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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贾似道》


第三百八十八章 蔡州城事

正文 388.第388章 蔡州城事

“这可如何是好?”赵昀听到贾似道如此提醒,顿时如被浇了一头冷水,“那孟璞玉如此贪功冒进,实在是坏朕大事。 (. . )”气急败坏之下赵昀直接将孟珙怪罪上了。

贾似道听到赵昀如此说,眉头微皱。他很清楚,赵昀说是孟珙坏他大事,何尝不是也在隐晦的说着对他的不满?毕竟孟珙挥师北上进逼蔡州、唐州等四城,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贾似道的强烈要求下赵昀才会支持的。

“其实陛下,这件事情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贾似道斟酌半响,轻声道。

“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师宪此话何解?说来听听。”赵昀揉揉眉心裹紧了身上的单薄锦袍,闷声道。

显然,赵昀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贾似道还能将坏事用嘴巴说成好事。

“张柔此战,除了史天泽驻守唐州城的三万蒙古精骑毫无损伤之外,几乎将口温不花留驻在长江以北地界的所有驻守兵卒尽数集中于唐州一战之中,好在天佑我大宋,天算不如人算,张柔想要一口将唐州城下的我大宋兵卒一口吃下,却不曾想最后被我大宋几名斥候所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后落得个跟我大宋两败俱伤的境地,也不得不说是时也命也。

经此唐州一役,长江以北数百里之内除了史天泽的三万蒙古精骑外再无任何蒙古兵卒能够对我大宋造成威胁,而又由于天降大雪,将史天泽的三万蒙古精锐骑兵尽数困在了唐州城内,除非史天泽有胆将那些蒙古骑兵变成步卒,当然那等若是自废武功,想来史天泽即便有一万个理由那样做,却也是有心无力的。毕竟若是那三万蒙古骑兵全数折在了蔡州城下,即便是以口温不花之尊怕也是难平蒙古皇帝的怒火的。

但是史天泽如果要是不把那三万精骑变成步卒,蔡州、唐州四城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兵力驻守,这同样也是两难。而经蔡州一战,虽说我大宋损失不小,但是孟帅手下可用之兵却是相对于史天泽等人又要宽裕的多。宁武军、随州军、枣阳军等几路大军基本上没有任何损失,这就是我大宋的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赵昀听到这里似乎是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看着贾似道急声道。

“眼下张柔刚刚同信阳军拼了个两败俱伤,正在四处收拢残兵,邓州、唐州、蔡州还有颍州四城空虚,只要孟帅能够下定决心趁机而动发兵北上攻占四城之地,最不济也可将邓州、唐州、颍州拿下,那个时候史天泽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放弃蔡州北撤,要么就要冒着被我大宋数十万将士围城、他史天泽还有张柔、三万蒙古精骑尽没与蔡州城的风险死守蔡州城待援。如今孙奎的后金军正在真定府闹得凶,口温不花不一定能够分兵前来驰援史天泽、张柔等人,如果史天泽和张柔不想死的话,就只能选择弃城北逃……”

“然后我大宋连战连捷,收复邓州、唐州、蔡州、颍州四城,取得前所未有之大捷。”赵昀击掌而起兴奋道。

“正是如此。”贾似道话锋一转继续道:“战机稍纵即逝,如今我们并不知道张柔部在大战之后是退入蔡州城跟史天泽合兵一处还是退入其余三城之中,这些战场之上的状况只有孟帅最为清楚不过,也只有身处战场上的孟帅才知道该如何处置行事,圣上和微臣如今只是看着孟帅的密信来揣测该如何行事,最终战局该是如何,还是需要等孟帅的正式公文送达我们才能清楚啊。”

“朕现在让兵部八百里加急命孟珙进攻四城!”

“圣上,从大战开始到孟帅遣人送信到临安城,怕是最少也应过去三五天了,战场之上形势千变万化,等圣上命兵部八百里加急将诏令送达,说句不好听的怕是黄花菜都凉了。”贾似道无奈的提醒道。

“那如今之计就是说朕只能等着那孟璞玉的战报听之任之了?”赵昀起身转了两圈,看着贾似道郁郁不甘道。

“陛下,孟帅戎马数十年,战场之上该如何行事如何用兵何时该用兵,早就熟捻于心,不然圣上也不会放心的命孟帅在京湖制置使的位置上坐着了不是?微臣相信,我们能够看到的战机孟帅绝对要比我们看的清楚,我们能够想到的孟帅肯定要想的比我们这些身处战局千里之外的人更要明白。说不得现在四城已经在我大宋之手了呢?”

贾似道很清楚赵昀也心里明镜儿似得,从蔡州城到襄阳城,再到襄阳城过江将信报送到临安,即便是以兵部的八百里加急也至少得三五天才能送到,如今赵昀再急也是没有任何的办法的,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等,等孟珙那边能够力挽狂澜,在如今的紧要关头能够传来好消息。

这样的话,太子册封大典不仅不会有任何的波折,也能够让如今暗流涌动的临安城安稳一些。更能让赵昀重拾一些信心。

“不过……”贾似道说道这里有些迟疑。

“师宪有话但说无妨。”

“孟帅在心中还提了一件事,这一次信阳军失利,更多的原因还是因为户部至今都未曾将过冬衣物粮草兵械都所需之物运往襄阳城,而这也是导致信阳军在大雪之中受困于蔡州城下的主要原因。俗话说的号,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可是如今孟帅帐下的各路大军,却是各个缺衣少粮,面对如狼似虎的蒙古大军,我大宋兵卒本就战力不足,粮草之事又如此拖后腿,户部在此事上有不可推卸之责任。”

贾似道说道这里顿了顿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赵昀继续道:“谢大人在户部任上经营多年,按说定不可能出现此等纰漏,如今在孟帅挥师北上的紧要关头,却是出现粮草兵需一直未曾实数足额运抵的情况,而圣上并未曾收到半点消息,若说朝中无一人知道此事,那定然是绝无可能,若是没有这蔡州之战,真要等到那口温不花再次南下,孟帅再告知朝廷襄阳缺衣少粮,那时候陛下和朝廷才知道这事,怕是为时晚矣。依微臣看来,这才是更为要紧之事啊。”

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是,赵昀再听到这番话之后,神情却是显得颇为怪异,让贾似道心中倒是有些捉摸不定了。赵昀的这番姿态,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这件事背后的事情并没有他看到的想到的那样简单。

……

白雪皑皑的蔡州城终于风雪初歇,久违的寒阳带着万丈冷芒出现在天穹之上,照射在银妆素裹的大地上,似乎要将整个天地都变成光的世界。

蔡州城城头之上,一身锦袍面白无须、犹如一介书生的史天泽眯着眼睛看着城下一望无际的黑压压连绵营帐默然不语,良久之后才缓缓将按在城头之上早就冻僵的双手收回插入袖头内,沉声道:“那孟璞玉的帅帐既然已经到了蔡州城下,那么邓州、唐州、颍州三城怕是已经丢了。”

“我看那孟珙想要升官发财是想疯了头,就算我们将包括蔡州城之内的四地拱手送给他,他又能守得住几时?只要王爷将河北路的后金余孽平定,大军再次挥师南下,长江以南除了孟珙的襄阳城还能苟延馋喘外,还不是我大蒙唾手可得之物?

站在史天泽左侧的一彪形大汉闷声恨恨的道。

整个蔡州地界,能够跟史天泽并肩而立还能说话这般随意的除了张柔外,再无第二号人物了。相对于身材修长面白无须更像一个书生而不是武夫的史天泽,同样也被视为口温不花左膀右臂的张柔显然就要上相的多了。满脸的络腮胡子,虎背熊腰,声音洪亮,算得上实打实的武夫。此际大冷的雪天,依然****着一条裹着麻布的右臂,点点血腥味和着刺鼻的草药味道传出。

此刻的张柔心情实在不能算的上是能够有多好,夜袭失败拼个两败俱伤不算,最后信阳军在指挥使任义的身先士卒下拼死反扑,险些将同样身先士卒的张柔都给陷在阵中,若不是张柔身边亲兵的拼死相救,再加上任义的信阳军个个冻的手脚冰凉连兵器都险些拿捏不住战力大跌,张柔能否全身而退都还得看运气了。

听到张柔的话,史天泽微不可查的皱皱眉头:“德刚兄(张柔,字德刚),你我兄弟二人同那孟璞玉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当初同攻金国之时,你我二人可是还同那孟璞玉有过同袍之义,虽说如今各位其主,却也不必如此刻意贬低与他,若是那孟璞玉真是贪功冒进之人,怕是这十数年来,也不会平步青云坐上如今手握数十万重兵之高位。”

“哼!只能说是那宋帝实在无人可用罢了。”

听到张柔的话,史天泽倒是微微一笑,也就不在这个事情上纠结,话锋一转道:“如今城内可用之兵不多,伤患无数,粮草顶多足够我等坚持半月之久,若是按照德刚兄所言,不必固守这蔡州城,将四城拱手送与那想要升官发财的孟璞玉,先不说王爷和朝廷那里我们如何交代,仅仅是如今大雪封堵,道滑难行,三万精骑已无可用武之地,更莫说还带着数万伤残,若是那孟璞玉铁了心要拼个鱼死网破衔尾追击,又当如何?”

第三百八十九章 城上城下

正文 389.第389章 城上城下

冷冷的寒阳似乎让张柔感觉到一丝寒意,裹了裹身上的锦袍,瓮声道:“孟璞玉帐下的信阳军跟我拼了个鱼死网破,手下大将任义战死,如今孟璞玉还同时兵分三路占领邓州、唐州和颍州三城,他有那么多的兵力可用么?”

“其余早在此战之初,你我二人就已经设想过放弃三城之地,一口吃下任义部信阳军。如今我们困守在这蔡州城中,就损那孟璞玉不分兵那三城,在无兵可守的情况下,只要孟璞玉想要,那三城还不随时是那孟璞玉的囊中之物?我倒是希望那孟璞玉真的分兵三城,我等还有几分可能守住这蔡州城,等待王爷的信使,到时也算是有个说辞。”

史天泽仔细盯着城下连绵不绝的营帐,似乎想要从中找出些许端倪。

“有个说辞?”张柔瞥了一眼史天泽重复了一遍,随即似乎想起什么,哑然笑道:“润甫兄啊,你我在王爷帐下数十载,想必都很清楚王爷的为人。虽说王爷向来宽宏,可是你我两人此次私自违背王爷命令出兵,若是胜了还好,败了就会有失土之责,蔡州乃是开封、洛阳两地的门户。除非我们想要困死在蔡州,毕竟如你所说,城中存粮不足,这还是此战之前你做好最坏打算从其余三城抽调了大部粮草的结果。

人算不如天算,因为老天你我有了此次让那咄咄逼人的孟璞玉吃个苦头的想法,同样也因为这贼老天,让该来的粮草只到了不足三成,如今那孟璞玉大兵围城,即便他只是围而不攻,最多月余蔡州城也是不攻自破,丢了邓州唐州等三城,或许王爷还能够为你我在朝廷面前美言几句,可是连蔡州城也丢了,这可是大过,王爷如今在河北路真定府一带也是分身乏术,朝中北来就已经对王爷让金地局势糜烂颇有微词,只是碍于王爷过去数十年的功劳而且金地叛乱还有将功补过的机会才一时没有发难罢了。”

听到张柔的话,史天泽沉默半响接话道。

“德刚兄的意思我早就清楚,并不是我史某不想死守这蔡州城,试想一下,若是你我两人同时折在了孟珙手上,整个开封、洛阳以南几乎无可守之大将。那偏安临安的宋室君臣对那两地的渴望到了何等地步,不用我说其实德刚兄也很清楚,怕是你我前脚刚死,后面那孟珙铁定会直接挥师北上,直取开封洛阳。蔡州丢了,还有话可说,只要你我能够守住开封洛阳,王爷平定金地之乱,邓蔡四城当可一举而下。

可若是连洛阳和开封都丢了,怕是就不止朝野震动了,这将是我大蒙从未有过之败局,王爷就算有天大的功劳,也将淹没在朝中那些个贵族们的悠悠之口。那个时候,你我两人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如今唯一可虑的就是那孟珙到底有没有分兵进攻邓唐三城了。”

话落,除了陡然吹起的凛冽寒风从城头上呼啸而过外,张柔和史天泽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

蔡州城下,孟珙帅帐。除了已经阵亡的信阳军指挥使任义不在帐内外,枣阳军指挥使张俊、随州军指挥使张英、宁武军三大都指挥使焦进、贺顺、刘全尽数在座,除了这几位官居最少都是三品的实权指挥使外,还有都尉、校尉数十名,唯一没有在座的也就只有损失惨重的信阳军一系了。

可以说,如今这座在重重营帐中毫不起眼的大帐中,几乎聚集了整个京湖战区超过九成以上的实权将领,无论之前胜败如何,但是可以说这在座的每个人基本上都可以说得上是身经百战的老将了。

帅帐之中并没有多少其他物品,除了居中的一张木案以及帅座背后的一张详细的中原地形图外,并没有其他装饰的物品。在帅帐的正中央,烧着一顿极旺的熊熊的炭火,这是孟珙手下的亲兵在雪窝中挖出来的树木临时烧制出来的。

大帐之中除了炭火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响之外,也就偶尔有各部将领低声的窃窃私语。从奉命前来议事,到如今已经将近半个时辰过去,坐在帐内上首的孟珙却是一直埋头在忙着写着什么,并没有同麾下济济一堂而坐的将领有过任何交流,这也不得不让麾下一众将领心中有各种忐忑。

信阳军十去七八,算的上是京沪战区数年来从未有过之惨白。虽说据信阳军残留兵卒所言,出城前来夜袭的张柔部也是损伤惨重,可是情况到底如何,在当时的情况下,谁又能知道事实是个什么样?

“大帅,不知大帅将末将等召来到底所谓何事?大帅一言不发,可是让末将等人心中好生焦灼。”一声洪亮的声音陡然在帐中响起,顿时让帐中为之一宁。说话的是宁武军左都指挥使焦进。

“对啊大帅,有什么话,您老就直接下令就是,末将等人可是都憋着一把火为任大头报仇呢。”

“就是啊大帅!”

……

焦进的一番话顿时让帐中其余将领纷纷接口七嘴八舌的道。宁武军三大都指挥使都是孟珙真正的心腹爱将,在大军新败的情况下,也只有他们三人敢这在这个时候出头了。

帐中的嘈杂声四起,居中而坐的孟珙依然在低头提笔疾书不断,让帐中嚷嚷的众将渐渐将息了下来,然后又恢复之前的安静。

良久,孟珙才停笔仔细看了看手下所写纸张半响,料定没有任何错漏之后,才缓缓将头抬起。一直注视着孟珙动作的帐中一众将领看到大帅抬头,不由一个个悄然挺直了腰背。

“我刚刚是在给朝廷写报捷和报功奏折。”孟珙扫视了一圈帐中诸将,缓声道。

大帐内原本凝滞的气氛因为孟珙一句话,顿时泛起无数涟漪,随后缓缓平息,数十员大将脸色却是不由自主的凝重了几分。

在座的数十员将领,长的在孟珙帐下已经超过十数年,如焦进、张英两人,短的也已经在孟珙帐下听命三五年之久,如随州军指挥使张英,还有在前几日阵亡的信阳军指挥使任义。不管在孟珙帐下听令是长还是短,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孟珙不可能将没有功人的说成有战功,更不会将大败的事情说成是报捷。

如今陡然说是在给朝中写报捷还有报功的奏折,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想必该是有大战要来了。

第三百九十章 最后的大朝会

正文 390.第390章 最后的大朝会

孟珙环视一圈帐中诸将,沉声道:“不日之后太子册封大典就将举行,这是关乎我大宋千秋基业之大事,我京湖制置使麾下若是在此时传出损兵折将之事,在座诸将想来比我更清楚朝中那些个文人们一直在等着抓我等把柄呢,此次之战若是就这般奏报给朝廷他们那些人会如何做,想必不用本帅明言你等也是明白的。 . . 所有此次之战,我等只能胜却不许败!”

“末将等谨遵大帅谕令!”

帐中数十位京湖战区的将领齐齐起身抱拳躬身领命道。

“诸将心中想些什么本帅很清楚,本帅可以清楚的告诉诸位,此战,我大宋必胜!”孟珙猛然起身喝道。

“大宋必胜!”

帐中焦进等人听到孟珙的话,异口同声道。

“夫善战者,不外乎天时地利人和!如今大雪封堵,道滑难行,对我部威胁最大的那史天泽三万精骑已经不足为虑,那三万精骑不仅不会对史天泽有任何的助力,史天泽还要想尽办法将那三万精骑完好的保存下来,所有,可以说那三万精骑已经是史天泽、张柔如今最大的累赘。史天泽和张柔两人,可以放弃任何兵卒,却断然不敢让那三万蒙古精骑折在这蔡州城。

从那张柔跟我信阳军拼的两败俱伤之后,整个洛阳、开封以南地界,对我大宋有威胁的蒙古军队已经极其之少。纳多的十余万蒙古精锐尚在泗州,威胁我大宋淮南东路诸军,此刻大雪封路,即便是想要星夜驰援史天泽等人,也是力有未逮。此为天时!

蒙古人这些年亡我大宋之心不死,不断南下侵扰我大宋,屠戮我百姓,占领我大宋王土。这蔡州城,本就是我大宋之土,开封、洛阳更是我大宋曾经的京城所在,此乃地利。诸将一心,为我大宋守土杀敌,更是人和。任义将军为国捐躯,我大宋失一栋梁,但是任将军死得其所。大丈夫既已从军,当早早就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之志,任将军死得其所。

便是本帅,从踏入行伍之时开始,就早已做好为国杀敌战死沙场之准备。军中或有品阶高低之别,但沙场之上,却唯有勇弱之别。我等为父母生养,寻常兵卒亦为父母生养,何时可有死小卒而不死大将之说?既已上阵杀敌,当早有马革裹尸之志。

此,方为我大丈夫死得其所之地。此战,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手,试问诸将,但若人人都有任将军之勇武胆气,我等同那蒙古蛮夷之战事可还有战败之虞?”说道最后孟珙已经是声色俱厉,爆喝道。

“末将等敢不效死!”

“焦进、贺顺听令!”

“末将在!”

听到孟珙的声音,焦进和贺进两人齐齐上前一步抱拳应道。

“着你二人所部即刻拔营,绕过蔡州城,务必在明日晚间到达蔡州城后,封堵掉蔡州城内敌军退路,若是史天泽和张柔部后撤,你二人所部即便是拼死所有人,也要将史天泽和张柔逃窜之路给本帅阻断,若是让蔡州城内的蒙军打通道路逃离而去,你二人提头来见!”

“末将领命!”

焦进和贺顺两人心中齐齐一凛,高声喝道。

“张俊听令!”

“末将在!”

“着你部……”

“报!”

孟珙刚刚欲要下令,却被帐外一声急促的高亢报音所打断。

听到大帐外带着急促的报音,孟珙心头微微一紧,莫非……

“进!”

…………

当弯弯的那刀月牙还挂在西边的暗黑的天空上的时候,临安城已经开始热闹了起来。刺骨的寒风中,不断有一辆辆各式不同的马车或者一乘乘颜色迥异的小轿从安静的临安城各个方向朝着正中的皇城汇聚,最后在御道之上合流。

今天,是大朝会,不仅是太子册封大典之前的最后一次朝会,同样也是嘉熙二年春节前的最后一次朝会。更是贾似道留在临安城中的最后一次朝会,太子册封大典之后,大宋两百年的国运历史上,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贾似道就会携家带口的启程离开临安城前往广东赴任。

当贾似道的青色小轿晃晃悠悠的抵达皇城正门正德门的时候,各路各个品阶的官吏们穿着各式的朝服,正安静的聚集在正德门外,等着正德门的开启。平常的正德门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开启的,每个月也就是在各部七品以上官员尽皆都要参加的大朝会的时候,才会在月中的卯时两刻(大约是六点)开启,百官才会经过正德门前往正德宫大殿参加朝会。

掀开轿帘走下小轿的贾似道,立刻就感觉出今天的朝会同往日的不同。百官泾渭分明的按照品阶从前往后排列,贾似道相熟的尚书省、中书省、枢密院以及各部大佬们,并没有同往日那般打着玄机各自寻着三两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就当日的朝会会有哪些奏章还有政务需要互相通气一番,而是尽皆拢着双手泾渭分明的站在正德门前。

看到贾似道的小轿到来,各种或是不屑或是心灾乐祸或是提醒或是担忧的目光最终汇聚在掀开轿帘、穿着二品紫色朝服走出来的贾似道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一天前的晚上收到的有关蔡州之战的事,这个时候朝中百官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看着眼前绿绯紫各色朝服拥挤在一起,贾似道眼睑低垂看看自己身上的紫色朝服,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这最为风姿多彩的大宋朝差不多快两年时间了。身上的这身紫色朝服和紫金鱼袋都印证着自己这两年时间走过的路,已然成为了站在大宋朝金字塔最顶端的那批人。

感受到来自各个方向意味不明的眼神,贾似道不以为许,笑着对四周躬身行礼的官员点点头,朝着只有十余人站立的正德门前走去。

对孟珙,对这一次的蔡州之战,虽说收到孟珙的密报只有一天时间,可是贾似道基本上对该通气的人都已经通过气,同样,如袁甫的理学一派还有宗室的那些人,想必也同样收到了消息,想好了怎么发难。

或许这嘉熙二年的最后一次朝会,对赵昀亦或是对自己,都是一道不容回避的坎。毕竟早在竭力说服赵昀力挺孟珙挥师北上威逼蔡州遥遥声援孙奎的时候,贾似道也就想过万一出师不利的结果。

不过,虽说现在襄阳方面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但是贾似道相信即便是真的失利,也是暂时的,孟珙不会让自己失望。

第三百九十一章 三王齐至

正文 391.第391章 三王齐至

看都走过来的贾似道,左丞相李宗勉对着贾似道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右丞相史嵩之也是如此,参知政事袁甫、李鸣复等数人是尽皆装作没有看见,其余诸部尚书除了户部尚书谢举伯对着贾似道抱拳拱手笑笑外,其余大多都是对着贾似道微微躬身一礼,执礼甚恭,然后就尽皆是眼观鼻口观心,一副神仙打架,我等小鬼实在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对此,贾似道并不以为意,笑着一一回礼然后选了一处空档站定,拢着袖子气定神闲的站定。

似乎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还能如此淡定,袁甫和李鸣复等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几人对视一眼各自悄悄使了个眼色,至今也没有得到意料之外的消息,那么唯一的可能似乎只能是贾似道在虚张声势了。

就连李宗勉和史嵩之两人看着贾似道的神色也是有些琢磨不透了。

太子册封大典在即,蔡州城就出现惨败,整个信阳军几乎被打残,更是连统兵大将都战死当场,这是大宋最近数年来少有的失利了。这无论是对大宋来说,还是对那位在深宫之内的皇帝来说,似乎都不是什么好事。

天子,何为天子?上天之子。太子册封,也就是将来的天子。可是还没册封就让大宋出现如此惨败,少不得又会有多少人会借机生事。

史嵩之抬头看了看天色,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抬步朝贾似道走去。

“师宪,襄阳那边可有消息传来?”走都贾似道身前,史嵩之低声问道。

“史大人,这才过了一日光景,襄阳那边怎么可能会有消息传来?”贾似道笑着摇摇头。

“哎,那今日朝会怕是无法善了了。”史嵩之微叹一声。

“无法善了?”贾似道抬头朝着袁甫、李鸣复等人方向看了一眼笑笑,“几位参知政事大人,都是理学一派之抗鼎者,而理学一派若是想要得到陛下以后的支持,只会同我这个毛头小子无法善了,大不了下官也就是闭门思过而已,对陛下的大事倒是不会有多少影响。”

“怕就怕……”

恰在此时,又是数辆马车联袂而来。

看到那马车的瞬间,贾似道和史嵩之脸上的神色都不由为之一凝。

眼前,似乎最为棘手的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

来的这五辆马车很好认出来,除了宗室中的那些亲王郡王们没有人能有这样的规制。五辆马车缓缓停下,走出五位穿着蟒袍一身盛装的老老少少。

第一个最为年轻的贾似道曾经见过,而且还打过交道,嗣秀王赵师弥。其余四个老者贾似道也只见过两个,大宗正司司丞、宗室宿老赵德言,大理寺卿荣国公赵链。其余两个看面相还有几分相像的老头,贾似道不用想也知道除了自己没有见过面的嗣濮王赵宗晖和嗣沂王赵普德外,当不会再有别人了。

如今大宋朝的四位嗣王,除了嗣荣王赵与芮这个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没有出现之外,其余三位嗣王还有主管宗室诸多事务的大宗正司司丞、主管宗室诏狱刑罚的大理寺卿尽皆齐聚,当今赵室最有威望和权力的数人,几乎已经尽皆齐聚了。

当然,这其中还不能少了如今的兵部尚书、远在建康府的京河制置使、知应天府、南京留守兼淮东制置使的皇室宗亲赵葵和如今正站在正德门前的兵部尚书赵范了。

皇室一族,赵家最为有权力的寥寥数人,除了赵葵太远和荣王赵与芮应该是需要避嫌没有出现之外,已经可以说是尽皆齐聚了。

贾似道参加的大朝会没有几十次,十余次还是应该有的,除了有官衔在身的大宗正司司丞和大理寺卿外,其余四位嗣王从来没有出现在大朝会中过,他们似乎是一直在遵循祖训游离在权力的中枢之外,可是谁都知道,这数人一直都在影响着大宋朝的朝堂,而且这影响还在逐日加深。

等候在正德门外的一干朝臣,纷纷对着走过来的五人躬身行礼。无论按照品阶还是其他,这五人确实算得上是在场官阶最高的人了。

这边,李宗勉已经领着袁甫、李鸣复还有诸部尚书同样迎了上去,贾似道和史嵩之两人对视一眼,同样一前一后的跟着迎接五位皇室宗亲的队伍走了上去。贾似道心中念头百转,史嵩之心中却是已经开始暗暗发苦。

几位宗室大佬联袂而至,而且还是在刚刚收到蔡州惨败的情况下出现在大朝会上,到底为了什么,就算是用脚趾头想也能想的出来。大宗正和大理寺卿还好,其余三位养尊处优的嗣王,这么大冷天跑来跟着一帮朝臣等着上朝,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傻子都不会信。

史嵩之心中发苦那是他完全没有办法,如今他跟贾似道不能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却也是差不多了,贾似道显然是坚定的皇帝一派,他如今也只能是坚定的跟着皇帝的步子走,几位宗室大佬今天突然出现在大朝会上,无论是针对贾似道还是为了即将举行的太子册封大典,他史嵩之都终究会落个里外不是人。

毕竟,当初如果没有枢密院的支持,孟珙也不可能挥师北上。如今蔡州惨败,总要有人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孟珙一时半会还是不能动的,任义作为最好的背锅对象已经战死,朝中支持孟珙北上威逼蔡州的赵昀作为皇帝也是牵扯不到,那么他史嵩之跟贾似道,显然是最好的申饬对象了。

赵师弥等人对着一帮朝中重臣谈笑风生,期间还跟贾似道闲扯了几句,如果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贾似道还得罪过赵师弥,并且蔡州惨被的事情的话,一般人还真以为贾似道和赵师弥城了至交好友。毕竟这位嗣秀王在民间的风评可是最好风雅的。

试问,如今大宋朝朝野上下谁不知道,不管贾国舅是真靠裙带关系爬的如此飞快还是真有本事,至少人家吟诗可是大宋朝一绝。

不管心中如此揣测,贾似道此刻也只能是以不变应万变,也是同样跟赵师弥谈笑风生,倒是让不少想要看一场好戏的人好生失望。不过,却同样也让更多的人,对贾似道高看了几分,心中的警惕却也是更多了几分。

恰在此时,几声嘹嘹的钟声自皇城内传出。

一众百官听到钟鸣,顿时收敛笑容,各自整理形容,按照品阶,以三位嗣王和左右丞相为首,鱼贯而列。

随着钟鸣声落,正德门轰然而开!

第三百九十二章 弹劾

正文 392.第392章 弹劾

穿过长长的甬道,迎面看到的不是巍峨的正德殿,一道几乎与皇城甬道等高的高大白玉影壁,宽也足足有四丈有余,影壁之上有无数条蛟龙或是戏水或是行云或是布雨或是嬉戏,乃是当初高宗赵构召集全国顶尖的能工巧匠耗时足足三年才成。

这块汉白玉的影壁,据说上面影雕、浮雕了各种各样的龙足足有九百九十九条。

两列官员文武分立分别从影壁左右两侧偏拐而入,走过一条足足有九十九丈的长长汉白玉小道,才能够真正的走到正德殿跟前。在这九十九丈长的御道两边,周围五十步之内都是没有任何的树木遮掩的,从正德殿俯瞰而下,所有的一切一览无余,当算的上是真正的居高临下俯视天下江山了。

据说这条御道之所以没有任何的遮挡,同样是为了天家威压,让所有走入这座戒备森严的深宫大院内的官员,都能够真正的感受天子的威仪。

长达九十九丈的御道上,只有百官细碎的脚步声,再无任何杂音。

走过御道,就到了高高在上的正德殿跟前。

九十五级汉白玉台阶,分列两边斜斜而上直通高出正德殿洞开的幽深殿门,台阶上面雕绘着麒麟貔貅孔雀等各色花纹,这是百官行走的官道。所有参加大朝会的官员,只能通过这两条长长的九十五级进入正德殿。

而在官道正中,同样也是一条长长的汉白玉台阶,却是雕绘着九十九条游龙的龙道,这条龙道,普天之下唯有一人可以行走在其上,那就是大宋天子。九十五级台阶,象征的同样也是天子的九五之尊。

皇家威仪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当三王还有李宗勉、史嵩之带领百官鱼贯而入走进幽深空旷的正德殿的时候,看到那高高的金銮座上的人影的时候却不由自主的俱是一愣。当今天子,竟然罕见的比群臣还要早出现在正德殿上,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之事,就连当初端平入洛之战失败也未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抬头看到高高的大殿上那端坐在龙椅宝座上的赵昀的,毕竟不是谁都敢在规矩森严的正德殿大朝会上四处张望的。所以看到赵昀先到的人也只有能够有资格穿着紫色袍服走在最前面的那一小撮人。

当然,这一小撮人也已经足够了。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管心中是作何之想,此刻赵昀已经在正德殿上端坐,反应过来的赵师弥、赵宗晖、李宗勉等人却是动作不慢,异口同声道。

有了几人带头,后面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的官员们却是此刻也明白过来,敢情皇帝已经在他们之前就已经到正德殿了。心中一个个不由一紧,齐齐躬身到地,嘴上也是丝毫不敢慢,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顿时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响彻整个大殿,遥遥传出。

“众卿平身。”

大殿之上董宋臣高亢的声音传来。

“谢皇上!”

“有事速禀,无事退朝。即日起自太子册封大典之前,三品以上官员若有要事可私下觐见。”

董宋臣的声音紧随其后。

随着董宋臣话落,正德殿内瞬间一片死寂,变得落针可闻。

这同样也是今天不同寻常的一句话。

大朝会不是小朝会,就算群臣没有事奏禀,皇帝还是要对过往半月发生的各种大事要对群臣说道说道的。可是今天,赵昀不仅是早早来了,而且还走出了小朝会的过场。所有人都知道,显然赵昀摆出种种姿态只是在告诉殿内的某些人,今天就算是有事情他也不想谈,可以改天或者私下来找我谈都可以,我今天就是不想在这大朝会上有任何事情发生。

贾似道听到董宋臣的话,心中有些无奈。他当然清楚赵昀现在只是想息事宁人的想法,毕竟对赵昀来说,太子册封大典如今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虽说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可是前有他自己是怎么坐上这九五之尊的梦幻经过,后有贾贵妃深宫内遇到的至今都还是无头公案的谋刺。

种种经过和事情都在提醒着赵昀,只要他的宝贝儿子一天没有完成太子册封大典这名正言顺的一关,那么他的地位始终都是岌岌可危的,始终都会有变数的。

对这些,贾似道自然很清楚。不过他同样也知道,太子册封大典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因为这是大势所趋,无论是那些曾经想要赵昀无后的人,还是宗室中某些藏的极深对赵昀屁股下的那张椅子有觊觎的人,在这样的大势下,如果想要硬着头皮把太子册封大典给搅黄了,那只能说是他们自寻死路。

别看赵昀平时很好说话,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在这件事情上,那是不可触摸的逆鳞,更何况皇帝传位嫡子,本就是约定俗成之事,之所以会出现如赵昀这等旁支登顶之事,还不是因为皇室嫡系血脉断了么?

可是,如今既然赵师弥、赵宗晖、赵普德三人都已经赤膊上阵了,那么肯定不可能还会让赵昀如今轻飘飘的一句户就给搞定的。所有在贾似道看来,赵昀刚刚让董宋臣通传的一句话,反倒是给了一些想要发难的人更多的理由去发难了。

皇帝都怂了,显然是理亏,那么这个时候不趁势而上将人打落尘埃,待过个几天,要是出现变数岂不是自寻苦恼?

偌大的正德殿内一片死寂,左右丞相和六部尚书都是拢着袖子眼观鼻口观心,几位参知政事同样也是如此。良久,端坐在龙椅上的赵昀见还是无一人出列说话,心中微松,盯着赵师弥三人看了半响,暗暗嘀咕莫非三位嗣王真的只想出来透透气上个朝不成?

不过还是早些散朝才是正途,想到此处赵昀正要咳嗽两声对董宋臣发出退朝的信号时,连续数道声音接二连三的在大殿内响起。

“启奏陛下,臣御史台殿中侍御史沈翼弹劾观文殿大学士、广东安抚使贾大人结交领军大将,擅权兵事,其身不正!“

“启禀陛下,臣御史台言事御史范市曾弹劾观文殿大学士、广东安抚使贾大人妄议军事,谗言误国!”

“启禀陛下,臣御史台监察御史孔卓柳弹劾观文殿大学士、广东安抚使贾大人纵容府中下人收受贿赂,御下不言,门风不正!”

“启禀陛下,臣礼部右侍郎童文斌,奏报观文殿大学士、广东安抚使贾大人勾连异国使节,私相授受,买卖军械、意图图谋不轨!”

……

连续四个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一道比一道弹劾的严厉,一道比一道更重的轰炸在赵昀脑门之上,让赵昀瞬间有些头昏眼花之感。

大殿之中,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第三百九十三章 必死之局

正文 399.第393章 必死之局

“微……微臣启奏,国子监政徐良书接国子监生冯松手书,揭发观文殿大学士、广东安抚使、国子监司业贾大人移花接木盗用古人先贤文章为已用,欺世盗名愚弄天下人。 兹事体大,微臣……微臣位卑言微实不敢隐瞒,奏请陛下圣裁。”

大殿内一片死寂之际,在大殿靠近殿门处的末尾,突然再次转出一道人影跪伏余地,战战兢兢道。

原本还落针可闻的大殿在沉寂片刻之后顿时一片哗然,随即又缓缓归于宁静。

即便是再无知、再没有政治嗅觉的人,这个时候也明白了,今天的大朝会显然是朝中诸多的势力在集体阻击短短不过两三年就鱼跃龙门、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的朝廷最为当红的贵人、国舅爷贾似道了。

当然,这或许根本不能称之为阻击,而应该是叫做要将贾似道彻底的逼上死路。

统计五道弹劾,御史台殿中侍御史沈翼、御史台言事御史范市曾、御史台监察御史孔卓柳,分别代表着御史台台、殿、察三院,虽然不知道仅仅是三人的意思还是说代表着御史台台殿察三院的御史们出头弹劾,可是却也足够了,更不要说三人的弹劾各有所指。

御史台殿中侍御史沈翼弹劾贾似道结交领军大将,擅权兵事,其身不正,是要从根本上绝了贾似道之后的仕途,要知道,当初宋太祖可是由将领黄袍加身称帝的,成为皇帝后演出了一出杯酒释兵权,防的是什么?还不是防止有人走他的老路黄袍加身?

所以,大宋朝从立国之初就定下了文武相制,重文轻武,武不掌兵的祖训,各个武将平时都是不能直接统帅军队的,只有在战时有枢密院临时选调将领统兵,而且一般都还有文官或者太监作为皇帝的代言人监军。

至于如今孟珙能够亲自统帅自己的宁武军,那也不过是因为大宋朝已经到了风雨飘摇之际,国都要没了,还能顾的上那么多祖训?

沈翼弹劾贾似道结交领军大将擅权兵事,不正是说贾似道又不臣之心?

御史台言事御史范市曾弹劾贾似道妄议军事,谗言误国,说的是贾似道进言赵昀命孟珙挥师北上威逼蔡州从而声援远在河北西路的孙奎后金军,说他谗言误国正是说的是蔡州兵败,从本本上将贾似道定死在佞臣的位置上,如果贾似道不能洗清,那么他这个佞臣谗言的污名,将会是他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

大宋朝,为官都讲个清名,不管是真佞臣也好还是假贤臣也罢,到最后不都是为了青史上那一笔?

御史台监察御史孔卓柳弹劾贾似道纵容府中下人收受贿赂,御下不言,门风不正,表面上看只是说他御下不严,实则是在说,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府中下人都敢大肆收受贿赂,更不要说身为主人的贾似道了。

礼部右侍郎童文斌说的只是奏报,而不是弹劾,可是这份奏报比弹劾更要可怕,勾连异国使节,私相授受,买卖军械、意图图谋不轨。直接给贾似道扣上了一个买卖军械、私相授受、图谋不轨的帽子。

最关键的是,董文斌并没有说贾似道勾连异国使节是勾连的哪国使节,私相授受、买卖军械又是哪个国家。这中间的道道就又多了几分。坐实了这个罪名,不仅仅是图谋不轨,要是私相授受勾连买卖军械的是蒙古使节,那贾似道可是真正的成了宋奸,数典忘祖、背叛祖宗从来都是为世人所不齿的。更不要说在如今这个连改换门庭都是根本无法容忍之事的时代?

至于最后出现的国子监政徐良书,只是在诸多的罪名上补上了一刀。贾似道是国子监司业,这一点徐良书特意点了出来,国子监司业虽说是国子监的二把手,可是却是事实上的大宋朝所有读书人的老师,天地君亲师,师排在第五位,贾似道能够在短短两三年的时间内就走上别人走了十几年、数十年甚至是穷尽一辈子也到不了高度,除了在孟珙遇刺、临安大饥、襄阳之战等各个事情上立下功劳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是他得到了不少读书人的拥趸。

而能够折服天下读书人,除了之前做出的种种功绩外,更多的不是因为贾似道在郑清之的瑟苑诗会上那大放异彩的诗词?

作为国子监司业,贾似道被国子监生手书揭发盗用古人先贤文章为己用,欺世盗名,这是要从根部将贾似道连根拔起,有多爱就会有多很,爱恨本是一纸之隔,如果贾似道坐实了这个盗用他人文章的罪名,可以想象,在整个大宋朝,在天下士子的心中,将再没有贾似道的任何立足之地。

再联系到之前就有风传贾似道科举之所以能够得中进士,而且还是二等,正是因为舞弊。科举之上舞弊,自然不可能是贾似道一人就可以成功,不说其他,仅仅是这一条坐实,就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而贾似道不要说保住乌纱,怕是除了以死谢罪之外,再无他途可走了。

而在徐良书所说的奏报中的其中一个关键,就是那国子监生冯松,其实只要稍微对国子监了解一些的人都听说过,这人是贾似道的老乡,同样也是两浙东路的天台人,除此之外此人还在国子监中颇有声名,同时也是除了周坦、杨铎等几个已经跟在贾似道身后的寥寥几个能够成为贾府座上宾的国子监生之一。

也正因为如此,才更让冯松此人在读书人中颇有些声名,隐隐有翘楚之态。

能够让贾府的座上宾、小老乡也出面手书揭发贾似道移花接木的事情,似乎更坐实了贾似道欺世盗名的事实。

当真是一环套一环,环环相扣,完全是要赶尽杀绝的必死之局。

贾似道心中苦笑不已,看来今天不仅是如自己所想,而且远远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所想。原来那些人不仅仅是要自己乌纱落地,更是想要将自己逼上绝路,同时也是要给赵昀套上一个大大的绳子。

至于那三个御史台的御史是何人门下,贾似道懒得多想,也想不出。

礼部右侍郎董文斌跟嗣秀王赵师弥府中的首席西席良山相交莫逆,良山是什么人?董文斌是谁门下的人就门清了。这些年要不是谢举伯一直占着礼部尚书的位置,怕是赵师弥早就将董文斌给推上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这个时候突然发难,怕是存了一石多鸟的心思,所图甚大啊!

只是真正让他没想到的还是那冯松的突然倒戈一击。

(还欠三章!)

第三百九十四章 廷变

正文 400.第394章 廷变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当初那个被贾全儿带到身前对着自己毕恭毕敬执着师礼的颇有些精气神的年轻后生的面孔。

贾似道哑然失笑,没想到终年打雁却也有被雁啄瞎了眼睛的时候,摇了摇头低语:“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当真是诚不欺我。”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今天谢举伯列班正好站在贾似道身前,似乎是听到贾似道这声更似自嘲的话,谢举伯突然扭头对着贾似道轻轻颔首微微一笑,然后在贾似道微楞的功夫迈步出列朗声道:“禀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讲!”

龙椅上赵昀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谢举伯,冷声喝道。

今天的大朝会,从这刚刚开始,赵昀就已经感觉到了满满的恶意。虽说弹劾的是贾似道,可是赵昀很清楚,同样他也知道这大殿内的所有人都清楚,贾似道是谁的人。如今御史台还有礼部、国子监的这五个最先跳出来的棋子一上来做出的弹劾在赵昀看来根本不叫弹劾,这根本就是直接要将贾似道置于死地的节奏。

把贾似道弄的身败名裂只是过程,最后真正要针对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

所以,此刻赵昀的心情已经是坏到了极点,如果不是有祖宗规矩在,赵昀现在就已经想要将这跳出来的五个不是六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直接命禁军给拖出去大卸八块。

而在这个时候,一向是不问什么世事的谢举伯突然跳出来,在赵昀看来显然也是要落井下石的作为了,自然不会给谢举伯什么好脸色看。

“老臣奏请陛下严查三位御史台御史、礼部右侍郎董大人、国子监生冯松等人罗织罪名构陷朝廷大员之罪。奏请陛下重新审议御史台风闻奏事、台谏弹劾之权,严查御史台历年构陷朝中大员之事例,矫枉过正,重议国子监生审核,剔除居心不良心思不正之人,断其晋升之路,终生不得入仕。”

正德殿内一片死寂,只有谢举伯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重重的砸在大殿内的数百位大大小小的官员心头之上。数十位能够在朝中说的上话的一二品大员,震惊于谢举伯的言辞一时间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其余品阶不够的小鬼们,更是一个个缩紧了脖子,生怕神仙打架牵扯到自己这些小鬼身上。

大殿之上的赵昀,听到谢举伯的话也是楞了几楞,过了半响才疑声道:“谢卿家,你刚刚说什么?朕没有听清,你再说一遍?”

“老臣奏请陛下严查三位御史台御史、礼部右侍郎董大人、国子监生冯松等人罗织罪名构陷朝廷大员之罪。奏请陛下重新审议御史台风闻奏事、台谏弹劾之权,严查御史台历年构陷朝中大员之事例,矫枉过正,重议国子监生审核,剔除居心不良心思不正之人,断其晋升之路,终生不得入仕。”

再一次得到一模一样回答的赵昀这一次才知道自己的耳朵不是听错了,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谢卿家,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过了半响,赵昀起身死死盯着谢举伯沉声道。

赵昀的最后一句话,算是问出了朝中很多人心中之语。因为不止是赵昀,包括赵师弥、李宗勉、史嵩之等人同样也想问问谢举伯,是不是老糊涂了,或者是得了失心疯,才会说出刚刚那番话。

谢家从谢道清为后之后,已经在朝中沉寂了太久。可是任谁都不敢忽视这百余年来在大宋朝的底蕴。而谢举伯官居礼部尚书十数年,极少在朝中大事上发表自己的意见,俨然一个老好人的模样,可是任谁都没有想到谢举伯突然会在今天来上这么让所有人都惊的几乎掉下巴的一出。

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谢举伯帮贾似道说话,虽说有些出人意料,却还能理解,毕竟早就传出,后宫之后皇后和贾贵妃如今是极其和睦,更莫说,太子虽说不是谢皇后亲出,可是毕竟也还是谢皇后之子,当太子登基,谢皇后依然是正儿八经的正宫皇太后,这是任谁都改变不了的。

可是,谢举伯竟然将火直接烧到了御史台身上,不仅要将弹劾贾似道的几人一撸到底,更是要让赵昀审议自大宋立国之初就由太祖皇帝定下的御史台风闻奏事、弹劾无罪之说,同样也将火烧到了一直都是大宋百官出处的国子监身上,心术不正本就是个泛指,难道还有人能够看透人心?显然是不可能,若是可以的话,贾似道又怎么会被自己的小老乡给背后捅了一刀?

虽然现在还不明白谢举伯到底是真心要改变御史台和国子监的种种祖宗制度,还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只是做做样子,可是所有人都明白,谢举伯这一次不管怎样俨然是已经铁了心要保贾似道,甚至是不惜歪楼自污,也要将贾似道从这一波早就被人准备好的大浪中给摘出来。

到底贾似道给了谢举伯或者说谢氏一族什么好处,能让谢举伯做出如此之事,却是没有人能够想的出来了。

就连身为当事人的贾似道,此刻听到谢举伯的一席话,也是被震的一愣一愣的。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谢举伯会是第一个站出来帮他说话的,而且还是不留任何余地的誓要将弹劾他的御史台国子监全部一竿子打翻在地不留任何余地的帮忙。

当然,除掉国子监的事情,对谢举伯所说的重新审议御史台职权的事情,贾似道倒是很赞成的,同样也是他今后准备行事的一个方向。毕竟,御史台虽说独立于大宋朝堂之外,可是哪能有那么多真正的一心为公之人?更不要说,这些年御史台因为风闻奏事、弹劾无罪的权责,早就成为朝中某些人打击异己的工具。

好在御史中丞一直空缺,要是御史中丞存在,按照大宋的规矩,只要御史中丞弹劾丞相,丞相是必然要引咎辞职然后从参知政事中选择一人递补为丞相,而御史中丞则是顺势得以晋身步入朝廷中枢晋升为执政之一。

若是真是这样的话,不知道大宋朝政局要乱到何种程度。

“陛下,御史台殿中御史张庆弹劾礼部尚书谢举伯枉顾祖制,欺君罔上!”

“陛下,御史台侍御史谭季弹劾礼部尚书谢举伯意图妄改祖制,数典忘祖祸国之罪!”

“陛下,御史台殿中御史殷宏弹劾礼部尚书谢举伯妖言祸国,大不敬之罪!”

“陛下,

…………

大殿之中顿时一阵鸡飞狗跳,数十位御史台的御史们争先恐后的出列跪伏于地或是泣不成声或是义正言辞的集体声讨谢举伯。

短暂的震惊之后,御史台的御史们对谢举伯发出了最为凌厉的反击。

“启奏陛下,臣史嵩之附议谢大人!”

“启奏陛下,臣赵范附议谢大人!”

在一群御史台的弹劾声中,连续两道不轻不重的声音先后响起,让整个大殿再次不由一滞,瞬间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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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巨震

正文 401.第395章 巨震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就连刚刚在脑中掂量了许久才做出决心站出来的史嵩之也同样是一脸愕然的看着身边几乎跟他同时出列出声的赵范。

原本笑吟吟的的赵师弥等人在听到赵范的话之后,脸上却是瞬间变了颜色。

由不得史嵩之震惊莫名,应该可以说,这满殿的群臣,包括大殿之上的赵昀、赵师弥等人在内,听到兵部侍郎赵范附议谢举伯的话的时候,同样都是再一次怀疑了自己的耳朵一次。第一次是谢举伯的突然出声。

赵范当然是这第二次了。

当然,这两次震惊却又是大有不同的。

如果说一向是老好人的谢举伯突然出来只是让包括赵昀在内的所有人感觉还有几分那么说的过去的话,那么如今兵部侍郎赵范突然站出来附议谢举伯的力挺贾似道还有重新审议御史台风闻奏事之权等事对众人来说就完全是无异于天方夜谭了。

早在立国之初,为了防止祸起萧墙,太祖皇帝就专门对皇族宗室不能干政等事做过硬性规定,看看两百余年来,历朝历代多少亲王郡王以至最近百余年的连续三位嗣王,可曾有直接入朝为官参政的?

至少明面上,是绝对没有的。当然,宗室亲王郡王本身就有很大的隐性权力,那又另当别论。

不过这些祖宗规矩到了最近数十年尤其是在大宋朝偏居长江以南之后,就渐渐产生了变化。毕竟祖宗规矩再怎样,可是在国将不国的时候,一些规矩也还是要顺势而变的。而这其中的变化,又尤其是以赵范这一系为代表。

赵范,如今的兵部侍郎,抗金名将前京湖制置使赵方长子,祖父是北宋名臣号称铁面御史的赵抃,现在的京河制置使、知应天府、南京留守兼淮东制置使赵葵长兄。一年前,赵范母亲新丧,上书请辞为母丁忧,赵昀不准,随即加封赵范直徽猷阁、淮东安抚副使,而后右转为右文殿修撰,赐章服金带。

赵范坚持请辞回乡为母丁忧,赵昀以国事维艰为由,再次加封赵范为兵部侍郎、淮东安抚使兼知扬州兼江淮制置司参谋官,准备让赵范年后就前往江东执政诸事。

如果算上赵葵的京河制置使、知应天府、南京留守兼淮东制置使,新晋为槐东安抚使兼知扬州兼江淮制置司参谋官的赵葵兄长赵范两兄弟,可以说已经基本上统领了如今大宋朝临安城周边所有军事民事,若仅仅是论掌控的兵力,身为大宋朝最前沿的京湖制置使孟珙自然要远远超过赵葵、赵范两兄弟,可是若是论在朝堂身的影响力还有其他,孟珙跟赵范、赵葵兄弟就差了太多。

因为,赵范、赵葵都姓赵,真正的皇室宗亲。

论地位,或许赵师弥等四位嗣王要远超赵范、赵葵两兄弟,可要是论真正的实力,除了朝堂之上,赵范、赵葵两兄弟所代表的一系,已经是皇室宗亲中最大而且还是最为重要的一支,这也是为什么在赵范再三上书请辞为母丁忧而赵昀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准,不仅不准而且还不断的为赵范加官进爵的主要原因。

当然身为宗室在外为官领兵的不仅仅是赵范、赵葵两兄弟,还有远在四川的四川制置使赵荣瑞。

不过相对于赵范和赵葵两兄弟,赵荣瑞又是差了少许。连身为九五至尊的赵昀都在笼络赵范、赵葵两兄弟,更不要说急需外援的赵师弥等人。

可以说,无论是宗室一派,还是赵昀一系,亦或是正在拼命发展影响力的理学一派,都对赵范、赵葵这一系报以了最大的善意,即便是拉拢不得,却也是绝对不会得罪的。因为赵范、赵葵两兄弟同这三方的关系都牵扯极深。

赵范、赵葵本就是宗室,而又是赵昀的臣子,赵范、赵葵两兄弟的父亲赵方更是师从理学大师张栻,同理学一派同样也是渊源颇深。

而赵范在朝中时间并不是很多,毕竟有个枢密院在那里,兵部很多时候都只是个摆设而已,更不要说史嵩之还兼着兵部尚书。所以这八九个月的时间,赵范一直都是极好的扮演了自己的角色,很少在朝中诸事上发表自己的意见,即便是有也大多都是随大流。

可是这一次,所有人都看的出来,朝中显然不止一方两方在针对贾似道,除了赵昀的皇党外,今天的弹劾似乎不仅仅是只有理学一派和宗室的影子在其中。几乎可以说是朝中绝大多数的势力都在针对贾似道,当然,有些人是确实是只针对贾似道,有些人却是在借力打力了。

正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本该出来给贾似道说话的人没有出来几个,可是最不应该出声的时候,赵范却是在这个时候旗帜鲜明的站在了朝中绝大多数人的对立面,这就让所有人都搞不懂状况了。

贾似道,或许能够给谢举伯好处,可是什么时候贾似道的手又跟赵范、赵葵这两兄弟搭上线了?赵范为兄长,如今赵方这一旁系皇室,做主的正是赵范,所以,赵师弥等人自然而然的将赵范刚刚的话当做了赵范这一系总体的倾向了。

其实,赵师弥等人并没有猜错,这确实是赵范、赵葵这一系整体的倾向。

似乎是感受到了,大殿之上赵昀的惊讶,又或者是嫌弃这正德殿上的气氛还不够热烈,赵范上前两步躬身再次扬声道:“臣赵范、代京河制置使、知应天府、南京留守兼淮东制置使赵葵、四川制置使赵荣瑞上禀陛下,附议谢尚书重议御史台风闻奏事之权,严查御史台污秽,革除国子监心术不正之生源。”

这一次,所有人算是真正听明白了,不仅仅是赵范和赵葵两兄弟,连远在四川自身难保的赵荣瑞也在这个关键时候彻底的倒向了赵昀一方,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是仅仅是这个结果似乎已经够表明很多东西了。

赵师弥等人的脸色,这一下却是真正的沉了下来。

宗室中,仅有的三人,无一例外全都在今天这个关键时候,站在了赵昀一侧,让朝堂之上的所有人心中不由得再次多了几分思量。

原本都以为今天的大朝会会是一场风波,可是谁都没有想到,会是一场巨震。

所有人都知道,大宋朝的朝堂上,似乎又要变天了。

Ps:新的一年开始了,祝大家元旦快乐,新的一年红红火火!

第三百九十六章 赵昀的怒火

正文 402.第396章 赵昀的怒火

赵师弥扭头悄然递给袁甫一个眼色。

有这么多人出现搅合,显然今天想要彻底的将贾似道给搞臭已然是不可能,继续下去的话只会让事情朝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悄悄在御史台布置了那么多年,如果真要让谢举伯等人重新审议御史台之前做过的种种勾当,谁都讨不了好。

如今显然还远远未到图穷匕见的时候,赵师弥只得退而求其次。

“禀陛下,微臣以为,京湖制置使孟珙原本固守抗蒙,本是上策,却是因贾大人好高骛远极力进言挥师北上威逼蔡州等地,才会有如今信阳军惨败之局。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十数万兵卒因为贾大人一言而战死沙场,会有多少人白发人送黑发人?会有多少人没了亲人?会有多少良人成为寡鳏?多少嗷嗷待哺之婴儿没了父亲?更有统兵大将战死当场,更是我大宋十数年来少有之惨祸。

若是不能给那些失去儿子父亲丈夫的百姓一个交代,试问以后谁还敢让自己的亲人为国上战场?谁还能用心为我大宋守疆土?同样这也是给前方将士一个交代,因为他们还在为陛下守着我大宋基业啊!”

袁甫收到赵师弥的眼色虽然眉头微皱,有些不甘,可是却也很清楚,在对待贾似道的事情上,他们跟赵师弥这一系宗室嗣王们,已经是一根线上的蚂蚱,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开了头,他们跟贾似道已经是不死不休之局。

如果不能借着这一次大好机会将贾似道给打落尘埃,等到贾似道离开临安城缓过劲来,那个时候怕是再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出列的袁甫不亏是理学大家,说话言辞灼灼,一下就抓到了核心,一副为国为民之态,看其神色俨然是恨不得食贾似道肉喝贾似道血了。

“且,贾大人私自同那当初刺杀孟大帅、如今摇身一变成为后金军主帅孙奎的等人牵连颇深,这些事情虽说颇为隐秘,不过朝堂上知道的人却是为数众多,想来贾大人也是自视甚高不屑掩饰之顾。然金人同我大宋仇深似海,三位御史弹劾贾大人通敌之说倒也不是道听途说。

而且微臣也听说过贾大人同那倭国使节还有大理使节都相交莫逆,甚至隐隐将那倭国使节收为府中为奴之态,更有疑是蛮夷的女子经常出入贾府,此女身份莫测,出手阔绰,却在大宋境内畅行无阻,微臣甚是好奇此女到底是何身份?不知能否请贾大人释疑一二。

至于国子监生冯松,上书揭发贾大人之事,在微臣看来,当是好事。若是贾大人先前在瑟苑之中流传出的数十首脍炙人口的诗词却是贾大人妙手偶得之,当是不惧此等揭发的。臣更窃以为陛下当给冯松以奖励。

世人皆知冯松乃贾大人座上宾,且同是出自天台一地。冯松能明辨是非不为外物外情所扰,其身之正其心之明当为我等楷模;退一步讲,若是贾大人真是有真才实学,冯松此举想来只是一时未察,但其忠心可嘉,当为士子之表率,若是问罪,试问天下士子可还有敢直言上谏之人?岂不是寒了天下士子之心?臣恳请陛下明鉴!”

袁甫一通的洋洋洒洒长论,有混肴视线,有避重就轻,可是真正的重点却是抓的紧紧的,那就是孟珙挥师北上声援那孙奎的事情虽说做的隐蔽,可是并不能瞒过有心人,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贾似道,如今大军惨败,无论如何贾似道都是误国。

一席话有理有据,听得赵师弥等人差点击掌叫好。

“臣等以为袁大人所言甚是,请陛下明鉴!”

李鸣复等一干人纷纷出列对赵昀躬身请道。

赵昀看着出列的袁甫、李鸣复、真德秀、程颐、张载等人,眼神有些发冷。他有些恼怒袁甫、李鸣复等人的不识好歹了。

早在没有亲政之初,赵昀身边的老师多是理学人士,所以从一开始赵昀就很推崇理学,无论是郑清之还是乔行简,或多或少都带着点儿理学一派的痕迹,尤其是对郑清之,赵昀其实一直都是信任有加的,而郑清之恰好也一直都是拥立赵昀的,君相相合,这才有了“端平更化”的出现。

本来一切都是很完美的,错就错在赵昀的急功近利导致了“端平入洛”之战的失败,不仅没有从蒙古人手中夺回两京,还损失好不容易攒下的数万久经沙场的精兵,并且给了蒙古人南下进攻大宋的借口。

国力损耗严重不说,身为帝师的郑清之在“端平入洛”之战失败之后不得已只得引咎请辞,而赵昀为了安定民心甚至不得不亲下罪己诏来安抚局势。随后就有了乔行简连续数年的独相。一直持续到贾似道横空出世。

在袁甫等理学一派对待贾似道和贾似道对待袁甫等人理学一派的态度上,赵昀可以说是夹在中间,一方是他一直推崇的学派,而他自己也可以算是理学的大半个学生,一方是他最为亲近的小舅子。

可以说,赵昀其实一直在想办法调和双方的矛盾。可是就像赵昀不懂贾似道为什么一直对理学那么讨厌一样,袁甫等人不知为何也是始终跟贾似道不太对路。上次在临安大饥中为了帮贾似道立威,赵昀不得不默许贾似道诛杀李鸣复的侄儿马军营指挥使李吉,当然贾似道人已经杀了,赵昀也是没有办法只得默许。

不过,贾似道却没有杀袁甫的侄儿袁通,算是给了袁甫留了些面子,而事后为了补偿李鸣复,赵昀特意下旨擢升袁甫、李鸣复等人为参知政事,算是正式步入大宋的权力中枢了,可是却终究还是不能化解双方的龃龉。

此次,袁甫、李鸣复等人联合赵昀一直都很讨厌的赵师弥等人在这大朝会行这更似逼宫的举动,让赵昀心中真正的对不知进退的袁甫、李鸣复等人心中横生了许多的恶感。

连贾似道都知道做人留一线,当初给袁甫留足了面子,而且事后自己都给足了官位,可是如今袁甫等人却是直接要置贾似道于死地,而且还是跟宗室那一方联手,让赵昀怎能不气?

第三百九十七章 恶毒

正文 403.第397章 恶毒

自觉被背叛的赵昀看着站在殿下意气风发的袁甫等人心中愈发的发觉他们这些人是如此的令人厌恶。

不过赵昀心中却又不得不佩服袁甫不说别的,至少在抓要害方面还是很有一手的。

贾似道当初进言赵昀命孟珙挥师北上做出威逼蔡州的姿态,这件事在朝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因为得到了枢密使史嵩之的支持,再加上赵昀也有意动,所有袁甫等人虽说有着参知之权,但是却没有蹚这趟浑水,而是选择了不支持不反对的冷眼旁观。

而今天所有的弹劾的起点,也正是孟珙麾下的信阳军在蔡州城的惨败引起的。只有坐实了这件事,那么无论如何,对贾似道弹劾都不再是无风起浪风闻奏事,而是真正的有真凭实据的弹劾。

这也正是袁甫一而再再而三点明蔡州之战的本意。

同时袁甫也很聪明的将赵昀还有史嵩之都从这件事中给摘了出去,史嵩之虽说在朝中的势力远不如史弥远当初,可是如今的多事之秋,枢密使显然不是那么好动的,更不要说史嵩之还是右相。而赵昀更是不可能在蔡州之战的事情中担上任何污名的,赵昀也肯定不会担这个污名。

毕竟“端平入洛”之战的失利,还历历在目,赵昀的罪己诏似乎就在眼前,这个时候如果将赵昀也牵扯上去,只能让赵昀彻底的甩开了膀子帮贾似道脱离这些罪名,而将赵昀摘的干干净净,在太子册封大典即将到来的时候,不管是为了太子着想,还是为了其他,赵昀就算是想要帮贾似道,最后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忍着。

这才是袁甫刚刚那番话真正的高明之处。

至于其余那些勾结使节、弄虚作假等罪名,只能算是附带的,若是贾似道连这最难的一关都过不去,剩下的所有弹劾也就顺势在他背上推上一把让他摔的更惨而已。

原本因为谢举伯尤其是赵范的突然出现,让事情的中心已经偏移了原本的轨道,可是在刚刚袁甫一番连消带打之下,又将今天的弹劾拉回了原点。只要孟珙那边的战报一到,贾似道贾似道空谈误国的名声算是跑不了的,仅仅这一点就绝了贾似道今后所有的仕途。

至于其他例如勾结帝国使节、倒卖军需、诗词上弄虚作假等或许还有更多的脏水,想来袁甫等人后面都有大把的手段把事情给坐实了。那个时候,贾似道也就算是真正的走上了绝路。

而且袁甫还口舌如簧的将冯松给吹捧了一番,不管贾似道的诗词到底有没有弄虚作假,最终冯松都会因为揭发贾似道这件事落得个刚正不阿的清名,当真是算得上好算计。连贾似道都差点要为袁甫的这番信口雌黄给鼓掌了。

赵昀久久不说话,殿内群臣也都是噤若寒蝉。

不经意间袁甫微微抬头发现赵昀冷冷注视自己等人的眼神,心中猛的一突,一刹那间有那么一丝的后悔,随即又消失无踪。

“那……以你袁参知的意思,此事当如何?”

过了许久,大殿之上终于传来赵昀似乎不带任何情绪的话语,让殿内几乎已近凝滞的空气终于流通了起来。

“回陛下,微臣以为,虽说如今蔡州之战京湖制置使孟大人处还没有确切的战报上禀朝廷,不过御史台、按察使、中书省等各处,都已经相继收到襄阳等地信报,蔡州惨败、信阳军十去八九连指挥使任义将军都战亡已经是不争的事实,所以臣请陛下革去贾师宪观文殿大学士之衔,革去贾师宪国子监司业、广东安抚使兼知广州府,革去贾师宪统辖市舶总司衙门衔,另选贤德派驻各司!

着台谏、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贾师宪谗言误国、擅专军事之责,严查市舶总司衙门账务,是否有徇私舞弊之嫌,严查贾师宪勾结敌国使节之事,同时着国子监查阅史料核实国子监生冯松揭发贾师宪弄虚作假之事,并将事情种种之真相,告知天下,以安军心民心!”

袁甫落地有声的话响彻整个大殿,让听到的殿内群臣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狠啊!真是狠啊!

不仅要坐实贾似道空谈谗言、擅专军事的罪名,还要将其余勾结帝国使节、弄虚作假等等一干罪名全部栽在贾似道身上,而且显然还盯上了贾似道的广东安抚使、市舶总司衙门等地方。想要彻底的将贾似道剥的一干二净了。

一旦事情真跟袁甫说的这么来办的话,贾似道恐怕马上就会被革除乌纱送进天牢了。墙倒众人推,贾似道一旦进了天牢,手中好不容易攒下的基业,只能是袁甫等人的囊中之物。而那时候贾似道就永远也别想翻身,只能永远的定在卖国通敌的耻辱上,受万人唾弃。

赵昀本就苍白的面容此际也不由得有些发青的趋势,站在赵昀身后的董宋臣能够清楚的看到赵昀背负在身后那紧握的几近发白的手掌,不由得将身子垂的更低。

原本一直古井不波的看着袁甫等人表演的贾似道,听到袁甫这番话,心中也不得发寒!第一次由衷的对袁甫等一干人等的狠毒再次由了更深的认识。

这天下熙熙悠悠之口,那郎朗坚挺文人之笔,还有如今这说着圣人之道行着恶毒之事的读书人之心,果然是杀人更甚刀剑之利啊。

贾似道渐渐收敛了脸上的淡笑。

大殿之中落针可闻。

“呼!”赵昀深吸一口气,尽力放缓自己的口吻:“这就是袁参知还有诸位参知的意思?李爱卿也是此意?”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赵昀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一直低眉垂目的左丞相李宗勉身上。

被赵昀点到名的李宗勉说实话根本不想参和今天这种种事情,李宗勉一直对自己的定位都很清楚,他年事已高,本就早到了致仕的年纪,之所以还能坐上宰执之位,只是朝中诸多势力妥协之后得到的,说到底只是个过渡。

可是如今赵昀将名点到他头上,已经由不得他继续装聋作哑了,只得出列。

“回陛下……”

“禀陛下,先前一直都是诸位参知、诸位御史大人在说,可否容微臣说上几句话?”

恰在此时,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有些蛮横的打断了李宗勉的话语。

……

如此同时,三骑快骑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临安城外的管道之上,三匹战马喷薄着浓浓的白雾,风驰电掣的朝着不远处静卧的临安城奔驰而至。

第三百九十八章 承认?

正文 404.第398章 承认?

随着那道声音,大殿内数百道眼神齐齐凝聚在那站在大殿正中腰背挺得笔直的年轻身影上。

这些眼神,有担忧,有幸灾乐祸,有兴奋,有失落,有叹息等等不一而足。但是不管是哪一种,至少所有人都知道,不管今天的事情如何,都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这个如同彗星般突然崛起于大宋朝堂上的年轻人,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成长为一株参天大树,乃至于如今需要包括宗室、理学等等各方势力共同联手才能将他逼到此种程度。

当然,同时所有人也都知道,虽说有包括史嵩之、谢举伯、赵范在内的众多朝臣都出面保他,可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怕是这株还在成长中的大树今天就要倒了。

被贾似道打断话的李宗勉,罕见的回头看了一眼贾似道,心中要说不感激那肯定是假话。

要是贾似道不站出来打断他的话,被赵昀点到名表态的他已经不能和稀泥。可是不管站在哪一方,对他来说,都不是他愿意的。而贾似道的出声,看似有些无礼甚至是失礼,可是却也实实在在的化解了他的难题和尴尬。

赵昀看着出列站在大殿中央腰背挺得笔直、眼神依然清澈的贾似道,眼神复杂,带着些许陌生些许歉疚。陌生是因为他很难想象当初那个更甚纨绔的小舅子如今真的变的不同了,这种变化让他在今天感觉尤其的陌生。

歉疚则是因为,他很清楚,只要他赵昀愿意说孟珙挥师北上是出自他的授意,那么袁甫等人攻击贾似道的主要矛头就将不存在。可是偏偏赵昀知道蔡州之战他不能参和。已经因为“端平入洛”之战的失败一次罪己诏的他,如果承认蔡州之战的失利是因为他的授意,其后果只能讲蔡州之战变成另一个“端平入洛”之事的重演罢了。

那个时候,或许蔡州之战就不仅仅是一道“罪己诏”能够解决的了。说不定会直接影响到赵昀的太子册封大典。而这将是赵昀绝对无法承受之重。袁甫等人显然也都是深知这一点。

“也是,说来说去都是袁参知你等在说,是否也应该听听师宪怎么说?”

“但凭陛下圣裁!”袁甫答应的很是干脆,“微臣还有诸位大人想来也都很想听听此獠如何自辨。”

从贾大人到直呼贾师宪再到此刻的此獠,每一种称呼的变化都代表着袁甫的决心,一步更甚一步的坚定坚决。

“袁大人是否太过了?先不说就算贾大人如今各种罪名都是你等一面之词,就算御史台的那三位御史弹劾各种或许有一两事属实,可是贾大人毕竟为我大宋立过大功劳的,而在今日的朝堂之上,诸多事情都悬而未决,贾大人若单论品阶的话怕是要比你袁参知还要高上半阶,袁参知如此称呼上峰,本官是否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史嵩之皱皱眉头出言斥道。他实在是受够了袁甫如此小人得志的咄咄逼人之态。

听到史嵩之的话,袁甫脸上的神色不由一黑,随即道:“若是史大人也是造成我大宋十数万精锐惨死沙场之罪魁祸首,下官就算甘愿落得个不敬之罪,也会如此称呼大人。”

史嵩之的话,算是真正的戳中了袁甫等人心底的痛处。按照官衔品阶来算,贾似道的广东安抚使是正二品,观文殿大学士却是从二品衔,而袁甫、李鸣复等人虽说有着正二品的参知政事的副相职衔,在官衔上却只是正三品的观文殿学士,真德秀等人甚至还没入阁。

“你……”

史嵩之被袁甫的话噎的不由一滞,拂袖恨恨的转身。

“呵呵,史大人不必在意。想来袁大人只是太过忧国忧民太过心急以至有些口不择言,就像是狗咬人一口,难道人还能反咬回去不成?”贾似道笑呵呵的道,虽说笑着,可是话却是没有比袁甫刚刚的称谓更毒了三分。

他实在是受够了袁甫表面一副忧国忧民之态,实则却是满肚子小九九只会做些夸夸其谈的事情的小人之态。

“你……哼!”

袁甫听到贾似道暗讽他是狗,脸不由得气的发白,恶狠狠的盯着贾似道半响最后却是冷哼一声罕见的没有再继续争论下去。

“其实无论是台谏的三位御史还是袁参知等人,对贾某的弹劾无非是只有一点,蔡州之战失利,朝廷需要人来背这个罪名,来安抚军心,平息民意。至于其他如我所谓的弄虚作假、勾结外国使节、倒卖军需等等,无非是锦上添花罢了。不知道我说的对还是不对?袁大人以及三位御史还有国子监的这位国子监政徐大人。”

“贾大人万莫要避重就轻,我等台谏弹劾事事具有据可查,并无锦上添花之说,全都是事实而已。想来贾大人自家事应是比我等更清楚才是。”

说话的是监察御史孔卓柳,言语中没有丝毫的敬畏,倒是把御史该有的铮铮铁骨表现的淋漓尽致。

贾似道回身盯着孔卓柳看了半响,笑笑继续道:“进言让陛下答应京湖制置使孟帅挥师北上蔡州的确实是我,同样,说服陛下放孙奎北上的同样也是我,暗中命枢密院职方馆资助孙奎的后金军军械火器粮草的也是我,这些都是出自我的授意,袁参知倒是没有说错。”

这话一出,满殿顿时一片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贾似道出来不仅没有为自己自辨,而是很干脆的承认了他进言孟珙挥师北上的事情,甚至还把他放孙奎、插手枢密院职方馆、提供给孙奎军械火器粮草的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赵昀、史嵩之、谢举伯、赵范等人尽皆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贾似道,似乎想要看看贾似道是不是得了失心疯。而赵师弥、赵宗晖、袁甫等人先是一愕,随即无不心中大喜。不管贾似道干脆承认这些事情的原因是什么,可是如今的情况下,似乎除了自己寻死倒是没有其他原因了。

“嗯,我确实跟倭国使节野菊边二郎谈了一些事情,也确实答应野菊边二郎我大宋会为倭国提供一些精良的军械,这也同样是事实。至于出入我府上的那位袁参知口中的非富即贵的异族女子,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不过应该是蒙古贵族无疑。”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贾似道又很干脆的丢下两个更重的炸弹,炸的正德殿顿时一片鸡飞狗跳。

第三百九十九章 蒙女也逑

“贾师宪!你莫非疯了不成?”

大殿之上赵昀这个时候终于回过神来,厉声喝道。

“你把这金銮殿当成什么了?在这里胡言乱语!”

“陛下,臣观贾大人或许是因为这些天因为太子册封大典之事太过劳累,还请陛下下旨此次大朝诸事改日再议。”

史嵩之连忙上前道,说的同时还不断的对着贾似道打着眼色。

谢举伯和赵范神情古怪的看着贾似道,虽然都知道这年轻的贾大人平日里精猾似鬼、、恃才傲物、言举出格,可是今天是什么情况?怎么能在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还如此的不知进退、胡言乱语呢?

这些话在今日这种场合下出口,此际满殿数百朝臣尽皆入耳,就算是想要改口不认也是决计不可能了。

“陛下,臣倒是观贾大人眼神明澈、口齿清晰、思维清明、言辞有力、精神抖擞,断然不像太过劳累之态。”

李鸣复紧随史嵩之之后出列道。

“朕只看到贾师宪在朕这金銮殿上胡言乱语大放厥词,没有发现任何眼神明澈口齿清晰的痕迹!你哪只眼睛看到他眼神清澈精神抖擞了?还是说你觉得朕眼瞎?嗯?李大人?”赵昀紧走两步居高临下的盯着李鸣复等人,厉声喝问道。

看着已经似乎被逼急的赵昀,李鸣复顿时有些傻眼。

如果赵昀非要用他皇帝的身份去说贾似道刚刚说的话是胡言乱语,在如今这个情况下殿内群臣敢真正直接跟赵昀说不得还真不多,只是如此一来,贾似道就算能避过今天,以后也不绝对不可能再洗刷今日背负的这些脏水了。

可是偏偏让李鸣复等人没有想到的是如今赵昀就这么做了。显然,赵昀也是急眼了。

“臣……臣不敢!”

李鸣复脸上一阵青红,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

“陛下,臣清醒的很!绝对不敢在金銮殿上胡言乱语大放厥词!”

好死不死,贾似道突然冒出来的一句话,让赵昀险些气的没晕过去,几步冲下大殿,奔到贾似道面前指着贾似道鼻子骂道:“贾师宪!你是真疯了不成?还是说你今日是想要自个儿去寻死?嗯?你告诉朕!朕绝对成全你!”

“臣不敢!臣还没活够,还不想死!还没看着太子登基,臣更不想死!”贾似道看着赵昀笑道。

“那……”

“还请陛下听微臣把话说完!”

贾似道对着赵昀轻轻摇头,示意不会有事,缓缓道。

看着眼前眼神深邃如一汪深潭、面对着如此困境依然淡然处之的贾似道,赵昀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人自己似乎从来都不曾真正认识过那般陌生。鬼使神差的点点头。

“那我就来说说。第一件事,勾结异国使节,陈朝、大理、倭国使节,一直以我大宋为天朝上国,年年遣使来朝,虽说是异族,却也是我大宋家臣。贵妃遇刺,大理使节援手,才得以保全贵妃和太子平安,难道不应该结交?

退一万步讲,陈朝、大理拱卫我大宋广南、四川诸路,先前就有蒙古绕路而行经吐蕃南下攻我大宋成都、广南诸路,若不是陈朝、大理两国拼死抵抗,我大宋怕是不仅仅是一面受敌,而是将要面对数路围攻了。若是不笼络陈朝、大理两国,让两国降了蒙古,我大宋西南还能安否?

诸位大人居于天朝上国,以我大宋为中心自居,并无错。西南瘴气毒虫居多气恶劣也是事实,可是深居庙堂之高,眼光岂能仅限我大宋一地?世界之大,又岂是我大宋一国有之?不说蒙古、高丽、大理、陈朝、倭国,还有已被亡国的金国、西夏、吐蕃,更远更西更有大食、天竺等等各色过度数不胜数,先前就有金发碧眼之异国人种出现在泉州港同我大宋进行贸易,想必诸位大人当是听过。

不管为了什么,就算是为了拉拢陈朝、大理为我大宋拱卫西南诸路,难道我这个即将赴任的广东安抚使不能同两国使节交好?

第二,说说倭国,倭国使节来朝供奉,此国向来羡慕我中原天朝之繁华,唐时就年年遣使来朝,诸般种种皆是照搬我中原王朝,然此国人人性卑劣,吃软怕硬,善于学习,习惯隐忍,性格坚韧,残忍恶毒,用的好如家狗,用的不好则如豺狼随时有反噬其主之风险。

如今我大宋同蒙古战事正酣,我以我大宋兵部淘汰之劣质兵械换倭国之真金白银有何不妥?更为重要的是,倭国使节已经答应不日即将回国招募该国落魄之武士来我大宋为我大宋征战。此国人之坚韧,之残忍恶毒,投于同蒙古人战事中,充当我大宋战前先锋,保我大宋精锐之实力,有何不可?

第三,说说那孙奎。若孙奎仅仅是孙奎怕是此际早就已经被斩首示众,之所以放那孙奎北上,更为重要的是……诸位大人可知晓如孙奎此等绿林草莽为何会以下犯上的胆敢在临安城当街行刺我大宋一品大员?只因孟帅为攻占金国王都之统兵大将,而孙奎苦恋的却是金国漏网之公主。”

贾似道并没有等周围一众朝臣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再次扔下一枚炸弹。

“孙子有云‘鸿渐于陆,其羽可以为仪也。’,我大宋势弱,当年联蒙灭金是对是错,想必诸位大人心中也多有考量,今日就不必再说。”贾似道对联蒙灭金一笔带过,因为这件事是赵昀主导的,随之而来的正是让赵昀遭遇最大挫折的“端平入洛”。

“金国漏网之公主流落绿林,为报父母挫骨扬灰之仇,才会有孙奎等人胆大包天的在临安城当街行刺孟帅。想必等等袁参知等等又会给我加上一条私放敌国重犯之罪名。”贾似道看着欲言又止的袁甫,笑道。

“一个亡国公主并不能改变什么。可是河北诸路金国余孽不断的起兵抗蒙,之所以没有成气候,缺的正是一个金国皇室血脉。所以,我就给他们送了过去。好在孙奎没有让我失望,如今河北西路打的很是火热。

蒙古宗王口温不花统兵数十万南下襄阳,为何会匆忙退兵而去?那不仅仅是我贾师宪的功劳,更重要的是因为河北境内的金国余孽有了主心骨,终于懂得将力量聚集起来了。这不正是孙奎等人的功劳?树上开花。借局布势,力小势大是也!

孙奎之于亡金公主,是为窈窕淑女强盗也逑。如同那蒙古贵女同我贾师宪,大好男儿蒙女也逑是也!说不得过了今日又会是我家某人的一段佳话,诸位大人以为然否?哈哈!”

贾似道最后一句看似厚脸皮的话,却是顿时惹得满殿哄堂大笑。

第四百章 国体

正文 406.第400章 国体

“莫非几位御史大人还有参知大人,对我贾某人的风花雪月之事也要干涉不成?”贾似道话锋一转,“哦,想必几位大人会说那是蒙古人之女,不是我宋人。 我依然有卖国之嫌疑。但是几位大人又为何不能想到是我贾师宪在牺牲色相利用那蒙女询问一些情报呢?我牺牲如此之大,还要落得如此被弹劾之田地,当真是何其不公!”

贾似道一副我比窦娥还冤的神情,当然现在窦娥还没出来。

殿中群臣无不忍俊不禁。

“无耻之尤!”

袁甫气的脸色发白,冷哼道。

“贾大人,倭国真答应用真金白银来买我大宋的兵械?而且还愿意将国内的精兵派来支援我大宋?”

史嵩之作为枢密使从贾似道说出跟野菊边二郎达成的协议的时候,就一直想问这个问题,这个时候终于插口道。

“史大人这话有些错漏。”

贾似道抢在李鸣复接话之前却是先把话给堵上了。

“有何错漏?”史嵩之疑声。

“我大宋堂堂天朝上国,岂能需要藩属小国的支援?更何况,我大宋精兵强将何其之多,哪还需要小小藩属倭国之援兵?更莫说,倭国之兵又怎能比我大宋之兵精锐?我大宋尚且不能敌的敌人,倭国之兵更是绝无可能抵挡。”

贾似道这话一出口,李宗勉、赵范、谢举伯等人脸上的神色顿时舒缓许多,一副正是如此的表情。赵昀同样也是一脸受用。至于李鸣复、袁甫等人却是一副吃了苍蝇般的恶心样,显然,贾似道抢先出口的这番话正是他们想要驳斥贾似道的理由,结果却被贾似道给生生憋了回去。

“或许诸位大人并不清楚如今那小小倭国之现状,师宪就在这里为诸位大人说上一说。”贾似道觉得还是有必要给这殿中大多只关注大宋这一亩三分地的群臣上们上上国际地理政治课。

“倭国国土大概仅仅有我大宋成都府路差不多大小,同我大宋相比,却是可称得上是弹丸之地,不过诸位大人可别小看这弹丸之地。此次来朝供奉的野菊比安二郎和他的主上,其实并不能算的上倭国的主人。顶多只能称得上是一个小小的将军而已。”

“什么?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将军竟然敢假冒国使之名义来朝贡?”

“当真是岂有此理!”

“此等冒名顶替之辈当严查!”

……

听到贾似道的话,殿中群臣顿时议论纷纷,无不义愤填膺,显然都有欺骗之感。

说起来,大宋朝虽然如今已然是风雨飘摇,不过对周边小国的天朝上国之心却依然极其浓郁。

“诸位大人,诸位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贾似道大声道,“说的简单点,如今的倭国是臣强而国弱,再打个更简单的比喻,就好似千余年前的周,同样有诸多的分封诸侯,而周王依然是天下共主一般,只是如今的倭国国王比之千余年前的周王更甚,不仅大权旁落,而其分封的诸多诸侯更是各行其是,为了王位而征战不休,那来朝的野菊边二郎主上,正是倭国国王分封的一位诸侯,在倭国称之为将军。”

“大胆,贾师宪,竟然敢勾结异国诸侯,意图让其取而代之,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我大宋何以服众?众多藩属之邦岂不人人自危?你贾师宪是自认为何人?敢代陛下做出此等有辱国体之事!你将陛下置置于何地?”

袁甫听到贾似道如此说,顿时大骂出声!

“呵呵,袁参知不用如此激动!贾某何时说过要助那野菊边二郎的主上成为倭国之主了?袁参知莫非年事太高,耳朵有些不好使?”贾似道反唇相讥,“倭国内战不休,民不聊生我大宋皇帝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择一明主成为倭国之主有何不妥?更莫说,倭国之主本就是我大宋册封,我大宋选谁做倭国之主,还用看其他藩属之眼色不成?若按袁参知之言,到底是那些藩国是我大宋之藩属,还是我大宋是他们之藩属?

雷霆雨露皆是圣恩,我大宋皇帝该如何,岂能容得些许藩属小国说三道四?若按袁参知之言,我大宋事事都得看藩属小国之眼色行事,我大宋天朝上国之颜面何在?你袁大人又将陛下置于何地?简直是不知所谓!”

如今已经是撕破了脸皮,即便贾似道当初还存了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念头,在经过今天的大朝会之后,也是彻底的不复存在了。所有,此刻贾似道说话也是毫不客气。

“你……你……信口雌黄!”

袁甫被贾似道一番话气的险些没背过气去,指着贾似道哆哆嗦嗦道。

“袁参知莫要太过激动,年岁太大,早就应该回去颐养天年,何苦在朝中起早贪黑?还是消消气,莫要跟我这乳臭未干的年轻人一般见识,万一哪天师宪说话不好听,把袁参知给气的呕出几十两血,那我贾某人实在是罪过!”

“你……你……贾似道,我袁某人同你势不两立!”袁甫没有想到贾似道的一张嘴竟然是如此的毒辣,“陛下,陛下千万莫要受这小人所蛊惑,有辱国体啊!”

“这是袁参知辩不赢我贾某人,想要找陛下求饶了么?”贾似道冷笑道,“国体?我来告诉袁参知什么叫国体,我大宋重新夺回两京,敢走蒙古人,收回我大宋数万里大好河山,那才是我大宋之国体,至于其他,只要我大宋永远比他们强,谁敢说三道四?这才是国体!”

“说的好!”

赵范在一边听的忍不住击掌赞道。

“赵大人谬赞!”

“袁参知还有话要说么?没有的话,就安静一会,也好冷静冷静,不然万一真的气的在这金銮殿呕出几十两血……”

“师宪,这是金銮殿不是市井大街,你同袁参知都是我大宋重臣而不是街头泼妇,此等如骂街之行径,成何体统?”

赵昀眼见袁甫一张老脸气的已经有些发紫的趋势,忍不住出声斥道。

“微臣省得!”

“你继续说,袁爱卿就先歇歇,等师宪说完,你再指正指正。”

对赵昀的这一记补刀,贾似道由衷的点赞。

第四百零一章 原点

正文 407.第401章 原点

赵昀的话让袁甫只觉心口一滞眼前一黑,险些生生背过气去。 (. . )站在袁甫旁边的李鸣复连忙上前扶住袁甫,好不容易缓过气的袁甫,似乎瞬间老了几岁,有气无力的对着赵昀躬身道:“微臣遵旨!”

所有人都知道,不管今天贾似道到底能不能定罪,但是袁甫今天已经先栽在这正德殿上了。不管是国事还是家事,亦或是口才还是视野,那个如今正受着弹劾的年轻人,都高了袁甫一筹不止。

更莫说,看贾似道如今淡定的模样,今天的这弹劾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似乎还真是两说。

已经有很多朝臣心中已经在嘀咕,莫非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那位贾国舅还真的有翻盘之手不成。若是真是那样的话,怕是袁甫等人这次真正要陪了夫人又折兵拉。

“师宪你继续说!朕也想听听。”

赵昀如今倒是颇有些迫不及待之感。究其原因,只有一个字,钱!

先前贾似道让赵昀彻查户部给襄阳城该有的粮草补给过冬补给之所以赵昀模棱两可,真正的原因正是因为,为了筹办太子册封大典,大赏群臣,户部谢举伯按照赵昀的命令,将原本应该筹备补充给孟珙处的过冬补给给挪用了。

之所以挪用,除了是没有想到张柔会在蔡州主动出战孟珙大军外,更重要的是谁都都没有想到今年在襄阳城会下那么大的雪。

这也正是当初听到贾似道说最好好好查查为何户部该补充给襄阳城的过冬物资为何迟迟未至,而赵昀却是一直不曾答话的真正原因。

要是襄阳城不出事还好,只要谢举伯不说,谁都不会知道,可是如今襄阳城出事,这个事情就不能继续拖下去了,不然那些个御史言官们,尤其是虎视眈眈的宗室勋贵们,要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又会是一场不大不小的麻烦。

赵昀如今正在想千方设百计的把那挪用的户部银子给补上,如今贾似道说能够卖给倭国人淘汰的武器军械,自然让赵昀很是感兴趣。其实,就算贾似道不说卖给倭国军械的事情,后面赵昀同样也是要找贾似道帮忙的。

为了筹备太子册封大典,办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赵昀挪用的可不是一个小数字,所以他同样将主意打到了如今正在逐步接管各地转运使司和漕运使司衙门的贾似道市舶总司衙门身上了。

“也许有些大人会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即便是卖给倭国我大宋淘汰的军械,将来也同样会对我大宋有所威胁。这些事情贾某也同样想过,倭国不同于蒙古不同于大理和陈朝同我大宋接壤,倭国同我大宋距离遥远,而且隔着茫茫大海,而我大宋水师独步天下,即便是蒙古人,在我大宋水师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更重要的是,我大宋每年淘汰的还有军器监残次的兵械何其之多?仅仅是回炉重新铸造,又要耗费多少银子?而这些淘汰的还有残次的军械,相比于倭国自己所造,却是又不知道精良上多少倍,如此一来,既省去了我大宋回炉重铸之耗费,又能为国库填充银子,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至于袁大人所说助纣为虐,参和倭国内部之事,我想说的是,哪一任倭国之主不是我大宋册封的?可是我大宋何时问过这倭国之主是如何而来?又何曾深究过册封之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倭国之主还只是一方诸侯?想来从来不曾有过吧?

既然之前不曾有过,如今又有倭国使节前来,我大宋只要不说谁知道?我大宋又何曾干涉过藩属之事?所以说,袁参知所说简直是杞人忧天。在此,我不仅建议陛下要对倭国售卖军械,对大理和陈朝同样也要售卖军械,同我大宋共抗蒙古!

而且倭国之兵,并不是前来支援我大宋。而是如今倭国战乱不止,我大宋作为宗主之国,不忍生灵涂炭,慷慨接纳倭国流离失所之乱民而已。待到倭国战乱平息之时,这些倭国之民同样也是要回返倭国的,我大宋何尝需要小小倭国之兵来援?

只要我大宋兵强马壮,些许个藩属小国又怎敢犯我天朝上国之威?无论是西夏还是金国,当初哪个不是以我大宋藩属自居?只是在我大宋接连败仗之后才起了别样心思,若是我大宋兵强马壮,天兵所指,谁敢不从?以德服人终究也要看那人是否有德,而国与国之间的德,只存在于弩箭射程之内罢了!诸位大人以为然否?”

“却是如此!”

“言之有理!”

“一派胡言!”

“妖言惑众!”

……

满殿群臣听到贾似道最后一句话,一片哗然,赞成者有之,驳斥者同样也为数不少。

“呵呵,说我一派胡言,妖言惑众的诸位大人,为何不去对当初的金国行你以德服人之事?当然现在也可以对那蒙古人行那以德服人之事,看看蒙古人的战马和弓箭是不是也能听得懂你们的德可好?”

贾似道对着出言驳斥的李鸣复等人呢冷冷一笑道。

一句话顿时噎的李鸣复等一干人哑口无言。

“我大宋对当初的西夏、当初的金国都不薄吧?不是给岁币就是给金银锦缎,结果如何?以德服人没有?结果如何,想来诸位大人皆是饱读诗书之人,比我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要知道的多的多,还请诸位教我。”

面对咄咄逼人的贾似道,殿中众多群臣都若有所思。

“贾师宪,你莫要在此胡言乱语,即便是你所说种种皆是为真,可是这也改变不了你蛊惑陛下挥师北上,致使我大宋十数万大好男儿战死沙场之事却是不容抹杀。你对此莫不成又有狡辩之词不成?还有愚弄天下人,弄虚作假你又有何说?”

眼见袁甫已经不打算再说话,李鸣复只得自己出马,站出来喝问道。

一切种种因为李鸣复这一句话瞬间又回到原点。

大殿之内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贾似道,看着这个如今风头正劲的年轻人这一次又该如何应对这最难的一关。

所有人都清楚,只要贾似道今天能够安然渡过,怕是再没有多少人能够如今日这般逼迫与他了。

第四百零二章 我在等你们啊

所有人都在等着贾似道怎么应对,包括赵昀同样也是如此。

先前贾似道说的种种,如果没有蔡州之战兵败的事情,那么那些事情都不能算是过,甚至还可以是功,可是只要贾似道蔡州的事情过不去,那么,先前说的一切种种都没有任何的基础存在,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一样可以变成假的,甚至依然是罪名。

贾似道静静的看着李鸣复,李鸣复同样也是冷笑着看着贾似道。

渐渐的李鸣复就有点儿不自在了,因为他从贾似道的眼中看不到任何的慌乱,安静的犹如一汪深潭,让他根本琢磨不透贾似道到底想要干什么,心底却是无端的泛起几分惊慌,莫非还真有变数不成?

不过想到一个人,李鸣复顿时心中又安定下来。

“你看着本官作甚?还是说你贾师宪已经无话可说?要不要本官提醒一下贾大人?贾大人贵人多忘事,可还记得襄阳城中的叶明申?”李鸣复冷笑连连,“贾大人不会连此人都忘记了吧?”

叶明申是何人?

李鸣复这话一出,大殿中的群臣大多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不明白在这个关键时候李鸣复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样一个根本没有多少人听说过的名字。不过一些了解内情的人听到李鸣复的话却是无不脸色大变。

尤其是当看到贾似道听到叶明申的名字,脸上那始终让他琢磨不透的讨厌淡笑终于消失的时候,李鸣复笑的更得意了。

“诸位大人想来都没有听说过叶明申这个名字,不过贾大人定然是知晓的,不知本官说的对还是不对啊贾大人?”

“叶明申……我是知晓的。”

贾似道微叹一口气,并没有否认,在说话的时候贾似道眼神不自觉的有些飘忽。

看到贾似道的神色,李鸣复以为贾似道是心虚了,心中简直如三伏天喝了冰水一般舒爽。

“那贾大人能不能为诸位大人说上一说这叶明申到底是何人?也好让诸位大人都清楚……”

李鸣复自觉抓住了贾似道的弱点,自然要穷追猛打,紧接着问道。

“行了,今天的闹剧到此为止,本来我还想问问袁参知为何如何憎恨我贾某人,如今看来也是没有必要了。”贾似道皱皱眉头,毫不犹豫的打断李鸣复的话。

贾似道如此蛮横的话,让殿中一干群臣无不瞠目结舌,尤其是作为当事人的李鸣复,更是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回过神来顿时勃然大怒。

“今天的闹剧到此为止?你贾师宪竟然只以为今天是一场闹剧?你贾似道算什么东西?陛下还没有说话,你竟然敢说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还是说你贾似道自以为这大宋朝就没有人能够制住你贾似道了不成?莫非你贾似道以为能在我大宋朝一言九鼎了不成?”

话到一半被人打断,而且还将今天的事情说成一出闹剧,李鸣复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殿中群臣虽然嘴上不说,不过这个时候也大多都感觉贾似道实在是太过孟浪了,今天明摆着是很多人想要干掉你贾似道,你竟然敢大言不惭的说这出闹剧到此为止,没看到都摆明了车帐要收拾你吗?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让一干朝臣再次大跌眼镜的是,贾似道不仅没有搭理李鸣复,而是对着身前的赵昀躬身朗声道贺起来。

有什么好道贺的?

莫不成……

“师宪,你有没有搞错?还是说今天真的需要回府好好休息休息?”

完全被贾似道给弄懵的赵昀,神色纠结,过了好半天才低声道。

“陛下,微臣并没有疯……”

“急报!襄阳急报!大捷!蔡州大捷!”

“急报!襄阳急报!大捷!蔡州大捷!”

“急报!襄阳急报!大捷!蔡州大捷!”

……

恰在此时,连绵不绝的高喝声自朝天门外通过层层禁军士卒的口中传出,一直传入高高的正德殿。

大殿之中的群臣听到这响彻整个皇宫内外的高喝上脸色无不精彩之极。

至于李鸣复、袁甫、赵师弥、赵宗晖等人听到殿外传来的高呼声,神情却是尽皆大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正在满殿的群臣正准备齐齐恭贺赵昀的时候,殿中陡然传来一声高呼。

说话的是已经安静了半天的袁甫!

“阴谋,这绝对是个阴谋!”袁甫此刻双眼赤红,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儒雅之态,倒更像是一个步入末路却在做着最后挣扎的不归人。

“陛下,贾似道此獠祸乱军事此事乃实实在在的证据,蔡州大败,朝野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才过了几日?那大败之事却摇身一变成了大捷,试问怎有可能?京湖制置使孟珙甘为贾似道此獠走狗,罔顾圣恩,配合贾似道此獠弄虚作假谎报军情欺君罔上,其心当诛,其罪当诛九族!更莫说,朝中中书省、枢密院都尚未收到任何消息,为何他贾似道却能够先知晓?莫不成他贾似道还有未卜先知之能?由此可见,此事定是贾似道此獠同那孟珙狼狈为奸!请陛下彻查此事,严惩不殆啊陛下!”

袁甫的话让赵昀脸色有些发黑,看了一眼贾似道,丢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袁大人,你当心话说的太早到时候想要收回去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你没见李参知就比较聪明,已经缩了回去吗?”贾似道看着袁甫,眼中带着几分怜悯和嘲讽之色,“诛九族?袁大人莫要忘了我贾某人可是实打实的国舅,你确定是要诛我九族?好了,袁大人不用狡辩,我到底有没有勾结孟帅谎报军情,到底有没有欺君罔上,只要看了孟大帅的报捷文书就一切都清楚了。至于为何我会先知晓蔡州大捷,很简单啊,因为我就等着你们跳出来弹劾我啊!

如果蔡州城大捷的消息传来,袁大人你们还会跳出来行那置我于死地么?显然不会!所以,我就请孟大帅晚了两日上禀军情大捷文书,而蔡州大捷之后,孟大帅也有诸多事情需要处理,一时也腾不出手,所以才会今日才到啊,这个回答,袁大人可还满意?”

“好了,袁大人莫要骂我了,小心听了报捷文书之后你袁大人现在有些话说的太早,到时候不好收场落得个呕出几十两血就不太好了,所以,有什么话还是先看看孟大帅报捷文书之后再说如何?

贾似道打算目龇欲裂,张口欲骂的袁甫,笑眯眯的道。

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让殿中一干群臣尽皆色变。

第四百零三章 大捷

所有人不由自主的想到,会不会连蔡州兵败都是贾似道联手孟珙故意设的一个局,然后等着袁甫、李鸣复等人一头扎进来!要是真是如此的话,那贾似道其人就实在是太过可怕了!蔡州兵败,信阳军死伤十数万,几乎是已经完全被打残,而信阳军都指挥使任义也因为蔡州之战战死。要是事情真是全都由贾似道一手设计的话,只能说贾似道和孟珙的关系实在是太过亲近了些,而贾似道其人心机也太过深沉和恶毒了。

若是一切都是真的,那这贾似道或者孟珙谁又了不臣之心,内外勾结的话……想到此处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却是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似乎是感觉到殿中群臣忌惮带着猜疑的心思,贾似道继续道。

“蔡州之战,蒙古大将张柔集结四城守卒十数万意欲趁着天降大雪偷袭我信阳军大营,所幸天佑我大宋,被几名恪尽职守的信阳军斥候所发现,才导致偷袭变成了两军面对面的对阵厮杀,信阳军确是损失不小,而张柔的十数万大军没有了来去如风的蒙古铁骑的支援,同我大宋精锐对垒厮杀同样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所有种种尽皆都是意外,孟大帅不可能听我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将他麾下十数万兵卒的性命不当性命,更不会罔顾圣恩跟我贾某人有所苟合!这个罪名我贾师宪却是万万不敢担的。原本让孟大帅晚几日报捷,只是想着能够给陛下的太子册封大典送上一份大礼,来个喜上加喜,不曾想却是误中副车,李参知、袁参知还有几位御史大人倒是先蹦出来弹劾我和孟大帅。对我贾某人来说倒是个意外之喜了。

贾某人自认从我登上这大宋朝堂开始,无论是国子监还是临安府亦或是犒军襄阳城再到市舶总司衙门,从未曾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我大宋祖宗基业的事情,相反,倒是殚精竭虑为我陛下解忧为百姓谋福祉,中间或许有所纰漏之处却从不曾为自己谋过半分,或许言语有所出格,可是却也是恪守本分,不曾逾越半分,贾某人始终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袁参知、李参知会对贾某人如此恨之入骨,欲除之而后快。

当然,李参知恨贾某倒是情有可原,毕竟贾某在临安大饥的时候先斩后奏了李参知的外甥,不过贾某并不后悔,再给贾某重来一次,贾某依然会毫不留情,说不得还会比之前下手更重,杀上几个不知感恩的纨绔!袁参知能否为我解惑否?”

贾似道掷地有声的话响彻整个大殿,让殿中群臣无不动容。

仔细想想,似乎贾似道说的并没有什么错。

无论是他任临安府知府还是临时统筹处置临安大饥乃至后来临危受命犒军襄阳城,似乎每一次都是在最需要人站出来的时候站了出来,顶在了最前面最棘手的位置。殿中群臣不由扪心自问,换做自己是贾似道,到底能不能做到他这个程度?

答案似乎都是否定的。

此刻的袁甫看着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贾似道,整个人似乎瞬间老了几十岁,嘴巴张了张却是最终一句喟然一叹,扭过头不再看贾似道。

这个时候袁甫已经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却也是想明白了很多东西。

贾似道再胆大包天,也是绝对不敢在襄阳城这般重镇的军情上弄虚作假的,尤其是在京湖制置使任上呆了十数年的孟珙,更不可能在这件事上跟贾似道勾结起来跟着他一起欺君,这不仅仅是欺君了,料想无论孟珙还是贾似道都不会在这种问题上敢胡乱瞎来。

既然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孟珙确实是在襄阳城打了胜仗,而且看样子还是大捷。

今天无论是宗室还是他们理学一派,在贾似道这件事上一败涂地似乎已经是必然,袁甫这个时候只是在心中后悔,为什么当初贾似道已经有意向他示好,杀了李鸣复的外甥却没有杀他的侄儿,已经够给他袁甫面子了,可是他怎么就偏生要跟贾似道过不去呢?

如今被赵师弥等人当做枪使,不仅将理学一派好不容易在赵昀处攒下的几分香火情已经彻底的用光,恶了赵昀不说,更是彻底的得罪了贾似道落得整个理学一派都变得里外不是人。今后理学一派可以预料的是,在朝中将很难再有大的作为,除非能够重新得到赵昀的信任。

但是,袁甫很清楚,这份信任来的到底是何等的不易!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贾似道并没有得理不饶人,看到袁甫退让,也是微叹一声,对着赵昀躬身一礼道:“陛下,可要传孟大帅报捷文书?”

“快快呈上来!”

其实赵昀从听到襄阳城报捷大捷的时候,心思就已经不在袁甫等人身上了,他满心想的都是大捷二字!至于袁甫等人对贾似道的弹劾,如今孟珙争气在襄阳城又打出一个大捷来,虽说现在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捷,不过看样子绝对是小不了,有这样的大胜在前,袁甫等人所说的贾似道擅专军事已经不再是罪名,而变成了褒奖,高瞻远瞩啊!

此刻听到贾似道催促,赵昀高声道,随即衣袖一扬意气风发的重新走上御座。

很快就有两名禁军走入大殿,一名抱着匣子,另一名双手高高举起一封红色红漆漆封的卷轴,躬身走入大殿。

看着禁军卫士手中抱着的匣子,贾似道闻到一股此批的石灰硝制的味道,脸上微变。

董宋臣不用赵昀招呼,立马一路小跑着从大殿之上跑下接过那红漆卷轴,看了看那不小的匣子,董宋臣准备另召一名太监接过。

“董公公,我觉得这盒子还是这位禁军卫士抱着比较好,你把那奏报文书呈给陛下就是。”

看到董宋臣的动作,贾似道出声提醒道。

董宋臣虽然不太懂贾似道的意思,不过却是没有丝毫犹豫,双手平摊托起火漆文书躬身缓步呈送到赵昀身前的铜案上。

“念!”

赵昀自然不会自己打开,沉声道。

第四百零四章 希望

“臣孟珙躬禀陛下,陛下圣安。自冬月初,臣孟珙挥师北上进逼蔡州、唐州、颍州等四城,史天泽、张柔大军固守待援。孰料冬月二十夜,蒙古大将张柔统兵十数万欲要趁雪夜袭我信阳军大营,幸得陛下护佑,蒙军动作被我信阳军斥候发现,信阳军都指挥使任义,边遣使急报微臣,边统兵死战不退,我大宋信阳军上下十数万兵卒同蒙人血战数个时辰之久,最终将张柔部击退,敌将张柔重伤,再无余力追击。

旋即第二天,我宁武军一部抵达蔡州城下,敌将史天泽、张柔闭城不出。此役,我信阳军统计战死六万五千三百二十六人,伤者四万余人,据宁武军计数,此役张柔部统计丢下蒙兵尸首近四万具,其余伤患不详。

冬月二十四日,微臣统帅宁武军大部、枣阳军、随州军合并一处,兵围蔡州城。当日夜,敌将史天泽、张柔统帅残兵败将弃城而逃,臣部衔尾追击,追杀蒙军一日一夜之久,敌将张柔毙命当场,斩首蒙军残兵两万余人,俘虏蒙军兵卒万八千人,另有蒙古战马三千四百匹,其它粮草辎重无数,蔡州城一战而下。

冬月二十六日,随州军、枣阳军、宁武军一部相继攻克唐州、颍州、邓州三城,斩首万余。

陛下仁德,此役得天之助,微臣幸不辱命,为陛下、太子殿下送敌将张柔首级并蒙军首级十万为贺!

经此一役,从襄阳城至我大宋旧都两京洛阳、汴梁之间数百里,仅余许州一城也,蒙军留驻各城之兵卒统计不过十余万,微臣枕戈以待,陛下诏令所至,臣将誓死统大军光复我大宋旧都汴梁和洛阳,以全祖宗基业,为陛下立万世之功德!

臣孟珙敬上!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董宋臣一气不歇的大声嘶吼着将孟珙的报捷文书读完!

由不得董宋臣不兴奋,斩首十余万,俘虏两万余人,缴获蒙古战马三千余匹,粮草辎重无数,这已经是整个大宋这十余年来最为辉煌的胜利,可是最为重要的是孟珙竟然将口温不花的左膀右臂之一的统兵大将张柔给斩于阵前,这更是了不得的大事。

虽然说信阳军都指挥使任义同样也是大宋这边战死的统兵大将,可是无论是从地位来说还是从重要性来讲,任义都是无法跟张柔相提并论的,当然这并没有贬低任义的意思。只是在说一个事实。

张柔是谁?统兵数十年,从当初蒙古跟金国厮杀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展露头角,到金国灭亡,张柔也已经成为蒙古在大宋战场上最为重要的几个将领之一,还有一个就是史天泽了。仅仅从资历上来讲,张柔都是能够跟孟珙相提并论的,而且战功也是丝毫不差。

最为重要的是,在蒙宋交恶的这十数年,张柔和史天泽两人可以说是为蒙古立下了无数的汗马功劳,两人不仅仅是蒙古大将,同样也是蒙古宗王口温不花最为倚重的大将。基本上整个蒙宋的正面战场,都是有张柔和史天泽两人在负责。

两个攻宋的急先锋,如今生生被孟珙斩于阵前,而且首级都被送到了临安城赵昀的面前。这已经不仅仅是断口温不花一臂的事情,而是大宋在同蒙古交战的正面战场上第一次毙杀蒙军大将,无论是实质性的意义还是象征性的意义,都是无与伦比的重大。

想来很快,当张柔战死,蒙古人丢了蔡州城、损兵折将十余万同样也会震惊整个蒙古朝野,这不仅是大宋十数年来从未有过的大胜,同样也是如今已经纵横欧亚大陆的蒙古人从来不曾遇到过的大败。

随着董宋臣的话落,整个正德殿一片死寂。但是,贾似道能够感觉到大殿内翻滚氤氲的气氛,群臣此刻被震惊的无法释放的内心。整个大殿,除了先前大约知道一些情况的贾似道外,其他人包括史嵩之、李宗勉甚至还有赵师弥同样也都是被震惊的几乎失色。

不过说实话,即便是贾似道自己,虽说之前已经大概知道会有捷报,但是当真正听到孟珙的这份相对来说极为精准的数字捷报,依然也是有些心惊的。

孟珙给贾似道的第二封私信在第一封加急文书到达第三天就已经送到了贾似道的府上,信上语焉不详,只是肯定的告诉贾似道宁武军胜了,具体的过程和战果孟珙都没有交代清楚,显然孟珙也是对朝中局势要比贾似道想象的要了解的多的多。

贾似道相信孟珙不会骗他,而这也是他今天能够在朝会上如此有底气的最重要的原因。

但是贾似道绝对没有想到孟珙竟然能够把将来在史书上都留下一笔的张柔给斩首。看来,身为穿越者,他已经改变了太多人的命运,贾似道知道,因为他而改变命运的人,张柔不是第一个,更不会是最后一个。

“快!董伴伴,快快!拿来给朕看看!给朕看看!”

片刻之后,大殿之上传来赵昀惊喜的带着急剧颤音的高呼。

董宋臣连忙将手中的孟珙捷报双手呈送给赵昀不提,而也因为赵昀的这声高呼使殿中群臣彻底的回过神来。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中瞬间潮呼般的万岁声响彻。

“哈哈哈!哈哈哈!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龙椅上的赵昀将手中的捷报看了一遍又一遍,放声大笑!

“陛下圣明!”

殿中群臣自然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异口同声再次高呼道。

谁都知道,此际孟珙这封捷报来的何等及时!而最为重要的不是斩首了蒙军多少人,也不是将张柔给斩首了。对如今偏安一隅的大宋来说,对曾经抱负满满的赵昀来说,孟珙在捷报最后的那一句“经此一役,从襄阳城至我大宋旧都两京洛阳、汴梁之间数百里,仅余许州一城也,蒙军留驻各城之兵卒统计不过十余万,微臣枕戈以待,陛下诏令所至,臣将誓死统大军光复我大宋旧都汴梁和洛阳,以全祖宗基业,为陛下立万世之功德!”才是最为重要的。

谁不知道,赵昀最为念念不忘的不仅仅是太子,同样还有已经失去百余年之久的大宋东、西两京!

此刻,在端平入洛之后,大宋或者说赵昀再一次看到了收复东、西两京的希望,而且这希望还是前所未有的近!猫扑中文

第四百零五章 袁甫告老

“我圣明?呵呵,我圣明?”

让殿中群臣没有想到的是大殿之上前一刻还兴奋莫名的赵昀听到殿中群臣这声真心绝对超过八分的恭维之语,却是陡然收起了笑脸冷笑连连。

“吾皇圣明!”

殿中群臣再次齐声高呼。

“朕真的圣明吗?难道你们以为这都是朕的功劳?那朕现在告诉你们,大错特错!”

赵昀并没有接受群臣的恭维,而是斥道。

如果换做是数年前,尤其是在端平入洛的时候,要是碰到今天这样的前所未有的大胜,赵昀自然是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的将所有的功劳都可以揽在自己身上,不过经过端平入洛之战的失败,以及这些年连续不断的困境,不仅打击了赵昀的自信,同样也让赵昀相比登基之初的稚嫩变得成熟了许多。

赵昀很清楚,今天能够取得这样前所未有的大胜可以说是侥幸,可是在侥幸中,他更清楚,作为所有事情谋划者的贾似道又在其中做了些什么,尤其是这两年,他能够渐渐的重新在朝堂上能够挺直腰背发声,出力最多的同样也是非贾似道莫属。

没有贾似道的横空出世,史嵩之不会如此旗帜鲜明的事事以自己这个皇帝马首是瞻,谁都知道史嵩之心中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殿中群臣鸦雀无声!

“朕可以告诉你们,当初孙奎是似道抓的,因为孙奎之事似道府中险些遭劫,想来你们这些贵人不会如此多忘事吧?不错,孙奎是似道极力劝说朕放走的,那位后金的公主也是似道劝朕放走的。襄阳城犒军,朝中无人敢去,还是似道为朕分忧去的,不仅犒了军,还立下大功解了襄阳城的围,逼得那来势汹汹的蒙古宗王口温不花铩羽而归。

或许在之前你们都以为是朕为了提拔自己的这位小舅子,故意让孟珙将如此大功给了似道。呵呵,虽然你们嘴上不说,不过朕知道你们心里都是这般想的。朕闲暇的时候也问过自己,朕给过似道什么?

可想来想去,朕才发现,朕其实什么都没有给似道。唯一给的也就是他这个引人注目的国舅身份,可是这个国舅爷不是有你们天天盯着吗?一丁点儿错都是十恶不赦之大罪,真要说是给他这个帮助,倒还不如说是朕给了他这个国舅爷让他在众人面前放在火上烤,却是险些害了他。

朕今天可以告诉你们,师宪似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应得的!

孟珙遇刺,你们查不出刺客,逼着似道坐上临安府的位置,是不是?朕没有说错吧?临安城大饥,你们所有人只会在朝堂上对朕诉苦,最后依然是似道这位临安知府被你们逼着赈灾,是似道找来了粮食解了临安大饥,朕也没有说错吧?

朕现在可以告诉你们,襄阳城是怎么解的围。是似道改良了军器监的火药和火器,让攻城的蒙古大军损失惨重,口温不花才不得不暂缓攻城!此事,有孟珙亲笔所奏信报在枢密院,史爱卿却是很清楚的。

朕当初之所以没有将此事公诸于众,只是因为似道劝阻朕不需要将此事说出去。而同样,也是似道当初放出去的棋子孙奎在河北东西两路搅的蒙古人不得安宁,口温不花才不得不匆忙领军回师北上平叛。”

“什么?贾大人竟然还能改良军器监的火药和火器?这怎么可能?”

“陛下如今都亲口说出来了,你觉得会有假么?”

“难道真有生而知之之人?”

……

殿中群臣听赶到赵昀的话,无不惊讶莫名议论纷纷。

“今天孟珙能够取得如此之前所未有之大胜,同样也正是因为似道力劝朕支持孟珙领军北上威逼蔡州等城,声援孙奎之后金军。若是没有似道此举,能有今日之大捷?不可能会有!这其中每一件,你们任何一人能够做到,怕是生怕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吧?似道做的这些谁知道?他得到如今的官位高么?你们中任何一人能够做到这些,官位会不会比这个更高?毕竟,似道因为国舅的身份朕为了避嫌还刻意压了他的官位。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对我大宋有功不计虚名之人,今天得到的是什么?你们自己看看,数位御史弹劾,朝中群臣群起而攻之,攻讦无数。你们口口声声讲着为我大宋锄奸,可是为何朕却看到的是你们在为蒙古除掉我大宋之栋梁?嗯?”

“微臣不敢!”

李鸣复、袁甫还有三个弹劾贾似道的御史、礼部右侍郎董文斌、国子监政徐良书闻言同时跪伏于地颤声道。

“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弹劾如此有功我大宋社稷之重臣通敌卖国、弄虚作假,今天若不是有孟珙的这封报捷奏报,你等不是要将似道生生弹劾致死吗?还何谈什么敢或不敢?”赵昀怒不可遏,“朕看……你们真正是老眼昏花了!”

赵昀这句话,让李鸣复、袁甫还有殿中群臣无不陡然一颤。

今天,显然赵昀已经是怒到极致了。而借着孟珙大捷的奏报,赵昀这句话虽说看似只是一句普通的怪责之语,可是从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说出来,赵昀言语中的潜意思却已经是显而易见,谁都能听得出来的。

皇帝都说你们老了,那么你们该做什么?告老还乡啊!

很明显,今天李鸣复和袁甫等人的行为已经是彻彻底底的让赵昀对他们无法再容忍下去。

“陛下三思啊!袁参知和李参知……”

“老臣袁甫恳请陛下准老臣告老还乡,教书授业,泽被后人!”

大宗正司司丞、宗室宿老赵德言出列话刚刚开始就被伏身在地请求告老还乡的袁甫所打断。

袁甫此刻可以说是心若死灰!

他知道他是被人当枪使了,可是那也是他自愿的。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当初贾似道在处理他侄儿袁通的事情上已经留了一丝余地,并没有像李鸣复的外甥那般斩首示众已经可以说是给足了面子,可是他为什么还偏偏要死死抓住不放。

如果他能够抓住贾似道当时释放的那份善意,是否今时今日的结局会是另一种场面呢?

同样,袁甫更清楚,即便是赵昀不说出刚刚那句话,他袁甫在这朝中也是无法继续呆下去了,至少参知政事的位置是绝对无法呆下去的。一个污蔑朝中重臣、是非不分的参知政事,怎么可能还留在朝堂之上?

而今日贾似道对他的羞辱,在孟珙的捷报到来之后,他所有的反击都变成了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自己的脸上,他还有什么脸面在朝中呆下去?更不要说,他已经惹得赵昀对他生了厌恶,这个时候主动告老请辞,对他而言才是最为体面的方式。

这也是赵昀说出那句话的真正意义所在。

还是给他袁甫或者他们几人留了几分颜面。

第四百零六章 处置

躬身跪伏在袁甫身边的李鸣复听到袁甫突如其来的请辞,讶然的转头看向身边的这个突然身上带着浓浓暮气、将头深深埋在地上的老伙计,甚至忘了此刻是在正德殿上。眼中有惊讶,有失望,更多的却是惶恐。

虽然赵昀言语中已经有了让他们主动请辞的意思,可是不是还没有直接说出来么?既然赵昀没有直接说出来拿掉两人的官职,那么显然心中还是有所顾忌的,只要自己和袁甫面皮厚上一些,装聋作哑,不回应赵昀,想来赵昀也绝对不会自己开口说出直接摘下堂堂两位参知政事乌纱的话来。

可是袁甫竟然直接没有和自己等人商量,却是自己主动提出告老还乡的话来,这就不亚于将他李鸣复还有其余几人放在火上烤了。

最为保全颜面的做法就是跟着袁甫主动提出告老,可是这样做却绝非李鸣复所想。苦苦攀爬数十年,已经到了半百的年纪才好不容易坐上副相的位置,若是如袁甫这般轻易的就放弃如今所有的一切,李鸣复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可是李鸣复同样也很清楚,赵昀话都已经说的很直白了,要是不跟袁甫一样在此刻主动请辞而是死皮赖脸的装聋作哑,虽说丢了脸面,甚至还会在赵昀面前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可是却能够保住现在应得的一切。只要后面做事谨言慎行,没有大的纰漏被抓住,自己这个参知政事就可以高枕无忧的一直做下去,毕竟罢免一位副相,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大,像今日这般的场合这样的机会,赵昀都没有明言要罢免他李鸣复跟袁甫,更不要说没有任何纰漏的情况下了。

自己到底该如何?李鸣复不断在心中问自己。

听到袁甫的话,赵昀默然不语,既没有说答应也没有说拒绝,而是拿眼睛盯着李鸣复,似乎是在等什么。

殿中一众朝臣鸦雀无声。

虽然没有人抬头,但是其实每个人心中都跟明镜儿似得,都很清楚赵昀这么长时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袁甫的请辞是在等什么。皇帝是在等另一位参知政事李鸣复李大人也跟袁甫一样主动告老啊。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告老只是一种体面的说法,说白了就是希望袁甫和李鸣复两人能够识趣一点,自己主动辞官。

同时让两位副相主动告老请辞,所有人都知道赵昀这是在挟着孟珙大胜还有弹劾贾似道的事情上准备好好出手一把,重振皇帝威严了。

过了良久,大殿之内依然是死寂一片,不仅最应该主动站出来的李鸣复没有出声请辞,就连礼部右尚书董文斌、台谏的三位御史甚至连国子监政徐良书也都没有任何动静。让殿中群臣不由在心中又多了几分看戏之态。

又过了一会儿,赵昀见李鸣复等人只是跪伏于地,依然没有任何想要出动站出来请辞的想法,心中对李鸣复等人的恶感更添了几分。他知道,李鸣复显然是想厚着脸皮跟自己耗下去了,收回眼神,赵昀沉声道:“袁卿家年事已高,告老之事……朕准了,嗯……赐袁卿家紫金鱼袋,黄金百辆,白银千两,锦缎百匹,准袁卿家随时返乡。”

虽然早知道赵昀肯定会准,可是当“准”字从赵昀口中真正说出来的时候,殿中群臣俱是一震。理学一派的官员一个个如丧考妣,其余有资格能够更进一位的,面对即将空缺下来的副相位置,却是一个个目不斜视,具体各人心中到底作何之想,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了。

“老臣谢陛下隆恩!”

袁甫此刻却是镇定万分,当赵昀真正说出准的时候,袁甫不知为何,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几分,所以这一句谢陛下隆恩倒是实打实的心里话。

“罢去台谏沈翼、范市曾、孔卓柳三人御史之职,着宗正府彻查三人是否有栽赃陷害之事,罢去徐良书国子监政,四人尽皆变为庶民,以儆效尤!礼部右尚书董文斌,不辨是非,构陷朝中重臣,贬为……礼部郎中,礼部右尚书着谢卿家遴选禀报于朕;李参知听信谗言,于德有损,责其闭门思过三月,无招不得入朝。

着李相、史爱卿、宗正府、大理寺、吏部、刑部好生彻查台谏之内是否有脏污勾当,至于台谏风闻奏事之权,着李相、史爱卿、宗正府、大理寺会研,一月之内告诉朕结果,是否有必要重订台谏监察弹劾之权。诸位卿家可有异议?”

赵昀一口气把话说完,目光灼灼的盯着殿下群臣,沉声问道。

果然如群臣所想,只要李鸣复面厚心黑一些,副相赵昀不会说罢就罢的,甚至连董文斌赵昀也只是官降一级,显然还是给了赵师弥等人面子,不过李鸣复这个位高权重的副相可以小惩,其余如沈翼、范市曾、孔卓柳、徐良书四人,赵昀却是没有任何的姑息,直接一撸到底,尽皆贬为庶民投入大牢。

“陛下圣明!臣等领旨!”

显然无论是心中愿还是不愿,没有人想在此刻赵昀风头最盛的时候跟赵昀再对着干,甚至连原本来势汹汹的赵师弥、赵德言等人也是如此。即便心中再不愿,这个时候也只能先忍着。

“至于似道是否弄虚作假、照搬前人诗词,诸位爱卿是否还想……验上一验?”

赵昀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在看着贾似道,他其实也很担心这一点,毕竟这个小舅子之前是什么样他还是很清楚的,要说学问还是有些的,不然进士也中不了不是?只是……能不能做出那么好的诗词他还真就拿不准了。

“贾大人涉猎广阔,连军器监火药火器都可以改良,其所作诗词老臣更是从未曾在任何文册上见过,定然不会是抄袭。”

这一次说话的却是李宗勉!

又是一个出乎很多人意料之外的人。

“丞相大人说的是!”

“那冯松定是想要以此上位,故意构陷贾大人!”

……

李宗勉不仅是当朝宰相,同样也是当世大儒,连他都站出来为贾似道背书,不管心里到底是信还是不信,殿中群臣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讨没趣,纷纷出声附和道。

“那构陷污蔑似道的国子监生冯松该如何处置?”

赵昀显然今天是不打算放跑一个。

这个问题倒是难倒了殿中不少人,一时间却是没有任何人敢接话。不过好在赵昀本就没有真正想问殿中诸人的意思,紧接着话锋一转看着贾似道道:“似道,你觉得那冯松该如何处置?”

“回陛下,国子监除名,永不录用就好。”

贾似道笑着躬身道。

轻飘飘的话语,断绝了冯松今后所有的仕途,不亚于直接判了冯松死刑,不仅让赵昀微微一愣,同样也让殿中群臣看向贾似道的眼神中无端的多了几分戒惧。这个年轻的朝中权贵,不仅不好相与,而且睚眦必报啊!

对殿中群臣的眼神,贾似道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他并不在乎。

第四百零七章 反对

太子册封大典之后贾似道就要离开临安城赴任广东安抚使,广州离临安城千余里之遥,再次回京不知要到什么时候。而且绝无可能是一时半会的就能回来的,袁甫和李鸣复等人他已经是针锋相对露出了些许锋芒,此际在大势已定的情况下,他想要将李鸣复、袁甫包括他们身后的人怎么样,还是力有未逮,同时也会给人留下恶毒的印象,这或许也是赵昀对处置袁甫、李鸣复等人的时候并没有询问朝臣的意见,而是一言而决的主要原因。

但是,冯松不同。

对这个自己颇有些提携意味却在关键时候在背后给自己捅上一刀的小老乡,贾似道自然不会手软。冯松跟他对袁甫和李鸣复等人不穷追猛打而是见好就收自然又是不同。李鸣复和袁甫本就同他有龃龉,而冯松则是二五仔,这是贾似道绝对不能容忍的。

当然,以他今时今日的身份和地位,这样对待一个国子监士子,确实是有些下手太重,但贾似道知道自己不得不这样做,背叛的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那么今后怎么御下?更不要说朝中那些人,怕是觉得贾似道妇人之仁不过如此,立马就好了伤疤忘了痛。

所以,贾似道就是要杀一儆百,让所有人知道,他不是妇人之仁之人,不然等他远离临安城之后,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做出像今天这样的事情。

赵昀凝视贾似道半响,最终却是没有反驳,干脆道:“着礼部彻查冯松此子诸事,革去科籍,遣送回乡,永不录用。”

“臣领旨!”

谢举伯出列躬身应道。

“着枢密院、宗正府、大理寺遴选使节,前往襄阳犒军并核对前线将士战功损伤,上报朝廷,着吏部、礼部即刻拟定有功将士赏赐,朕恨不得亲自前往襄阳城看看我大宋朝的有功之臣。孟珙果然没让朕失望!”

处理了贾似道的事情之后,赵昀此刻才真正表现出在听到前往故都东西两京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之后应有的喜悦和兴奋。

“禀陛下,臣以为我大宋当可乘胜追击,可命孟大帅即刻领兵北上,趁势光复我大宋汴梁、洛阳两京。”

这一次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嗣濮王赵宗晖!此刻的赵宗晖满脸激动之色,似乎汴梁和洛阳已经重归大宋一般。

“濮王爷说的有理!老臣附议!恳请陛下提天师早日光复我大宋两京!”

大宗正司司丞、宗室宿老赵德言紧随赵宗晖身后出列进言道。

“臣附议!”

嗣秀王赵师弥和嗣沂王赵普德此刻也是同时出列。

今天联袂而至的五个宗室权贵除了大理寺卿赵链没有出声外,剩余四人无一例外全都出列进言让赵昀命孟珙乘胜追击,收服汴梁和洛阳两京。

赵师弥等人不是酒囊饭袋,自然能够分得清楚孟珙捷报最后一句话的意思,不过他们在听到了孟珙捷报的最后一句话后,就想当然的以为孟珙此刻也只是等着赵昀的旨意就可以立刻起兵北上,拿下汴梁和洛阳,却选择性的忽略了领兵逃窜的史天泽还有夹在蔡州和汴梁、洛阳之间的许州。

他们更忽略了或者说根本不知道此刻正在淮南西路虎视眈眈的蒙古将领纳多统帅的十余万精锐。

“臣等附议!”

果不其然随着赵师弥等一干嗣王宗室权贵的出列,殿中足足有百余位臣工也是应声而出,同时进言道。

贾似道环视一周,虽说没有几个能够拿得出手的高阶官员,但是这百余人却囊括了大宋朝三省六部各个衙门方方面面的官员,而且大多都是位卑而权重的关键位置。贾似道心中叹道,无外乎赵昀对嗣王一系的宗室如此忌惮,这些个嗣王门下几乎把持了朝中各个衙门的众多关键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

李宗勉和史嵩之却是都没有说话,包括朝中各部尚书侍郎也尽皆是如闷葫芦一般。

要是赵师弥等人不首先跳出来,想来这些个朝中重臣或许会有人主动进言赵昀趁势北上,可是如今既然赵师弥等人已经抢先站了出来,深知赵昀心思的这些个重臣们,不管心中作何之想,此刻也是不会主动跳进来的。

孟珙若是北上一切顺利功劳不用说也是嗣王一系的,但是孟珙若是败了,自己这些人跳出来,到时候说不得就会被丢出来当替罪羊了。袁甫不是最好的例子么?

赵昀脸上神色变幻,甚是复杂。

从端平入洛之战失败,汴梁和洛阳两京就是赵昀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没有人比赵昀更想要收复汴梁和洛阳,从登基之初,收复汴梁和洛阳成就大宋朝的中兴之主,就是赵昀心中的梦想,可惜却在端平入洛之战中彻底梦碎,而此刻,这个梦想却是如此之近。

其实,赵师弥等人确实是抓住了赵昀的心思,如果是换做数年前,此刻根本不用他们说,哪怕是众人反对,赵昀说不得也是会立刻下旨命孟珙统兵北上,不惜一切代价收复汴梁和洛阳这东西两京,可是此刻,赵昀虽说心中有些意动,但是终究相比数年前又成熟了太多。

看到赵昀沉默,赵师弥上前一步道:“陛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等到蒙古人反应过来,援军一至,我大宋光复汴梁和洛阳两京的大业就又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啊。”

“对啊,陛下,臣等恳请陛下下旨!命京湖制置使麾下大军倾巢而出,定要抢在蒙古人得到兵败的消息之前夺回我大宋东西两京,祖宗基业不可弃,若是东西两京能从陛下手中光复,那时候陛下就将是我大宋的中兴之主,青史有名流传千古啊!陛下!”

“陛下,下旨吧!”

嗣濮王赵宗晖和嗣沂王赵普德一脸迫切的紧随赵师弥其后。

“请陛下下旨,复祖宗基业,成不世之功!”

殿内先前出列的百余名官吏同时跪伏于地高声道。

端平入洛之战,赵昀顶着朝中诸多重臣的反对压力力排众议,也要坚持出兵,但是此刻面对汹涌的陈情群臣,赵昀却是罕见的犹豫了。

“史爱卿,你的意思呢?”

“回陛下,臣……”

“陛下,微臣并不认同三位嗣王爷所言,以为收复东西两京之事当需从长计议!”

一直没有出声的贾似道,这个时候突然插口道,顿时惹得殿中群臣无不侧目。

刚刚才逃过一劫,难道这位年轻的贾大人真的还要继续同嗣王宗室一系死磕不成?

第四百零八章 逼问

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的话,赵师弥、赵宗晖等人顿时齐齐对他怒目而视。

“莫非贾大人只许自己专美于前,却见不得我等为陛下分忧不成?”

嗣沂王赵普德看着贾似道阴恻恻道。

“沂王严重了,贾某是否专美于前倒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怕几位王爷想要为陛下分忧不成,反而累的自己深陷囫囵。”贾似道对赵普德的话丝毫不以为意,笑吟吟道,“当然几位王爷位高权重不似贾某,深陷囫囵自然是不会的,但是贾某贾某担心的是这给陛下分忧不成,反而是那忧是越分越多就不太好了。”

贾似道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更何况既然赵师弥等人已经存了要置自己于死地的想法,而且已经做了,贾似道自然也不会再心存留什么余地的想法。此刻若是再退让,反而是平白的让众人看轻了几分,这样只吃亏的事情贾似道从来是不愿意做的。

虽说目前还不能将赵师弥等人怎样,但是在言语上恶心上他们一下,贾似道还是很愿意的。所以,此刻贾似道说话是丝毫不客气。

“你……”

赵普德怒喝出声就要上前,却被身侧的赵师弥拉住。

赵师弥看着贾似道那笑吟吟脸,一口闷气在熊,真的很想上前将那张脸给打烂,不过他也知道,自己只能想想罢了,不说现在是在正德殿上,就算不是在正德殿上,他赵师弥不能也不敢就殴打贾似道,至少现在是不敢。

总有一天,赵师弥只得在心中暗自发狠。

“贾大人的意思是,你所说就是为陛下分忧,我等几人刚刚所说就是想要谋害陛下祸害我大宋江山不成?”一直都没有出声的赵师弥此刻再也是忍不住,皮笑肉不笑的道。言语中却是降一顶大帽子给贾似道扣了上去。

“自然是没有谋害陛下那么严重的。”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贾似道却是不软不硬的又给赵师弥顶了回去,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无疑让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这贾大人真正是年轻气盛啊,这是铁了心要将嗣王一系给彻底的给得罪死啊。

刚刚所有人都清楚的听到,赵师弥说的是谋害陛下祸害大宋,可是贾似道仅仅是说没有谋害陛下那么严重的,话里虽然没有明说,可是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贾似道言语中的意思却是指赵师弥等人刚刚所说的提议是要祸害大宋了。

谋害皇帝严重不严重不好说,可是祸害大宋却绝对不比谋害皇帝好不了多少好么?这天下是谁的?不就是赵昀的么?

“哈哈,贾大人的意思是我等几人祸害大宋了?”

赵师弥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会过意来怒极反笑喝问道。“诸位大人可都听见了?这贾似道竟然说我等宗室王族祸害我大宋江山。这大宋江山本就是我赵室天下,我等几位嗣王难不成还能将自己家给祸害了不成?天下竟还有这样的道理?”

殿中群臣一个个眼观鼻口观心的默不作声。有心想要应和赵师弥的宗室一系,要么位卑权重,在这等已经升格到祸害大宋程度上的场合根本没有资格说上话,有资格能说上话的,却是又不愿意说话,帮嗣王一系就要得罪贾似道,没见今天连参知政事都栽了两位么?一位禁足,一位直接被告老了。

帮着贾似道说话?显然也是不能的,虽说嗣王宗室一派今天算是栽在了贾似道手上,可是没有任何人会小看宗室一派的力量,没见今天贾似道都差点也栽了么?所以此刻大殿之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应和赵师弥。

“秀王爷先不要动怒,贾某问秀王爷几个问题可好?”贾似道对赵师弥的做作之举实在是很是恶心沉声道,说完不等赵师弥回话自顾自的继续道:“敢问王爷可知道宁武军伤亡几何?襄阳现在能战之兵可有多少?王爷可知晓之前陈兵淮南东路的纳多此刻正在何处?纳多麾下的十多万蒙古精锐又在何处?领着残兵夺路而逃的史天泽如今身在何处?许多又有多少蒙古兵卒?缺衣少粮又刚刚连续打了几场大战的宁武军如今可还有一战之力?朝廷能不能即刻为襄阳送去大战所需粮草辎重?朝中如今又有多少银两能够支撑我大宋数十万大军北上?这些问题,不知道秀王爷能够为贾某解惑?还请几位王爷为贾某解惑!”

贾似道掷地有声的话,如当头棒喝,一个接一个的砸在赵师弥、赵普德等人头上,同样也砸在群情汹涌的一干朝臣头上,更是砸在之前还砰然心动的赵昀头上。给他们每个人都悚然一惊,浑不觉的出了一身冷汗。

本来就没打算回答贾似道问题的赵师弥,嘴巴张了几张,却发现这其中任何一个问题都是他不能回答的上来的。只得恨恨然挥袖道:“本王为何要知道这些?这些应该是枢密院之事,本王岂能知晓?莫非贾大人知晓不成?”

“呵呵,贾某自然也不知晓,不过贾某却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本就缺衣少粮的宁武军先不说能否继续北上,就算宁武军能够克服缺衣少粮的弊端衔尾追击,想来襄阳城必定空虚,若是那纳多挥师放弃进逼淮南东路而是西进襄阳城,已经倾巢而出的襄阳城能够挡得住纳多麾下的蒙古精锐几日?一旦襄阳城失守,若是那蒙古宗王口温不花放弃孙奎的后金军挥师南下夹击宁武军,就算孟大帅能够夺回汴梁和洛阳两京,只是那时后路被绝,前路被阻,试问,我大宋北上的数十万大军那时又该如何处之?

那个时候,我大宋可还有能够统兵之大将能够救回宁武军?那个时候本就缺衣少粮的宁武军又能够守住汴梁和洛阳几日?好,或许王爷会说,这一切都是贾某臆想,口温不花若要领兵回师南下,也不是一日两日之功,可是就算口温不花不领兵南下,若是那纳多占据襄阳陈即刻渡江南下,请问王爷,朝中此刻还有可用之兵可用之将否?何人统兵前去拒敌?是王爷呢还是说王爷想要让陛下亲征呢?就算陛下亲征,请问王爷,我大宋还有多少可用之兵?这些王爷又能否告诉贾某否?”

贾似道一句接一句的逼问,让本因为看到张柔头颅而有些群情汹涌的正德殿瞬间陷入冰点,让殿中之前群情汹涌进言赵昀下旨命孟珙挥师北上的一干群臣无不冷汗淋淋尽皆后襟尽湿。

第四百零九章 弃守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贾似道说的都是假设,可是这众多的假设之中,只要随意应验一件,那么所产生的后果对如今的大宋来说,都是难以承受之重,更不要说没有任何人敢肯定的说那些假设不会一块儿应验。

倘若要是全部应验,那么又岂止是祸害大宋两个字那么简单的事情?怕是那时大宋离灭国之日也就不远了。

“我想朝中很多大人都听说过张柔和史天泽两人的大名。如果两人是酒囊饭袋之辈,又怎能跟随蒙古宗王口温不花数十年纵横南北步步高升?又岂能活到今日?试问一下,若是孟帅丢了襄阳城,朝中会如何处置?同理,蔡州一战,张柔和史天泽两人罔顾口温不花之命擅自出兵,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损兵折将不算,连带着颍、蔡等四城也一并丢失,想来消息传回蒙古朝廷他们两人无论如何也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而作为两人恩主的口温不花,坐镇金地俯瞰我大宋,先是在襄阳城折戟,随后又因为孙奎之后金军异军突起,导致金地烂成一锅粥,口温不花不得不慌忙领军回师清剿后金军,蒙古朝廷临阵换将想来是不会的,可是对口温不花的申饬想来是绝对少不了的。

前有口温不花导致金地局势糜烂,后有口温不花麾下大将损兵折将连丢四城,是近些年所向披靡的蒙古人从未有过之大败,若是诸位大人身在蒙古朝中,这一次还能只是申饬可以解决的吗?就算口温不花再劳苦功高,如今出了这样的大纰漏,再想要仅仅申饬就解决也是绝无可能的。

口温不花是张柔和史天泽两人的恩主,如今两人给自家恩主惹出如此之大的麻烦,想来是个人都会想着给自家恩主挽回一些颜面吧?所以,谁又能肯定张柔不能是自己送死,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大宋志得意满之下趁势北上进攻汴梁和洛阳?怕是如今纳多已经到了襄阳城附近了。

若真是如此,张柔本就是有罪之身,以其一人之死,换得我大宋数十万大军步入险境,甚至是换得襄阳城乃至我大宋整个天下,这笔买卖到底划算不划算,想来诸位大人应该比贾某人算的更要清楚才是。”

贾似道似乎唯恐刚刚抛出的炸弹还不够,紧接着又扔出一个绝对让人意想不到的推测。

可是虽说是推测,但是如今殿中却是没有几个人是傻瓜,想想无不在心中暗道,这完全由可能啊。张柔擅自出兵进攻孟珙的信阳军,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丢了蔡州城等城,就算是不被孟珙斩首,似乎后面的结果也好不到那去啊。

反正都是死,要是死之前还能发挥点作用,甚至还能狠狠的坑大宋一把,那不是赚大了?换做自己这买卖也是一定要做的啊。

此际,赵师弥、赵普德还有刚刚出列进言赵昀让赵昀下旨孟珙即刻领兵北上的一干朝臣无不脸色苍白冷汗淋淋,无一人再敢说话。

“陛下,我大宋同蒙古人的战事绝对不是一场胜利就能决定的,同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能够结束的,蒙古人惦记着我大宋江南这膏腴之地,我大宋也惦记着如今被蒙古人占据的汴梁和洛阳这东西两京。

这场战争关乎着我大宋之国运,一城一地之得失并不重要,一场战事的赢输也改变不了大局。只要我大宋稳扎稳打,不贪功冒进,有长江天堑作为屏障,有数百万兵卒作为依靠,我大宋只要不自己出问题,已经天然就立于不败之地。

更何况,微臣早就说过,蒙古人所图又岂止我大宋这区区万里江山,他们是想要将太阳所照之地尽皆变为蒙古人的马场牧场供他们驰骋,既然如此,我大宋又岂能惧他?想要我大宋万里江山,我大宋就一点点放尽蒙古人的鲜血,肯看到底是蒙古人吃了我大宋,还是我大宋先放干蒙古人的血。”

正德殿内贾似道掷地有声的话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让殿中群臣似乎已经看到了那漫天的红色,心中无不一凛。

此刻他们才想起来,这位贾大人可不仅仅是会吟诗作画,人家可是还亲自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啊。

“陛下,微臣以为贾大人所言极其有理。请陛下即刻下旨为襄阳城补充粮草军械,同时命襄阳城整顿军务,严防蒙古人援兵。”

说话的不是史嵩之,依然是让人没有想到的赵范。

“臣等附议!”

包括史嵩之在内的一众群臣此刻纷纷上前进言道。

之前听到贾似道连串的假设,赵昀心中已经是冰凉一片,原本以为仅仅是一场大胜,可是任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场看似突然实则必然的大胜之后会隐藏着如此重大的危机。所以此刻的赵昀颇有些六神无主之态,听到群臣的话有些茫然的看向了贾似道。

贾似道自然能够感觉到赵昀询问的眼神,无奈上前一步躬身道:“微臣附议赵大人之言,同时为以防万一,微臣请陛下思虑是否有必要命孟帅放弃蔡州等城,将四城之百姓尽皆转移自襄阳城安置,宁武军尽皆回归襄阳城以待春节过后天气转暖再见机行事。”

这话一出,让殿中群臣顿时议论纷纷。

同时收复四城,可以说是大宋朝这些年来前所未有的大胜,好不容易收复到手的城池,如今贾似道竟然要直接放弃,这怎么能让朝中这些饱读“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臣工们怎能一下子就转的过弯来。

不过因为有先前发生的种种,殿中群臣虽说都是议论纷纷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在此刻直接站出来出声反对,毕竟贾似道可是连赵师弥等人都是直接怼的人,而且还怼赢了,虽然贾似道说放弃蔡州城同他们心中的观念不符,可是却没有人愿意在此刻得罪贾似道。就连赵师弥等人也是选择了冷眼旁观,没有再出声。

龙椅上的赵昀听到贾似道的进言,同样也是有些犹豫不定。毕竟,放弃的可是好不容易收复的城池,更重要的是,蔡州是通往汴梁和洛阳的门户。关乎着大宋能否夺回东西两京洗刷百年耻辱的大计。

“史天泽率部逃跑,蔡州城周围地界已经没有任何蒙古军队,与其分兵驻守倒不如合兵一地以策万全。若是那纳多真的西进了,蔡州城即便分兵也不一定能够守住,倒不如直接送给纳多,将他钉死在蔡州城,若是纳多没有西进,春节过后天气转暖,我大宋随时都能重新占据,如此一来倒是完全不必担心被蒙古人各个击破。”

贾似道自然能看出赵昀的担忧和殿中群臣的犹豫,出声解释道。

“贾大人可曾想过,蔡州四城百姓合计数十万人,此刻天寒地冻,如此大规模迁移,实在非是良策,更遑论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放弃家业搬往襄阳。若是愿意,想必在蒙古人没有占据蔡州城的时候就已经逃离蔡州等地了。”

第四百一十章 邀请

再次出乎众人意料之外的是,第一个站出来提出不同意见的竟然会是先前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贾似道的户部尚书谢举伯。在贾似道最需要人帮忙的时候是谢举伯第一个出头站出来为他说话,此刻是贾似道风头正劲的时候,第一个站出来说出不同意见的同样又是谢举伯,谢举伯如此作为倒是让殿中裙臣有些摸不清楚头脑了。

殿中裙臣们有些搞不懂谢举伯此举是何用意,不过贾似道却是很清楚谢举伯如此说实则还是一片好心,毕竟蔡州四城百姓怕是不下数十万之多,襄阳刚刚普降暴雪,路滑南兴,加上年关将至,怕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抛家舍业的跟着大军南下襄阳。

而且谢举伯有句话说的很对,要是担心蒙古人盘剥杀戮的话,早就在蒙古人当初攻占襄阳城之前就已经携家带口的撤到襄阳城了,自然不会等到如今这个时候。更重要的是,贾似道知道谢举伯反对迁移百姓的主要原因还是替他爱惜羽毛所至。

说白了就是为了贾似道的名声做想。

试问一下,今天朝会的内容显然不可能不传出去,宁武军迁移百姓,若是一切顺利还好,要是发生了强抢钱财欺男霸女甚至杀戮等事,到时候只需要有人稍微推波助澜,一个罔顾百姓死活的污名可就铁定要牢牢的扣在了贾似道的头上。

“谢大人教训的是,此事倒是小子疏忽了。”贾似道笑着抱拳对谢举伯道,“不如这样,可让宁武军贴出告示,愿意跟随宁武军南迁的就南迁,宁武军提前给这些百姓搭建好房舍,实在不愿意就继续留在蔡州等城好了,襄阳城如今正在构建数十卫城,正需大量劳力,这些百姓去了,倒不用为生计发愁。”

谢举伯点点头,知道贾似道明白他的意思,笑着道:“如此甚好。”

“对襄阳诸事,诸位卿家可还有异议?”赵昀适合的出声道。

“臣等谨遵陛下旨意。”

“好,传旨襄阳,命宁武军合兵一处放弃蔡州等四城,同时通告四城百姓,愿意跟随宁武军南迁襄阳城的可即日随行。诏告天下,我大宋蔡州大捷,敌大将张柔授首,斩首数万,蔡州四城光复,普天同庆。”

“臣等遵旨。”

“诸卿可还有事要奏,有事速速奏来,无事退朝。”

今天不仅最大的麻烦不仅解决了,而且还收获了天大的好消息,除了不能顺势北上收复汴梁和洛阳两京外,其余一切的一切都是好消息,所有此刻赵昀你是心情大好,不邓董宋臣传话,自顾自的朗声道。

赵昀说完等了几息,见没有人出列大袖一挥。

“退朝!”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赵昀并没有留贾似道,毕竟宫内还有一个人正急的团团转等他消息呢。赵昀急匆匆回内宫向董贵妃报喜自不用提,这边,等赵昀离开大殿,赵师弥、赵普德、李鸣复等人也只是冷冷的瞥了贾似道几眼,留下几声冷哼快步离开大殿。

对赵师弥等人如此姿态贾似道倒是丝毫不以为意,殿中其余群臣也紧随其后三三两两的散去,没有人上前来套近乎,只是路过贾似道身边的时候,却是无不执礼甚恭。显然,对贾似道,朝中众臣虽说不想得罪,却也不想跟他扯上关系。

毕竟,短短两三年时间,能够在大宋朝树敌如此之多,贾似道也算是一个异数了。

所以朝中诸多的朝臣,除了明确打上贾似道烙印的,又或者是如谢举伯、史嵩之、赵范这类不需要太多看他人眼色行事的重臣宿老才敢如此旗帜鲜明的站在贾似道一旁。而其余人,则是揣着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念头来对待贾似道的。

谢举伯和史嵩之两人似乎也感觉今天朝会的事情有太多的消息需要消化,也没有跟贾似道有太多的寒暄,只是抱拳约定改日登门拜访后,纷纷匆匆离去。

至于袁甫,贾似道则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对这位被人当了枪使而不得不告老的参知政事,说实话,贾似道并没有太多的成见,贾似道很清楚袁甫跟李鸣复不同,至少袁甫还是秉着公心,而李鸣复则是小人居多,所有同对李鸣复的态度不同,贾似道对袁甫,倒是赞赏居多。

刚刚走出宫门,贾似道就看到了安静站在宫门一侧的赵范。

左右看看,似乎没有其他人,而看赵范的模样,贾似道心中微突,莫非这位赵大人是在等自己不成?念头未落,这边赵范已经朝着贾似道行来。

“赵大人。”

这个时候贾似道已经肯定赵范眼巴巴的站在这皇城门口,就是在等自己,所以先抱拳一礼道。

“小娃娃不错。”

赵范并没有躲开贾似道这一礼,而是老老实实的受了,拍了拍贾似道的肩膀笑着道。

如果仅仅论官位品阶来说,贾似道显然是要高赵范一格的,可是若是论资历,赵范显然又甩了贾似道十万八千里。所以,对赵范这声小娃娃,贾似道心中虽说心中觉得有些怪异,不过却也没有多少反感。

孰料,这边贾似道正等着赵范的下文的时候,而赵范却是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似乎他眼巴巴的等在皇城门口仅仅是为了对贾似道说上这么一句话。这虎头蛇尾的行径,倒是让贾似道颇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眼睁睁目送着赵范坐上小轿。

“我那胞弟让我带句话给小子你,余阶是个人才,希望小子你能好好用上一用,莫要埋没了人才。”

小轿路过贾似道身边的时候,轿中传来赵范带着几分笑意的话。听到这句话,贾似道明白,想来,这句话应该才是他等在这皇城门前的主要原因了。

“小子谨遵大人之言。”

贾似道躬身一礼应道。不管怎么说,赵范和赵葵两兄弟今天都是对他表达了善意,而且两人显然都是以国为重之人,贾似道向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所以这句小子倒也是回的心甘情愿。

“哈哈哈,看来我那胞弟眼光果然不错。若是有暇,贾大人不妨到我府上走动一番。”

赵范这一次的笑声却又要畅快多了,显然之前的小娃娃包括后面的小子,再到如今的贾大人,赵范才算是真正的认可了贾似道。

“固所愿而不敢请尔。”

“哈哈,好,那老朽就静候你这小娃娃上门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袁甫

随着蔡州大捷的消息诏告天下,发生在嘉熙三年最后一次大朝会上的一些事情,也陆陆续续开始传遍临安城。虽说或许不是那么详实,不过发生在朝会上的种种事情,却也是慢慢的被越来越多的人所知晓。

蔡州大捷,即便是算上当初同辽金两国的战事,也可以说是大宋朝罕有的大胜了。而这前所未有的大胜带来的最为直观的一个效果就是,让因为端平入洛之战而留下不少污名的赵昀在朝野上下尤其是大宋士子和普通百姓之间声名瞬间拔高了太多太多,另一个受益者自然是孟珙。大宋立国以来之名将,几与关圣人相比肩等等赞誉纷沓而来。

而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这一场罕见的大胜,虽然有众多的巧合才促成,不过产生的影响却是前所未有的巨大。宋人第一次知道,原来口口相传的几乎与野人无异的凶残蒙古人并不是那么难以战胜,他们也是会死的,他们也是会逃的,他们更是可以打败的。

这一影响随之带来的就是大宋各地突然多了许多想要入伍的年轻人,而这一切却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同样,借着蔡州大捷之机,大宋上下尤其是士子和普通百姓对即将到来的太子册封大典心中却是更多了几分火热和期待。

天子!何为天子?上天之子。如今太子未立将立,却已经是给大宋带来前所未有之大胜,不正是上天给大宋是一个好兆头吗?应运而生啊,这才是天注定的太子不是?这也让原本对太子册立之事不怎么上心的人开始关注起太子册封大典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多的人开始朝着临安城汹涌而来。

不过这所有的所有一切,已经跟袁甫没有了任何的关系。

络绎不绝的人潮让临安城四面城门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拥挤之状,汹涌的人潮中,一辆有些破旧的马车在一匹蹒跚老马的拉拽下正在艰难前行,赶车的中年马夫熟练的打着哨子,一边呼喝着人流避让以免践踏,一边不停的对着马车周围骂咧咧的行人打着揖报以笑脸陪着罪过。

在中年马夫旁边是个稚嫩的书童模样的十二三岁孩子,此刻看着马车周围一波接一波的人潮,听着两边行人在避让时骂咧咧的呼喝声,瞪大着双眼看着连绵不绝的人浪死死的抓着身侧马车的柱子,似乎生怕下一秒就能将自己还有这一辆破旧的马车给颠覆在人海中。

在跋涉了差不多个把时辰等到那中年马夫嗓子都已经有些嘶哑汗流浃背时,马车才艰难走出人潮汹涌的临安城门。停下马车,回头看着官道上依然连绵不绝涌向临安城的人流,赶车的车夫和书童不约而同的同时长出一口气。

“老爷,已经出城了。”

胡乱擦了把头上的汗水,中年马夫下车走到马车车窗前,躬身朝着车厢内低声道。

“嗯。”

车厢内传来一声低沉的苍老之音,随着这声音,车帘也随即被掀开,露出一张苍老却神色甚是不错的老者,不是袁甫又是谁。

站在车前的稚嫩书童眼见袁甫欲要下车,慌忙上前搀扶。

“去去去,你这孩子,老夫还没到老的动不了的时候。”袁甫推开稚嫩书童,笑骂道,边说边抬腿下车。

“是是是老爷一点都不老。千山只是担心这官道湿滑,万一老爷马失前蹄就不太好了。”

稚嫩童子听到袁甫的话,连忙机灵道。嘴上说着,手中的动作同样不慢,搀扶着袁甫下了马车。

“你这小鬼头。”

听到这名为千山的书童说马失前蹄,袁甫不由得一阵老怀大笑。他自然知道,自己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书童其实极其聪慧,跟在他身边这些年,小小年纪虽然不能说学富五车,至少在袁甫看来却绝不比国子监的那些个士子差上太多,所有断然不会出现如刚刚“马失前蹄”般根本不应景的比喻。

袁甫知道这是千山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给自己排解忧郁。

这一次辞官,其实除了最开始在朝堂上的时候让袁甫有些抑郁之外,倒如今他反而是整个人都看开了。府邸之中再也没有了络绎不绝的拜访之人,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都不为过,反倒是让他看清楚了很多以往根本看不透的东西,整个人的精气神不能说比当初还在参知政事任上绳营狗苟好,但是却绝对不会比那时候差。这些,千山等人并不清楚。

袁甫揉了揉千山的脑袋,却是没有再拒绝此子的搀扶,麻利的下地。

“听说没有,这一次蔡州大捷,朝中有两位参知政事被陛下赶下台来。”

“哪是两位,明明就是袁大家一人,据说想要给国舅大人治罪,这不明摆着找抽吗?最后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被陛下逼着告老还乡。”

“嘘!我们这些布衣还是少议论那些大人们的事情。”

“对对对,我等还是快些赶路。这人还真是多啊,太子果然是上天赐给我大宋的祥瑞。”

……

几个结伴而行的百姓,随口说着道听途说而来的话语,跟袁甫擦肩而过。

“喂,你等小……”

站在袁甫身边的千山听到这几名百姓的话,顿时怒不可遏,出声想要拦住几人理论一番,却被袁甫一把拉住。

那几名百姓听到千山的呼喊,疑惑的回头,这边袁甫却已经是作揖笑着道:“敢问几位壮士,如今临安城可是还可进城?”

