫的来历 雷法盛行天下，曾经一度雄踞万法之首。 它起源于天师一系的符篆科仪法术，被称为“吁天事帝之科”，以心运诸炁，动阳则阳报，动阴则阴报。运转五行，斡旋造化，颠倒阴阳，乃是诸天破邪第一功法。 在看到拉斐特伯爵的血族秘法之后，方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门从天师秘录里演化而出的“太乙神霄五雷正法”。 在系统合成出这门功法之后，因为修炼的时间太短，方离根本来不及把这门功法修炼完成。直到带着小黑猫离开神川市，也不过只通读了四十多遍而已。 不过在取出那只还带着体温的死鸡之后，方离突然想到了办法。 不就是没有修炼的时间吗？不就是需要大声朗读吗？没关系，在于夷之门里，整个小世界的时间都是静止的，只要精力足够，几乎就等于时间无限。 之前方离没法把书册带进畎夷迷宫，是因为畎夷之门没有空间功能，在九黎壶第二层于夷之门开放之后，这个问题已经迎刃而解。 黑猫少女上前与吸血鬼伯爵缠斗，给了方离充足的时间，他将意识沉入九黎世界，带着《太乙神霄五雷正法》进入了于夷之门，毫不迟疑的开始大声朗读。 上万字的《太乙神霄五雷正法》，通读一遍大约需要读两个多小时，方离一直读得自己头昏眼花，眼睛变成了蚊香圈儿，这才出来休息一会儿，随即又重新进入九黎世界中。 直到黑猫少女吃了暗亏，方离总算完成了最后一次通读，看着簇新的书册变得晦暗无光，全身电光流转，这才昂首踏出于夷之门。 他虽然体内真气充沛，但是精神已经极度疲惫，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必须速战速决。 老吸血鬼好歹也是活了上千年的怪物，体内气血无比充盈，血族秘法变化多端，如果不能一招分生死，缠斗下去，方离只怕自己会立刻崩盘。因此他不断攻击能量结界，甚至不惜冒险让吸血鬼伯爵抓住自己，就是为了全力爆发的那一刻。 果然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拉斐特伯爵自以为看穿了方离的底细，发动血神诅咒，几乎在绝死之境时，方离悍然发动了自己最强攻势。 他将全身的真气都抽取出来，以五方五气化为狂雷天牢，在能量结界之内，以万钧雷霆打了老吸血鬼一个措手不及，在全然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拉斐特伯爵几乎以自己的本体硬扛巨雷，周身都化成焦炭。 面前的吸血鬼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叫声，皮肤出现漆黑的雷纹，游走全身，所过之处，每一寸肌肤都飞快的龟裂、干枯、卷曲，黑色的血液刚刚流出便立刻干涸，露出的骨骼渐渐变黑、粉碎，原先红润的面孔化为蝙蝠一般的尖嘴獠牙，又重新化为人形，不断转换，模样惨不忍睹。 “打蛇不死反受害！”方离一直秉承这个观点，虽然老吸血鬼在狂雷轰击下几乎不成人形，方离却紧紧咬着牙，强忍着眩晕和不适，毫无保留的将体内真气抽取一空，化为五色神雷源源不断的灌入对方的体内。 一声滚雷响过，似乎是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老吸血鬼的惨叫声曳然而止，无神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尖尖的腮獠牙外翻，黑色的液体不断涌出，焦炭般的身躯仰面轰然倒下。 方离无力的垂下手，身子摇摇晃晃，蹒跚向前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要把老伯爵的头砍下来。 黑猫少女在金光中再度化为人形，快速奔了上来，一把扶住了方离，拉起他刚被吸血鬼抓伤的手臂，仔细看了几眼，见一截衣袖已经化成飞灰，皮肤却只有几道爪痕，鲜血淋滴，却绝无性命之忧。这才放下心来，关切的问道：“你……你怎么样？” “死不了！”方离呵呵干笑了一声，盯着地上那一截如木炭般的尸体，急促的喘息几声，“这鬼东西，怎么彻底杀死？” “他已经死了！”黑猫少女抱着方离又哭又笑，激动万分的叫道，“你杀了一只伯爵，那可是真正的吸血鬼伯爵啊——” “好了，皮蛋乖乖的别闹！”方离伸手揉了揉黑猫少女的银色长发，笑呵呵的说，“一只蝙蝠精，再怎么老，也始终就是上不得台面的鬼东西。快去看看，到底死干净没有，可不要又有什么古怪法子复活了什么的……” 黑猫少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这里又不是西大陆，没有血池，哪来这么容易复活？你要是这么不放心，干脆点把火烧掉好了！” “血池？那是什么东西？”方离随口搭腔，左右看了看，想找个什么引火的东西，准备放火烧尸。 “不用这么麻烦！”黑猫少女看出了方离的打算，一只手紧紧的挽着方离的左臂，屈起左手指尖轻轻一弹，一点火光落在尸体上，转瞬之间就有火焰燃起，焦臭味扑鼻而来。 “这一手倒是不错——”方离微微吃了一惊，低头认真看了半晌，点头道，“以后要是点烟啊，生火做饭啊，这一手倒是用得上！” “少来！”黑猫少女嗔怪的瞪了方离一眼，抱着方离的手臂却不肯放开，想了想，回答道，“其实说穿了也没什么，阳炎之血而已。” “什么血？”方离好奇的瞪大了眼睛。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黑猫少女叹了一口气，“以前也没出现这种事，自从几年前我发现自己能变成猫之后，还以为是得了什么怪病，就专门去医院检查了几次，除了显示我的体温比一般人要高一些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不久之后，就有人来找我，说我是罕见的‘阳炎之血’，是什么暗灵使者的血脉，有驱散恶灵的效果，要我去协助做什么研究。” “谁知道他们根本就不是要做研究，而是抓我去做人体试验！”黑猫少女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所以我就找机会逃了出来，东躲西藏了一段时间，最后只好逃到了东大陆——” “原来如此！”方离点了点头，想了一想，又问道，“那你跑去抢天师秘录，又是为了什么？” “天师秘录？我根本就不知道啊——”提起这件事，黑猫少女就一脸的沮丧，“我本来躲得好好的，突然有一群人跑到我住的天桥下面打架，我刚要跑，就被人砍了一刀，还以为是要抓我回去的，所以就逃走了。” 到了这个时候，方离这才明白过来。 除了这群吸血鬼是真正要抓这只小猫之外，被那群钓出来的鱼伤到，那才真是无妄之灾。 “行了，以后就跟着我吧！”方离侧头打量了几眼，笑眯眯的说，“不过，你最好还是变成猫吧，不然一个大美女天天跟我一起，万一你兽性大发，我可怎么办？” 黑猫少女愣了一愣，突然飞起一脚，把方离踹出三米远。 第七十九章 收尾 黑猫少女雅思贝尔·多明戈曾经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 几年前的流星雨，却改变了她的一生。 流星雨引发的大火，共有三十四人在睡梦中丧生，其中就有她的双亲和姐姐。当她被消防员从废墟中抱出来的时候，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黑猫。 在西大陆，黑猫被认为是不吉利的动物，特别是在13号和礼拜五，在就是13号的礼拜五碰见黑猫，更是不吉利中的不吉利，因此雅思贝尔在变成黑猫的时候，常常会被人驱赶——幸好她之后掌握了重新变成人形的方法，总算是减少了无数麻烦。 她常常会因为自己能够变成黑猫而困惑，因此她来到了医院做全身检查，希望能抑制自己这种变身的体质。但是即便是西大陆最好的医院也没有查出任何异常，体检报告上无一例外写着“多明戈小姐的身体状况良好，唯独体温比平常人偏高，疑为基础代谢异常活跃所致，建议补充阿尔法型甾体雌激素……” 正在雅思贝尔彷徨无措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组织找上门来，声称看到了她的体检报告，并能够提供帮助。 走投无路的雅思贝尔选择了相信他们，但是随着一次次的抽血，以及种种稀奇古怪的异常现象，让她渐渐开始产生了怀疑。 在某一个深夜，她藏起了那些医生们声称“稳定情绪，让自己能睡得更香”的药物，等到凌晨时分，她偷袭了门口的看守，成功闯出了自己的房间，找到了自己那一叠厚厚的医学档案，其中的“阳炎之血”和无数灵异试验结果，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 “什么治疗？只不过是把我当小白鼠而已。” 雅思贝尔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仅仅是听她的描述，就足以让人惊心动魄。 “实际上，如果不是我很幸运的看到了他们的建议报告，说不定我还不会鼓起勇气，决心一定要逃出那个医院。” “建议报告上写着什么？”方离有些好奇的问道。 “提取骨髓基因之后，下一步将进行活体解剖，以获取在不同环境下的排异反应。” 方离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问道：“他们到底是什么组织？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谁知道呢……”雅思贝尔耸了耸肩，低声说，“所以我连夜逃了出来——他们不知道我能变成黑猫，在搜捕我的时候，我从围墙上逃跑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讲述自己的遭遇。 在逃离医院之后，雅思贝尔东躲西藏了一阵子，还以为风头已经过去，正准备找个城市生活下来，吸血鬼们却又找到了她的行踪。 在黑夜里，这些生物简直是如鱼得水，雅思贝尔无数次的险象环生，总算是侥幸逃出生天。 万般无奈之下，雅思贝尔来到了东大陆，并变成黑猫躲在内地的一个小城市里，也就是神川市。谁想到这群吸血鬼竟然也追了过来。 “总算是他们没法大肆进入东大陆，这才派了一个伯爵带队。”雅思贝尔苦笑了一声，低下头来，轻声道，“根据我的猜测，那个医院根本就是吸血鬼的势力范围。而我的血液，或许对他们有特殊的作用……” “这个问题，留到以后再想办法调查吧！”方离坐在长椅上休息了好一会儿，侧头看着抱着膝盖坐在旁边的黑猫少女，伸手揉了揉她一头顺滑的银发，安慰道，“至少你现在安全了。” 雅思贝尔把头埋在膝盖上，臂弯里只露出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偏过来认真的看了方离一眼，一双美眸闪烁着亮晶晶的神采，半晌才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嗯！” 拉斐特伯爵的尸体已经烧成了一堆灰烬，其余几只吸血鬼化成的血水也已经干涸，方离打开手机的电筒照了一圈，确定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残留，这才拨打了一个电话号码。 “方先生，请问现在几点了？”徐石的声音有一种压抑的怒气，“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很好的解释，那么我很可能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给你找出无数麻烦，直到我的气消了为止！” 方离呵呵干笑了几声，赶紧安抚道：“徐大经理不要生气，如果不是有重要的事情，我也不会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 “说吧，到底什么事？”徐石在电话那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你查查我现在的位置，顺便把附近的监控录像毁掉！” “就这个？”徐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着手机低吼道，“就为了这件事，你居然……” “别激动，这是你交代我的事情，现在我做完了，所以特意向你汇报一下。” “我交代的事？”徐石不由得一愣。 电话里想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是在翻动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徐石的声音才传了过来。 “吸血鬼？那帮脏兮兮的东西什么时候到了东大陆？” “这个黑猫又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那天逃走的那只吗？嘿嘿，中了一招断门刀，居然没砍断她的腿？也是奇事一桩——哦，看来是个觉醒的异人。” “唔，有趣的法门，化血凝血的小把戏，似乎在哪里见过……” 声音突然停住了，方离等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徐石沉闷的声音传了过来。 “神霄一脉的斗战雷法，呵呵……小子，你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压箱底手段？” “好了好了，别说了！”方离赶紧打断了徐石的话语，笑呵呵的说，“老底都快被你看光了，怎么样？帮忙擦一下屁股吧？” “哼！” 徐石冷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说：“留一份那只猫的血样给我，这洋妞儿不允许在东大陆随意活动，要是跑了，要你的好看！” 方离知道，这已经是请动徐石收尾，所能开出的最好条件了，当下嘿嘿一笑，伸手挂断了电话。 “又要抽血啊——”雅思贝尔苦着一张小脸，“能不能换个方法？” 看着她脑袋上顶着一对转来转去的尖尖猫耳，显然是为了偷听电话内容，特意变化出来的。 方离咧嘴一笑，伸手就要去揪，惊得雅思贝尔急忙把猫耳变了回去。 “在这里，你还是老实一点吧！” 方离认真的说，“不找人收拾干净，说不定那群吸血鬼还会找上门来。你放心，你这只小黑猫在东大陆没人稀罕，咱们这里什么都不缺，更不缺那些稀奇古怪的猫精狗怪兔子妖。” 第八十章 犬猫解剖学 “你到底在找什么？” 看着方离从一个书店走到另一个书店，雅思贝尔终于忍不住了，她蹲在方离的肩膀上，把嘴凑到方离的耳边，低声问道。 “别问，问就是假的！” 方离有些不耐烦的在一排排书架上摸索，这已经是他翻找的第四个书店了，却始终一无所获。 不光是着急自己，还要着急这只小黑猫。 《紫燕三叠》已经被他读得滚瓜烂熟，第一次感受到轻功的乘风快意，方离很是自得了好一会儿。 现在他总算有了在这个世界上自保的能力，无论是大衍五行、还是神宵五雷都是精深之极的内家功法；形意五行拳浩然博大，有触类旁通之妙；足下有游龙步九宫飞星，纵跃之间灵动玄奥。如今又有了这门“紫燕三叠”，一旦足下加力，身形不亚于疾驰奔马。 但是他的内心中，始终有一根鞭子，在不断抽策、提醒，他的时间并不多。 两年！倾国之力！ 每一刻时间都不能随意浪费，所以方离没到一个城市，都会在书店里好好翻找一番，看看是否能够找到进一步提升自己的方法。 在提升自己的同时，方离对这只小黑猫也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雅思贝尔已经没法回到西大陆，自己现在也收留了她，那么提升她的战力，说不定也会带来意外的收获。 但是不知是什么原因，任凭方离教得口干舌燥，雅思贝尔死活就无法修炼《大衍五行真法》，甚至连基本的气感都做不到。 “这玩意儿的修炼，难道还分人？”想来想去，方离也只能想出这个解释。 “大概是那场流星雨，让雅思贝尔改变了自己的身体结构，这样她才能无视质量守恒定律，从人形变成黑猫。” 这样一来，自己能够修炼的功法，放在雅思贝尔身上就完全不适用了。 所以方离很想看看，自己那个囊括一方小世界的九黎壶，是不是也能够合成出一些适合小黑猫的功法出来。 总算是不枉花费了这么久的功夫，方离一直翻找到第四个书店，手腕上的印记终于跳了一跳。 “有门！”方离顿时打起了精神。 看着这个肩膀上趴着黑猫的年轻人，旁边的老板早就有些不耐烦了。 从他一进来，就从一个书架摸到另一个书架，明明书背上写着书名，却似乎不认识字一样，只顾着一本本的摸过来，让有些洁癖的爱书老板暗暗皱眉。 这还不算，一般人找书，都会按照书架分门别类的摆放，专门找相应类型的书籍，哪里会像是这个人一样，简直是荤素不禁，什么书都要去摸一摸。 “难不成是偷书的？” 想到这一点，老板就忍不住站了起来，他快步向方离走去，和和气气的问道：“小伙子，你想要什么书？我来给你找……” “就这本！”方离也觉得自己在这间书店呆的时间太长了，刚一找到系统提示的书籍，立刻就抽了出来，放在老板手里。 “哦——”老板扶了扶眼镜架，低头看看书名，神色顿时变得柔和起来，呵呵笑着，目光赞许的点了点头。 看着老板的模样，方离有些疑惑，定睛一看，不由得啼笑皆非。 《犬猫解剖学》！ 厚厚一本砖头，至少有三四百页，售价也达到了上百元之多。 “好好学吧！”老板拍了拍方离的肩膀以示嘉许，“我虽然不养猫，但是却有一条好狗，等你学有所成了，我的老伙计以后的健康，还要多仰仗你们这样年轻有为的后生啊！” 肩膀上的小黑猫不明所以，低头看了一眼，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家伙学这个干什么？