“还可进城的。老丈想必也是来观太子殿下册封大典沾些喜气的吧?那老丈可是要将这马车放在城外,不然怕是等到天黑关城门老丈也是挤不进城的。”回话的正是先前劝几人不要议论朝中大人之事的壮汉。

虽然说纳闷袁甫身边的稚童怎么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等人,不过这几人显然也能看出来袁甫气度不凡,回话倒是也极为和蔼。

“那倒是谢过几位壮士。”

“无妨无妨。”

匆匆几句对白,这人就被身边的几人拉拽着继续朝着临安城奔去。

他们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刚刚跟他们交谈的人正是先前他们口中所说的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而被逼告老的袁大人了。

“老爷,这些小民什么都不知道尽然敢编排老爷不是,为何不让千山跟他们理论理论?”

千山显然还对之前被袁甫阻拦而不服,红着眼睛道。

“千山啊,这些人并没有说错啊。老夫不正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险些让我大宋痛失长城吗?”袁甫笑着揉了揉身边委屈的快哭出来的稚童,笑着道。

“可是老爷……”

“这繁花似锦的临安城想来以后老夫都不会再有回来的一日了,若是再回来怕就是千山你一人了,你就不想多陪老夫多看上几眼?”袁甫罕见的捏了捏千山快要塌下来的小脸,合声道。

“哇!”

这一句话却是瞬间让身边早就想哭的孩童瞬间哭出声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不请而至

湿腻的管道上,一匹老马鼻孔间喷薄着白茫茫的雾气拉着同样破旧的马车蹒跚而行,颇有些不负重负之感。虽说已经远离临安城十数里,可是官道上的行人并不见少,依然有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大宋百姓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朝着大宋的心脏临安城而去。

马车的小窗处,不时有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头来朝着临安城方向张望着,一边回头张望最里边似乎还在不停地嘟噜着什么。

车厢内盘膝而坐的袁甫放下手中拿着的书,笑道:“千山,还在看?有没有人追上来?”

“没有,老爷。你说那些人怎么都是那般白眼狼呢?当初老爷还在任上的时候,府上门房哪天不是拜帖堆满?各种来拜师的,讨论学问的,拜访拉关系的人,那是何其之多,可是如今老爷刚刚辞任,都要离开临安城了,那些个天天叫着老爷老师的学生们也没有一个人前来送送老爷。真正是一群白眼狼。”

千山愤愤的放下车帘,嚷嚷道。

“行了,千山!”袁甫听到千山的话,罕见的脸色严肃了起来,“老夫如今已经告老归乡,名义上是告老,实则是被逼辞官,如今老夫在朝中已经是不祥之人,那些士子们寒窗苦读数十载,岂能因为老夫耽误了别人前程?

再则太子册封大典在即,你也看到了无数百姓朝着临安城蜂拥而至,诸事繁多,朝中同老夫交好的官员们此刻怕是都政务繁杂,太子册封大典事关我大宋社稷,老夫一行将就木之人,更不敢耽搁如此要事,他们不来倒还好,即便是来了,老夫也是要将他们骂将回去的。更莫说老夫此次轻车简从秘密离开临安城归乡,本就未曾通知任何人,我等又岂能因此而在背后编排他人不是?”

“千山知错!”

见到袁甫真是有些怒了,千山连忙躬身认错道。

“老夫早就告诉你,君子之道……”

“老……老爷!”

千山一听就知道袁甫显然又要说教,小脸刚刚苦起来,恰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前方传来中年车夫带着几分哆嗦的声音。

“袁志,何事?为何停下马车?”袁甫只得停下对千山的说教,皱了皱眉头道。

这边袁甫还在说话,千山已经掀开车帘再次将小脑袋探了出去,一声短促的惊叫之后,千山那探出去的脑袋就以更快速度缩了回来,脸上带着惊恐之色:“老爷,我们快走。”

“何事如此慌张?”袁甫疑声道,边说边要掀开车帘。

“敢问车上可是袁大人当面?”

恰在此时,马车外传来一个让袁甫极其熟悉的声音,让袁甫掀开车帘的手不由一滞。这个声音袁甫那是再熟悉不过,甚至在之前的某一段时间他一听到这个声音就从心底里感觉厌恶。

贾似道!

袁甫想过很多在离开临安城的时候会碰到的人,可是如今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个没有来,而最最不应该也不绝对没有想到的人却是就站在车外。让袁甫一时间有些失神。

“老爷,外面有很多他的人,我们还是快走吧。”之前已经将头探出去看过的千山压低声音小声的对袁甫道。

“车上可是袁大人当面?贾某冒昧,特意前来送老大人一程。”

这边袁甫还没有回过神来,车外已经再次传来贾似道的声音,将袁甫惊醒。

特意前来送一程?袁甫不知道这个送自己一程是真的送自己一程,还是真是送自己一程。其实就算千山不说外面都是贾似道的人,袁甫从马车外安静的氛围中也能察觉出来,贾似道手下的人已经将马车周围全部清空。

袁甫安慰的拍了拍千山拉住自己衣袖的手,示意他不要担忧。

“贾大人有心了。”

嘴上说着,袁甫已经起身掀开了车帘。

袁甫很清楚,如今不管贾似道是真为了送自己一程,还是另一个送自己一程,不管哪一种,他都已经没有选择余地。走,显然已经是走不了的。与其徒惹人笑话,倒不如磊落点,更何况袁甫也不觉得贾似道会在天子脚下做出什么不应该做的事情。

掀开车帘袁甫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脸笑意的贾似道正站在车前。让袁甫不由得有些恍惚。虽然此刻已经时过境迁,距离当日大朝会已经过去了两日,可是当日大朝会上那个牙尖嘴利、面对满朝重臣凶猛反击、毫不留情如同一头恶虎般的年轻权贵,同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简单黑缎袍服笑容和熙甚至带着几分拘谨之色、仿若邻家后生的年轻人,让袁甫一时间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那个贾似道了。

自嘲的笑了笑,袁甫收回自己脑中有些杂乱的思绪,不管哪一个才是贾似道的本色,都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今日一别,或许今生两人都不会有任何机会相见了。想到整理,袁甫倒是心情平静了许多,俯身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哎,老大人当心路滑。”

等候在马车前的贾似道看到袁甫下车,嘴上说着连忙上前两步搀住袁甫。

感觉到握住自己手臂的那只强劲有力的手掌,让袁甫整个身体都是不由得一僵,贾似道的动作太快以至于袁甫根本都没有来得及躲避,就已经被贾似道搀扶住。短暂的僵硬之后袁甫会过意来,知道此刻再拒绝贾似道的搀扶实在是太过不近人情,更何况人家本就是好意,所以袁甫也就顺势踏下马车。

千山紧随其后钻出车厢,虎视眈眈的盯着贾似道,可是当贾似道看向他的时候却是慌忙移开眼神,显然通过各种道听途说,这小小书童已经是怕极了贾似道。

下了马车袁甫才发现,大半个官道都被四周远超数百的锦衣大汉严密有序的控制起来,这些大汉眼神凶厉敏锐,紧张的扫视着周围路过的每一个人,行走间腰囊隐隐有硬物突出,不过却并没有主动上前驱赶官道上行人,甚至连盘问都没有。

可是即便如此,官道上来往的行人看到这么一批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的人,都是自觉的收敛了声息避让到官道一侧然后快步离去。

好大的排场!

“让老大人见笑了,贾某不知是得罪了何方神圣,为了项上人头着想,所以不得不如此。他们断然不会惊扰百姓,这一点还请老大人宽心。”

贾似道似乎看出袁甫心中所想,有些自嘲的笑着解释道。

“这是贾大人的私事,倒是不必同老夫解释。”

袁甫言语间有些生硬,显然对贾似道如此举动颇有些不喜。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后生可畏

“师宪偶然得之老大人今日离京,冒昧前来相送,还请老大人见谅。若是有暇,不若小坐片刻可好?”

出乎袁甫意料之外的是,眼前这个贾似道显然是个好脾气,似乎根本没有听出他言语中的讥讽之意,依然谦恭。

经历过数次刺杀,市舶总司衙门还有锦衣卫指挥司衙门如今对贾似道的安全都是紧张都了极点。如今的市舶总司衙门指挥司指挥使赵毅从先前的小小禁军营指挥使一跃成为军中从三品衔的武将,早就很清楚,如今他的所有身家富贵都系在贾似道一人身上,一旦贾似道出了任何事情,先不说他今后的富贵,如何在赵昀的怒火下保住小命都是奢望。

不过这一次护卫贾似道出城的人不是市舶总司衙门的兵卒,市舶总司衙门如今只能算是一个空架子,除了赵毅这个指挥司和周博、裘裳这两个副指挥使外,真正可用的兵卒不过是赵毅之前的那一营五百人的内殿直禁军。就连这五百人,还是赵昀亲自发话才从内殿直禁军序列转入市舶总司指挥使司的,不然贾似道现在连市舶总司衙门指挥使司的架子都撘不起来。

这一次随同贾似道出城的就有周博和裘裳两个副指挥使,其余一干人都是由秦寿从锦衣卫指挥使司中调派而来。也就是周围那些个警戒的大汉了。

秦寿当日被贾似道招揽,声名狼藉的他到了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中算是真正的如鱼得水,说鱼跃龙门都不为过。虽然说如今秦寿只是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的执事,可是也是实打实的在吏部挂了从五品衔的正身了。

同昔日的那几个被他出卖、如今还在国子监中苦苦为功名挣扎的同窗相比,秦寿同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档次。

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如今并没有指挥使,秦寿这个执事是如今锦衣卫中唯一的正职,除了杜水仙先前的人马并入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可以说,在这几个月间迅猛发展的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完全是由秦寿一人拉扯出来的。而杜水仙只能处于暗处,明面上锦衣卫所有一应事物都是秦寿在打理。正是因为如此,秦寿才更清楚,他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与谁。

今天跟谁贾似道出城送袁甫,严格来说应该是锦衣卫第一次正式的出现在天下人的视野中。也是第一次正式的在贾似道这个锦衣卫的主人面前露面。所以,这一次不仅秦寿亲自来了,甚至连杜水仙还有先前九善堂的四大金刚也是尽皆齐至。

当然,更少不了一直紧随贾似道却从来都像个隐形人却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忽视的柳如。

“这就是贾大人向陛下进言新设的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的人?”

袁甫看着周围一个个神色警惕的锦衣大汉,答非所问道。

“让老大人见笑了。请。”

这一次袁甫并没有拒绝,扫了一眼贾似道身后一侧面容秀美的柳如一眼,顺着贾似道的手势朝着路边那个明显是新建而成的凉亭走去。千山在袁甫身后亦步亦趋的紧紧跟随。

官道一角,赵毅、周博、裘裳、杜水仙、秦寿四人难得的因为今天之事而聚在一起。

“袁老儿如今已经是丧家之犬,满朝文武唯恐避之不及,赵大人,你说咱家大人为何非要前来给这老儿送行?”秦寿摸着下巴,眼神闪烁。

“大人做事自然有大人的用意,我等岂能揣测?只要做好大人交代的事情就行。乱嚼舌根成何体统?”

赵毅显然有些不是很待见秦寿,瓮声瓮气道。

碰了个钉子的秦寿不以为意,笑而不语。

凉亭内,石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还冒着腾腾热气的好酒,贾似道和袁甫相对而坐。

“国舅大人有心了。”

看着桌几上的小菜和温酒,袁甫笑着道。

这是袁甫从见到贾似道之后第二次说他有心了。同第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称呼由贾大人变成了国舅大人。

“呵呵,看来老大人对贾某还是心结难解啊。”贾似道对袁甫话语中的暗讽丝毫不以为意,提起酒壶边斟酒边笑道。

“小老儿如今已经是布衣之身,而大人却是在朝中如日中天,小老儿何德何能,岂能同大人有心结难解。”袁甫自顾自的端起酒杯,一干而尽。

“其实在贾某看来,老大人远离朝堂那个是非之地实在是上上之选。”

贾似道没有直接回答袁甫的话,而是拢着袖子正视袁甫道。

“哦?那小老儿岂不是还要谢谢贾大人?”

即便是心中再豁达,若说袁甫心中对贾似道没有一点儿怨恨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谢我倒不必了,只是老大人如此,倒是令贾某自觉高看了老大人。”

“哈哈哈!”听到贾似道的话,袁甫放声大笑,“这才是牙尖嘴利贾大人嘛。”

“老大人谬赞了。君不见贾某所为不正是为了离开临安城否?”

“一方为封疆大吏,权倾半壁江山,一方为万众瞩目,树敌无数,处处掣肘,不得不说贾大人心思高远,老夫望尘莫及。”

“是奸是忠自有后人评说,贾某只求问心无愧便好。”说着贾似道又给袁甫满上。

袁甫默然半响,再次默默一干而尽。

“只是朝中少了牙尖嘴利的贾大人,怕是要失色不少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贾某并不是救世主,朝中政令难出,宗室尾大不掉之势,并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老大人之理学一派想要成就正统也不是旦夕之欲。与其终日将精力用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上,倒不如做些实事为大宋多留些薪火。”

听到贾似道的话,袁甫第一次真正的正视贾似道。

刚刚两人看似打机锋的话,实则已经将大宋朝朝野内外的窘迫之境说的通透,相对于袁甫还有些遮掩的话,贾似道的话就要直白太多。正是因为直白,袁甫才发现,似乎从头到尾朝中上下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明白这个不过而立就已经权倾朝野的年轻人到底想要什么。

“那老夫也就拭目以待了。”

“此次返乡,若是得暇,老大人不若南下,看看南国风光,或是更有别样风景。”

袁甫猛然一震,半响端起面前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后生可畏!告辞!”

说罢,袁甫毫不犹豫起身,罕见的抱拳一礼,随后转身而去。

第四百一十四章 两条路

贾似道目送袁甫上车,并没有起身相送。静静的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尽头,才收回视线,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说吧。”

“回大人,冯松已经带到。”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秦寿从袁甫离开的时候就已经恭立在贾似道身后,一直在等着贾似道问话。

冯松,因为贾似道在朝会上一句永不录用而被临安府、刑部羁押,因为大的基调已经定下,对冯松这样一个弃子,自然不会再有人帮他说话。而临安府动作也是很快,已经宣判,冯松终身不得再入临安,不得出籍贯所在地。而另一方国子监也将冯松的士子籍彻底革除。至于国子监政

如果不出意外,很快等待着冯松的就是发放路引赶出临安城遣送回天台老家,然后终其一身都不得离开天台。

如今冯松能够提前从刑部大牢里出来,是秦寿拿着贾似道的名帖提出来的。刑部尚书谢方叔作为谢举伯的侄儿,自然很清楚如今贾谢两家的关系,更何况冯松在宣判之后就已经可以出狱了,如今作为当事人的贾似道想要将冯松提前放出来,不管是为了报复冯松还是其他原因,他谢方叔都不会在这个问题上给贾似道添堵,所以很是痛快的就将冯松放了出来。

至于冯松出来后会是什么结果,就不是谢方叔能够管得了的,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一个寒窗苦读二十余年的士子来说,贾似道斩断他一切的晋身之路,已经算是比直接杀了他还要狠了。生不如死来形容冯松也不为过。

秦寿并不知道贾似道将冯松提出来是为了做什么。当然,他也不敢多问。对他来说,对待冯松这样的人,就应该直接万般酷刑凌迟而死,他却是忘了,在不久之前,他也做过同样的事情,只是针对的对象不是加斯都而已。

听到秦寿的禀报,贾似道沉默半响道:“带上来吧。”

不过片刻功夫,一身素麻衣袍的冯松就已经出现了贾似道面前。脸上依然带着些许伤痕,显然在狱中还是受了些苦头,至于其他显然秦寿之前已经做过准备,给冯松洗簌了一番才带到贾似道面前。

“学生……小人拜见大人。”

冯松看到贾似道,很是平静的低头躬身行礼,只是在自称时显然一时间还没那么快能够改过来。

“坐。”

贾似道微微抬头静静的看着这个先前自己极为看好的年轻士子半响,才缓缓吐出一个字道。

冯松并没有矫情,再次躬身一礼,安静的坐在贾似道对面。他这个举动,让站在贾似道身后的秦寿眉角不由一阵乱跳。显然,对冯松如此不识抬举的行为,要不是贾似道就在当面,秦寿险些让人直接将冯松给拖下去再次丢到刑部大牢里了。

“给你两条路。”

“请大人示下。”

“第一,回到天台,寻个教书先生的活计,找个姑娘成家立业,安安静静的过完这一辈子。无论是刑部还是国子监都不会再去寻你。”

听到贾似道的话,冯松眉眼低垂,没有言语。

贾似道伸手,站在贾似道身后的秦寿黄萌将早就准备好、而他一直背着的一个包裹躬身递到贾似道手上。贾似道接过,轻轻的将包裹放在石几上道:“这个包裹里有路引、有银子还有两封信,北上前往河北西路寻到孙奎,加入后金军。最上面那封信是给你的,具体该怎么做做什么信中都有交代,这是第二条路。选第一条路,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临安城返乡了,安安静静的等待生老病死,过完这一辈子;第二条路,你是死是活,是鱼跃龙门还是死于乱军之中亦或是在半途就死于盗匪之手抛尸荒野,都要看你自己。”

说完,贾似道不在言语,似乎在静静的等着冯松的回答或是选择。

一直表现的极为平静的冯松,在听完贾似道的话之后,脸上第一次露出些许的犹豫挣扎之色。

显然,两条路代表着冯松今后两条不同的人生。第一条,平淡且平安,第二条,则是生死由人富贵在己。

半响之后,冯松起身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俯身拿过石几上放置的包裹。

虽然没有说到底是作何选择,但是冯松的行动已经告诉了所有人他真正的选择。

贾似道挥挥手,冯松背上包裹对着贾似道再次深深一揖到地,缓慢而庄重的对着贾似道叩首三次,然后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凉亭,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之势。

“从今日起,你就是锦衣卫的执事,你家中老母,也会有人照应直至……终老。”说道这里贾似道微微一顿,“好自为之。”

冯松脚步微微一顿,随后沿着官道大步离去。只是同之前相比,整个人精气神似乎都已经有所不同。

从头到尾,贾似道甚至都没有问过冯松为什么要出卖他,而冯松也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解释过半句。对贾似道而言,如果不是马上要离开临安城前往广东的话,或许还会有几分心思询问一下冯松到底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才会做出这样的时。不过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临安城,贾似道不得不立威。正好袁甫和冯松送上门来。

有了袁甫被逼告老,再有了冯松如今莫名其弥的失踪,想来等他离开临安城之后,任何人在想要构陷与他的时候,都要好好想一想,万一偷鸡不成,面对贾似道的反扑,是不是只是仅仅只蚀一把米的事情了。

而站在贾似道身后的秦寿,此刻心中则是突然多了几分的危机感。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被他从牢中提出来的之前出卖过身前自己这位恩主的人,尽然还能有飞上枝头的一天的,而且还是飞的那么快,前后反转不过几日功夫。

不过,有一件事秦寿很肯定,那就是贾似道显然很看好冯松,所以才会如此不计前嫌,这样的故事先前何尝不是也一样发生在他身上?他跟冯松两人何其相似?而让秦寿真正感觉危机感的是还是因为贾似道最后那句话“从今日起,你就是锦衣卫的执事”。

锦衣卫在之前,只有他秦寿和杜水仙两大执事,而杜水仙是个女子,显然上不得台面,在锦衣卫的分工中,杜水仙也只是在暗处,严格来说,锦衣卫真正的代言人只有他秦寿一个。不过如今情况显然已经变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嘱托

冯松跟他秦寿的情况又有些不同。他秦寿当初只是出卖了同窗,而冯松却是直接出卖了自己的恩主,无论性质还是其他都是不同的。当然,这个不同也只是秦寿自己觉得而已。面对曾经出卖过自己的冯松,贾似道还能够再次给他机会,如果冯松不死的话,确实算的上是一个登天的机会了。可见贾似道还是很看重冯松的。

既然看重,那么冯松显然还是有些才能的。如果冯松能够在后金军中完成贾似道交给的人物,那么今后得到贾似道的重用显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一旦冯松得到重要,他秦寿又该如何自处?

这个问题很重要,由不得秦寿不想。

好在,冯松首先第一个要务就是能够活着跨越这中间连绵数千里的战乱地区到达河北西路,如果冯松死在路上,那么自然是一切成空。就算冯松能够到达河北西路,能不能成功的找到后金军并且加入后金军都是极大的考验,并且听说后金军如今面对蒙古宗王口温不花的攻势如今已经是败势明显,就算能够入得了后金军中,能不能活下命来都是两可之数。

可是万一那冯松真就到了后金军中呢?要不要……秦寿情不自禁一颤,恨不得自己扇自己一巴掌,赶紧收敛心神不敢往下想了。

“公明。”

“啊?大人,下官在。”

恰在此时,贾似道出声了,将胡思乱想的秦寿吓的一个激灵,慌忙应道。

似乎察觉到身后的秦寿有些神思不属,贾似道回身深深看了秦寿半响才缓缓道:“你将京中锦衣卫尽皆交付给杜水仙杜姑娘,挑选一批精锐先行南下广东。冯松那边,你遣几个功夫不错的人手暗中跟随,只要冯松不死,不得插手。”

“是,下官遵命。”

秦寿被贾似道刚刚那一眼看的魂飞胆颤,他很怀疑这位比自己还要年轻了几岁的恩主似乎已经看穿了刚刚自己心中所想。

“冯松若是能够进后金军便罢,不能进入,就不必管他了。若是进入后金军中……那几人就让他们跟在冯松身边吧。”

“下官遵命。”秦寿犹豫半响才期期艾艾道:“若是那冯松……”

“若是冯松没有北上,或者中途变道跑了……嗯,就不必管冯松了,自行回来就是。”说道这里贾似道微微一顿,“此次南下广东,或许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回再回临安,甚至是不会再回临安,公明此次先行前往广东,任重而道远,当小心谨慎,一应事物公明可临机决断,如今已经到了广东的市舶总司衙门根基浅薄,你也要多多帮衬。”

说道这里贾似道伸手拍拍秦寿肩膀,然后俯身重新斟满一杯酒,端起酒杯双手递给秦寿郑重道:“我就先提前预祝公明一路顺风,马到功成!”

“下官!谢大人厚赐!”

这一刻的秦寿激动的险些落下泪来。不仅仅是贾似道对他的礼遇和厚望,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无论是赵毅还是杜水仙,其实心中都是有些鄙夷他的。而刚刚贾似道的这番话,算是表明,已经真正的将他当做心腹来看了。而他也真正算是进入贾似道一系的核心。

双手颤巍巍的接过贾似道递上来的酒杯,秦寿仰头饮尽。然后对着贾似道深深躬身一礼道:“大人,下官这就回城处理锦衣卫衙门的后续事务,明日就启程由水路南下前往广东。定不负大人所托!”

对秦寿的这个态度贾似道很满意,如果秦寿说出什么粉身碎骨之类的话,倒让他有些失望了。他需要的是活着的能够为他所用给他办事的秦寿,而不是一个一头热血最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莽夫。

看着如同打了鸡血般离去的秦寿,贾似道遥望着临安城长叹一声:“还有三天!哎,根基还是太浅了啊。”

……

随着太子册封大典的临近,尤其是在有蔡州大捷的背景下,汹涌的人潮在太子册封大典的前一天终于达到顶峰。临安城者说整个大宋朝已经太久没有如此的热闹了,人一多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多了起来,临安城各个官衙无不是忙的焦头烂额。

不过这一切跟贾似道已经没有多大的关系,此刻,他正跟赵范两人相对而坐,对饮小酌。

“听说袁梦斋已经离开京城归乡了。”

同贾似道相对而坐的赵范举杯对着贾似道隔空一敬轻抿一口杯中酒,状若不经意的道。此刻的赵范同在朝会中又是另一番打扮,一身闲散的棉白布袍,头发披散在肩头,加上颌下几缕长须,颇有些古人隐士不羁之风。

“嗯,前日就老大人就已经离京了,贾某还特意前去相送了一番。”

贾似道对赵范的并没有做隐瞒,而是直白言道。当然,先不说他去送袁甫有没有隐瞒的必要,锦衣卫如此大规模的调动,自然不可能逃得过有心人的眼睛。更何况,贾似道不相信袁甫之前的那些同僚学生没有人会不知道袁甫那日离京,可惜,当真是人走茶凉,没有一人前去相送。想必如今整个临安城有份知道他曾经出城送过袁甫的人,都在想着他贾似道跟袁甫到底谈了些声名吧。

“噢?”

赵范眼中精光连闪,意味深长的道。

“老大人同师宪只是政见上有些分歧而已,相对于如今闭门思过的李参知,贾某对袁老大人的人品还有学识都是极为敬佩的。”贾似道举杯对着赵范也是隔空一敬,笑着道。“今日师宪登门,除了拜访大人外,其实还有一个目的。”

“师宪请讲。”

赵范似乎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如此直接,刚刚坐下酒不过三巡竟然就直接奔入主题,稍一愣神随后应道。

“当日朝会之上,几位嗣王还有宗室老大人极力进言圣上出兵北上,虽说被贾某所阻,但是想来也只是一时偃旗息鼓,一旦有别的消息传入京城,他们定然还会蠢蠢欲动。譬如那纳多退兵回师北上或者退兵或者消失。”

“师宪大可放心,五日前收到舍弟葵之信函,那纳多如今还在淮河北岸对着我大宋淮河南路蠢蠢欲动,每日里两军都有数次交锋。虽说各有胜负,但是纳多若是离去,舍弟定然会有军情上报朝廷。”

“赵大人,贾某说的正是此事。只求大人能够传信赵制置使,对纳多所部蒙军动作军情能够有所隐瞒,最好是不要又一丝一毫传入京城,能隐瞒多久就隐瞒多久,最好是那纳多始终不曾离开淮河北岸,此事事关我大宋社稷安危,还请大人三思。”

贾似道郑重的起身对着赵范躬身一礼沉声道。

“这……师宪,你可真是为难老夫啊!”猫扑中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两重天

太行山首始于河内,北至幽州,凡有八陉,是山凡中断皆曰陉。飞狐陉,地处河北西路真定府和中都路蔚州之间,自古以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在孙奎的后金军跟口温不花接连大战连战连败之后,剩余的二十余万后金军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在山深林密的飞狐陉栖身。

此刻,飞狐陉内,一场大战刚刚在飞狐陉外结束。

陡峭而绵长的峡谷中,连绵数里之地被无数纠缠在一起的残臂断尸所铺满,折断的旌旗、兵械、点燃的粮草辎重,一滩滩乌红的血渍浸染雪地,刺眼而醒目,死而未死的伤兵正在雪地中凄厉的惨嚎。

一列列的蒙古兵卒手拿长矛大刀在山谷内搜寻着,是受伤的蒙古兵卒就会抬下去医治,不是蒙古兵卒则是顺势补上一刀,有性情残忍的还会玩弄片刻将后金军兵卒折磨至死。浓郁的血腥气息充斥在冰冷的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呕。

距离飞狐陉不过数里之遥,一片黑压压根本望不到头的连营一直延伸到天际尽头,似乎根本看不到边际。

那是口温不花的大营。

自十月初匆忙回师北上清剿后金军叛乱开始,除了从襄阳城带回的原班兵马之外,口温不花又先后抽调了河间府、蔚州、大同府、太原府、邢州等原本驻守在五府之地的蒙古军队合计二十万人,从四面八方合围真定府的孙奎后金军。如果加上先前口温不花回师北上带的近二十万兵卒,如今蒙古汇聚在真定府周围的兵力数量已经几乎达到了近五十万人。五十万人,几乎占据了口温不花镇守金地加上对南宋可用之兵的近六成之多。

如今整个黄河以北,除了少数十余座重镇大城有重兵驻守之外,其余大多都是真空地带。

好在,进过近两个月的围剿,口温不花依靠着绝对的兵力优势,一步步将孙奎的近三十余万杂牌军给逼出真定府境内,成功光复真定府。孙奎等人无奈之下只得躲入太行山内依靠着地势同口温不花纠缠,不过随着口温不花六路大军日益合围,留给孙奎后金军的活动空间也是越来越少,时至今日,孙奎仅剩的不过十余万的后金军,辗转腾挪的空间也是日渐收缩,到如今只能龟缩在飞狐陉周围数百里范围内的密林中,依靠着飞狐陉的险恶地势跟口温不花周旋。

可以预料的是,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孙奎后金军面对着口温不花六路大军的合围,败亡只是迟早之事。而这个时间,在口温不花的谋划里,他绝对不会允许真定府的后金军叛乱继续拖延到开春之后。

虽然远在草原深处蒙古国都上都内的窝阔台并没有明确的给口温不花定下清剿的时间,可是口温不花很清楚,窝阔台大汗不可能给他太多的时间让金地的叛乱持续下去。毕竟,蒙古如今正数路大军西进进军欧洲中亚,如果仅仅依靠贫瘠的草原部落,根本不可能供应的了如此庞大的战事消耗补给。蒙古需要大量的从富足的中原地区抢掠来的物资来供给这架庞大的战争机器进行运转。

同样,口温不花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他依然按时的将收刮的来自金地的各种粮食、金银、军械铠甲等物资运送到大都,此刻怕是他早就被押解回大都了。

而对孙奎等人,口温不花也从最开始的招降,变成了格杀勿论。其中新近出现在后金军的金国亡国公主,更是成了口温不花口中的必杀之人。如果不是那亡国公主出现在后金军中,仅仅靠孙奎那个绿林出生的泥腿子,根本不可能让后金军坚持到现在。

所以,到了今天,口温不花早就放弃了招降反叛的后金军主要首领的想法。

连营正中央,那硕大的蒙古包不仅是口温不花的帅帐,同样也是他的行宫。此刻,行宫内温暖如春,身着锦袍的口温不花正静听着下方军中书记官禀报着今日一战斩首和损失的数字,还有来自金地各地的军情信报。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这样的汇报基本上每天都在上演。

“报,蔡州急报!”

一声急促的高呼在帐外响起,让口温不花心中泛起几分不祥之感。

安静的看完史天泽手书的信报,口温不花一个人独自沉默良久。随后开始在铜案前奋笔疾书。一封书信写完之后,口温不花皱眉沉思良久,才又开始疾书连续四封书信之后,口温不花才停下手中狼毫,沉声道:“将这封书信立刻以八百里急报送抵上都上禀大汗。另外,这三封书信,同样以八百里急报分别送给中书令、左右丞相。另,备美姬六十人,黄金万两分别送到左右丞相府。备美姬一百二十人,分别送到大斡耳朵及第二、第三、第四等斡耳朵府上,各府再送珠宝美玉百件;备美姬八十人,黄金千两,送入大都分别送给四大怯薛。这最后一封书信,八百里加急送往海州纳多处。传令大营即刻拔营,全军后撤三十……不八十里,命各部万夫长即刻前来议事!”

……

同一时刻,飞狐陉内一座天然的坑洞内,一场事关十余万残军的议事也正在同时进行。同口温不花奢华的行宫大帐比起来,坑洞内此刻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之景。

完颜红叶一身戎装端坐正中上首,在她左手第一个石凳上坐的不是孙奎又是谁?其余一干后金军主要将领还有文官分居左右两侧。而站在完颜红叶身后同样也是穿着一身铠甲的却正是贾似道身边亲卫木柄。

宽阔的石洞内到处点着一堆堆的柴火,刺鼻的烟雾萦绕在每个人鼻尖,不时有人低声的咳嗽。不过也仅只咳嗽,除此之外,偌大的石洞内再无任何声息。

端坐在上首的完颜红叶看到这种状况不自觉的微微皱眉。

虽然说回到后金军中不过月余时间,不过同当初还被幽禁在临安城时相比,此刻穿着铠甲高高挽起发髻的完颜红叶却是更多了几分英武之姿。月余时间,几乎每天都在厮杀和追逃中渡过的她,比往常消瘦了许多,同事却也少了几分娇柔,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今日我军伤亡情况如何?”

“禀公主殿下,今日一战我军伤亡五千余人。”

坐在完颜红叶右手第一位置的老者起身应道,这留着花白胡须的老者也是洞内唯一一个没有穿铠甲的人。

说话的是金国二十六大姓如今还硕果仅存的裴满宗弼,而他也正是完颜红叶当年的老师,金国灭亡后裴满氏在裴满宗弼的带领下躲避在太行山的密林之中,除了裴满氏之外还有蒲察氏、仆散氏、那懒氏、赫舍里等女真二十六大姓中的数家残余子弟,他们一边躲避着蒙古的搜捕,一边囤积粮草招兵买马以图金国再起的那一天,正是因为他的存在,孙奎才能在带来完颜红叶的消息之后,在短短不过月余时间就聚集了超过三十万的大军。

如今是裴满宗弼也是后金军中的尚书令,在后金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完颜红叶。

当初在口温不花招降的时候,如果不是裴满宗弼坚持,并且联合蒲察氏、仆散氏、那懒氏、赫舍里等族掌控了不少的军队的话,孙奎说不定根本等不到完颜红叶回来的那一天就已经拉着手下的兵卒降了口温不花了。

不过也幸亏完颜红叶回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上十天半月回来,那个时候不用口温不花动用一兵一卒,怕是后金军中就会有一场内乱出现。

“老师,我军粮草还能支持多少时日?”

完颜红叶能够在后金军中这么快站稳脚跟,跟裴满宗弼的支持是完全分不开的。所以,不管身份如何变化,哪怕裴满宗弼已经纠正过很多次,完颜红叶依然坚持对他以老师敬称。

“回公主殿下,军中各部除了孙大将军帐下粮草无法统计外,其余各部粮草还能坚持月余时间,如今老臣已经命各部前往山林之中狩猎,多多储备野味,如今已经有五万余斤,同时老臣也命各帐在密林之中伐木垦荒,木材可做兵械箭矢,而开垦出来的荒地待到开春就可播种,只要我们能够守住飞狐陉,坚持到明年夏粮收割,就不必为粮食发愁。”

“老大人,到明年夏粮收割还有多少时间?如今你帐下粮草还能坚持三十余日,我部十余万大军存粮如今却是仅够十余天之用。你让我们如何坚持到七个月之后?”孙奎收回一直看着完颜红叶的眼睛,盯着裴满宗弼阴恻恻道。

“孙大将军帐下十余万大军,林中野兽遍布,狩猎即可。”

“老大人,我让我手下的大军都去狩猎找吃的,那口温不花的蒙古大军谁来统兵抵挡?莫非老大人想要公主殿下亲自上阵不成?再则说,开春之后,天气回暖,如今狩猎的猎物如何储存到明年夏日?”

“山中多天然石洞,洞内四季如春,只要大将军将猎物风干储存,保持干燥,为何不能储存?莫非大将军这些年在绿林之中都是过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连这等浅显道理都是不懂?”裴满宗弼对孙奎是哪里看哪里看不上眼,更不要说在得知孙奎尽然一直觊觎完颜红叶之后,更是恨不得将孙奎杀之而后快。

第四百一十七章 真退了

裴满氏本就是女真二十六姓氏之一,而且还是排名前五的大贵族。裴满宗弼不仅是当代的裴满氏族长,同样也是完颜红叶的老师,在完颜红叶还是幼儿的时候,裴满氏就跟在完颜红叶身边,可以说是看着完颜红叶长大的。

对孙奎淡出救了完颜红叶,裴满氏是很感激的,因此才会有孙奎一个宋人成为后金军大将军的事情出现。而这个大将军还是因为那个时候裴满宗弼根本不知道孙奎对完颜红叶怀有男女之情。他仅仅是以为真如孙奎所说他是完颜红叶的救命恩人。

所以,即便是当初面对口温不花的招降,孙奎有了降蒙的心思,裴满宗弼依然没有同孙奎撕破脸皮。

不过这一切都在完颜红叶回归之后开始产生变化。在知道了孙奎对完颜红叶有觊觎之心之后,裴满宗弼就开始想着该怎么将孙奎这个大逆不道的宋人给送上断头台了。

在裴满宗弼看来,即便是如今金国已经灭亡,可是完颜红叶依然是女真唯一的主人,血统高贵。而孙奎呢?说的好听点是一个区区草莽之辈罢了,说的不好听点那就完全是不入流的强盗之流好吗?粗俗不堪,说他是想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裴满宗弼比都觉得是玷污了完颜红叶的名声。

旧恨加上新仇,如今,裴满宗弼代表的金国残留贵族同孙奎代表的草根一系,可以说是水火不容。如果不是因为完颜红叶居中调和,怕是此刻的后金军根本不需要口温不花调派大军围剿,早就分崩离析。

口温不花本就占据着绝对的优势,如今后金军中又分作两派内斗不止,裴满宗弼帐下的后金军出战,孙奎绝对不会伸手帮忙,孙奎手下的军队出战,裴满宗弼的贵族军也是只作壁上观。如此做为,面对蒙古大军自然只能节节败退。

当然,并不是说如果裴满宗弼和孙奎不内斗的话,就能跟口温不花掰掰手腕,不过局面要比现在要好上许多就是了。

看着争吵的两人完颜红叶秀眉微皱,却是始终没有说话。其实,完颜红叶很清楚,如果没有裴满宗弼和孙奎两人在,整个后金军除了此刻站在她身后的木柄她可以指挥得动甚至是可以为她送命外,其余没有任何人会真的听她的任何命令。就连裴满宗弼代表的贵族一系,除了裴满宗弼或许是想要真心辅佐她之外,其余人需要的不过是一个门面,一个光明正大能够打出去招兵买马的借口,一个跟孙奎之间矛盾的缓冲,仅此而已。

甚至于木柄,也仅仅是因为听从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人的命令才如何罢了。他想让她回到后金军中,所以她回来了。即便她很清楚,一旦回来再见之日就是遥遥无期,甚至于永无再见之日。

想到那个人完颜红叶,一时间又有些失神。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啊,老师。”

裴满宗弼看着明显有些走神的完颜红叶眼中闪过几抹心痛之色。如公主殿下这个年纪,本应该是开开心心的踏雪赏梅亦或是寻个门当户对的人家嫁了,何苦让整个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受这般煎熬?可惜,现在即便是他想收手,蒙古人也绝对不会放过公主殿下了。

“殿下,不知那位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裴满宗弼压下心中的杂念,嘴上说着眼睛看的却是立在完颜红叶身后的木暖。说道这里,裴满宗弼心中陡然电光一闪,那位大人若是单论身份的话,倒是能够配的上自家公主。只是听说那位大人府中已经有了夫人,公主殿下乃是金枝玉叶,又怎能给人做小?只是,万一真是事败,公主殿下又该有何处栖身?

就连裴满宗弼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个念头一起就如那春草般,开始不断的在他心头滋生。

听到裴满宗弼如此说石洞内原本都埋头不语的一干后金军大大小小的贵族和将领们却是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所有人都知道裴满宗弼口中的那位大人是谁。对贾似道的存在,在完颜叶还没有回到后金军的时候,因为木暖和王柄的存在,也早就不是个秘密。当然,这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也只是限于这石洞内有份知道的人知道,后金军中的普通兵卒还有级别不够的将领倒是都不清楚。

同样,他们也都知道,那位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大宋朝权贵,不仅一直通过某些特殊的渠道对后金军的粮草和情报进行支援外,还能够不定期的给后金军运来一些来自大宋的精良兵械,尤其是其中一些轰天雷,更是对后金军能够抵挡口温不花的围剿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些轰天雷数量实在是太少,而更重要的是,如今蒙古军队中也开始有了一些类似轰天雷的武器,虽然说威力同那位大宋送来的轰天雷相比有些差距,可是抵不过蒙古人拥有的轰天雷数量大啊,所以如今后金军上下对来自大宋的支援实在是做梦都在想。

只有孙奎,在听到那位大人的时候,黝黑的脸上闪过几抹阴霾。他自认这一辈子受的最大的屈辱,就是在临安城,就是在那位据说如今已经是大宋朝最为年轻的权臣送给他的。好在孙奎并不知道,他一直苦恋的公主殿下早已经对某人情根深种,若是知道,怕是孙奎转身立马就要反身降了口温不花。

“诸位大人,某家昨日收到主人来信,为了呼应诸位大人抗蒙之举,在我家主人力荐下,我大宋京湖制置使孟大帅统兵北上,经过数日大战,已于旬日前连克蔡州、颍州等四城,斩首数万有余,蒙古大将史天泽统领残兵败将溃逃许州,同史天泽一同驻守蔡州的蒙古大将张柔被我大宋斩首,如今张柔首级已经送往我大宋京城上禀吾皇。我家大人有言,想来这一两日那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就会收到来自蔡州的信报,适时,诸位大人所要面临的压力想必就会小上许多。”

“实在是太好了。”

“是啊,看来那位贾大人果然是信人啊。”

“那位贾大人要是能够命宋军趁势北上就最好不过了。”

……

裴满宗弼兴奋的击掌叹道,其余洞中一干后金军将领听到木暖的话,也是顿时一个个如打了鸡血般,兴奋连连。

“嘿嘿,可是今天前不久,蒙古人还同我后金军打了一场,而且攻势比昨日还要猛烈。”

孙奎在一旁阴恻恻的插嘴道。

“报!”

恰在此时,洞外传来传令兵的急报之声。

“启禀殿下,斥候来报,飞狐陉外蒙古宗王口温不花之连营在一炷香前开始拔营。”

似乎是为了印证木暖的话,就在孙奎话音还没落之际,这传令兵的急报就已经狠狠的打在了孙奎的脸上。让孙奎本就黝黑的脸,更是黑如锅底。

“拔营,并不是退兵,也有可能是进兵。”

“那就再探!若有动静,速速来报!”

裴满宗弼并没有跟孙奎争论,他很清楚,孙奎并没有说错。

木暖根本不会怀疑贾似道的话,所以他很清楚口温不花这拔营只能是退兵,绝对不会是继续进兵飞狐陉,至于孙奎的话,他更是连回应都懒得回应,继续道:“我家主人还言道,近几日将会有一批粮食和轰天雷等军械偷偷运抵而至,请诸位大人做好接应的准备。”

“贾大人高义,我金人没齿难忘。”

裴满宗弼起身对着木暖躬身一礼道。

木暖并没有躲避裴满宗弼这一礼,他很清楚,裴满宗弼行礼的对象是他的主人贾似道,而不是他,但是此刻他在这后金军中代表的正是贾似道。同时,木暖很清楚,每一次为后金军运送粮食和军械等物,朝廷侦缉司和枢密院职方馆到底花费了多少精力和人手才能避过蒙古军队的层层堵截送到后金军手中,更不要说此刻后金军还是在被蒙古军队的层层包围之中。

可以说,每一次这些支援的到达,侦缉司和职方馆,如今还要加上锦衣卫,都会有几名细作因此而丧命。所说,无论是代表贾似道还是为了那些死在蒙古人手中的袍泽,木暖接受裴满宗弼这一礼都是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的。

更莫说,在十余年前,金国和大宋之间更是战事无数,死在金人手中的宋人,并不比如今死在蒙人手中的宋人少。

听到又有支援将至,而且都是如今后金军最为急需的粮食和军械,洞内一干后金军将领无不是一个个喜形于色。即便是对贾似道心怀怨恨的孙奎,在听到马上就会有军械和粮食到达的时候,脸色也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轻松。

恨归恨,可是那些粮食和军械却能够保他的命。这一点,孙奎还是能够分得清楚的。

对洞内一干喜形于色的后金军将领的兴奋,木暖并没有在意,偷偷俯身低声道:“公主殿下,我家主人还给公主殿下带来了一些胭脂水粉和衣饰,末将稍后就送到殿下帐中。”

“啊?”

木暖的低语却是让完颜红叶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随即笑颜如花。他果然还是想着我的。

完颜红叶的这声惊呼自然瞒不过近在咫尺的孙奎,看到突然之间花靨盛开的完颜红叶,孙奎眼中闪过一抹疑惑。木暖刚刚的动作,孙奎自然也看到了,显然是因为木暖的话,完颜红叶才会如此失态。

“报!斥候来报,蒙古大军拔营之后开始退兵,如今已经退去十里之外,还在退兵之中!”

斥候的急报,打断了孙奎的疑虑,让他想当然的以为刚刚木暖是在向完颜红叶肯定蒙古退兵之事。

听到这声急报,石洞内顿时欢声雷动。

所有人都知道,蒙古人这是真的要退兵了。猫扑中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背嵬现

嘉熙二年腊月十八,事关大宋朝社稷的太子册封大典终于在万众瞩目中揭开了面纱。

自周王朝开始,随后中华大地上历朝历代都有在冬至这一天祭拜天地神灵、祖宗神庙以求风调雨顺的仪式,而在魏晋之后,冬至日祭天更是愈加受到重视,及至如今大宋,在冬至日祭天拜祖同样也是官方层面上最为隆重的活动。

而嘉熙二年的冬至日祭天大典则是因为太子赵维的出生,以及贾贵妃被刺、临安大饥等事,在赵昀和宗人府商议过后,选在太子册封之时一并举行。一来可以节省人力物力,二则,也有更加充足的时间进行准备,在祭天拜祖的同时举行太子册封大典,也更符合天心民意。

所以,今天的太子册封大典第一项就是前往临安城南郊祭拜天地,随后是祭拜景灵宫**奉的黄帝,最后则是到太庙中祭祖,举行太子册封大典。

说到景灵宫祭拜黄帝,则是不得不说一些故事。宋真宗时期,为了让赵宋朝廷更有面子,一些大臣提出轩辕氏也就是我们熟悉的黄帝,就姓赵,是赵氏最初的祖先。于是,在宋真宗大中祥符五年,把今天的曲阜县改为仙源县。在仙源县修建了景灵宫来祭祀黄帝。同样的事情,其实唐朝也做过,只是李唐王朝是以老子李耳为祖,祭拜的是上清宫。

在丢失半壁江山迁都临安之后,南宋王朝为了方便,就就近在临安城南郊一地选了一地重新命名为仙源县,然后又重建了景灵宫。如此一来,祭天和祭拜景灵宫轩辕黄帝就可以同时进行,而不用劳师动众又跑的太远。

寅时一刻,临安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吏一个个尽皆盛装锦服的等候在皇城正德门外。寅时两刻,随着苍莽的号角声响彻整个临安城,正德门轰然洞开,一列列披坚执锐的内殿直禁军开拔而出,随后身穿衮龙袍头戴紫金冠的赵昀和一身凤冠霞帔的皇后谢道清的车驾自洞开的正德门外缓缓驶出。

只是当群臣看到车上赵昀身后右侧那个同样也是穿着凤冠霞帔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的娇美女子的时候,无不是尽皆一愣。

其实在此之前,朝中诸臣一直都在猜测,这一次的太子册封大典贾贵妃到底会不会出现。按制而言,祭天大典就连皇后都会很少参与,除非在那一年,国内遭受了前所未有之大灾,才会有皇帝和皇后同时参加祭天大典的事情。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这一次的大典严格来说并不仅仅是祭天大典那么简单,太子册封大典才是重头戏。既然是太子册封大典,那么做为后宫之主的谢道清自然需要参加的,按制虽然说贾贵妃是赵维生母,不过宫里自然又宫里的规矩,即便贾贵妃是太子的生母,也是要有皇后抚养的。而且按制贾贵妃也是没有资格参加祭天大典的。若是连贾贵妃都能够参加祭天大典。那么僵皇后放于何处?

但是所有人同样也清楚,如今宫里的贾贵妃同别人不同,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唯一给当今皇帝诞下两个子嗣的人,同样也是当今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更为重要的是贾贵妃的亲弟弟,国舅贾似道是当今大宋朝最为受宠的朝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针对贾似道?除了贾似道爬的太快之外,其实最为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按照贾似道如今的势头走下去的话,那么显然,可以预料又将是下一个史弥远出现。

甚至于比当初史弥远还要严重的多。原因无他,太子不仅仅是太子,还是贾似道的亲外甥。而且相对于史弥远来说,贾似道实在是太年轻了。年轻到让朝中那些个针对他的人都有些害怕。既然已经得罪,那就只能拼命的一条路走到黑了。毕竟,谁都知道,若是一旦让贾似道真的成长起来,或许数十年都不会再有他们的出头之日。让赵师弥等人想想都有些不寒而栗。

如今贾贵妃不仅出现,而且还是亲自抱着太子出现在皇帝的车驾上,而且看起来皇后谢道清似乎并没有任何的布满。这个中深藏的意味,让一干朝都开始在心中暗暗思索。

对自己那个便宜姐姐会出现在车驾上,贾似道早就知道。所以他并没有表现的太惊讶,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本应该在谢道清怀中的赵维竟然被贾贵妃抱着,心道,看来谢家是要将好人做到底了。

看着车驾上便宜姐姐如花的笑靥,贾似道暗叹:傻姐姐,有些人情并不是那么好还啊。

前方御林军开路,临安城的御道两侧同样也早就布满了警戒的御林军,赵昀的车驾居中,朝中一众群臣只能紧随其后徒步而行。

在御道两侧,密密麻麻布满了无数这些天聚集到临安城的百姓,他们静静的等候在御道两侧,待看到金黄色的车冕经过时,纷纷跪伏于地高呼万岁。连绵起伏的万岁之声络绎不绝,声传数十里,随着赵昀的车驾前行,越来越多的人流汇入到队列之中,最终形成一道洪大的人潮,汹涌而前。

临安城南门外,近千名穿着黑色叶片铁甲的骑兵静静耸立,每名骑士左右两侧都各挂着柄寒光闪闪的利刀,一长一短;不同的是在有的骑士背后背负的是短弩,而有些则是硬弓。除了四名突出在外的骑士不曾用黑甲覆面之外,其余一干黑甲骑士尽皆都有黑色面甲覆面,根本看不清面容。

而那四名不曾覆面的骑士不是当初从岳家村跟着贾似道回到临安城的张戍、杨寅、徐凯、董軒又是谁?

近千名黑甲黑面的骑士,静静的策马而立,无论人马都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除了面甲下露出的眼睛偶尔乍现的精光之外,就仿若一具具黑色的雕塑,只有那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

已经在大宋朝中销声匿迹近百年的背嵬军在今天,将会以皇帝身边亲卫的身份,护卫赵昀参加完整个太子册封大典,然后正式出现在天下人面前!

当然,背嵬军以及岳家村的张兴等人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这里,甚至于包括这近千名背嵬军身上的装备,都是贾似道一手包办,花费的是市舶总司衙门银行里面的银子。市舶总司银行因为有皇家作保,如今在临安城基本上是一家独大,并且在飞速的朝着大宋朝各地扩散着,临安城的绝大多数大商人无论是出于面子考虑还是其他原因,都在市舶总司衙门里面存了银两,少则上万两,多则数十万两,而这其中又以当初临安大饥供给贾似道粮食的温、钱、文、单、裘等几家为最。

不过当初给贾似道牵线的郑铭轩则是市舶总司衙门最大的户头,郑铭轩一次性在市舶总司衙门银行内存入了上百万两白银。

正是这些银子,给了贾似道重新武装背嵬军的底气。

御林军早就有命令,所以在出了南城门之后自觉的朝着官道两边散开,将主场让给张兴等人。

果不其然,当赵昀的车驾出现在临安城南门外的时候,包括赵昀在内的所有人都被矗立在南门外的这只骑兵所震惊。大宋朝何时有了这样一支卖相不错的骑兵了?而当这近千名背嵬军在看到赵昀的时候齐齐左手猛锤右胸以示行礼,整齐划一的锵然声响中,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肃杀之前,却是让所有人都心中不由一凛。

没吃过猪肉,总也是见过猪跑的。

一支军队到底是精锐还是草包,朝中的那些个大臣心中都还是有点数的。如果说其他的朝臣只是对这支军队感觉惊讶的话,那么对史嵩之来说,就是惊骇了。别人不认识,可是作为枢密使而且还熟悉兵事并且亲自领过兵的史嵩之却是认识这支骑兵的装备到底是属于哪支军队的。

背嵬军!

曾经,他也想过让背嵬军重现,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最终却是没有成功,此刻在临安城外突兀的发现曾经自己梦寐以求的背嵬军不仅存在,而且还已经成军了,这对史嵩之来说比赵昀能够有子嗣还要让他惊讶的多。

赵昀早就听贾似道说过,他已经找到背嵬军,并且找赵昀要了番号,对一支消失已经近百年的军队,不管他曾经有多么大的声名,可是已经国去近百年,有关岳飞当初编练背嵬军的方法早就随着岳家军分崩离析而随之消散,所以赵昀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今天真正看到背嵬军的时候,赵昀才知道,自己似乎又小觑了自己那位小舅子的本事。不过相对于史嵩之的惊骇,赵昀看到背嵬军,有的只是惊喜。大宋朝能够有这样一支精锐,对他而言那是再好不过了。

背嵬军很自然的接过内殿直禁军亲卫的差事,分成两列策马跟随在赵昀左右两侧护卫,自始自终除了战马整齐的踏步声外,再没有任何声响,如同机器般的冷漠,无论哪里都透露出这是一支丝毫不逊色与蒙古铁骑的大宋骑兵。

如果说大宋君臣还有百姓看到背嵬军是惊喜的话,那么对蒙古副使秃雷来说这支突然出现的大宋骑兵则是一个噩耗了。猫扑中文

第四百一十九章 离行

最近在大宋朝尤其是临安城疯传的蔡州大捷,秃雷自然是早就知道消息了。为了这事,秃雷这个副使这两天没少到礼部去扯皮理论。只是如今他连谢举伯的面都没见上,想要理论,也是苦于没有门路。

对事情的可信性,秃雷并没有怀疑。毕竟,他也有他的渠道来得知一些普通人不知道的消息。之所以还找上礼部理论,只是想要拖延一下时间,顺便刺探下大宋朝如今的态度。因为,秃雷已经发现了,这些时日以来,随着蔡州之战之后,大宋朝似乎一改往日对蒙古国那能不战则不战的的心态,渐渐有主动求战的味道了。

这个问题就由不得他秃雷不担心了。

今天又看到这样一支从来没有见过的黑甲骑兵,让秃雷心中更是焦灼。蒙古国立国靠的是什么?不正是靠着那无敌的铁骑么?俗话说的好,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秃雷显然就是这样一个内行。一支骑兵到底如何,秃雷的眼光绝对要比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要好的多。

秃雷可以肯定,如今这突然出现在临安城充当赵昀护卫的黑甲骑兵,绝对不会比最精锐的蒙古铁骑要逊色多少。不过秃雷可以肯定,若是同样数量的骑兵,这支黑甲骑兵绝对可以轻松灭掉蒙古铁骑,因为这支骑兵的兵械装备要比蒙古骑兵精良的太多了。

此刻看到的只是不到千人的骑兵,如果说仅仅只有千人,秃雷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怕就怕还有更多的这样的骑兵没有现身。毕竟有这样一支骑兵,可是随时都能改变战场的局势的。看着那近千黑甲骑兵,秃雷神色阴霾。

……

临安城南郊,早就在一月前就搭建好了祭天所需要的一应物事。号称八十万的禁军几乎出动大半,将整个临安城南郊里里外外布满了网。在临安城中仅仅年余时间就先后发生了孟珙和贾似道两起遇刺案,此刻出了临安城,不仅有大宋朝所有的权贵出现,甚至连皇帝皇后太子楸在,没有人敢掉以轻心,一旦出了什么差错,怕是就不是掉脑袋那么简单的了。

等到赵昀的车驾到达的时候,整个南郊已经是人山人海。

随着隆隆鼓声,一身盛装的礼部尚书谢举伯登上祭天祭坛,祭天大典正式开始。一应礼仪都按照周制进行,虽然繁琐,却异常庄重肃穆,看着赵昀随着仪式时而叩首时而祷告,让第一次参加如此隆重典礼仪式的贾似道倒是眼界大开。

不过的贾似道的心思却不在祭天大典之上。

参加完祭天大典之后,贾似道不会再继续参加随后的景灵宫祭拜和宗庙的祭祖大典以及最后的太子册封大典,而是会从南郊直接离开前往码头。在那里,原本的襄阳水师都统如今的广东水师统制江海,统领五艘水师战舰正在等着贾似道,除了江海外,还有曾经的鄂州知府如今的静江知府洪文浩以及余阶也都在楼船之上。

当然,身怀六甲的徐若曦和一众贾府丫鬟仆役包括柳如等人也是早就收拾好行李等候在楼船之上,准备跟随贾似道一道自水路南下广东。

可以说,如今还在临安城的贾府,除了看家护院的寥寥几个杂役外,已经是空荡荡一片。

之所以如此安排,除了避嫌之外,更重要的是,广东路已经设立足足有三月之久,合并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的广东路,如今可以说处于群龙无首之地,耽搁的越久,有可能产生的变数也是越多。到如今,本在半月前就应该来到临安城述职的原广南东路安抚使张行和广南西路安抚使刘文姬也没有到达临安城。

两人上禀赵昀的书信,对迟迟未至的理由却是不约而同一样的,都是路途遥远,偶感风寒等等。

虽说合并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让很多人丢了官帽子,不过赵昀同样也是下了本钱的。除了张行和刘文姬两人也都给了端明殿大学士的衔,另还都给了枢密院知事的官阶外,其余原属广南东西两路安抚使府的官员,也?是另有任用,并没有直接革除。

严格来说张行和刘文姬两人都算是升官了,当然相对于原本的一方封疆大吏到如今的天子眼前,显然还是那封疆大吏最为舒坦。

再加上,据余赐等人传来的消息,市舶总司衙门如今在广东各地建立的也不是很顺利,处处都受到刁难举步维艰。当然这并不是主要原因,直接促使贾似道如今迫不及待南下的还是因为旬日前收到的设在福州和泉州两地的市舶总司衙门更是被当地官府直接查封,派往两地筹备的官员也尽皆被收押。

这件事就不仅仅是一般的事情了。

直到日上三竿,祭天大典终于在漫山遍野的山呼万岁声中结束。

贾似道终于寻到赵昀休息的机会,来到了皇帝车驾前。

看到贾似道过来,赵昀回头看了一眼抱着赵维的贾贵妃,又看了一眼同样也是一脸笑意的谢道清。

“师宪前来辞行了。”

话音未落,贾似道也已经来到了近前。

“微臣拜见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师宪不能过了年再南下?若曦还怀着身孕,你从水路南下,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贾贵妃将怀中的赵维递给身后的宫女,上前两步一把拉住贾似道。

贾似道苦笑着看着赵昀。

“行了,你个妇道人家就不要瞎参合了,师宪如今已经是朝廷重臣,该如何行事比你要明白的多了。”赵昀拉回贾贵妃道。

“皇上,师宪已经为了你险些命都要搭上了,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你也要让他不能安稳吗?若曦怀胎已有六月,若是万一水土不服有个好歹,你让臣妾如何对父亲交代?”

平日里贾贵妃对赵昀不能说是言听计从,至少是绝对不会这样直接顶撞赵昀的。贾贵妃唯一不能触碰的逆鳞就是贾似道,这一点赵昀很清楚,谢道清也很清楚。这次轮都赵昀苦笑着看着贾似道了。

得,官家都不叫了,直接改口叫皇上了,你自己解决吧。

“妹妹,我以为官家和师宪肯定都有万全之策,妹妹就不要着急责怪官家和师宪了。”

谢道清伸手搂住贾贵妃安慰道。

“是啊,朕不是安排了三名御医跟着师宪南下吗?再说,这前往广东是师宪自己决意而行,朕倒还巴不得师宪留在临安城帮朕呢?”赵昀有些委屈。

贾似道这个时候明智的选择了闭嘴,他很清楚,这个时候他要是再说话,自己那个便宜姐姐怕是要不依不饶了。

贾贵妃其实也是一直在等着贾似道自己张口解释,只要贾似道张口了,她就有一万种办法把贾似道给留下来。可是如今贾似道一直闭口不言,让很是了解自己这位弟弟的贾贵妃明白,贾似道已经是铁了心要在今天前往广东了,想到这里,贾贵妃知道要是再强行为难贾似道留下,怕是今日要落个不欢而散,长叹一声道:“似道长大了,姐姐知道,不过你也要多多注意安全,若曦生下孩子要带回临安城看看姐姐啊。”

“姐姐放心,似道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姐姐。”

回临安城一趟至少需几个月之久,贾似道明智的选择了避重就轻。

“师宪既然你心意已决,别的朕也不多说了,广东一应事物你可一言而决,福州和泉州两地羁押你手下市舶总司官员的事情,朕原本是打算命吏部和刑部派员下去彻查,你既然想要亲自过去看看,那此事就由你自己来解决吧,广东和福州、泉州三地三品以下官员你都可先斩后奏,朕自会安排。”

赵昀拍了拍贾似道的肩膀,停顿片刻继续道:“哦,对了,师宪你先前所说市舶总司需要盐铁专营之权,三司使衙门朕已经打过招呼,一应文书此刻想必已经送往码头了,你就不要担心了。嗯,还有既然那背嵬军是师宪你找回来的,就让他们护送你南下吧。别忙着拒绝,朕知道你要说你走水路,那千余名骑兵可走陆路,沿海南下,一路朕会命吏部传旨路过各处州县做好接应准备,也正好与你遥相呼应。朕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此次前往广东路途遥远,一切还要看师宪你了。”

罕见的,赵昀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让贾似道一时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盐铁专营之权早就在他计划之中,不然他不会答应赵昀市舶总司衙门每年给户部上缴一千万两银子,而且还是逐年递增。三司使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诿,没想到赵昀已经把事情都办了。至于背嵬军,之所以今天会现身,除了想要展示下大宋朝的武力之外,贾似道最主要的还是想要给赵昀留下一支随时可用随时可战的精锐之兵,以备不时之需,却没有想到赵昀又转手将背嵬军直接送给他了。

贾似道很清楚,这个时候说再多似乎也没有意义,对着赵昀、谢道清和贾贵妃深深躬身一揖到地道:“陛下、皇后娘娘、贵妃娘娘保重!微臣……这就走了!”

“小心!去吧!”猫扑中文

第四百二十章 南下

前往码头的马车上,贾似道身边多了一个人,丁大全。

丁大全要比贾似道足足大上二十二岁,此刻坐在正值风华正茂的贾似道身边,丁大全却已经如同一个小老儿一般。但是,两人的地位却是千差万别,此刻的坐姿就能说明很多问题,贾似道则是半倚在车厢的软凳上,而丁大全则是诚惶诚恐的半截屁股沾着凳子,还要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势。

“子万兄放轻松些,这里没有外人。”

贾似道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即将要年过半百的学长,心中有些感慨。大器晚成或许说的正是丁大全这类人吧,如今丁大全已经四十有七,再过三年就是半百之龄,谁能想到这个到如今还只是小小正六品大理司直的官员,在后面短短数年间就能够升任为大宋朝丞相的高位?

不过贾似道却忘记了,丁大全晋升的再快,却也是无法跟他相比的。

“下官遵命。”

虽然嘴上说着遵命,不过丁大全却是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不敢有丝毫逾越。

能够跟当今大宋朝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同坐一辆马车,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丁大全走出去当做好几年的谈资了。试问,如今大宋朝又有几人能够有资格登上这辆马车跟自己身前这个年轻人同车而坐?

见丁大全依然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贾似道知道即便是自己再说,也是无济于事,索性也就随他了。

“子万兄,可是考虑清楚了?跟着我前往广东这个人生地不熟之地,很有可能会又跟着我灰溜溜的滚回临安城的。若是子万兄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大的官位我不敢保证,不过临安府通判这个位置还是能够为子万兄争取到的。”

贾似道看着丁大全正色道。

临安府知府虽然如今还没有定下知府是谁,不过不管怎么说贾似道也曾经是临安府知府,一个从四品的通判还是能够从赵昀那要到的,更何况吏部尚书还是史嵩之,更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从四品官位惹得贾似道不快。

“大人,下官惶恐。大人能让下官跟随大人前往广东,那是下官祖上烧香积德,下官实在不知怎样感谢大人,唯以大人马首是瞻万死不辞。”

丁大全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权贵是真心还是假意,连忙诚惶诚恐道。

不过丁大全说的倒都是心里话。

虽然说如今朝野上下都知道贾似道年少得志,得罪了朝中不少的权贵,甚至于前些日子宗室、理学等派联手想要直接要了贾似道的命,可是这并不就代表着贾似道就是个灾星。皇帝身前受宠本身就已经是贾似道最大的优势了,更何况贾似道同左右丞相还哟户部侍郎、曾经的左丞相郑清之关系都很是不错。更不要说,在那大朝会上所有想要对付贾似道的人都铩羽而归,两个赤膊上阵的参知政事一个被迫告老黯然下野,一个厚着脸皮被禁足在家。

所以,谁都知道,只要贾似道能够一直保持下去,另一个史弥远并不是很遥远,因为贾似道足够年轻,他等的起。可以说,换个角度,贾似道又是一个粗的不能再粗的大腿,虽然说两浙西路安抚使史严之很看好他丁大全,不过丁大全很清楚,就连史严之的兄长史嵩之都要跟贾似道交好,史严之那更是不能同贾似道相比的。

丁大全自然不知道他的将来会是如何,当然贾似道更不会告诉他。对贾似道来说,丁大全能够一路升迁至丞相的高位,显然还是很有才能的,只是这才能或许没有用到正途上。所有才造就他丁大全成为了南宋末期的大奸臣。

贾似道并没有深究丁大全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话,不管丁大全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不会放任丁大全留在临安城。刚刚要是丁大全答应了贾似道留在临安城,那么等待他的或许很快就是从大理司直的位置上给搙掉,然后随意下放到广东某个地方的县上。虽然最后都是丁大全到广东,不过最终的结果却是大不同。那个时候,丁大全怕是只能在最多一个县令的位置上老死了。

“好,既然子万兄不嫌弃,那这枚官印我就可以放心的交给子万兄了。”

贾似道说着,从身边的案几下掏出一枚官印放在丁大全面前,笑着道。

“大人……这是?”丁大全有点懵懂的接过贾似道递过来的官印问道。

“广州知府的官印,半月前我就从皇上和史大人那里为子万兄拿到了。”

“啊!”

丁大全听到贾似道的话险些将手中的官印给直接惊的丢在地上,连忙手忙脚乱的才将手中官印抓牢。怪只怪幸福来的太突然,让丁大全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此刻,丁大全只是在心中庆幸自己刚刚的选择。

原本在丁大全的想法中,他跟着贾似道去往广东,作为贾似道的第一批班底,想来不会太差,不过他也没想着会太好。毕竟,如今广东路的各个府衙中的各个位置都有人坐着,贾似道初来乍到,想来再没有弄清楚情况的状况下也不会随意去动那些人的官帽。所以,丁大全并没有期望太高,既然期望没有太高,丁大全还坚定的要跟着贾似道南下,为的自然就是以后了。准确点说是他看好贾似道的以后。

而在听贾似道之前说能给他谋取一个临安府通判的位置的时候,要说丁大全没有心动那自然是假的。一个从六品的大理寺司直跟一个从四品的临安府通判,这中间可不仅仅是差了三阶的官位的事,而是关乎到以后升官的路途的问题。

然而让丁大全没有想到的是,贾似道转手又给他一个更大的惊喜,正三品的广州知府!而广州知府的位置本来是贾似道这个广东安抚使兼任的,没想到却是给了丁大全,正三品,已经算是真正步入大宋朝的上流官场了啊。

丁大全第一次发现,跟着一个粗大腿原来升官竟然是如此的简单。

不过惊喜和庆幸之后,丁大全却是猛然一惊。若是刚刚自己真的没有经受住诱惑为了临安府通判的位置而留在临安城,那么自己真的就能拿到临安府通判的官位吗?想到这里,丁大全的整个后襟却是不自觉的被冷汗浸湿。

“任重而道远,希望子万兄莫要让我失望。”

贾似道自然不会知道丁大全此刻心中所想,笑着拍了拍丁大全的肩膀道。

将广东知府交给丁大全,是贾似道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原本他还想要先看看,不过想来想去,还是最终决定直接给丁大全一个他想都没有想到的高位。而广州知府本就是他的官位,也正好不用动别人的椅子,广州也在他眼皮子底下,算是一举两得。

对贾似道而言,该给的甜枣已经给丁大全了,具体他该如何做事,能不能做好,那就是丁大全应该考虑的问题了。能者上庸者下,贾似道相信这个道理丁大全应该心中很清楚。

“大人厚赐,下官没齿难忘。”

丁大全躬身伏地一揖到地。

“呵呵,子万兄严重了,而且我想子万兄也知道,我需要的并不仅仅是子万兄的没齿难忘。”

贾似道并没有动手扶起丁大全,对人的劣根性贾似道很了解,丁大全身上或者说骨子里更是有不少的劣根性,贾似道并不想对丁大全表现的自己多么礼贤下士。他只想告诉丁大全,想要什么都需要拿什么来换,他丁大全能做到多少,他贾似道就能给出多少。同样他贾似道能够将丁大全扶上马,也能够随时将他打落尘埃。

“下官明白,定不负大人所望。”

“如此甚好,马上就要到码头了,子万兄跪在地上成何体统?快快请起。”

“谢大人。”

“少爷,码头到了。”

说话的功夫,贾全儿的声音恰到好处的传来。

……

五艘载着五百名水师兵卒的大宋最新式楼船,缓缓起锚离开码头,岸边除了近千余已经脱下铠甲的背嵬军骑士外,再无任何送别的官员。等到楼船已经开始顺流而下,张兴等近千余人齐齐对着站在楼船甲板上对着临安城眺望的贾似道躬身一礼,然后翻身上马,沿着官道飞驰而去。

远处临安城依然不时有阵阵号角之音遥遥传来,太子册封大典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此刻,无论是敌是友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在临安城中搅风搅雨的贾似道选择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悄然离开临安城赶赴广东。

默然看着越来越远的临安城,贾似道思绪万千,此次离开不知道下一次回来又该是什么时候了。

在他身后,丁大全、洪文浩、余阶三人也都是静静候着,看着这位从大宋朝立国之初到如今可以说是最为年轻的权贵就这样沉默的看着临安城。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贾似道在想些声名,当然,他们其实同样也不清楚,为何贾似道会放弃临安城的大好前程不好,而偏偏要到路途遥远的广东去当那一地方官,至少他们现在是不知道。

“大人,船已起锚,我等……是否现在就启程?”

江海悄然来到贾似道身后,躬身问道。

“嗯,那就启程吧,全速南下。”

“末将领命!”

第四百二十一章 推演

从陆路到广州,有差不多三四千里路程,走陆路马车顶多一天五十上百里,这还是没有负担的情况下,如果算上身怀六甲大着肚子的徐若曦,陆路怕是一天最多也就三五十里路。走水路虽然说要比陆路远上几乎近半的路程,不过速度却要比陆路快上太多了,没有太大的风浪的情况下,一天一两百里路程是没有丝毫问题的。更重要的是,走水路贾似道就会少上很多被地方官员迎来送往的次数,能够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走水路比陆路有一点不方便的是,如今大宋朝沿海港口不多,船队想要补给不是那么方便。好在赵昀把背嵬军给了贾似道随行护卫,沿途补给可以先由背嵬军张兴等人准备好,那个时候就不需要寻找专门的港口码头补给了。

好在,徐若曦只是在最初两三天有些晕船,很快就适应了过来,不然贾似道还真是大麻烦,可是即便徐若曦没有晕船,严重的妊娠反应也让船上上上下下够呛。好在有赵昀派来一路跟随的三个御医,不然贾似道只能选择改行陆路了。

贾似道在徐若曦房中陪徐若曦直到她又再次沉沉睡去,才缓缓起身,轻手轻脚的转身离开。不过几天功夫,徐若曦就已经清瘦了许多,船上毕竟没有家中舒服。严格来说,最好的选择就是徐若曦就留在临安城,这样不仅可以少上不少的非议,而且徐若曦也能少吃许多本不应该吃的苦头。毕竟,所有的封疆大吏一应家眷基本上都留在临安城,概莫能外,贾似道却是在朝廷中开了一个先例。

如果不是他凶名太盛,再加上让徐若曦跟随贾似道一同南下是赵昀先开了金口,仅只这一点,就足够台谏的官员狠狠的参他一笔了。

船舱外,春桃和绿珠两女一直候着,贾似道叮嘱几句,就下楼离去。

这艘楼船是贾似道的座驾,也是五艘楼船中最大的一艘,统共有五层之多,四楼五楼是贾似道和家眷居住的地方,说是家眷其实还真没有几个人,除了徐若曦和春桃绿珠小翠等人外,再加上柳如一起也不过是不到十人,三楼是书房,二楼是丁大全、洪文浩和余阶三人居住,一楼则是周博、裘裳、赵毅等一干人。至于江海,则是在另外一艘楼船上,负责引路还有应对一些突发事件。

贾似道的这艘楼船没有任何兵卒驻守,五百名水师兵卒都在其余四艘楼船之中。

才到三楼,贾似道就看到丁大全一脸苍白的丁大全脚步虚浮的正从楼下爬上三楼。如果说这一趟行程,最为受煎熬的除了徐若曦,怕是也就属丁大全了,从上船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七天之久,丁大全从上船那一天开始就因为晕船而上吐下泻,本就是到小老儿年纪的他,如今更是干瘦了一圈,如果不是三位御医在船上,怕是开船的第二天贾似道就要回返临安城让丁大全走陆路了。

“子万兄,我都说了,你身体有恙可以在舱内休息,不必每天前来书房的。”

在贾似道说话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的贾全儿很识眼色的上前扶住丁大全。

“大人,下官自觉已经好多了,无妨的无妨的。”

丁大全也是有苦难言。他倒是很想在舱中躺着,可是他毕竟才跟随贾似道,如果不趁着这一路多多融入这位年轻大人的圈子,再摸清楚这位年轻大人的脾性,以后怕是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不然哪一天犯了这位大人的忌讳,可就真正是万劫不复了。

所以,趁着今天感觉好上许多,丁大全就匆忙从床上爬起来想到书房中混个脸熟。

见丁大全如此,贾似道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道:“好吧,子万兄请。”

“大人先请。”

贾似道也不再推辞,走进书房,之前就一直等在书房中的洪文浩和余阶连忙躬身行礼。

这个书房,丁大全是第一次来。进来之后才发现,原来是别有洞天,偌大的船舱并没有入其余舱室一样分成了几个房间,而是只有一个房间。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无比的有泥沙堆砌起来的貌似地形图一样的东西,上面除了山川河流还有一样小小的木人木马和小旗。

再对比一下船舱一侧那张巨大的大宋地貌图,丁大全才发现,原来这桌案上摆放的类似模具一样的东西,竟然是整个大宋朝的地貌图实物的翻版。那桌案上的物事不仅将大宋朝各地的山川河流标注出来,甚至连一些大的重镇城池也标注了出来。

原来这些天大人一直在船舱中鼓捣这些东西,就是不知道这件物事是做什么之用。既然不清楚做什么之用,丁大全也就没有胡乱插嘴,跟洪文浩和余阶两人打过招呼安静的站在一旁。

“义夫,昨儿个推演到哪了?”

贾似道摆摆手没有跟洪文浩和余阶客套,而是直奔主题道。

对贾似道的性格,这几天因为天天呆在一起,无论洪文浩还是余阶,其实都了解了一些。这个大宋朝最为年轻的权贵,其实并不像传言说的那般跋扈,相反,只要你跟他接近了就会发现,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架子,甚至可以直接说根本就是没架子,甚至比一般的布衣百姓还好说话更好容易相处。而且极为随和,这两天经常因为推演的事情跟余阶争的面红耳赤,有好几次洪文浩都为余阶捏把汗,却不曾想争吵过后这位大人立马就像个没事人一般,该怎样还是怎样。

所以此刻两人见贾似道如此说,自然知道这位大人又是要直奔主题了。

“大人上次说你会将秃雪放在海南西路的兵全部调派回真定府。”

余阶很快就进入状态,接话道。

“嗯,秃雪十多万精兵对如今的我来说很是有用,我会将秃雪这十多万大军全部抽调回去。”

随着贾似道的话,丁大全看到那边贾全儿拿着一个挑杆将一匹小木马挑起然后放在代表真定府的方位上。

“大人将秃雪的十多万大军调回去,史天泽那里想来也是没有援军了。可是孙奎的那帮杂牌后金军肯定不可能打的过大人的数十万大军,那么大人将还经秃雪调回去是作何之意?”余阶目不转睛的看着沙盘,自言自语道。

“子城老弟,大人这是……作何?”

丁大全看了一会还是没弄明白状况,秃雪的大军怎么可能会是大人调派的动的呢?无奈之下,只得小心的凑到洪文浩身前,低声道。

洪文浩正在聚精会神的看着贾似道和余阶两人交锋,听到丁大全询问却也是不敢怠慢。洪文浩很清楚,眼前这个小老儿很是受自己那位年轻权贵看重。自己从正四品的鄂州知府到从三品的静江知府只是小升一级而已,而眼前这位干瘦老头儿似得人物,却是从从六品的大理寺司直直接一跃成为正三品的广州知府,这中间可是直接连跃七级,两人在那位年轻权贵心中的分量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丁大人,如今大人扮演的是那蒙古宗王口温不花,而义夫则是暂代京湖制置使孟大帅。这件物事是大人制作出来的,上面那些小旗兵马都是代表着我大宋和蒙古的各路兵马,似乎叫做沙盘推演。大人和义夫已经交锋好几次了。”

丁大全敢叫洪文浩老弟,洪文浩却是不敢以小弟自称,三言两语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大人是故意将史天泽还有洛阳、汴梁当做肥肉来引诱我上去吃了,可是大人您的数十万大军都远在真定府,就算我大军北上大人又如何来得及?更莫说大人又如何肯定我定然会挥师北上呢?”

余阶摸着下巴沉思道。

“朝廷对洛阳和汴梁的渴望远超你的想象,此刻京河制置使赵大人将秃雪退兵的消息传到临安城,义夫觉得朝廷会作何应对?”

“大人是说朝廷会下令命我宁武军挥师北上夺取洛阳和汴梁?嗯,是有这个可能。”

“不是是有这个可能,而且肯定会有这个可能。那么我们暂且用最好的方式来推演一番。孙奎确实赢了一场,秃雪也确实退兵了,你挥师北上夺回洛阳和汴梁,然后你又该如何才能守住洛阳和汴梁呢?”

“洛阳和汴梁若是被我大宋夺回,皇上定然不会允许其在陷落,洛阳和汴梁两地距离襄阳城近千里之遥,如此漫长的边线,而在洛阳和汴梁周围如归德府(今河南商丘)、郑州都还是蒙古人所占据,而洛阳和汴梁之间又相隔数百里之遥,除非我大宋能够同时将这些地方全部收复,不然仅仅靠分兵就想要守住洛阳和汴梁根本不可能。”

“你会这样想,你觉得朝中那些个宗室和皇上会这样想吗?若是真是如此,又怎会有端平入洛的事情出现。”

贾似道一句端平入洛,顿时让舱中的丁大全、洪文浩和余阶三人齐齐住嘴不言。谁都知道端平入洛是怎么回事,可是知道是怎么回事是一回事,贾似道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却绝对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插嘴半分的。

见到三人都住嘴不言,贾似道也懒得再说,丢下一句:“义夫,市舶总司指挥使司衙门交给你,这些事情就由不得你不想。未雨绸缪,总要比临时抱佛脚要强啊。”说罢,丢下面面相觑的三人转身离去。

第四百二十二章 万富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是古井无波。丁大全在经过连续近十天的呕吐再呕吐之后,终于开始适应船上的生活,整个人精神也渐渐好了起来,或是不再为前程担忧,丁大全尽然比之前还胖上了不少。

自那天的沙盘推演无果之后,贾似道就再没有跟余阶等人讨论沙盘推演的事情,很多时候都是在五楼船舱内陪着徐若曦下下棋或者看看书,偶尔去往三楼船舱,也只是跟丁大全等人谈论一些去往广东之后如何施政等事,虽然说余阶很是见猎心喜很想继续跟贾似道做那纸上谈兵之事,不过见贾似道已经无意在这件事上再多费口舌,余阶却也不敢横生枝节。只得自己一个人在私底下暗中琢磨。

如果说在此之前有人告诉余阶、丁大全、洪文浩等人贾似道还熟悉兵事的话,怕是他们没有一个人会信。只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行程,他们三人包括江海都知道,这位朝中最为年轻的权贵不仅极为熟悉兵事,而且对待如今大宋朝的兵事更有一套自己的想法。甚至于连水师战法,都能够信手拈来。

或许生而知之的神话真的存在,这也让几人心中对贾似道更加敬畏。

船队不急不缓的前行,恰好在腊月三十这一天到了鄞县。

鄞县(后世宁波市区)是两浙东路庆元府(后世宁波)的府治。庆元府,在宁宗的时候还叫明州,因为明州是宁宗皇帝的潜邸所在,潜邸也就是宁宗没有成为皇帝之前居住的地方,宁宗没有登基之前,就是居住在宁州。在宁宗登基为帝之后,改元庆元,随即明州也就正式更名为庆元府。

在鄞县,甬江、姚江、奉化江三条江水汇聚。从隋王朝开始,京杭大运河开凿后,鄞县就形成了往北可直通长安,东与大海相通的江海连运优势,宋神宗熙宁七年(1074)前,高丽使者皆由山东登州(后世蓬莱)登陆,再由陆路到都城开封“朝贡”,即“朝贡东路”。后来,元丰三年(1080),神宗下诏,把去日本、丽的始发港定为明州即今天的庆元府,从制度上保证了庆元府成为对日本和高丽的最重要贸易港口的地位。从那之后,高丽和日本两国来朝贡的使者皆是在此登陆,再转杭州经运河到开封,即“朝贡南路”。

在当时,高丽商人在密州(后世山东省诸城)和明州都建有高丽使行馆,供每年来宋贸易使者之用。靖康之耻后,南宋的第一位皇帝宋高宗赵构,一味的向金求和,建炎三年(公园1129年),金军大举南下奔袭扬州,当时的赵构已经放弃了南京应天府逃到了扬州,金军大举来袭,赵构狼狈渡江,经镇江府到杭州,赵构不思抵抗,先后派遣十余名使臣向当时的金国皇帝金太宗完颜晟求和,但是完颜晟完全不为所动,与同年九月下令金军渡江南侵,赵构无奈只得率一众群臣继续南逃。十月到越州(后世浙江绍兴),随后又逃到明州(后世浙江宁波),并自明州到定海(后世浙江舟山),最后漂泊海上,逃到温州(后世浙江温州)。

正是那个时候,金军一路追击赵构,横扫几乎整个江南地区,将原本富庶的江南粮仓变为满目苍夷。而庆元府即当时的明州,也因为金兵纵兵行凶,而被付之一炬。等到建炎四年夏天金军因为天气原因不得不南撤的时候,庆元府几成废墟。

当然,当时不仅仅是庆元府成为废墟,整个江南地区几乎大多都被金军荼毒,无一幸免。

今天的庆元府,正是在金军南撤之后重新建起来的。百余年时间,虽说如今高丽和日本的朝贡使者可以直接在临安登陆朝贡,不过庆元府依然是大宋对高丽和日本的贸易大港,同时自大唐开始,明州港口就是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

这是贾似道自来到大宋朝之后第二次离开临安城,第一次是前往襄阳犒军,但是这却是他第一次看到大宋朝当时极为繁荣的港口。虽然这些年随着临安和泉州港和广州港的兴起,让庆元府的海港船只来往少了许多,不过庆元府的港口依然极为繁荣。

其实原本贾似道也可以从临安直接经由京杭大运河直接到达庆元府,然后再从庆元府入海。江海当时也是这样向贾似道提议的,不过贾似道却是拒绝了,而是选择了从临安直接入海南下,并没有走京杭运河这一段。

庆元府的港口是三江交汇之处,贾似道的船队进入入海口就可以看到不时有各色船只从海上汇聚到入海口,沿着入海口逆流而上前往庆元府,同时也有大量的船只从入海口出海,然后各奔东西。

这来来往往的船只在看到贾似道这一支挂着大宋龙旗和水师战旗的船队的时候,纷纷转舵避让了开来。经常出入庆元府的商船船队对大宋朝的水师并不陌生,毕竟京杭运河是哪个也是时常有流寇出没,而海上更是有不少落草为寇的海盗,所以大宋朝的水师经常会出兵剿匪。

水师战旗是经常看到,可是挂着龙旗的水师战船倒是第一次看到。再看那五艘战船组成的编队,四艘在外围住中间那艘最大的战船就知道,显然船队中有大宋朝的大人物。龙旗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挂的。

只是让那些商船纳闷的是,什么大人物尽然从海上来进入庆元府?不应该是从京杭运河出来么?

船队畅行无阻,在即将进入三江口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另外三艘挂着水师战旗的楼船自甬江口疾驰而出。航线上的各色商船纷纷避让,颇有些鸡飞狗跳之态,让贾似道暗暗皱眉。那三艘战船在看到贾似道这支船队的时候明显放慢了速度,缓缓靠了过来、

“大人,这是庆元府水师的战船。想来是张将军已经到了庆元府,所以庆元府水师才会出动战船前来迎接大人。”

在进入入海口的时候,贾似道就来到了甲板上,而江海也从他的战船上到了贾似道座船上,看到那靠上来的三艘水师战船低声对贾似道解释道。其实不用江海说,贾似道通过他手中的望远镜也早就看到了站在那三艘战船居中一艘战船甲板上的张兴、徐鄴两人,在他们两人身前还有一个留着络塞胡须、膀大腰圆却穿着如暴发户般的锦衣壮……壮汉。

江海说话的同时,那三艘战船也已经在距离贾似道船队不到三十米外的地方停了下来。

贾似道将手中的望远镜回手丢给江海,江海惊得几乎魂飞魄散连忙手忙脚乱的接过。这一路这个望远镜就一直在江海手上,对这件物事,丁大全、洪文浩以及余阶都把玩过,对其精巧绝伦简直是赞不绝口。尤其是江海,更是几乎每天都抱着这望远镜睡觉。

江海和余阶两人都知道这件看似小巧的物事到底对战事能够起到多大的作用,而在一望无际的海上,有了这样一件物事,江海就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海盗所偷袭。唯一需要预防的也就是晚上了。

“大人,那人是庆元府水师都统万富。”

江海拿起望远镜扫了一眼,连忙解释道。

“万富,看来这京杭运河果然是养肥了不少人啊。连一个区区水师都统,竟然都如富家翁般穿起了锦衣扎起了玉带。”贾似道笑笑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海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丝毫不敢插嘴,只得暗暗替万富祈祷希望万富能够长点心,不要惹恼了自己身旁这位大爷。都是水师系统,虽说江海和万富两人一个在襄阳水师,一个在庆元府的京杭运河水师,不过打交道的次数却也不少。毕竟,运往襄阳城的粮草军械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水路运过去的,所以,江海和万富彼此间虽说没有多少深交,却也是很熟稔。

对江海来说,万富除了贪财一些,爱口腹之欲一些,喜欢女色爱摆谱外,其他到都还好,而且在水战上,即便是江海也是对万富极为佩服的。

一艘小船自万富的座船上放下,朝着贾似道的楼船驶来。不用贾似道说话,贾全儿已经自觉的下到底层甲板去候着了。

不大一会,贾全儿带着三个人上了船。听到船舱楼板那咯吱咯吱作响的声音,贾似道不用想也知道,是身材已经膀大腰圆到一定地步的万富所致。万一这楼板禁不住万富踩突然塌了回是一种什么情景?贾似道心中不无恶意的想着。

“末……末……末将万…万…富,拜见贾大人。”

万富偷偷摸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顾不得喘上一口气慌忙艰难的拜伏于地恭声结结巴巴道,好在最后五个字还很连贯。垂着脑袋的万富心中此刻极为惊恐,刚刚上楼的咯吱声他自己也听到了,既然他听到了,那么那位贾大人显然也听到了。万一惹得他心中不喜,万富知道自己可算是完了。

万富第一次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应该注意一下不能每天大鱼大肉,将自己身上这身肥膘给弄没了。

看着那摊在地上仿佛一团肉球般的物事,贾似道很怀疑等会这位万都统到底还能不能靠自己爬起来。猫扑中文

第四百二十三章 你想干嘛

而且万富并没有用军人应该有的做派来给贾似道行礼,却是用了跟普通平民一样的礼仪来跪拜贾似道,这让贾似道心中更是不喜。

“万都统给本官行如此大礼,实在是让本官有些受之不起。起来吧。”

贾似道看着万富,终究还是没有让万富太过难堪,对万富身后的张兴和徐鄴两人点点头,示意两人将万富扶起来。

在张兴和徐鄴的帮助下,万富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却是头不敢抬话不敢说。万富如此,让贾似道顿觉意兴阑珊。先前江海言语中的意思贾似道自然能够听出来,不过就目前来看,显然江海是有些高看了这万富了。

“烦劳万都统亲自引路。”

贾似道本来还想询问一下京杭运河上的事情,不过此刻已经没了那兴致,淡声道。

“末将不敢,末将已为大人备好了行辕和宴席,今日乃是除夕,末将斗胆请大人赏光。”

万富听到贾似道的话,摸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呐呐道。这么明显的逐客之语,万富还是能够听出来的。可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请道。先不说今天是不是除夕,就算不是除夕,他也必须要这样做,贾似道去不去是他的事情,做不做那又是他万富的事情了。

听到万富的话,贾似道不由一怔。

在船上这差不多十天,让他几乎完全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如果不是万富刚刚提醒,他说不得还真忘记了今天已经是嘉熙二年的除夕夜了。看看周围的丁大全、余阶等人,贾似道沉吟半响道:“那就有劳万都统了。”

万富听到贾似道答应,顿时大喜过望。

“多些大人成全,末将这就头前引路。”

说完不等贾似道说话,转身就咚咚的下楼而去。这番利索的动作,倒是让贾似道有些刮目相看,笑着道:“这万都统倒是一个急性子。”

“末将参见大人。”

这个时候张兴和徐鄴两人才找到机会上前给贾似道见礼,只是言语间颇有些踌躇之态。

“可是有事?”

贾似道自然能够看出两人显然是有什么事情想说却又不好说,疑声道。

“这个……大人,史大人家的公子来了。”张兴低头凑过来偷偷地低声道。

贾似道心中一惊,闪过一抹不祥之感道:“就是史祥一人?”

张兴和徐鄴两人支支吾吾却是不敢接话。见到两人如此模样,加斯都如果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实在是笨到家了。心念百转间问道:“你们又是怎么被他们粘上的?简直是胡闹!莫非你们刚刚出临安城他们就跟你们一起南下?先前给船队送补给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

“大人,如果从临安城出来史公子就跟我们一起,给我们几个豹子胆也不敢瞒着您啊,我们也是刚刚赶到庆元府就被他们给堵上了。据史公子说,他们是第二天就从临安城坐船从运河南下的,已经到庆元府等了大人三天了。”

张兴眼神躲躲闪闪,垂着头解释道。

不用问,肯定是史珍香拖着史祥跑出来的,不然给史祥十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在年关将近的时候偷偷跑出家。不过,按理说史嵩之应该早就知道他两个宝贝儿女偷偷跑了,怎么会允许两人在庆元府安安静静的呆了三天而没将两人给抓回去?

贾似道揉了揉眉心,他实在是有些搞不懂史嵩之到底在想些什么。

史祥还好,史嵩之先前就说过要将史祥交给贾似道,让贾似道带在身边,可是史珍香可不是省油的灯,如果让史珍香上船了,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样的乱子。可是要是不让史珍香上船,显然又绝对不可能。

“怎么办大人?”张兴悄声问道。

“如今还能怎么办?难不成还直接开船就走?”贾似道瞪了张兴一眼。

张兴和徐鄴缩锁脑袋,心道幸好只是说了史公子和史小姐两人。

……

有了万富这庆元府运河上的地头蛇引路,船队的速度顿时快了许多。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贾似道就已经遥遥可以看到前方港口处桅樯林立,千帆待发的壮观之景。

码头处早就被清空了一大片地区,专门用来给贾似道的船队停靠。而在码头上,依稀可以看到有不少身着铠甲的兵卒将围观的人群远远隔开。即便已经是到了除夕,庆元府港口,依然是商贾云集,人流如织。

贾似道下船的时候万富已经在岸上候着,见到贾似道慌忙迎上来躬身道:“大人,末将已经备好马车,夫人可以移驾马车。另外水师军营内末将已经给跟谁大人的水师兵卒安排好了营房,准备好了好……饭食,张将军等几位将军麾下的兵卒也在那里驻扎,末将也已经安排妥当。”

万富的这番安排倒是让贾似道对这个肥的几乎要流油的胖子有些刮目相看了。本来就算万富不说,贾似道此刻也只能找万富来安排背嵬军以及船上的五百兵卒。今天除夕夜,他自己好吃好喝的总不能让这些兵卒除夕在野外露营吧?却没有想到万富已经提前都全部安排妥当了,甚至连徐若曦的马车都备好了。能将事情想的这么周到,倒还真不像是万富这样的体态能够做到的。看来这万富能够在庆元府水师坐的这么久,果然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万将军有心了,万将军可是准备了酒水?今天除夕,没有那么多规矩,好酒好肉的都给他们备上吧。贾全儿,稍后你拿一万两市舶总司衙门银行的银票给万将军。当做这次招待我等的花费。”

“大人……”

听到贾似道如此说,万富顿时大急,刚刚准备说话,却被身旁的江海给拽了一下,说出口的话顿时打住。

贾似道摆摆手笑着道:“我知道万将军想说什么,只是如此众多的兵卒,让万将军破费怕是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再说本也不必如此。万将军今天的盛情招待,已经让本官很是感谢,来日方长。”

“末将遵命。”

前有江海暗中示意,如今贾似道有说了这么明白,万富只得躬身应道。不过从万都统到万将军,虽然只是简单的称呼的变化,却是让万富知道自己这一番准备显然还是很有用的。

“哦,对了,史公子他们人呢?想必万将军也见到他们有些时日了。”

“这……”

“师宪,师宪,你们终于来了。”

话音未落,码头一侧突然传来几声高呼。

贾似道扭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玄色儒袍的公子哥正从马车上跳下来,朝着这边奔来。不是女扮男装的史珍香又是谁?在他身边还有两个同样穿着玄色儒衫的男子,紧随其后。其中一人不是史祥又是谁?另外一人,贾似道看着有些眼熟,一时却是没想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史珍香奔到贾似道身旁左右看看诧异道:“若曦呢?你不会打算自己一个人上岸风流快活将若曦丢在船上吧。”

站在贾似道身旁的丁大全、洪文浩、余阶、江海还有万富、张兴等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悄然后退几步,然后侧过身观赏着港口的美景。史珍香是什么人,场中没有人不知道。如今正值除夕,史珍香眼巴巴的从临安城跑到这庆元府等着贾似道,到底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是过来人,谁不知道?

同样,史珍香的大名,试问大宋朝哪个没听过?万一听到或者看到不该看的,惹恼了这位祖宗,背她盯上,不仅家里的女眷要遭殃,以那位史大人对这位的宠爱,怕前路都堪忧了。可惜没办法躲开,不然丁大全等人早就有多远滚多远了。

“别看了。你以为你搬出若曦我就能被你糊弄过去?说吧,你怎么跑出来的?你出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你亲弟弟给一起拐出来了?你让史相该是有多着急?”

“本姑……哼……本公子给他们都留了信了,告诉他们跟你一起到广州去游玩一番。我那弟弟可不是我拐走的,你以为本公子想带着一个拖油瓶?是半路我爹追上来让我要么将那拖油瓶带着一起,要么就跟他一起回去,我才带着的。你以为人家愿意?”

史珍香娇俏俏的白了贾似道一眼,背着双手左顾右盼的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你爹?你是说史相追上你并没有把你捉回去,还让你把你那宝贝弟弟一起带着跟我去广州?”

“嗯啊,不然你以为我能将他的宝贝儿子带出来现在还能安稳的在庆元府等你三天?”

贾似道心中念头百转,虽说之前史嵩之就跟他说过,希望史祥跟在他身边,不过后面史嵩之就没有在提过这事,所以贾似道还以为那是史嵩之当时的客套恭维话,如今看来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史嵩之不仅把他儿子送到自己身边,还把他的宝贝女儿也一并给自己送过来了。

按理说不应该啊,他就不怕羊入虎口不成?

“你不是诳我?……”

这个时候史祥和他身边那个公子哥也已经到了近前,这下贾似道算是看清了那身材窈窕的公子哥到底是谁了,心中顿时一惊。顾不得再追问史珍香低声喝道:“你怎么把她也给带来了?你到底想干嘛?”

第四百二十四章 几家欢喜

“你当初不是答应别人要给别人赎身?自己欠下的风流债拍拍屁股就走了?人家可是望眼欲穿的等着贾大才子前去赎身呢。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嘴里说的话没一句可信的,只会骗骗我们这些女人。尤其是你,更不是个好东西!”

贾似道不问还好,这一问史珍香顿时醋气冲天,也不再称本公子了,对着贾似道就是一顿呛。

丁大全等人何曾见到国临安城的女魔王这般模样?而且听这史大小姐的话,自己家的那位大人跟这史大小姐之间显然很有故事啊,而且似乎还跟别人也有私情啊。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一个个悄然竖起了耳朵。只有万富尴尬的站在贾似道身前,此际听到如此火爆私密的内容,虽然说是很刺激,可是再刺激也没有头上的官帽重要吧?可是身前这两位哪个都不是他能够得罪的起的,此刻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得躬着身低着头不停的悄悄抹着自己头上的冷汗。

“咳……万将军,劳烦你先将我身后这几位带过去安顿,本官这边处理一点私事,稍候就过来。”

贾似道瞪了一眼史珍香,换来一个大大的白眼,只得干咳一声先将万富。丁大全等人支开。史珍香说话不避讳什么,可是他却不能不避讳。他背上始乱终弃的名声倒无所谓,若是把史珍香名声弄污了,传到史嵩之的耳中,那时候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白了。

“末将遵命。”

万富早就等着贾似道这句话,此刻听到顿时如蒙大赦,慌忙应道。说着慌慌忙忙虚引着请丁大全等人移步。丁大全等人只得跟着,若是贾似道不说,听听八卦自然是好,此刻既然贾似道想要将他们支开,几人再不识趣的离开,那就是自讨没趣了。

几人刚刚离开,一脸尴尬的史祥就跟那窈窕公子哥来到了近前。史祥躬身对着贾似道一礼道:“学生见过贾大人。”

“宗晟,你这是做什么?”

贾似道上前扶住史祥。

“你以为他想跟你行礼?还不是我那爹千叮呤万嘱咐让他务必对你执礼甚恭。”

史珍香又是恰到好处的补上一刀。

“史相说的那是史相说的,宗晟兄跟我相交,自然是各论各的。”

史祥听到先是一喜,随即看到旁边冷笑的史珍香,心中顿时一颤,却是根本不敢应承。本来他跟贾似道还有些龃龉,如今虽然说龃龉没了,可是若是让他向先前还跟他同窗的贾似道每天执学生礼,他是真心不情愿的。

贾似道见史祥如此模样,自然会意,道:“宗晟放心,我保证你家姐不会将你在广州的事情回去告诉史相就是。”

“你拿什么保证?我为什么要听的?真正是不害臊。我还偏要说。”

史珍香听到贾似道拍着胸脯连她的主都做了,根本不买他的帐。

贾似道侧头隐晦的扫了一眼史珍香身后。仅仅是一眼,顿时让史珍香如遭雷击,俏脸顿时血红一片:“你……哼!”

“呵呵,好了,你看我保证她绝对不会告诉史相你在广州的种种。”

贾似道笑着对史祥道。如今之际,史嵩之既然专门讲史祥交给史珍香一起带着,再说不让史珍香回临安,显然是不可能。虽然说贾似道很不想带着史珍香这个惹祸精,可是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默认。

说话的同时,贾似道眼睛却是看向了史祥身后,史祥识趣的让开一边。

“娇娘姑娘,又见面了。”

那窈窕公子不是当初和乐楼的头牌凰娇娘又是谁。

听到贾似道的话,凰娇娘俏脸微红对着贾似道微微一福道:“娇娘见过贾大人,多些大人赎身之恩。”

凰娇娘的话让贾似道微微一愣,随即就知道显然是史珍香用自己的名义将凰娇娘从和乐楼给赎了出来。别人或许不一定能够从那刘吉手中这么轻易的将和乐楼的头牌给赎身,不过即便是不用他贾似道的名头刘吉又怎么敢拒绝史珍香。

本来当初说要给凰娇娘赎身并且带她离开临安城,贾似道虽说只是随口一说却也并没有就此忘记。毕竟,他也不想看到如凰娇娘这般的人儿在和乐楼那种声色犬马的场所最终被消弭掉身上的灵性。

“娇娘姑娘严重了,如今娇娘姑娘已经是自由身,可有什么打算?”

贾似道的话让凰娇娘眼中闪过一抹黯然。她自然能够听出来,贾似道言下之意并不想带着她一起到广州,或者说并不想她一直留在他身边。

“什么打算?我说贾师宪,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如今兵荒马乱的,你让娇娘一个弱女子能到哪去?更不要说还是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万一遇到歹人,被捉上山做了压寨夫人,你舍得我还不舍得。娇娘哪也不去,就跟着我。”

凰娇娘还没有说话,史珍香却是又先蹦了出来对着贾似道一顿呛声。

“额,也是,贾某考虑不周。如此,那就依史小姐所说的便是。”

虽然贾似道有些疑惑史珍香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不过想想史珍香之前做的那些荒唐事,看上凰娇娘似乎也不是什么意外。而且看凰娇娘的模样,似乎对史珍香并不是很排斥,更重要的是史珍香的某些嗜好,在临安城并不是什么秘密,凰娇娘想必早就有了自己的打算,所以贾似道很是干脆的应了下来。

这边凰娇娘感激的对着史珍香一福。凰娇娘自然早就听说过史珍香的某些不正常的嗜好,只是从临安城一路行来,凰娇娘发现,似乎那传说的并不是真的。而且同行这么久,凰娇娘自然很清楚这史小姐实则对身前这贾大人早就情根深种了,所以自然知道此刻史珍香其实是在帮她。

不然,她还真不知道离开了贾似道这里,偌大的大宋她又能到哪里去。

听到贾似道答应让凰娇娘跟在一起,史珍香顿时笑靥如花,只是这笑容在史祥看来却是不自觉的退后了两步。从小到大,他见过太多了他的这位姐姐这样的笑脸。笑的越灿烂,最后他越惨,就差头上没有长出两只角了。

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史祥只得在心里默默的替贾似道哀悼了一番,贾兄,不是我不帮你,希望你安好。

“如此那就这般说定了,史小姐不是来找若曦的么?她还在船上,你也只得她身子不便,你来的正好,去帮我照看一下。马车那万富已经准备好了,我跟宗晟兄就先过去了。”贾似道看到周围的人群在外指指点点,也不想被人当着物事围观。

“好,那晚上你可要回来吃团圆饭。”

史珍香应承的很是爽快。

“放心,我会的。”

贾似道挥挥手,扯了史祥一下,准备快步离去。

“慢着,娇娘姑娘我可以带在身边,不过还有一个人也知道你去广州了,难保她不会也跟着去,到时候……你自求多福吧。哼!”

史珍香没头没脑的丢下这样一句话之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转身自去船上寻徐若曦去了。凰娇娘对着满脑子疑惑的贾似道歉意一笑,连忙跟了上去。

“宗晟兄,你可知你家姐说的是谁?”

想了良久没有头绪的贾似道问史祥,换来的只是史祥同样一脸茫然的摇头。万富等人恰好在此刻迎了上来,贾似道也就把这件事给丢到了脑后。随着万富一同朝着水师大营行去。

……

临安城,太子册封大典的热闹刚刚过,就迎来了除旧迎新的嘉熙二年春节,再加上蔡州大捷,所以今年的春节整个临安城是格外的热闹。夜幕未落,此起彼伏的炮竹声声就开始了辞旧迎新的序幕。

偌大的史府同样也是灯火通明,只是同外面的喧嚣不同的是,今年的除夕夜史府显得格外的沉寂。

史府正堂,长长的蜡烛欢快的燃烧着。史嵩之一家人正围着桌几吃年饭。说是一家人,实则只有史嵩之和其正妻,以及三位侧室,统计不过五个人。五个人沉默的吃着饭菜,没有一人说话。同外面的欢快热闹气氛显得如此的格格不入。

“哎,珍香和宗晟不在,这除夕家里可就冷清了太多。”

吃着吃着,坐在史嵩之左侧主妇位置的雍容华贵女子突然放下手中碗筷,似是自言自语道。

其余三位同样容颜娇美的女子偷偷看了一眼闷声喝着酒的史嵩之一眼,又将头垂了下去,安静的吃着饭菜,只是一个个却如同嚼蜡般。

史嵩之正妻等了半天,没有得到预料的回应,瞥了一眼依然在自顾自喝着酒的史嵩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唉,也不知道他们此刻是不是也在吃年饭,饭菜是不是和口味,尤其是珍香,嘴巴又挑,万一……”

“够了!”

史嵩之重重的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上,沉声道。

史氏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话,沉默的吃着饭菜。

“唉,我知道你是心疼他们姐弟,不是他们的生母,这些年也难为你了。不过女儿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了。我这个当爹的,还能怎样?”似乎自觉自己的语气有点生硬,史嵩之长叹一声缓缓道。

“什么?老爷,你莫非还真打算将珍香嫁给那位国舅爷?我史府颜面何在?珍香怎么能给人做妾?这件事绝对不可以!”

第四百二十五章 几家忧愁

史嵩之瞥了一眼身边的史氏。

“绝对不可以?那你去跟珍香说吧,告诉她,她要是想嫁给哪国舅爷绝对不可以。”

听到史嵩之的话史氏顿时一滞。

史珍香在史府中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当初史珍香喜欢女子的那些风言风语传到史嵩之耳中的时候,史嵩之那是雷霆震怒,结果如何?最后还是以史嵩之从此之后听之任之结束。连史嵩之都拿史珍香没有任何办法,更不要说史氏这个还需要哄着女儿过日子的后母。史氏很清楚,史珍香不找她麻烦她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今天这个绝对不可以,她也就只敢在史嵩之面前说说,如果史珍香在的话,她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老爷,要真是如此,我史府的颜面可都丢光了啊。”

史氏自然不敢接史嵩之的话自己去跟史珍香说那些话,只得急声道。

“老夫知道你在想什么,老夫早就告诉过你,你那侄儿若是珍香喜欢,哪怕是一介布衣老夫也会让珍香嫁给他。不过你要知道,前提是珍香喜欢你那侄儿。先前你那侄儿来府上,你也看到了,珍香有正眼看过你那侄儿?更何况你那侄儿同师宪相比,又岂止是萤火同皓月。也难怪珍香看不上,你若是不想惹得珍香不快今后还是不要让你那侄儿有事没事到府上来,在珍香眼前晃悠才是。”

“可是老爷,我那侄儿虽然无法同那贾国舅相比,可是珍香嫁过去可是正房大妇,总比做那贾国舅的侧房要强吧。再说了,贾国舅如果不是有个做贵妃的姐姐,我那侄儿又哪点比他差了?”

史氏听到史嵩之如此贬低自己的侄儿,有些不快道。

“闭嘴!”史嵩之重重的将手中的酒杯放在桌几上,沉声喝道,旋即或是觉得今天这日子似乎不应该如此这般发火,停了片刻道:“今日这些话你在府中说说倒也不会如何,以后莫要在外人面前如此在人后说三道四。你以为如果他仅仅是着贾贵妃就能够这么快走完我用了大半辈子走完的路?呵呵,外人又能知道什么?如果他真正是靠着贾贵妃走到今天,你以为老夫会对一个几乎跟宗晟一般大年纪的人平辈相交?”

“妾身明白了。”

史氏本来见史嵩之发火就有些发怵,如今史嵩之这样叮嘱,自然唯有满口答应。

“莫非老爷真打算将珍香嫁给那贾国舅?”

“你这个做娘的什么都不知道,就想着绝对不可以。你以为是师宪要娶珍香?错了,现在是师宪没有那个想法,而是珍香自己看上别人了。懂了吗?唉,你以为我想让珍香去给人做侧室?如今是人家连侧室也不想要,可是珍香这不就自己眼巴巴的跟上别人了吗?你说我又能如何?”

史嵩之一脸的抑郁。自己捧在手中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好不容易看上一个男人,可是人家却没有那想法,这让史嵩之怎能不郁闷。

“这……难道那贾国舅并不喜欢珍香?”

史氏一听有些傻眼。期期艾艾的道。

“这老夫怎么知道他喜欢不喜欢?先前都说这贾师宪是个浪荡子,却不曾想一遭变化,却是连性子都变了。只想守着他府中的妻儿,并没有任何想要纳妾的意思。”

“这……可如何是好?珍香跟着那贾国舅,听说贾夫人怀有身孕诸多不便,两人孤男寡女……万一生米煮成熟饭……”

“你想什么呢?”

殊不知,史氏这句话恰恰又戳在了史嵩之痛处。殊不知,史嵩之担心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是是是,是妾身胡言乱语。只是老爷,珍香跟着那贾国舅去广州也就罢了,宗晟可是年后就要入仕了,老爷让宗晟跟着一起去广州,那不是耽误宗晟的前程了吗?”史氏很是机灵,话锋一转道。

虽然说史祥和史珍香都不是史氏亲生的,不过从进入史府那天开始,就一直对两人视若己出,最终还是守得?开见月明,史珍香算是勉强接受了她,所以,史氏才能在史府保持住今天的位置。

“谁说去了广州就不能出仕了?”

听到史氏说史祥,史嵩之总算是摆脱了心肝宝贝被人拐跑的抑郁神伤,老神在在的小酌半杯,施施然道。

“啊?老爷是要宗晟在广州为官?可是广州那等偏远之地又怎能同临安相比。”

“或许之前广州却是比不得临安城,甚至是完全无法相比,可是在贾师宪去了广州做这广东安抚使之后,可能就要变了。”

“可是再怎么变化,广州也是不能跟临安比的,老爷将宗晟放到那等地方,可莫要耽搁了宗晟的前程啊。”

“你也是看着宗晟长大的,宗晟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比我这个当爹的更清楚。正因为如此,你应该知道,我若是将宗晟放在临安城我的羽翼之下,宗晟固然可以少走上许多弯路,可是以他的心性资质,在老夫看来顶天也仅仅是一部尚书侍郎罢了,甚至连尚书侍郎都难胜任,同样也永远不会明白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我管的了宗晟一时,却也管不了他一世,若是没有我,宗晟又该如何?我史氏一族看似风光,实则大敌无数,宗晟终有一日会当家做主,若是我一直把他庇护在我的羽翼下,那不仅是害了他,而且最后也会害了我史氏一族。”

听到史嵩之的话,包括史氏在内的三位夫人无不微楞。

史氏四人不仅仅是震惊史嵩之说的话,同样更震惊与史嵩之今天竟然会说这么多话。要知道平日里,史嵩之可是从来不更她们说这些东西的,不仅不说这些东西,甚至连话都没有几句。

“可是老爷,宗晟去了广州就能……就能……”

史氏回过神来,就能好久却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

“老夫不会看错人。贾师宪虽说是个不好相与之人,但是对朋友还是很不错的。这点从余纯父之事就能看出一二。当日大朝会上,他本可借着余纯父本家侄儿叶明申之事将李鸣复那老匹夫也同袁甫一般拉下马,却最终为了不让余纯父死后名声有损,而放弃了这一机会。或者在他看来,李鸣复其人已经不足为惧,但是不管怎样,他贾师宪所作所为,老夫倒是极为佩服的。所以老夫虽然对珍香之事心有不甘,不过心中却也着实有着几分期待的,老夫的女儿眼光却实在是不错。”

史氏听到史嵩之的话面色有些古怪,见过夸自己儿女的,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这般给自己儿女脸上贴金的。就史珍香在临安城的名声,也就那贾国舅能够无惧人言吧?其他人,甚至包括他那侄儿如果不是她逼着想要成就这门亲事,对史珍香那绝对是敬而远之好吗。

不过史氏倒是很清楚一点,这么多年来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眼高于顶的史嵩之如此推崇一个人,哪怕是郑清之、乔行简等人,又有几个被史嵩之放在眼里的?更何况是贾似道这样一个年轻到有些不像话的年青人。

想到这里,史氏突然眼前一亮。

“老爷,古训可是只许府中只能有一名正妻?”

“这个倒没有。”

史嵩之随口一答,随即陡然怔住。

……

同一时刻,庆元府。

万富给贾似道安排的是靠近三江交汇处的一处别院,风景甚好,看模样应该是万富的私宅。婉拒了万富要送到别院的请求,贾似道只是让万富派了一名随从引路,就让万富去安排晚上所有随行兵卒的年饭去了。

别院不是很远,贾似道将徐若曦和史珍香、凰娇娘等人安顿在别院之后,就跟着丁大全等人一起前往背嵬军和五百随行的襄阳水师兵卒临时驻地庆阳府水师大营。

家中有女眷,而且徐若曦如今已经开始显怀行动起来极为不便,连日的旅途已经极大的消耗了徐若曦的精力,在马车上就沉沉睡去,再加上史珍香这个惹祸精在,贾似道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在水师大营中跟万富、丁大全、史祥、洪文浩、余阶等人还有一众兵卒吃完年饭之后再回别院,这样人不会太多,也不会打扰到徐若曦休息。

唯一不高兴的也就是史珍香了,在贾似道再三保证在寅时(下午五点到七点)肯定能回到别院中跟她们吃年饭之后,史珍香还是放贾似道出门了。

刚刚到水师大营门口,贾似道就看到了三个穿着锦袍的中年人跟同样穿着大锦袍的万富候在大营门口。

隔着老远看到贾似道等人策马而来,万富等四人就匆忙迎了上来。

“下官庆元知府苏青皓(下官庆元通判梁德、下官庆元巡检葛铭)参见贾大人。”

三名中年人不等贾似道下马齐齐躬身行礼道。

万富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忐忑。他很清楚,贾似道如此轻车简甚至都没有让他通知庆元府安排住所,就是不想跟地方上的官员迎来送往,不过他好歹也是在庆元府混饭吃的,庆元府的三巨头如果知道贾似道到了庆元府而他万富私自不报,那可就是得罪人的事了。

所以万富只得将贾似道到来的消息告诉了苏青皓、梁德以及葛铭三人。

其实不用这三人行礼,贾似道也能猜到这三人是庆元府的三位首官。他本就没有想过要隐瞒自己的消息,如此大的动静这三人要是还没收到消息,那也只能是说三人的官路也就到此为止了。猫扑中文

第四百二十六章 厚礼

原本贾似道以为庆元府的人会在他下船的时候就会收到消息的,没想到庆元府的这三人却是要比他预想的要晚了许多。看了一眼三人身边神情忐忑的万富一眼,贾似道明白,想来万富开始隐瞒了自己到来的消息,只是后面不知道为何又通知了这三人。

“三位大人不必多礼,本官只是路过庆元府,不曾想却此时叨扰到三位,实在是让本官于心难安啊。”

贾似道翻身下马笑着道。

以他如今堂堂从二品的高位,面对庆元府不过正五品官阶的知府、从五品的通判巡检,自然可以生生受他们这一礼。所以贾似道也没有故作谦让。同时,贾似道在海没有出临安城的时候,就对包括庆元府、泉州和福州这三个他必须要停留的地方官有过了解,不能说对面前的三人知根知底,至少要比三人想象的要知道的多的多。

“大人言重了,下官惶恐。”

说话的是领头的庆元府知府苏青皓,苏青皓,宝庆元年(1225年)进士,据说苏青皓是苏轼一脉,而苏青皓大多时候也都以苏轼后裔自居,苏青皓也确实算是争气,及冠那一年高中进士,累官升至庆元府知府,如今三十出头而已,如果贾似道不出现的话,苏青皓应该算的上是如今朝内最为年轻的知府,朝中很多大佬也都颇为看好苏青皓之才,这其中尤以前丞相郑清之最为看重,苏青皓这个庆元府知府还是郑清之给他提上来的。

庆元府一直都是宋王朝对外贸易的大港,富庶无比,郑清之将苏青皓放在这样一个位置,显然也是想等他履新三年做出一番政绩之后就将他调往临安城的。

通判梁德,同样也不过三十多岁,礼部左侍郎梁玉贤的堂兄。按照大宋朝的惯例,通判又称知通判事,都是朝廷直接选调任用的,可以直接向皇帝奏报州郡内的包括州郡官、县官在内的一切官员的情况,除了制衡地方上首官的权利之外,同时也有监察的职责。

梁玉贤是史弥远三大心腹梁大成的儿子,而梁德又是梁玉贤的堂兄,却被调派来庆元府做通判,显然是史嵩之先前用来制衡郑清之的手笔。

至于巡检葛铭,算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了,同时也是唯一的庆元本土派,掌管庆元府内甲兵、巡逻缉盗等,权力极大。

“年三十还要劳烦三位大人同我这个可恶的不请自到之人寒暄,本官实在是罪过。走走走,进去饮上几杯水酒之后,四位大人就各自回府陪家眷守岁可好?”说道这里,贾似道见苏青皓张嘴欲说,继续道:“本官也是要回家陪家眷的。”

“谢大人体恤,下官等谨遵大人之命。”

见贾似道确实不像是作伪,苏青皓也就趁势躬身应道。

……

庆元府因为是大宋对外贸易的重要港口,而且在泉州港和广州港没有兴起的时候,一度曾经是大宋朝最大的港口,没有之一,再加上庆元府境内三条大江沟通大运河,同时又是宋宁宗的龙兴之地,所以即便是没有战事发生,为了应对沿江运河的水匪以及外海的海盗庆元府的水师规模也是仅次于襄阳城和成都府的水师,甚至连泉州港和广州港的水师比起庆元府也是要差上不少。不仅仅是水师规模比一般府州要多的多,厢兵和屯兵同样如此。

所以,为了方便,庆元府的水师大营和厢兵大营实则就设在一处。同时也因为这个时候没有明确的水陆军划分,陆军如果熟悉水性,上了船就是水军,水军同样在登陆之后也能步战。倒是跟后世的海军陆战队有些类似。

或许是因为贾似道的到来,整个大营张灯结彩,好一副欢欢喜喜过大年的场景,只是整个大营却是看不到任何人影,就在贾似道纳闷的时候,身边的万富开口道:“大人,诸军都已经在校场等候,大人是否要去看上一看?”

贾似道回头看了一眼巡检葛铭,显然这件事苏青皓和葛铭等人也都清楚。

“万将军是担心本官被台谏弹劾的还是不够多啊。这检阅驻军的事情我一个路过的芝麻小官怎么可以做?”贾似道看着万富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要是传到朝廷,怕是陛下的龙案上又是弹劾如雪花般。”

“大人赎罪,下官……”

万富等人一听顿时脸色齐变,顿时意识到这马屁有可能拍到马腿上了。说起来,这件事可大可小,以贾似道如今的地位,检阅一下驻军到没有什么不妥,可是关键是庆元府是庆元府,不是贾似道的广东安抚使府,贾似道只是上任路过的官员。

同时他们仨人的消息也算灵通,自然知道在不久前朝中曾经发生了几件大事,面前这位当朝最为当红最为年轻的权贵可是朝中树敌良多。

“哈哈,无妨无妨。俗话说的号,虱子多了不怕,既然四位大人都已经安排了,这又天寒地冻的,诸军在校场站的想必也不是一时半会了,若是我不去,那不是冷了诸多兵士的心?贾某就当替陛下犒军,敬兵士们一杯酒就让他们回营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吧。”

贾似道打断万富的话,笑着道。当然,这话也就他能说,替皇帝犒军,他这个曾经做过犒军大使又是国舅的人,倒也不算违制。

“下官代诸军兵士谢陛下仁德,谢大人体恤。”

听到贾似道如此说,苏青皓等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贾似道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又让几人有些手足无措。

“既然是犒军,那今晚诸多军事的酒菜就都有本官替陛下出了。就算十万两如何?”

“大人……这如何使得?”

“大人这万万使不得,使不得啊。”

……

葛铭和苏青皓等人连声拒绝。心中也在暗自庆幸,贾似道并没有要按照兵籍名册来算银子,不然报少了,显然跟之前庆元府上报到兵部要的粮饷对不上号,人数报多了,难免贾似道心中有芥蒂。

只是四人本来都给贾似道准备了一份厚礼,可是如今厚礼还没有送出去,却不曾想贾似道张口就先给几人送上了十万两雪花银。

十万两雪花银是好,可是也要有命拿啊?几人都不是官场上的初哥,向来都是只有上官吃下属的馈赠的,哪有上官刚刚一见面就给下官送银子的?事出反常必有妖,三人很是担心,贾似道送出如此厚的重礼,所图想来也是不小啊。猫扑中文

第四百二十七章 如此简单?

庆元府本就是大港,每天里来来往往的商船无数,自然极为富庶,做为庆元府的几位主事人,四人其实每年迎来送往的都收到了不少各方的孝敬,见过的银子实在不算少。可是即便如此,四人也还是为贾似道的大手笔所惊叹。

张口就是十万两雪花银白花花的送出去,这样的魄力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

“既然是代陛下犒军,哪能少的了封赏不是?更莫说,本官也确实有些小事需要几位大人帮衬一二。”

贾似道自然知道几人一直畏畏缩缩不敢接这笔银子是因为什么,所以也懒得再拐弯抹角,而是直言道。

这话一出,倒是让苏青皓、葛铭等人无不一愣。

虽然说先前一惊料到贾似道送出如此巨大的一笔银子,肯定会有所求,只是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这么直接。这样的事情不应该是放在私下里慢慢商谈的么?如今这么多人,就算几人有心想吃下这笔银子给贾似道办事,怕是也不敢直接应下来吧。

“呵呵,几位大人不必担心,本官身后这几人都是极为信任之人,并没有任何不妥,更何况本官想要拜托几位大人的事情也极其简单,并不会有任何违法乱纪之举。这些几位大人尽可宽心。”

似乎是看出苏青皓几人心中顾虑,贾似道轻笑两声出言解释道。

这话一出,丁大全、洪文浩、余阶等人心中俱是一热。

“不知大人何事需要下官等人效力?旦有所需,只要下官等人能够做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苏青皓等人对视一眼,最终还是苏青皓站出来开口道。

这个时候几人也明白如果再推辞那银子的事情,也就等于直接拒绝了贾似道所谓的帮衬,所以苏青皓识趣的没有继续在银子上纠结,而他的话也很聪明,能够做到的赴汤蹈火,不能够做到的也就不能怪我们了。

对这些言语上的小小伎俩贾似道见识过太多,所以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他让几人做的事情,本就是几人分内的事。

“几位大人想必也知道,本官除了广东安抚使一职外还兼着市舶总司衙门提督一职,陛下也已经给了三司使下诏,市舶总司衙门经后将会享有跟三司使同样的眼贴专营之权,所以本官想要三位大人择地帮本官筹建市舶总司衙门的官衙,届时想必市舶总司衙门也会有大量船经由庆元府转运临安,同时市舶总司衙门下辖的市舶总司银行也会在庆元府开设,毕竟庆元府往来贸易频繁,想来很多人都知道随身带着银子会有诸多不便。这些事情还需要几位多多照拂。”

市舶总司衙门在贾似道的规划中,将会诸将扩展至大宋朝的各个州府境内,盐铁专营之权赵昀已经给了,对外贸易本就是市舶总司衙门的本行,而贾似道最为寄予厚望的还是市舶总司银行,贾似道希望能够通过市舶总司银行来改变如今大宋朝户部所发行的交子不断贬值的现状。

因为大宋朝之前每年都要给予金辽蒙等国大量岁币,同时因为丢失长江以北大片土地,导致大宋朝如今的铜铁产量大幅降低,而连年的战事更是需要用到大批量的铜铁物资,所以大宋朝只得收紧钱袋子,大量的发行交子,到如今甚至各路都可以自行发行交子以供流通,连年的赋税导致赋税越来越高,而各级州府对交子也是没有任何规划的无限量发行,导致物价飞涨,交子的价值远远低于实际,以至于不断贬值,以至于如同废纸,各地百姓怨声载道。

百姓不得已只得不断的私自储藏铜铁制钱,再加上冶炼技术的不过关和日常运输的损耗,更是让大宋朝如今的铜铁使用捉襟见肘。这些,朝野上下早有讨论,只是没有人能够拿出更好的办法,最终还是用发行更多的交子来强制百姓使用,盘剥百姓,竭泽而渔。而此时,大宋朝其实并不缺钱,只是国库没钱而已。

那么钱在哪里?自然都被各地新兴的富商巨贾以及占有大量土地的乡绅们所占有,大宋朝对蓬勃的商业发展并没有太过重视,所以商税的收取可以说是极为的低廉。各地的大商人大地主聚敛了巨量的财富,却不曾对朝廷贡献过一分一毫,而朝廷却将收刮的对象放在了普通的百姓身上,这在贾似道看来本就是个错误。

所以,市舶总司衙门刚刚建立,贾似道就迫不及待的筹备了市舶总司银行,所为除了为将来代替交子做准备外,同时也是为了聚敛各地富商巨贾手中的巨量财富,只要他们将银子放在了市舶总司银行内,也就等于交给了朝廷,那个时候,贾似道才会有更多的余力去进行自己想要的改变。

当然,无论是市舶总司衙门还是市舶总司银行,都不是一触而就的事情。所以,贾似道从一开始就规划了市舶总司衙门分设临安和广东两个总部的策略,所为不过就是为了安朝廷和那些富商巨贾的心,而市舶总司衙门各地的分衙最先开始铺设的也正是大宋朝沿海的几个重要港口,随后才会逐渐往内陆扩展,当所有人都习惯了市舶总司银行发行的银票的时候,就是贾似道上书赵昀取消各地交子、回收兑换各地交子并将货币发行权彻底的掌握在自家手中的时候。

这些规划或者说计划,贾似道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虽然说当初答应赵昀每年市舶总司衙门最少会向朝廷纳银一千万两,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可是在贾似道看来,这点小钱对未来的市舶总司衙门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听到贾似道的话,苏青皓等人又是一阵懵逼。

市舶总司衙门在各地建立分衙的事情,基本上各地州府都收到了朝廷的公文。而且市舶总司衙门还是高配,各地知事就是从六品的高位,比大宋朝的知县还要高上一级。也让天下人再次看到了皇帝对那位贾国舅的宠信程度。

要知道,市舶总司衙门可是要铺设天下各级州府的,皇帝金口一张,就给了那位国舅大人多少顶官帽子?而且还是实权的。由不得各地州府上的官员们不羡慕嫉妒恨。这些事情苏青皓等人都是收到吏部公文的。

就如此简单的事情,而且都是分内的事情,这贾国舅就大手一挥直接甩出十万两雪花银?猫扑中文

第四百二十八章 浅忆

没有人认为贾似道是人傻钱多的人。人傻钱多的人能够在把乔行简、李鸣复、袁甫还有那几位位高权重的嗣王爷得罪个遍还活的好好的?甚至还官位越做越大?银子谁都想要,不为别的,庆元府虽然富庶,但是富的只是那些商人,庆元府其实并没有多少银子。

今天这大营因为贾似道到来而张灯结彩,临时整治一番,已经几乎让庆元府伤筋动骨了。十万两雪花银,能够解决庆元府很多的问题。可是银子好是好,也得由那个命去花不是?官帽子都保不住了,要银子不是徒给他人做嫁衣?

“大人……这……这本就是下官等人分内之事啊。”

苏青皓此刻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就算不给银子他还敢为难不成?他老师郑清之都对这位平辈代之,通判梁德的堂兄更还是要对贾似道行礼,试问谁敢怠慢?

“苏大人别想的太简单了,这十万两银子除了犒军所用之外,本官还希望能够从庆元府得到一块地皮好安置我那市舶总司衙门官署,同时也希望几位大人能够从庆元府港口给本官的市舶总司衙门留下一个专用码头,这个码头卖或者租用都可。当然,官衙的筹建到时少不得还要麻烦几位大人多多照拂。”

贾似道这话一出,苏青皓等人心中尽皆都是松了一口气。如此说来,这十万两银子虽然同样也有些多,只是倒是不太烫手了。庆元府好的地块怎么说也得个上万两银子,同样地段好的码头,还是专用的,看这贾大人的意思显然是想要买一个,虽然说之前没有先例,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庆元府的码头倒是极为宽裕,当然也是要看地段的,好的能够停靠上千石楼船的码头,再怎样也得个三、两万银子才能拿下。

“大人……”

“好了,既然几位大人没有异议,此事就这样说定了吧。”

贾似道自然能够看出来几人此刻脸上已经没有任何的为难之色,将手一挥道。

“大人为陛下殚精竭虑,下官等忏愧。”

“行了,别拍我马屁了苏大人。估计苏大人还不知道,本官的市舶总司衙门在泉州和福州港,都被福建安抚使吴仲甫给查封了,一应官员也都被吴仲甫羁押在大牢里呢。这庆元府将会是市舶总司衙门的重点,本官当然要同你们这些父母官好生打好招呼。此次路过福州和泉州,本官也要去会会这人称吴铁面的吴仲甫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苏青皓等人却是面面相觑,却是不敢接话。

福建安抚使如果仅仅按官职品阶来算的话,跟贾似道的广东安抚使算是平级了,当然这还要去掉贾似道的观文殿大学士的头衔,观文殿大学士是从二品,对贾似道而言显然是高配了,而福建安抚使吴良吴仲甫的敷文阁直学士则跟他的官阶一样也是从三品。

可是无论是从二品衔的贾似道还是从三品衔的福建安抚使吴良,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庆元府知府、巡检、通判能够议论编排的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苏青皓等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只能选择闭口不言。

好在贾似道也没打算跟他们细说,之所以要突然点出这一茬,只是想要提醒苏青皓等人,他对市舶总司衙门不是一般的重视,吴仲甫敢查封他的衙门扣他的人,他就敢直接杀上门去找吴仲甫兴师问罪。

“好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校场吧,天寒地冻的别让兵士们骂我等。”

……

从大营中出来,已经是寅时三刻,贾似道已经是有些微醺。

校场上,贾似道只是按照通行的做法随便走了个过场。庆元府大营统共兵卒不过九个巡寨不到两千兵卒,这还是算上捕快衙役等等,事实上贾似道不用看也知道,庆元府肯定没有两千人的常备兵卒,甚至或许一千人都不到。而这一千人中,怕是还要算上将近占了八成的庆元府水师。

各地巡寨,兵卒不满编,对贾似道而言并不是什么秘密,甚至于对朝廷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这些兵卒也没有把他们当做正规矩使用。所以他压根也没想过深究。在宣布给每个兵卒犒赏十两银子之后,自然是赢得满校场的兵卒大声欢呼。

从校场回来到大营,在苏青皓、梁德、葛铭、万富等人的刻意逢迎下,还有丁大全、余阶尤其是张兴四人的起哄下,贾似道很是多饮了几杯。好在没有忘记时间。

丁大全和余阶、洪文浩三人和张兴一样,也都是歇在大营内,毕竟那处宅院说大也不算小,可是说小却也绝对不大,无论从哪方面考虑,丁大全等人还是宿在大营中要比跟贾似道一起回别院要方便的多。

所以,真正跟着贾似道回别院的也就贾全儿和裘裳等人。

去的时候骑马,回的时候苏青皓等人体贴的给贾似道准备了一辆马车,裘裳等四人自然是继续骑马护卫在四周,只有贾全儿跟着贾似道坐在马车中。

马车外面看普普通通,实则内里内有乾坤,铺着厚厚的毛毡,甚至还有小几好茶,温暖如春,贾似道舒适的侧卧在软垫上,看着贾全儿在那鼓捣醒酒茶,

“贾全儿,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看着忙碌的贾全儿,贾似道微眯着眼睛突然开口道。

“少爷,小的从四岁就进了府中,到如今已经快二十四年了。来,少爷,喝口醒酒茶,免得回去被少夫人说道。”

贾全儿笑着答道,说着将温度正好适宜的醒酒茶双手捧给贾似道。

“二十四年了,说起来你比我还大上四岁。”

贾似道接过醒酒茶,抿了一口,眼神有些飘忽。贾似道是宁宗嘉定五年(公元1213年生),如今也不过才刚刚二十六岁。贾全儿算算年纪当是三十岁了。

“是啊,少爷,小的从小看着少爷长大的,那时候就知道少爷不是一般人呢。在进入贾府的时候,小的那便宜爹娘曾经找人给小的算过,贾府将会是小的富贵之地,如今也不知道那相面的还在不在了,若是在,小的真应该好好感谢那相师一番。”

贾似道的话看样子倒是勾起了贾全儿的不少回忆,笑着接话道。猫扑中文

第四百二十九章 威逼利诱

对贾全儿什么时候进的贾府,贾似道还真不太清楚,却没有想到贾全儿却记得这么清楚。

一转眼已经是二十多年过去,要是让贾全儿知道如今的贾似道早就已经不是那个他从小就陪着一起长大的少爷,不知道贾全儿会作何之想。当然,贾似道也只是想想而已,自然不可能真的将这件事告诉贾全儿。

“三十而立,你跟小翠的事也该是时候找个时间办了吧?这么遮遮掩掩算什么回事。”贾似道看着贾全儿哭丧的脸笑骂道:“莫非你想吃干抹净不认账不成?你小心你家少夫人把你给赶出家门。”

“少爷……我……”

“我什么我?我知道你喜欢小翠,总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成何体统?府中谁不知道?万一哪天小翠不小心有了身孕,你让府中颜面何在?你让小翠如何是好?你对得起小翠?再说你也确实该成家立业了。”

贾似道打断贾全儿的话,不由分说道。他很清楚贾全儿的尿性,就是贱骨头,对他好生言语,不起什么作用,只有横眉冷目才能立马见效。

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的话,贾全儿耷拉着脑地只得应道:“一切都凭少爷做主。少爷让小的怎样小的就怎样。”

“嗯,不过也不急于一时。”贾似道起身看着贾全儿道:“贾全儿,你有没有打算自己做点什么?难不成你想一直跟在我身边做个跑腿打杂的?

贾似道的话让贾全儿顿时一愣,随即脸色大变。

“少爷,可是小的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惹的少爷不高兴了?小的这就去跟小翠下聘,到了广州就马上明媒正娶的将小翠娶回家。少爷,您老可千万不要赶我走,小的这一辈子就想服侍少爷,跟在少爷身边跑腿打杂啊少爷。”

贾全儿噗通一声跪在贾似道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道。

显然,贾似道刚刚这番话让贾全儿以为贾似道这是要赶他出贾府自立门户的意思。

“你这是干什么?赶紧起来。”

贾似道看着贾全儿呵斥道。

“少爷,你千万不要赶小的走,小的以后什么都听少爷的&”

“够了,谁说我要赶你走了?”

“啊……我就知道少爷不会赶我走的,我就知道。嘿嘿。”

刚刚还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贾全儿听到贾似道的话,瞬间变脸一脸谄笑道。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还不赶紧给我起来。”

贾似道笑骂着轻踢了贾全儿一脚。

“不过,我确实打算让你留在庆元府。听我说完!”刚刚准备起身的贾全儿听到贾似道这句话两腿顿时一软又要跪下,贾似道又是一脚踢过去,“庆元府的市舶总司衙门很重要,今后广东的所有船只都会经庆元府到临安,我手下如今实在没有多少可用又真正信的过的人手,交给别人我也放心不下,所以我打算让你先留在庆元府,将庆元府的市舶总司衙门帮我看起来,等我找到合适的人手,你再回广东。”

“少爷,这不是还是要赶我走吗?再说,没有我跟在身边,我实在放心不下少爷。少爷又到哪里找人给你打杂跑腿?不若就让余大人留在庆元府吧少爷。”

贾全儿眼珠子转了转,哭丧着脸道。

“你个孬货,从六品的官身,多少人想要都求之不得,如今送到你手上,你竟然还挑三拣四,非要做个跑腿打杂的。”

贾似道指着贾全儿骂道。

“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小的在少爷这虽说是个打杂的,不过那些三四品的官员见到小的可不还得陪着笑脸。不必这劳什子从六品官身强的多了。”贾全儿自然不敢反驳贾似道,嘟囔道。

“哟呵,你还知道宰相门前七品官?可是我还不是宰相,你顶多也就算个不入流的小厮。事情就这么定了,元宵之后离开庆元府,这庆元府的市舶总司衙门我就交给你了。”

贾似道知道贾全儿就属于贱骨头,商量没用,必须要用狠招。

“可是,少爷,我真不会啊,我就知道跟着少爷身边跑腿打杂传个话。别的我什么都不会啊。”

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是,贾全儿第一次在贾似道做出决定之后,出声抗议了。

“你这孬货,跟在我身边这么久该怎么为官不会吗?这么久都没学会,我还留你作甚?到广东你就娶了小翠,搬出贾府自立门户。本少爷不养闲人。”

贾似道对贾全儿可以说是再了解不过,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贾全儿除了贪财外,甚至连女色都不太近,而这贪财在贾似道看来,很多情况下似乎都是因为他的前身爱玩斗蛐、赌博造成的。仅仅靠贾贵妃从宫中送出来的家用,按照前身贾似道吃喝嫖赌的脾性,贾全儿这个长随跟在身边,一应用度全靠他自己精打细算,不贪财还真不正常了。

即便如此,在前身贾似道如此挥霍的情况下,贾似道竟然在外面没有欠过一分喝花酒乃至赌坊的银子,甚至连媳妇都娶了,宅子也置办的富丽堂皇,不仅如此,而且贾似道后来才知道,贾全儿竟然还能给贾似道存下万余两银子,在前身贾似道如此大手大脚的情况下,贾府还能存下万余两银子,可见,贾全儿不是什么都不懂不会,至少在理财这件事上,贾全儿绝对是个很会精打细算的人才。

而且贾府府内所有的大小事务无论是贾似道还是徐若曦都是从来不过问,基本上都是贾全儿在处理,无论是迎来送往还是请客送礼,贾全儿从来都是不需要贾似道操心,准备的妥妥当当。无论从哪看,贾全儿都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小厮不是?

“小的听少爷的,小的听少爷的。

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的话,贾全儿顿时偃旗息鼓,耷拉着脑袋有气无力的应道。

“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庆元府的市舶总司衙门没有做好,你还是给我出去自立门户吧,少爷怕丢人。”

“少爷放心,小的就算是豁出去这条小命,也一定将少爷把这衙门给看好了。”听到贾似道的话,贾全儿都市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不过转眼却又回归本色,“少爷,小的到底要在庆元府呆多久啊,时间太久了,小的怕少爷……哦不,怕小翠忘了小的啊。”

“少在我面前装。”贾似道沉吟半响道,“少则一年半载,最多不会超过两年。哦,你做的越好,庆元府的市舶总司衙门运转的越好,你就能越早回广东。所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吧。夜里我就会写信让史相从吏部给你把官身拿出来。”

“小的知道了,少爷就等着小的好消息吧。”

贾似道的话顿时让贾全儿如打了鸡血般,拍着胸脯道。

“这才像个样子。市舶总司衙门干什么你很清楚,包括银行的所有流程你也都知根知底。庆元府是大港,倭国和高丽棒子每天都有大量的货船来往,如何赚银子,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记住,我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做的好你就早点回来,做的不好,小翠跟你无缘,我怕丢人,那你就在庆元府呆一辈子吧。”

“……是,少爷。”

第四百三十章 各家心思

把贾全儿放在庆元府,与其说是贾似道故意给他一个晋身之阶的话,倒不如说是贾似道的无奈之举。虽然说贾似道早就有将贾全儿放出去独当一面的想法,不过他却没有想将贾全儿放这么远。尤其是放在市舶总司衙门里面。

不过手中无人可用之下,贾似道也不得不如此选择。不过如此一来,贾全儿也算是有了正儿八经的官身了,虽说不容易,不过只要贾全儿能够做出成绩,贾似道自然也不会怕别人攻讦。也算是为以后任用贾全儿提前铺了一下路。

贾全儿的忠诚,才是贾似道如此费心为他思量的最重要的原因。

不出意外的话窝阔台没有几年好活了,耶律楚材如今正是风光之时。可是张柔都已经因为贾似道的出现而让他的命运出现了偏差,提前太早死在了小小的蔡州城外,谁又能保证,窝阔台不会同样也因为他的出现,而晚死个几年?或者早死个几年?

晚死个几年对大宋来说就不会再是好事了。有被窝阔台重用的耶律楚材,大宋这几年就难熬了。如果窝阔台早死,对大宋来说也不一定是好事,贵由没有即位,乃马真皇后称制摄政的话,蒙古乱的太早了,而如今大宋实力还是太过薄弱,根本没有能力北上攻伐,等于是白白浪费大好机会。而等到贵由即位,蒙古也不好啃,虽然说历史上贵由在位的时间不长,甚至贵由死后因为贵由第六皇后海迷失皇后称制摄政更加混乱,可是谁又不能保证会不会再有新的变化。

因为张柔的提前早死,让贾似道有了很大的警惕,既然张柔可以早死,那么同样的,其余的一切原本历史上发生的事情都有可能会产生跟他熟悉的历史不同的变化。蝴蝶效应的道理,贾似道很是很清楚的。

因此在贾似道看来,与其寄希望与蒙古的内乱或者说窝阔台的早死,倒不如早点积攒足够应对一切的实力,才是真正的王道。所以,对如今的他而言,用人才能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不能给他添乱,做事能够锦上添花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却也不能让他计划受阻。

回到别院,刚刚好到酉时,踏进大堂的贾似道,正陪着徐若曦说话的史珍香白了他一眼道:“满身的酒气,还不赶紧去涮涮,熏到若曦怎么办?”

“相公,我有些乏了,等会你就代妾身好好陪珍香姐姐和凰姑娘吃个年饭吧,珍香姐姐如此不辞辛苦前来陪妾身,相公可要配好了。”

徐若曦看到贾似道进门,扭头看了一眼眼神闪烁的史珍香笑着柔声道。

说者有意,听者同样有心。

徐若曦这番话莫名的让贾似道感觉有些尴尬,而坐在徐若曦身边的史珍香也是罕见的有些躲闪她的眼神。

人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徐若曦如今是深信不疑。贾似道公务繁忙,徐若曦自然很清楚,可是即便如此,贾似道却依然能够每日里都抽出一些时间陪她说说话,写写诗,这样的日子对徐若曦来说实在是如梦中一般,更让徐若曦感觉上天待自己委实不薄。

史珍香这次从临安城追到庆元府,虽然从见她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关心她的身体,说着是担心她长途劳累对身体不好,而且也怕她一个人孤单,所以才特意从临安跟来陪她的。可是徐若曦很清楚,这个在自己还待字闺中就已经很是要好的闺蜜,可以说徐若曦是再了解不过了。

要说史珍香真担心她孤单特意来陪她倒是真有可能,不过前提是那是在临安城内,可是如今徐若曦要去的地方是远离临安数千里之遥的广州,路途遥远不说,最重要的是年关将至。以史府的家规门风,即便是史嵩之再宠爱史珍香,也绝对不会放史珍香在这个时间出门,而且还是出那么远的门。更不要说,在史珍香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罕见的竟然不敢正视徐若曦,甚至还有些躲闪,这可绝对不符合临安城以勾搭各路良家少女妇女为乐的大魔王的脾性。

更何况史珍香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史府的大公子史祥跟在一起。连带着还有一个据说曾经是一楼之魁的凰娇娘了。

对凰娇娘的身份,无论是史珍香还是凰娇娘自己,都没有隐瞒徐若曦,所以徐若曦很是清楚。

徐若曦并不傻。史珍香能够在这个时候出门,如果说仅仅是担心她,徐若曦是绝对不会相信的。而这一路上除了她之外,其他能够让史珍香不远千里追随而来的人是谁,似乎已经不言而喻了。

而那个大拖油瓶史祥能够跟在一起,显然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得到了史府那位相爷的默许或者说鼓励,所以,史珍香才能够走出临安城。不然以那位相爷的脾性和手段,怕是史珍香前脚刚刚出府门,后脚就要被抓回去。

如果说在最开始的时候,史珍香去贾府的频率相比之前变的多了太多只是让徐若曦有些疑惑外,那么经过这一次徐若曦却已经肯定,那位当初成天里对男人各种不屑和厌恶的女魔王,显然已经是对她家的相公念念不忘情根深种了。

在见到史珍香的那一刻起,徐若曦就知道史珍香不是为她而来,说不愤怒那显然是假的。可是短暂的愤怒之后,徐若曦却是又想明白了许多。

也难怪史珍香回这么大老远不辞辛苦的追来,如今大宋朝,能够让史珍香看上而又能够配得上史珍香的男人,就连徐若曦她自己看来似乎也唯有自己家的相公了。地位自不用说,不到而立之年,已经是朝中数一数二的重臣,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今后显然能够走的更远。

再加上长相不差,满腹经纶,无论哪一点,似乎都是如今女子心目中的上上上之选。若是没有嫁入贾府,想来自己也会如史珍香一般对她暗恋不已吧。而除了这一点外,对史珍香的同情和两人之间的交情,也是徐若曦能够放下心结的原因。

同时还有一点,那就是如今徐若曦自己很清楚自己如今身体不便,贾似道这么久没有女人服侍,让她心中高兴的同时却也是愧疚满怀。

因此,种种原因相加之下,徐若曦终于做出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感觉有些惊讶的决定。

那就是,接纳史珍香。从原本的姐妹,变成真正的姐妹。

至于凰娇娘,贾似道或许还没有看出来史珍香的用意,可是徐若曦却很清楚,凰娇娘只是史珍香的一个跳板罢了。而经过下午一番交谈之后,徐若曦对这个虽然出身风尘却落落大方知书达礼而且人也生的极美的女子也有了几分好感,更重要的是凰娇娘显然还是完璧之身。

已然多了个史珍香,再多个凰娇娘似乎也不是什么不难接受的事情吧?徐若曦也只能如此这般安慰自己。

所以,才会有贾似道刚刚一进门的这番话。

第四百三十一章 意动

徐若曦心中想什么,贾似道实在是不清楚,之所以尴尬而是看到听见徐若曦这番话似乎又想起什么不好画面而面带桃花的史珍香,这么明显的异常,不是巴不得让人看出你心中有鬼吗?

“额,若曦你这是哪里不舒服?”

贾似道瞪了史珍香一眼,嘴上打个哈哈没有接徐若曦的话,而是关心的问道。嘴上说着,贾似道却没有上前,怕自己身上的酒气熏到徐若曦。

相公心中果然还是有我的,听到贾似道的话,再看贾似道隔着如此老远说话,徐若曦心中顿时如吃了蜜一般。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虽然贾似道对史珍香有那么一丝的好感,可是那好感来源于贾似道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这大宋朝还有如此思想前卫的姑娘,跟后世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能够在这大宋,碰到这样一个思想行为都极其前卫的女子,对贾似道而言,用欣赏似乎比好感跟加准确。

当初在和乐楼跟史珍香的那一顿暴揍,实在是无奈之下的无奈之举,他如果想到史珍香会因为挨了一顿揍之后就对他心生好感,怕是贾似道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此下策的。连情都没发,两人已经逾了礼,贾似道对此也是百口莫辩。

“申时的时候春桃已经给妾身备了些点心吃了,许是身子太重,妾身如今只是乏了。”

徐若曦打了个哈欠,这并不是装的,而是她真正是有些累了,如今怀孕已经六个多月,愈加显怀,在海上行了十余天的路,虽说每日里都有小睡,可是楼船飘荡,再怎样也是不如陆上睡的踏实。

“那行,春桃快扶夫人先去休息,我去洗漱一番,一会去看你。”

见徐若曦是真的累了,贾似道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没有发现异常就好,徐若曦去休息了,也就不用担心史珍香在饭桌上说些不应该说的话,三妻四妾的想法贾似道还真没有过。

至于史珍香,对徐若曦去休息更是求之不得。这样的话,吃饭时徐若曦不在场,不仅让她少了许多的尴尬,说话也少了许多的忌讳。

“珍香姐姐,小妹实在是乏了,就让相公好好陪你吧,小妹就先去睡了。”

徐若曦的话顿时让史珍香又是一阵脸上红霞密布。陪陪我?怎么陪?虽然明明知道徐若曦不是那意思,不过史珍香心中依然是一阵小鹿乱撞。史珍香自然不知道,徐若曦说的那个陪,其实就是让她小鹿乱撞那个陪。

看到史珍香如此模样,徐若曦心中暗叹一声,何曾见过曾经的临安魔女有如此小女儿状的模样?情字一字,当真是让人难以揣测。想到这里,徐若曦不由的又想到了自己,也是,想想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给贾似道同床共枕生孩子的一天的。

只是徐若曦自然不会知道,史珍香是有嫁入贾府的想法,可是贾似道却完全没有那个意思。

在史珍香还没回过神的功夫,春桃瞥了一眼史珍香,不情不愿的扶着徐若曦去了后院自去歇息。

“小姐,你没看出来史小姐对老爷有……有那个意思?”