难道打算把我宰了？哼，我这样的美少女陪着他，他居然还忍心把我解剖了不成？” 方离一脸尴尬的苦笑，爽快的付了钱，感应到书架上已经没有需要的东西，这才拿着书离开。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拍拍肩膀上的猫头，笑嘻嘻的说：“皮蛋，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干什么？什么好日子？你要吃了我？”黑猫少女吓得掩饰都忘记了，直接口吐人言，整只猫身都绷紧了，只要发现方离有任何不轨的迹象，立刻撒腿就跑。 “呵呵呵……”方离只是笑了笑，伸手在书上一按，却不料印记丝毫不动，并没有将那本功法材料吸纳进去。 “奇怪……缺少什么条件吗？” 方离认真看了看合成配方，这才发现了问题。他左右看看，见路上行人寥寥，更无人注意到自己，一边往僻静处走去，一边随口吩咐道，“皮蛋，把你的毛给我一根！” “你要毛干什么？”小黑猫的腰已经拱了起来，一脸警惕的盯着方离的一举一动。 “快拿来！”方离把书夹在腋下，伸手要去抓小黑猫，却不料小猫蹭的一声，从左肩跳到了右肩，抬起一只爪子，顶着方离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示威声。 “你这小东西……”方离闪电般突然出手，惊得小猫急忙跃起，却依然迟了一步，只听一声猫叫，两根长长的柔顺黑色猫毛已经被拔了下来。 方离左手捻着毛，得意的朝落在肩头另一侧的小猫笑了笑，惊得黑猫少女战战兢兢，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爪子刺下去。 方离也不去理会小猫的如临大敌，拿着书在右腕一拍，青黑光一晃，猫毛已经消失不见，那书册变成了另一个样子。 “看看我给你弄到什么好东西？” “不看不看！”小黑猫的毛发全部炸了起来，心里正在暗暗盘算，自己肯定打不过方离，只能先用爪子挠他一下，等他招架的时候立刻跳起来，凭自己身体的小巧敏捷，说不定…… “赶紧看！”方离侧头看了一脸紧张的小黑猫一眼，笑眯眯的说，“以后你就要靠这玩意儿打架了，总比你只会用爪子挠人要强得多。” 小黑猫虽然警惕万分，却还是忍不住飞速的瞥了那书页一眼，只是一眼，立刻眼珠子就不会动了。 书还是那本书，只是封面的文字已经换了。 上面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万灵爪法》！ 第八十一章 无敌幸运星 传说在上古年间，有妖族混居世间，虽然有强横的体魄和多端的变化，但是在与人族交战的过程中一败涂地，不得不龟缩到偏隅之地，朝不保夕，随时都有灭族的危机。 时有妖皇太一横空出世，重振妖族，开创了诸如《天皇决》、《混元一气功》等等震古烁今的修炼功法，这些功法不适合人类修习，但是对于只知道凭借本身天赋打斗的妖族来说，却是无上的法宝。并因此衍生出一系列适合妖族修炼的法门，借此与人族争斗万年。直至诸天之战，妖皇太一陨落，妖族这才渐渐式微，最终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万灵爪法》就是那无数衍生功法其中极不起眼的一门。 从文字诠述中，方离这才知道，这门爪法最初是给刚刚化形的小妖怪所用，以攻势迅捷灵动著称，凡有爪有牙者皆可修炼。一旦施展开来，漫天爪影重重，令人眼花缭乱，在无数虚影中突出奇兵，便有摧金破石的威能。 “好好练着吧！”方离把书册塞在小黑猫的爪子里，顺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再遇到吸血鬼，就用爪子挠死他！” 小黑猫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侧着猫头亲昵的在方离脸上蹭了蹭，喵的叫了一声，抓着书册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话说，你变成猫之后，你那些东西都放在哪里了？”方离记得很清楚，雅思贝尔化成人形的时候，明明是穿着衣服的，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随身物品，她平时又藏在哪里？ “人形变成猫的时候，不管带着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变成什么了！”小黑猫也是无可奈何，解释道，“重新变成人形，那些东西还好端端的放在原来的地方。但是我现在已经是猫，你让我把书塞在哪里？” 方离呵呵一笑，也就不再纠结，接过书册，顺手塞进口袋里，心里却在暗暗发愁。 雅思贝尔的功法有了，自己的怎么办呢？ 他带着小黑猫沿着街道慢慢的踱步，思索了一会儿，又摸出手机，查询这个城市的其他书店。 “你在找什么？书店？”小黑猫兴奋劲过了之后，乖巧的趴在他的肩头上，探头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好奇的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能力，能把书变成另外一个样子？或者说，那些书本来就是修炼功法，你所做的就是把它们恢复原样？” “差不多你可以这么理解……”方离顺口回答了一句。 “那你走了这么多书店，也才找到一本能用的，是不是条件很苛刻？” “是啊！”方离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我走了很多城市，找了许多书店，能够用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这么一个个城市走下来，真是太浪费时间了！” “我在西大陆的时候，也很喜欢看书，有时候书店找不到，我就会去那些跳蚤市场……” 跳蚤市场？ 方离猛然醒悟过来。 自己只知道在正规书店的翻翻捡捡，但是这些书店都是出售新书的地方，一年当中能有多少新书？就算这间书店开了十年，也不过就是近十年的书籍。要说书多的地方，哪里能比得上旧书店？ 如同拨云见日一般，方离顿时豁然开朗，喜滋滋的在小黑猫的脑袋上亲了一口，笑道：“皮蛋，你还真是我的幸运星，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我！咱们这就去找旧书店！” 这是一个很古旧的书店，在一排商业门店的映衬下，显得特别安静。这个四十平米、不大的空间里面摆满了书籍，涵盖人文、历史、百科等，林林总总不下有几万册之多。 走进房间，满满的书香味道，一个长须老人手捧书册，面前放着一盏清茶，见到方离进来，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随意翻阅。 “发现功法材料《长拳初探》，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发现功法材料《培土技术详解》，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发现功法材料《老有所练》，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发现初级剑法《新武术剑术科》！” “发现……” 尽管一看都是很初级的东西，但是方离的内心还是不由自主的欢呼雀跃起来。 以前每到一个书店，几千本书一一探查下来，能找到一本都已经是意外之喜，更多的是整个书店都没有一本合用的东西。但是在这小小的旧书店，粗粗一扫，竟然就有十几本之多，这种巨大的反差，简直让方离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喜悦。 他不论好歹，飞快的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本旧书，小黑猫也从他的肩膀上跳了下来，好奇的打量着在地上堆叠的书册。 整整在旧书店呆了一个多小时，几个书架尽数扫荡了一圈，方离的手上已经多了二十多本旧书。连那个正在看书的老者也不由得摘下老花镜，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方离心情大好，把书一股脑儿都放在小桌上，客客气气的说：“老板，麻烦您算一算多少钱，再拿个袋子帮忙装一下。” 老者点了点头，开始慢条斯理的计算价格。 方离见到小黑猫乖乖的坐在一摞旧书上，他心情不错，伸手正要去抱，手指刚触碰到那叠旧书，手腕上的印记陡然一跳。 “咦？”感受到九黎壶印记的异常跳动，方离不由得一愣。 他蹲下身子，把小黑猫重新放在肩头，伸手在那一摞旧书上翻了翻，当触碰到一本《高上妙道心印妙经》时，印记所发出的灼热感，几乎让方离都觉得微微有些刺痛。 “这是什么材料？能合成出什么玩意儿？”方离还是第一次感应到印记有这么大的反应，即便是当初《大衍五行真法》和《太乙神霄五雷正法》的反应，也远远不如这本的反应更为强烈。 他敏感的觉得，似乎找到一个不得了的好东西。 方离侧头看了那老者一眼，见他还在认真的戴着老花镜计算总价，当下又回过头去，将那本经书拿了起来。 “发现功法材料《高上妙道心印妙经》，相关合成配方如下！” “内功心法总纲：《玉皇功》，合成条件如下……条件满足！” 第八十二章 玉皇四重天 “尔时元始天尊在清微天中，玉京金阙，七宝玄苑，玉皇宫殿，升光明座，与无鞅数众，宣说灵宝清净真一不二法门……时诸罪辈，以斯光力，得生十方诸大天宫。” 抱着小黑猫急匆匆的找了一个最近的宾馆，急不可耐的关上房门，翻开扉页，仅仅是看了一个前序，方离就彻底愣住了。 “这……这原来是玄门的内家功法总纲！” 从书中可知，《玉皇功》由《清微天宫神通》《太上大光明经》《天真护持品》等组成，自上古时期流传下来，乃是集诸天道藏与一身的顶尖功法，堪称无价之宝。 “这个世界……也会有元始天尊么？” 一边阅读这门《玉皇功》，方离内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疑惑。 他思索再三，忽然轻轻一敲脑门——这本玉皇功是从九黎壶合成而来，而九黎壶却来自自己的世界，这个世界的《高上妙道心印妙经》仅仅是一本材料而已…… 博大精深的内功心法还在其次，最关键的是，方离第一次知道了功法修炼的层次。 第一重灵光筑基，讲究的是天人合一，以神驭气，只要是有些天赋，就能以此感应灵气，奠定灵光初始。在这一重境界，能化五行元气为己用，内气外放，足可摧金破石！ 到了灵光巅峰之时，入定的时候杂念纷涌而来，这个时候就要摈除一切杂念，以坚定不移的决心，踏入第二重明道问心的境界。《玉皇功》提到“息息归元海，气足神自裕”，正是说明要能够在庞大的元气之海中抽丝剥茧，做到每一息都能控制自如。凡是在这一重境界的大能之人，五行真气收发于心，运转如意，或攻或防，均是威力无比。 到了第三重，则又是一个层次。生、老、病、死是为生命之苦；成、住、坏、空是为永恒之劫。这一重境界名为觉成通灵之境，重在“自觉、觉他、觉行”，在徘徊生死之间所产生的无上感悟，以无比的恒心和意志，造就面对生死间大恐怖时的大无畏、大勇气、大恒心，便可以踏破生死无妄之门！ 武修者练到这个境界，一切五行真气锋芒均被挫去，毕生功力已可完全收发自如，不到运用时，绝不会有一丝外泄，与自身结成一体，任何外力都不能将之动摇。 大藏五者，谓心、肝、脾、肺、肾，气之所藏；初阶释名、中阶辨体、高阶明宗。到了这一步，人与自然融为一体，举手投足之间便可顺应天道，真气生生不息，神魂不灭，再也没有“内力不足”这个说法。 这便是书中提到的最高境界——大藏神机。 在这本书的最后，却突兀的写着这样一段话。 “天地变迁，我自不朽；大道崩灭，我亦不朽；大千不灭，我即不朽！此等归元之境，上溯太古洪荒时代，仅有寥寥数人矣！” 方离愣了一下，又把书册翻到前面，仔细看了半晌，只觉这一段话与上文毫无关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字面意思来看，似乎在说大藏神机之上，还有一个叫做“归元之境”的层次，到了这一步，连天地变迁、大道崩灭都不能影响到自身。 这是何等的伟岸！ 他突然心中一动，想起了这本书的第一句话“尔时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混元大罗金仙，六位太上无极混元教主之一。 方离猛然想到了什么，急忙翻到扉页，看清了这本《玉皇经》的作者——张百忍！ 他足足痴呆了半个小时，才忍不住从嘴里冒出一句口头禅来。 “我靠！” 张百忍，这个土了吧唧的名字，却代表着一个传说中的称谓——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上帝。 这一长串尊号自然让人看得莫名其妙，如果稍微简化一点，只剩下四个字的话，那就是…… 玉皇大帝！ “中大奖了！” 与之前的《大衍五行真法》《太乙神霄五雷正法》不同，这门《玉皇功》仅仅只需要阅读一次。 方离不顾小黑猫异样的眼神，自顾捧着书册大声朗读，一遍读完，书册化为无数光点，径直冲入方离的眉心之中。 在他的识海之中，却已经是沸腾如水。 无边的苍茫大地猛然震颤起来，那道亿万里光影形成一道闪动永恒光辉的城墙，城墙上，亮起道道光彩，光彩中有无数人影，肩并肩，立于城头，众志成城，齐齐发出一声呐喊，声震诸天。 这一声喊，便让周围空间都渐渐扭曲起来，无数的五行元气交相辉映，一道半黑半白的光柱渐渐亮起，忽而变为黑色，忽而变为白色，光芒闪动，缓缓延伸开来，仿佛笼罩整个荒芜苍凉的天空。 “这是……阴阳鱼？”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是为太极图！ 太极图高悬这一方世界的上空，镇住大地，畎夷、于夷之门双双流光溢彩，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似乎与之高声应和。 “喂，喂！”小黑猫无聊的趴在旁边，用爪子摸了摸咕噜咕噜乱叫的小肚子，忍不住想要打断方离，想让他弄点吃的过来，谁知方离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奇妙的意境当中，压根对外界的一切动静不闻不问。 “我饿啦！” 小黑猫提高了声音，方离却犹自不觉。 小黑猫想了想，在炫目的金光中化为人形，伸手推了推方离，却只觉他周身坚硬如铁，怎么推都推不动。 “这家伙是傻了么？”雅思贝尔转到方离面前，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却不料方离的眼神迷离，便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她扁了扁可爱的小嘴，哼了一声：“你就发呆吧，饿死你算了！” 幸好方离进房之后，手机就胡乱扔在一边，雅思贝尔拿起手机，费力的辨认着还学得不太熟练的汉字，找到了外卖点餐的软件，随意选了一家。 “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见到方离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委屈，恨恨的想着，“我要点一大堆好吃的，穷死你！” 黑猫少女一口气点了七八个菜，然后凑到方离旁边，用他的手指按了指纹，这才满意的拍了拍小肚子，笑嘻嘻的自言自语道：“肚子啊肚子，天天跟着这傻小子吃外卖，亏待你了。今天咱们吃顿好的，好好慰劳慰劳你啊——” 第八十三章 高手还是骗子？ 等方离终于从识海中退出来的时候，发现小黑猫趴在床边睡得正香，房间里大大小小丢了十几个外卖空盒子。 “天亮了啊……”方离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转头看看丢得乱七八糟的盒子，无可奈何的笑了笑，轻声自语道，“这小东西吃的倒是不少！” “那是因为你已经傻站在这里两天了！”被惊醒的小黑猫不耐烦的用爪子捂着眼睛，似乎觉得天亮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啊？两天？”方离活动了一下手脚，有些惊讶的问道，“我竟然在这里站了两天？” 小黑猫撇了撇嘴，一头钻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在外面。 “别偷懒！”方离伸手把小猫抓了出来，毫不客气的把《万灵爪法》扔到她的身边，“赶紧练！” 小黑猫被揪着尾巴拖出来，正要发作，却被丢在旁边的书册吓了一跳，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用爪子翻开书页，开始一页页的看了起来。 “你慢慢练吧，我先睡会儿……” 刚才在意识之海里不知岁月，现在整个人放松下来，顿觉全身几乎虚脱了一般，精神疲惫之极，当下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一头栽进床里呼呼大睡起来。 在宾馆多停留了一日，一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方离这才带着小黑猫走出房间，准备结账走人。 