“看出来了。”

“啊!那小姐还……”

“如今我身子不便,相公又对你们姐妹始终没有露出填房的意思,珍香姐姐本也是个可怜人,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心仪之人……”

“可是,小姐,我知道你跟史小姐姐妹情深,可是总不能把相公也拱手让人吧……我看史小姐千里迢迢追过来……怕是……”

“春桃,这件事我自有主张。不管如何,终归还是要看相公的意思。”

“小姐啊……男追女隔层山,女追男隔层纱啊。”

“我乏了……”

“哦……”

……

看着一脸花痴的史珍香,贾似道有些头疼,此刻徐若曦已经不在,他也懒得去洗簌,回头对身后明显有些魂不守舍的贾全儿道:“准备开席吧。”

“准备点好酒,贾全儿。”

史珍香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扬声吩咐贾全儿道。

贾全儿看着贾似道。

贾似道皱了皱眉,在庆元军大营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虽然说没有醉,不过却也已经有点不胜酒力,不过看史珍香的样子,再加上这样的日子不喝点酒似乎也说不过去。

“去吧。不用太多。”

听到贾似道如此说,史珍香只是撇了撇嘴,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反对。

“我可是听你的将宗晟扔在了大营里,不过这样真的好吗?”

贾似道坐下看着史珍香笑着没话找话道。

在贾似道出门的时候,史珍香说什么都要贾似道把史祥一起带到大营去居住,美其名曰体验一下普通兵卒的生活。面对他一向畏之如虎的史珍香,史祥虽然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不过却连个屁都不敢放,乖乖的跟着贾似道去了大营,并且很是听话的跟余阶等人住在了一起。

“有什么不好的?我爹说了,让你狠狠的操练他,放在大营那是再好不过了。你走的时候怎么不说好不好?现在你都把他安置到大营了,你才想起来,是不是有点晚了?”

史珍香瞟了贾似道一眼,呛道,显然对贾似道没话找话的本事很是不屑。

被回呛的贾似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看着旁边偷笑的凰娇娘笑了笑。

“你这没话找话的功夫可跟你贾大才子的名声有些不配哦,两个如此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陪你,你竟然没话说,想当初你贾大才子可是在各大青楼流连忘返的,莫非如今还冻得害羞了不成?哎,要不要娇娘给你唱个小区,助助兴?”

史珍香推了一把贾似道,看着小脸通红的凰娇娘对着贾似道眨眨眼睛笑着道。

“想当初,贾大才子可是为了娇娘跟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斗的不可开交。莫非如今眼中只有府上的小娇妻,忘了当初的小情人不成?”

这边凰娇娘已经是恨不得将头低的埋到胸口里面去了。

想当初贾似道还是临安城头一号纨绔,跟史祥也算是不相上下。凰娇娘对两个人都是无力拒绝,却又对两人都是看不上眼,而这个看不上眼尤其是对贾似道,唯有靠着贾似道和史祥两人争风吃醋才能保持完璧之身。却不曾想,最后却是当初那个她最看不上眼的那个人,不仅救了她,而且还让她不远万里的也要跟随。

贾似道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有些意动。

从来到这大宋朝他还从来没有听过原滋原味的宋朝小曲儿。再说如今一男两女,而且两女都是各有心思之人,贾似道还真不知道该跟两女聊些什么,听个曲儿不仅应景,而且还能化解此际的尴尬之态。

“公子若是想听,娇娘这就去取琵琶可好?”

凰娇娘也是个善解人意的人,虽然低着头但是半天没见贾似道出声反对,此刻也是烧红着脸抬头娇声应道。

第四百三十二章 年饭

正文 第四百三十二章 年饭

史珍香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

“还是改日吧,改日一定好好的听一曲。今天是除夕,虽然说出‘门’在外不如自己府上自在,不过年还是要过的,岁还是要守的,我们就坐下来好好吃个年饭,守个岁,希望明年我大宋能够少些兵灾**。”

徐若曦前脚刚刚走,他在这里就喝着小酒带着两个美‘女’听着小曲儿,虽然徐若曦或许不会说些什么,不过贾似道自己觉得这样做实在是有些不像话。所以想了想,还是拒绝道。

史珍香见自己的蛊‘惑’没有起作用,不屑的撇嘴道:“有贼心没贼胆,假正经。”

贾似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假装没听见。

凰娇娘这个时候就算是再傻也能看明白了,原来这位史大小姐专‘门’去给自己赎身,甚至还要将自己带在身边,那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是也跟自己一样对眼前这位如今大宋朝最年轻的权贵青眯有加,而她不过是她的一个幌子罢了。

想明白这点,凰娇娘立时就觉得之前很多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一下就看清楚了。想来,这史大小姐的专‘门’去和乐楼将将自己赎身出来,自然不会是身前这位贾大人的意思而是这史大小姐自己的主意。也对,以这位贾大人如今的身份,哪里还记得自己这个小小的青楼‘女’子。

凰娇娘在心中自嘲的笑了笑。

不过她对史珍香并没有任何的愤怒,对贾似道也没有不满。因为不管怎样,自己还是拖了这贾大人的福,才能够从那和乐楼中脱身而出。毕竟,从和乐楼中将一位正当红的头牌清倌人给赎身出来,没有足够分量的身份,和乐楼的楼主刘吉根本不会轻易放手的。

原来这史大小姐,并不是喜欢‘女’子,而是早就心有所属。而且还是个有‘妇’之夫。以史大小姐的身份尚且如此,自己似乎更不用自怨自艾了。

史珍香冷哼一声,在她看来,跟当初那个在和乐楼揍她以及在贾府后‘花’园非礼她的那个贾似道相比,如今这个贾似道简直是无趣至极。莫非,这贾似道撩拨了自己之后,如今又想要始‘乱’终弃?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曾喜欢过自己?

想到这里,史珍香的脸‘色’有些苍白。

没有人说话,三个人又各有心思,大堂内的气氛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好在此时贾全儿已经领着一帮人将饭菜都布置好了,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万富给贾似道安排这个别院,一应仆役丫鬟都是备好的,各种珍馐山珍海味也都备的齐全的很,甚至连厨子都是从庆元府最大的酒楼中专‘门’请来了十余个,此刻准备起饭食来自然是极快的。

“走吧,饭菜都准备好了。我们入席吧,有事边吃边说。”

贾似道起身看着史珍香和凰娇娘道。

“大人,我……我还是不入席了吧。”

凰娇娘起身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道。

“这有什么?我们这没有那么多的规矩,都一起入席吃饭。”

贾似道摆摆手,止住准备转身退下去的凰娇娘不容置疑道。

而史珍香却是没有任何动作,让原本听到贾似道的话已经准备起身的凰娇娘也不知道是该起身跟着贾似道呢还是继续等史珍香才好。这个时候贾似道也发现了史珍香脸‘色’有些不对,心中暗叹一声,当初谁叫自己手贱最贱,如今姑娘找上‘门’来,自己惹的祸,总不能拍拍屁股走人让人家姑娘自己背锅吧。

再想想以史珍香的身份,以史珍香的容貌,即便是顶着爱好‘女’‘色’的名头,想来也是有大把的年轻俊彦等着娶她甚至是入赘史府也是吧?更何况史珍香琴棋书画无所不‘精’,甚至连弓马骑‘射’也是很为娴熟,只是个‘女’儿身罢了。

看着史珍香略显苍白的脸‘色’,贾似道心头莫名的一软。俯身牵住史珍香的手道:“行啦行啦,走吃饭去。”说着不由分说拉起史珍香就朝着饭桌前行去。旁边的凰娇娘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微酸,毕竟贾似道并没有同样对她,不过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跟着两人身后朝着摆满饭菜的案几走去。

被贾似道牵着,史珍香并没有挣脱,低垂的螓首下‘唇’边悄然带上一抹狡黠的笑意。他果然还是在乎我的,可惜,这一切走在前面的贾似道并不知道,如果他看到了,估计就会明白,什么叫魔‘女’了。

贾全儿和小翠两人候在一旁。因为路途太过遥远,贾似道从临安城出行并没有带太多的仆役,除了要服‘侍’徐若曦的‘春’桃和绿珠两‘女’外,也就带了贾全儿和小翠这两个贾府的老人,其余一干仆役都留在临安城中。

看到史大小姐如同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般被贾似道牵着走过来,贾全儿眼角‘抽’了几下,识趣的将头扭到一边儿,心中暗道看来自家少爷这是完全逃不出这史大小姐的魔掌了。至于小翠也是眼观鼻口观心只当没有看到,暗地里却是用手狠狠的在贾全儿腰间用力一拧,让贾全儿险些疼的蹦起来,不过此刻也只能默默的承受着。

两人暗地里的小动作贾似道自然没有看到,笑道:“你们两个站着做什么?今天不同往日,人也不多,没那么多规矩,就一起入席吃了便是。”

小翠听到贾似道的话连忙摆手道:“老爷,规矩不能破,我们只是下人,怎能上桌跟主人一同吃饭?我跟贾总管还是‘侍’候老爷和两位小姐用膳吧。”

“今天破例一次也无不可,夫人那边已经睡下了,贾全儿你派人给‘春’桃和绿珠两人送些吃食过去,夫人休息不定什么时候会醒,想来叫她们两人来吃饭,她们两人也是不会来的。至于小翠你和贾全儿,就都坐下,一起吃。”

“老爷,这……”

“听我的!”贾似道打断小翠的话,不容置疑道。“小翠你跟贾全儿都是府中的老人了,之所以今天让你们一同上桌除了今天日子特殊外,其实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跟你说上一说。所以就都坐下吧。”

小翠看了看贾全儿,只得躬身一礼在最下首找了个位置小心翼翼的坐下。

第四百三十三章 自由身

正文 第四百三十三章 自由身

很快贾全儿就就将‘春’桃和绿珠的饭菜送去又回来。贾似道示意贾全儿在小翠身边坐下,贾全儿见状心中已经猜到贾似道要说什么,讪笑着将每个人面前的酒斟满,然后挨着小翠落座。

“今天除夕,这第一杯酒首先祝我大宋在新的一年能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贾似道端起酒杯朝着临安方向遥遥一敬道。

史珍香和凰娇娘没有说话,跟着贾似道端起酒杯遥遥朝着临安方向一敬,然后同时举杯一饮而尽。小翠见状也是颤巍巍的端起酒杯小心翼翼的跟着朝着某个方向一敬,眼睛一闭也是一口饮下,险些呛住,慌忙捂住嘴。或许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小翠显然有些放不开。

见到所有人都喝完,贾全儿匆忙一口将手中的酒喝掉,然后起身给每个人的杯子里都斟满,轮到小翠的时候,只是浅浅倒了一丝,然后做贼般的小心坐下。

“第二杯呢,就祝我们所有人都能体健安康,万事顺心,心想事成。”

史珍香的酒量贾似道是见过的,至于凰娇娘由于职业的原因酒量自然不用说。所以丝毫不担心两人会醉。贾全儿的动作贾似道都看在眼里,只是会心一笑,紧接着又端起面前的酒杯继续道。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史珍香和凰娇娘两人听到贾似道的话都是眼‘波’流转,脸上微红,默不作声的再次跟着贾似道饮了一杯。

贾全儿起身将所有人的酒满上。

“第三杯,额,今天是除夕,这第三杯就让我们洗去过去一年的所有不快和霉运,干!”

三杯酒喝完,许是喝的有些急,史珍香和凰娇娘脸上都染上一抹红晕,倒是小翠,因为贾全儿的照顾,脸‘色’没有任何的变化。

“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如今已经酒过三巡,有件事情我要在今天说一下。”说道这里贾似道顿了顿,看着小翠继续道:“小翠,你来贾府多少年了?”/p>

“回老爷话,小翠五岁就进入贾府,那时候还是大小姐……哦贵妃娘娘的丫鬟,后来娘娘进宫,老爷的老爷担心贾管家照顾不好少爷,就把小翠留在贾府继续服‘侍’少爷。到如今已经二十年了。”

小翠一句老爷的老爷,让史珍香险些笑出声来,感觉到贾似道在瞪她,连忙止住,随后似乎发现自己示弱了的行为,又对着贾似道狠狠的瞪了回去,不过终究还是没有笑出声来。

“二十年了啊。贾全儿是四岁进府,如今也是二十多年了,这样说来你跟贾全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贾似道的话,让小翠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旁边的史珍香和凰娇娘两人眨巴眨巴眼睛,看看小翠又看看难得‘露’出几分羞窘之‘色’的贾全儿,这个时候也算是看出来了,敢情今天贾大人要做媒?

“********本就是人伦正理,小翠你跟贾全儿既是青梅竹马如今又是情投意合,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我想今天做主,替贾全儿给小翠你下聘了。一应聘礼等到了广州,我会让若曦置办齐全,亲自来给贾全儿提亲做媒,不知道小翠你意下如何?”

小翠本也是泼辣的‘性’子,不然也不会吃的贾全儿死死的,只是此刻的小翠哪还有平日了那泼辣的模样,满脸通红,只是低垂个脑袋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坐在她身边的贾全儿见到小翠如此模样倒是有些急了。

“你倒是说话啊。少爷还等着呢。”

“小翠……小翠……都听老爷的吩咐。”

小翠声若蚊‘吟’,轻声道。

“哈哈哈,那好,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等到贾全儿从庆元府回到广州,我就亲自为你们主办婚礼。”贾似道看着贾全儿道:“贾全儿,以后你若是对小翠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少爷,小的哪能呢欺负她呢,她不欺负我都不错了。”

贾全儿‘揉’着脑袋讪笑道。

或许是因为人多小翠只是白了一眼贾全儿。

贾似道笑着继续道:“想必你也在疑‘惑’是贾全儿从庆元府回到广州。我就简单说一下,如今我身边缺少信得过的人,庆元府又是我大宋最重要的几大港口之一,将来会是市舶总司衙‘门’的一个重要节点,所以我就到陛下那给贾全儿求了个官身,庆元府的市舶总司衙‘门’暂时就‘交’由贾全儿搭理,所以在元宵之后,贾全儿并不会跟我们一起回广州,等到我寻到合适的人选代替贾全儿,贾全儿再回广州。”

“小翠谢老爷大恩,谢老爷大恩!”

或许是因为跟在贾似道身边太久了,见过的官员不是二品就是三品,三品以下都已经很少,基本不能登上贾府大‘门’,那些高官们看在贾似道的面子上,对贾全儿也是颇为友好,以至于贾全儿并不太清楚对他这样一个仆役出身的人来说,得到这样一个官身意味着什么,相反小翠却是看的很清楚。多少人寒窗苦读十年,不就是为了求一个官身吗?

贾全儿不过是贾似道身边的亲随小厮,这一辈子离开贾府不可能会有别的活路。而自贾全儿开始,贾全儿的后人,今后也只能是贾府的仆人,而不会是其他。但是,贾全儿有了官身,不说在如今这个时代等于是鱼跃龙‘门’,更重要的是,等于是贾似道变相的给了贾全儿自由身,从此之后他不会再是贾府的仆从,贾全儿的后人也不会再是贾府的仆从。而是有了体面的身份。这对贾全儿和小翠来说意味着什么,小翠这个‘女’人要比贾全儿清楚的多。

所以,此刻听到贾似道的话,小翠立时起身跪伏在地对着贾似道叩首连声道。

当然在贾全儿看来,即便是他有了官身,一辈子也只能是贾似道的贴身小厮,而不是其他。

“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贾似道并没有躲避小翠的这个大礼,虚抬手道。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贾全儿一辈子留在贾府当做自己的仆人小厮,而是早就开始为贾全儿在打算,当然这中间的种种他并没有跟贾全儿明说细说,没有想到小翠却是看的很明白。也不费他如此一番苦心。

旁边的史珍香和凰娇娘两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些哑然,心中却是不自觉的将贾全儿在心中的分量提升了不只一个台阶。能够让贾似道亲自下聘主婚,甚至还不惜亲自找皇帝要官,可见在贾似道心中,贾全儿不仅仅是一个仆从小厮亲随那么简单的。

第四百三十四章 买一送一

见到小翠如此,贾全儿这个时候终于开始明白点什么。

“少爷……您老这说来说去还是要将小的赶出家门啊?”

贾全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声道。

也难怪贾全儿会如此,毕竟这个时代,不论贾全儿的身份如何变化,他的骨子里都已经深深的烙下贾府的影子,无论他走道哪里,做什么,在外人看来他都是贾府的人,仆从。这些贾全儿很清楚,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听要离开贾府自立门户。所以,贾似道此刻给他官身,给他自由身,在贾全儿看来,何尝不是变了个法子将他给逐出贾府大门?

史珍香、凰娇娘见贾全儿如此尽皆掩嘴偷笑不已。

这样的好事要是别人碰到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可是眼前这个显然是个特例或者说是个奇葩。当然,说贾全儿奇葩倒不如说有什么样的奇葩主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奇葩仆人。试问,哪个主人家会费如此大的心思给身边的亲随谋划?虽说贾似道深受皇帝宠信,可是这宠信也是有个限度的,情分不能说是用一分少一分,却也差不离。

“你赶紧给我滚起来,大过年的你嚎什么嚎。”

贾似道自然看到史珍香和凰娇娘两女的偷笑,看到贾全儿这个孬货气不打一处来,踢了贾全儿一脚骂道。

“只是给你个官身,你想自立门户那是没门。”

“嘿嘿,那就好,那就好。小的怎么敢自立门户呢。”

贾全儿一脸谄笑的爬起来,这变脸速度之快,让史珍香和凰娇娘两女再次见识到了贾全儿之贱。

“别高兴的太早,庆元府的事情办不好,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少爷放心,我一定把事情办给您老办的漂漂亮亮的。”

贾似道懒的搭理贾全儿。

“好了,再不吃菜都凉了,这时节吃火锅那是刚刚好。”

“火锅?火锅是什么菜?”

贾似道本是随口一说,却不料史珍香却是马上疑声道。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等改天再说。现在我们还是先吃饭,先吃饭。”

如今这个时候火锅到底有没有出现贾似道不知道,不过从史珍香刚刚的话来看,即便是有,想来也是没有流传开来。如果要讲火锅,怕是史珍香又要重新生出许多的问题,所以此刻将此事顺口揭过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听到贾似道如此说,史珍香张嘴欲说什么,却又似乎想到什么,眼波流转间,最后也只是娇俏的白了贾似道一眼,到也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经过刚刚给贾全儿和小翠定下亲事的过渡,饭桌上原本的尴尬气氛渐渐散去,也终于有了些许热闹的气氛,年味儿也是渐渐浓了些。相对于后世来说,如今这个年代,对除旧迎新尤其是除夕显然要比后世更要看重的多。

爆竹声中辞旧岁,焰火花里贺新年。

严格来说这应该是贾似道来到如今这个时代渡过的第二个春节了。只是第一个春节,他正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如今,短短一个春秋,已经是另外一种光景。现在想想,似乎一切都犹如梦中一般。

别院内,饭桌上几巡酒之后,气氛渐浓,别院外,爆竹声声连绵不绝,空气中都弥漫着浓浓的年味。声声爆竹鸣响中,片片雪花飘飘扬扬的自空中飘落,如夜中的精灵,悄无声息的坠落人间,将整座城市包裹起来。

或许是第一次离家在外,跟别人一起过除夕,史珍香显得格外的活跃,不过在这眼睛能够看到的活跃背后,贾似道却能够从她眼中看到几许焦灼和几分不适。

焦灼,想来是因为第一次在这样一个时间却不在双亲身边,史珍香再怎样对史嵩之有怨言,可是却不是没心没肺绝情绝性之人,在贾似道看来,这应该是史珍香从小到大第一次在外面过春节,远离父母,说不担心史嵩之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不适,想来也是因为第一次跟外人一起在除夕这样一个时间同桌而饮了。

如今这个时代,忠孝仁义,乃是约定成俗的道德标准,甚至有时候还凌驾在律法之上,史珍香如此作为,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已然是不忠不孝之典范。如果传扬出去,她和史祥两人,怕是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尤其是如史嵩之这般大族。

能够让史珍香如此,贾似道自然是知道因为什么。所以,看着眼前那张俏丽异常看似喜笑颜开实则内心脆弱的花靨,贾似道心中微叹。

似乎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神,史珍香偏了偏头,明亮的眼眸静静的同贾似道对视半响。

“你这又是何苦何苦来哉?

贾似道轻轻的吐出一句让桌上其余几人都有些莫名其弥的话。

“我……愿意。”

史珍香挑了挑眉,轻轻吐出三个字。

桌上的凰娇娘愣愣的看着身侧高昂着脖子骄傲的如同天鹅般的明媚女子,蓦然间似乎了解自己究竟同这个女子差距在哪里。敢爱敢恨,敢作敢为,或许已经足够。但是,试问,真正能够做到这几个字的又能有几人?

贾全儿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一脸无奈的贾似道,又看看高昂着脑袋如好斗的锦凰般的史珍香,赶紧垂下脑袋,顺手拉了一把身边的小翠,两人尽量缩紧自己的躯体,似乎如此这般就能够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只是,这桌面上统共不过几人?两人那模样……似乎同鸵鸟没什么区别。

当然,或许只能说是贾全儿有些自作动情了,此时此刻,似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两人。

贾似道和史珍香忽然同时展颜一笑,通过彼此的眼神,他们两人都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

不过相对于贾似道表现在明面上的无奈,骄傲如史珍香,心中则是如揣了只兔子般不受控制的砰砰乱跳起来。

……

“我的情况你很清楚,你可有法子解决?”

“嗯?”

史珍香再次挑了挑修长的脖颈。

“先说好,我是不会去说道的,能不能说服,全在你自己。”

虽然明知道这样有些不够男人,不过贾似道无奈之余,似乎也唯有这样才能让眼前这个骄傲的女子知难而退。

史珍香能够带着史祥一起远离家门,如果说最开始见面的时候贾似道还没有回过味来,那么到如今却是已经能够明白史嵩之的态度了。

默许,或许对如史嵩之这般身份的人来说,就是最大的支持和纵容。

“没胆!买一送一噢。”

“呃……”

第四百三十五章 雪夜

“没胆!买一送一噢。”

“呃……”

史珍香扬起下巴点了点身侧的凰娇娘。凰娇娘身子陡然一僵,霞飞双颊,垂下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胡闹!”

贾似道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凰娇娘,瞪了一眼史珍香。

这话也只有史珍香这魔女才能说的出口。

对史珍香,贾似道是没有办法才如此,当初撩拨的人是他,如今一个姑娘家家都已经做到如此地步,贾似道知道如果自己再装糊涂那就也太不是人了。这件事,不管史嵩之是作何之想,显然是已经默许了,他如果再推三阻四,他跟史嵩之之间怕是就要生出龃龉了;更何况,他辛总对史珍香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欣赏。

诚然,史珍香在临安城中的风闻有些奇葩,不过在贾似道看来,更像是一钟青春叛逆期的胡闹。她并没有依仗身份胡作非为,相反,反倒是救了不少身处水深火热之中的女子。或许很多都是顺手而为,不过显然史珍香本质并不坏。

“我说真的噢。”

史珍香眨巴眨巴眼睛。

“你待如何?”

“好吧,嘻嘻,没趣没胆没心没肺。”

贾似道摇摇头对凰娇娘笑着道:“她口无遮拦惯了,凰姑娘莫要往心上去。”

凰娇娘咬了咬嘴唇,脸色有些不自然,对着贾似道欠身一礼:“妾身不敢。”

史珍香在桌下偷偷握了握凰娇娘的手,递给她一个放心有我在的眼神,让凰娇娘心中微暖。看着身边整个人都散发着喜悦的史珍香,说不羡慕自然是不可能的。只是心中似乎真的就仅仅只有羡慕和一份被拒绝之后的小小失落。

自己真的是动心了吗?凰娇娘在心中如此问自己。

感激或许更甚于喜欢吧。

凰娇娘的心思贾似道自然不会知道,不过有些事情他又要比凰娇娘自己看的更清楚。凰娇娘或许对他是有些喜欢的,不过这喜欢不会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准确点说用欣赏更贴切。再加上他如今的身份和将她赎身而出的种种,或许凰娇娘自己都没有弄清楚自己心中到底再想什么。

跟着史珍香来寻他,除了因为是史珍香把她赎身而出外,同样也是因为凰娇娘自己都没有想好该去哪,能做什么。带着两个贴身丫鬟,从教坊司出来进入青楼,学的要么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要么就是侍候男人的手段,可以说,凰娇娘基本上没有任何谋生的手段,或许在和乐楼中她攒了一些私房钱,不多坐吃山空之下又能撑的了多久她这种过惯了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

所以,对凰娇娘自然不能跟史珍香一样对待。情人眼中出西施,在史珍香看来,凰娇娘看上贾似道是理所应当的,不过贾似道却知道,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尤其是男女之事。更莫说,他连史珍香原本都想拒绝。

“啧啧,这就怜香惜玉起来了。”

史珍香一张嘴巴从来都是不饶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贾似道。

“……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事吧。”

“亏你还跟你家娘子同床共枕这么久,你家娘子呀,比你这贾大人想象的要聪明的太多啦。”

或许是因为徐若曦不在身边,又或许是因为所有担心的事情已经不再存在,史珍香的智商也开始恢复了正常。仔细想想刚刚徐若曦临走时候说的话,那神情,不是发现自己心中的小九九又能是什么?

话,虽然史珍香说的俏皮,不过脸上却还是带了几分不自然之色。

贾似道微楞。

敢情只有自己以为还没被发现,如今看来却是自己在那掩耳盗铃了。

好吧,她自己发现了也好,总比要自己或者史珍香直接告诉她要强上那么一点儿。

“看来,你是早就知道若曦清楚你的心思了。”

史珍香再次眨巴眨巴眼睛,假装没有听懂贾似道在说什么,心中却在想,如果我知道她早就知道我心思,你以为我还会一个人追着你跑这庆元府来?当初就跟你们一起走了好不好。更不会带着史祥那个拖油瓶了。

见史珍香如此,贾似道只得无奈的苦笑摇摇头。

……

除了凰娇娘还在自己问询着自己,一场基本上所有人都达到了目的的除夕宴算是愉快的结束。

宴席结束,凰娇娘自去回房休息,这边贾全儿跟小翠几人收拾着,贾似道起身走到回廊之中倚靠在廊柱上,看着漫天的雪花纷纷扬扬落下,不时有烟火飞起,将夜空映照的五彩缤纷。又过去一个秋冬啊。

身后脚步声响起,时轻时重,贾似道脑中自然就浮现某人正一蹦一跳的走过来的场景,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史珍香。许是心愿终于达成,此刻的史珍香要比往日的娇蛮任性更多了几分少女该有的活泼。

“贾大才子,在想些什么呢?嘻嘻,此情此景,我们的贾大才子有没有想要吟诗一首?”

香风缭绕中,史珍香已经来到贾似道身侧站定,学着贾似道仰首望天,笑嘻嘻道。

“我在想史相怎么会答应你如此胡闹。而你,又怎会甘愿跟人同侍一夫。”

听到贾似道的话史珍香莫名的沉默了半响,明眸的双眼泛起些许波澜。

“如我这般的人,试问世上又有几个男子敢要敢娶敢碰?史丞相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啦,不然留下一个始终嫁不出去的老女儿,他史丞相的老脸可是更没有地方放咯。”

脸上带着几分自嘲,史珍香笑道。

贾似道沉默,扭头。

“这么说,我就是那个被你选中的倒霉蛋咯?”

眼前这个看似没心没肺总是笑容明媚的女子心中,或许藏着更多不想说起不愿说起的事情吧。

“你!……”

正欲大怒的史珍香扭头就看到贾似道脸上促狭的笑容,顿时明白,这人是故意在逗弄自己开心。心中莫名的一暖。

“是啊,嘻嘻,你就是那个倒霉蛋。以后我的就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我这个人很大方的,我收入房中的那些个女子,以后也要拜托你多多照顾了。你不知道,本姑娘早就想找个人替我分担分担呢。”

“……”

“怎么?不愿意?切,有贼心没贼……啊!”

回答史珍香的是****上清脆的一个巴掌。

“登徒子!”

随着这一巴掌,两人之间的气氛陡然变得有些绮丽起来。

“委屈你了。”

“那你可要好好替我照顾我收入房中的女子们.”

“……”

“嘻嘻,看把你吓的,明天早上陪我堆雪人。”

“……”

“咯咯……”

第四百三十六章 拜年(一)

嘉熙三年的正月初一,飘飘扬扬下了一夜的大雪,在天明之时悄然而止。整个庆元府城变成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积雪并不是太厚,不过几寸的样子,虽说有些影响年节时候人们走亲访友,不过却显然没有到出不了门走不了路的地步。唯一真正造成麻烦的大概也就是江口交汇地带因为积雪覆盖而结冰,导致港口内的船只进出都极为困难。其实这样的情况港口每年都会碰到那么几次,更不要说今年这一场雪并不是很大。只是作为华夏民族最为重要和重大的节日,自除夕开始直到元宵节,各个衙门都是出于关门的状态,所以这港口内的积冰也是没有人来处理的。

好在,来往庆元府的船只都知道这一点,更何况正值新春佳节,还真没有多少商船会在年节时分还不回家与家人团聚而在海上飘荡的。甚至于连往来大宋和高丽、日本乃至更远的来自中南半岛、阿拉伯大食等地的商船,也会在春节这个时候入乡随俗,停靠在港口内安静的享受着大宋的春节、

瑞雪兆丰年,这场雪不仅没有给庆元府的百姓感觉多少不便,反而给这个春节更添了几分年节的喜气。

正月初一,走亲访友正当时。除此之外,基本上自古以来都有在春节时举行庙会法事等活动,来祈祷新的一年风调雨顺阖家安康等等,用以寄托对新的一年美好的憧憬。虽说这场雪给庙会法事都造成了些许不便,不过依然不能抵挡人们祈福的热情。

昨天晚上说好的早上起来堆雪人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成功。倒不是因为贾似道早上起不来或者不愿意,实在是一大早上,贾似道刚刚起来给包括贾全儿在内的管事、丫鬟以及别院中的仆役发完红包之后,就接到了拜帖,而且拜帖还不是一张两张。

整个庆元扶基本上能够上得了台面的官员仿佛约好了一般,齐齐到了别院之外来给贾似道递上拜帖……拜年了。能够做到一府的实缺位置上,显然每个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更何况贾似道根本没有想过要隐瞒自己的行踪。

如此一来,贾似道自然是不能放着一帮前来拜见加上拜年的官员去陪史珍香去堆雪人,倒是让史珍香怨念颇深。最后没办法,只得拖着大腹便便的徐若曦,自己和凰娇娘两人在后院自己堆了个小小的雪人起来。

说是她自己堆,其实大多数工作都是贾全儿这个倒霉蛋在做,而史珍香只是动动嘴罢了,唯一动手的地方也就是雪人堆好之后亲手在雪人身上写下了几个人的名字罢了。

前院客厅,一众庆元府的官吏以贾似道为中心分品阶围着热烘烘的火炉团团而坐,客厅内温暖如春,笑语不断。

说是一众,实则除了昨天晚上贾似道已经见过的庆元知府苏青皓、通判梁德、巡检葛铭外以及庆元府水师都统万富外,另外也不过是多了而已。分别是两浙东路转运使司转运副使冯熙平和判官窦建,以及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司庆元府宪司喻清三人。

按照大宋约定成俗的规矩,各路设转运使司,置转运副使或者判官一名,漕运繁忙的路州设置都转运使司及都转运使,很少有转运使司同时设置副使和判官的,甚至连副使和判官都不会痛转运使同置。

两浙东路,将大宋都城临安城都囊括在内,境内水路发达,京杭运河贯通各地,再加上江南鱼米之乡,算的上是大宋朝最为重要的粮食产地,漕运繁忙,按理两浙东路自然是该高配都转运使司,但是又因为距离临安太近,所以在没有设置都转运使司的情况下给两浙东路转运使司高配了转运副使和转运判官。这两名官员都是实缺,由朝廷直接选派,选取政绩较佳的知县或者候补实缺的进士补缺。

提点刑狱司则是大宋专门设置的直达刑部的问审机构。这个问审自然不是调查案件的问审,而是在各级府衙县衙上报当年所判案犯之后,尤其是需要执行死刑的重案要案,就会有提点刑狱司负责查阅案件,以防有冤案错案发生。

其实,大宋朝的刑罚机构如此看来还是很有人性化以及很健全的,当然如果去掉众多的冗官冗吏的话。

当然,庆元府的官员肯定要远远多过如今出现在贾似道面前的。不过,相对于他的身份,也就只有这寥寥七人勉强有资格能够拜见他。

两浙东路转运使司副使和判官拜见贾似道那是必然的,毕竟贾似道的市舶总司衙门有很多职能可以说都跟三司使尤其是转运使司高度重合。或许如今还没有想到,贾似道想要的就是依靠市舶总司衙门在将来彻底的取代权力极大却效率低下的三司使,但是却有很多人看出了市舶总司衙门将来取代转运使司的可能。

同时由于市舶总司衙门刚刚起步,如今还有很多方面需要转运使司的配合,所以冯熙平和窦建来拜见贾似道显然是必须的。至于提点刑狱司的喻清,如今的刑部尚书是谢方叔,贾似道跟谢氏一族因为两个贵不可言的女人,而走的不是一般的近,这在朝野上下并不是什么秘密,贾似道停驻庆元府,喻清于情于理都是要来拜见一番的。

这座别院万富显然花了不少的心思,烧着如此大的火炉,房内温暖如春不说,却没有丝毫的憋闷之感。八人围着火炉团团而坐,或许是因为贾似道刻意的放低了架子和姿态,七人经过短暂的局促之后,倒也慢慢放了开来,算的上是宾主尽欢,一派和谐。

“贾全儿,你过来。”

看到续完茶的贾全儿准备出去,贾似道招手叫道。

原本看似在闲谈实则都在暗中关注着贾似道一举一动的苏青皓等人顿时齐齐噤声。

“各位大人,元宵之后本官就会启程前往广东赴任,而贾全儿将会全权代表本官暂领市舶总司衙门庆元府诸事,吏部的文书想来这几日就会送到庆元府,贾全儿对官场诸事并不是太精通,还希望几位能够多多帮衬一二。贾全儿还不过来给几位大人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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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拜年(二)

“各位大人,元宵之后本官就会启程前往广东赴任,而贾全儿将会全权代表本官暂领市舶总司衙门庆元府诸事,吏部的文书想来这几日就会送到庆元府,贾全儿对官场诸事并不是太精通,还希望几位能够多多帮衬一二。贾全儿还不过来给几位大人见礼。”

贾似道这话一出,却是让原本都是一脸笑容的苏青皓等人脸色齐齐一僵。

“贾全儿见过各位大人。”

或许是在临安城见过太多身居高位的官员,贾全儿并没有丝毫的怯场,顺着贾似道的话对着苏青皓等人团团一揖行礼道。

“贾……大人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苏青皓反应很快,虽说在称呼上微微有些不适应,不过好在很快就调整过来,慌忙起身对着贾全儿回礼道。梁德等人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纷纷起身对着贾全儿回礼道。

几人全都是非常的热情,当然这是在忽略掉几人脸上那略显僵硬的笑容的前提下。

苏青皓等人脸上的不自然之色贾似道自然能够看出来。

不过他能偶理解,设身处地的想想,换做是他,怕是心中也不会有多好受。贾全儿是什么人?先前只是贾府中的一个小厮仆役,虽说挂着管家的名号,可是那还是仆人,这个身份无论如何也是改变不了的。

而苏青皓等人是什么人?哪一个不是寒窗苦读十余年然后苦苦钻营才能走到今天?

没有对比就不会有伤害。

就因为贾全儿是贾似道身边的仆人,然后因为贾似道的一句话,贾全儿就摇身一变成为在吏部在案的官身,甚至一跃走过他们这些人走了几乎大半辈子才走过的路。要知道,市舶总司衙门的执事可是吏部的从六品,而且还是实缺。

他们这些人走了多少门路?钻营了多少年?才能走到今天?在场的除了苏青皓这个正五品知府比贾全儿高上两品外,其余六人却都仅仅是比贾全儿这个贾府仆人出身的人高了那么一个品阶而已。说不定论实权,还不如贾全儿这个市舶总司衙门的执事权柄大油水多。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身前这个年轻的权贵不会意外的从高处跌落,那么贾全儿的品阶自然一定会随着贾似道的身份而跟着一路水涨船高。这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原因所在了。

所以此刻苏青皓几人看着先前还在给自己等人端茶倒水而转眼之间就已经摇身一变成为朝廷命官的贾全儿,心中当真是五味杂陈。

苏青皓等人的神色贾似道自然都看在眼里。可以说,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当然,这个结果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有好有坏,不过对他而言,却不存在这点担心。如果换做别人,或许贾全儿的官身文书都不会有,更不要说让吏部行文庆元府了,即便是赵昀能够答应,恐怕台谏的那些个人也绝对不会坐看此事成为事实的,弹劾用人唯亲的文书估计要将赵昀的龙案上都要堆满了。

其实贾全儿的官身贾似道在大朝会之后就向赵昀要了的,当然用的是荫补的名义。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朝中不能说人尽皆知,至少有相当一部分的人尤其是台谏的官员绝对是知道的。想来到如今还是没有任何的动静,显然是因为当初谢举伯那句严审台谏之议以及御史台的两位御史弹劾贾似道不成反而被撤职查办,让台谏的人收敛了许多。

朝中甚至台谏都没有任何反应,只要苏青皓等人不傻,就会明白,他贾似道既然敢如此做显然底气你是十足,即便几人对贾全儿这个仆役出身的人能够跟他们这些人平起平坐心中再不忿,也只得放在心里却不敢有任何别的动作。

不忿,他们当然心中会有不忿,不过这不忿或许只能永远的放在心中不敢表露出半点,他们还会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主动靠上贾似道这棵如今还正值壮年远远没有成长到极限的大树。而这,才是贾似道最终的目的。

苏青皓等人自然不会知道,贾全儿留在庆元府只是贾似道的临时决定,找赵昀荫补官身的时候,贾似道并没有想到将贾全儿留在庆元府,要这个官身,除了权当是给贾全儿这些年辛苦的犒劳之外,更多的只是为了去了广州之后的安排。

看着打完招呼安静的站在贾似道身后侍候的贾全儿,苏青皓等人虽说依然面带笑容,却是已经没有了先前的谈笑风声,温暖如春的客厅内顿时显得有些冷场。

“本官也是无奈之举,身边没有可用之人,也只能拿贾全儿充数了,待到本官有合适人选再着人前来替代贾全儿,毕竟贾全儿跟了本官这么多年,没有他跟在身边,一时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贾似道一脸无奈的道。

本来苏青皓等人听到贾似道这话只当他是为了众人的面子才如此说,不过贾似道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苏青皓等人心思骤然活了起来。

“庆元府的市舶司衙门将会是广州市舶总司衙门一个重要的中转之地,所以本官在此拜托几位大人一件事,若是有合适的还未曾补上实缺的俊彦,还希望几位大人能够替本官引荐几位,市舶司衙门总不能只有贾全儿一个执事不是?更莫说贾全儿这个执事只是权宜之计。”

没有人怀疑贾似道是在故作姿态。

庆元府市舶司衙门如今根本就是个空架子,唯一能够确定的似乎目前也只有贾全儿一个管事的执事而已。加斯都的随从就那么多,这一点是个人都能看的到。同样所有人也都清楚,贾似道如今确实是位高权重,年纪轻轻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破天荒的独领两路之地,可见皇上对贾似道的圣眷之隆。可是同样所有人也都知道,正是因为贾似道如同一颗彗星般快速升起,导致他的根基异常的浅薄,不然也不会有年前大朝会的那场弹劾风波。

那场风波,贾似道不得已只得赤膊上阵。再看看当初在朝会上帮贾似道说胡的人,哪一个不是朝中位高权重之辈?如果这年轻的贾大人有自己的班底,又何尝用得着自己赤膊上阵,一开场就弄得个图穷匕见?双方都没有任何的退路?

试想一下,即便是如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小官,当然这个小官只是相对于京城中的大人们而言,哪个手下不是有一帮心腹可用?哪里如这位贾大人般,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到如今甚至将府中管家都给拿出来充数?

在心中活泛的同时,苏青皓、万富等人顿时感觉心中平衡了许多,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对比就不会有伤害。

苏青皓隐晦的瞥了几眼身边的几人,见到梁德、葛铭等人闪烁的眼神,心中顿时明白,自己的这几位同僚怕是也心思也跟自己差不多吧。想想也对,除了眼前这位异军突起的贾大人,朝野内外哪个不是苦苦煎熬短则十余年长则数十年才能爬上去?正因为如此,如乔行简、史嵩之、郑清之等人哪个不是学生满天下?所以,他们这些人从来考虑的都不会是没有可用之人,而是恰恰同眼前这贾大人相反,他们忧虑的是没有足够的位置去安排啊。

好吧,想的有点远了,朝中那些大人物暂且不说,就说说他们这些小官,哪个家里没有几个后生赋闲在家苦苦等待吏部的实缺?尤其是如苏青皓、葛铭这样的大族,家中后辈等着朝中实缺的不知多少。

贾大人这是又送银子又送位置啊。

更重要的是,贾大人虽说在朝中树敌的都是朝中巨擘,可是人家不是依然扶摇直上?这棵树如今只是枝叶稀少点罢了,却已然是大宋如今最为粗壮的几棵大树之一。

“大人,这个……下官府中正好有几个后辈正等吏部缺补……大人若是不嫌弃……”

苏青皓讪然道。

庆元府市舶司衙门的位置显然是有限的,苏青皓知道自己一旦开了口就等于跟贾似道绑在了一起,但是他却更知道,如果今天他不厚着脸皮抢先开口,旁边几个人定然会挤破了脑袋也会将自己的后辈送到市舶司衙门去。

而苏青皓同样更知道,贾似道丢出来这些位置,就是故意给的他们,想要他们自己开口的。

如今朝中等着补缺的人那是如过江之鲫,更不要说如市舶司衙门这样的实缺。苏青皓知道自己不得不开口。不但要开口,还要抢在第一个开口。僧多粥少啊。

旁边的葛铭、梁德、万富等人听到苏青皓这话,顿时齐齐心中暗骂,平日里这苏知府总是一副淡薄名利的模样,却不曾想今天这幅吃相当真是难看之极。市舶司衙门该需要多少人?你到是好,张嘴就是府中有几个后辈,这几个是几个?若是真能都安置下,怕是十几个都不止吧。

“大人,下官族中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后辈……”

“大人,小儿的荫补朝廷已经恩准……”

“……”

“%……”

两浙转运使司副使冯熙平一句话,让客厅内争先恐后向贾似道推荐后辈的葛铭几人齐齐失声。

这位梁副使当真是狠啊。猫扑中文

第四百三十八章 闲话

熊熊的炭火在火盆中燃烧着,不时发出欢快的爆鸣声。

“少爷,人都送走了。”

贾全儿带着一股寒气掀开厚厚的门帘进来搓了搓冻僵的手道。

“他们带来的东西呢?”

贾似道抬手递给贾全儿数个红包,揉揉眉头,嗯,昨天晚上似乎酒喝的有点多了。

别院中的仆役该给的红包贾全儿这个大管家一手安排,贾似道这几个红包是给贾全儿、小翠还有春桃和绿珠的。新年第一天,这些东西平日里都应该是由徐若曦这个女主人打理的,只是如今徐若曦每天里精神不济,贾似道如今只能自己来。

“小的都已经收好了,少爷要不要看一看?谢少爷赏。”

贾全儿眉开眼笑的接过贾似道递过来的红包。

“看就不必了,你看着安排吧,怎么回礼你比我清楚,晚些时候你就每家送回去一份回礼。”

“少爷,这些礼单,小的觉得您老还是看上一看,不然这个……回礼小的还真不清楚怎么回。”

贾全儿倒是没有说谎,他还真不知道今天这个回礼该是怎么回,从来都是别人给贾府送礼,贾府甚少有回礼的,而需要回礼的要么就是跟贾似道同一个级别,如余天锡、史嵩之等人,不过特么彼此间送的一般都是书房内的风雅之物,如笔墨纸砚等,像苏青皓等人这般送礼还要回礼的贾全儿还真是少见。

就拿那把儿子都直接要送到市舶司衙门的冯熙平来说,送的礼物仅仅是那件翡翠红珊瑚屏风,折合成银子怕是就不下数万两,还不算别的东西、其余如苏青皓等人,送的东西虽说没有真金白银,不过那些古董字画金银玉器,怕是要比银子要值钱多了。贾全儿还真不知道这要怎么回礼了。不过这大过年的,不回礼怕是又说不过去。

贾似道接过贾全儿递过来的礼单,扫了两眼,不由微微皱眉。

这份礼单他能够一眼大概估算出来的东西价值怕是就不下十万两白银之多,而一些名人字画、玉器、古董等物,还根本没有算在其中。

“少爷,您老还真打算让他们的后辈进入市舶司衙门?”

贾全儿看着贾似道的脸色,小心翼翼道。

“不然呢?难不成你还准备在外面贴告示招人不成?”贾似道弹了弹手中的礼单,“都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看来远远不止啊。这些东西你晚点全部原封不动还回去。顺便告示他们,初八之后,让他们全部来府中,由你挑选。”

“全……全都退回去?我来挑选……他们?”

贾全儿看了看被贾似道扔在桌上的礼单,结结巴巴的道。

“怎么?这就开始担心镇不住那些人了?拿了这些东西,怕是你更镇不住那些人了。我可警告你一句,我走了之后,你在这庆元府要是管不住自己的手,乱伸爪子收银子,看我不把你两只手给你剁下来喂狗。”

“额……小的怎么敢呢,少爷。”

“我看是不敢而是不想吧。”

贾全儿垂着脑袋,不敢接话。

对贾全儿的脾性虽说只是相处不过一两年时间,但是贾似道自认还是极为了解的。

不可否认,贾全儿确实对理财和处理事情上很有一手,不过显然因为二十多年的仆役生涯也让贾全儿身上匆忙了局限性,突然有了官身之后,贾似道最担心的就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思,胡乱伸手收受别人送来的银子。

甚至贾似道不是担心,而是可以肯定,当银子出现在贾全儿面前的时候,他绝对管不住自己的手。而这恰恰是贾似道最为担心的。

“市舶司衙门,关系着我的大计,苏青皓、葛铭、冯熙平等人将他们自己的后辈送到市舶司衙门来,除了因为市舶司衙门是有品阶的实缺外,更重要的还是想要跟我拉上关系,他们那些后辈到底如何,我不清楚,这个只能靠你自己甄别可用还是不可用。先前他们这些人在的时候,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我只用可用之人,不堪大用送来市舶司衙门也是会被我赶出去。

你是我身边的人,即便我不在这里,可是别人不会这样想,别人只会以为你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我。今天他们在来之前还不知道你会主事庆元府市舶司衙门,我敢肯定,等他们回去之后,怕是第一件事就是给你这个新上任的贾大人贾执事送上一份银子,尤其是在得知会有你来挑选谁能进入市舶司衙门之后。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无论苏青皓也好,还是葛铭等人也罢,你以为仅仅靠着那些俸禄能够送的出如此昂贵之物?当然,他们收多少银子,我管不了,但是你一直跟在我身边,可是很清楚,锦衣卫衙门是做什么的,我不希望你是第一个被送入锦衣卫大牢的人。你……可清楚?”

贾似道看似平淡的话,却让贾全儿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贾似道说的很简单,就仿佛在说一件跟他毫无关联的事情一般,可是贾全儿很清楚,这却是自家少爷从来没有过的严厉。

“小的谨记少爷吩咐。”

贾全儿不敢再嬉皮笑脸,躬身郑重应道。

此时,门帘掀起,史珍香搀扶着徐若曦从门外带着一股寒气走进客厅。贾似道见状连忙迎上去扶住徐若曦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在房中呆着,出来做什么?”

“房中太闷,妾身想走走,听太医说多走走对胎儿也好。”

徐若曦手抚着已经凸起极其明显的肚子,笑着道。

旁边一侧的史珍香看着一脸幸福的徐若曦眼中流出几分羡慕。

徐若曦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旁边垂着脑袋杵在那的贾全儿笑道:“相公,这一大早的,贾全儿又惹你生气了?”

看了一眼低头候在徐若曦身后的小翠一眼,贾似道知道应该是小翠听到自己训斥贾全儿去找徐若曦帮忙,徐若曦才会来的如此凑巧。

“喏,你们也看看。”

贾似道朝着桌几上的礼单努努嘴。

徐若曦还没动,史珍香已经眼疾手快的将桌几上的礼单拿在了手里。

“翡翠珊瑚屏风、怀素《藏真帖》、哇还有颜清臣的字画,张伯高的《古诗四帖》、苏子瞻的字画……”

一边看史珍香一边不停的惊声道。显然对这些东西,出身史氏一族的史珍香同样也是很清楚这些古物价值的。不然不会连颜真卿和苏轼的表字都能够一口叫出来。

“这,就是今天早上一早上你相公收到的拜年礼,初一一大早白花花十余万两雪花银就送到了家门,看来今年是要升官发财了。”

贾似道看到徐若曦眼中的问询之意,笑着道。

“相公……他们为何送如此贵重的礼物?莫非……相公真打算留下?”

徐若曦眨巴眨巴眼睛,拿过史珍香手中的拜帖仔细又看了一遍问道。

“哈哈,玩笑玩笑,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些东西想来都是苏青皓等人家中的传世之宝,我已经命贾全儿等会就将这些东西都送还回去。再说了,想来这有些些东西本来拜帖上是没有的,如今还没到府中。也正好不用他们送来。这些礼单是不是刚刚才送到府上的?”

贾似道说着转头朝着贾全儿问道。

“少爷英明,先前几位大人递上来的只是拜帖,小的把几位大人送出府之后,这些礼单是苏大人等人另外着人送来的。”

一记马屁顺势送上。

“还有这等事?”

徐若曦柳眉微皱,疑声道。

“若曦,想来你也知道贾全儿在元宵之后不会同外面一起南下广州,而是留在庆元府主持市舶司衙门之事……”

“贾全儿……主持市舶司衙门?”

史珍香听到贾似道的话,瞪大着美眸看了看贾全儿又看看贾似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也知道,我如今手下根本没有多少可用之人,市舶司衙门、锦衣卫指挥使司,到处都需要人手,就连广东安抚使衙门如今也就我这一个光杆司令,庆元府市舶司衙门又很重要。好在在京中的时候我已经找圣上替贾全儿要了一个荫补的官身,倒还能说的过去。”

贾似道摸摸鼻子,无奈道。

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让贾全儿留在庆元府,毕竟贾全儿本来的身份只是贾府是小厮仆役,即便由他贾似道在身后,想来即便是明面上不会有人说什么,可是暗地里也肯定会有人对贾全儿嗤之以鼻。

这也是为什么他让苏青皓等人推荐各自族中后辈的理由之一。

“为了让贾全儿能够站稳脚跟,我只得让苏青皓等人将各自族中的后辈补缺进入市舶司衙门,如此一来,有府中后辈在市舶司衙门,想来苏青皓等人也不会太过为难贾全儿。估计正是因为这样,才会有这后面送来的礼单吧。”

史珍香看着贾似道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她也是冰雪聪明之人,本来想说让史嵩之安排一部分到市舶司帮贾似道,不过转念一想,这话说出口贾全儿会作何之想?更莫说,这些事情显然贾似道早有主意,在吏部等着实缺的人如过江之鲫,只要贾似道开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挤破脑袋,贾似道这样安排自然有他的用意。

“今天初一,听苏青皓说城外两山寺有庙会,你们要是觉得府中有些烦闷,不如我们去转转?”猫扑中文

第四百三十九章 清净寺

两山寺在庆元府城外南郊,香火鼎盛,是方圆数百里远近闻名的大寺。而两山寺只是苏青皓等人的叫法,实则两山寺真正的名字是清净寺,是由一名阿拉伯富商在绍兴元年(公元1131年)出资兴建,到嘉熙年已经足足有百余年历史。

因为是阿拉伯人出资兴建,所以清净寺当初建筑的时候有很大一部分建筑都跟大宋朝的建筑大相径庭,带着独特阿拉伯人色彩的清净寺,在大宋朝不能说独一份,却的确是极为罕见了,自然吸引了众多的游人香客前来供奉。当然,这也从另一方面说明了大宋朝对外贸易的繁荣。

在船上呆的时间太长,即便之前再没有看过海景,看了将近一个月,估计也都要看的快吐了,所以,贾似道的提议马上得到了包括徐若曦在内的所有人的支持。

从别院中出来,灰蒙蒙的天上又开始飞起雪花。贾似道并没有通知苏青皓等人,只是并没有乘坐昨天苏青皓等人送他回来的那辆马车,而是命赵毅去楼船上将他从临安城一路装在船上带来的马车取了出来。

“大人,锦衣卫刚刚传来消息,淮南东路的纳多在大朝会之后第三天连续对淮南东路发起了连绵不绝的攻势,到消息传出时,蒙古人依然攻势未停。”

趁着周博等人去取马车的功夫,赵毅在贾似道身后低声道。

“噢?”

贾似道听到赵毅的话轻咦出声。

按照时间来算的话,纳多在淮南东路对赵葵发动攻势,应该正好是大宋举行太子册封大典的时间。而那个时候显然蒙古使团同样也正在临安观礼。纳多在淮南北岸呆了那么长时间,虽说跟赵葵之间的战事就没有断过,可是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可以说从来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战事。那么这一次,纳多是有意选在大宋太子册封大典再加上春节这个时候对淮南东路猛攻不止,还是无意为之呢?这中间是不是还会有别的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

贾似道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却总是感觉差了那么一点不能够拨云见日。

“最近木暖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回大人,木将军处目前还未曾有任何消息传来。”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上一次木暖来信该是一个月之前吧?”

贾似道皱眉。

“大人,上次木将军来信距今已经有三十五天整。”

赵毅的话,让贾似道眉头微挑。

“告诉锦衣卫,河北西路的消息放在最优先级,只要有消息传到,即刻送到我这里。”

“末将遵命。”

消息传递的不便让贾似道深深的感觉到对各种局势分析的延误,看来到了广州之后第一件事就要想办法将消息传递加速放在首位了。

“大人,此次出行要不要末将通知一下苏大人?”

见贾似道沉吟不语,赵毅轻声道。

“通知他们做什么?要是告诉他们,你觉得今天清净寺还会有人吗?没有人的清净寺有什么好逛的?”

贾似道回头看了一眼赵毅,将脑中的种种暂时放在一边,笑着道。

“要不……末将命人去通知一下张将军等人,派些人手过来?今天想必清净寺极为热闹,夫人行动不便,末将认为还是要多些人手护持。”

赵毅想了想又道。

由不得赵毅不担心,如果去掉背嵬军的那千余名骑兵和一路随船护送的五百名水师兵卒外,身边除了他和周博、裘裳三人外,也就只有不到十个当初就跟在贾似道身边的内殿直禁卫,贾似道要出游,赵毅自然不敢阻拦,可是除了大腹便便的徐若曦外,如今又多了史珍香和凰娇娘两女,再加上随行侍候的贴身丫鬟,赵毅很担心自己这区区十来个人万一碰到什么情况,根本无法顾及众多人的周全。而且自己这位大人又是一个极为拉仇恨的主,虽然说如今是在庆元府,不过赵毅却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行了,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有柳姑娘跟在她身边,要比张戍等人要护持的周全的多。而且对张戍等人,我另有安排。”

贾似道拍拍赵毅的肩膀,安慰道。

赵毅见贾似道坚持,心中微动,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

从贾似道所在的别院到城南的清净寺,几乎要穿过整个庆元府。贾似道等人显然虽说知道清净寺的位置,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走的。好在,清净寺的庙会极为出名,每年的大年初一,庆元府都会有无数的富户官宦人家前往庆元府烧香许愿,当然普通老百姓那是更多了。

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何时又开始飘起稀疏的雪花,夹杂着寒风吹在人脸上如刀割般,却是依然不能阻挡人们祈福的热情,庆元府各处的人流朝着城南汇集,贾似道的马车辚辚而行,赵毅、周博、裘裳还有**个内殿直的禁卫戴着斗笠身披蓑衣策马护卫在马车四周。

这年景,虽说朝廷对兵械的限制远不如当初刚刚立国那会那般严格,可是出行能够有十余名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好手光明正大的带着刀剑护卫的,让周围来往的人群都知道,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虽然先前没有在庆元府见过,可是显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惹得起的,无不纷纷避让在道路两边。

赵毅等人见状却没有丝毫的掉以轻心,反而是更加警惕。

对这些,身在马车内的贾似道自然是不知道的。

贾似道专门从临安府随身携带的马车要比苏青皓等人给贾似道准备的马车要大上许多,是由军器监的几位老匠人专门制作的。行走极为平稳而且极为的宽敞,此刻车厢中除了贾似道,徐若曦、史珍香、凰娇娘、柳如以及春桃和绿珠都在车厢中,丝毫不显得拥挤。

车厢正中的炭火烧的极旺,可因为专门设计的良好通风,不仅让车厢内温暖如春,而且还没有任何的憋闷之感。

六女一男,史珍香和凰娇娘左右簇拥着徐若曦,悄悄的窃窃私语,三女还不时的偷看贾似道几眼,然后发出几声娇笑,春桃和绿珠在三女左右两侧不时的端茶送水送上糕点蜜饯以及收拾好的瓜果;柳如单独一个人靠窗闭眼盘膝而坐,脸上的面纱却是没有再带上,从上车开始柳如就是这个姿势,一直没有任何的变化,徐若曦等人显然早就习惯了柳如的这种清冷的脾性,所以也都见怪不怪,只是言谈间却也都压低了声音。

贾似道一个人靠马车车门盘膝而坐,对徐若曦和史珍香、凰娇娘三女的私密话题他一个大男人自然不会掺和,无聊之下却是将眼光更多的停留在了一直闭目不发一言的柳如身上。

莫非这就是打坐练功?这么长时间不动不说莫不是腿麻木不能动弹了?

贾似道脑中正在胡思乱想着,蓦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看够了吗?”

“…啊…?”

贾似道一愣。

“看够了吗?”

清冷的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贾似道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凉凉的气息似乎能够从那眸子中直透人心底。

“嘻……”

车厢内几女显然很少见到贾似道如此呆头呆脑的样子,几声偷笑轻轻响起。可是无论是徐若曦也好还是史珍香也罢,都没有任何人出声,十余只带着各种意味的眸子同时聚集在贾似道身上,似乎想要看看贾似道该怎么接招。

这个女人当真是因为自己看她恼了,还是故意让自己出糗,贾似道心中有些暗恼。贾似道在失神之下自然没有看到柳如清冷的眼眸中那藏的极深的一抹笑意。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

听到贾似道这句明显是耍无赖的话很是干脆的闭上眼睛不搭理。

“哟,我们的贾大人也学会耍无赖了。”

史珍香没忍住,出声调侃道。不过她看柳如的眼睛就不怎么友善了,显然对柳如这个保镖如此对待自己的夫君,好吧,内定的夫君,心中很是有些不满。贾似道瞪了史珍香一眼,换来史珍香一个更大的回瞪。

“你腿麻不麻?”

“……嗯?什么?”

柳如睁眼,清冷的目光似乎要直接看到贾似道心底,让贾似道感觉有些底气不足。

“我说,从上车你就是这个姿势,到现在一个时辰没有,大半个时辰总还是有的,你是不是两腿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

“无聊!”

柳如眼中露出一抹嗔怒,闭上眼睛不再搭理贾似道。

“莫非你在练功?我还是建议你活动一下两腿,不然等会到地方估计你要走不了路了。”

贾似道不依不饶。

“柳姐姐,来吃些点心,相公也是因为担心柳姐姐,柳姐姐不要放在心上。”

徐若曦在旁边柔柔的开口道。

只是她却没有察觉她这句话中的语病,不过贾似道可以看见,在徐若曦说出这句话之后,柳如晶莹剔透的耳垂边上莫名的出现了一抹红晕。

柳如可以对贾似道不搭理,不过对徐若曦她自觉还是很投缘的,闻声睁开眼,悄无声息的放松了坐姿。

“谢谢夫人,我不饿。”

恰在此时,马车陡然一顿,停了。

第四百四十章 路遇

原本还稀稀落落的雪花变得密集起来,簌簌的飘落。

“大人,前方一辆马车不知何故停在原地阻了道路,末将已经命人前去查看。”

贾似道还没有出声,赵毅的声音已经从马车外传来。

“嗯,若是可以帮忙,顺便帮上一把,积雪未消道路湿滑难行,难免会有马失前蹄之事。”

“末将遵命。”

赵毅对身边的一名内殿直禁卫打个眼色,那名内殿直禁卫微微躬身随手策马朝着前方不到二十丈歪倒在路中央的马车行去。

“有点不对劲啊。”

周博低声对赵毅和裘裳两人道。

“嗯,确实有些不对劲,不知道你们发现没有,从出城到如今路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少。到如今是根本见不到了。”

“莫非……我们走错路了?”

裘裳迟疑道。

赵毅和周博两人听到裘裳的话对视一眼,赵毅想了想道:“我会派人前后看看有没有人家,问问路。不过我们还是小心为上,不要忘了,今天除了大人和史家小姐外,还有夫人也在马车上。夫人是什么情况想必不用我多言。”

“我等省得。”

周博和裘裳两人凝重的点点头,

“但愿只是我们太过紧张想多了吧。”

赵毅拍拍周博和裘裳两人的肩膀转身离开自去安排人四周探查问路去了。

车厢内,几女叽叽喳喳,柳如悄悄瞥了一眼贾似道,贾似道能够看出柳如眼中的那一丝焦灼,笑着对柳如摇摇头,示意不用担心。见贾似道如此,柳如也是无法,只得眼不见心不烦,继续闭目小憩。

蓦然一股冷风吹进车厢,贾似道抬眼看去却是同样也靠窗而坐的绿珠把车窗打开了。

“呀,小姐,小姐,快看外面的雪下的好大……”

“唰!”

绿珠话音未落,柳如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车窗重新关上,让绿珠的话嘎然而止。柳如的动作让车厢内陡然一静,几女的眼睛齐刷刷的定格在柳如身上,虽说绿珠只是个婢女,但是柳如如此作为显然是极为失礼的。

绿珠脸蛋涨红,晶莹的泪花已经在眼眶打转了。她自觉从来没有对这位性子清冷但是来历不明的女子有过半分怠慢,所以根本想不明白自己仅仅是开个车窗,就会招致这个身手据说极为高强的绿林女子如此大的反应。

徐若曦眼中若有所思,正准备开口就听到身旁的史珍香却是先出声了:“不知道我们家绿珠哪里又惹到柳姐姐了?让柳姐姐如此大发脾气。不知道柳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们,我们就算管教无方也好知道错在哪里不是?”

如果说之前史珍香因为柳如呛声贾似道说话只是带刺的话,那么现在这句话就是等于直接在问责柳如了。

柳如叶眉微皱,清亮的眸子静静的注视着史珍香,直到史珍香被柳如看的有些不自在的时候,柳如唇畔莫名了多了一丝笑意:“为什么我不让绿珠姑娘开车窗,这件事你们相公想必要比我清楚。”

“他怎么就比我们清楚……你……你胡乱说些什么,什么……什么……叫你们相公,他是谁相公?”

看着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大咧咧的史珍香竟然罕见的涨红了俏脸露出几分惊慌之色,就连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让徐若曦和柳如两人大感惊讶之余心中却也多了几分感慨和啼笑皆非之感。只是她这急忙忙的解释,却是更添了几分欲盖弥彰之嫌。

柳如眼中闪过一抹笑意,闭目不语。

“哎……你把话说清楚啊……”

“行了,柳姑娘不让绿珠开窗是对的,有人一直想对我不利,所以我们还是小心些。”

贾似道出声打断史珍香,递给徐若曦一个歉然的眼神,只得扯开话题解释道,要是再让史珍香说下去,怕是越描越不清白了。当然,如今俨然已经是不清白了。绿珠是徐若曦的婢女,在你口中直接是我们家的了,简直是不打自招,还解释个啥?

史珍香涨红着脸,恨恨的瞪了一眼贾似道,气鼓鼓的不说话。而徐若曦呢,只是笑而不语,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只是她越是如此,越是让史珍香和贾似道两人心中发虚,车厢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

车厢外,不过片刻功夫去去前面探路的内殿直禁卫就回来了。

“鹿勋,可有异常?”

赵毅不等鹿勋开口抢先问道。

“禀将军,前方马车车轮陷入泥坑导致车辕断裂,已经无法行驶了。”鹿勋抱拳一礼道,“马车内只有一位小姐以及两个婢女,还有一个赶车的把式。据那车把式说是马车内是庆元府方家的小姐,前去清净寺还愿的。只是……”

“只是什么?”

“卑职并没有看到任何护院之内的人,看那马车以及那小姐装扮想必那方府也是庆元府的大户人家,一个小姐出门在外若是没有护院实在是说不过去,所以卑职就询问了一番,那车把式说护院回城内叫人顺便更换新马车来了。”

“这没毛病啊。”

裘裳旁边插嘴道。

“可是卑职以为,就算回城内求援只要一个护院就够了,莫非那小姐就带了一个护院?”

鹿勋迟疑了一下看到赵毅的神色,小声道。

“那就是说前面那马车如今就剩下一个年老的车把式跟三个姑娘?那马车已经完全不能走了?”

赵毅朝四周看了几眼,可惜因为茫茫大雪几乎看不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回将军,是,那马车卑职仔细查看了,车辕断裂,已经根本无法心行走,车上确实就剩一个车把式和三个姑娘,另外那位小姐说……”

“说想要搭乘我们的马车?”

周博接话道。

“是的,那小姐说必有重谢。”

听到鹿勋这句话,赵毅、周博和裘裳三人对视一眼,神色稍缓。虽说还有很多的疑点,但是那马车上的人有这样的要求似乎才更符合情理。

“想要搭乘你是绝无可能。鹿勋,你带几个人去跟他们商量看看能不能将那马车抬移到路边,顺便留下火折子和一些干粮给那马车上主仆四人,既然他们已经着人去城内求援,而我们一路也并没有碰到有护院之流的人经过,想必那护院已经回到城内,用不了多久就会赶到……”

“将军……”

“嗯?”

不用鹿勋回答,赵毅自己已经看到了,前方停在路中央的马车内走出四个人影,朝着他们立足之处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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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好汉饶命

走过来的四个人影,虽说大雪看的很模糊,但是依然可以看出来是一男三女。这一点倒是跟鹿勋先前去探查的情况一模一样。

“你去,给我拦住他们,跟他们商量商量我们帮忙将他们的马车抬移到路边,不要让他们接近大人的马车。夫人心软,大人想来即便不愿也不会驳了夫人的颜面,万一让她们上了马车,始终都是个隐患。我等不能冒这个险。”

赵毅对着鹿勋沉声道。

“末将省得。”

鹿勋抱拳一礼,就迎着那正朝着马车走来的主仆四人迎了上去。

“你们过去五个人,去帮鹿勋把那马车抬到路边,把路给我清出来。其他人注意四周,瞪大你们的眼睛给本将警惕点。”赵毅环视一圈,低声喝道。

“遵命。”

一干内殿直禁卫四散开来将马车团团围拢起来。

“我说,赵老大,我们是不是有些紧张过头了?”裘裳低声道。赵毅本就是禁卫军都统,跟裘裳他们内殿直禁卫虽说不是一个系统,不过彼此间平时也是极为熟稔,如今赵毅是市舶司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周博和裘裳两人是副指挥使,所以私下里说话要随便的多。

“老裘啊,小心无大错,再说,今天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儿,我们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那些人在临安城都敢对大人下手,到如今刑部和枢密院也没有查出是何人是幕后主使,更莫说如今离开了临安城,我实在是担心的紧啊。”

“嗯,我明白……”

“拦住他!”

裘裳话还没落,就只听旁边赵毅一声爆喝出声。赵毅话音未落已经有三个内殿直禁卫如飞一般朝着那突然朝马车冲过来的人影扑了上去。不过这话一出口赵毅就后悔了,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那个见到三名持着明晃晃腰刀扑上来的内殿直禁卫直接吓得瘫软在地的人是谁,手中还拿着赶车的长鞭,不用想也知道是那车把式。

这下就算想不让大人和夫人知道都不可能了,赵毅心中懊恼,莫非自己真是紧张过头了?

“赵毅,发生了什么事情?”

果不其然,赵毅的懊恼还没过,马车内就传来贾似道的声音。

看着那吓得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叫着“好汉饶命”的车把式,赵毅脸色愈发黑的跟锅底一般。

“回大人,是……是前方马车的车把式想要找我等借个火折子。”

“喔?是嘛?那我怎么听见那车把式在叫好汉饶命?”

“大人……这……”

“行了,是不是前方的马车出了什么事不能走了,马车的主人想要找我们帮忙?”

“大人慧眼如炬。”

“别拍马屁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车厢门打开,披着大氅的贾似道从马车内钻了出来。

“大人,外面风大,些许小事,末将来处理就好。”

赵毅连忙上前扶住贾似道劝道。

“把人带过来。”

“这……末将遵命。”

看着眼前吓得哆哆嗦嗦已经年过半百的车把式,贾似道扫了赵毅一眼,赵毅涨红了脸,垂着头不敢说话。显然,他也发现自己实在是有些惊弓之鸟了。不仅吓到了自己,也将这个车把式吓的不轻。

车把式哆嗦了半天也没将话说清楚,最后赵毅不得不又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给贾似道述说了一遍。

贾似道眉头微皱,看着眼前躬着背被两个内殿直禁卫夹扶着才能站立的车把式,上下打量了半响,没有说话。从心里来讲,如今天寒地冻,如果放任那方府小姐不管,在又不知道方府何时才能来人的情况下,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加上一个年老的车把式,万一遇到歹人是会是什么结果实在是不好说。毕竟出门在外谁没有一个难处?贾似道并不介意顺手帮这个忙。

可是另一方面,贾似道又不得不承认赵毅的顾忌显然又其道理,这种情况下,冒然将几个陌生人放在身边,若是只有贾似道一个人,贾似道倒不妨冒一下险,有柳如在,贾似道相信就算有意外柳如也会保自己无恙,可是如今马车上不只他一个,史珍香、凰娇娘都是女子,更重要的还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徐若曦。可是只有一个柳如,万一真是有人居心叵测,柳如未必能够照应的过来。这由不得贾似道不慎重。

“大人,不若末将腾出几匹马着两个兄弟将他们几人送回庆元府可好?”

赵毅显然看出了贾似道心中也在为难,这让他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做出另一番安排。他很清楚,若是让贾似道将这几人就这样弃之不顾,按他之前说的送去火折子留下一些干粮自己这位大人未必会答应,同时赵毅也担心拖的时间越久,让车厢内的徐若曦直到,说不定会生出别的变化。

“那就这样吧,你挑两个人,腾出四匹马,将他们主仆四人送到庆元城,速去速回。”

对贾似道而言,赵毅的这个办法却是最好的选择了。

不过贾似道也清楚,如今大雪不停,路上积雪甚厚,这一来一回恐怕就不是真能速去速回的事情了。

说完这句话,贾似道转身朝着马车走去。不过刚刚走出两步,贾似道猛然回头盯着那被两名内殿直禁卫搀扶着、依然似乎被吓得哆嗦个不停的车把式寒声道:“我都将后背卖给你了,你竟然还不出手杀我?你应该知道,等我回到马车你不可能再有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毅和裘裳等人无不大惊,周博更是第一时间闪身站在了贾似道身前,将贾似道牢牢的护在身后。原本搀扶着那车把式的两名内殿直禁卫手一翻,两柄雪亮的腰刀顺势架到了那哆嗦个不停的车把式脖子上。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再次被利刃加身,佝偻着身体的半百车把式先是一愣,随即整个人都吓得如一滩烂泥一般,哭嚷道。

“不得不说,你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破绽,连我身边的这几个禁卫都瞒过了,你既然敢来,想必也知道,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皇宫内的陛下的禁卫,但是你忘了一点。”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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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黑无常,俏娘子

簌簌而落的雪花越发的密集,不过片刻功夫,贾似道等人的头上身上已经积下厚厚一层。四野静谧无声,除了贾似道带着几分寒意的声音和那车把式不断叫着好汉饶命的声音外,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声音。

“不得不说,你所有的一切都没有破绽,连我身边的这几个禁卫都瞒过了,你既然敢来,想必也知道,我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皇宫内的陛下的禁卫,但是你忘了一点。”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我想刚刚去找你的禁卫如今已经遭了你毒手吧?嗯,那一主二仆的苏府小姐,应该是真的。只是你这个车把式是乱入的。我想原本的车把式应该也是已经撕了,那么你能告诉我,现在那三个姑娘可还活着?”

贾似道静静看着那不停唠叨着“好汉饶命”的车把式自顾自的道,说话的同时,一直背负着的双手悄然在车厢上轻叩了两下,紧接着突然轻轻吐出三个字。

“杀了他!”

随着贾似道这句话,两道闪亮的刀光划破漫天雪花朝着被两名内殿直禁军架住脖子的那车把式劈砍而去。赵毅和裘裳两人从听到贾似道说车把式为何还不曾动手的时候就打起了一百二十个小心,此刻听到贾似道的命令,虽说有些疑惑可是并没有妨碍他们的动作。

周博牢牢把贾似道护在身后,没有动作。没有人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个车把式一个人,不过料想如果这车把式真的是刺客的话,有了发生在临安城的刺杀案做前车之鉴,想来任何人只要脑袋没进水的话,都不会只派一个刺客前来行刺如贾似道这般被重重护卫的人。

赵毅和裘裳两人的动作不可谓不快,晶亮的钢刀带着无边的肃杀之气瞬间就到了那车把式头顶上,晶亮的钢刀上杀气四溢,不用怀疑,若是这两刀真的落实,那么这个车把式定然会是被两刀三瓣的结果。赵毅和裘裳两人没有任何的留手。虽然说两人都疑惑为什么贾似道会如此笃定眼前这个几乎连站立都不能站立的车把式是刺客,不过并不妨碍两人执行贾似道的命令。

“咚!咚!”

“噗!噗!”

贾似道亲眼看到,原本被两个内殿直禁卫牢牢控制住的那车把式,整个人突然似乎缩小了一圈,避过赵毅和裘裳这必杀的两刀,而那两个内殿直禁卫似乎因为贾似道突然而出的“杀了他”而有那么一刹那的失神,以至于动作慢了那一拍,这慢下的一拍付出的代价则是两人的性命。

恰好脱离了两名内殿直禁卫架在脖子上钢刀的那车把式,两个肘尖瞬疾如雷般顺势重重的撞在两个内殿直禁卫的胸膛之上。那两名贾似道很是熟悉的内殿直禁卫如遭雷击般毫无反抗的之力的朝后倒飞而去,人还在半空中两口夹杂着似乎内脏血块的东西顺着粘稠的鲜血喷薄而出,重重的跌落在地的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的声息。

那之前佝偻着身体的车把式手中的长鞭顺势一抖,那长鞭带着呼啸犹如长了眼睛一般自下而上灵巧的绕过周博朝着站在他身后的贾似道脖颈之上席卷而来。仅仅是挺到那长鞭的呼啸声所有人就知道,如果贾似道被这长鞭卷住脖子,那么绝无幸理。

一直蓄势待发的周博,毫不犹豫的一刀朝着那卷来的长鞭砍去,长鞭似乎躲让不及,正正被周博的腰刀砍中。刀鞭相交没有任何的声响出现,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周博的长刀如中败革,长鞭只是随着周博的刀锋斜斜的荡了开去,鞭梢则是顺势一转,依然朝着贾似道刷去,只是此刻周博已经来不及变招,赵毅、裘裳距离贾似道还远,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鞭梢直奔贾似道而去。

“大人!”

“大人小心!”

来不及变招的周博强行把身子一扭,用身体挡在了贾似道身前。

“噗哧!嗯……”

一声轻响,暗红的鞭梢轻易的撕开周博身上的蓑衣和棉袄,带起几朵血花,让周博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闷哼。

从贾似道开口说“杀了他”到两名内殿直禁卫生死不知的倒地不起,再到周博受伤,可以说看似繁杂实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眨眼功夫贾似道身边已经基本算的上是两死一伤,而那退到三丈开外的车把式则是好整以暇的扭动着身体,原本佝偻的身体在嘎嘣的声响中,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变成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让贾似道是大开眼界。

赵毅和裘裳、周博两人一左一右钳制住那装成车把式的刺客左右,周博依然挡在贾似道身前。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那装扮成车把式的刺客扭了扭脖子,丝毫不在意周围一众俯视眈眈的内殿直禁卫,看着贾似道问道。声音粗豪,姿态神情极其放松,似乎根本没有将赵毅等人放在眼中,显然此刻他已经不屑于再伪装。

身后车厢门发出一声轻响,贾似道心中微松。

“你没有大碍吧?周将军。”

“回大人,鞭上无毒,些许皮肉伤,没有什么大碍。”

“那就好。”

那刺客活动者身上的关节,不停的发出嘎巴嘎巴的声响,对贾似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没有丝毫的不耐,似乎笃定贾似道一定会回答他的问题一般。

一阵清香袭来,柳如已经俏生生的站在了贾似道身侧。看到周博背后的伤口,柳如又看看那刺客手中拿着的黝黑长鞭,柳眉微皱:“怎么这么不小心?”说着,借着周博身体的遮挡,悄然将一件东西递到贾似道手上。

“黑无常?”

柳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

“俏娘子好眼力,某下正是黑无常。”

“你眼力也不差。”

柳如柳眉只是微皱,随即就舒展开来。

“嘿嘿,狄某若是连这点儿眼力劲都没有,又怎敢找上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贾国舅。”

黑无常怪笑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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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无常

灰暗的苍穹之上,簌簌飘落的雪花愈发的密集起来,

“嘿嘿,狄某若是连这点儿眼力劲都没有,又怎敢找上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贾国舅。”

黑无常听到贾似道的话怪笑连连。

“俏娘子?你……在江湖上的名号?”

贾似道似乎根本没有听到黑无常的话,看着柳如讶然道。

“……这黑无常是西北地界绿林道上极为有名的亡命徒,手上命案无数,极为凶狠毒辣。最重要的是,这黑无常并不是一个人,手下还有一帮贼寇,平日里打家劫舍无恶不作。待会你要小心,等等我来拦住黑无常。赵将军他们护着你们立即折返回城。”

柳如直接过滤了贾似道这句完全跟此情此景不搭边的话,盯着黑无常沉声提醒道。

“你来拦住黑无常?”

“放心,我自然有脱身的把握。不会白白替你送命的。”

“什么叫白白替我送命?”

柳如懒得搭理贾似道,眼前的局面显然众人已经陷入了对方精心设下的陷阱,她不清楚贾似道是真不明白眼前的状况还是装糊涂,又或者是神经大条,该说的自己都说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在这插科打诨,竟是丝毫看不出半点担心。

贾似道和柳如两人在那窃窃私语,赵毅、周博和裘裳三人成三角之势把显然是有恃无恐的黑无围在了中间,其余内殿直禁卫并没有插手,而是环城一周将贾似道和马车给团团护在了中间。对这些,黑无常似乎跟没有看到一般,神情极为轻松,气定神闲的静静站在原地,竟是没有任何的动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说国舅大人,黄泉之下你们小两口有的是机会亲亲我我,你只要告诉某家,哪里露出破绽让你贾国舅都看出来了,狄某答应你稍候肯定给你还有车厢内的家眷一个痛快如何?”恰在此时,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黑无常突然插嘴,指了指被护卫在中间的马车好整以暇的道。

“黑无常,是吧?”

贾似道见柳如不搭理自己,终于将眼神放在了黑无常狄勋身上。

“哈哈,江湖兄弟抬爱,送某家这个雅号,让国舅大人见笑了。”

黑无常大笑着对贾似道拱拱手,不过嘴上说着见笑,那脸上的自得之色却是毫不掩饰。

“今天是大年初一,动刀动枪杀人见血实在是不太吉利,和气生财嘛。不若这样,你告诉本官是谁要买本官的命,然后就效忠本官如何?一个官身,想必你应该知道对本官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贾似道笑眯眯的看着黑无常。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贾似道的话,黑无常先是一愣,随即大笑不止,前俯后仰似乎连眼泪都笑了出来。

赵毅、周博、裘裳等一干内殿直禁卫见狄勋竟然敢如此不识抬举无礼之极,无不面带怒色,若不是贾似道还没发话,赵毅等人早就按耐不住提刀冲了上去。站在贾似道身侧的柳如则是暗暗皱眉,看了贾似道一眼,见贾似道依然是一副笑眯眯人畜无害的模样,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国舅大人莫非脑子被这大雪冻住了?按你们读书人的说法现在叫什么来着,人为……啥肉来着……”

良久,黑无常狄勋才止住笑意,皱眉苦思。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对不对?不过想来你是想说你为刀俎我为鱼肉了。不知对也不对?”

贾似道看着黑无常笑着接道。

“啪!哈哈,对对,就是这句话,就是这么个意思,你们读书人说的话真是拗口,不过话说回来,这文绉绉的,确实有那么点意思。”

黑无常狄勋听到贾似道的话,兴奋的击掌大叫指着贾似道,一副你小子果然很识趣对味的模样。面对赵毅等人的包围,黑无常从头到尾整个人都显得极为的轻松随意,尤其是在此刻表现的更为明显。这是很明显的在告诉贾似道,他有恃无恐。

“国舅大人看我像当官那块料么?”

笑完,黑无常指着自己对贾似道问道。

“不像。”

“……那国舅大人说要给某家一个官身是在耍某家了?”

黑无常显然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回答的这么干脆,不由一滞,脸色微沉。

“哦,原来你看出来了。好在你很有自知之明,不然你若是真应了下来,本官还真不知道如何收场了,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贾似道的话,不仅让黑无常有些呆滞,就连柳如、赵毅等人也是无不为之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大人竟然还有心思戏耍这个心狠手辣之徒?

黑无常一双眼睛里厉芒闪烁,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怪笑道:“嘿嘿,国舅大人果然好胆色,不过希望等一会国舅大人还能如此有胆色。某家听说这马车中可是不仅仅有几位美人,贾夫人据说已经有了身孕,某家还从来没有试过孕妇的味道,一会儿国舅大人可要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咻!”

话音未落,黑无常已经抬手打出一道响箭,尖利的呼啸声四野可闻。

不过片刻功夫,透过蒙蒙大雪,肉眼可见道路前后以及左右两侧已经有人影隐约出现,不时还有阵阵叫骂声传来,显然是在咒骂这场大雪,毕竟任谁在雪窝里呆了这么久,想必那滋味也是不太好受的。

赵毅等人看到四周出现的人影,无不脸色巨变,虽然说早就想到不可能会仅仅只有黑无常一个人来拦路,可是赵毅等人毕竟还抱着一分希望,希望黑无常是个没脑子的货色,真的是艺高人胆大,一个人来的。此刻当事情真的走到这一步,赵毅等人知道,这一次是真的危险了。

黑无常眼中厉芒闪烁,趁着赵毅等人分神的刹那,手中长鞭陡然绷直如同一条长蛇带着厉啸直奔正对着他的裘裳面门而去,时机可谓把握的精妙之极。显然黑无常不仅仅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相反,奸诈之极。

长鞭既动,黑无常整个人也是猛然蹬地,紧随长鞭之后,朝着裘裳扑去,看模样显然是想直接拿下站在裘裳身后的贾似道。

裘裳一愣神的功夫,长鞭已经到了眼前不到尺许的距离,鞭梢未到,凌厉的劲风已经让裘裳面庞隐隐作痛,不过身站着贾似道,虽然说都知道柳如的身手,可是此刻裘裳很清楚,他断然不能避让,将贾似道置于危险之中。

说时迟那时快,裘裳对扑面而来的长鞭躲也不躲,人刀合一,不退反进对着黑无常狠狠斩落。显然,裘裳已经存了死志,黑无常若是不躲,即便这长鞭能够取下他的头颅,那么黑无常也是断然躲不开裘裳这以命换命的一刀。

左右两侧赵毅和周博两人也是同时出刀,同样也是只攻不守,以命搏命的打法,对着黑无常的头顶和腰腹劈砍而去。黑无常的武功如何,之前短短的交手,已经让三人明白,若是能够将黑无常一击毙命,那么接下来面对众多贼寇的围杀,即便自己这方三人死伤一两人也还是能偶几分胜算的,不过若是黑无常完好无缺,那么面对接下来围攻,即便有柳如相助,到底能不能撑下来,三人心中其实都没有一点儿底。

“咯咯!”

一阵怪响,黑无常原本回复正常的身体在空中陡然整个缩小了一圈,原本绷直如铁的长鞭陡然软若无物,缠上裘裳的刀身,顺势一带,却是将裘裳整个人借力带到了身后,擦肩而过的刹那,黑无常的手肘轻轻在裘裳的腰腹处一撞。

“噗!”

裘裳如遭雷击,陡然一口鲜血喷薄而出,将漫天落下的雪花染红,鲜血裹挟着雪花直奔右侧的赵毅面门而去,而裘裳整个人却是被黑无常这一撞如同人在半空改变了方向,恰恰迎着裘裳左侧的周博刀锋。

“小心!”

柳如怎么也没有想到,这黑无常竟然将缩骨术练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更没有想到,虽说赵毅、周博和裘裳三人的围杀,竟然不过数息功夫就落得如此境地。

其实不用柳如提醒,赵毅和周博都知道此刻已经是从未有过的险境,三人没有想到黑无常的功夫竟然如此高明,而人更是又如此的奸诈。电光火石之间,赵毅无奈之下只得强行扭身朝着一侧退去,避免被裘裳喷出的鲜血扑上面门,毕竟谁都不知道黑无常还有没有后手,而周博同样也是如此,强行收刀改变方向,以免伤到裘裳。

趁着赵毅和裘裳躲避的功夫,变得形如侏儒般的黑无常已经轻松的脱离了三人的钳制,围杀之势瞬间瓦解。

这边踉跄落地的周博刚刚扶住面如金纸的裘裳,赵毅刚刚落地站稳,就听旁边传来“砰砰”两声闷响,紧接着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沉沉响起,回头望间,只见形如侏儒的黑无常站在马车之前,在他身侧,原本拉车的两匹战马已经头颅崩裂,一声不响的倒地而亡,战马的脑浆混着鲜血,带着腾腾热气汩汩而出,将莹白的大地慢慢浸染成一片刺目的鲜红。

华夏九洲说

Ps:突然断更这么久,想来想去还是解释一下,家中老母年岁已高,不小心摔倒,以至腿骨摔断,不能时时尽孝身旁的我,听到这消息实在是吓得肝胆俱裂,匆忙赶回老家,好在一切还好,没有其他大碍,更新从今天开始恢复,对还在一直支持的书友说声抱歉。祝大家五一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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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狗官?

天上的雪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几欲让人睁不开眼。

从黑无常狄勋暴起,到裘裳再次受伤逼退赵毅和周博,再到黑无常毫发无损的的脱离三人的钳制,掌毙两头拉马车的战马,看似漫长,实则一切都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说是短短几息都不为过。

不过就是在这短短几息的时间,贾似道身边的三员大将已经基本上算是折损了一位,看着被周博扶起的裘裳,面色惨白如纸,已经连站立都不能,已经算是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柳如的脸色有些难看。

她没有想到赵毅三人面对黑无常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不过他也很清楚,这主要是因为几人不太了解黑无常的手段所致,若是三人从一开始就知道黑无常的缩骨功已经到了如此境界,想必即便是不敌也不至于落得连续两次出手不仅无功而返甚至还接连受创。当然柳如同样很清楚,这也是因为赵毅等人都是兵士出身有关,所学大多都是战场上杀人的招法,对江湖上如黑无常这样的江湖人士所会的旁门左道不了解不说,而且赵毅他们学的大多都是战场上厮杀对敌的招法,对绿林江湖上的单个厮杀还真不会是黑无常的对手。

柳如脸色难看当然不是因为赵毅三人如此快速的落败,而是她因为要护着贾似道,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黑无常的意图。虽说她已经将黑无常想像的足够狡猾了,只是没有想到黑无常比她想像的还要奸诈百倍。掌毙了拉车的战马,也就彻底的断了贾似道等人的后路,除非贾似道放弃徐若曦、史珍香等人,否则断然是没法逃脱这场精心策划的刺杀。

要让贾似道放弃徐若曦,柳如压根就没有想过。

“嘿,国舅大人,现在好了,你和俏娘子可以慢慢亲热。某家不急。”

黑无常看着贾似道阴笑道。

赵毅和周博以及一干内殿直禁卫见黑无常如此肆无忌惮,再看看地上躺着的已经没有任何声息的袍泽,无不双目赤红,贾似道皱皱眉开口道:“先救治裘裳,其他先缓一缓。”

见贾似道已经发话,赵毅只得停住身体防备着黑无常再次偷袭,周博则是从怀中掏出备用的金创药开始救治裘裳。

“看你如今这模样似乎是已经觉得今天是吃定了本官?”

贾似道拉住准备出手的柳如,扬起下巴点了点远处正从四周包抄过来的幢幢黑影。

黑无常看着似乎比他还要淡定的贾似道,眼中闪过一抹阴沉,莫非有诈不成?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黑无常脑中一闪而过,紧接着黑无常又自自己笑了,笑自己实在是太过小心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贾似道还会有什么后手,而且据说这马车中坐的不仅有贾似道身怀六甲的娘子,而且还有史嵩之的女儿,即便是再有诈也不会拿自己妻儿的性命还有史嵩之女儿的性命来做诱饵吧?

肯定是虚张声势,不然之前为何说要自己投靠他?

“啧……莫不成,贾大人还有什么后手不成?快给某家说说,也好让某家提前好准备准备。”

认定贾似道是在虚张声势的黑无常,怪笑道。

“其实本官先前说的还算数的,虽然说你不是当官那块料,但是做狗还是可以的,只要你告诉本官是谁让你来杀本官,而且据说你黑无常是西北绿林的,这庆元府离西北绿林可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若说全靠你黑无常自己能把手伸到这庆元府,想必你黑无常早就做皇帝了,想来也不会做这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买卖,告诉本官是谁有哪些人给你的方便之门,本官对今天的事可以既往不咎。”

“……”

柳如听到贾似道的话,罕见的撇过头,樱桃小口微张,怔怔的看着贾似道。

你要收买黑无常不是不可以,可是你前面说别人不是做官那块料,还说是在耍他,如今又来说之前说的话依然算数,可是却是让别人做狗,这前后似乎没有什么区别吧?你当别人都是傻子吗?丢给一个官位就想笼络黑无常?笼络也就算了,至少你要好言好语吧,你这个样子如此居高临下,黑无常要是肯投靠才是见鬼了。

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的话,黑无常脸色不由气的一阵发青。

“希望等会你贾国舅还能有如此好的牙口,某家一定会好好招待国舅大人……还有国舅大人的家眷的。”

黑无常瞟了贾似道身后的车厢一眼,阴恻恻的道。

“你有把握?”

贾似道没有搭理黑无常,突然出声道。

“……活的还是……死的?”

“活的最好,若是棘手那就生死无论。”

“……我知道了。你……离远些。”

柳如话音未落人已经入离弦之箭朝着黑无常急扑而去。

贾似道早就知道柳如的性格,说动手绝对不会再说半句废话,能够在动手之前补上一句让他离远些,对他来说已经是个不小的进步了。这俏娘子竟然也会关心人了不是?眼见柳如已经动手,贾似道也就不再关注,对柳如的身手贾似道还是有足够的信心的。

招手让赵毅和周博两人过来。

“赵将军,你亲自跑一趟,传我口谕,命张戍等人即刻领兵围剿这股贼寇,命江海领五百水师……算了,命江海去找苏青皓知府,暂时关闭庆元府城门,没有本官手谕,任何人都不得出城,还有严禁扰民。”

“末将遵命。”

赵毅躬身沉声应道。

眼下四周被合围,贾似道没有问赵毅能不能冲出去,他相信赵毅不会让他失望,更不要说他还有杀手锏。

“这里你不用担心,有之前我给你们准备的那些东西,这些贼寇想要近身,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似乎看出赵毅眼中的担忧,贾似道加了一句。

“末将明白。”

“去吧,你越早赶到,本官也就越安全。”

说这些话,贾似道丝毫没有顾忌那边已经跟柳如斗的难解难分的黑无常,黑无常自然将贾似道的话全都听在耳中,不由得又急又怒,一声呼啸。

四周原本稀稀拉拉围拢过来的人影,听到黑无常的这声呼啸,脚步声顿时密集起来,显然是在奔跑。

“给我拦住那骑马之人,不能让他回城带来狗官的援兵!”

“……狗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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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给个交代

“大人,贼寇约莫有上百人上下。大人……不若也回马车中?这样也能让夫人安心。”

周博凝神听了半响,神情凝重,对着贾似道低声劝道。

“她们在车厢中很安全,不用担心。你把裘裳安顿好,用我给你们准备的东西,挡住这百十来人乌合之众应该没不会有问题。”贾似道想了想拒绝道。“这些人都是西北绿林的贼寇,如今能够出现在庆元府地面,几乎横穿我大宋地界,即便是有人给他们大开方便之门,想来身上定然不会有弓弩之内的兵械,不必太过紧张。”

听到贾似道的话,再想想自己等人身上带着的那东西,周博心中顿时安定不少,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些东西的威力,可是曾经亲眼见过威力的周博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对了,掌心雷还是尽量不要见水,嗯,你们也要小心点,今天比平日里练习时多留三息时间再扔。”

贾似道扭头提醒了一声。

之所以贾似道到现在都能不急不躁,最主要的还是因为心中有底气。而这底气自然就是在临安那段时间跟着孙威和杨硕几个老工匠们一直琢磨的东西了,

掌心雷,这是贾似道给新火器起的名字,简单明了,严格来说应该是他曾经在襄阳城用过的轰天雷的缩小版,也就成人巴掌大小,正好一手可以抓住,当然,这个缩小版的掌心雷,虽说要比轰天雷要小了许多,威力也跟轰天雷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却要比粗糙的轰天雷要精致和可靠的多了。

掌心雷无论是里面装填的火药还是引线、甚至是外壳都重新设计制作,引线燃烧的时间长短也都经过几百上千次的检测,同时还能防水,虽说或许不能百分百防水,至少在今天这只是下雪的天气下,点燃爆炸应该是没有多大问题的。

不过也正是因为贾似道的严格要求,如今这掌心雷还远远不到量产的条件,在临安城的数个月时间,孙威和杨硕等十余个老工匠每天也只能做出两枚掌心雷,除掉试验耗费的还有赵毅等人平日里练习用的,所以贾似道手中满打满算也不过是三百多枚掌心雷,这一次南下广东赴任,这三百多美掌心雷,贾似道是全部都一道打包带了出来。

“末将领命。”

周博抱拳一礼,自去安排去了。每个跟随贾似道来的内殿直禁卫战马后面都有两个褡裢,里面各自放着五枚掌心雷,内里用棉花层层包裹。防止碰撞发生意外,外面用防水的油纸覆盖,所以一个褡裢最多也就只能放置五枚掌心雷。

加上赵毅、周博和裘裳三人,统共十二个护卫,这一次出来一共带了一百二十枚掌心雷,这才是贾似道敢大摇大摆的不带任何兵卒护卫就出城的最大依仗。一百二十枚掌心雷,几乎算的上他所有库存的三分之一,只要不是被几千人围杀,即便是被数千人围杀,想来在如今这个时代,面对掌心雷这样的火器,除非是极其精锐的兵卒,才能够忍受伤亡,用人命来堆出一条通道杀到近前。

不过显然,黑无常等人只是绿林贼寇,说是乌合之众或许有些太过贬低他们了,但是要说他们精锐,那更是绝无可能。

收到周博的命令,剩余的七八个内殿直禁卫纷纷行动起来,将各自放置在马后的掌心雷取了出来。如何使用掌心雷,为了保密张戍的背嵬军还没练过,不过贾似道身边的这些个内殿直禁卫可是每个人都极为熟稔。

这边柳如和黑无常两人倒是斗的旗鼓相当。

说是旗鼓相当,实则是黑无常显然没有想跟柳如真的硬碰硬的斗个胜负,而是利用手中的长鞭不断的游斗,基本上跟柳如手中的长剑是一触即走,时不时的还作势想要绕过柳如扑向贾似道,弄得柳如是投鼠忌器根本无法放开手脚。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贾似道怎么也不会相信竟然有人能够将如此绵软的鞭子用的如此出神入化,从这点来看,黑无常能够在西北绿林道闯出偌大的名声显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而在跟柳如打斗是过程中,黑无常并没有使用过一次缩骨术,不知道是因为知道缩骨术对柳如这等高手来说用处不大,还是缩骨术本身就不能频繁使用的缘故。

贾似道知道黑无常在等什么,柳如同样也很清楚。

只要黑无常拖住柳如,等到他手下的那百余人杀到近前,贾似道等人根本不可能逃的过他的手掌心。

所以,眼见四周的人声越来越近,柳如心中也是越发的有些焦急。

贾似道是有恃无恐,不过他并没有将掌心雷的事情告诉柳如,所以柳如根本不知道贾似道有什么后招。

如果让黑无常的那些手下杀到近前,她或许可以逃走,在拉车的两匹战马被黑无常斩杀的情况下,贾似道一家人是绝无可能逃的过黑无常的手心的。贾似道一旦真出了事,对如今的大宋来说那不亚于一场十二级地震。

先不说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首先孟珙就不会放过她,那么她这些年辛辛苦苦为寨子中的族人谋划的所有,自然全都是一场空。不要说贾似道的庇护了,甚至连孟珙那里都可能会痛下杀手。

无论如何贾似道不能死。

而唯一能够保证贾似道逃过这一劫的重点也只能是眼前这奸猾似狐的黑无常了。只要将黑无常擒住,那么又黑无常在手,他的那些手下自然投鼠忌器不敢将几人如何。除非黑无常敢将自己的性命丢在此处,不过想来黑无常是绝对不会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丢在这里的。

想到这里柳如眼神陡然一凝。手中长剑陡然用力荡开黑无常手中的长鞭,然后丝毫不管黑无常趁势扫向她背后的鞭梢,合身朝着黑无常直扑而去。

黑无常见状脸色不由大变。

先前两人来来去去过了数十招,黑无常很多时候都是攻其必救,若是先前柳如此刻应该是躲避或者抵挡黑无常卷向其后心处的鞭梢,而此时柳如显然没有打算再跟黑无常耗下去,后背空门大开,黑无常固然可以伤到柳如,柳如手中长剑也不会让黑无常好过就是了。

两败俱伤之局。

这个疯婆娘。

黑无常心中暗骂。他很清楚他的长鞭跟柳如手中的利剑,杀伤力还是不能相比的,更不要说仅仅是鞭梢,柳如不是裘裳没有防备,既然敢将后背让给他,显然心中已经存了防备。心中想着,黑无常脚下一蹬,借着一蹬之力慌忙朝后狂退而去,狂退的同时,嘎然声响中,整个身躯陡然又是缩小了一圈。

不过同前两次相比,黑无常这一次运用缩骨术脸上却是多了几分痛苦之色。

显然,这缩骨术虽说已经被他用的出神入化,却也存了不少的限制。

两人都是高手,黑无常这一退,柳如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丝毫不给黑无常任何机会,长剑卷起无数雪花,寒芒乍现间,朝着黑无常双臂、头胸等处疾点而去。都不会致命,却绝对会让黑无常不会好过。

眼见避无可避黑无常眼中闪过狠色,手中长鞭用力一抖,来不及收回的长鞭一折自后而前卷向柳如前胸。

手段下流。

闻声而知意,柳如顿时俏脸寒霜,身上衣袍不为人知的如充气般微微鼓起,左手虚握间隐隐有风雷之声传来,而手中长剑下手时也陡然重了几分,

黑无常眼中第一次罕见的露出几分惊恐之色。

别人或许不清楚柳如如今的状态,不过同样也仅仅只差临门一脚的黑无常却是再清楚不过,聚气成罡啊。

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境界啊。

虽说仅仅他如今距离聚气成罡的境界也仅仅差那临门一脚,可是那临门一脚却不亚于天地之别。

黑无常知道即便是自己的长鞭能够缠上柳如,怕是除了能够让她衣衫有些破损外,根本不能伤她分毫。

这娘们藏的可真够深的。

黑无常脸上露出几分厉色,手中一直没有放手的长鞭陡然脱手而出朝着柳如劈头盖脸的砸去,紧接着整个人再次缩小了一圈,脚下一顿,不退反进,朝着柳如狠狠撞去。黑无常如今的身高估计也就柳如胸前,这冲撞的方向,赫然也正是柳如胸腹等不可言状之地。

柳如始终古井不波的眼眸,第一次产生了些许的变化,寒芒毕露间,罡气四溢,竟然凭空带起一阵狂风卷起无数风雪,掩盖了那几声微不可闻的衣衫破裂之声,足下轻点柳如娇俏的身子如雪中飞舞的蝴蝶,陡然横移三尺,密集四溅的雪花中,一只白嫩嫩的手掌破空而出带着呼啸重重的印在黑无常躲避不及前胸左肩之上。

“噗!”

黑无常如遭雷击,张口喷出一道血箭,强提一口气借着柳如一掌之力顺势朝后狼狈翻滚而去。

柳如柳眉轻竖正要再追。

“够了,不要追了。”

贾似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紧接着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柳如偏过头冷冷的盯着正疾步走来的贾似道。

美眸中露出的意思那是再明显不过了,给个交代,不然你完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抽象派

虽说柳如很是不满,不过终究还是听了贾似道的话没有继续扑杀上去。

看着柳如冷冰冰的眼神,贾似道苦笑不已,快走几步。

“打个架能够打成你这样,一言不合就撕衣服么?给,披上,别走着凉了。”

嘴上说着,贾似道已经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在柳如一愣神的功夫披在了柳如身上。

脑袋有些没转过弯的柳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一件带着体温的物事披在了自己身上,这个时候才恍然察觉身上有丝丝凉意渗透,低头才发现本来还没有掌握圆润的罡劲在打斗中却是不知不觉的将自己的衣衫都撕裂。

虽说如今是冬天,不过因为有内劲护体,柳如其实穿的并不多,外面的罩衫被四溢的罡气撕裂一道道口子,已经隐约能够看到里面的内衣,尤其是胸腹处更是隐约有一抹红色露出。低低的发出一声惊呼,柳如再没有丝毫刚刚跟黑无常厮杀的凶狠,瞬间羞红了脸,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忙不矢的将身上的大氅裹紧。

再想刚刚贾似道说的打架一言不合撕衣服,柳如恨恨的瞪了贾似道一眼,看到贾似道眼中的那抹笑意,更是羞窘难当,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

哪里还有半分刚刚厮杀时的凶猛煞气,整个一个小女人模样。

“除了我之外,没人看到。”

好死不死贾似道又鬼使神差的加了一句,让柳如险些没有立马将他掌毙与掌下。

两人之间顿时有些尴尬。

“让他逃了,接下来怎么办?”

好在柳如不是一般女人,短暂的尴尬之后,听到周围愈发临近的人声,再看看连滚带爬连武器都不要已经远远逃到一边的黑无常,轻声道。

“接下来怎么办?接下来你看着就是了,不会有事的,放心吧。”

“呔那疯婆娘,等会落到狄某手里看狄某再好生炮制你。”

十余丈外惊魂未定的黑无常站定,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大声叫道。

柳如闻声柳眉不由一竖。

“好了,不用搭理他,定让这西北贼寇有来无回就是了。”

贾似道说着遥遥对黑无常比划出一个手势一根中指。

“这是什么意思?”

柳如没有问贾似道哪来的把握,却是对他这个手势起了些许的疑惑,学着贾似道的模样比划着问道。显然,贾似道的镇定让她也安定了许多,也并没有计较刚刚贾似道明明有把握还让她去跟黑无常厮杀的事情。

看着自己眼前这根竖起的白嫩如葱中指,贾似道有些汗颜,脑中顿时闪过某些不好的想法。

“哈哈哈,这个只是问候一下问候一下他的家人。”

“这样问候么?”

“狗官,一会落在狄某手中,狄某定会好好招待你府中家眷,哈哈哈。”

看着柳如在自己眼前比划的那根白嫩嫩的中指,贾似道对黑无常的狠话只当没听见,不过心中已经是对黑无常判了死刑,此刻听到柳如的话,不由得暗暗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额,这个是男人专用的,你一个女子还是少用为好。”

柳如闻言,狐疑的看了贾似道一眼,显然不太相信贾似道的话,不过好在终于把那手指收了回去。

贾似道有些讪讪然,他没有想到柳如还有这样一面。好在这个时候周博过来了,算是解了贾似道的尴尬。

“大人,末将都已经准备好。”

看着周围已经若隐若现的人群,周博有些跃跃欲试。

“那你去安排吧,先用弓弩,再用掌心雷,我就不插手了。”

“末将领命。”

周博兴冲冲的去了。

“掌心雷?这就是你准备好的手段?莫不是跟那襄阳城的轰天雷一般的物事?你就这么有把握?那轰天雷可是不怎么可靠。那黑无常可是有百十来人的贼寇。”

柳如看了一眼兴冲冲离去的周博,有些怀疑道。

当初在襄阳城,柳如也在,自然知道贾似道鼓捣出来的轰天雷才保住了襄阳城,此刻听到掌心雷的名字,自然而然就有些了然。不过也难怪她有所怀疑,襄阳城的轰天雷哑火的倒是实在不少,如果不是数量实在是太多,襄阳城的胜负还真是难料。

“你看着就是。一帮乌合之众,当是没有多少问题。”

来时的路上已经隐约有喊杀声传来,想来赵毅已经跟后面包抄来的黑无常手下厮杀了起来,以赵毅的身手冲出去并没有多大问题。贾似道并没有太过担心。果不其然,那厮杀声不过响了片刻功夫就停息了。

柳如见状,只是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或许是想到什么,脸上忽然多了几分红晕,偷瞥贾似道,见他心思都在周围聚拢过来的贼寇身上,柳如心中微微一松。

“不过我说,你以后打架还是要注意些”

“你闭嘴!”

柳如被人抓了个现形,顿时恼羞成怒,轻喝道。

“嘿嘿,不说了,开始了。”

“咻咻咻!”

贾似道话音未落,身后已经传来连串的弩箭破空声。

周博这些人虽然说只有十余人,可是仅仅这十余人,不说被贾似道武装到了牙齿,单单是就身上装备的那些个兵械装备来说却也绝对是当今这个时代战斗力最强的一支小队了,没有之一。

统共十六个内殿直禁卫,除了轰天雷外,军器监最新改良的手弩人手两柄,每柄装弩箭六支,备用弩箭十二支,装填极为快捷,去掉不知死活的三名内殿直禁卫、裘裳以及离去求援的赵毅外,如今护卫在马车周围的还有十一个人,十一柄手弩,一轮就足足有六十六支弩箭。

在今天这样的天气下,虽然说只能射出去一轮弩箭,但是却也足够了。

片刻功夫,四周就不断有惨叫声传来,不算密集,想来黑无常的人也是防备着。

周博对此丝毫不以为意,本来就没打算依靠手弩来取胜,张口打了个呼啸,十一个内殿直禁卫齐齐掏出火折子引燃了手中圆球状的掌心雷引线,嗤嗤声响中,朝着四周已经能够看到那狰狞面庞的西北贼寇扔去。

片刻之后。

“轰轰轰!”

连续十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犹如冬日里的雷霆般,响彻群山。

如果说之前的那波弩箭只是开胃小菜的话,那么这十一颗掌心雷就犹如饕鬄盛宴让这些个从西北千里迢迢杀到大宋朝心腹之地的绿林盗匪们,好好享受了一场血与火的大餐。

原本洁白如玉的雪原,此刻已经是地狱之状。红的、黑的、白的、绿的各种各样诡异的颜色交织在一起,犹如抽象派的画板般,肆意挥洒,却充满暴虐。

熟悉的硝烟味充斥在空气之中,贾似道和柳如对视一眼,掌心雷的威力出乎意料。

身后车厢出传来一声响动,显然是早就忍耐了许久的徐若曦等人想要出来看上一看,贾似道伸手掩住车厢道:“外面一帮贼寇正在厮杀,你们都在车厢内好好呆着,关好车窗,不要张望。一会就没事了。”

车厢内似乎有些慌乱,不过好在一会就安静下来。

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都快完事了,才有人冒头。不过倒是省了不少事。

此刻似乎连刚刚肆虐的寒风都被灼热的战场所阻,渐渐停歇了下来。

经过短暂的惊骇之后,回过神来的一众贼寇陆续开始有惨嚎声响起。

“我的腿断了!”

“大当家,我的胳膊断了。”

“啊,这三九飞雪怎会打雷?”

“这是火器啊,大当家。那狗官竟然随身带着火器。”

“呕!”

之前运气较好落在后面的一众贼酋看到前一刻还在跟自己吹牛打屁的兄弟转瞬间就化为一团碎肉,残肢断臂乱飞,无不神情恍惚的呆立当场。就连侥幸逃过一劫的黑无常,看着跟着自己的一帮兄弟转瞬间变为残缺不全的尸体,一时间竟然也完全失神。

“再扔一波!”

贾似道眼中厉芒一闪。

“那黑无常放过,我还有用。”

掌心雷的威力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取得的效果同样也是出乎他意料之外。不过这个时候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毕竟刚刚那十一颗掌心雷能够取得如此大的战果,突然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还是因为这些绿林土匪们基本上没有机会见到火器,更不要说碰到过如此威力的火器。

贾似道看了一下,实际上刚刚那波掌心雷其实没有炸死多少绿林盗匪,顶多也就死了冲在最前面的那十余个倒霉蛋而已,伤了一二十人,只是死状有些惨烈,夺了这帮贼寇的心志,所以这些人才会六神无主,若是等黑无常回过神来,怕是又是另一番光景。

周博等人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惨烈的景状,脸色无不有些发白,杀一人跟炸烂十余人,那差别显然不是一般的大。

他们毕竟都是临安城的内殿直禁卫,还真是很少有机会接触正面战场,更不要说如此惨烈的局面。此刻听到贾似道的命令,无不强忍住心中的不适感,再次各自点燃一枚掌心雷,用尽全身气力朝着四周呆立的人群中抛掷而出。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敲打

苏青皓、梁德、葛铭以及万富等一干庆元府的官吏领着庆元府府兵心急如焚赶到的时候,赵毅和张戍等人早已经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而黑无常手下的这帮西北贼寇其实在贾似道命周博等人扔出第二波掌心雷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崩溃,除了受伤无法逃跑的一众西北贼寇只能哀嚎着等死外,其余只要能动的贼寇,早就一窝蜂的只恨爹娘没有多给自己生出两条腿般的四散奔逃。

所以,赵毅、张戍等人到来唯一能做的也就仅仅是打扫一下战场。

至于徐若曦等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谁都没有了再去看什么庙会的心思,重新换了两匹拉车的战马,就由周博等人领着一队背嵬军兵卒护送回了庆元府。柳如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留了下来。

看着雪地上堆积起几乎有半人高的尸体以及人体上的零碎物件,以及坐在一匹无头马尸背上面无表情的贾似道,苏青皓等人强忍住胸腹处的阵阵翻滚,脸色苍白的慌忙上前拜见。

“哇!”

还没开口,强忍住半天的苏青皓已经先是忍不住吐了个七荤八素。

再看看其余几人,除了万富面色如常没有任何变化外,就连葛铭此刻显然也都是有些不适应这充斥在空气中的浓郁血腥气,只是相对于苏青皓和梁德两个书生,强忍着罢了。

看着神色如常的贾似道,万富心中微叹,看来这位贾大人年纪轻轻能够如此身居高位,果然不是一般人比的了的。襄阳之战据传是皇上为了给这位贾大人造势镀金才说这位家人也参与,怕是这位贾大人不仅真的参加了,而且还是亲自上了沙场见过血的,不然怎会如此淡定自若?

“苏大人,梁大人,或许有些不习惯这场面,实则本不用来的。”

贾似道等到苏青皓吐完,止住想要行礼的几人先开口道。

“这些贼寇都已经伏诛,有漏网之鱼本官也派人前去捉拿,以免这些绿林贼寇伤及庆元府无辜。几位大人不必担忧,此事本官自会向皇上禀明缘由,不会牵连到诸位大人,只是因为本官,让几位这春节都过的不很舒心,本官实在是有些心中有愧。”

“大人哇”

强忍了半天的梁德,这刚刚想着开口,终于还是没忍住。

“三位不若先回城等消息,嗯,这样吧,万将军留下配合张戍捉拿逃脱的贼寇,等处理好一应事务,本官再同几位大人商议。”

所有人都听的出来,贾似道嘴上看似商量,实则却是不容置疑,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定下来了。

今天这件事贾似道并不想让庆元府上下插手,倒不是说怀疑苏青皓等人,贾似道倒不认为苏青皓等人会无脑到这种地步,自己还在庆元城,出城就被人刺杀,不管这事跟他们有没有关系,只要贾似道随便参上一本,庆元府上下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其实从最开始贾似道就已经排除了苏青皓等人的怀疑,当然灯下黑的可能确实存在,不过实在是微乎其微。

“下官等人忏愧,这就回城静候大人吩咐。”

苏青皓等人此刻也是有苦说不出,都说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能够调动这么多人来伏杀贾似道,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了的。几人满心的苦涩,听出贾似道心情相当不愉快,连忙躬身应命。

看着苏青皓等人离去,贾似道瞥了一眼万富。

“大人,这些贼寇能够从西北等地一路长驱直入进入我大宋腹地,穿州过府跟着大人来到这庆元府,显然幕后之人对大人一路行踪不能说了如指掌,却也是极为清楚。而且早就在大人还在临安城之时对方就已经有所安排,不然不会如此凑巧,若说仅仅是我大宋朝堂上的某些人所为,怕是太过高看那些人了。”

显然来之前万富已经做过功课,躬身对贾似道低声道。

万富的话让贾似道对他颇有些刮目相看之感,现在这幅模样似乎才符合江海之前对万富的评价。

“你继续说。”

本来贾似道看万富那一眼只是想问问万富,黑无常这一批人能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庆元府境内,很有可能是走的水路,想看看万富有什么说辞,没想到万富竟然说出这么一番话。

“年关将至,庆元府水师巡察并没有发现任何形迹可疑之人自水路进入庆元府,当然,并不排除水师内有些人瞒报了一些东西,末将回去之后就会彻查。”

“你可有兴趣跟我一道南下?若是愿意,皇上和兵部那里本官自会去求一道旨意。”

贾似道话锋一转,突然开口道。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赵毅、江海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神情无不微微一动。

万富同样也是呆愣了片刻,随即回过神来,脸上神色一阵变幻,片刻之后万富恭恭敬敬的对贾似道躬身一礼。

“能为大人效力,乃是末将天大的福分。只是”

“万都统,莫要不知好歹!”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江海听到万富的话,厉声喝道。

“无妨,让万将军说下去。”

贾似道笑笑。

万富咬咬牙道:“如今朝野上下都在传大人少年轻狂,在朝中树敌众多,而大人此次南下只是为了避祸,然末将以为不然。”

“噢?怎么个不然法?说来听听。”

如果说开始贾似道询问万富只是一时兴起的话,那么万富能够说出这一番话,倒是让贾似道真正的对他上了那么几分心。

“如若末将所料不差,今日大人仅仅是依靠身边十余名护卫就将此次伏杀之劫匪折损大半。而看现场所留之痕迹,倒是如襄阳之战中所传甚广的轰天雷颇有相似之处。末将观大人青云之路,倒是颇有些猜测。”

“呵呵,颇有些猜测?恕你无罪,但讲无妨。”

“市舶总司衙门,应算大人最早构建的衙门,有皇上支持,只要大人的市舶总司衙门能够给朝廷提供银子,想来取代三司使当不远矣。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大人对外说的是为了监察市舶总司衙门内贪赃枉法之事,末将观其构架,怕是大人所图远甚于此。

大人身后张戍将军等人,若是末将没有猜错,当是我大宋岳武穆当年麾下最精锐之背嵬军。大人能够寻到背嵬军,想必手中当也有背嵬军编练之法,而恰恰大人本身就有建军之权,不说广东路所辖厢兵、府兵,单单市舶总司衙门内指挥使司下辖就足足有五万之众,这还不算广东路巡防缉私之水师。

广南西路、广南东路并为广东路,沃土千里百姓千万之众,少经战事。大人执意南下,在末将看来,正是为我大宋未雨绸缪之举。

朝中倾轧无数,大人弱冠之年就已堪堪位比三公,以大人之抱负,对朝中那些个老大人们的攻讦倾轧之举想来早已厌烦透顶,才有了大人南下之举。哪怕位列宰执,手中无兵,库中无粮无银,面对俯视眈眈之蒙古蛮夷,不若掌控一地,积蓄钱粮兵马,以图再起。”

“哈哈,也有可能是居心叵测行那悖逆之事。”

贾似道第一次真正感觉,人当真是不可貌相,大笑道。

“若是大人没有这句话,末将当心中还有所怀疑。”

“大胆!”

本来就已经听的够心惊胆颤的江海、赵毅等人,见万富竟然还敢顺杆往上爬,厉声喝止道。

“行了,没有那么严重。”

贾似道摆摆手,看着万富笑道。

“看来,不仅是本官小觑了你万都统,就连江将军也是没有看清楚万都统啊。听万都统的意思是,不想换个安乐窝了?”

“末将以为,末将留在庆元府所能起的作用,要远远超过跟着大人前往广州,还请大人明鉴。”

贾似道盯着万富看了半响,直到看的万富心中惴惴,才陡然起身。

“这些贼寇尸体,就地焚烧掩埋。万都统,你就跟江将军还有张戍一起捉拿逃脱之贼寇吧,旦有发现,格杀勿论。本官曾经听史相有言,兵部给事中倒是还有空缺,葛大人劳苦功高,倒是该往上挪一挪了。本官这就回府了。”

“末将等恭送大人。”

直到贾似道走远,万富才颤巍巍的爬起来,起身就看到张戍正冷眼看着自己。

万富扑扑身上的雪片,对张戍的眼神丝毫不以为意。

张戍冷哼一声,转身自去安排人焚烧尸体去了。万富的行为在张戍看来,显然是不识抬举外加不知尊卑。

看到张戍离开江海才凑过来。

“万都统,你可真能藏拙也真是敢什么话都敢讲啊。”

“哈哈,大人不到而立之年已经堪比三公,我只是说了一些实话而已。而大人想听的,恰恰也正是实话。”

“是吗?”

“哈哈,兵部给事中啊,葛老头可真要感谢我了,不知道何年何月万某也能去朝堂上站上一遭啊。”

万富的话换来的是江海极度鄙夷的眼神。

“知道你小子爱藏拙,不过你还是当心点,这位大人可不是一般人,小心弄巧成拙。”

江海刚刚还真对万富捏了一把汗,最后贾似道轻飘飘的就将葛铭这个庆元府巡检扔到了兵部,却没有给万富任何安排,看似是为了保护他,实则又何尝不是另一番敲打?

(本章完)

(天津)

第四百四十八章 塞翁失马

回到万富准备的别院中,丁大全、洪文浩两人已经候在府中,而徐若曦和史珍香等人也都回房中休息,柳如将贾似道的大氅丢给他,也早早没了踪影。。шщш.㈦㈨ⅹS.сом 更新好快。

听完余阶讲完事情整个经过,丁大全和洪文浩两人对视一眼。

“咳,大人,学生倒是有些想法。”

丁大全清咳一声,起身对贾似道躬身一礼道。

听到丁大全的话站在洪文浩、余阶两人无不一愣。洪文浩毕竟年纪大些,即便是心中再惊讶却还能控制的住,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

不过回过神的余阶却是一副见了鬼般的神‘色’。

你老人家看年纪怕是要跟大人的父辈差不多了吧?竟然自称学生?更莫说你还是朝廷已经行文的正三品广州知府好嘛?你自称学生,让其他人如何自处?

洪文浩显然要比余阶想的更多,深深看了面‘色’如常的丁大全一眼,然后就正襟危坐,心中却是已经有些明白为何丁大全会是正三品的广州知府而自己会是从三品的静江知府了。

“子万兄,有话但讲无妨。”贾似道笑着道,“只是以后不用如此,你我贵在‘交’心,说一万遍不如用心做好一件,子万兄以为如何?”

“下官受教。”

丁大全恭敬的躬身一礼。

洪文浩和余阶两人见贾似道如此,心中无不松了一口气。要是贾似道真是如此爱听人拍马,两人还真不知道以后该如何跟贾似道相处了,同时也该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跟对人的问题了。

“百余个西北等地的贼寇,想来定然不会都是孤家寡人没有亲朋家眷之辈,能够让他们抛家舍业横跨数千里之遥,俨然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

“如今这些贼寇出现在庆元府,无非两个原因,其一,幕后之人拿住了这些贼寇的把柄要挟;其二,幕后之人给出了这些贼寇无法拒绝的筹码或者报酬。”

“世人皆知,西北等地,早已脱离我大宋地界良久,先前两个原因,无论哪一个,都不会是无名之辈可以做到的,所以我等的调查范围就要缩小了许多;”

“百余名贼寇能够一路穿州越府,跟着大人来到这庆元府,沿途的接应路引兵械等等都不是一件小事,而且还要能够准确的知道大人的行踪,跟大人有间隙……额,要取大人‘性’命的人却也不算太多……”

说道这里,丁大全自觉有些尴尬,看了贾似道一眼轻声道。

见贾似道脸上没有任何异状,丁大全心中放心不少,整理了一下思绪继续道。

“不过,这两点若说都是同一方人,以下官看来,这‘蒙’宋两国能够单独做到的怕是还真不多……甚至是几乎没有。”

说道最后,似乎连丁大全都被自己的推测给惊吓到。

站在一旁的洪文浩和余阶两人同样也是一脸骇然。

丁大全刚刚的推测,几乎将所有的可能都囊括进去,而最接近事实真相的显然正是只有一种,大宋朝内有人跟‘蒙’古人相互勾结,合作取贾似道‘性’命。

要知道,贾似道可是当朝二品大员,更是当今天子的小舅子,皇亲国戚,大宋朝内竟然有人勾结敌国意‘欲’对大宋重臣不利,这个消息要是传出去,不说举国震惊,至少会让整个大宋朝野上下都‘蒙’羞。

“呵呵,这些事说是秘密只是对普通百姓而言,实则并不是什么骇人听闻之事。你们也不必太过惊讶,两次御街刺杀案,一次针对孟帅,一次针对我,两次都有‘蒙’宋勾结的影子在其中,这一点,其实宰院、枢密院甚至是皇上,心中都或多或少有些眉目的。”

贾似道从一开始知道黑无常等人是从西北等地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了然。

见贾似道如此说,丁大全、洪文浩和余阶三人都识趣的选择了沉默。

虽说如今三人除了余阶还没有明确的品阶外,丁大全和洪文浩两人都已经是进入大宋朝的高层,不过两人自家人明白自家事,现如今的他们两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贾似道这颗大树上,有些事情还是少‘插’嘴为妙。

“大人,那万富万都统……”

丁大全沉默半响,见贾似道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轻声道。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下官以为,此人见识是有的,只是颇有些……颇有些……”

“待价而沽?”

贾似道见丁大全吞吞吐吐轻笑一声道。

丁大全看到贾似道似笑非笑的神‘色’,心中一凛。

“若是没有今日之事,他自然没有待价而沽的本钱。不过贾全儿一人留在庆元府,总是需要有个人照应,此人先用着无妨。

不过,此人能够在庆元府这我大宋朝数一数二的大港中坐着庆元水师都统的‘肥’缺上十余年,岂能是易于之辈?十余年……十余年……“

说道这里贾似道心中一动,轻叩椅背,若有所思。

没有人知道贾似道说的十余年是什么意思,见贾似道住嘴不言,虽然心中疑‘惑’却也不敢开口询问。

“公子,苏知府、梁通判还有葛巡检三位大人求见。”

恰在此时,贾全儿走进大堂通禀道。

“请三位大人进来吧。”

……

不过片刻功夫,苏青皓、梁德以及葛铭三人就匆匆而至。

可以发现,苏青皓三人脸上的苍白之‘色’依然未去,显然先前的刺‘激’还有余韵残留。

“下官三人忏愧,治下不利,惊扰大人,特来向大人请罪。”

刚刚走进大堂,苏青皓、梁德、葛铭三人就齐齐对着贾似道躬身一揖到地,惶声道。

由不得三人不惶恐,虽然说三人有无尽的委屈,不过贾似道终究是在庆元府境内遇袭,三人作为庆元府的最高官员,治下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说到哪里,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责那是跑不了的,这或许还是最轻的罪名了。

如果贾似道抓住不放,丢掉乌纱帽或许都只是最美好的奢望,项上人头怕是都会不保。

“三位大人这是做什么?本官正要上表奏报皇上,庆元府恰有水匪泛滥,三位大人不辞劳苦亲自领兵剿匪,仅仅伤亡三人就全歼水匪百余人,贼酋伏诛,此等大功,不知三位大人何罪之有?倒是把本官给‘弄’糊涂了。”

“啊?……”

“大人……这……”

“……”

本来心中忐忑的苏青皓、梁德、葛铭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无不一愣。

不仅是他们三人,就连丁大全三人陡然听到贾似道如此说,也尽皆是有些呆愣。

“三位大人快快请起。”贾似道上前搀扶起三人笑着道,

“此等大功,想必皇上听到必然龙颜大悦。不过苏大人距离三年巡狩之期还有些时间,梁大人呢本官自作主张,恰好贾全儿也在庆元府正好有个照应,两位就都在庆元府多驻留一些时日,至于葛大人,离京前听史相有言,兵部给事中有所空缺,不知葛大人可有意……”

“下官谢大人提携,定铭记于心,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一次葛铭反应非常快,很干脆的再次伏地一礼,‘激’声道。

兵部给事中,正四品阶位,再进一步就是从三品的兵部左右‘侍’郎,兵部是何人治下?右丞相、枢密使史相一直把持着兵部尚书之位,眼前这位年轻权贵谁不知道跟史相相‘交’莫逆?有他提携,再进一步主事一部似乎已经触手可及啊。

葛铭怎么也不会想到,本来一件无妄之灾的事情,到头来竟然会是天大的好事。

当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幸福来的太突然,以至于让已经年过半百的葛铭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苏青皓和梁德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在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的同时,又不得不感叹葛铭这老东西的运道确实不错。说羡慕那是肯定的,不过想来以贾似道如今的身份地位,也不屑哄骗两人,关键就看后面那位留在庆元府、贾府奴仆出身的市舶总司衙‘门’执事满意不满意了。

坏事变好事,大堂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热闹起来。

没有人再主动提及先前发生的遇袭之事,虽然心中都有疑‘惑’,不过既然贾似道这个当事人自己都将这件事变了另一件事,而且是坏事变好事,那么没有人会再脑袋进水般主动提及,到时候不仅惹的一身‘骚’,怕是还要恶了这位贾大人,那真是自己作死了。

该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还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坏事变好事,苏青皓三人很快就识趣的提出了告退。

让贾似道留三人在府中吃宴,就算贾似道提出来三人也是万万不敢的,至于请贾似道赴宴,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三人自是也不敢多提。

贾似道没有多留,将三人送到府‘门’时,状若不经意的提醒道。

“这上表之事,除了本官单独向皇上上一道奏折之外,苏大人和梁大人再联名上奏一道奏章到宰院吧,到时葛大人署名就好,这样朝廷也好安排。”

虽然不知道贾似道口中的朝廷好安排是安排什么,不过苏青皓三人自然是不敢有半分迟疑,连连应命之后兴冲冲离去。

丁大全三人也顺势告退,贾似道倒也没多留,左右看看才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为何没有看到宗晟?他人呢?”

这一问,丁大全、洪文浩和余阶三人顿时面面相觑。

“这……”

第四百四十九章 阴霾

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丁大全等人都来了,偏偏没有看到史祥的影子,开始贾似道还没注意,这个时候事了自然发现了端倪。

“怎么?他不在大营内?”

见丁大全等人都不说话,贾似道挑眉道。

丁大全几人讪讪不语。

史珍香和史祥两姐弟好好的临安城不呆,千里迢迢的一路追着贾似道跑来这庆元府,是为了什么?几人都看的明白的紧。

而且显然这史家两姐弟出来得到了京中那位史相的首肯或者说默许,说不得什么时候这史相就成了泰山大人,而史祥就成了贾似道的小舅子。

一家人的事情,几人即便此刻算是贾似道的心腹,却也是不敢多嘴的。

“你们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谁又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将主意打到宗晟身上?你们现在就去……算了,等着,我跟你们一起去。”

贾似道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丁大全等人一起去。

听到贾似道说他自己也跟着去找史祥,丁大全三人心中无奈之余却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如果让他们三人去找史祥,先不说能不能把史祥给弄回来,怕是即便弄回来,史祥还以为三人将他给出卖了呢。眼下有贾似道跟着,虽说也有出卖之嫌,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真要是恶了史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史祥还不是贾似道的小舅子不是?

只是大年初一,就被人从青楼给捉出来,可以想象那史大公子丢了脸面,心情绝对好不到哪去。

当然,哪怕是贾似道自己去了,史祥自然不敢将怒气发在贾似道身上,对他们三个怕是终归还是要恨上。

不曾想,贾似道没走两步又停下。

“算了,他定然是在勾栏院厮混,不用去找了,贾全儿你去找赵毅,让他派几个人去盯着,不要让他出什么意外。”

史祥的脾性贾似道还是有些了解的,不在大营,那也只能在勾栏院。

这样大张旗鼓的去把他捉回来,丢了面子是小,传扬出去对史祥的名声怕是也有损。

所以,短暂的气恼之后,贾似道还是觉得应该当做不知道,以免再生乱子。更何况,史嵩之敢让两个宝贝儿女单独离京,暗中肯定安排的有人一路护持。

见贾似道如此,丁大全、洪文浩、余阶三人才是真正松了一口气。即便三人都在在贾似道手下吃饭,不过却也不想平白的恶了史祥这个有可能是贾似道小舅子的史大公子。

……

穿过天井贾似道就看到史珍香斜倚在门廊上,慵懒的看着他。

“这么冷的天,你不在房中呆着站外面做什么?若曦睡了?”

“对这几个地头蛇还需要你亲自去送?”

史珍香没有接贾似道的话,迎上来自然而然的帮他掸了掸身上的落雪。

话都已经说开,徐若曦那边虽然没有明说,不过也是一副顺其自然的模样,都心照不宣,史珍香也随意多了。

史珍香脸上还残留着一丝苍白,虽说外面是什么模样史珍香和徐若曦都没有看到,不过那血腥味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开始贾似道还在感叹,几个女人神经都很强大或者说粗大,即便是徐若曦,也是闻道血腥味呕吐了一段时间,并没有其他的不适。

现在看来,贾似道知道几女只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忧罢了。

顺势握住史珍香有些冰凉的手,朝着屋内走去,贾似道笑着道:“这些人都是地头蛇,以后还有用的着的地方,今天发生这个事情,他们也都成了惊弓之鸟,正好一举拿下。”

“你这可是趁火打劫。若曦乏了,早早就睡下了。”

史珍香抿嘴笑道,被贾似道牵着,史珍香心中欢喜,眼中满满都是笑意。

“我可是救他们的命,这不马上就要给他们请功呢。”

“请功?”

“几位父母官,不辞劳苦,亲自领兵剿灭为祸一方的庆元水匪,当然要向朝廷请功。”

“这样……也行?”

“这样为什么不行?不过皇上那我会另行解释。不过,这件事还要麻烦你。”

把史珍香拉到火炉旁边坐下,贾似道笑着道。

“我能帮什么忙?你想我爹做什么?你只要去信给我爹,他怎么也不会驳了你的脸面的。”

史珍香先是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白了贾似道一眼。

“你跟宗晟离京,史相肯定安排的有人一路护持吧,不然他定然不会如此放心。如今有太多人盯着我,有些事我并不好出面。”

贾似道抓住史珍香的手在火炉上方烤着。

史珍香很享受这样的宠溺,像只小猫般眯了眯美眸,如葱的手指轻轻挠着贾似道掌心。

“让我爹做什么?”

贾似道捉住史珍香作怪的小手,瞪了她一眼。

史珍香和徐若曦最大的不同就是,史珍香的政治嗅觉非常高,对朝中局势和天下大势都颇有见解,而徐若曦却是当家做大妇相夫教子的绝佳人选。这或许跟她们两人的出身有关,不过也不得不说这份嗅觉倒是生错了地方,史祥偏偏就是这方面的小白。

所以,此刻贾似道刚刚一开口,史珍香就会过意来。

“告诉史相,将葛铭调入兵部做给事中,顺便将袁通那小子扔到庆元府来做巡检。”

“袁通?”

史珍香娇俏的吐吐****,却也没有继续乱动。

“嗯,就是袁参知的那侄儿。”

“当初你可是差点就将他人给杀了,更何况,你可是将袁甫老儿给生生逼的辞官告老,你将他弄到庆元府来,不是给贾全儿添堵?”

“当初是当初,如今不同啦,袁甫当日也只是被人当枪使,没了袁甫撑腰,袁通若是再不收敛,继续留在京中迟早被人吃的渣都不剩。”

“这么说,你还是在救袁通了?”

史珍香狐疑的看着贾似道。

“救他倒不至于,顺手而为之。”

贾似道笑笑。

“顺手而为之?”

史珍香眼珠滴溜溜一转。

“莫非……你跟那袁老儿私下还有什么交易不成?”

“呵呵,交易那是没有的,只是在他离京的时候,我跟他见了一面,邀他若是闲暇可至广州看上一看。”

“还有这等事?那袁老儿答应了?”

或许是因为袁甫之前对贾似道太过咄咄逼人,史珍香一直都对袁甫没有多少好感,所以称呼也是极为随便。

“没有答应,不过,却也没有拒绝。”

贾似道笑笑应道。

无论是袁甫还是他,其实都很清楚,从袁甫愿意跟他见面,就已经表明之前的恩怨已经算是过去了,而袁甫没有拒绝,实则已经是答应了。

当然,锦衣卫的汇报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既然想着把袁甫招揽到广州,贾似道自然会对袁甫下点功夫。

袁甫就带着一个书童,如今自己又没有官职在身,或许地方上的官员会有人记得他照顾一下,不过想来也毕竟是少数,毕竟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更莫说袁甫之前都不能算是凤凰,最多算是个被弃的棋子。

这一点从袁甫当初离京就已经看出来了。

所以,贾似道专门命锦衣卫遣了几个人一路暗中跟随,除了护持一下外,未尝没有监视的意味,当然对袁甫监视只是顺带了。

袁甫一路南下,锦衣卫都看在眼里,一路上地方官基本上都是视若无睹,大多都是唯恐惹祸上身,避之不及,即便是有人孝敬,也大多都是曾经受过袁甫帮助却在官场上郁郁不得志的主,想来袁甫此刻心中也是百味杂陈的。

那些人在贾似道看来更像是破罐子破摔,当然锦衣卫照例都会对这些人特意建档,重点关注。

无论什么时候,有气节有风骨的人,还是有的,当然气节风骨不能当饭吃,贾似道只是习惯性的想知道有没有人才可以为他所用。

“嘻嘻,想来当听到袁老儿在广州出山,而且还是在你贾大人的手下做官,朝中会有无数人惊掉下巴。”

史珍香轻轻一笑,贾似道能够将这样的隐秘都告诉她,让她心中自然极为舒服。

“不过,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让我爹好好查查的。还有,庆元城内肯定有他们的眼线,你没有让他们搜查一番?”

说起今天的事情,史珍香显然也是已经动了肝火,今天的事情很显然,那些人不仅想要贾似道的命,也没打算放过她。

若说那些人会不知道她史珍香在马车上,打死她都不会信。

能将贾似道的行踪弄的如此清楚,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的存在。

“今天的事情有些蹊跷,我想无论是理学一派还是宗室,都不会在刚刚跟我冲突完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对我下手,甚至是勾结蒙古人。如今正是年节期间,这个时候大肆搜查,徒惹百姓恐慌还不会有任何结果,那些眼线定然不会继续留在城内的。”

“万一,他们也是故意让你这样想呢?”

史珍香想了想,没有在搜城这件事上纠结,仰首道。

“是有这个可能,不过想来不大,太过明显了,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盯在他们身上,显然得不偿失。”

“那会是谁?”

“谁都有可能,那人藏的如此之深,能量如此之大,怕是所图不小啊。”

“嘻嘻,所图再大,也要能过你这一关才行。”

“你倒是对我颇有信心。”

“那是当然!”

贾似道揉了揉史珍香的俏脸,笑笑没有接话。

史珍香自然没有看到贾似道眼中闪过的一丝阴霾。

没有明显的冲突,却花如此大的功夫要置他于死地,只能说是他挡了那些人的路,他已经离开了临安城,还能挡什么路?猫扑中文

第四百五十章 换命

史祥直到天‘色’将黑才匆匆赶到别院。

看着面带讪笑的史祥,史珍香上前就拧住他的耳朵。

“说,你跑哪去了?姑‘奶’‘奶’都差点被人杀了,你倒是好,说是不是跑哪‘花’天酒地去了?”

史珍香是真气了,下手很重,史祥顿时惨叫连连。

带着史祥一路跟着南下,为了什么?不就是想着能够跟在贾似道身边多看多学将来入仕也能顺风顺水一些么?

可是史祥呢?才来庆元府不过几天功夫,就在大营中耐不住寂寞,跑去勾栏院。而且还是在大年三十晚上夜不归宿,这让贾似道如何看?

烂泥扶不上墙?

“哎哎哎……姐……我是真有事,不信你问姐夫,你问姐夫!”

史祥从小就极为惧怕史珍香,此刻耳朵上传来的痛感那是再真实不过,情急之下有些口不择言。

说这话的同时,史祥不停的对着贾似道打着眼‘色’,哀求之意溢于言表。

“好了好了,是我让宗晟去见了见转运使司的冯熙平。”

贾似道无奈只得开口。

“真的?”

史珍香眨了眨眼睛,疑声道。

“姐……,真的,您老不信我,难不成还不信姐夫不成?啊……轻点……姐!”

史祥的话让史珍香这时才回过味来,顿时霞飞双颊,手上的力气顿时又重了三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姐夫?嗯?什么姐夫?”

说着又使劲拧了一把。

“哎哎哎……好好好,不是姐夫,是贾大人,贾大人。”

“这还差不多。”

“看你两一脸‘奸’情正浓的模样,”

史祥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行了,赶紧准备吃饭了,宗晟来的正好,后面两天就住在这别院吧,过几天我们就准备继续南下,都在一起也方便。”

贾似道打断姐弟两人,笑着道。

说话的同时,徐若曦、凰娇娘、柳如等‘女’也出现在‘门’口。

看着说说笑笑的史珍香姐弟两人,贾似道有些头疼。

对于史祥,其实贾似道一直都在想怎么安排他。不过却没有什么头绪。

史嵩之显然希望史祥能够跟在自己身边,可是跟在自己身边,某些时候碍于史珍香和史嵩之的面子,有很多事情实在不好处理。

正如今天的事情,无论今天又没有遇刺这件事,身在大营的史祥,都不应该在三十的晚上跑到勾栏院去厮‘混’,更不要说还是一夜未归。

换做其他人,先不说贾似道会怎么处理,显然也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让史祥跟在身边,又显然跟史嵩之心中的期望值相差太远。

实在是个两难的事情,让贾似道心中是极度的纠结。

看来,是需要找个机会跟史祥好好谈谈了。

……

寒阳高照,万里无云。

庆元港码头,大批披坚执锐的兵卒五步一哨十步一岗。

今天是贾似道离开庆元府的日子。

因为有贾似道特意提醒,所以庆元府上下来的人其实并不多,除了苏青皓、梁德、葛铭、万富四人外,也就两浙东路转运使司转运副使冯熙平和判官窦建,以及两浙东路提点刑狱司庆元府宪司喻清三人在场。

正好是正月初一去给贾似道拜年的七人。

徐若曦、史珍香等一干‘女’眷早就先一步上了船,码头上也就剩下贾似道、丁大全、洪文浩、余阶、史祥以及赵毅等人在跟苏青皓等人寒暄。

“大人,据下官所知,皇上并不曾定下大人抵达广州的日期,大人何不在庆元府多歇息几日?这样对夫人和小公子也是极好的。”

苏青皓等人事先并不知道贾似道要走,只是临时接到贾似道的通知到了别院才知道。

“是啊大人,不若等到元宵节之后再行南下。”

梁德等一干人紧随苏青皓其后,纷纷开口挽留道。

“本官现在啊,是走到哪里,麻烦就跟到哪里,连累诸位大人连这年节都没过好,实在是忏愧。所以,思来想去本官还是早些南下,也省的连累诸位大人提心吊胆不是?”

贾似道笑着半真半假道。

即便是心中再巴不得贾似道早点走,此刻听到贾似道这样说,苏青皓等一干人却是没有半分尬‘色’,纷纷拍着‘胸’脯就差跪地求着贾似道留下了。

反正说好话不要一分钱,反正贾似道就要走了。

“既然几位大人这么诚心……要不,本官再留几天?”

码头上顿时一静。

“噗哧!”

站在一边的史祥看着苏青皓等人一个个如吃了大便一般的尴尬神情,终于忍不住嗤笑出声。

“哈哈,本官只是开个玩笑,诸位大人的心意本官领了,贾全儿还要留在庆元府,以后还需要诸位大人多多帮衬帮衬。还有前几天苏府的两位小姐不幸被贼寇所杀,苏知府也要早些安排给苏府一个‘交’代才是。”

贾似道瞥了一眼史祥,笑着将话锋一转。

说巴不得他早点走倒也未必,不过发生了遇刺的事情之后,虽说贾似道将坏事变成好事,但是谁知道如果贾似道继续留在庆元府还会发生什么?

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整个庆元府上上下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头落地。

“大人宽心,下官等定全力配合小贾大人筹建市舶司衙‘门’。苏府之事梁大人已经着人安排了。”

好在在场的众人都是变脸的职业选手,听到贾似道的话再次纷纷表起了忠心。

“好,诸位大人留步,本官跟贾全儿说两句。”

“下官遵命!”

苏青皓等人见状纷纷躬身应命。

丁大全、洪文浩等人纷纷上前跟苏青皓等人寒暄起来。

“少爷。”

贾全儿哭丧着脸跟贾似道走到一边。

“哭丧着脸干什么?打起‘精’神,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了。”

“小的知道,少爷你要早点派人来替小的啊。”

贾全儿眼巴巴的看着贾似道叮嘱道。

“赵胜和唐飞两个人会留在这边帮你,过些日子袁通就会过来代替葛铭任庆元府巡检,你可以跟他多走动走动。其他该说的我也早告诉过你,万富那边,记住我说的话,你把事情办好,自然能早些回广州。”

赵胜和唐飞两人是贾似道身边的内殿直禁卫,他身边的内殿直禁卫虽说之前都是赵昀身边的人,不过从贾似道找赵昀要人之后,无论赵毅还是其余那些内殿直禁卫已经尽皆都脱离了禁军序列,归入贾似道‘门’下了。

包括先前被黑无常击杀的鹿勋等三名内殿直禁卫还有赵毅等人,他们的家小已经全部秘密迁往广州。

其实该‘交’代的事情,这些天贾似道都已经‘交’代过贾全儿,这个时候再提醒一次只是担心贾全儿跟袁通两人因为之前的龃龉合作不成反而斗做一团那就耽误大事了。

“小的明白,少爷放心。”

“自己小心!”

贾似道拍拍贾全儿的肩膀。

“好了,诸位大人留步,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后会有期。”

“下官等恭送大人!”

“大人鹏程万里!”

苏青皓、梁德等人纷纷躬身行礼。

……

嘉熙三年,正月初五,贾似道拒绝了苏青皓等人的送行,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庆元府,继续南下。

“少爷,记得早点派人来替小的啊。”

隔着老远,依然还能码头上不停的招手的贾全儿。贾全儿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似乎还在耳边。

回头,翠娘正抹着眼泪,‘春’桃正在一边小声安慰着。

因为担心甲板上风大受凉,徐若曦上了船就回了房间。

“哎,听说贾全儿可是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身边,你真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庆元府了?”

史珍香拿胳膊怼了怼贾似道,小声道。

“我只喜欢‘女’人,没有龙阳之好。”

“你……”

“甲板上风大,你也早点回房间,路还长着呢。我下去看看。”

看着挥手走下甲板的贾似道,史珍香恨恨的跺跺脚,终究还是没有耍小‘性’子。

楼船一层,赵毅已经候了半天,看到贾似道下来,连忙躬身行礼。

“大人。”

“黑无常处有什么新东西发现?”

贾似道摆摆手,示意赵毅不用多礼,自顾自的开口道。

一场‘精’心策划的伏杀,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百余多的西北绿林盗匪大半被击杀,只有少数逃过一劫,也被庆元府到处缉拿中,至于黑无常,则是被生擒。

黑无常被生擒,除了贾似道身边的人知道一些状况外,庆元府的一干官吏都是不知道的。这几天,黑无常都是被关押在楼船的底仓中,由赵毅、周博等人轮流审讯。黑无常本身不是什么硬骨头,掌心雷更是彻底的摧毁了他所有的心志,所以倒是没有什么难度就问出了个七七八八。

只是问出来的东西,对贾似道而言没有任何的作用,黑无常‘交’代的事情,跟贾似道猜测出来的事情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更深入的东西,如哪些人找的他,哪些人给的他银子,哪些人给的他路引等等,黑无常却是一无所知。

“回大人,那黑无常翻来覆去说的就是那些,以末将看来,他还真不知道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

“那黑无常求大人饶他一条狗命。”

“饶他一条狗命?”

贾似道‘摸’‘摸’下巴。

“裘裳伤势如何了?”

“裘将军没有什么大碍,柳夫……姑娘的‘药’很好使。”

贾似道瞥了一眼有些惴惴的赵毅。

“让裘裳去跟黑无常亲热亲热,告诉他,饶命可以,拿出我感兴趣的东西来换他的命。”

第四百五十一章 端倪

黑无常这类人,贾似道无所谓憎恶或者喜欢,对他而言黑无常死还是活,其实都只在他一念之间罢了。,最新章节访问:ШШШ.79xs.СоМ 。

本来还想去看看黑无常有没有可利用的价值,不过如今贾似道已经没有了那想法。

无论黑无常隐瞒了什么,或者真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既然那人想要他的命,这一次没有达成目的,还会有下一次,总会‘露’出马脚。

跟赵毅没说上几句,贾似道就看到柳如从顶层甲板上朝下面张望,随意‘交’代了赵毅两句,贾似道就转身离开,回到顶层甲板。

“怎么?是不是锦衣卫那边有消息过来?”

“嗯。”

柳如一如既往的清冷,点点头递给贾似道一个火漆封口的竹筒。

贾似道随手接过,边拆边问道:“什么时候送来的?”

“上船之前送到的。”

锦衣卫每隔几天都会有一些需要贾似道批注的情报送到,贾似道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让柳如代替赵毅等人接手锦衣卫的情报。

让柳如接手这些情报,除了因为柳如身手高明外,更重要的是能让柳如感兴趣的事情不多,而锦衣卫的很多情报贾似道也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譬如今天这一封。

竹筒里面只有薄薄的三张纸。

“宝庆二年(1226年),富由殿前马军司虞候调任临安水师都监……”

“绍定元年(1228年),富由临安水师统制擢升殿前步军司统制……”

“绍定四年(1231年),富由殿前步军司统制擢升庆元府水师都统……”

这封密报上别的东西都没有,只是详细记载了万富所有能够在官面上查到的履历。准确点说,这封密报上记载的东西,就是吏部中的官员履历。基本上只要想看,地位足够,都是可以看的到的。

贾似道默默看完将手中的纸张撕碎随手丢入空中。

散‘乱’的纸屑纷纷扬扬如雪‘花’般四散飞扬,飘落在江面上,被汹涌的‘浪’‘花’卷入江底。

万富的履历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找不出任何的‘毛’病。

不过这份正常在贾似道看来,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大宋朝一个约定成俗的规矩就是,任何一名地方上的官吏,无论是文官还是武将,通常都会在某个位置呆上三年,当然最多也就是三年,就必须要‘抽’调别的地方,要么是擢升要么是平调要么是降阶,当然降阶的情况极少。

万富在宝庆二年之前的履历这份密报上没有,也就代表着万富之前的履历在吏部都是空白。

贾似道已经不是初来大宋那时候对官场一无所知的小白了,虞候,其实也就是中高级将领的幕僚简称罢了。那个时候万富是谁的幕僚如今估计也早就已经无从查证。

就算能够查清楚,怕是意义也不大,幕僚也有可能是别人安排的进阶之梯呢?

当然,调查万富并不代表贾似道怀疑万富。只是万富那日的表现,让贾似道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万富太过于表现自己了。

虽说贾似道身边没有多少可用之人,这件事并不是什么密码,但是万富表现自己之后,却又不愿意离开庆元府,在贾似道看来,除了待价而沽的想法外,万富想要的显然更多。

从绍定四年到如今的嘉熙三年,万富已经稳稳的在庆元府水师都统的位置上坐了七年整。

锦衣卫的来的密报上很清楚明白的写着,万富在庆元府水师都统的任上,吏部七年考校都是良,虽说比优要差了那么一筹,但是按照只要不是劣这等评定,基本上都会是擢升。

偏偏万富七年时间压根没有挪动过屁股,牢牢把持着庆元府水师都统的位置。

退一万步讲,升官发财基本上是每个步入官场的直接目的。

庆元府是大宋朝数一数二的大港,早些年在泉州港和广州港没有兴起的时候,更是大宋朝第一大港,每年来往商船无数,常驻庆元港的庆元水师,每年能股捞到多少银子,似乎根本不用算。而作为都统的万富,能捞的银子更不用说。

有银子,有吏部的考校评定,有朝廷的规矩在那放着,只要万富想往上爬,银子开路,七年时间,团练使甚至刺史,对万富而言似乎都没有什么不可能。

同理,有朝廷的规矩在那放着,庆元水师这个‘肥’的冒油的差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万富却能够坐的稳如泰山,不是更不正常?

万富背后显然有人,而且万富背后的人,大‘腿’也足够粗壮,才能挡住那些嘴馋的人。

当然,事事无绝对。也有可能,万富用银子开路,买住了他庆元府水师都统的位置。

只是这种可能‘性’在贾似道看来那是微乎其微,收别人的银子,哪有自己自己拿住会下金蛋的‘鸡’来的方便痛快?

背后有人,又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表现出来?甚至可以说是刻意表现。

贾似道不认为自己有多少王霸之气,能够让人埋头便拜。

也不能排除万富这个时候存了心思想要脱离背后的大树重新寻找依靠的可能,只是这个理由在贾似道看来可能‘性’虽有却也不是太大。

那么,万富先前纳头便拜却又待价而沽的行为就由不得贾似道不多想想了。

只是目前没有任何的证据和线索证明万富心中有鬼,贾似道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

“对了,你寨子中的人,如果可能的话,就也全部慢慢转移到广东来吧,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亲自去信一封,让孟帅提早安排。等我们到了广州就着手。”

回过神来的贾似道,发现柳如还站在自己身边,看着江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开口道。

柳如当初为什么会做孟珙的护卫,贾似道早就知道。就像她如今愿意跟在贾似道身边一样,同样也只是为了她寨子中的那些族人能够得到一个庇护罢了。

上一次去襄阳犒军,贾似道闲暇之余曾经去过柳如的寨子,当然这个寨子已经不是当初柳如出生的地方,寨子里老老小小上千口人,基本上都是跟柳如沾亲带故的。也实在是难为了柳如一介‘女’流。

不用怀疑的是,襄阳始终是‘蒙’宋之战的中心地带,至少在接下来几年时间内都是,将柳如的千余族人放在襄阳城内,显然不是一个好办法。

既然如今自己已经有了立足之地,而柳如如今也是身边不可或缺的人手,贾似道自然想到要先将柳如的后顾之忧解除掉。

第四百五十二章 福州

贾似道的话让柳如一阵恍惚。

是啊,如果不是为了寨子里的族人,她又怎么可能走上今天这条路,想来应该是早就嫁人生子了吧。

贾似道见柳如半响不语,显然是在思索什么,也没有再开口,静静的等着。

“从襄阳城到广州?会不会太过麻烦了”

过了良久,柳如才出声道。

“麻烦倒没有,只是千余人想必只能走海路,丁大人身上想必你也看到了,吃些苦头是肯定的。”

贾似道笑道。

丁大全不识水性,一路吐得死去活来,柳如寨子中的人都是生活在长江以北,根本没有见过海,要是真跟他一样走海路南下,一路估计还真有的受。

不过话又说回来,柳如寨子里的族人不少,走水路直接从襄阳城南下到庆元府再入海,显然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那就有劳大人了,我也会修书一封烦劳大人带给寨中族人。”

或许是心中最大的烦恼的解决了,柳如罕见的对贾似道笑道。

“这本就是我答应你的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

“你笑起来这么好看,没必要天天冷着一张脸嘛,来再笑一个。”

在如今这个年代贾似道这笑嘻嘻的一句话,算是赤果果的调戏良家妇女了。

柳如脸上闪出一抹羞恼,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转眼间,漫长的一个月终于过去。

看着前方出现的越来越多的船只,贾似道知道,很快就要到福州港了。

这一个月时间,除了三五次靠岸补给外,绝大多数时间绝大多数人都是一直呆在船上。仅有的三五次补给,也是大家伙轮流上岸放放风,不要说贾似道,就连那些终日里在船上的水师兵卒,天天面对着一望无际的大海,也是压抑的紧。

好在贾似道顺势将后世的五子棋、跳棋、大富翁这些娱乐做了出来,教给了船上的水师兵卒,不然怕是还没到广州,船上的人得抑郁症的人估计就会有不少。

这些娱乐尤其以被贾似道改良过的大宋版大富翁最为深受这些无聊的水师兵卒喜欢。

每天都能看到五艘楼船上不停的有兵卒趴在地上要么俯卧撑要么仰卧起坐,又或者是跟疯了一样绕着船舷跑圈,只有飞快的完成惩罚,才能继续下去扔骰子。

至于徐若曦、史珍香等人,贾似道自然也是教了她们这些小玩意。

相对于围棋的高大上,虽说无论史珍香还是徐若曦都会,不过轻松愉快甚至还能带点小赌怡情性质的五子棋、大富翁显然更容易上手,也更适合小瓜娘们打发时间。就连柳如这些天也是有事没事跟史珍香来是上一局大富翁。

当然柳如、史珍香、徐若曦、凰娇娘几女的大富翁同船上的水师兵卒相比就要正统许多了。

同样由于跳棋能够同时完的人足够多,更是大受几女喜欢。

就连丁大全、余阶、洪文浩、赵毅、周博等人也是对贾似道丢出来的这些小玩意极为感兴趣,对贾似道的奇思妙想叹为观止之余也是纷纷有些上瘾。

赵毅求见的时候,贾似道正陪着徐若曦、史珍香几女玩大富翁。

徐若曦和史珍香身前放着一堆铜钱和小碎银,而贾似道和凰娇娘、柳如三人面前已经只剩寥寥几个铜板。

绿珠和春桃两女在旁边看的兴致勃勃,不时叽叽喳喳的指点两句。

如今徐若曦的肚子愈发明显,算算时间还有不到三月时间就将临盆,这些日子因为活动较多,起色却是比离开临安之前还要好上几分。整个人都园了一圈。

听到赵毅在外求见,贾似道笑吟吟的将手中的骰子丢给春桃,让早就跃跃欲试的春桃上场,走出船舱。

“大人,前方进港五十里就是福州港。不过”

“不过什么?”

“到目前为止不见有任何福建路的官船前来接应。”

贾似道看着从四面八方汇聚朝着出海口行去的各色船只,笑道:“张戍等人应该已经到了福州港吧?”

“回大人,按照日程来算的话,张将军等人最迟今日上午就已经都了福州港。”

赵毅皱皱眉,恭声应道。

“那就不用管了,跟着这些进港的船只一起,我们自己进去。反正这次来就是找麻烦的,他们不来迎接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贾似道笑眯眯的道。

楼船上从昨天就挂上了正儿八经的官旗,就算是张戍的背嵬军没有到福州港,这个时候福州港的大小官员也应该早就收到信了,更不要说从庆元府到福建,贾似道晃晃悠悠的走了三十天,福建路上下也早就应该收到贾似道即将路过并且将在福州港停靠上岸的消息。

福州港到如今没有任何人前来迎接,显然是故意想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末将遵命。”

看着赵毅离去,贾似道摇摇头,远方的福州港似乎已经遥遥在望。

同一时刻,福州福建安抚使府。

镂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点点细碎的阳光。紫檀的案牍上一具小巧的紫金炉中檀香袅袅,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房间一角各放置着两个半人高的汝窑花瓶,里面插着满满的一囊如水晶球般的白菊。

地上铺着一整块金花点缀的深红色厚厚织锦,看样式显然不是大宋的产物,倒是颇有些异域风情。滚滚热浪透过厚厚的织锦散入房间,温暖如春。四盏银制的灯架倒悬在四面墙壁上,点着高大的蜡烛,把全屋子照得通明。

书案边一个穿着薄薄锦袍的中年人,正在挥毫泼墨,在他四周六七个穿着紫绯官袍的官员正分列两边伸长了脖子屏息凝神的看着中年人笔走龙蛇。

片刻之后,中年人才静静收笔。

“大人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绕素笺,展瀚海崇山依旧颜,怎一个好字了得。”

“对啊,一笔而下,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龙飞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当真是妙极妙极。”

“大人之字,比之当今几大家也是不遑多让。”

见到中年人收笔,旁边之前围观的几人纷纷赞不绝口的拍马道。

中年人生的方脸阔鼻,狭长的眼睑总给人昏昏欲睡之感,两道如剑般的长眉直弯到太阳穴边上,见之给人一种凛冽之感。

福建安抚使吴良,已经在福建安抚使任上足足呆了五年有余。

虽说大宋朝百余年的规矩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三年而易,但是到如今,或许知府知州内的中等官吏还是一如既往,但是如各地安抚使、按察使、制置使之类的封疆大吏,实则已经越来越难以按期而动了。

在吴良身边的是福建路包括提点刑狱、转运使等上的了台面正五品上品阶的官员。

对身周一干官员的吹捧吴良似乎充耳未闻,将手中的狼毫放下,旁边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官员连忙端上早就准备好的铜盆给吴良净手。

“那贾师宪可到了?”

吴良洗完手,又是一个绯色官袍的白须老人殷勤的奉上绸巾。

“回大人话,护送那贾师宪的千余大军已经在昨日夜间就已经到了福州港外。”

一个精瘦如竹竿般长着一字眉、招风耳的官员躬身应道。

说话的是福建转运使韦新之。

随着泉州港渐渐繁茂,已经隐隐有超越庆元港的态势,这几年身为福建转运使的韦新之在福建路的地位也是一路水涨船高。

每年福建转运使司也就是漕司给朝廷的税银没见多多少,不过安抚使府却是越来越豪奢。

所以,虽说只是从四品的转运使,却已然是福建安抚使府中数一数二的大红人。

“市舶司衙门的那些个人如今都何在?都坐吧。”

吴良挥挥手示意周围的五六个官员随意,然后自顾自的在身后那张铺满一整张虎皮的紫檀太师椅坐下。

这张虎皮也是韦新之送给吴良的。

“大人,福州港包括泉州港的市舶司衙门中人,下官听令已经尽皆押送到福州港大牢。”

这次说话的是提点刑狱司的提点卢宏。

作为主管治安、军器、河渠等事的一路宪司首长,这些事情基本上都是卢宏安排。

“下官听说那贾大人正月初一就在庆元府剿灭了一帮水匪。庆元巡检被皇上封赏擢升兵部。”

福州通判卫铭捋了捋下巴上的三缕花白长须,面色古怪道。

“下官也听说了,据说史相将袁老参知的外甥给丢到庆元府做巡检了。”

“史府的两位小姐公子如今都在那贾大人船上呢,京中都传的沸沸扬扬,怕是过不了多久贾大人就要称呼史相泰山大人了。”

落座的几个福建路的官员纷纷七嘴八舌的开口道。

他们这些人在朝内门生故吏一堆,对朝中的各路消息都各自有渠道,七嘴八舌间虽然嘴上说的都是猜测,不过心中实则已经都信了几分。

吴良慢悠悠的端起书案上的如玉茶器,慢条斯理的小抿一口。

“本官倒是听说,那些水匪实则是刺客,冲着我们那贾国舅去的,去不曾想被国舅大人一网打尽。”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三章 挡箭

“竟有这等事?”

“当真如此么?”

周围落座的一众官员闻言纷纷惊声道。

吴良慢条斯理的端起瓷碗小抿一口,笑道:“京中传来的消息,极为可靠,当是无疑了。”

“那想必当真无疑了。”

“如今这贼人真正是胆大妄为。”

“也不知是何人跟那贾国舅竟有如此深仇大恨,三番两次想要取其性命。”

一众福建的官员七嘴八舌的纷纷道。

“那贾国舅仗着圣上宠信在京中气焰滔天,树敌无数,到底是何人三番两次欲要取其性命,就不好说了。”

吴良半眯着眼睛,摇摇头笑道。

“这就怪了,为何那贾国舅会给朝廷上报是剿灭水匪,而不直接说是被人行刺呢?”

福州通判卫铭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疑声道。

“对呀,这又是为何?”

韦新之等人纷纷七嘴八舌道。

“那庆元知府是乔公的学生,庆元通判是史相的门生故吏,他贾国舅的市舶司衙门还要在庆元港呆下去,他人又无事,顺势卖个人情罢了。”

吴良放下手中的瓷碗,拂了拂袖子淡声道。

显然,吴良能够坐上福建安抚使的位置那么久,至少对朝中的各种关心摸的是门清。

卫铭听到吴良的话眼神闪了闪,却是没有再开口,跟着身周的一帮官员做出恍然大悟状。

“大人,想必贾国舅如今也快到了福州港,不知……”

提点刑狱司卢宏踌躇道。

听到卢宏的话,周围一帮福建路的官员顿时齐齐噤声,甚至有人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谁都知道卢宏为什么有这样一问,也知道卢宏后面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贾似道为什么专门来一趟福建港?不正是因为吴良把福州和泉州两港的市舶司衙门都给一锅端了么?

吴良本身来说跟贾似道其实官位差不多,只是在品阶上不如贾似道,不过福建是吴良的地盘,更不要说吴良背后同样有人,把贾似道市舶司衙门的人给一锅端了倒也是有恃无恐。

不过以吴良福建安抚使的身份显然不会自己出手去做这件事。

所以,抓捕市舶司衙门里面官员的差事就落到了福建路提点刑狱司卢宏手上。

这是卢宏的本职,提点刑狱司本身就是做这些事情。

即便卢宏心中再不愿做这个出头鸟,这个枪他也必须做,不然不用等到贾似道来,福建安抚使吴良就先让卢宏吃不了兜着走。

其实在听说贾似道从临安城离开走水路南下赴任的时候,卢宏已经就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果是朝廷直接发文干涉这件事,那么自然有个高的吴良顶着。

可是等来等去,朝廷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然后就是贾似道走水路南下的消息。

贾似道是什么人,卢宏很清楚。估计朝野上下没有人不清楚了。

能够同时跟理学一派、宗室掰手腕的狠人,又岂是他这个小小的福建路提点刑狱司提点能够招惹的?

没见堂堂参知政事袁甫都被逼的告老还乡?

更不要说贾似道背后还有皇帝、贾贵妃这个太子生母,以及枢密院和谢氏一族的帮扶。

刑部尚书是谢方叔,提点刑狱司也属于刑部治下,不过吴良能够在福建安抚使位置上坐稳五年,无论手段、背景也都不一般。

这一次卢宏按照吴良的意思把福州和泉州两港的市舶司全部查抄,得罪贾似道是其一,首先就是把谢氏一族给得罪了。

所以,当吴良安排卢宏将所有的市舶司被押官吏送到福州港的时候,卢宏也只能照办,甚至是一不做二不休的将广东市舶总司衙门派来询问的官员也给一并送了大牢。

卢宏很清楚,这些事情无论是吴良还是他,已经将贾似道给得罪死了,而他卢宏,除了得罪贾似道还同样得罪了谢氏。

吴良位高权重还好说,他这个小小的从四品提点刑狱司提点,如果吴良撒手不管,贾似道踩死他并不比踩死一只蚂蚁苦难多少。

如今,贾似道马上就要到了,吴良自然是心肝惴惴。

“诸位大人以为该如何?”

吴良没有直接回答卢宏的话,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周围几人。

“下官等以大人马首是瞻。”

在场的没有一个笨蛋,吴良是地头蛇不假,但是贾似道又岂止过江猛龙那么简单?

两个封疆大吏之间的争斗,他们这些小胳膊小腿的低阶官员又岂敢在中间多嘴多舌?

不管贾似道和吴良两人这一场谁胜谁败,显然谁都不可能将谁一棍子打死,那么梁子一旦结下,贾似道或许不能把吴良怎么样,但是对他们这些品阶低的可就没有那么多顾虑了。

既然吴良想跟贾似道扳手腕,那就跟在吴良后面摇摇旗呐呐喊就行了。

可惜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想法,吴良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将这些好不容易拉上船的人给轻易下了船?

“本官家中老母这些日子疾疴缠身,本官要去感业寺为家中老母祈福三日,那贾国舅以及市舶司诸事就交给卢大人和诸位大人一手操办了。”

吴良慢条斯理的一句话让在场的一众官员脸上齐齐一黑,心中更是暗骂不已。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你家老母也不是第一天病了,之前也没见你这么孝顺专门去感业寺为你家老母祈福,如今贾似道已经杀都门口了,你两手一甩撂挑子,把所有的麻烦都推给我们这一堆官阶品级根本不可能跟贾似道相提并论的人来挡箭,实在是无耻之极。

所有人都知道,吴良这是在逼众人。

只有他们将贾似道给得罪的死死的,为了保命保住官位,后面也只能牢牢的抱着他吴良的大腿才能好生的在官场上活下去。

只是这手段也忒无耻、忒下作了些。

卢宏更是差点哭出来。

吴良眯着眼睛看着周围一众脸色都绿了的官员心中冷笑连连。

在福建安抚使任上呆了五年,整个福建路上下,除了些许不大不小的位置上有他的心腹外,其余一众关键位置的官员,到如今都还是跟他貌合神离。

偏偏这些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后台,又都是老滑头,平日里做事那是滴水不露,让他抓不住任何毛病。

这一次,好不容易才借着市舶司衙门的事狠狠坑了这些人一把,想要这么轻易的就下船,岂有那么容易?

都说那贾似道年轻气盛,若是这一次能借他的手杀上几人,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吴良看着一众脸上难看的官吏,心中不无恶意的想到。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四章 尊卑

福州城东南六十里,就是福州港。

原本只是一个小小的出海码头的福州港,随着距离福州不过数百里地的泉州港的兴盛,再加上是福建路安抚使府所在,虽说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不能跟泉州港相比,但是也逐渐成为整个东南沿海首屈一指的大港。

“什么?走了?”

卢宏看着眼前脸上还有一个明显巴掌印的提点刑狱司小吏惊声道。

“回大人话,一个时辰前贾大人的座船靠岸,然后就有人领着贾大人上岸直奔提点刑狱司大牢将狱中的市舶司众人强行提走,小的就是因为稍稍阻拦就被打了一巴掌。他们将市舶司的人放出来就直接上船走了,前后不到半个时辰。”

那小吏摸着脸飞快的将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卢宏有些傻眼。

韦新之、卫铭等一众匆匆赶来的福建路官员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剧本不应该是这样走的啊。

那位贾大人果然不是循规蹈矩之人啊,手段也是凌厉之极。

直接强闯大牢抢出市舶司的人就走,完全不把安抚使吴良放在眼里,而且还是赤裸裸的打脸。

“呵呵,这贾大人果然是……果然是……出人意料……出人意料,哈哈……”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

一众官员纷纷苦笑不已。

不过看众人脸色,显然卢宏等一干人都在心中悄悄舒了一口气。

吴良抓市舶司的人落了贾似道脸面,这边贾似道一来立马用抢人打脸来回应,完全不跟吴良照面,他们这些小胳膊小腿就不用夹在中间提心吊胆了。

如今贾似道已经走了,那么接下来吴良肯定不可能就再拿他们来顶缸了。

贾似道完全不是一个按常理来出牌的人,安抚使大人的如意算盘显然是白打了。

正主走了,这次还真要看看安抚使大人是不是真要在在感业寺呆三天。

一众官员心中尽皆冷笑不已。

……

五艘楼船在平静的海面上依次而行。

贾似道看着身前狂吃不停如饿死鬼投胎般的杨度,皱眉道:“慢点慢点,难不成那吴良还敢连饭都不给你们吃不成?”

“师宪啊,吃的倒是没有克扣,只是那吃的简直是连猪食都不如啊。”

一旁同样也在大口狂吃的陈同打了个饱嗝,接口道,说完又开始埋头大吃。

至于杨度,听到陈同的话只是猛点头,已经完全顾不上回答贾似道的话。

余赐、赵彦瑀、杨度、陈同、周坦以及谢兴早就离开临安前往广州,余赐、赵彦瑀和谢兴、周坦坐镇广州的市舶总司衙门。

泉州和福州两处市舶司衙门,身为市舶司衙门同知(从五品)的杨度兼任福州市舶司衙门执事,而陈同则是泉州市舶司衙门执事。

赵彦瑀五人包括秦寿,除了谢兴因为谢皇后的关系是关系户外,其余都是戊戌科进士,跟贾似道算的上是同门。

这些安排,早在余赐他们离开临安城之前就已经都商量好的。

此刻船舱中,除了陈同和杨度两人外,还有两地市舶司衙门的小吏统计二十余人,都是跟两人一样闷声狂吃不已。

当然,除了杨度和陈同两人因为跟贾似道有同窗之谊放的开之外,其余一众小吏虽然也是饿得不行,缺不敢太过放肆。

这些小吏,是贾似道通过史嵩之从吏部直接征召的原本广南东西两路一直等候补缺的进士。

大宋朝三年一次的科举,还不算蒙荫补缺的,也不知道有多少读书人挂着进士的名头在家赋闲啃老。

贾似道放眼看去,这批吏员中年纪最大的怕是已经有过半百之龄。

市舶总司衙门是贾似道的自留地,所有的职衔都是由贾似道一言而决,史嵩之的吏部只是行文盖印。

整个市舶总司衙门除了贾似道这个从二品衔的高配观文殿大学士外,其余诸人余赐是从四品的总衙同知,周坦、谢兴是从五品的江河司同知,赵彦瑀和杨度是从五品的市舶司衙门同知,秦寿和陈同则是同为市舶司从五品的银行监事。

如果没有史嵩之帮忙,贾似道的市舶总司衙门说来说去其实也就余赐七个人,加上贾似道是八个。

足够精简。

按照贾似道的计划,今后市舶司衙门或许会有很多的小吏,但是市舶司衙门下辖的吏员无论多少,只会有一二三这三等区别。

一等正七品衔,二等从七品衔,三等正八品衔。

如今这船舱内的所有吏员,全部都是挂的九品衔。

如果一年之内,这些吏员勤勉表现足够突出的话,那么都会在一年后转为三等也就是正八品衔。

反之,如果这一年内发现能力有限的充数之辈,那么就是当初从哪里来后面再回哪里去。

简单来说,进入市舶司衙门的第一年就是试用期。

这自然跟大宋朝如今的官面之事是极其相悖的。

不过,贾似道丝毫不担心市舶司会无人可用。

每三年一次的科举,累积到如今,整个大宋朝仅仅是在吏部挂名的等候补缺的赋闲进士就如那过江之鲫,这还不算那些蒙荫等待补缺的人。大宋如今已经是官满为患,这些人想要等到正七品的实缺,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有。

如今贾似道还不知道这船舱中的人到底能力如何,不过看模样,倒还是有了那么一回事。

能够在短短的七八个月时间内将所有的架子都搭起来,余赐和赵彦瑀等人显然都是很费了一番心思。

毕竟贾似道只是从史嵩之手中拿到了一应需要补缺的文书,其余都是做了个甩手掌柜。

“你们慢慢吃,完了先好好休息,其余事情不用放在心上,我自有安排。”

看到舱门处出现的裘裳,贾似道拍拍杨度的肩膀说道。

杨度和陈同忙不矢的点头。

“各位换洗的衣裳还有住处都已经安排好,吃饱喝足之后就能好好洗簌,大人还给诸位每人封了五十两银子压惊。”

等到贾似道出门,之前一直站在他身后的丁大全上前笑着朗声道。

丁大全很清楚,自从他跟着贾似道出了临安城,他的所有仕途都完全系在贾似道身上,贾似道步步高升,他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所以,这一路以来都将自己的位置摆的非常正,此刻更是以堂堂四品大员做着管家的事情。

不过丁大全说话的时候显然透着一股子亲近。

对杨度和陈同,丁大全并不陌生,毕竟丁大全也可以说是戊戌科的进士。

如今,戊戌科出了实缺的那几个人,基本上都在贾似道手下任职,虽说如今丁大全戊戌科除了贾似道外品阶最高的人,不过丁大全并没有任何的托大。

丁大全很清楚,后面围绕在贾似道身边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而戊戌科的这一批人,显然有着天然的认同感。

果不其然,听到丁大全如此说,船舱内顿时一片感谢大人恩典的叫好声。

对此,丁大全只是微微一笑,自然而然的在陈同和杨度桌子旁边坐下。

“子万兄,幸会幸会。”

陈同停下手,对着丁大全抱拳一礼道。

旁边的杨度则是对着丁大全笑了一下,然后自顾自的继续狂吃不已。

“让子万兄见笑了,这些日子翼之饿坏了。”

陈同瞪了杨度一眼对丁大全歉然道。

“无妨无妨,早就听闻翼之随性率真,只是这些天跟蒲芳实在是受苦了。”

丁大全看了一眼杨度,笑道。

“受苦倒无妨,只是没将师宪交代的事情办好,某实在是忏愧。不知子万兄可知师宪后面是如何打算?”

陈同不好在贾似道面前直接问,此刻丁大全主动上门示好,心中忐忑之下也想探探底。

“这个……不是为兄想要隐瞒贤弟,实则这一路行来大人从来未曾在我等面前说过要如何应对福建安抚使吴良为难市舶司之事。”

“啊?

陈同有些傻眼,随即喃喃道。

“师宪根本未曾见过那安抚使吴良,莫非是此事就此作罢?”

“呵呵,蒲芳兄,以你对大人的了解,大人是那种吃闷亏的人吗?”

丁大全捋了捋胡须,眉头微皱,随即笑道。

如果贾似道仅仅是一个广东安抚使的话,那么即便贾似道不愿意估计丁大全也会劝贾似道此事以和为贵。

可惜贾似道不仅仅是广东安抚使。

连四位嗣王和几个参政都敢直接怼的人,吴良招惹到贾似道,丁大全心中也只能默默的替他默哀。

“那倒也是,师宪从来不是那种只吃亏不还手的人。”

陈同深以为然的点头道。

“蒲芳兄。”

丁大全俯身靠近陈同低声道。

“大人如今身居高位,这个……我等身为下属,其实有些时候还是需要多多注意分寸一二。”

“子万兄……此话从何说起?”

陈同瞪大了眼睛。

“丁兄的意思是,以后我们不能叫师宪了,要懂……尊卑。唉,真是麻烦。”

坐在一边狂吃海喝的杨度突然插口道。

丁大全抚须笑而不语。

“蒲芳受教了,多些子万兄提醒,不然怕是……”

“两位贤弟,大人的脾性想必该是比我更清楚一二,对这样的小事大人真正是不会介意的,只是日后若要长久,谁敢言不会有小人作祟?我等还需要随时谨记为下之理才是为官之道啊。”

陈同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而杨度虽然感觉极为不爽,却最终只是撇撇嘴没有说话。

这短暂的片刻时间交流,丁大全已经成功的拉近了陈同、杨度两人之间的关系,接下来即便是闲聊,也是相谈甚欢。

第四百五十五章 阴谋的味道

“大人,张将军等人已经遵照大人的意思拔营启程直接前往广州。”

船舱外的甲板上,裘裳低声对贾似道禀报道。

“嗯,银子都交给他们了?”

“银子都给了,末将已经告诉张将军,若是沿途各府县无法提供补给粮草,就全部就地解决自行购买。”

贾似道点点头,没有说话。

“大人,福建之事就……这样……就这样……”

“就这样完了?呵呵,不然还能如何?我总不能将那吴良直接斩首示众吧?”

贾似道笑道。

“其实这样也好,这些日子在船上我也仔细郗虑过,如今看来还是我最初想的太过理想了,广东诸事未定,朝中诸多掣肘,想来庆元府若不是我亲自去,想必庆元府的市舶司衙门也会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货色。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市舶司最终的目的是什么,之前一直没有动静想来也只是想看看我的笑话。”

“看大人笑话?”

“俗话说的好,断人财路无异于挖人祖坟,市舶司将触手伸到漕运以及异邦交易,并不被多少人放在眼中,但是我又找圣上要到了盐铁专营之权,这可是断了多少人的财路?从我大宋立国至今,三司使一直专营盐铁、漕运之权,数百年早已经是约定成俗之规则,朝野上下又有多少人靠着三司使拿着银子?”

“可是盐铁专营之权之权,是皇上交给大人的啊。三司使自己应下来的,要是不愿意三司使完全可以不应承下来啊?反正这些年,三司使忤逆皇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裘裳的话,倒是让贾似道有些惊讶。

不过想想也对,裘裳既然是内殿直禁军,平日里皇城内外都是内殿直的人驻守,想来很多事情知道的或许比外面还要早。

“如今战乱不定,三司使掌控我大宋财赋大权多年,天灾人祸,兵事民事,到处都需要银子,有我这市舶司出来替他们分担,他们自然是巴不得。更何况,我在皇上那应了每年要上交给朝廷多少银子,他们仅仅是一个态度,就能解决天大的麻烦,更不要说,市舶司抢了三司使的盘子,自然有那些靠着三司使发财的人来出头,三司使仅仅只是需要给出一个官面上的应承,又何乐而不为?”

或许是这段日子在船上呆的时间太久,想的太多,贾似道显然话有些多。

这样的事情这样的话,对丁大全或者洪文浩说,显然更有意义,只是很多事情,或许裘裳这些武夫并不能理解其中的深意,不过好在贾似道需要的也仅仅是一个听众。

很多事情,当初他用后世的眼光去看待这时候的人,或者说他是天然用一种带着居高临下的眼光在审视甚至是蔑视着大宋朝朝廷内外的那些甬官甬吏们,自然而然的无论在任何方面都要远远比那些人要老练,却不曾想,原来他才是众人眼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泼猴。

或许在三司使衙门的官员眼中,无论他贾似道怎么折腾,最后都不可能蹦跶不出三司使的手掌心吧。

有可能是从来没有听过贾似道说过这些事情,裘裳一时间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有些愣神。

“你去告诉洪将军,加快速度,全力赶往广州。”

好在贾似道并没有想得到裘裳什么回应,打断了裘裳的纠结,笑着道。

“末将遵命。”

听到贾似道的话,裘裳顿时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应道,说着转身一溜烟逃也似得下船而去。

包括裘裳在内的很多人,其实都没发现,柳如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然消失在船上。

“吴良,吴良!嘿嘿,吴良啊。”

贾似道拍了拍身前的护栏,嘿然笑道。

……

大宋朝在跌跌撞撞中,总算熬过了嘉熙二年进入了嘉熙三年。

朝野上下在年节之时基本上三省六部各个职司也都难得的进入了休假模式,一年到头,各种复杂的人事财事政事基本上都在三十那天之前真正的算是告一段落。

从三十开始,一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临安城算是真正进入热闹跟繁华的喜庆。

上到三公九卿下至贩夫走卒,无论愿与不愿,也都会在这半个月内好好的放松一下自己,走走人家,访访亲友,拜访师长,问候长辈,这个时节普通的布衣百姓与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行笔小吏并没有任何的不同。

只是,这一年的年节注定是与往年不同的。

正月十三,临安城中各行各业已经开始在布置着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来自各地的贩夫走卒、走街串巷的戏班子、卖艺人早在年节刚刚出初七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陆续朝着临安城汇聚而来。

临安城内的百姓和商户们也已经开始在各自门前挂上喜气的造型各异的灯笼,祈祷着来年的好运。

整个临安城,都洋溢在年节的喜悦和满足之中。

平凡的人们也总是最为健忘和最容易满足的,似乎去年发生的******乃至边疆的纷纷烽火,也都已经远去。

民间如此热闹,皇城中更是如此。

太子赵维的册封大典刚过不过月余时间,孟珙更是在蔡州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捷,口温不花左膀右臂张柔也在蔡州折戟,更有口温不花亲笔书信前来向赵昀索要张柔首级以及尸身,虽说赵葵的淮南东路从腊月开始就烽火连天,不过有淮河天堑在,有赵葵坐镇,并没有让朝野上下又太过担心。

对赵昀而言,嘉熙二年的前半年对他来说比较难熬,而随着太子赵维顺利降生,似乎连大宋的国运都开始发生了变化。所以,对赵维出生以来的第一个元宵佳节,已经将赵维看作是自己福星的赵昀更是格外的重视。

所以,早在初七八的时候,整个皇城内外就开始忙碌起来,无数的太监宫女在董宋臣和卢允生的带领下开始布置起来。

因为朝局艰难而一向保持着节俭习惯的赵昀,罕见的奢侈了一把,内帑不够,甚至罕见的找户部尚书谢举伯要了一笔银子。而谢举伯也是罕见的二话不说,就从户部库房中提出了银子足额甚至是超额给赵昀,这更是让赵昀龙颜大悦。

只是赵昀的龙颜显然不会喜悦太久。

正月十三,整个临安城都还处在年节的喜庆气氛中,而大宋朝堂却因为一封来自四川制置使赵荣瑞的急报而陷入焦灼。

端明殿,李宗勉、史嵩之、李鸣复以及六部尚书尽皆齐聚,每个人脸上都有些沉重。

“都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置吧。”

龙椅上穿着一身便袍的赵昀揉了揉脑门,有气无力的道。

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四川制置使赵荣瑞发来的急报是一封紧急求援军情。

蒙古四獒、十大功臣之一的速不台突然统帅二十万大军出现在利州路与关中交界处,自腊月十五开始,速不台二十万大军兵分三路,经子午谷、骆谷、斜谷出关中越秦岭之天堑,短短十余天时间连下利州路大小三十余城,席卷大半个利州路,兵峰直指利州路首府兴元府(后世汉中)。

一旦利州沦陷,那么相邻利州的沔州(后世陕西略阳)就将成为孤城,汉水就将成为坦途,速不台的大军的选择就非常多了。

下。可直接顺汉水而下攻占均州(后世湖北丹江口),进而直接威胁大宋朝如今的边疆重镇襄阳;上,则可直接轻取嘉陵江上游的沔州;前,则顺嘉陵江一路长驱直下而攻利州(后世四川广元)、巴州巴州(后世四川巴中)、达州(后世四川达州)。

可以说兴元府牵一发而动全身。

即便大宋朝对蒙古最为艰险的时候,也从来没有让兴元府失陷过一次,正是因为兴元府这个要地一旦失陷,那么大宋朝不仅仅是在四川地界上面对蒙古人将会彻底的陷入绝对的劣势,整个西南局势都将崩溃不说,更重要的是只有兴元府才有足够多地势极好的码头和船只能够让不熟水性的蒙古大军使用。

一旦速不台攻占兴元府,崩坏的就不再仅仅是大宋西南的战局,甚至孟珙的京湖制置府都会随时面临来自背后的威胁。

因为,没有人知道,蒙古人会什么时候就顺着汉水直入襄阳。

四川这西南战事崩坏,顶多让大宋有些焦头烂额,可是一旦襄阳有失,那就等于蒙古人生生的在大宋咽喉上架了一把利剑,从襄阳城到临安城,地势平淡,对蒙古人将不会再有任何的阻碍,蒙古人的精锐骑兵可以选择在任何心情好或者不好的时候很方便的席卷整个江南大地。

江南膏腴之地,是南宋朝廷的根基重地,江南有事,南宋朝廷距离亡国也不远矣。

更何况,淮南东路北岸的秃雪从腊月开始,也同样是一改之前和稀泥的模样,如同吃了春、药般,如今也逮着赵葵的淮南东路撕咬不止。

大宋朝的东西两头,似乎跟早就约好了一般,齐头并进同时猛攻大宋。

而中部的京湖制置府,虽说莫名其弥的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捷,不过却不知道为何,这看似不相干的事情,让赵昀心里却总感觉里面有一种阴谋的味道在其中。

第四百五十六章 困局

赵荣瑞的急报,是由枢密院呈送上来的,所以史嵩之等人自然是早就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

谢举伯、赵范等六部尚书则是赵昀派人从各自府中召来的,现如今也都已经知道事情的缘由。

听到赵昀的话,殿内众人你瞅我我瞅你,半响却是没有一个人接话。

就连手掌枢密院的史嵩之,此刻也颇有些六神无主之状。

原因无他,大宋朝如今的国库已经没钱了。

经过去年的临安大饥,就连襄阳之战都是整个朝廷勒紧了裤腰带挤出来的,甚至还动用了一部分赵昀自己的内帑。

并且在座的人还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赵昀答应给孟珙补充的军需粮草兵械,如今还有将近三成没有着落,虽然年底漕运以及三司使的盐铁银子以及各路的赋税都在陆续从各地运来,不过那不是还没进户部的库房么?

大宋朝的规矩,各路包括各路漕运,都要在年底前将一年所有的赋税还有营收结余账目整理清楚,开年也就是元宵之后,就要将上缴国库的银子运往临安户部。

这就是新一年大宋国库整整一年的消耗。

只有距离临安近的几路还有漕运,会在年前将银子送到临安,这年前送来的银子当然也是有用处的。

宗室年节的例钱年前要发吧?年节时分,朝中大臣总要多多少少有些赏赐吧?宫中嫔妃总要有些赏赐吧?宫中宫女太监也要有所表示吧?

年前进入户部的那部分银子经过太子册封大典,以及这赵昀正在准备的元宵佳节,再加上赵昀年节之时给宗室拨付的例银以及给一众大臣官员们的年节赏赐,如今户部的库房基本就是空置的。

所以,现如今大宋朝的情况就很尴尬了。

淮南东路也大战正酣,谢举伯已经是想尽办法来筹措粮草银子给赵葵,可是四川制置使赵荣瑞的求援却同样不能坐视不理。

可是牵一发而动全一身,一旦四川崩盘,大宋朝好不容易跟蒙古人保持住的一点儿均势,也就全部崩坏,那时候不要说想着收复东西两京了,怕是距离亡国也不太远了。

“不若,就将那贼酋张柔的首级送还给蒙古蛮夷?”

过了良久,礼部尚书区民安才弱弱的小声道。

区民安虽然声音不大,不过如今这端明殿上也就那么几个人,所以顿时十几双眼睛齐齐聚焦到他身上。

身为礼部尚书,区民安除了礼部分内的事外,基本上很少在其他事上出声,六部尚书,可以说除了一些祭祀典礼以及三年一次的科举还有恩科开试等事时,有些事情可以做外,其余很多时候都是在打酱油。

再加上原本的左丞相乔行简告老,身为乔行简门生的区民安,更是夹紧了尾巴做人,所以没有人想到,今天,会在这样一件几乎关乎大宋国运的事情上率先开口了。

就连赵昀也是有些微楞,显然也是没有想到区民安这个礼部尚书会第一个开口说话。

“额,区爱卿,你刚刚说什么?朕听的不是太清楚,爱卿再说一遍。”

“回皇上,微臣说不若就将那贼酋张柔的首级送还给蒙古蛮夷,再行跟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商讨停战诸事。”

反正已经说了,区民安此刻也光棍了,上前一步躬身道。

“将贼酋张柔首级还给口温不花,就能商讨停战诸事?”

听到区民安的话,史嵩之心中一动,在旁边插口道。

“诸位大人想必也知晓,这些日子那蒙古副使秃雷正在向我大宋讨要贼酋张柔首级之事,而下官奉皇上之命这些时日也一直在跟那秃雷扯皮。这些天那秃雷很是说了一些威胁我到是能够的话,下官当时只当威胁之语,并未曾禀报皇上,如今想来怕不仅仅是威胁之语。”

区民安解释道。

虽然区民安没有说那秃雷说的什么威胁话,但是蒙古威胁大宋,似乎也无外乎就是继续侵扰大宋这些话而已。

殿内的众人扪心自问,即便是自己,在大宋刚刚取得前所未有的大捷之时,怕是也不会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毕竟,蔡州一战,蒙古人损失的可不仅仅是张柔这一员大将,还有十近二十万长江北岸的精锐军队。

再加上,河北大乱,后金军搞的是风生水起,口温不花被蒙古朝廷斥责,大宋朝廷上对口温不花的判断就是口温不花如今最优先的选项就是先解决后金军这个失火的后院,才有余力来应对大宋这边的局势。

解决了后金军,才能稳住口温不花这个蒙古宗王在蒙古朝廷内的地位,换做谁也会如此选择。

只是显然口温不花也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而且如今看来,显然后金军作乱似乎并没有影响口温不花在蒙古朝廷内的地位。

“那秃雷还说了什么?”

赵昀有些不满的看了区民安一眼,沉声问道。

区民安听出赵昀言语中的不满,心中也是委屈的紧。

“回陛下,那蒙古使节秃雷言道,若是我大宋能够将张柔首级归还,从新归还蔡州等地,一应诸事回到战事之前,并且对蒙古人进行赔偿、严惩擅自挑起争端的罪魁祸首,蒙古人会考虑将此事就此作罢,如若不然……”

“若是不然,会如何?”

“如若不然,蒙古人就将调遣大军,狠狠惩罚我大宋,甚至不惜……不惜屠灭我大宋,以展蒙古大军之威严。”

“放肆!”

“无耻之极!”

“大胆!”

……

区民安话落,大殿内顿时引起一片喝骂之声。

将张柔的首级还给口温不花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张柔已死,一个头颅最多也就是展现一下大宋的军威而已,赵昀之所以迟迟没有答应口温不花归还,一直让区民安却跟秃雷扯皮,除了不想这么简单就随了口温不花心意外,也存了些恶心口味不花的想法在其中。

毕竟,从蒙古和大宋联手灭金之后,口温不花就一直坐镇长江以北,统帅着大军对着大宋俯视眈眈,时不时的还派上几十路兵马杀入大宋境内烧杀抢掠的打草谷,这一次将口温不花的左膀右臂斩断,赵昀自然想要出一口恶气。

可是口温不花显然是狮子大开口,除了归还张柔首级外,还要将好不容易重新收复的蔡州等四城还给蒙古人,甚至还要赔偿蒙古人银子,严惩将张柔斩杀的罪魁祸首,这就完完全全超出了赵昀一众君臣的心理底线了。

蔡州、唐州等四城,只要口温不花解决了后金军,大宋除非想要拿国运跟蒙古人死磕,否则待到口温不花腾出手来,根本不吭守住,这点大宋朝廷内的一众君臣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口温不花不是还没有解决后金军么?

这个时候将大宋以十几万士卒的性命和鲜血换回来的四座城池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还给蒙古人,对如今正身处蔡州前线的大宋兵卒打击该是何等巨大?失了军心,大宋朝将来用什么来抵挡口温不花?

更不要说,蔡州四城,可是大宋进出东西两京的跳板和门户,好不容易掌控在手,岂能让出?

还有赔偿银子,大宋朝如果有银子赔给蒙古人,还用得着在这商讨怎么跟蒙古人停战?反正天天在战,为何要把银子送给蒙古人,让他们用这银子铸造兵械准备粮草,再来打大宋?

至于最后的严惩罪魁祸首,那更是没得谈了。

最扩祸首是谁?

孟珙啊!

如今的京湖制置使孟珙,统兵数十万的孟珙。

要是将孟珙处置了,谁还能在襄阳城为大宋统兵挡住蒙古人南下的铁蹄?

赵昀是有些疲懒,可是并不是一个昏君,至少目前还不是一个昏君。

这样自断臂膀、自毁长城、自掘坟墓的事情,赵昀怎么可能做?又怎么可能接受?

“此事休得再提!将那张柔首级硝制,放置在临安城头,以示我大宋国威!”

赵昀厉声道。

史嵩之闻言就准备上前一步说话,却被身后的谢举伯扯了扯袖子。史嵩之讶然回头,就见谢举伯悄悄对着史嵩之摇了摇头。

显然谢举伯是看出来史嵩之准备说什么。

就在史嵩之这一迟疑的当口,殿内众臣已经是齐齐躬身高呼臣等遵旨。

“现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史大人稍安勿躁。”

耳边传来谢举伯的低语。

“蒙古蛮夷欺人太甚,朕会将所有的内帑都拿出来,此次宫内布置元宵已经花的银子就罢了,其余没有花的银子,稍候朕会明董伴伴讲银子送到户部,谢爱卿,户部可还有法子拿出更伛的银子?”

不等史嵩之回话,怒火中烧的赵昀,已经是主动点名询问了。

显然赵昀这一次真正是被戳到了痛处,不仅要将内帑所有的银子都拿出来,还主动将本来准备大肆庆祝的元宵节的各种布置给一下砍了。

“回陛下,若是晚上一月时间,各地漕运和各路送交户部的银子都会陆续入库,这些银子该是足够四川和淮南的战事消耗,可是如今漕运和各路运往京城的赋税要么刚刚启运。要么还在各路库房之中还未曾启运,即便是微臣现在行文各地即刻运往京中,这一来一回怕是耗时也需月余之久。”

谢举伯有些无奈,只能说蒙古人太会找时机了。

要是晚上十天半月,等到各地赋税陆续进京,局面就会好很多。...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书吧”,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四百五十七章 小宇宙爆发的李鸣复

晚上十天半月,那自然只能是谢举伯自己心中的奢望了。

从四川送往临安的军中急报,至少需要十天时间。

而这十天时间,仅仅是军中信使从成都出到临安所耗费的时间。

如果算上赵荣瑞收到不台来袭的消息,侦查不台大军动向、预估大军人数,调配大军应对等等所耗费的时间,怕是如今生在四川的战事已经国去一月之久了。

好吧,现在四川是什么样谁都不知道,或许现在庆元府已经失陷了呢?

可是不管庆元府现如今是什么情况,朝廷要准备银子那是确定无疑的事情,无论是不是要跟蒙古人大战一场,朝廷都是要准备银子的,打仗不用,别的地方需要的更多啊。

“若是我大宋还有时间准备,那还需要在这商讨个甚?”

赵昀没好气的道。

殿中群臣没有人说话,这些年大宋的赋税确实是越来越多,可是需要花银子的地方那是更多,不仅仅是朝廷入不敷出,民间也是怨声载道。这些在座的人都是心中跟明镜儿似得。

可是,要说权谋之术或许殿中这些人任何一个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可是要说开源节流这类增加朝廷收入的事项,却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够有那本事。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只能是不断的增加赋税的项目,想办法多从百姓身上压榨出来。

竭泽而渔的道理都明白,可是又能有什么办法?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

“什么办法?”

听到谢举伯的话,赵昀眼睛一亮,急忙道。

只有史嵩之等人依然是垂着脑袋站着,没有任何的兴奋之状。

‘那就是朝廷继续行交子。”

谢举伯左右看了看,只得无奈道。

“……”

听到谢举伯的话,赵昀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交子!交子,谢爱卿你自己又不是不清楚,如今户部行的交子,对民间的百姓来说,还不如那如厕的草纸,各路也都自己行交子,弄的那是民间怨声载道,户部即便是再交子,百姓和那些商贾不认可,跟废纸又有什么区别?而且师宪也说过,朝廷不能再行交子,否则朕和朝廷怕是在百姓中再无任何信誉可言。”

赵昀无奈的道。

谢举伯没有说话,他自然知道赵昀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民间百姓尤其是商户对交子的态度要远比赵昀说的还要严重的多。这个问题,贾似道在离开临安城前,曾经专门去找谢举伯谈过,如果不是实在是没办法,从心底来说,谢举伯更是不愿意行交子。

交子不值钱,但是朝廷强迫商户和百姓使用,可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老百姓无力改变,可是那些大商贾们却是集体的抵制交子,以往一两银子能够买的东西,到商户那里会收十两甚至二十两交子。

如此行事带来的后果就是,整个大宋境内物价飞涨,

可是这飞涨的物价,并没有给那些大商贾带来任何的伤害,大商贾们完美的将所有的风险都转嫁给了普通百姓,甚至还利用交子大横财。

所以,大规模的行交子,朝廷只是暂时解决了麻烦,可是事实上朝廷并没有因此得利,反而绝大部分的得利都被那些大商贾们赚的钵体满盆。竭泽而渔的后果就是,朝廷在民间的信誉越来越差,百姓们怨声载道,而最终肥的是那些大地主和大商贾。

交子滥行,消费的是大宋朝的信誉,失去的是大宋朝的民心,肥硕的却是那些只用缴纳少量税赋的大商贾以及基本上不用交税的大地主。

“皇上,如今四川告急,臣以为当务之急是先行解四川之危局。普通百姓不喜交子,可是临安以及周边几地大商大贾那是多如牛毛。然有国方有家,若是没有朝廷大军挡住蒙古南侵之路,那些大商大贾又怎能安然享乐?

如今朝廷有难处,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那是皇上对他们的恩典,这些平日里饱享皇上恩惠的人,当需要感激皇上体恤才是。朝廷只需对这些商贾稍示恩惠,如加开恩科,给以蒙荫等,必会让这些布衣商贾对皇上感激涕零,如此一来,朝廷不仅解了燃眉之急,也可收那些商贾下贱之流的心,两全其美啊。”

李鸣复眼睛一转,上前一步朗声道。

赵昀眼睛不由一亮。

“可是李大人,那些商贾拿了朝廷的交子,最终还是会将交子用在普通百姓身上,最后受坑害的必然还是百姓,这跟朝廷直接给百姓使用有何分别?更莫说,朝廷再开恩科?再补蒙荫?如今等候实缺的各科进士已经如那过江之鲫……”

“谢大人,这再交子之事,可是您先说的啊,莫非谢大人只是随口一说?”

李鸣复一脸讶然。言语之间却是诛心之极。

谢举伯神色不由一滞。

“再说户部可以行文各地,严令各地商贾不得随意哄抬物价,违者严惩不殆,想来那些商人也没有胆子跟朝廷法令对着干吧?这些,谢大人应当比本官更通晓才是啊。”

李鸣复狐疑的看着谢举伯,再次补了一刀。

谢举伯很想说,不管朝廷出什么法令,那些商贾们总是会有办法钻空子,最终不会让他们自己的利益受到半点损害。更何况,商贾毕竟只是商贾,最大的硕鼠是那些占了大批良田的地主乡绅们啊。

可是,谢举伯知道,这话自己不能说出来。

李鸣复已经给他挖了一个坑,他要是再说出这些话,不仅显得他无能,而且还会得罪场中绝大多数人,那个时候,他这个户部尚书也真是干到头了。

“陛下,交子行一事,干系太大,老臣刚刚也是一时心急,考虑颇有些不周,其实还有别的办法。户部早就准备对商税重新拟定,如今趁此机会倒是刚好一试,各路商贾库房中多有现银存留……”

“谢大人,对商贾苛以重税本是应行之事,那些硕鼠一点点蚕食我大宋财赋,又岂能白享之?只是谢大人,就算户部重新拟定商税,又岂是一天两天之事?……”

“户部上下早有准备,想来三天……不,一天之内就可以将新拟之商税拿出……”

“谢大人,本官相信谢大人早有准备,只是户部拿出商税,又要多久才能让天下商贾都知晓?一月?两月?”

“这……”

“就算户部可以先行征收临安附近商贾之税,可是大人又怎知那些奸猾之徒就能老老实实向朝廷纳税?缴纳赋税总要有所章程,不能以户部一口而定或是所有商贾一视同仁吧?商贾有大小,纳税自然有多寡,这就需要户部查阅账目方可定税吧?这个查阅账目又需要多久?谢大人可知临安城有多少商贾?

临安府又有多少商贾?两浙东西两路有多少商贾?整个大宋又有多少商贾?而这些商贾每家都会有所账目,户部需要清查多少账目?又能清查多少账目?户部又有多少人手能够清查账目?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清查完所有账目?

最后,本官再问一句,谢大人又需要多少时间才能让那些商贾老老实实的将税赋缴纳?而如今,四川正有蒙古蛮夷肆虐,四川的百姓又有多少时间等着大人将所有的赋税收缴?皇上等的了,可是四川等的了吗?谢大人!”

李鸣复一连串的追问,让把控整个户部十余年的谢举伯完全是哑口无言。

殿中一众群臣,对今日之李鸣复显然也颇有些刮目相看之感。

能够坐上今天这个位置,没有一个人是智商堪忧之人,对户部对朝廷赋税各种套路多少都有些了解。

而李鸣复今天显然是小宇宙大爆,这刚刚问的每一句话,都是切实的切中了户部收缴赋税的要害,对各种章程更是熟稔于心,才能言之有物。否则,李鸣复又岂能将掌握大宋钱袋子的谢举伯给完全问的哑口无言?

往常的李鸣复,权谋自然是有的,可是绝对不会如今日这般句句言之有物。

或许,那已经离开了临安城的贾似道,才是成全李鸣复的人呢?

殿中众臣不由同时想到。

因为弹劾贾似道不成,袁甫告老,李鸣复以一副完全没脸没皮的方思换得闭门思过的惩戒,丢了脸却也最终保住了官职,如今再看,似乎这几个月的闭门思过很有作用,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彻大悟进步颇多呢?

众人无不默然。

就连赵昀也因为李鸣复突然的爆,而暂时忽略了刚刚李鸣复对谢举伯的一连串的责诘,盯着李鸣复猛看不停,似乎的第一次见到李鸣复一般。

谢举伯盯着李鸣复看了半响,李鸣复同样毫不畏惧的坦然的对视着谢举伯的目光,似乎真正的是在一心为公般。

唉,师宪啊师宪,老夫已然尽力,皇上已经乱了方寸,可是你若是知晓,当日那一时的退让之举,换来的却是今日更难缠的李鸣复,不知你是否会后悔呢?

谢举伯心中暗叹一声,默默的退到了一侧。

李鸣复所有的话都是事实,让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和借口。

朝廷如今的面临的严峻局面,更是事实。

已经根本没有时间给他,给户部,给大宋。

交子之事,如饮鸩止渴,纵然是流毒无穷,可是今时今日之大宋,又岂有太多的选择乎?

第四百五十八章 贾似道的办法

端明殿内死寂一片,群臣也尽皆是默然无语。

李鸣复似乎也仅仅只是临时的爆发那么一下,此刻安静的垂头站立一旁,没有丝毫再开口的意思。

似乎,刚刚那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昙花一现。

“董伴伴,内帑还有多少银子?”

赵昀看看李鸣复,又看了看一言不发退到旁边的谢举伯,扭头对侍立身侧的董宋臣问道。

内帑等于是赵昀的私库,户部也好三司使也好,都管不到皇帝的私人钱袋子,赵昀自己也不可能打理,所有他的私房钱都交给董宋臣和卢允生在打理。

如今董宋臣交好贾似道得宠,卢允生虽说没失宠,不过却已经被董宋臣给比了下去。

慢慢的董宋臣和卢允生也算是有了分工,董宋臣管内事主要是侍候赵昀和贾贵妃,卢允生主管那些杂七杂八的杂事。

“皇上,内帑现如今仅剩不到二十万两银子,将元宵那些未完成的布置停下来的话,当还能结余出五万两银子。”

董宋臣对赵昀的私房钱自然是门清,听到赵昀询问慌忙躬身回道。

“只有二十五万两银子?”

赵昀并不知道自己的私房钱究竟有多少,这个时候听到董宋臣说不过还剩下二十万两银子,首先想到的不是银子太少,而是自觉有些难堪。

坐拥天下的大宋皇帝,而大宋又以富庶著称,却只有二十万两银子的私房钱,这传出去确实是有些够丢人的。

“皇上,小的还有些积蓄……”

“皇上,老臣有话说,还请皇上到偏殿说话。”

董宋臣的话让殿中群臣无不色变,谢举伯更是慌忙抬头急声道。

史嵩之、李宗勉等一众大宋朝的重臣脸色都颇有些难看,

这个难看不是针对谢举伯刚刚说要单独跟赵昀有话说避开他们,而是董宋臣被谢举伯打断的话,让他们一众人情难自处。

试想一下,要是让董宋臣刚刚把话说完,没有谢举伯打断的话,如今这殿中会是一种什么情状。

皇帝把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甚至连宫中的太监都将自己的积蓄拿了出来,共赴国难,那个时候他们这些朝中的重臣该怎么办?

将他们自己的家产拿出来,不是不可以,可是这该拿出来多少?拿的多了,要比皇帝的私房钱还要剁,皇帝会怎么看?更何况,史嵩之等人大多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家中到底有多少家产还真是不清楚。

可是他们每个人家中都是有一大帮子族人在靠着他们过活,日常迎来送往门面功夫甚至平日里吃喝用度都需要银子。

这里要是不小心报多了数目,怕是最后难受的就是自己了。

可是董宋臣一个四肢不全的残缺之人,都能想着为大宋做点贡献,他们这些吃着大宋朝俸禄占着高位的人,要是没个表示,皇帝又该怎么想?

好在,谢举伯及时出声,把董宋臣表忠心的话给打断了。

不然的话,怕是这殿中每个人今天怕是都要大大的破财一番了。

赵昀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瞥了一眼殿中默不作声的众臣,起身一声不吭的朝着端明殿一侧的偏殿行去。

董宋臣的话虽然说被谢举伯给打断了,不过意思却是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偏偏殿中那些号称大宋顶梁柱的重臣们,却是一个个纷纷装聋作哑。

自己这个皇帝都将自己的私房钱拿了出来,而这些人却是生怕自己让他们掏出半个子儿,赵昀心中又怎能不气?

谢举伯对着史嵩之、李宗勉点点头,块儿跟着离去。

来到偏殿,董宋臣侍立在赵昀身边躬身说着什么,不用听谢举伯也知道,董宋臣正在劝解着赵昀。

“陛下。”

“何事?说吧。”

户部管着大宋的国库,如今赵昀连自己的私房钱都要全部拿出来还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赵昀心中要说不恼火那显然是绝对不可能的。

“交子绝对不能再发了,皇上。”

“朕也知道交子不能再发了,交子不能再发了,可是不发交子,银子呢?银子从哪来?没有银子四川怎么办?淮南怎么办?你告诉朕,该怎么办?”

赵昀陡然起身,扯了扯龙袍的领子,看着谢举伯怒声道。

“皇上,贾大人南下之前似乎已经预料到会有今日之事,所以已经做了准备。”

谢举伯脸色有些难看,他知道赵昀这次是真正的对他已经有些不耐了,上前一步低声道。

“谁?!师宪?做了什么准备?师宪又怎么可能会预料到会有今日之事?”

赵昀先是一愣,随后连连问道。

“贾大人自然不会料到四川会有战事,只是料到朝廷或许会缺银子,而在贾大人离开京城南下之前,曾经专门见过微臣一面,说的就是交子之事,贾大人跟微臣说,若是朝中需要银子,请微臣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行滥行交子之事。

些许小困难,贾大人的市舶司只要有了第一笔收入,就会将银子全部押送回临安供给皇上使用,若是真正到了紧要关头,朝廷又着实无能为力,交子之事若是又势在必行,贾大人另外给了微臣一个法子。”

谢举伯尽量用简明的词语将事情都说的详细,他也是有所顾忌。

现如今贾似道已经离开临安城,算得上是大宋朝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贾贵妃又给皇帝生下了太子,大宋朝虽说并没有严禁外戚为官,可是如贾似道这样的外戚还真没有出现过,更不要说贾似道还是如此的年轻。

当然,赵昀显然也还能在做个十几一二十年的皇帝,可是以贾似道如今表现出的能力,又岂能真正是个地方上的封疆大吏?

贾似道确实可以拍拍屁股就走,可是说严重点,贾似道是满朝皆敌都不为过。

皇帝开始尊崇理学,理学一派在史弥远之后,好不容易在朝中经营了十几年才有如今的局面,却被贾似道搅合的七零八落,甚至还险些招致赵昀的厌恶,这可不是一般的深仇大恨了。

再加上宗室那四位嗣王,又哪个是省油的灯,接连在贾似道手上落了脸面,又岂是说放下就真放下的?

这不,贾似道前脚离开临安城,后面就有京中的风言风语传出,说贾似道恃宠而骄、说贾似道结党营私、说贾似道故意离开临安实则是居心叵测等等不一而足。甚至就连庆元府剿灭个水匪,都能扯到贾似道勾连地方。

谢举伯不相信赵昀没有听到任何风言风语,可是赵昀没有任何的动作本身就代表了一定的态度不是?

赵昀是什么样的人,户部尚书做了这些些年的谢举伯,不能说门清儿,至少却也是知晓个七七八八。不仅能忍,而且还极为多疑。

偏偏贾似道不仅跟史嵩之交好,还同郑清之这个赵昀的恩师交情也不错,而且还跟统兵数十万的京湖制置使孟珙更是交情莫逆,更重要的是年前的大朝会上,连赵范、赵葵这些在宗室中极有分量的宗室,也是有那么一分香火情在,不然赵范不会在大朝会上帮贾似道说话。

当然,谢举伯也是跟贾似道交好的。

所以,这个时候谢举伯说话,更是小心的不能再小心。

贾似道跟谢举伯两个重臣私会,而且商量的还是户部的事情,万一赵昀想多了,那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祸事了。

好在赵昀并没有想到其他,或者对他来说,如今能够解决银子的事情才是最关键的,至于其他,再说。

“交子的事情师宪也曾专门跟朕言及过,谏言朕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行交子之事,甚至还要逐步将各路的交子发放之权收回,这件事情朕本想着带到年后开朝之后再跟爱情商量的。却没有想到师宪竟然还专门去找了爱卿提醒。”

“贾大人一心急皇上之所急想皇上之所想,微臣是万万不及的。”

“嗯,师宪却是有心了,比朝中有些人强的太多了。对了,爱卿还没有说师宪给了爱卿什么法子?”

赵昀一副朕心甚慰的模样,话锋一转笑着道。

“回皇上,不知皇上是否记得去年临安大饥时候贾大人四处筹粮之事?贾大人给微臣的办法就是那个时候曾经帮朝廷渡过难关的人。”

谢举伯识趣的没有继续在之前的话题上继续纠缠,低声道。

“额……这个……临安大饥的所有事情都是师宪在操办,朕倒是未曾详细问过。”

赵昀听到谢举伯的话不由有些脸红。

“临安大饥,贾大人奉命筹粮,当时京中统共有六大巨商,钱家、文家、温家、裘家、单家和山家,这六大巨商任何一家说是富可敌国却也是好不夸张的。当时钱家、文家、温家三家大肆囤积粮食,想要牟利,其余裘家、单家和山家虽说没有刻意囤积,可是无论哪家府中粮仓的存粮,怕是比之户部仓敷俱满之时都是毫不逊色……”

“此等奸商,为富不仁,大发国难之财,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赵昀打断谢举伯的话,厉声喝骂道。

谢举伯默然。

他对赵昀太了解了,看看身前的皇帝陛下,那急促的呼吸,还有那精光四溢的绿油油眼神,哪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怕是不足以平皇上您的愤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 师宪不容易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

谢举伯很清楚,怕是自己那句富可敌国深深的刺激到了赵昀。

想想也是,堂堂大宋朝的皇帝,坐拥天下,甚至连给自己的儿子搞个元宵庆典,都要精打细算,勒紧了裤腰带数来数去私房钱不过才二十万两银子。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谢举伯吧唧了一下嘴,想想那些个富商手中的产业,府库中的银子,自己也是想要干掉这些为富不仁的富商巨贾的。

不过想到那几个应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富商背后站着的人,谢举伯心中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皇上,那六个富商中,有几个跟宗室的几位嗣王来往极为亲密,而其余三个呢,却是心向皇上的,当初正是因为有了他们帮忙,贾大人才能筹措到足够的粮食,让朝廷过了一劫,若是不分青红皂白的随意下手,怕是说不过去,而且那几人跟贾大人也是相交莫逆的。”

谢举伯小心的提醒了一下赵昀。

赵昀鼻孔中喘着粗气,虽然心中颇为不甘,却是知道,那三个富商跟嗣王系走的极近,要是没有明确的理由和证据,就算是再眼馋,怕是也不能轻易下手了。

“以后朝廷一应用度来往,当杜绝此等不仁不义之恶商。不是还有三个人是心向皇家的嘛?就都交给他们好了。”

“微臣遵旨。”

“只是那几位富商真愿意将银子给朝廷?”

朝廷张口,银子少了解决不了问题,银子多了,那些人哪怕再心向皇家,怕是也不会那么好说话吧?

商人重利,这一点儿赵昀还是很清楚的。

“额……这个……皇上,贾大人的意思是,这些银子不是朝廷白拿那几位巨商的,而是以借贷的方式,朝廷以朝廷用度商贸以及盐铁之利作保,从这些巨商之中暂时借贷些许银子,待到国库充盈再行归还。”

谢举伯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小心翼翼的解释道。

敢情搞了半天,赵昀还以为那些个富商是完全无私的给朝廷银子,这样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是别人凭什么要将自己兜里的银子给朝廷?

试想一下,就连赵昀拿自己的内帑私房钱,都是龇牙咧嘴,更不要说那些个重利的商人了。

“借贷?找那些商人借贷?还要用盐铁之利作保?若是此事传扬出去,让朕还有何颜面?朝廷又有何颜面?”

果不其然,听到赵昀的话谢举伯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

要是没有银子,朝廷说不定都要没了,那时候要颜面还有什么用?

不过转念想想似乎赵昀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啊。

整个大宋朝都是赵昀的,那些巨商本就应该感激涕零的献给赵昀银子才对啊。

“此事绝无可行,朕堂堂天子,岂能为了些许金银去开口找那些商人借贷?此事绝无可行。”

赵昀似乎在说服谢举伯,又似乎是在自己说服自己。

“皇上,交子滥行之事,其实远比朝中那些大人们所讲的要更严重十倍百倍。李参知说将交子交由商贾认领,可是那些商贾最终只会将交子之祸转移给普通百姓,并不会动摇他们任何之私利,除非那些认领交子的人能够保证交子不会使用,可是这又怎么可能?他们其实,巴不得朝廷多发交子。”

谢举伯想了想还是开口道。

“巴不得多发交子?不是说交子无人愿意使用么?”

赵昀疑惑道。

“交子只是普通百姓不愿意使用罢了。不管朝廷如何发行交子,交子如何不如草纸,都损害不了任何商贾的利益。面对普通百姓,那些商贾极力压低交子的价值,以几分之一的银子甚至几文铜子从普通百姓手中拿到交子,另一边又可以从朝廷以等额的交子换回等额的银子,这一进一出那些商贾能够攫取多少银财?朝廷发行再多的交子又能对他们有何伤害?最终只能是那些普通百姓好不容易积攒的财富都给那些富商巨贾给榨取了,损害的却是朝廷的威信。”

“朝廷也可以以跟市价相同的加钱回收交子啊。”

“……”

谢举伯无语的翻了一下白眼。

“皇上,若是朝廷发行交子又以远低于交子面额的银子收回交子,您觉得还朝廷发行不发行交子还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意义?”

“皇上啊,那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朝廷是故意用不值一钱的交子换银子,不仅普通百姓不会用交子,那些个富商巨贾更是不可能会用交子,朝廷又何必浪费如此多银财去做那无用功?更何况国不与民争利,朝廷若是如此做,岂止是与民争利,简直是强取豪夺啊,那时候怕是不用蒙古人侵扰,我大宋自己就先都乱了起来啊。”

谢举伯无奈的解释道。

赵昀即便是再不懂这些基础经济学的道道,谢举伯此刻说的如此直白,也是能听懂的。

“皇上,贾大人说,找那些愿意为皇上效力的巨商们拆借银子实在是无奈之举,其实市舶司银行也有一些银子,只是那些银子贾大人另有他用,只需一年时间,皇上就不必再为银子犯愁。而且市舶司银行的那些银子,想必皇上也听说过,都是京中富户勋贵们存放在市舶司内的,贾大人也是要按月计息给那些人的。

这同样也是拆借,只是拆借的名头换了一个而已。若是皇上真不愿拆借那几家巨商的银子,贾大人也可以将市舶司银行内的银子先给皇上,只是贾大人说了,如此一来,市舶司衙门要产生效益也就是收获银子的时间,就要往后推迟至少一年往上了。

皇上,微臣以为,此次拆借那些愿意为皇上效力的巨商府中银子,皇上完全可以当做不知情,只要微臣不说,那些个巨商们更不会将此等隐秘之事四处宣扬,殊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行君子之事,愿意拆借,而不是强纳,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啊。”

眼见愁眉苦脸的赵昀有些意动,谢举伯又岂能不知道趁热打铁的道理,循循善诱道。

“交子真不能发?”

“交子真正是不能再发了,皇上。不仅交子不能再发,开朝之后微臣还会奏请皇上收回各路自发交子之权!”

谢举伯斩钉截铁的道。

“朕,什么都不知道?”

“皇上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微臣自作主张。”

“那些人,也不会说出去?”

“那些人绝无可能自断财路啊,皇上。”

“他们愿意出多少银子?如何计息?”

“两百万两银子是绝无问题,此次没有任何利息之说,那些人心向皇上啊。”

“两百万两啊……”

赵昀拖长了声音,摇了摇头,起身就走。

“皇上……”

谢举伯被赵昀这没头没脑的动作弄的大急。

“此事朕不知情,银子都是你从市舶司中抽调的,师宪给的。”

赵昀头也不回,声音遥遥传来。

“皇上,万万不能将银子出处推到贾大人身上啊。”

谢举伯紧赶两步追上赵昀低声道。

“这又是为何?”

赵昀转身,有些莫名其弥。

顺水推舟给贾似道身上加点功劳,赵昀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更不要说,这本身就是贾似道的功劳。

“皇上,贾大人是离开了临安城,可是朝中有多少人对贾大人怀有恶意?他们正愁找不到贾大人的把柄,若是那些人知道贾大人将市舶司的银子抽调给皇上,怕是最多一个时辰,市舶司银行在临安的府衙就要被人踏破了。”

“生意上门,不好吗?”

“我的皇上啊,那些人会眼巴巴的上门去给贾大人的市舶司银行送银子?他们只会拼命的拿着银票去市舶司银行中提现银,只要贾大人的市舶司银行不能兑现银票中的银子,那贾大人好不容易费尽心思为市舶司攒下的名声可就全毁了啊。

皇上想一想,您将银子存入市舶司银行,换回几张银票。可是当你想要用银票将银子兑换成现银拿回来的时候,市舶司银行却说银票不能兑现或者没有银子兑现,皇上您以后还会将银子存入市舶司银行吗?”

“既然自己的银子都兑现不回来,自然是不会再存……”

赵昀直勾勾的看着谢举伯,谢举伯沉重的点点头。

这个时候赵昀已经想明白后面一连串的后果了。

市舶司银行是贾似道第一个大张旗鼓打出手的招牌,当时就引来无数风言风语,一旦将市舶司银行的招牌给砸了,那么接下来不用想,整个市舶司衙门会面临什么后果。怕是贾似道还没有到广州,无数的攻讦已经先到赵昀的案牍之上了。

市舶司衙门倒了,贾似道能落得好?他赵昀能落得好?

先前就有通敌的攻讦,这一次怕是欺君诛九族的罪名那些人也能罗织的出来吧。

赵昀叹了一口气。

“那为何开始爱卿还要说继续发行交子?”

而后赵昀话锋一转,却是问出了另一个在心中萦绕了很久的问题。

是谢举伯自己在端明殿说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继续发行交子,可是也同样是他谢举伯后面坚决反对发行交子。

“这个……其实是贾大人的意思?”

谢举伯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师宪的意思?”

赵昀惊疑道,眼珠转了转。

“臣也不知道贾大人为何如此。”

谢举伯赶紧撇干净关系,贾似道也早就跟他说过,要是赵昀问他为何前后不一,可以直接说是他的意思。所以,谢举伯是没有一点儿心理负担。

“师宪不容易啊。”

赵昀无语抬头,叹声道。

谢举伯深以为然。

这个不容易到底是哪个不容易,谢举伯就不知道了。

“那这件事就交给爱卿你一手操办了,朕,什么都不知情,朕的内帑也不用拿出来了吧?”

“微臣遵旨,皇上已经为我大宋殚精极虑劳心无数,皇上的内帑臣岂敢觊觎?至于元宵,皇上想如何操办就如何操办就好。”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章 心黑手辣谢举伯

看到依然是一脸阴沉的赵昀回来,端明殿内的众臣虽然心中好奇谢举伯到底跟赵昀说了什么,但是却都识趣的选择了闭嘴,没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触赵昀的霉头。

不管谢举伯跟赵昀说了什么,仅仅看赵昀的脸色就知道,显然,谢举伯并没有说出什么解决银子的办法。

既然没有解决,那这银子的问题,最后还是要落到户部也就是谢举伯的身上。

毕竟,一直以来都是户部掌管着大宋的钱袋子不是么?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算是想帮谢举伯的,也不能凭空变出银子啊。

“此事,乃户部职责,三天之内,不管户部用什么办法,是抢也好还是发行交子也罢,必须给朕筹措到两百万白银,而后在最迟七日之内准备好一应战事所需,兵械粮草等等,谢爱卿……可能办到?”

赵昀冷哼一声,虽说看似询问,实则却是不容置疑。

殿中诸臣顿时一片哗然,幸灾乐祸的有,一脸担心的有,面无表情旁观的同样有。

显然,刚刚在偏殿谢举伯不管跟赵昀说了什么,都已经是惹恼了赵昀,不然赵昀不会如此。

如果银子真是那么好弄来的,之前赵昀还在这殿中头疼做什么?谢举伯如果能弄来银子,也不会有今天这件事了不是?

更不要说,赵昀只给了谢举伯三天时间,三天时间筹措到两百万两银子,除此之外还要在七天之内准备好一应战事所需的粮草兵械,这已经不是在强人所难,而是实实在在的想要将谢举伯往死里逼了。

没有人知道刚刚谢举伯在偏殿跟赵昀说了什么,才导致赵昀如此。

史嵩之犹豫了半响,心中暗叹一声,举步就要上前。

“微臣……遵旨。”

谢举伯沉沉的话语响彻整个大殿,让史嵩之整个人僵在那里。

“好,若是做不到,爱卿就自己告老吧。”

赵昀丝毫没有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异常直接的道。

“皇上,微臣恳请皇上三思啊,谢大人诚诚恳恳十余年,户部从来未曾有过任何纰漏,此次之事,当从长计议啊。”

史嵩之知道不能再犹豫了,慌忙出列急声道。

“皇上,史相说的有理,此事万不可操之过急,需从长计议啊。”

李宗勉知道这个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也必须要站出来说话了。

其余赵范等人甚至包括李鸣复,也是纷纷进言相劝。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谢举伯把持户部十余年,要说对银钱这一行当最熟悉的,普天之下怕是少有能及的。

大宋朝这些年,战事连连,天灾不断,要是没有谢举伯这些年精打细算,不知道破产多少次了。

朝野上下,或许有觊觎户部的。却绝对没有人想在这个时候接过户部的烂摊子。连谢举伯都搞不定的事情,其他人更是绝无可能。

这也是殿中众人甚至连李鸣复也出言给谢举伯求情的主要原因。

赵昀今天显然是急疯了头,不然绝对不会说出让谢举伯告老的话。

谢举伯要是告老了,那么户部总要有人主持的,就算户部尚书一直空置,最后银子的事情还是要交给殿中的这些人来想办法。

想来不会有任何人愿意接过这个“重担”。

所以,即便是巴不得谢举伯倒霉的李鸣复也在这个时候劝说赵昀三思,而没有继续落井下石。

“从长计议?还有时间从长计议?朕等得起,你们等得起,四川等得起么?诸卿不用再说,此事朕意已决!”

“皇上……”

“诸位大人的心意老夫领了,在其位谋其政,此事乃户部之责,老夫自当一肩担之。”

谢举伯打断史嵩之的话,掷地有声的道。

这话一出,史嵩之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了。

似乎从偏殿回来后,无论皇帝还是谢举伯都太不正常了啊。

要说谢举伯能在三天之内弄到两百万两银子,场中没有一个人相信。看看谢举伯那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有屁的把握。要是有把握能弄到两百万两银子,谢举伯也不会唾面自干,前脚说发行交子,后脚就自己又来反对了。

皇帝说的可是两百万两银子,不是两万两,也不是二十万两,足足两百万两白银啊。

既然不是有把握,那就只能是谢举伯想要撂挑子不干了。

怎么能让谢举伯撂挑子呢?谢举伯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撂挑子呢?

而且皇帝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答应谢举伯撂挑子呢?

可是偏偏皇帝这里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帮谢举伯撂挑子呢。

谢举伯这个户部尚书跑了,就必须要有人来接户部这个烫手山芋。

两个丞相肯定不可能,其余五部尚书侍郎,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啊。

但是,想来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在这个时候接下户部这个烂摊子的。

“皇上,谢大人执掌户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户部若是少了谢大人怕是无人可如谢大人般如指臂使啊,皇上三思啊。”

“谢大人,户部缺了您老怎么成啊?”

……

殿中众臣纷纷出声,进言赵昀三思的有,给谢举伯戴高帽拼命劝他留下的也有。

谢举伯只是摇头苦笑道:“如今朝政艰难,皇上金口玉言,诸位大人若是真诚心帮谢某倒不如多多帮忙筹措银子才是正理。四川等不得啊。”

说完这话,谢举伯就老神在在的站在原地不再开口,似乎是打定主意跟赵昀杠上了。

谢举伯的话很直白,这个时候殿中的众臣要是再没看明白状况,当真是白活这大半辈子了。

敢情不是皇帝和谢举伯两人想要撂挑子,而是皇帝和谢举伯在逼殿中这些人表态呢。

拿银子来!

你们要是帮忙筹措银子呢,这个户部尚书我就继续替你们扛着,你们要是想要看戏或者光说不练,那么不好意思我不玩了,大家一拍两散,户部的烂摊子你们就接着。银子的事情到最后还是归你们来想办法。

端明殿内陡然安静下来、

一众大宋朝的扛鼎之臣无不面面相觑。

没有人想到向来老成稳重的谢举伯尽然也有如此疲懒的一副模样。

但是所有人又没有办法。

这些年户部一直把持在谢举伯手中,除了赵昀的支持外,其实更重要的是户部这些年早已经是大宋朝最不受人待见的一部,哪怕是礼部都要比户部要吃香。

为何?

因为这些年朝廷哪一年没有因为银子的事情操碎了心?户部可以说是最尴尬的一部了。典型的吃力不讨好的清水衙门,还时不时的就要背锅。谢举伯能够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坐稳十几年,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见到这一幕,赵昀脸上依然是没有任何的表情,不过心里那是笑开了花。

谢举伯比他想的还要心黑手辣啊。

不过,赵昀却是巴不得谢举伯心再黑一点,手再辣一点。

对银子,他从来不嫌多,那是越多越好。

“谢大人不是说了发行交子吗?”

李鸣复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他很想谢举伯倒霉,不过却不是在这个时候撂挑子,难不成还真的要帮这老匹夫筹措银子不成?

“交子之事,今后休要再提,不仅如此,元宵开朝之后朕会命户部陆续收回各路交子发行之权,竭泽而渔与民争利的事,即便朝廷再难,也是不能做的。”

谢举伯还没有回话,赵昀已经接过话,义正言辞的道。

李鸣复颓然的张张嘴,只得将剩下的话给又咽了下去。

赵昀都已经这样说,显然是已然下定了决心,而这显然也是刚刚在偏殿谢举伯跟赵昀谈的事情了。虽然不知道谢举伯怎么说服赵昀下了如此大的决心,不过显然赵昀心中也是极为恼火的。同时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理由,那就是显然这其中贾似道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毕竟,先前赵昀已经说过贾似道极力反对交子发行的。

“行了,银子的事情交由谢爱卿,朕只看结果,现在诸位爱卿说说该调遣哪部前往策应四川。”

赵昀把手一挥,不容置疑的道。

殿中群臣同时一滞。

赵昀在皇帝位置上也已经十余年了,诸人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蛮不讲理的赵昀。

“回皇上,微臣以为策应四川之事可以行文交给京湖制置使孟帅自行处置,朝廷只需将一应粮草兵械以及饷银补充齐全就好,毕竟京湖紧邻四川诸地,有重要军情孟璞玉也能及时处置,而不用等到禀明朝廷之后再行处置,如此一来当不会延误军机。”

说话的是史嵩之,身为枢密使的他也确实是最有资格讨论军事的。

无论赵昀也好史嵩之也罢,都没有说调遣大军驰援四川,川地艰险,等到驰援的大军到达四川,怕是早就黄花菜都凉了,如今最为紧要的是出动大军遥相策应牵制,让速不台不敢也不能全力进攻四川,其他也只能交给四川制置使赵荣瑞自己来了。

好在川地男儿多血性,同时也是大宋朝最能打硬仗的兵卒,从宋蒙交恶以来,四川受蒙古的侵扰基本上一刻未停,战事相较于京湖战区更甚。

四川制置使赵荣瑞也是宗室中仅次于赵葵的骁将,四川缺的是银子粮草兵械,从来不缺能战之兵卒。

“嗯,诸卿以为如何?”

赵昀点点头,转而看着殿中其余人问道。

第四百六十一章 你好我好大家好

没有人回答赵昀的话。

而刚刚那些话怕是也只有史嵩之这个枢密使敢说。

毕竟,如果真的按照史嵩之说的那样做了,那么给孟珙的权力就实在是太大了些,从来没有人能像孟珙这样,不用像朝廷汇报就可以直接按照自己的想法用兵,甚至是发动战争,事后只需要给朝廷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就行了。

普通的统兵将领倒也没有什么,关键是孟珙是普通将领么?

显然不是。

大宋朝能征善战的精锐,孟珙的京沪战区囊括了近乎八成,其余两成,在四川和淮南战区。

给孟珙如此之大的自主权,孟珙万一有了不成之心怎么办?

临机处置之权,孟珙大可以统兵经襄阳长驱直入临安。

整个大宋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够阻拦的了孟珙。

当然,这些话此刻也最多只是在某些人的心中想想而已,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将这诛心之言说出来的。

“若是皇上认为不妥,不若再从宫中遣一员通晓兵事的公公前往京湖监军,这本就是我大宋惯例,并无不妥。”

史嵩之见没有人说话,想了想站出来继续道。

“臣附议。”

这边史嵩之的话音刚落,李鸣复就第一个站出来附和道。

孟珙跟贾似道之间的交情,满朝皆知,能够让孟珙不舒服,李鸣复自然就很舒服。

所有人都知道,空降一个监军并不能对京湖战区有任何的影响,若是孟珙真有反心,数十万大军在手一个小小的监军能有什么作用?当然,说没有作用也还是有点作用的。那就是表明一个态度,一个朝廷或者说皇帝的态度。

让皇帝放心或者不放心,都有监军看着呢,做事呢还是注意些。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更何况是大宋向来的惯例,顶天了也只是膈应一下罢了。

见到史嵩之自己都这样说,其余人自然没有任何的异议,纷纷附议。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无论从哪方面来讲史嵩之的办法也是最有可行性的。对四川的战事,如今朝廷是鞭长莫及,除了紧挨着四川的京沪战区外,其他诸军也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能够依靠的也就孟珙了。

“那此事就这样办吧,史爱卿准备行文,至于监军……等朕思量一番再行任命。”

其实赵昀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他现在唯一想的就是局势不要糜烂,而要想局势不糜烂尤其是不能让四川的战事影响到收复东西两京的大局,最快最好且是唯一能够像到的办法也只能是从京湖战区打主意。

“臣等领命。”

“行吧,今天就到此为止,银子的事情虽说谢卿已经立下军令状,但是诸卿要是能帮忙还是多帮谢卿分担一二。”

见事情差不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银子的事情已经解决了,赵昀根本没有半点继续在跟殿中群臣扯淡的意思,要扯也是谢举伯去扯,他相信谢举伯肯定能让这些人都要出场血。对他而言,这些人“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那是最自然不过。

殿中群臣听到赵昀的话,除了谢举伯,其余人个个都像是吃了苍蝇一般,却不得不躬身应命。

看到史嵩之等人无不一脸菜色,赵昀咧咧嘴起身就走。

“诸卿不要怨朕,朕这个皇帝也难,诸卿受万民奉养,此际正是为民万民表率之时,待到诸事平定,朕自会让天下万民都知晓诸卿功绩。”

末了,当赵昀的身影已经没入后殿的时候,遥遥传来这样一句话,倒是让一众被赵昀甩锅外加敲竹杠的众臣脸色好看了许多。

皇帝虽然贪吃,吃相还是要注意些啊。

看到赵昀离去,谢举伯对着史嵩之等人抱抱拳,也是扭头就走。

“谢大人,你这是……”

史嵩之见谢举伯尽然一句话没说就走,心中顿时浮现一抹不妙之感,连忙紧走两步拉住谢举伯道。

“史大人,下官回家收拾收拾去啊。”

谢举伯扭头诧异的看着谢举伯道。

“收拾收拾?谢大人府中有何物需要收拾?”

“当然是收拾一些该用的、能用的、用得着的物事,准备告老回乡啊。”

“……”

史嵩之一阵无语。

殿中众臣包括李宗勉、赵范、李鸣复等人也是齐齐失声。

敢情这位刚刚表现的那么干脆是因为根本就没有任何把握,从一开始就存了趁机甩手走人的心思啊。

“回见,回见啊,史大人,诸位大人,保重。”

谢举伯笑眯眯的对着殿中愣神的众臣拱拱手,就要扬长而去。

这些年,他在户部尚书任上实在是没有落到任何好名声。

民生军事粮饷俸禄等等,其余五部朝中大小衙门,从来都是伸手就来户部要,户部没有银子满朝文武包括皇帝都是怪他,交子滥行民不聊生也是怪他;一个烫手的山芋,朝中有些人却总是将他把持户部十余年挂在嘴上。

如今,听了贾似道的话,以退为进的将了这些人一军,看着殿中某些人一脸便秘的模样,谢举伯实在是心中大快。

你们不是说我把持户部吗?不是说我占着位置不拉屎吗?

行啊,现在我给了你们机会,你们上吧,我高兴的去告老了。

果不其然,户部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这些人精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接的。

“哎哎哎,谢大人,谢尚书,慢走慢走。”李鸣复最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把抓住谢举伯的袖子干笑道。

“参知大人,有何吩咐?”

谢举伯轻轻挣脱李鸣复的手,抱拳一礼道。

听到谢举伯叫参知大人,不知为何,李鸣复脸上莫名的一热,某些不开心的记忆再次在脑中浮现,连带着李鸣复觉得就连谢举伯这样的尊称似乎也是在故意讥讽与他,李鸣复眼中闪过一抹恼怒。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李鸣复很清楚,若是谢举伯这个户部尚书告老了,那么接下来能够接任而且有资格接任户部尚书位置的,除了他们几个参知政事外,不会有别人。

而作为一个刚刚从闭门思过中走出来的参知政事,李鸣复觉得,会由自己背这个锅的可能性简直是无限大。哪怕这次不是他,那么只要银子的问题不解决,按照赵昀今天的表现来说,迟早也会轮到他。

史嵩之、李宗勉以及其余几部尚书侍郎,显然不可能来接任户部尚书,户部侍郎现在还是空置,根本不用想着从户部找人来接任了。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有了谢举伯开这个头,如果他李鸣复到时候也没有办法筹措到银子,那么是不是也要告老?

如果告老,那么年前的大朝会上,他丢尽了脸面被千夫所指也要厚着脸皮保住自己参知政事的位置,岂不是全部都做了无用功?

想到这里,李鸣复感觉自己的心肝肺都是疼的。

转来转去怎么又转回来了呢?

难不成是皇帝和谢举伯故意的?

这个可能性由不得李鸣复不考虑,毕竟年前的大朝会上,他还有理学一派,可是将皇帝给得罪的不轻,袁甫告老就是最好的证明。

所以,此刻哪怕李鸣复心中再不忿,也只能眼巴巴的对谢举伯陪着笑脸。

“老大人这是哪里话,下官哪敢吩咐您不是?只是如今朝政艰难,皇上也说了,让我等一起想办法。即便皇上不说,我等同殿为臣,又岂能坐视不理?老大人先不要着急,下官倒是有个想法,不知诸位大人可否听下官一言。”

李鸣复知道,如果单单靠自己一人,就算是把自己卖了,怕是也不能筹措到两百万两银子的一个零头。

短命殿中的这些人,囊括了三省六部的一把手,每个人背后都有偌大一个家族,门生故吏更是无数,只有大家伙同心协力,才有可能完成赵昀的要求。而要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拿出真金白银,最终还是要靠谢举伯。

“参知大人,有话但讲无妨。”

李鸣复将姿态压的如此低,谢举伯也不好表现的太过,笑着道。

“下官和诸位大人府中或者族中或多或少都会有点闲散银子,甚至亲朋故旧也都可筹措一番,只是我等俸禄低微,家小业小……不知可否让户部出具一份借贷文书……”

李鸣复说道这里颇有些讪讪然,毕竟他们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物,此刻一干大宋朝的重臣却因为银子的事情而在这端明殿内讨价还价斤斤计较,同那走街串巷的小山小贩有什么区别?实在是让李鸣复险些掩面夺路而逃。

谢举伯瞪大了眼睛。

李鸣复实在是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之感,要知道,他先前跟赵昀说的找那几个愿意为朝廷出力的巨商大贾借贷,还是贾似道给他出的主意,甚至是所有的事情贾似道都已经安排好,那几个巨商大贾也早就备好了银子,他唯一要做的就是出面跟那些人签订一份借贷文书,在其余一些商事上对这几个巨商大贾进行倾斜而已。

可是李鸣复今天竟然也想到了这点,按照贾似道的说法就是,那也是颇有经商头脑的人啊。

听到李鸣复的话,史嵩之等人讶然之后齐齐默默不语。

不得不说,李鸣复的这颇为新颖的想法,对他们同样也是很有诱惑力。

谁家的银子是大风大雨刮来的?更何况有可能还要让他们舍下老脸去借银子?

赵昀做甩手掌柜,他们自然可以任凭赵昀折腾,不管不问,毕竟赵昀不可能将他们所有人都给告老还乡吧?

可是话有说回来,如今大宋朝的现状就这样,赵昀但凡有点办法,想来也不会选择如此疲懒的做法不是?

终究,大家所有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条破船翻了吧?

你好我好大家好,才能过的下去啊。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二章 圣心难测

看到谢举伯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本就自觉羞愧难当的李鸣复更觉不堪,不过话都已经说了,李鸣复也是豁出去了。

“老大人,不是下官不愿为皇上分忧,实在是……实在是……”

“老夫以为李大人言之有理,大人拳拳为国之心,老夫深感惭愧。这样如何?只要诸位大人愿意帮老夫渡过此难关,诸位大人所筹措的一应银子,老夫都会以户部的名义通过市舶司银行开具担保文书以及借贷文书,等到各地税赋银子运达,本官就会在国库充盈的情况下先行归还这些筹借的银子,绝不让诸位大人为难如何?甚至本官还可以按照市舶司银行的条例给诸位大人出借的银子按月计息,定不会让诸位大人难做就是了。”

话,谢举伯并没有说的太满。

户部是他说了算,国库充盈,什么情况下才交国库充盈?这中间可做的故事就太多了。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谢举伯同样也深知,欲情故纵也是要把握好火候的。

如今赵昀听了他的话跟他合谋演了一出戏,背上一个疲懒的名声,或许不会传扬出去,但是终究是让赵昀在这些重臣面前失了些分数和颜面。

此刻史嵩之等人被拿捏的已经没了脾气,又有李鸣复主动送上门的办法,谢举伯如果再得寸进尺怕是真要弄的一拍两散了。

虽然嘴上没说,其实很多人心中都有杆秤。哪怕谢举伯真的告老了,最后做接盘侠的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李鸣复为什么如此急切?还不是因为李鸣复的可能性最大?至于史嵩之、李宗勉甚至其余几部尚书,接掌户部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先前都已经说了,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本是常理。可是真是想要区区几句话就要让这殿中之人将所有的身家都拿出来为君分忧,有这个思想觉悟的人自然是有的,只是肯定不会那么多,而且赵昀如此做,等若是逼迫,就算是拿出来,最后也会落得个君臣离心离德。

见好就收,这也是贾似道的意思。

而且谢举伯也相信,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傻瓜,肯定也听出了他刚刚那句话中的留下的余地。或许有人真需要户部归还银子,或许有人只是想要一个念想,至少不会将银子就这样被朝廷空手套白狼的拿去,有个台阶下,自然大家都好。

“如此这般,那位若是知道了,该如何交代?”

史嵩之指了指端明殿后,低声道。

短命端后就是内宫了,不用问,史嵩之说的也是赵昀。

“此事,只有我等诸位知晓,只要老夫不说,想来诸位大人也是不会主动宣诸与众的,皇上定然是不会知晓的。再说了,皇上想来也只是一时心急,而且并未曾说明这银子该如何来,就算是知道了,难不成皇上还能抢夺平白占了诸位大人筹借的银子?”

谢举伯笑眯眯的道。

殿中众臣闻言纷纷点头。

想想也是,皇帝已经先厚着面皮做了撒手掌柜,他们这些人舍下脸皮到处借银子给朝廷救急,难不成到时候那位还真舍得下脸强行占了去?

以那位的心气儿,这座撒手掌柜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真占他们这些人的银子,估计还是做不出来的。

“那就这样行事吧,诸位大人有银子的出银子,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大家合力让朝廷过了这次难关,为皇上分忧。皇上给了老大人三天时间,怕是四川等不了那么久,这样,我等就用一天,明日在老大人府中再聚。不管有多少银子,先将四川之事解决妥当才是。”

史嵩之虽说没有坐上左相的位置,但是说话的分量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听到史嵩之如此说,纷纷对着谢举伯和史嵩之抱拳告辞而去。

谢举伯递给史嵩之一个眼神,两人缓缓落在后面。

“都是师宪安排的,大人放心就是。”

低声快速说完这句话,谢举伯就笑着对史嵩之拱拱手,快步离去。

史嵩之愣了愣。

“这小子,走了都要搞风搞雨。”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是彻底的安了下来。

作为内定的乘龙快婿,而且年后刚刚在庆元府的事情上两人默契的做了一手,史嵩之听到是贾似道安排的,也就没了任何的疑虑。

不管怎样,贾似道肯定不会坑他就是了。

……

另一边,刚刚回到后殿,赵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全程目睹了所有经过的董宋臣也是在旁边乐呵的不行。

能够看到朝堂上的那些滚刀肉吃瘪,实在是罕见啊。

“还是师宪贴心啊,将所有的事情都为朕想到了前头,唉……”

好不容易止住笑,赵昀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

董宋臣识趣的在一旁静静候着,没有说话。

服侍了赵昀十余年,天天朝夕相处,若说这世上谁最了解赵昀,怕是没有人能出董宋臣其右。

刚刚谢举伯跟赵昀说所有的事情都是出自贾似道之手的时候,董宋臣就已经发现赵昀心中有些不快了。即便贾似道是为了他的大宋朝出谋划策。

好在他跟贾似道交好,从来没有真正的表现出来,对贾贵妃恭敬那自是应该。

董宋臣很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他出声附和了赵昀,那不是在帮贾似道,而是在害贾似道。

跟贾似道交好的朝中大臣虽然不多,但是任何一个都有这举足轻重的地位,若是他在表露出跟贾似道极为亲近,那赵昀怕是马上就要怀疑他的忠诚还有贾似道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外臣同内臣之间交好,说出去可做的文章那就是太多了。

即便董宋臣清楚,贾似道交好他,只是为了贾贵妃,可是那也要赵昀相信啊。

试问一下,堂堂贵妃太子生母,竟然需要一个内廷的大太监照应,谁会相信这样的说辞?

“监军的事情……董伴伴可有合适的人选?”

赵昀默默走了半响,突然开口道。

听到赵昀的话,佝偻着腰的董宋臣刚要开口说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突然心中一动。

董宋臣莫名的感觉到,此刻赵昀正看着他。

“官家,小的还真没有留意过。小的回宫就查,看看有没有人能够担此大任。”

到嘴边的话,董宋臣瞬间改了口。

或许是董宋臣福至心灵,他没猜错,赵昀确实在看着董宋臣。

卢允生已经明里暗里跟他隐晦的提过很多次,董宋臣跟贾似道之间交情颇深。本来赵昀是不信的,或者说,就算是有那回事赵昀也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一个是他最信任的内臣,一个是他嫡亲的小舅子,亲近不是刚刚好么?

但是今天谢举伯的事情,让赵昀心里有些拿不住了。

谢举伯是他的老丈人,谢氏一族跟贾家,因为谢皇后和贾贵妃的缘故,说老死不相往来不至于,却也绝对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是如今情况都变了,贾贵妃和谢皇后时不时的互相走动一番,姐姐妹妹叫的那是一个亲热,赵昀自然是乐的后宫安宁。可是他的老丈人,在朝中颇有些影响力的谢举伯莫名其弥的就跟贾似道好到了一定程度,就由不得他不犯嘀咕了。

当然,贾似道在朝中的敌人更多。

不过别忘记了,掌控着大宋最为精锐的数十万大军的孟珙,跟贾似道却是忘年之交。

如果再加上史嵩之……

哦,听说史嵩之有心让贾似道成为他的乘龙快婿。

对了,还有郑清之……还有……

赵昀莫名的有些燥意。

“监军的人选你去安排吧,朕要知道孟珙的任何一举一动,不用你侍候了。朕,去朝华宫看看太子。”

赵昀说完不等董宋臣回话转身就走,丢下躬着腰的董宋臣一个人在原地。

直到赵昀的脚步声完全消失,董宋臣才敢抬头,抹了把头上的冷汗。

这显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我的贾大人啊,您老也太能折腾了,您老难道不知道圣心难测的道理吗?有时候太能干并不是好事啊,您老这可要杂家如何是好啊。

董宋臣心中哀叹一声。

在原地转悠了半响,董宋臣才扬声道:“来啊,去把芩辛给杂家寻来。”

盏茶时间不到,董宋臣就在他的住处见到了芩辛。

很白净的一个中年人,双眼有神,一脸正气,倒没有多少阴柔之感。

“小的见过董公公。”

芩辛看到正在喝茶的董宋臣慌忙跪倒在地,叩头道。

“小辛子啊,你来这宫中也有三十年了吧?”

“回公公话,小的来宫中已经三十一年了。”

“三十一年了啊,想当年杂家刚刚看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半大毛头小子,贪吃耍滑,实在是调皮捣蛋的紧啊,一转眼都过去这么些年了,杂家也老咯。”

董宋臣放下茶盏,有些失神的道。

芩辛脸上泛红,眼睛也有些泛红,叩首道:“都是公公栽培,才有小的今天,不然小的早就被乱棍打死了。”

“这话当不得假,你这小子跟猴头一样,竟然偷吃御膳房的膳食,若不是杂家你也确实该被乱棍打死,可是谁让你跟杂家的本家侄儿那么像呢,现如今那毛头也跟你差不多年纪了,十几年没有出宫了,也不知道送出宫的银子到那毛头手里没有,如今成亲生子没有啊,家中双亲的墓修缮了没有……”

似是想到亲人,董宋臣怅然若失,话也多了起来。

“公公是要小的出宫去府上打探一番?”

芩辛的话,让董宋臣瞬间从回忆中清醒过来。

“这个宫你是要出的,不过不是去府上打探,京湖军孟大帅处官家需要一个监军,关键要知道京湖军还有孟帅所有的一举一动,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收拾收拾,不日之后就出宫北上公干去吧,不要丢了杂家的脸。”

“小辛子谢谢公公成全,谢公公成全!”

跪在地上的芩辛听到董宋臣的话顿时大喜过望,连连叩首不已。

有宋一朝,宫内宦官出宫统兵在外并不是什么稀罕事,甚至有些边疆重镇都由宫内知晓兵事的宦官做主将,立下功劳却也能如普通官员般加官进爵。这应该是宦官这些后天残缺的人唯一的晋身之阶了。

而那些人妥妥的晋身之路,就是由外放监军开始的。

身处深宫之内,虽说离天子最近,却也因为太近,反而很难有出头之日。

此刻听到董宋臣的话,芩辛自然知道这是董宋臣在抬举他,给了他晋身之阶。

尤其是京湖战区,有大宋最为精锐最为能征善战的兵卒,而孟珙更是大宋天下皆知的名将,在京湖军中做监军,只要没有什么纰漏,功劳来的更是容易。

“别高兴的太早,说不得那孟珙孟大帅和京湖军不待见你呢?”

董宋臣慢条斯理的道。

“难不成那孟珙还敢造反不成……”

“住嘴!你这小王八蛋不想活了?这些话,也是你能乱说的?”

董宋臣吓的一个激灵,险些跳起来低声喝道。

随即似乎发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董宋臣叹了一口气缓缓坐下继续道。

“四川生变,官家决议让孟大帅的京湖军策应四川,襄阳和四川距离临安太过遥远,战事瞬息万变,所以官家听从史相进言,京湖和四川一应战事都由孟珙一言而决,之后奏明朝廷即可,你此次出宫,做的就是也只能是监军的事儿,你这小王八羔子懂了么?”

芩辛茫然。

我本来就是去做监军啊,除了做监军的事儿,难不成我还能做主讲不成?

“算了,谁让你是杂家看着长大的小王八蛋。记住一句话,皇上要知道孟珙的任何一举一动。除此之外,杂家再送你一句话,没事老老实实的在你监军大帐呆着,任何事情都不要管,更不要对京湖、四川等地的战事指手画脚,记住,是任何事情。少拿鸡毛当令箭,夹着尾巴做人,这样,你这小王八蛋才有可能加官进爵,不然,谁都保不住你。记住了?”

“小辛子记住了!”

很少见到董宋臣如此郑重其事的芩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却知道董宋臣肯定不会害他,牢牢的将董宋臣每句话都记在了心中。

“嗯,去收拾收拾,这几天就准备北上吧。去吧,去吧。”

芩辛似乎看出来董宋臣心情不佳,恭敬的深深叩首,随后起身离去。

唉,杂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啊,我的贾大人,您老就消停消停吧。

看着芩辛离去的背影,董宋臣在心中叹道。

第四百六十三章 阴谋的味道

贾似道收到锦衣卫送来的四川告急的消息的时候,船队刚刚过泉州港。

当船队到泉州港停靠进行补给的时候,整个泉州港上上下下那叫一个鸡飞狗跳。不管心里愿意不愿意,福建安抚使吴良可用不给贾似道面子装作去烧香不见贾似道,但是泉州港的知府、转运使司的官员们,却是绝对不敢对贾似道的到来装作看不到的。

可惜,泉州港大大小小的官员显然都想多了,等他们都准备好礼物一窝蜂的朝着港口涌来的时候,贾似道的船只已经补给完离开了泉州港。

前前后后,贾似道在泉州港停留的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时辰,

让一众泉州港官员大失所望的同时,却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福建安抚使吴良是他们这些人的顶头上司,吴良显然给贾似道之间有龃龉。但是贾似道的身份在那摆着,吴良可以借口为母祈福不见贾似道,他们这些人要是不知尊卑装着视而不见,贾似道可是有大把的手段来揉捏他们。

拜见了贾似道,吴良或许不会放下身段对他们这些人直接下手,但是终究是驳了吴良的面子,将来一些刁难敲打那显然是跑不了的。

如今贾似道自己不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倒是让他们这些夹在中间的低阶官员们好做了许多。

显然,贾似道也没想过要为难他们。

都说这贾国舅是睚眦必报,如今看来却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近人情不是?

泉州港大大小小的官员小声议论着四散离去。

对泉州港那些官员们的纠结心理,贾似道并没有放在心上。

到了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真要为难那些低阶官吏,也委实有些掉价,更何况对福建安抚使吴良,贾似道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他现在已经知道,市舶司衙门,触动了太多人的神经,之所以开始没有人出来阻止,无非是当时大势在他手上,而且那些人也没有将他的市舶司衙门放在眼里。

如今步子一迈大,刚刚从三司使手上拿下盐铁专营的权力,分润了那些人的利益,掣肘就随之而来,这个时候如果他还继续大刀阔斧的强行推进市舶司衙门,定然会激起包括三司使在内的众多人的强烈反击。

贾似道记得后世有个电影里面的一句话说的很好,酒要一口一口喝,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迈得太大,容易扯到蛋。

话糙理不糙。

更不要说,他的根基太浅太浅,就算强行推进市舶司衙门,最后也会落个手中无人可用的尴尬境地,说不得最后还被别人钻了空子,将别人的人给送到市舶司衙门里来了,那样的话,就真正是得不偿失了,

倒不如先积攒实力,等到手中有人有钱的时候,就算是有人想要伸手,也可以干脆利落的斩落爪子。

当然,泉州港是市舶司衙门最重要的一环,庆元府已经基本稳定,泉州港却也是一定要拿下的。

书房中,所有人都在。

关于四川告急的事情贾似道没打算瞒着。

只是很多事情,丁大全、洪文浩、余阶等人并不知情,譬如淮南东路的战况,譬如后金军的现状等等。

贾似道盯着挂在书房中的大幅南宋地图默然不语,他不说话,候在书房中的丁大全、洪文浩、余阶等人自然也不敢胡乱开口。

按照信报上所言,速不台在四川对赵荣瑞的进攻和秃雪在淮南东路对赵葵的进攻,几乎是在差不离的时间同时开始。

从端平入洛之后,蒙古很少有如此大规模的对宋攻击。

唯一的一次还是在四年前(1235年),窝阔台调集大军分三路南下伐宋。西路由次子阔端率军进入陕西、四川;中路由三子阔出和诸王率领攻襄汉;东路由大将口温不花与史天泽率领进军江淮。

然后在次年(1236年),因为中路诸将阔出在荆襄战场上战死而不得不退兵。

从那之后,蒙古对大宋的攻伐大多以骚扰和劫掠为主,很少有直接抽调数十万大军强攻的事情发生。

这一次,四川和淮南同时被蒙古进攻,甚至四川还出动了蒙古四奥之一的速不台亲自统兵,除了京湖战区如今依然保持着风平浪静之外,在四川和江淮两方,蒙古人的进攻力度俨然比四年前还要激烈的多。

要知道,四年前窝阔台的三子阔出战死在荆襄战场上,都没有让窝阔台下定决心发动如此大规模的报复行动,那么这一次蒙古人突然选择在四川和江淮两方猛攻不止,却独独放弃了中路最重要的荆襄地带,实在是太过不正常了。

而且贾似道还知道,完颜红叶的后金军如今不仅没有被口温不花剿灭,甚至还被口温不花越剿越多,声势越来越大。

锦衣卫传来的木暖的信函,在完颜红叶到了后金军之后,军事上孙奎对蒙古人的战事倒是积极了很多,政事上有裴满宗弼统管的金国几大遗族辅佐,整个后金军不说是铁板一块,至少相比之前要平稳了太多。

因为得到枢密院职方馆和赵昀手下侦缉司陆续送去的火药等物的支援,即便是在口温不花的重重包围下,孙奎也很是发动了几次对蒙古大军的主动进攻,居然是胜多败少,甚至于在年前孙奎竟然一举攻占了真定府下辖的邢州(后世河北省邢台市附近)和磁州(后世河北邯郸市附近)两个大城,随后将闻讯而来的蒙古大军打的大败亏输。

经此一战,占据了邢州和磁州的后金军那是士气高昂,天天都有人嗷嗷叫着要反攻真定府,砍下口温不花的脑袋为金国皇帝报仇。

如今后金军又重新发展到了二十余万人,正围绕着邢州和磁州大修工事堡垒,俨然将邢州和磁州当做了长久的根据地。

完颜红叶和裴满宗弼如今跟孙奎的关系也是缓和了不少,毕竟孙奎或许不是一个好的主将,但是攻城掠地倒还是一把好手。

木暖给贾似道的密信里也是充满了兴奋之意,毕竟后金军可以说是贾似道一手扶植起来的,后金军越壮大,对蒙古产生的牵制也就越多。贾似道原本扶植后金军的目的不正是这个原因么?

如果事情真是有这么简单,贾似道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可是,贾似道在看到木暖的密信时,却没有丝毫的喜悦,他闻到的只有浓浓的阴谋的味道。

第四百六十四章 迷雾重重

上一次木暖的来信,后金军已经被口温不花打的七零八落,只能在太行山脉之间苟延馋喘。

如今不过短短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孙奎竟然能够统领着那些残兵败将杀出重围,甚至还能将邢州和磁州给攻占,在贾似道看来简直是比天方夜谭还要更天方夜谭。

为了剿灭后金军,稳定后方,口温不花可是宁愿在襄阳城下背上大败亏输的名声也立马折返亲自统军参与围剿,如今八九个月过去,怎么可能会让后金军那帮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兵没兵的乌合之众坐大到如此地步?

甚至于为了剿灭后金军,口温不花连张柔被大宋斩杀、蔡州等四城丢失都是没有任何动作,一门心思想要先平定后方。

更不要说,因为后金军的事情,口温不花在蒙古国内都是受到了窝阔台的申饬,据说窝阔台已经限令口温不花尽快平定后金郡叛乱。

区区十余万的残兵败将,就算有了火药支援,面对蒙古四面围剿的数十万大军又怎么可能会有一丝翻盘的机会?更莫说还能攻占邢州和磁州两个大城了。

再说了,即便没有窝阔台的命令,口温不花是什么人?

蒙古宗王,不说战无不胜,至少在他之前的最近十余年,在对金国和大宋的战事上,那是鲜有败绩。从灭金之战再到同南宋交恶,整个蒙古对南方的一应事物,都是口温不花坐镇统筹。

不管是因为什么,口温不花都不会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后金军坐大。

但是,现在却偏偏是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要么就是蒙古内部出了什么问题,让口温不花无暇兼顾后金军了,要么就是有诈,口温不花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窝阔台算是很贤明的君主,他在的情况下,蒙古内部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除非他死了。

可是窝阔台要是死了,这样大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的了天下人。

既然窝阔台没有死,蒙古内部出现大的变故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那就只能是口温不花在故意放水,故意放着后金军坐大,而且这种坐大肯定还在他可以控制的范围内,麻痹大宋,然后图谋别的事情。

再联系到四川速不台和淮南秃雪的两路大军,一切的迹象似乎已经表明,口温不花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而且显然口温不花得到了蒙古朝廷的支持。

不然,口温不花不可能也不敢让本来还苟延馋喘的后金军一下坐大,甚至还送了两座城池给孙奎。

那么口温不花到底在图谋什么呢?

贾似道,不自觉的就将眼神停驻在了孟珙的京湖军那里。

“现在大家都是自己人,有些事情也应该告诉你们了。”

沉默半响,贾似道缓缓回身,扫视了一圈书房内的几人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丁大全、余阶、洪文浩、江海等人齐齐一怔,眼中都不由露出几分激动之色。

他们自然知道,从贾似道说出刚刚那番话开始,几人才算真正的成为贾似道的心腹。

“四川速不台统领二十万大军侵扰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其实,除了四川之外,年前,几乎跟速不台侵扰四川的同时,一直在淮河北岸同淮南制置使赵葵对峙的秃雪,同样也对淮南东路发起了猛攻,战事到如今也没有任何停歇的迹象。”

对丁大全几人的心理变化,贾似道并没有放在心上。其实无论他说不说刚刚那句话,书房的这四人,跟着他南下,已经算是彻底的打上了他贾似道的烙印,不管愿不愿意,他们的身家富贵已经牢牢的绑在了他贾似道的身上。

当然,除非他们卖主求荣改换门庭。

“大人,有赵制置使在,那秃雪定然不可能打过淮河,更莫说秃雪手中只有十万大军,淮南东路却陈兵数十万之众。”

余阶站出来接话道。

这话,也就只能是余阶说,毕竟余阶是贾似道从赵葵的手上要过来的,之前余阶一直在赵葵帐下听用,对淮南还有赵葵的布置不说全都知情,至少要比贾似道知晓的多的多。

“赵大人坐镇淮南多年,蒙古人不得寸进,本官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另外一件事想必诸位也听说过,当初行刺孟帅的孙奎是我做主放走,并让他北上联络金朝残余。”

贾似道摆摆手,示意自己想说的并不是余阶担心的那样。

除了当时远在淮南东路的余阶,其余包括丁大全、洪文浩甚至是江海,都不是官场上的小白,自然对当初发生在临安的那惊天大案是有所耳闻的。当然,他们毕竟那个时候要么不在临安,要么在临安也是远远够不着那一小撮核心,听到的大多都是传言。

没有人说话,都知道贾似道显然还有下文。

“当初孙奎等一众人被我一网成擒,其中除了孙奎这一批绿林巨盗之外,还有金朝公主一人。”

书房中响起几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金朝跟大宋的恩怨就不用说了,靖康之耻虽然已过去近百年,试问又有哪个宋人忘记过丝毫?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孟珙攻入当时的蔡州城时掘墓毁尸之举,甚至连金朝皇后都赏与有功将士。

贾似道能够说服赵昀将金国公主都给放了,也难怪后面在大朝会上会招致如此多的攻讦。

“当初的襄阳之战,蒙古宗王口温不花之所以最后狼狈撤军北返,不是因为我们打了胜仗,其实是因为孙奎的后金军在河北西路发动的叛乱。口温不花南下几乎将北地所有精锐抽调一空,意图一战而下襄阳,进而入临安。

也正因为北地后方的空虚,才让孙奎的后金军趁虚而入,撼动了整个河北地界蒙古人的根基,家里失火的口温不花根本无暇同我大宋纠缠,所以口温不花才会无奈的敲诈我大宋一笔,就选择了退军北返。如果当时没有后金军的作乱,襄阳之战,最后孰胜孰负,还真是很难说清楚。”

贾似道停了停,继续道;

“正是因为口温不花急着回去剿灭孙奎的后金军,才有了蔡州一战孟帅的大捷,当然,在本官看来,蔡州一战,有太多的运气成分在类,或许是天佑我大宋,以信阳军近乎全灭为代价,换得蒙古十余万大军和张柔的首级,只能算是惨胜罢了。

口温不花回到河北,抽调大军四面围剿后金军,后金军已经到了近乎全灭的境地,才有了本官放金国公主北上的事情。后金军存在一日,甚至于金国公主一日没有落入口温不花手中,口温不花都不敢全力南下侵扰我大宋。”

“大人深谋远虑,决胜于千里之外,委实让末将佩服!”

余阶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礼,心悦诚服道。

“恭维的话就不用说了,后金军其实也只能是给口温不花添些麻烦,无伤大雅,你我都知道,只要口温不花腾出手来,根本翻不起任何风浪,但是,今天本官却偏偏还收到了来自后金军的信报,原本被口温不花几近剿灭的后金军竟然接连大败蒙古军队,甚至于已经攻占邢州和磁州两地,并牢牢控制在手中。”

贾似道在河北西路的地方上重重的点了点,随后又在四川和淮南东路的方向点了点道;

“蒙古人国内并无任何变故发生,可以肯定的是,口温不花在故意放水,让后金军坐大。那么问题来了,后金军坐大能够给口温不花带来什么好处?以至于让蒙古宗王口温不花甚至不惜压上自己的声名来助长后金军的气焰?本官,想了很多可能,兼听则明,如今也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书房内,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他们才算是真正的接触到大宋真正的核心。

谁都知道,蒙古跟大宋之间,终有一战,在所难免。

只是这秘密来的太过突然,让几人实在是脑中有些发蒙。

“大人,会不会是口温不花以后金军作为借口,以此来施压蒙古朝廷以求达到什么目的呢?毕竟,若论对北地以及我大宋的了解,蒙古一朝无人能出那口温不花之右。”

说话的是丁大全、

作为一个文人,而且是政治智慧极高的文人,丁大全想到的这点,倒是贾似道之前没有想到的。

“蒙古大汗窝阔台身体康健,在蒙古国内一言而决,无人敢不遵。口温不花同那窝阔台虽说为堂兄弟关系,却深得窝阔台信任。若说口温不花故意施压蒙古朝廷,却也有可能,只是这样的话除非蒙古国内发生我等根本不曾知晓的变故,可惜,我大宋对蒙古国内之事所知甚少,蒙古人对宋人甚是防备。”

不得不说,丁大全说的极有道理,只是现如今无论侦缉司还是职方馆,对蒙古的情报都不是太重视,偶有消息也都是大路货,根本算不得隐秘。而锦衣卫呢,毕竟时日尚短,如今也只能勉强维持贾似道这一路的消息传递,除了临安,大宋境内都没有理清楚,更不要说蒙古国内。

贾似道当初倒是重点提过蒙古国内的情报收集,只是路途遥远,真要成规模,怕是没有至少一两年的功夫是绝无可能的了。

第四百六十五章 余阶之谋

从贾似道心里来说,虽然他认为丁大全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并不代表他就认同丁大全说的这点。

作为后世来客,贾似道自然清楚,偌大的元帝国最后是怎么分崩离析的。但是,至少在目前或者说忽必烈之前,蒙古大汗对各部落还有亲王们的控制力还是很强的。

“大人,末将倒是跟丁大人有些不同想法。”

余阶踌躇了片刻开口道。

贾似道很清楚的看到,在听到余阶说跟他有些不同意见的时候,丁大全的脸色瞬间一僵。

“议事就是要集思广益,道理是越辩越明的,本官不会因为有不同意见而高看任何人,也不会因此而看轻任何人,所以,你们大可放心大胆的说,只为真相,而不掺杂其他。纵然是本官有错,也可大胆指出来,而且还要记功。”

宋朝文人之间政见不合勾心斗角是常态,看不起武人也是常态,但是贾似道却不想让自己手下的人,刚刚开始就产生间隙,所以觉得有必要将所有的误会都消弭在萌芽状态。

“下官(末将)明白。”

听到贾似道的话,书房中的几人齐齐一怔,心头齐齐一松连忙应道。

丁大全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贾似道这话代表了什么。

政见不合可以,但是别因此在心中留下芥蒂,影响团结。

“末将以为,先不论蒙古朝内出现何种变动,作为统兵在外的大将,更是蒙古宗王,口温不花若是想要要挟蒙古朝廷,实属不智之举。要知道,口温不花一应族人都在蒙古国内,这是其一;其二,如今口温不花统辖的大军,实则是无根之浮萍,若是惹怒了蒙古朝廷,断其补给粮草,不用三月,北地必乱,更莫说还有我大宋俯视眈眈,而且北地并不稳固,金人余孽一直在兴风作浪,以口温不花的心智而言,断然不会做出此等自掘坟墓的事来。”

余阶给了丁大全一个歉意的眼神,朗声道。

丁大全微微一笑,对余阶的尊重自然是回以善意。

看到贾似道在仔细倾听,余阶继续道。

“大人请看,速不台统兵二十万侵扰四川。四川多崇山峻岭,蒙古人最为精锐的铁骑根本无法施展,若是仅仅步战,四川大可拒城而守,以我大宋兵械之利,如今更有大人改良的火药和火器等利器,那速不台顶多在最初依仗我大宋措手不及才能有所斩获,等到四川诸军反应过来,想来那速不台就不会那么容易攻城掠地了。

那么,蒙古人这些年一直孜孜不倦的侵扰四川是为了什么呢?

长江天堑贯穿南北,而四川据长江上游之势,自蜀江东注,巴丘东下,而天下大势分为南北,故江南为天下制胜之地,而擎南北之轻重者又在巴蜀。我大宋如今偏居江南之地,夫江南以为固者,长江也;

而四川据长江上游,下临吴、楚,其势足以夺长江之险,常制南北之命也。故秦灭楚,晋灭吴,隋灭陈,必先举巴蜀,而后顺流而击吴之腰脊,兵不劳而迅若疾风之扫叶。

蒙古贫瘠,以游牧而活,不思劳作,不懂将作,人人皆知。

而蜀道难,只是巴蜀之地进出艰难罢了,进入蜀地之内,则是沃野千里,土壤膏腴,果实所生,无谷而饱;女工之业,覆衣天下;名才竹斡,器械之饶,不可胜用;又有鱼盐铜铁之利,浮水转漕之便,正可补蒙古之需。

所以,蒙古人不攻便罢,若攻则必先取四川和荆襄。

大人再看淮南,小小淮河,岂能真的挡住蒙古南下之铁骑?可是为何淮南少有战事?概因巴蜀和荆襄未下,蒙古纵然跃马而过淮河,却无任何支撑,还需随时防备后路被我大宋荆襄大军所断,终究不敢全力南下。

那秃雪统大军停驻淮南,在末将看来,除了牵制我淮南大军不敢驰援荆襄和防守蒙古人南侵的后路外,却也是在时刻意图从荆襄等地寻找纰漏,末将敢断言,只要荆襄等地稍有差池,秃雪一路大军必会以雷霆之势西进直取荆襄。

如今京湖战区新胜,蒙古人损兵折将,张柔授首,史天泽龟缩许州不出,整个江南地界,也唯有秃雪一支大军孤悬,只要我大宋有大决心,完全可以由淮南主攻,京湖军则是直入淮南切断秃雪大军北退的后路,一口将其吞下;

可惜,那口温不花当是也看到这一点,担心秃雪大军北淮南军和京湖军联手将这一路大军吃下,却又不想让秃雪退兵,所以才有了四川速不台统军大举入川的事情发生。如此一来,京湖军必然不敢妄动;

只要京湖军南下,则速不台攻占巴蜀的大军必然会趁势也南下,直捣荆襄;而若是京湖军北上驰援四川,则又可解决了秃雪大军的后顾之忧,若是京湖军一不留神,说不得秃雪也可摆脱同淮南军的纠缠,统军西进。不过想来以赵帅之智,必然不会让秃雪轻易离开淮南,

口温不花故意坐视后金军坐大,在末将看来可能有两个目的。

其一,既然大人曾经同那口温不花正面争锋,想来当初口温不花从襄阳退兵之时,就已经知晓后金军当是我大宋策动。口温不花故意坐视后金军坐大,而不完全剿灭,想来是想借此造成一种假象,通过后金军告诉我们那就是北地不稳。

既然北地不稳,那么口温不花定然不敢或者没有余力南下。

而只要我大宋以为口温不花不会统兵南下,那么此刻淮南战事正酣,四川告急,若是京湖军西进驰援四川,那么荆襄等地必然空虚,此刻若是口温不花早就将曾经在北地的大军秘密抽调到了汴京和洛阳附近,突然南下攻占荆襄我大宋可能阻挡?

而且以口温不花之算计,怕是在北地也有足够兵力剿灭后金军之乱,只要京湖军一动,怕是马上就会全力剿灭后金军,而淮南的秃雪只需留一部阻拦淮南军,其余西进,荆襄想要保住,怕是很难。

而若是京湖军不动,那么就是其二了,想来接下来会有越来越多的蒙古兵卒进入四川,速不台大可毫无后顾之忧的全力攻占四川,只要拿下四川,那么蒙古人不仅可得千里沃土粮仓,各种盐铁之利,水师战船也能具有,随时可顺流而下直击荆襄腰脊。

到时候,荆襄等地有等同于无,已经无丝毫涌出,我大宋是顾此失彼,当真是危矣……啊,大人……”

余阶指着地图滔滔不绝,顺手接过贾似道递过来的茶盏,一口饮下。

喝完余阶才突然反应过来,贾似道竟然亲自给他奉茶,微楞之后慌忙有些手忙脚乱的施礼。

“无妨,无妨。听义夫一席话,当胜十年寒窗啊。”

贾似道拍拍余阶的肩膀,叹道。

确实,作为一个后来人,很多事情或许他比余阶他们看的要远,看的要清,可是要说真正的纵观天下大势,尤其是军事上的事情,他还是比不过如余阶这样的专业人士。

同样余阶今天也是让他刮目相看。

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显然余阶对四川的重要性很是做了一番功课,不然绝对不可能分析的如此透彻。

口温不花坐大后金军麻痹大宋,对荆襄有可能有想法,他自然是能够想到。毕竟,口温不花一直都是对荆襄这个咽喉要地念念不忘,想要拔掉这样一根钉子,如果有机会自然是毫不犹豫的不惜一切代价拿下荆襄,尤其是襄阳。

但是显然,口温不花的胃口要比贾似道想的要大的多。

四川和荆襄口温不花都想要。

丁大全和洪文浩等人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明白,为什么为了余阶这个名不经传的小角色,贾似道会亲自开口找赵昀要人了。

可能之前他们还有些轻视余阶这个小辈,但是经过今天,已经在心里悄然将余阶抬高到了跟他们同等的位置上。

“那义夫你的意思是,口温不花要么是想要拿下荆襄,要么就是想要拿下四川?”

丁大全这个时候接话道。

“子万兄,或许那口温不花两地都想要拿下呢?又或者还有别的图谋呢?毕竟这些,只是我们认为或者说是猜想的。”

贾似道挑了挑眉道。

一句话,让书房中的几人脸色齐齐一变。

仅仅是我们认为的已经很恐怖了好嘛?搞不好大宋就要亡国了,还有别的图谋?让大宋怎么活。

“不要太担心,事情只是我们几人在这里分析而出,不管口温不花打着什么主意,既然已经看破了,自然也能想办法应对,而且口温不花显然小看了我大宋的军力,京湖军数十万之众,大可派出一部偏师西进遥相策应四川……“

“一部偏师的话,该是多少兵力?兵力多,荆襄空虚,若是兵力太少,速不台也可以集中重兵先将策应的军队一口吃掉。”

贾似道打断余阶的话,看着地图皱眉道。

余阶不由一滞,他自然清楚,这不仅仅只是可能,只要有机会,可以肯定速不台百分百不会放过策应四川的宋军。

书房里的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知道的都不可怕,可怕的有太多的未知。

PS:感谢起点名叫“书友160608081656458”的书友万币打赏,你太懒了兄弟,名字都不起一个。不过你果然是真爱,赏赐也是你一直在起点默默打赏支持,这样的真爱,要不要我以身相许?其实呢,这本书是在创世首发的,所以起点那边的打赏我并不能及时看到啊。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六章 诛心之言

贾似道能够理解丁大全几人的心理。

唇亡齿寒的道理。几人都懂。

尤其是在明明知道一些事情会发生,但是那种束手束脚等人来宰割的无力感,实是让人几欲抓狂。

贾似道心中暗叹一声,夹缝中求生存,又能如何?

有很多东西,有很多人的命运,因为他的到来,而让命运的轮盘产生了偏转。

譬如本来没有的襄阳之战,譬如本来该夭折的太子赵维,譬如蔡州之战,譬如张柔的死,还譬如那完全是被他扶植起来的后金军等等等、

按照历史原本的进程,偏居一隅的南宋国运至少还应该有三四十年,可是既然很多事情已经产生变化,贾似道又怎么可能又怎么敢拿已知来赌未知?

但是,一切的阴谋阳谋其实都是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如果口温不花真的是想要跟大宋打一场国运之战,大宋必败无疑。

现在就看,口温不花或者说窝阔台到底愿不愿意了。

原本的历史上,南宋的国运能够延续数十年,窝阔台的死,是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

窝阔台死,蒙古朝内因为权力而产生了太多的倾轧,消耗了太多的力量,耶律楚材被逼离开权力中枢,蒙古根本无暇南顾,才给南宋延续了数十年的国祚,直到忽必烈登上汗位。

如今窝阔台未死,耶律楚材这个一代贤相大权在握,口温不花已经很明确的将大宋视作了主要威胁,似乎发动一场国运之战并不是很难理解的事情。

但是,如果信报没错的话,那么仅仅凭速不台在四川的二十万大军和秃雪在淮南的十万大军,似乎又不像是蒙古在准备一场大战。更重要的是,荆襄一带,大宋明显到如今还占据着优势,只要后金军没有玩完,口温不花是不可能敢冒然南下的。

而反观大宋呢?四川和京湖战区的兵力相差无几,淮南同样也有三十余万大军,四川、京湖和淮南三线,大宋一共布置了足足超过百万的大军,要说仅仅靠那三十万兵力就能够击垮大宋长江一线防线的话,蒙古也何用跟大宋对峙如此多年?

又或者,口温不花根本就是另有目的呢?

或许,古人所说的杞人忧天,就是这样?

贾似道自嘲一笑。

孟珙不是傻子,朝中那些个勾心斗角的老狐狸们,也不是傻子。

“行了,我们所说的所有一切都是来自于猜测,我大宋同蒙古对峙这么多年,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蒙古人大军三面强攻的事情,四年前不就是么?那一次,窝阔台的三子阔出可是死在了荆襄战场上。所以,义夫刚刚所说只是有可能,但是本官以为,口温不花就算有这么大胃口,也要有那么好的牙口才行。后金军中的信报,职方馆会随时上禀枢密院,本官也早命人照例给京湖孟帅一份,如今我们能够看透的事情,孟帅自然也能看出来,皇上和朝中那些老大人们也能看出来。”

既然想不通猜不透,贾似道也实在是懒得劳心劳力。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了。

“大人说的对,刚刚所言都是末将的揣测,皇上和诸位大人定然比末将考虑的要周全,末将以为我们还是早日赶赴广东是正理。”

余阶没有想到分析个战局,会分析到人心惶惶的境地,可是这毕竟是他的猜测,若是对了还好说,若是错了,岂不是失分之举?这个时候见贾似道把话题岔开,连忙应道。

“可是战事瞬息万变,战机瞬间即逝,皇上和朝中那些大人们远离前线,若是事事都要请示朝廷才能行事,这一来一回不知道要延误多少军情,那么就算以孟帅之能也只能被动挨打,处处受制。唯有皇上将各路军事全盘交付,才是万全之策。”

贾似道缓缓在书案后坐下,揉了揉眉心道。

“这个大人可以放心,四年前的宋蒙之战,皇上就给了各路主帅临机决断之权,事后只要及时上禀朝廷就可,既然已经有了前车之鉴,此次想来以皇上之英明,定然也会同样如此,朝廷不外乎就是给各路派驻监军罢了。”

亲历四年前大战的洪文浩这个时候连忙接口道。

已经有了先例么?贾似道点点头。

这些他并不是太清楚,不过想来洪文浩不会在这样的事情上撒谎。

不过想想似乎也是应该,赵昀本身并不是个昏君,至少在他理政的前面十几年不是,从端平更化到雄心勃勃的意欲收复汴梁和洛阳,再到心灰意冷的醉生梦死喝酒享乐玩女人,实在是现实太过冰冷,浇熄了赵昀心中所有的火焰,以至最后只能得过且过,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既然赵昀现在还没到醉生梦死的时候,那么自然也是知道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的道理的,给各路主将最大的自主权,自然是最明智的选择。

“那就好,我们就不用多操心了,不过义夫所言,我会原原本本上禀皇上,希望能让皇上和朝中那些大人们对此次蒙古人南下保持足够的警惕。”

贾似道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提醒一下赵昀,要尽可能的对口温不花的行文保持足够高的警惕。

听到贾似道如此说,一直没说说话的丁大全神情微动,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一个人说话,踌躇了半响又缓缓将头低了下去。

“怎么?子万,有话但说无妨。”

抬起头的贾似道正好看到丁大全这一幕,笑着道。

丁大全显然没有料到贾似道竟然看到了他的动作,闻言想了想,似乎在组织措词。

“大人,有句话不知下官当讲不当讲。”

“呵呵,子万兄,我先前就说了,理是越辩越明,我有错更是可以直言不讳。难不成今时今日还不足以让子万兄交心否?”

原本只是以为丁大全有些文人的通病,一些小心思,此刻见丁大全一副犹犹豫豫的郑重模样,似乎又不太像是小心思,贾似道正色道。

“那下官,就说了,若是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大人恕罪。”

“但讲无妨。”

“大人,下官以为,大人既然已经离开临安城,朝中发生的诸事,除非关乎我大宋生死存亡的大事,其余诸事,下官以为大人还是少做少言少奏。”

丁大全说完对着贾似道深深一礼情真意切的道。

“大人,下官承蒙大人提携,先前虽是区区一小吏,但是对大人所作所为却是由衷敬佩。无论诗词下官自不必说,想来洪大人自是早就听说过……”

“其实末将,也听闻过大人之词,‘汉陵风雨,寒烟衰草,江山满目兴亡。白日空山,夜深清呗,算来别是凄凉。往事最堪伤,想铜驼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大时至今日末将依然是记忆犹新啊。”

余阶突然插嘴道。

丁大全对余阶的抬庄之举自然是极为高兴,笑着继续道。

“余将军处身行伍之中,都曾经听闻甚至对大人的诗词记忆犹新,可见大人诗词之无双,试问天下士子又有何人未曾听闻?诗词不说,襄阳犒军,时值襄阳之战正酣,满朝文武无人敢往,又是大人一肩担之,为我大宋扬威,使那蒙古宗王口温不花铩羽而归;孟帅遇刺,大人不顾安危勇拿贼酋,运筹帷幄为襄阳之战早早埋下钉子;徽州大震、临安大饥,大人临危受命,斩恶将惩奸商广筹粮,解救无数黎民与水火……”

“过往之事,全仗皇上信任,并不是我一人之功劳,子万兄就不用再说了。”

丁大全说的都是贾似道曾经做过的事情或者说功绩,当着这么多人面如此夸赞,贾似道虽然受用,却自觉还是需要留些面皮才是,只得出言打断丁大全的总结。

“大人自是不在意,因为下官等所有人都知道大人是一心为公,为皇上为我大宋为天下万民计,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此认为,他们只是认为大人抢了他们的功劳,阻了他们的官路,挡了他们的财路,大人也因此树敌无数,年前的大朝会,大人招致满朝攻讦正是最好的明证。”

“可是……这跟我跟皇上上奏对四川和京湖的战事分析有关系么?”

“大人恕罪,大人,皇上是天子,但是皇上也是一个人啊。如果大人在临安,在皇上身侧,皇上能够随时看到大人,大人自然是不用担心,但是,如今大人不在临安,虽说大人又史相、有谢尚书、赵侍郎支持,可是大人,众口铄金啊。

大人同一些人之间的间隙已经是无法开解,否则就不会有庆元之袭发生,无数的人希望大人永远不要再回临安,甚至不惜通敌。

他们会想千方设百计的置大人于死地。一人之言,或许没有什么,可是若是人人都是如此说,大人以为皇上会如何?

身为臣子,有时候并不是什么都要做、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要管才是好事啊大人。古往今来,有多少能臣干吏,以史为鉴,大人还不明白吗?

如今下官、洪大人、余将军、洪将军还有众多如洪大人、余将军、洪将军一样仰慕大人之为人的人托庇与大人麾下,为大人计,为我等身家性命计,下官纵有诛心之言惹得大人不快怨怒,却也顾不得太多了。还请大人明鉴、三思啊!”

丁大全再次深深一揖到地。

第四百六十七章 近忧

书房中一片沉寂。

洪文浩、余阶、江海三人很是干脆的将头垂了下去,小心翼翼的不敢露出一点儿异样之色。

所有人都知道,贾似道能够有今天是因为什么。

贾似道年不到而立,却已经是位居从二品高位的观文殿大学士,甚至连几个参知政事,也大多都是正三品的观文殿学士衔,甚至为了他,赵昀打破惯例将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强行合并为广东路一路之地,让贾似道成为大宋朝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

除此之外,市舶总司衙门插手漕运、海运商贸,甚至是连盐铁专营之权也已经拿到手,大有同三司使并驾齐驱之势。

虽然贾似道官面上仅仅是掌市舶总司衙门诸事,并没有给出明确的品阶,但是看看吧,市舶司衙门区区一地执事就是从六品,几个分司同知从五品,总衙的同知更是到了从四品的地步,这已经堪比一州知府的品阶,而且还是实缺实权。

虽说贾似道却是立下很多功劳,至少为赵昀将如此多仇恨值拉到自己身上,却是不争的事实。赵昀需要人来转移朝中宗室、理学甚至守旧派等方方面面的视线,贾似道却是出现的刚刚好。

皇帝最宠爱的贵妃的亲弟弟,曾经的纨绔子,家族势力几乎为零,现如今展露头角颇有才学等等,足够赵昀信任和放心。

贾似道的身价在贾贵妃为赵昀诞下太子,达到了最高点,同时也是降到了最低点。

很矛盾的事情,却也是很现实的事情。

一方面,如果贾似道能够挺过去,赵昀或许很乐意让自己的儿子将来继位的时候有个帮手,但是这个帮手却绝对不能坐大,如史弥远一般;另一方面,要是贾似道面对诸多方方面面的攻讦挺不过去,赵昀也只能无奈的将贾似道当做弃卒。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先例,大朝会上,赵昀已经做过一次。

这一点,丁大全并没有在话中明说,但是贾似道很清楚。

狡兔死,走狗烹。

太子已立,皇后仍在,一个背后没有任何实力的贵妃娘娘,对天下大势而言,似乎并不是无可取代。

现如今是狡兔没死,但是万一走狗的手已经伸的太长,让赵昀自己心里先生出哪怕一丁点儿不信任感,那么或许不用人言可畏,赵昀的那点儿圣心,就能让贾似道死无葬身之地。

贾似道莫名的想到了,自己临走前对郑铭轩、山德衍等人的叮嘱。

如今四川战事爆发,赵昀想必已经开始为了银子的事情着急了,那么谢举伯应该也已经告诉了赵昀,甚至是将自己让谢举伯以退为进逼迫朝中诸臣一起想办法筹措银子的事情,都已经告诉了赵昀。

赵昀会怎么想?

不仅跟统帅数十万大军的孟珙关系莫逆,朝中还有史嵩之、谢举伯、赵范甚至是郑清之等人也是私交不错。然后,甚至还插手户部的事情,临安城的几个巨商大贾甚至愿意因为他一句话将数百万两银子给朝廷使用。

虽然不是免费,跟户部有交换,可是别人尤其是赵昀或许只会看到经过,而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同样,贾似道也很清楚,上一次的大朝会上,赵昀存了放弃他的心思,虽然很不情愿。好在有谢举伯、史嵩之、赵范等人相助,又有孟珙送上张柔的人头,才让他险险逃过一劫。

可是贾似道同样也很清楚,无论谢举伯还是史嵩之,帮助他的前提都是因为赵昀,赵昀并不想让贾似道死。

所以,他们这些人才会愿意得罪嗣秀王等宗室和理学一派的几个参知政事,帮他贾似道说话。

也就是说,一旦没有赵昀的支持,哪怕赵昀露出一丁点儿对贾似道的不满之态,在发生同样的事情,谢举伯和赵范绝对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帮他说话。甚至于连想将女儿嫁给他的史嵩之,说不得也会保持沉默。

这个不用猜测,贾似道可以肯定会发生这样的事。

说到底,如今无论是他,还是贾贵妃,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赵昀。至少目前是。

就如那无根之浮萍。

丁大全的话里,同样也藏着另外一层意思。

只要贾似道能够在广东打下根基,那个时候,谁想动他,哪怕是赵昀想要动他,只要他不回临安,也是拿他没有任何办法的。

不得不说,无论是哪一点,丁大全说的确实都是诛心之言。

这也怪不得洪文浩等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呵呵,都那么紧张干吗?行了,今天这话就当没听过,大家都去忙吧。”

贾似道笑着起身,拍了拍丁大全的肩膀。

丁大全能够在短短十余年时间爬上丞相的位置,到如今贾似道算是明白了。仅仅是这份避害趋利的政治嗅觉,就足够他在官场上如鱼得水了。

好在,如今丁大全在他手下,想来就算想祸国殃民,机会也是寥寥了。

“下官等告退。”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点透,贾似道没有再说要继续给临安上奏,显然已经是认可了丁大全说的话。贾似道能够一帆风顺,他们这些人自然也能水涨船高,所以心中却也是齐齐微松了一口气。

很快丁大全等人就走了个一干二净,书房中就剩下贾似道一个人。

看着偌大的南宋地图,贾似道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丁大全说的事情,其实他一直都有防备,不然他也不会专门跑到广东来。不趁着赵昀需要倚重他的时候早点跳出旋涡,最后怕是只能淹死在临安城。

只是,贾似道没有想到他的危机会来的如此之快。

当真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连丁大全这样一个有些事情都不知道的局外人都能察觉到某些不好的苗头,那么更不要说直面数百万两银子冲击的赵昀会怎样想了。

贾似道没有想到,他本来只是想帮赵昀稳住局势,给他足够的时间能够积蓄一些实力,稳住摇摇欲坠的南宋江山的举动,最后反而成了他自掘坟墓之举。

好在,赵昀疑心会有,却不会真正做什么,至少短期内不会做什么,而以赵昀的性格,怕是即便要对他做什么,也会借着别人之手。

还有时间。

想到这里,贾似道眼神一凝,转而俯身提笔。

有些事情看来是不得不下决断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八章 抵达广州

嘉熙三年的春天,与往年格外的不同。

宋蒙之间的大战从腊月开始燃烧,从淮南东路到荆襄一带,再从荆襄一带到四川盆地,连绵数千里的战线上,宋蒙军队之间厮杀不断,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无数土地被鲜血浸染。

其实京湖制置使孟珙在没有收到赵昀临机处置之权的诏令之前,整个京湖军就已经开始动了起来。

西路,孟珙命驻守在邓州一线的枣阳军指挥使张俊统兵十万前出西进,一路攻城拔寨,直入原京兆府路,一副准备直入关中攻占京兆府(西安)的姿态。同时驻守在唐州的宁武军都指挥使焦进统宁武军前军十万大军也随之西进,进驻邓州,尾随张俊枣阳军,遥相呼应。

东路,孟珙命驻守颍州一线的宁武军都指挥使贺顺统宁武军后军十万大军东出,进攻淮河北岸沿线诸多城池,兵峰直指秃雪所在的泗州城(后世江苏盱眙县附近),同时驻守在蔡州城的随州军指挥使张英率十万随州军东进,进驻颍州一线,遥相呼应前出的贺顺大军。

与此同时,孟珙命宁武军都指挥使刘全坐镇襄阳城,大肆招募新兵,重组信阳军,并且对襄阳城一线各处地堡城防加紧施工。

至于孟珙则是亲自统帅宁武军左中右三部三十万大军坐镇蔡州,并命左路宁武军北上许州,试探史天泽虚实。

孟珙一手打造的宁武军真正实力,可以说直到这一次宋蒙大战才真正暴露出来,仅仅是宁武军,前后左右中五部,足足有五十万人之多。如果加上枣阳军、随州军和已经近乎全灭如今正在重建的信阳军,仅仅是京湖一地,就有大军足足八十万之众。

淮南和四川两地到底有多少兵马,有各路军多少,没有人计算过,怕是就连史嵩之这个枢密使自己都摸不清楚大宋如今到底有多少兵力可用,至于四川、淮南和京湖到底有多少兵马,就更不用说了。

京湖军三路进逼,龟缩在许州的史天泽闭城不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四川的速不台只是派了副将都梁统帅两万蒙古骑兵连带着凤翔府和京兆府的吐蕃和西夏仆从兵合计十万人在关中京兆府一线防备张俊,双方多有接触互有损伤,却始终没有发生任何大战。

秃雪呢则是从海州(后世连云港附近)等附近数个数个城池抽调西夏仆兵五万遣了一员副将和一万蒙古精骑西进,在泗州和颍州之间布防,同焦进的宁武军争锋相对,也同京兆府一线一样,小战连连,而秃雪也是丝毫没有收兵后撤的打算。

无论是速不台还是秃雪,似乎都吃了秤砣铁了心的要在四川或者淮南跟大宋分出个胜负。

至于史天泽,宁武军兵临许州城下,史天泽也是一直严防死守,没有任何想要出城一战的意思。

连绵数千里的战场,似乎一切都跟原样一样,速不台在四川烧杀抢掠,兴元府在大年初五城破,兴元知府杨兴以及驻守兴元府的数万川兵与城皆亡,整个兴元府合计数十万百姓能偶逃出来的只有十之一二。

大半个四川硝烟遍地,尸横遍野。

最终四川制置使赵荣瑞亲自自成都府统兵到达利州,随后沿着利州、巴州和达州组成一道防线,才将速不台的兵峰挡住。

淮南战场,秃雪和赵葵两个人,僵持不定,三天一小战,五天一大战,秃雪过不了淮河,赵葵同样也打不到泗州城。

所有的变化,就跟没有变化一样,速不台和秃雪就像看穿了孟珙外强中干的姿态,知道孟珙在弄不清楚许州那一路蒙古人虚实的情况下,根本不敢大举出兵发动大战一般,丝毫不为所动。该干嘛干嘛。

各地告急的文书、要钱要粮的文书如同雪花般飘向临安,落在赵昀的案头,短短不过一个多月时间,赵昀自觉自己的头发都白了许多。

就在赵昀和朝堂上的那些个老臣们一个个每天数着自己头上的白丝又多了几根的时候,贾似道的船队,波澜不惊的到了广州。

嘉熙三年,三月初,或许江南大地还是春海料峭的时候,岭南各地却已经是草长莺飞、绿草如茵的时节了。

广州港。

或许是知道贾似道这个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要来,码头显然刻意的经过修缮,前来迎接贾似道的除了余赐、周坦、谢兴、赵彦瑀、秦寿等一干最早来广东打前站的市舶总司衙门里的人外,也就是广州府的大大小小官员。

广州知府丁大全跟在贾似道身边,其余广东路的各地知府如英德、肇庆、德庆、庆元等府州官员,却是因为没有贾似道召唤,不敢擅离,没有一个人前来。当然,又或者是这些个知府们,本身也是不想来的。

码头上,余赐等一众人看到贾似道终于平安到来,在兴奋之余却也有些忐忑。

之前,虽然说贾似道是广东安抚使,可是贾似道一天没有到,他们这些先来给贾似道打前站的人,却总觉有那么一点儿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市舶总司衙门,本身就不在大宋朝的行政体制之内,他们无法插手任何具体的事务。

不要说整个广东路了,就只是广州府,他们这八九个月以来,也是受了无数的白眼,处处刁难或许有些言过其实,可是敷衍了事却是常有之事。

如今市舶总司衙门,不要说在整个广东路筹建起各路职司,仅仅是在广州一地筹建总衙,也是耗尽了众人老大的心力,才隐约有了三分气象,其余各府州,就连知府空缺的静江府,也是没有任何的进展,派驻各府的市舶司官员,一直在各府州的众多衙门中打转。

跟派驻福建路杨度和陈同相比,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还没有被直接关进大牢。

贾似道将如此重担交给他们,这么长时间却是没有取得任何的成绩,对余赐他们这群当初雄心勃勃意图干出一番事业的人来说,说没有受到打击那是安慰自己。

这个时候,余赐他们这些天子骄子才知道,想要如贾似道那般做出一些事来说,该是何等艰难。

好在,贾似道根本没有提任何公事,跟众人一一寒暄过后,大手一挥,一行人就直奔广州城而去。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九章 初登堂

广州是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没有并为广东路时的广南东路的路治所在,一路首府。

从宋立国到如今,两百余年时间,广州陆续经过十余次的修缮,已经是整个岭南地界数一数二的大城。

广州城十余次的修缮和扩建,除了因为广州港的兴旺和商贸繁盛有关外,同时也是为了应对西南的越南。

盛唐时,唐帝国设立安南总督府与河内,整个中南半岛大部都属于大唐治下。唐末,中原诸侯割据,经历了长达百余年的战火纷扰,大唐帝国周边曾经臣服与大唐的各个小国纷纷独立,南汉王朝也就随之建立,广州就是南汉王朝的都城,几乎就是八百年前汉朝和南越王朝的翻版。

宋初,北宋朝廷平定了已经独立出去六十年之久的南汉王朝,但是当时的大宋王朝对南汉王朝深入中南半岛也就是越南的那一部分却是不怎么在意,穷山恶水气候恶劣,距离大宋朝的都城又太过遥远,而当时大宋的重心在应对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也根本无暇南顾,所以,越南就这样被放弃了。

随着乖巧的越南人不断的上供乞求天朝上国册封,大宋也就顺水推舟,第一个交趾王国就这样成立了。

从越南立国之后开始,至宋太宗到宋神宗(976—1078年)差不多一百多年的时间里,越南屡次入侵大宋西南边疆的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足足有数十次之多。

而距离如今最近的一次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则是越南李朝时候,公元1075年,越南李朝派大将军李常杰等率海、陆大军,分三路入侵广东、广西一带,攻占了后世广西的钦州、合浦、南宁等地。越军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仅邕州(今南宁)一地,军民被杀就有近十万人之多。

也就是在那一次的越南入侵中,越南水师一路直接从广州入海口登陆,围攻广州长达一月之久。

最后宋神宗遣广南安抚使郭逵招讨使,并约占婆、真腊共攻越南,郭逵在富良江大败越南,也直接导致了越南李朝的终结,有了今日陈朝的兴起。

那个时候的北宋王朝,虽然说打契丹不行,打西夏也不行,就连大理也难对付,但是小小的越南还是可以吊打的。

广州城最大规模的一次修缮扩城就是在那一次越南围城之后,陆续筑起中城、东城和西城。中城以南汉王朝旧城为基础;东城以赵佗城旧城为基础;西城则是为了保护新发展的商业区而扩建,规模最大,周长十三里多。

三城相连,而广州港就是在西城,西城也是整个广州城最为繁华的所在。

贾似道一路所见,商旅盛行,各种商铺鳞次栉比,行人熙攘,各色面孔的人同宋人交相买卖,没有任何突兀之感。看到贾似道一行人的车马驶过,路上行人纷纷闪避,打量着车马,看到大头的旗氅都知道是新任的广东安抚使到了。

议论纷纷间,却并没有多少如临安城百姓那般的敬畏之感。

安抚使府却是不在西城,而是在中城,也就是原来的广南东路安抚使府,临近南汉王朝王宫,据说曾经是南汉王朝宰相的府邸。

前后七进的大院落,墨墙绯瓦,林木葱茏,早春三月已经是绿意盎然,深幽中带着壮阔巍峨,倒是一个极佳的所在。安抚使府前面五进房舍,分别的安抚使大堂、市舶总司衙门、监司下属的漕司、宪司、仓司;以及帅司下辖广州境内马步水军都统等等,还有幕僚官、曹掾官等闲散官员的办公场所。

最后两进则是安抚使及其家眷下人仆役的住所。

丁大全的广州知府官衙,则是在临近安抚使府右侧的一栋三进院落,同安抚使府相聚不过十余丈。

这些,都是一路行来跟在贾似道左手边的余赐低声给贾似道介绍的,徐若曦、史珍香和凰娇娘等人,则是直接由侧门进了最后两进房子休息了。

富丽堂皇的安抚使府大衙,贾似道依然是一身便装坐在首位,头顶“明镜高悬”四个鎏金大字的匾额悬挂。

下手左右三十余位文武官员分为两列,肃然而立。

皇帝面前的大红人,国舅大人,贵妃亲弟,观文殿大学士,掌市舶总司衙门事,不到而立执掌两路军政大权,在贾似道没有来之前,这些将来需要在贾似道手下吃饭的大小官员们,就都想尽千方百计的打听了所有能够打听到的消息。

所以,今天新来的安抚使大人走马上任第一天,安抚使下辖所有职司包括广州府境内所有有资格站在这安抚使大衙上的大小官员,是尽皆齐至。

监司下辖的漕司也就是负责财赋和监察的转运使司,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两路转运使司统共有两位转运使和两个转运副使,赫然在列;其他如主管刑狱的宪司也就是提点刑狱司即宪司、负责一路仓储的提点常平司即仓司、帅司的各路马步水军都统,如今的广东路全都是完完整整的广南东西两路两套衙门班子齐全,妥妥的都来了。

当初将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合并为广东路的时候,赵昀本身就是做的比较粗糙,除了将两路安抚使调回临安听用外,其余也就是两路首府广州府和静江府的知府自贾似道的要求下撤换了,其余的官员,两路原本的配置的一应职司,无论赵昀还是史嵩之,都没有动过分毫。

尤其是原本属广南西路的监司、帅司下辖的各衙官员,从广南西路眼巴巴的跑到广州,已经足足候了贾似道差不多一两个月之久。有来的更早的如广南西路转运使常盛,半年前就是常驻广州了,一应公务也是不辞辛劳在广州就地办理。

广南西路的各司官员没有办法不来。

朝廷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安排,而贾似道这个广东安抚使又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而广东路既然是一路之地,显然也应该只有一路职司衙门,但是留谁不留谁,虽然不是说由贾似道一言而决,但是贾似道的意见却又占了至少七八成的分量。

万一不来,借口直接裁撤了,找谁哭去?