在柜台上两个服务员正在窃窃私语，隐约听到“闹鬼”“神仙”的字眼，见到方离出来，两人急忙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彬彬有礼的上前接待。 就在柜台里的服务员埋头打印单据的时候，方离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你们刚才说，这宾馆闹鬼？” 两个服务员都吓了一跳，连连摇手说：“怎么可能？先生不用在意，我们说的是另一件事。” “哦？”方离好奇的问道，“这都是现代社会了，哪里还有什么妖魔鬼怪的？” “那可难说！”站在旁边负责迎宾的服务员顿时来了精神，一脸神秘的说，“先生是外地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咱们这边有个云丹村，听说就邪门得很。” “怎么个邪门法？” “那村里靠着湖，本来还算清净。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天气这么冷，眼看就要下雪了，却还有大群老鼠从四面八方赶来，村子一时间简直是老鼠为患。有人说是冲撞了老鼠精，幸好有个路过的大师出手，把村子救了。现在那个大师被村里轮流请客，听说已经吃了好几天了。” 方离和肩上的小黑猫对视一眼，心里都是暗暗好笑，老鼠多一点也算个事？虽然这东西生存能力强，杀是杀不光的，但是要控制数量也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见到方离的脸色，两个服务员都看出他压根不信，柜台里的服务员开好了单据，客客气气的送到方离手里，笑着说：“先生不信也没关系，我老家就在那个村子附近，上周轮休的时候正好回家，也是不信，这年头多得是老鼠药、老鼠夹，村里养猫的也不少，心想能有多少老鼠？” 她顿了一顿，接着说：“于是我就专门过去看了一下，好家伙，满村都是老鼠，大白天的就敢乱跑，大街上到处窜的都是老鼠，有几只还跑到我脚下来，把我吓了一跳。” 这就有点奇怪了。 方离也来了一点好奇心，思索了片刻，问道：“那村子叫什么名字？怎么走？” “先生你也要去看？”那个服务员摇头回答道，“老鼠都被一个路过的大师杀得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尸体都被烧了没有……” “没关系！”方离笑呵呵的说，“要是那个大师还没走的话，正好可以去见一见高人。” 两个服务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说：“那地方有点偏僻，从这里坐公交到长途车站，有去云峰县的班车，然后下车之后有小巴开往云丹村，到那一问就知道。” 方离谢过了服务员，转身出门，小黑猫趴在他的肩膀上，好奇的问道：“你没事去看老鼠干嘛？” “这不是闲着无聊么？既然有老鼠精，又有高人坐镇，怎么也要去见识一下才好！” 小黑猫歪着猫头，认真的看了方离几眼，嘴里嘟哝道：“你们东方人就是这样，总是神神道道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怪事。” 方离呵呵一笑，也就不再说话。 他打算去云丹村，其实并不是要看什么老鼠，而是这次的异常情况，让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前些时日，在太平村无意中发现的九黎碎片，在拒马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法阵，导致村民养殖的野鸡几乎血本无归。这次老鼠泛滥成灾，会不会也和九黎碎片有关？ 班车到云丹村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方离觉得有些饥渴，便放慢了步子，寻了一处小饭馆，这饭馆并不大，但是生意相当不错，二三十副座头，大多已经客满。 方离找了一个最靠墙的小桌坐下，叫了几个菜上来，又用盒子装了饭菜放在椅子上，让小黑猫自己吃饭。周围的客人虽然看着有些好奇，却也没人上来搭腔。 方离吃了几口，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老胡，你这次来云丹，也是为了请大师的？” “是啊！这不是最近几年生意不顺，想请大师看看祖坟的风水……” “那你来的不巧！”那人笑呵呵的说，“大师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村口的吴老板家里要超度先人，大师去给他家做法事了。” “是吗？这样的盛事，那一定要去看看才行啊！大师在哪里做法？咱们去瞧瞧行不行？” “行，那有什么问题！大师说了，不管是十里八村的乡亲，还是三山五岳的高人，都可以前去观礼，指点不足。看看，这才叫真正的大师，虚怀若谷啊！” 方离听得满腹疑窦，转头看了看说话的两人，其中一个衣衫华贵，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在城里做生意发了财的，而说话那人也是谈吐不俗，也是读了不少书本的。 如果真是普通的江湖骗子，以这两个人的见识阅历，只怕早就拆穿了吧。 “难道真是什么高手？”方离有些不摸底起来。 等吃得差不多了，两人各自起身结账，方离微一沉吟，也跟着结账跟了上去。 这小村街市不长，走约半里，便已绝少住户，到了西郊的吴家祠堂。 这间祠堂的建筑倒也颇具规模，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见到不少村民都陆续赶来，方离也索性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才进祠堂大门，方离便是一怔，只见祠堂中有个小小院落，两旁各建四五间小屋，迎面便是奉祀历代祖先的祠堂正殿，正殿隔扇门上赫然龙飞凤舞的写着八个红色草字。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这十六个大字，色作暗红，下端微有淋漓痕迹，似是以血为书，但不知是人血还是兽血，只是看上去有些怪异。 第八十四章 高人斗法 透过重重人群，方离一眼看到正殿里摆放着一张八仙桌，黄布一匹，线香二十四根，取二十四周天之意，红烛六根，直引六道轮回。一个身穿八卦授紫衣的年轻人正手持木剑，脚下转圈踏着步，口中念念有词。 “这么年轻？”方离暗暗有些疑惑，索性在殿角找了个位置，靠在墙上，抱臂细细观看。 只见那年轻人持剑作态一番，转身吩咐道：“请吴家长子出来！”急忙有一人匆匆而去，不多时，便见到一个老人在晚辈的搀扶下慢慢行来。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扬手招呼道：“老先生，请这边来！”老人当下依言蹒跚走了过去，在香案面前站定。那年轻人却对搀扶的那个中年人摇头道：“你不是正主儿，还是不要站在这里，在一旁观看便可。” 中年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一旁，看着殿内殿外上百双眼睛都紧紧盯着自己身上，当下后退了几步。那年轻人微微一笑，伸手挥舞那根木剑，装神弄鬼了一番，将一根枯枝放在烛火上点燃，眼见堪堪烧完，当即大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从袖中抛出一把雄黄粉，轰然一响，火光大作，随即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点头道：“幸不辱命。” 小黑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抓紧了方离的肩膀，凑在耳边低声问道：“这火是从他袖子里喷出来的，他是怎么做到的？” 方离低笑了一声，没有回答，眉头却已经皱了起来。这些江湖术士折腾的把戏，虽然自己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前世中在电视和网络上不知看过多少揭秘的节目。瞧这人行事与那江湖把戏几无二致，不禁心中疑惑起来。 围观众人也是窃窃私语，那老人听说事情已成，当下也暗自将怀疑压在心底，呵呵笑道：“大师真是辛苦了。” “呵呵呵……”那年轻人环顾四周，朗声道，“诸位！我刚才洒出的东西只不过是雄黄粉，遇火既燃；桃木剑据说能斩鬼驱邪，但是谁也没有真的见到过鬼魂。真正超度先人不在仪式，是在你的修持，你的真诚跟你的修持，那才是真正超度的因素。” 他顿了一顿，又高声说：“诸位请我来主持这样的法事，我所作的一举一动，只不过是老祖宗传承几千年下来的路数，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器物，都是代表着一段传统文化的传承。对于你们来说，其实更重要的在于心。还请各位今后在祭拜祖先的时候，恭恭敬敬、诚诚恳恳，绝不可以为名闻利养。这点还需各位谨记！” “咦？” 如果这人继续神神道道的说些鬼话，方离说不定就会拂袖而去，但是他身为法事主持，居然说出这一段话来，却让方离大大的高看了一眼。 这一番话也引起了众人的轰动，不少人啧啧赞叹，还有人合掌鞠躬行礼，以示对那青年的尊敬。 “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君子啊！不作伪，不欺骗，说真话，做真事！”方离听到旁边不远处的一个中年村民，低声对一个一脸不服气的小年轻说，“咱们都知道这做法事是封建迷信，你以为只有你读了几本书？听听人家说得多好，这就是咱们对传统文化的传承啊！”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高人呢？方离心里越发好奇起来。 法事结束，众村民也慢慢散去，方离还没来得及离开，就听到有人在旁边交谈，谈得就是前些时老鼠成灾的事情。 “你说怪不怪，都已经是冬天了，就算是田鼠也该开始过冬，村里却闹了鼠患，不知道多少老鼠啊，我家养了四只猫、两只狗，连自己家的都抓不完，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路都走不动……” “后来呢？” “后来？大师就来了，先是带着我们杀了一批，然后又拿出神药，让我们化在水里，在村里到处泼洒，才两天的功夫，老鼠就跑得干干净净！” 见到那个明显是听到传闻、从外村赶过来的人一脸的怀疑，那村民仿佛是受了委屈，冷哼一声：“你不信？你去山脚看看，那里还有没烧完的死老鼠，让你看得头皮发麻……” “真有这种事？那我一定要去看看才行！”那人顿时来了兴趣，呵呵笑道，“吴老三，咱们在镇上同学这么多年，还没去过你家，等我满足了好奇心，就去你家好好喝一杯！” 两人勾肩搭背的出去了，方离却越来越觉得迷惑。 看来老鼠泛滥成灾是确有其事，但是这入冬时节，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至于捕杀、驱赶，方离能想出一百种方法应对，倒是不足为奇。 这时已经有人上前，邀请那位年轻的高人替自己的长辈点一口龙穴，只听那青年沉吟片刻，缓缓道：“你可知道龙穴究竟是什么？” “不就是一块好位置的墓地，能保佑后人富贵吉祥吗？”那人有些疑惑。 “不然！”那青年微笑摇头道，“从理论上来说，它指的是山的气脉，是山脉形势结构气息藏聚的地方。寻龙择穴的作用，是将先辈骸骨安放在山脉形势结构气息藏聚之处，同地中阴阳之气气化合成一气，依托山脉动态气化变化来沟通大自然气息气化。” 说到这里，他突然加重了语气，缓缓道：“其实只要弄清楚其中的道理，处处都是龙穴。科技这么发达，什么不能改？山川河流都能改道，龙穴为什么又要刻意神化？” “好一个鬼话连篇的骗子！” 终于有一个老者忍不住了，那老者穿着朴素，白须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原本站在角落冷眼旁观，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出列喝道，“我不远数百里匆匆赶来，满以为我们这一行出了一个青年才俊，谁知道居然肆意败坏我们这一行的名声，你说这些都是骗人的障眼法，那你倒是露一手真功夫啊！” 还没走的众人都来了精神，“这一行”是哪一行？看样子有一场好戏上演了。 “你要我露真功夫？”那青年不慌不忙，反而笑了起来。 “你让我出手就出手？请问你的本事在哪里？” 那老者哼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快步走到供台前，先向木雕牌位躬身施礼，随即在供碗里捻了一撮白米，放在手心，向众人展示一番，随即右手一翻，源源不断的米粒就从手心里掉落，地上不多时就洒落了一个小小的米堆。 “轰”的一声，整个正殿都轰动起来。 这可是高人之间的斗法啊！平生见到一个有本事的高人都不容易，现在居然能同时遇到两个？这场斗法一定是精彩无比。 那青年却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沮丧之极，回答道：“不要愚民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他走到一旁，从桌边提起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小葫芦，倒在白瓷碗里，顿时酒香四溢，旁边有好酒的人忍不住赞道：“好酒！” 那年轻人自己喝了一大口，随即重重的在胃部击打了一拳，只见一条火龙从他的嘴里喷出，火龙径直向那老者窜了过去，刹那间衣物都燃烧起来。 第八十五章 方离的目的 这把火烧得突如其来，那老头的头发胡子已经都被烧掉半截，惨叫一声，像是中箭的兔子一般冲出门外，一头扎进了旁边的小湖。熄灭了火焰之后，也不停留，不顾自己的狼狈无状，深一脚浅一脚顺着街道匆匆走出了小村。 看着众人惊诧无比的目光，那青年只是无可奈何的笑了笑，随手把小葫芦塞在旁边那人手里，耸了耸肩，摊手道：“酒精而已，就这么简单！” 他似乎有些头痛，用手指轻轻敲着脑门，“啊，忘记说了，刚才那老头是个江湖骗子，他身上藏着一个米袋，只要米袋不空，手里就能够源源不断的流出大米来，说穿了一文不值！”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这才是真正的高人啊……” 有人开了头，顿时众人一发涌了上来，连连夸赞不迭，拍的马屁让方离听着都觉得有些刺耳。 小黑猫看得满腹疑惑，忍不住凑在方离的耳边，低声问道：“他这是到底要干什么？沽……沽名钓誉？可是他又为什么要拆穿自己的手段？” 亏得雅思贝尔聪明伶俐，虽然识字的水平还有所欠缺，但是口语不仅学得还算标准，甚至连一些用词都相当准确。 方离摇了摇头，回答道：“事情怪就怪在这里，我一时还看不透这人的打算。” 眯缝着眼睛打量那个年轻人，见他静静的站在中间接受村民的阿谀奉承，脸上却尽是萧瑟的神色，甚至还有一丝……失望？ 他在失望什么？ 他又希望得到什么？ 如果是为了装神弄鬼、坑蒙拐骗，就不该连自己的手段都一语道破；如果是为了收敛钱财，为什么又说出“龙穴为什么又要刻意神化”的话语？ 但是，如果说他全无所求，就不该来做这一场超度法事，刚才家主塞给他的大红包，他也毫不客气的收下了。 看着这个各种矛盾集于一身的年轻人，方离也觉得疑点重重，却又不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各位先留步吧！”那年轻人终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笑意盈盈的挥挥手，“这两天我还会在村里住一阵子，你们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我。” “大师今天做法事辛苦了，明天陈老七祖坟的风水，还请帮忙看一看啊！” 那年轻人回过头来，淡淡的笑了笑，扬手道：“好说！” 他快步往门外走去，经过方离的时候，脚步似乎顿了一顿，却并没有转头去看，而是迈步走出了大门。 “咱们怎么办？”小黑猫轻轻触碰了一下方离的耳垂。 “跟上去看看好了！” 方离远远跟着那人，见到他径直走到村口一栋三层联排的小楼，其中一栋挂着云丹村管理委员会的招牌，另一栋则是一个不知存在多久的小招待所。他站在门口，满脸笑容，跟门口一个坐着打毛衣晒太阳的大妈打了几句招呼，就走进了楼梯。 方离瞥了几眼，立刻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每个村都有村委会这样的管理组织，在这样的中等规模的小村，偶尔也会有镇、市一级的官员下来检查，或者是扶贫、供销等等事项。这些村距离城区很远，如果工作太晚了，就得找地方休息，因此这样一个小型的招待所基本上还是保留了下来。 方离想了想，也跟着走了过去。 “阿姨，还有房间吗？” 那打毛衣的大妈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眯着眼打量了方离几眼，好奇的问道：“小伙子，你是干什么的？” “我是游学的！”方离笑眯眯的回答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不是趁还没上班之前，先到处徒步旅行一下，在周边的几个城市转一转，看一看各地的风土人情么？” “哦哦哦！”那大妈起先还有些警惕，听方离这么一说，顿时放心下来，呵呵笑道，“好啊，还是你们这些读书的娃娃有本事，这么年轻就知道要出门闯荡长见识。不像我家那个小兔崽子，书也读不好，天天就知道跟一群狐朋狗友厮混，现在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野了……” 她起身去柜台里拿出登记表，手抄登记了方离的资料，带着方离来到三楼，用钥匙打开一间房门，“就这间，你看还行吗？” “没问题！谢谢阿姨——” 送走了大妈，方离推开了靠湖的窗子，正打算远眺小湖的景色，却听吱呀一声，旁边的窗户打开，那位年轻的“大师”探出头来，转头看了看，一眼看到方离和他肩头的黑猫，礼貌的点点头，便收了回去。 “原来这小子就住在我旁边啊……”方离微微一笑，便重新关上了窗户。 关好门窗，小黑猫踮着脚尖跳了下来，用爪子拉上窗帘，这才肆无忌惮的变化成人形，四仰八叉的往床上一躺，长长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喂，你老实交代，跟着那个小家伙干什么？是不是你看出了他藏着什么秘密？” “秘密估计是没有的，就算有，对我来说也无关紧要。”方离在另外一张小床上坐了下来，沉吟半晌，轻声道，“不过和这个人相比，我更在意为什么会闹鼠患。” “旁边躺着一个大美女不关心？居然在想老鼠？”雅思贝尔故意抛了一个媚眼，蜷起一条修长笔直的大腿，摆了一个极诱惑的造型，“你看看我呗，我难道不好看吗？” “行了，好看好看！”方离顺手把枕头扔了过去，“皮蛋，你赶紧抓紧时间睡觉，晚上咱们去看看那些老鼠的尸体，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不许叫我皮蛋！”雅思贝尔气哼哼的坐了起来，她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转了转，又笑嘻嘻的说，“你这个人身上到处都是秘密，说说嘛，你为什么会关心老鼠？” “你见过冬天闹鼠患吗？”方离有些纠结的揪着头发，喃喃道，“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只要找到这个原因，我说不定就能找到……” 看着雅思贝尔好奇的眼神，方离摇了摇头，并没有把下半截话说出来——九黎碎片牵扯太广，每一块碎片都代表一件天外造物，一旦泄露出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 第八十六章 两路人马的斗法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正在调息打坐的方离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床，雅思贝尔趴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头银色的如丝长发散落开来，挡住了半边小脸，刚好遮住了那个鼻涕泡儿。 “这家伙……”方离无奈的摇了摇头，想要伸手把她推醒，迟疑了一下，手停在半空，却并没有放下去。 他悄悄起床，把门打开一条缝，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他隐约记得白天听到的对话，那些老鼠已经捕杀驱赶得差不多了，但是还有没有处理完的尸体，就堆在山脚下。 漫无头绪之下，他打算去看看那些鼠尸，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当然，方离最担心的，是不是真有一块九黎碎片落在这里，并且已经被那个年轻的“大师”得到。 如果是这样，宁愿这场鼠患另有原因。一旦碎片落在别人手上，想要得到就困难了无数倍。杀人越货的事情，方离自忖自己还不至于明目张胆做得出来。 他刚一出门，立刻就展开身形，足尖一点地，身子如同一只轻盈的大鸟一般，轻飘飘的飘出数丈，在空中顿了一顿，随即又疾速的掠出十余丈之遥，当真是快到了极点。 《紫燕三叠》！ 方离全力发动，不多时便来到了山脚下，静悄悄的落在一处空地上，环顾四周，入目一片幽深的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郁的恶心臭味，以及特有的焦糊味，和下水道的味道差不多。方离抽了抽鼻子，很容易的就找到了那边的大堆鼠尸。 对付尸体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把它们扔到一堆，浇上汽油，然后点起一把火。虽然味道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消散不去，而且会很难闻，但是这显然是最简单有效的法子。 地上有几块黑乎乎的地面，上面铺了一层石灰，显然已经是烧过并处理完毕的。不远处则还有这样的几个老鼠堆和几大袋石灰——应该是村里的汽油不足了。 虽然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方离依然能大致看清朦胧的景物，内功有了一定根基，夜间视物已经不算是太难的事情。 “这都是后期移送过来的，并堆积在一起，就算有些线索，也都被破坏干净了……”方离蹲下身子，捡起一根树枝随意的翻检着鼠尸堆，却一无所获。 他扔掉树枝，拍拍手站了起来，围着几个鼠尸堆慢慢踱步，心里却在反复思索，却不得要领。 “还是线索太少了……” 直到现在，方离只有一个道听途说的传闻，即便是见到了鼠尸堆，却又因为后期的搬运移动，把线索破坏得干干净净。 “看来，只能用最坏的方式了！”方离冷笑着，嘴角浮起了一丝略显残酷的笑容。 为了得到九黎碎片，方离虽然不愿意，却不代表他不能去做。 他忽然转过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不远处，随即目光一转，闪身躲到山脚下的一棵大树下。 有人来了。 五个人，都打着手电筒，为首的赫然就是白天看到的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面容神色，但是那烧掉半截的长胡子，还是证明了他的身份。 “那臭小子坏了咱们的大事，难道就这样算了？”其中有人愤愤然的说。 “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开口的是那个白胡子老头，冷冷的笑着，“咱们辛辛苦苦做了那么多手脚，却被那小子一句话破坏得干干净净，到手的钱财也飞了，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怎么可能算了？” “那小子现在住进了村里的招待所，旁边就是村委会。咱们又怎么对付他？” “村民现在把他当成高人，看风水、批流年、移坟做法，嘿嘿，这本来都是咱们的生意，却被他抢走了！好啊，高风亮节啊，看一次风水只用吃一顿饭，这么下去，咱们以后还有什么活路？” “徐上师，那咱们该怎么办？” 那白胡子老头沉吟半晌，吩咐道：“没关系，二狗，你去把咱们没用完的生漆藏起来，然后再把引蛇香多拿点过来。” 那几人都吃了一惊，有人问到：“上师，这眼看就是冬天了，用引蛇香只怕效果不大。” “不大也没关系！”老头冷冷的说，“这村子不大，有那么百十条蛇出来，也够他们喝一壶了。况且，咱们不是准备好了龟尿吗？回头你们去村口石碑上写字，就不信那群愚民不害怕……” “万一那小子又把咱们拆穿了怎么办？” “拆穿？”老头嘿嘿笑了起来，“黄小七，你之前没来过这个村子，面生，就由你出面，找个借口把那小子骗出去。咱们也该好好教训一顿这小子了。” “是！”几人都答应下来，其中两人走到山脚下，不知从哪里拖出几个大袋子出来，其中一人叫道：“上师，咱们的生漆都在这里了，还有没用掉的蟹壳粉，是不是扔掉？” “扔掉吧！”老头随口吩咐道，“生漆还值点钱，当然不能扔掉，蟹壳粉还有个屁用？” 见到几人迤逦而去，方离才从树后转出，脸上尽是苦笑。 “是我想岔了啊……” 满以为冬天闹鼠患，必然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方离甚至还想过是不是因为这附近也有一块九黎碎片。如今看来，完全是自己想多了，居然是人为的因素。 听到生漆、蟹壳粉，方离已经彻底明白过来。 很小的时候，他就见过福利院用过这一招。在铁笼里用螃蟹壳捣碎磨粉，然后拌上生漆，点起火，附近的老鼠都会寻味而来，一头撞进铁笼——这是福利院灭鼠的土法子，每次都有十几只老鼠被捕杀。 每次这个时候，都是福利院孩子最开心的时候，晚上抢着点火，第二天早上就去看那些被抓住的老鼠，还有人朝老鼠丢石头，嘴里骂道：“叫你咬我的玩具，叫你偷吃我的零食……” 如今看来，这些骗子只不过是改良了一下配方，吸引四面八方的老鼠都来村里，这才形成了鼠患。 “这样一来，倒是无意中做了一件好事。”方离转头看着那几堆鼠尸，“明年这附近十里八村的，只怕都没有几只老鼠了吧？” 第八十七章 民间术士的手段 无意中撞破了勾当，方离顿时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趣。 那个年轻人不管是什么理由，坏了人家的好事，挡了人家的财路，被那群骗子发狠报复，也是情理之中。 既然是两拨民间术士的争斗…… “和我无关！”方离这样做出了决定，心情突然就轻松了起来。 他背着手慢慢回到招待所，刚打开门，一只黑影就扑了上来。 “别闹——”方离低声说，“是我回来了。” 那只黑影扑到半途，听到方离的声音，急忙收起了爪子，收势不及，一头撞在方离的胸口，撞得他胸口一闷，顺手抱住，低声笑道：“最近长胖了不少啊，这一下砸得可真是分量十足。” 小黑猫不满的喵了一声，伸爪在方离的胸口乱扭，方离呵呵一笑，拍了拍怀里的小猫脑袋，放开了小黑猫，反手关上门，一头栽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人一猫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醒转，方离已经决定今天要离开，笑嘻嘻的说：“皮蛋，咱们今天就走吧，这里没有什么好玩的了。” “怎么了？”小黑猫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化成人形，在床上抱着枕头扭来扭去，懒洋洋的问道，“你昨天半夜把我一个人扔在房间里，自己偷偷溜出去，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两拨骗子互相争斗，和咱们没什么关系。” “骗子？”雅思贝尔抱着枕头坐了起来，好奇的问道，“那个白胡子老头儿么？那小子也是骗子吗？” “年轻的好一点，不算骗子，不过看他做事藏头露尾的样子，也不算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只不过比那个老头儿强一些。” 雅思贝尔低头想了一想，摇头道：“我倒觉得他不是坏人。” “没说他是坏人，只不过他一定带着什么目的，他所作的一切都很古怪，根本不合常理！” 雅思贝尔迟疑了一下，问道：“意思就是你不打算管了？鼠灾的事情，你调查清楚了？” “调查清楚了，无非是一点小手段而已，说穿了一文不值。生漆加蟹壳粉，混合在一起点燃，烟气能把附近的老鼠吸引过来，这种小手段虽然不常见，但是也绝对不算是什么特别高明的手段。” “还有这样的手段？”黑猫少女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一会儿才叹气道，“你们东大陆稀奇古怪的本事真不少，我们那里可从来不会有这种办法。” 方离一边洗漱，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你们那边奴隶时代的时间太长了，不像东大陆，几千年的封建战争，虽然死了无数人，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战争也是促使科技不断发展的重要源动力。” 雅思贝尔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你说得对！” 方离呵呵一笑，把手上的水珠擦干，朝雅思贝尔伸出手，“乖乖的过来！” 雅思贝尔撇了撇嘴，从床上跳了起来，身在半空变成黑猫，熟练的跳到方离的手上，又跳上他的肩头趴好。 打开房门，外面已是人声鼎沸。 “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黑猫咬着方离的耳朵小声问道。 “那个老头儿出招了，就看那傻小子怎么应对。”方离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如果那小子破解不了，只怕有一场不小的麻烦。” “呀！让我去看看呗……”小黑猫在方离脑袋上爬来爬去，尾巴来回蹭着耳垂，发出轻柔的猫叫。 看得出来，这个西大陆的美少女真的很喜欢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大概是以前见识太少，现在见到什么新鲜事就想去凑凑热闹。 “好好好！”方离被小黑猫折腾的哭笑不得，“说好了，咱们就去看看，不许添乱啊！” “喵——” 村口立着一块高大的石碑，原本是写着云丹村三个大字，现在旁边多了两排字，上书：“兰影本妖邪，子孙共逐之！” 这字写得并不算好，但是字迹深入碑石，与大石合二为一。有些人上手去擦，可是怎么擦也擦不掉，倒像是从石头里长出来的一般。 众村民都在窃窃私语，有人忍不住就问道：“兰影本妖邪，兰影是谁啊？” “嘘——别说话！”另外一人压低了声音，低声回答道，“兰影就是那位替咱们解决了鼠患的高人……” 场中议论纷纷，小黑猫在方离的脑袋上站了起来，远远望了好一会儿，又重新爬在肩膀上，好奇的问道：“这字是怎么写上去的啊？” “听那些人提到龟尿，具体的配方我也不太清楚。应该是几种物品混合在一起，用来写字，就可以显出这样的效果。”方离顺口回答了一句，呵呵轻笑道，“这是阳谋，就算是那个叫兰影的小子知道这种方法，也没法化解。这个局，他是被坑定了！” “更何况……”方离笑嘻嘻的说，“这家伙说不定已经被骗出去了，如果他不能及时赶回来，这件事可够他受的。” “是吗？”小黑猫也兴致勃勃的说道，“如果是我，在外面把他的腿打断，然后在村民这里推波助澜，那他被赶走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一人一猫正聊得开心，忽然人群一阵骚乱，有人叫道：“大师回来了——” 众人都转头望去，只见那个青年深一脚浅一脚慢慢走了回来，看他衣衫凌乱，脸颊高高肿起的模样，显然是挨了一顿毒打。 见到这个情形，村民们一时都安静了下来，任凭那个叫兰影的青年一步步走到村口，有人关切的问道：“小哥，你这是怎么了？” 一转眼，从“大师”“高人”变成了“小哥”，幸好不少人还念着他之前给村里做的好事，倒也没有真的变成“共逐之”，只不过语气多少都觉得有些尴尬。 那青年摇了摇头，抬头看看石碑上的字迹，呵呵笑道：“原来如此！” 他伸手在石碑上摸了半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然笑道：“这点手段，也能瞒得过我么？” 小黑猫探头看去，却见那青年放开了手，石碑上的字迹却消失得干干净净。 周围的村民顿时一片哗然。 第八十八章 求师 大凡民间骗术，大多经不起推敲，无非是利用各种物理或者化学手段玩的一些障眼法。蒙骗只是一时，这年头，村里总有一些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等他们看破了诀窍，这些骗术也只是徒增笑料而已。 但是现在，众村民却是一片惊呼。小黑猫好奇的问道：“这是怎么做到的？” “手里藏着东西，无非就是酸碱，或者是洗涤溶剂。”方离伸手揉着小黑猫的脑袋，只觉得十分顺手，笑眯眯的回答道，“一般的洗涤溶剂达不到入石数寸的要求，估计是强效的化学试剂。” 听方离说破了对方的手段，小黑猫只是喵了一声，就趴了下去，看起来也对这件事失去了兴致。 却见石碑下，那个叫兰影的年轻人高高举起了手，露出了里面的一块鸡蛋大小的凝胶，高声道：“这是聚氧乙烯醚加食用碱，大家可以认为这是一块效力很强的肥皂。有人用龟尿、木炭等物在石头上写字，想坑害我，败坏我的名声，还请各位乡亲不要轻信。” 说完，他也不理台下一片嗡嗡的议论声，自顾排开人群，拖着一条有些行动不便的右腿，慢悠悠的往村口招待所走去。 “既然两边都是江湖术士，他为什么要主动拆穿？连他自己的手段也要一并说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小黑猫趴在方离的肩膀上，感觉整个猫都陷入了混乱中，忍不住抬起头来，好奇的问道。 方离却一直看着兰影的背影，若有所思，忽然失笑道：“原来如此！” “怎么了？”小黑猫在肩头上站了起来。 方离摸摸小黑猫的脑袋，笑道：“这家伙是想引出某些人。” “比如……我！” 他顺手把小黑猫抱了下来，放在怀里撸了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的说：“走吧，他想引出我，我就去看看这家伙到底想要什么。” 