广东天高皇帝远,贾似道这个新任广东安抚使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广东的土皇帝,等到消息传到临安城,等到朝中那些个大人们想出解决办法,再行文广东,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也就出现了今天这样一种状况,广东路所有的职司衙门都是两套班子,两套班子不仅互不统属,甚至有些官员还颇有龃龉。

譬如广南东路转运使谢昌兴跟广南西路转运使常盛之间,因为两路漕运中盐铁茶叶生丝等等的分润,就是水火不容之态。还有两路的武将也不是铁板一块,譬如原广南东路马军都统姚兴的儿子,就因为抢了原广南西路步军都统简方达的小妾,让两路的马步军很是比拼了几场。

凡此种种,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这两路各个职司衙门之间的争风吃醋、你抢了我家小妾我占了你家田地的狗血故事,实在是太多。

当然,这些都是最先到来的锦衣卫执事秦寿收集之后禀报给贾似道的。

看的出,秦寿对做细作这一块,显然是很有天赋的。

不过各个职司间,最重要的显然就是主管财赋和监察的转运使司了。

当然,帅司同样重要,只是帅司的各个马步水军统领,其实统领的大多都是大宋的地方军也就是厢军,除了吃些空饷,平日里欺压一下良善百姓外,若论战斗力,说是战五渣也并不是言过其实,贾似道至少是目前并不想插手。

所以自然而然的,贾似道就对谢昌兴和常盛多看了两眼,看着谢昌兴和常盛在自己的注视下恭谨而谦卑的样子,再看看堂下屏息凝神静等他训话的一众官员,贾似道心中才有了那么一丁点儿终于大权在握的明悟。

可不是么,去犒军,只有名,没有份,孟珙就不用说,那些个统兵大将对他这个犒军大使,说实话并没有多少恭敬之意;座临安知府,皇城脚下,随便一个板砖砸下去,说不得就是那位亲王嗣王郡王家的亲戚仆从,衙门虽小五脏俱全,各个职司都跟各路大神有着这样或者那样说不清道不明的的关系,更不要说朝堂上了。

如今到了广州,整个广东路,两路之地,掣肘虽然定然会有,但是胳膊终究拧不过他这大腿,真正算得上大人物了。

贾似道的眼神转了一圈再次停在谢昌兴和常盛身上。

“诸位之前怎么署理各自职司就一如原样吧,漕司关系到给朝廷的赋税,谢大人和常大人还是要多费些心。”

谢昌兴和常盛两人慌忙出列,异口同声道:“下官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望。”

“下官遵命,定不负大人所望。”

其余一众文武官员齐齐躬身唱到。

众人嘴上应着,可是心思却尽皆活泛了起来。

都说这国舅大人可是在朝中敢跟嗣王叫板的人物,可是如今看来倒很是平和啊,这样办,各司其职一切跟原样一般,虽说有和稀泥之嫌,可不是最便捷不过的办法?不过话又说回来,敢跟几位嗣王叫板的人物,又怎是真这么好相与的人,怕是因为初来乍到吧。

想到这里,一众人心头又不由齐齐凛然,看来还是该走些门路才是。

第四百七十章 秦寿

就在堂中众人想着到底该走些什么门路送些什么财货跟这位新来的安抚使大人搭上关系的时候,贾似道又开口了。

“一应大事小事,皆照以往办理,但是有些事却是做不得。俗话说的好,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本官也懒得计较,只是鱼肉乡里、强占民田强霸民女、强拿强买等一干事务,本官实是不想看到,诸位且须谨记,谁要做出了腌臜事糊涂事,也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按照大宋律法,本官是绝不会手软的。”

一番话,让堂下众多大人们脸色齐齐一白,有些人额头上已经见汗。

自家事自家最清楚,贾似道显然不可能是无的放矢,贾似道话话中刚刚说的那些事,正是堂下很多人曾经做过的。显然这位今天刚刚到广州的安抚使,这一路上并不是在船上游山玩水,而是做足了功课。

“下官等谨记。”

众人即便心中惴惴,回答的倒也很是洪亮。

“我不是卸磨杀驴之人,当然这话说的有些粗糙,不过话糙理不糙。诸位大人只要恪守本分做好各自的职司,我也绝不会做出卸磨杀驴之事。偌大的广东路,各司衙门总是需要人打理的,诸位大人都是两路老人,一应事物得心应手,我又何必自寻烦恼?行了,今天就到这吧,我一路舟车劳顿,三日后安抚使府设宴,同诸位大人共饮。”

贾似道最后一番话算是宽慰了一下堂下心中惴惴的众人,然后就下了逐客令。

从始至终,贾似道没有提任何有关市舶总司衙门的事情,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这个亲儿子。

余赐等人虽然纳闷,可也知道贾似道确实是根本没有休息,压下心中疑惑跟谢昌兴等人一起躬身告退。

……

安抚使府原本是最后两进院子是安抚使的住所,或许是因为考虑到贾似道身边的亲眷(准确点说身边带的女人太多),已然成为贾似道大管家的小翠,将整个后三进房子全部划为安抚使府邸。

三进院落,第一进院落给了凰娇娘和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兰儿和湘云,史珍香在给凰娇娘赎身的时候,连带着将兰儿和湘云也是一并赎了出来。第二进院落则是史珍香的住所,还有跟在她身边的两个丫头吉祥和如意,最后一进院落则是贾似道和徐若曦以及春桃、绿珠和小翠的住所。

信步沿着青石板路朝着后院行去,穿过月门,所见林木葱茏,繁花点点,假山憧斓叠嶂,泉水叮咚,倒也颇有曲径通幽处的妙感。

连续穿过三道月门,才到了最后一进院落,还没跨入园中,贾似道已经听都园内莺莺燕燕娇声细语。

“这院子虽说不如瑟苑,倒是宽广更甚,好些布置颇是下了些心思,倒是极为精巧。像如今这时节,瑟苑之中桃花早谢,现今虽说也有菊梅开放,却绝无此等花团景簇,岭南之地果真是如江南大不相同。如今临安怕是依然春寒料峭,此地当是怡人,弄得小妹都恨不得也在这广州盘下几个园子,冬日里正好避寒。”

说话的人不用猜,仅仅听声音贾似道就知道是史珍香。

也确实,唯有坐拥瑟苑的史氏一族,似乎才有这个底气对着天下的园子评头论足。

“妹妹喜欢就留在广州吧,反正这园子这么大,就相公和我以及春桃和绿珠几个人,实是空旷的紧。府中人丁兴旺才是好事。”

“哎呀,姐姐你都说的什么啊!”

然后是一阵低声细语,伴随着阵阵娇笑。

显然,在海上漂了几个月,如今上了岸不用整日里呆在船舱内,周围出了海还是海,徐若曦整个人也精神多了。

听到这里贾似道本来已经迈进月门内的脚又收了回来。

这个时候,似乎他还是不宜露面才对。

恰在此时身后有脚步声传来,贾似道回头一看,小翠正从廊道上匆匆走来。

遥遥对着小翠做了个手势,示意小翠不要声张,贾似道快走几步迎上去。

“老爷,秦寿秦大人求见,已经等了盏茶时间了,总算是找到老爷了。”

还没等贾似道开口,小翠已经面色古怪的急匆匆道。

怎么还会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不远处园内的嬉笑声猛然一停,显然也是听到了小翠的话。

“相公,是你来了吗?怎么不进来啊,快吃饭了。”

徐若曦的声音遥遥传来,贾似道回头一看,吉祥和如意两个小丫头片子一左一右从月门内探出个脑袋,正满脸古怪的笑吟吟看着他。

贾似道尴尬的揉揉鼻子瞪了小翠一眼,让小翠心中惴惴之余又有些莫名其弥,自己只是来传个话啊,难道错了么?

“额……那个秦寿在外候着,你们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贾似道干咳一声,说完逃也似的跑了,身后传来吉祥和如意幸灾乐祸的笑声。

这两个丫头跟着史珍香身边,完全是没点儿尊卑,竟然敢调笑起老爷了。贾似道在心中恨恨想着,脚下却是更快了几步。

本就自觉愧对徐若曦,如今偷听更是被抓了个现形,虽然说贾似道不是有意的,但是自觉还是有些丢脸。

园内,听到贾似道逃也似的匆匆离去,徐若曦和史珍香、凰娇娘三女对视一眼,齐齐抿嘴一笑。

在朝中纵横捭阖的贾国舅,可是很少见这样的狼狈时刻。

……

安抚使大堂偏厅,秦寿一直站在原地静静候着,看到贾似道进来慌忙躬身行礼道:“属下见过大人。”

贾似道听到秦寿的乎不由一愣,属下而不是下官,秦寿显然已经彻彻底底的将自己的角色划为贾似道的属下,而不是下属。深深的看了一眼秦寿,贾似道笑着道:“你就一直站着等?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拘谨,坐吧。”

“谢大人。”秦寿一板一眼的恭敬对贾似道躬身行礼,然后双手变戏法般呈上来厚厚一摞文册。

“大人,这是广南东路和西路这些年漕司的进项收支还有交付给朝廷的税赋款项数额,这是两路帅司下辖马步水军这些年上报给朝廷的兵员、战马兵械粮草消耗和损耗,这是属下锦衣卫查探到的如今两路马步水军实际的兵卒数量,还有各个都统吞没的粮饷,有些还在查证,请大人再给属下一些时间。

这是两路各个官员之间的亲疏关系人情来往,或有疏漏,属下正在加紧查漏补缺;还有两路三十六府,各个到了品级的官员锦衣卫各司正在加紧查证建档,考核品行、风评、良庸,三日之内属下就能完成。”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一章 找到自我的秦寿

贾似道接过秦寿双手中的几摞厚厚文册,默然半响。

看看依然是垂手而立的秦寿,然后拍了拍手中的文册道:“这些都是你手下的锦衣卫做的?”

“回大人话,都是锦衣卫做的,属下不敢居功。”

不得不说秦寿的回答很有意思,有意思到让贾似道都有些无话可说。

用得着小心成这样么?自己还能是吃人的怪兽不成?

贾似道撇撇嘴,再次看了看手中的文册,点点头淡声道:“坐吧……是锦衣卫做的没错,不过这其中有些东西,我可没让你做。”

本来听到贾似道的话屁股已经沾到凳子上的秦寿,听到贾似道这句话瞬间一个激灵,连忙起身躬身惶声道:“大人,属下……属下……”

秦寿属下了半天,却是发现自己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话来解释为什么他自作主张的事情。

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经意间已经布满了秦寿的额头。

贾似道看似淡然的话,却给了秦寿难以言喻的压力。

事实上,贾似道在离开临安城之前,让秦寿做的也就是调查清楚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两路内各府各衙七品上三品下官员的履历,包括性格人际关系良庸等等。其余如帅司有多少人马、漕司有多少进项等等,贾似道都没有让秦寿做过。

秦寿神色苍白无比,难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做错了?马屁都拍到马腿上了?

为上者最忌讳什么?当然是属下人不听号令。

如今锦衣卫真正的执事也就三个,除了他人在广东,还有杜水仙在临安城,剩下一个是冯松,冯松则是被贾似道打发到了孙奎军中。冯松如今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况,有没有到后金军中,到底是死还是活,只有贾似道知道,秦寿不知道,也不敢过问。

严格来说,真正跟在贾似道身边的锦衣卫执事,也就秦寿一个人。

正因为只有他一个人跟在贾似道身边,所以秦寿才想要做的更好更多。

事实上,如今整个广东路没有多少人知道锦衣卫这个衙门的存在,除了市舶司的余赐等人知道,但是也仅限知道而已,这还是因为秦寿拿着贾似道的手令从市舶司要银子的时候知道锦衣卫也来了广东,对锦衣卫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都做了什么,一无所知。

如今的锦衣卫,在广州甚至连一个真正的能够摆的上台面的衙门都没有,只有秦寿暗地里筹办的秘密据点,而这只有秦寿清楚。

同样,也唯有一手操办锦衣卫所有事物的秦寿知道,锦衣卫如今到底有什么样的实力,而这一点甚至连贾似道先前也是不清楚的。当然,现在秦寿一下拿出这么多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东西来,贾似道心中对广东路锦衣卫已经有点数了。

除了因为想要做的更好更多,事实上连秦寿自己有时候也觉得很是怪异,每一次当他看到锦衣卫的人送上来的某个官员今天又出去喝了花酒,某个官员在外养的小妾被家里大妇发现抓花了脸等等这样的腌臜龌蹉事时,秦寿都有一种异样的快感。

随着秦寿掌握的秘密越来越多,知道的越来越多,秦寿整个人已经完全沉迷于其中,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躲在暗处看着一个个明里道貌岸然暗地里却是各种腌臜事都能做出来的官员们,是这样的有成就感,是那样的有快感。

正是因为沉迷,所以秦寿不可控制的又做了许多原本贾似道没有说过的事情。

秦寿发现,自己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甚至于升官发财对秦寿来说,都已经不再重要。

可是如今似乎因为自己一时的沉迷,做出了让贾似道没有允许的事情,这就大条了。

秦寿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被贾似道一脚踢开,他还能做什么,没有了锦衣卫……秦寿已经不敢想象了。

大滴大滴的汗珠,顺着秦寿的额头滴下,眼看秦寿已经快要跪倒在地,贾似道适时的扶住了秦寿的手臂。

“你做的很好,超出我预料之外的好。”

“……嘎?……”

秦寿茫然抬头,死命瞪大着双眼犹如即将窒息而死的鱼儿般看着贾似道。

这是他从瑟苑诗会之后,第一次真正的抬头用眼睛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个给了他仕途甚至是给了他活着意义的男人(好吧,国舅不搞、基的,别多想)。

贾似道有些弄不清楚秦寿的状况了,秦寿有些呆滞的双眼让他有些瘆得慌。

自己不过是随口说出一句话罢了,怎么这秦寿给弄得似乎有些精神失常了?

难不成另有什么隐情?

“公明,你这是坐什么?我说了,你做的很好,真的很好,超出我意料之外的好,做的实在是太好了,看来将锦衣卫交给……”

“大人,大人,属下真的没有做错吗?”

再次听到贾似道秦寿犹如溺水的人陡然抓住了一根稻草,猛然抓住贾似道扶着他的手臂急声道。

贾似道有些意外,秦寿这样干巴巴的人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力气,抓的他都有些疼痛。

“你没有做错,原本这些事情我打算是等到我来广州之后,锦衣卫再去做的,但是公明,你比我想象的要能干的太多了,将锦衣卫交给你,实在是最为正确不过。”

“大人,只要大人能够让属下一直在锦衣卫,哪怕是让属下做一名小小的细作,哪怕是为大人效死,属下也愿意。请大人成全。”

秦寿噗通一声双膝着地,热辣而火烈的话语配合着秦寿同样热辣的话语,让贾似道莫名的一颤。

看着秦寿狂热的眼神,贾似道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早就听说过有工作狂人,有吃货狂人,有各种各种乱七八糟癖好的这狂那狂,如今来到这大宋,贾似道算是又见识到了一个,已经找到自我的秦寿,爱在暗处偷窥的秦寿。

当然,秦寿这个偷窥不是窥人的窥,而是偷窥别人秘密的那种嗜好。

锦衣卫做的都是什么事情?专门寻找别人不知道的阴私事,说好听点是国事家事公事私事,说直白点就是后世常言的各种八卦,而且对象都是大宋朝有头有脸的人物。

看着跪地以表忠心的秦寿,贾似道知道,敢情在锦衣卫,秦寿找到了自己的心灵归宿。

若是在后世,秦寿说不得会成为那个时代的一个名人,有个让无数公众人物闻风丧胆又恶心巴拉的称号……狗仔,著名的!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二章 无防广东

秦寿的表现让贾似道有些哭笑不得,搞了半天这位是以为自己要因为他擅自行事的事情将他踢出锦衣卫。,最新章节访问:ШШШ.79xs.СоМ 。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然贾似道把秦寿丢进锦衣卫,除了因为秦寿曾经跟陈同等人因为瑟苑诗会有龃龉之外,同样也是觉得,如秦寿这般没有底线和下限的人,就适合干‘阴’‘私’的勾当,却没有想到无巧不成书,倒是真正成全了秦寿。

这或许就跟人本身的心理有关吧。

既然秦寿这么喜欢做些‘阴’‘私’的勾当,而且还是极有天赋做的如此出‘色’,贾似道自然是巴不得。

扶起秦寿,贾似道笑道:“公明想多了,连广州短短几个月时间,能够将锦衣卫从无到有发展到如此地步,实在是太出乎我意料之外,当初之所以只让公明暗中考校各个官员,也只是担心锦衣卫初来乍到人手不足,若是早知公明能做到如此地步,我也早就让公明挑更大的担子了,不过好在公明比我想的周全,一应事务都做的是滴水不漏,这可是让我省下了不少的时间,我该好好谢你才是,又怎么会怪罪公明呢?”

听到贾似道又一次这样说,秦寿才算是真正的放下了心。

“属下的一切都是大人给的,属下一直铭记于心。”

秦寿的又一次表忠心,让贾似道笑笑道:“做,永远比说更有说服力。公明做的很好,你先坐下,本官来看看这些东西。”

不轻不重的一句户让秦寿心中一凛,知道这是贾似道在提醒他,多做事比嘴上说一万遍都要有用。想说点什么,却看都贾似道已经打开了手上的文册正在查阅,只得小心翼翼的将半边屁股搁在凳子边上坐下了。

贾似道首先看的是秦寿做的帅司情报。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南宋王朝的兵制已经同北宋大为不同。

宋高宗开元帅府节制诸军,各地制置使统辖兵权,京湖、淮南、四川三地的制置使所辖的兵力几乎已经占了南宋所有能战士卒的一半居多,这些兵卒所在的各军其实无论是南宋朝廷还是枢密院,都是无法绕过各地制置使直接调动的,自然而然的朝廷控制军队的能力就被削弱。

朝廷控制军队的能力被削弱,随之而来的就是枢密院虽然说依然是南宋境内所有军事的最高指挥机关,一应权柄也是随之缩小。

如今的南宋,禁军已经不再是天下‘精’锐聚集地,主要地位依然不复存在,天下能征善战之卒尽皆都在边地各个制置使麾下。厢兵一直都存在,而且很多,战斗力低下;一直存在在北宋军事体系中的蕃军也就是原本的西北边防军到现在已经完全不存在,同样被如今的各个制置使麾下诸军所取代,至于负责各地乡间治安打击盗匪的乡兵,到如今更是多如牛‘毛’,制度繁杂,管理紊‘乱’,不要说枢密院,怕是各府州主管厢乡两军的巡检一流都不太清楚自己辖区内的乡兵具体人数和情况。

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统计有三十六州府之地。

按照南宋约定成俗的规矩,各府州必须常备马步军各一军,广南两路多河道又靠海,也大多都需有一军的水军。这也是为什么贾似道之前在大衙中见到的,帅司中基本都是马步水军三军都统,而不仅仅马步军都统。

秦寿汇总的也正是三十六府州中厢军的主要数据,对乡兵,根本没有任何的介绍。

禁军编制为厢、军、营(指挥)、都4级。厢辖10军,军辖5营,营辖5都,每都100人;厢军则是军、营、都三级编制。也就是说每个厢军都指挥下都应该有常备厢军两千五百人整,每个州府却掉没有水军存在的……哦,不对,广南东西两路,无论是不是靠江靠海,所有州府都有常备马步水军三军。

贾似道摇摇头,也是有些无奈,吃空饷,在如今南宋的地界上很正常,基本上各府州都是如此,不管有没有江海,马步水军三军齐备。

三十六州府,每个州府至少应该有七千五百人厢军常备,这是各地州府负责筑城、制作兵器、修路建桥、运粮垦荒以及官员的‘侍’卫、迎送等的兵卒,是由枢密院定下的数量。当然,如今厢军也还担负了守城、缉盗的责任,毕竟各地原本能战的诸军大多都调往各个制置使麾下听用。

这样计算下来广东路如今仅仅是厢军所属就应该有二十七万人之多,这是朝廷和枢密院定下的数字,户部每年都会按照这个数字来拨放粮饷军械等,各个州府也会按照户部的要求对各地厢军拨付一些饷银。

可是,在秦寿送上来的有关帅司的文册中,广东路如今境内所有的厢军数量加起来竟然仅仅只有区区不到八万人,不足实际数量的三分之一。

广州府和静江府还好,毕竟是两路原本的路治所在,常备厢军都在五千上下,加上诸多的衙役,对付一般的水匪山贼倒是也够用的了。可是其余三十四个州府就不同了,多则有个一两千厢军备用,少则甚至是除了都指挥使、营指挥使、都头这些指挥官还存在外,基本没有任何兵卒,都是光杆司令。

尤其严重的是水军,就连广州府的水军,也不过是区区百人楼船五艘,江船小艇十余艘。其余州府更不用说了,基本上大多都是只存在三级统军将领,而且这些统军将领都是光杆司令一枚。

贾似道看得是眉头青筋跳个不停,吃空饷吃到如此地步,实在是耸人听闻,也是出乎他意料。

不过转念一想,似乎也该是如此。临安城内的厢军据他所知都是名存实亡,更不要说广南东西两路这等天高皇帝远的所在了。

亏空的饷银,肯定是各个都指挥使、营指挥使、都头,人手一份,地方上的上至安抚使府下至一些专‘门’负责厢军各项所需的漕司衙‘门’,也是同样有那么一块‘肥’‘肉’吃。

据贾似道了解的,如今整个西南地界,除了四川境内的边防屯军和靠近陈朝以及大理边境各有一支军队驻防外,其余各府州基本上都是没有正规军驻防的。也就是说,只要有人能够以一支偏师哪怕是仅仅有一万人从水路登陆,整个广东路将不会有任何一个州府有能力抵挡的了。

毕竟,那仅剩的八万厢军还是分散在广东路境内的三十六个州府中,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聚集,就算能聚集到一起,厢军战斗力,贾似道不敢想。

整个广东路等若是不设防的地界。

第四百七十三章 败家子

()

()     秦寿正襟危坐,眼看贾似道脸色神色愈来愈冷,秦寿更是大气不敢出,作为一手操办这些事情的人,秦寿自然对广东路如今方方面面的现状最为清楚不过。

    不过出乎秦寿预料之外的是,贾似道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面无表情的将帅司的情报放在一边,然后拿起两路漕司的情报,随手翻了翻又丢在一边,燃尽又拿起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两路官员的履历。

    也不知道秦寿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贾似道翻开第一页看到的就是广南东路转运使谢昌兴的名字,下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谢昌兴的种种,包括谢昌兴除了人尽皆知的八房小妾外在府外还有八个小家养着八个女子,包括谢昌兴有多少子嗣、有多少宅子、田地等等,一清二楚。

    贾似道随意扫了两眼,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秦寿,翻过第二页,赫然正是广南西路转运使常盛的名字。

    广南东西两路远离朝廷中心,所以两路转运使都是职官,品阶都不高,谢昌兴和常盛两人都不过是从六品的员外郎。两路在官职品阶上超过他们两人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偏偏这么多官员,谢昌兴和常盛两人被秦寿放在了首位,显然是故意为之。

    随意的翻了翻后面,贾似道心中大概已经明白秦寿将谢昌兴和常盛两人放在首位的用意了。

    漕司每年的进项支出贾似道之前已经看过,虽说只是粗略的扫了几眼,但是数字上的东西都是很明确,每年漕司私下吞没的银子两路加起来就有足足几百万两之巨,这其中广南东路占据了大头。

    这个数字已经足够吓人,要知道如今每年朝廷的岁入也不过是两千多万两银子。显然随着海贸的兴起,给广南东西两路带来了大笔的财富,只是这些财富并没有进入到户部的国库中,而是大多都进入了地方官员的腰包里。

    看看谢昌兴那多达数十处的宅子,良田什么之类的就更不用说了,广南东路每个州府都有谢昌兴族中的大批良田;常盛虽说比谢昌兴差点,但是那也是相对而言,比上不足比下那是绰绰有余。

    这还不算谢昌兴和常盛两人迎来送往给出去的银子,毕竟转运使这样的肥缺,位不高权却是极重,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不给上面的人喂饱了,谢昌兴和常盛两人怎么可能一直坐在漕司转运使的位置上?

    剩下的贾似道已经不打算看了,如谢昌兴和常盛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谁都知道转运使是肥差,可是那又如何?三司使这些年牢牢把持住各路转运使的位置,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在三司使这艘船上打着朝廷的旗号光明正大的收刮民脂民膏,喝着大宋的血液。

    如果没有之前丁大全的那番话,说不得贾似道会是第一个就拿谢昌兴和常盛两人开刀,这本就是贾似道之前就计划好的事情。转运使是漕司最要紧的位置,只要将转运使司控制在手中,就可以省却市舶总司很多的麻烦和功夫。

    只是如今,贾似道不打算这样做了。

    谢昌兴和常盛两人只是广东路众多的官员中的一员,其他还有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大小官员,能够为官一方的人,身后又怎么可能没有几个人?就算背后无人,他们这些人抱团起来,同样也是一股巨大的力量,至少在目前,贾似道却不能也没有办法无视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勾连起来的力量。

    动了谢昌兴和常盛,必然要交恶谢昌兴和常盛背后的人,也就必然会得罪三司使,三司使并不能将贾似道怎样,可是围绕着三司使组成的利益集团,贾似道却无法不重视。

    在立足未稳之际,就冒然得罪太多的人,那实属不智之举。更何况,广州距离临安太过遥远,赵昀若是真的对他有了别样的心思,再有人加把火,那估计他很快就要灰溜溜的滚回临安城了。

    拿下谢昌兴和常盛,给赵昀送去足够的银子,赵昀定然会龙颜大悦,但是之后呢?怕是就要面对谢昌兴和常盛背后的人无穷尽的报复,如今已经树敌够多了。

    看看这锦衣卫送来的那些文册,整个广南两路又有几个官员是真正干净的?动了谢昌兴和常盛,其他官员定然会是人人自危,除非贾似道能够将所有人全部撤换,不然怕是连政令都难处安抚使府了。

    想明白了这些,贾似道心中暗叹,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根基太浅了。

    将手中秦寿辛苦整理出来的文册放到桌子上,贾似道沉默半响道:“公明,如今锦衣卫在广东到底有多少人可用?”

    秦寿从临安城走的时候,按照贾似道的命令将杜水仙手上能够用的人手全部带到了广东,有近千余人的样子。但是秦寿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将这些复杂的事情全部调查的如此清楚,仅仅依靠那千余个人生地不熟而且在年余之前还是临安浪荡子的半吊子细作,绝无可能做到。

    “回大人话,属下按照大人的吩咐,在来到广州之后并没有急于行事,而是将大人给属下的那册编练兵书好生烂熟于胸,又将千余锦衣卫在偏僻位置好生熬炼了一个月,才让他们分组进入广东路三十六个州府,给足银子让他们自行招募人手,扩展实力。而且这文册上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费神,广东路各地百姓对有些事情那是人尽皆知。”

    秦寿想了想,字斟句酌的恭声给贾似道解释道。

    “那是有多少人手了如今?保密如何?会不会有走漏消息或者被人混进来的可能?”

    贾似道在筹备锦衣卫之初就已经想好了该怎么训练这些锦衣卫的人,先暂时按照后世他大概记得的那些个办法来编练,然后由锦衣卫的人根据实际情况来进行改变。渐渐的找到真正适合这个时代的情报人员的培养方法,才是真正的目的。

    “大人放心,如今锦衣卫在广东,除了那千余人真正的核心外,剩余在广东招募的眼线都根本不知道在为谁办事,属下都是让那些小子改头换面配好了各种身份才行事的,不会有走漏消息的可能。”

    “这样说的话,锦衣卫其实还是原本那些人……那你用了多少银子?”

    “额……回大人话,属下统共从市舶司抽借了一百万银子,一应账目属下这就着人送给大人过目。”

    “一百万两银子……”

    败家子!败家子!

    贾似道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不受控制的跳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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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柳如归来

秦寿显然是没把银子当银子,包括那千余秦寿口中的千余核心,也同样都是拿着大把银子开道。.最快更新访问:щщщ.79XS.сОΜ 。

不过事已至此,贾似道并没有打算追究下去,而且秦寿做的这些事情,并不是简简单单用银子就能衡量的,能够给他节约下大量的时间,关键是在处理一些重要的事情上,也能够有针对‘性’的来‘操’办。

所有,即便是听到秦寿的话贾似道有些‘肉’痛,也没有打算追究什么。

‘揉’了‘揉’额头,贾似道想了想道:“三天之后能将三十六府的官员履历做好?”

“回大人,三日之内便可。”

秦寿本来因为‘花’了这么多银子有些忐忑,此刻见贾似道没有追究的意思,连忙应道。

“嗯,此事办完之后,就将人都召回来吧,我另有安排。”

对贾似道的话,秦寿自然不敢有任何异议,随后就很识趣的起身告退。

等到秦寿走之后,贾似道再次拿起那几摞文册翻了几下,最终在目光停驻在其中一个名字上,手指敲了敲,心中已慢慢有了打算。

‘春’桃出现在‘门’外,将头探进‘门’内瞅了一眼又跟做贼似的飞快的收了回去。

贾似道看着好笑道:“‘春’桃,怎么了?”

“老爷,小姐让‘春’桃来看看老爷公务忙完没有,小姐她们都等着老爷一起吃饭呢。”

‘春’桃显然已经看到了偏殿内只有贾似道一人,所以就直接开口道。

她们,不用想也知道,史珍香、凰娇娘定然都是在的,贾似道很清楚有些事情逃避终究不是个办法,也总要面对的。

一路行来,徐若曦有大把的机会跟他还有史珍香一起吃饭,但是徐若曦却从来没有让三人真正的同时在一起过,尤其是吃饭,这样容易尴尬的场合,而今天显然徐若曦已经打算要将事情都挑明,所以才会有了‘春’桃过来。

想了想,贾似道明白,史珍香之前就已经将话都给他挑明了,而在庆元府的时候他也明确了要给史珍香一个‘交’代,那个时候已经做了甩手掌柜,让史珍香去说服徐若曦,如今再缩着,那也实在是太不像个男人了。

“嗯,公务已经完事了,那就走吧,吃饭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贾似道也就很干脆的起身道。

‘春’桃愉快的应了一声,转身在前头带路了。

……

天已经暗了下来,安抚使府后三进都已经燃起了灯,大红的灯笼,林木葱郁,流水潺潺,别有一番景致。

到了正堂,古‘色’古香的黄‘花’梨圆桌上,摆着十几道明显带着粤菜影子的‘精’致菜肴,菜香浮动,让人忍不住口舌生津。徐若曦和史珍香两‘女’相对而坐,正中的主座则是空着,显然是留给贾似道的了,凰娇娘并没有出现在圆桌旁,这个似乎也可以理解。

用过了吉祥和如意送上来的温热丝巾净了净手,贾似道在主座坐下,干笑道。

“其实不用等我的,你们要是饿了可以先吃的。”

“无妨的,妾身知道相公公务繁忙,但是今天是第一天到广州,下面的大人们想来也不会不识趣的霸着相公不让相公小憩片刻,所以妾身就让‘春’桃去等相公了。这些菜式倒是新颖,相公快尝尝看味道如何。”

徐若曦如今身孕已经七个月之久,再有三个月就将生产,肚子高高隆起,其实坐着已经极为不便,所以‘春’桃和绿珠站在她身边‘侍’候着布菜,听到徐若曦的话连忙将那清蒸鲈鱼小心的夹到贾似道面前的小碗中。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你们两个还是照顾好夫人。来来,这个菜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是芙蓉虾,夫人尝尝。”

说着贾似道熟练的将虾尾剔开‘抽’出白嫩的虾‘肉’放在徐若曦身前的小碗中。

‘春’桃和绿珠连忙送上丝巾给贾似道擦手。

对剥虾其实在座的几人都不陌生,毕竟大宋海贸繁盛,各种海鲜并不难见,而且定都临安,本就是江南水乡,各种江虾河蟹更是种类繁多。

瞥了一眼旁边杵着筷子的史珍香,贾似道顺手也夹了两只放在史珍香碗里,止住想要帮史珍香剥虾的吉祥笑着道:“若曦呢是身子不便,这鲜虾呢最好还是自己剥了吃,才有意思。”

史珍香美目瞪了一眼贾似道,似乎是怪他有些厚此薄彼,不过还真的自己动手了,看史珍香拿笨手笨脚的样子,贾似道就知道,显然之前史珍香是从来没有自己动过手的。

“你看,要这样剥。”

贾似道说着,熟练的将鲜虾一分为二,剥开虾尾的壳,将白嫩的‘肉’挑出来放在史珍香碗中。

剥完整个不算,贾似道很干脆的将整盘芙蓉虾都端到自己面前,动作麻利的将所有的虾‘肉’都剥干净,一分为二放在徐若曦和史珍香面前。完了拍拍手道:“这样就完了,赶紧吃吧,一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若曦和史珍香两‘女’对视一眼,无奈之余心中却又都是甜滋滋的。

哪里见过男人碰触厨房内的物事的?更不要说如贾似道这样身份的贵人了,虽说贾似道这不是下厨,却也等若是在‘侍’候自己的‘女’人了。

对两‘女’的心思贾似道没有多想,对他而言,今天在这张桌子上一起吃饭,无论徐若曦还是史珍香,显燃都已经表明了态度。

刚刚的事情只是个‘插’曲,已经摆正了心态的两‘女’,轻声细语的陪着贾似道闲聊着,时不时的娇笑几声,一顿饭倒也吃的是其乐融融。

等贾似道吃饱喝足,那边徐若曦和史珍香早就停下了碗筷,这个时候贾似道才发现,整桌的饭菜到最后倒是大半进了自己肚子。挥手让‘春’桃几个丫头将饭菜撤下去,正在洗簌间,小翠进来了。

“老爷,柳姑娘回来了。”

对着贾似道福了一礼,小翠禀道。

贾似道手中的动作微顿,丢下手中的丝巾:“柳姑娘为我办事才回来,你们就先歇着,我去看看。”

从福州港出来,徐若曦和史珍香两‘女’就没有再见过之前一直跟影子一样跟在贾似道身边的柳如,就想着柳如怕不是走了,不过因为顾忌却都没有细问过,如今才知道原来是贾似道将柳如派出去办事了。

“柳姐姐一路劳顿,相公还是早些去为好,妾身也有些乏了,就先去歇着了、”

徐若曦笑着道。

贾似道对徐若曦和史珍香留下一句早点歇着,就匆匆跟着小翠离去。

……

柳如是贾似道身边亲近的人小翠自然清楚,所以直接将柳如安排在了三进院子的第一进中,第一进院子就是凰娇娘以及安抚使府中原本的几个婢‘女’,而柳如跟凰娇娘等人都很熟悉,将柳如安排在这里居住,也是最合适不过。

小翠将贾似道领到了柳如的院子‘门’口,就躬身告退。一直跟在贾似道身边,小翠自然听过平日里吉祥那些丫头在背后嘀咕的那些话,就算是没有听到吉祥那丫头嘀咕,小翠自己也知道,孤男寡‘女’天天在一起形影不离,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柳如是能飞来飞去的绿林‘女’子,主母徐若曦都没说话,小翠一个下人自然不敢多嘴。所以此刻小翠生怕是看到不该看的,走的那是飞快。

贾似道看到小翠逃也似的离去笑了笑,缓步走进院子。

没人。

房舍大‘门’紧闭,贾似道走到‘门’前刚想敲‘门’,就听到里面有水流之声隐约传来,在洗澡?

似乎听到‘门’口的动静,房内的水流声也是骤然停歇。

贾似道摇摇头,转身在院子中寻了个石凳坐下。

不过片刻功夫身后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贾似道回头,就看到头发有些湿润的柳如穿着一身水绿‘色’长裙缓步而出。

柳如没有在脸上覆着黑纱。

这也是贾似道第一次见到柳如传黑‘色’长裙之外的衣衫,水绿‘色’的长裙让她少了几分冰冷肃杀之气,多了几分‘女’人的娇弱柔媚之感,再配着额前几缕润湿的长发,颈下那不经意间‘露’出的‘精’致锁骨,那抹莹白让贾似道险些晃了眼睛。

被贾似道盯着看了半响,柳如原本因为沐浴就有些‘潮’红的脸庞有些不自然,眼神闪烁偷偷理了理颈边的衣衫。

“我没有想到你会来这么快……”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她知道贾似道来的这么快,显然就不会洗澡沐浴了。

“你来往奔‘波’近乎千里之遥,知道你回来,我自然要第一时间赶来。”

贾似道收回眼神笑着道。

这句话本来没有什么,只是在此情此景之下被贾似道这样说出来,小小的院子中顿时有些异样的气氛氤氲。

柳如眼睑低垂,沉默以对。

贾似道说完似乎发现自己说的也有些‘毛’病,干笑两声继续道:“事情都还顺利?”

“按照你的意思,办的很妥当,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我办完事情之后就直接赶回广州,想来这两天你就应该能收到那边的消息了。”

说道正事,柳如也就自然了许多,捋了捋额间的长发,淡声道。

“真是辛苦你了,我让下面的人给你准备了晚饭,我们边吃边说。”

贾似道有些郝然,刚刚吃完。

柳如樱‘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出口。

第四百七十五章 第一把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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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贾似道就带着柳如和史珍香、凰娇娘还有吉祥如意这两个拖油瓶悄悄的从安抚使府溜了出来。

    本来贾似道只是叫了柳如,毕竟微服出去,偌大的广州可没人认识他这个新官上任的安抚使,万一碰到泼皮无赖啥的,还真有可能会阴沟翻船,那传扬出去可是丢脸丢大发了。

    谁知道她跟柳如刚刚出门,就碰到了史珍香和凰娇娘两人,史珍香一见贾似道和柳如这身打扮,就非要跟着一起去,贾似道实在拗不过她,也只得无奈的把她和凰娇娘以及吉祥如意两个拖油瓶都带上。

    本来两个人的队伍,顿时变得浩浩荡荡。

    柳如一身黑色的儒衫,史珍香一身素白的儒衫,凰娇娘则是一身深蓝色儒衫,三女都用玉簪箍着发髻,一个比一个明眸皓齿一个比一个风流潇洒,不怕货比货就怕人比人。跟易装的三女相比起来,本来穿着素灰儒衫卖相极佳的贾似道反而一下变得平庸起来。

    至于吉祥和如意两女则是一样的淡绿色儒衫,带着小帽典型的小厮打扮,可是即便是小厮打扮,却依然是俊俏可人的紧。

    贾似道心中暗叹,这样一群人走出去,想不惹人注意都难啊。

    为了安全起见,贾似道又将赵毅和裘裳两人召了过来,赵毅驾车,裘裳和其余几个亲卫也都换了劲装护卫在马车四周。

    广州城经过十余次的扩建修缮,如今东西中三城的基本功能都已经划定,像东城基本上都是土生土长的广州本地人扎根,而中城呢则因为有安抚使府的存在,反倒是成了广州衙门的聚集地,随着衙门聚集起来的就是各个富商巨贾以及地主豪绅、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人基本上都聚集在了中城。

    最后扩建的西城,因为本身就是为了日渐活跃的海贸商贸而建的,反而成了整个广州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场所。各种店铺鳞次栉比,有来自高丽的店铺,有来自倭国的店铺,还有来自陈朝、大理的商人开的店铺,就连阿拉伯面孔甚至是蒙古人开的商铺,在西城都是能够经常看到。

    由此可见广州海贸商贸之繁盛。

    东城和西城都曾经经历过战火,所以城墙上都或多或少的带着点残迹,只有西城,是在最后一次越南李朝入侵大宋之后扩建而成,反而并没有经过任何的战火,来自大宋各地来自周边各国的商人聚集在西城,每天从西城进出的银子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而因为这海量的银子催生出的罪恶,同样也几乎是这世间最为黑暗的。

    贾似道这一次出来,并没有在中城逗留,而是领着一帮风流倜当的帅公子们直奔西城而去。

    其实东西中三城都是相连的,穿过两条大街就到了西城,马车进入西城地界就走不动了。

    西城的修筑显然规划的极为随意,除了靠近中城的街道是由青石板铺就的外,其余基本上都是靠人踩出来的路,有的地方或许是商户自己掏银子修筑所以铺就了青石,有的是直接用黄土抂就而成,更多的则是高矮不一凹凸不平。

    行人拥挤,贾似道一行人也就下了马车。

    几女显然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街头巷陌的市井生活,看什么都稀奇,就连走南闯北的柳如也是频频四望。唯一有碍观感的怕是也就偶尔路过的泥泞了。

    好在几人的扮相加上周围隐隐护卫的赵毅几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显然都是出自中城某个高门大户甚至是官面人家的公子出来找乐子,街面上的行人商贩看到几人都是纷纷避让,一行人倒是走的畅通无阻。

    几女和贾似道都走的极为顺畅,赵毅等一干亲卫却是极为紧张。虽说有柳如这样一个大高手在,而且贾似道又是如今广东地界上最为尊贵的存在,但是谁敢保证没有不长眼的人会找上门来?

    这行人如此密集,万一真有什么意外发生,仅靠他们几人,很难护得周全,所以赵毅几人都是保持了十二分的警惕。

    刚刚从一个卖香料的明显是来自阿拉伯的商户前走过,前方陡然嘈杂起来,打骂声夹杂着女子哭泣声隐隐传来。

    贾似道眼睛一亮,看来今天的目的地快到了。

    还不等贾似道反应过来,本就极爱热闹的史珍香已经拉着凰娇娘和柳如急匆匆的朝着那声音传来之处挤了过去。

    赵毅看了贾似道一眼,慌忙在前方开路。

    大人身边这些个女人们一个比一个金贵,赵毅哪敢让这些下里巴人碰触到分毫。

    贾似道还没靠近,就听见史珍香的声音传来:“住手!”

    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嚎。

    走近一看,只见赵毅脚下正踩着一个短襟衣衫的壮汉,那壮汉被赵毅生生一脚几乎踏进泥坑中,进气多出气少了。

    周围虎视眈眈的围了大概十几个同样也身着短襟的大汉,正一个个拿着饿狼般的眼神从史珍香几女身上一一扫过,眼中的贪婪之色溢于言表。想来要不是赵毅刚刚出手镇住了他们,他们早就已经冲将上来。

    史珍香正对着一个面色蜡黄明显纵欲过度如瘦竹竿般的年轻人手舞足蹈的破口大骂着。

    只是她这破口大骂却是没有一个脏字,而且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句,倒是那穿着亮银锦缎、脖子上套着纯金长命锁、手腕上带着两个翠绿欲滴镯子、十个手指同样金光闪闪整个如同金银二色混杂公鸡的年轻公子哥始终一句话未说,只是一双鱼泡眼使命的盯着史珍香拿颤巍巍的高耸不停的吞咽着唾沫,那眼神,恨不得整个儿将史珍香吞下去。转而又看到了史珍香身边的柳如和凰娇娘,唇舌处有涎水滑落。

    贾似道甚至发现,那位雏鸡兄小腹处已经隐隐有凸起之势。

    眼中闪过一抹冷意,本想着或许还会费些功夫,没想到真正是得来不费功夫,刚刚出门就正好碰到正主了。

    看那雏鸡兄的模样,如果不是史珍香几女气质不俗,更兼之有赵毅几人,怕是早就迫不及待的下手了吧。

    贾似道盯着那被绳子串成一串仿佛货物般只穿着可怜的能够遮体衣衫的十几个蓬头垢面的女子看了半响,秦寿的情报果然够准确。这些女子显然都是宋人,但是此刻在这名为“人阁”的商铺中,却是如同货物般被售卖。

    十几个女子,除了两个跪在地上身上被抽打的鲜血淋淋的女子外,剩余女子都是面如死灰,即便是有史珍香有言帮忙,也是丝毫不为所动,显然早就认命。

    柳如回头看了一眼在最后的贾似道,贾似道递给柳如一个眼神,柳如心领神会的退后了几步。

    施俊看看眼前容颜俏丽身材火辣脾气同样火辣的史珍香,又看看如水仙般安静偶尔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和惧意的凰娇娘,最后再看看神情冰冷如雪中傲梅般的柳如,甚至连吉祥和如意这两个在一旁跟着史珍香助威的青涩小丫头,再次狠狠吞下一口涎水。

    他觉得今天自己的桃花运实在是太旺了,只是想出来看看自家铺子中新到的货物,却不曾想碰到这样五个极品西贝货。见了这五个尤其是前面三个女人,施俊才顿悟,如果说眼前这三个女子是天上的星星的话,那么自己府中原来收罗的那些女子甚至连萤火都算不上。

    跟着三个女人相比,施俊感觉自己这些年花在女人身上的精力,都完全是用在了狗身上。

    想到这句话,施俊莫名的想吐。

    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恶仆,示意他们不要惊扰了人,施俊摆了一个自认为最帅的姿势,彬彬有礼的抱拳对着史珍香深深一揖道:“这位姑……公子,学生这厢有礼了。”

    史珍香气势陡然一滞。

    她看着眼前这个骚包的如同大公鸡般的年轻人楞了楞道:“你想干什么?”

    施俊闻言脸上笑容不由一僵。

    “今日之事,多些公子援手,这些货……人,都是府中这些恶仆做出来的恶事,学生实是不知,今日前来也是因为收到消息,所以想要特意前来查证,此等恶仆幸得三位公子出手惩戒,贩卖良家女子,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实是当诛。”

    说完施俊递给身边心腹一个眼神,那壮汉二话不说转身直奔赵毅脚下踩着的大汉而来。

    赵毅显然知道这人想要做什么,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贾似道一眼。

    贾似道对着赵毅微微摇头,赵毅也就顺势退到史珍香身侧站定。

    那壮汉来到还在昏迷中的大汉身前,手中利刃毫不犹豫挥手斩落。

    血溅三尺。

    随后手中利刃反转,原本对着赵毅喝骂的三个大汉根本来不及反应,同时惨呼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街面上原本围观的百姓陡然见到如此阵仗,顿时吓的尖叫连连,纷纷四散而奔,片刻功夫,偌大的街面上也就剩下贾似道和施俊这一批人。

    转眼之间,四条性命就因为施俊一句话尽皆归天。

    史珍香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呆愣了半天然后才发出一声惊叫,狼狈倒退几步躲在了赵毅身后,至于凰娇娘和吉祥和如意三女,更是吓得俏脸煞白,捂住眼睛摇摇欲坠。

    连杀四人,施俊依然是面不改色,仿佛杀的就是四只狗,笑吟吟的想要凑到史珍香身边,却被赵毅冷哼一声挡在了身前。

    施俊眼中闪过一抹阴狠,依然笑着道:“三位公子,首恶已经浮诛,小生与三位一见如故,不知可否共饮一杯?来啊,将聚香楼给本公子包下来,本公子要请三位……兄台畅饮。”

    根本不给史珍香等人说话的机会,施俊已经大包大揽的一言而决了。

    “遵命,公子。”

    “唉,谁要跟你共饮了?这些人就算是犯了朝廷律法,也该送官治罪,你怎能私要人性命?如此草菅人命,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短暂的惊吓之后,史珍香不想在贾似道面前露怯,硬着头皮娇声喝骂道。

    “你们当真不给本公子脸面?”

    施俊脸上的笑容敛去。

    “你算什么东西?给你脸?”

    贾似道对史珍香实在是无语,不过也没办法,史珍香受到的精英教育,自然不可能是施俊这样无恶不作的下流坯子的对手。

    “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狗东西?敢这样跟本公子说话,看了半天的戏,可是看够了?若是你识趣,想着你给本公子送来几个人,却不曾想,你偏生不识趣,自己找死实在是怪不得本公子不慈悲了。”

    “公子最慈悲!”

    一干恶仆很是配合的高声喝道。

    “见过不要脸的,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光天化日之下你还想要我们性命?还有没有王法了?”

    史珍香听见施俊喝骂贾似道,怒声喝问道。

    “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个西贝货,真正是不知死活,本公子就是这广州城的王法。不过放心,本公子会让这狗东西看着本公子与几位人共饮之后再剁碎他喂狗。嘿嘿,几位人,只要跟本公子畅饮了,保证你们肯定会天天念叨本公子是大好人了。哈哈哈哈!”

    “……无耻,下流!”

    即便是再不懵懂,这个时候史珍香也听出了施俊口中那浓浓的浪劲,气的浑身哆嗦骂道。

    “本公子还有更下流的,人,你会知道的!哇哈哈哈!”

    施俊和十几个大汉同时放声阴笑。

    “等本公子玩腻了,赏给你们也尝尝鲜,这样的极品货色,那些乡巴佬何曾见到过?肯定也能卖个好价钱。”

    “公子慈悲,公子英明。”

    一众大汉听到还有他们的份,顿时一个个放声高呼,看着凰娇娘几人的眼神几欲穿透衣衫。

    密集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不过片刻功夫,整个街道包括房顶之上,全都被大批穿着短襟的壮汉包围起来。

    当看到那站在屋顶上数十个大汉手中拿着的强弩之后,赵毅等人脸色顿时齐齐大变。

    贾似道自然也看到了那些强弩,摇头苦笑,这……似乎玩的有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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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美人阁

那数十个站在四周房顶上的大汉,手中拿的都是大宋军中使用的强弩。

数十支强弩,或许除了柳如,没有任何人能投逃过这些强弩的一次齐射,甚至连柳如,能不能逃过都是未知数。

在秦寿送来的情报上,其中的第五个名字就是眼前这个跟镀金的公鸡般的施俊。

施俊是原来的广南东路步军都指挥使施春的大儿子。

而施春,则是在秦寿整理的有关帅司的情报中排名第二,第一是水军都指挥使孙月林。

在秦寿整理的信报中,施春这个没有在马步水军有任何品阶的公子哥,能够高居第五位,这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贾似道眼前的这座装饰奢华的美人阁。

美人阁,取名直白而高调,美人阁,顾名思义,美人聚集的场所,据说在美人阁中,只有你想不到却没有美人阁找不到的美貌女子。而美人阁,所做的行当就是出售各种各样的女子,燕瘦环肥,高丽女子、倭国女子、大理女子、陈朝女子、蒙古女子乃至传说中的高鼻深目的异族女子都能够在美人阁中找到。

当然,美人阁中最多的还是宋人女子,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山野村妇等等,应有尽有。

总之在整个岭南地界,没有人不知道美人阁的名头,无数的富商巨贾就是冲着美人阁来的。

普通人极少有人知道,美人阁的女子都是从哪里来的,但是美人阁的女子却是从来没有断过,不仅如此,每个月月初,美人阁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拍卖,拍卖的对象就是美人阁搜罗的女子们。

秦寿给贾似道的帅司情报中,写的很清楚,围绕着美人阁,也有一张巨大的利益网,广南两路地界上,包括福建路乃至四川路,都有海量的山匪巨盗跟美人阁有着合作,除了山匪巨盗外,还有活跃在从陈国到福建路这连绵数千里海岸线上的海盗们,也都是美人阁的供货商。

有关美人阁的事情,锦衣卫帅司的情报中说的很详细,普通人不知道施俊美人阁中的女子来自哪里,但是在广南两路的官场上,其实并不算什么秘密。

而且据说美人阁,广南两路的马步水军衙门都有利益在其中,这也是为什么美人阁能够在岭南横行无忌的主要原因。

今天,本来贾似道只是想着来美人阁看看,却没有想到正好碰到施俊,施俊出现在美人阁,只能因为一件事情,那就是美人阁每月一次的拍卖又开始了。

本来贾似道今天来只是想随意看看,随便摸摸美人阁的底,如今被数十支强弩指着,当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帅司,是贾似道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也是打算最先动手的一环。

没有足够的军力在手,想要在广南两路又什么大动作,那是绝无可能。贾似道很清楚,打铁还要自身硬,只有手中有兵了,他其余的计划才能有实施的底气。

不过也幸亏有张戍等人的背嵬军跟着来了广州,不然贾似道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才能将整个广东路的各种事情给理顺。虽然说背嵬军仅仅只有千余人,可是整个广南两路地界总共只有不到八万的厢军,而事实上广州也仅仅有不到五千的杂牌厢军而已,这五千人还是包括了马步水军以及捕快、衙役还有各个将领手中的亲兵统统在内的人数。

如果仅仅按单一的兵力来算,加上江海那五百水师兵卒,贾似道已经是整个广州地界兵力最为强大的人,没有之一。

若论战力来算,虽然贾似道没有看过张戍等人统领的背嵬军真实的战斗力,但是贾似道可以肯定,就算将整个广州所有的五千兵力全部加起来,也不会是那千余背嵬军的对手。

厢军,本来就不负责战斗,更多的只是充当后勤兵的角色。

贾似道并没有想用太过暴烈的方式来将帅司掌控在手中,施俊却是给了他一个最好的借口。

通过施俊的美人阁为突破口,贾似道就能够在广南东路的帅司中打开一个缺口,毕竟施俊所做的事情贩卖民女、勾结山贼海盗不说株连九族,杀光他全家那是绝对够的了。

而施春的步军衙门,更是广南两路帅司中兵员最为齐备的一军,这一点儿秦寿做出的锦衣卫情报中特意标注了,两千五百步军,如果加上施春的亲兵和养的家丁,施春一个人掌控的兵力就占了广州地界总兵力的六成以上。

这也是贾似道为什么会将施俊的美人阁作为主要突破口的最重要原因。

除非施春想要谋反,不然又了美人阁这个把柄在手,施春只能被贾似道所制。不管怎样,贾似道也是广东安抚使。

其实施春也有所准备,锦衣卫情报中说的很清楚,相比起年前,美人阁如今行事已经是大为低调,能够让美人阁低调,也只能是因为都知道贾似道要来,施俊今天还能如此明目张胆,俨然是背着施春,可是如今这样的一种情况却也同样是超出了贾似道控制。

看看施俊盯着史珍香几女那泛着绿光的眼神,贾似道很清楚,今天这件事想要善了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贾似道缓缓向前走近几步。

看到贾似道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往前凑,施俊狞笑道:“不管你这小白脸是什么人,今天是蛇你得给少爷我盘着,是虎你得给少爷我趴着,是人你就得给少爷我跪着,这五个西贝货,少爷我看上了是你的福气,本来少爷只想拿下这几个美人,既然你这狗东西好死不死的自己送上来,今天看来不做一笔是不成了。”

嘴上一边说着,施俊人已经警觉的退到了那十几个壮汉身后,被牢牢护了起来。

贾似道心中暗叹,他本来还想着让柳如趁机将施俊给拿下,这样一来那些个弓弩手定然会投鼠忌器,他也就有了周旋的余地,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施俊显然极为狡猾,根本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想要在十余个手持利刃的壮汉手中将施俊控制住,贾似道不知道柳如有没有那个把握,可是他不敢赌,哪怕柳如慢了一丝,那些人手中的弩箭就会将他还有史珍香等人射成筛子。

“男人不论死活,女人别伤到了,给我上……”

“慢着!”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七章 施春

“男人不论死活,女人别伤到了,给我上……”

“慢着!”

施俊话音未落,就被贾似道身后的一声厉喝打断。

“嘿嘿,今儿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真多,又是哪个狗东西想送死?莫非真当我施某是泥捏……”

施俊狞笑未完,就看到贾似道身后走出几个人影,顿时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咯咯半天说不出话,整个身子也陡然矮了半截。

贾似道讶然回头,只见一个穿着锦袍的壮汉正快步从街角一头行来,在那锦袍壮汉身后几个人影躲躲闪闪。

这人贾似道认识,或者说昨天刚刚见过。

正是步军都指挥使施春,而那几个在施春身后躲躲闪闪的,似乎也都是昨天在安抚使大衙见过的步军衙门里的几个将领。

蓦然贾似道眼睛一亮,秦寿的身影出现在街边距离他不过数丈远的的一处商铺门口,探头探脑的正在朝他张望。贾似道对着秦寿点点头,秦寿微微欠身之后,整个人就不见了踪影。

秦寿的出现,让贾似道大松一口气,刚刚那所店铺,距离美人阁并不远,显然秦寿做的功课源源不是他说的那些,而秦寿能够出现在那里,贾似道自然不会单纯的以为只是偶然,锦衣卫在广州的人手并不多,就算秦寿让锦衣卫的人暗中跟随保护,今天这样的情况也是无能为力。

想来,秦寿应该是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

收回眼神,施春已经走到近前。

“孽畜,还不赶紧滚过来向大人请罪。”

人还没到,施春粗豪的嗓门再次响彻整个大街,嘴上说着这边施春已经走到了近前,躬身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礼道。

“末将步军都指挥使施春见过大人。末将教子无方,加上犬子从未见过大人真颜,惊扰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说完这句话,施春已经起身,一双豹眼一动不动的看着贾似道。

贾似道眼睛微眯,看着眼前看似粗豪,实则奸猾的施春。

施春刚刚的一番话,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先是不着痕迹的将今天的事情归结为施俊没有见过贾似道,而后却压根没有提施俊想要直接强抢史珍香三女并且还要玩死贾似道的事情,最后一句说是恕罪,但是在贾似道看来,威胁的味道更重一些。

显然,安抚使大衙,一直都有施春的人在盯着,不然施春不可能出现的这么凑巧,甚至可以说,施春说不定早就来了,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出现,除了给贾似道一个台阶下外,更重要的也是在表明一个意思,他施春并不惧贾似道。

贾似道看着施春,施春同样也是毫不畏惧的看着贾似道。

看着施春的眼神,贾似道清楚,如果这个时候一个说不好,施春就会选择另一种办法,来应对今天的事情。

街面上已经没有多少闲人,甚至于所有的店铺都已经悄无声息的关了门。

无端的,贾似道想起了秦寿给施春的那句评语,面厚心黑,手段毒辣。

他丝毫不怀疑,此情此景之下,施春会做出一拍两散杀人灭口的事情。

不知道什么时候,柳如已经悄然站在了贾似道身后,对柳如的动作,无论是施春还是听到施春的话,至今还在一群壮汉护卫下没有任何动作的施俊,都没有出声,或许在天明两人看来,柳如一个女子,此刻躲到贾似道身后,更像是受了惊吓寻求保护之举。

无端的,贾似道笑了。

“施将军,来的很巧。”

昨天在安抚使大衙,贾似道并没有跟施春这些两路帅司的统兵将领说话,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说话。

施春眼神闪烁,显然心中也是在极力的挣扎,随后并没有回答贾似道的话而是猛然扭头对着施俊喝骂道:“孽畜,还不滚过来给大人还有几位夫人赔罪?”

听到施春的话,史珍香和柳如、凰娇娘三女本来苍白的脸色不由齐齐一红。

施俊犹豫了半响,终究还是拗不过施春那如刀般的眼神,慢吞吞不情不愿的走了过来。

“学生施俊有眼不识泰山,惊扰了贾大人还有夫人,请大人恕罪,大人不记小人过。”

如果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贾似道的身份,施俊也不可能会将美人阁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整个广州城乃至广南东路、广南西路,施俊自问没有几个人能够让他老子施春如此,哪怕是之前的两路安抚使也不能。不仅仅是因为他施家在整个广南东路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更重要的是他老爹施春手上有着广南两路最多的兵卒,同样也是最能打的兵卒。

而这仅仅只是施家能够被外人看到的东西。

“呵呵,刚刚发生了什么?刚刚不是施公子专门带人来迎本官么?施将军说这些是坐什么?”

贾似道笑着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施俊嘴角浮现一抹讥笑,安抚使又如何?还不是一样要给老子低头?

至于施春,并没有太过开心,看着笑容可掬的贾似道,心中不由自主的升起一抹惊惧。

原本他已经打算好了,如果贾似道真的要拿住今天的事情不放,大不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将贾似道给彻底的留在这西城,事后只要做个局就行,反正施家手上有大把的山匪巨盗可用,派人让那些山匪巨盗来广州城里走一遭,谁能将他如何?

当然,这是鱼死网破之下他迫不得已的选择。

毕竟贾似道不是一般人,广东安抚使来广州不过两天,就死在了广州城里,整个广东路上下怕是都不会好过,更何况贾似道又岂止是一个安抚使那么简单?

不过据说这位贾大人树敌众多,在临安城都被人刺杀过,在广州发生事情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而贾似道显然已经看出了潜在的危险,甚至与可以说已经看穿了他所有的打算,所以才会顺势说今天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甚至与连提都没有提刚刚的事情。

如果贾似道是个普通人,他施春自然不用想这么多,偏偏贾似道是堂堂广东安抚使,贾似道这个时候是迫于无奈才会说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但是事后呢?如贾似道这样位高权重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可能会真正的咽下这口气?

贾似道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在广州,他施春也是听过的。

想到这里,施春不由更是对施俊恨得生生掐死,早就说过不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偏偏不听,所以今天收到消息说贾似道去了西城,施春马上就眼巴巴的赶了过来。施春当然知道今天是美人阁的什么日子,当真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善了有没有可能,施春不知道,所以要不要直接将所有的威胁都扼杀在萌芽中?

施春神色变幻不定。

第四百七十八章 疯子

看着身前一言不发眼中却不时露出凶光的施春,贾似道突然有些想笑。

也不知道是自己太天真了,还是施春在广州为所欲为习惯了以至于胆子已经肥上天了,自己已经给足了他台阶,而这货竟然想在这里,想在广州城,想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将自己一干人三下五除二的给来个永绝后患。

“拿下。”

贾似道知道自己跟施春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

其实贾似道也很搞不清楚施春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如果说他真的想杀了自己,只需要在一边躲着看戏就好,以施俊的尿性,今天的事情显然不能善了,有那数十支弩弓的威慑,自己等人如果不想死,素手就擒似乎是唯一能够做的选择。

当然,以柳如的功夫,只要给她机会能够接近施俊,即便是开始束手就擒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施春眼巴巴跑出来,自己也已经给了他台阶,只要他顺着走下来就好,可是台阶给都给了,施春竟然在这个时候又想东想西,甚至还想将自己直接给杀了,施俊绑了他,施春出面还有缓和的余地,如今施春自己出头,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是无法善了的了。

果然是天要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贾似道话音刚落,赵毅和裘裳等一干亲卫已经同时朝着施春父子两人扑去。

在数十支弩箭的威胁下,谁都知道,只有抓住施春父子才能让那些弩弓手投鼠忌器。

听到贾似道话,施春顿时知道,因为自己的犹豫,已经让贾似道看透了他心中的想法,选择了先下手为强。不过施春并不担心,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

“俊儿,快走,小的们都给我上!抓住几个冒充朝廷命官的重犯,老子重重有赏。”

施春狞笑着根本不管身后扑来的赵毅和裘裳两人,抬手就朝贾似道抓去。

赵毅和裘裳都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自然也清楚,只要将贾似道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给抓到手,剩下的事情还不都是他说了算。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太过出人意料,施俊这边还正在笑贾似道胆小如鼠,这边贾似道突然说个拿下,紧接着施春就也突然动起了手,直到施春的一声巨吼,才让傻愣愣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施俊陡然回过神来,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眼见施春的手已经堪堪就要抓到贾似道身上,而贾似道似乎被吓得连动都不敢动,施春不由得狞笑出声,这小子不会是吓傻了吧?

念头未落,施春只觉左边身子陡然一麻,原本已经即将要抓住贾似道的手臂顿时变得软弱无力,紧接着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掌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胸前轻轻一按。施春只觉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数步,等他站定,脖子上已经有两支利刃架在了上面。

这个时候施春才看清,原来站在贾似道身后的那个面容清冷的女人已经站在了贾似道身前。

怪不得,这小子敢如此肆无忌惮,原来他身边另有高手,而且还是个女人。

恰在此时旁边一声惨叫响起,施春心中不由一紧,回头就看到赵毅和裘裳两人也已经将施俊拿下,却是刚刚不小心下手重了点儿,施俊的一只手臂此刻正软绵绵的垂在一旁。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过片刻功夫施春和施俊父子两已经成为阶下囚,周围原本一窝蜂冲上来的壮汉面面相觑,投鼠忌器之下进退不得。

“贾大人,这是作何?末将都已经命犬子给大人请罪了,就算是冲撞了大人,也不用如此吧?”

施春昂着脖子盯着贾似道叫道。

“你说我该说你父子两都是疯子呢,还是无知者无畏呢?”

贾似道从柳如身后出来,看着没有任何惧色的施春轻声道。

“大人说什么,末将是个粗人,实在是听不懂。”

“纵人意欲谋杀上官,不得不说,你施春父子两的狂妄,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由此可见在这广州,你施春是何等的骄狂。我大宋军中的强弩,竟然出现在你儿子的私奴手中,你的胆大妄为也同样让本官大开眼界。”

“贾大人,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广州的第二天就直奔这美人阁,不要告诉我是碰巧。你想对施某下手,施某又岂是任人宰割之辈?如今这四周有数十支强弩指着大人,大人若是真想置末将与死地,嘿嘿,施某这条贱命该享受的都享受过了,反正都是个死,可是一点儿也不怕跟大人来个鱼死网破的。有堂堂安抚使国舅爷还有史府大小姐、还有四个这么如花似玉的美人一起给施某陪葬,倒是赚了。”

施春看着贾似道狂笑道。

“你觉得这些人会愿意跟你陪葬?”

贾似道皱皱眉,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这也是他之前之所以愿意给施春台阶下的主要原因。

如果没有那数十张弩弓,他根本就没有将施春放在眼里。

“嘿嘿,大人大可试试,我手下的这些儿郎,可都是吃着我施家的饭,儿郎们,今儿个老子死在这,你们立刻去传信给二公子,反出大宋,三千大军足够让整个广州城内的人都给施某陪葬。”

施春知道如今这种情况下已经没有任何善了的可能,索性放开了。

贾似道左右看看,果然只见周围的那些个壮汉见到施春被抓,不仅没有露出半点怯意,反而一个个眼中凶光四射,贾似道可以肯定,只要施春一声令下,这些亡命之徒都会毫不犹豫的举刀射箭。

“吃着朝廷的饷银,养着自己的私兵,施将军的算盘打的不错。”

“哈哈,施某家大业大,总要有点儿底气让自己腰板儿硬起来,不然是个官都可以伸手找施某要银子,施某还做这狗屁的都指挥使。”

贾似道蹙眉,对施春这样的疯子,他感觉自己还真有点儿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

施春的那三千步卒,贾似道倒没有放在眼里,有张戍等人的背嵬军在,翻不了天,只是眼下该如何?

第四百七十九章 精神分裂症患者

贾似道想过很多,却唯独没有想到施春是这样一个疯子。

显然施春身上的事情远远不止锦衣卫查到的那些,不然施春不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贾似道自然不愿意跟着施春一起死,不要说旁边还有史珍香等人。

“嘿嘿,你贾大人身娇肉贵,前途无量何苦为难我们这些下三滥的货色?你做的你的安抚使,我做我的步军指挥使,相安无事不是都很好?反正这广州只是你贾大人镀金之地,你贾大人迟早要回临安城的,何苦弄的大家这般难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都过去了?你说呢贾大人?”

施春见贾似道不说话,怪笑着道。

“你是不是精神分裂?”

贾似道看着施春半响,突然开口道。

“嘎……”

施春不由一愣,精神分裂是什么东西,施春自然不知道,不过直觉告诉他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是看贾似道一脸探寻的表情又有些不太像。

“我只是个粗人,大人文绉绉的话,实在是听不懂。”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疯子?现在懂了?之前我已经给了你台阶下,你那儿子的事情其实我并没有打算追究,而你呢?给脸不要脸,你竟然还想着先杀了本官灭口,现在怎么?又开始怕死了?还是想着我先把你给放了你再下手弄死我?”

贾似道笑咪咪的道,只是言语中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施春是不是精神分裂他不知道,不过是个疯子那是肯定的。

远处隐隐有鼎沸的人声传来,贾似道眼睛不由一亮。

“你……嘿嘿,看来贾大人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种!有种!”

“你太高估你自己了,也太低估我了。”

贾似道拍了拍施春满是络腮胡子的脸,淡声道。

这样一个轻佻甚至是带着几分侮辱的动作,让施春险些气的没有直接晕过去。

“儿郎们……”

“诚然,我是很忌惮那数十支强弩,不过有你这么多手下挡着,我不认为那些强弩能够杀死我,而且我身边也不缺高手,这个你应该领教过。除了她之外,你身后的那些人都是皇上身边的内殿直禁卫,你应该明白他们是做什么的,我想他们也愿意为我死。而且我敢肯定,你父子两个一定会死在他们前面、

除此之外,你所依仗的那三千步卒,我还真没有放在眼里。我一路从临安城带来的那千余兵卒,想必你也知道。或许你认为千余兵卒根本不入眼,若是我说那是背嵬军,想必你应该听过。现在你还认为你那三千步卒能够屠了这广州城?”

说道这里,贾似道刻意提高了声量,继续道。

“哦,忘了,你是个粗人。背嵬军你还有你手下的这些个私军都没听过,但是我想岳飞岳武穆总不至于也没听过吧?背嵬军是岳武穆当年身边的亲军,曾经以千余背嵬步卒击败十万金兵,如今的背嵬军或许比不上岳武穆时候,但是对上你那三千用来撑腰的步卒,我想并不会太难。”

周围原本跃跃欲试的壮汉听到贾似道的话一阵骚动,岳飞虽然距离如今已经差不多百余年时间,可是身为宋人,无论老小却都是听过的。岳飞本来就是一个传奇,跟岳飞有关的一切,即便没有听过,却不妨碍他们也成为传奇。

施春的脸色一阵发白,张嘴就要说话。

“你不要急着狡辩,广州虽然距离临安很远,可是发生在太子册封大典上的事情,过了这么久应该早就传到广州了。你应该知道我口中的话并没有任何虚假。今天,或许你的鱼死网破会让我手下死伤不少人,不过本官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施春,本官不仅会灭了你那三千用作私军的步卒,而且还会将你施家上上下下诛灭九族,所有跟你施家有牵连的人,本官也一个都不会放过。”

周围那一帮壮汉听到贾似道的话又是一阵骚动,眼中尽皆凶光四射,不过贾似道接下来的话却顿时让所有人都动摇起来。

“当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只要愿意弃暗投明,现在就放下兵械站到一边,跟施春划清界限,本官以观文殿大学士、当朝国舅爷、广东安抚使的声名保证,可以既往不咎。但是若是有人执迷不悟额,一定要陪着施春图谋造反,诛灭九族这个罪名,也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的。

你们每个人家中想来不是上有老,就是下有小,又或者两者皆有。三公六婆的亲戚也总是有的,诛灭九族,呵呵,可是九代以内有血亲的人全部诛杀,会有多少亲人因为你们一时的糊涂送命,可都要想好了。”

如果说之前贾似道的话只是让施春手下的那些大汉动摇的话,那么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都开始倾斜了。

没有人想死,如今施春在贾似道手中,而且贾似道的那一脸串头衔确实够唬人,以贾似道的身份没有人会认为他会不顾名声的出尔反尔。能够不死,谁又真的想死?更何况,连累的会是九代以内的血亲。

除了少数施家的仆役外,原本他们紧握在手中的兵械利刃不知不觉已经放了下来。

可是真正对贾似道等人有威胁的强弩,却恰恰都在施春的亲信手中,此时此刻见到那么多人都已经动摇,这些已经完全没有办法跟施家撇清关系的家丁仆役,反而更是抓紧了手中的强据,一个个眼睛充血的死死盯着贾似道等人。

反正都是个死,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贾似道能够想象出他们此刻的想法。

远处鼎沸的人声越来越近,密集的脚步声已经开始在长街一角响起,不过片刻功夫,张戍、杨兴等四人和秦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人群之外。紧随在他们身后的是大批身披黑甲手持强弩和明显比旁人大了一号腰刀的背嵬军兵卒。

看到身穿黑甲的背嵬军出现,施春的脸色愈发的灰暗。

看到大批的身披黑甲的背嵬军出现,原本堵住街道的施春手下壮汉在没有得到施春命令的情况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战战兢兢的提着手中兵刃,如同寒风中的小鸡崽,哪里还有半分斗志?

施春的那三千步卒他们都清楚是什么模样,甚至他们有很多人本身就是在册的步卒,自然很清楚自己

或许是看到贾似道的状况,张兴等人并没有直接冲击堵路的壮汉,千余背嵬军有条不紊的很快就将整个街道围的水泄不通,原本站在房顶上的那数十个弓弩手,每个人身上都至少有十余支弓弩瞄准。只等贾似道一声令下。

张兴等人一来,贾似道算是彻底的放心了,秦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章 魔鬼

及时赶到的背嵬军可以说是浇熄了施春心里最后一丝的侥幸,施春很清楚,面对已经赶来的背嵬军,即便是他那三千步卒此刻能够出现在这里,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身为步军都指挥使,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那三千步卒是什么样的货色。

不知不觉间,几滴冷汗从施春的额角低落。

“其实,事情并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施将军以为呢?”

贾似道并不想采用太过暴烈的手段来彰显他在广州城的存在,在如今已经是手握全局的情况下,自然更不想激起施春拼死反抗的决心,出声道。

施春盯着贾似道,虽然没有说话,不过眼中那一丝问询之意还有隐藏极深的渴望,已经暴露了此刻他的心境。

“广州乃至广南两路需要整治,这是肯定的。不过本官并不想用太过暴烈的方式来弄得整个广东路官场上人人自危,那不符合本官的利益,同样也不符合皇上的心意。不然昨日本官也不会言明一应事物都按之前办理。

或许你们会觉得,本官那些话只是缓兵之计,不过偌大的广东路总是需要人来做官的,本官不仅是广东路安抚使,还掌市舶总司衙门,还有其它,除此之外还有皇上亲自答应的十万大军编练之权,当然,市舶总司衙门里面同样也有市舶司指挥使司衙门,额定的兵员同样也是十万。

本官手里各个衙门空置的实缺太多了,偏偏本官又没有多少可用之人,而你们这些广南两路原本的官员,只要愿意服从本官的命令,为朝廷尽心尽力的办事,本官并没有想着让你们都回去养老。

皇上给了本官四品下官员随意补缺罢免的权力,只要将一应履历在事后发往吏部由吏部造册存档即可,而吏部尚书是谁跟本官又是什么关系,不用本官多说,想必你们自己也清楚万分。美人阁之事,你贩卖大理、陈朝、蒙古、高丽、倭国乃至高鼻深目的阿拉伯女人,其实对本官来说,并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这些都是异族女子,落到买她们的人手中总比落在山匪海盗手中要强。只要你给朝廷纳税,本官甚至还会向皇上给你请功。但是,你不能贩卖我宋人女子,尤其是强抢强逼良家女子充作货物贩卖,这本官就不得不管了。

之前你贩卖的女子只要你将卖给谁,从哪里来如实交代,并给足了那些女子家中足够的补偿,本官并没有打算深究,当然,如今美人阁中的我大宋女子必须要都放掉,并且给足补偿将人送回家中,而且以后都不得贩卖我宋人女子,美人阁的事情其实并不算什么,至少在本官眼中是这样。

至于其他诸如施将军你,蓄养私军,克扣军饷,勾结山匪海盗贩卖女子乃至抢劫商船等等事情,虽然本官不认同,但是并不代表本官不能理解。施将军要养活三千步卒,要养着施府外的那十八房小妾还有二十六个子女,都需要银子;

为了坐稳步军都指挥使的位置,上自朝中各部各个衙门,下自广南东路安抚使府乃至漕司的官员,都需要上下打点,这也需要银子,平日里吃喝用度自然还是要银子。这些,都不算什么。如施将军这样的事情,本官见过的虽然不多,却也不少。

现在呢,本官依然愿意给施将军一个机会,一个为皇上效力的机会,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一个可以活着继续享受儿孙满堂的机会,当然还有一条路,那就是试试继续负隅顽抗,本官可以肯定的告诉你,本官一定会诛了你九族。那么,施将军,你能不能告诉本官,现在的你,到底想走那条路?”

贾似道不急不缓的走到施春面前,看着施春笑容可掬的道。

其实当贾似道说他并没有想要真正的让施春等广南两路的官员回去养老的时候,施春的眼神已经开始动摇了,而在贾似道说出施春在外面还私自养着十八房小妾并且准确的说出有二十六个儿女的时候,施春额头上已经是冷汗淋淋。

他没有想到,刚刚来广州城不过一天的贾似道,竟然连如此私密的事情都能知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在贾似道没有到达广州之前,就已经开始秘密的调查广东路方方面面的事情了。而且施春可以肯定,这样的事情并不是个例,说不得整个广南两路之地,所有官员,这位国舅大学士都已经了解的比他这个步军都指挥使还要清楚。

不知道若是让那些满心以为这位来广州镀金的、傻的天真的国舅大人才是真正的过江猛龙的话,一个个会不会吓得连在小妾肚皮上翻滚都没有力气。

施春不无恶意的想着。

贾似道的话透露了很多的信息,但是在施春看来,真正重要的尤其是对他很重要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安抚使大人并不想他死,而且还想招揽他。但是,谁又能肯定这不是欲擒故纵呢?而且诛九族,怕是广南东路大半的官员都要被杀了吧。

“你是在想你的那些联姻的亲家亦或是跟你年岁差不多大的岳丈官员们么?我想,要是将你们都以谋反诛灭九族的话,自然会激起一些人的布满乃至对立,但是同样的道理,我想也有更多的人对你们空出来的官位感兴趣。”

站在面前笑眯眯的贾似道,此刻在施春看来,就是这个世界最为恐怖的魔鬼,似乎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而且他总会在你感觉还有所依仗的时候,一点点的将你所有的依仗变为你绝望的深渊。

“末将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大人恕罪!”

施春并没有继续跟贾似道讨价还价,甚至都没有询问贾似道拿什么来保证他之前说的那些都能做到,很是干脆的跪倒在地垂首道。

他很清楚,无论贾似道是欲擒故纵也好还是真的会说话算话也罢,他都已经没有任何的底气来跟贾似道讨价还价。

“父亲……”

“闭嘴!孽畜,还不跪下给大人请罪!”

施春豹眼环张,对着吓得两股颤颤惊叫的施俊厉声喝道。

随着施俊颓然的跪倒在地,原本周围本就是战战兢兢连兵械都拿不稳的那些个施春的私军,纷纷扔掉手中的兵械,惶然的跪伏于地,然后被背嵬军的兵卒一拥而上全都拿下。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团练使衙门

广南东路步军都指挥使大营,就在广州西城外五里地。

广州城城防巡守、缉拿盗匪包括守城门的兵卒,都是由兵力最足的广南东路步军指挥使衙门负责。而广州港距离广州西城不过二十里地,施春的步军大营就在商贸最为繁盛的广州西城和广州港之间,扼守着广州城通往广州港的要道。

背嵬军人数并不多,在没有想好怎么处理两路帅司之前,贾似道直接将背嵬军安排在了中城,也就是安抚使大衙附近的几栋官衙内。其一是充作亲军,其二也是为了防范万一。髓索有些不合规矩,不过没有人会在这样的小事情上跟贾似道这样一个刚刚来的安抚使找不快。

这也是为什么张戍等人能如此之快赶来的主要原因。若是背嵬军也在广州城外驻扎,今天的事情或许就没有这么容易了结了。

西城事了,贾似道命裘裳和秦寿将史珍香和凰娇娘几女送回安抚使府,就带着施春父子两人直接到了步军大营。

偌大的指挥使大帐内,贾似道居中而坐,柳如依然是一身黑色儒衫站在他身侧,张戍、杨兴、赵毅等人分立两列。施春父子两站在帐中,身上并没有绳索或者镣铐之内的束缚。除了施春父子外,步军衙门的五个指挥使、五个副指挥使以及二十五个都头站在施春身后。

三千兵卒都被勒令呆在营帐中,刀枪入库。背嵬军接管了整个步军大营。

不得不说,施春的步军衙门不仅兵员是满的,而且各个统兵将领也都是个顶个的满员。除去两千五百人的额定兵员外,仅仅施春的亲兵,就有足足五百人。几乎赶得上孟珙这个一方制置使、正二品的辅国大将军的亲兵数目了。

贾似道身前的桌案上放着一叠文册,上面是步军衙门所有的在册之人的兵籍,以及众多低级将领的履历、粮草兵械等等各种必须记录在册的东西。

随意翻看了一下,十个正副指挥使有三个都姓施,而且都是指挥使,在施毅两个字上贾似道顿了顿,二十一岁的指挥使,虽然不过是二十出头,从八品已经算是军中新星了,至于施春,不过是小小的正七品,严格来说,施春的品阶甚至还不如贾全儿。

当然,造成这种种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从宋立国之初开始,武将的地位就不甚高。要知道殿前三军各个都指挥使也不过是正五品。

五个都头,也有十个姓施,不过都头已经没有品级,只能勉强搭上吏的边。

也难怪施春能够将三千步卒变成他自己的私军。

贾似道看着步军衙门的兵籍文册,帐中施春等一干人也在偷偷打量着贾似道。一众步军衙门的将领,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贾似道来广州的第二天,步军衙门就要被一锅端了,个个心中忐忑不安自是不用说了,只有施毅,看着贾似道的眼神却是充满了愤懑和不甘。

坐在帐中的那个年轻人,似乎看起来比他还要年轻。可是却已经这大宋朝内跺跺脚都要震一震的人,从二品的高位,广东安抚使、市舶总司衙门的职衔,哪一个是要其他人差不多要一辈子才能爬上去的?

他老子施春是正六品的都指挥使,而他自己呢,不过是从八品的小小营指挥使,两者之间的距离岂止云泥之别能言的?

随意的在文册上弹了弹,贾似道抬头,却正好对上正直勾勾盯着他看的施毅。

从眉角轮廓中,贾似道已经大概猜出施毅的身份,他自然能看懂施毅眼中那不服之色,这样的眼神他见的太多了。

“从今日起,由背嵬军接管步军大营……”

“凭什么?”

贾似道刚刚开口,站在施春旁边的施毅已经急不可耐的跳了出来打断他的话道。

“你疯了?赶紧给大人请罪!”

“爹!他这是要占了我们的步军大营啊……”

“啪!”

施毅话音未落,施春已经重重的一巴掌扇在了施毅的脸上。

“孽畜!跪下!那是朝廷的步军大营!跪下向大人请罪!”

施春的这一巴掌没有任何留情,施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施毅定定的看着豹眼环张的施春,施春又是狠狠两脚踢在施毅的腿弯处,杵着施毅的脖子生生将施毅按着跪倒在地,随后施春也“噗通”一声跪地。

“大人,末将教子无方,任凭大人责罚。要打要杀,绝无怨言,还请大人给末将施家留个种!”

从施毅跳出来,贾似道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任凭施春父子两人折腾,此刻听到施春的话,突然笑了。

“本官记得一句话说的很好,斩草要除根,如果本官要杀你,自然是要诛你施家九族,而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给自己留下麻烦。”

帐中一众广南东路步军衙门的将领们听到贾似道的话一阵骚动,他们每个人都跟施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要是贾似道真是铁了心要诛施家九族,他们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能跑的了。倒是施春自己,听到贾似道的话没有一点儿反应。

“本官不会跟年轻人一般见识,施将军一句话说的好,步军大营是朝廷的步军大营,而不是施家的步军大营。而且背嵬军接管的也不会仅仅是步军大营。更不是你们谁谁谁的大营。再让本官听到这句话,休要怪本官不讲情面了。”

“末将遵命!”

帐中诸人七嘴八舌的应道。

“你们,全部卸下步军衙门的职司……”

贾似道的话让施春不由一颤,其余步军衙门的一干将领又是一阵骚动,不过在贾似道逼视下却再没有一个人出声。

“本官先前说过,皇上给了本官二十万大军的编练之权。即日起施将军就是广州团练使了,你们全都是团练使衙门的人了。本官用正五品的团练使来换你施将军区区正六品的步军都指挥使,施将军可愿意?”

“末将遵命!末将遵命!谢大人提携之恩,谢大人提携之恩.”

施春没有想到自己不仅没有被诛九族,反而直接加官进爵了,狂喜之下忙不矢的连连应道。

其余原步军衙门的一干将领也是一个个惊喜莫名。

“大……大人,团练使衙门是……是什么职司?”

ps:祝大家七夕快乐。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二章 帐中诸事

“大……大人,团练使衙门是……是什么职司?”

说话的是施俊。

他之前被裘裳扭脱臼的胳膊现在已经接上,知道小命能够保住,如今施俊整个人的精明劲儿又回来了。

“对啊大人,这个团练使衙门是做什么职司的?末将手上的兵都被大人拿去了啊。”

施春虽然是个粗人,但是却也是知道团练使是做什么的,只是他这个团练使显然跟朝廷之前的团练使不一样,因为他手下的三千步卒之前贾似道已经说过,全都交给背嵬军的人来接管,手下没兵,这个团练使又有什么用?

“广东路以后所有的团练使衙门,都只有一个职司,那就是招兵,皇上给了本官二十万大军的编练之权,本官就要一个不少的完成。”

贾似道弹了弹手中的文册道。

“所有的团练使衙门?大人的意思是还有很多团练使衙门?”

“广东路有三十六个州府,如果仅仅是一个团练使衙门,你以为需要多久才能将二十万兵卒的数目招募齐整?本官说的二十万兵卒,不要老弱病残,不要独子,不要已经成亲的男丁,只要年十八到三十之间的壮丁,可明白?”

施春等一干人面面相觑,哪有这样招兵的?这样的话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招满二十万兵卒。

“有些事情你们无需知道太多,按照本官的命令做就是了,做的好自然有赏,可是谁要是敢阴奉阳违坏了朝廷的大计,可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

“末将遵命!”

或许有了有赏在前,这一次就要齐整许多,不过贾似道的话却也让想要在其中捞上一笔的人心中暗凛。

设置团练使衙门,是贾似道之前就想好的事情。

毕竟被赵昀和史嵩之等人不小心遗忘的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两路官员,他不可能让他们全都回去养老,可是不让他们全都回家养老就要安排他们的官职,广东路不可能一直存在着之前广南两路的老套官员体系。

不能一直用两套官员,又不能将他们这些人全部扫地出门,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另外换个职司。而且这职司还不能影响自己的大计,对两路帅司中的官员来说,团练使衙门跟他们原本的职司并没有什么不同,既然没有什么不同,帅司中的那些个将领们心中的抵触也会少很多,更何况还给他们升官了。

而用这些广南两路的地头蛇来招兵,比贾似道派人又要有效率的多,而且团练使衙门只有招兵之权,练兵贾似道是绝对不会交给他们的,至于他们想带兵,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广东路的厢军衙门,贾似道已经打算全都裁撤了,今后只会有市舶司指挥使司衙门,团练使衙门,也是贾似道给广南两路帅司原本的将领们选好的养老衙门。

只有先解决了兵权问题,贾似道才有足够的底气来在广东路做他想做的事情。

“美人阁还是你施家的美人阁,只是若是让本官再发现敢贩卖我宋人女子,定然不饶。至于之前跟你们勾结的海盗和山匪……本官也不打算追究,你们之前如何今后还是如何,只是告诉他们,美人阁不要宋人女子。”

“学生遵命,谢大人恩典,谢大人恩典。”

原本以为美人阁定然会被贾似道一口吃下心中正肉痛无比的施俊,听到贾似道不仅没有将美人阁收为己有,甚至连他们勾结海盗和山匪的事情都是轻轻放下,施俊不由大喜过望,慌忙跪下叩首不止。

这一次的感谢,自然是真诚的太多了。

要知道,美人阁除了是施家最为赚钱的产业之外,还是施俊一手操办出来的,美人阁能够发展到在整个岭南都极为有名,施俊可是耗费了大量的心血在其中。虽然设立美人阁的初衷,只是施俊用来收敛美人给自己享用的工具。

“别高兴的太早,本官有几句话你要记好了。”

“学生恭听大人教诲。”

“其一,你施家跟海盗山匪勾结的事情,并不是就这样完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们勾结了山匪海盗,假以时日,能帮施家脱罪的也只能是那些海盗山匪,所以平日里你多用些心思,在那些海盗山匪不发现的情况下弄清楚那些海盗山匪的各种信息,譬如老巢兵力等等。”

贾似道的话让施春等一干步军衙门的将领齐齐色变。

这话说的再明白不过,让施家打探好那些跟施家勾结的山匪和海盗的所在以及兵力是为了什么?显然是为了将来剿灭那些山匪海盗的时候提前做准备了。可是如此一来,那些山匪海盗定然会将施家给恨死了。

“想来你们自己也很清楚,要想永除后患,就多用点心,做的好,本官自然会向朝廷请功,广州的实缺还是很多的,施俊总不能一直在女人堆里厮混一辈子吧?本官府中的管家,如今是庆元府市舶司衙门的执事,从六品衔。如此可懂了?”

贾似道慢条斯理的再次抛出一根胡萝卜,顿时让施春父子无不两眼放光。

施俊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而施春身为武将,品阶又实在太低了些,连乡试都没有考过的施俊就算想要蒙荫也是绝无可能的。就连施毅也是勉强通过广南东路的武考,施春花了大把的银子才补了一个从八品的营指挥使衔。

可以说,如果没有足够分量的人来给施俊补缺,施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这也是为什么施俊在美人阁上花那么大心思的主要原因。可是如今又了贾似道这句话就不一样了,贾似道府中的管家都能够摇身一变成为仅比先前的施春这个步军都指挥使低一阶的官身,贾似道想要给施俊一个晋身的机会,岂不是更简单?

“末将是个粗人,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还如此厚待末将,末将从今以后定唯大人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施春双膝跪地对着贾似道郑重行礼粗声道。

施俊和一干步军衙门的将领也同时跪地。

“说一万遍表忠心的话,不若做好一件事,本官拭目以待。其二,以后欺男霸女之事本官不想再看到,真想欺男霸女去找蒙古人,霸占蒙古人的女人,只会窝里对着我大宋百姓凶狠,算什么男人?还有以后招子放亮点,本官以为你施俊的人头,并不比朝中李鸣复李参知的外甥李吉那颗人头更值钱。施将军以为呢?”

贾似道充满寒意的话,让帐中诸人心中一片森然。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下手

施春等人其实对贾似道在临安的事情知道的并不是太多,尤其是那些个低级将领,见贾似道对施春父子不仅没有任何惩戒,甚至还给施春加官进爵来笼络,嘴上脸上虽说都表现的很是恭敬,可是心里都或多或少有些飘飘然。

堂堂安抚使、大学士、国舅爷又如何?被冒犯了又如何?毕竟年轻心慈手软,来了广州,还不是要依仗更要笼络我们这些人?

此刻听到贾似道的话才明白,原来这位主儿连朝中参知政事的外甥脑袋都给砍了,而且还是在临安城。

这哪里是什么心慈手软,简直是手辣到丧心病狂好吗?

试问这大宋还有几个人敢直接将朝中副相的外甥脑袋给砍了?而且还能到现在活蹦乱跳的?

“临安大饥,那时候大人还是临安知府,朝中参知政事李鸣复外甥李吉、袁甫侄儿袁通纵兵行凶,强掳民**乐,李吉被大人下令在无数兵民面前当众斩首,袁通鞭责一百。大人仁德,你们不要将这仁德当成大人好欺,大人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愿意用你们是你们的福分,你等当好生铭记于心。以大人今时今日之身份,你等觉得还会缺了谁都不可吗?”

赵毅在旁边冷冰冰的补充道。

李吉和袁通可都是他们一群人下手拿下的,李吉的脑袋更是如今在河北西路后金军中的木暖亲自斩下。

如果说贾似道的话还有些模棱两可众人有些不明白,那么后面赵毅补充的话语就将一切都讲的再清楚不过了。

不杀你们不惩戒你们甚至还笼络了一下你们,不是因为心慈手软,也不是因为必须要依仗你们,而是有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并且不想手段太过暴烈,可是这不代表非要用你们不可,更不代表贾似道不会杀人。

贾似道有些意外的看了赵毅一眼,这还是赵毅第一次主动开口,到也算不得逾越,只是这番话敲打的却是恰到好处。

“末将等谨记大人教诲!绝不敢违!”

施春等人齐齐单膝跪地恭声应道。

贾似道摸了摸下巴,琢磨着是不是应该趁热打铁,一劳永逸的将两路帅司都给直接解决了。

西城的事情到虽说才发生没多久,不过想必该知道的人都应该已经知道了,毕竟背嵬军千余人的动静可不小,而且还有那么多人看见。现在有背嵬军还有步军大营的三千步卒,足够应付广州城的种种事情了。

“施将军,你命人去将两路帅司各个将领都请到你这步军大营来。就用你的名义。”

想到就坐,贾似道起身转了两圈然后对施春道。

“大人,这个……不是末将不想请,实在是有些人跟末将是对头,末将去请怕是根本请不动啊。”

施春搓了搓盆钵大的两只手,有些尴尬的道。

“你派人去请就是了,之前或许请不来,今天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请不动?”

贾似道不以为意的挥挥手道。

“那,末将这就去。”

施春挠了挠脑壳,憨声道,说着转身自去安排了。

其他一干步军衙门的将领互相对视一眼,都颇有些兴奋之意。

这些个将领并不是笨蛋,贾似道刚刚都已经说了,团练使衙门不会是一个,而且贾似道来步军大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们所有的兵权都给削去,那么此刻将两路帅司的人都给召来步军大营,想要做什么,似乎根本不用怀疑。

这些个步军衙门的将领,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本着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服的暗黑之念,自然也想看看帅司其余的人倒霉。没了兵权,自然也不会再有光明正大吃空饷的机会。这等于直接将帅司各个将领最大的收入来源给断了。

手下没兵,就不能吃空饷,不能吃空饷,就没有地方捞银子,没有银子,就不能养着十几房小妾,就有太多的享受不能享受了。

施春之所以能够痛快的接受贾似道的条件,更主要的原因还在于施春他们银子的来源不是吃空饷,相反,施春在兵卒身上还投入了不少银子,这都是因为施家有美人阁。一个小小的美人阁,等于是无本生意,每年给施家至少带来数百万两银子。

可是施家有美人阁,别的帅司将领可没有美人阁这么大的营生啊。当然家中老底还是有的,可是那些营生一是产出有限,二是哪有饷银来的快来的多?

所以,可以预料的是,两路中其它的那些个帅司的将领定然不会轻易的交出兵权。那可是在割他们的肉,放他们的血。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帅司不愿意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去,去做那个有名无实的五品团练使,如今的安抚使大人又何尝是省油的灯?手中有权有兵,可是真正会杀人的主啊。

施家的这些个将领已经开始想象那些跟施家有过节的帅司将领们在贾似道手中哭爹喊娘甚至是掉脑袋的美妙画面了。

对帐中诸人的想法,贾似道当然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广东路各个州府的兵权他一定是要收回来的,空饷肯定是不会让帅司的人继续吃下去,如果愿意老老实实的做个团练使招兵,自然一切都好说,如果不识趣,那么贾似道还真不介意举起手中的刀杀几只鸡给广东路的猴看。

只要招募到足够的兵,有张戍等人在,传承了百余年的背嵬军自然有练军之法,虽说他不懂练兵,不过毕竟是后来人,眼光见识却还在那里,结合背嵬军的练兵之法,贾似道有信心在一两年内就能够练出一批精锐出来。

更何况,还有火器这样的王牌。

虽说因为条件限制,如今的火器必然还有局限性,可是关键时候只要用的好,却是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的。

贾似道不说话,大帐中自然没有人敢出声,帐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长脸掀开,却是秦寿来了。

“大人。”

“有事??”

秦寿左右看了看,躬身道:“属下刚刚收到消息,福建安抚使吴良……死了,时间是在十日之前。”

说这话的时候,秦寿眼神不经意间瞟了一眼站在贾似道身侧的柳如一眼。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 睚眦必报

秦寿也只敢用眼角的余光飞快的偷偷瞟一眼,就连忙垂下了头。

锦衣卫很多的信报都要经过他的手,所以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但是秦寿都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

柳如在贾似道身边是什么样的地位和身份,秦寿很清楚。可以说,只要有贾似道在的地方,必然就会有柳如。可是偏偏,在贾似道到广州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柳如的身影。在贾似道刚刚到达广州,柳如也就跟着前后脚到了广州。

这本身就很极为不正常,而且秦寿很清楚,柳如在福州港的时候就已经不在贾似道身边了,并且锦衣卫还曾经协助过柳如查询福建安抚使吴良的日常行踪。

按照时间推算,吴良出事,柳如三天前才离开福州。

这中间的巧合实在是太多,秦寿不敢想。

“你是说……福建安抚使吴良死了?怎么死的?”

贾似道顿了顿,看着秦寿沉声道。

“回大人,刚刚福建三百里加急送来的公文,福建安抚使吴良喝花酒……马上疯死了。”

秦寿吞了吞口水继续道。

“如今此事整个福建路已经传遍,都说吴大人死在女人肚皮上。”

“你说什么?吴良是……马上疯?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贾似道这次是真的震惊了,不自觉的扭头瞅了一眼柳如,柳如神色如常,如果不是耳畔那悄然出现的一抹红晕,贾似道都真的以为这件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贾似道很清楚,吴良的死肯定跟柳如有关系。

说完这句话,贾似道又有些想笑,

他不知道柳如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给吴良安排了这样一个死法。

没错,吴良的死是他让柳如去做的,在离开福建港之后,柳如就悄然下船回转了福州。

四川和淮南突然发生战事让贾似道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而且余阶等人的推演不仅没有打消贾似道心中的疑虑,反而让他心中的疑虑更大。毕竟比这一次更大规模的战事在几年前脚留发生过,蒙古人死了个三王子曲出,大举南下的攻势嘎然而止。

同几年前蒙古人大举南下的那一次相比,这一次的战事无论是兵力还是统兵将领,都不在一个档次,而且最为关键的荆襄一带,大宋显然还占据着绝对的优势。那么,口温不花这个时候偏偏动用偏师对四川和淮南发动战事,就太有些不同寻常了。

不过对这些事情,不要说贾似道想不通看不透,就算是看透了又能如何?他很清楚,如今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力量去做什么,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尽快的积蓄自己的力量,而不用像现在这样只能生生承受。

虽说是这样想,但是这样束手束脚的滋味却是贾似道不能忍受的。

偏偏在这个时候,吴良非要在市舶司衙门的事情上给他处处设置掣肘,如果说没有四川和淮南的事情的话,贾似道说不定还有心情同吴良慢慢耍弄一番,可是有了看不懂的四川和淮南战事之后,贾似道已经没有那份心情跟吴良慢慢的掰手腕了。

不想跟吴良玩,不搭理他就行,可是泉州港对市舶司衙门来说,又是绝对不能舍弃的地方,想要让市舶司衙门顺利的进泉州港,吴良又是绕不过去的一关。所以贾似道少不得也只能做一些有违本意的事情了。

他让柳如想办法看能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吴良死,却又不能有任何的痕迹留下,柳如做到了,可是让贾似道没有想到的是柳如会选择了这样一种让吴良死都死的不安生的做法,吴良死的太憋屈了。

可以想象,吴良死的事情传到临安城,很快就会成为朝廷最大的丑闻。

堂堂一路安抚使,竟然因为喝花酒嫖/妓,结果马上疯死在了女人肚皮上,吴良将会成为整个大宋的笑柄。

估计吴良要是可以的话,一定会从棺材里爬出来喊冤。

“大人,千真万确。这是福建路以安抚使衙门的名义送来的公函。”

秦寿说着双手呈上来一份红漆公文放在了贾似道面前的桌案上。

“这与理不符吧?福建安抚使吴良死了,就算是要发公函也应该是直接给朝廷发,发给本官做什么?”

贾似道没有看公函,皱皱眉道。

“这个……属下不知。”

秦寿自然不敢在这样的事情上多嘴,犹豫了一下道。

帐中诸人,这个时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其实步军衙门的这些将领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广南东路的官员,其实都跟吴良打过交道,毕竟广南东路和福建路可是毗邻。对吴良的为人自然是十分了解。

可是再了解,也没有想到吴良尽然会死在女人肚皮上,真正怕是要遗臭万年了。

除了贾似道身边的诸人对吴良的死感觉有些奇怪外,广南东路步军衙门的这些个将领尤其是施俊可是一点儿也没感觉奇怪。

“大人,那吴大人本就性好渔色,当初可是从美人阁买了不少女子……嘿嘿,大人真不用太过意外。”

施俊想笑又自觉实在是不够庄重只得强行的压下,显得极为怪异。以他的身份显然也是不够格在这种场合谈论吴良种种。不过施俊觉得要是不在贾似道面前露露脸,心里又总觉的有些不舒服。

贾似道看了施俊一眼,对着他点了点头道:“吴大人买女子的银钱往来可有记录?都是谁经手的?”

“大人,每次都是吴大人府上的管家来办的,吴大人尤其喜好豆蔻之年的雏女。银钱往来都是有账目可寻的,而且年前吴大人才从美人阁选了两个倭国女子,并没有给付银子,还有吴府管家签字画押为凭。”

得到贾似道回应,施俊连忙竹筒倒豆子般的把吴良整个儿给卖了。

不要说吴良已经死了,就算吴良没有死,已经是贾似道砧板上肉的施家,施俊也不会想着替吴良遮掩,更不要说贾似道先前刚刚许了他一个前程。

“很好!你今日回府之后就将这些证据都保存好,给漕司、宪司都送上一份。”

跟吴良结下的梁子并不是秘密,贾似道也没想着死者为大。而且吴良死的太过巧合,如果这个时候贾似道什么都不做,怕是不仅没有人会说他大度,有些脏水还会泼到他身上,所以如今既然已经有了这么好的机会,贾似道自然要用上一用。

不是都说他睚眦必报么?那就睚眦必报给他们看看。

“是是,大人放心就是,学生一定都办好。”

施俊感觉整个人的毛孔都张开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五章 大肥肉

对吴良,帐中大多都是武将,准确点说,都粗人,所以对吴良的死,顶多就当个花边新闻来看,并没有多少其余的想法。

帐中这些武将不想,可是贾似道却不能不想吴良死之后带来的种种后遗症。

现在四川和淮南的战事正酣,孟珙的荆襄军又被拖住动弹不得,在弄不清楚蒙古人的动机之前,想来朝廷主要的精力都会放在应对这一系列战事上,贾似道可以想象如今朝廷里包括赵昀在内的一帮人那焦头烂额的模样。

这个时候福建安抚使吴良出这样一件丑事,让朝廷的脸面都丢尽了,可以预料到,当消息传到临安城后,赵昀会是何种震怒。

吴良是嗣王一系的人,这件事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吴良的正妻据说还是嗣濮王赵宗晖本家的一位贵女。吴良死在女人肚皮上这件事,不仅让朝廷丢尽了脸面,其实最丢脸的还是赵宗晖以及以四位嗣王为代表的宗室一系。

宗室虽然因为吴良丢尽了脸,但是在真正的利益面前,脸面又算什么?宗室定然不会轻易放弃福建路这块巨大的肥肉。

不过宗室即便不想放弃,如今出了吴良这档子丑事,天然的就让宗室的腰板硬不起来。而朝中其余人想来也不会轻易就会将这块肥肉再还给宗室一系。为了福建安抚使,想来又会是一场撕扯不清的乱斗。

这个时候赵昀的态度就格外的重要。

可是按照赵昀的脾气,和稀泥的可能性居多,更何况如今赵昀焦头烂额,也根本没有精力来管福建路的这件丑事。

再加上福建路远离临安城,朝廷选派官员南下,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到的。

宗室不会轻易放弃好不容易把持在手的福建路,其余人也不会轻易就将这样一块肥肉让给宗室,毕竟宗室理亏在先,最重要的是,一直对宗室尤其是死亡一系极为忌惮的赵昀,也绝对不会想着让宗室继续坐大。

结合种种可能,所以贾似道认为,对福建安抚使一职,朝廷或者说赵昀最有可能的选择就是暂时放在一边不管,临时由福建路周边的几路安抚使暂领福建路诸事或者遥领福建路诸事,等过段时间或者说等这一次宋蒙之间的战事了结再来安排。

这样的安排在大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那是再正常不过。

当然,那个时候再来安排,具体怎么安排,又是另外的事情了。

要是说贾似道对福建路没有觊觎那自然是自欺欺人,仅仅一个泉州港贾似道就绝对不会轻易放弃。可是要说让他这个本就是由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合并成广东路的安抚使来暂领或者遥领福建路诸事,不用想贾似道也知道,怕是宗室一系或者或理学一派宁愿谈妥一些条件互助分享福建路,也绝对不会同意让贾似道再将福建路的给抓进手里的。

可是福建路毗邻的几个路府,除了广东路外,分别江南西路、江南东路、两浙东路和两浙西路。

这四路的安抚使贾似道了解的不多,不过对于他们的倾向还是了解过。江南西路安抚使贲明煦和江南东路安抚使晁高阳两人跟江南等地的理学大家都颇有交情,贾似道将袁甫逼着告老,不用想也知道他们会怎么选择;两浙东路安抚使储承泽和两浙西路安抚使高博简一个是嗣王系,另一个跟各方都不清不楚,左右逢源的家伙。

前面刚刚将吴良给设计阴死,贾似道可不想再给自己引来同样的麻烦,更何况如果仅仅是吴良出事,即便有人怀疑再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绝对不敢胡乱扣帽子,可是如果贾似道再因为泉州港受阻选择同样的方法再弄死一个安抚使,那可真正是无脑之极了。

前有吴良阻碍市舶司衙门然后死在女人肚皮上,后面如果再因为市舶司衙门受阻的事情某个安抚使出事了,那时候怕是是个人都能想到,吴良的死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贾似道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当然,他也同样不想刚刚弄死一只狼,后面再来一只狗,来阻挠他的大计。

如果没有丁大全说的那些话,贾似道说不定会主动给赵昀密信,强烈要求暂领福建路安抚使,可是如今不管赵昀有没有对他产生猜忌之心,他都不能主动说出这句话或者说掺和这件事。不仅不能掺和,而且连沾都不能沾。

顶多只能在事后给吴良多上几幅眼药,让吴良更臭一点。毕竟吴良曾经得罪过他,而且还是一点脸面没有给他,这也符合别人给他贾似道的人设,可是也仅限于此,却决不能做的太多做的太绝。

难不成,白忙活了一场?送走了吴良,又来一个同样的对头?

贾似道此刻是真正有些无奈了。

“大人,末将要领兵,末将不想去团练使!”

就在贾似道左想右想之时,先前一直垂头跪在地上的施毅此刻突然抬起头昂着脖子叫道。

贾似道一愣,有些弄不清楚状况。

“啪!你小子是不是傻了?信不信我让爹抽死你?大人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哪有你这毛头小子挑拣的份儿?”

这边贾似道还没有说话,站在施毅身后的施俊已经上前一巴掌拍在了他亲弟弟的脑袋上,捂住了施毅的嘴巴恶狠狠的道,一边说施俊还不停的给施毅使着眼色。

“你刚刚说什么?”

“唔唔唔……”

被施俊捂住嘴巴的施毅拼命的想要说话,却没法开口。

贾似道瞅了施俊一眼,施俊慌忙松开手。

“大人,末将说,末将想要领兵,想要杀蒙古人,不想去团练使招兵。”

施毅看着贾似道昂着脑袋大声道。

哟呵,还是一个挺有愤青味道的爱国青年啊。

“你的武举怎么过的,你的营指挥使怎么来的,想必你比本官清楚。不是本官看不起你,单凭你这身板,怕是上了战场就是送死的炮灰命,更莫说你还想领兵。你读过几篇兵书?你还想去领兵?你不怕丢性命,本官还担心你将本官的兵性命都送给蒙古人做战功了。”

贾似道嗤笑一声。

一句话让施毅顿时呛得施毅面红耳赤,委屈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偏偏贾似道说的还是事实。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六章 未来的惊喜

站在施毅身后的施俊偷偷的狠狠踢了施毅一脚。

“大人说的是,这小子的武举都是学生父亲蒙荫得来的,真正是上不得台面的,更不要说统兵打仗打蒙古人了。”

踢完施毅,施俊弓着腰对贾似道笑道。

看的出来不管施俊为人如何,至少对他这个弟弟,那份担心和爱护倒是真的。

施毅呢似乎也对他这个大哥极为的尊重,受了施俊这一脚只是昂着脑袋看着贾似道,也没有再说话。

“不过呢,看在施将军还有对皇上一片忠心的份上,你不想去团练使衙门也可以。”

贾似道摸了摸下巴道。

“大人,舍弟年幼无知……”

施俊听到贾似道改口,顿时大急,却被贾似道一眼将剩下的话又给吞了回去。

“只要大人不让我去团练使呆着,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施俊大急,施毅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大喜。

“不会让你去送死的,既然你想统兵,那你去背嵬军报到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背嵬军里的一名士卒了,能不能统兵,就看你在背嵬军到底能不能呆下去了。只要你有功,别说一个小小的统兵五百的营指挥使,就算是统兵十万的上将军又有何难??只要你能立下如斯功劳,你可愿意?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贾似道不是在给施毅画饼,而是在说一个事实。

听到贾似道的话施俊一张脸顿时苍白如纸。

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弟弟是个武痴,从小到大最喜欢的就是舞枪弄棒,不然施春也不会想尽千方百计的给施毅弄了个武举身份还将他给弄到步军衙门做个营指挥使。如今贾似道一句话不仅将施毅身上施春好不容易给弄到的营指挥使给直接一撸到底,而且还将施毅给丢进了背嵬军。

背嵬军既然能够跟着贾似道一路南下数千里到广州,定然是贾似道的亲军,施毅如果在往日能够进入背嵬军施俊自然高兴,可是如今,施俊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朝廷既然给了贾似道二十万大军的编练之权,而且还将背嵬军给了贾似道,不用想也知道显然是想练出一支精锐出来,练出精锐做什么?自然是上战场的,而且以背嵬军当年的赫赫声威,肯定不会呆在广州。

可以预料,将来的背嵬军定然会是走在跟蒙古人厮杀的最前线。

战争必然要死人。

就算贾似道画的饼再大,可是人若是死了,又有什么用?更不要说,如今这个时候施毅进入背嵬军,等若是掌握在贾似道手中的人质,从今之后,施家若是不想让施毅死的不明不白,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从贾似道的命令行事,而不敢有任何他念。

当然,这并不是说如今的施俊就有他念。若大的广东路,除非有个人能够跟贾似道打擂台,不然施家就算是想有他念也是无门。

到这个时候施俊才真正看清楚,他或者说他老爹跟贾似道的差距在哪里,人家做事不尽滴水不漏让你挑不出任何毛病,而且还要让你感恩戴德。怕是就算施毅不说想要统兵,这位贾大人也会想办法将施毅给丢尽背嵬军中的吧?

施俊心中不无恶意的想到。

“末将愿意!末将愿意!”

对贾似道给的这个条件施毅自然是大喜过望的连连应道。

背嵬军的大名他自然听过,背嵬军跟他之前呆的那三千步卒相比,就等若是禁军和乡兵的区别,能够进入背嵬军,若是再能统领这样一支大军,那该是何等意气风发?施毅已经开始在畅想自己的未来了。

“嘿嘿,小子,我可告诉你,背嵬军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大人既然开了口,你自然可以进来,不过要出去,可就是没那么容易了,一日没通过通过我背嵬军的考校,你就一日都还是背嵬军的杂兵,而算不得背嵬军!看你细皮嫩肉的模样,不要在背嵬军里呆的没超过三日,就要哭爹喊娘又求大人让你去团练使衙门……招兵了。”

张兴一席话,瞬间就将还在畅想的施毅从云端给踹落地面。

“你……”

“你什么你?现在你可不是你那营指挥使了,你只是背嵬军的一名杂兵,而我呢……哦错了,本将,本将则是背嵬军厢都指挥使,你这样跟本将说话?当然,现在大人还在,你还有机会反悔哦,小子。”

张兴打断施毅的话,笑眯眯的道。

站在旁边的施俊见到这种状况心中顿时欣喜若狂,刚刚准备说话,抬头就看到贾似道正好看向他,那根本看不出喜怒的眼神,却让施俊整个人都是一颤,就仿若已经看透了他所有的秘密一样,到嘴边的话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了。

施毅一张脸涨红无比,愤怒的盯着张兴喘着粗气。做为施家的二公子,处处被人捧着,他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背嵬军训练极为严苛,这一点就连本官也是无能为力,若是你真自觉吃不了那份苦,就不用勉强,去团练使衙门就行。”

贾似道适时的插口道。

听到贾似道这句话施俊心中又是哀叹一声,完了。

“大人莫要小看末……小的,小的一定能吃的了苦。”

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的话施毅毫不犹豫的应道。

言语间施毅也已经将自己的称呼给改了过来。

“那……就这么定了?”

“小的一定能够通过背嵬军的操练。”

“张兴!”

“末将在。”

“以后他……就交给你了,我希望你能给本官调教出一员良将出来。”

虽然将施毅丢进背嵬军有那么一点儿施俊心中想的那种意思,但是凭心而论那点儿意思也只是顺带。之所以答应施毅,主要还是因为施毅心中的那份年青热血,而不掺杂其他。当然,施俊甚至是施春要是认为贾似道是将施毅充作人质,贾似道也不会放在心上。

“末将遵命,大人放心,末将等定为大人调教出一员良将出来。”

张兴在调教上着重加了语气。

瞪了一眼张兴,提醒他不要自作主张,贾似道扭头看向施俊兄弟两人。

兄弟两施俊是垂头丧气,施毅则是难掩喜色,至于其余步军衙门的那些个施春的心腹将领,则是神色各异。

“宋蒙之战,终会有个结果,不是大宋兴就是蒙古亡,会有无数的人战死沙场,这其中或许也会有本官一个。旦有所需,本官虽说是文人,却也能策马挽弓。或许你们亦或是施将军会以为本官将施毅放在背嵬军是以其为质钳制施家为本官效力。

但是本官想说的是,如果不是因为本官从施毅眼中似乎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本官不会答应施毅。毕竟,若是仅仅为了钳制施家而沦落到用其为质的地步,本官还做不出此等事。为质事小,上下离心则是事大。

本官在这里可以将话说在前面,施毅可以随时离去,但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必须通过背嵬军的编练才可。若是施将军愿意留其在背嵬军中,到时若是战起,是否愿意他上阵杀敌为国立功为皇上效命,也还看你们施家,此事本官已是破例,但是也仅此一例而已,本官言尽于此,你等好自为之。”

贾似道的话让施俊眨了眨眼睛,莫非自己刚刚想错了?这位其实没那个意思?让施毅有些搞不懂状况,刚刚不是说要我立功么?刚刚不是说加入背嵬军就不可能再退么?步军衙门的其余那些个将领则是有些发懵。

其实如果换个场合或者说换个时间,贾似道绝对不会说这些,对他而言简直是多此一举。

但是,从施俊对施毅的态度贾似道知道,无论是施俊还是施春,显然对施毅都是极为宠溺,如果因为施毅这件小事,真正弄得施家以为自己将施毅给丢进背嵬军中是当做人质的话,那么久算他们表面上不敢有异议或者其他,心底肯定是不舒服的。

小手段只能用一时,却决不能用一世,小手段终究是小手段,永远上不了台面,更不要说得人心了。

这一点儿贾似道很清楚。

施家同整个广东路甚至是贾似道的大计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

之所以说了这么多,只是因为施家是贾似道用来整理、掌控广东路所有兵权的一个突破口,当然这个突破口可以是任何一个帅司的将领,只是既然今天已经阴差阳错的拿下步军大营,贾似道就不想再节外生枝。

如果真因为施毅这件小事,弄得面和心不和,总有一天会出问题,万一施毅某一天真是死在了战场上呢?那不直接是无解之仇了?

而施毅呢,也确实让贾似道看到了曾经年少时候的自己,不过那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了,因此才会同意施毅的要求,将他丢进了背嵬军。俗话说得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他有一种感觉,施毅或许会给他一个惊喜。

正是因为这两个原因,所以,才有了贾似道之前的那番话。

施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他还真有些搞不懂贾似道的意思了。脑中有两个声音,一个是就势直接替施毅做主,不进背嵬军;另一个则是他说的是真的,施毅在背嵬军中才能有更大的出息。

正在施俊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帐外有纷杂的脚步声传来。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七章 大势

听到大帐外的脚步声,正在发愁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的施俊顿时眼睛一亮。

应该是老爹回来了,那贾大人行事太过高深莫测,自己道行太浅了,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招架。现在老爹来了,以自己老爹的老奸巨猾应该可以应付得了这贾大人了吧。

就在施俊胡思乱想之际,大帐外连串的声音响起。

“末将原广南西路马军都统言希!”

“末将原广南西路水军都统姜成!”

“末将原广南西路步军都统简方达!”

“末将原广南东路步军都统施春!”

“末将原广南东路马军都统姚兴!”

“末将原广南东路水军都统水文!”

“奉召前来,求见大人!”

从贾似道让施春去召唤原广南东西两路帅司马步水军各个将领到如今,也不过是盏茶时间。这些原本两路帅司的统兵将领,都是桀骜之辈,来了广州之后磕磕碰碰实在是不少,所以各自的营帐并不在一起,施春能够这么快就将人都召齐,显然这些个将领们对先前发生在西城的事情早就收到了消息,不然不会来的如此之快。

想想也是,原本广南东西两路实力最雄厚的广南东路步军都指挥使施春跟刚刚到达广州的安抚使起了冲突,甚至都出动了大军,不知道如今的广州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施春的步军大营。肯定不仅仅是这些原属两路的帅司的将领们,其余官员想必同样也盯着呢。

“既然都来了,就都进来吧。”

贾似道抬手示意施毅起身站到一边。

大帐掀开,施春等人鱼贯而入,对着贾似道齐齐抱拳躬身一礼道:“见过大人。”

“不用多礼。”

“谢大人!”

贾似道打量着两路帅司的六个主将,没有说话,贾似道不说话,其余人自然没人敢先开口,大帐之中陡然精了下来。

“施将军,你的儿子本官看是个可造之材,所以将他放进了背嵬军中,你意下如何?”

过了良久贾似道突然开口道。

从施春进来施俊就在偷偷给他打着眼色,大儿子不停的打着让施春莫名其弥的眼色,二儿子呢则是一脸的兴奋之色,施春正在纳闷两个儿子这是怎么了,此刻听到贾似道的话,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贾似道的话,让施春瞬间就想到了许多,神色间也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其余五个帅司将领,表现则是不尽相同。眼中幸灾乐祸的有,神情阴郁的同样也有。

这边施俊自然最了解自己的老爹,见到施春这个模样,顿时知道自己的老爹怕是跟自己那会想的差不多,硬着胆子带着乞求之色看了贾似道一眼,贾似道有所察觉,瞬间明白施春是什么心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得到贾似道首肯的施春顿时大喜。悄悄挪到施春身边,附耳小声的将贾似道之前说的那番话对施春说了一遍。

施春先是有些愕然,随即回过神来,心中瞬间已经有了决断。

“末将替小儿谢大人提携!”

施春很干脆的单膝跪地,抱拳看着贾似道正声道。

话虽然只有一句,不过从施春的眼神中,贾似道已经看出来,施春显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着点点头。

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其余五个帅司将领此刻倒是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了,刚刚贾似道那番话显然不是要提携施春的儿子,而是将他儿子控制在手中为质的意思居多吧?

几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人,施春是什么人他们都很清楚,看似粗豪,实则心狠手毒奸猾如狐,尤其宠爱自己那两个宝贝儿子,如今贾似道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说将他的儿子给留在身边为质,众人不信施春看不出这一出,施春怎么变得跟老鼠一般?

不仅没有任何异议,甚至还感恩戴德起来了?

莫非中间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等人不知道的?

“施将军今日已经卸任步军都指挥使一职。改任广州团练使,专为朝廷招兵。召几位将军过来,本官也是想听听几位将军的意思。皇上让本官在广东为朝廷编练二十万精锐之卒,刻不容缓,诸位将军都在原广南东西两路统兵数年,各地风土人情想来都要比本官熟悉的多,本官想来想去,这样的重任也只能交给诸位将军了,诸位将军意下如何?”

解决了施毅的事情,贾似道没有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

贾似道的话,让除了施春之外的其余五人齐齐色变。

话说的很好听,但是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出来贾似道这看似极为好听的话背后隐藏的意思。

这样的重任只能交给诸位将军?重任就是卸任马步水军都统一职,跟施春一样做团练使?说来说去其实都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要夺你们的兵权,以后你们就负责给我贾似道招兵,其余事情都跟你们无关了。

能够将裁撤帅司的事情说的这样冠冕堂皇,简方达等人也不得不佩服贾似道,不愧是能够在朝中能够直接跟嗣王掰手腕的人。

“大人,这样……怕是不合适吧?末将等都是皇上亲点的马步水军都统,守土一方是末将等人的本职,如果末将等人都去招募兵员,那马步水军该如何?何人守土缉盗卫护一方平安?朝廷从未曾有过如此先例。”

简方达知道,原属两路的帅司中,实力最为雄厚的施春已经直接给贾似道跪了,贾似道好端端的坐在步军大营的主将大帐中就是最好的明证。连施春都跪了,他们这些个身边统共只有几百数十亲兵的人,又有什么胆子能够跟贾似道对着干?

所以,简方达说的极为委婉,甚至可以说是字斟句酌,他也清楚,如今唯一能够拿捏贾似道的也只有朝廷的规矩。

“本官出京之时,皇上恩宠,给了本官四品以下随意任免处置的权责,改马步水军衙门为团练使衙门,并不违制,正五品的团练使,本官还是可以做主的。只要诸位将军能将此事办好,本官定然会向皇上为诸位将军请功。”

办的好就请功,万一不愿意或者是阴奉阳违没办好呢?

四品以下随意任免处置的大权,已经是说的再明白不过了。

简方达等人一脸愁苦。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八章 做何之选

贾似道自然知道简方达等人愁苦什么。

其实,到了简方达等人这样的年纪,心中的盼头已经不多。

真正有能力、有后台的人,要么进入边军成为统兵一方的大将,要么进入禁军为将,而不会是在厢军中厮混。在厢军中做将领的,大多都只能一辈子老死在厢军中。可以说,简方达等人,这辈子都统已经是到顶了。

武不如文,在大宋朝乃是惯例,即便是在如今这个时候,虽说稍有改变,但是那也是边军和禁军之中,厢军?厢军是个什么玩意儿?

正是因为简方达等人都知道这辈子或许只能老死在厢军都统的位置上,而不会再有任何的变化,所以如今所求的也不过是能够多捞些银子,多享受享受罢了。

贾似道丢出的五品团练使,如果不是以统兵之权来换的话,简方达等人肯定是二话不说立马答应。但是贾似道已经说了,团练使衙门唯一的作用就是招募兵员,而不会再有其他。这也就意味着,一旦简方达等人做了那团练使,就永远的失去了手中十余万人的饷银。

那可是一笔足够让很多人流口水的数字啊。

当然,简方达等人也知道,如今主动权在贾似道手中,如果贾似道一定要强硬的让他们做这个团练使,他们肯定也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好在至少目前看来,贾似道并没有想要用强,这不是还在商量么?

不过最最关键的是,简方达等人认为五品团练使的分量还不够重,而且绝对没有十余万人的饷银分量重。

朝廷既然要贾似道在广州练兵,要么贾似道不打厢军的主意,既然已经盯上了厢军,他们要是再想靠着那一军厢军的名头吃着空饷,显然不可能。虽然说贾似道目前看来没有翻旧账的意思,但是谁知道后面会不会?

要是一番旧账,几人中没有一个人的屁股是干净的,只要有人想查,那是一查一个准。就说施春吧,他手中是有三千人的步卒。可是施春手下又岂止是三千任的步卒?

广南东路十四个州府,每个州府马步水军都是一军之数两千五百人合计统共是七千五百人。十四个州府,统计应该有厢军十万零五百人,马步水军各自应该有三万五千人。广南西路则是统计有二十二个州府,厢军统计应有十六万五千人,马步水军实数的话应该各有五万五千人。

可是堪堪施春,除了这步军大营内的三千步卒,其余广南东路的各个州府又有几个兵卒?加起来又能有多少?十余万人的饷银,足够两路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吃的肚肥腰圆。

如果算上同样也统属在各路帅司衙门下的乡兵,那人数更是要多的多了。虽说厢军因为定位的就是不参与战事,饷银上自然跟禁军和边军有所不如。但是人数在那放着不是?至于乡兵,虽说已经名存实亡,但是油水多少也是有的。

总之一句话,广南东西两路所有的官员,其实在厢军这个问题上就没有一个是干净的,如果将范围在扩大点,从上到下一条线,一直到兵部枢密院乃至户部,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吃着这些银子。

说不得史嵩之每年收下的那些个下属的供奉中,就有这样的银子在其中。

毕竟,这样的事情,在如今的大宋朝,各个路并不是稀罕事,甚至可以说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虽然说这些都是各路的现实,但是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怕就怕有人较真。只要有人较真,大宋朝如今这近二十路之地,哪里不是一查一大片?贾似道想要拿下他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有些事,其实本官并不想做的太难看,更不想做的太绝。如今这世道,皇上不容易,朝廷不容易,百姓不容易,当官不容易,当武将更不容易。诸位将军在帅司中都呆了很多年头,如今两路厢军马步水军三衙统计不足应有之数的三分之一,但是朝廷、户部、各路漕司对厢军饷银每年都是实数实发,各中缘由诸位将军与本官其实都是明白的。

银子这个东西是个好东西,对诸位而言,银子可以买的了官,可以享得了乐,可以多买些广厦豪宅,可以多置田地产业,也可以多取几房小妾,更可以多生养一些子嗣为家里开枝散叶;对朝廷乃至对皇上而言,银子同样也是个东西。

编练兵卒需要银子,购置军械粮草需要银子,官员的俸禄供奉需要银子,皇上想要修缮一些宫舍同样也要银子,什么地方都要银子;对普通百姓而言,吃喝用度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需要银子,没有人会嫌弃银子扎手。

银子确实是个好东西,所有人都知道银子也终究是身外之物,生不能带来,死时亦不能带去,可是为何偏偏又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之言?

如果换个时候,本官或许会对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本官不是圣人,过往一些事情倒也让本官多少能体会些诸位将军的心境。只是今时不容往日。四川和淮南战事正酣,宋蒙之间的国运之战不知何时就会开始。

蒙古可以败,而我大宋不能败,败则亡国。若我大宋亡了,诸位的银子再多,除非愿意为蒙古人做奴,不然银子只会是蒙古人口中之食。我大宋胜则可保一时平安,若想长远太平,宋蒙必有一方亡国。

为我大宋天下计,皇上需要一个稳定的岭南能够为皇上分忧输血,这也是本官倒广州的原因所在,若是为本官自己计,本官既然愿意来广州,自是需要岭南作为晋身之阶,所以,有些事,即便不想做,却也不得不做。

这些年诸位将军积攒的银子除去迎来送往送出去,当是也还有不少剩余,本官觉得,有失有得,没有失诸位哪里能看到得?团练使衙门是招兵养老之地,可是为何不能是诸位的晋身之阶?本官可从未曾说过要断了诸位的晋身之阶。

本官对帅司诸位如此,同样,对漕司、宪司之中的官员也会一般无二。言尽于此,诸位如今可否告诉本官,你们想做何之选?”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九章 嘉熙三年

嘉熙三年,注定会是不同寻常的一年,直到很多年之后,写史的人才发现,原来这一年发生的很多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则是影响了其后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宋蒙国运。

这一年,发生在嘉熙二年的宋蒙之战,淮南战场一直居于胶着之状,秃雪似乎牟足了劲要跟赵葵一决雌雄,因为荆襄方向的史天泽一直没有动静,同时在摸不清楚口温不花意图尤其是蒙古人意图的情况下,东进的贺顺十万大军为了卫护荆襄也为了防止被人切断后路,反而陷入蒙古人的圈套,始终都无法全力进攻秃雪部。

西进的张俊大军同样也是面临如此境况,都梁的十余万大军和额张俊的十万大军在京兆府一线厮杀不断,却以试探为主,始终没有发生万人以上的战事。

随着朝廷拨付的饷银和粮草军械陆续运抵四川和淮南,赵荣瑞亲自坐镇巴州,在利州和巴州、达州一线设置防线,速不台再也无法寸进,四川战场也因此陷入胶着状态。

宋蒙之间这场突然爆发的战事,终于在嘉熙三年的三月产生了变化。

二月二,龙抬头;三月三,生轩辕。

嘉熙三年的三月初三,速不台遣来京兆府一线的主将都梁就收到斥候的消息,有千余人的大宋兵卒正在进攻京兆府一线的一处烽火台,都梁并没有放在心上,随即也派出了千余人的西夏仆从兵前往那处烽火台驰援。

这是这月余时间来,京兆府一线宋蒙军队的默契。

两军对垒,总不能一直干对峙而没有任何战绩吧?怎么给朝廷交代?统兵的将领也需要敌方兵卒的人头来做军功不是?宋朝那边的统军将领怎么想的,都梁不知道,反正对那西夏十余万的仆从兵,都梁是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能够给他多挣些军功,换回一些宋人兵卒的人头,都梁是丝毫不会吝啬这些西夏人的性命的。

不过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同往日。

千余兵卒刚刚派出去不久,斥候又来报,宋人增兵了,而且直接增兵三千余人之多。似乎是今天非要拿下那处烽火台不可。

都梁自然是大喜,宋人愿意多送些人头来,他自然是巴不得。也连忙再次给那处烽火台增兵,只是这一次都梁耍了滑,直接增兵五千。难得宋人一次性出动这么多的兵卒,都梁自然想要趁此机会多捞些宋人兵卒的人头,好去速不台面前邀功。

不久之后,斥候再次来报,这一次宋人直接增兵万余人,正在拼命围攻那处烽火台,连带着那处烽火台周围的三座烽火台也同时遭到了宋人猛攻。于是乎,都梁再次赌气般增兵两万,想要将这次好不容易送上来的功劳给牢牢的抓在手上。

而他自己则是继续带着一帮将领搂着抓来的女子喝酒作乐。

如此重复等到都梁醉醺醺的再次收到斥候来报,宋军大举进攻想要再增兵的时候,却才被手下的将领告知已经将所有的兵卒都派到战场上了。

等到都梁意识到他已经落入了宋人的圈套时,斥候则是刚刚好将战场上出现孟珙帅旗的急报送来。

听到孟珙的帅旗出现在京兆府一线的战场上,大账中所有的蒙古将领酒意瞬间都被吓醒。

孟珙是谁,蒙古国内没有人不清楚。孟珙的帅旗出现在战场上,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先前还在荆襄一线坐镇的孟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了京兆府一线的战场上。孟珙作为大宋顶梁柱一般的重将,出现在京兆府一线,肯定不会是只有他一个人。

都梁等人不认为仅凭他们这十余万兵力就能够挡住数十万的宁武军。

在听到孟珙帅旗出现之后已经没有了丝毫战意的都梁匆忙下令全军后撤。

兵败如山倒。

嘉熙三年三月初三,京湖制置使孟珙亲率一万亲兵,秘密出现在京兆府一线,以孟珙一万精锐亲兵为主攻,京湖军大破都梁的十余万蒙古军,这一战,大宋斩首三万有余,俘虏蒙古兵卒两万有余,仅剩都梁和一干蒙古将领狼狈逃回京兆府闭城不出。

随着京兆府一线的都梁大军溃败,四川战场上的速不台连夜撤军三百里才重新扎营,然后又一路退到关中才停下;淮南战场上的秃雪部,在收到京兆府一线蒙军大败的消息之后,也是慌忙脱离了跟赵葵部的接触,全部退回泗州城,做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模样。

消息传来,大宋举国欢腾,朝野上下的愁云一扫而空。据说赵昀在收到孟珙信报的当天,罕见的在朝宴上醉了,亲口御赐孟珙特进开府仪同三司,一应京湖军上下各有封赏。

也是这一年,福建安抚使吴良死在了女人肚皮上。不过因为有了孟珙在京兆府一线的大胜,吴良的死,当真就算不的什么了。

不过也是在那场朝宴之上,酒兴正浓的赵昀听从史嵩之的进言,着广东安抚使贾似道在朝廷选派新任安抚使到达福建之前暂理福建路诸事的安排,也同样的罕见的在没有受到任何大的阻碍的情况下通过了。

同样也是在嘉熙三年(1239年),年仅二十七岁的贾似道成为广东安抚使,并暂理福建路诸事。

贾似道收到孟珙在京兆府一线大胜蒙古军的消息要比朝廷传来的上谕要早上半月之久。当收到赵昀命他暂理福建路诸事的上谕时,说实话贾似道很是惊讶了片刻。这绝对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这确实是他很想要的结果,但是这个结果在他先前看来,无论理学一派还是宗室一派,都不会让他再把持一路军政大权,尤其是福建路这样的一块大肥肉。可是事情偏偏就发生了。

在那日跟原属两路的帅司谈过之后,简方达等人很识趣的全都选择去了团练使衙门。

贾似道将广东路三十六州府划为六个团练使衙门,帅司的六名都统一人负责一处团练使衙门,招募兵员。

而随着帅司的倒戈,闻到味道的漕司所属,也很快就选择了跟贾似道妥协。

漕司划为广东东西两路漕运使,原属广南东西两路的转运使各自负责一支,管辖地界依然是原本的广南东西两路所属。但是,漕司所属却尽皆秘密的挂名在市舶司衙门之下,成为市舶司衙门中的官员。

谢昌兴和常盛两人,则分别被贾似道擢升为市舶司衙门广东东西两路同知(从五品)。其余漕司所属判官、副转运使则是一一擢升市舶司衙门所属执事。

好不夸张的说,原属广南东西两路的漕司,表面上看依然是漕司,但是实则已经整个儿被市舶司衙门给鲸吞一空。

至此,广东路军政财权,尽入贾似道之手。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章 故人前来

()

()     嘉熙三年四月中,在理宗绍定元年(1228年)时候从赣州起兵造反的张魔王之子****,在福建路武平府率家丁三百抢掠福建路漕司所属运盐官车,数十车官盐被劫掠一空,运送官盐的官兵百余人被斩杀当场。

    劫掠官盐之后,****将数十车官盐分给附近百姓,顺势揭竿而起,自号“南天圣子”,周围十数县治群起而应,不过短短三天功夫,****就攻占武平府治下十余县,聚众数万人之多,兵峰直指武平府、安远等府。

    武平知府沈林涛和安远知府殷瑞忠的告急文书以十万火急之势分别送往广州和临安。

    看到福建路的告急文书,贾似道才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宗室和理学一派会如此轻易的就将福建路交给他暂理了。想来,福建路治下早就开始民心涌动的事情,在吴良还在福建安抚使任上的时候,就已经有所端倪,而宗室也是早就心知肚明的。

    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得通为什么宗室一系会将福建路这样一块肥肉给直接交到他手中。

    说不得,****突然秸秆而且的背后,还有宗室的影子在其中。不然****揭竿而起的时机怎么会这样凑巧?

    虽说让贾似道暂理福建路诸事的上谕到广州不到月余时间,但是说来说去,****之事还是发生在贾似道暂理福建路期间,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如果贾似道能够很快就平定****,那么不用考虑,宗室很快就会有人出来摘桃子。

    甚至理由都不用想,在贾似道暂理福建路的时候出现百姓造反之事,于情于理就算不惩不奖,贾似道这个暂理福建路也该到头了。

    如果贾似道不能很快的解决****之事,那么等待他的不用考虑,必然会是无数的脏水。说不得连广东安抚使都会一并给丢了。

    而通过****之事,吴良在福建路收刮的各种民脂民膏、贪赃枉法之事,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根本没有必要解释了。宗室成功的将自己从吴良整个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安抚使带来的不良影响给降到了最低。

    不仅没有任何损失,而且还顺势坑了贾似道一道。

    手段算不得高明,却绝对很实用。

    收到公文的时候贾似道正陪着郑铭轩、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四人在祥云楼喝茶,四人是在三天前赶到的广州。这也是贾似道离开临安前跟郑铭轩等人早就商量好的。

    经过临安大饥之事,当初正是因为有郑铭轩和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的帮忙,贾似道才能成功将温良铎、文山南、钱恒铎所代表的温、文、钱三家大肆哄抬的粮价物价给打压下去,同样也正是因为郑铭轩的牵线,裘家、单家和山家才给贾似道筹集了足够的粮食,解决了临安数十万灾民的温饱。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郑铭轩四人的帮助,当时的贾似道根本没有办法解决聚集在临安城内的数十万灾民需要的粮食,一旦饥民发生暴乱,不说会对临安城造成何等影响,尸横遍野却是必然的,毕竟临安城还有三衙大军足足数十万的兵卒驻扎,不过贾似道的仕途不能说就此结束,却绝无可能能够在短短数年时间就走到今天这个位置。

    而赵昀为了应付四川和淮南战事所借贷的两百万两银子,谢举伯正是听从了贾似道的安排,由郑铭轩和裘家、山家和单家四家提供的。

    可以这样说,贾似道欠郑铭轩四人的人情确实够大的。

    郑铭轩四人此次前来广州,同样也是受贾似道之邀。

    贾似道默默的看完福建告急的公文,随后递给侍立在身后的赵毅。

    “大人可是有公务在身?草民几人又不是来广州一日两日?大人不用亲自作陪,若是耽误了公务,实是让草民几人心中难安啊。”

    郑铭轩敏感的发现了贾似道脸上神色的变化,笑着道。

    裘书瑜等人在旁也是连连点头。

    “这件公务,倒是急不得,且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的了的。倒是怀瑾兄、望之兄、平湖兄、逸景兄你们四人,在我面前还称草民,实在是有些不像话,莫不是我除了大人的身份能够让你们看得上眼外,就没有其他能让你们这几位入眼的么?”

    贾似道瞅了一眼在桌前跑前跑后端茶送水的,故作不快道。

    “大人看得起草民几人,那是草民几人高攀了。只是……”

    见贾似道没有多说,郑铭轩也没有再说公务的事情,而是摇了摇扇子笑着道。

    “官身是官身,如今我可是没穿官服。”

    “如此,那我等几人可是就恭敬不容从命了。”

    郑铭轩继续笑道。

    “你啊你,不说我说你怀瑾兄,你比我这个书生还要酸。酸不可耐。”

    贾似道一席话顿时说的在座几人无不哈哈大笑。

    能够跟贾似道这样一个年轻而又显然前途无限的封疆大吏打好关系,在座的几人自然都是求之不得。

    虽说之前有过很多接触,而且他们都帮过加斯都不少,但是这个帮忙的本身对他们并没有任何损失,只是相比起来赚的少些罢了。就连这次借贷给朝廷的两百万银子,谢举伯也是给了几人足够的补偿,盐铁专营本是朝廷的专属,如今几人名下的商户,都可以优先从户部拿都盐引,就算不自己销,仅仅是那盐引,就足够几人收回所有的银子了。

    当初之所以答应贾似道,除了有郑铭轩在其中牵线搭桥外,贾似道官面上的身份才是最重要的。

    就算没有郑铭轩牵线,以当时贾似道的身份,如果他想要他们几家的银子,只需要随意找些借口,不说弄得他们家破人亡,至少搜刮两百万两银子的几倍还是轻而易举的。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裘书瑜三人才会很干脆的应下。

    原本几人也认为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买卖,却没有想到收获远超想象。

    此次来广州,除了郑铭轩力主前来外,其实最初的时候裘书瑜三人都是有些犹豫的,他们担心贾似道的胃口太大,谢举伯的盐引除了给他们超出想象的收获之外,同样也给了他们来广州的信心。

    今天贾似道这番话,更是让他们明白,眼前这位朝中最为年轻的权贵,或许真的跟那些个贪得无厌的官员不同。

    如今,裘书瑜三人更是对此次广州之行充满了信心。

    

第四百九十一章 经商之道

郑铭轩等人来广州已经有三天时间,那三天贾似道正在盯着漕河和市舶司衙门之间交割,除了郑铭轩四人来的当天设宴接风外,剩下两天时间都是让赵毅带着郑铭轩四人在广州城好好转了转。

今天市舶司衙门和漕司之间所有的产业、文册、银钱等等都交割完毕,才有时间赶来跟郑铭轩等人谈谈正事。

“这两天,忙着漕司和市舶司衙门协调的事情,一时抽不出时间,怀瑾兄你们这两天也看了看广州的风土人情,觉得如何?”

贾似道调侃完郑铭轩,话锋一转道。

“风好,水好,土好,人好,嗯最重要是官也好。”

郑铭轩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笑着道。

“你呀,别给我戴高帽了,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贾似道笑着点了点郑明勋道。

“广州乃良港,来往便利,商贸繁盛,有大人在,超过泉州怕也只是旦夕之间而已。只是广州距离倭国和高丽有些太过遥远,商贸转运多有不便。”

郑明勋听到贾似道的话放下茶盏,正色道。

“同庆元港和泉州港相比,广州确实是距离倭国和高丽有些远,不过话又说回来,从陈朝和大理到广州,又要比到泉州乃至庆元港要近的多了。更不要说广州距离大食人的海路相比另外两港同样也近的许多。倭国和高丽弹丸之地,除了些许金银之物还有何等物事能让我大宋稀罕?

但是,大食人就不一样了。大食人的香料、宝石、象牙这些物事,才对我大宋稀罕。而我大宋的丝绸、瓷器对大食人那更是稀罕之物。可是瓷器、丝绸我大宋何其之多?同大食人的商贸,各中利是岂止巨万?”

贾似道伸手在茶盏中沾些茶水,随手在桌面上边画边道。

“四位都是我大宋巨商大贾,怀瑾兄是主营金银首饰,望之兄的裘家则是粮食和生丝,平湖兄的单家是绸缎和成衣,逸景兄的山家则是主营玉器和瓷器,也难怪四位会成为莫逆,各有主营却又互通有无,而四位仁兄主营则又恰恰是那些番邦蛮夷最好之物,不得不说几位兄长的眼光确实是让师宪佩服。”

贾似道说话的功夫,一直在身旁端茶递水的施春已经不动声色的将贾似道刚刚用手指沾过的茶盏撤下,重新沏了一杯茶。

从月余前,贾似道说要给施俊一个前程,施俊就从此之后每天准时准点的候在安抚使府外,成了贾似道身边的小跟班,有些取代贾全儿的模样。虽说施俊是施家大少,不过这做事的手腕和火候却都不差,先前确实跋扈,不过接触之后贾似道发现,施俊在待人处事这些地方确实有些独到之处,也难怪美人阁的生意能如此火爆。

而且贾似道后面也了解了,跟那些山匪海盗接洽的事情,都是施俊自己出头一手打理的,要说施春帮忙,那就是施俊借用了施春步军衙门都统的名头。

贾全儿不在身边,赵毅等人又都是行伍之人,柳如又是个女儿身,有施俊这样一个人跟在身边打打下手,确实是让贾似道感觉方便了许多,所以也就放任施俊每天跟在身边,有了贾似道如此默许,施俊更是俨然将自己当做了贾似道身边的小厮,服务之周到让贾似道都感觉如果不能给施俊一个好前程,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其实呢,对经商师宪曾经也有过某些想法,只是后来步入仕途就渐渐淡了。”

“哦?师宪竟然也有过经商的念头?不知能否说给我等听听?”

听到贾似道说他之前也有过要经商的念头,郑铭轩等人顿时来了兴趣。

“当年之些许俗事,我就不献丑了,只是对怀瑾兄几位的生意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大人所言定是金玉良言,我等洗耳恭听。”

裘书瑜、山德衍、单玉东三人马上同时抱拳异口同声道。

要说真要跟贾似道平辈论交,几人当然是求之不得,不过哪怕贾似道已经称呼几人表字为兄,几人尤其是裘书瑜三人却不敢真正的将贾似道当做小辈来对待。

“那师宪就献丑了。”

贾似道知道,要是一味地强调平辈论交怕是反而让裘书瑜等人心中有所戒惧,时间还长,慢慢来,所以也没有在三人的称呼上纠结。

“以逸景兄的玉器和瓷器为例。师宪知道,逸景兄的山家是整个两浙东西两路最大的瓷器和玉器商,如果不是因为成为皇商专为宫内供奉御瓷有些得不偿失,就无法再将瓷器和玉器卖与普通人,山家出产的瓷器和玉器必然会是我大宋最大的皇商。”

“大人……”

山德衍听到贾似道的话,一脸惊惶的起身急忙道。

“逸景兄不要担心,宫内每年需要的瓷器和玉器能有多少?而我大宋有多少普通百姓乃至权贵巨商?两害相则取其轻,两利相则取其重,本是人之常情。换做我,我也会如此。如果山家真是顶上了皇商的名号,怕是早就没落了。今日只谈生意,而无其他。”

贾似道示意山德衍不要激动,他根本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宋以前就开始有民间专为御用之物制作织锦瓷器玉器成衣等,这些能够为皇宫供奉御用之物的商人或者工匠都因为顶着皇商或者御用的名头。却从此之后做出来的东西哪怕是砸掉,也不能卖给普通人一丝一毫,普通人哪怕是上至王公贵族,就算是敢买也是不敢用的。

被发现了,一个逾越之罪,足够许多人脑袋搬家了。

“我发现逸景兄的玉器和瓷器都是做大买卖,也就是有别的商户专门从逸景兄这里购进大批玉器尤其是瓷器,然后再转手卖出,以此来赚取差价。不知道逸景兄有没有想过,可以自己在各个州府建立分号,自产自销?当然,这建立分号的事情乃是后话。

古人云有口皆碑。无论人还是事乃至做买卖,口碑也就意味着银钱。逸景兄可以给山家的玉器和瓷器都专门打上特殊的足够显眼的标记,而且这标记还不能是别人能够轻易伪造的。逐渐将山家玉器和瓷器的口碑打出来,假以时日,我大宋任何一州府的人只要想到玉器和瓷器,首先就想到山家玉瓷器,想要购买玉器和瓷器,首先想要买的也是山家产的玉器和瓷器。

如此山家的口碑就做出来了,山家玉器和瓷器已经是天下人人皆知。那时候逸景兄还担心分号建立不起来么?还担心产出的玉器和瓷器销不出去么?同理,怀瑾兄的金银首饰、平湖兄的成衣和绸缎,也可同样如此,人人皆知郑家金银首饰制作精良,单家的成衣和绸缎成色最美,有了口碑,自然无需担心销路。有了口碑,大开将分号开遍我大宋天下所有州府。又有何不可?”

郑铭轩和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四人甚至包括施俊等人都是一脸瞠目结舌的看着贾似道。

贾似道上上下下看看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不妥啊。

“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说大人啊,你若是不经商当真是一大损失,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若是经商,怕是我和平湖兄等人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郑铭轩摇了摇头,一脸叹服道。

旁边的裘书瑜等人同样也是一脸深以为然之色。

贾似道有些无语,这不过是后世最常用的品牌效应和连锁店罢了,如果再将广告什么都拿出来,你们不是惊掉下巴?

不过广告目前也只能想想,资讯不够发达,耗费的人力物力太多,最关键的是识字的人也不够多啊。

“都谬赞了,我也只是随口一言。能不能行还是两码事。不过口碑,在我看来就应该叫做品牌效应,只要郑家的金银首饰所有人都知道是真的,而且做的好,式样精致,自然也就不愁如何卖出去了。

当然了,这个品牌应该分为两种,一种是极其昂贵的,专门供应给达官贵人巨商富贾的,另一种则是专门可以让普通人都买的起的。不然的话,你让那些身份高贵的勋贵富商同普通百姓都用一样的首饰,品牌就自然打了折扣。

不过虽说勋贵们虽然出的价钱,但是毕竟勋贵只有那么一小撮人,我大宋最为重要的还是普通百姓居多,供应普通百姓赚的少可是量大,积少而成多,若是大宋人人都买郑家的金银饰品,郑家该是巨富到何种程度?”

“高见啊,高见。”

郑铭轩击掌叹道。

“那大人我裘家该如何?还请大人指点。”

贾似道之前说的都是玉器金银首饰成衣绸缎这些跟裘家没有半毛线关系的产业,裘家的主业是粮食和生丝啊,难不成还要将粮食和生丝也要做那什么品牌不成?

“粮食才是根本之重,我们可以缺衣却不能少食,无粮天下必乱,望之兄的责任才是最重的。我曾听言陈朝境内雨水充足,稻米一年可三熟乃至四熟,只要望之兄愿意前往陈朝开辟基业,师宪愿意跟陈朝接洽,为望之兄购置一片田地,到时候望之兄只要雇佣一些陈朝乃至我宋人去耕种,何愁粮食和生丝之来源?”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两件事

贾似道的话,让本来还满心欢喜的裘书瑜不由一愣。

“大人,这……陈朝,毕竟不是我大宋,就算我真的能够种出粮食,万一陈朝人见利忘义,那可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了。”

裘书瑜的担心自然有其道理。

在大宋,不管怎样,他还是有些关系的,就算有人想要动他,也要看自己身板够不够硬。当然,裘书瑜肯定不会招惹如贾似道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当然话又说回来,到了贾似道这样身份地位的人,只要想要银子,多少都有。不过到了那个时候,银子什么对他们而言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名,自然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些银子跟他们这些商贾一般见识。

除非真的将人给得罪死了,那又另当别论。

大宋的官员即便想吃,也还有点吃相,到了陈朝这等蛮夷之地,没有任何依靠,万一陈朝人真的见利忘义,那裘书瑜就算是哭都没地儿哭去。就算真的有一年三熟乃至四熟的土地,种出的粮食也要能到手才算啊。

郑铭轩没有说话,他相信贾似道既然敢说让裘书瑜到陈朝种粮,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莫非望之兄忘记了,那大理和陈朝本就是我大宋属国,如今陈朝这片土地,我大宋立国之初,原本就是我大宋王土?”

贾似道弹了弹桌子,笑着道。

贾似道的声音不大更不重,但是听在郑铭轩和裘书瑜等人耳中,却不亚于落地惊雷。

没错,大宋周边的那些个番邦都是大宋属国,就连西夏、金、辽乃至如今正在跟大宋厮杀正酣的蒙古,都曾经是大宋属国。可是到了如今贾似道这般身份的人说出陈朝那片地,本就是大宋朝的国土这样的话,那可就要另当别论了。

试问,朝中还有哪路安抚使敢在没有出临安的时候就直接找皇帝要兵权?而且还是张口就是二十万之多。

除了眼前这位,似乎再没有别人了。

不得不说,这位的圣眷确实是无人能及,封疆大吏要兵权,向来为帝王所忌,而当今皇上呢,也是大手一挥的直接应下了。

这几天,四人也看到了,广州城各地都有募兵的招牌,显然这位并不是嘴上说说,奔着那所谓的饷银去的。当然,据说这位练兵所需的饷银都是自筹,不会向户部要一两银子。若是换做往日,岂不是早就被台谏那些个清贵们给弹劾的上天了?

如今这位更是广东安抚使,而且还暂理福建路诸事,整个大宋朝几乎三分之一的疆域都在这位治下。而且都还是商贸繁盛之地……再往深处,郑铭轩等人已经不能想不敢想了,想来这位也不会那样做。

但是,广东路和陈朝接壤,这却是不争的事实,贾似道如今说出陈朝那片土地本就是大宋国土,你就不能不多想想了。

不过如今大宋正跟蒙古酣战,要是这位真的对陈朝妄动刀兵,怕是狂妄、悖逆的弹劾那是少不了的吧?这位也不像是个狂妄之辈,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此等事吧?