兰影慢慢走回房间，坐下来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抱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门吱呀一声徐徐打开，兰影疑惑的抬起头，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肩上带着黑猫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这个青年他有印象，昨天这个人住进了村里的招待所，就在他的隔壁，面容他没记得太清楚，但是肩头上的黑猫，却给了他很深的印象。 毕竟不是人人肩膀上带着一只黑猫，还到处乱跑的，尤其是那猫很乖，就一直老老实实的趴在肩膀上，也不随便动弹。 “你有什么事吗？”兰影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问道。 “没什么事。”方离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你要找我，我就来了。” 兰影脸色一变，摇头道：“我不找任何人。” 方离还是那副和和气气的模样，左右看了看，伸手一招，兰影扔在桌上的烟盒子突然飞了起来，慢悠悠的落在方离手心里。 兰影的眼睛突然睁大了。 这是一包没有拆封的烟，是村民强行塞给自己的，因为自己不抽烟，所以这包烟一直扔在桌上，都没有开封过。 方离打开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烟，用两只手指竖着捏了起来。 突然，似乎凌空有一把快刀掠过，一截大约半公分长的烟头被生生切断，烟头飞了起来，划出一道弧线，落在地板上。 紧接着，一截又一截的烟头飞起，兰影的眼睛越睁越大，几乎快要瞪出了眼眶。 及至最后，方离手指里只剩下一个过滤嘴，他顺手把过滤嘴扔在地上，拍了拍手，笑嘻嘻的说：“来吧，这次用你的知识，试着破解一下。” 兰影盯着一地碎烟头，愣了半晌，忽然长揖到地，恭恭敬敬的说：“请教我！” 他还补充了一句：“请教给我，真正的高人手段！” 方离架起了二郎腿，笑眯眯的说：“怎么？没看破的手法，就希望别人教你？我为什么要教给你？” 兰影长叹一声，起身去倒了茶，客客气气的端给方离，叹息道：“先生稍待，先请听我说一个故事。” 这是个常见的故事。 兰影虽然在村里长大，但是有一个幸福的家庭，直到有一伙骗子来到村里，他的命运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伙骗子手段高明，竹篮提水、神符显字、面条划水……种种不一而足，骗得整个村子都深信不疑，不惜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出来“化解怨鬼”。 而村里唯一多读了点书的兰影父亲，想要阻止村民掏钱买平安，却被那伙骗子视为眼中钉，不惜用了一招“恶鬼敲门”的手段，逼得兰父走投无路，被迫自杀以证清白。 说到这里，兰影已是满腔怒火，大声道：“只不过是黄鳝血涂在门上，吸引蝙蝠撞门，这点小小的手段，居然让村民深信不疑，说我父亲对鬼神不敬，招致了恶鬼缠身，如果不及时化解，就要祸害整个村子！我父亲也因此自杀！” 方离与小黑猫对视一眼，对这群人的心狠手辣有了新的定义。骗钱不成，竟然借手段害人，这简直就是超出了人性的底线。 兰父自杀之后，母亲也被逼着带着幼子离开村里，在城里辗转求生，兰影从小就对这些骗子深恶痛绝，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些骗子，只能把仇恨暗暗埋在心里，同时拼命读书，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破解这些手段。 总算是不负有心人，兰影在高校主修应用物理，辅修应用化学，毕业之后却并没有去求职上班，而是毅然以双腿丈量天下，一个个村落都留下了他的身影。 “一路上，我不知拆穿了多少骗局，也挽救了许多可能像我一样的家庭。”兰影的情绪稍稍平复，沉声道，“就拿这个村来说，鼠患无非是生漆和蟹壳粉引起，我本来想等到那伙骗子出招再来应对，但是鼠患太重，已经让这个村人心惶惶。所以我就用磷化铝灭鼠，又用苏打水在村里四处泼洒，破解了这一手段。” “那伙人昨天已经来试探过一次，被我用了一点小手法逼退，今天果然再度找上门来。呵呵，他们能打瘸我的腿，却又怎么敢杀了我？” 说到这里，兰影又恭恭敬敬的下拜，沉声道：“虽然不知先生的手段原理，但是能用出我看不破的手段，便足以当我的老师，还请先生赐教！” 第八十九章 布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方离瞥了小黑猫一眼，轻轻一笑，吩咐道：“你起来吧！” 兰影依言立起，满脸的都是热切之情，但是方离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一颗心顿时变得冰凉。 “我不能教你！” “为什么？”兰影急切的问道。 “如果你不能把眼界打开，还一味停留在这些低级的骗术上，那么我再怎么教你，也始终得不到其中的精髓。” 一番话说得兰影不由得一呆，喃喃道：“骗术还分高级和低级么？不都是障眼法？难道……” “真的就是障眼法么？” 方离反问了一句，五指张开，右手缓缓托起，如同托着一个小小的圆球一般。 还不等兰影反应过来，茶杯里的茶水忽然化成一道细细的水箭，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在方离的手心里，似乎是从茶杯里倒在一个圆形的容器一般。茶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水波荡漾，晶莹剔透。 兰影整个人都看得呆了，半晌才嗫嚅道：“这……这究竟是什么手段？” 方离微笑不答，反而问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你母亲还好吗？” 兰影不由得一愣，迟疑了片刻，语气沉重的说：“在我毕业的前一年，母亲因为操劳过度，又多年来一直伤心父亲的身死，所以早早过世了。” 他自嘲的笑了笑，低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母亲过世，我现在应该还在家里，赚钱养她老人家。可惜她没能等到我学成归来的那一刻，竟然连一天好日子也没有过上……” 方离点了点头，随手散去了托着茶水的真气，把茶水泼洒在地上，沉声道：“你既然有心，我也不跟你多说，这里有一篇口诀。等你练到了一定时候，几乎进无可进的地步，你再来找我！” 看着兰影呆呆的神情，方离微笑道：“你现在还不能抛开你所谓的经典力学，等你的眼界达到宏观世界的程度，整个世界都会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从身上摸出一本手抄的书册，交给兰影。兰影好奇的伸手接过，却见这本书册连封面都没有，笔迹簇新，显然是刚写好不久。 他翻开封面看了几眼，有些沮丧的说：“先生，我看不懂……”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方离站起身来，朝兰影眨了眨眼睛，“如果连看都看不懂，你也不适合踏进这个圈子，还是去老老实实的找一份工作，赚钱为自己而活着吧！” 就在方离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兰影忽然叫道：“先生，如果我学艺有成，以后我还怎么找您？” “到了那一天，自然有再见面的机会！” 方离已经踏出了房门，回过头来，微笑道：“我叫方离，离别的离！” 说完，看了若有所思的兰影一眼，轻盈的走出了房间。 “你就这样走了？” 方离已经离开了村子，小黑猫突然开口问道，“你费了这么多心思，明明已经打算收他当徒弟了，为什么又要来这么一手？” “轻易得到的总是不会珍惜。”方离悠悠然叹了一口气，“如果他真正能够从那本书里，找到踏上这条道路的方法，没准以后真的能成为我的一大助力。” “那本书你什么时候写好的？我天天跟你在一起，就从来没见过你动笔。”小黑猫不依不饶，开始在方离的头顶上乱拨拉，弄得方离一头乱发。 方离笑而不答，只是把小黑猫抓了下来，抱在怀里使劲撸，撸得小黑猫眯起了眼睛，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我刚才躲在九黎世界里费力抄书，这种丢人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了吧…… 想到两年后的事情，方离的笑容渐渐收敛。 自己在世界上茕茕孑立，孤掌难鸣，怎么样才能在两年内拉起那么大的势力？“倾国之力”可并不是一个人就能轻易做到。 兰影算是方离心血来潮布下的一着棋子，他有足够的恒心和毅力，而且能够破解绝大部分民间骗术，可见他的聪明才智也是相当不俗。 正因为他有这样的特性，方离并不介意把那本五行功法传授给他，如果他真的能够成长起来，说不定也是一笔不错的投资。 来的时候，他是坐着叮咣乱响的小巴，离开的时候，他却打算用两条腿走出去。 一路上尽是荒山野岭，方离却并不着急，他在来这里之前，已经采购了大量生活用品，就算是野外宿营，也算不了什么。 他不着急，小黑猫就更不着急，她前段时间一只猫漂泊惯了，更何况她明明看到方离买了帐篷食物，甚至连木炭都采买了百斤，虽然不知道方离把东西都藏在哪里，但是这坏人肯定不会饿着自己。 路上越走越是荒凉，这一走就是大半天，小黑猫已经困得趴在肩膀上睡了过去。 他正在慢悠悠的走路，忽然旁边的大树上，有一人立在树梢，身穿黑色风衣，那黑衣甚是宽大，瞧不清那人身形。方离见那人伸手向自己勾勾手指，示意自己过去，不禁心中微微一惊。 这荒郊野岭的，周围也没有村落，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出现在树上，虽然是大白天，却也显得十分诡异。 方离不愿意找麻烦，并不理会，径直前行。只听“呼”的一声轻响，那黑衣人见方离不来，竟然一展身形，奇快无比的截住了方离，一掌向肩头拍来。方离见那人只是身子一晃，便跃在自己身前，轻功极为高明，不禁心中一动，当下一掌猛然反击过去。 两人掌力一交，方离只觉对方掌力竟然若有若无，竟然好像全然不会武功一般，只是自己这凝聚了八成内力的一掌，竟然是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声息，不由得心中大奇。 这个时候，方离已经看清了那人的面孔，只见他脸色蒙着黑布，露出一双精光闪烁的双眸，浓眉入鬓，布帽下隐约露出几根半黑半白的发丝。 方离撤身后跃几步，喝道：“你是谁？为什么拦住我？” 只听那人嘿嘿怪笑，冷冷的说：“听说你在谋划对付碧波宫，所以老夫特意来看看，瞧一瞧你究竟有多大的能为，竟敢跟碧波宫作对！” 第九十章 敌友难辨 碧波宫？ 方离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试探着问道：“阁下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没听说过什么碧波宫啊……” 那人一言不发，一指朝方离胸口点来，方离侧身避开，还了一拳，那人却并不与方离正面相对，反而连出数指，逼得方离连连后退。见那人又是一指点来，方离索性直直迎上，待那人指力快要近身，猛然一矮身子，双拳一反，斜斜向上猛然击出，正是一招形意五行炮拳。 炮拳者，属火，一气之开合，如炮忽然炸裂，其弹突出，其性最烈，其式最猛。 那人嘿嘿笑道：“就这点手段么？真不知你这几个月四处行走，居然还能大模大样的活着，我该说你是运气好呢，还是这年头的好手都死绝了？” 他的声音又尖又细，听来极为刺耳，一边口中说话，一边身子滴溜溜一转，方离的刚猛拳力错身而过，连他的黑衣都没能触到。 方离收拳含胸，后跃几步，惊讶道：“你是谁？”那人只是嘿嘿怪笑，转身便走。方离更是奇怪，毫不迟疑的跟了上去那人跃身到一颗树下，反而顿住身形，转过身来，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然还有些胆色，竟然敢跟了上来？” 方离眉头一扬，皱眉道：“我为什么不敢跟来？” 那人冷笑道，“小子，不可太狂，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功之道永无止境，经验必须累积，凭你那点侥幸所得，江湖之大，高手如云，算得甚么？” 这阵相当尖锐的奇异语声，听得如同利器在玻璃上摩擦一般，方离听得眉头大皱，故意摇头道：“我学艺不久，比不过江湖中的前辈高手，也就罢了，想必你也是江湖中的名人，藏头露尾，可敢一显全貌么？” 那人笑得肩头都在耸动，“只怕你这等小辈，即使见了，也认不得我。”当下一伸手，将黑衣抓住，向外甩出。这人在宽大黑衣之下，身着赤红长衣，面罩揭开，脸上却又戴上一个金色面具，以致除了觉得他语音尖锐外，年龄、貌相，全看不出来。方离自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古武界所知太少，当下也不去纠结，只是问道：“尊驾武功高绝，不知怎么称呼？” 那金面人却伸手一指脸上所戴的金色面具，大大咧咧地答道：“金为尊色，我为王者，转轮王便是我。” “转轮王？”方离搜索枯肠，寻思良久，却也想不出什么时候听到这么一个“转轮王”的称号，只是他总算记得曾经在金大侠的小说中出现过一个转轮王张一岷，当下忍不住问道：“阁下可是姓张？”那人反而一怔，摇头道：“我什么时候姓张？小子，休要诈唬。你不必管我是谁！少年人血气方刚，戒之在斗，忌之在狂，我看你最近过得太顺利了一些，口谦心狂。有点不大顺眼，想让你受点教训，以后行走江湖，便会戒惧谨慎，不再以管窥豹，以蠡测海！”” “什么？”方离这下可是大大的吃了一惊，这金面人倘若说些旁的，方离也只当他在放屁，但是这人竟然提到自己“过得太顺利了一些”，显然是自己当背包客随意行走的一举一动，这人就在附近不远处旁观。不由得内心更是警惕，打起十二分精神，沉声道：“原来你一直跟着我！” 那金面人打了个哈哈，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老夫何等身份，需要跟着你吗？小子，我今天只想要你受点教训，不想要你的这条小命，你少来套我的话。” 方离心中已然怒火上涌，但他如今已略有江湖经验，知道既逢强敌，不宜气燥心浮，遂吸了一口长气，勉强镇定下来，点头说道：“你的轻功很是高明，其他功力，必也不凡，你既然要教训我，便请划下道来，或是一阵分胜负，或是出个什么题目，均无不可……” 金面人接口笑道：“既要使你受点教训，自然必须把你打服，也就是要让你把你的看家本领，完全施展，才会输得甘心服贴，为此理由，一阵不够，我们斗三阵吧，放心，都是你擅长的功夫，自然不会欺负你这等小辈。” 方离猜想对方是故意刺激自己，气机失调，功力自减，遂乘着金面人发话之际，暗地调匀呼吸，平心静气。等到对方话完，方离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微笑点头道：“好，我们就斗三阵，第一阵，斗甚么呢？” 金面人对方离盯了两眼，似乎微觉意外，怪笑说道：“想不到你初出茅庐，居然还忍得下一时之气？好，忍一时风平浪静，我要看看你能忍到几时，第一阵，我不用内力，你可自便，咱们来斗一斗拳掌的功夫！” 方离几乎疑心自己听错，诧异的向金面人问道：“你说，第一阵要斗甚么？”金面人怪笑答道：“斗空手功夫！你有形意五行，又有千丝曼罗，虽然都不算什么高明的武学，但是好歹也算是有几分机巧。倘若以内力胜你，算不得本事，只有在空手技法上击败你，才让你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听到这里，方离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后退半步，警惕的问道：“你和万仙教什么关系？” 他一路走来，形意五行也曾出手多次，被人认出倒是并不奇怪。但是那《千丝曼罗》这一路掌法，唯独对阵鬼仙木落才用过一次，这人竟然知道自己身怀千丝，可见自己击杀木落时，他就在旁边亲眼目睹。 那人哈哈笑道：“万仙与我何干？那群人鬼里鬼气，谁沾染上都是一大麻烦。小子，你到底打不打？你要是再不动手，老夫就要以大欺小了——” 方离几乎被这金面人郁闷吐血。见到这人谈吐神隐觉对方自称“王者”，虽属戏言，却谈笑间不失尊严，着实有大家风范。 既然这人放弃了内力，反而单用拳掌技法与自己过招。方离深深吸了一口气，双臂展开，左手合抱，右手侧举，停在胸侧不动。 金面人点头笑道：“这招有些像松城派的五岳朝天，又似云山的苍松迎客，你我门户不同，没有辈分之别，你何必又这样客气？” 方离朗声道：“你是前辈，我是末学后进。江湖论礼，除了行辈以外，总推年长为尊，只要阁下不是我的仇人，就算对你恭敬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好小子！”那金面人笑道，“总算你还有些礼貌，罢了，便看在……面子上，我也不能让你过于难堪了，动手进招吧。” 谁的面子？ 方离刹那间脑海里转过了无数念头，手下却丝毫不停，右掌一翻，一上来就是精微之极的“千丝曼罗”。 第九十一章 信心和现实 以目前方离的所学来看，内功有《大衍五行真法》与《太乙神霄五雷正法》，拳掌功法有形意五行与千丝曼罗，除了一本上不了台面的《泼风杀猪刀法》之外，都算得上是不错的武学。 但是方离最看重的，还是那本只需要阅读一遍的内功总纲——《玉皇功》。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一门武功心法，而是阐述了武学间的至理，万法归宗、海纳百川，不仅指出了武学大道的层次和方向，更重要的是将所有的武学尽数融合，使之融贯一体，让不同的内功纳入同一体系之中。 此时他一掌拍出，真气分为千丝万缕，共分金木水火土五行，隐隐透出雷光缭绕，每一道都是精纯无比。如同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张开了来，封住了对方每一个闪避腾挪的空间。 金面人喝了声采，笑头道：“招式真好。可惜施用人的修为尚弱。你用千丝曼罗，我便也用这一招吧……” 在方离如潮的攻势下。那位金人居然仍有悠闲发话。 只见他赤衣飘处，一掌同样迎了上来，掌到中途，忽然微微摇晃，登时一掌变两掌，两掌变四掌，四掌变八掌，刹那间八变十六，继而变成三十二，顷刻之间掌影飞舞。等到二人短兵相接，金面人的掌力同样分为数百上千道，丝毫不乱。 “砰”的一声闷响，却是二人的数百掌影在一刹那齐齐相撞，在外人听来，只不过是一声长响而已。 方离一眼看出，这人并不是用千丝曼罗的掌法，而是在短时间内以极快的出手，掌力分散，形成类似于千丝般的效果，这份对武学之道的理解，不知比自己强出了几十几百倍，不由得心中暗暗吃惊。 更为难得的是，自己在千丝曼罗中加入五行五雷的内家真气，而对方仅仅是凭借本身的劲力抵挡招架，尚且硬碰硬的化解，可想而知，对方如果同样聚集真气，哪怕功力只是比自己稍高，便是万万不敌。 到了这个地步，方离一咬牙，双手化掌为拳，正要以形意五行钻拳与对手周旋，刚一运力，立刻觉得胸口剧痛，急忙撤步跳出圈外，摇头长叹道：“不用打了，我认输！” 原来刚刚那一下，对方不仅单凭肉掌就抵住了方离的全力一击，更有甚者，还以柔劲反震了回来，连五行五雷都抵挡不住，连内脏也被生生震伤。这样下去，不用对方动手，过不了十招，方离就会真气走岔，元气大伤。 那金面人嘿嘿怪笑一声，道：“你现在的功夫实在太差，剩下的两场也不用比了。就凭你现在的水平，还想挑战碧波宫？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地方躲起来，过你的小日子吧！” 说完，也不等方离答话，身子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方离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呆呆看了半晌，长叹一声，没精打采的寻了块石头坐了下来，转头看着一脸关切的小黑猫，低声说：“皮蛋，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还一心想着两年之约，连这个怪老头都打不过，还怎么……” 从两人动手过招开始，小黑猫就从肩膀上跳了下来，乖乖的坐在旁边，此时见到方离情绪低落，便慢慢走了过来，笑嘻嘻的说：“怎么啦，被人虐了，就被打击得失去信心了么？” “不是没信心，是时间太短了啊……” 方离叹息道：“看他的年龄，最少应该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如果给我三十年，我击败他并不困难。可是我没有三十年，连三年都没有，仅仅只有两年……一年八个月而已。” 小黑猫好奇的问道：“为什么一定要限定两年？你说一年八个月，那你前四个月是什么样子？” 之前四个月？ 方离豁然立起，把凑过来的小黑猫吓了一跳。 “说得是啊……” “四个月前，我还在天天种花养草，别说武功，就连提桶水都累得气喘吁吁。”方离喃喃自语道，“四个月之后，我已经踏进了这个圈子，并且能够击杀木落这样的成名人物，与徐石针锋相对，虽然算不得什么，但是这已经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再过一年半载之后，我又该成长到什么地步？” 想到这里，方离又打起了精神，一把抱起小黑猫，笑道：“皮蛋，你这还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不需要去考虑两年之后的事情，只要把眼前的自己做好，真要到了那一天，想必我已经又该是另外一层境界。” 小黑猫被方离撸得很是舒服，眯起了眼睛，喵喵叫道：“虽然听不懂你说的是什么，但是我今天要好吃的……” “好！”方离左右看了看，抱着小黑猫走到山脚背风处，笑道，“今天让你吃顿好东西！” 小黑猫不解的看着方离，见他寻了一处靠着山溪的空地，不知从哪里取出了帐篷、睡袋，又在地上挖起了坑，当下也跟着用爪子刨土，一边帮忙，一边好奇的问道：“你不会给我吃那些零食干粮吧……” “哼哼，等着瞧吧！”方离从九黎空间取出了两只野鸡，朝小黑猫晃了晃。 “哇——”小黑猫顿时来了精神，急忙扑了上去。 渐渐入夜，寒风凛冽，帐篷前的篝火摇曳，小黑猫缩在方离的怀里睡得正香。 方离坐在一块石头上，细细思索下午发生的事情。 “那人两次提到了一个名词——碧波宫，按照他对我的了解，这个碧波宫，很有可能就是宁雪晴所面对的敌人。” “所以说，这个人其实并不是碧波宫的人，很可能是宁雪晴的朋友，或者是长辈，那么他这次专程来找我又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要特意折辱我一番，打消我的念头么？还是说，他只是要看看，我究竟成长到了什么程度。” “可是，我连他的一招都接不下来，不管他是碧波宫的人，还是宁雪晴的朋友长辈，如果我面临的是这样的对手，该怎么样才能应对啊……” 黑夜中，方离发出了一声幽幽的长叹。 第九十二章 竭力交好 在数百里外的一个山谷里，一辆黑色的小车开进了一个小小的村落，从车上蹒跚走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这村落与寻常不同，却是异常的精致，鳞次栉比的小楼错落有致，每一处梯田、建筑都摆放得极有规律，整个村子如同被群山环抱的迷宫一般，置身其中，自有一种鬼斧神工的惊艳感。 天色已晚，小村里却并没有多少灯光，显得有些昏暗。 老人艰难的从车上走下来，早有几个中年人迎了上去，齐齐躬身施礼道：“恭迎大长老！” 老人挥了挥手，吩咐道：“都散了吧，李巨留下！” 众人依言散去，只有一个瘦小枯干的中年人走了出来，想要伸手搀扶，却见那老人摇了摇头，当下后退一步，垂手立在一旁。 “走吧！”老人开口道，“去屋里说话。” 二人来到一间厅堂，李巨快手快脚的端茶倒水，伺候老人喝了几口茶，喘息甫定，那老人感叹道：“真是老啦，在外面奔波了月余，居然险些把老命丢在外面。” 李巨的眉毛已经竖了起来，沉声道：“怎么回事？莫非大长老遇到了对头不成？” 老人哑然失笑，呵呵笑了几声，摇手道：“不相干，不相干！” 他坐在椅子上出了一会儿神，李巨只垂手在旁边伺候，丝毫不敢出声，足见他对这位老人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老人忽然开口道：“你说的那个小子，我去见了。” 李巨有些诧异，扬了扬眉头，问道：“如何？” “好啊，是个不错的小伙子！”老人呵呵笑道，“我跟他对了一招，他自承不敌。难怪你和李睿那混小子对他有些另眼相看，单论武功精纯，确实还在你二人之上……” “在我二人之上？”李巨有些疑惑的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老人。 “咳咳，老头子说的话，可会有错？”老人微笑着向后仰去，斜靠在躺椅上，李巨急忙端过一个靠垫，让老人靠得更加舒适一些。 “虽然是对了一掌，却也看出不少门道。唔，正宗的五行周天丹道之法，还带有太乙神宵雷法的影子，能将诸天雷霆之道融入五行大道，这小子当真不简单！” 李巨满脸疑惑之色，张了张嘴，却又没有说话。 老人又沉默了，似乎在竭力思索，半晌才缓缓道：“用的是一门气分千丝的掌法，看他的脚下，走的是九宫飞星的路数，似乎也是下过了苦功的。只不过，你们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只怕是要失望了。他的内力修为虽然比你们稍高一线，但是也强不到哪里去，三年之约，他是无论如何也赶不及了……” 说到这里，老人忽然一皱眉，诧异道：“李巨，邵老鬼给雪晴批的流年，所说天下万物皆有遁去的‘一’，难道就是应在这小子的身上？不对啊——这等微末修为，在常人中算是不错，但是要化解水云天的灭门危机，却又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李巨说话很慢，每一句话都会停顿片刻，显得尤其庄重，沉声道，“直到我离开明湖市，我都从来没把他当成希望。但是——”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下来，“但是在四个月之前，他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不仅全无半点内功修为，甚至还有些营养不良，还是靠大小姐偷偷在饭菜里下了强身健体的百灵丹，这才慢慢把他的身体调养过来。” “哦？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这一下老人顿时来了兴趣，喃喃道：“你是说，四个月之前，他还是一窍不通？四个月，他的身手就能超过你们两兄弟？” 李巨略一迟疑，点头道：“大长老既然与他交过手，那基本上就应该不错了。当初在明湖市，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能单杀百胜门的护法杨华荣，这件事是我亲眼所见，绝不会有错！单论武功，此人并不在我之下，一个月的修炼，就能击杀苦练二十年的百胜护法，这等修炼速度，简直是惊世骇俗。” 老人点了点头，笑道：“如果这样说来，他倒是大有可为……唔，想必是他得到了什么超乎寻常的际遇，这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提升这般迅速。” 李巨沉吟道：“邵先生再三与大小姐说，万物遁一，这句话我也曾再三思索，认定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回想几年前那场莫名其妙的流星雨，可见外域一样也有生物的存在，这些生灵又该是何等来头？单凭那些古怪的造物，更引发异人的诞生，足见他们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之外。” 老人长眉一扬，问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叫方离的小子，说不定也和他们大有关联——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归他的成长速度和成长方式，完全不能按照我们通常的想象，而是另有天地？” “有没有关联，这点我不敢说！”李巨先摇头又点头，“但是有一件事我们可以肯定，如果他真的有机会能够帮咱们一把，那么唯一的桎梏就是时间问题！” “时间啊……”大长老站起身来，幽幽叹息了一声，“咱们何尝又不是已经没有时间了……” 他双手握在一起，时而用力，时而放松，半晌才高声吩咐道：“来人！” 外面立刻进来两名精悍的大汉，垂首伺立，其中一人朗声道：“大长老有何吩咐？” “命令下去，水云天在外历练的弟子，凡是与方离有所接触的，皆需尽全力协助！” “是！” 等那两名大汉离开，李巨诧异的问道：“大长老，咱们现在每一分力量都需要应付碧波宫，这个时候还要分一部分去协助方离，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不，你想错了！”大长老缓缓摇了摇头，“碧波宫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强大得过分了一些。咱们就算倾尽全力，也免不了灭门危机。如果此人真的能够为我们出一把力，咱们就算是倾尽资源助他，又有何不可？” “大长老的意思是——” 大长老点头道：“这人和咱们的交集有限，如果这个时候不能竭力交好他，到了那时，又有谁会替咱们出头？” 第九十三章 深夜小庙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地付出。 这个位面并没有哪位哲学家总结出这样一句真理，但是显然大长老还是遵循了这样一个原则。 方离在来到这个世界上时，是大小姐宁雪晴收留了他，让他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最艰难的初始时间；在后来的战斗中，大李小李也与他并肩作战，共同对抗强大的敌人。 但是这显然还不够。 在没有任何可以求助的对象之后，大长老选择了这样一次投资——尽管他并不知道这笔投资究竟能够带来什么样的回报，但是他还是这样去做了。 这个时候的方离并不知道已经有人在他身上下注，几天的风餐露宿，他居然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以前没有开放于夷空间的时候，他没法带着大堆行李在野外宿营，更不可能随身带着大量清水和食物，现在有了这样一个几乎无限的空间，这些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 至于黑猫少女雅思贝尔就更加无所谓，她最惨的时候就变成猫住在桥洞里，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简直是习以为常。 所以方离现在每天在不同的城市穿梭，在一个个旧书店里翻找自己想要的东西，大批量的采购野外工具和食物，然后乘坐公交来到城市的边缘，徒步穿越这个城市。 每到夜深人静，方离就会把小黑猫放进睡袋，然后自己盘膝打坐，调息运气，时时刻刻吸入自然界的大量清气，转化为自身的真气，不断进行周天运转。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这几日阴雨天气，偶尔还有几点雪花飘落。 方离在上一个城市心血来潮，采购了不少药材，统统扔进于夷空间，带着小黑猫穿越城郊，只听雷音阵阵，眼看就要下起雨来。 “倒霉，你带了伞吗？”小黑猫埋怨了一句，用爪子挡着脑袋，“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躲雨吧！” 不远处有个庙宇，方离抱着小猫来到近前，见这座庙宇的建筑倒也颇具规模，应该也曾显赫一世，大约后代衰微，这庙宇也就渐渐荒废，如今更是更加人迹罕近，蛛网尘积，显得十分阴森。 “就在这里躲一会儿吧！”方离抬头看了看昏暗的天色，笑道，“看这雨要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咱们就在这里住一晚上，也没什么打紧的。” 大殿之中，昏暗阴沉，尘雾飞场，不见人声人迹。 一进殿门，有张小小供桌挡住去路，桌上放了只黑色木箱，箱盖上写着四个红色血字，乃是：“有胆开箱。” 方离仔细看了那箱子半晌，冷哼一声，撇嘴道：“这也不知道放了几年，居然还玩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他顺手捡起一块石头，凌空将木箱砸碎，木箱一碎，箱中竟然空空如也。 “果然是以前的人留下的恶作剧。” 方离一句话还没说完，忽然耳边听到阴森森笑声，突从四面八方，一齐发出，方离纵然胆大，此时却也忍不住汗毛倒竖，纵身跃出大殿，落在庭院中，提掌护身，环首四顾，却并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小黑猫也惊得浑身汗毛倒竖，爪子紧紧抓着方离的衣服，腰背拱了起来，喉咙里呼噜呼噜连声，一双猫眼警惕的看着四周的黑暗。 “什么人？”此时院中万籁俱寂，静得让人害怕，纵然是方离胆大包天，却也忍不住大喝一声，希望有人能出来，纵然是身遇强敌，也好过这样莫名其妙悬着。 但是过了许久，庙宇中始终无人应答。 方离满腹怀疑，重新回到大殿，想了想，就地生起一堆大火来，又摆出小桌、碗筷，取出食物清水，一人一猫慢慢的分食。 夜已经深了，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二人吃得饱足，方离思索再三，抱着小黑猫又重新回到庭院。此时空园寂寂，依然不见人踪。树木阴沉沉的，看起来倒像是无数张牙舞爪、意欲攫人的狰狞鬼怪。 就在此时，小黑猫的耳朵动了动，方离刚要发问，立刻就听到了极为细微的声音。 似乎是有人在方离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斗转星移，不如归去！” 这八个字的声音，不再像是刚才那忽西忽东、四面八方同时响起的怪声。而是字正腔圆，从头顶上方传下。 方离刚一抬头，一片赤红光影，业已迎面飞下。 仓促之下，方离来不及抵挡，当下纵身后退数尺，定睛一看，却见这当头飞落的赤红光影，不是兵刃，也不是暗器，只是一件赤红长衫。 “啊，是那个穿着红衣、戴着金面具的老头！” 