“呵呵,你们想到哪去了?陈朝是我大宋属国,太子册封大典,陈朝也遣使来我大宋观礼并且求援,毕竟陈朝、大理等国,也都面临着蒙古人的侵扰,陈朝有求于我大宋,更同本官治下接壤,想来不会为了这等小事驳了我的颜面。”

贾似道自然能看出来郑铭轩等人神色间的震惊,笑着继续道。

只是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那就是,广东路和陈朝接壤,大理和陈朝如果真的需要大宋遣兵驰援,那么朝廷唯一能够考虑出动大军进入大理和陈朝驰援的地方除了四川路也就剩下广东路了。

这也正是朝中那些人没有阻挠赵昀答应贾似道在广东练兵的主要原因。

天朝上国,自然要保护属国。如今属国已经求到端明殿大宋皇帝面前了,如果大宋不做出一些样子里,天朝上国的颜面往哪放?不得不说,如今大宋朝的士大夫们,不管朝中如何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名声、气节和颜面上的重视有时候更甚于生命。

牵扯到大宋的脸面,那更是无话可说。

可是大宋的军队既然进入了大理和陈朝,那么到底什么时候退回来或者是不退回来,那只能到时候看情况了。

而且贾似道很清楚,按照历史的进程,最多年余时间,蒙古人见荆襄和四川无法突破,最后唯一可想的办法就是从云贵高原突破进入广东腹地,转而北上临安。那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大理和陈国。

“大人提携之恩,小人没齿难忘。”

贾似道话都说道这个份上了,裘书瑜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哪怕贾似道没有做出这样的保证,到了贾似道这个身份,哪怕真的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事,裘家也是别无选择。驳了贾似道的面子,也就相当于得罪了贾似道。

到时候,好事也就真的变成坏事了。

陈朝就算种不出粮食,想来以贾似道的为人,就算是为了他自己的脸面,也定然会在其余地方补偿裘家不是?

“这些都是后话,如今本官的广东路可是还要依仗诸位相助才是。”

“大人又何吩咐,我等定倾家荡产全力相助。”

郑铭轩等人自然知道,贾似道之前已经给了足够的好处给他们,虽然那些好处最后还是要靠他们自己去做,但是几人都是生意人,自然知道贾似道说的其实都是金玉良言,可是以贾似道的身份又岂是浪费口水的人?

既然能够说这么多,甚至是愿意跟他们平辈相交,那么自然也是有所图的。这一点儿,在当初贾似道邀请他们四人来广州的时候,几人就已经心知肚明。

“本官有两件事需要诸位帮忙。”

听到贾似道的话,郑铭轩等人脸色同时一肃。

称呼的改变,表明贾似道现在已经开始说公事,而不再是喝茶瞎侃的时候了。

不过几人都没有说胡,他们知道贾似道自然还有下文。

“其一,本官要扩建广州港,如今的广州港虽然不小,不过想来随着商贸的繁盛,定然是不够的。广州港建成之后,郑裘山单四家没家都会有一处独立的码头,而且广州港本官会给四家每家一成的分子。其余六成有市舶司衙门掌握。

其二,未来四家名下所有的商铺银钱往来必须通过市舶司银行衙门来进行,诸位日常进出的银钱也希望几家能够尽量都通过市舶司银行。将来某一天,本官需要四家名下所有的商号店铺都能用而且只认市舶司银行发出的银票,而且必须保证足额使用,银票多少当抵银子多少,而不会有任何损耗。哪怕是直接兑换现银!”

第四百九十三章 市舶司由来

两件事,第一件事,扩建广州港,需要四家都拿出真金白银,不过以四家的财力,随便一家都能够完成,更不要说如今是四家均摊,

既然需要四家扩建广州港,那显然安抚使府是绝对不会出一分银子了,这本也正常,可是贾似道给的条件实在是太优渥了,优渥到裘书瑜等人有些难以置信。

要知道,如今的大宋朝施行的是十抽一的赋税制度,如果扩建的广州港有他们一成的分子,那不说每年,怕是每天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啊。只是这样不等于说将朝廷的银子拱手送人吗?朝廷真的会答应吗?

贾似道自然能够看懂几人的表情,笑着摇摇头道:“本官说的一成的分子不包括商税,那是朝廷的银子,本官没有那个胆子也不可能将朝廷的银子当做自己的分润给你们。”

在宋太祖开宝四年(公元971年),大宋首先在广州设立当时大宋境内的第一个市舶司,这个市舶司专门负责管理海外贸易。

在最初的时候,广州市舶司并没有严格的海外贸易管理制度,当时实施的是“榷卖”制度。

榷卖,简单点来说就是来到大宋的外国商人或者大宋商人,从东南亚、天竺、大食等诸国运来的那些个商品,是不能够直接从船上卸下来在大宋境内自由出售的,这些商人从别国带来的货物只能由广州市舶司收购之后然后再由广州市舶司拍卖给想要的商人,最后由这些商人分销出去。

当然,那时候的广州市舶司说是收购,实则顶多也只是在那些商人成本价的基础上加上那么可怜的一点点银子,准确点说,就是属于半强买的方式低价收购。

最初靠着这样一种做法,广州市舶司收入急剧增加,大宋靠着这中间的巨额差价,收入确实是增加了不少。

但是很快,榷卖的弊端就暴露无遗。

商人们漂洋过海千辛万苦冒着生命危险从海外运来的货物,本来就是为了赚取货物销售出去之后的差价,可是如今却被广州市舶司越俎代庖,拿命辛苦跑商,不但赚不到钱,有时候甚至还会赔本,试问这样的生意谁会做?

那些商人自然不满意,不满意也就造成了两种后果,要么改行不再做海贸生意,要么就是直接寻找别的地方偷偷靠岸卸货,私下贩卖,也就是走私了。

可是不管是哪一种后果,最后的直接结果就是造成了广州港在短短时间内商船就少了大半还多,商船少了,广州市舶司自然赚不了银子,朝廷自然也就没有多少收入。

同时榷卖还造成了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大宋设立市舶司是为了管理海外贸易的,而不是去做生意的。广州市舶司亲自操刀做生意,自然就会经手大量的没有入账的银子,这一进一出之间,可是有大把的由头来中饱私囊。

就拿最简单的来说,广州市舶司收购货物的时候,若是运货的商人很有眼力劲儿,给市舶司官员送上足够的银子,低价自然就会变成了高价,朝廷的收入自然也就少了;同样广州市舶司在拍卖运来的货物的时候,只要有竞拍者给他们送上足够的银子,到时候拍卖不拍卖还不是市舶司那些个官员们一句话的事情?

反正不管是哪一样,最后的结果都是大宋户部的收入少,而市舶司的官员们却是富得流油。

如今大宋朝市舶司这个管理海外贸易的机构,真正的走上正轨,建立一整套关税制度,就不得不提一个人,那就是潘美。

这个潘美,实则就是后世杨家将里面有名的大奸臣潘仁美的原型。

当然,杨家将毕竟不是,而不是真正的史实。在真实的历史上,杨家将并不是那么威风凛凛,潘美也并不是那么狡诈阴险。相反,潘美可是当世赫赫名将,一名有功社稷的良臣。潘美的功劳还不光体现在军事上,在经济领域尤其是国际贸易领域也就是海贸也颇有建树。

潘美统兵平定南汉后,宋太祖派潘仁美去掌管“广州市舶司”,潘美看到了榷卖制度的漏洞,立即上奏朝廷,建议把榷卖制度改成关税制度,即不再垄断收购那些个的货物,而是由市舶司对货物做出估价,然后按照估价的十分之一征收赋税,征税以后外商拿到朝廷的凭证就可以自由出售。

不得不说,宋太祖赵匡胤确实是雄才大略,很爽快的批准了潘美的建议,于是非常“现代化”的海关制度就在北宋初年确立了。

有了这样的改变之后,各路海船源源不断地涌进了广州海港,以至于广州海关应接不暇,后来大宋朝廷不得不在泉州、杭州、明州(也就是后世的宁波)等地相继设立市舶司,管理海外贸易。

如今各个港口市舶司收取的海外贸易的关税,可以说是占据了大宋朝赋税的差不多四成之多,毕竟现在的大宋朝除了四大港口的市舶司对海外贸易收取商税外,对大宋朝境内的商人收税可以说是少的不能再少了,这也是为什么贾似道会让谢举伯考虑对商业加税的主要原因。

不过加税,显然不是一时半会的。

当然,贾似道的这个市舶总司衙门,除了广州市舶司被赵昀划拨到市舶总司衙门下之外,其余如泉州、明州(庆元府)、登州、杭州港的市舶司都依然在三司使衙门管辖,并没有划拨到贾似道的市舶总司衙门下辖。

其实这也正是为什么当初陈同、杨铎两人在泉州港设立市舶司衙门始终不得成行且还被吴良针对的其中一个原因。同样,庆元港贾全儿那个市舶司衙门,如今更像是个摆设。

听到贾似道说不是关税的那一成分子,裘书瑜等人松了一口气之余,也有些小失望。不过既然不是那个一成分子,那么广州港还有什么分子?那一成分子又有什么用?

“扩建之后的广州港,肯定会有更多的海船前来,到时候港口的仓库货物的存放海船的修缮等等,都会由市舶司衙门来统一管理。这些可以算做市舶总司衙门的资产,所以本官才会说有你们四家一成的分子。”

贾似道解释道。

其实如果按照后世的做法,商船显然也是不能免费停靠的,但是现如今为了给广州港带来足够多的商船,贾似道决定再缓缓。至少也要等到他将其余四处市舶司全给收入囊中才能成行。不然只对广州港的船只停靠收钱,那等于是将商船拱手送到其余几个港口。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四章 软刀子

()

()     贾似道目前能够想到也可操作的,也只能从码头附近仓储以及修缮这些方面,对税金的收取却不想冒然有所动作。

    虽然在贾似道看来对海运而来的货物采用估价之后十抽一的法子来收税依然很粗糙,中间依然有很多的漏洞可寻,不过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大宋朝的市舶司制度持续都如今已经数百年之久,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

    贾似道并没有想对如今广州市舶司的收税方式做出改变,至少在短期内还没有那个打算。

    市舶司衙门接管了原来广州市舶司所有的职能,到如今还没有消化完毕,而在他来之前余赐等人,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扩充市舶司衙门的骨干上,仅仅是考校那些史嵩之送来的等候补缺的官员就耗费了余赐等人大把的时间,对原来的广州市舶司并没有任何动作。

    当然,这并不是说余赐等人不想对广州市舶司有动作,只是因为贾似道没有来,而原来的广州市舶司又是地头蛇,上上下下的人对被余赐这样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子收编乃至还要听他们的安排自然是万分不满,在最初接触几次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余赐等人很干脆的就没有再对广州市舶司插手,万一弄得广州港的海贸都停滞那就真正是得不偿失了。

    毕竟广州市舶司并入市舶总司衙门,所有的税赋也都算是市舶总司衙门的收入了。

    贾似道处理完两路帅司和漕司所属的事情之后,大手一挥就将原本的广州市舶司上上下下都给丢到了市舶总司衙门中的江河司,全都都丢到了江河司同知周坦和谢兴手下,江河司可以算是市舶司最为清闲的衙门了,也算是符合那批人的心意了。

    之所以对原属广州市舶司的官员如此,除了之前他们这些人仗着三司使的后台,对市舶总司衙门不屑一顾外,同时也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将三司使在市舶司的所有耳目都给一次清理干净,这中间或许有是清白的,但是贾似道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一一分辨,就算要分辨,也要等忙完之后了。

    清理了原属广州市舶司,贾似道的市舶总司衙门才算是真正有了立足点,有了进项,而不是再如之前那样只有空壳子。

    不过清理广州市舶司的官员很容易,理清所有的账目、清点银钱就需要大量的时间了。

    大宋朝几大港口设立的市舶司,估计除了掌控这些市舶司的三司使,没有人能够真正知道各个市舶司每年到底有多少税银进账,而在这其中,又有多少银子不明不白的流向了一些人的腰包,更是一笔根本无法说清楚的帐。

    至少就目前贾似道命人清理的广州市舶司的账目就是如此,所有的账目只有进出两项,却没有具体的名目,即便如此,账目也是坐的一塌糊涂,中间到底有多少银子被贪墨,更是一笔根本无法查清楚的糊涂账。

    好在贾似道并没有想要寻根究底,之前的糊涂账如果真要查,怕是又会横生无数波澜,如今广东还有他都需要稳定。这才是最重要的。

    “大人,重新扩建广州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必然会对广州港的商贸产生影响……”

    裘书瑜想了想筹措了一下词句,提醒道。

    “所以说扩建也不太准确,新的广州港毗邻如今的广州港,开挖河道,建造新的码头和货物存储的地方为主,等到新的码头建造完毕之后,再行改造如今的广州港,如今的广州港在将来主要用来停靠客船和运送海产鱼货的渔船,同时清理改造各种商铺和拍卖行酒楼客栈之类。具体的规划,如果几位愿意帮忙,晚些会有广州府的人来跟几位接触。”

    贾似道笑着道。

    虽然说如今的商船和客船其实并没有严格的区分,但是广州港确实可以算是大杂烩了,商船和渔民的渔船混杂一团,卖鱼的和进行商贸的海船,都拥挤在一处,整个广州港,说是脏乱差丝毫不为过,

    而且渔船大多都是小船,极大的影响了往来船只的安全和便利。这自然也影响了广州港商贸的繁盛。

    “大人已经给出如此优渥的条件,我等还有何不满意的?扩建广州港郑家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不知平湖兄几位……”

    “怀瑾说笑了,我等四家同气连枝,大人以国士待我等,我等岂能以虚应之,更莫说扩建广州港更是利国利民之事,我等自是义不容辞。”

    听到郑铭轩的话,裘书瑜等人连忙表态道。

    “大人,怀瑾还有一事不明,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郑铭轩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对裘书瑜等人的表态丝毫不惊讶,而是看着贾似道抱拳一礼正色道。

    贾似道眼中闪过一抹讶异,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广州港的事情已经敲定,那么如今郑铭轩想要问的显然不会是广州港的事情,除了广州港的事情外,似乎也为有第二件事了。不过,郑铭轩应该看不出第二件事真正的目的吧?

    “怀瑾有话但讲无妨。”

    “大人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扩建广州港,第二件事,则是事关市舶总司银行衙门,不知大人能否为怀瑾解惑,为何需要如此?莫不成大人,也想发行交子?”

    郑铭轩的话,真正是让贾似道有些刮目相看了。

    能够看出他让四家承认市舶总司银行衙门发行的银票并且能够实兑实付是跟交子有关,不得不承认,郑铭轩怕是场中唯一一个抓住各中关键的人了。

    听到郑铭轩的话,裘书瑜和单玉东、山德衍三人脸色顿时齐齐一变,虽然没有直接开口说话,但是贾似道已经看出来,几人明显是面有不渝之色了。

    如今大宋朝的交子是个什么模样,在座的人都很清楚,朝廷不停的发行交子,收刮民脂民膏竭泽而渔,肥了无数的贪官奸商害苦了天下百姓,如果市舶总司银行真的也会发行交子,似乎也无外乎想要与民争利,却让四家承认市舶总司银行衙门发行的银票并且能够足额兑付,在所有人用的交子都不如草纸的情况下,四家这样做不是自己拱手将自己的银子和产业送给贾似道?

    这样的软刀子杀人,才是真正不见血的吧?

    这,似乎也才符合身前这位大人的身份和手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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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有所为有所不为

如果郑铭轩说的是真的话,那贾似道不管开始伪装的再如何好,似乎跟朝中那些个伸手卡要的官员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无外乎贾似道的身份要高,吃相和胃口要比那些官员要难看和大的多罢了。≯杂≌志≌虫≯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更不要说家产都看似要被人一锅端的裘书瑜等人了。

郑铭轩此刻也看到了裘书瑜等人眼中的不渝之色,顿时知道自己的话让三人想岔了。

“大人,怀瑾自然知道大人不是那种不顾百姓死活的人。不然,当初临安大饥朝中那么多人都不愿意出头,也只有大人面对数十万的饥民一肩担之。只是交子之事,牵扯甚大,大人胸有沟壑,定然是有自己的想法,只怪怀瑾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大人用意,因此才有此问,还望大人能够为我等解惑。”

这番话,郑铭轩说的就有诚意多了,倒不是给贾似道戴高帽,虽说跟贾似道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但是仅有的数次,就让郑铭轩知道,眼前这位从来都不会做无用功,所有行事都自然有其目的而且大有深意,只是对交子之事,他实在是有些看不懂罢了。

郑铭轩自然不相信贾似道会看不到如今朝廷滥行交子带来的危害,可是刚刚贾似道已经明说了,市舶总司衙门会有银票出现,银票不正是另一种交子么?

“既然话已经到这个份上,那么有些事情本官也不藏着掖着。交子滥行,祸国殃民,得利的都是那些贪官污吏以及奸商,实则朝廷发行交子更多的是饮鸩止渴之举。本官设立市舶总司银行衙门的初衷,不是为了建立银号,实则正是为了应付交子滥行才做出的应对之举。

市舶总司银行定然会发行银票,当然这个银票诸位也可以看做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交子,不过本官可以告诉几位的是,银票和交子绝不相同。本官之所以让几位经后所有的银钱进项都通过市舶总司银行衙门来进行并且要几位名下所有的商铺能够在将来某一天能够承认市舶总司银行发放银票并且足额兑付,就是出于这一点。

之所以是说在将来某一天而不是现在,因为以现在市舶总司银行衙门的实力,哪怕几位将所有的身家财富都放在市舶总司银行衙门来充实银库底蕴,也是没有足够的底气面对到时候天下汹涌的兑换人潮。

交子之弊绝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可是解决交子之弊并不单单是将广东或者朝廷发行的交子直接废除就能解决的,若是真如此,即便以如今交子不如草纸的价值,却也足够让天下百姓指着本官的脊梁骨骂本官祖宗八代了。

就算普通百姓骂骂本官可以不在意,但是那些手中握着大批交子想要从户部或者各路漕司换取真金白银的商户巨贾、大地主士绅们也不会轻易答应的。他们不会答应,朝中自然也会有无数的人为他们出声。

那个时候本官怕就是亿万人唾骂千夫所指了。交子之事迫在眉睫,本官也只能先解决广东路一地,才能逐渐利用市舶总司衙门慢慢将大宋如今流通的各种交子慢慢废除,这其中除了需要无数的真金白银为市舶总司银行发行的银票作保外,同样也需要你们这些能够通行天下的巨商的支持。”

贾似道揉了揉眉头,有些无奈的道。

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碰交子这个棘手无比的东西,但是不碰却又不行。

无论是发展经济还是整顿军事,最终都是需要钱,既然需要钱,如今充斥在大宋朝各行各业中的交子就是无法回避的首要问题。

更何况,国力不仅仅是纸面上的数字,最重要的还是那无数普通百姓组成的最底层建筑的稳定。

交子的存在,已经严重影响了大宋朝安稳,之所以没有爆发出来,蒙古人这个外敌,可以说有很大的作用。

郑铭轩和裘书瑜等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之色。

贾似道的话他们都听的很明白,那就是他想解决交子,可是却没有直接废除交子的想法。当然,在几人看来那些个巨商士绅以及朝廷的阻力都是贾似道的托词,怕是真正让贾似道做出如此选择的也只能是那些真正一直饱受交子盘剥的普通百姓。

既然对交子不是选择的直接废除,那么也就只能兑换,用市舶总司银行发行的流通银票来对交子进行兑换,然后用市舶总司银行的银票来取代交子。

“可以想象,就算本官只在广东一地采取用市舶总司银行衙门的银票来对交子进行兑换,那么那些个手握海量交子的巨商富贾地主士绅甚至乃至朝廷的户部,他们手中拿着的交子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涌入广东路。

所有说来说去,只要在广东开了银票兑换交子的口子,那么也就意味着广东路或者说市舶总司银行衙门面对的就将是整个大宋亿万的交子,这中间有个度必须要把握好,不然怕是本官刚刚发行的银票,很快就会沦落到同现如今的交子一般无二的境地,而那时候,也就意味着市舶总司彻底玩完了。

就算本官想办法控制,本官的那些个对头们还有那些巨商富贾们也会想尽千方百计的来攫取市舶总司银行衙门的银子,甚至于会前脚将交子兑换成银票,转身就直接到了市舶总司银行衙门兑换成现银,这种情况,想来必然会出现的。”

贾似道想了想继续道。

交子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他很清楚,从一开始他就没有将这件事情想的那样简单,只是真正做起来,才知道事情要远比想象的更难。

这些年,大宋朝究竟发行了多少交子、现如今在市面上流通的还有多少交子,根本就已经无法计算。这还不算那些手中握着大量交子的巨商富贾地主豪绅,真个要统计下来,怕是将整个大宋朝都卖了也不可能堵上如此之大的窟窿。

可是窟窿再大,要想从根本解决问题就无法回避,再难也还是要上的。

更何况,交子海量无法统计,可是这其中可操作的东西同样也有很多。

贾似道自认为不是圣人,该心狠手毒的时候,他自认为不会比别人心软手软。吴良就是一个最典型的例子。

不过虽然明明知道直接废除交子是最为便捷的办法,但是贾似道却清楚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如果在这个关乎天下亿万百姓的问题上他投机取巧了,那么首先他就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即便明知道废除交子之后的结果其实跟如今百姓手中的交子没有废除的现状没有多少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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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明教

郑铭轩眨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贾似道说了这么多,他也听懂了,无外乎就是他不会选择直接上表朝廷用市舶总司银行的银票取代交子,郑铭轩相信贾似道的这个意思,裘书瑜三人也都听懂了,看看他们的脸色就知道。

很难想象到了贾似道如今的地位和身份,明明已经将所有的一切都看透了,却还会有着如此幼稚到天真的想法。不过话又说回来,似乎也唯有这样的人,自己等人才敢毫无保留的跟他打交道吧?

转念想想,除了在兑换交子的事情上贾似道有些偏执的坚持外,其余所有的会面对的事情却也都考虑在其中了。

这样的一个计划,可以说是疯狂,但是不得不说若是真的成功了的话,最后能够得到的收益,也将是无法形容的巨大啊。

当人们已经习惯了使用不会如交子一样贬值的银票的时候,市舶总司衙门将会主宰整个大宋朝的一切!

而他们这些作为首批靠向贾似道并且实际在其中做出贡献的人,收获自然不用多说。

这个结果,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啊。

当然了,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如果最终功亏一篑,那个结果想想同样也让人不寒而栗。

郑铭轩摇摇头,扯了扯脸皮露出一个更像是苦笑的笑脸。

现在几家似乎已经上了贼船啊,还有别的选择么?

“大人,此事事关重大,小人不敢规劝其余几位兄长,不过就冲着大人这份为天下万民之心,我裘家愿意鼎力支持大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最先出声的竟然是裘书瑜。

“呵呵,没有那么严重,这件事呢,还需从长计议,毕竟就连本官都没有考虑好,所以几位也不用着急答复,可以慢慢考虑。不过广州港的事情,却是耽搁不得。具体的图纸广州府那边我已经命人做出来了,最迟明日广州知府丁大人会同几位接洽。”

贾似道摆摆手,阻止了想要出声的郑铭轩,笑着道。

其实之所以说有关市舶总司银行衙门银票跟交子的事情,贾似道只是想让几人心中提前有些准备,具体怎么做,他自己自然有自己的计划,说不得后面情况发生变化,根本用不着如此麻烦也不一定。

听到贾似道这样说,没有表态的郑铭轩和山德衍、单玉东仨人尽皆悄然松了一口气。

如果答应贾似道的第二件事,那就意味着从此之后四家人所有的身家性命都彻底的绑上了贾似道的战车,如今市舶总司衙门是个什么情况,都不好说,几人看到的只是贾似道的架子,但是真正的效果如何,身为商人在没有看到实际的东西之前,几人实在不敢轻易做出如此承诺。

更何况,几家都不是小门小户,更不是暴发户,除了郑铭轩,其余三人虽然都是家主,但是并不是真的能够一言而所有的事情,尤其是事关整个家族兴衰的大事,家中各方各面都要理顺,裘书瑜之所以答应的如此之快,几人大概也能猜到一点儿。

裘家是做粮食生意的,有了贾似道之前做的保证,如果裘家真正能够找到一块一年三熟乃至四熟的土地,那对裘家的意义可就不同寻常了。有了陈朝的粮食作保,裘家再如何,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更何况以裘家的手腕,只要能够在陈朝站稳脚,想来打通陈朝的方方面面并不需要多大的功夫。而显然,去陈朝拿地种粮食的事情,要在贾似道真正想要解决交子的事情之前。

这个时候用一个空口承诺,换得贾似道对裘家的全力帮助,这笔生意是个人都知道该如何做的。

想来贾似道也正是看到这一点儿,所以才并没有直接应下裘书瑜的话。

该谈的事情都说完了,贾似道的眼光又落到了面前刚刚收到的有关福建路段信报上,如今两路帅司刚刚开始整顿,剔除了那些个老弱病残,广东路如今可用之兵不过五万人,团练使衙门刚刚开始运作,招兵刚刚开始,福建路****在这个时候起兵造反,不得不说实在是个很好的时机。

想来****也是看到了吴良莫名其弥的死在女人肚皮上,才会在这个时候起事。

说来说去,还是昔日因今日果,如果吴良没死,说不定福建路就不会有这么一出事了。

贾似道实在是颇有些无奈。

****自然不能放任不管,时间拖的越长怕是带来的祸患越大。

这边贾似道不说话,郑铭轩等人以为是自己等人刚刚因为市舶总司银行衙门的事情惹得贾似道不快,心中苦笑之余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话说那大贤良师手中九节符杖轻点那被恶疾缠身大汉天门,符杖金光一闪,一行迹缥缈形如恶鬼之物就被从那大汉体中驱离而出,那无形无状形如恶鬼之物看到大贤良师顿时吓作一团,对着大贤良师虚空而拜,只听大贤良师言及,尔等魑魅魍魉本是阴界之物,岂能为祸人间害我信众,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暂且放尔等一马,还不速速离去。说着大贤良师手中符杖虚空凭空而出一座**,那阴界之物对着大贤良师再拜,转身投入**消失不见……”

“好好!”

“老猴头,此等魑魅魍魉之物当要斩尽杀绝,那大贤良师,岂能放虎归山?”

“就是如此!”

“那大贤良师都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

……

茶楼下连片的叫好声之后,却争执之声此起彼伏。

贾似道不由得微微皱眉。

那说书人口中说的大贤良师是谁,他自然清楚,太平道的张角哇。

太平道经过黄巾起义到如今,千年时间不仅没有消亡,反而衍生了诸多的流派。

贾似道记得最清楚的应该就是宋徽宗时期的方腊了。方腊可以说是大宋历史上最为庞大的一次农民运动了,而方腊利用同样也是宗教,这个宗教就是明教,而明教甚至包括在华夏大地流传的众多偏门教派如白莲教,所尊奉的教祖都是同一个,那就是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张角。

而先前收到的那在福建路起兵造反的自号“南天圣子”的张魔王之子****,用的同样也是明教旗号,尊奉的教祖也还是大贤良师张角。至于****的爹,张魔王,还有同样在福建骑兵的陈三枪等人,都一样是明教中人。

刚刚收到福建明教人造反的消息,如今又在广州的茶楼听到说书人对大贤良师张角大说特说,由不得贾似道不多了些许联想。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 当赏

前脚明教就在福建路的武平府起事,如今又在广州的茶楼听到说书人在宣扬明教供奉的教祖大贤良师张角,贾似道不认为这两件事是孤立的偶然事件。

明教在江南等地扎根甚广,方腊虽然最终被大宋灭掉,但是明教却不仅没有因为方腊事败销声匿迹,反而在普通百姓间流传的愈发广,只是更加隐秘罢了。

只是让贾似道没有想到的是,如今在广州明教尽然已经如此光明正大的开始传教了,而且贾似道肯定在如今的广州这样以张角为主角四川宣扬大贤良师神通的说书人肯定不只一个。

这是已经学会了用最原始的舆论战了么?

贾似道摇摇头,当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如今这个信封鬼神天地的时代,有了这些说书人做先锋四处宣扬大贤良师张角的神通威名,等到明教举事的时候,也就有了民意基础。不得不说,明教的人还是很有些人才的,之前没有注意这些,今天既然已经发现了,贾似道又怎么可能放之任之。

伸手召过贾似道指了指楼下道:“平之,你去着人将那说书人叫上来。”

之前的施俊,俨然是广州一霸,这样的事情正好需要施俊这个地头蛇来做,很多麻烦也就省了。

一直候在一边的施俊听到贾似道的话不由微愣。随即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贾似道怎么会突然对那说书的感兴趣了,不过他也没想傻都去问为什么要叫说书的,屁颠屁颠的召来手下自去安排了。

施俊为了自己的前程做贾似道身边的小厮,不过他身边的小厮却依然没少,只是没有出现在贾似道面前罢了。

“大贤良师,不知道几位听过没有?”

眼见郑铭轩等人都是一头雾水,贾似道想了想道。

福建路有人起兵造反的消息肯定不可能瞒住,用不了多久怕是整个大宋朝都知道了。郑铭轩等人早晚也会知道。

郑铭轩、裘书瑜等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摇摇头道:“从未曾听过,莫非是哪里的隐士高人?”

大贤良师,几人还真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楼下说书人刚刚说的评书,几人也听过,想来贾似道也是因而有此一问。不过听那说书人的说法,似乎很有些“本事”。

贾似道既然这样问,显然是知道这大贤良师是谁的,郑明勋等人以为贾似道起了招揽之心,自然不会说出怪力乱神之语。

“高人?呵呵,那么摩尼教或者明教几位应该听过吧?”

贾似道笑笑,话锋一转道。

郑铭轩、裘书瑜等人无不一惊。

摩尼教和明教几人都听过,毕竟在江南等地摩尼教还是有很多百姓信奉的。

更重要的是,方腊之事虽然过去了那么久,但是几人都不是白丁,对那场几乎撼动半个大宋朝的造反,自然都是听过的。

很显然贾似道不可能会莫名其妙的的提起明教和摩尼教,联系到之前贾似道问的大贤良师,几人心中渐渐明白,敢情那大贤良师同那明教有牵连。怪不得会哟此等怪力乱神的事情流传出来,几人虽然没有跟明教打过交道,但是却也听过明教的教众多是以符水治病之内的来笼络人心的。

“大人是说……”

郑铭轩小心的筹措了一些话语,缓声道。

“这封公文,几位知道里面写的什么么?”

贾似道拍了拍面前桌案上的公文,顿了顿继续道;

“就在三日前,福建路武平府****自号‘南天圣子’,杀光了朝廷运盐的官兵,抢掠了漕司的官盐,短短数日之间就聚拢暴民数万之多,暴民兵峰直指武平和安远两府。这就是武平府送来的告急文书。而那****,据说是十余年前同样也在福建路起兵造反的张魔王之子。无论张魔王还是如今的****,都是明教中人,打的都是明教旗号,至于这大贤良师么,倒不是明教中人,也不是我宋人,是千余年前的汉朝人,同样也是明教或者摩尼教尊奉的教祖。”

听到贾似道的话,郑铭轩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位貌似是半月前才收到上谕命他暂理福建路诸事吧?这才几天时间,福建路竟然就发生了明教教众起兵作乱的事情,是这位运道太不好了,还是说有什么猫腻在其中呢?

郑铭轩等人虽然都不是官场中人,但是对官面上的事情却都心知肚明。

福建路在这个时候有乱民起兵造反,刚刚好发生在贾似道暂理福建路诸事的点上,不管跟贾似道有没有关系,最后贾似道会遭到朝廷的申饬那是少不了的。说不得,还会有更多的枝节横生。

也难为这位,竟然还能安稳的在这里跟他们喝茶闲谈。

郑铭轩等人也不知道是该说贾似道心大呢,还是有恃无恐。

这么说来,寻那说书人也就说的通了。

福建路生事的是明教中人,今天这茶楼说书的,评说却是明教教祖。显然不会是巧合。

只是,福建路发生了如此大的变故,这位就真的一点儿不担心么?据说朝中可是有无数的人巴望着这位倒霉啊。

这边郑铭轩、裘书瑜等人正在心中暗暗琢磨着,刚刚下楼的施俊进来了。

“大人,学生将那说书人召来了,就在门外候着呢。”

“让他进来吧。”

施俊躬身应了一声,出门领进来一个中年人。

一张普通到再大众不过的粗糙脸庞,一身粗布衣衫,却浆洗的极为干净。腰间的折扇和那块青绿玉佩表明,他显然也是读过书的。

“草民见过几位大官人。”

中年说书人进来飞快的扫了一眼桌前的几人,尤其是在贾似道和站着候在一旁的施俊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功夫,然后慌忙躬身施礼道。

颇有些诚惶诚恐之色。

虽然这说书人掩饰的很好也很自然,但是从他一进门就一直注视着这说书人一举一动的贾似道,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那一闪而逝的惊讶之色。

毋庸置疑,这个说书人或许不认识他贾似道,但是却绝对是认识施俊的。这惊讶之色,既是看到施俊这个广州一霸竟然做着小厮的活计,同样也是惊讶自己这个看似比施俊还要年轻的人竟然能够坐在主位上。

“刚刚在楼上喝茶,听到你说书,着实不错,当赏。”

贾似道看着中年人笑着道。

候在旁边的施俊讶然的瞅了一眼贾似道,不过依然很是配合的飞快的丢出一锭银子,少说有五六两之重。这几乎等同于这说书人数月的收获了,还是有出手极为阔绰的豪客出手捧场的情况下。

既然贾似道开了口,施俊出手自然是极为大方的。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不祥之感

“谢谢大官人赏,谢大官人赏。”

中年说书人脸上堆笑忙不矢的作揖躬身写道。

不过贾似道却是能够感觉到,他这欣喜总感觉有些故作欣喜的模样。

“看你口才不错,想来也是读过几年书的。怎么没去考个功名?”

“草民杨大,也确是实得几个大字,只是因为家贫又太过愚笨,自知功名无望,为了糊口也只能靠些嘴上功夫弄个营生,让大官人见笑了。”

杨大颇有些汗颜的模样。

“这大贤良师如果我没有说错的话,应该说的是汉朝年间的太平道的张角吧?”

贾似道拿起茶杯,抿了一口不经意问道。

“大官人果然是眼界广阔才高八斗,想来必是功名在身才能有此见识。这大贤良师,说句不怕大官人见笑的话,在小的看来只是一些怪力乱神之说,图听客们听个乐呵乐呵,挣个养家糊口的钱。”

杨大一脸叹服道。

“我呢,虽说有功名在身,但是呢自幼就好这黄老之说,如大贤良师这般的野路子倒是很少听说,今儿个听到你讲着大贤良师,颇觉有趣,不曾想你这说书人自己都说是怪力乱神之说,实在是无趣。”

杨大听到贾似道的话,眼神陡然一亮,闪烁之余又自觉有些欣欣然。

“此番我从临安游历到广州城,当是还要呆上一些时日,平之祖上同我家祖上有旧,这些日子都会在施府中居住。这样吧,烦劳你多帮我找些这大贤良师的志怪书籍,哪怕是野史也成,若是找到就可送到施府,平之再给这位杨大兄十两银子,总不能白白忙活不是?”

贾似道放下茶盏,一脸失望之色,已经没有了同杨大继续说话的意思。

施俊眨眨眼睛很是配合的再次掏出十两银子递给杨大。

“你的运道来了,我这位兄长最为喜欢这些东西,多用点心,少不得你好处。”

杨大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看到贾似道已经做出端茶送客的姿势,最终还是躬身告退。

整个过程,贾似道丝毫没有避讳郑铭轩、裘书瑜等人的意思,他们自然也全都看在眼里。

他们这些人自然不会认为贾似道真的是喜欢这些野路子的怪力乱神之说。只是以贾似道如今的身份,用得着如此行事么?真要怀疑这杨大跟明教还有福建路的造反有关的话,完全可以直接拿下严刑拷问就是啊。

“明教之祸,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也不是抓一个说书人就能抓到跟脚的。明教能够存在如此之长的时间,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一个说书人知道的能有多少?若想一劳永逸的解决明教之患,最终还是看朝廷,若是百姓人人都有饭吃都有衣穿,即便是信教,又有谁会去做那造反之事?”

似乎是看出郑铭轩等人的疑惑,贾似道叹口气道。

郑铭轩等人这个时候也只能听贾似道说,却是不好接话了。

毕竟贾似道可以说朝廷这那,他们这些人却是不好插口的。

“不过虽说朝廷有做的不是地方,但是却也不是这些人聚众造反的理由。尤其是如今蒙古人俯视眈眈,此时给朝廷添乱,却实在是改杀。赵毅,你去告诉秦寿,让他严密监视城中所有说书人,只要说书的时候跟这大贤良师有关的,全都好生摸摸根底,不要打草惊蛇。有什么消息随时送到安抚使府。”

贾似道话锋一转对着赵毅下令道。

福建路****的造反,让贾似道陷入极为被动的境地,不仅是在朝廷上被动,更是打乱了他潜心发展的计划。

广州路如今裁撤掉所有老弱病残,真正的兵卒加上背嵬军,也不过是不到五万人。团练使衙门刚刚开始招募兵卒,正值春耕时分,想要在短期内招募到足够的兵卒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不要说,贾似道还设置了不少的条件。

五万兵卒,除了背嵬军有些战力外,其余四万九千人都是原先的厢兵。而且这五万人还并不是都在广州一地,是整个广东路三十六府的兵卒。到如今陆续赶到广州城的不过三万余人。刚刚开始编练,就连军队还都没有补充完备的三万多人,怎么去平定福建路的叛乱?

可是不平乱又不行,让贾似道整个人都感觉陷入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境地。

不过换句话说,这次的福建路叛乱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正好在实战中练兵,就连背嵬军,虽说是精锐,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血。纸上谈兵终究是练不出一等一的精锐,只有在战场你闺女上经过厮杀,才能有一支真正的精锐。

只是这血,终究还是宋人自己的血,而不是其他啊。

郑铭轩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不由齐齐一凛。

这位不带丝毫烟火气的淡淡然从口中蹦出杀字,却是要比那些成天嘴上喊杀的那些人杀意还要暴烈的多啊。

福建路,怕是又将是一片血海了。

“大人,丁大人来了。”

施春探进来一个脑袋禀道。

“让他进来。”

贾似道起身转头对郑铭轩等人继续道;

“子万来了,广州港的事情几位就跟子万谈吧,有什么条件和要求直接跟子万提,也可以直接到安抚使府来找我,福建路生变,本官确实是不能耽搁太久,耽搁的越久无论是对本馆还是对朝廷,都不利。”

“大人办正事要紧,广州港交给我们几人就好,我等几人定然跟丁大人通力合作,将广州港尽快建好。”

“嗯,那就交给几位了。”

贾似道点点头,看到丁大全从房间外进来。

“子万,这几位想必你也熟识,广州港刻不容缓,福建路武平府明教中人起兵作乱,本官要先回安抚使府议事,这里就交给你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丁大全不由一愣,然后看了看站在一侧的郑铭轩等人,犹豫了片刻道。

“大人,下官也有要事禀报。”

“嗯?你也有要事禀报?又出了什么事??”

贾似道看着丁大全漆黑的脸,心中闪过一抹不详之感。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 流年不利

丁大全犹豫了一下,还是凑到贾似道身前低声道。

“大人,连州摩尼教起事,连州连同附近几个州府中被大人剔除的那些个厢兵摇身一变全都成了摩尼教众,连州城告急。”

贾似道抿了抿嘴。

摩尼教不就是明教么?

他怀疑是不是离开临安城将自己所有的运道都给用光了,不然怎么到了广州之后就一件接一件的麻烦出现呢?而且还是一个比一个棘手。

福建路还可以说是吴良留下的后遗症,可是连州可是广东路治下的州府,而且将那些个不合格的厢兵剔除也确实是贾似道下的命令,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命令如今反而成了他自己给自己挖的坑。

剔除的厢兵摇身一变成为摩尼教众,起兵造反,无论如何他也是逃不了干系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些剔除的厢兵自然不可能真是摇身一变成为摩尼教众然后起兵造反,只能说很早之前那些人就已经是摩尼教众了。那么,如今没有剔除的厢兵中,还有没有摩尼教众呢?

贾似道不敢肯定说有,却同样也不敢肯定说没有。

再退一步讲,如今正在招募兵卒,招募的兵卒中有没有摩尼教众呢?

无论福建武平府的****,还是连州的摩尼教,其实都可以称之为明教。明教作乱,他必然要遣兵剿匪,平乱自然不能是用嘴巴就能平乱的,刀兵一动,总是要见血的,见血就要死人。可以预料的是,今后明教跟他之间,必然是血海深仇的。

万一新兵中同样有明教教众,不管怎样都是隐患。没有****防贼的道理,而论宗教信仰对人心的把控,后世有太多的例子可寻,贾似道自然很清楚他的危险性。

同福建路相比,连州发生的明教造反显然要比福建路的****危害要大的多。当然这不是说****就威胁不大。

虽说厢兵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毕竟这些厢兵都是兵械齐全经过基本训练的,再有宗教来武装一下,战斗力自然要远远超过****那些拿上菜刀斧头的普通老百姓。更重要的是,明教在连州起事,一下就让贾似道陷入极大的被动。

福建路他只是暂理,还可以有托词,但是连州却是因为他裁撤厢兵引起的,至少目前明教打出的理由是这样。其他都不重要,有这个就足够了。朝中那些人,需要的也正是这样最容易抓的把柄。

“我知道了,子万,你跟怀瑾几人也都见过,广州港之事刻不容缓,就交给你了。”

贾似道知道这个时候抱怨运道什么的都已经没用,很快就收拾了心情,对丁大全笑着道。

身为朝廷中人,丁大全自然知道,连州发生的事情会对贾似道产生什么影响。本来还担心的不要不要的,毕竟贾似道要是倒了,他也肯定会跟着倒霉,当然改换门庭他倒没有想过,至少目前没有想过。

福建路也有明教生事的事情丁大全在此之前并不知道,急报是直接送到贾似道手上,他广州知府还没有资格能够直接查阅送到安抚使府的文书。

最初一进门就听到贾似道说福建武平府明教作乱,惊的丁大全险些没有直接跳起来高呼流年不利了。不过如今见到贾似道竟然还能如此淡定,丁大全心中也安定了许多。毕竟再怎么样,也都还有贾似道在前面顶着,只要贾似道自己不先自乱阵脚,想来以这位的手段,别人也不是那么容易讨得了好的。

“大人放心,这几位下官是久仰大名,事情交给下官,大人自去忙就是。”

丁大全这个时候也稳了心态,对着郑铭轩等人遥遥抱拳一礼。

“那就交给诸位了。”

贾似道丢下这句话就匆匆离去。

仅仅是武平府的事情他还能坐得住,加上连州,那自然是不一样了。

等到贾似道离去,郑铭轩等人才好生打量丁大全。

之前两天都是赵毅带着他们到处转悠,当然也少不了施俊这个地头蛇。丁大全他们倒还是今天第一次见。

早在临安城还没到广州的时候其实几人都了解过贾似道身边的人,洪文浩自然不用说,原本就是鄂州知府,余阶更是无名小卒,只有丁大全这个原本小小从六品的大理寺司直却是专门也被贾似道从临安城带都了广州,并且连跳四级成为从四品的广州知府,这在整个临安城都是一个神话了。

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当然,这也是几人第一次见到丁大全。

不得不说丁大全的蓝脸无论走到哪都是特别的引人瞩目的。再加上他瘦竹竿般的体型,苍老的面相,实在是跟几人心中所想有所不同。就是不知道,这位是怎么入的了那位的眼的,想来必然是有过人之处的,不然大宋朝有多少人,怎么就偏偏选中这位了呢?

郑铭轩等人在打量着丁大全,丁大全同样也在观察着郑铭轩四人。

丁大全对临安官场的关注那是超乎寻常的,之前在临安的时候他一直在小心寻找着机会,拼命钻营努力往上爬,从宁德主薄爬上萧山尉,再到大理寺司直,每一次都是爬的战战兢兢。临安大饥的时候,丁大全就打听到贾似道是得了临安城几个大富商的帮助,所以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解决数十万灾民的粮食。

这同样也是丁大全第一次见到郑铭轩等人。

“丁大人,快快请坐。”

郑铭轩最先反应过来,连忙招呼道。

既然已经打定踏上贾似道这条船,郑铭轩等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跟贾似道身边的人打交道。更不要说丁大全还是广州知府,真正算得上是贾似道的心腹了。

“几位都是大人的故交,实是不用如此客气,平辈论交即可平辈论交即可。”

丁大全同样也将心态摆的极正,笑着道。

一方有意结交,一方也没有刻意摆高身段,双方的关系立马也就拉近了不少。

双方落座,随意寒暄了几句,丁大全就直接将话题转到了广州港扩建的事情上。

“几位,这是大人亲自拟定的广州港扩建草图,还请几位帮忙看上一看,若是有需要更正的地方,我们也好及时沟通,上禀大人。”

“大人亲自拟定的草图?”

郑铭轩有些惊讶道。

“正是如此。大人胸有沟壑,学识渊博,我等不及万一啊。”

丁大全感叹了一句。

他此刻是真心有些信服了,先不说贾似道在诗文上的造诣,就丁大全听说的,那位不仅改良了火药,还听说亲自画草图很是设计了几样火器,这些天他也跟着贾似道去过市舶总司衙门军器监几次,可是亲眼见过,不曾想尽然连那些土木活都有涉猎。

(本章完)

第五百章 牌坊要立

“诸位请看,大人准备将原本处于广州港上游的船厂保留并且一并扩建,若是几位也想涉足造船,大人是鼓励的,也给几位预留了建造船厂的位置。同时市舶总司衙门下辖也会新建一个船厂。现有港口暂且不动,在距离如今的广州港下游十里处重新开挖航道疏浚淤泥建设新港。

而在新港和旧港之间的十里范围内,大人也都规划好了仓储和酒楼客栈等等,同时为了不扰乱附近百姓出海捕鱼,新港和旧港之间也要开挖近五里建造一个码头,专门用来给渔船所用,同时也可以作为新港的备用,同时也不扰乱商船进出。”

丁大全从袖子里掏出一份草图,指点道。

郑铭轩和裘书瑜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原本只以为是建造新港,如今看来怕是远不止如此啊。

广州的造船业极为的发达,虽说如今渐渐有被泉州港超越的趋势,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这么多年以为广州港基本没有修缮过,港口设施极为落后,而泉州港同样也是朝廷规定的外贸港口之一,甚至于三司使还专门下文规定了一些别国商船必须在泉州停靠,正如三司使规定高丽和倭国等国商人必须要经庆元港才能上岸一样,甚至是连使节也都必须要经过庆元港才能进京面圣一样。

广州港作为最先发展起来的外贸港口,不仅在设施上要比泉州和庆元港落后,甚至在朝廷政策上也同样被鄙视了。

这也是为什么三司使愿意放弃广州港市舶司的原因之一。

油水虽有,却不是太多。

如果真按照贾似道的这份草图来建造新港的话,那么仅仅是疏浚淤泥疏通航道甚至是开挖数里的岸基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银子倒还好说,既然答应了,郑铭轩等人心中都有所准备,只是如此巨大的工程,在这个时候却是需要大量的劳力的。

现在正值春耕时节,广东安抚使府正在大量招募兵员,广州如今又这么多的劳力可以用么?

“不瞒大人说,我等四家既然已经答应了大人,愿意全力支持,银子或多或少都还能拿的出的,只是这需要的大量劳力,我等却是无能为力啊。若是没有足够多的劳力可供使用,恐怕就要耽误贾大人的计划了……”

“几位不用担心,这些大人早就为几位考虑好了,过些天就会有一批倭国人的船只进港,肯定会有足够的劳力给几位使用的,更何况大人仁慈,这次明教作乱,那些乱民想必不会直接判死,用来建造新港却是刚刚好,也正好帮诸位省却了银子。”

管中窥豹,丁大全这最后一句话,或多或少的让郑铭轩等人知道为什么这位能够脱颖而出让贾似道如此看重了。

福建路的叛乱,显然丁大全也是刚刚才知道,如今战事没有开始,他却已经想好了那些俘虏的乱民的用处,这样做不仅不会耽误新港的建造,而且还给广东路省却了许多的麻烦,毕竟这些乱民若是全都杀了不仅没有任何的好处,还会给贾似道的名声带来些许损害。

对一个文人而言,嗜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好名声。

还有一句话丁大全并没有说,那就是如果倭国来的人不够,福建路捉的俘虏不够多的话,不是还有连州么?

虽然刚刚贾似道在跟他说福建路生乱的时候,并没有避讳郑铭轩等人,不过丁大全也不会傻到将连州生乱的事情告诉郑铭轩等人。连州不同福建,连州是直接在广东路治下,而且打出的名号也是因为贾似道擅自裁撤厢兵引起的。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不管怎么说,厢兵大营那是朝廷政令所为,贾似道擅自裁撤,无论说道哪里都是说不过去的,更莫说因此引起厢兵哗变。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裁撤只是由头,真正的原因是明教,可是有这个由头已经足够朝廷那些人对贾似道攻讦了。

郑铭轩等人为什么愿意千里迢迢跑来广州?还不是因为看好贾似道的前程?

连州的事情若是传扬开来,怕是首先不稳的就是这几位了。

丁大全还没有傻到这种程度。

甚至于丁大全已经开始考虑要不要晚点去见一见贾似道,进言直接将有关连州所有的信报全都控制住,务求做到绝不让任何消息外泄,更不能让朝廷知道。虽说有欺君的可能,但是只要控制的好,广州距离临安城如此之远,只要没有任何证据,又能有什么关系?

“倭国会有人来为大宋建造港口?”

郑铭轩识趣的没有在福建路的事情上纠结,而是转而问道。

这确实由不得他不好奇,倭国虽是大宋的属国,可是建造港口所需的劳力却不是一个小数目,区区数百上千人想来贾似道也不会说。可是将如此多的倭国之****到大宋来给建造港口,这要是传出去,先不说台谏的那些人,仅仅是大宋的读书人怕是就要群起而攻之了吧?

天朝上国怎可如此对待属国小民?

“诸位想多了,这件事不是大人有意如此,而是实实在在的慈悲作祟。前有倭国使节野菊观礼太子册封大典,跟大人又过接触。为此台谏尽然还给大人安上了一个勾结异邦的罪名,实在是可笑。好在皇上圣明,并没有为小人所扰。

那野菊使节,对大人言道,如今倭国战乱四起民不聊生,各地将军为了不尊倭王号令自行其事。攻伐不断。大人仁慈,好意接纳那些因为战乱所致而无家可归之倭人。不正是彰显我大宋天朝上国体恤属国小民之不易之圣人之举?

僧人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人此举那是救了多少人命?为我大宋积了多少功德?倭国小民求生不易,我大宋虽也战乱连连,但是终究是地大物博,总能给这些愿意来我大宋避乱的灾民吃饱饭穿暖衣的,更能免过那兵灾之祸,等到倭国战乱平息,这些倭人愿意回去,大人自是不会阻拦的。”

倭人的事情,自然不是跟丁大全说的这样,只是不管怎样,丁大全也不会直接告诉郑铭轩等人,这些倭人,不仅要给大宋建造港口,甚至还要上战场为大宋拼命这辈子只能死在大宋不成?

有没有做那啥是一码事,牌坊却是一定要立的不是?

第五百零一章 能胜否?

安抚使府大衙,贾似道到的时候,原属两路帅司的各个将领已经到了多时,当然现在帅司已经在广东路名存实亡,有的只是团练使衙门。

除了施春、简方达等人,正在步军大营整训新军的张戍、杨寅、徐凯、董軒四人也赫然在列。

在从祥云阁回来的路上贾似道已经派人去经所有人都叫过来议事了,好在六个团练使衙门,如今因为人员配置的问题耽搁还都没有离开广州城,不然贾似道还真不能如此方便的将所有人都聚齐。

“末将参见大人。”

看到贾似道进来,正在大堂内窃窃私语的众人慌忙起身齐齐躬身迎道。

贾似道大步走上上首的铜案前坐下。

“不用多礼,坐吧。”

“谢大人。”

大堂内又是一阵轰然声响。

“精神都很不错啊。”

贾似道扫视了一圈笑道。

堂传来诸人附和的笑声,不过这笑声中的意味,也就只有他们各人自己清楚了。

贾似道很清楚,福建武平府的造反,堂下众人不可能比他知道的更快,但是送往广州府的连州生乱的公文,想来根本瞒不过这些地头蛇。说不定,此刻还有人在心中幸灾乐祸呢。

“长话短说,连州生变,想必在座的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或多或少听说过了。被本官裁撤的连州厢兵心生不满,联合摩尼教造反。”

堂下诸人怎么想贾似道懒得管,也不想管,有些事情并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他相信,即便没有他裁撤厢军,连州的摩尼教也会有其他的理由来起事造反,该来的早晚回来,唯一的区别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什么?”

“竟有此事?”

“当真是胆大妄为!”

说话的时候贾似道一直盯着堂下众人的神情,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的话堂下众人反应那是一个比一个大。贾似道甚至都恨不得给他们挨个颁发奥斯卡。

“行了,连州厢军马步三军指挥使可在?”

贾似道懒得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这件事本身就不可能瞒过这些人,早知道晚知道意义都不大。

“末将在!”

随着贾似道话落,三个身穿低级校尉服饰的中年人脸色苍白的从施春身后站出来躬身应道。

听到贾似道直接点名连州厢军三军指挥使,施春神色变了变想要说什么,不过犹豫了半响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原属广南西路帅司的简方达等人见贾似道上来直接将矛头对准了原属广南东路帅司所属的将领,一个个神色淡然,幸灾乐祸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连州属广南东路治下,连州厢军同样统属于广南东路帅司衙门,如今连州的厢军竟然打着裁撤的旗号勾结摩尼教造反,睡都能看出来裁撤什么的或许只是个导火索甚至根本就是个借口,那些厢兵说不定早就跟摩尼教的人勾搭成奸了。

手下的兵卒是摩尼教众,于情于理,原属广南东路帅司的一干将领,失察之责都是跑不了的。

“你们三人,尽快将原属连州的所有厢兵军籍文册送到市舶总司锦衣卫衙门,然后到背嵬军中听用。”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贾似道根本没有找着三个连州厢军指挥使的麻烦,而是高高提起轻轻放下,只是让三人将所有连州厢兵的军籍文册等一干资料送到锦衣卫这个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衙门。

就这样完了?

那么,锦衣卫衙门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之前没有听说过市舶总司下还有这样一个衙门?

堂中众人心中齐齐泛起这样一个念头。

可惜,贾似道并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意思。

“嗯,除了连州生事外,本官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三日前,福建路武平府同样也有摩尼教也就是明教教众抢掠漕司官盐,然后起兵造反,如今已经聚众数万之众,兵峰直指武平府和我广东治下安远府。

“啊!”

“坏了!”

……

话落,大堂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尽皆是齐齐色变,顿时也就没有人再有心思纠结贾似道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连州厢军的那三个将领,可以说,这个消息才算是真正的将堂下所有人给狠狠的震惊了一把,因为太过意外,所以表情也都真实了许多。

由不得他们不震惊。

如果仅仅是连州明教造反,还可以当做是一个孤立的偶然事件,可是如今就连距离连州数百里之遥的武平府也同样也有明教教众造反,那么,事情的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没有人认为这几乎同时造反的两件事会是独立的没有任何联系的事件。

所有人都认识到,对这次的起事,明教那些人显然已经做了太多的准备。

那就不会是小打小闹的事情了。

同时,所有人也都知道,半月前贾似道刚刚收到上谕,暂理福建路诸事。然后福建路就有人起兵造反,如果仅仅是福建路有明教中人起兵造反,贾似道最多也就是被朝廷申饬一番罢了,可是如果再加上连州的造反,那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就大不一样了。

哗然并持续太久,很快大堂就再次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想着发生这样的事情后,自己该怎样做,做什么,站哪一边了。

堂下众人的神色贾似道都看在眼里,对这些本就因为他威逼而无奈妥协的两路帅司,贾似道从一开始就没有认为他们会有多高的忠诚度。他需要的只是他们的配合,只是如今情况有变,虽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对他而言,并不算真正能够伤筋动骨的事情。

除非赵昀真的想将他直接拿下,否则,武平和连州的明教造反,说不得还会是好事一桩。

当然这个前提是,他能够很干脆利落的将两处明显有串联的叛乱给扑灭。

否则,即便是赵昀再想顶他,也是没有支点的。

同样因为这突然发生的造反事件,他也想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广东路上下再滤一遍。

路终究还是要看他们自己选,兵祸,除了伴随死亡外,同样也意味着太多的意外不是么?

所以,他并没有打算再对堂下这些原属两路帅司的将领们说太多。

“张戍,如今步军大营中统共有兵卒多少?”

“回大人,如今步军大营统计有兵卒三万两千二百八十八人,”

张戍起身抱拳应道。

“能胜否?”

贾似道看着张戍,正声道。

张戍眼睛眨了眨有些愣神。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二章 各人心思

不仅张戍有些愣神,其余一干帅司的将领挺到这三个字也是神色各异。

这贾大人怕是急的上火了吧?

厢军那些个兵卒是个什么德行他们这些人最是清楚不过,挖挖地修修城墙偶尔吓唬一下盗匪还成,真要上阵杀敌,那怕是转身就要跑路的货色。问能战否是不是更要靠谱一点?你这直接问能胜否,不是将手下的爱将放在火上烤么?

而且看这贾大人带来的几个背嵬军将领,实在是年轻的有些过头啊。

能胜否?

贾似道在问张戍,张戍等人也在问自己。

连州和武平的平乱迫在眉睫,张戍等人知道贾似道如今手中真正可甬的也只有背嵬军。

如果真的要战,那么时隔百年后终于因为贾似道而重现在大宋的背嵬军,能战张戍等人有这个自信,但是真的能胜么?

张戍很清楚,这一战,不仅关乎到贾似道的连绵乃至仕途,同样也关乎着背嵬军的荣耀和未来。

但是,背嵬军毕竟只有一千两百人,真正的主力还是那些个刚刚编练不过月余时间的厢军,那些厢军兵卒能战吗?

“能胜否?”

贾似道看着失神的张戍再次一字一句的问道。

“大人,能胜!”

董軒起身单膝跪地抱拳大喝道。

“能胜!”

徐凯、杨寅也紧随董軒其后出列单膝跪地大喝道。

“那好,张戍、徐凯听令。”

“末将在。”

“你两人为主副将,帅背嵬军五百人,步军大营兵卒两万,明日前往连州平乱。施春、姚兴、水文三位团练使以及原属广南东路帅司所属各将,随军听用。若有不尊号令者,严惩不殆。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末将得令!”

“杨寅、董軒听令,着你二人为主副将,帅背嵬军五百,等到没有赶到广州的那些厢军兵卒到达之后,尽皆归入你们两人帐下听用,出发前往武平平乱,简方达、言希、姜成三位团练使以及原属广南西路帅司所属各将,随军听用,若有不尊号令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末将得令!”

不管愿不愿意,贾似道已经点将,施春、简方达等原属广南东西两路帅司所属此刻也只能躬身应命。

更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知道,贾似道那个杀无赦显然不会是说说而已。

“秦寿。”

“属下在!”

大殿一角的阴影中,秦寿应声而出。

如果不是贾似道开口,怕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原来在大殿角落中,还有这样一个人。

“这位是市舶总司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指挥使,秦寿,你们都认识认识,经后说不得你们要经常打交道了。哦对了,锦衣卫指挥使司指挥使,从四品衔。”

贾似道对着秦寿点点头。

施春、简方达等人神色齐齐微微一变,忙不矢的对着秦寿抱拳行礼。

似乎只要是市舶总司衙门的人,随便拉出来一个哪怕是名气奇葩丝毫不起眼的人,似乎都要比他们这些苦哈哈没有多少坚实靠山的人品阶都要高啊。

但是这样的念头也此刻也只能在心中想想罢了。虽然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是做什么的,但是能够让贾似道在这样场合郑重其事专门介绍甚至将品阶都说出来的人,即便是再不起眼再普通,名字再奇葩,他们也是丝毫不敢怠慢。

“属下谢大人提携!谢大人提携!”

唯有秦寿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瞬间激动的难以自已,大礼参拜连声道。

贾似道刚刚的话说的很清楚,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指挥使秦寿,而不是执事秦寿!

其实除了锦衣卫执事外,秦寿还兼着市舶总司银行衙门监事这个明面上的实缺,不过无论是监事还是执事,都是从五品。但是在刚刚,就在贾似道一句话间,秦寿已经摇身一变从从五品的锦衣卫执事变为了锦衣卫指挥使。

对品阶什么的,秦寿并不太在意,他在意的是锦衣卫指挥使这不仅代表了他身份,同样也代表着贾似道信任的六个字。

看到秦寿如此模样,施春等人就有些想不明白状况了,不就是让我们认识一下你么?怎么会激动成如此模样?只有张兴等人很清楚,锦衣卫开始是没有指挥使的,而秦寿之前也只是个执事,今天贾似道的结束却是指挥使,显然秦寿升官了。

“秦大人的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会全程配合你们两部行动,一应情报都有锦衣卫给你们提供。对那些明教教众,若是愿意招降自然是最好不过,若是顽抗之徒,杀!”

贾似道淡声道。

语气虽淡,但是其中隐藏的杀意却让堂下众人心中齐齐一凛。

同样,虽然贾似道没有明说,但是施春等人已经明白,锦衣卫衙门是个什么职司了。

细作?

怕是不止吧。

不然又怎么会说经后会经常打交道?

施春等人看向秦寿的眼神莫名的多了几分忌惮和惊惧。

“就这样吧,秦寿留下,你们都自去准备吧。”

贾似道挥挥手,揉了揉眉头挥手道。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

这就完了?

贾似道今天显然心情不太好,没有人敢多说,纷纷告退而出。

走出安抚使大堂,自然而然的张戍、秦寿等人走到一处,施春、简方达这些原属广南东西两路帅司的人走到一处,互相拱手寒暄之后,各奔东西而去。

施春、简方达、水文、姚兴、姜成、言希六人站在安抚使府门口,看着快步离去的张戍、杨寅四人,姜成抬抬下巴。

“施团练使,不知你像那几位那么大年纪的时候,是何品阶?可曾统帅数万大军?”

施春黑着脸,没有搭理姜成。

他很清楚,因为自己最先倒戈贾似道,广南西路帅司的三个指挥使心中那是极其怨恨他的,就连广南东路的姚兴和水文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心中或多或少都是有些怨念的。谁让他拱手就将三千大军让给贾似道到了呢?

“谁让人家的靠山够硬呢?毛齐不齐算什么?你怎么不想想那位是什么年纪?”

言希插口道。

“嘿嘿,这个靠山……到底有多硬很快就知晓了不是?”

简方达阴阳怪气的笑道。

“那位到底有多硬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要是谁有这爱好,真想知道的话大可亲身去试试嘛!嘿嘿……不过……嘿嘿,那位大人可不是善男信女,若是想要办某些人,想来不会需要多少气力的。”

姚兴看了看黑着脸的施春,阴恻恻的顶了简方达一句。

“你……”

刚刚说话的广南西路帅司简方达三人,听到姚兴的话,不由一滞,尤其是简方达,姚兴这句话中蕴含的意味可是实在太多了。

“嘿嘿,老子要回去点齐儿郎们去平乱,说不得还能捞上不少军功,就不陪你们三位了,告辞!”

施春看着被姚兴一句话噎的如同吃了大便般的简方达三人,怪笑一声,随意的抱拳一礼,领着姚兴和水文两人扬长而去。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三章 欺君

“看他们还能蹦跶几天。”

原广南西路水军都统姜成看着扬长而去的施春三人,冷哼道。

“有句话那姚兴说的很多,他们能不能蹦跶几天不好说,但是如果这一次我们三人不好好的按照那位的意思行事,估计我们却是没法蹦跶了。”

简方达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萧索。

“连州和武平同时有暴民作乱,传到朝廷中,即便皇上再宠信那位,怕是也扛不住朝中悠悠之口吧?更莫说,那位在朝中可是树敌无数,宗室中的几位嗣王可是被那位都给得罪了一个遍,理学一派更是同那位势如水火。

先前据说在朝堂上就跟那位都有过好几次的争斗,只是那位做事实在是滴水不漏,罕有把柄露出,更加之有黄鳝撑腰,才能够逍遥至今,腰间的鱼袋也是接连变化。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放在眼前,那些个大人物们会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

原广南西路马军都指挥使言希接口道。

“两位老弟,你们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朝中那些大人物们不管怎么同那位争斗,那都是那些个大人物的事情,俗话说的好,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可怜我们就是那些小鬼。不管那位大人后面会如何,至少收拾掉我们几人,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更何况,这一次两地暴民作乱,并不一定就真正的坏事。”

简方达回头看了看身后那巍峨的安抚使府,若有所思的道。

“简兄,此话怎讲?”

姜成和言希两人齐齐疑声道。

“福建路的暴民作乱,可是有大把的文章可做,毕竟如今整个大宋怕是都知道福建路那位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安抚使,而我们那位大人呢,则刚刚收到上谕暂理福建路诸事不过十余天,就算再怎么硬往这位头上泼脏水,也只能是泼点脏水罢了。

其实我们都知道,真正让那位在意的实则是连州的暴民作乱。广东路可是实打实的在我们那位那人治下,而且那些暴民打出的旗号也很清楚,因为裁撤厢军而引起,虽然我们都知道那只是借口,但是对朝中那些同我们那位大人交恶的大人物们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说道这里,简方达顿了顿,才又继续道。

“市舶总司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这个衙门先前我们何曾听说过?从四品的指挥使啊,可是比我们都要高一个品阶的。我们那位大人说的话,想必你们也都听到了,两地暴民之事所有的情报刺探军情等等,全都由那位名字奇葩的指挥使来负责。

那么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到底是做什么的,想来已经很清楚了。而这也同样说明了一件事,先前我们都在怀疑是不是因为施春出卖,才让我们那位大人掌握了那么多我们这些原属两路漕司、帅司的各种阴私之事显然是有些冤枉施春了。

施春呢,虽然是个疯子莽夫,但是我们都知道他脑子却绝对不傻的。那位大人刚刚到广州,能不能站稳脚跟还不清楚,施春不会蠢得这么快就去投靠的。想来也是因为那位大人掌握施春的把柄,拿捏住了施春,再加上施春那宝贝儿子的美人阁正好撞在了我们那位大人手中,才不得不屈从。

如今看来,所有的事情都是拜那位禽兽指挥使所赐了,怪不得我们那位大人能够一路游山逛水的施施然从临安晃悠到广州,原来是人家早就有准备了,可怜我们这些人还自以为可以拿捏别人一番,殊不知或许在那位眼中,我们才是真正的不知死活。

好在我们那位大人虽说行事滴水不漏,却显然不想让广东变得不稳,毕竟动了我们这些人,他哪里去寻那么多人可用?所以才有了拿掉我们手中兵权却给我们升官进爵的事情。从今日就可以知道,我们那位大人虽说是个书生,可是却当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哦,有些扯远了。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想来并不是仅仅只做刺探阴私勾当之事的,这样一把刀在手中,以我们那位大人的脾性,怎么会仅仅只让锦衣卫有这一个作用?刚刚让我们都退下,却独独将锦衣卫指挥使留了下来,你们看出来什么没有?”

姜成和言希闻言同时摇摇头。

简方达叹口气,拍拍姜成和言希的肩膀。

“施春有句话说的对,我们还是赶紧回去点齐好家丁准备好生在暴民身上捞一笔军功才是正理啊。给两位老弟一个忠告,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千万不要想着将连州暴民作乱的事情告诉你们在朝中有联系的大人物们。”

听到简方达的话,姜成和言希两人若有所思之后,神色陡然大变。

不会吧,莫不成那位大人还敢那样?

……

在简方达三人吓得面无人色的时候,同一时间,安抚使府,贾似道书房。

书房中只有贾似道跟秦寿两人。

贾似道背着手正在查看挂在书房中的那副广东路详图,秦寿垂手躬身立在他身后。

“你将锦衣卫所有撒在外面的人都召回来吧,公明。”

良久,贾似道突然开口道。

“是,大人,属下这就去办。”

秦寿根本没有问召回来的原因,连忙恭声应道。

“召回来之后,盯紧那个说书人,严查广州城内明教教众踪迹,必要时你可以临机决断,直接拿下。有任何消息随时来报。”

“属下谨记。”

“另外,你传令那些还在赶来广州城路上的厢军兵卒,限他们在三日内赶到广州城,若有延误,统军将领,斩。同时锦衣卫所属,即刻封锁广东路所有通往朝廷的各个驿站,任何消息包括送往朝廷的公文,没有本官的手谕都不得传出广东,尤其是连州府附近各个州府的交通要道,暴民作乱的消息我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朝廷知道。公明明白了?”

贾似道转过身看着秦寿一字一句的道。

秦寿眼中闪过一抹震惊之色。

显然,秦寿很清楚贾似道这最后一个命令代表了什么。

不过秦寿很快就反应过来,连忙收敛心神,躬身正声应道:“大人放心,属下绝不会让一只蚊子飞出广东。”

“嗯,广东路还有太多的事情本官没有做,这个时候不能让朝中某些人抓住攻讦本官的把柄,所以有些事却也不得不做了。这件事想来想去,也只有交给公明你最为合适了,莫要让我失望。”

贾似道拍拍秦寿的肩膀,有些无奈道。

连州摩尼教的事情,确实是让贾似道陷入了极大的被动,他敢肯定要是他真的傻乎乎的将连州叛乱的事情上报给朝廷,那么接下来怕是就会有无数的麻烦会接踵而至。四川和淮南的战事因为孟珙的雷霆一击,暂时消停了,朝中那些人此刻又有大把的精神开始做些阴私勾当了。

但是,虽然四川和淮南的战事暂时停歇,但是贾似道心中的不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却更加严重。

在这一次莫名其弥的宋蒙大战中,无论蒙古国还是负责大宋的蒙古宗王口温不花,表现的都太过反常了。十余万蒙古大军被大宋一战而灭,虽然大多都是西夏和吐蕃的仆从军,但是毕竟是在声势正隆的蒙古人脸上扇了一巴掌,蒙古人会如此轻易的咽下这口气?

而且贾似道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速不台派往京兆府一线的十余万西夏和吐蕃仆从军,更像是故意送给孟珙的一般。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反正贾似道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隐隐有一股更大的暗流正在宋蒙之间交荡,让贾似道心中的不安一日比一日强烈。

可惜,贾似道很清楚,就靠他如今这点儿小身板,就算真的能够看透,却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的感觉,让贾似道心中极其的烦躁。

所以他不想再有任何的不确定事情发生从而影响他在广州的大计。

暗中阻止所有通往朝廷的公文,说白了就是将连州的事情彻底的控制下来,说通俗点儿,就是欺君。

这样行事,贾似道考虑了很久。

暂时来说捂住了连州的暴民作乱,只要他能快速的将连州暴民解决,他也就能够获得一段很宝贵的发展时间,这对他来说尤为重要;但是从长远来看,连州暴民的事情暂时捂住了,可是毕竟有那么多的人知道连州的事情,一旦有一天暴出来,给他带来的危险显然要远远胜过如今。

这就是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权衡良久之后,贾似道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的选择。

如果这个时候不捂住,说不得他很快就要跟广东说拜拜了,哪来的以后?

听到贾似道的话,秦寿脸色有些涨红。他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在他面前说这些,这份信任,让他有一种想要哭的冲动。

秦寿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是个君子,毕竟若是君子,当初他也就不会在贾似道面前出卖陈同他们了。本来被揭穿之后,秦寿以为他从此所有的未来已经完了,却没有想到,贾似道却在明知道他行事为人的情况下,依然拉了他一把,才有了他今时今日的一切。

秦寿知道,那是因为贾似道认为他有用,才会表现的如此大度,就如刚刚跟他说的那些话,同样也是为了打消他心中的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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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一波又起

不过,秦寿不在乎。

蹉跎了三十余年,看过了太多人情冷暖,也看清了太多人的嘴脸。

贾似道至少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回报和信任,而且行事极为的光明磊落,用他却并不是单纯的利用。

“大人一心为我大宋,属下都明白。大人尽可放心,属下定然不会让任何消息传到朝廷耳中,绝不会辜负大人的信任”

秦寿看着贾似道正声道。

“嗯,事情交给公明你我还是很放心的。对了,明教之事,若是有暇可以多查查,连州和武平两地的明教之人先后作乱,显然是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但是谁都不能肯定是不是仅仅只有这两地有明教作乱,如今甚至有明教教众来广州城光明正大的宣扬明教教义,实在是其心可诛,更是要小心防备。

这件事我想也应该给公明你提了个醒,锦衣卫不仅仅是监察百官,同样也要对民间发生的一些能够威胁到朝廷的诸多事情多加关注,防患于未然,才能够不再让我们陷入被动之地,当然,锦衣卫毕竟时日尚短,有很多东西还一时难以兼顾,慢慢来吧。”

“属下谨记。”

贾似道的话让秦寿对后面锦衣卫经后的职责有了新的头绪。

“对这次专门为连州和武平平乱,公明对锦衣卫应该做的事情,可有打算?”

贾似道转身在书案后坐下,抬了抬手示意秦寿也坐。

秦寿对贾似道躬身行礼,半个屁股挨着椅子坐下,想了想道。

“大人,属下以为若是仅仅对两路大军提供情报支持和探路的话,实在是有些浪费锦衣卫的力量了。如今锦衣卫上下所属万余人之众,属下打算所有人手都回到广州之后,先在锦衣卫内彻查一次,看看是否有明教中人被锦衣卫吸纳……”

“若是有呢?”

秦寿被贾似道打断话,踌躇了一下才道。

“回大人话,属下以为,若是有……当可不必斩尽杀绝,尽量以策反和吸纳为主,若是能够将这些本就被锦衣卫吸纳的明教教众变为真正的锦衣卫细作,那么无论对两军平乱还是对大人整治明教,好处当是远比剿灭要大的多。”

说道这里,秦寿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贾似道一眼。

“公明你接着说。”

贾似道点点头示意秦寿继续。

从贾似道的脸上看不出喜怒之意,秦寿也不知道贾似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只得继续道。

“若是真能够将那些被锦衣卫吸纳的明教教众变为真正能为大人的锦衣卫所用之人,那么属下就能够通过这些明教教众,策反收买其余明教中人,连州和武平的明教中人暴民作乱,若是仅仅靠大军剿灭,必然耗时耗力,若是能够收买策反一些明教中人,想来对大军的平乱要有利的多。

若是直接联系暴民,想来不会有多少人相信的,而且联系上他们想来也不会那么容易,普通的教众也不能影响明教,而通过那些已经成为锦衣卫的明教教众,有他们这些人做跳板来牵线搭桥的话,想来就容易的多了。

剿灭两地暴民作乱之后,锦衣卫手中或许已经有不少的明教教众了,然后再通过这些明教中人,一步步的慢慢打入渗透明教核心,最后将明教慢慢瓦解甚至是完全控制整个明教为大人所用。属下以为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真能够将明教控制为大人所用,那么在江南等地扎根极广的明教,也就成了锦衣卫的外围组织,有了明教这个在普通百姓中极为有影响力而且组织还算的上严密的组织来作为锦衣卫的补充,大人就能很轻易的构建一个几乎遍布我大宋大多数路府的网络,到了那时候,锦衣卫才能真正算的上大人手中的利刃。”

秦寿一口气说完,末了一脸紧张的看着贾似道。

他很清楚,从贾似道下令锦衣卫封锁所有进出广东的交通要道包括驿站乃至是公文的传递那时候开始,也就意味着,贾似道已经将锦衣卫当做了他一个人的私器,而他秦寿,从接过这个任务开始,也只能紧跟贾似道的脚步。

不得不说,秦寿的这番话,再次刷新了贾似道对秦寿的认识。

他敢肯定秦寿刚刚说的这些东西,肯定是秦寿刚刚得知明教所做所为之后,才临时想到的东西、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么多,虽然有些粗糙,却也已经足够了。秦寿在情报这方面的天赋显然还是被他低估了。

打入明教内部、瓦解甚至控制明教为锦衣卫所用,这些贾似道甚至都没有想过。但是不得不承认,秦寿的话,很有诱惑。如果真的有了明教做补充,锦衣卫的实力将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发生天翻复地的变化,不仅能够缩短锦衣卫积累实力的时间,而且还能够缩减很多的投入。

明教教众涵盖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这些人只要通过检验,吸纳进入锦衣卫的核心,经过很短的训练就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手,对锦衣卫的发展实在是太有利了。

而且若是真能够将明教控制在手中,可以用来操作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很疯狂同样也具有绝大诱惑力的一件事。

深深的看了秦寿一眼,贾似道道:“公明,不得不说你又让我刮目相看了。这件事很好,市舶总司衙门会全面配合你锦衣卫行事,你下去之后将整个计划再好生思索一番,整理成册送上来我看看,就可以施行了。不过这件事一定要保密,本官不想太多无关之人知道你懂么?。”

“属下明白。”

秦寿慌忙起身,带着一脸潮红兴奋的躬身应道。

将明教掌控在锦衣卫手中,说起来容易,可是要真正做起来,秦寿知道必然是困难重重,毕竟明教能够延绵两三百年屡次犯事却从来没有彻底的消亡,自然有其道理,将这样一个组织严密的秘密宗教给掌控,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不过从明教屡次起事就可以看出来,明教中人显然不是甘于蛰伏的主儿,既然不甘蛰伏,那么自然有其所求。更何况明教毕竟是人组成的,有人必然会有欲望。这两点才是秦寿敢于发下如此海口的主要原因。

如果真的能够拿下明教,大宋朝境内不仅会安稳许多,而且对贾似道的计划也极为重要,同样也是秦寿证明自己能力的一个跳板。越是困难,也就越能像贾似道证明他的作用,只有自己的作用越大,才能让贾似道更看重自己,才能一直呆在锦衣卫衙门。

“你去安排吧,连州的事情不小,众多百姓悠悠之口,实在是控制不住,就说是山匪作乱吧。”

裁撤厢军的事情肯定是不能被传扬出去,这显然不符合朝廷法制,但是那么多的百姓,不可能将所有的嘴都管住吧?而且贾似道也做好了打算,一旦连州明教被扑灭,他就会在给赵昀上书,广南西路靠近陈朝和大理交界的地方,山匪横行,要兵剿匪。

赵昀自然是没有兵给他的,就算是有,千里迢迢的遣来广东,估计黄花菜都凉了,那么最好的选择就只能是他自己练兵了。

二十万大军的数量,在贾似道看来显然是不够的。

福建路既然已经是他暂理,又出现了武平府的事情,贾似道就没有打算再将福建路给让出去,就算是为了泉州港,也不可能让福建路再入宗室手中,来给他使绊子。

“属下记住了。”

“嗯,你自去安排吧,尽快跟随大军出发,摸清楚连州和武平的暴民动静。让张戍和董軒他们不要打无准备的仗。”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属下告退。”

秦寿知道贾似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这一次连州和武平的平乱同样也是对他的一个考验。

看着秦寿出门,贾似道揉了揉额头,抬头就看到柳如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书房门口。

“你不是应该在东城么?怎么今天有空回来了?”

看到柳如贾似道有些惊讶,心中闪过一抹不祥之感。

东城如今正在修整房舍,这数百间的房舍都是为柳如的族人准备的,从贾似道传信给孟珙,算算日子,柳如的族人也差不多快到了。柳如的族人中,习武的年轻人不在少数,而且孟珙那边肯定会有随船护送的兵卒在其中。

这也是为什么贾似道敢直接将广州城所有的大军都调派出去,只留下两百背嵬军的主要原因。

孟珙护送柳如来的这批水军兵卒包括战船,来了广州之后就不会再离开,却是贾似道找孟珙要来的用作筹建广东水师的班底。襄阳水师都有数目的,孟珙也不可能给贾似道太多,不过想来一军人马还是有的。

再加上江海的五百水师,等到柳如族人到来的时候,贾似道手中又有了三千可用而且还是能战的兵卒。

这些天柳如一直在东城看着漕司的人修筑房舍,贾似道见她的次数那是屈指可数。能让柳如找到他书房,显然是有事了。

“连州有摩尼教暴民作乱”

柳如斜倚在门框上,抱着双臂,清丽的双眸看着贾似道缓声道。

“你怎么知道……”

话说到一半,贾似道心中不由一沉,他已经明白过来,能够身在东城的柳如都知道连州有人造反,显然是有人故意在城中到处散播消息。...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书吧”,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零五章 流言四起

如果没有人到处散播消息的话,连州摩尼教作乱的消息,身为安抚使的他也不过才知道没有几个时辰,不可能会闹得满城皆知。

“你还听到了什么?仅仅是说连州摩尼教暴民作乱么?”

贾似道定了定神,看着柳如问道。

“还有武平府明教作乱,说都要打到广州了。”

柳如捋了捋额间秀发,看着贾似道淡淡的道。

听到柳如如此说,贾似道算是确定了,这定然是明教中人故意在四处散播消息。毕竟如果是广州城内对他有不满的官员想要传播这样的消息,首先就会将自己给搭进去,那些官员最多只会向朝中那些大人物们禀告,却绝对不会在普通老百姓中肆意传播这样的事情。

只有明教中人,才会想着尽量将水搅浑,尽量让普通老百姓产生恐慌,来扰乱正常的秩序,这样明教才能找到机会掀起更大的乱子,只有越乱,他们这些人才能找到机会。

贾似道揉了揉眉心。

真正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看来明教还在准备更大规模的叛乱,不然不会如此迫不及待的在广州四处宣扬乱象。

“我来的时候,丁知府和秦大人都等在外面,要不要他们进来?”

柳如清亮的眸子盯着贾似道,想了想继续道。

听到柳如的话贾似道知道,刚刚走的秦寿肯定是在路上碰到了丁大全,得知广州城如今四处在疯传连州和武平摩尼教作乱的事情,才又折转回来的。

锦衣卫风闻奏事,如今在广州城这锦衣卫的老窝里有摩尼教众四处传播留言,而且还传播的如此之快之广,这件事上,锦衣卫显然又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就让他们进来吧。”

贾似道抬起头对柳如笑道。

“徐家妹子就要临盆了,你不会打算亲自出去征讨叛逆吧?”

柳如听到贾似道的话没有立马转身就走的意思,而是看着贾似道柳眉微皱说道。

“你想多了,就算我想去,广州如今的形势也由不得我离开,更不要说现在还出现这样的流言,明教中人显然还在酝酿更大的暴乱,我若是离开了,广州城不知道要乱到何等模样。更莫说,调遣大军征讨明教暴民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了,不会出去的。”

他跟柳如之间,更多的时候更像是颇有,而不是保镖和被保护的人。若说男女之事,或许有,但是两人之间却总是似乎有一层看不见的厚厚窗纸阻隔在其中,进不得,退倒也退不到哪去,所以,无论是柳如还是贾似道,说话都极为的随意。

“嗯,那就好,我去让他们进来。”

柳如点点头,转身欲走。

“等等!”

“还……有事?”

柳如扭头清亮的眸子看着贾似道,有些惊讶。

“算算日子,你的族人也快要到了,漕司的人这些天还算是努力?”

贾似道挠了挠头,一时间不知道该从那说起。

“你这个安抚使都发话了,那些漕司的官员都卖力的紧。你一般不会关心这些事,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柳如单刀直入的话,让贾似道更觉尴尬。

“那个……现在广州形势不稳,明教中人既然已经起事造反,想来并不会仅仅这两三招。额……你也知道我手上实在没有多少可用的人手……”

“我的那些族人来广州,本就没想着混吃等死啊?只是为了给族中老弱寻个安生立命之所,族中那些年轻人,都有大把的气力,都有手有脚,难不成还要你免费养着?野惯了,真是要让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广州城,怕是四处惹事的可能更大吧?你愿意用他们,那是再好不过了。就这事?”

贾似道话还没说完,就被柳如蹙着柳眉打断。

她这样一说,倒是让贾似道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了啊。

“……就这事,不过有可能会死人的。”

贾似道无语的点点头,末了加了一句,话说完贾似道就有些后悔了。

“绿林中人谁不知道会有一死?我走了。”

果不其然,柳如不自觉的鄙视了贾似道一眼,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怎么觉得你现在越来越婆婆妈妈了呢?”

“……”

越来越婆婆妈妈了?自己有么?

贾似道听到柳如那句像是自言自语却绝对是故意让他听到的一句话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经过柳如这么一打岔,倒是让贾似道心情好了许多。

既然已经是这种模样了,再坏又能坏到什么程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不过片刻功夫,丁大全和秦寿两人就联袂而来,除了他们两人,余阶和张戍、杨寅、徐凯、董軒五个人竟然也在刚刚那一会功夫到了安抚使府,七个人进来一串,倒是让贾似道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们约好的?坐吧。”

贾似道抬手调侃了一句,示意他们各自落座。

“倒不是约好的,想来几位将军也是听到了如今广州城那四起的流言,想来找大人安安心。”

丁大全在广州知府的位置上也坐了几个月了,政绩暂时还没有太过显眼的,毕竟他大多时间都是去做贾似道安排的事情去了,不过愈发的稳重倒是显而易见的。不动声色的就将几人前来的主要原因给说了出来。

“大人,这件事都是属下失职,请大人责罚。”

秦寿脸色有些苍白,在贾似道的眼皮子底下出了这样的纰漏,而锦衣卫衙门竟然在事先没有任何的消息,一个失察之责怎么也是丢不掉的。

“行了,现在说是谁的责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怎么解决问题。”

对明教教众流窜到广州四处传播谣言的事情,贾似道知道倒是不能全部怪到锦衣卫头上,这些日子锦衣卫一直忙着对各级官员进行更详细的考校,尤其是那些史嵩之给贾似道推荐的可用补缺的候补官员,当真没有多少精力用在其余方面。

像官员考校之内的事情,本来就不应该是锦衣卫来做,应该是监司和漕司的人来做,但是监司和漕司的人贾似道有几个真正可以信任的?说来说去还是因为贾似道真正能偶信任又可堪大用的人实在太少,才有了将锦衣卫拉来做壮丁的事情出现。

发生这样的事情,倒也给贾似道提了醒,还是应该尽快将广东路各个衙门台子搭健全了。

“下官以为应该府衙都出告示,告知以民,同时封锁广州城严查所有传播流言之人,派人宣扬只是普通山匪扰民,大人即将遣人剿匪。”

丁大全想了想接口道。

“封锁广州城就不必了,将所有的锦衣卫撒出去,所有传播流言的人查清楚全都丢进大牢。知府衙门出告示,就按子万你说的做。你们两人现在就去。公明不要忘记我叮嘱的事情,所有的渠道都要严格把守。”

现在最主要的是控制住流言,然后将各路消息渠道控制住。

不过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山匪作乱的消息放出去,为将来做好准备。

“下官属下这就去办。”

丁大全和秦寿知道这个时候不是拖拉的时候,闻言连忙起身快步离去。

等到丁大全和秦寿离开,贾似道才将眼神停驻在余阶和张戍等人脸上。

“说说吧。”

“大人,末将也要随军出征。”

余阶看看张戍等人,起身抱拳道。

贾似道抬头看了看张戍、徐凯等人,张戍等人尽皆垂着头,不敢看贾似道。

“那你说说,你想去哪路?连州还是武平?”

“末将想先去连州,等到连州事必,再去武平。”

余阶话落,董軒和杨寅两人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了。连州是张戍和徐凯负责,武平是由董軒和杨寅两人负责。余阶这句话显然是说,张戍和徐凯要比他董軒和杨寅两人先解决掉暴民。这如何能不让他们两人着恼?

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天几个年轻将领天天摸爬滚打在一块,都极为熟识了,董軒和杨寅两人怕是早就破口大骂了。

“乱民虽然不比蒙古铁骑,但是却也不是泥捏的。你们五人除了余阶真的上过战场外,其余张戍等人却是都没有真正的上过战场,训练场再苦再累,同真正的战场相比,依然是算不得什么的。连州和武平的叛乱,必须要尽快剿平。武平距离较远,余阶到也没有说错。”

贾似道看着余阶若有所思。

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确实是考虑过余阶,只是抱着锻炼一下张戍等人的想法,最后又压了下来。

今天既然余阶主动提起,贾似道就不由得好生考虑一番了。

看明教中人在广州四处传播流言的态势,显然还有后续的计划,如果让连州和武平任何一地真的发展起来,那怕是整个岭南都要一片战乱了。那时候,就算是最后他真的将明教给剿灭了,留下一个满目苍夷的广东和福建又有什么用他又需要多少时间来重新建设?蒙古人会给他这个时间么?

更莫说朝中那些人,怕是根本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现在就是抢时间,明教中人既然散布流言,除了想要让广州城人心惶惶外,更多的还是想要一个混乱的环境来寻找机会起事。

那么只要能够快速的扑灭连州的乱局,就能打乱明教的计划。

更何况被动的被明教牵着脖子走,只会越来越被动。

“既然义夫想去,你就跟着张戍去吧。”

贾似道顿了顿继续道。

“说是能胜否,实则是给我们自己打打气,无论背嵬军还是那些刚刚编练不过月余时间的厢军,实则都是没有上过战场少见血腥的。想必你们也都知道,这一战乃是无奈之举,不过也唯有战场上真个厮杀过见过血,才能成为精锐。

战阵之上刀剑无眼,胜负如何先不说,你们记住,都要活着回来。明教筹谋已久,我也不知道如今的厢军中有没有有多少明教教众藏身,所以你们要严防军中是否有明教教众,这些锦衣卫会帮你们,对哗变者、临阵脱逃者,你们尽可临机处置,不必手软。”

“末将等遵命!”...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书吧”,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五百零六章 乡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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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似道又叮嘱了一番之后,张戍和余阶等人很快匆匆离去。品书网

大军出发,要准备的东西实在是太多,更莫说像贾似道这样临时决定的军事行动。

张戍和余阶、徐凯三人先率兵前往连州,贾似道只给了一天的时间要开拔,一天时间,辎重粮草军械等等都要准备齐全,本身是一个巨大的工程。这也是为什么贾似道要将施春、水、姚兴、简方达等原属两路帅司的人都统统发配到两支军队的其一个原因。

毕竟施春和简方达等人都是地头蛇,把他们都放在军,胜了都有功,败了谁都跑不了。而且张戍等人显然都是加斯都的心腹,不管他们服不服气,真的败了,在朝廷收到消息收拾掉他之前,他可是有足够的时间先将施春等人给全都给收拾了。

想来施春等人也是知道这一点儿的。

好在漕司如今已经并入市舶总司衙门,有余赐、周坦等人看着,再有漕司和仓司的人帮忙,按照如今广东路臃肿庞大的官僚体系,在贾似道下了死命令的情况下,想来准备好两万大军的粮草辎重和军械,虽然或许会有些困难,但是并不是绝对无法完成。

至少贾似道目前都没有听到任何一个人说粮草辎重军械无法准备完成的事情,连施春等人也没有任何的异议,显然这些地头蛇对广东的这些军备物资状况是最清楚不过的。

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

贾似道起身准备去后宅看看徐若曦。

怀胎十月,也在这些天要生产了。这些天除了本性子极清冷的柳如因为要忙着自己族人的居所每天都要外出外,史珍香和凰娇娘两女可以说是跟徐若曦寸步不离。连贾似道都是去看个两眼被赶了出来,说是男人进产房不吉利。

刚刚出书房,看到赵毅匆匆而来。

贾似道停下脚步,莫非还真应了流年不利之说不成?

“大人。”

“怎么了?”

“广州城的数十乡绅一起到了知府府请愿,让丁大人给个交代。”

“请愿?交代?请愿什么?交代什么?”

贾似道微微皱眉。

他很清楚,这些个乡绅,如果单单是他们自己,并不能算什么,但是这些乡绅,又怎么可能只是代表着他们自己?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宗族。

如今岭南等地的宗族势力可以说是极为庞大的,在有些地方甚至已然超过官府的影响力,同样,因为宗族的庞大势力,在西南地界,宗族势力对官面的硬性也是极为巨大的。很多地方的官员甚至都是出身当地的豪门大族。

施春、简方达等人可以说是广南东西两路宗族势力的典型代表了。

帅司的六个将领,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在当地势力不弱的宗族,他们六人是这宗族在官面的代言人。如果不是贾似道先拿捏住了施春等人的死穴,并且手有着足够压制所有人的兵力,想要让施春和简方达等人乖乖听话,定然不会那么容易的。

赵昀将原来的静江知府芩海调回临安任枢密院副使,将位置腾出来给了洪浩。

芩海是嗣沂王赵德普的远亲,在静江府任十余年也算是官场的一件迹了,为了让赵德普答应将芩海调离,赵昀和史嵩之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枢密院副使,虽然芩海进入枢密院只是个副使,而且还是四个副使之一,但是对宗室而言,也算是一个绝大的胜利,毕竟宗室的手终于可以伸进军方了。

虽然芩海走了,但是他经营了十余年的静江府,依然给洪浩留下了很多的麻烦。前不久洪浩的来信还在言及,静江府内的豪门乡绅宗族们处处给他掣肘,虽说还没有到政令无法出门的地步,但是在贾似道想来,却也相差不离了。

洪浩不似丁大全,有贾似道这位祖宗在旁边,除了贾似道给的数十个亲兵外,真正的算的是孤家寡人的去静江府任的。

能让堂堂一府知府的政令都无法出门,由此可见岭南各地的宗族势力是多么的庞大。

如英德、肇庆、德庆、庆元等地的知府,基本都是当地数一数二的豪门乡绅出任。

乡绅们依靠在当地庞大的宗族势力支持着自己的代言人,而他们的代言人则是在方方面面为自己的宗族服务着。双方的依存关系,有些像是官商勾结,却又普通的官商勾结又要牢固的多。毕竟他们的代言人,本身是自己宗族内的人,而且都是才干极为突出的人。

这样一种畸形的关系,也直接影响了岭南各地的官场。

看看岭南各地的官场能知道,那些知府时间短的如肇庆知府苏轩、德庆知府费山已经在知府任五六年,时间长的如英德知府卫奕东在英德做了八年知府,更如庆远知府俞浩弈,已经在庆远做了足足十二年的知府。

说的再近一点,被洪浩挤走的芩海,虽然是个外人,同样也在静江知府的任呆了十年之久。

这样的现象,显然跟朝廷地方官员三年而易的规矩相悖的。

满朝武包括吏部甚至是赵昀,谁不知道岭南各地这样的状况?显然都是知道的。

可是即便知道,却没有任何的改变,究其原因,还正是因为岭南各地的宗族势力的影响。外调的官员,面对当地宗族势力的挤压掣肘,在面对吏部每年的考校的时候,不要说出政绩了,怕是连想不出点乱子都难。

如此一来,吏部考校过后,不要说升官了,连乌纱都不一定保得住了。

这也直接造成了,基本除了岭南当地的读书人在自己宗族的支持下能够坐稳官位外,外地人宁愿一直候着补缺,却也不愿意到岭南为官。

贾似道这段日子忙着整合市舶总司衙门、漕司和帅司的种种事务,还没有来得及跟岭南尤其是广州当地的乡绅势力打交道,当然施春、水、姚兴等人代表的宗族势力那是另外一说。

想要在广东做出点什么,不跟广东各地以乡绅为代表的宗族势力打交道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毕竟,这些乡绅,他们所有的宗族加起来控制着整个广东近乎七成到八成的良田。同样也控制着广东各地近乎五成以的商贸。

如果不能同那些乡绅达成合作或者说取得共识获得他们的支持,贾似道这个广东安抚使虽然说不会跟那些地方官一样寸步难行,但是也绝对不会太过好过。除非他想要用雷霆手段。但是那样做,广东要乱了,这不符合贾似道的利益。

“请知府大人派兵剿灭暴民,说摩尼教叛乱都快要打到广州城了,询问知府大人怎么御敌。顺便看看……”

“顺便看看我们有没有脚底抹油丢下他们跑路吧?”

贾似道接过赵毅的话,笑着道。

赵毅尴尬的挠挠头,没有敢继续接话。

“我本还想着等过些日子见见这些个乡绅们呢,没想到今天他们还倒主动找门了。不过找知府衙门,看来这些日子子万跟他们打交道是不是太过温和了?找知府衙门怕是次要,想要见我才是真正目的吧。

只是这流言不是刚刚才传开么?这些个乡绅这么快得到消息都聚到一块儿了?还是说这些流言他们收到的消息我收到的还要找?若是不是的话,莫非之前一直都呆在广州城,也早想着找个理由来见我一见了?”

贾似道想了想,自言自语道。

谁不知道丁大全是贾似道的头号心腹?谁不知道广州知府衙门跟广东安抚使府其实只隔了一条街?

几十个乡绅一起来,如此声势浩大,隔着一条街的安抚使府又怎么可能听不到动静?

当然要是说他们早收到这些流言然后专门聚到一块,有这个可能,不过可能性不是很大。唯一的可能是,新任安抚使来了几个月了,没有对他们这些在广东各地有着巨大潜势力的乡绅们表示表示,让这些乡绅们心有所不满了。

怕是过了今天,即便没有连州和武平的事情,即便没有摩尼教暴民快要打到广州城,这些乡绅还是会找出其他的借口来知府衙门陈情一番的。

“走,我亲自去见见这些个乡绅们。”

“大人……”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毅顿时一急。

“怎么了?”

“大人,如今城内人心浮动,有大量的明教人潜入城,即便有锦衣卫衙门搜捕,却也不是一时片刻能搜捕完的。大人此刻出行,实在是太过危险,不若末将这到知府衙门将丁大人还有那些乡绅召来安抚使府?”

赵毅抱拳劝阻道。

“你啊你。你觉得那些摩尼教跟我之前遇到的那些个暗算相哪个更防不胜防?更不要说,这还是在广州城。更何况,召他们来跟我过去那是两码事……行了,还是我自己过去,走知府衙门后门,你若是真不放心,去将柳姑娘请来吧。”

贾似道笑着拍了拍赵毅的肩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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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凑热闹

广州知府衙门跟广东安抚使衙门就相隔着一条街,安抚使府的后门对着广州知府衙门的后门。

赵毅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终究还是将在后宅看徐若曦的柳如给请了过来。

看到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柳如,贾似道心知肚明,是因为之前柳如已经提醒过自己,赶紧忙完去看看徐若曦,没想到这不大一会儿功夫又要出门而且还将身在后宅的她给召来了。

贾似道无奈的哼哼道:“有士绅到知府衙门请愿,其实就是为了见我。赵毅呢不放心,才把你请了过来。其实没有那么严重,都是赵毅小题大做……”

话还没完,就换来柳如一个请凉凉的冷哼外加大大的白眼,显然是不想搭理他。

柳如这个态度贾似道也无可奈克,从最初开始都现在,无论是当初跟在孟珙旁边还是后面保护她,柳如似乎从来不知道官字怎么写,贾似道也只能在心中苦笑,暗道官纲不振。

赵毅除了将柳如请来之外,还点齐了护卫安抚使府的一百背嵬军,同时叮嘱剩余护卫安抚使府的一百背嵬军随时听候召唤,知府衙门跟安抚使府只隔了一条街,随意招呼一声就能听到,赵毅如此大阵仗,贾似道也莫可奈何。

看来接二连三的暗杀,已经弄得赵毅等人完全有些神经过敏了。

知府衙门的亲兵都是之前跟随贾似道一起从临安来的那些江海手下的水军,自然是认得贾似道的,忙不矢的开门将贾似道迎了进去。

还没到知府衙门大堂,贾似道就听到大堂里面嘈杂一片,如同菜市场一般。

看到贾似道这一大群人哗啦啦过来,候在大堂外的知府衙门亲兵衙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看到是贾似道慌忙就要见礼,贾似道做个手势止住他们,同时阻止了想要进去传话的丁大全亲随,示意赵毅等人不要发出动静。

贾似道走了两步靠近了大堂正门,随手拂了拂廊檐下的台阶,然后在赵毅等一众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屁股坐在廊檐下的台阶上,似乎打定主意要偷听个所以然了。就连柳如似乎也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做出如此接地气甚至是另类的行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对周遭众人诧异的眼神贾似道并没有在意,仔细听着大堂里面的动静。

“知府大人,广东一路数千万黎民,那些暴民可不会讲任何礼义廉耻啊。”

“对啊,知府大人,安抚使大人至今没有出来说过一句话,我等草民心中实在没底啊。”

“知府大人,城中流言四起,安抚使大人可有何安排?”

“数千万黎民百姓,可都是指望着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摩尼教人残暴成性,大人可向朝廷上禀?速速请朝廷调派大军前来征讨才是正理啊。”

……

整个知府大衙,贾似道只听到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却是没有听到丁大全的声音,显然面对数十个广州的士绅乡绅丁大全就一个人,显然势单力薄,那些个士绅们一人一句话,丁大全就算想开口也找不到机会。

听了这许久,贾似道知道,他果然是没有猜错,这些士绅们联合到一起来知府衙门请愿,说是请愿,其实就是想见他这个安抚使。

“行了,去通禀吧。”

听了半响,贾似道知道他没来之前除了这些没有任何营养的东西,是不会再听到别的了,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

得到贾似道的命令,知府衙门的亲兵连忙前去通传。

不过片刻功夫,知府大衙大堂正门轰然洞开,丁大全为首,后面跟着数十个士绅一股脑的涌了出来。

“下官拜见大人。”

“草民(学生)拜见大人。”

紧随丁大全之后,稀拉拉的响起连片的恭迎声,不整齐,倒也足够响亮。

这时并不兴跪拜,所以所有人无论身上有没有功名,都是双手作揖躬身到地,已经算是大礼了。

听这些声音贾似道知道,怕是这些个士绅里面有不少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最不济也是有个举人在身的。不然不会对贾似道自称学生,而不是草民。要知道,加斯都到如今还兼着国子监司业一职呢。

“不用多礼。”

贾似道随意的摆摆手,自顾自的朝着大衙内行去。

丁大全跟在贾似道身侧。

“大人来之前该知会下官一声,这样下官也好相迎,不然实在是对大人太过不敬了。”

“我是听下面人说知府衙门很是热闹,也是临时起意走后门来凑凑热闹罢了,更何况子万你跟我之间还用在乎这些虚礼?”

贾似道侧头拍了拍丁大全的肩膀,笑着道。

“礼不可废啊大人。”

虽然贾似道的话让丁大全心中极为的舒服,不过他知道越是这个时候他越不能得意忘形。

贾似道抬手点了点丁大全,轻笑一声。

两人都没有刻意的降低声音,这一番话自然都被那些跟在后面的士绅听在耳朵里,一干士绅神色尽皆变了变,心中都在暗暗嘀咕,看来之前认为这知府大人是安抚使的心腹还是低估了啊,这哪仅仅是心腹啊。

不自觉的都将丁大全的分量再次拔升了一截,心中暗暗琢磨刚刚自己有没有太过失礼或者逾越的地方,没有的人是暗送一口气,说话有些过的人,则是心中暗暗懊恼。

而且贾似道刚刚第一句话可是很有意味的,听说知府衙门很是热闹?

知府衙门可是广州的府衙,代表着朝廷和安抚使府的脸面,知府衙门热闹了,不就代表着朝廷和安抚使府的脸面不好看么?知府衙门为什么热闹?不正是因为他们这些想见安抚使没有门路却只能借着流言的借口来变着法来知府衙门折腾的人么?

再看看这位安抚使过来的排场吧。知府衙门和安抚使府只隔了一条街,这位安抚使大人不声不响的不顾身份走了后门不说,那黑压压一片披坚执锐的兵卒是什么情况?难道在知府衙门内还有谁能够对这位年轻的安抚使不利吗?

还有,那堂而皇之跟在安抚使身后、身段娥娜面容绝美却冷冰冰的女子是什么鬼?什么时候女子也能够直接上府衙大堂了?

好吧只要安抚使大人高兴就好,毕竟这广东路还是他最大,那个女子自己等人也管不了。

只是那些兵卒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一众士绅心中已经开始暗暗后悔今天不应该来了。

贾似道自然而然的坐在了丁大全的位置上,丁大全和柳如两人左右而立,一众背嵬军跟着进来,将整个知府衙门大堂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见到这一幕,本就心中有些忐忑的众士绅此刻更是不淡定了。

不过想想自己这些人身后的宗族,这么多人,加起来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这位安抚使再怎样也不会真的想做点什么吧?有些骚动的一众士绅们,互相打着眼色,给对方和自己以信心和安全感,渐渐安定下来。

贾似道自然不知道这些士绅所想,他只是在打量着这堂下的众士绅。

看着为首的四人,贾似道心中暗道看来这就是秦寿所说的广州乃至先前的广南东路最大的王、张、戴、兴四家士绅宗族的头面人物了。原本的广南东路,王、张、戴、兴四家,是最大的地主,每一家族府中都数万乃至十数万亩的良田,可以说是整个广南东路宗族势力的核心。

王家拥有整个广南东路乃至整个岭南最多的良田,明面上在广南东路登记造册记载的就有近二十万亩良田,雇佣了无数的佃户耕种外,也是岭南数一数二的粮商;张家良田比王家要少,只有数万亩,不过张家的主业是海贸,整个广州港有近乎四成的海贸都跟张家有关系,而且张家也拥有数量最多的海船,还有造船厂。

戴家主要是纺织和丝绸,而兴家则是官方允许的铁器乃至兵械铸造,据说光是矿山就有十余座。

能够让这四家人找上门来,看来这些日子自己没有动静,确实是让这些广州的士绅宗族们有些着急了啊。

贾似道在打量着堂下的一众士绅,这些士绅同样也在偷偷摸摸的观察着贾似道。

年轻,实在是太过年轻了啊。

虽然早就听说这从临安来的皇上身前的大红人贾国舅足够的年轻,可是真正的见过本人之后,一众士绅还是觉得,跟自己先前听闻的相距太远了。

看看大衙上高坐的那位已经是朝中二品大员、一方封疆大吏的年轻人,再想想自己族中那些似乎同样年纪的族中后辈,除了喝花酒狎妓游山玩水斗蛐蛐,还能做什么?偶尔读了几本书,吟了几首试那尾巴可都要翘上天了哇。

年轻就代表着无限的可能,就算偶有失蹄,也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重新来过,这一点儿,所有人都知道。

这位如今已然是大宋朝的封疆大吏,广东安抚使,哦错了,还暂理福建路诸事,看看两路的地图就知道了,广东路和福建路如今可是几乎占据了大宋如今疆域的近乎四分之一啊。将来这位会走到什么地步?又能到达哪一步?

仅仅想象一下,堂下一众士绅已经不自觉的开始调整了自己来之前的想法了。

(本章完)

第五百零八章一个人的豪赌

大堂内一片寂静。

贾似道不说话,其余人自然没有人敢出声。

就在堂下一众士绅已经开始有些打退堂鼓的时候,贾似道开口了。

“来广州也有一些日子了,对诸位本官可是听闻许久。只是因为新来乍到,诸事繁多,本想着经那些杂事政务都处理完了,再将诸位请来坐上一坐,却没有想到今日会在这等场景下同诸位先见上一见了。”

贾似道拍了拍巴掌,环视一周。

“不过也好,既然今天诸位都已经来了,本官也在,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就在这知府衙门大堂聊上一聊,诸位刚刚询问丁知府的话,本官都听到了,有些话有些事丁知府做不了主自然也就不敢说不敢做,如今本官在,有什么话尽可告诉本官,本官可以给诸位一一解惑。来啊,上座上茶。”

很快,数十张椅子还有桌案就摆放整齐,茶也上来了。

好在知府衙门的大堂还是够宽敞,不然站的下如此多的人,还真不一定能够摆的了那么多的桌椅。

“都坐吧。”

贾似道摆摆手示意堂下的一众士绅都坐。

丁大全也在贾似道左侧坐下,柳如则是晃了晃不见了人影,想来是看都没有什么危险再加上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自己走了。

“先前听到诸位问知府大人,摩尼教暴民造反,朝廷和安抚使府如何处置的,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本官想要问诸位一个问题,那就是,你们听谁说的摩尼教暴民造反了?又是听谁说的摩尼教暴民就要打到广州了?”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贾似道扫了一圈,笑着道。

“草民戴真柏拜见大人,此番惊扰大人,草民等惶恐。”

堂下安静了片刻,似乎在推举看让谁来回答贾似道这个问题,然后就有一个身穿锦衣、留着三缕胡须满面正气的中年男子站了起来,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道。

戴家的戴真柏?

秦寿送来的锦衣卫情报上说的很清楚,戴真柏可是如今的戴家当家人,为人极为正派,经商的手腕同样也极为高明,平日里修路筑桥施舍贫饥的善事很是没有少做,可以说是广州地面数一数二的大善人了。

“戴家主不用多礼,坐着说话就好。惶恐?本官又不吃人?都跟诸位一样一张嘴巴两个眼睛两个耳朵两条腿,惶恐什么?为皇上牧守一方,自然要为一方百姓负责,才对得起皇上圣恩。所有,大家都不用太过拘礼,今日只是闲聊,又没有外人,那些虚礼什么的就不用太过在意了。”

贾似道挥挥手示意戴真柏坐下。

“谢大人。”

戴真柏倒是没有矫情,对着贾似道再次躬身一礼就坐了下去,显然是个极为洒脱之人。

“大人,草民等也有些基业,有大人亲自坐镇广州,要说那摩尼教暴民真打到广州自然是不信的,只是连州有摩尼教暴民作乱草民等确是收到消息,至于武平是否有暴民作乱,草民等倒是真不知真假。”

言语中,戴真柏已经不动声色的给贾似道送上了一记马屁。

“嗯,那本官现在可以告诉诸位,连州也不是什么摩尼教明教暴民作乱,只是有小股山匪为祸乡邻,本官已经派人前去围剿。按照朝廷的诏令,本官会在广东编练二十万大军以为支援,有山匪作乱倒是正好做练兵之用。

如今朝廷在四川和淮南同蒙古人激战正酣,所有短时间内朝廷或许根本无力对广东用兵。而且此等小事,若是让朝廷出动大军……呵呵,是不是显得本官太过无能?所以,安抚使府会上文上禀广东和福建两路发生的一切,但是那些作乱的山匪,却还是要广东自己解决。

福建路武平府确有明教暴民作乱,抢掠朝廷漕司所运官盐,滥杀无辜,但是若说要打到广州,诸位觉得可能否?连州山匪不过是借那明教之名兴风作浪罢了。不日之后,广东就会有另一路大军就会前往福建平定明教暴民,一应事务安抚使府都有安排,诸位大可宽心。

本官此次来广东赴任,可是连一应家眷都带来了,丁知府的家眷也会在不久之后到达广州,本官夫人即将临盆,本官一家老小都在广州,不为广东数千万黎民百姓,就为本官家眷考虑,也定然不会让那些个暴民山匪为祸广东。

处置暴民征剿山匪,保广东数千万黎民百姓安康,乃是本官职责所在。诸位虽身不在庙堂之上,但是不是一方豪绅就是坐拥家资巨万的巨贾,一言一行都对普通百姓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俗话说的好,谣言止于智者,此番区区流言就让诸位惊慌至此,寻到知府衙门请愿?本官看是不止如此吧?”

最初听到贾似道的家眷都在广州城内而且还即将要生产、丁大全的家眷正在来广州的路上的时候,戴真柏等人无不心中大定,不过随即心中对贾似道的惊惧却又多了几分。

试问自大宋立国以来,有几个封疆大吏能够如贾似道这般,轻轻松松的就将全部家眷给带到为官的地方了?哪个不是将一应家眷放在临安亦或是老家,仅仅是皇上允许贾似道带着家眷外放为官,就可足见皇上对其的恩宠啊。

到了贾似道最后一句“谣言止于智者、本官看不止如此”这两句话,更是让本就心虚的戴真柏等人肝颤。

今天之所以打着来知府衙门请愿的名义逼着贾似道出面跟他们见面,其实戴真柏等人也是无奈之举。

试问先前的那些个岭南等地的安抚使们,哪个上任之初不都哟首先拜他们这些地头蛇的码头?拜码头的时候,双方就会将一些底线和能够交换的东西都提前说好,这样以后行事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当官的在任期内肯定会有政绩,他们这些地头蛇照样该赚银子赚银子该抢地。

可是偏偏贾似道这个年轻的安抚使不按规矩出牌啊。

来广州这么久不仅没有拜过码头,甚至来的第二天就直接将广东宗族势力在官面上的几个标杆给拿下了,虽然只是剥了兵权并且还给施春等人升了官,可是手中没有了实权的几人,空有一个官衔又有什么用?

原本戴真柏等人还以为贾似道接下里会大举对广东的各个宗族动手呢,结果等了这么久没想到贾似道就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根本没有后续的任何动作。

可是越是如此,戴真柏等人越是不放心啊。

若是那只是个下马威怎么办?

因为一直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跟贾似道这个天子面前的红人的关系,戴真柏等人可是真正纠结了几个月。终于才在最近这几天才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如果安抚使好好说话就大家都后,如果真的是让各个宗族屈服在他安抚使的威严之下,那么说不得只能闹到临安城了。

人早都聚齐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求见贾似道。毕竟他们这些人表面上看是广东的头面人物,可是毕竟没有官面上的身份不是?堂堂一地安抚使,又岂是他们这些人想见就能见的?

自然可以找施春帮忙牵线,不过想想贾似道对施春等人的行事,戴真柏等人觉得还是不能直接通过施春。毕竟若是把贾似道给惹恼了,以为施春跟各个宗族勾结,那可真正是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了。

所有才有了广州城中刚刚有流言传出,戴真柏等人就立马迫不及待的来到知府衙门请愿了。

刚刚贾似道已经说了,连州只是山匪作乱,只有武平府才是明教暴民,可是戴真柏等人手中掌握的信息却是再清楚明白不过了,连州同样也是摩尼教暴民作乱,而且显然跟武平府的明教早有勾结。

那么上首的那位年轻安抚使斩钉截铁毫不掩饰的直接将连州的摩尼教暴民造反说做山匪作乱,这其中的意味可真是值得深思了。

堂下一众士绅们无不拼命的开动着大脑仔细斟酌着贾似道说的每一句话。

“草民等愚钝,被流言所误,险些误了大人大事,草民小有家资,愿为附骥,为大人剿平连州山匪和武平暴民送上军被帐篷铠甲各三万套。”

戴真柏神色变了数变,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先起身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道。

这一次戴真柏的话,才让贾似道第一次真正的对他高看了好几分。

军被帐篷铠甲各三万套,可不是合计三万套,而是一共九万套,哪怕是以戴家巨万家资,本就是以针织丝绸起家,这也不是一个小数字。

而且戴真柏的话很清楚的提到且肯定了一点,那就是连州是山匪作乱而武平才是明教暴民造反。

很显然,什么铠甲军队帐篷什么的,只是附带,附合贾似道的连州是山匪才是真正的重点。

如此短的时间内,并且是在贾似道没有给出任何保证或者妥协好处的情况下,戴真柏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显然也是在进行一场豪赌。

看看堂下那些个士绅们一脸吃惊的神色就知道,戴真柏的这个决定显然那没有跟他们私下通过气。

一个弄不好,戴真柏怕是要恶了广东所有的士绅,彻底的被排挤了。

(本章完)

第五百零九章 是不是真的?

“戴家主如此慷慨,那本官也就却之不恭了。不过总不能让戴家主白出银子,以后广东各军所需军被铠甲帐篷等物,就都从戴家采办好了。每一次军需采购,都会通过市舶总司银行衙门预付戴家货款的五成银子,不过戴家主还是需要在市舶总司银行衙门开个户头,这样就极为方便了。”

对戴真柏送上门来的好意,贾似道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虽然不知道戴真柏从哪来的对他贾似道的这份信任,并不妨碍贾似道对他投桃报李。

怎么也不能让有眼光有胆色的人心寒不是?

当然,他也同样不忘记推销市舶总司银行衙门。

仅仅依靠郑铭轩等人,想要完成他用市舶总司银行发行的纸钞彻底取代交子的计划,终究还是太过单薄了。如果能够得到广东的这些士绅们身后的宗族的支持,那么彻底的淘汰交子,改变大宋如今糟糕的货币状况改善民生,就会容易的多。

他相信,有他刚刚说的这句话,即便戴家或者别的士绅们不知道户头是什么意思,想来今日过后也会主动去了解,如果今天谈的好,怕是市舶总司银行的金库中,又要多出几百乃至数千万两银子。

这些士绅宗族,哪个家中不是有大量的金银存放着?

“草民谢大人提携。”

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示好立马就能得到贾似道的回应,而且还是超乎寻常的大馅饼给他回应,怎能不让戴真柏喜出望外。

先前没听这年轻大人说么,今后的广东可不是之前的广南两路,那些个帅司的将领们争着吃空饷,根本没有多少兵卒,没有兵卒自然也就不会需要什么军被帐篷铠甲等物了,可是以后的广东路会有二十万大军,而且这还是至少。

试问一下,二十万大军所需的军被帐篷铠甲等物,该是何等一个巨大的数字?

更何况看贾似道的样子显然是故意给他戴家赚银子的机会,自然不会在价钱上克扣,更不要说还只要定下就预付五成的银子,就算扣掉给贾似道以及上上下下该给的供奉,戴家依然可以赚的钵体满盆。

其实真正让戴真柏敢冒着得罪堂中所有士绅甚至被排挤的风险,来自作主张的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向贾似道示好,其实并不是因为戴真柏对贾似道的信任也不是因为他知道了什么。而是他通过商人敏锐的嗅觉,从贾似道的话中发现了端倪,才最终做出了这样一搏。

连州是摩尼教也就是明教暴民造反那是毋庸置疑的,如果仅仅是自己一家收到的信息是这样,戴真柏或许还会怀疑信息的真实性,可是不可能这堂中所有的士绅们通过自己的渠道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连州距离广东并不是很远。

更不要说那些摩尼教教众打的旗号就是贾似道擅自裁撤厢军,让那些被裁撤的兵卒无法过活,以至民不聊生。

这样的消息如果传到京城,那么贾似道会是什么结果,似乎根本不用怀疑,谁都知道这位当朝的大红人,得罪的人可是跟他在天子面前受到的宠信那是成正比的。没有人会放过这样的天赐良机。

可是贾似道刚刚说什么?堂而皇之的将摩尼教暴民说成山匪作乱,山匪跟摩尼教暴民那可是两码事。

如果真的事发,那可是欺君大罪。

戴真柏不相信自己能够看穿的事情,贾似道会看不明白。

既然贾似道不是脑袋缺根筋,同时又明白事发会是欺君大罪,可是依然毫无顾忌的当着他们这些人的面睁眼说瞎话,将摩尼教暴民造反说成山匪作乱。那么只有两个可能,其一,贾似道有十足的把握消息不会传到京中;其二,即便真的真相暴露,贾似道也有足够的底气去将黑的变成白的。

但是,这两种不可能,不管是哪一种,都至少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这些刚刚亲耳听到贾似道说连州山匪作乱的人,都没有真正的被贾似道放在眼里,好吧,说的好听点,那就是堂上那位年轻的大人,根本不认为他们这些在广东底蕴深厚的士绅宗族们,会对他造成影响。

而且贾似道仅仅听他的名字就直接点出了他的身份,甚至刚刚将军被铠甲都交给戴家显然也不是无的放矢,早就知道了戴家的主业是什么。那更说明,虽说这位安抚使一直没有动静,却对广东的各个宗族了解的透彻无比啊。

虽然不知道贾似道哪来的底气如此看不起他们这些潜势力庞大的士绅,但是不妨碍戴真柏先投个资,卖个好给贾似道。

军被军械帐篷各三万套,是笔不小的银子,不过对戴家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提前卖个好,总比日后被逼示好要强不是?再说了,即便贾似道后面兜不住欺君的事情暴露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官府剿灭叛匪,他送军队帐篷铠甲可是义举啊。

这边戴真柏在暗中欣喜自己又押对了一宝,堂中其余那些个士绅可是不淡定了。

要知道,广东做纺织丝绸的可不是仅仅就只有戴家一家,只是因为戴家的体量最大而已。

如果不是在知府大衙的大堂上,还有贾似道坐在上首,怕是已经有人闹僵开来了。

不说说好的大家同进退么?不是说好的今天要跟那年轻安抚使分说个清楚么?可是这都还没开始,你就已经先跪了,跪了就跪了吧,你还将那么大一块肥肉给自个儿吞下去,你也不怕噎死?这算个什么事儿?

都说商人逐利言而无信贪得无厌两面三刀,今日果真是见识到了。

“大人,学生可是得可靠消息,连州乃是摩尼教暴民作乱,而不是区区山匪扰民,大人万不可大意啊。”

身为广东最大的地主,也是广东宗族中数一数二大族的王家当家人王钰荣,不屑的看了戴真柏一眼,坐在座位上对着贾似道遥遥抱拳一礼道。

王钰荣那鄙夷的一眼戴真柏自然看到了。虽说戴王两家都是四大家之一,而且在很多事情上也都同气连枝,但是王钰荣身为广东拥有私田最多的王家当家人,虽说只是个举人,而且那举人身份还不知道怎么来的,看不起商人出身的戴家却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所以对王钰荣这鄙夷的眼神,戴真柏还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戴真柏却对王钰荣说的话在心中暗暗摇头。

这王钰荣莫不是真读书读的痴傻了?就算连州真是摩尼教暴民造反,那也是官府的事情不是?你担心我戴家抢了王家的风头不要紧,但是在挑在这件事上跟戴家对着别风头,那可真正是找错对象了啊。

刚刚安抚使已经明言连州是山匪暴乱,那么只要贾似道还在广东安抚使任上一天,这广东终究还是他说了算。你在这件事上质疑,可就是直接在质疑堂上那位年轻的安抚使。

戴真柏悄悄看了一眼贾似道,垂下脑袋打定主意看好戏了。

王家如果都跟王钰荣这般不识趣,怕是好日子真要到头咯。

还当真有刺头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啊。

贾似道看了一眼戴真柏,才将眼神停驻在四平八稳安坐在凳子上的王钰荣身上。

“你是何人?本官不曾记得有你这样一个学生吧?”

“噗呲!”

堂下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被贾似道一句话气的脸色涨红的王钰荣扭头四顾,想要看看是哪个敢在这个时候取笑与他。

贾似道他就算恼怒,却不敢在这知府衙门大堂上撒气,那只能找不开眼的人了。

可惜,堂中数十士绅,还有众多的兵卒,只是一声短暂的轻笑,又能去哪找?

“学生王钰荣,宝庆二年(1226年)间举人,年轻时也曾到临安国子监求学,大人乃是国子监司业,所以……”

“所以,你就这样在国子监学的尊师重道之礼?”

贾似道打断王钰荣的话,指了指依然四平八稳坐在凳子上的王钰荣道。

王钰荣一张胖白的脸此刻已经完全变成青紫色,在广东什么时候有人敢如此跟他说话?如此让他丢脸?

他很想说一句,刚刚不是你说的我们不用多礼就坐在凳子上讲话便是么?怎么现在又变成我不懂礼数了呢?他敢肯定,今天出了这知府衙门,他王钰荣就会变成整个广东的一个笑话。甚至整个王家都会名誉扫地。

可是看看周围一个个正襟危坐眼不观六路耳不听八方的士绅们,王钰荣根本不敢这样说。

王钰荣很清楚,广州的士绅宗族们如果面对外敌,或许能够放下成见团结一致对外,但是如果那外敌已经明显示好而仅仅是针对他王家的话,不会有任何一个士绅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为王家说上一句话。

要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同样也在盯着王家这块肥肉。

王钰荣敢肯定,如果这个时候贾似道说操了王家,将王家所有的地都分给、哪怕只是给其余宗族一小部分,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士绅不仅不会帮忙,反而都会反过来狠狠的踩上王家一脚。

“学生王钰荣拜见大人。”

不管情不情愿,王钰荣此刻也只得将所有的愤懑都压下去,僵硬的起身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道。

“王钰荣?哦,本官知道了,你是王家的当家人,听说广州甚至原先的广南东路,四成的良田都是王家的,是不是真的?”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章 造福一方

如果说之前贾似道将经后广东诸军的军被帐篷铠甲等物交给戴真柏的戴家来供应、还有人以为是顺水推舟之举的话,那么此刻听到贾似道这句话,堂下一众士绅心中已经全都明白,人家哪是顺水推舟的胡诌之举,显然是早就对他们这些人的根底摸得门儿清。

这个时候再回头来看看他们先前以为的这年轻的安抚使根本不懂利害、今天想来给他一个下马威的想法,是何等的可笑。

人家没有召见或者说拜会自己等人,却是早就把该了解的都了解的一清二楚了。

虽然说各家的产业、人丁等等并不是什么秘密,想要查这些并不难,可是贾似道查跟不查,看似很小的一件事情,实则对堂中一众士绅而言所代表的意义那却截然不同的。

不查,没有任何动作,说明贾似道要么没将他们放在心上要么真的是不懂利害关系,查了,却也还是没有任何动作,那就表明贾似道什么都知道,没有任何动作只能说明一件事情,广东的宗族势力对这年轻安抚使而言,并没有他们自己想象的那么重要。

既然没有那么重要,那就是有底气应对广东宗族势力的发难。

而加斯都对王家当家人王钰荣的态度,已经是再明白不过的彰显了这一点。

试问一下,王家作为广东拥有私田最多的大宗族,仅仅是府中家丁就有数千之多,而靠王家过活的租户,更是多达数十万之众,若是王家发疯,仅仅辞掉那些租户,就足够当官的头疼的。以往那些个安抚使,哪个不是尽量同王家交好,何曾像今天这般如此不给王家脸面?

至于王家到底有没有占广东近四成的私田,所有人都知道,这恐怕还是少的,要知道王家可是在原来的广南西路也有大量的私田的。

不过,所有人同样也都知道,王钰荣肯定是不会承认的。

王家如中众多的私田,很多都来的太过下作。

“回大人话,这些都是普通百姓以讹传讹,学生府上百余年经营,如今才不过有不到十万亩的私田,而且都有官府的田契文书,还请大人明察。”

王钰荣铁青着脸僵硬的再次躬身一礼回道。

能够坐上王家当家人的位置,王钰荣又怎么可能真的是脑子不够使缺根筋?

最初的时候,他还是按照当初对待之前的那些个安抚使一般对待贾似道,再加上戴真柏莫名其弥的就得了那么一大块肥肉,心中不忿,才有了之前的那番说辞。其实他的本意并不是要跟贾似道对着干,而只是单纯的不想要让戴真柏专美于前罢了。

一贯的骄横,却让王钰荣直接碰到了贾似道其实最在意的东西,只能说王家之前实在是蛮横惯了,也被之前的那些个安抚使给捧惯了,什么时候碰到过贾似道这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安抚使。

王钰荣这一次的回话就很有水平了。

首先就否定了有那近四成的私田的事情,然后更是隐晦的点出这些田地,都是官府有文书可查的、是由王家历代慢慢累积的。

其实如官府的田契文书等东西,其实根本代表不了什么。大宋笨就支持土地私有,允许土地自由买卖。王家有官府田契文书的土地,怕是除了一些确实是王家历代累积的田地外,更多的都是购买的官田。

至于私下流通买来的田地,王家不说谁能知道?

对贾似道这样问,王钰荣其实是很不以为然的,王家所有的田地都有田契在手,贾似道要想在这个问题上给王家难堪,王家丝毫不惧。大宋本就支持田地自由买卖,难不成有人愿意卖王家还不能买了不成?

这个道理就算是在天子面前说,王钰荣也是自觉有理的。

真正让王钰荣铁青着脸的原因是因为,从他被迫站起来回话倒现在,不知道贾似道是故意还是有意,就是没有让他王钰荣坐下去,这跟戴真柏回话时候的待遇,那对比是再鲜明不过。

站着的王钰荣,在一帮都坐着的士绅中间,你俨然是鹤立鸡群,如果换个地点换个场合的话,王钰荣怕是还要哼上两句,巴不得能躲享受这众人瞩目的感觉。只是此刻,王钰荣只觉得深深的羞辱,似乎周围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鄙夷、嘲笑之色,让他直欲发狂,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租户也是人,都是皇上的子民,王家主还是要多多善待才是。”

出乎意料的是贾似道依然是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了,根本没有继续再在王家田地的问题上继续纠结,只是意有所指道。

贾似道依然没有说让王钰荣坐下。

锦衣卫的情报很是详尽,或许对王家私田的具体数量跟王家的实际拥有量有些对不上,但是发生在王家的一些事情,锦衣卫想要知道还是可以做到的。仅仅近三年时间,因为种种原因死在王家手上的普通百姓尤其是租户,就有不下百余人之多。

更早时候乃至更早更早时候王家中发生的根本不可考的命案,还不知道有多少,所有的命案都不了了之,可见王家对租户之苛刻。

为富不仁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存在,但是做的如王家这般肆无忌惮却是罕见。

想要广东稳定,广东各地的宗族势力是绝对必不可少的,对他们大动干戈自然不是明智之举,但是如果只挑选一个两个本就不得人心的宗族用来杀鸡给猴看,想来只要给足了甜头,广东还是乱不起来的。

而王家,贾似道虽然说的是四成田地,但是锦衣卫的信报上也说了,还在查,疑似原属广南东西两路的民田、官田,有半数以上都控制在王家手上。如此多的良田,却控制在一个只知绳营狗苟的腐朽宗族手上,贾似道又岂能坐视?

如此大量的良田,据说荒废的都不在少数,安抚使府如果掌握了这些良田,又该多出产多少粮食养活多少人?

同时,王家在广东宗族势力中的分量又足够重,没有比王家更适合下刀的对象了。

只是今天的时机显然不太好,以王钰荣那骄横惯了的模样,今天在知府衙门丢了这么大一个脸,定然不会就这样咽下这口气才,不管是用银子砸朝廷的那些个言官还是用别的方法来给安抚使府难堪,只要王家敢做,贾似道就敢让王家永不翻身。

“学生谨遵大人之言,一定更加善待各个租户。”

铁青着脸的王钰荣脸色变了数变,不得不再次躬身一礼道。

“那是最好不过了,坐吧。”

贾似道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终于开口让王钰荣坐了。

王钰荣长舒一口气,飞快的坐了下来,却是打定主意今天绝不再开口。

随着王钰荣坐下,堂下一种士绅摸不清楚贾似道态度的情况下,却是没有人再敢冒然开口了。

大堂内顿时陷入寂静,很是有些冷场之感。

“大人,广州港扩建的事情也是时候通知一系诸位士绅了,毕竟这是关乎广东数千万百姓福祉的大事,而诸位士绅也都是在广东百姓中极有声望之人。”

丁大全对着贾似道欠欠身,适时的开口道。

什么?要扩建广州港?这样的大事自己等人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堂下一众士绅们顿时一阵骚动。

广州港已经有数十年没有修缮了,过往的安抚使都是得过且过,认为花这笔银子实在是劳民伤财,毕竟大宋就那些个港口,不滚广州港破成什么样子,你想哟赚银子,那是来也的来,不来也得来。

广东本地的士绅尤其是商人,确实也曾经有过这个念头,但是这样的大事没有官府出面,他们自然是做不得主的。

却没有想到,如今这安抚使来广东还不过三月,做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扩建广州港。

只是,自己等人没有收到任何的风声,如扩建广州港这样的大事,少了自己这些士绅宗族的支持,广州港怎么扩建?

“哦确实有这回事,既然子万你今天提起了,那就跟诸位说道说道吧。”

贾似道点点头。

虽说郑铭轩等人已经同意扩建广州港所有的一应银子都由他们负责,其实有没有这堂下的一众士绅已经不重要,但是如果有了这些士绅的支持,怕是要更容易的多吧。而且广州港今后定然会是整个大宋最大的港口,这块大肥肉,先给这些人尝尝甜头,倒也无妨。

“诸位士绅,承蒙大人信任,广州港一应扩建事宜都由广州府负责,而大人对广州港扩建之事极为看重,所以特意请了旧交临安的郑、裘、单、山四家当家人前来广州。”

说道这里丁大全顿了顿,似乎再给堂下众人消化的时间,随后才继续道,

“这四家想必诸位当是也听说过,这几天四位家主已经同广州府也就是本官就广州港扩建诸事商议妥当,四家将会负责广州港扩建所需种种,无论银子还是石材器械等等,广州港只需出土地以及足够的劳力即可,

诸位都是在百姓中极有声望的士绅大族,本官本想着明日请诸位过府商议一番,没想到诸位却是先来了。今日大人正好也在,诸位若是对扩建广州港之事有更好的建议,但说无妨,如此群策群力,才能让广州港尽早成为我大宋第一大港,造福一方啊。”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一章 合则两利

群策群力造福一方?

既然真的想群策群力,那怎么要等到所有的东西都谈妥了才告诉自己这些在百姓中很有声望的人?

临安的郑家、裘家、单家、山家,说实话,堂下的一众士绅听说过的并不是很多,但是,只要知道这几家的,无不是广东底蕴极其雄厚的大宗族,因为他们也都有自己的主业,自然有跟在两浙影响力极大的郑、裘、单、山四家打交道的经历。

郑家或许他们打交道都还时候,但是其余三家,可是在之前打交道的过程中或所或少都有些愉快或是不愉快的经历。

像王钰荣的王家,大宗粮食很多都是通过裘书瑜的裘家输入两浙和临安的;戴真柏的戴家,很多生丝也要从裘家购买,出产的丝绸在两浙销售还曾经跟单家很是产生了不少的纠纷最后无奈只得退出两浙。

正是因为知道四家,所以才更清楚以四家的实力,想要扩建个广州港,四家随便哪一家都有足够的银子来做这件事,更不要说贾似道直接将四家全都邀来了广州,由四家联手来扩建广州港了。

就算将如今的广州港扩建个十倍,以四家联手的实力,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只是,道理是那个道理,可是事情却不是这样做的啊。

那四家之前都是在两浙发展,如今贾似道将广州港交给了那四家来扩建,四家出了银子显然不会什么好处都不要,都是生意人,就算给贾似道面子,也不会将自己亏的血本无归全都做老好人吧。

那么除了贾似道的面子,还有什么能够让那四家下如此血本呢?有贾似道支持四家在广东立足怕是其中最基本的吧。

广东就那么大,四家就像是过江猛龙,再有了贾似道这个安抚使的支持,可以预料,将来怕是广东本地的是巨商们日子不会好过了。

堂下一众士绅窃窃私语间,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郑裘等四家是做什么的了,这一下所有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大人,草民兴东哲有话说。”

之前一直坐在王钰荣身侧的一个头发莹白身材壮硕的锦衣老者站起来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礼道。

“兴家人?广东诸军铠甲所需以后还要烦劳老人家和戴家多多合作,老人家有话但讲无妨,坐下说坐下说、”

铠甲戴真柏的戴家只能做里面的内衣和内衬,外面的铁甲等物,却是做不来的,兴家的本业就是这个,贾似道本就打算交给兴家,这个时候兴东哲自己站了出来,也就顺水推舟了。

不过贾似道对兴东哲的态度,却是让王钰荣嘴角不自觉的又抽了抽。

他果然是故意让我丢脸的。

“谢大人提携。”

兴东哲听到贾似道的话,大喜道。

他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开口就能收获这么一个大礼包,那么自己刚刚准备说的话到底还要不要说呢?兴东哲有些纠结了。

“怎么了?老人家有话直说无妨的。”

贾似道看到有些犹豫的兴东哲有些好笑,和声问道。

“这个……”

兴东哲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继续道;

“大人,草民以为,广州港若是有我广东的士绅来为大人筹建更为合适啊。”

“哦?此话怎讲?”

“扩建广州港乃是利国利民、造福一方之大事,我广东士绅又岂能落于人后?更何况,草民以为大人若是将广州港交给广东本地士绅来筹建,官民上下一心,此事传扬开来,岂不又将是一桩美谈?”

兴东哲偷偷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为自己的急智暗暗点了个赞。

“呵呵,只是,老人机你又如何得知广东的士绅们愿意为朝廷来扩建这广州港?那拿出来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贾似道看着兴东哲,笑道。

“大人,草民愿意无偿为官府扩建广州港出五十万两银子。”

戴真柏率先开口道。

“大人,草民愿意出十万两银子。”

“大人,草民愿意出五万两银子。”

“大人,草民愿意出三十万两银子。”

“大人,草民愿意出三万两。”

“大人,草民愿意出二十万两。”

…………

紧随戴真柏之后,接二连三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大人,草民也愿意出五十万两银子。”

兴东哲笑呵呵的最后接口道。

“大人,学生王家愿意出八十万两。”

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王钰荣,这个时候也昂然开口了。

“大人,草民张平安愿意出一百万两银子,为扩建广州港尽一份心力。”

广东四大家唯一没有出声的精瘦汉子,张平安紧随王钰荣之后大声道。

王钰荣的脸皮不由自主的再次白了白,心中暗骂土鳖一个。

“学生王家还可以出三万精壮劳力,一应吃喝都由学生王家负责。”

王钰荣咬咬牙,再次出声道。

说实话,凭心而论,王钰荣并不想在这件事上凑热闹,更不想就这样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就拿白花花的银子出来免费帮贾似道来扩建广州港,来帮贾似道树政绩。王家不是戴家更不是主要靠走海商起家的张家,王家有的是田地,有的是粮食,广州港扩建不扩将对王家其实没有任何的影响。

可是如果真的由临安来的四家来扩建广州港,王家的粮食生意自然也会有所影响,而且扩建广州港不管对王家有没有影响,为了保持王家在广东士绅宗族中的地位,再有那么多士绅支持的情况下,就损王钰荣再不愿意,也是绝对不能落于人后的。

王家什么时候被别人占过上风?

这也是为什么王钰荣在听到张平安说出一百万两银子后,又追加三万精壮劳力的最为重要的原因。

无论什么时候,王家都是广东真正的唯一大族,而不是之一。

这才是王钰荣真正要表达的意思。

堂下这一众士绅显然也明白王钰荣的想法,王家向来如此,也没有人会在这个事情上非要跟王家挣个高低,王家愿意出银子又出人,那是王家的事。自己只要表明了态度就可以了。

丁大全有些傻眼。

短短片刻功夫,仅仅是他听到的那些个士绅口中叫出来的银子加起来,怕是就要不下五百两之巨了吧?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时候这些广东的士绅宗族们这么大方了?开口就是几十上百万两的白花花银子白白掏出来给官府扩建广州港了?这些个士绅宗族,哪个不是拼命的想从官府嘴上多赚点银子?

贾似道倒是丝毫不意外。

邀请郑铭轩等四家来广州,若说一开始他就有这个想法,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随着来了广州之后,了解的越多,对广东的宗族守旧势力的担忧也随之渐渐增多,才让贾似道生出了借郑铭轩等人的东风来施压广东这些个士绅宗族的想法。

广州港扩建只是个试探,不然贾似道不会对郑铭轩等人如此狮子大张口。

如今看来效果不错。

对王钰荣的想法,贾似道或多或少明白几分,不过这同样也是他乐见其成的。

人傻钱多的人,他向来不会嫌弃的。

广东的士绅们果然是不希望再来人跟他们抢占广东的市场和银子的,不过这终究还是由不得他们啊。

“诸位拳拳为国为民之心,本官看到了,有诸君如此,何愁我大宋不兴?”

贾似道笑眯眯的道。

“不过,人无信不立。广州港的事情上广州府已经同临安来的四家定好章程,怕是变不得。”

堂下一众士绅听到贾似道这突然的一个转折,无不神色大变。

自己等人都已经主动到白送银子给你官府了,难不成你还不满意吗?还嫌少?胃口怎么就这么大呢?

“大人,若是银子不够,我们可以再加……”

戴真柏率先开口道。

四家进入广东,首先影响到的就是戴家的利益,关乎到自家利益的情况下,戴真柏此刻也是顾不得太多了。

“戴家主稍安勿躁,听本官将话说完。”

贾似道挥手打断戴真柏的话,正声道。

“草民知罪。”

“诸位担心什么,其实本官心中很清楚,不过诸位可以放心,本官为皇上牧守一方,诸位都是广东极有声望之人,本官不会牺牲诸位的利益来满足他人,这样自毁根基的事情本官自然不会做的。

但是这件事情上并不是不可调和的。譬如戴家主的戴家,同样也是主要经营丝绸成衣等生意,同临安的单家曾经或许有过不愉快,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本官知道,虽说戴家和单家都是丝绸和成衣,但是戴家的生丝还是有一部分需要从裘家购入的,为此单家可没少为难戴家。

可是戴家主有没有想过,戴家和单家有没有可能合作呢?两家联合起来互通有无互补不足,戴家的丝绸可以进入两浙乃至临安,而单家的成衣也可以销到广东岭南等地,哪时候怕是整个大宋的丝绸都是戴单两家说了算吧?如此合则两利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

同理,那四家或许跟诸位有些生意有共通之处,却不是不能合作的。正如这广州港,四家可以建的,我广东本地的士绅们自然也可以出力嘛。大家齐心协力,用最少的银子来办更多的事获得更大的好处,又有何不可?”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上船下船

“这天下那么大,莫非诸位就想着只在广东挣银子?”

末了,贾似道环视了一圈,缓缓道。

堂下一众士绅若有所思。

理是这个理,可是合作……怎么合作?谁说了算?

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说的是扩建广州港的事情好吗?怎么又扯到合作上来了?并且说来说去,广州港还是要交给临安那四家来建啊。

“本官这次倒是愿意居中牵个线,乐见诸位跟临安的几家合作的,这样无论对于广东的商贸繁盛还是对我大宋都是有利的,当然了,这合作之事并不是嘴上说说就成的,如果诸位有意可以自行跟临安的几家商议,这件事情本官已经跟他们提及过,那几家却是极为愿意的。”

听到贾似道的话,堂下众人才明白,原来这位大人是早就将所有的东西都算计好了,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只是,能够让这位年轻的封疆大吏如此费尽心思的说和,那这位肯定也是有所求的,只是这位求的啥?

“大人,这广州港扩建之事……不知广州府和你几家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知草民等能否知晓。”

戴真柏想了想起身再次问道。

“这个都是广州府一手操办,本也不是什么机密,就由本官来说吧。”

贾似道看了丁大全一眼,丁大全会意,清咳一声接过话道;

“广州港不仅仅是扩建,这里有一份图纸,诸位可以传阅一下,广州港今后会分为新旧两港,为了不影响广州海贸,新港会在如今的广州港下游十里处,重新疏浚河道平整土地修筑,如今的广州港在新港建成之后主要做为闲散、小宗商船使用,同时兼有仓库和商铺,新港则是主要接收海贸商船,同时在旧港和新港之间,会再建一个渔港,主要供我广东百姓出海打渔之用。”

丁大全说着将手中的图纸示意身边的亲随送给下面的一众士绅传阅。

“所有一应花费当是在两百万两白银之上,所需银子都由四家提供,广州港建成之后,四家将会各拥有广州港一成的分润,剩余六成属于市舶总司衙门。这个分润主要是指商船停靠使用港口仓库、修缮船只等等获利,同时四家在广州港也各有一个专有码头,商铺和仓库也都会有一部分属于四家,这就是广州府跟四家达成的协议。”

堂下一众士绅听到丁大全的话顿时一片哗然。

如此优渥的条件!

丁大全的话中已经透露出很多意思了,显然将来的广州港怕是吃喝玩乐都会有的,看看图纸就知道了,上面标记的有专门的商铺区域,也有仓库区域,而那些商铺和仓库显然都只会属于广州府,想要商铺只能买和租赁,使用仓库同样也是要租赁和买。

可以想象,随着广州港扩建之后,会有更多的商船来广州港,到时候广州港定然是寸土寸金之地,那些商铺和仓库该值多少银子?就算自己不用,仅仅是转租给别人,每年不是坐着都有大把的银子进账?

更不要说四家还会有专属的码头,那可真正是实力和身份的象征了。

这样的好事,难道就白白错过?

一众士绅的眼睛同时盯在了王钰荣、兴东哲、张平安和戴真柏四人身上。

再怎样,四家也都还是广东一众士绅宗族的代表不是?

王钰荣、张平安、戴真柏和兴东哲四人此刻也是满心的无奈。

人家那位年轻的封疆大吏早就将所有的事情都算计的再清楚不过,亏得自己等人还以为这位会和之前那些安抚使一样,端着架子等着安抚使来拜码头呢。有了临安那几个巨商的支持,广东的这些士绅那点儿身家又能算得了什么?

“大人,还请大人体谅草民等一片报国之心。”

兴东哲已经找不出还能用什么话来打动贾似道,只得躬身深深一礼道。

“请大人成全。”

王钰荣这个时候也不端架子了,率先紧随其后起身求道。

“请大人成全。”

一众士绅齐齐起身躬身道。

这就有些耍无赖了。

除了这个办法,广东的这些个士绅们手中已经没有牌可以打了。

王钰荣和兴东哲等人很清楚,如果这一次不能在广州港扩建的事情中给广东的宗族们争取到插上一脚的机会的话,四家在广东宗族中的声望怕是就要极大的受损了。毕竟正是因为四家端着架子,才有了今天之事。

如果当初四家能够主动来求见贾似道,或许广州港扩建的事情根本就不会有临安那几家的事了。

昔日因,今日果罢了。

“你们是看中了新港口内的商铺、仓库还有码头吧?”

贾似道笑笑,轻声道。

堂下一众士绅脸上无端的一热。

“有些话虽然不好听,但是本官还是喜欢说在前头。除了广州港有好处外,今后广州府还有安抚使府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很多的地方需要修筑扩建,并不是每件事都会有好处的,你们可明白?可想好了?”

贾似道弹了弹桌子,正声道。

言外之意,已经很清楚了,而且他也相信这些人能听懂。

广州港是有好处,有好处你们就哭着喊着甚至耍无赖也要插手一脚,好,这没有什么,广州港我可以答应你们插上一脚。可是今后还有很多的事情同样也需要有人出银子去做,说不定还是没有好处的,那时候你们会不会就缩了?

有好处的就想尽千方百计的要插上一脚,没有好处的就缩回去,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想在广州港上插上一脚,可以,但是,插上这一脚之后,今后如果官府还有需要,而且还是没有好处的事情,你们要是看没有好处就不做,那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并不是贾似道的条件,而是贾似道可以答应他们在广州港扩建的事情上插上一脚的前提、

只有答应了这个前提,才有资格跟他谈剩下的。

堂下一众士绅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够听出来贾似道话语中的言外之意。

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这样说,堂下一众士绅顿时瞬间哑火。

敢情,这还不是一锤子买卖?

做了这一单,就是上船了,以后就不能下船了?以后就只能跟着官府后面做牛做马不成?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三章 木已成舟

堂下一众士绅看着王钰荣、兴东哲、张平安、戴真柏四人,而他们四人呢,此刻一时却也不好拿主意。

大堂内陡然沉默下来。

看着堂下沉默的一众士绅,贾似道却一点儿也不着急。

无论这些士绅会作何选择,都不会影响他的大计,有了郑铭轩那四家的支持,只要广州港能够顺利扩建成功,今后临安四家靠他的时候多的是,他不愁四家不跟着他走。

至于广东的士绅宗族,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所有的士绅宗族都会一见面就立马倒向他,听从官府的命令行事。

不过有了施春几人打开突破口,也有入戴真柏、兴东哲这样主动要靠上来的人,拉拢一些有眼力劲儿的广东本土宗族势力,贾似道还是有把握的,初来广东,一批士绅宗族的投效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而且他相信,随着时局的变化,后面还会有越来越多的士绅宗族靠上来。

所以,这个规矩他是要立下的。

想要吃肉,就得舍得下本、听话,不然汤都没得喝。

这就跟训狗一样,从锦衣卫的收集的那些信息他很了解这些宗族的脾性,他没那么多时间、也没心思去供着一帮大爷。

“想必你们也需要好生思量,回去好好商议一番再来给本官回话吧。”

贾似道知道这堂下不是一个两个士绅,而是数十个宗族,对这样的事必然是需要商量一番的,不过如今这是在知府大衙的大堂,更何况还有自己在,他们自然不好商量,也不想逼他们太过,想了想开口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堂下一众士绅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贾似道今天非要在这大堂上给他一个答案,如果不答应他刚刚提出的条件,就所有的一切免谈了。

此刻见到贾似道这样说,显然还是给他们留了余地的,心中暗暗欣喜。

“谢大人,学生(草民)等定会好生思量大人之言。”

王钰荣等人齐齐躬身道。

“你们都是在广东极有声望的士绅,你们的宗族本家都在广东,广东乱起来普通百姓或许会遭殃,但是你们这些宗族想必会更加难过,毕竟谁都知道你们这些宗族可是富得流油,你们以为那些暴民山匪会跟你们讲道理?

所以,别抱有侥幸心理,更不要随意听信流言谣言。要多为官府和朝廷想想。连州的山匪作乱和武平的明教暴民造反,本官已经上书朝廷,这两天广东的大军就会陆续前往连州和武平剿匪平乱,你们要约束好自己府中的人,若是有谁府上的人信谣传谣,或是被官府查到有人府中有明教教众,到时候可不要怪本官不讲情面。”

贾似道敲了敲身前的桌子,淡声道。

堂下一众士绅心中齐齐一凛,慌忙齐齐躬身应命。

所有人心中都已经打定主意,回到府中第一件事就是要约束府中族人不得乱嚼舌根,同时也要查一下有没有明教的人混进了府中。这位年轻的安抚使大人,显然不是在说笑,对广东宗族本就没有多少好感的他,怕是丝毫不介意借故抄一下家的。

而且贾似道刚刚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在连州和武平的事情上连续提了两次,就算开始有人还不太懂,这个时候也都已经大概明白贾似道的意思了。王钰荣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他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贾似道要看他哪都不爽了。

福建路的武平府可以是明教暴民作乱造反,但是广东的连州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算什么,贾似道这样做也不是第一个。

只是明白过来后,堂中的一众士绅又是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听说这位大人在朝中树敌无数,这要是万一消息传出去,让朝中的人知道真相,大宋朝庙堂上会不会发生一场地震还不清楚,但是广东怕是会有一场腥风血雨了吧,尤其是他们这些知道内情、偶然被牵扯进来的人,更是第一等的怀疑对象啊。

想到这里,一众士绅看向王钰荣、张平安四人的眼神无不充满了哀怨。

这不是送上门里给人抓把柄么?

王钰荣、张平安四人此刻也是满心的懊恼,却知道贾似道既然敢当着他们的面将连州的事情说成山匪作乱甚至都已经上书给朝廷,显然是根本不担心他们敢再走漏风声。木已成舟,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只是知道连州事情真正原因的可是不止他们这些人啊,要是真的传都朝廷那里,自己等人不是一百张嘴也说不清白了?

想来想去,似乎今天来知府衙门早就在这位年轻的安抚使大人预料之中一般啊。

人家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自己这些人往里跳,然后自己这些人就眼巴巴的入瓮了呢?

“那今天就这样了,有事可以直接找丁知府,本官就先走了。”

说着贾似道就起身不等堂下一众士绅回过神挥挥手,自顾自的走了。

就如他来的时候一样,来的突然,走的也同样突然。只是知府衙门大堂中的一干士绅们,却真正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等到贾似道一干背嵬军都出门,王钰荣等人才回过神来,此起彼伏的“恭送大人”的声音才参次不齐的响起。

“好了,诸位,大人已经走了,不用如此拘谨不用如此拘谨。”

丁大全看着堂下这帮有些失神落魄的士绅心中实在是有些好笑,和声提醒道。

“丁大人,您老是安抚使大人身边的近人,能跟我等说说安抚使大人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吗?不然,我等心中实在是没底啊。”

兴东哲算是一众士绅中年龄最大,资历最老也是身份差不多的,此刻也只能再次卖次老脸道。

“大人没有什么意思啊。大人刚刚不是已经将自己的意思给诸位说的很清楚吗?莫非诸位没有听明白?”

丁大全讶然道。

这些个士绅之前贾似道没来的时候,可是没有一个人将他这个广州知府真个儿放在心上,此刻看到他们吃瘪求到自己身上,丁大全也乐的装傻晾一下他们。

“先前是我等心中太过焦急,才冲撞了知府大人,还请知府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见谅则个。”

戴真柏这个时候插口道。

作为商人,戴真柏自然能看明白丁大全端着架子是什么意思,所以很是干脆的躬身一礼道。

见戴真柏如此,丁大全也不好做的太过,更何况他本来也没打算很的为难这些士绅,毕竟贾似道今后用得到他们的地方还多呢。

“大人的意思很简单,广州港诸位若是只为了得利而来,却是行不通的。若是今后能够一心站在官府的立场、紧跟官府的脚步走,那就一切都好谈了。本官在这里跟诸位说句心里话,广东的士绅宗族如果想要跟之前的那些个安抚使一样逍遥快活,要么就只能跟着大人,要么就趁现在还有机会,早早离开广东路吧。”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四章 你这是要以身相许?

晚春四月的广州,已经隐约露出酷暑的苗头,红彤彤的烈日当空而挂,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它积蓄了一个冬天的光和热,晒得广州城仿若已然变成了一个蒸笼。

明教暴民的造反以及各种乱窜的流言,更似给这燥热的广州城添了一把火,让偌大的广州城人心浮动,燥意难平。

一辆普普通通的牛拉马车“咕噜噜”在人来人往的青石长街上慢悠悠的走着,赶车的壮汉似乎极为的燥热,已经开始打着赤膊了,一身精瘦的腱子肉倒是惹得长街两边不时匆匆而过的大姑娘小媳妇频频侧目。

似是看到路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大胆的眼神,赶车的汉子鞭花甩的更是轻快。

“你这是又出城做什么?还如此装扮?”

一身素纱单衣的柳如坐在马车一侧,看着斜躺在马车角落慢条斯理摇着折扇、闭目假寐的贾似道,眼中闪过一抹愠意,冷声道。

“我还以为你这一路都不打算说话了呢,你啊,别天天冷着一张脸,都说了多笑笑十年少啊。不然老的快。”

穿着淡青单衫的贾似道听到柳如的话“唰”的一声合起纸扇,睁开眼笑道。

柳如对贾似道如此疲懒的模样早就免疫了,两人单独一起的时候,贾似道似乎很少有正形的时候,所以根本不搭理他,只是请冷冷的看着贾似道。

“得得得,败给你了。扮成这个模样匆忙从知府衙门出来,自然是有事了,不然你以为我想在这个时候出城?”

贾似道投降状的举起双手,无奈道。

“我知道若曦需要人陪,但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大男人又被你们说靠的太近不吉利,产婆什么的都已经准备妥当,当是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这一趟出城,我还是非得亲自去不可。不然何来诚意?”

“什么人还需要你这个安抚使亲自去迎接?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广州城内人心浮动,锦衣卫和广州府到处查明教暴徒……”

柳如自然能听出贾似道话语中的言外之意,柳眉微蹙低声道。

透过马车的纱窗贾似道自然能够看到有诸多身穿公服的差役在街面上不断的匆匆而过。虽说贾似道没有同意封城,但是衙门的差役满城乱窜,再加上之前的那些流言,自然让城内的百姓都是极为的不安。

好在广州府的行动很快,告民告示如今已经贴满了广州城的大街小巷,若是没有这辟谣的告示,广州城内怕是已经有人开始收拾大包小包的准备躲避兵祸了。

“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严重,只要百姓不乱,有锦衣卫和众多的差役在广州城内转悠,防微杜渐,那些明教暴徒没有多少机会的。只要尽快将连州和武平的明教暴民解决,广州城内的那些明教暴民翻不起多少风浪的,并且马车上除了你,以及赶车的那个正不断卖肉的,还有锦衣卫在暗中跟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而且今天去迎的人也不适合大张旗鼓,除非那位愿意,不然还是尽量不能让太多的人他来了广州城。这想必,也是他拖了这么久才到广州的主要原因吧。做的隐蔽些,对他还是对我,至少在目前还是必要的。”

贾似道晃了晃手中的纸扇,尽量将话说的透彻一些,柳如是很聪明,但是却不太喜欢动脑筋,简单粗暴明了最好。

“袁甫来了?”

柳如听到贾似道的话,皱了皱眉。

贾似道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欠揍模样。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跟柳如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想要逗逗这个冰女,看到她想要发怒却又不得不忍下去的模样,让他整个人都变得很轻松。

果然,如期的换来柳如一个大大的白眼,现在的柳如白眼甩的也是越来越频繁和熟练了。

既然已经知道是谁来了,柳如也就懒得再多说什么。

当初贾似道去送袁甫的时候,柳如就跟在身旁,自然知道贾似道对那个当初在朝会上弄得他几乎身败名裂的糟老头儿很是用心,虽然她搞不清楚贾似道对一个已经告老的老头儿还如此用心的用意,不过对这些具体的事情她从来很少问,也不会发表意见的。

马车顿时又陷入沉寂。

“锦衣卫送来的信报你看了?”

贾似道知道,柳如呢除了自己需要和想要关心的事情,若是想要让她主动开口说话聊天啥的,那完全是痴心妄想,主动开口道。

“嗯,看了。”

一如既往的言简意赅。

贾似道翻了个白眼,你好歹多点表情好吧。

“还有三天你的族人就到了,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感谢你?还是要感激你?”

柳如讶然的看着贾似道。

“……”

这算什么回答?

贾似道无语。

看着贾似道一脸受伤的表情,柳如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太过功利化了,不过她实在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来回应贾似道的话。

贾似道如今已经贵为一方封疆大吏,手下很快就会有无数精兵悍将,她呢,似乎也只能跟在他身边做个护卫,这也是她唯一会做喝能做的事情。这点儿事情,自然跟贾似道千里迢迢耗费了巨大的人力和银子将她数千族人从襄阳接到广州来是没法相比的,可是柳如不知道她还能做什么。

银子,贾似道不需要,她也没有多少;人呢,她那些族人确实会写功夫,不过却都是桀骜不逊之辈,当初在绿林中厮混久了,如今跟了贾似道,或许如贾似道说的那般会有死伤,不过这本就是他们的命不是么?

更莫说,贾似道俨然已经给了他们洗白的机会,他们也总算是能够光明正大的行走在人前不是?

无论从哪点说,都是贾似道做的太多,而她呢却是没有任何能够拿得出手的。

“额……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只是我们实在没有什么东西能够是你需要的,我想来想去……也只能将我还还有整族人的性命交给你,这样行么?”

罕见的柳如有些结巴,也有些紧张和不安。

向来崇尚能够动手绝不动嘴的她,能够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确实已经是极限了。

“你……这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是无以为报要以身相许了么?”

贾似道眼中带着一抹笑意,故意也慢吞吞的道。

“噶……”

第五百一十五章 保命

柳如白皙的脸庞上先是陡然涨红,随即看到贾似道那带着促狭、极其欠打的笑脸,陡然明白,这人又在故意逗弄她呢。

强制的按下想要将贾似道一脚踢出马车的想法,柳如冷哼一声,不再搭理加斯都。

“好了,不逗你了,说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贾似道知道见好就收,正色道,对柳如他还是心中有些惧意的,毕竟武力值明显不是一个档次,不适可而止的话说不定把柳如弄的恼羞成怒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

柳如请冷冷的看着贾似道,眼中流露出问询之色。

“我是说,你的那些族人,你是打算怎么安排,就这样听之任之?”

“你看着办就是。”

柳如沉默了半响,才缓缓吐出几个字。

“就这样了?”

贾似道无奈的揉了揉额头,一副我怕了你的模样。

“不然?”

“都进锦衣卫吧,你也在锦衣卫挂个指挥使的头衔。”

贾似道知道,如果要让柳如自己想,怕是问上一万遍也不一定能够问出什么结果来,很干脆的道。

“我?锦衣卫指挥使?”

柳如瞪大了眼睛,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指了指自己讶然道。

“锦衣卫的规模会越来越大,如今的锦衣卫,除了当初杜水仙的人外,就尽皆都是秦寿来广州之后招募的人手,龙蛇混杂,各色人等都有,前些天秦寿将名册送来我看过,这样下去确实是让锦衣卫暂时拥有了不少的人手,不过那些人并不是那么好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问题。

而且,秦寿怎么说呢,如今或许因为锦衣卫还很弱,所以还没有别的心思,但是人心都是会变的,随着锦衣卫的人手越来越多,实力越来越大,秦寿将来会如何我并没有多少把握,更不要说如今锦衣卫中的人,大多都是秦寿一手栽培的。

你的族人本就都曾经在江湖上厮混过,身手自然有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而且因为你的关系,想来也不会有劣迹斑斑的人存在,锦衣卫本就做的是台面之下的事情,你的族人应该也都有经验的多,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他们是你的人,值得信任。”

贾似道想了想笑着道。

什么叫我的族人有经验?你意思就是说他们适合做阴私的勾当了?这是夸人呢还是损人呢?

柳如瞪了贾似道一眼:“这跟我做锦衣卫指挥使有什么关系?”

“你的人去了锦衣卫,难不成你想让他们在秦寿手下做事?有你在锦衣卫中做指挥使,别人怕是也不敢刁难他们甚至让他们去送死,而且你也只是挂个头衔罢了,平日里你可以选个信得过的人在锦衣卫中管事就行了。而且更重要的是,相对于秦寿,我更要相信你。”

贾似道正色道。

或许是因为之前给秦寿的压力太大,让秦寿有些急于求成了,贾似道大概查阅了一下秦寿送上里的锦衣卫名册,很是发现了不少江洋大盗之流的人物。虽然说他曾经说过,绿林上的人如果愿意为朝廷效力进入锦衣卫,既往不咎,但是太多的话,随着锦衣卫实力和权力的扩大,有些人的本性自然会暴露出来。

同时将锦衣卫这样一个知道太多阴私事情的机构全盘交给秦寿一个人,贾似道从来没有想过。不然他当初也不会将杜水仙和卢松都弄进锦衣卫成为执事,不就是想着不能让锦衣卫完全把持在一个人手里么?

将秦寿擢升为锦衣卫指挥使,除了因为秦寿确实有功外,同时也是一种拉拢的手段,想来秦寿也是明白的。

如果说真要将锦衣卫交给一个人来掌握的话,柳如显然要比秦寿更要合适。

这件事情他很早之前就考虑过,只是那个时候柳如的族人都还没有来,如果贸然将柳如放到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柳如也无人可用,而且柳如想来也不会答应。但是如今就不同了,柳如的族人都进了锦衣卫,再提出让柳如挂名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头衔,就要容易的多。

“若是秦指挥使听到你刚刚说的话,怕是会难过。”

柳如理了理耳畔的发梢,看着贾似道道。

“你觉得如何?”

贾似道直接忽略了柳如这句话。

“嗯。“

柳如嗯了一声就没了下文,让贾似道简直想抓狂。

不过这一声嗯,显然是已经答应下来了。

“那就这么定了。”

锦衣卫所有人,在吏部都是没有任何文册记录的,从一开始贾似道就没有想过要将锦衣卫曝光在所有人面前,至少眼下是不可能的。

秦寿、杜水仙、卢松等人,其实品阶都是挂在市舶总司衙门内的。至于柳如,想来以她的脾性,也不会想着要什么品阶,更不会在市舶总司衙门内挂衔。

柳如似乎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了贾似道一眼,然后又将头扭到一边。

“怎么了?你不会是变卦了吧?”

贾似道上下看看自己身上,没有哪里有不妥啊。

“我总感觉我似乎上当了。”

“上当了?你意思是我在骗你?”

贾似道眨眨眼睛。

“你如此在意锦衣卫,到底想要做什么?”

柳如没有回答贾似道的话,美眸静静的看着贾似道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贾似道有些好笑,这个小妞竟然也懂得用用脑袋了。

“不知道,才会问你。”

柳如回答的理所当然。

“我啊,只是为了保命,我的命,以及我身边的人的命,仅此而已。”

“你?保命?你需要?”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呢?将来你会知道的。”

贾似道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再次靠在了马车角落中,说着顺手将手中的纸扇递给柳如。

柳如见到贾似道这个动作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人是让自己给他扇风呢。

敢情还真将自己当做丫鬟来使了呢。

有心不搭理贾似道,不过看到贾似道脸上隐现的疲惫之色,再想想贾似道刚刚那句有些莫名其弥的话,柳如自己都不知道怎么的就鬼使神差的接过了纸扇。

保命么?

脑袋里想着,手上却是已经撑开了折扇。

有些破烂的牛车“咕噜噜”出了广州城朝着城外行去,偶有鼾声传出。

PS:祝大家国庆、中秋双节快乐,阖家安康。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六章 老兵驿卒

等贾似道被柳如叫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的驿站。

“你这是多久没睡了?鼾声打的数里外都能听到。”

柳如将纸扇丢给贾似道,理了理头发讥声道。

“昨天看秦寿送来的锦衣卫名册,再加上今天要跟临安那几个巨商相谈扩建广州港的事情,完了又将市舶总司衙门送来的广州港施工图仔细琢磨了一遍,也就差不多睡了一个时辰吧。这是到了驿站了?说让你帮忙扇下风,你看看我一身臭汗,你倒好,优哉游哉的。”

贾似道对柳如的讥讽只当没听到,整理了一下衣衫自顾自的道。

柳如额头上的汗渍他自然看到了,不用想,这一路上她肯定就没有停过手,一直在给他扇风呢。柳如虽说是个女子,可是一身内功修为却已经到了罡气外放护体的境界,说是寒暑不侵也不遑多让,能够让她都累的额间出汗,可见这数十里的路她基本上就没有歇过。

适才的讥讽,只是她一贯的脾性,刀子嘴豆腐心,为了掩饰她这一路做的事情罢了。

贾似道不仅不会点破,相反还得配合一下他,不然以柳如脸薄的程度,被点破了真相,恼羞成怒倒不会,以后却再也不会做类似的事情倒是极有可能的。

柳如见贾似道说她偷懒,不由偷偷翻了个白眼,心中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他果然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

只是他竟然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听到他的话自己有种想要暴揍他一顿的冲动呢?

看了看自己依然有些酸麻的手臂,柳如没有搭理贾似道转身推开车门自顾自的下了马车。

“真恼了?”

吃了个闭门羹的贾似道有些傻眼。

这不是配合你么?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了?难不成我要揭穿你给我扇了一路的风?不是你的风格啊。

女人的心思,当真是没法猜。

贾似道走下马车裘裳就迎了上来,这会儿衣服已经穿好了。

“大人,驿站都已经收拾好了,您是进去等还是……”

“人走到哪了?”

贾似道扭头看了看远处站在树荫下的柳如,头也不回的问道。

“刚刚锦衣卫来报说,还有十里地。”

裘裳偷偷瞅了瞅贾似道又看看远处更像是在赌气的柳如,小心翼翼的道。

柳如跟贾似道的关系在整个安抚使府内都是忌讳,主不是主仆不是仆,裘裳等人也搞不清楚,自然不敢胡乱插嘴。

“那就进去坐吧,有些口渴了。你去将柳姑娘也请进来。”

贾似道确实是有些口渴了,想了想道。

柳如明显有些恼了,虽然不知道原因不过贾似道却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肯定不能是上去触霉头的,也就只能让裘裳去了。

裘裳有些愁眉苦脸,柳如人是没的说,只是性子太冷了些,再加上武力上也完全不是对手,柳如又是贾似道身边的女人,所以赵毅、裘裳这些跟在贾似道身边的亲卫大多数时候对柳如都是敬而远之。

这一次大人不知道怎么了显然将柳姑娘给惹恼了,看看大人俨然一副刚刚睡醒的模样,而柳姑娘又是一副羞恼的样子,整个路上数十里地的路程,孤男寡女单独在马车上……

裘裳陡然打了一个寒颤,在心中狠狠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接下来的画面他不敢也不能往下想了哇。

“你在想什么呢?看你一路打着赤膊你骚包模样,看来我该让施春给你们几个一人找个女人成家了。”

贾似道抬腿踢了裘裳一脚,笑骂道。

赵毅和裘裳等人都还是单身汉,除了家中老迈双亲我,就算有兄弟或者姐妹也早就成家立业了,只有他们这些因为一直在禁军中当兵,倒是拖到现在还没有成家。赵毅、裘裳等人一路跟着贾似道可以说是时间最久的了,给几人成个家贾似道早就有这想法了,今天也只是顺势而说罢了。

“末将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想,谢大人体恤,回去告诉毅哥他们几个,要是知道大人亲自做媒,怕是他们都要乐坏了。”

裘裳先是慌忙摆手否认自己想什么,然后又连忙拱手兴奋不已。

他们这些人都还是单身汉一个,之前在内殿直中,成天呆在皇城内,宫中的那些个宫女什么却是看都不敢看的。

“行了,快去将柳姑娘请来。请不来,那你只能是想的美了。”

贾似道轻踢了裘裳一脚,笑骂道。

“末将这就去。”

关系到自己的幸福生活,裘裳也是动力十足,一溜烟的去请柳如了。

贾似道看着裘裳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不过片刻功夫柳如就点点头跟着裘裳一起走了过来。

看看眼睛根本不看自己的柳如,贾似道也知道该说什么,笑了笑当先朝着驿站行去。

“小吏拜见安抚使大人。”

刚刚进驿站,几个驿卒就在一个穿着铠甲、少了一条胳膊的老者带领下慌忙上前两步,却被三个锦衣卫拦在半途,只得隔着老远单膝跪地抱拳颤声道。

四面瞅了一眼,不大的驿站回廊四周站满了不下数十个锦衣卫,甚至在屋顶的几个凹角,都隐约可见锦衣卫的人蜷缩在其中。如此严密的护卫,怕是一只苍蝇也别想无声无息的摸进这小小的驿站了。

周遭的锦衣卫贾似道大多都有些面熟,他知道应该都是当初杜水仙的手下。

裘裳虽然在锦衣卫没有具体的职衔,但是杜水仙的这批手下,却是一直都是他掌握的。

挥手示意几个拦住驿丞的锦衣卫让开,贾似道上前扶起老者道:“本官有位故交今日前来,只是私事罢了,老丈不用如此拘礼,都起来吧。”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

被贾似道扶起来的铠甲老者惶声道,却被贾似道强制的握住一条手臂扶了起来。

四个驿卒虽然不如驿丞年纪大,却也都是几近中年,不过扫了一眼贾似道就发现,除了这位驿丞老者少了一条胳膊外,其余几个驿卒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残缺或是手脚有些不便,譬如有个驿卒手上就却了四根手指,另外三个都是一条腿有些不便。

这些东西,自然不是天生的。

像那少了四根手指的驿卒,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被利刃削断的。

这驿站的几人,显然都是从行伍中退下来的老兵,而且都还是曾经参加过血战的老兵。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七章 闲聊

这驿站不大,典型的四合院结构,穿过天井就是大堂,左侧是驿丞和几个驿卒的住所,右侧则是几间给在驿站临时打尖休息的旅客的客房,这里距离广州极近的一个驿站,平日里想来多是朝廷信使使用,过往行商旅客顶多是讨口水喝,距离广州如此近,若非必要,想来不会有人在这里太久的停留。

而且除了朝廷信使,想要在驿站休息住宿的旅客,还是要出点钱的。

身在大堂中,偶有马匹嘶鸣声传来,想来在这驿站后方还有一个马厩,用来给一些传送紧急公文的朝廷信使更换马匹。

贾似道坐在上首,驿站的几个老兵则是拘谨的站在距离他足足有丈余远、靠门口的地方。有些东西不用说,刚刚锦衣卫做的事情已经足够说明这位大人身边的人担心会有人对他不利。不管是为了什么,自觉点总是没有错的。

“老丈,驿站可有清水?这天气也太热了,要是有的话还烦劳老丈能帮我们准备一些清水就好。”

贾似道看了一眼站在屋外回廊的柳如,指了指周围屋内屋外的一众锦衣卫和声道。

“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儿名为李富贵,大人叫小老儿老李头就可,驿站简陋,但是却有一口甜井,打出的水最的甘甜解渴,大人稍等,小老儿这就去取水……”

“既然有井水,烦劳老丈告诉我们位置,看几位行动也是不便,就有我们这些人自己动手就好了。大人,末将去取水。”

裘裳在旁边笑着插口道,说着不等李富贵回话已经招呼了几个人自顾自的出去了。

他说的这话倒也是极为有理,毕竟看看连李富贵在内的五个人,李富贵只有一条胳膊,其余四个驿卒都是残疾或者半残疾,锦衣卫这一次跟着贾似道出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是三五十号人还是有的,如果仅仅靠他们几人去取水确实是有些艰难。

而且裘裳显然也是考虑到几人的面子,如果由他们去取水的乎,锦衣卫的人肯定会检查水有没有问题,这样也是不太好的,若是有锦衣卫的人自己去取,那么就会少了许多麻烦。一举两得。

“也是,你们去吧,老丈,你们几位也别站着了,本官来的唐突,没有那么多规矩,都坐吧,我那位故交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到,我们还可以聊聊。”

贾似道自然对裘裳的做法没有意见,这样既不用麻烦这些身有残缺的老兵,同样也能保证安全,何乐而不为。

“大人……”

“坐吧。”

贾似道笑着摆手道。

李富贵等五人见贾似道坚持,只得惶恐的各自寻了位置小心翼翼的放了半边屁股在椅子上。

“我看几位都是老兵?可是因伤退伍?”

贾似道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假装没有看到,笑着道。

“大人慧眼如炬,小老儿和他们四人确实都曾在孟大帅手下当兵。”

李富贵这个时候也发现了,这个年轻的安抚使大人似乎跟以前他见过的那些大人物不一样,如此年轻那也是他从未曾见过的,但是他可以感受到贾似道眼睛中的真诚,在初见第一面看到他们几人身上的残缺之时,他就能感觉出来。

尤其是在他说出曾经乃是宁武边军中的兵卒之后,贾似道的眼睛中更多了几分他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虽然李富贵也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是他知道那不是恶意乃至其他。

这位安抚使大人,他们在这驿站中或多或少也听说过,毕竟驿站中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旅人路过,打尖休息的时候也总是会闲聊一二。

当今天子最为宠信的权臣,短短数年时间一跃成为当朝数一数二的二品大员,更是大宋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一个封疆大吏,哦,对了,自从那倒霉的吴良死后,还暂理了福建路诸事。同时还跟宁武军统帅、京湖制置使当朝大将军孟珙交情莫逆等等。

除此之外还有说贾似道年少轻狂,诗词无双,同时在朝中树敌无数,骄横跋扈等等等,凡此种种,他们都听说过,当然好坏也都有。

但是听说的再多,那也毕竟是听说,以往他们最多也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从未曾想过会跟这样的大人物有机会见面,更不要说离的如此之近了。

“宁武边军中的兵卒啊,老丈几人都是广东人?”

贾似道笑容愈发的和熙。

“回大人话,小老儿几人都是广东人,当年广东诸军抽调进入宁武军,小老儿五人本是同乡,也就一并去了襄阳。只是在战场上没有立上什么功劳,再加上身上都有了残缺,无奈之下只得回乡,在这驿站中充作驿卒,还是孟大帅为小老儿几人安置的。”

李富贵似乎又想起了当初在襄阳同蒙古大战的事情,唏嘘道。

“孟大帅体恤边军,宁武军中但凡受伤有所残缺的,孟大帅都是想办法通过各种手段将我们这样的人送回家里并且大多都安置在各个驿站,总算是能够有个营生,也不会是废人一个,也能养活一家老小。”

贾似道点点头,听到老人说是宁武军的时候,贾似道就想到了这点,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如今这个时候孟珙就有了为无奈走下战场的伤残兵卒安排以后生活的想法。

“这驿站中,每月能有多少银子?”

“回大人,小老儿之前在宁武军中是个什长,所有是驿丞,每月有三钱银子和三斗小米,他们几人都是驿卒,每月也是三钱银子,小米却是没有了。”

李富贵笑着应道,言谈间显然对自己如今的俸禄还是很满意的。

“三钱银子,三斗小米,够用度的?”

贾似道能够理解李富贵的想法,他本就是残缺之人,能够有这样一个驿丞的事情,银子虽然不多,却至少不会是家里的负担,甚至于说不得还因为驿丞的三钱银子成为了家里的财政支柱,钱虽然不多,对他们而言,却已足够满足。

“够,怎么不够……”

“只是开始还是给制钱,这些年都是一半交子一半制钱了,近些年更是……”

坐在李富贵对面的一个老卒苦笑着接过话。

李富贵听到他的话不由一滞,狠狠的瞪了一眼过去,让他的话嘎然而止。

第五百一十八章 袁甫至

“一半交子一半制钱?”

不过显然贾似道已经听到了。

当然,李富贵瞪刚刚说话的那名驿卒的事情他自然也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也能理解。他是广东安抚使,广东治下所有官员、吏员以及连小吏都算不上的公职人员,都是由户部拨下银子,然后由广东安抚使府下的漕司来发放给广东治下的各类官员。

交子自然就是朝廷发行的纸币,制钱则是铜钱了。

“大人,别听他乱说,只是偶尔,偶有几次,许是安抚使府……周转……对周转不便。”

李富贵自然不敢直接在这个问题上撒谎,不过他想了半天才从脑中所知不多的词语中组织出来的两个字,更是让贾似道有些莫名的心酸。

银子再少,哪怕是一半制钱一半交子,不也还是有一半的制钱么?如果真就这样捅出了安抚使府的痛处,将他们赶走,看看他们残缺的身躯,还能干什么?一家老小该是如何养活?贾似道能够想象出此刻李富贵心中所想。

“真的只是偶尔?”

贾似道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直接戳穿,真要说破怕是李富贵等人就要惶惶不可终日了。

“回大人,真的只是偶尔。”

李富贵料到以贾似道的身份定然不会在这样的问题上纠结,而且明显这年轻的安抚使大人还是初来乍到,有多少大事等着他去处理,自己等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想来也不会放都心上,这个时候听到贾似道果然信了,五人连忙点头如捣蒜的表示肯定。

“嗯,那就好。不知道几位家中几口人?”

贾似道无意在这个事情上继续纠结,想来李富贵几人也是如此之想,所以话锋一转笑着道。

“回大人话,小老儿家中有老伴还有一个儿子。”

其余四人也纷纷回道有一儿一女的有两个女儿的种种。

“都做些什么营生?”

听到贾似道这句话李富贵等人脸色不由齐齐一变。

这位安抚使新设了团练使衙门正在四处招兵,他们自然都是清楚的,这个时候问他们都做什么营生,几人却是有些不好回答了。

“回大人,小的几人家中的那几个小子一起凑钱买了两条渔船,平日里就靠出海打渔过活。前些日子听闻大人招兵,本想着这两日就让他们前去……”

过了半响李富贵才应道。

“你们想多了,本官没有这个意思,招兵之前本官就已经对各个团练使衙门说过三不准,家中有年迈不便的双亲者不收,家中独子不收,成亲者不收,你们几位已经为我大宋出生入死,又岂能还让你们的儿女继续受苦?出海打渔倒是个好营生,过些日子我会扩建广州港,也会有专门的渔港,都会好起来的。”

“小的,谢大人。”

李富贵几人对视一眼,慌忙起身谢道。

这位大人似乎真的跟之前的那些个大人们不一样啊。

他们几人都曾经上过战场,自然知道那是怎样的一种体验,如今身有残缺在家,如果没有这份驿卒的营生,即便回到故土怕是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活下去,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CIA不想自己的儿女再受同样的苦楚,自然也不想让自己的儿女再次做那兵卒上战场。

对李富贵几人的想法,贾似道自然能够理解。

“你们想必也都知道我跟孟帅相交莫逆,若是有困难尽可直说,不用避讳什么,更莫说你们都是对我大宋有功之人,皇上也不会委屈了你们。”

贾似道点点头,说了一句场面话。

“小的谢大人谢大人。”

李富贵等人忙不矢的再次起身躬身谢道。

这并不是说几人真的会去找贾似道,要说有困难那自然是有的,只是安抚使府是那么好进的么?就算是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句场面话,但是能从贾似道这个安抚使口中说出来,也依然让李富贵等人心中感激。

贾似道自然也知道这点。

“大人,水来了。刚刚收到消息。人马上就到了。”

裘裳端着一碗水从外面进来双手递给贾似道。

贾似道抬头看了一下,柳如手上同样也有一个空碗,笑笑接过一饮而尽。

“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我接到人就回城了。”

放下手中的粗糙陶琬,贾似道笑道。

“小的等恭送大人。”

……

“你真的相信只是偶尔?”

路边树荫下,柳如出现在贾似道身侧,突然问道。

“不是又如何?”

贾似道没想到柳如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问道。

“之前别人怎么做,你是别人的事,如今你是安抚使,你也打算如此克扣这些人的俸禄?”

柳如眼神有些冷,话也莫名的有些多。

“真难相信以你的性子尽然会关心这样的事情……你别这样看我,看的我瘆得慌。”

贾似道笑着打趣了一句,却换来柳如一声冷哼。

“别哼来哼去,这样的事情显然并不是单单他们如此,怕是六七品的县令之流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我刚刚非要刨根究底,怕是等我走了之后他们那几人就要提心吊胆了,会担心说出这样的事情会不会惹得上官不快,会不会惹得我不快等等。

改变需要一个过程,如这样的事情对我而言只是小事一桩而已,但是对他们而言,却是关乎生计的大事。我自然知道。不过有些事情做就成了,又何必弄得人尽皆知?非要寻个根底,还弄得他们心中不安,不用那么复杂的……嗯,人来了。”

贾似道知道再逗弄柳如,怕是又要给他半天的冷脸了。

视线可及处,一辆孤单的马车出现在大道上。

柳如俏脸微松,虽然贾似道没有明说,不过言语中的意思显然已经够清楚了。

不过片刻功夫马车已经到了近前,贾似道上前几步笑着道:“喜闻老大人行走到广州,师宪喜不自胜特来相迎。”

“哎呀,老爷,又是他,走的时候他知道,怎么我们来他也知道?”

马车中探出一个小脑袋,看到贾似道顿时如受惊的兔子般嗖的一下又缩了回去,紧接着马车中传来看似低语实则极其响亮的话语。

不是数月前袁甫走的时候跟在袁甫身边的书童千山是谁。

贾似道微微一笑,这几个月没见,这小书童也是瘦了不少,看来这一路数千里的路程,倒是受了不少苦。

“啪!”

“哎呀!”

“一惊一乍没大没小,该打。”

“是,老爷。”

马车中主仆两人简短的对话让贾似道忍俊不禁。

上次千山似乎就因为他想些被袁甫打脑袋,没想到这一次还是没有逃过。

怕是这小书童心里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克星吧。

贾似道安静的等在外面。

坐在车前的车把式老袁头看着贾似道咧嘴一笑。

他是袁甫的车夫,跟了袁甫数十年,虽说仅仅见过贾似道两次,一次是袁甫离开临安城,贾似道去送;一次就是如今袁甫到广州,贾似道来迎。虽然听说过自家老爷被迫告老是因为这个年轻的有些不像话的权贵,但是袁甫行走这数千里,唯恐避之不及的依然占了大多数,唯有这位年轻的大人依然如故。

这就足够老袁头丝毫不吝啬他的笑脸了。

贾似道同样也点头回以一个笑脸。

得到回应的老袁头笑的也是愈发的开心。

这年轻大人性子真不错啊。

车帘掀处,满头银发的袁甫在委委屈屈不敢看贾似道的千山搀扶下出了马车。

相比在临安的一别,如今过去差不多半年多,袁甫脸色除了些许的疲惫外,整个人的精神似乎要比当日还要好上了许多。想来,这一路从临安慢悠悠的游历数千里到广州,袁甫倒是想明白和看明白了许多事情吧。

袁甫神色复杂的看着贾似道,贾似道则是面带微笑的同样也静静看着袁甫。

“这一路南下,走过我大宋数千里河山,阅尽无数风土人情,老夫能够安然到达广州,还得多些大人一路护持。”

半响之后,袁甫突然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正声道。

千山懵懵懂懂不知道,但是袁甫是什么人?这一路数千里堤,虽说他袁甫乃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更是理学一派的泰斗,曾经的朝廷重臣,但是出了临安城,他也只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糟老头儿,千山更是个半大少年,赶车的老袁头也只是车把式罢了。

京中或许有无数的朝臣认识他袁甫,国子监也有无数的学子认识袁甫,但是数千里堤,有多少人一辈子没有到过临安城的?绿林草莽之中那些个强盗山匪,又有几个人识得大字认得他袁甫的?

这一路山,有太多次碰到拦道抢劫的山匪强盗了,但是每次总是有人恰到好处的出现,义不容辞的拔刀相助。

一次两次或许还能说是真有好人,但是一路上数十次都是如此,如果袁甫再看不明白那他也确实该早早打包回家中养老了。

“老大人严重了,老大人老当益壮,更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即便没有本官派人跟随,想来也是无碍的,幸得没有打扰老大人雅兴,不然师宪实是难安。”

贾似道闪到侧边避过袁甫这一礼后才笑着道。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九章 能做什么?

袁甫起身看着笑容满面的贾似道,突然笑了。

“倒是老夫着相了。”

对此贾似道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袁甫想要游历大宋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只能说他想的太过天真了,当然了,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大多都是如此,就算入袁甫这样宦海沉浮多年的大儒也同样是如此,理想主义者任何时代都不会少。

但是实际情况又是如何呢?

大宋并不安宁,天下也并不太平。

如果不是因为有蒙古人这个外患时不时的跟大宋打上两仗,转移了大宋国内太多的压力,仅仅是朝廷在交子之事上的态度,就足够让没有办法生活的普通老百姓揭竿四起。

袁甫、一个赶车的,一个书童,三人行走天下,恰是那些没有多少本事却又无奈落草为寇的山匪们最喜欢的打劫对象,武力值不高不说,风险也小。这样风险小、收益高的肥羊,哪里去寻?

“一路行来,老夫也有些乏了,或许要在广州叨扰一阵子了。师宪公务繁忙,如今又正值多事之秋,福建路明教暴民造反,波澜甚大。老夫早已不是什么大人,仅只一布衣尔,就不劳师宪每次迎来送往了。”

袁甫笑容收敛,沉默片刻缓声道。

“老大人敦敦教诲之谊师宪从未敢忘。没想到福福建明教暴民造反之事,竟然惊扰都了老大人,不过那些明教暴民也蹦跶不了许久,不日广东安抚使府就将派兵前去平乱,定然不会影响朝廷安定之大计。”

贾似道心中有些好笑、

好面子似乎是这个时代读书人的一大通病,如果袁甫真的不想来广州,那么就算是他遣再多的锦衣卫沿路护持他,他也不会来的,毕竟袁甫又没有说让贾似道派人暗中护卫,都是贾似道自己要如此做不是?

人已经到了广州,却又说只是一布衣,不能耽误贾似道的正事,好吧那么你又提福建明教暴民叛乱的事情做什么?不就是想看看广东安抚使府也就是自己是如何应对的么。

“哦?广东何时有如此多的朝廷大军?竟然让师宪如此有把握不日就能平定福建之造反暴民?”

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如此说,袁甫顿时惊诧道。

毕竟袁甫也是曾经做过参知政事的人,对朝廷各地的驻军还是心中有数的。岭南数路之地,几乎所有有战斗力的兵卒都被调入宋蒙边境,不止是岭南,大宋腹部诸多路治也都是如此,留在各路的顶多也就是一些厢军、乡军这些只能维持地方治安的兵卒。

此刻听到贾似道说不日就将派遣大军前往福建平乱,袁甫自然惊诧莫名。

“这就说来话长了,广东不比临安,天气炎热,老大人也长途跋涉想必也累了,不若上马车,我们边走边谈。”

贾似道抬头指了指头顶上那一轮烈日,笑着道,

“那……老夫就叨扰了。”

袁甫沉吟片刻道。

……

通往广州城的官道上,两辆马车辘辘而行。

裘裳又打上了赤膊,或许是因为贾似道答应了回去要给他们这些人张罗媳妇,当先而行的裘裳那鞭花甩的叫一个响亮;老袁头同样也很高兴,自家老爷到了广州,再也不用提心捣蛋的再外面奔波,心情舒畅之下倒是哼起了古朴的乡哩小曲。

千山正襟危坐,紧紧抿着嘴唇,一张脸涨的通红,时不时的偷偷瞄一眼马车一侧中正闭目养神的柳如,然后如受惊的小兔子般,又飞快的低下脑袋,过了一会儿,又再次偷偷摸摸的瞅是能够一眼,然后又飞快的垂下脑袋,如此反复………

袁甫上了贾似道的牛车,柳如去是进了袁甫的马车。

看着闭目养神、秀美绝伦的柳如,千山感觉自己小脑袋瓜子里似乎有很多的诗词要喷涌而出,却总是抓不到关键点。

这个姐姐真好看,只是脸上的神情太过冰冷了些,如此热的天,似乎整个马车内都凉飕飕的。

要是能够多笑笑就好了。

哎,这位姐姐也是跟那位贾国舅一起来的,想来是那位贾国舅身边的人,如此年轻漂亮的小姐姐,又落入那可恶的贾国舅之口了……

想着想着,千山竟然沉沉睡去。

之前一直闭目养神的柳如,听到千山那沉沉的呼吸声,嘴角悄然带起一抹浅笑。

……

“什么?你将厢军给裁撤了?设立了六个团练使衙门?朝廷知道么?”

牛车内,贾似道和袁甫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放着一个小小茶几,摆着两碗从驿站井中打出来的清水。

袁甫一脸惊骇的看着贾似道,惊声道。

“如果不裁撤这些厢军,重新编练新军,广东哪来的兵卒去剿灭福建的明教暴民作乱?等消息传到朝廷,朝廷再抽调大军前来平乱,那时候怕是整个福建乃至岭南几路都已经沦为明教暴民的囊中物了吧?而且皇上让师宪编练二十万大军已做备用,那些厢军兵卒虽说不堪用,但是总要比新近招募的新兵要强上许多。”

贾似道这句话中却是偷换了一个概念,裁撤帅司的厢军是他来广州做的第一件事,而不是如刚刚跟袁甫说的那般为了平定福建的明教暴民作乱而被迫裁撤厢军。当然,他也没有直接说哪个先哪个后,即便袁甫知道真相也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听到贾似道的话,袁甫有些沉默。

“可是……这实在是跟朝廷律法相悖,若是传都朝中,有些人怕是又要对师宪你口诛笔伐了。”

他自然知道贾似道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这实在是太过大胆了些,未经朝廷允许直接裁撤厢军,怕是也只有眼前这个年轻的封疆大吏能和敢做出来了。

袁甫的这句话倒是让贾似道有些意外。

这是站在自己立场上考虑了么?

“不瞒老大人,其实明教暴民此次在福建的叛乱不是孤立的一件事情。”

贾似道想了想道。

“不是孤立的一件事情?莫非还有其他事情?你又是如何得知?”

袁甫神色一变。

“就在今日,安抚使府收到消息,广东治下连州明教暴民作乱,其中还有被裁撤的厢军兵卒,而且为数众多。”

袁甫一怔,随即喃喃道:“又是一场人祸啊。”

“我已经向朝廷发文,连州仅是山匪作乱,以免朝廷太过担忧,但是福建之事却不是我能控制的。前往连州平乱的大军,最迟明日就会出发,老大人不必担心,而且我已经叮嘱统军大将,不得滥杀无辜。”

袁甫点点头,也不知道再想什么。

“如今广东百废待兴,老大人在这个时候来广州,实是让师宪欣喜若狂。”

重要的事情该袁甫知道的事情,贾似道已经说了,话锋一转笑着道。

“老夫已经告老,没有皇上的诏令,老夫是不可能再入仕为官的,更不要说在广州了,而且老夫终究还是理学一派中人,怕是要让师宪失望了。”

袁甫神色先是一振,随即想到什么,强笑一声萧瑟道。

“老大人一身所学冠绝天下,我相信皇上也不会就这样任由老大人逍遥的。其实话又说回来,其实师宪跟理学一派并没有太过重要的冲突,若说理念不合的话,或许是有,但是就我而言,纵有千般学问,经世致用才是正途。

若是理学一派能为这天下苍生保太平,为我大宋江山开万世基业,自然是正理。若是仅仅只为了宣扬理学之流,而不允许他人有任何明辨之言,那这个理也就失了些许味道;若仅仅是为了宣扬理学而去打压一些不同政见的人,那这个理也就成了歪理。

理,是越辩越明,若理学一派真是天地至理,是唯一正确的大道,那么自然也不会害怕别人质疑,用事实让有不同意见的人闭嘴就好,若不是,大浪淘沙,想来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十年或许百年,后人自会有公论。老大人以为呢?”

贾似道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跟袁甫说清楚。

邀请袁甫来广州,他并不是想让广州变成理学的第二个根据地的,而是想让袁甫靠他一身所学能够继续发光发热的。若是袁甫甚至今后必然还会有袁甫的学生前来广州,那些人都是理学中人,这些人的到来必然会极大的影响到广州今后的一些东西,这点贾似道早就想过,但是却不是他想看到的。

总之就是一句话,他甚至整个广东路都不排斥理学一派,但是理学一派也要允许别的人说出不同的意见,不能想着将所有人都变成理学中人,认同理学的理念。除非理学能够朕的证明他确实是至理。

袁甫看了贾似道半响,叹道:“师宪果然是有大定力大思想的人。”

不管贾似道说的他认同不认同,但是至少有句话却是很对,理学若真是天道真理,那么自然不用害怕别人质疑,若是不是,那么大浪淘沙,数十数百年后后人自会有所公论,经世致用,能为天下苍生保太平能够安邦定国才是真理。

“这只是师宪一家之言,让老大人见笑了。”

贾似道笑的很腼腆。

“那么,老夫也就不矫情了,老夫这个告老之人又能为师宪做些什么呢?”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章 老大人慧眼如炬

“那么,老夫也就不矫情了,老夫这个告老之人又能为师宪做些什么呢?”

袁甫虽说是个读书人,不过行事却极为干脆,很是光棍的开门见山问道。

这一路跋涉数千里到广州,很多事情袁甫也是想明白看清楚了。

贾似道说的那些话他认同不认同那是另外一回事,但是正如贾似道所说,理学一派跟贾似道之间其实不存在根本无法调和的冲突,似乎还是理学一派先跟贾似道过不去,才导致接下来种种事情发生。

当然,贾似道杀了李吉跟李鸣复之间的私人恩怨是另外一回事。

而从内心来说,袁甫对李鸣复还是有些芥蒂的。李鸣复为了保住参知政事的位置,算是将理学一派这些年在朝中经营的所有遮羞布都给曝光了。大朝会弹劾贾似道的事情,袁甫被迫告老,理学一派算是既丢了里子又丢了面子。

同样也因为当日理学一派配合宗室那些嗣王想要剪除被赵昀倚为臂膀的贾似道,也算是恶了赵昀。

袁甫和李鸣复等人为什么能够入朝为官甚至贵为参知政事?不正是因为赵昀对理学一派极为信任么?可是在贾似道的事情上,理学一派却做出了让赵昀最为恼怒的事情,袁甫觉得赵昀仅仅是自己告老,已经是看在理学一派这些年兢兢业业为他筹谋的情分上了。

贾似道如果不犯错,不被人抓住明显的把柄,在贾贵妃已经给赵昀诞下唯一的太子的情况下,不说一路青云直上吧,至少左右宰相终究会有一个在贾似道身上的。最关键的是贾似道还足够年轻。

袁甫思来想去最后决议接受贾似道的邀请来广州,也正是基于这一点。

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真的将贾似道给彻底的得罪死了,那么理学一派的未来,似乎不难预料。

“老大人严重了,师宪怎敢吩咐老大人。”

贾似道慌忙摆摆手笑着道。

袁甫端起面亲的陶琬,喝了一口道:“清冽甘甜,好水。”

“有一件事师宪觉得还应该告诉老大人一声。”

贾似道笑笑,好山好水好风景,袁甫够酸的不行。

袁甫看着贾似道。

“老大人的侄儿袁通,已经被兵部擢升为庆元府巡检,如今怕是已经在庆元府上任好几个月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袁甫先是一愣,随即深深的看了贾似道一眼道:“兵部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抽调袁通,更不会将袁通放到庆元府,史相同我理学一派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袁通一个小小步军营指挥使更是入不得史相法眼,而史相同师宪倒是交情颇深,想来是师宪的手笔了,只是老夫想不明白为何?”

袁甫心中已经有些不快了。

先是贾似道邀请他来广州看看,然后又是一路派人护送,如今更是连他的侄儿袁通都给弄到庆元府了。难不成是想要将自己的侄儿袁通做为质子不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一路贾似道派人护送,倒更像是来也的来不来也得来的挟持了。

“呵呵,老大人想多了。其实事情很简单,老大人离开了临安城告老还乡,可是以老大人的身份来说依然是有很多眼睛在看着老大人的。如今老大人来了广州,想来也瞒不过太久的,风声终究会传到临安城的,那时候有些人就不知道会怎么想了。

袁通若是继续留在临安城,就有太多的学问可以做了。老大人不要否认,想当初连我通敌卖国的罪名都能构陷出来,还有什么不能做的?庆元府巡检葛铭正好也是剿匪有功,所有我就向史相求了个人情,将庆元巡检葛铭调入兵部,而将袁通从营指挥使擢升为庆元巡检,算是给老大人解决了后顾之忧。

庆元府距离临安城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而袁通是兵部直接擢升,有史相照拂,想来就算想动些心思,怕也是不那么容易的。而且也不似老大人所想,我虽说是广东安抚使,却也不可能控制庆元府种种,还请老大人宽心。”

贾似道自然知道袁甫在想些什么,在做出将袁通弄到庆元府的决定前,就已经想好了袁甫的态度。

“看来师宪是料定老夫一定会应邀前来广州了?”

袁甫沉默半响才道。

袁通都已经在庆元府上任几个月了,而那时候怕是袁甫还没有走出两浙地界吧?贾似道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显然是已经料定袁甫走来走去到最后一定会来广州,所以才会提前做出这样的安排,不然何必多此一举?

“料定倒是没有,但是实现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老大人跟其他人不一样,理学或许是老大人一生研究之学问,但是为人,老大人却是让师宪佩服不已。或许有政见不合,不过一心为国为这大宋江山谋福祉却是老大人的底线,所以老大人才会在朝会上主动求皇上允许告老。

同样也因为老大人知道,我同理学一派之间实在是没有任何的矛盾,反而是理学一派,为了得到宗室那些个嗣王的支持,不断的在给我找麻烦,甚至于构陷罪名。来广州或许同我有化解的可能,若是不来,说不得就会树立一个敌人。老大人当是比我看的清楚。”

“这么说,师宪也是认为自己所作所为都是为这天下万民为大宋江山了?”

袁甫轻笑一声,对贾似道的这个马屁视而不见,有些意外的道。

“所以老大人还是来了,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我所作所为是否都为这天下为大宋江山,我自己说了不算。相信老大人还是能看的清分的明的。日后老大人在广州,如此距离下,想来更会看的更加清楚才是。”

贾似道神色如常淡声道。

袁甫看着贾似道,半响没有说话,贾似道一脸坦然。

“如今细想,老夫才发现,从师宪入朝开始,似乎所做每一件事、所说每一句话都大有深意。市舶总司衙门如此,释放孙奎、亡金公主同样如此;出走临安南下广州,想来也不会是我等想的皇上是为了给师宪避祸,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而是师宪你主动为之的了?”

“老大人慧眼如炬。”

贾似道笑容腼腆。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一章 交心

贾似道没有任何掩饰的回答,让袁甫不由一怔。

他原本只是猜测,也就随口一说,却没有想到竟然还就是真相。

看着贾似道笑容可掬的模样,袁甫心中没来由的一寒。

论靠山,临安城中,有皇上宠信,虽说树敌颇多,但是贾似道也有众多朝臣帮衬,只要不真的做出什么天怒人怨通敌卖国人神共愤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将他怎样。论繁华,广东虽说不差,但是同临安城相比,那又是差的太远了。

而且俗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大宋多少官员钻营了一辈子、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临安城里钻,因为那里离天子近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得到天子的青睐,青云直上。可是眼前这位倒好,甚至不惜自污也要离开临安城。

坐拥广东一地,似乎除了自由一点儿,没有人能够天天盯着外,在袁甫看来,没有任何一点儿好处。

可是贾似道已经是当朝二品大员,眼巴巴的来广东做这个安抚使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的浅了,搞不明白,想的太深,袁甫不敢。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袁甫沉声问道。

“呵呵,没有老大人想的那么严重,在回答老大人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老大人一个问题。若是我大宋同蒙古一战,老大人以为谁会赢?”

贾似道笑着摇摇头,示意袁甫不用那么严肃。

“我大宋若是只守不攻,或许能有一个平手之局。”

这个问题太简单,朝中众臣每个人都知道这个答案。

“老大人若是知道蒙古人如今同我大宋对战的军队甚至不到蒙古人所有军力的五分之一,那么老大人还能有此自信么?”

贾似道笑眯眯的道。

“仅有蒙古人所有军力的五分之一都不到?这……怎么可能?”

袁甫失声道。

“绝无可能,如果蒙古人有此等军力,只需蒙古人出动一半的军力就足够让我大宋亡国了。”

末了,袁甫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再次补充道。

“呵呵,其实老大人并不知道,在蒙古人不断的侵扰我大宋打草谷的时候,蒙古大汗窝阔台却是大半军力都放在了向西进攻,也就是我大宋很少有人到过的大食、欧罗巴等地,在西方,蒙古大军攻城掠地,所向披靡。”

“西方?蒙古人大军在进攻大食、欧罗巴?为何我大宋从来不曾听闻这样的消息?师宪又是如何得知的?”

“广东有良港,无数的异邦商人漂洋过海前来跟我大宋贸易,带来的消息足够多了。而且我可以肯定的告诉老大人,这个消息千真万确。”

贾似道自然不能说这是他本来就知道的事情,只能将消息的来源推到那些海商头上,这样可信度也高一些。

“如此重要的消息,必须要速速禀报皇上让皇上知道啊。”

袁甫倒是没有多想,毕竟贾似道说的也是事实。广东作为大宋最早的海贸港口,贾似道能得到这些消息似乎也很正常。

“老大人不用着急,这些消息我早就已经上禀皇上了,皇上也知情。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我南下广东的事情。”

“师宪是说先知道这个消息,才有了师宪南下广东的事情?可是,那时候师宪不是还在临安么?怎么会知道这个消息?”

袁甫有些惊讶,疑惑道。

“老大人想必也知道我跟临安的一些巨商很是相熟,他们之前就得到过一些消息,只是没有放在心上,偶然当做笑料说给我听,然后我就专门遣人来广东仔细打听了一番。”

贾似道对袁甫的歪楼功夫也是无语,这些都不是重点好么,重点是蒙古人根本就没有将主要精力放在大宋身上好么。

听到贾似道这个解释,袁甫有些狐疑。

如今贾似道坐拥广东千里之地,算的上大宋最大的封疆大吏了,如果再算上因为吴良死在女人肚皮上而让贾似道暂理的福建路,那么可以说大宋近乎四分之一的疆域都在贾似道治下了,如果贾似道起了别的心思,那才是大宋真正的灭顶之灾。

“我还年轻,不想留在临安城中跟一帮即将入土的老人们天天为了那点儿可怜的权力天天勾心斗角,死命钻营。蒙古和大宋终究会有一场决定国运的战事。等到蒙古人将西方那些国家都灭掉之后,就会腾出手来兑付我大宋。

也有可能,蒙古人根本不会等到将西方那些国家都灭掉就先对我大宋用兵,这谁都不知道,毕竟我们不是蒙古大汗窝阔台。可是无论是哪一种,给我大宋的时间都不会太多。短则一两年,或者三五年,长则十余年,蒙古跟我大宋必有一场国运之战。

若是蒙古人举全国之兵前来侵我大宋,老大人觉得我大宋能有几分胜算?留在临安城,确实可以享得几年乃至十余年的安逸,但是若是我大宋国灭之时呢?唇亡齿寒的道理,想来不用我说,老大人当是比师宪清楚。

我不想做亡国奴,更不想卑躬屈膝的投敌转而侍奉蒙古人,既然不想,那么为了几年安逸却失了经后数十年的安逸,这个帐想来都是会算的。这就是我主动前来广东的主要原因。我不想死,更不想只能在临安城眼睁睁看着我大宋亡国却无能为力。

数路之地,在我治下,为朝廷多积攒一些实力,或许将来的国运之战,就能多上一分胜算。仅此而已,而不是为其他,更不是老大人所想的师宪巧言蛊惑皇上,为了自己的私利甚至是有了不臣之心。”

贾似道坦然的看着袁甫,正色道。

他知道,要想让袁甫踏踏实实的相助,必须要将一些事情都说清楚,才能真正的得到袁甫的帮助。

袁甫抿了抿嘴唇,哆哆嗦嗦的将手中的陶琬放下,对着贾似道欠身一礼道:“师宪大志,老夫惭愧。”

跟贾似道所想相比,袁甫觉得自己等人空有大儒之名,满口的家国天下事却从来不曾真正的致用,又是何等不堪,是何其的幼稚。

袁甫的这个忏愧,贾似道知道,不仅仅是想到他千方百计的到广州以为他有不臣之心,同时也为之前在临安城屡次三番的给贾似道难堪的忏愧。

第五百二十二章 成全

“过往那些事情,其实与我而言,并不算什么,而且都已经过去,老大人就不必介怀了。”

贾似道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来用之前的那些事情来作为价码,或许可以收到一时的好处,却实是落了下乘。

其实有时候袁甫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当初自己会跟着李鸣复等人一起处处要跟贾似道为难。到底是鬼迷了心窍还是因为固有的傲慢和偏见,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讲不清楚。宗室嗣王们的拉拢,或许只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推手罢了。

别人千方百计的视临安城为跳板,想要一头扎进去,而贾似道却是视其为牢笼,想千方设百计的也要跳出来。亏得他们这些人当初还沾沾自喜,终于将这个碍眼的祸患给赶出了临安城。殊不知,却是正合贾似道心意。

“老夫如今已然告老,为官自是不行的,肚中学问却也不能拿出来,实是想不通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到师宪你啊。”

袁甫有些纠结。不管贾似道说的真假,他都已经决定留在广州,不过却不知道自己能在什么地方帮到贾似道了。

“师宪准备在广州设立广州大学堂,这广州大学堂校长一职,除了老大人,师宪想不出还有谁更合适了。”

贾似道笑着道。

“广州大学堂?莫非是跟京中国子监一般?”

袁甫眼前不由一亮,这个时候他是真的相信贾似道确实是不想跟理学一派斗个你死我活了,或者说贾似道压根没有将理学一派放在心上。要知道,如果袁甫这个理学一派的宗师泰斗做了广州大学堂的校长,那么可以说,只要是广州大学堂出来的学生,都是袁甫的学生。

那些学生,因为袁甫的关系,天然就被打上了理学一派的烙印。哪怕他们不是理学一派的人,走出去怕是别人也会将他们视作理学一派中人来看待了。

这可是理学一派一直在国子监想做却始终没有做成的事情啊。

贾似道就不怕到时候整个广东都变成理学一派的大本营了?

袁甫心中有些怀疑。

“老大人说的对也不对。广州大学堂或许是像国子监那样的学堂,但是显然短期内跟国子监比不了,而且广东大学堂中所教授的课程,严格来说,科举及第并不是放在首位的。或许会有国子监中的课程,毕竟那是我大宋的国粹,却是无法丢弃的。

但是,这个广州大学堂并不仅仅是经科举及第当做最重要的事情,这一点儿在招收学生的时候也会说清楚。广州大学堂并不禁止学子参加朝廷的科举,除此之外,我开办广州大学堂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学以致用,广州大学堂除了士科外,更多的是将那些对农事、算术、天文、地理、医学、军事等等作为主要教授科目。

广州大学堂,除了请如老大人这样的当代大儒作为校长教授外,同时也会请那些在农事、算术、天文、地理、行医上颇有建树的人前来广州大学堂授课,由广东安抚使府给出薪酬俸禄,而广州大学堂培养出来的学生,广东安抚使府都会视其情况安排适当职位。

在我看来,科举及第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如今大宋更多的是需要那些能够真正学以致用的人才。譬如军械,若是我大宋能够出一些以一敌百的武器,而且还是普通兵卒就能使用的,又何惧蒙古千万大军?

三百六十行,行行处状元。科举有状元,农事同样也有状元,先秦之时,百家争鸣的时代,让大秦得以横扫六合统一六国,我大宋又有何不可?经世致用,才是真正能够解救我大宋之良药,仅仅会做几篇锦绣文章,上不得沙场,做不得农事,浪费和埋没了多少人才?”

贾似道自然知道袁甫在想些什么,不过他并不是太过担心。真正想要学以致用的人,不会在乎什么理学一派,他们在乎的只是想要将自己所学的东西能够寻到一个地方使用。可是这样的地方,放眼除了开办广州大学堂的广东安抚使府外,大宋其余的地方并不是很多。

至于那些想要通过广州大学堂来科举及第的人,那是另外一说,贾似道自然有手段钳制。

袁甫眨巴眨巴眼睛,贾似道刚刚的那番话简直是颠覆了袁甫数十年的认知。

自古以来,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一直都是这千百年来读书人心中的最最真实的想法,可是如贾似道刚刚说的那范湖,哟说大逆不道有些过了,但是离经叛道却是实打实的。更何况,贾似道自己也是通过科举及第才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如今却想要改变这样的途径,袁甫一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呵呵,或许师宪刚刚那番话,老大人会以为师宪太过离经叛道,但是做的再好的锦绣文章,真正能够对我大宋有用的人又能够有多少?多少人读了一辈子的圣人文章,却最终蹉跎白发?学以致用,若是不能致用,学再多又有何用?”

贾似道知道,如袁甫这样的大儒,怕是很难段时间内改变这一固有观念,不过贾似道并不在意。

他需要的仅仅是袁甫的名号,而不是其他。

袁甫这个时候也似乎有些明白了,贾似道其实并不是想要让他做什么,而是想要通过他来打出广州大学堂的名号,说准确点儿,他就是个吉祥物,很出名的吉祥物,除此之外,暂时缓和同理学一派的关系怕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连他袁甫最初的时候听到贾似道的话都以为广州大学堂会是理学一派发扬光大的机会,那些远在临安城的人又怎能真正知道广州大学堂的本质?

袁甫张了张嘴,哪怕是以他满腹的经纶,却是不知道此刻该如何回答贾似道的话,又能说什么才好了。他想要反驳一下,不过却发现找不到任何说辞来反驳贾似道。离经叛道之言是事实,但是贾似道说的似乎也是事实。

“老夫可以做这广州大学堂的校长一职,不过……老夫只能答应师宪坐三年时间,三年之后,我们再定老夫去留如何?”

袁甫想了想,还是决定留下来。

他想看看,贾似道到底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么他又能做到什么程度。

“多些老大人成全。”

贾似道大喜。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三章 乌姆尔善

四月中的关中,跟早就草长莺飞、林木葱茏、盛夏已然初露的岭南等地自是大有不同,早晚时候甚至于还有些春寒料峭之感。

随着三月初孟珙的一场大胜,都梁丢失了京兆府以东耗费无数人力物力修筑起来的堡垒群,而张俊的十万枣阳军则是彻底的占据了京兆府以东所有的要塞和据点,并时不时的出动数千上万的大军在京兆府城墙外呼啸而过,作出了一副随时要进攻京兆府的态势。

以至于整个京兆府在接下来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内,都是风声鹤唳,生怕张俊的大军突然攻城。

都梁虽说损兵折将十余万,但是真正损失的蒙古兵卒其实并没有多少,大多都是西夏、吐蕃等国的仆从兵。除了跟着都梁一道逃进京兆府城内的一干蒙古将领外,其余被打散的蒙古兵卒也都陆续逃进京兆府内。

这些兵卒统计有两万有余,再加上本就在京兆府内驻守的五万后备西夏仆从军,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杂牌军,事实上京兆府内依然还有差不多近十万兵卒。

孟珙不是没有想过一口气攻占京兆府,不过想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都梁新败,如果再将京兆府给丢了,那么怕是速不台再宠信他也不会放过他。可以预料的是,如果大宋趁势进攻京兆府,必然会遭到都梁的拼死抵抗。仅仅靠张俊的十万枣阳军和一万精锐亲兵,孟珙没有把握在没有大型器械的情况下攻占京兆府。

更不要说,就算是胜也定然是用枣阳军的性命去搏,孟珙无法下这个决定,而且最主要的是就算拿下京兆府,大宋如今也没有足够的底气能够将京兆府给守住。

之所以将张俊的枣阳军依然留在京兆府一线,除了有都梁修筑的大批堡垒可用之外,更多的依然还是为了牵制速不台,使其不能全力进攻四川。要知道,即便是在孟珙大败都梁之后,速不台也只是退出数百里,却并没有从四川撤兵离开。

为了减轻四川赵荣瑞的压力,孟珙不得不如何。

毕竟,如今荆襄一线,并没有足够拿得出手的对手出现,口温不花不知道在酝酿什么阴谋,淮南、四川一线都打成了一锅粥,就是孟珙的荆襄一线反而是格外的风平浪静。若是孟珙做壁上观的话,朝廷内先不说会有多少人说三道四,就连孟珙自己也是做不出来的。

不过孟珙也不敢长时间远离荆襄,要知道,四川、荆襄和淮南三大战区,荆襄一线才是真正的核心之重。只要荆襄一线不破,无论四川还是淮南,就算打的再热火朝天,也不会真正的威胁到大宋的根基,甚至蒙古人还要随时小心被荆襄的宁武军给抄了后路。

所以,孟珙根本不敢长时间远离荆襄,在叮嘱了一番张俊一定要小心防范都梁反扑、并且一再叮嘱一旦发现速不台大军出现在京兆府境内即刻撤军万万不得恋战之后,孟珙就领着一万亲兵回返蔡州一线坐镇。

对张俊这前出的十万枣阳军,孟珙并不是太过担心,毕竟在张俊身后还有张英的十万宁武军作为后盾。

夕阳西下,随着阳光的消散寒气渐渐浓了起来,京兆府城外,一营枣阳军兵卒正踏着夕阳准备回返大营。迎面同样也有一营枣阳军兵卒正在前来接防。张俊很好的执行了孟珙的命令,当做钉子死死钉在京兆府一线的同时,也在时刻防备着有可能到来的反扑。

短短年余时间,蒙古人已经在孟珙手上折损了差不多二十余万大军,虽说真正的蒙古精锐并没有多少,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被打了脸。

“嘿彭头,京兆府的蒙古蛮子可有动静?”

“老李啊,那都梁都被大帅杀破了胆,哪能有什么动静?”

彭宝笑着应道。

远处的京兆府在夕阳的映照下,将一大片旷野笼罩在黑暗之中。随着夕阳渐渐下落,黑暗渐渐降临。

“还是小心些好,可不要忘了信阳军的事情。误了大帅的事,指挥使大人可是要吃板子的。”

被叫做老李的人是个中年人,笑着随口道。

“老李头,你这话兄弟可是不爱听了,你问问兄弟们,我彭宝的兵什么时候误过事,该走该看该查的地方都查了,耗子毛都没有一根,您老就放心吧。”

彭宝翻了个白眼,不满的嚷嚷道。

“那是那是,都知道你彭大头做事最是细心不过,我们可就要省力多了。哈哈,谢了谢了。”

“这还差不多,跑了一天,老子也该回去吃点热汤饭了,明儿一早来替你。”

“早点来啊……”

浓浓的黑暗一层层的笼罩大地。

在两营人马看不到的黑暗深处,一列列穿着甲衣、脚上裹着布团的蒙古兵卒悄然从洞开的京兆府城门内开拔而出,踏入黑暗朝着枣阳军大营方向缓缓开拔而去。

“大将军让我给你带几句话。”

乌姆尔善端坐在战马上,看着战马前方的都梁面无表情的道。

“你失了大将军的信任,也丢尽了我蒙古汉子的脸,让大汗蒙羞。张柔都知道战死沙城,你身为我蒙古贵族为什么不死在孟珙手上?大将军会替你收尸,照顾好你的妻儿老小。可是既然你逃了,就要承担你自己造下的恶果。如果今夜你要是不能洗刷你带给我蒙古人的耻辱,那么你就将你的人头送给宋人皇帝,大将军依然会照顾好你的妻儿老小,还有你的牧场以及财产。”

人高马大的都梁面如死灰。

“都梁定然会拼死为大将军献上宋人将领的人头。”

乌姆尔善是速不台身边的亲卫统领,也是速不台最为忠实的鹰犬,从看到乌姆尔善的那一刻开始,都梁就知道,他如果不能完成大将军交代的事情,那么不仅他完了,他一族的人都会成为别人的奴隶,他的妻儿也会成为别人的玩物。

“京兆府我的人会驻守,你在哪里丢的脸,就要在哪里找回来。我会亲自帅三万精锐骑兵,在你同宋人开战之后,绕过宋人大营,阻拦跟随在这一路宋军背后的宁武军。我再给你留两万精骑,如果你还不能完成大将军的交代,就尽量多杀一些宋人吧。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乌姆尔善淡淡的道。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四章 搏命

层层黑暗笼罩在关中大地。

当听到空中传来的无数细密利器破空声之时,老李头只来得及吼出一声“敌袭”就跟手下的百十来枣阳军兵卒一起倒在血泊中。密密麻麻的箭矢,如稻杆般的插满了大地。跌落在地的火把,逐渐在汩汩的鲜血中熄灭。

借着最后的一点儿余光,老李头看到黑暗中无数的蒙古人出现,晶亮的刀光闪起,老李头的记忆开始停格。

蒙古蛮子果然还是忍不住来了。

黑暗中,无数身穿皮甲的蒙古兵卒出现,捡起地上的箭只重新收入箭壶,然后闷不吭声的提起手中马刀,利落的将躺在血泊中的枣阳军兵卒的首级砍下来,然后串起来系在腰间。踏着满是血迹的地面,继续朝前。

这样的一幕,在京兆府一线的枣阳军防线外并不罕见。

一切都像是一出哑剧,只是这充满了血腥和暴虐的一幕,反而比有声的厮杀更让人心颤。

哑剧,最终被一支火箭打破。

随着一支火箭划破天际,撞入那黑暗中的一团物事,沉沉的夜空下陡然多了几点火星,随后一道足足有十余丈高的火焰腾空而起,将半个夜空都映照成血红色。

伴随着那冲天而起的火山,原本沉寂的大地陡然活了起来。

“铛铛铛!”

急促的鸣金声合着此起彼伏的“敌袭”“蒙古蛮子来了”的声音,这片赤红的夜空下开始绽放朵朵滚烫的血花、

端坐在战马上的乌姆尔善和都梁,对视一眼。

“宋人果然是奸诈,竟然还有暗桩。”

都梁脸色阴沉,要知道这最先清扫枣阳军斥候的,可都是乌姆尔善手下的精锐,如果不是枣阳军埋伏了暗桩,并且早就设置好了柴堆给示警的火箭引燃之用,有乌姆尔善手下的精锐斥候们扫荡空枣阳军堡垒外的宋军斥候,都梁有九成的把握能够在今天晚上将宋军大将的脑袋送到速不台的帅帐前。

显然,这月余时间,他的缩头乌龟之举,并没有打消宋人的警惕心。

“孟珙的帐下,怎么可能会有庸才?怕是你想的太多了吧。”

乌姆尔善瞥了这个曾经的同僚一眼,冷哼一声道。

他能理解都梁的心情,但是此刻的都梁显然已经没有了蒙古汉子的勇武之气,只想着偷偷摸摸,却没有想过要光明正大的去将自己曾经丢失的荣耀给拿回来。看来孟珙一战,已经彻底的将都梁的勇气给打没了。

乌姆尔善已经决定了,就算今天都梁能够完成速不台大帅交给他的任务,他回去之后也会规劝速不台大帅将都梁给放逐回汗都。

都梁自然能够听出乌姆尔善言语中的嘲讽之意,不过此刻他有求于乌姆尔善,却不敢有任何反驳,只得讪讪干笑了两声。

“既然已经被宋人发现了,就只能堂堂正正一战了,如今你手上有十二万大军,其中还有三万我蒙古精锐以及两万大帅身边的精骑,你若是不能将那宋人大将的首级取下送到大帅帐前,我劝你还是战死在这里,更痛快一些。”

乌姆尔善看着都梁的眼神更加不喜,他不明白大帅为什么还要给都梁一次机会。

“这一路宋军背后的那一路孟珙嫡系,我只能帮你挡住两个时辰。”

说罢,乌姆尔善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随着乌姆尔善的离开,无数的身穿皮甲的蒙古精骑呼啸着而过。

看着跟随乌姆尔善离去的大批蒙古精骑,都梁脸色一片惨白。

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表现让乌姆尔善改变主意了。要知道,先前在京兆府城内的时候,乌姆尔善说的可是将这路宋军背后的那一路孟珙嫡系全部交给他阻拦,而不是两个时辰。如今却是出尔反尔的变成了两个时辰。

乌姆尔善给了他两个时辰的时间,两个时辰之后,那一路宋军就会赶来驰援这一路宋军,算上中间那相隔的百来里路程,满打满算他也只有四个时辰来解决这一路宋军。

四个时辰,将兵力相差几乎无几的宋军给击溃还要拿下这宋军的统兵大将首级,都梁心中没有一点儿信心。就算是有那两万乌姆尔善留下的精锐骑兵也是如此。骑兵在夜战中除了游走掠阵外,似乎根本没有多少作用。

更何况,在宋军大营外,还有曾经他自己修筑的大批堡垒可供使用,这些堡垒在,骑兵根本不可能接近宋军大营,更不要说冲阵了。

这是要逼我死啊。

都梁怨毒的盯着呼啸而去的乌姆尔善,喃喃道。

“传令,将大军分为三部,轮番进攻,一定要在一个时辰内将这片堡垒给扫平。所有骑兵听令,你等分成四队,游走整个战线,但凡有畏战不前、临阵后退者,随意射杀。第一个杀进宋军大营者,本将重奖牛羊各千头,黄金百两,宋人女仆十名。”

已经被逼的退无可退的都梁,奋起了心中最后的悍勇,恶狠狠的道。

其实他并不是个废物,能够成为速不台的心腹,如果没有一点儿本事,又则么可能?

好在还有一个有利与他的地方,那就是宋人使用的堡垒都是当初他都梁修筑的,哪怕是这一个月时间宋人进行了改变,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变化的。这堡垒所有的一切,哪里又暗道,哪里可以藏兵,哪里比较薄弱,他都梁都心知肚明。

更重要的是这些堡垒当初都是针对西来的宋军,所以主要防御重点都是针对东方,堡垒背后也就是靠近京兆府的方向,反而是这批堡垒群最薄弱的地方。

如今他手上有七万西夏和吐蕃的仆从军,对这些仆从军的性命,都梁可是丝毫不在乎的。哪怕是用命填,都梁也要在天亮之前,经这片堡垒给填平了。

都梁的军令很快传遍全军,顿时激起一片鬼哭狼嚎之声。

这不是哀鸣,而是西夏和吐蕃的仆从军们激动的呼喊之声。

随着呐喊,无数的西夏和吐蕃的兵卒穿着简易的皮甲、挥舞着手中的兵刃,从三个方向同时朝着枣阳军西面防线全面碾压而来。一波波的人浪,狠狠的撞击在枣阳军的土木堡垒上,绽放无数血花。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五章 来过的痕迹

关中京兆府宋蒙之战又起,岭南广州贾似道也是如热锅上的蚂蚁。

来了广州城差不多两月有余,今天是徐若曦临盆的日子,换句话说,很快贾似道就要当爹了。

安抚使府内人来人往,数十个丫鬟仆役在小翠的支使下不断的将一盆盆的热水送到徐若曦的卧房一侧的侧室中。史珍香和凰娇娘两女都在房内帮忙照顾徐若曦,就连一向性子比较冷的柳如也是一来安抚使府就进了房内照看。

一直都是极为清静的安抚使府,罕见的热闹非凡。

倒是贾似道这个正主儿,正百无聊赖的一个人站在回廊中,匆匆来去的丫鬟仆役此刻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功夫来招呼贾似道。

听着房中徐若曦带着痛苦的嘶喊,看着周遭一片忙碌的场景,贾似道有些如斯梦中之感。

没有想象中应该有的那些惊喜和激动,也没有想象中的应该有的初为人父担忧和彷徨,

他脑中反而时不时的闪过太多前世那些他以为曾经忘记的支离破碎的画面。

前世的他,白手起家的时候锒铛入狱,出来之后报复又成了他的全部,却是从来没有体会过为人夫为人父的感觉。正如他跟徐若曦之间,夫妻之情那是有的,不然徐若曦也不会让他这哥往日里流连于勾栏院的浪荡子上床。

但是或许是因为曾经经历的太多,春风得意有过,阶下之囚也有过,跟徐若曦之间的相处,用相敬如宾来形容似乎倒更为贴切。

反而是在跟史珍香一起的时候,少了些许负担,多了些许放纵。这也或许是因为,曾经那个给他留下“我不后悔,我愿意”的女人也如史珍香一般,大大咧咧,却又时而精灵古怪时而糊涂之极,更同样都是认定某件事之后就是不撞南墙绝不回头的缘故吧。

或许那时候的自己,被背叛和仇恨蒙蔽了心志,根本就是错怪了他们呢?

自嘲的笑笑,即便是错怪了又如何?还能真的将一切倒流?更不要说,如今他身在数百年前的大宋朝,已然是不可能再回到过去了。

有些东西,或许只是自己以为可以忘记,实则是永远无法割舍的掉的吧?总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突然汹涌而来。

不过自己似乎也该知足了吧。

这一世已经有了徐若曦这个老婆,有了史珍香这个红颜,也有柳如这个一半知己一半说不清道不明关系的高手,更有纳兰玉那个身份不清不楚精灵古怪的丫头时不时的来捣捣乱,如今更是有了孩子要当爹了,位极人臣,还有什么好求的?

“哇!”

一声洪亮的婴儿哭喊声将贾似道从失神中惊醒。

紧接着产房内传来一阵欢呼声。

“恭喜大人,恭喜大人,夫人吉人天相,母子平安,是个少爷,是个少爷啊。”

产婆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喜悦,极有穿透力的传到贾似道耳中。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一干丫鬟仆役看着有些失神的贾似道,以为自己这位年轻的大人完全被喜悦给冲昏了头,齐齐躬身一礼恭贺道。

这就生了?我真的当爹了?

贾似道有些蒙圈。

就在贾似道愣神的时候,产房的门开了,史珍香抱着用锦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家伙一脸喜气的走了出来。

“喂,你快看看,是不是很像你?”

史珍香只忙着逗弄小家伙,用胳膊顶了一下贾似道,只是这顶的有点重。

胸口的疼痛瞬间让贾似道回过神来。

茫然的转头,就看到史珍香怀中一个小家伙正瞪着圆溜的乌黑小眼睛好奇的打量着这天、这风、这云、这树、这人。刚刚降生的他,似乎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是那么好奇,最终那乌黑的眼眸定格在贾似道脸上。

“咯咯!”

看到贾似道的一瞬间,眼睑上还挂着泪花的小家伙突然笑了,萌脆的声音瞬间击溃贾似道心中一切的迷惘。

这就是我的儿子。

“耶,你看他笑了,果然是你的儿子,不然怎么就对你笑呢。”

史珍香有些吃味的再次用胳膊顶了一下贾似道。

贾似道敢肯定史珍香是故意的。

只是,大姐,你就没有发现你的话里面很有问题么?看看周围那些强行憋着笑的丫鬟仆役,看看一脸尴尬的产婆,贾似道脸色有些发黑。

“这不是我儿子,你想是谁儿子?”

贾似道黑着脸道。

“啊……”

史珍香茫然的瞪大了眼睛,周围传来低低的已经压抑不住的笑声。

这些天,没有任何架子的史珍香,可以说是安抚使府内最受欢迎的女主人之一了,所有人都知道她会是这安抚使府的女主人之一,偏偏这个大小姐好动不说,也没有太多大小姐的架子,对丫鬟仆役都是极好的,而这些丫鬟仆役也都知道这位将来的女主人的性子,所以这笑声并没有任何嘲笑或者幸灾乐祸的意味。只是单纯的看着两个年轻男女或者准确点说小夫妻斗嘴而已。

“我不是那个意思……”

史珍香涨红了脸,想解释却又怕越解释越黑。

贾似道无语的撇撇嘴,小心翼翼的伸手接过史珍香怀中的小家伙。

小家伙乌黑的眼眸看着贾似道,小手不断的晃悠着,似乎要抓住贾似道的衣服,发出咯咯的笑声。

从接过小家伙的一刹那,贾似道感觉自己整个心都要融化了。

这是自己的孩子。

那相同的血脉律动,那稚嫩却熟悉的眉角嘴脸,无不在活生生的告诉贾似道一件事情,这个世界,这大宋,终于有了他来过的痕迹。

“你以后就叫……复生了。”

小心的牵起小家伙挥舞的小手,贾似道带着三分踌躇三分激动三分忐忑。

“咯咯……”

似乎是为了回应贾似道,小家伙萌脆的笑声再次响起。

“贾复生?”

史珍香在旁边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她自然不会明白,这个复生的含义所在。

“重赏产婆白银百两,府中一应仆役没人赏银十两。”

“谢大人(老爷)赏!”

安抚使府内轰然响起成片的叫好声。

大宋嘉熙三年(1239年)春,谷雨前两日四月二十四,贾似道得子贾复生。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六章 冤家路窄

()

()     四月的江浙,也已经是草长莺飞的时节,庆元城,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马车出城前往郊外踏青赏绿,平日里不得见的士绅富商官家里的大家闺秀乃至青楼里的姑娘,也都在这个时节打扮的花枝招展漂漂亮亮出游了。

    有了这些莺莺燕燕,在这万物生长萌发的季节,又怎能少得了酝酿了一整个冬天、荷尔蒙极度旺盛的学子士人们呢?当然这些士人学子们玩的东西就要高雅多了,诗会、曲社、曲水流觞等等不一而足。

    每隔上几天,都会有一段郎才女貌终成佳偶的佳话在这个时节成为庆元府内百姓的谈资。

    渡过漫长的寒冬,各地的海商们囤积们一个冬天的货物,也都选择在这个时节加紧进港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大宋各地前来市舶司收购海商们货物的商人们自然也是多如过江之鲫,暮春时节的庆元府,格外的热闹。

    一大早,贾全儿就带着贾似道留给他的两个护卫,踏着朝阳出门了。

    他早就得到消息,今天会是入夏之前整个庆元港最大的一次海商售卖,绝大多数的海船,都会在今天到港,过了今天就只有等到入夏之后的第二个月才会再有一次这样的时候。

    算算日子,夫人怕是也该就是这月临盆,贾全儿虽然没有跟在贾似道身边,却将这件事情一直记得最清楚不过。

    小主人就要出生了,还有什么比这件事情更大?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代表着贾家终于要开枝散叶了,老主人在世的话一定会高兴的昏厥过去吧,每当想到这里贾全儿都激动的不行。

    当然,最好是个带把的啊,女孩的话,就等下胎……不下下胎就行了。

    不过要真是女孩也没有办法啊。

    贾全儿吧吧嘴,有些小忧郁。

    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反正少爷和少夫人都年轻,大不了多生十几个就是了,更何况,史家大小姐都追到广州了,要是之前的少爷怕是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吧?若是能够先怀上少爷的孩子就好了,唉,现在的少爷变得太过正人君子了些。

    转念一想,贾全儿又觉得有些不对。

    如果少爷还跟之前那般只晓得逛花楼喝花酒斗蛐蛐儿,以史大小姐的性子,早就把自家少爷给打残了吧?

    想到之前史珍香为了给徐若曦撑腰时候惩治贾似道的彪悍模样,贾全儿不由悄悄夹紧了双腿。唉,都快四个月了,少爷怎么还不派人来替我回去啊。不知道我在这庆元府呆的那是度日如年嘛?这么久不在少爷身边侍候,也不知道少爷过不过的习惯,有没有瘦。

    不过少爷当时说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如今都快四个月了,少爷那边还没有任何动静,少爷不会有了新人忘记自己旧人了吧?贾全儿心中不由一紧。

    “哟呵,这不是贾……大人么?”

    就在贾全儿胡思乱想之际,一个声音陡然传来。

    听到这个入耳就带着几分嚣张的声音,贾全儿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袁通!

    之前临安大饥的时候李吉淫辱民女,袁通虽说有参与,却并没有来得及下手,所以李吉的脑袋被砍了,袁通呢则是挨了一顿板子给放了。袁通被袁甫很是一顿训,老实了许多。这一次,被兵部给莫名其弥的擢升为庆元府巡检,虽说离开了临安城,但是对袁通自己而言却是高兴的不行。

    原因无他,袁甫因为在大朝会上被逼无奈告老,失去了袁甫这个唯一的靠山,袁通在殿前司衙门里的日子可就难过多了。往日还对他恭维送笑的上司和同僚,却早已经变了嘴脸,更重要的是先前袁通因为靠着袁甫,骄横跋扈得罪的人可是不少。

    如今袁甫告老,甚至走的时候理学一派都没有任何人前去送行,显然袁甫这个理学一派的泰斗,不仅在朝廷失了势而且在理学一派内,也是因为某些原因被理学内的一些人给排斥了。没有了袁甫做靠山,理学一派也对袁甫开始排斥,整日里不仅有上司给穿小鞋不说,还要面对同僚的冷嘲热讽,袁通的日子可想而知。

    恰在这时,兵部突然来了个调令,将袁通给擢升为从五品的庆元府巡检,袁通自然是求之不得。

    虽说庆元府没有临安城繁华,但是一府巡检,可是一府内最高军事长官了,只要袁通不惹事,想来也不会有人主动寻他麻烦。

    半月前袁通交接完毕之后,就匆匆离了临安城到了庆元府赴任。这一来,袁通更是喜出万外。他竟然看到了让他沦落到今天的罪魁祸首贾似道身边最为亲近的小厮贾全儿。贾全儿被贾似道丢在庆元府,在袁通看来,显然也是在贾似道面前失了势。

    不过,袁通自然没有半点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想法,他唯一的想法就是,总算是带着个贾字吧。自己这辈子显然是没有办法寻那贾似道报仇雪恨了,那么从这贾全儿这里找点儿满足感还是可以的吧。

    于是,贾全儿的苦日子算是到了。

    袁通三天两头的寻上门来找贾全儿的晦气,如果不是有贾似道留给贾全儿的两个亲卫护着,贾全儿怕是早就被人高马大的袁通给揍了好几次了。

    苏青皓等人自然知道这些事,但是一则袁通做的并不是那么过分,二则袁通本就是隶属兵部,苏青皓等人顶多只能偶尔规劝两句,真要管,却是命令不得的。

    “这么早?贾……大人?莫非是知道本将要来,特意来迎本将?”

    袁通带着五六个亲兵,拖长了声调阴阳怪气的笑道。

    贾全儿暗叫了一声晦气,袁通这些天就像个狗皮膏药,甩也甩不掉,但是却足够恶心死你。

    “我警告你袁通,今儿个爷有要事,没空搭理你。改明儿寻个地方,咱们再好好亲热亲热。”

    贾全儿知道袁通不敢动手,所以也是丝毫不惧,瞥了一眼袁通,侧过身子就打算走。

    “哟,几天没见,往日里只会跑腿打杂的奴才竟然还有要事了?别来逗袁爷笑了,这么大一条路,袁爷今儿个就站这不让你过了,你能把爷咋滴?”

    这样斗嘴也不是一次两次,袁通自是寸步不让。

    嘴上说着,袁通还用肩膀对着贾全儿狠狠顶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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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街斗

袁通虽说是个纨绔,但是毕竟是武将,加之身材高大,自然是要比贾全儿要壮实的多,而且也明显没有想要留手的打算,所以这一顶,正正撞在贾全儿胸前,让身材瘦弱的贾全儿一声惨嚎险些没有直接背过气去。

两个贾似道留在贾全儿身边的内殿直禁卫没有想到袁通会突然动手,要知道之前顶多也就是打打嘴仗,袁通可是从来没有动过手。此刻听到贾全儿的惨呼声,顿时大急,其中一个内殿直禁卫上前对着正在阴笑的袁通腿弯处就是一脚。

袁通只觉一阵钻心的剧痛袭来,腿脚不由一软,噗通一声跪在贾全儿面前。袁通刚欲张嘴,手臂已经被整个擒到背后扭起来,脖子也被顺势搭上的一只手掌紧紧掐住,将他到了嘴边的惨呼声给生生憋了回去。

“放开我家将军!”

“大胆狂徒,竟然敢对将军不敬。”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到袁通身边的几个亲兵反应过来,袁通已经跪在了贾全儿面前,生死都在别人掌控中了。投鼠忌器之下,再加上另一个没有动作的内殿直禁卫已经不声不响的将贾全儿挡在身后,拦在了他们身前,几个亲兵只得呵斥道。

“大人,你没事吧?这人如何处置?”

将贾全儿护在身后的内殿直禁卫丝毫没有将这几个一看就知道是软脚虾的袁通亲兵放在眼里,回过头低声问着贾全儿。

贾全儿是贾似道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他们自然是都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将他们两人留在贾全儿身边。而袁通呢?不要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一府巡检,要知道当初贾似道不过是临安知府,就敢对嗣濮王赵宗晖的重外孙郑阔、郑经动手,更不要说如今已然失势的袁通了。

如果贾全儿出了什么事,贾似道或许不会将他们怎么样,但是以后却定然不会再有跟在贾似道身边的机会了。所以,从一开始两个内殿直禁卫都没有经袁通放在眼里,而袁通呢,之前都是斗嘴挑衅,却从来没有动过手,如果动手了,怕是袁通早就玩完了。

贾全儿揉了揉胸前被袁通撞的地方,龇牙咧嘴的看着袁通。

身为贾似道身边最为亲近的人,贾全儿自然知道贾似道当初在临安城送袁甫并且还邀请袁甫前往广州的事情。当初贾全儿还询问过贾似道,为什么要对袁甫这样一个已经失势的糟老头子如此礼遇,却换来贾似道的一顿呵斥。

虽然不明白贾似道为什么要对袁甫如此礼遇,但是贾全儿知道,袁甫身上肯定有对贾似道有用的地方。要知道,就连袁通能够从临安城那个苦地到这庆元府来做巡检,也是贾似道的手笔。如果不是因为袁甫,贾似道又怎么可能对袁通这个小小的营指挥使如此上心?

贾全儿倒是很想好生修理一顿袁通,但是他知道不能。

贾似道走的时候还叮嘱过他,如果袁通来了,尽量交好,如果袁通心怀怨恨,也不用跟袁通一般见识,一切都等袁甫到达广州之后,他就会来信告诉贾全儿,那时候袁通自然明白该如何做。

偏偏到如今贾似道不仅没有派人前来替换他,也没有来信说袁甫到底到没有到广州。

贾全儿如今就有点儿犯难了。

袁通脖子被掐着,呼吸都有些困难,一张脸涨的青紫,但是一双通红的眼睛却是恶狠狠的盯着贾全儿。他没有想到他在临安城被人冷嘲热讽也就罢了,如今到了庆元府做了巡检,竟然又被当初贾似道身边的小厮给如此羞辱,甚至还跪在贾全儿面前,这份羞辱感让袁通几欲疯狂。

可惜,制住他的内殿直禁卫手段太高明,他不要说挣脱了,就算想动都不能动上一下。

此刻看到贾全儿眼神闪烁的盯着自己,袁通以为贾全儿正想着怎么折辱自己,他倒也硬气,而且他敢肯定贾全儿绝对不会在这里对自己怎样,怎么说自己也是庆元府的巡检。

“贾全儿,你这贼厮,今儿个……你弄不死袁爷……袁爷跟你没完……”

袁通艰难的开口恶狠狠的道。

“放了他吧,我没事。看什么看?没见过热闹?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走走求……”

想来想去,贾全儿还是决定不能坏了贾似道的大计,虽然心中不甘却也没有办法。没法对袁通发脾气,贾全儿只得对着道路两边渐渐围拢起来的路人喝道。好在这个时候还早,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

袁通和贾全儿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好惹的,此刻听到贾全儿凶神恶煞的模样,周遭行人更是不敢多做停留,匆忙四散离去。

两个内殿直禁卫听到贾全儿的话诧异了一下,却还是依言放开了袁通、

无乱怎么样,只要贾全儿没事就好,别的,贾全儿不愿意计较,他们也不想多事。

“袁通,爷爷不是怕了你,今儿个贾爷要去给我家夫人选些好东西,没空搭理你,你以后看到贾爷滚远些。”

不能动袁通,贾全儿也只能躲着,不过却也不能丢了气势,丢下一句狠话贾全儿就准备走。

“嘿嘿,你能把你家袁爷怎的?就算你那主子贾似道也不能将袁爷怎样,袁爷只要在这庆元府一天,你这贼厮就别想好过。”

袁通挣脱慌忙上来搀扶的亲兵,揉着脖子狞笑道。

袁通现在也看出来了,贾全儿身边的这两个护卫显然都是练家子,不要说他身边这几个亲兵了,就算他再多带上十几号人,怕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这样的护卫他都没有,贾全儿身边却有,显然不可能是贾全儿自己招揽的。

不是贾全儿招揽的,那么就只能是贾似道给的了。

莫非,自己猜错了,这小子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在贾似道那失宠了?而是有某些自己不知道的原因留在了庆元府?

听到袁通的话,已经准备离开的贾全儿停下脚步,脸上带着几分阴狠,一步三晃的缓步走到袁通身前,上下打量着袁通。

过了半响,贾全儿还是没有开口的意思,倒是袁通有些不自然了,看看贾全儿身后的两个内殿直禁卫,袁通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嗤!”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八章 原因

看到袁通退后,贾全儿不屑的发出一声嗤笑。

“你又算什么东西?敢直呼我家少爷的名讳?朝中那些个大人们,又有几人敢对我家少爷如此不敬?”

贾全儿阴恻恻的盯着袁通,狠声道。

“别给尼主子脸上贴金了,你主子要是如此厉害,又怎么会被人赶出临安城……”

自觉退后丢了气势的袁通梗着脖子,上前一步靠近贾全儿讥笑道。

贾全儿怜悯的盯着袁通看了半响,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就走。

自觉占了上风的袁通被贾全儿看的莫名感觉有些心慌,眼见贾全儿要走,袁通顿时急了。

“今儿个想走,没那么容易……”

想着袁通就疾走两步,跟上贾全儿,讥声道。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贾全儿这些天本就被袁通的胡搅蛮缠给弄得心头火起,听到袁通这句话顿时一股无名火爆燃。他很清楚,如果就这样让袁通跟着,他今天可就别想从市舶司那里买到好东西了,今天买不到可就要等三个月了,那时候小主人怕是早就会爬了。

“其实贾爷也早就看你不惯了,我说你能不能用用你那只会逛窑子的脑袋好好想想,你家伯父告老还有谁将你放在眼里了?朝堂上那些你伯父的旧交好友可曾照拂过你一星半点?就你这孬货模样,会入得了兵部的眼?眼巴巴将你擢升到庆元府?你配么?闪开,别挡贾爷办事、”

贾全儿用手戳着袁通的胸膛,恶狠狠的骂道。

贾全儿这一连串的痛骂让袁通有些愣神。

对能擢升到庆元府做巡检,袁通其实来之前就已经想过原因,可是左思右想就是没有任何头绪,兵部的人不要说不知道原因,就算是知道,史嵩之亲自下令之下,也没有人敢私自将这些东西告诉袁通,所以袁通最后思来想去只当是朝中那些袁甫的故交看不过眼他在殿前司的委屈,顺手帮了他一把。

可是今天听到贾全儿这样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而,而背后的原因,贾全儿显然是知情的。

兵部尚书是谁?史嵩之啊,跟袁甫素来不睦,对他这样一个小角色史嵩之显然不会有任何关注的。更不要说还擢升他的官衔了。可是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史嵩之跟贾似道走的极近?别人请不动史嵩之,可是若是贾似道说句话,却不是什么难事。

难不成……

袁通想到一个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的可能。

“等等……你给袁爷将话说清楚。”

回过神的袁通眼见贾全儿已经走远,连忙三步并着两步的又追了上去。

“你再不识好歹,小心贾爷今天说不得就要下点狠手了。”

贾全儿见袁通依然不依不饶的追了过来,顿时又是无名火起。

话都已经说的如此直白了,这袁通脑袋是浆糊么?

“你今天将话说清楚,不说清楚,今天除非你将袁爷给杀了,不然袁爷爬也跟着你。”

袁通将狗皮膏药的本事发挥的淋漓尽致。贾全儿身边的两个随从,显然都是高手,而且通过刚刚动手袁通就知道,别人根本不会将他整个巡检放在眼里,袁通知道如果贾全儿下令,他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所以也是发了狠。

听到袁通这样说,贾全儿倒是乐了。

“哟呵,没想到你不仅没脑子,脸皮也是够厚的。”

袁通只是用手捉着贾全儿的衣服,拿眼睛瞪着贾全儿,一副有种你就打死我的模样。

贾全儿倒是有些头疼了,他不怕袁通撒泼斗狠,打一顿就是了,关键是袁通这样他反倒不好下手了。

袁甫到底有没有到广州去,他没有收到贾似道的消息,也是不敢肯定的。不过看贾似道先将袁通安排到庆元府的模样,估计是料定袁甫肯定会到广州。要不要索性今天就将话给他说明白了?虽说袁通没有多少脑子,不过一个庆元府巡检还是有些作用的不是。

贾全儿的市舶总司衙门跟庆元府的市舶司,如今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不过贾全儿可是一直盯着市舶司呢,虽然贾似道没有明确说让他将庆元府市舶司给拿下,但是贾全儿知道,如果他能够将庆元府的市舶司给拿下了,你是对贾似道的大计大有好处的。

苏青皓等人都油滑的紧,暗中帮些小忙,倒是不会推辞,要想让他们光明正大的站在贾似道这边,帮贾全儿图谋三司使直辖的聚宝盆市舶司,那是不可能的。

想明白这点儿,贾全儿左右看看,拉着袁通到了街角。

“你祖上积德,我家少爷让史相专门从临安城将你给捞了出来,不然你以为就凭你这小子,能入得了史相兵部的眼?”

听到贾全儿说话,袁通倒是反而有些将信将疑了。

要知道,袁甫当初可是处处跟贾似道作对,最终丢了乌纱帽无奈告老,贾似道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就要谢天谢地了,反而去欠下史嵩之一个人情,将他从临安城给弄到了庆元府,还小小升了一阶,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你们想做什么?我家伯父已经告老,难不成你家少爷还不想放过他?袁爷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袁通越想越觉得贾似道是故意将他放在庆元府,然后好通过他来整治袁甫。

“难得你还有点脑子。不过你能不能不要将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面厚心黑?还有,我家少爷在朝堂上都不惧你家伯父,如今你家伯父都丢了官告老了,用得着如此费尽心机?你也太高看你们一家子了吧?”

贾全儿嘴巴极其刁毒,一句话将袁通险些气的背过气去,眼见袁通又要跳将起来,贾全儿连忙继续道;

“当初你家伯父孤零零离京,有谁去送过他?世态炎凉就是如此,最后还不是我家少爷去送的?而且我家少爷还邀请了你家伯父到广州去,别看我,你家伯父到没有到广州,我不知道,但是看少爷将你从临安城给捞出来弄到庆元府做这个巡检,想来,你家伯父肯定会去广州的、”

听到贾全儿的话,袁通有些傻眼。

他能听出来,贾全儿没有说谎,可是这又是为什么?

这都是什么情况?当初在朝堂上不是打生打死的么?怎么转眼就变成这样了?贾似道不仅去送自家伯父,而且还邀请他家伯父前往广州。如果袁甫还是参知政事那倒还说的通,关键是袁甫如今已经是布衣一个了哇。

“现在你明白了?以后别再来找我麻烦,说不得以后我们还是一家人。”

贾全儿看着傻愣愣的袁通,拍拍袁通的肩膀,笑眯眯的丢下一句话,一步三摇的走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 行个方便

不知道苏青皓等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庆元府市舶司跟贾全儿的市舶司衙门正好隔着一条街,两两相对。

这么多年来,正如普通百姓的大集一般,其实大宋朝的各个海港也都有固定的大规模交易时间,其一是为了方便海商们出手货物,其二也是各个港口的市舶司想要减少点麻烦,将所有的大宗海商贸易都集中在一个时间段,就不用天天守着市舶司收税了。

泉州港是大宋的标尺,无论是从高丽、倭国还是陈朝、中南半岛乃至天竺等国,所有海图都是以泉州港为基准来计算距离,这是百十年前大宋定下的规矩。所以泉州港也是几港口中海贸开市最早的一个,四月初;而广州城则是在五月初,庆元港则是在四月中下旬。

今天就是庆元港开海市的日子。

庆元港市舶司提举李天正是曾经的左丞相如今的益国公乔行简的门生,乔行简跟贾似道之间的纠葛倒是不太好说,而且贾似道的市舶总司衙门只要听名字就知道贾似道想做什么,本着惹不起躲得起的想法,所以当初贾似道到庆元府的时候,李天正早早就避了出去。

贾似道走了,倒是将贾全儿给留了下来,都知道贾全儿是贾似道的贴身亲随,从一个小厮一跃成为吏部在册的从六品官员,知道的人嘴上不说,不过心中却也只得感叹,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都说任人唯亲,可是如贾似道这般做的如此名目长大倒真正是头一个。

李天正这个庆元港市舶司提举,也不过是正六品,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余年,也仅仅是比贾全儿这个小厮出身的人,高上那么一阶而已。虽然嘴上不说,不过李天正对贾全儿的态度自然是可想而知。

不恶着你,却也绝对不会跟你太过亲近,这是李天正思来想去定下的方针。

不管最后市舶司和贾似道的市舶总司衙门到底会如何,李天正这个品阶不高但是权力极大的提举却是做不了主儿的,那是三司使和户部的事情,而且背后由恩师乔行简在那站着,不管贾似道和三司使如何斗法,李天正自觉自己都不会丢了乌纱。

大不了换一个清闲点、油水没有那么多的衙门就是嘛。

在市舶司几年了,该捞的也捞了不少了,李天正很知足。

不过这些天庆元府内可是不太平静,原因无他,新来的庆元巡检袁通俨然跟市舶司衙门执事贾全儿杠上了,两人只要碰上,那必然是天雷勾动地火,不整的满城风雨那是决不罢休,倒是给庆元府内的一众官员和普通百姓多了许多茶余饭后的谈资。

所以,在看到贾全儿和袁通联袂而至的时候,李天正很是楞了一会。

这两位就算隔着十余丈怕是都要打嘴仗吵上半天,今天这是怎么了?两人竟然能够走的如此近而没有发生任何口角,这是都转性了?

李天正愣神的功夫,贾全儿已经是大步走了过来,对李天正眼中的好奇贾全儿自然是看到了,不过他也没有想要解释的心思,这些天因为袁通,他自认为已经很丢人了,这些人天天看笑话也该是看够了,让他们随便想就是了。

先前该说的也都告诉袁通了,贾全儿其实也想不明白袁通跟着自己是想做什么,这一路袁通倒是老实的紧,贾全儿也随他去了。

“李大人。”

“贾大人,怪不得今天一早就听到喜鹊欢叫,原来是贾大人登门,本官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听到贾全儿的话,李天正收回在贾全儿和袁通之间巡视的眼神,抱拳笑道。

话说的漂亮,不过言语中的疏离却是人人都可以听出来的。

贾全儿撇撇嘴,对李天正这个市舶司提举,他倒是拜访过几次,不过基本上都是递了名帖就如石沉大海,如此两三次贾全儿也就明白了,人家敢情是压根不想跟他有任何瓜葛,然后通过苏青皓等人弄清楚了李天正的根底,贾全儿也就彻底淡了拉拢的心思。

“李大人严重了,听说今天是海商齐聚的大日子,正好下官主母也在这些天将会临盆,我呢就想着寻些稀罕物件买去送给我家主母,不知李大人可否行个方便。”

贾全儿很是客气的抱拳回礼道。

贾全儿自然也能够直接找那些货主,只是他没有多少相熟的人,除了担心花了银子买到次品外,同时也因为那些海商也不一定会愿意卖给他,毕竟他不能将别人的货都给吃下,只是要最好的,这些个商人会不会给他这个面子贾全儿拿不准。

而海商的货物,都会在市舶司内提前登记,毕竟市舶司要看货物的价值来抽税,通过李天正的市舶司,不仅可以很方便的知道这一次会有什么好货色,同时那些个海商们也定然会给李天正面子,省了银子不说,好东西也能到手。

从小就持家的贾全儿,如今虽说手上不缺银子,但是能省点银子自然是要省些银子不是?

李天正没有想到贾全儿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其实,这样的事情市舶司倒也是经常发生,每次到这样的日子,京中那些个权贵宗室们,其实都有人守在各个港口,不为别的,只是将那些最好的香料、稀奇古怪的物件等买回去孝敬给自家主人。

真正在市面上流通的,实则都是一些普通的东西,真正的好东西自然都是朝中勋贵们使用的。

这样的事情,在各个港口已经是约定俗成的潜规则,各个市舶司的人心中都清楚的紧。

李天正倒没有故意刁难贾全儿的意思,毕竟乔行简早就来信叮嘱过他,对贾似道的人,不近不远,不得罪却也不亲近。贾全儿这个要求在李天正看来很正常,只是这一次有些情况却不同。李天正才有些犹豫。

看到李天正犹豫,贾全儿有些不悦。

“怎么?李大人有些不便?”

来之前贾全儿就已经了解过,知道市舶司每年都会为朝廷的那些勋贵们大开方便之门,真正的好东西都是权贵们选完了作数。所以才会直接寻上门来。在贾全儿看来,同朝廷上那些人相比,自家少爷说是当朝顶尖的权贵也是丝毫不为过的。

李天正此刻迟疑,在他看来就是故意在刁难或者说完全不给他甚至是贾似道脸面了。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章 退让

见到贾全儿如此,李天正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了。

从品阶上来说,贾全儿显然要低他一阶;从出身来说,他李天正寒窗苦读十余载,可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及第,而贾全儿呢?区区一个小厮出身,虽说字倒识得几个,但是岂能跟满腹经纶的李天正相比?

好吧,最后再论靠山,李天正的恩师是曾经的左丞相、益国公乔行简,门生故吏满天下,跟新近崛起不过两三年的贾似道说不遑多让还是给贾似道面子吧。无论比哪一点,自己都不必你差,你凭什么给我脸色?

这市舶司还是我主事呢。

不过虽说心中不痛快,李天正还是记得乔行简的话,对贾似道的人,不用太过亲近,但是不得罪也是尽量不得罪,而且贾全儿显然没有说谎,也不是想要故意勒索自己中饱私囊,贾似道夫人有喜的事情基本上只要消息灵通的都是清楚的。

想到这里,李天正也是强制的忍下心中的不快,对着贾全儿抱拳道:“想必贾大人想要的无非是高丽雪糁、天竺檀香这类补身养身的物事吧?”

“不错,当然如果有其他一些稀罕珍物倒也不妨挑选几件。”

贾全儿并没有把话说死,庆元港可是如今除了泉州港之外大宋最大的港口,每年的税收已经超过了广州港,跟泉州港也是相差无几,很多广州港没有的东西,都可以在庆元港看到。毕竟,庆元港可是去往大宋都城临安的唯一可以通行的港口。

“其他稀罕珍物倒是无妨,既然贾大人开了口,又是为了贾大学士的夫人滋补身体所需,本官自是义不容辞,只是那些将养身体的稀罕物事就有些难办了,尤其是高丽雪参,不是本官不愿意行个方便,而是京中早就来人定了下来,本官实在是不好做主啊。”

李天正没有藏着掖着,这本就是事实,他也没有必要替别人背黑锅。

听到李天正的话,贾全儿不由一愣。

就有这么巧的事情不成?自己才寻思着弄些稀罕物事回去给夫人滋补一下身体,就有人大老远专门从临安城来这庆元府等着那些东西。

“是嗣濮王和嗣沂王的人。”

李天正自然看到了贾全儿眼中的怀疑之色,压低了声音不动声色的道。

贾全儿皱皱眉,就算不是嗣王一系的人,只要是宗室的人,怕是都不会给自家少爷这个面子的。

只是事情有这么凑巧么?

“他们都要些什么东西?除了这嗣王府的人京中还有谁来了?”

贾全儿想了想不死心,低声问道。

“这一次不知为何,除了两位嗣王府的管家来了外,京中并没有其余人前来,想来京中的那些个贵人们心中都是有数的,所以经这次的海商初选都给了两位嗣王,嗣王府的人昨日就将一应海商名册都拿走了,除了高丽的雪参、天竺的檀香是点名不得售卖一颗出去外,其余到底要什么东西,这个本官实是不知,那两位嗣王府的管家如今正在后堂,不若贾大人前去问问?看看能否请他们让出一部分物事出来?”

李天正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笑着道。

去年岁末发生在临安城的事情,早就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宗室一系尤其是嗣王系的人跟贾似道之间的种种,如今大宋朝内只要稍微有些背景的人都是听说过的。李天正自然也是清楚。

不过他这话并不算是挑拨离间,而是货物名册都在那两个嗣王府的管家手中,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们到底会选什么东西。自然也没法答应贾全儿,当然,宗室跟贾似道之间的纠葛,他整个小小的市舶司提举是没有任何资格参与的,不过如今两方的正主儿都不在,都是各自府上的管家之内的身份,想必碰到一起必然会是天雷勾动地火吧?

朝堂上,宗室一系尤其是四位嗣王可是不断的在贾似道手上碰壁,这一次好不容易有拿捏贾府的东西,想来那两位趾高气扬的管家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贾全儿瞅了一眼李天正,有些犹豫。他不傻,不要说如今所有的海商还有货物名册都在嗣王府的人手里,就算是不在他们手里而是在他贾全儿手里,嗣王府的人是后来的,怕是也会要从他手中抢过去才能顺了嗣王府的气性吧。

去找他们说合,定然是没有结果的,自取其辱的可能性还要居多。可是就这样听到嗣王府的人名号就走,似乎也太过有失贾府的颜面了,更何况如今还有李天正和袁通两个外人在。若是进了大堂,那自然是不能输的,可是这样的话,就必然要闹将起来,事情定然不会小。

贾全儿心中仔细的权衡着。

这个时候他越发的想念跟在贾似道身边的时候,可是什么都不用想,只要听少爷的吩咐就是了。

“既然两位嗣王府的人已经先来了,那我就去其余地方看看吧。”

思来想去,贾全儿还是决定退让。

于理,嗣王府的人先来的,他确实可以强行的索要甚至是抢走,可是后果就难以预料了。于情,贾似道千方百计的避开临安城,为的是什么?除了不想在临安城跟那些人勾心斗角外,还不是为了埋头积攒实力?

这个时候,跟嗣王府的人闹起来,万一坏了贾似道的大事……贾全儿不敢想后果。

更何况贾似道离开庆元府的时候已经叮嘱过他,一定要夹着尾巴做人,不准搅风搅雨仗势欺人。

听到贾全儿如此说,李天正眼中闪过一抹失望,看来这位能够让那位年轻的贾大学士委以重任,当真不是没脑子的货色。

“那下官就没有办法了,不过等到嗣王府的人走了,下官立刻着人将货物名册送到贾大人府上。任贾大人挑选就是。”

李天正抱拳歉声道。

之前说让贾全儿进去跟嗣王府的人商量,还可以说是好意,如今贾全儿已经想明白了各中关节,如果继续怂恿,就太过明显了。李天正虽然心中失望不能看一出戏,却也不想直接恶了贾全儿。

“那就有劳李大人了,多谢。”

等嗣王府的人挑选完了,还有什么好东西?就算有,自己选嗣王府挑过的东西,拾人牙慧,传扬出去贾府可是什么脸面都没了。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李天正出于什么心理,至少这表明功夫做的不错,贾全儿也只得谢过。

既然事情已经告吹,贾全儿也没了继续在市舶司留下的心思,随意跟李天正寒暄了几句没有营养的话,就告辞离去。

看着匆匆离去的贾全儿以及跟在贾全儿身后自始自终都没有出声的袁通,李天正凝视片刻,摇摇头转身进了后堂。

……

“你……就这样算了?”

回去的路上,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袁通,突然开口道。

“不这样算了还能怎样?总不能进去抢了名册吧?”

贾全儿回头看了袁通一眼,没好气的道。

“那李天正不是个好东西,显然存了看戏的心思,就等着你进去跟那嗣王府的人大打出手呢。”

袁通对贾全儿的态度不以为意,沉默了片刻道。

“这大宋,不只你想看我家少爷丢脸,其余人比你更想看。李天正有那种心思也很正常,不过就凭他,想看戏也不怕瞎了眼睛。”

贾全儿不屑的撇撇嘴。

他倒没有说谎,如果他真的进了后堂跟嗣王府的人起了冲突,不管最后谁胜谁败,到最后李天正都一定落不了好,至少一个庆元府的市舶司提举是铁定要丢的。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就是这个道理。不管李天正有没有错。

莫非那小子看出来什么,故意想丢掉市舶司提举这个位置?

李天正能够在市舶司提举的位置上坐这么久,不可能连这点儿常识都不知道,除非他有别的想法。贾似道的市舶司衙门跟三司使下辖的市舶司之间,显然只能存在一个,这些事情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之所以到如今还没有发生任何变故,蒙古人这个大敌是主要原因,同时也跟贾似道一直故意退让有关。毕竟除了名字,从头到尾,贾似道可是从来没有表露过要将手伸向市舶司的想法。就连广州市舶司,也是赵昀一言而决用来给贾似道的市舶司衙门寻个落脚地罢了。

毕竟,不是任何人都能立下军令状一件至少给朝廷一千万两银子的税赋的,而且后面三年内会翻倍。谁敢说这个话,想必天子也会很大方的将一个市舶司直接划给他。

想想李天正背后的乔行简,一旦市舶总司衙门跟三司使起了冲突,那么李天正这个市舶司提举可是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了。李天正想要跳出市舶司这个肥坑,似乎也不是很难理解。

贾全儿的话让袁通脸上红了红,过了半响才咬了咬牙道:“其实,如果你真想要那些东西,也不是没有办法。”

“什么办法?你会这么好心?你不会是想坑我吧?”

听到袁通的话,贾全儿顿时停下脚步,转过身上下打量着袁通一脸怀疑之色道。

“你……”

袁通刚刚平复下去的脸色被贾全儿这句话瞬间又激的青紫一片,袁通恶狠狠的瞪了贾全儿一眼,转身就走。

等都袁通走出去几步贾全儿才回过神来,狠狠一拍脑袋,顿时明白为何袁通突然前后差距这么大了。

“哎哎哎,别走别急着走啊,刚刚是我嘴碎,一时说错了话,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行咱两就干了。”

贾全儿上前去拉住袁通,连连赔笑道。

“不怕我坑你?”

“哪有的事啊。咱们都是自己人不是?”

贾全儿对着袁通眨眨眼,笑眯眯的道。

袁通脸上无端的再次红了红,半响才似认命一般对着贾全儿低声道。

“什么……这样!?……”

街面上传来贾全儿低低的惊呼。

第五百三十一章 长生天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

四月的塞外,除了偶尔低洼处能够看到零星的白雪外,虽说依然是冷风袭袭,但是大多地方都已经是葱茏一片,积雪融化,流水潺潺,草木萌生。在圈中关了一个冬天的牛羊,正撒欢似得在这无边的天地中肆意的奔驰,不时听到牧羊人带着喜悦的吆喝。

一片世外桃源之景。

视线尽头的阴山,高高耸立,站在山顶似乎天穹触手可及,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覆盖在其上,那是所有草原部族心中的圣山。阴山脚下,无数或大或小的蒙古包围着阴山铺成开来,最终形成一片根本无法看到尽头的圆顶海洋。

而在这片古朴的蒙古包海洋之中,那个巨大无比即便是隔着数十里也能一眼就看到的金色圆顶帐篷依然显得格外的夺目。

所有来过阴山的人都知道,那里是大汉的金帐所在。

每年的四月,是草原部族祭祀“长生天”的日子。这是在所有蒙古人心中最为神圣的日子。除非有天大的事情,不然即便是相距再远,草原所有部族的大汗都会在四月赶至圣山下举行仪式祭拜“长生天”,以祈求新的一年草原上能够风调雨顺、牛羊肥壮。

偌大的金帐几达百米方圆,来自大食的精致毡毯铺满整个大帐,数十个精致的木雕盆架错落有致的摆放在大帐各个角落,盆架上的铜盆内炭火熊熊,合着来自天竺的檀香,让整个大帐内香气四溢,温暖如春。

金帐内除了数十个立在大帐边缘角落处的侍女外,仅有三个人。

坐在金帐最上首那巨大铜案后的是一个虎背熊腰、满头银发的老者,他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素白亵袍,一双犹如曝晒了整个冬天的干枯老树树皮般的两手,此刻正抓着一条巨大而肥腻的羊腿大口的撕咬着,油脂混着点点血水不断的滴落在他素白的亵袍上,不过他仿若味觉,自顾自的大口撕咬着,时不时的腾出一只手,抓起面前铜案上那硕大的牛角杯,一饮而尽,昏黄的酒水顺着老人花白的胡须滑落,将素白的亵袍浸染成一块颜色各异的大染布。

吃到兴起,老人顺手撕开胸前的亵袍,袒露着已然干瘪的胸膛,继续旁若无人的吃喝着。

在老人下方左右两侧各有两个稍小的铜案,左侧坐着一个同样须发皆白、但是已然神采奕奕的老人,耷拉的眼袋,枯瘦的面庞上不时可以看到几块不显眼的老人斑。这所有的一切都说明,这是一个即将行将就木的老人,当然如果忽视掉他那不时闪过一缕缕精光、仿若看透世事般的深邃眼眸。

相比首位的那个老者,这个老人吃相就要斯文的太多了,慢条斯理的将面前的羊肉撕成一条条,放入口中,细细咀嚼。不时的端起面前的牛角杯,对着对面的坐席遥遥一敬,小抿一口吞下。

在这个老者对面,坐着一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身材雄壮,双眼开合间精光四溢,显然是个极其不好相与之人。这个中年男人不是贾似道苦苦思索而不得、本应该在河北西路坐镇的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又是谁?

偌大的大帐,除了三人发出的咀嚼声吞咽声以及炭盆中时不时发出的爆燃声,就再没有任何别的声音。

良久,坐着大帐上首的老人似乎已经吃饱喝足,心满意足的放下手中已经啃食的一干二净的羊腿,缓缓靠在了身后铺上虎皮的座椅上。

随着这老人的动作,下方两人似乎同有所感不约而同的也瞬时停下了吃喝,安安静静的坐在原位。

“不花啊,难得你能回来一趟,没被刁难的太厉害吧?”

老人摆摆手挥退小心翼翼凑上来想要给他擦拭手口侍女,看了一眼座下正襟危坐的口温不花,密布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随即一闪而逝轻声道。

“回大汗,不花不敢。”

在贾似道面前虎视狼顾的口温不花,此刻在这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面前却是如恭顺的绵羊,左手放在胸前,深深垂首恭声道。

而那个垂垂老矣、能够让口温不花如此恭顺的老者不是别人,俨然正是如今的蒙古大汗窝阔台。

“襄阳之战,蔡州之战,还有金国余孽的事情,你做的太过粗糙大意,那些王爷们、族长们羡慕你手中的权势,如此也是正常。”

窝阔台抬眼看了一眼左手的老者,笑着道。

“都是大汗抬爱,才有不花的今天。”

“大汗,说些正事吧,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花宗王这些年做的很好,如果真将金地交给别人手中,怕是早就乱了。”

这个时候坐在口温不花对面的老者,不等窝阔台发声突然开口插嘴道。

整个蒙古国内,能够在这样的场合下插上嘴、敢出声的除了被窝阔台倚为左膀右臂亦师亦友的耶律楚材还能有谁?

“谢丞相夸奖,不花不敢居功,都是大汗和丞相运筹帷幄。”

口温不花对着耶律楚材躬身回道。

“不花说还需要在四川和淮南至少投入二十万大军应对宋人,丞相以为……如何?”

窝阔台对耶律楚材的插话不以为意,出声问道。

“这件事情,不花宗王早就同某仔细商量过,某也将种种布置都告知大汗,大汗想必已有决断。”

耶律楚材接过身后侍女送上来的温热湿巾,擦拭着手口轻声细语的回道。

“西夏人和吐蕃人经过襄阳之战、蔡州之战和前不久的京兆府之战,已经折损近二十万人,两族人如今已经是颇有怨言,若是再继续征召两族之兵二十万人送往四川和淮南两线,怕是很难说服两族啊。”

窝阔台看了一眼口温不花,扭动了一下干瘪的身躯。

胸前湿漉漉的油腻花布,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招手示意侍女上前来给他替换。

“同我蒙古千秋大业相比,两族人即便是死光了,又能如何?更莫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西夏吐蕃都是大族,本就能战善战,既能削弱宋人又能削弱两族善战之兵,何乐而不为?无非是两族给几位王爷和几位大部落的族长送上了些许金银牛羊美人之物罢了。”

耶律楚材笑眯眯的接口道。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二章 虎狼之志

口温不花正襟危坐,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耶律楚材带着几分调侃的话一样。

那几个王爷和大部落族长,无论哪一个都是跺跺脚都能让这长生天抖上几抖的人物,他虽然不惧,却也不好随意评价,尤其是本身这件事就跟他有关联。也就眼前这两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才敢才能随意评说。

窝阔台旁若无人的重新换上了一件亵袍,坐下,并没有搭理耶律楚材,而是对着口温不花道:“不花啊,你可想过,若是最后宋人并没有按照你设想的路走,你这宗王之位,就算是本汗想帮你保住,也是不成的。”

“不花明白,但是若是事成,则大汗灭宋,指日可待。同大汗和蒙古的千秋大业相比,不花这宗王之位实是算不得什么。”

口温不花恭声应道。

窝阔台眯着眼睛看了神色恭敬的口温不花半响。

“你执意让本汗暂停西进大业,而将灭宋放在首位,到底为何?宰相跟本汗说过,但是本汗想听听你自己讲上一讲,软弱如羔羊的宋人何时从只能被我草原部族打草的对面变成了豺狼猛兽了?让你这个堂堂宗王如此忌惮,这倒真是让本汗很是疑惑。”

半响,窝阔台才缓缓坐直了干瘦的身躯,沉声道。

窝阔台身上的陈暮之气随着他的动作一散而空,端坐在铜案之后的他,第一次露出了鹰视狼顾之态。

“回大汗。宋人软弱,宋国皇帝赵昀志大才疏、好高骛远,却又生性多疑,同时跟宗室关系及其不睦,不足为虑;宋人丞相,史嵩之极有才能,但是却私心极重,极为贪恋权位,一心想要达到其已经死去的叔父史弥远那般同一人平起平坐而在万万人之上。

宋人皇帝赵昀在史弥远死后才能掌权,自然不会再让史嵩之成为第二个史弥远,所以君臣两人都是互相防备猜忌,上下不合,君臣二心,同样不足为虑。史嵩之之下,宋人朝廷满朝文武,志大才疏者十之八九,更是不足为虑。

朝堂之外,京湖制置使孟珙,统兵数十万,同四川制置使赵荣瑞、淮东制置使赵葵两人,先前乃是我蒙古首要心腹之患。但是,不花之前说过,宋人皇帝赵昀生性多疑,这三人各个统兵数十万,占据如今宋人近乎七成以上的兵力,只要我蒙古稍稍传播流言,依宋人皇帝赵昀多疑的秉性,并不会给三人太多的权柄。

同时,这三人,赵荣瑞和赵葵乃是宋人皇族宗室所属,守成有余进取不足,之所以能同我蒙古对峙至今,概因我蒙古欲先西进,对宋人从未重视,仅是当做补给不足所需之地,要则取之,不要则杀之,同样不足为虑。

孟珙其人,不花在连宋灭金之时曾经同其并肩而战,对其人有所了解。统兵有道,韬略上乘。但因其崛起与布衣,在宋人朝堂之上没有任何根基,若不是因为其能征善战,堪称如今宋人第一帅才,宋人皇帝不得不倚重其抗拒我蒙古,孟珙其人早已狡兔死走狗烹。

经过襄阳、蔡州以及京兆府之战,孟珙更是战功赫赫,一人而扛我蒙古一国,想必早已经在宋人皇帝赵昀心中留下猜忌之念,不然为何那赵昀会派驻监军进入孟珙军中?只要我蒙古略施小计,谣传孟珙拥兵自重,那赵昀猜忌之下,孟珙其人必丢军权,也是不足为虑。

宋人君臣不睦,宋人皇族宗室同样如此,宗室因为皇帝宝座的问题同那赵昀之间的关系极为紧张,去年赵昀怀孕的宠妃竟然在深宫内被人谋刺,由此可见,宗室和赵昀之间因为皇位更替问题争斗日趋明显,只是因为有我蒙古的威胁,才让所有的争斗暂时停却,宋人虽说擅内斗,但是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

除宋国朝堂之上风波不断外,宋人民间百姓也是对宋人朝廷不断的收刮民脂民膏、与民争利颇有怨言,屡次有百姓揭竿而起,只是同样也因为有我蒙古的威胁,让宋人朝堂还有民间的种种矛盾都暂时消却。”

口温不花似乎早有准备,从上到下、从内到外对大宋所有种种侃侃而谈,听的窝阔台频频点头。

“依不花所言,似乎反倒是我蒙古帮助了那宋人皇帝赵昀。只是本汗听你所说,宋国朝廷只有内忧外患,哪来虎狼之志?”

窝阔台笑着插口道。

“回大汗话,不花所说都是事实,但是如今事情已经有所变化。”

“有所变化?你所说的变化该不会是奏报中曾经提及的宋国国舅贾似道其人吧?”

窝阔台眼中精光一闪,看了眼下首捻须微笑的耶律楚材缓声道。

“大汗慧眼如炬,正是此人。”

口温不花不声不响的送上一记马屁。

“哈哈,区区一个依靠女人而爬上高位的毛头小子,本汗听说你贾似道似乎还不到而立之年吧?如此年轻之人,竟能登上宋国朝堂数一数二之高位,宋国又有何能让本汗那百万控弦之士转而南顾?”

窝阔台大笑道,纵横之姿溢于言表。

“大汗此言差矣,正是因为那贾似道如此年轻,却又能坐上宋国朝堂上如此高位而没有受到任何人反对,才更说明其人必有过人之处。某曾听说,不花宗王之前本可一战而下襄阳进而长驱直入渡过长江直灭宋国朝廷,却因那贾似道而折戟。”

耶律楚材笑着插口反驳道。

整个蒙古国内,也就他敢直接说窝阔台此言差矣了。

“正是如此,那名为轰天雷的物事,就是此人做出的,让不花无奈退兵。同时据不花所知,金人余孽作乱,也是由那贾似道一手安排所致。先前宋人朝廷传来消息,那贾似道年前在大朝会上,面对宗室以及朝堂上几位宰相的弹劾下,不仅没有遭受任何罪责,甚至还让两位宰相中的一位被迫辞官告老,一位闭门思过。

在此等情况下,那贾似道却是主动离开临安城。宋人皇帝赵昀将宋国广南东西两路合并为广东路,交由那贾似道执掌,而且有消息传来,宋人福建路安抚使吴良死在女人肚皮上,宋人皇帝同样将那福建路交由贾似道执掌。如今其人不过二十有余,手中执掌已经足有宋国疆域近乎三成之土。”

第五百三十三章 心腹之患

“竟有此事?”

窝阔台第一次露出惊讶之色。

“那赵昀不是生性多疑,怎会让如此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手中有如此巨大之权柄?”

“大汗有所不知,对这贾似道,某倒是知道一些。”

耶律楚材没等口温不花开口,接过窝阔台的话笑着道。

听到耶律楚材的话,窝阔台并没有太过惊讶,如今蒙古国大半的细作都在耶律楚材手中掌握着,而且主要负责宋金诸事的口温不花和耶律楚材走的也是极近,他能够知道这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

“话说,这贾似道身上还是颇有些谜团的,据说那贾似道三年前只是宋人京城一纨绔,每天靠着他那在赵昀宫中的宠妃姐姐流连勾栏院,打架斗殴吃喝嫖赌玩蛐蛐,后来这贾似道因为调戏某个女子……”

说道这里耶律楚材顿了顿,看着窝阔台的眼睛带着莫名的几许笑意,随后继续道:“被某个女子给打翻在地,醒来性情大变,不仅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更有大宋诗仙之美誉,同时也在宋人朝堂上翻云覆雨、青云直上。直至今日。世人都说这贾似道是被神仙点化,才得开窍。哈哈哈,只是神鬼之说做不得真的。”

“丞相如此看本汗,莫非这贾似道身上的神鬼之说,跟本汗还有什么关系不成?”

窝阔台跟耶律楚材君臣共事数十载,彼此之间自然是极为了解的,刚刚耶律楚材那带着几分调侃意味的眼神窝阔台瞬间就明了了,有些疑惑的问道。

耶律楚材笑而不语,只是拿眼睛看着口温不花,口温不花无奈只得躬身道:“回大汗,当日被那贾似道调戏的女子是……玉公主。时值玉公主微服畅游西湖,那贾似道从画舫中出来看到公主,出言不逊,被公主身边的护卫一酒壶砸落湖中,不曾想那贾似道大难不死,反而精进于斯。”

宋金之地所有一应事物都是口温不花掌控,玉公主南下进入大宋,也都是口温不花安排,既然耶律楚材将话说到这份上,口吻不花只得将一应来龙去脉解释清楚。毕竟,谁都知道玉公主跟他的关系极为亲厚,而玉公主呢,更是窝阔台最为宠爱的小女儿。

大汗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到宋国境内游玩,本就是极为冒险之举,结果还被宋人给调戏,如果窝阔台追究起来,口温不花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竟有此等事?”

窝阔台双眼之中精光四射,哪还有半点老迈之感。

“简直是胡闹,据说玉儿后面又接连去了宋国境内几次,难不成都是去寻那贾似道的?”

窝阔台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而是懒得管,毕竟最宠爱的小女儿本就天性跳脱,喜欢女扮男装到处乱跑,只要安全无虞,窝阔台很少管,但是如今牵扯到宋蒙之间的大局,尤其关乎到蒙古的千秋大业,窝阔台又知道了事情的原委,那自然是另当别论。

“据阿大阿二禀报,玉公主确是见过那贾似道数次。”

口温不花不敢说谎,老老实实的应道。

“玉公主爱惜贾似道之才,想要收纳其来为大汗效命。”

“胡闹,简直是胡闹!”

窝阔台眼神闪烁,花白胡子连连哆嗦,长身而起转了两圈连连道。

耶律楚材面带笑容,丝毫不以为意,口吻不糊则是正襟危坐,不敢接话。

“玉儿公主也是某家看着长大的,那是长生天赐予我大草原的最为明亮的一颗宝珠,不过玉儿公主终究是大了,大汗是不是……该考虑一下玉儿公主的终身大事了?要知道,大草原上,无数的好男儿都对玉儿公主仰慕的紧啊。”

耶律楚材捋了捋颌下的长须,笑眯眯的道。

“那些部族的族长、长老们又给丞相送了多少牧场牛羊和美人啊?竟然连丞相也能请动前来本汗面前说项?”

窝阔台气呼呼的瞪了耶律楚材一眼,冷笑道。

“大汗此言差矣……”

“别说了,只要你能说动玉儿,她看上谁,本汗就让她嫁给谁,她没看中,就算是宋人皇帝拿宋人皇位前来求亲,也绝无可能。这是本汗早就答应玉儿的,岂能言而无信?”

窝阔台打断耶律楚材的话,带着三分气恼三分无奈喝道。

耶律楚材苦笑连连,摇头不语。

口温不花则是偷偷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丞相继续说,那贾似道到底如何。”

“神鬼之说自然是当不得真的,不过既然神鬼之说当不得真,那也就只有一个原因了,那贾似道之前放浪形骸只是一种掩饰,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却甘愿隐忍至此,其人若非大贤必是大奸之辈,不过无论其人是大贤还是大奸,对我蒙古来说显然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大汗先前说过,以那宋人皇帝赵昀多疑的秉性,怎会给这贾似道如此之大的权柄,除了那赵昀宠妃贾贵妃给赵昀生下太子的原因外,贾似道其人从步入朝堂那一刻开始,就一直甘愿充当那赵昀手中枪,对着宗室以及意图削弱赵昀皇权的宋人大臣们撕咬不断,赵昀能够如此信任其人,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就连那极为贪恋权柄的史嵩之,也因为贾似道而向赵昀俯首,同时那贾似道新设了一个市舶总司衙门,对那赵昀立下军令状,岁入千万白银供给,贾似道在朝中处处为赵昀冲锋陷阵,几次险死还生,就连赵昀都无法相救,想来那赵昀也是心有愧疚,才会如此。

不过其人深谋远虑,步步为营,某家看来,那贾似道走的每一步都是颇有玄机,离开临安城前,甚至将曾经所属岳飞的背嵬军也一并带往广东,更是向那赵昀要了二十万大军的编练之权,如今那贾似道坐拥宋人疆域三路之地,军政大权一手而握,若是再生财有道,依宋人生养之快捷,二十万大军旦夕之间就将变成五十万、一百万之众,

如今看来,那贾似道执意要离开临安而前往广东,怕是早有思量,宋人京城固然靠近皇帝身侧,但是强敌环伺,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纵有手段怕是也无法施展,但是离开临安,则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再无任何一人能够对其掣肘,其所图之大,所谋之远,就连某也是有所不及,待其羽翼丰满,假以时日,必是我蒙古心腹之患。”

耶律楚材第一次流露出肃然之色,沉声道。

第五百三十四章 长生天的明珠

阴山山脚下,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蒙古包中间,是一个方圆足足有十余里的巨大草场。这个草场,显然是专门空出来的。

每年蒙古大汗祭祀长生天,是所有蒙古部族最为重要的盛世,不管相距多远,只要不是全族都死绝了,大草原上的部族都会不远千里、万里的赶来参加,就损赶不来,也要派人前来,仅仅是为了这一年能够讨个好兆头。

信仰,有时候虽说有些莫名其弥,却又是如此的沉重。

大草原上无数的部族赶来阴山参加长生天祭祀,当然不可能所有部族都能够靠近阴山,更不可能所有的部族扎营之地都能靠近窝阔台的大汗金帐。只有在草原上实力最为雄厚的几个大部族以及几位蒙古亲王的部族,才能在阴山上有一席之地。

其余大大小小的部族,就围绕着那刻意空出来的巨大草场,按照部族的实力一次扎下营帐。部族实力越雄厚,控弦之士越多,也就越能占据好的位置。

那刻意空出的草场,不仅仅是用来祭祀长生天所用,春天是万物萌生的季节,牛羊都发、情了,自然也是草原上无数的青年男女互相展露魅力和身段的时候。今年有些不同,祭祀长生天之后,就会是整个大草原所有蒙古人的“大忽力革台”大会。

“大忽力革台”是成吉思汗首创,之前都是在每年的七八月份开始,今年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窝阔台在去年的时候就已经下诏大草原上的所有部族,祭祀“长生天”和“大忽力革台”将会在同时举行。

“大忽力革台”也就是后世的那达慕大会了。

在“大忽力革台”上,各个部族都会派出最勇猛善战的勇士前来举行骑射、摔跤、篝火大会等活动。射箭和摔跤不用考虑,自然也是为了显示各个部落的实力,偶尔有小部落的勇士极为出色,如果能在“大忽力革台”上展露头角,得到那些大部族甚至是大汗的青睐,其人甚至是他身后的小部族,说不得都会一步登天。

篝火大会,则是为了给已经积攒了一个冬天的蒙古勇士、蒙古少女们光明正大的发泄过剩精力的机会。

此刻的蒙古人,能够生养,无论对哪个部族而言都是最大的贡献,生养的多,部族的青壮就会越来越多,能够披甲控弦之士也就越多,部落也就能够抢占更多肥美的草场养活更多的牛羊,养活更多的人,如此良性循环,部族的实力自然是蒸蒸日上。

大草原上的男男女女也并没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对上了眼天为帐地为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所以每次祭祀长生天之后,各个部落在十月之后,都会迎来一大波哇哇啼哭的婴童,各个部落的族长和长老们甚至是蒙古大汗自也是乐见其成。

此刻,宽阔的草场上,正有十余骑策马狂奔,不时在马背上做出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时而翻滚,时而突然藏身马背之上,更有甚者仗着骑技精湛在疾驰中跳跃换马而奔,在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中,不时有一支支利箭从这十余骑手中射往矗立在草场边的箭靶之上。

十支之中至少有九支都是正中靶心,却从未曾有过一支利箭脱靶而出,每当正中红心,都会惹得周围无数围观的各个部族牧民扯开嗓子大声叫好。

在这十余骑骑士中,最中间的是一个穿着银色皮甲、身材娇小的女子,同她周围那十余骑身材雄壮的蒙古汉子相比,这个女子格外的引人瞩目。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无论那个女子奔驰到哪里,周围都会有数个骑士环绕,不是围堵,更像是拱卫。

这女子身材窈窕,骑技同周围那些蒙古汉子相比,却是丝毫不遑多让,十余骑中,这名女子一直都奔驰在最前方,从来没有跌下过前三,女子腾挪极少,偶有也多是从马腹下穿越而过,自另一方穿出,每当这名女子动作,总会迎来周围无数部族的牧民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

“玉公主!玉公主!”

“长生天的明珠!”

……

玉公主不仅骑艺精湛,疾驰中手中长弓也是丝毫未停,每一支利箭都是正中靶心,每一次射中,都会在周围的人群中引发无数的欢呼。

十余骑很快就到了草场尽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本来还在玉公主之前的两骑不约而同的慢了下去,本还排在第三的玉公主,在到达终点之后,赫然已经是第一。见到玉公主压下一帮据说都是草原上各个部落最为勇猛善战的男人的牧民们,更是扯足了嗓子拼命欢呼起来。

玉公主翻身下马,矗立在她周围的十余名骑士纷纷围拢上来,簇拥在她周围,看那面容,不是贾似道曾经见过的纳兰玉又是谁?

十余名大部落中出名擅射、擅骑的勇士对输在纳兰玉手中似乎没有半点心理障碍,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反而更像是得到了某种赏赐一般。除此之外,每个人看向纳兰玉的眼神,那眼中的热度似乎都能将阴山上的皑皑积雪给融化掉。

纳兰玉的俏脸紧绷,或许是刚刚活动了一圈,脸上带着几缕红晕的她,多了几分娇柔,更显得美丽绝伦。

簇拥在她身周的十几个骑士,很是有几个看到纳兰玉这个模样,都不约而同的悄悄吞了口唾沫。

此刻的纳兰玉显然心情不是太好,根本没有搭理身周的一干骑士,甩了一把手中的金丝马鞭,发出清脆的鞭响,头也不回的直奔草场外行去,侍候在草场周围的仆从慌忙将大氅拿来给纳兰玉披上。

纳兰玉不傻,自然知道在跟这各个部落最为出名的十几个勇士的骑射比试中自己能拿到第一。这些五大三粗的勇士,做的实在太过粗糙,除了草场周围围观看热闹的头脑简单的牧人们,谁没看出来这些人是故意给她这个公主面子,故意让她?

纳兰玉是争强好胜,但是却极其不屑这些人。更莫说,这些人如此殷勤,想做什么,她更是清楚的紧。

没搭理身后仿佛跟班的十几个各个部落的勇士,纳兰玉大步离去,没走两步,就在人群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俏脸上顿时一喜。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五章 无奈的口温不花

纳兰玉这开颜一笑,如百花盛开,周围那些各个部落精心挑选的勇士,看到纳兰玉这一笑,顿时三魂没了七魄,一个个花痴般的看着纳兰玉,再也挪不开眼睛。

口温不花看着这些号称各个部落最勇猛的勇士们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再次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些蒙古一族的年轻俊彦们,他大多都认识,不是某个亲王的儿孙就是某个大部族部落族长长老的嫡亲,哪个不是各个大部落倾心培养的?能被各个大部族倾力培养的人,除了勇武过人外,无论心性、谋略还是城府、手段,自然都不会太差。

可是堪堪这些蒙古国的青年才俊们,看到纳兰玉表现的不堪模样,口温不花这个男人都有些替他们脸红,更不要说本就对这些人不怎么感冒的纳兰玉了。

莫名的,口温不花想到了纳兰玉专门去见过几次的贾似道。

“阿爸嘎阿哈(叔父),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父汗阿爸没有为难你吧?要是为难你的话,告诉玉儿,玉儿去将他的汗血宝马放些泻药,给你出气。”

纳兰玉看到口温不花随手推开正在给她披上大氅的侍从,紧走几步高兴道。

听到纳兰玉的话,口温不花嘴角一阵抽搐。

给蒙古大汗的坐下汗血宝马下泻药,这样的事情,似乎也唯有眼前这个长生天赐给大草原的明珠能够有胆子做了。

跟在纳兰玉身后的一帮年轻人,听到纳兰玉的话脸色都有些不自然。

他们是大草原上的雄鹰不错,不过相对于身前这个蒙古大汗最宠爱的玉儿公主,他们也就成了草场里的野鸡了。想想玉儿公主这些年在大草原上做的事情,哪个得罪她的王公大臣家中没有遭劫?不是草场莫名的起火,就是马群莫名的上吐下泻。

就连他们这些人,一不小心惹恼了玉儿公主,都会上吐下泻,更不要说那些畜生了。

整个大草原上的人都知道,在玉儿公主出生的那一天,整个大草原碰到了数百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暴风雪。窝阔台那时候已经是大汗了,正从西方回返王帐的路上。刀削般的寒风,甚至连战马都直接吹走,更不要说人了。

窝阔台一行人,数万将士包括蒙古九成以上的王公贵族,都被困在暴风雪中,进不得退不得。没有生火的材料,无数的战马冻毙,眼看整个蒙古王庭就要在这场风雪中被埋葬的一干二净。

奇迹的是,就在纳兰玉降生的那一刻,这数百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的暴风雪,突然奇迹般的停止了,风停雪散,所有人就这样逃过一劫。

没有人能够解释这样一种奇迹,但是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将这个奇迹归功到了刚刚降生的纳兰玉身上。而窝阔台对这个最小的女儿,也给予了从来没有过的宠爱。

“见过宗王大人。”

一干年轻人不敢接纳兰玉的话,看到口温不花纷纷躬身行礼道。

“行了,阿爸嘎阿哈来了,你们不用跟着了,本公主有事要跟阿嘎巴阿哈说。”

不等口温不花说话,纳兰玉已经不耐烦的挥手道,甚至于她连回头看这些无论身份地位在整个大草原都极高的十余个年轻人一眼。

一干人面面相觑,几个部族跟口温不花交好的年轻人,拿眼睛不停的看着口温不花,显然是希望口温不花能够帮他们说说话。不过口温不花可不傻,眼前这位主儿可是连大汗的汗血宝马都敢下泻药的人,他要是这个时候插嘴替谁说了话,那他在回返河北西路之前的这些日子,怕是就不用想清静了。

所以,口温不花对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只做视而不见。

“你们还不走跟着干嘛?又想挨鞭子?”

纳兰玉等了半响见身后这十几个苍蝇竟然没有一个动的,顿时收敛了笑脸,转身呵斥道。说着手中的金丝马鞭凌空打了个漂亮的鞭花,发出清亮的脆响。

十余个年轻俊彦听到这脆响,脸色无不齐齐一白,很是干脆的齐齐对着纳兰玉躬身一礼道:“臣下等告退。”

说完忙不矢一个个转身各自对着自己的对头狠狠瞪了一眼,跨上马背一溜烟走了。

试问,谁没有吃过这位玉公主的鞭子?

若是往日么,打是亲骂是爱,一个个都身强体壮的,倒也不惧。可是如今周围有多少人看着?丢了脸不说,真要在这个时候恶了这位主儿,怕是以后再也不用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这些人都是我大草原上的勇士,各个背后都有一个或者几个大部族支持,公主殿下如此呵斥,总是有些不好的。”

口温不花等到那一干人都跑的没影了,才苦笑着道。

“一群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蠢材,什么大草原上的勇士。”

纳兰玉不屑的撇了撇嘴,说完这句话,纳兰玉脸上的神色陡然一变,笑靥如花的上前拉住口温不花的手臂娇声道;

“不花叔父,你跟阿爸说了让玉儿跟着你南下没有?”

听到这又变化了称呼,口温不花一脸无奈。

“如今宋蒙之间恶战连连,金人又在河北西路掀起叛乱,至今未灭,大汗不会让你跟着我再南下的,公主还是好生跟在大汗身边更安全。”

“不花叔父,你当玉儿是三岁小孩么?虽然不知道叔父打什么主意,但是玉儿却是知道,宋蒙之间的战事都是叔父挑起来的,而且那金人余孽在河北西路的叛乱,之所以现在都还没有平定,还不是叔父故意为之,叔父这次前来拜见阿爸,怕是又有什么大事要计划吧?

这么好玩的事情,玉儿怎么能够在阿爸身边呆着呢?玉儿一定要亲自去看着叔父到底想做什么才行。阿爸又不能天天跟在我身边,叔父不带玉儿回河北西路,那我就自己去。反正到时候我就说是叔父安排的。”

纳兰玉摇着口温不花的手臂,一脸娇憨的道。

口温不花脸上的神色不由更苦了。

他相信纳兰玉说到绝对可以做得到,或许不会真的说所有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但是肯定会自己跑路,而且总会有别的替罪羔羊,到头来,收拾残局的还是他口温不花。

“公主还是呆在大汗身边吧……”

“我自己去找阿爸。”

“刚刚耶律丞相给大汗进言,想让公主早点完婚。”

“……什么?”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六章 必杀之列

“……什么?”

纳兰玉先是一愣,随即惊声道。

口温不花点点头示意纳兰玉没有听错。

“真正是岂有此理,父汗都说过我的终生大事我自己做主,他耶律楚材一个奴才,竟然敢多嘴……父汗那么相信他,不会听了他的话吧?”

纳兰玉先是咬牙切齿,随后似乎想起什么一脸紧张的看着口温不花道。

口温不花摇摇头:“大汗如此宠爱公主,怎么会对公主言而无信?大汗说了,答应过公主,公主的终身大事有公主自己做主,只要公主喜欢,哪怕是草原上牧羊的,也能成为我蒙古国的金刀驸马,若是公主不喜欢,就算是宋国皇帝亲自前来求亲,也是绝无可能。”

不是口温不花出卖耶律楚材,而是这件事根本瞒不住,而且耶律楚材既然敢提出这样的条件,显然是早就做好了被纳兰玉知道的打算,而且口温不花也知道,耶律楚材肯定知道纳兰玉是什么样脾性的人,同样知道窝阔台是什么样脾性的人。

这一次耶律楚材如此做,自然不会是真是因为收了那些大部落的牧场牛羊美人金银等物,到了耶律楚材这个身份,这些身外之物已经不算什么。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提醒窝阔台,纳兰玉毕竟是女儿,早晚都要嫁人的。

他早些告诉纳兰玉,同样也是存了提醒的心思,而且若是他不说,等到纳兰玉知道,他这个宗王怕是也要跟着倒霉。

如果纳兰玉真的跟宋人有了什么牵扯,那传扬出去,整个蒙古国怕是都要大失颜面。

“嘻嘻,我就知道父汗最疼我了。那耶律楚材实在是可恶之极,定然是刚刚那些人的部族又给他送了不少的金银、牧场还有美人,这老鬼几个女儿都嫁人了,不然本公主一定给那老鬼的几个女儿好好寻找几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纳兰玉恶狠狠的话,让口温不花嘴角一阵抽搐,默默的在心中为耶律楚材祈祷了半响。

“公主殿下……”

虽然知道纳兰玉的脾气,但是口温不花知道,有些话该说的还是要说,如果他不说,后面真要出了什么事情,他绝对逃脱不了干系的。

“叔父,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纳兰玉明媚的眼睛看着口温不花,大大咧咧的挥挥手道。

“公主殿下在宋国境内所做的一些事情,耶律丞相已经全部告诉了大汗。”

“嗯??”

纳兰玉眨眨眼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在大宋境内的事情?有什么事情需要专门告诉大汗的么?

“大汗已经知道了贾似道其人,而且将其列入了必杀之列。”

口温不花咧咧嘴,苦笑着道。

“贾似道?”

纳兰玉眼前不由自主的又浮现那个一脸坏笑的可恶脸庞,莫名感觉有些心慌。

“他……他怎么了?”

口温不花看到纳兰玉这幅模样,心中再次叹了一口气。看来丞相大人果然是睿智啊。

“大汗已经将那贾似道列入了必杀之列。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宋蒙之间定然不会太安稳。大汗会让大王子殿下陪着公主到西方走一走,等到宋金之地事必,我蒙古将大宋全都收入囊中后,这整个天下公主殿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口温不花再次重复了一遍之前说的话,然后又很是隐晦的提点了几句。

父汗将他列入了必杀之列?那他还能活下来么?

蒙古国是什么实力纳兰玉作为公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虽说贾似道远在宋国境内,但是只要窝阔台亲自下令,那么纳兰玉可以肯定,贾似道能够活下来的希望几乎等于零。将会有无数此刻前仆后继的去刺杀贾似道,直到贾似道死为止。

他就要死了?

纳兰玉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和烦躁,她搞不懂这不安和烦躁是来自哪里。

哎呀,我这么担心这个登徒子做什么?好心好意的说让他来投奔父汗,他不听,说是为了什么气节,真正要死了,也是他自己活该。关自己什么事?

可是,话虽然如此说,为什么一想到他就要死了,自己心里就会那么不舒服呢?甚至是隐隐作痛呢?

“公主殿下……公主滇西……”

“啊……叔父,你说什么?”