看清这件红色风衣，方离心里虽然还有些提防，却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直到现在，方离还想不通那个老头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但是上一次他惨败给对手，对方却并没有赶尽杀绝，反而显得有些惋惜的模样，至少不会一言不合，上来喊打喊杀。 这样的人，如果要出现，早就现身了。现在他只是扔下一件衣服，显然是有所打算，如果他不肯出来，任凭方离喊破喉咙，也绝对不会出来一步。 想到这里，方离还是一头雾水，索性就不去想他，反而将赤红长衫与金色面具一同塞进空间里，迈步往外走去。 他快步走出庭院，回到正殿，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转头一看，见到外面有汽车由远而近飞驰而来，灯光亮起，在夜色中显得尤为刺眼。 “哟，这鬼地方居然有人啊！” 早在车里人下来的时候，方离就已经把一切扎眼的东西统统扔进了于夷空间，大殿里只剩下一堆篝火，一些开封没来得及吃的食物，还有一些残渣而已。 进来的是三个大汉，穿着夹克衫、运动鞋，理着寸头，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见到方离，不由得有些奇怪，互相对视了一眼，旁边一人大大咧咧的说：“劳驾，咱们人多，让个地方吧。” 当中那人瞪了同伴一眼，笑眯眯的说：“外面下雨了，开车看不太清，怕出车祸，所以在这里休息一下，雨停了就走。” 方离一言不发，抱着小黑猫走到墙角下，把火堆让给了进来的三个大汉。 当中一人在火堆边坐下，旁边两人则紧紧盯着方离的一举一动，似乎生怕他暴起发难。 外面又有人进来，却是一男一女，男的满脸横肉，一看就不似善类；女的却是个身材苗条的年轻姑娘，脸上花一道白一道，显得极为狼狈。 方离只觉那少女有几分面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一直盯着他的一名大汉突然指着他喝道：“看什么看？” “好了，大壮，别吓着人家！”坐在火堆边那人烤了烤手，淡淡的吩咐道，“这火堆柴火不够了，你们两个去找点木头过来，给这个小兄弟也生一堆火。咱们占了人家的地方，多少还是要客气一点。” 第九十四章 对手太弱也没意思 那少女起先低着头，听到里面的对话，畏畏缩缩的抬起头来，突然看到了方离，顿时眼睛里露出希翼的光芒。 虽然这些人蛮横无比，但是方离现在心性早已今非昔比，只是笑了笑，并不打算管闲事，抱着躁动不安的小黑猫，想再次把身子藏进角落里。猛然间觉得好像有人在看自己，四处望去，发现那狼狈的少女侧对着旁边的大汉，朝着自己无声地说：“救救我！”。 方离的全身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僵住了。 虽然不记得这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但是看起来有些眼熟，必然是自己见过的人。况且看这少女的模样，分明是被人挟持。 “皮蛋！”方离摸着小黑猫的脑袋，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小黑猫抬起头来，眯着眼睛打量着几个大汉，无声的点了点头。 那四名大汉分出两人出去捡拾柴火，一人大模大样的坐在火堆前，另一人拉着少女在对面坐下，低头看了看火堆边丢弃的食物袋子，皱了皱眉头，跟对面那人低声说了一句，那人揣着手，垂着眼睑，默不作声，似乎是睡着了一般。 得到那人的默许，大汉转过头来，对着方离叫道：“喂，那边的小子，你还有吃的没？拿点过来，咱们用钱买！” “有！”方离正愁找不到借口靠近过去，当下装模作样的从口袋里掏出一袋面包，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朝火堆走了过去。 “就这个？”那大汉瞥了一眼乖巧坐在火堆边的少女，站了起来，正准备伸手去接，口里骂骂咧咧的说，“就没点肉吗？难道还怕咱们不给钱不成？” 他已经捏住了面包袋子的一角，刚要接过来，却只觉对方紧紧抓着另一端，死活不肯放手。 “干什么？”那大汉瞪圆了眼睛，正要发作，却听方离笑眯眯的说：“你就这么白白拿走么？” “给你钱就是了！”大汉冷哼了一声，放开手，从口袋里想要摸点零钱出来。 却不料情势突变，对面那个文弱的青年突然闪电般出手，五指戟张，一把扣住了大汉的脖子，手臂较力，顿时将他生生提了起来。 变故陡生，坐在火堆边那人原本一直稳稳安坐，见状闪电般拔出枪来，喝道：“小子，放手！” 方离抓住那人的咽喉，那人被扼得双眼凸出，喉管荷荷连声，拼命挣扎，却始终摆脱不了那铁箍般的大手。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方离凛然不惧，缓缓转过头去，笑道：“怪不得敢绑架小姑娘，原来还是有点东西。” 坐在火堆边那个中年人拿枪的手腕很稳，微笑道：“小伙子，我钦佩你的胆量，但是你要想黑吃黑，却还嫌太嫩了一些。” “是吗？”方离轻笑了一声，“看来你就是他们的头儿了？” “古人都知道擒贼先擒王，你却把力气费在我这个不成器的手下身上。”那中年人笑眯眯的说，“这么近的距离，你如果刚才偷袭我，我只怕还反应不过来。小伙子，你身手不错，脑子却还差了点，不如以后跟我混，保你一辈子享用不尽。” 那少女惊得抖抖索索，悄悄的往后缩去。 “好了，原来是一群没什么本事的普通人，懒得跟你玩了！”方离瞥了那少女一眼，满不在乎的说，“皮蛋，叫你做点事，怎么这么慢？” “还有别人？”那中年人变了脸色，急忙转头四顾，突然头上劲风响起，一团黑影从半空中扑了下来，只是伸出爪子一探，在那少女的尖叫声中，中年人握枪的右腕顿时齐根而断。 鲜血如喷泉一般激射出来，地上尘土都沾染成了黑色，不理那中年人抱着手腕在地上翻滚惨叫，方离随手扔掉了已经被掐得只剩下半条命的大汉，拍了拍手，撇嘴道：“真是无趣，我还生怕里面藏着一两个好手，就这点本事，居然也敢学人绑架勒索？对手实在太弱了，懒得动手，皮蛋，交给你了！” “喵——”小黑猫一爪割断对方的手腕，反而吓了一跳，蹭的一声跳上方离的肩膀，不满的喵呜一声。方离笑呵呵的侧头说：“别闹别闹，我这不是慎重为上么？谁知道这些人居然这么肉脚，除了一把枪之外，居然什么本事都没有，害得我白担心了一回。” 那少女总算是回过神，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抖抖索索的站在方离身后，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方先生——”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 “咦？”方离和小黑猫同时惊讶的转过头去，方离诧异的问道，“你认识我？” “我是唐初薇啊——” “唐初薇？”方离隐约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好奇的盯着那个少女，那少女张了张嘴，突然像是泄了气一般，低声回答道，“我是唐怀言的女儿，以前你救过我……” 唐怀言的女儿！ 方离顿时想了起来。 当初自己从明湖市前往中平州府汉宁市，曾经出手替唐怀言救治了他的独生爱女。并与随后打上门来的鬼仙木落大战一场，险象环生，堪称方离出道以来最为惊险的一战。 只是除了当时出手解除吸血蛊见过唐初薇一次之外，而且还是见过躺在病床上的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也难怪方离虽然看着有些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身份。 “你怎么来这里了？这些人……”方离看了看地上的两个人，问道，“被绑架了？” 唐初薇小脸通红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她想了想，突然说道：“方先生小心，他们都有枪——” 刚刚被方离掐得险些背过气的大汉，突然从怀里摸出了手枪，正要抬手便射，突然一道黑光掠过，他的一只手掌同样落了下来，顿时血流如注。 小黑猫重新跃回方离的肩头，得意的喵了一声。 “好好好，你好棒，有用！”方离笑眯眯的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外面还有两个，别弄死了，打一顿拖进来吧！” 看着小黑猫化成一道流光跑走，唐初薇虽然惊魂甫定，却也忍不住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期期艾艾的问道：“方先生，你的猫……” “养久了，也学了点打架挠人的本事。”方离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顺口搪塞了一句。 “真是厉害——”唐初薇眼睛里，突然绽放出惊艳的神采。 连一只猫都能训练得如此厉害，那他自己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第九十五章 千里送装备 外面响起了惊呼声，紧接着惨叫声接连不断响起。不多时，两个被挠的满脸是血，浑身衣服都变成了碎布条的壮汉被扔了进来，像是两个被玩坏的布娃娃一样。 小黑猫嘴里叼着一只手枪，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能干！”方离朝小黑猫比了一下大拇指。 小黑猫龇着牙，露出了一个得意的表情。 唐初薇简直看呆了，她从来没想过，一只猫竟然能做出这么人性化的表情，简直就成精了。 地上的哀嚎惨叫声不绝于耳，甚至能把附近的野兽招惹过来，几个恶形恶状的大汉在地上翻滚，血迹斑斑，令人触目惊心。 方离皱了皱眉头，转头问道：“唐小姐，这些人怎么办？要不要杀了？” 唐初薇猛然惊醒，有些语无伦次的说：“杀了？不……不，我不知道……” 看着她手足无措的样子，方离只是笑了笑。 毕竟还是个没经历过什么风雨的千金大小姐嘛—— “皮蛋！”方离示意了小黑猫一下，对她比划了一个手势。 小黑猫点了点头，轻盈的跳上唐初薇的肩膀，伸爪子按住了她的眼睛。 “啊？”唐初薇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几声惨叫，急忙拨开猫爪，转过身来，却见地上只有几摊血迹，四个大活人却已经无影无踪。 “人呢？”唐初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四处张望，却一无所获。 方离瞥了一眼手腕上的九黎壶印记，四具尸体静静的躺在于夷空间里，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机。 “别找了！”方离语气轻松的提醒了一句，“你见过我的手段，总该知道我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能力。”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当初自己在救治唐初薇的时候，她可是陷入昏迷当中，但是她现在却一眼认出了自己。 那唯一的原因，一定是唐怀言曾经拍摄过自己和木落打斗的那段视频，这个丫头必然已经看过。 “哦！”果然，听到方离这么说，唐初薇很快垂下了眼睑，不再追问。 正殿里到处都是凌乱的血迹，显然不能再住人，方离出门看了看天色，果断决定把火堆灭掉，然后在旁边寻了一间侧殿，又重新升起火来。 “你怎么被抓到这里来了？” 方离一边生火，一边有些好奇的问道，“这里距离汉宁市最少有两三百公里，你就算被绑架，也不至于被绑到这么远的地方——哦，赶紧给你老爸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他让小黑猫继续往里填干柴，然后摸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 唐初薇抱着膝盖，静静的坐在火堆边，忽然开口道：“我是来找你的……” “什么？”方离险些把手机掉在地上，急忙手忙脚乱的接住，“找我？你知道我在哪？” “我从老爸那里翻到了你的手机号，然后一路追下来的……” 方离顾不得追问，电话里已经传来了唐怀言疲惫的声音：“方兄弟，久违了啊！怎么这么晚给老哥打电话？” “你女儿在我这里——”还不等方离说完，电话里的声音突然就大了起来。 “小薇在你那里？怎么回事？” “你怎么养的女儿，这么大一个活人，离家出走了你都不知道？” 提起这件事，唐怀言又是唉声又是叹气，语气中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欢喜和恼怒，咬牙切齿的说：“上次身体损耗这么严重，才刚养好一点，就突然跑了出去，我已经找了七八天了……方兄弟，你现在在哪？我这就来接她。” “等会发定位给你！”方离打断了唐怀言的亢奋，顺手挂断了电话，发了当前定位过去，这才转过头来，皱眉道，“你这小丫头真是大胆，一个人居然跑这么远？” “这怎么能怪我呢？”唐初薇委屈的撅起小嘴，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谁叫你跑得这么远，我也是没办法……为了找到你，我还动用了我爸的关系，这才查到你手机的所在地。” 方离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一摊手，没好气的说：“这倒是怪起我来了，说吧，你想找我干什么？我临走的时候，可是没拿你老爹一毛钱。” “我想跟你学武功——”唐初薇的声音低低的，似乎很不好意思，把小脸埋在膝盖里，不肯抬头。 “学武功？”方离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不当，没事跟我学什么武功？” 唐初薇半晌不答，方离又追问了一句，这才听到如蚊蚋般的细微声音。 “因为我要保护我爸妈！” “嗯？” 方离迟疑了一下，有些好奇的问道：“你老爹难道遇到什么危险了吗？他身边不是有保镖吗？怎么还要你学武功保护他？” “这件事说来话长了——”既然都已经说了出去，唐初薇的胆子也大了一些，她迟疑了一下，抬起小脸，低声说，“我在家里找到了武功秘籍，可是我看不懂，更不知道该怎么修炼。你是我知道的唯一一个懂得怎么练武的人，我只好来求助你……” 在家找到的武功秘籍？方离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对这天真的女孩子也是彻底无语。 不管在哪个世界，稍微好一点的武功秘籍，哪个不是各大势力争抢？核心功法都被藏着掖着，生怕泄露一点半点。不知道多少门派弟子，就因为泄露了自家武学精要，被废了武功，打成凡人。 唐初薇在家里找到的武功秘籍，不用说，八成就是一些地摊文学，说不定就是唐怀言闲得没事，买来打发时间用的玩意儿。 见到方离一脸的不信，唐初薇涨红了小脸，从口袋里掏出一本小小的书册，辩解道：“这真的是武功秘籍嘛——” 面对这天真稚嫩的少女，方离还得好言相劝，笑眯眯的劝说道：“唐小姐，这学武功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东西，就算是有什么秘籍，也得起早贪黑的日练五更，你还是……” 方离的话突然停住了。 他突然看清了那本书册封面的文字。 ——《七曜崩天拳》 第九十六章 特殊能力 “发现中级拳法《七曜崩天拳》……” 《书舜典》有云：“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七政，其政有七，于玑衡察之，必在天者，知七政谓日月与五星也。木曰岁星，火曰荧惑星，土曰镇星，金曰太白星，水曰辰星。”这里所谓的七政，就是指的七曜。 而在这本《七曜崩天拳》里，七曜指的是头、手、肩、肘、胯、膝、足七个部位，每一处部位都有对应的招式和属性，能化为克敌制胜的利器，将毕生功力集于一点，瞬间将自身功力提升至极限，施展开来当真是刚猛无焘，堪称无坚不摧。 方离将书册飞速的浏览一遍，心中却带了老大一个疑惑，诧异的问道：“唐小姐，这本书你从哪里翻出来的？” “在阁楼的旧书堆里……” 唐初薇没想到方离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反而有些奇怪起来，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本书……很贵重吗？” “贵重？”方离顺手把书册还给唐初薇，笑道，“这哪里是简单的‘贵重’二字所能代表它的价值？如果有人知道这种书居然出现在你家，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来抢夺。说句难听的话，为了这本书，这些人可以毫不犹豫的大开杀戒！” “啊？”唐初薇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喃喃道，“我以为就是一本普通的武功秘籍……” 她的神色忽然郑重起来，把书册重新交给方离，“你可以教我吗？” 方离苦笑了一声，摇头道：“对不起，我教不了你！” “我不怕吃苦，我也很聪明，为什么不能教？” 方离轻叹一声，低声道：“安安心心的当一个大小姐不好吗？何必要踏进这趟浑水？要知道，你一旦走进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人家也不会认你这个唐家千金的身份……” “我不怕！” 看着少女坚定的目光，方离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事关重大，除非是你老爹点头，否则我绝对不会答应！” 侧殿里安静了下来，小黑猫趴在墙角呼呼大睡，方离把一只烤好的野鸡递给唐初薇，安慰道：“饿了吧，先吃点东西，等会你老爸就来接你了！” 唐初薇静静的坐在火堆边，出神的望着那团跳动的火焰，被伸过来的烤鸡惊醒，低头看了一看，忽然轻声道：“我老爸会答应的——” “吃吧！”方离动作丝毫不变。 在他所在的那个世界，谁没有一个大侠梦？不知多少挂着鼻涕的小屁孩，拿着树枝胡乱挥舞，想象中自己就是白衣若雪的侠客。甚至连方离自己，都不知做过多少这样的梦。 但是真的走进这个世界，却发现比自己想象得更加残酷。 虽然不至于步步杀机，但是在这个武侠的世界中，法律几乎成了一纸空文，利益和人性才是这个世界的根本。在层出不穷的鬼魅手段前，刑侦已经形同虚设——一想到抢夺天师秘录时，双方动用火箭筒肆无忌惮的对轰，方离就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 就连国家机器都只能组建九州这样的势力来应对，世俗界的人要想在古武界生存下来，又该是何等的困难重重？ 不管唐初薇是什么原因，萌生了练武的念头，但是这对于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来说，其后果无疑是太过于沉重。 “谢谢——”唐初薇低声说了一声，伸手接过了烤的喷香流油的野鸡。 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七八个人一拥而入，走在最前的赫然就是许久不见的唐怀言。 “爸爸——”见到亲人，唐初薇哪里还忍得住？她到底还是一个没经过风雨的少女，这几天的孤独和委屈涌上心头，顿时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老爸的怀里。 唐怀言紧紧抱着爱女，朝方离感激的点点头，沉声道：“方兄弟，老唐又欠了你一回！” 方离微微一笑，“举手之劳！” 唐怀言回头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把大厅的痕迹都清理一遍，不要留下麻烦！”几个手下应诺一声，纷纷离开。 没有了外人，父女两人又哭又笑，亲热了一会儿，等叙述得差不多了，唐怀言才带着女儿在火堆边坐下。 “令嫒想要练武，老唐，你怎么看？”方离随口问了一句。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唐怀言沉默良久，忽然点了点头，回答道：“这也是我正要说的——” “嗯？”这一下方离才有些惊讶的抬起头来，“你知道你女儿一旦踏上这条路，这辈子就不可能再这样平平安安的度过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是的，我知道！” 唐怀言轻叹一声，苦笑道：“方兄弟，有时候，人生本来就是很无奈的，并不是一味躲避，事情就不会找上门来。” “你只看到我在世俗界的风光，却不知道时刻都有一把利剑悬在脑袋上，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康文秋都能找来一个木落，让我全家都惊慌失措，我的敌人当中，比康文秋厉害的不知有多少，下一次又有谁会来帮我？我不可能把希望寄托在兄弟你一个人的身上。” 方离沉默了，唐怀言虽然说得严重，但是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实。 “你可以让你的心腹，或者是……”方离刚说了半句，就自己摇摇头，笑道，“是我想岔了，身家性命，怎么可能寄托在外人身上？” “不！”唐怀言认真的盯着方离的眼睛，“我并不是没有能为我出生入死的人，但是和小薇相比，反而是小薇更加合适！” 方离有些诧异的看着唐初薇，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唐怀言没有回答，只是以目示意道：“小薇，让方兄弟看看你的本事！” 还不等方离反应过来，他面前的空气突然产生了一阵奇异的扭曲，原本坐在那里的唐初薇，突然就从空气中消失了。 方离惊得目瞪口呆，目光朝唐怀言看了过去，唐怀言却微笑道：“这一手，方兄弟还看得过眼么？” 第九十七章 秘籍的来历 流星雨降落的那一天，还在读书的唐初薇津津有味的在寝室用全息头盔看直播，欣赏这难得一见的天文现象。 第二天是周末，唐初薇一大早就回到家里，准备拿一些换洗的衣服，然后在家里好好泡个澡。 就在唐初薇走进浴室的时候，她突然发现了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异变。 从手臂开始，她的身体渐渐淡去，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前发生的诡异一幕，惊得唐初薇尖叫了起来，闻讯而来的老妈面对空荡荡的浴室，耳边却始终有爱女的声音回响，不由得震惊得目瞪口呆。 幸好这种诡异的现象并没有持续很久，过了一会儿，唐初薇的身体又重新在空气中出现，被惊慌失措的老妈一把抱住。 惊魂甫定下来之后，唐初薇反而对这种隐身的现象充满了好奇心，经过反复的摸索和尝试，她终于找到了能够控制这种特殊能力的方法，并且摸清了能力的特性。 “有效时间大约十分钟！”唐怀言解释道，“前面大约两分钟可以自由活动，但是后面八分钟却不能丝毫移动，只要移动或者做什么动作，立刻就会显形出来。” “很不错的能力！” 面对重新在空气中露出身形的唐初薇，即便是方离也不由得赞许的点了点头。 “一开始我们以为只有小薇拥有这种隐身的特殊能力，但是不久之后，整个世界陆续都有异人出现，他们虽然能力不同，但是都是在流星雨降落之后，身体发生的异变。” “没过多久，就发生了异人抢劫银行、杀人等等危害社会的消息，东西两个大陆都对这些异人开始了搜捕。”唐怀言苦笑了一声，低声道，“所以我们把小薇藏在家里，甚至连大学剩下的两年都没有去上课，而是给学校捐了一笔钱，直接拿到了毕业证。” 唐怀言的心情，方离完全可以理解。当初杨华荣曾经告诉过自己，在两个大陆政府的强力镇压下，这些异人或者被关押，或者被收编，基本上在这个世界上销声匿迹了。 同样，也因为自己的“狩猎时间”，杨华荣才会认为自己也是异人的一员，有资格接触到“那个”层面的圈子，才会毫无顾忌的说出流星雨的来历。 说到这里，唐怀言长叹了一口气，叹息道：“小薇已经拥有了这样的能力，虽然她没有做出任何危害社会的事情，但是迟早有一天会被那些人发现——与其这样，还不如让她提前有自保之力，而不是被动的等别人找上门来。” 方离默默的点了点头，唐怀言迟早要老去的，没有父亲的遮风挡雨，唐初薇还能够被藏几年？ 唐怀言沉默了一会儿，涩声道：“到了这个地步，还请方兄弟指一条明路，只要是我老唐做得到的，你尽管吩咐！” 为了女儿，唐怀言已经几乎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心理准备。却不料方离只是沉吟片刻，朝他晃了晃手中的《七曜崩天拳》，笑道：“这本书我借用一段时间，就当是学费了……” “这是什么？”唐怀言接过书册，随手翻了翻，疑惑的问道，“这东西哪里来的？” 方离还没来得及解释，唐初薇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凑在老爹耳边说了几句，唐怀言一脸的疑惑渐渐变得哭笑不得，瞪了爱女一眼，佯怒道：“你这小丫头，这东西居然也被你翻了出来——” 见到方离一脸凝重之色，唐怀言有些尴尬的解释道：“以前我白手起家的时候，收入并不高，家里开销都是由小薇她老妈掌管，所以我把私房钱藏在阁楼……喏，就夹在这本书里。” 方离摇了摇头，沉声道：“唐总，你再仔细想一想，这本书你是怎么得来的？” “这可问住我了……”唐怀言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思索良久，忽然“啊”的一声，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 “那年，我在旅行结婚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一个快要饿死的老乞丐，小薇她妈心善，给他送了些吃食，又给了他一点钱，还把我的一件旧外套也送给了他。”唐怀言回忆道，“那个老乞丐拿着钱和衣服就走了，临走前送了这本书给我，还叮嘱我说，这本书是他的传家宝，非常贵重，让我千万收好，不要让别人看到。” “我当时觉得，一本书能有多贵重？不过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好意，所以就收了起来，放在箱子里，等旅行结婚回来之后就塞在书柜里，一直就没有拿出来过。” “乞丐？” 方离不由得哑然失笑，笑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唐总，你把整个公司都算在内，大概也就比这本书值不了多少钱。” “真有这么贵重？”唐怀言和唐初薇都忍不住瞪圆了眼睛，父女两人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表情，看起来甚是有趣。 “在大多数人眼里，这本书只怕一文不值，但是在有些人眼里，却比黄金还要贵重得多！”方离从唐怀言手中接过书册，解释道，“这是一本很高明的武功秘籍，唐小姐无意中把它拿出来，其实是惹祸上身。” “我就说吧，它肯定就是武功秘籍！”唐初薇刚叫了一句，就被父亲一眼瞪了回去。 “既然这样！”唐怀言只是片刻的讶然之后，随即又恢复了那个叱咤商场的大人物，毫不在意的说，“那就送给方兄弟了！” “我看过之后，就会把它教给令嫒！”方离坦然道，“不过你的女儿现在半点功底也没有，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打磨自己的修为。在这段时间内，她贸然学习，只会有害无益。” 唐怀言站起身来，朝方离深深一躬，“一切就拜托方兄弟了。” 方离思索片刻，点头道：“好了，这段时间，就让唐小姐跟着我吧。过年之前，我会让她回家。” “一言为定！” 唐怀言伸过手来，和方离紧紧一握，方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顺口问道：“唐总，你说的那个乞丐，是在哪里碰到的？” “秦川！” 第九十八章第 入秦川 八千子弟出秦川，为天极帝国的兴起奠定了强大的基础，是为东大陆文明的发祥地。 在东大陆的历史上，秦川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故事，也留下了雄伟磅礴的天极帝陵。从远古的年代起，气势雄浑的汉江水就缓缓流淌着，养育了一代代剽悍的敢与天争斗的秦川人，岸边巍峨的秦岭山连绵蜿蜒，最是壮观无比。 一辆小货车吱吱呀呀行了过来，在荒凉的路边停下，从车里走下一男一女，男的长身玉立，女的清丽淡雅，一只懒洋洋的小黑猫趴在青年男子的肩头，半眯着眼睛，似乎连眼前雄壮的山岭都不能引起它的注意力。 “小伙子，从这里去城里最少还有七八十里路，你们在这里下车，还是要小心点才好啊！” “没关系！”方离回过头来，对那个上了年纪的司机师傅笑了笑，“我们就是踏踏青，看看风景，等会要是累了，看看路上有没有顺风车也是一样的。” “大冬天的郊游？”那老师傅呵呵笑着，“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有兴致！这里是两个州的交界处，拦辆顺风车也不容易——最好让你的小女朋友去拦，开长途的师傅有时候会有些忌讳，你自己注意一点！” 小女朋友？唐初薇俏脸一红，急忙低下头来。方离却向那位司机师傅点头示意，似乎没有听到刚才的话。 小货车很快重新上路，只留下了方离与唐初薇二人。 “今晚就要在山里过夜，你没问题吧？” 方离打量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顺口问道。 “没问题！”唐初薇恢复了常态，一脸的坚定之色，“我已经学会了吐纳归元，内息也已经初步凝聚成团，力气也大了很多……” “虽然有点成绩，不过还早得很！”方离皱了皱眉头，“内息凝而不散仅仅是第一步，要等到你下丹田的气旋凝聚成丹，这才算完成了周天丹道的奠基。” 唐初薇点了点头，有些疑惑的问道：“那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停留？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当然了！”方离眺望着那蜿蜒盘旋的大山，“地脉以山川走向为其标志，所以又称之为气脉，山为势，水为血，凡是山奇水秀的地方，都是炼气的最好地方。城市里污染严重，噪音纷杂，寰宇清气也被污染得混浊不堪，所以我们一路行来，只在城市采购补给，更多的时间都在野外宿营，就是这个道理。” 他顿了一顿，又解释道，“要说起来，秦川的地脉就在这秦岭，既然来了秦川，又怎么能错过这个风水宝地？” 唐初薇点点头，说道：“师父，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进山吧！” 方离抬头看了半晌，朝一个方向指了一指，笑道：“不准走大路，从这里上去，看看你现在的脚力如何！” “是！” 唐初薇欢喜的叫了一声，迈开腿就往山上奔去，小黑猫也从肩头上跳了下来，喵呜叫了一声，蹭蹭就跃上了树梢。 看着一人一猫进了山林，方离这才笑了笑，背负双手，慢条斯理的开始登山。 虽然已经入冬，但是秦岭依然郁郁葱葱，树林子里的小鸟扑棱棱的飞上天空，有几只色彩斑斓的锦鸡，也同时飞了出来。 眼见着刚刚飞起来的锦鸡翅膀都没有忽闪几下，一道黑影就飞了出来，一爪子割断了锦鸡的喉管，锦鸡就如同石头一样，掉了下来。 小黑猫的动作越来越迅捷了，一本方离压根没法修炼的《万灵爪法》，在黑猫少女的手中却焕发了无穷的生机，不光是动作，甚至连眼力、力道、准确性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如果再来一只吸血鬼伯爵，方离很有信心，雅思贝尔必然在十招内将他斩杀当场。 小黑猫凌空一抓，将已经割断喉管的锦鸡捞在手里，劈面朝方离扔了过来，得意的喵喵叫了两声，虽然在外人面前雅思贝尔不愿意说话，但是意思很明显——今天晚上伦家就要吃这个了！ 这边的唐初薇已经跟一只野兔杠上了，这种山里长大的野兔后腿极长，奔跑起来敏捷如飞，小小的身影在密林里穿梭，唐初薇紧追不舍，清脆的笑声在山林里回响。 到底是练过了内功，唐初薇早已不是当初的文弱少女，现在看她迈开长腿撒欢的模样，与当初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这小丫头的进展简直让人刮目相看。”不紧不慢跟在一人一猫身后，方离看着唐初薇的背影，会心的笑了笑，思索片刻，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异人修炼武功都比普通人要强出许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等她内功有所小成，干脆就从前段时间找到的功法里选一门让她练一练，说不定能收到奇效。” 二人一猫一路登上这座小山的山顶，才不过天色黄昏，方离选了一处较为平坦宽阔的空地，拿出小桌佐料，准备开始做饭。 山林里是不允许放火的，方离早就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自热食物和自热锅，虽然不如明火烧烤的味道，但是总比干巴巴的干粮要好吃许多。 闻到食物的香气，唐初薇跳着跑了回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汗珠，笑得很是灿烂。 “师父，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唐初薇一股脑把自己想吃的东西抱了过来，蹲在小桌前就开始大快朵颐，噎得两眼翻白，赶紧抱起一壶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才算缓过气来。 小黑猫半天没有回来，想到雅思贝尔的身手，方离不认为这家伙会出什么意外。 果然，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就看到小黑猫匆匆从树后出现，跳到方离的肩上，咬着他的耳朵咪呜了一会儿，方离眉头一皱，诧异道：“你说什么？发现了有人的痕迹？” 唐初薇一直对小黑猫的神奇见怪不怪，但是对于师父能够听懂小猫的话，倒是非常的好奇。忍不住问道：“师父，你是怎么听得懂猫说的话？能不能教我？” “这一点都不难——”方离随口应付道，“等你跟它混熟了，你也能大概猜出她要表达的意思。快点吃，吃完了咱们去看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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