看着面前有些神思不属的纳兰玉,口温不花眼中闪过一抹痛惜。

纳兰玉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除了窝阔台外,口温不花可以说是纳兰玉最为亲近的人,这一点儿甚至连纳兰玉的生母都比不了。因为从小纳兰玉就对中原文化有极大的兴趣,而口温不花十余年来,一直都是长期镇守宋金之地,接触最多的也正是中原文化。

“公主滇西,大汗虽然疼惜公主,可是若是公主真的做了让大汗不高兴的事情,虽说大汗不舍得将公主怎么样,但是禁足却是少不了的。所以公主最好还是听大汗的话,跟着大王子去西方看看别样的风土人情,听说西方的繁华不逊宋国,宋国公主已经去过太多次,想必也是看腻了,换换口味也好。”

“知道了叔父,我去父汗那里去看看。”

纳兰玉神思不属的点点头,对口温不花摆摆手,转身离去。

看着纳兰玉失魂落魄的模样,口温不花自然知道纳兰玉不是为了要去西方而这样,除了大汗外,几个王子哪个不是将她这个最小的妹妹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跟着蒙哥去西方晃悠一圈,要提心吊胆的怕是大王子蒙哥了,毕竟要是纳兰玉伤了病了等着蒙哥的怕是窝阔台的马鞭。

既然不是担心去西方,那么担心什么不言而喻。

不管纳兰玉跟贾似道之间有没有产生什么不该产生的那些男女之情,口温不花都觉得越早了断越好。当然,如果压根就没有那回事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反正大汗已经许诺将会继续从吐蕃和西夏征召三十万兵卒,分别前往淮南一线和京兆府一线驻守,大戏已经拉开,就看宋人怎么接招了。

只是不知道速不台在京兆府一线到底有没有让孟珙的人吃点亏。

口温不花看着离去的纳兰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第五百三十七章 狼性

残缺的肢体、仆倒在地的尸体,一滩滩将黄土地浸染成赤褐色的血迹,骄阳下,小鹤峰山脚下一场战事刚刚结束。

这是张戍和余阶同摩尼教的第一战。

小鹤峰距离连州城不国五十里,无论是张戍还是余阶,都没有想到,连州造反的摩尼教众尽然会主动对前来进剿平乱的朝廷军队主动发起进攻,而且还是早有预谋的伏击。

当横飞的箭矢带着呼啸从大道两侧的树林中稀稀拉拉的飞出,还有突然从山峰上落下的滚石砸落在正在行进的大军中时,张戍和余阶两人都有些发懵之感。

大军前锋顿时一阵骚乱,刚刚编练不过月余时间的厢兵兵卒们,四散躲避着从天而落的箭只以及山上滚落的巨石,好在无论箭矢还是山上滚落的巨石,似乎准头都很一般,除了少数倒霉蛋正好被箭只射中要害和被躲避不及的巨石砸中外,稀稀拉拉的箭只和巨石给五千前锋大军造成的伤亡不过数百人。

但是,被箭只射死的还好,被巨石砸中的人已经是成为一团红的白的绿的黄的血泥,混在泥土中,刺激着这群从来没有见过血的厢兵兵卒们本就脆弱的心脏,再加上那些被射伤、砸的缺胳膊断腿的伤卒那此起彼伏的惨嚎,前锋营的这五千兵卒无不两股颤颤,如受惊的雏鸡,拼命的奔逃,手中的铠甲、兵械扔了一地。

如果不是张戍及时低着两百背嵬军赶到前锋营,斩杀了十余个慌乱之中甚至连铠甲都脱下想要临阵脱逃的厢兵,怕是仅仅这一波小小的伏击,就已经让整个前锋营彻底崩溃。

就在前锋营惊魂未定之际,大道两边的密林中无数的呐喊铺天盖地的传来,无数的人影从密林中狂奔而出挥舞着手中的物事赤红着双眼朝着大道上隐现骚乱的张戍大军狂奔而来。

这群人有多少,张戍不知道,此刻也没有时间去计较到底有多少。但是看着那些从密林中狂奔而出,仿若面对的是杀父仇人般的无数人影,张戍恍然间有些失神。

冲出来的人潮中,除了少数可以看懂一些属于厢兵样式的铠甲外。其余绝大多数人却是穿着普通农户衣衫、手中拿着锄头、菜刀乃至木棍、棒槌的人,这些人似乎刚刚从田间地头出来,有老有少,有男也有女。

虽然早知道是摩尼教蛊惑叛乱,但是真正看到这群红着双眼穿着普通百姓衣衫、手中拿着简陋之极武器、冲杀而来的更像是族中那些普通百姓的反贼的时候,张戍半响没有任何动作。

如果不是余阶匆匆从领着中军赶到,或许张戍等人雄心勃勃的平乱计划,在还没有到连州的时候,就已经以惨败告终。

两万余人的大军,或许只有余阶一个人真正的上过战场,见过那血与火的场面。

其实不仅仅是那些厢兵们两股颤颤,就连背嵬军虽说因为一贯严苛的训练没有跟厢兵兵卒一样两股颤颤四散奔逃,但是看着那一个个手中拿着简陋武器狂奔而来的摩尼教百姓,也是冷汗淋淋,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看着冲上来的摩尼教教众,余阶知道已经没有足够的时间去跟张戍墨迹,抬起一脚将失魂落魄的张戍踹倒在地,丢下一句:“这就是背嵬军?你丢尽了大人的脸。不想死,就给我弹压住大军!说完这句话,余阶抽出腰刀,高声呼道:“背嵬军听令,众将听令,以本将为中心,给我杀,得摩尼教暴民一个首级,奖一两银子,十个首级,官升一级,五十人本将亲自在安抚使大人帐前为你等请爵。”

背嵬军毕竟不同与厢兵兵卒,本来因为余阶一句“这就是背嵬军”已经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见余阶一介书生尚且如此悍勇,无不呐喊一声紧紧跟着余阶身后冲杀而上。

至于厢兵兵卒,重赏之上必有勇夫,更不要说前方已经有余阶等人作为前锋,顿时一个个红了眼,一窝蜂的没有任何章法的跟在余阶身后朝着摩尼教教众迎上去。

小鹤峰下,顿时一片人间地狱之景。

摩尼教教众或许悍勇要远远高于厢兵兵卒,但是终究还只是普通老百姓,绝大多数人或许这辈子都是第一次拿上刀斧棍棒等工具同人厮杀,没错是厮杀,你死我活的厮杀,而不是街头斗殴打架。

厢兵兵卒虽说也是没有上过战阵的雏鸡,但是毕竟是朝廷的正规军,又经过背嵬军张戍等人严苛的编练,无论装备还是战斗技巧都要远远超过这些只是由摩尼教中人用教义暂时鼓动起来的普通百姓能比的。

前面由余阶和背嵬军充作前锋,一路劈开无数血浪,再加上余阶的重赏,暂时激起了士气的厢兵兵卒很快就占据了上风。摩尼教教众节节败退,更是让一众厢兵兵卒士气大涨,才发现原来都是自己吓自己,见了血,耳中听着漫天的厮杀声,心中想着白花花的银子,个个冲杀如猛虎。

教义终究只能暂时武装思想激发悍勇,却终究抵挡不过全副武装训练算是有素、重赏之下的厢兵兵卒。

从小鹤峰山下,余阶等人一路跟随狼狈溃逃的摩尼教教众,掩杀到距离连州城不过三十里的地方才停下脚步。不是不想继续追,而是实在是跑不动了,足足二十余里,留下无数的尸体。没有伤兵,尸体也都是无头的。

因为余阶说的很清楚,一个首级一两银子,是个首级官升一级,五十个首级,安抚使帐前请爵。

甚至有身穿厢兵铠甲的兵卒也没有了脑袋,不用想,肯定是被自己人砍了充数。

浑身是血的余阶,停下脚步才发现,除了他身边的背嵬军,剩余能够跟上的厢兵兵卒,每个人腰间都至少有两三个血污斑斑的首级,多则十余个,不一而足。

“清点首级,登记造册,本将这就向安抚使大人为你等请功,请赏银。”

浑身酸痛欲裂如同从血池中爬出来的余阶,一句话顿时引得漫山遍野的欢呼声。

一丝叫做狼性的东西,已经开始在这支刚刚经过第一场血战的兵卒中产生。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八章 事有蹊跷

大战之后,大军经过简单的修整就在距离里连州城二十里的地方重新扎下营寨。

张戍来找余阶的时候,余阶正跟一帮厢兵兵卒在大营旁边的河流中一起冲洗。

一场谁都没有料到的垩战,不仅让这群从前基本上都是用来修整城墙、运送兵械、抓抓盗匪的样子货厢兵兵卒们多了几分狼性,同样也因为余阶的身先士卒而拉近了主将跟这些厢兵兵卒之间的关系。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张戍的指挥失当,也让他这个主将在这些厢兵兵卒面前丢尽了颜面,虽然嘴上没有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那个先前拿命编练自己等人的主将,其实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这样的观点,不仅在厢兵兵卒中,就连那些背嵬军,对张戍当时的表现心中或多或少也同样有些埋怨的。

余阶的挺身而出,不仅救了这支刚刚编练不仅的稚嫩新军,同样也救了这两万余大军的性命,当然也给很多人带去了升官发财的机会。

将近五月,骄阳似火,岭南已经是酷热难耐,一帮浑身依然带着杀气、满身血污的大老爷们都脱得赤条条的跳进清澈的河流中,不过片刻功夫,原本清澈的河水就变得晕红一片。不知道有多少鱼虾要遭殃。

原本一帮人嘻嘻哈哈,见到张戍过来,顿时纷纷闭口不言。

张戍站在岸上看着余阶,半响没有说胡,面色有些苍白。

“洗好的赶紧滚回大营去,都光着腚成何体统?滚滚滚,赶紧都滚。晾晒干净,派出斥候去探探凉州城的情况,不要太过靠近。”

在淮南待过战场上待过几年的余阶虽说是一阶书生,自然知道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们的脾性,所以丝毫没有做书生的斯文,冲着一帮闷不吭声的兵卒笑骂道。

“唉,都走了,两位将军有话要讲,赶紧都收起小鸟滚蛋。”

几个副将叫骂着赤条条的跳上岸抱起衣衫一溜烟跑了。

不过片刻功夫,河流中就剩余阶和张戍两人。

“来了,要不也下来洗洗?你哭丧着脸做甚?不是赢了么?”

余阶抬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张戍,扑腾起一大片水花到张戍身上,笑着道。

他自然知道张戍为什么会这样,不过他也可以理解。更何况如今显然不是埋怨的时候,而且小鹤峰那一战,有太多的原因存在。不仅仅是张戍的原因。他相信,贾似道很快就留会收到消息,会有新的命令下达。

张戍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一屁股坐在岸上。

“你没事吧?”

“我?你看呢?命大,没有受一点伤,哈哈。”

余阶自然知道张戍在问什么,大笑着道。

“我把背嵬军的脸都丢完了,也辜负了大人的信任,这个主将,我想来想去,还是你来做,我回广州城去大人面前请罪。”

张戍捡起一块石头,随手扔在河里,溅起一片水花。

这样的张戍,余阶是第一次见都。两人共事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了,编练新军,余阶、张戍、杨寅、徐凯、董軒等人基本上每天都泡在大营中。张戍给余阶的印象就是,从来都是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在乎,很少见到他如此低沉的模样。

显然,小鹤峰一战对张戍的打击,要远比余阶想象的要打,让他对自己整个人都失去了信心,甚至连面对的勇气都已经没了。

余阶脸上没了笑容。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么?从临安一路行来,大人对你们几人抱了多大的希望你又不是不清楚?不过是小小一战而已,你连这都输不起?更莫说我们还没有输,还赢了。你别说话,听我说。”

余阶霸道的打断张嘴要开口的张戍,怒声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在临战的时候回那样,如果面对的是蒙古人的话,或许你根本不会如此,哪怕明知必死,你也会领着背嵬军一路冲杀,你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你看到的都是一帮普通百姓,今天被斩首的那些人,或许一辈子这是第一次拿起兵械,当然,如果他们手中的那些物事能够叫做兵械的话。

我知道你不是怕死,也不是担心其他,只是因为那些摩尼教人,都是普通百姓,你下不了手。可是你要知道,你下不了手,死的就会是我们,大人所有的大计都会毁于一旦。如果这一战我们败了,摩尼教那些人就会掀起更大的叛乱,就会有更多的今天你看到的那些普通百姓一样的人被迫拿起手中的锄头菜刀棍棒,来对抗朝廷。那个时候又会死多少人?

死人,我见过太多了。淮南那里,基本上每天都会有人死,如果斩杀这些人,能够让更多的人免于一死,我不介意将所有的摩尼教众都斩杀殆尽。淮南,每天都有无数的人死在跟蒙古人的厮杀上,为的是什么?除了大宋的江山,还不是为了普通百姓能够不被蒙古人鱼肉?可是摩尼教呢?却是只会窝你反,这样的人杀多少都不会嫌多,呵呵,唯一担心的就是,大人到时候,把我的俸禄都给扣了。”

末了,余阶说了句笑。

一个首级一辆银子,刚刚小鹤峰一战,斩首多少,大概的数字余阶心中也有数,差不多万余。那就是一万两银子,一万两银子,贾似道自然不会克扣他的俸禄,但是余阶开的这个口子,他担心会让贾似道心中不快罢了。

张戍看着余阶,嘴巴张了张想说什么,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

余阶吃着身子从河里走上岸,一点儿不避讳张戍,自顾自的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今天的事,你只当一个教训就好,上了战场,就没有普通百姓和兵卒的区别了,有的只是你死我活的厮杀。而且今天的事情,你不绝很蹊跷么?”

余阶边穿衣服边道。

“蹊跷?哪里蹊跷?怎么蹊跷了?”

“前锋定然是有斥候的,斥候竟然没有发现这些普通百姓的埋伏?连州城已经被摩尼教占了,这我们都知道,但是摩尼教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还有,大人说了,一应情报都有锦衣卫提供,数万摩尼教众前来这小鹤峰埋伏我们,锦衣卫竟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你不觉得都很蹊跷?”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九章 进退两难

“你的意思是斥候中有摩尼教的人?锦衣卫中也有?”

张戍并不傻,听到余阶这样一说,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

“走之前大人就已经说过,摩尼教此次同时在武平和连州起事,显然是谋划良久图谋甚大,广东和福建两地,被摩尼教人渗透到什么程度,谁都不知道。这些厢兵中有摩尼教人给他们通风报信太正常了,只是锦衣卫么……这不是我们应该管的事情,想来大人自会有安排的。”

余阶眼前似乎又浮现了秦寿拿阴恻恻的面孔,摇摇头似乎想要将秦寿的面孔丢出去。

“锦衣卫……”

张戍念叨了一句,跟余阶对视一眼,颇有同感。

“大军中摩尼教奸细潜伏,总不能一直放任不管吧。”

“有摩尼教奸细潜伏又能如何?难不成我们能将每个人都查一遍?如今大军已经到了连州城,要是我们严查所为摩尼教的奸细,大军定然是人心浮动,今天刚刚经过一战,如果这个时候动摇了军心,怕是对我们百害而无一利。”

余阶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道。

如今前来连州的两万厢兵兵卒基本上都是原本广南东西两路人,各个州府都有,出身连州的自然也是有的。不一定就是连州的厢兵有问题,也不一定不是连州的厢兵就没有问题,派出去的斥候有很多,死在刚刚一战的人也有,如今再想查同样也很难。

当然,如果一定要查,自然能够查出一些蛛丝马迹,但是在余阶看来,这样做显然是得不偿失。

本来绝大多数兵卒都是不知道军中有摩尼教潜伏的,如果动作太大,弄得人尽皆知,军心浮动更是没法让这帮好不容易才攒起一点儿血性的厢兵们打仗了。

张戍听了半响不语,背嵬军千余人还好,真正的执掌数万大军,张戍才知道,原来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大军今日伤亡如何?”

“伤了三千余人吧,死了怕是有千余人,除了死在摩尼教人手中,自相践踏死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些数字扎营之前就已经统计到了余阶这里,除此之外还有斩首的数量,毕竟那代表着银子和官位,虽说作为张戍的副手,各个将领将伤亡都直接禀报他有些不合规矩,但是事急从权,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余阶相信张戍自己也明白。

“毕竟这些厢兵之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能够做到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而且那些摩尼教众却也是不能小觑的,拿着普通的棍棒仅仅凭着那些妖言惑众之语,就能让朝廷披坚执锐的大军遭受如此大的伤亡,此次连州平乱,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

余阶停顿了片刻继续道。

连州城,在来的路上,他们已经收到消息,已经被摩尼教众占据,连州知府卫东一被摩尼教杀死,全家老小如今生死不知。据锦衣卫之前传来的消息,摩尼教众是在连州城内里应外合打开城门,加上连州厢军有部分早就已经入了摩尼教,而且剩余的还都被贾似道直接裁撤,连州城当时除了一些衙役捕快外,基本上等于是无防的,骗开城门的摩尼教人,很快就占了连州城,基本上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占了连州城,摩尼教对外放出的是拥众二十余万,不过锦衣卫传来的消息是连州城聚集的摩尼教众有近五万余人,除此之外还有被摩尼教裹挟的普通百姓有数万人之多,再加上连州城内的数万百姓,如今连州城内差不多有十余万人。

或许是收到了广东安抚使府派出大军前来平乱,连州城的摩尼教人并没有大肆攻占周遭的府县,而是都聚在连州城。如此行事的用意自然是在明显不过了,那就是摩尼教想要先解决掉朝廷这路不过两三万人的平乱大军。

“摩尼教就想要靠今天这样的乌合之众来将我们这近三万大军给打败?”

张戍嗤笑一声,不过说完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更难看了几分。

就是这样的乌合之众,让他这个平乱的主将完全失了方寸,不管原因是什么,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他张戍身上一个根本无法抹去的污点。如果不是余阶强烈要求跟着一起。此刻若是他没战死的话,那么他也再没脸去见贾似道了,同样,丢尽了背嵬军脸面的他,也是没脸回岳家村的。

“摩尼教裹挟普通百姓,自然是乌合之众,可是你可别忘了,摩尼教既然在大军中有奸细,又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底细?他们敢主动出城来伏击我们,想来除了试探外,更多的是也是存了我们也是乌合之众的心思吧。而且摩尼教占据了连州城,你觉得靠着这支大军,在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我们能拿下连州城?”

余阶脸上带着三分苦笑三分无奈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今天这些厢兵的表现是什么样,余阶全都看在眼里,就连背嵬军的表现其实也是差强人意。背嵬军确实是训练有素,但是之前毕竟没有真正上过战场跟人真刀实枪的拼杀过。

如果不是他领着背嵬军冲杀在前,怕是前锋营的表现还不如摩尼教的乌合之众,一触即溃那是再正常不过。后面有背嵬军督战,前面有余阶领着背嵬军冲杀,再加上有升官发财的赏格,才勉勉强强拼了个惨胜。

同摩尼教的乌合之众一战,直接减员了差不多四分之一,而连州城中差不多还有数万摩尼教众,就算死忠分子不过,不过两三万想来还是有的。

有连州城在手,摩尼教已经占据了先手。大军并没有携带多少攻城器械。想要靠着这支比那些摩尼教众强不了多少的两万余大军攻占有着至少万余摩尼教死忠分子还有十余万百姓的连州城,基本等于不可能。

这一点,在出发之前余阶曾经跟贾似道提及过,万一摩尼教众已经攻占了连州城又该如何,贾似道却是依然命大军尽快启程,其余并没有说太多。

如今看来余阶是一语成偈,大军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大人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你也曾经提醒过大人,想来大人是另有安排吧。”

张戍沉默片刻,出于对贾似道的信任,强笑道。

“你说的对,大人想来自有安排。所以,这个主将还得是你来做,背嵬军的声名,还得靠你自己打出来。”

余阶拍拍张戍的肩膀笑道。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章 六成把握

骄阳似火,似乎整个广州城都被晒得有些发蔫。近五月的广州,已经闷热之极,庭院中的蝉鸣似乎都在这烈日的曝晒下叫的有些有气无力。

安抚使府书房,所有的窗户都被支开,书房的大门也全部洞开,来自异域的珠帘也被高高挑起,以免遮挡自然风。

贾似道手中拿着把大蒲扇,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一边扇着一边闭目养神。这个时候他有些怀念贾全儿在的时候了,至少不用自己扇风不是。如今贾府添丁,天气燥热,所有的人都将徐若曦母子放在了首位,反倒是他这个安抚使,倒没有人服侍了。

此刻的贾似道穿着倒是跟后世颇为相同,T血短裤,血和短裤是戴家的师傅按照贾似道提供的草图做出来的,安抚使府内从上到下包括徐若曦、史珍香、凰娇娘、柳如还有小家伙贾复生,每个人都有三五套。

当然,这样的衣服也只能在安抚使府内纳凉穿穿,真要穿出去自然是不行的,安抚使府内伤风败俗的名声怕是很快就要传遍整个大宋了。府中几个大丫鬟如小翠、春桃等女,贾似道就没看她们在人前穿过,至于人后那就不知道了。

倒是史珍香极为喜欢这些衣裳,安抚使府这内院,除了贾似道,没有一个男人,史珍香也就堂而皇之的每天都要穿着这些T血短裤在贾似道面前晃悠几圈,那姣好的身材加上史珍香时不时故意抛过来的几个秋波,让贾似道每次看到都是又恨又爱自不用提。

“老爷,秦大人求见。”

书房外小翠将脑袋探进来,看了一眼贾似道又连忙缩回去,小声道。

“让他进来吧。”

贾似道睁眼看不到小翠人,自然是知道小翠是看到自己这身衣服,不太敢看自己。

小翠应了一声,一溜小跑,仿佛书房中有洪水猛兽一般,听到动静的贾似道无语的摇摇头。

不过片刻功夫秦寿求见的声音就在书房外响起。

“进来吧。”

贾似道懒洋洋应道。

秦寿依然是一身黑袍,或许是因为在锦衣卫待久了,秦寿身上总是有种阴森森的味道,这大热天穿着严整的黑袍,贾似道竟然没有在秦寿身上看到一点汗渍,甚至连书房都因为秦寿进来而变得有些阴凉了。

“大人,连州张将军和余将军处有消息传来了。”

秦寿恭敬的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低声道。

“你来了,想来是锦衣卫送来的消息了?出什么事了?”

贾似道皱皱眉。

如果是张戍和余阶两人送来的军情,不会是秦寿来给贾似道回禀,而是安抚使衙门送上来了。秦寿眼巴巴跑来,显然是锦衣卫的渠道。

“连州的摩尼教暴民在距离连州城五十里的小鹤峰伏击张将军和余将军。被张将军和余将军大败,斩首万余。”

秦寿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一板一眼的道。

“张将军似乎在初遇埋伏时有些失措,前锋营大乱,余将军身先士卒领军拼杀,并对厢兵兵卒许以重赏,血战数个时辰才将摩尼教暴民击退。前往连州平乱的大军伤亡五千有余,如今正在连州城外扎营。”

说完这些,秦寿偷偷看了一眼贾似道,不过贾似道脸色如常,根本看不出喜怒,让秦寿心中不由更加忐忑。

贾似道沉默半响,看了一眼忐忑的秦寿,摇了摇扇子。

“你……可有把握?”

贾似道那一眼让秦寿几乎跪下,听到贾似道如此说头上瞬间浮现密密一层的汗珠。良久秦寿才咬咬牙道:“回大人,平乱大军战力堪忧,军心堪忧,背嵬军可堪一用,只是毕竟人数太少,如今属下……属下只有六成把握。”

“六成把握么?”

贾似道睁眼看着房梁,低声重复了一遍。

“战场瞬息百变,六成把握已经很是不错了。”

秦寿心中微松。

“没有经过战场的兵卒,即便编练再有素终究还是新兵,连张戍、背嵬军都是如此,厢兵能够以区区伤亡五千余人获得斩首万余的战果已经是出乎本官意料之外了。经此一战,若是能够将连州之乱平定,想必无论背嵬军还是那些厢兵都会有一个脱胎换骨的变化。些许死伤,再所难免,却也是值得的。”

贾似道此刻更像是自言自语。

秦寿将身子躬的更低了些。

“你去市舶司衙门提二十万两银子送往连州大营,分发给有功将士。一应事物,就按你说的做吧,武平可以缓缓,但是连州城,必须在三日之内拿下,哪怕是将所有的钉子都牺牲掉,也在所不惜。你可明白?”

“属下遵命!”

秦寿心中一凛,慌忙躬身应道。

贾似道闭上眼睛挥挥手。

“大人,柳指挥使的族人已经到了广州港。”

“嗯。”

“属下告退。”

秦寿识趣的躬身,悄无声息的退出书房。

出门,秦寿刚刚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猛然抬头就看到同样一身黑纱的柳如正靠在廊柱上冷冷看着他。柳如深幽的眼神仿佛直接刺入他心底,让秦寿不由一颤。慌忙对着柳如躬身一礼,慌忙离去。

如今柳如也是锦衣卫指挥使的事情,或许安抚使大衙内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在安抚使府内这些贾似道的心腹里面却并不是什么秘密,虽说秦寿跟柳如一样,也都是锦衣卫指挥使,但是秦寿知道,对卢松或者杜水仙他还阔以存着些争强好斗之心,但是对柳如,他却是完全不敢有半分。

柳如跟贾似道之间的关系,没有人能够说清,但是秦寿很清楚,如果说这广东上下贾似道最信任谁,那么眼前这个女子显然会是其中之一。而且很可能那个之一都要去掉。所以,即便两人都是指挥使,而且柳如也基本上从来没有去过锦衣卫衙门,但是秦寿看到柳如都是以行上下之礼。

看着秦寿匆匆离去的背影,柳如凝视片刻收回眼神,转身走进贾似道书房。

“六成把握,你就任由这秦大人行事?”

柳如对贾似道这套装束是见怪不怪,抱着手臂靠在房门上淡声道。

对连州和武平的叛乱,柳如自然知道这是贾似道如今最为头疼的事情,六成把握虽说已经很高,但是她更清楚,如果失败了,无论对广东还是对贾似道而言,都是难以承受之重。

“事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六成,已经很高了,而且你要相信他,也要相信张戍和余阶。更莫说,如今除了如此,难道还指望那两万多看着一帮民夫就要吓得到处逃窜的兵卒们能够去攻占连州城?”

柳如抿了抿红唇,没有说话。

第五百四十一章 困局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贾似道刚刚到广东,根基未稳,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和稳定。可是岭南等地的摩尼教教众显然也是看穿了这点儿,所以才会选择在贾似道立足未稳的时候悍然再次举起造反的大旗,意图打贾似道一个措手不及。

“我曾经也跟摩尼教中人有过几次交道,里面还是有高人的,不能小觑。”

柳如想了想,提醒贾似道道。

“其实呢,事情是对等的,摩尼教有高人我知道,不然不会抓住我初到广东立足未稳的好时机来造反,但是摩尼教毕竟是混迹于江湖,依靠蛊惑贫苦百姓来发展壮大他们的势力,不过毕竟大义在我手上,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着摩尼教造反的,更何况厢兵算是乌合之众,摩尼教的那些人,更是连乌合之众都算不得的。

如今我们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摩尼教又何尝不是?高人也怕手上无人可用啊。一方是造反,一方有大义是朝廷天军,两两相比,我们还是占了点优势的。更何况,锦衣卫在暗,摩尼教在明,有心算无心,六成已经算是不错了。”

贾似道自然知道柳如在担心什么,坐起身笑着道,说完不等柳如说话,又继续道:“刚刚秦寿说你族人的船已经到了广州港,你此来想必也是为了这事吧?走,我陪你看看去,你父母可还健在?”

一边起身贾似道一边笑着道。

“都不在了,是族人把我养大的。”

柳如沉默片刻,淡淡的道。

“额……抱歉……那个,你先等等,我换件衣裳先。”

正在朝书房内走的贾似道脚步一顿,回头歉声道。

对柳如的家事,贾似道还从来都没有具体问过,当然柳如也从来没有说过,平时说的最多也就是柳如的那些族人。直到今天,贾似道才知道,为什么柳如当初为了让族人托庇到孟珙手下而甘愿做孟珙的侍卫了,同样,柳如愿意保护贾似道也同样也是为了她的这些个族人。

“我很好奇,你这身功夫是从哪学的?不会也是你的族人教你的吧?”

书房内间,贾似道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功夫是我师傅传给我的,当时正好金人肆虐,我师傅路过我们村。你……还真打算去码头?”

柳如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说,话锋一转问道。

“当然了,你族人来,于情于理我都是要去见上一见的。千里迢迢来这广州,总要让他们知道你混的还行吧?有我这个安抚使来给你装点门面,不说衣锦还乡吧,至少想来应该也不会让你丢人的吧?”

贾似道带着几分调侃的话让柳如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

……

出了安抚使府,两人登上马车直奔码头而去。

这一次贾似道并没有轻车简从,而是小小的摆出了安抚使的仪仗,三百背嵬军随行。都说了要给柳如撑撑门面,自然不能轻车简从的就去了。

透过马车的窗帘,贾似道看着匆匆来往的百姓,眉头微皱。

前些天摩尼教在广州城四处散播谣言,在锦衣卫和知府衙门的弹压和安抚下,流言很快就被清理一空。人却是没有抓住多少,就算抓的也都是一些小虾米,很多都是自己都蒙在鼓里,根本就是人云亦云,成果寥寥。

流言是没了,可是贾似道却清晰的能够感觉出来,相对于之前的热闹,如今的广州城可就要冷清多了。街面上的百姓,看到安抚使的仪仗,俨然也没有了往日的悠闲,个个唯恐避之不及。显然,如今的安宁只是暂时的,如果连州不能尽快平定,甚至是战败,那么广州城怕是将会面临比之前那些流言还要大无数倍的风波。

“明日我就带人前往连州。”

柳如自然看到了贾似道皱眉,轻声道。

她自然知道贾似道为什么会皱眉,而且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她同样也很清楚如今广州城这一汪深水下潜藏的暗流是何等汹涌。

加斯都收回眼神,沉默半响:“他们吃得消么?”

“路上慢慢休息吧,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惯了的人,没有那么金贵。”

柳如捋了捋鬓角,罕见的笑道。

连州只要平定,广东的大局就安稳了,武平的摩尼教就可以徐徐图之,不至于如此被动。柳如虽然很少参与,但是并不代表她看不明白贾似道如今的困境在什么地方。更何况,如今她怎么说也是锦衣卫指挥使,知道的也要远远比一般的官员要多的多。

“行吧,那就拜托你了。”

贾似道看着柳如笑道。

虽然他嘴上说六成把握已经很多,但是无论是他还是柳如都清楚,那都是安秦寿心的话、连州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败的,不仅不能败,而且还要用雷霆之势绞杀掉摩尼教的锐气,只有这样,才能遏止住摩尼教更大的野心。

一旦连州失控,那么广东各地,怕是就要烽烟四起了。

说着,马车已经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广州旧港。

贾似道跳下马车,下游鼎沸的人声汹涌而来。

那里,是广州新港的所在。

虽说连州和武平都有摩尼教造反,但是重新修筑广州港的事情并没有因此而停顿。

自从那天一帮广州的宗老们去知府衙门闹了一圈之后,第二天就再次求见贾似道,然后在贾似道的牵头下跟郑铭轩等人见了面。几家人虽说不是一团和气,却至少面子上都过的去,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广州港由郑铭轩四家以及广州本地的宗族共同建造,广州本地的宗族出劳力,郑铭轩等人出银子,一应事物由广州府来负责安排。除此之外,在广州港分子的分割上,郑铭轩等人拿出了两成,市舶总司衙门拿出一成,分割出三成分子给了广东本地的宗族。

如此一来,广州港就变成了市舶总司衙门五成分子,郑铭轩四家两成,广州本地的宗族三成。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不过给出如此多分子的代价就是,广东本地的宗族如果想要在新广州港内拥有店铺和仓库、码头,必须拿出银子来买,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能够优先购买。并没有入郑铭轩四家一般都各自有一处专有的码头和仓库。

想来以王戴张兴四家的财力,不管是为了面子还是为了其他,都是很愿意掏银子来买一个宗族专有的码头的。对这些,贾似道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码头不会是永久的,都是有年限县治的,再加上仓库和店铺,广州港只要建成,安抚使府很快就会有很大一笔收入。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二章 阻路

广州新港的建造,并没有影响旧港的繁茂,反而因为广州筹建新港的消息而让更多的海商慕名而来,较之先前似乎更加繁茂了许多。毕竟谁都知道,新建一个港口那耗费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广东安抚使府能够割肉般拿出如此多的银子,而且还没有从普通百姓身上收刮半分,显然是对海贸极为重视的。

虽说这笔银子最后还是要从海商们身上出的,但是就算广州港不建新港口,海商们只要进出广州港,该出的银子还是一分不能少的不是?

而且有些嗅觉敏锐的海商已经发现了,从新任安抚使到达广州,市舶总司衙门那边好打交道多了,往日里吃拿卡要的事情不说完全杜绝,却是跟之前的市舶司少了太多,如今就算想送银子,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收了。

这样一个变化,无疑让那些来广州港的海商们对将来信心倍增。

贿赂或许可以得利一时,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些,那些海商们心中却自是都有一杆秤在。

繁茂的广州旧港,同下游正在大兴土木的广州新港,处处彰显着如今广州的蓬勃朝气。同时也让很多听闻连州和武平摩尼教作乱造反的广东百姓安心不少、毕竟谁都知道,广东安抚使府能够在这个时候安安稳稳的筹建广州新港,又有那么多的海商竞相而来,很明显广东安抚使府是有底气在,不然不会如此淡定不是?

海商来的多,海船停靠的多,码头上的各色苦力也就生意愈发的红火,此刻正有无数的苦力如工蚁般将一件件海商们运来的货物搬到码头的仓库中存放。

众多的搬运苦力,大多都是广州或者广州附近州府前来讨生计的百姓。平日里这些人就吃住在码头上,来的海船多,挣得也就多,船少也就挣得少。所以这些苦力的生活自然可想而知。码头上到处都是或衣衫褴褛或干脆打着赤膊的壮汉,喊着号子将一件件货物运下。

一片繁忙中,三个人影格外的显眼。

那是三个乞丐,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人带着两个同样衣衫褴褛脏兮兮的孩童蹲在码头下的阴凉处。

乞丐在大宋各地并不鲜见,不过在码头上能够看到乞丐却是罕见。毕竟,在港口码头上讨生活的人,基本上都是苦哈哈的贫穷百姓,自己有时候都吃不饱哪里会有余粮给那些乞丐果腹?而那三个乞丐显然也没有要乞讨的意思,只是安静的三个人依偎在一起,眼神呆滞的看着来来往往的苦力们忙碌。

贾似道的马车还没到码头,背嵬军已经提前开始在码头清场,码头上的苦力们纷纷避让。

“是安抚使大人的依仗。”

“安抚使大人来了。”

“安抚使大人怎么来码头了?”

“莫非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

……

码头上的商人们议论纷纷,翘着脖子张望着。

贾似道虽说来广州已经数个月之久,不过在人前露面的次数可以说压根没有,而且因为摩尼教在广东境内兴风作浪,偶尔的几次外出,贾似道也都是轻车简从藏藏掖掖,所以对广州城内的百姓来说,安抚使其实还是很神秘的,这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贾似道正儿八经的摆出安抚使的仪仗出行,自然让一众人惊讶。

抱着两个小乞丐的男人在听到周围人的议论后,原本木讷的眼神瞬间有了几分神采,看着码头上已经完成清场的背嵬军小心的往后挪了挪。

贾似道的仪仗已经遥遥出现在大道尽头。

男人看着那越来越近的仪仗,眼中神采也是越来越激动。

“大人,求大人为小人做主啊。”

就在背嵬军没有注意的档口,男人抱着两个眼神木讷的小孩突然从人群缝隙中钻了出去,趴伏在大道中央,正好拦在仪仗之前。

维持秩序的背嵬军开始谁都没有注意到那躲在人群角落蜷缩起来的三人,那男人突然冲出来让所有的背嵬军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唰唰唰”之声连成一片。十余把晶亮的腰刀瞬间将一大两小三人给团团围在中央。

也不能怪背嵬军小题大做,实在是他们都清楚如今广东境内是什么情况,先前摩尼教人在广州城内四处散播流言,锦衣卫和广州府出动大量人手其实并没有抓到多少人。如今贾似道的仪仗出现在码头,突然冲出来一大三小看似乞丐的人,由不得这些背嵬军不紧张。

毕竟摩尼教手段众多,谁都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周围原本正在张望的看热闹的百姓,见到这样一幕顿时一个个如打了鸡血般,顿时喧哗起来。难得安抚使出来一趟,却正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可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啊。而且听那乞丐说的,显然是有冤屈在身啊。

“大人,求大人为小人一家数十条人命做主啊。求大人做主啊。”

男人对身周的十余只长刀仿若未见,自顾自的跪在大道中央不断的磕头哭喊道。

“来来来,一起磕头,求大人为我们一家做主。”

他自己磕头还不算,顺手将原本抱在怀中的两个小乞丐按倒在地,摁着他们的脑袋也在地上不断的叩首着。

原本眼神木讷的两个小乞丐,本来看到周围围着的那十余只明晃晃长刀已经眼有惧色,此刻被男人强行按着在地上磕头,顿时疼的大哭起来。

对这样一幕,男人仿若未见,口中不断的叫嚷着“求大人为学生做主为草民做主”,身子也没停过,依然不断的磕头不止,并且还按着两个孩童也一起磕头,不过一会功夫,青石板路上已经有了三潭血迹,而那两个小孩已经完全趴伏在地上,没有了任何声息。

男人的叫嚷声声啼血,让听者无不动容。

周围原本喧哗看热闹的百姓看到这一幕渐渐安静下来。

围着三人的背嵬军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真是摩尼教的刺客,如此作为,也实在是太过逼真了些。

“有人来了,有人来了,那位兄弟,你先看看孩子,安抚使大人不会不管你们的。”

“是啊,你先看看孩子啊。”

仪仗有些骚动,可以看到几个人正在走过来,周围围观的百姓心中不忍,纷纷劝阻道。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三章 英德知府卫奕东

来的确实是贾似道。

跟在贾似道后面的自然是柳如。

其实早在仪仗突然停下的时候贾似道就已经收到了消息,询问过后,还是没有听从赵毅等人的建议而是决定自己亲自来看看。有柳如在身边,想来就算那拦路告状的人真是摩尼教的此刻,也不能真的将他怎么样,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背嵬军以及藏在暗处的锦衣卫跟随。

贾似道其实倒是希望不会真是告状,如果真是摩尼教,正好能够抓几个舌头,也就后打开局面了。

不过贾似道心中也很清楚,这也只是他想想而已,怕还真是有冤情在身。毕竟能够被逼着拦他的仪仗来告状,显然不会是小事情,如今无论是对广东还是对大宋来说,正值多事之秋,告状的人那声声啼血之音贾似道也听到了,先是草民后是学生,显然是一个读书人。

能够将一个读书人逼到如此程度,怕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魏思不断的磕着头。

他知道,今天是他唯一的机会。他之前不是没有想过去广州知府衙门或者安抚使衙门守株待兔的告状,只是广州中城,不是富商巨贾就是府衙重地,首位尤其森严,根本不是他如今这样的模样的人能够进去的。

之前他去过几次,都被中城的兵卒给赶了出来,还被打了一通。进不了中城,他不要说找安抚使告状了,就连广州知府衙门他都接近不了。而读书人的心气,又不允许他真的做那乞丐,所以只能带着两个孩子在码头呆着。

“来人,带两个孩子赶紧去看大夫。”

贾似道一来首先看到的就是两个躺在地上小脸煞白的小孩,连忙道。

“大人,大人,还求大人为学生做主!”

魏思听到声音,更是磕头不止,泣声道。

“你就算有天大的冤屈,难不成还想带着孩子一起死不成?你自称学生,想来也是读书人,虎毒尚不食子,你如此对待两个孩子,就是读书人该做的?还说说,这两个孩子只是你用来博取同情,逼迫本官的工具?”

贾似道厉声喝道。

“一些皮外伤,两个孩子是饿的,天气炎热,再加上受到一些惊吓,并没有什么大碍。”

柳如抢在赵毅之前俯身抱起两个孩子,简单查看了一下,低声道。

两个孩子身上都带着一股难闻的馊味,一身衣衫破烂的只能简单的遮体,不过柳如并没有丝毫介意。

贾似道眼神微动,对着赵毅道:“你去着人带两个孩子去看大夫,给他们包扎一下,不要让他们吃的太多,喝点粥吃点青菜就好,顺便带他们去洗嗽一番换身衣裳。”

“大人,学生状告英德知府卫奕东,卫家强抢民女,图谋他人家财,卫奕东徇私枉法草菅人命,草民一家老小三十余口,都被卫家人抢杀殆尽,还请大人为学生做主啊。”

魏思砰砰砰磕头不止,凄声哭喊不止。

魏思的话让贾似道眉头不由一皱。

倒不是因为其他,仅仅是因为他原本打算是将这告状的人带回安抚使府在询问到底是什么事情,却没有想到这魏思竟然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将自己的冤屈都说了出来,强抢民女,徇私枉法,草菅人命,而且还是全家几十号人命,这已经不是个小事情了。

最重要的是周围有如此众多的百姓都听到了也都看到了魏思今天这一出告状,贾似道如果不能将这件事情给个圆满的解决,那么安抚使府在广东的名声可就算是臭了。当然,前提是魏思说的都属实。

不过在贾似道看来,或许这魏思说的有些夸张,但是至少有个六七分是真的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了。

英德知府卫奕东,贾似道自然听过。

卫家是英德乃至先前的广南东路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族,身为广东安抚使,对英德知府卫奕东贾似道自然早就了解过。卫奕东是理学宗室周敦颐的门生,绍定三年(1231年)的探花,祖籍广南东路惠州,历任惠东知县惠州知州直至英德知府。

可以说,卫家在卫奕东的这一番升迁中,可以说是居功至伟。在南下广东之前,贾似道专门找史嵩之调阅过广南东西两路所有的知府乃至知县的考评政绩文卷,卫奕东在广南东西两路的考评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内有卫家支持,外有理学一派的人打底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卫奕东再过些年就应该是累功升迁进入临安,真正是入了朝廷中枢了。

来广东这几个月,各地每月都有一些公文上报,贾似道也都查阅过。如果仅仅看书面上的东西,卫奕东治下的英德,那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百姓安康,可以说是广东治下数十州符中政绩最好的。

当然,这些都是各个州府自己送上来的公文,锦衣卫那边对各地州府官员自有另一套考评上报。

就连锦衣卫对卫奕东的评价都是极其爱惜羽毛,在当地风评甚好,本人也是极有才干的一个人。

贾似道原本也想着等手头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走上正轨之后就去广东治下各个州府看上一看的,只是因为实在是有太多的意外,一直没有成行。却不曾想,竟然在今天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牵扯的不仅仅是卫奕东,要知道卫家在原本的广南东路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大族,族中田产无数,族中子弟也不仅仅只有卫奕东一个人为官,只能说卫奕东是其中最为出色的一个,今天的这个状,卫家显然不会置之不理,而且理学一派一直将卫奕东当做一面旗帜,一旦动卫奕东,理学一派显然不会善罢甘休。

当然理学一派毕竟根基都在临安,暂时手还伸不到广州,但是卫家可就不一样了。卫家再乱上一乱,可是大半个广东都要动上一动了。

如今的广东,还能经得起乱子么?

贾似道揉了揉眉心。

“你起来吧,先回安抚使府洗簌一番,完了再将一应事情经过详细说给本官听上一听,如果真是属实,本官可以当着广州所有百姓的面保证,定然给你伸冤。而且还会让所有的广东百姓都看到。”

“谢大人谢大人……”

魏思磕头泣不成声!

“大人英明。”

周围响起七嘴八舌的恭维声。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四章 自己人

魏思很快就被锦衣卫的人带走,周围的百姓纷纷散去。

“不若你先回府处理一下?”

柳如走在贾似道身侧,轻声道。

“那倒不用,那个人只是想要我接下他的状子,至于什么时候去听,他倒是不急的。不然又何必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那些事情抖落出来?其实就是想要逼我在这广州的百姓面前给他个交代,想来他也很清楚,卫奕东不是那么好动的。再说我都已经到了码头,所以还是等接到人再说其他。”

贾似道摇摇头,拒绝道。

其实他心里对魏思如此做为是有些恼怒的。既然卫奕东的卫家抢杀了他全家老小数十口人,魏思和那两个小孩怎么逃出来的?卫家显然不会放任这样一个巨大的隐患在外面,而卫奕东能够带着两个孩子一路从英德逃到广州,这中间的蹊跷和疑点可就太多了。

如果事情如魏思说的,有那么几分真实的话,卫家一定会派人一路搜寻追杀魏思父子三人,不管因为什么原因没有追上,魏思今天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将那些话说出来,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卫家的耳中。

贾似道对魏思挟广州百姓来逼迫自己应承下他的状子,本就有些不满,如今魏思又将这些东西都曝露与人前,更是心中不爽,卫家不是傻子,知道魏思将这些事情捅到安抚使府了,而且自己还说了一定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那么卫家收到消息的第一件事怕是就要将所有的证据和痕迹都抹的一干二净了。

如此一来,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仅仅凭魏思一人的口供,就算是魏思说的都是真的,想要动卫奕东,无论卫家还是理学一派,都不会答应的。

虽说贾似道对魏思的遭遇很是同情,可以理解他的如此作为,但是将所有的压力都直接压在安抚使府头上,却也同样让贾似道心中极为郁闷。

连州和武平的摩尼教叛乱还没有平定,就算平定,对他而言最为重要的就是积蓄一段时间安稳的推进他所有的计划,让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所想走上正轨,才能在接下来的大变中,能够有几分底气涉足。

可是今天突然发生的事情,却让贾似道深深的明白,树欲静而风不止这句话的意义所在。

不管他愿不愿意给魏思的事情出头,卫家和卫奕东,显然都不会坐以待毙,也就代表着安抚使府跟地方上那些州府们的稳定期正式结束了。

而且发生在魏思身上的这件事情显然是不久之前,不然锦衣卫不会一点儿消息没有。锦衣卫虽说有了发展,可是毕竟在广东时间还短,而且因为连州和武平的叛乱,这些天,秦寿一直都按照贾似道的意思,将大量的人手都放在了平定连州和武平的叛乱上,所以根本没有一点儿消息传来。

“大人,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裘裳在身侧小心的提醒道。

贾似道收回思绪,放眼望去,八膄打着襄阳水师旗号的战船正在缓缓靠近码头。

看到着正在靠岸的八艘水师战船,原本一向表情清冷的柳如神色罕见的有些激动。

在外奔波如此多年,乱世之中,到如今终于能够在广东给这些族人寻到一块安身之地,柳如自然明白是多么的不容易。

而贾似道看到这六艘襄阳水师的战船,心中同样也是松了一口气。

八艘襄阳水师的战船,而且都是中大型的战船,跟贾似道原本收到的消息并不相符。原本说的六艘水师战船,如今却是多了两艘,而且八艘都是如今襄阳水师最为精锐的战船,显然孟珙也是知道贾似道在广东的不易,临时改变了授意,将这八艘水师战船打包送给了贾似道。

八艘水师战船,而且都是中大型的战船,满载的话能够装上近五百人。如果按照最基本的配置来说,八艘水师战船去掉柳如的千余族人,还有近三千的襄阳水师精锐。这三千水师精锐,对如今的广东来说,说是救命稻草也是丝毫不以为过的。

要知道,襄阳水师的兵卒,可不仅仅只是通晓水战,陆战同样也是会的。虽说或许跟孟珙手下宁武军的精锐步卒有些差距,但是相对于如今广东的那些厢兵来说,经历过无数大战的这些水师兵卒,无疑是精锐中的精锐了。

有了这三千水师兵卒,贾似道对武平的摩尼教叛乱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战船很快靠岸,十余员将领在战船还未停稳的时候已经匆忙奔了下来。

“末将襄阳水师都统毛元一拜见大人。”

为首的一员将领隔着老远抱拳对着贾似道躬身到地高声道。

“末将等拜见大人。”

十余员将领跟在毛元一身后,齐齐高呼道。

显然,谁都没有想到贾似道会以安抚使之尊能够亲自到码头来迎他们,让毛元一等人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对贾似道其人,这些来自襄阳水师的精锐自然要比临安城朝堂上的那些人了解的多。当日襄阳之战,贾似道的所作所为在整个宁武军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如果不是贾似道在,襄阳城怕是根本不可能在口温不花的大军下保全。更不要说,事后宁武军中也都知道口温不花临阵退军的主要原因同样也是因为这位安抚使大人在口温不花腹背之地狠狠放了一把火,这些孟珙并没有人任何的隐瞒,所以他们都对贾似道很是敬佩。

而且,孟珙统兵在外,虽说是为了大宋朝守土,但是朝廷其实对宁武军的粮饷军需上供应总是有那么些抠抠索索,不说足额,能够按时到那么七八分所需,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而宁武军这两年无论军需还是粮饷都很足额,甚至有时候还会有额外的军需送到,其实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那也是因为贾似道在朝中出力的结果。

试问如今这大宋,谁不知道,当朝右相枢密使史嵩之和户部尚书谢举伯跟贾似道那是相交莫逆?就算如今贾似道离开临安城在广东为官,枢密院和户部也是对宁武军颇多照拂,不说全是贾似道的面子,至少之前孟珙就没有这个待遇不是?

所以,宁武军上下对贾似道除了敬佩外,还都有一种格外的亲切之感。

因为这是真正的自己人啊。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五章 都很跳脱嘛

贾似道同样也很高兴。

他能够看出来,孟珙派来的这些人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精锐。从毛元一等人从襄阳出发的时候开始,他们已经不再是襄阳水师的人了,而会是广东水师的兵卒。他们将会是广东水师的基石。甚至可能是整个广东新军的基石所在。

“都是自己人,不用如此多礼。”

贾似道紧走几步,扶住毛元一的手笑道。

“谢大人。”

谁都喜欢跟一个性子随和的人,毛元一能够被孟珙委以重任来广州,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虽说早就知道贾似道跟宁武军关系极其亲厚,可是那时候毕竟不是在贾似道麾下,如今见贾似道如此重视自己等人,心中自然也是极为欣喜的。

“这一路可还顺利?”

贾似道拍拍毛元一的手臂,扫视了一眼,笑着道。

“托大人洪福,一路顺风顺水,兵卒和护送之人除了一些晕船有些不适外,都还好。”

毛元一躬身应道。

从今而后都要在这位年轻的权贵帐下当差了,毛元一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极其正。

“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想必你也见过,如今是锦衣卫指挥使,你们这一路护送之人想来你们也知道正是柳姑娘的族人。”

贾似道侧了侧身子将身后的柳如让出来对着毛元一道。

对柳如,宁武军中见过的人极多,最开始也曾经怀疑过柳如跟自己大帅孟珙的关系,毕竟柳如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人儿时不时的出现在孟珙身边,军中又都是一帮大老粗,自然是浮想联翩。

不过如今也都是知道了,那位柳姑娘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族人寻找庇护才会在孟珙身边充作护卫,而且仅仅是护卫而已。后来柳如被孟珙推荐给贾似道,毛元一等人自然就再没有见过柳如。只是听说是跟了贾似道。

此刻见贾似道如此正儿八经的介绍柳如,而且柳如还是有了官身,虽说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想来不会比自己等人身份低就是了,毛元一慌忙给柳如见礼。

“多谢毛将军一路护送,给毛将军添麻烦了。”

柳如对着毛元一抱拳一礼,正声道。

虽然知道毛元一只是听从孟珙的命令来帮贾似道,但是这一路千余口族人却也确实是托庇在毛元一帐下,而且千余人的吃喝拉撒,不是一件小事,刚刚毛元一说只是有些人因为晕船而有些不适,显然这一路照料的也是极为用心的,所以柳如这声谢到是真心实意。

“柳指挥使客气了,这都是末将该做的。”

柳如能够让贾似道专门介绍,已经足够说明问题,更莫说早就听说过贾似道的风流之名,所以毛元一将姿态摆的极低。

“行了,你两就不要寒暄了,一路走来想来也都累了,本官已经在大营内安排好了酒菜,毛将军招呼所有人都下船吧。”

贾似道摆摆手,笑着道。

“末将遵命。”

毛元一躬身应命。

“褚宝。”

“末将在。”

一员年轻的将领应声而出,对着毛元一抱拳道。

“你领着你那营兄弟原地驻守……”

“码头上一应战船都有背嵬军驻守,你们不用留守,所有人都去大营好生修整一番,本官对你们还另有大用。”

贾似道打断毛元一的话,不容置疑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毛元一心中不由一动连忙躬身应命:“末将这就去。”一众襄阳水师的将领齐齐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自去安排去了。

在海上漂了几个月,能够好生修整,毛元一等人自然是求之不得。

“走吧,咱们去迎迎你的族人。”

看着毛元一等人离去,贾似道对柳如道。他早就看出来,柳如其实一颗心早就飞到那些还在船上没有露面的族人身上去了。

柳如点点头。

不过片刻功夫,襄阳水师的兵卒已经开始列队从八艘战船上开拔而出,不是毛元一等人想要先下船,实在是柳如的族人自然是不能跟他们这些兵卒相比,除了身上的铠甲和兵械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携带,柳如的族人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几个大包小包的物件,而毛元一又不好催促他们,只得让水师的兵卒先行下船。

而且虽然贾似道并没有说太多,但是毛元一还是从贾似道的话里听出来了,这位年轻的安抚使大人怕是遇到了一些麻烦,他们这三千精锐越早恢复战斗力,自然是对贾似道的帮助越大。

看着一列列走下来的襄阳水师兵卒,贾似道暗暗点头。

这些兵卒虽说在海商颠簸了数月之久,但是除了精神上看起来有些萎靡和疲惫外,兵容依然齐整,显然都是训练有素的精锐。

等到所有的兵卒都下船,毛元一连忙去给贾似道复命,当然这其中也不乏让贾似道看看水师兵卒军容的意思。

“你们长途跋涉也都累了,先去大营休息,晚上本官亲自设宴为你等接风洗尘。赵毅,你去将毛将军等人带回大营。”

“谢大人。”

这个时候毛元一也看出来了,贾似道显然是还在等柳如的族人,所以没有多说废话,跟着赵毅领着大军快速离去。

那边毛元一等人离去,这边背嵬军兵卒登船,不过片刻功夫各个战船上已经都开始陆续有背着大包小包的人影下船了。

“快看,快看,柳姐来接我们了。”

“在哪在哪?”

“真的是柳姐,柳姐身边站着的那个是不是很大的官?我刚刚看到之前这水师的那些统兵大将都向他行礼呢。不过看起来年纪跟我差不多啊。”

“你个土包子,大字不识一个,你看看那码头上的仪仗,那是小官能够有的么?”

“柳姐跟那个大官挨得好近啊。”

“柳姐姐那么漂亮,那大官肯定是喜欢柳姐姐。”

……

最先出来的都是一帮活跃的年轻人,小的有不过七八岁的孩童,大的也不过二十余岁,这些年轻人显然在船上都憋的太久了,来到一个新的地方跳脱的心性终于又开始萌发,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还有人不断的对着柳如挥着手,大胜叫嚷着。

柳如俏脸微红,悄悄远离了贾似道几步。

“呵呵,他们的精神看起来都不错,都很跳脱嘛。”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六章 突变的画风

在贾似道说话的功夫,几个老人出现在船头,在几个年轻后生的搀扶下开始下船。

看到这几个老人出现柳如脸上罕见的出现一抹激动之色,快步迎了上去。

贾似道明白,这几个老人应该就是柳如族中的宿老了,想必柳如当初也是被这几个老人一手抚养大的。想了想,缓步跟了上去。不过这一次贾似道并没有跟的太近,始终都离柳如数丈之远,虽说是来陪柳如接她的族人,但是刚刚那些年轻人的议论声贾似道自然是听到了,他倒是无所谓,但是柳如作何之想就不好说了。

而且,柳如这么长时间没有见这几个老人,想来也是有些体己话要说的,过完今天柳如就要带着一部分族人前往连州,该给的空间还是要给的。

贾似道安静的在一侧等着,并没有靠近,过了有盏茶时间,双眼微红的柳如领着四个老人走了过来。

四个老人,三男一女,都是须发斑白的耄耋老人。

“草民等拜见安抚使大人。”

四个老人看到贾似道,对着贾似道颤巍巍的想要跪地行礼。

贾似道慌忙快走几步一把扶住当头一个老人道:“几位老人家这是做什么?实是当不得如此大礼,快快起来。”

可是他毕竟只有两只手,面对四个已经执意要对他行礼的老人,实在是有些双拳难敌四手之感,贾似道只得将求助的目光看向柳如,却不曾想连柳如同样也在跪拜之列,除此之外还有四个扶着四个老人的年轻人。

与此同时,刚刚下船的柳如族人,也在不远处齐齐朝着贾似道跪伏一礼。

“大人,不仅庇护我等,更为我等提供容身之所,草民等无以为报,还请大人受我柳家族人一拜。”

被贾似道搀扶住的老者泣声道。

也唯有他们这些人才知道,在如今的乱世之中,能够让普通的族人有一个安宁的容身之所是多么不容易。更不要说,柳家族人因为柳如的关系,有很多走的不能说的邪路,至少也跟正路沾不了边的,可是这一切都因为贾似道而发生了改变,贾似道不仅给他们提供了安身立命之所,同时也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先前几个老人还担心,因为柳家族人中有一些人的屁股不太干净,如今到了广州,看看码头周围那些披坚执锐的兵卒,如果官府在这个时候突然翻脸,那柳家族人可是真正的大功一件。不过柳如的一番话已经打消了几人的疑虑。

柳如自己如今已经是有着正儿八经从四品官身的锦衣卫指挥使,而柳家族人只要年龄合适自己愿意,也都可以进入锦衣卫当差,这可是真正的官身啊。

可以说,柳家族人的命运,从他们踏上码头这一刻开始,已经完全的转变。

这也是为什么,几位老人会对贾似道行如此大礼的最主要原因。

看了看几个老人,又看看不远处拜伏一地的柳家族人,又看看同样第一次用如此大礼的柳如,贾似道知道,这个礼是对自己的感谢和感激,如果他坚持不受,怕是这些柳家族人心里又会生出其余的想法。

贾似道松开手,缓缓后退两步,受了整个柳家族人一拜。

受了这一拜,贾似道心中却感觉有些忏愧。

按照柳如的性格,只要说了,那么必然会做的。柳家的那些年轻人,没有意外的话明天就要赶赴连州城。连州城如今已经是广东地界摩尼教人的巢穴所在,连州一战,贾似道可以想象其中的艰难,刀剑无眼,不知道会有多少这些柳家的年轻人会在刚刚来到广州甚至还没有好好看过广州城,就因为他而失去了性命。

看着这千余柳如的族人,贾似道心中莫名的有些发慌。

“几位老人家太见外了。不说柳姑娘如今已经是安抚使府的人,仅仅说柳姑娘几次三番救我性命,为柳家族人寻得一处容身之所又能算得了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几位老人家千万不要如此客气。今后,贾某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几位老人家多多包涵。”

说着贾似道对着四位老人深深一揖。

贾似道自然没有发现,当那四个老人尤其是那几个搀扶着四个老人的年轻人听到贾似道的话脸上都突然莫名的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笑容。浑然没有发觉,他这番话实在是太容易引起一些美好的联想了。

被柳如搀扶着那个婆婆,看了看贾似道,又看看柳如,笑眯眯的轻轻拍了拍柳如的手。柳如脸上不自觉的飞起一抹红晕,眼波流转间飞快的瞟了贾似道一眼,红唇微张想要解释什么,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贾似道是无心之言,也能明白贾似道最后一句话是为何所说,那一拜是为何所拜。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自己才会义无反顾的让族人来到这广州吧。

柳家的几位族老如今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对贾似道这一礼却是笑眯眯的受了。没听到这位如此年轻的安抚使大人都说了么,我们家的柳如是安抚使府的人,大家都是一家人,虽说这位大人已经当朝二品大员,堂堂的封疆大吏,可是毕竟也是晚辈不是?做长辈的受晚辈一礼,那是天经地义啊。

起身的贾似道看着几人的表情,发现似乎在自己一拜之后这些人陡然对自己的态度亲热了不少,难不成这一拜还有这样的效果?

不过,很快贾似道就发现事情似乎跟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丫头啊,这贾大人年轻有为,又是一表人才,当真是良配啊。”

“就是,还是我们柳家丫头的眼光好,给我们找了个如此知书达礼的女婿。”

“这小贾大人可要比那孟大帅顺眼多了,老婆子早就跟你们说了,丫头怎么会看上孟大帅,你们这些老眼昏花的老东西,就知道一张嘴跟婆娘一样瞎掰掰。”

……

这画风完全不对啊。

什么时候自己成了他们的女婿了?难不成柳家人还有这样一个规矩,拜了长辈就成了女婿?

贾似道茫然的看着柳如,浑然不知道完全是他自己一番话的缘故。

第五百四十七章 诸官齐聚

填饱了肚子,又洗簌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的魏思显得精神了许多,皮肤白皙文质彬彬,显然之前家中条件不错。

坐在安抚使大衙,大堂中除了贾似道外还有广州知府丁大全以及原属广南东西两路漕司、宪司的主事官员也尽皆被贾似道召来。漕司有监察各级官员的权力,卫奕东身为英德知府,自然也在漕司监察之下,宪司提点刑狱,魏思状子所说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种种,都是宪司直接管辖诸事,这两司跟魏思的状子有直接的关联,自然需要到场。

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个身穿锦袍的老人坐在贾似道下手,看座次却是要比丁大全、漕司和宪司的主官都要靠近贾似道,众人都不认识,心中虽然纳闷,但是却也不敢多说。

如今广东至少是这广州一亩三分地,尽皆都在贾似道掌控之中,哪怕贾似道弄一个家臣幕僚坐在他们这些人前面,他们也只能毕恭毕敬。

安抚使大衙内落针可闻,看着大堂上穿着各色官袍的广东府官员,魏思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

“魏思,你的事情干系不小,所以本官将广东府内相关的各部主事官员都召来听上一听,你左手这位是广州知府丁大全丁大人,他身侧是原广南东路转运使谢昌兴谢大人,在谢大人身侧的这三位是转运判官奚原奚大人和转运副使陈容陈大人以及宪司的任锦任大人;你右手的是原广南西路转运使常盛常大人,他身边两位是转运判官汤正汤大人和转运副使周天周大人以及宪司的施海施大人”

听到贾似道的结束魏思慌忙起身一个个行礼。

如今已经没有了广南东西两路,只有广东路了,怎么广东路还是有两路的漕司、宪司的官员,而不是仅仅广东路漕司和宪司呢?当然这个问题,魏思也只能在脑袋里想想,自然不敢表露出分毫。

大堂内的诸人在魏思拜见的时候也都是矜持的点点头。

如果不是贾似道,这人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跟他们这些人说上一句话。贾似道召他们过来,其实他们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东西,毕竟魏思是在大街上直接拦的贾似道的马车告的状,那么多人看到,他们这些人就算收到的消息不是很详细,但是大概还是听说过一些的。

卫奕东是什么人,这些人都清楚,或多或少都打过交道。正是因为打过交道才知道,卫奕东并不是那么好惹的。不说卫家,仅仅是如今在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的理学一派,就代表了卫奕东不是一般人能够招惹的起的。

更莫说,卫奕东也很会为人,基本上没有把柄可以抓。

当然,卫奕东所谓的理学一派的后台,对如今这大堂上的那位来说,那又是另当别论。这位可是将理学一派的泰斗给直接拉下了马,在朝堂上的时候跟理学一派不知道交手多少回了,就没有吃亏过。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谁知道这位跟理学一派那是水火不容,如今卫奕东又在这位治下为官,谁也保不准是这位故意寻个由头想要将卫奕东给办了呢?

所以,每个人都是正襟危坐,对魏思的态度既不亲厚又不疏远,打定主意先看看风向再说话。

“除此之外,还有我身边这位,想来除了丁大人认识外,这堂中诸位都是不认识的。不过想来诸位肯定听过老人家的声名的。这位是理学泰斗、前参知政事袁老大人。”

贾似道笑着对袁甫点点头,抱拳遥遥一礼。

这话一出,大堂中一众官员无不一愣,先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过了半响才反应过来,一个个连忙起身拜见。

不知道袁甫是谁还好,知道袁甫是谁这堂中一众官员才惊骇莫名。

试问,如今大宋朝野上下谁不知道贾大人跟理学一派尤其是理学一派的两大泰斗参知政事李鸣复和袁甫的恩怨?嘉熙二年的大朝会,理学一派和宗室图穷匕见想要直接将贾似道彻底踩死结果功亏于溃,李鸣复厚颜坚决不请辞被勒令闭门思过,而作为急先锋的袁甫则是无奈告老。

先前看到袁甫的时候,堂中诸人也都想过会是哪位大人物能够坐在贾似道身侧,他们这些人其实也都想过会是谁。可是任凭他们想破了脑袋,也绝对不会也不敢想到会是袁甫。

是谁都可以,可是就是不可能是袁甫啊。

只是事情就是这样,如今这坐在贾似道身边的还就是袁甫。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不成先前朝堂上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这两位在演戏不成?可是这戏也演的太真了吧?代价也太大了点吧?参知政事当朝副相都可以说丢就丢?

袁甫拜拜手,示意丁大全等人不用多礼。

“老夫如今已经是白身一个,只是应贾大人之邀前来广州小住,而那卫奕东又与老夫有些牵扯,老夫曾经也见过其人,所以也就来旁听片刻。诸位大人秉公行事就好,不用太过顾忌老夫。”

在来之前贾似道已经将事情的经过跟袁甫原原本本讲过。袁甫心中也大概有数,贾似道也并没有藏着掖着,直言这件事并不是他授意,同时也希望袁甫能够出面,将这件事情趁早解决,如果卫奕东能够将首犯交出来,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毕竟贾似道很清楚,广东如今已经是经不起任何的内斗了。

对卫奕东,袁甫其实也是极为看好的,应邀来广州,除了贾似道的邀请想缓和缓和关系外,其实也是为了卫奕东考虑。

卫奕东已经是理学一派的旗帜,可是卫奕东同样也是广东治下的知府。贾似道主动示好,若是拒绝,难保会将同理学一派的争斗带到广东,卫奕东小小的英德知府,如果贾似道这个安抚使想要故意为难的话,卫奕东怕是还没有成长起来就要夭折了。

袁甫和周敦颐之间颇有些交情,卫奕东身为周敦颐的弟子,袁甫自然不希望因为自己等人将祸患带到卫奕东身上。

更不要说,袁甫很清楚贾似道是什么样的人,一旦知道跟理学一派绝无和解的可能,那么定然会将卫奕东往死里整。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主动请缨

知晓袁甫的身份之后,堂中诸人可以说一个个心中都是百味杂陈。

丁大全还好,毕竟他之前就知道袁甫来了广东,可是即便如此,每次见到袁甫,丁大全都对贾似道的敬畏又深了一层。曾经不死不休的关系,如今却突然来了广东,甚至还要出任即将成立的广州大学堂的院长一职,广州大学堂是贾似道建立的,袁甫这个因为贾似道而丢了官丢了脸的人尽然会为贾似道做事,这是何等荒谬?

可是事实就是如此。

知道一些内情的丁大全尚且如此,这大堂中其余人就更不用说了,拜见完袁甫之后毕恭毕敬坐下,神色看似都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心中所想怕是也只有他们自己心中清楚了。再看向高举上首的贾似道的时候,心中无端的都多了几分高深莫测之感。

对堂中诸人的这些心思贾似道并没有放在心上,今天让袁甫露面,贾似道自然也已经做好了一些准备。

“袁老大人是什么身份,你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想必也听说过。老大人跟你口中的卫奕东可是有半师之情的。所以,你口中所说,莫要夸大,实事求是就好,假的真不了,真的,自然也假不了,本官定然会为你做主。”

贾似道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只要事情是真的,就算是袁甫在这里,对卫奕东他也绝对不会手软,同理,如果魏思说的是假的,那么后果也要他自己来承担。同时袁甫虽说跟卫奕东又半师之情,但是既然贾似道已经点出来了,显然也是在隐晦的提醒袁甫,不要将屁股坐的太歪。

他并没有要将卫奕东如何的意思,但是如果真是卫奕东自己的问题,或者袁甫想要徇私,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现在,你当着本官和诸位大人的面,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都说清楚吧。”

魏思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弄出如此大的阵仗,原本在他想来,只要贾似道能够帮他讨回公道就好,对卫奕东实则他还真没有别的想法,毕竟他的娘子还在卫府,将娘子讨回来顺便能够拿回一些家产,他也就知足了。

只是如今的情况显然跟他最初想的有些不一样。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才让贾似道能够对他这件事如此郑重其事,但是魏思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一个弄不好,怕是伸冤不成,更要恶了贾似道这个如今大宋朝最为当红的年轻权贵。

想到此处,魏思不敢怠慢,再不敢添油加醋,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道出。

等到魏思说完,已经是盏茶之后。

魏思有没有说谎,在座的都是人精,自然都能听出来。不过所有人都不傻,在贾似道和袁甫没有说话之前,没有人会想趟这趟浑水,虽说这是他们的本职,但是如今事情显然已经牵扯到了贾似道这个强硬的安抚使和袁甫这个曾经的理学大家、参知政事,已经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了。

谁知道贾似道跟理学一派到底要玩个什么花样?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说的就是他们这些人。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丢出去成了替罪羔羊。

“老大人怎么看?”

贾似道环视了一圈,扭头看着袁甫笑着道。

“如此胆大妄为,凶恶之极,当真是目无王法,不杀何以平民愤?”

袁甫倒是没有贾似道那般淡定,听到魏思的话早就已经是气的须发皆张,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厉声道。

其实事情很简单,不过跟卫奕东倒是关系不大。是卫府的三公子卫哲,按照血缘关系来说,那三公子卫哲还是卫奕东的三哥,无意间看到了魏思的娘子,接下来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先是当街调戏,然后追到魏府,百般纠缠无果,卫哲直接上演了强抢民女的戏码,将魏思一家老小杀了个干净,然后将魏思娘子给劫回了卫府。

至于魏思为什么能够逃过一劫,还是因为他那天正好带着两个儿女准备去寻英德府内的一名大儒,想让一双儿女都拜入大儒门下,却不曾想正好逃过一劫。

那位大儒倒是一身正气,收到消息比魏思还要早,当夜就偷偷将魏思父子三人给送出了英德府,并指点魏思前来广州寻新任安抚使伸冤。不过那大儒能够做到这地步已经是极限,并吧蚃留下太多把柄给卫府,毕竟卫府在英德可是土皇帝般的存在,所以也就没有留下魏思的一双儿女。

不过能够做到如此程度,显然是已经仁至义尽了。

如果不是那位周姓大儒帮忙,按照卫哲的手段,魏思怕是一家老小除了他娘子,不会有一个活口出现。

离了英德,魏思一路改头换面,连城都不敢进,专挑人迹罕至的小路走,以此来躲避卫哲的追杀,这才有了贾似道最初见他的时候的模样。

听到袁甫的话,贾似道笑了笑。

他能听出来魏思这个时候说的都是实话,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过卫奕东任何事情,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堂堂魏府这样一个在英德也算是名门的望族,就这样被人满门灭口,卫奕东作为英德知府,于情于理都逃不了干系。

而且这整件事情,如果说卫奕东一点儿也不知情,那更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大堂外有人影一闪而逝。不过片刻功夫,赵毅从侧梦进来,躬身递给贾似道一道公文。

贾似道拆开瞟了一眼笑道:“卫知府的公文来的倒真是及时,呵呵,老大人也看看吧。”

说着顺手将手中的公文递给身侧的袁甫。

袁甫迟疑了片刻,伸手接过,看了半响默然无语。

卫奕东的公文中并没有说别的,只是说英德府有山匪作乱,英德望族魏府被满门截杀,同时言道英德府根本没有足够的人手前去剿匪,希望安抚使府能够派兵前往英德剿匪,早日还英德百姓一个平安。

满篇的锦绣之词,却压根没有提及任何有关卫府以及卫哲半分。

如果不是魏思本人就在眼前,怕是袁甫也都会信以为真了。

可是如今苦主就在眼前,卫奕东这封公文,可就是变了味道。

说的好听点是一心为民,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对贾似道这个广东安抚使根本没有放在眼中。

没有人会认为以卫家的势力,会不清楚魏思当街拦路告状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情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哪怕卫奕东已经明明知道苦主已经在了安抚使府,却依然来了这样一封冠冕堂皇的公文,甚至还请求广东安抚使府派兵前去剿匪,这已经是等于在狠狠抽打贾似道的脸了。

袁甫沉默也正是这个原因。

他知道,卫奕东如果没有这封公文说不得他还能在中间说合一二,可是有了卫奕东这封公文,贾似道不管怎样,估计也不会让卫奕东好过了。

看来卫奕东在广东是呆不下去了,袁甫心中暗叹。

如果当初他能够早点给卫奕东去封信告诉卫奕东他已经到了广州,卫奕东若是知道理学一派已经有心要跟贾似道缓和关系,或许就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事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卫奕东做的太过,易地而处,换做是他,怕是也不会让自己治下出现这样一个想着时时挑战自己权威的人。

现如今他唯一能够做的也只能是希望贾似道能够不要下手太狠,给卫奕东留一条出路,看来是时候让临安那边给卫奕东提前谋划了。

贾似道接过袁甫递过来的公文,笑了笑随手扔在身前的案几上。

有些事情根本不用说透,

堂中众人都听到了贾似道刚刚说的话,贾似道也根本没有避讳的意思。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卫奕东来的公文。心中不管作何之想,不过他们这些人对卫奕东的担子还是极其佩服的。能够这样赤果果的抽贾似道这个广东安抚使的脸,实在不是一般人敢做出来的。

看袁甫的模样,谢昌兴等人似乎已经能够预料到卫奕东接下来的下场。

不过那岂不是说广东治下马上就要空出一个知府的位置来?

谁都知道贾似道跟吏部尚书史嵩之关系莫逆,而且这位大人似乎跟史嵩之的女儿关系极其亲密,没看到史嵩之的一双儿女都千里迢迢跟着贾似道从临安来了广州么?如果关系一般,史嵩之怎么可能放任自己未出阁的女儿跟着一个有妇之夫乱跑?

有了这层关系,再想想如今贾似道在广东境内一言九鼎之姿,空出来位置这位年轻的安抚使大人说话可是最有分量的了。

想到这里,谢昌兴等人心中无不有了些许心思。

“如今摩尼教在连州和武平的叛乱未定,广州新港正如火如荼,老夫以为暂时不宜节外生枝。广东诸事缺了谁却也不能缺了师宪你。卫府在英德根基颇深,牵一发而动全一身,如果师宪信的过老夫,老夫倒是愿意为师宪去英德一趟,必然能够为魏府讨回一个公道,不知师宪意下如何?“

贾似道可以不说话,但是袁甫知道,自己不能不出声了。主动请缨道。

第五百四十九章 心难顺意难平

来广州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了,对广东发生的诸多事情,袁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而且贾似道也从来没有可以隐瞒过他。

正是因为清楚,所以袁甫才觉得,有关卫奕东这件事他必须要主动插手,不然等到贾似道真的将武平和连州的叛乱都解决,腾出手之后,那么卫奕东怕是想要离开广东换个位置为官都是极为艰难的了。

贾似道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一点儿袁甫很清楚。

将卫奕东这个理学一派的新星给弄得不得不避出广州,说的好听,可是谁都知道,那是放虎归山。动了卫奕东,理学一派跟贾似道之间的矛盾必然会再次激化。这一点儿,袁甫清楚,他也相信贾似道也明白得很。

可是如今却是卫奕东逼着贾似道不得不如此。

如果这一次放了卫奕东一马,卫奕东怕是不仅不会感激贾似道放他一马的恩情,反而是彻底的跟贾似道结下了死仇。毕竟对于卫哲,连他袁甫都说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可想而知,贾似道会如何行事了。

卫府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卫哲被杀,如此一来贾似道和卫府的碰撞似乎是显而易见的。卫府虽说在英德乃至原先的广南东路都是大族,可是相对于贾似道这个广东安抚使而言,如果贾似道铁了心要动卫府,卫府显然是不够看的。

卫奕东是卫家之人,贾似道跟卫府之间的碰撞,卫奕东又怎么可能旁观?

而且袁甫也很清楚,卫奕东年纪似乎要比贾似道还要大上几岁,可是如今贾似道已经是堂堂的广东安抚使,一方封疆大吏,卫奕东官场沉浮十余年,依然只是英德知府,以卫奕东的心高气傲,怕是这封公文,不仅仅是因为卫哲的事情那么简单了。

除非贾似道能够在连州和武平连续栽跟头,那个时候不要说给这魏思伸冤对付卫府和卫奕东了。恐怕贾似道首先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还能不能在广东安抚使的位置上坐稳了。

虽说这是最好的办法,但是袁甫自认自己还是有点儿底线的,如果连州和武平的摩尼教不尽快剿灭,那么祸乱的就不会是广东和福建两地了,一旦摩尼教趁势坐大,大宋的半壁江山怕是都不会安稳。

那时候不仅仅是百姓生灵涂炭了,大宋外有蒙古虎视眈眈,内有摩尼教暴民作乱,怕是真正是离亡国不远了。做了数十年学问,读了无数的圣贤书,袁甫自然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更何况,按照贾似道的为人,就算想要破坏连州和武平的平乱,他也是力有未逮,更不要说他根本也不会如此做。

既然如此,那么也就只有一个选项,那就是他自己去搞定卫奕东和卫府,这样的话,矛盾至少不会太过于激化。卫奕东和卫府也不至于太过难堪。

袁甫相信,贾似道今天专门将他请来,想来也是存了这个心思。所以才会主动请缨。

“老大人如此有心,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一直听闻卫知府清廉有为,英德百姓安乐,此次想来也是被小人蒙蔽,有老大人亲自前去处理,本官自是一百个放心。这样吧,任大人、施大人、奚大人、汤大人,就烦劳你们四人同老大人一道去英德走上一遭如何?”

贾似道扫了堂中诸人一眼,笑着道。

任锦和施海两人原本分属广南东西两路提点刑狱司,英德发生如此灭门惨案,本就是两人职责范围之内,而奚原和汤正则是原广南东西两路转运判官,有监察属地百官之责,牵扯到卫奕东,他们两人自然也是有干系在身。

不管原属广南东西两路转运使司如今是什么模样,至少在法理上,无论吏部还是刑部,也都是要看他们四人的公文说话的。

被点到的任锦、施海和奚原、汤正四人,自然知道为什么贾似道会专门点他们四人的将,虽说这件事情是烫手的山芋,不过已经有了袁甫在前面顶着,他们自然知道,自己等人去不过是走个过场,顺带还有点儿监视审查的职责罢了,别的事情,也根本轮不到他们插手。

无论卫奕东和卫府怎么处理,最后的决定权显然都在贾似道和袁甫手中,只看他们两人怎么互相妥协了。

“下官遵命!”

既然只是走个过场,同时也是他们四人职责之内,而且还是贾似道亲自抽点,他们四人自然很干脆的起身应命。

“除了这四位职责所限的大人外,本官还将遣背嵬军两百人一路护送老大人前往英德,如今广东各地不太太平,也是以防万一。赵毅,就着你领着去护送老大人去走上一遭吧。”

“末将领命!“

贾似道如今手中的兵力着实有限,虽说有毛元一从襄阳带了三千水师兵卒过来,但是如今需要用兵的地方显然更多。不过英德距离广州并不是太远,有这两百背嵬军,除非遇上摩尼教叛乱,不然在英德已经足够应对绝大多数的情况了。

袁甫听到贾似道的话一阵默然。

如果说之前让任锦四人跟着他一起还可以说是公事公办的话,那么两百背嵬军再加上贾似道的绝对心腹赵毅亲自出马,就不仅仅是为了卫哲之事了。他敢肯定,赵毅肯定有贾似道的命令,那就是如果卫府不从,那么这两百背嵬军就会压着卫奕东倒广州了。

但是贾似道说的也在情在理,广东如今确实不够太平,有这两百背嵬军护送确实更加安全,袁甫自然无从反驳。

不过也因此可以看出,贾似道对卫奕东和卫府,这一次显然是动了真怒,就算这次放过卫奕东和卫府,那么卫奕东和卫府今后在广东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卫奕东可以走,但是卫府又该如何?

让偌大的卫府抛家舍业离开广东?显然不可能。

“此案,关系重大,影响恶劣,那卫哲如此胆大妄为,平日里不知做了多少丧尽天良之事,除恶务尽,英德诸事就拜托老大人了,不必急于一时,慢慢的一件件查清楚,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总不至于让我大宋百姓以为我们这些读书人父母官,都是官官相护之辈,寒了天下人的心啊。”

贾似道看着袁甫,再次说出一番让袁甫以及堂中诸人尽皆心惊胆颤的一番话。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过来,贾似道答应让袁甫去英德,哪里是想要将这件事尽快解决,根本就是要从根上将卫府给连根拔起吧。卫哲能够如此胆大妄为,显然不会是临时起意,更不会是一时一日一月能够养成的,过往还不知道做了多少鱼肉百姓之事,才能让卫哲养成如此之大的胆子。

卫家盘踞英德百余年,家大业大,又做了多少违法乱纪鱼肉百姓的事情?这样的事情,在座的各人心中都清楚,如果真要严查的话,怕是如今整个广工没有一个世家宗族能够说自己一身清白没有一点儿龌蹉事在身。更遑论如此嚣张之卫家?

而且贾似道显然是要拖着袁甫下水,偏偏袁甫还是自己主动请缨的,这件事无论最后结果如何,袁甫显然都已经没有多少回头路可以走了。

“师宪……何至如此?”

袁甫脸色有些苍白。

做了一辈子学问,袁甫自然明白食言而肥的道理,同样也更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精髓,刚刚当着这大堂如此多人的面,他自己主动说要去英德处理卫哲之事,如果转眼就反悔,他一世的清名可就全毁了。

更何况,袁甫也清楚贾似道说的显然都是事实。就连他的侄子袁通,都曾经在天子脚下做那淫辱民女的丑事,更不要说在英德如土皇帝般的卫家中人了。可以想象,如果真按照贾似道说的那般一件件慢慢查,卫家会是什么下场。

偏偏贾似道说的冠冕堂皇,不能让天下人以为读书人父母官都是官官相护之辈,不能寒了天下人的心。袁甫根本无从反驳。

“其实师宪以为,老大人这句何至如此,更应该问问英德的百姓,问问我大宋的百姓。何至如此?”

贾似道扭过头不再看袁甫,一字一句的道。

听到贾似道这句话,袁甫整个人似乎陡然苍老了许多。

他明白,当贾似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显然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可是如果真要对卫家毫不留情的动手,广东本就不够安稳的局势,怕是会有更加糜烂的趋势,说不得卫家甚至会铤而走险。袁甫同样知道贾似道也清楚这点,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问出何至如此这句话。

“我自问不是什么圣人,或许更算不得君子。也曾经为了一些利益而妥协甚至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不管任何时候,我贾似道从来未曾亏待过我大宋百姓。更没有用他们来为我自己换取过任何利益,无论钱财还是权位。

如今广东各地摩尼教蠢蠢欲动,连州和武平摩尼教众猖獗,确实不应在此刻节外生枝。可是此事,若是我就此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我心不顺意难平,更愧对这数十年渡过的圣贤书。愧对养活我们这些大人们的亿万大宋百姓,仅此而已。

对卫奕东,对卫家,我从未曾有过想要赶尽杀绝的心思。何人犯法,何人受过;何任包庇,何人就要自食其果。若是卫家自己底子干净,老大人又何尝需要如此担心?若是卫奕东自己行得正坐得直,老大人更是毋须担心。”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章 婆婆妈妈

贾似道的话,堂中诸人除了袁甫和丁大全外,其余如谢昌兴、常盛等人,其实心中都颇有些不以为然。

这是摆明了要将那卫奕东给往死里整嘛,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试问,广州城内那些个宗族各种违法乱纪的事情还少么?也没见如何嘛,远的不说,那施府大公子施俊的美人阁,欺男霸女的事情做的还少了?

结果如何?还不是被这位大人给收入麾下,如今正跟在大人您身边帮闲呢。

当然,这样的话,谢昌兴等人也只敢在心中想想,却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贾似道说他没有私心,袁甫却也信了五分,甚于五分么,在袁甫看来,更多的还是贾似道需要卫奕东来立威。

大宋给地的宗族是什么模样,袁甫自然心中有数,尤其是如岭南这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地方上的宗族势力更是庞大,宗族祠堂甚至有时候比官府大衙还要好用,贾似道能偶如此快的将广州抓在手里,施春等人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再加上卫奕东的挑衅,贾似道如果不能给卫奕东一点儿苦头吃,脸面先不说,初来乍到还没站稳脚跟的他,手下才慑服的那些人怕是又要人心思动了。

在袁甫看来,这才是贾似道心难顺意难平的主要原因罢了。

怪就怪在卫奕东根本没有看清形势,在这个时候这件事情上来挑衅贾似道。

不过贾似道的这番话,倒也让袁甫心中稍安,不管贾似道说的真假,至少还是留了三分余地的。只要卫奕东和卫府不要再出昏招,想来在他的周旋下,应该还不至于弄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如此,那老夫就多些师宪了。”

袁甫对贾似道抱拳一礼道。

贾似道话都说道这份上,他此刻也只能是希望卫奕东不要太过糊涂,其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老大人严重了。”

贾似道侧身让过袁甫这一礼,笑着道。

卫奕东挑衅什么,其实他并没有放在眼里,以他如今的身份,倒还真不至于因为卫奕东的挑衅而丢了脸面,双方本就不是在一个层面上。不过卫府的事情,却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整顿广东各地吏治和宗族势力的机会,这也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如今卫府和卫奕东等人主动送上门来,贾似道自然是再高兴不过,至于卫奕东和卫府,只是附带而已。

“人命关天,明日老夫就启程前往英德,师宪以为如何?”

袁甫此刻是巴不得早点去英德,他担心卫奕东再玩出什么昏招,趁势道。

贾似道自然明白袁甫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如此着急,沉吟片刻点点头道:“如此也好,那就预祝老大人马到功成,早日还英德百姓一片青天。”

……

从安抚使大衙出来,贾似道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柳如。

袁甫、丁大全、谢昌兴等人自然都知道柳如是贾似道的头号心腹,至于其余那些传扬开来的小道消息,却不是他们该过问的,不过不管怎样,对柳如,安抚使府内的各人还是极其尊重的,所以看到柳如,无不点头示好后匆匆离去。

“都安顿好了?”

贾似道看着离去的袁甫等人,沉默了半响道。

“房舍什么你不是早就都安排好了?甚至连被褥油盐等物,市舶司衙门也都准备好了,还有什么好安顿的。”

柳如捋了捋鬓角的长发,轻声道。

之前在码头发生的美好误会,在回到族人安顿的地方后,又被几个族老叫住好生分说了一番,对柳如而言,这本就是误会,而且他也很清楚,贾似道也只是无心之失,可是经过族老们那么一番分说,如今族人大多都已经知道了,弄得柳如也是有口难辩,此刻看到贾似道,心中无端的多了几分异样情绪。

对柳如心绪的变化,贾似道并没有注意,而是点点头道:“你的族人千里迢迢来这广州,定然会有诸多的不适应,早些安排也是好的。”

柳如没有接话。

两人顿时有些沉默。

其实,贾似道很清楚这个时候柳如过来是为了什么。柳如能够出现在这里,想来她的族人那里,都已经准备好了,此刻来,也就是跟他告别而已。

毛元一的三千水师兵卒赶来,可以说极大的缓解了如今广东兵力不足的窘状。也让广东境内真正有了能战之兵。

连州盘踞着数万摩尼教的暴民,仅仅靠张戍和余阶手中那两万余的厢兵,说贾似道不担心,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一旦张戍那边有失,图谋了很久的摩尼教,还不知道会在岭南掀起多少乱子。

“我打算让毛元一亲自统兵去连州,你就暂时不要去了。”

过了良久,贾似道缓声道。

“已经来不及了,毛将军的水师兵卒也需要修整,大军出动粮草和辎重都需要准备,你知道,如今的连州,一触即燃,你如今根本没有时间去等毛将军的水师兵卒准备好。”

柳如眉头微蹙,毫不客气的道。

“而且如今的连州城,大多都是被摩尼教裹挟的无知百姓,真正的摩尼教人怕是不到十之一二,若是有数倍于摩尼教暴民的兵力,自然是好,只是如今你手中根本没有如此多的兵力,所以秦寿的办法,将会是最好的解决之道。说不得还会有更多的收获,摩尼教毕竟只能躲在暗处,我的族人行走江湖,碰上那些人也知道该如何处置,若是真用大军攻城,伤亡暂且不说,怕是变数更多。”

有关连州的摩尼教叛乱,柳如跟秦寿私下有过交流,毕竟她如今也是锦衣卫指挥使,秦寿自然不会对她又任何隐瞒。正是因为秦寿先说服了柳如,贾似道才会同意秦寿的作为,毕竟若是真的成功,好处自是不用说,就算是败了,也还有挽救的余地。

贾似道自然知道柳如说的都是事实,只是有很多事情并不能仅仅按得失来计较的。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此次过来的族人统计有两千余人,除了一些老弱妇孺,我挑选了五百八十人身手最好的族人,再加上连州城内的锦衣卫细作,足够应付绝大多数意外。生死之事,我的那些族人心中早有准备,你就不要婆婆妈妈的继续操心了。”

柳如没有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贾似道还在瞻前顾后,毫不客气的道。

第1章 一梦千年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又仿佛只是短短一闭眼的时间。无尽的黑暗逐渐消逝,一丝光亮刺入眼睑。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的是青胧色纱帐。

这是哪?能肯定这绝对不是自己之前呆的房子。刚想偏动下脑袋看看房子内的状况,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险些让他再次昏过去。

“嗯?”

强烈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公子醒了!娘娘公子醒了……”

还没有适应头上剧痛带来的短暂眩晕感,他就听到自己身前一个带着些许颤泣的男声陡然响起,随后由近及远迅速离去。

“噗通!”

一声沉沉的闷响,让那呼喊嘎然而止。

摔的不轻啊。

“娘娘,公子醒了……娘娘公子醒了……”

一念未完,那摔倒在地的男人却是再次惊天动地的响起,听动静应该是连滚带爬。他不由得再心中默默的为此人说一声佩服。

只是“公子?“娘娘?”这古味儿十足的称谓是怎么回事?

剧痛带来的眩晕缓缓消退,经验告sù

他自己头上肯定是受了伤,而且应该伤的还不轻。再次睁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距离自己不过数步远的古色古香圆桌、圆凳以及圆桌上摆放的青釉茶壶和茶杯。

那是,青釉瓷壶?

地上铺放着颜色艳丽的百鸟朝凤毡毯,做工精细栩栩如生。雕梁画栋的房梁,做工精美的镂空门窗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古味儿十足。

自己,这到底是在哪?

恍惚间,院堂内似乎陡然间因为那公子醒了的呼喊变得嘈杂起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五六道人影带着风声抢进房门。

“二郎,你醒了?好些了吗?”

感觉眼前人影一闪,一股馥郁却不浓烈的香风扑面而来,却是一个穿着鹅黄古装、盘着高高发髻容貌美艳的女人奔到了床前。

贾贵妃看着茫然睁着眼睛望着自己的弟弟,见到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弟弟,心情激荡之下眼圈瞬间就红了。

“二郎,你可算是醒了,若是你有何三长两短,可让姐姐怎么对九泉之下的父亲大人交代。呜呜。”

二郎?…是谁?如今这床上就自己一人,难道是叫自己?可是这明显不是自己的名字。再说,自己根本就没有过姐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郎?二郎?”

贾贵妃这个时候才发xiàn

床上的弟弟眼神甚是飘忽,颤巍巍的凑近伸出如豆蔻般的十指在他眼前晃晃,声音凄惶。

他能感觉到这个自己不认识、快要趴到自己脸上的这美艳女人对自己关心和担忧,是纯粹而不掺杂任何杂质的。

“我…在哪儿?这是哪里?”

“二郎说话了?董伴伴,二郎说话了?”

等了良久,终于听到弟弟开口说话,贾贵妃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目中大滴的晶莹泪珠簌簌滑落,捂着红唇扭头对身后一人发问道。

“娘娘,国舅大人吉人自有天相,确是开口说话了。”

声音带着些许娇柔和尖细,怎么有点不男不女的感觉?带着疑惑抬眼看去,却是一个穿着圆领绯红戏服、戴着圆高帽、手中拿着个拂尘的面白无须中年人。

唱戏?演戏?还是别的?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应该是在书房中研究刚刚到手的东塔舍利珠,随后眼前一黑再次醒来却是已经变成眼前这样一副景象。

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本宫就知dào

二郎会没事的。呜呜,董伴伴,临安府可有那行凶女子消息……”

“你们是谁?这是哪里?什么临安府?我的手机呢?”

他不耐的张口道,声音干涩,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是自己的声音?

正欲回话的董宋臣,听到这句话陡然一愣,前面三个问句还知dào

什么意思,只是那个我的手机是什么?董宋臣茫然的看了看愕然的贾贵妃,识趣的没有接话。

房中,因为他的连续四个问句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

“二郎,我是姐姐啊。你连姐姐都不认识了吗?你这是怎么了?董伴伴,二郎这是怎么了?宣太医,董伴伴,快宣太医……”

贾贵妃撕心裂肺的哭音响彻庭院内外,顿时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

半个月之后,已经取下绷带的他看着荷塘中争相进食的锦鲤,眼神飘忽。

好吧,这果然已经不是自己原本的那个时空了。各种穿越神剧中出现的桥段却是真实的发生在自己身上。

嗯,穿越了。

地球还是这地球,天还是这天,只是自己却是来到了八百年前的南宋王朝。

嘉熙二年,如果自己脑中玩古玩时了解过的历史没有错误和遗忘的话,那么这一年应该是公元1238年了。

公元1279年,大臣陆秀夫背着那位年仅八岁的末代皇帝赵昺投海自尽。那么,也就是说如今距离南宋灭亡、蒙古人入主中原、华夏民族第一次真zhèng

意义上的亡国,还有四十一年。

此刻的他还是原来的他没有错,说他不再是他也没有错。因为,除了这具身体不是他的,只是思想、记忆、过往的经lì

都是他的。

就好比同一台电脑,却换了最为重yào

的操作系统一样。

现在的身份也已经清楚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却也是一个名人,只是这个名人在后世的历史上有些不太光彩罢了。一个掌控南宋王朝末代数十年权柄、却因南宋灭亡而遗臭万年的奸臣。

贾似道,字师宪。

这就是他现在的身份了。

父亲贾涉,曾任淮东制置使制京东、河北兵马,南宋王朝抗金名将;同父异母的姐姐贾氏自绍定四年(1231)七月入宫即专宠后宫,深受如今的皇帝宋理宗赵昀宠幸。

对于专宠后宫的贵妃姐姐,他也已经知dào

正是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美艳女人。这半个月的时间,贾贵妃隔上三天就出宫回府,除了她本人外每次必然会带上一票御医以及大包小包的各色药材、皇家贡品补药来看自己。

宋理宗赵昀对自己这位同父异母便宜姐姐的宠爱可见一斑。

自己怎么占了这具身体也清楚了。

半月前,南宋王朝刚刚放榜进士科。自己的这个身体进士及第,随即在西湖大宴亲朋。当然,这个亲朋也可以叫做狐朋狗友。

席间,喝的半醉状态的贾似道诗兴大发,想要在花坊上吟诗一首,却因为看到了临近游船上同在西湖上赏景的女子,出言调戏时,被女子身边的护卫一酒壶给砸在了头上,坠入湖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显然那一酒壶却是要了自己这具身体的小命。当然,也许那一壶酒没有真的要了贾似道的命,却是导致贾似道落入湖中最终丧命的直接原因。

然后本该是游魂的自己却是恰好入主了已经魂飞魄散的贾似道身躯内,穿越八百年时空李代桃僵的成为贾似道。

想想另一个时空的自己。出身清贫,凭着自己的努力考入重点大学,大学毕业从一个小小的业务员成为某跨国公司的区域老总仅仅用了五年。随后辞职自立门户,白手起家创办公司,又三年,成为最为年轻的亿万富翁。

春风得yì

之时却陡遭牢狱之灾,一朝入狱。三年之后待到扛下所有罪责的自己归来时才发xiàn

,不仅公司易主,连最心爱的女人也被自己曾经最为信赖的兄弟、合zuò

伙伴所接手。

亲戚邻里从原本的巴结奉承到鄙夷和白眼,各种流言蜚语充斥之下,年迈的双亲在三年时间里先手撒手离去。在狱中的他甚至连父母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人财两空,家徒四壁。

在父母碑前长跪了一天后,随后的五六年时间里,报复却是已经成了自己的一切。待到六年之后夺回公司,曾经的兄弟跳楼身亡,自己沉浸在大仇得报的喜悦中时,那个曾经自己最爱的女人却是给自己来了封邮件。

第二天,各大报纸的头条赫然正是她割腕自杀的消息。

当他颤抖的打开那封邮件时,却是只看到了短短七个字:“我愿意,我不后悔!”

她甚至连提笔给自己写封信都已经不再愿意。

感情这个东西,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最为难以琢磨的事情。

虽然只有七个字,却是已经足够表明她心中一切。

万事皆休,回头看看,兄弟没了,女人没了,想要尽孝却是连双亲也含恨离去。

他发xiàn

自己似乎除了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身心俱疲之下,他将失而复得并扩大了数倍的公司交给一个独立的专业团队来运营,自己却是整日里游山玩水,随后一头扎入古玩界。

如今两世为人再想想,八百年后另一个时空的自己似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钩心斗角、钻营算计上面,于人斗,于兄弟斗,于自己爱着的女人斗,常年在外,生养自己的双亲也未曾尽过孝道,自己一直在没完没了的忙碌,却是从来没有真zhèng

的属于过自己。

手脏了,心累了。

真的不想再过之前的日子了啊。

此刻穿越一番,有着专宠后宫的便宜姐姐罩着,有皇帝做姐夫,有进士身份,却也是给了自己另一种解脱不是?

只是,这还有四十年时间可活的南宋王朝,真的能给自己逍遥一辈子的时间么?自己是该继xù

自己想要的逍遥,还是,该放开手脚做些什么,“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乱世之中,自己真的可以独善其身,明哲保身吗?

……

“公子,公子。贵妃娘娘回府了。”

一个带着些许焦急和惊喜的高呼顿时让满塘竞相争食的锦鲤一哄而散。

不用抬头看,贾似道也知dào

来的是谁。

自己身边的亲随小厮,贾全。

他的爷爷是自己爷爷的小厮,他的父亲是自己父亲的亲随,到了他这一代,他也自然而然成了自己身边的亲随。

“回来就回来了吧,她不是隔上三天就回来吗?有什么好大呼小叫的,把我的鱼儿都吓跑了。”贾似道放下手中装着鱼饵的青釉瓷碗,随意的拍拍手,淡淡的道。

正急火火跑来的贾全听到贾似道的话一个踉跄。这半个月的时间都是他在侍候贾似道,当然之前也都是他跟在贾似道身边,虽然这些天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约摸快适应了失忆之后性情大变的公子,只是此刻听到贵妃和鱼儿的对比,依然让他风中凌乱。

那可是贵妃,不是阿猫阿狗。

“公子,贵妃娘娘还带来了圣旨。”

贾全站定呐呐的道。

第2章 贾贵妃

“公子,贵妃娘娘还带来了圣旨。”

贾全站定呐呐的道。

“圣旨?是给我的?”听到圣旨两字贾似道微一挑眉,随后似乎想起来,这偌大的宅院除了一些小厮和丫鬟外似乎也就只有自己了。

“那就瞧瞧去吧。”

看着丢下一句话就健步如飞快步离去的贾似道,贾全茫然的伸出手:“唉,公子……接圣旨要沐浴更衣啊。”

幽怨的轻轻话语随春风飘散。

……

盏茶时间后,贾府门外。

贾似道和前来传旨的董宋臣相谈正欢依依惜别,不经意间却是将沉甸甸的一封礼仪塞到了董宋臣怀中。

同一时刻贾府正堂,端坐在上首的贾贵妃柳眉微蹙。

“贾全儿,二郎这几日伤势如何?那…失忆之症…可有好转?”

“回娘娘话,公子的伤倒是好的极快,前两日已经可以出房喂鱼了。只是…大夫说公子的失忆之症怕是……”

“二郎连本宫这个姐姐都还没有记起么?”贾贵妃微愣,眼眶又红了起来,旁边的侍女连忙送上锦帕,贾贵妃接过轻拭眼角,“罢了罢了,只要人没事就好。”

贾全看到贾贵妃如此也连忙拼命挤出两滴泪花,却是不敢接话。自家公子被人打下水险些丢了性命,如今落个失忆,他这个贴身小厮再怎样也是难辞其咎的。

“圣旨上的话你刚刚可曾听到?”

贾贵妃自怨自艾了片刻,又恢复了贵妃娘娘该有的高贵冷艳,看着贾全淡淡的道。

在刚刚过去的戊戌科科举中,周坦高中状元,蒙荫添做籍田令四年之久的贾似道虽然没有高中榜眼探花,却也是一等进士及第的十甲之列。

宋一朝科举,大体同唐代一样,有常科、制科和武举。进士科仍然最受重视,进士一等多数可官至宰相,所以宋人以进士科为宰相科。

宋朝进士科分为三等:一等称进士及等;二等称进士出身;三等赐同进士出身。二十五岁的贾似道中的恰恰是一等。

常科、制科和武举,统称为科举,除此外还有所谓的恩荫。未中进士之前的贾似道就是靠着父亲贾涉的功劳恩荫为籍田令的。

贾似道如此争气,自贾涉死后一直将同父异母的弟弟贾似道当作小半个儿子看待的贾贵妃,自然心有荣荣焉。所以虽然贾似道还在养伤中,就已经开始对着理宗赵昀吹枕头风,希望为做了四年籍田令的弟弟谋个好差事。

不过这一次的圣旨却不是授官的事情。

圣旨除了赏赐大批的宫廷珍稀药材给小舅子贾似道补身体外,主要还是为了今天晚上在琼苑内由当今皇帝赵昀举行的宣bù

登科进士名次的典礼以及赐琼林宴的事情。

做为一等进士及第的十甲,同样也是最为宠爱的贾贵妃的亲弟弟,理宗赵昀才专门下了道圣旨来召贾似道参加琼林宴,其余人哪怕是戊戌科的状元周坦,也是没有这一份殊荣的。

贾似道身体到底如何,赵昀自然是有各种渠道了解的。

“回娘娘,小的都记下了。”

“这几****若再敢怂恿二郎前往烟花之地寻花问柳,本宫定不饶你。”

一般情况下,琼林宴之后三天内,一干进士都会陆陆续续进行授官。

“小的遵命!”

贾贵妃冷冰冰的话让贾全禁不住一颤,苦着脸慌忙应道。

果然还是没有忘记我的过错啊。只是我们家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儿您老人家难道不知dào

吗?您老人家自己都挡不住的人,那是我能拦得住的么。

瞥了一眼贾全,贾贵妃继xù

道:“本宫已经着人去将弟妹若曦接回府中。想来有若曦在,二郎也不会太让你为难就是。”

“娘娘千岁,小的谢娘娘体恤!”

贾全大喜过望,感动的痛哭流涕。

好吧,夫人要回来了。虽然夫人一向同公子形同路人,连带着对自己也从来没有好颜色,甚至一个弄不好还会打人,但是有夫人在前面顶着,也总比自己这个小厮直面公子的怒火要强啊。

万一真是拦不下公子,这罪责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不是?

……

看着坐着小轿晃悠悠离去的董宋臣,贾似道淡淡一笑,摇摇头转身回府。

阎王好惹小鬼难缠的道理在任何时代都是通用的。这正如“宁惹君子莫惹小人一样”。后世经lì

无数的他比谁都清楚这个道理,更何况这董宋臣还是一个比小鬼大上不知dào

多少的大鬼了。

这些天在府里养伤没有出门,却也借着失忆的名头从傻愣愣的贾全那里套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当然,这些信息除了跟自己有关的外,其余大多都是贾全听来的八卦之语了。

譬如自己已经成亲,只是在成亲当天自己就跟着一帮所谓的朋友出去喝花酒甚至连洞房都没入,直接导致那从未见过面的娘子在这成亲的大半年时间里,大多数时候都是住在丈人家;譬如自己同自己的老丈人似乎也不怎么对味;

还譬如这刚刚送走的太监便是自己那便宜姐夫理宗赵昀最为信任的两个宦官之一。

自己虽然有做贵妃并且极为受宠的便宜姐姐照拂,不过,宦官这个职业,尤其是有能力在皇帝耳边说上几句话的宦官,又有几个是好相与的货色?能维持良好的关系那是最好了。毕竟,就算自己的姐姐再受宠,怕是也受不了小人谗言。

更莫说在赵昀上面还有太后。而听说太后还在世的时候一向是比较喜欢谢皇后,若不是太后,那么自己那便宜姐姐就不应该是贾贵妃而是贾皇后了。

如今杨太后虽然已经不在,但是不是还有谢皇后在么?

另一边。

坐在小轿中的董宋臣摸出怀里那沉甸甸的礼仪,在手上掂量了一番,眯着眼睛笑道道:“嘿嘿,这贾二郎被砸失了记忆,却同换了个人一般,不过却是比之前好相与多了。只是不要将脑中学识也忘干净了才好,这琼林宴上……罢了……罢了……”

话到最后已经是微不可闻。

……

回到大堂就看到侯在门外的贾全。

贾全看到贾似道眼前一亮,凑近几步正欲说话。

“可是二郎回来了?”

大堂内坐着的贾贵妃耳目极其聪灵,却是先开口道。

听到贾贵妃的话,贾似道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贾全,迈步走进大堂。

“微臣贾似道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看着一揖到地的弟弟,贾贵妃愕然。过了半响才回过神来,红唇微微颤抖:“都退下吧,本宫有事于二郎讲。”

“奴婢告退。”

十余个侍候贾贵妃的宫女纷纷倒退而出。

待到所有人都出去了,贾贵妃才慌忙起身扶起贾似道,哽咽道:“二郎,你…你跟姐姐就这样生分了吗?”

即便以贾似道在后世阅尽无数美女的眼光来看,自己这个便宜姐姐也是上上之姿。也难怪赵昀会如此宠爱她了。

只是她此刻明显比自己睁开眼初见的时候要消瘦了许多。虽说这被砸下湖的是贾似道,但是贾贵妃似乎要比贾似道自己还要心力交瘁。

不管贾贵妃在宫内如何,至少对贾似道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确实是真心实意,甚至宠溺的有些过分了。

感觉到心中的暖流,贾似道不知dào

为何却是有些不适应,有点期待,更多的却是有些害pà

这样的感觉。在他过去的数十年岁月里,没完没了的忙碌,及至子欲养的时候,亲却也不在。

这是他最大的遗憾。

即便对着心爱的女人,彼此间似乎除了肉体以及那份常年在一起工作生活所养成的应该被称之为习惯的东西外,似乎真的很少体验过所谓爱情的东西,至于那份最为珍贵的亲情,在他的记忆中更是不敢触摸的存zài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但是数十年的沉浮告sù

他,当一个人心乱的时候对事物的判断必然会出现一些偏差,这同他一直秉承的冷静相悖。更何况他有多少年没有体验过惶恐之感了?

轻轻挣脱贾贵妃捉着自己双臂的动作,借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以及那份从来未曾出现过的惶恐,贾似道转身朝着左首的座椅上走去,边走边轻声道:“大姐身为贵妃,身边闲杂人等太多,在人前我还是应该谨守本分的好。”

本来因为贾似道挣脱自己手掌的动作而心伤的贾贵妃听到贾似道的话,一双美目瞬间泛出了异彩。

二郎不仅叫自己大姐了,而且听话里的意思完全是为了自己才这样的。只是,二郎病好了之后好像变了许多,这样的话以前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而且刚刚好似在恐惧什么呢。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贾贵妃的脑中一闪而过。对她来说,自己的弟弟身体好起来,和自己跟以前一样亲近,比什么都重yào



“二郎说的对,都听二郎的。”

心情大好的贾贵妃亲热的坐到贾似道身边,宠溺的看着说完一句话就沉默不语的贾似道道。

贾贵妃那宠溺的眼神让贾似道极为的不适应,他知dào

如果自己不说话,自己这个便宜姐姐一定会就这样一直看下去。这样的事情在之前还躺在床上养病的时候他就领教过了。

“大姐,跟我说说这琼林宴的事情吧。”

琼林宴是什么,他却是知dào

。只是自家事情自己清楚,如今他这个冒牌货显然是不会什么四书五经吟诗颂词的。

圣旨已经下了,今天晚上的琼林宴那是非去不可了。对他来说怯场肯定是不会的,过往的阅历虽不至于让他看轻这古人,但是却也没有太过紧张。

不过既然是一定要去,对四书五经吟诗颂词根本没有任何涉猎的他来说,能少丢些脸那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有关琼林宴的一些具体事宜或者说规矩,能多了解点那自然准bèi

的更周全不是?虽说临时抱佛脚不可取,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第3章 琼林宴(一)

不太宽敞的街道不是太过整洁却也算不上脏乱,绿树成荫,风景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各色幡旗迎风飘扬,放眼看去竟然大多都是各种各样的茶铺,约摸还是有些许是酒馆吧。

街道两边的房屋极其的密集,有高有矮,却并不是太显杂乱。回头看看自己出来的位置倒是层峦迭嶂、各色小楼鳞次栉比,显然那一块地方住的都是些有身份的人了。

当然街道两边却也少不了众多的占道经营者在叫卖着各类菜蔬、瓜果亦或是其它一些并不认识的东西。

这个时候没有网络,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微博,想来也不会有后世引得数亿国人喊打的城管了。

西方的天空,一轮红日正在缓缓落下,将整个天地都浸染上一层金红之色。

黄昏的临安城静谧而安详,黄昏的临安城街道上行人却丝毫未减,更有增多的趋势。大宋朝是没有宵禁的啊。

这是来这大宋朝的他第一次出门,而且还是坐在摇摇晃晃的轿子里面。

透过掀开窗帘的轿窗,能看到喧嚣的大街上来往的行人脸上大多都带着笑容,不能说满足,却也没有多少惶恐和麻木之色。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联蒙灭金之后,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大宋朝君臣们派遣大军想要收回故都,结果被蒙古军队给打的大败特败,经过这事之后已经登上蒙古大汉位的窝阔台就借口大宋朝背弃盟约开始南侵。

那么,历史没有出现偏差的话,应该在三年前就已经发生了第一次宋蒙之战了。

而此刻大宋朝的绝大多数精锐应该都在江淮、四川一线为抵抗蒙古人南侵而厮杀着,不过貌似前线的战事并没有对大宋朝国都临安城有任何的影响。

这里没有随处可见的高楼,没有满街飞驰的汽车,没有各种各样的工厂;这里的天格外的蓝;这晚春的清新空气中似乎都荡漾着古味。

些许水腥味飘荡在空气中。一念未落,随着小轿吱呀呀的摇晃,不太长的街道已经到了尽头,水腥气息陡然变得浓烈起来。

一个巨大的湖泊出现在坐在小轿中的贾似道眼前。

透过小小的轿窗,可以看到荡漾着无尽金光的金色湖面上飘荡着无数大大小小的楼船,一条长长的堤坝横贯金湖南北两端,长堤两边无数的葱绿垂柳随风轻舞,不时有几点粉红乍现,那是点缀在垂柳中的桃树盛开的花,金波万顷中一条翠绿长堤,端的是美不胜收。

这应该就是西湖了。

后世的他在东方明珠上海市,距离西湖所在的杭州并不是太远,为了方便更是在西湖边买了栋别墅,对闻名于世的西湖十景极为的熟悉。眼前这道卧波绿堤难道就是后世西湖十景中最为出名的苏堤原滋原味的雏形?

只是此刻故地重游,却已是物不是人更非了。

湖边堤道上人流同样熙攘,各色小摊接踵比肩的一溜排开,算命、杂耍、水果摊子、小吃摊子等等,人声逐渐鼎沸。

对于见识过后世大都市繁盛之景的贾似道来说,这临安城再怎么繁华也是比不上现代大都市千分之一的。只是这充满古味的人、街道、城市,却都是活生生的,单纯而真实,没有带着面具,没有那么重的烟火气息,更没有被物欲所充斥。

能够温饱,能够活着,就已经足够绝大多数人喜笑颜开。

其实,这大宋朝似乎也不错的样子呢,这个念头无端的浮现在他的脑中。

“公子,走御街的话行人太多,走小路可好?”

轿窗边缘闪过贾全带着谄笑的脸庞。

贾贵妃拉着贾似道叮嘱了半天需yào

在琼林宴上注意的各种规矩,从礼仪到服饰一一叮嘱清楚才提着心肝离去。

作为理宗赵昀的宠妃,她自然是要同谢皇后一起出现在大宴上的。

贾贵妃走后,在贾全的帮忙下好不容易将应该穿的服饰都弄好太阳已经快要下山了。贾全这样说,显然是担心时间不够,不能按时赶上琼林宴的缘故。

琼林宴这样的高等级朝宴规矩极其森严,吉时一到,大宴就会开始。满朝文武尤其是理宗皇帝自然不可能为了等贾似道一人而推辞琼林宴开宴的时间。

这样的朝宴上,即便是皇帝也会准时出场,虽然肯定是最后一个出场。其他人若是迟到,那就是大不敬之罪。

“那就走吧。”看看熙攘的人流,贾似道放下窗帘。

“好咧!”

……

琼林苑是皇家园林。在大宋朝丢掉东西两京迁都应天府南京(后世河南商丘)后不久,再次迁都临安城,琼林苑也随着临安城皇城的建造而一起诞生。

在没有丢失东西两京之前,琼林苑是汴京(后世河南省开封市)城西的皇家园林。临安城的琼林苑一应设置都是仿照当初由大宋朝太祖皇帝赵匡胤在汴京建造的琼林苑来建造。

在临安城建造琼林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延续从宋太祖时开始的琼林宴。

在太祖皇帝皇袍加身之后不久,就建立殿试制度,即在吏部考试后,皇帝在殿廷之上主持最高一级的考试,决定得中进士的名单和名次。所有及第的人也就顺势全部成为“天子门生”。殿试后,举行皇帝宣bù

登科进士名次的典礼,并赐宴琼林苑,琼林宴由此而来。

大宋朝立国数百年来,琼林宴已然成为大宋朝对文人士子优渥待遇的最为鲜明表态。

历朝历代,也唯有大宋朝的文人政治最彻底。文人出任国防部长(枢密院枢密使)是后世西方才出现的事情,但在宋朝,这可是一个常例。

临安城的琼林苑在皇城北门凤凰山山脚下。

贾似道赶到的时候,琼林苑外一侧的广场上已经停满了各式的大轿小轿。正门处人影幢幢,却是一排排身穿甲胄的兵卒。

这处场地想来应该就是琼林苑的停车场了。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天色却还没有完全黑透彻,而楼宇重重的琼林苑却已经是燃起了无数盏大大小小的灯笼,将半个天空都映照的光亮亮一片。

沸腾的人声从苑内传出,已经有很多达官显贵先到了。

“哟呵,贾兄?”

贾似道刚刚下轿还没有来得及张望,就听到一声轻笑在耳边响起。循着声音望去,数步之外一个身穿青色绸袍手拿折扇的年轻人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这人显然是认识自己的,但是他却显然是不认识的。

“公子,这是参知政事史嵩之史大人府中史祥公子,史公子不久前同公子在‘和乐楼’因为娇娘姑娘不欢而散。”

跟在贾似道身后的贾全偷偷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提醒道。

和乐楼和娇娘姑娘连在一起,贾似道就已经在脑中大概勾勒出整件事的前因后果。青楼里为了女人争风吃醋么?

不过史祥?是翔?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

史祥他自然是没有听过也不认识的,不过贾全口中的史嵩之却还是有些了解的。

矫诏将理宗赵昀推上皇位、掌控南宋权柄近二十余年五年前死后被封为卫王的一代奸相史弥远正是史嵩之的族叔。

当然,如果此史嵩之是彼史嵩之的话。

史嵩之参知政事的身份也仅仅是让他有些忌惮而已,却还没有到要惧怕的地步。

参知政事,再往上一小步就应该会是右丞相了,而右丞相一般还兼着枢密使的位置,枢密使就是大宋朝的国防部长了。论权柄贾贵妃自然是没有握有实权的史嵩之大的,不过身为皇帝宠妃又岂能是仅仅用实权来揣度的?

唯一不同的史家已经是三代望族了,而贾家却是通过贾贵妃才刚刚半只脚进入大宋朝最核心的位置。

如史祥这样底蕴深厚的大族子弟,自然是看不上贾似道这样的暴发户的。想来这也应该是两人除了那娇娘之外矛盾的根源吧。

更何况,小辈因为争风吃醋产生的矛盾却引得堂堂参知政事来对晚辈下手,不是太过丢份?

“史兄,有礼了。”

贾似道心中了然,对史祥笑着一揖道。两人之间显然是因为那娇娘有龃龉的,他不认为这史祥会忘掉。不过面上的功夫史祥会做,他又怎么可能不会?

史祥看着笑吟吟对他回礼的贾似道,顿时呆若木鸡。

自己面前的这个有礼有节的公子哥还是那个自己记忆中的贾似道?他不是应该看到自己就勃然大怒开口大骂的么?怎么会笑的如此人畜无害?他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回礼?

看到史祥傻愣愣的盯着自己不说话,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贾似道就知dào

自己的变化太大了,把这货给惊住了。

不过史祥怎么想自然不在他考lǜ

范围内。更何况他本来也不打算在这跟史祥演那相谈甚欢的戏码。

“史兄,如果没事儿,我就先行一步了。”

说着贾似道就带着贾全越过呆愣愣的史祥朝着琼林苑正门行去。

“哎哎,贾兄等等!”

第4章 琼林宴(二)

“贾兄,可……好些了?”

史祥紧走几步赶上东瞧瞧西望望的贾似道,干笑着状若关心。

他同样也是半月前放榜的戊戌科进士,虽然没有进入一等十甲,却也还是在一等的百余个新科进士之列。贾似道大宴狐朋狗友的那晚,他也同样跟一帮狐朋狗友在西湖上借着新科及第的名头寻欢作乐。

“劳史兄关心了,都还好,就是这里被砸了下忘记了一些东西。”贾似道看了史祥一眼,指了指脑袋淡淡的道。

风轻云淡的模样似乎在诉说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忘记了一些东西?”

“嗯,不是忘了一些东西,是都忘了。刚刚若不是贾全儿告sù

我史兄名讳,我是认不出来的。史兄莫怪才是。”

没有人来接么?这该怎么进去。看着三排披坚执锐的禁军兵卒,贾似道挠挠头。

“啊!”史祥显然是没有注意到贾似道的心不在焉,“那贾兄可还记得娇娘?”

“娇娘?娇娘是谁?我连自家姐姐都忘了,哪还记得那娇娘是谁。”

“……”

史祥看着神情淡然的贾似道,有些闷闷。

这个暴发户靠着贾贵妃一直一来都是极其的跋扈。当初在和乐楼如果不是他横插一手,娇娘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在自己府中做小妾了。

今天他主动打招呼,自然不是为了拉拢感情。他深知贾似道的跋扈的秉性,还想着在贾似道看到他暴怒的时候嘲笑一番贾似道调戏民女被打的半死的事情,却没有想到被人家自己平平淡淡的告sù

你我失忆了,你是谁我也不认识了。

预期和结果相差实在太大,让他蕴量了许久的一击打在了空气中,很有憋出内伤之感,难受之极。

“贾兄……”史祥不是个轻言放qì

的人不死心的还准bèi

继xù

挖坑。

“师宪,哈哈,杂家可算是等到你了。”

带着些许尖利的声音自禁军身后传来打断了史祥的话。随着话语原本列成墙的禁军兵卒分开一条通道,拿着拂尘的董宋臣笑眯眯的走了出来。

贾似道第一次觉得董宋臣那有些女人化的声音是如此的好听。史祥跟个苍蝇一般在耳边嗡嗡嗡,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甚其扰。

他并不想在这琼林苑同史祥发生冲突,两人之间因为争风吃醋的那点事,在他看来实在是不值一提。完全没有必要因此彻底的撕破脸皮。

“师宪见过董大人。”

贾似道对着董宋臣一揖,这一揖倒是真心实意。

“子万见过董公公。”

史祥自然是认得董宋臣这个理宗身边的心腹内侍的。

“子万不必多礼。”

董宋臣看到贾似道身边的史祥,矜持的抬手道,眼中却是闪过一抹异色。这两人不是对头么?怎么会走到一起?而且看样子还是很融洽的样子。

身为理宗身边的内侍,他对朝中诸事可以说是极为清楚的。

史嵩之年前拜为参知政事,距离右丞相枢密使也就差那临门一脚而已。待到如今的左丞相郑清之致仕,只要不出意wài

,大宋朝的宰辅之位就必然会是史嵩之囊中之物。

不过四年前史嵩之因为反对趁金国被灭收回东西两京被罢官,到如今也不过是刚刚起复而已。史弥远为相二十余年,树敌无数。当初史弥远在的时候尚被逼致仕,更不要说如今史弥远已经死了。

谁都不能保证势力大减的史氏一族新的代表史嵩之会不会再次被罢官。所以对史祥董宋臣自然不会太过亲近。

他需yào

巴结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理宗皇帝。当然,被皇帝专宠后宫的贾贵妃自然也是其一了。

史祥和贾似道两人之间的龃龉在大宋朝内并不是秘密,甚至连理宗也对贾似道这个妻弟同史祥之间争风吃醋的事情也有所耳闻,董宋臣自然也是知dào

一二的。

“师宪,杂家奉贵妃娘娘之命可是等了好久了,总算是没有误了娘娘嘱托,这就随杂家进苑吧。”放下心中疑惑,董宋臣扶起贾似道亲热的道。

谁亲谁疏在这轻轻一扶的过程中,表露无疑。

“师宪惶恐,劳烦董大人了。大人先请。”

察觉到董宋臣身上的阴柔之气,贾似道不动声色轻轻挣脱董宋臣的手掌后退一步,笑着道。

看着彬彬有礼的贾似道,董宋臣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以为的彬彬有礼之举,只是因为贾似道见两人距离太近心中膈应的慌。

有董宋臣带路,自然不会存zài

进不进的去的问题了,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琼林苑内。也许是董宋臣刻意的疏忽,除了最开始减短的交流外,再也没有搭理过史祥半点。

……

进入正门贾似道只觉得自己似乎陡然换了一方天地。

虬松古柏比比皆是,上面挂着或大或小的各色灯笼将这片天地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锦石缠道,宝砌池塘,怪石挡道,柳锁虹桥,花萦凤舸,曲折蜿蜒间,无数五颜六色的繁花竞相争艳。端的是美不胜收,恍若置身仙境。

同这皇家园林相比,他那栋宅子只能是破烂了。跟在他身后的贾全同样也是看的有些傻眼。

“师宪。”

已经走出几步的董宋臣回头见贾似道和贾全儿两人还在门口,眼中带着些许笑意叫道。

这是被鄙视了么?贾似道收敛了心神,连忙紧走几步跟上董宋臣。

三人沿着花间小径行去,络绎不绝的宫女和太监穿梭在园中,手中捧着各色造型精美的金玉漆器正在紧张的忙碌着。

一场朝宴,动用的人力物力由此可见一斑。

来到一栋灯火通明的大殿,董宋臣召过来一个小太监对着贾似道叮嘱了几句就匆匆离去。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贾似道从侧门进入人声鼎沸的大殿。

贾全儿自然是不可能进到大殿里面参加朝宴的。

广阔无比的大殿两边的走廊、侧殿都摆上了长长的条案,此刻这些条案两边都一一相对的坐满了人。

看到贾似道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进来,原本纷杂的走廊侧殿顿时为之一静,冷眼相对的有,笑容满面抱拳作揖的有,显然绝大多数人都是认得贾似道的。

贾似道笑着对作揖抱拳的人一一回应,至于冷眼相对的却是直接被他无视了。从服饰上他知dào

,这些都穿着儒衫的年轻人应该都是自己这一科及第的士子。

待到他穿殿而过,身后人声才再次纷杂起来。

“贾师宪又活了。”

“听说是调戏民女被砸入湖中了。”

“嘘……”

……

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真是没有说错啊。

进入正殿,十余列长达数十米的木桌沿着大殿最上首的皇帝御座为中心,分布在大殿两边。此刻每条木桌两边却是也大多都坐满了人。

来不急细看,在小太监的引领下贾似道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打量左右的人,贾似道就听到殿外鼓乐齐鸣,两列手持花灯的宫女出现在大殿正门处,沿着大殿中央铺着红毯额御道袅袅走入大殿;紧接着又是两列手持各色绣有龙凤之图巨大蒲扇的太监进入大殿;再然后又是两列金黄大大小小的冕盖进来。

如此反复,足足九波宫女太监之后,才听到一声尖利的高呼响彻整个大殿。

“陛下驾到!”

“臣等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原本坐在条案两边的朝中众臣以及无数及第士子纷纷起身一揖倒地,齐声高呼出声。

实在有够繁琐的这仪式,心中想着贾似道有样学样的跟着身边的众人一揖到地。

“诸位卿家平身。”

过了许久,大殿内传来一声年轻的声音。

“谢陛下!”

声浪腾空,震的贾似道耳膜发聩。

鼓乐再次响起,十余个身穿彩衣的宫女从偏殿袅袅而出,开始翩翩起舞。随着乐曲响起,一个个身穿盛装的宫女端着瓷壶开始给各人面前的酒杯中斟酒。

面前的桌案上摆满了各式制作精美的糕点,香气四溢,引得贾似道肚中咕咕作响。瞟瞟左右,满殿的近千人却是没有一个人有所动作,似乎都在仔细的看着殿中的乐舞。

规矩真多啊。

他的位置在左手第二列条案,第一列条案正对着御道,条案两边坐的都是身穿朝服的臣工。第二列则都是身着儒衫的年轻人,不用想也知dào

这应该是一等及第的士子的专用席位了。

半响之后,鼓乐之声逐渐停歇,一曲舞毕的宫女鱼贯退下。

该是要开吃了吧?

却不曾想一念未落,数百名宫女端着漆盘鱼贯而出,将一具具文房四宝有序的放在除左右最前方两列的臣工席外的所有条案之上。

贾似道的面前同样也多了一副文房四宝和一张上好的白纸。

“各位士子请赋诗一首以应今日大宴,朝中诸臣由申国公郑卿领衔评出十甲,陛下钦点今日琼林宴第一巡酒之诗魁,重赏之。”

大殿之上,传来贾似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不是董宋臣又是谁?

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

第5章 琼林宴(三)

喝完第一杯酒,众士子面前不大一会就都摆上了早就准bèi

好的纸墨笔砚,贾似道面前同样如此。只是不知dào

是有意还是无意,给贾似道摆放笔砚的宫女却是直接将砚台放在了他面前。

挪开砚台,一张纸条出现在面前。

扭头寻找刚刚摆放笔砚的宫女,却发xiàn

摆放好文房四宝的宫女大军已经都潮水般退了下去。

莫非前身勾搭女人还勾搭到宫中了?这色胆也未免太大了些。

“宴计九巡,首巡以宴赋诗,余八无定诗词皆可,间隙两茶。师宪慎之。”

盯了良久才大概弄明白上面短短二十余字意思的贾似道心中微松。抬头望去,站在大殿御座下的董宋臣正圆脸带笑,微微颌首。

没想到白天里顺手而为的亲近之举却马上就收到了回报,贾似道对着董宋臣同样回以了然的笑容。

扫扫周围,众多的士子都已经在磨墨提笔了,想来在赴宴之前都是做过功课的。只是自己那老姐怎么没给自己说这一码事?是担心自己听说写诗直接不来?

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多想已经无益,看来只能借鉴一番了。

宴计九巡,是不是说这酒要喝九次?如果是的话,那么除了这第一轮剩下还有八轮,也就是说自己至少要借鉴九首诗词才能过关。

好吧,揉了揉额头,贾似道开始提笔。好在毛笔字他还是有些水准的,唯一可虑的就是如今这大宋朝所用的字体同后世有着显著的区别。

不过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盏茶时间过后,鼓乐齐鸣,一张张写好的纸笺被汇总起来送到御道左右两侧最前排的朝臣席面上,他们将会从这数百首诗词中遴选出最佳的诗词,然后由左丞相申国公郑清之领衔的左右丞相以及六侍郎来评出十强。

之后这十强就会交到大殿最上首的理宗赵昀手中,由他来从这十首诗词中钦点三甲。

这一次在大殿中表演的却是杂技。三个柔弱无骨的小萝莉身穿彩衣做出随着乐声做出种种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

贾似道饶有兴致的看着,别人吃也跟着吃,别人喝也跟着喝就是了,这朝宴规矩太多了些。相对于其他一干心中惴惴的士子们,他可以说是最为淡然的一个了。

对这诗魁他一点儿都不在意,只想着能够蒙混过关不至于太过丢脸便是了。更何况还是借鉴了某位如今还穿着开裆裤的名人的诗句,确实没有什么值得称道和担心的。

数量庞大的纸笺面对数量同样众多的大宋朝臣,并不是很难遴选出上佳的十篇。毕竟每个能够列席这琼林宴的朝臣,哪个不是饱读诗书?

左丞相郑清之、六部侍郎哪个不是大宋朝首屈一指的大儒,虽说一目十行,却没人怀疑会有佳作会被忽视。因为每个纸笺上的诗词都是不具名的。

当然也不排除能够从字迹上认出是谁所做,不过以郑清之的品行,没有人会怀疑他会以堂堂丞相之尊在这琼林宴上徇私舞弊。

待到鼓乐声停,十篇佳作已经送到了赵昀面前。

这个时候谁都知dào

这第一巡的十甲已经出现。整个大殿瞬间变得落针可闻,空气几近凝固。

贾似道似乎能够听到自己左右以及对面士子心脏剧烈的噗通声。

高高的皇帝御座永远都是这个大殿内最引人瞩目的地方,更莫说马上诗魁就将要从皇帝口中钦点。

能够在这样一个大宴上成为第一首诗的诗魁,不管你是一甲还是二甲甚至三甲之列的进士,都必然会引得朝野瞩目,更莫说是皇帝钦点。

从某些方面来说,今天晚上将会出现的九个诗魁,将来平步青云却是已经能够看得到、摸得着的了。

“万盏美酒浸衷肠,乘醉聊发少年狂。风流多被风吹散,我独一人欺霸王……”御座上,赵昀打着拍子轻声念着。

“杯中自有天上月,腹内更牵万种情。一生大醉能几回,何不豪饮到天明?……”

赵昀念完摇摇头,放下手中几张纸笺。

“咦!奉诏新弹入仕冠,重来轩陛望天颜。云呈五色符旗盖,露立千官杂佩环。燕席巧临牛女节,鸾章光映壁奎间。献诗陈雅愚臣事,况见赓歌气象还。”赵昀放下手中的纸笺,抬头扫了一圈满殿群臣,轻声道:“这首诗是何人所做?”

声音不大,只是在这寂静的大殿中却是清晰可闻。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不知dào

怕是诗魁就要应在这首诗上了。惋惜之余,却也都是偷偷四下瞟着,看看是何人所做。

贾似道听到赵昀念这首诗的时候却是心中暗暗叫苦。只是想要借鉴下文状元的诗,却没有想到文状元不愧是状元,竟然将满殿的数百士子都压了下去。

“回陛下,是微臣所做。”

看到等了半响大殿前排的一干朝中大佬都开始张望寻找作诗的人,贾似道知dào

自己再不站出来怕是不行了。

如今的贾似道还是从六品籍田令,自称微臣倒也不为过。

随着贾似道起身,无数道眼神同时汇聚在他身上,有些纷杂的大殿先是陡然一静随即变得有些嘈杂。就连一干朝中众臣也都是纷纷交头接耳。

显然,倒是很多人都认识他的。

“师宪?”

赵昀瞅了一眼坐在自己右侧一脸不可思议的贾贵妃一眼,讶然道。不过这讶然只是持续了片刻,赵昀马上就回过神来。

“哈哈,好好好,郑卿以为师宪做的这首诗如何?可能当之今日琼林宴第一巡之诗魁?

满殿群臣、数百士子面前,赵昀丝毫没有掩饰自己对这个小舅子的欣赏和偏爱,一声师宪已经表达的淋漓尽致了。

言语间却是已经表达出要将贾似道的这首借鉴之作点为诗魁的意思。

白发苍苍的郑清之回头看了一眼躬身作揖的贾似道,眼神有些复杂。

今夜的这数百首诗,能够最后汇聚到他面前的都已经是最好的了百余首了。贾似道的这首诗他之前就已经看过,其余的诗他也同样看过,总体来说其实都差强人意。也唯有这一首却是独树一帜,超脱于众人之上。

无论意境还是寓意,都是上上之选。当然最重yào

的是,诗句中对当今陛下的歌颂以及那诗句中所藏的盎然气势让这首诗天然就要凌驾在其余百余首之上了。

贾似道,郑清之没有打过交道,但是却也听说过。不过那个时候听说的大多都是贾似道豪放不羁、斗蛐蛐、聚赌、狎妓借着贾贵妃的跋扈之举,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做出这样一首诗,在这琼林宴上力压一众士子,就连状元郎周坦所作的诗同他比也是逊色不少。

“陛下,这首诗意境和寓意,都乃上上之作,选其为诗魁当之无愧。”

郑清之躬身应道。

“好!既然郑卿也认为师宪这首诗当作诗魁,想来师宪这首诗确乃佳作了。那这第一巡诗魁就非师宪莫属了。赏第一巡诗魁银千两,绢千匹。”

小舅子这么争气,赵昀自感脸上有光,对赏赐自然不会吝啬。

“微臣谢陛下赏赐!”

贾似道能感觉到周围士子饱含着怀疑、嫉妒的眼神。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比谁都要清楚,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逃避显然不可能,同样也不是他的本性,施施然坐下。

鼓乐再次响起,却是第二巡酒开始了。

坐在贾似道对面的人是一个胖乎乎的年轻人,圆圆的脸庞加上一双小小的眼睛,看起来极为的喜感。

“贾兄,下一题的题目是什么?可否告知一二?”小胖子身体前倾,凑近贾似道低声道。

看了一眼有些猥琐的小胖子,贾似道抬头才发xiàn

在他左右两边的两个年轻人,一个面带不屑一个带着些许讥笑的看着自己。

“贾兄,我等只需yào

知晓命题即可,还望贾兄能不吝告之一二,小弟保证诗魁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请贾兄成全,感激不尽。”右手边的瘦高个看到贾似道讶然的眼神,阴阴一笑抱拳低声道。

这三人他都不认识。

不过显然这三人都是认识他的。

贾似道略一思索就大概明白了他们三人定然是看到了之前那个宫女留给自己的纸条,认为自己肯定有人相助才能拿下第一巡诗的魁首。

瘦高个隐隐的威胁让他极为的不爽。尤其是那脸上带着些许讥讽和居高临下的笑容更是触动了他某些过往的记忆。

似乎在那个自己曾经的兄弟去监狱看自己的时候脸上就是这样一副笑容。

“小胖兄,我可以给你看题目,但是这题目只能你知我知。”他没有搭理出声威胁的瘦高个,淡淡一笑对小胖子道。

“小胖兄?贾兄,是在叫我?”小胖子惊讶的左右望望,伸出胖墩墩的手指指着自己。

贾似道定定的看着他,一脸我面前除了你还有别人么的意思。

“贾兄,你不是在玩我吧?我是杨翼之啊。”小胖子激动的差点蹦起来,“来来,题目给我看看。”

杨翼之?

“杨兄,先前师宪受了些许小伤,得了失忆之症,莫怪。”贾似道说着将压在砚台下的那巴掌大的纸块用手按着推到杨翼之面前。

只是手掌却是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半个巴掌般大小的纸条,似是无意,实则却是堵住了其余人尤其是瘦高个窥视的可能。

“贾师宪,你……欺人太甚!”

第6章 欺君之罪

“贾师宪,你……欺人太甚!”

瞟了眼气得双目赤红的瘦高个贾似道微微摇头,就是无视了你一下而已,你就气成这样一副模样,要是再挑衅上两句岂不是要直接气死在这琼林宴上?

“贾兄,这……”杨翼之指着那张纸条惊讶莫名。

“嘘。杨兄,莫要忘了刚刚你我的约定,不可说不可说。”贾似道笑着看了一眼杨翼之,抓过那半张纸条再次用砚台押上。

这似笑非笑的一眼让杨翼之接下来的话再次咽了下去。同情的看了一眼双目赤红的瘦高个一眼,杨翼之选择了做壁上观。

已经看过那纸条上的东西,杨翼之自然清楚这纸条上除了写着一些大家早就知dào

的琼林宴规矩外,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并没有怀疑还有别的纸条。因为坐在贾似道正对面的他比谁都要清楚贾似道从头到尾除了最初挪开那砚台瞅了半响外甚至都没有用手触碰过那纸条。

不过既然纸条上什么都没有又何必同余兄交恶呢?杨翼之心中暗叹。

不管是贾似道也好还是那个气的快要休克过去的余兄也罢,他都认识,同样也深知两人的背景都不是他一介寒门能够比拟得了的。

神仙打架,百姓遭殃,杨翼之很清楚这一点。最好的办法只能是作壁上观。

“来喝酒杨兄,请。”

“哎,贾兄……这于礼不合不能喝啊……”

看着已经喝完面前酒樽中御酒的贾似道,杨翼之弱弱的道。

莫非这贾师宪真的得了那失忆之症?不然又怎会在这琼林宴上做出这等于礼不合之事?

“嘎……”瞅瞅杨翼之,又瞅瞅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樽,贾似道无语。

琼林宴琼林宴,喝酒还有这么多规矩?好吧,自己那贵妃姐姐又忘记一件事,根本没有给交代过。

不过现在想想她今天除了安排贾全给自己准bèi

好衣服外,其他似乎什么都没有说的样子。

“贾师宪,今日有你无我!”

余赐再也忍受不了贾似道对自己的无视,浑然忘我的怒吼出声。如果再不吼出来,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胸腹间的怒火给撑爆。

鼓乐之声充斥着大殿,两边的坐席除了最前排的大臣们偶尔可以窃窃私语外,其余一干新科进士大多都正襟危坐,而距离又太近,所以并没有刻意压制音量的余赐这声怒吼顿时让大殿左侧这五个席面上坐着的朝中群臣以及士子们纷纷侧目。

有热闹看啊!

完了,杨翼之看到周围士子们幸灾乐祸的眼神,无奈的闭上眼睛在心中哀叹一声。

贾似道也有些愕然,他没有想到这位仁兄涵养竟然如此的低,这可是琼林宴啊,不是在你家也不是在酒馆,是你想怒就能怒、想翻脸就能翻脸的地方吗?

余赐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如果贾似道能够跟他争辩几句哪怕文骂几声,他也不会如此。可是偏偏贾似道就这样无视了他,完全将他当作了空气,这才是最让他难以接受的。

贾师宪凭什么能够视自己如无物?他不就是靠着别人的诗词作弊拿下了这第一巡酒的诗魁么?他哪来的底气如此这般对自己?

周围唯恐天下不乱的士子们开始议论纷纷,最前排的大臣们也一个个皱眉回视。

“杨兄,能否告知这位仁兄贵姓?”

听到贾似道风轻云淡的这句话,余赐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如十二级飓风般席卷而至,一口气堵住胸口,双眼一翻,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却是很干脆的被气昏迷了!

“啊,余兄倒了!”

大殿内顿时一阵鸡飞狗跳。

……

“大胆余子生,扰乱琼林宴,你可知罪?”

余赐幽幽醒转刚睁开眼,一声爆喝陡然在耳边响起,险些没把他吓的再次昏死过去。

晕倒之前的种种一一在眼前浮现。

“杨兄,能否告知这位仁兄贵姓?”

贾!师!宪!

“陛下,学生知罪,学生有话要说!”余赐翻身而起匍匐于地,高声叫道。

大殿内一片死寂。

端坐在大殿上首的赵昀脸色铁青。好好的一个琼林宴,就因为这余子生给弄的一团糟险些成为一个闹剧,这样的人又怎么会被自己点中一等十甲?

“讲!”

看了一眼刚刚问话的户部侍郎、权户部尚书兼知临安府的余天锡一眼,赵昀冷冷的从口中迸出一个字。

余天锡被这赵昀这一眼看的通体冰凉。

在皇帝面前,还有左右丞相、参知政事都在的情况下,他这个户部侍郎却是率先开口说话,已经有些逾越引得皇帝不快了,可是他没有办法啊。

那搅了琼林宴的人如果是别人打死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触碰皇帝的怒火,可是那是他的儿子啊。

扰乱琼林宴甚至惊到圣驾,那可是死罪。如果他不站出来,他不会认为还有别人愿意为自己出这个头。

“谢陛下隆恩,陛下,学生如此概因那贾师宪欺君罔上,以别人所做诗词妄称自己所做,欺瞒陛下愚弄诸位大人。被学生发xiàn

欲要上禀陛下却遭贾师宪出言羞辱,方才气急攻心昏厥。请陛下明鉴!请陛下为学生做主啊”

余赐起身指着还在席面上悠哉悠哉的贾似道怒吼出声。

“哗!”

大殿内满朝文武还有一众士子齐齐朝着贾似道看去,一阵喧哗。

赵昀同样讶然的看着贾似道,神情有些挣扎。他了解自己这位小舅子的作风,跋扈而且傲娇。虽然他不相信贾似道会在这种情况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这不是还有满朝文武么?更何况还有那余天锡俯视眈眈。

果然应了那一句话,不作死就不会死啊,贾似道眼神微冷,缓缓起身,走入大殿中央。

“贾师宪,你可知罪?”

余天锡看着神情淡然的贾似道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火气涌上不问青红皂白质问道。

看看余天锡,又看看余赐,两人之间有些想像的面容上依稀能够看出彼此之间的基因联系。

“这位大人,敢问似道何罪之有?”

“你……竖子当真无礼!陛下明鉴!”

余天锡气的花白胡子只哆嗦,他没有想到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这贾似道竟然连自己的官讳都不叫,而是以这位大人来代替,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无视。

“师宪,不得无礼。”

赵昀嘴角微抽,喝斥道。

不过说是喝斥言语间却是听不出半点喝斥的意味。

“微臣遵旨。”

“师宪,刚刚余子生所说可属实?”赵昀看着神情始终淡然的贾似道,总感觉自己的小舅子哪里有些不对劲,心中却是安定了许多。

“回陛下,余子生因妒生恨,完全是一派胡言,还请陛下明鉴,治余子生欺君之罪。微臣还想请陛下为微臣主持公道,他余子生在诸位大人、无数同窗当面诋毁似道,损似道清誉,让微臣蒙羞给祖上蒙羞……”

“陛下,学生有证据,在第一巡酒前,学生、杨翼之、周平普兄都曾亲眼见到有人命宫娥给他贾师宪送来一封纸笺,上面正是贾师宪得魁所做之诗词。”

余赐打断贾似道的话急声道。

群臣又是一阵哗然。

这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了,这琼林苑内能够命宫娥送作弊诗词的怕是也只有宫内之人了,而宫内最为受宠的贾贵妃却正好是贾似道胞姐。

赵昀脸色有些阴郁,回头看了一眼满脸茫然的贾贵妃一眼沉声道:“纸笺现在何处?”

“回陛下,就在那贾师宪的砚台之下,杨翼之更是曾亲眼得观纸笺内容。”

好吧,除了三个目击证人外,又多了一个看到内容的证人。赵昀的脸色更加阴郁,瞪了贾似道一眼道:“董伴伴,你去搜师宪的砚台,周平普、杨翼之何在?”

听得一愣一愣的董宋臣这个时候总算是听明白怎么一回事了,怜悯的看了一眼一脸得yì

洋洋的余赐躬身应命。

“学生周坦、杨翼,参见陛下。”两个人影应声出列。

周坦,就是自己这一科的状元了。没想到却正好是先前用鄙夷的眼神盯着贾似道的年轻人。

“余子生说你们两人亲眼所见有宫娥给贾师宪送来作弊纸笺?”赵昀有些不耐。

“回陛下,确是如此!”

余天锡和余赐脸上都带上了笑容。有状元周坦和一个十甲进士作证,由不得人不信。

“可曾见过纸笺内容?”

“回陛下,学生未曾见过!”周坦看了贾似道一眼,坦然的道。

“杨翼之你呢?可曾观过那纸笺内容?”

“回陛下,学生确曾看过那纸笺内容!”杨翼之看了一眼嘴角含笑的贾似道,躬身应道。

事实就在那摆着,他也只能是实话实说,那张他曾经看过的纸笺如今还在那砚台下面,除了给他看一眼外,贾似道自始自终都没有动过。

“上面可是诗词?”

“回陛下,学生未曾在纸笺上看到任何一句诗词。”

“杨翼之,你可知欺瞒陛下可是欺君大罪?他贾师宪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如此维护?”余天锡盯着杨翼之沉声道。

第7章 歇斯底里

余天锡,比史弥远小十六岁。祖父余涤同史弥远的父亲史浩交情莫逆,史浩为相之后聘余涤为家塾师,也就是史氏一族家族私学的老师。掌控大宋朝权柄数十年的史弥远正是余天锡祖父余涤的弟子。

余涤死后余天锡屡试不中,被史弥远聘为史家家塾师。在史弥远当政的近二十余年里,余天锡一直都是史弥远手下的左膀右臂。

景献太子赵询去世,宋宁宗于是立赵竑为皇子。因为赵竑对史弥远霸占朝政的行为极其不满,不止一次的在史弥远送给他、负责监视他的美人面前说出登基之后要将史弥远发配边疆的话,让史弥远最终决定放qì

赵竑。

如今的理宗皇帝赵昀在那个时候还在绍兴乡下,不是什么皇子,也不叫赵昀。那个时候的赵昀过着平头百姓的生活,在父亲早亡后同生母全氏一起寄居在在绍兴乡下做保长的舅舅家中。

虽然赵昀的父亲赵希瓐也是皇族宗室,却已经于皇室血缘极为的疏远。赵希瓐只做过小吏,从小赵昀的生活同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几乎没有差别。

史弥远不想让赵竑做皇帝,嘱托余天锡寻找合适的人选取代赵竑。

机缘巧合下,在余天锡去往绍兴赶考途中避雨时正好碰到了在绍兴乡下寄居的赵昀母子三人。同史弥远商议之后,史弥远一边命余天锡之母朱氏前往绍兴教授赵昀皇室礼仪,另一边请来当时在史府中做幕僚的大儒郑清之前往绍兴做赵昀的教授,全方位的开始培养和考察赵昀。

一番考察之后,权衡利弊,最终在宁宗驾崩后,史弥远选择了矫诏废掉对他把持朝政屡有不满的皇子赵竑,而是将赵昀推上皇位。

可以说,理宗赵昀能够最终坐上皇位,除了史弥远外,余天锡、余天锡之母朱氏以及郑清之,无不居功甚伟。

赵钧登基放权给史弥远十余年,直到史弥远身死,才接掌朝政大权。郑清之以帝师的身份也已经累功至特进左丞相,余天锡之母朱氏被封为周楚国夫人,余天锡累功至户部侍郎、权户部尚书兼知临安府,已经是事实上的户部尚书,大宋朝的财政部长了。

余天锡胞弟余天任如今也累功至兵部侍郎位,理宗赵昀对这些自己曾经的贵人,如今的臣子们何等恩宠,由此可见一斑。

正因为知dào

赵昀是一个念旧情的人,正因为同理宗皇帝有着这样那样的渊源,所以余天锡才能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敢硬着头皮为自己儿子开脱甚至不惜开罪贾贵妃的原因之一。

贾贵妃毕竟只是个贵妃,赵昀虽然极其宠爱她,但是终究不会在国事上儿戏。尤其是当着满朝文武大臣的面。

但是不管如何,从心底来讲如果可以余天锡并不想同贾贵妃交恶甚至彻底的撕破脸皮。他知dào

自己年纪已经大了,一旦他致仕或者死了,那么余家面对贾贵妃和贾似道的报复,怕是在朝内将会寸步难行。

不过有宋一朝,虽然同样也有朋党之争、官场倾轧,但是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明时结党、官场失势后被罢官抄家、斩尽杀绝的事情。

如王安石变法时,虽然司马光坚决反对,不过也仅只于政见不合而已,即便在变法失败王安石被罢相后,两人私交依然甚好。

所以,余天锡并不担心自己一家会被贾贵妃或者说将来得势的贾似道给斩尽杀绝。

当然话又说回来,对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文人士子来说,断了仕途,却也比抄家灭族好不到哪去吧。

那毕竟是他的儿子,虽然怒其不争在这样的场合下给自己丢脸惹下如此大敌,但是让他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扣上罪名却也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如果他这个时候不站出来,余赐死罪可免,但是进士之身却是肯定会被撸去,甚至以后都不会再有起复的机会。

余赐已经三十多岁了,不似贾似道还有大把的年纪可以挥霍,他等不起也耗不起。

更何况余赐已经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贾似道作弊甚至将贾贵妃都隐射在其中了,即便他不出面,双方之间也已经不可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了。

贾贵妃帮着自己的弟弟作弊?

如果真的如自己儿子讲的那般,有真凭实据来证明确实是贾贵妃请了枪手来给贾似道写诗夺得那诗魁,说不定可以将贾贵妃也一起拉下马。

贵妃毕竟只是个贵妃而已,哪怕再受宠也只能是个贵妃,而不是皇后。再说了,贾家根本不似谢皇后那般有着谢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站在背后。

贾贵妃专宠后宫,如果不是杨太后觉得“贾皇后”的称谓有些不吉,贾贵妃就应该称为贾皇后了。对这些事情,谢皇后心中难道就没一点龃龉?

余天锡不认为谢皇后真的会如此大度。

一切事情都只是需yào

一个契机而已,而眼前这件事情说不定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他相信自己能看出来,谢皇后一系的人马也同样能够看出来。

想明白这些,余天锡瞬间就已经决定要亲自冲锋陷阵誓要将贾似道拉下马了。

皇帝都是爱惜羽毛的,对自己再不满,至少表面上也会因为自己曾经的那份香火情留下些许余地。

不过能否成功的关键其实都在那份自己儿子所说的亲眼见过写有作弊诗词的纸笺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余天锡也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确实见过那份纸笺了。

满殿文武见到余天锡上来就给杨翼之安上欺君罔上的罪责来施压,虽然感觉老余有些急了,但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却是尽皆选择了冷眼旁观,或者是等待更好的时机……出手。

至于对谁出手就看谁真的能占上风了。

“回陛下,学生所说句句属实。那纸笺上绝无任何半句诗词。”

杨翼之虽然心中暗暗叫苦,但是却也明白这个时候莫说他根本不能撒谎,就是想要撒谎那纸笺还在砚台下面,上面写了什么东西他看的一清二楚,又能拿什么来撒谎?

这个时候十余个小太监却是在董宋臣的指挥下直接将贾似道先前座的那个坐席给拆了长长一段抬到大殿正中央了。

桌上的食材、酒水、还有笔墨纸砚一样未动都还保持着原样。

赵昀没想到董宋臣竟然直接将桌子给拆了,并没有如他想的那样偷偷摸摸将那纸笺给顺上来,心中顿感不快,狠狠的瞪了董宋臣一眼。

如果董宋臣将纸笺取下来,若是纸笺上真的有作弊诗词,那么只要拖延些时间就可以换掉,这样一来贾似道的尴尬境况自然迎刃而解。

这也是赵昀为什么会让董宋臣去取那纸笺的原因,再他看来善解人意的董宋臣自然知dào

这个时候怎么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却没想到董宋臣直接将整张桌案都给抬到了大殿中央。

满朝文武和无数士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想做什么手脚已经是不可能。

感觉到赵昀冷冷的眼神董宋臣心中同样也是颇为的无奈。

赵昀心中所想他清楚,可是赵昀能想到这样做,那余天锡又怎么会想不到?

“哼,乔卿,郑卿。”

“微臣在!”

“两位爱卿去看看那砚台下是否有……写有作弊诗词的纸笺吧。”赵昀扫了一眼殿下,却是点了左丞相乔行简和特进左丞相郑清之两人来查验砚台。

事情已经无可转圜,那就干脆做的更公正一点吧。

“微臣遵旨!”

吴潜和郑清之对视一眼同时躬身应道。

“乔公请!”

“郑公请!”

两个大宋朝权柄最重的老臣推让一番却是挽手上前,合力将砚台挪开。

被挪开的小小砚台,瞬间凝聚了大殿中所有人的眼球。

随着被挪开,所有人都看到一张洁白的纸笺出现在木案之上。

果然有纸笺啊!

大殿内顿时一阵骚动。

余天锡神情微松。

余赐原本心中也有点忐忑,不过看到那张纸笺还在砚台下心中顿时大定,得yì

洋洋的看向贾似道,却正好对上贾似道带着些许嘲讽和怜悯的眼神。

不知dào

为什么,一见到贾似道这幅神情尤其是眼神余赐心中的怒火就不受控zhì

的往上涌。他是在怜悯自己?死到临头了他有什么资格来嘲讽和怜悯自己?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真zhèng

看到那纸笺的乔行简和郑清之两人先是一愣,随即不约而同的看向贾似道。

“噤声!”董宋臣眉眼带笑,高声喝道。

“两位爱卿,上面可是师宪所作之诗词?”赵昀也有点好奇了。

“宴计九巡,首巡以宴赋诗,余八无定诗词皆可,间隙两茶。师宪慎之。回陛下,这就是纸笺上所写内容。”

乔行简和郑清之对视了一眼,最终还是由乔行简回了话。

听到乔行简的话,整个大殿先是诡异的一静,随即在殿内群臣还没有哗然之前,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陡然咆哮而起!

“不对,不可能!学生亲眼所见那纸笺上明明是他贾师宪作弊之诗词,怎么会是这样几句话?这几句话分明就是这琼林宴作诗之规矩,何人不知?乔大人肯定读错了!肯定是有人换了那纸笺!陛下,定然是有人替他贾师宪换了那纸笺啊!”

第8章 奖励?

看着歇斯底里的余赐,贾似道摇了摇头。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欺负小孩子一样,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的。

这些饱读儒家经典、满脑子之乎者也的士子们骨气也许是有的,学识也许同样也是有的,而能得中进士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恃才傲物之辈?

更莫说如余赐这样出身大家豪门的人。

只是也许正是因为读了太多的之乎者也,让他们这些人基本上没有真zhèng

的食过那人间烟火,不懂待人处世,更不知dào

什么叫做能屈能伸、进退有据啊。

可以说他贾似道作弊,怎么可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乔行简看错了?那不是在说他左丞相乔行简老眼昏花?更何况还有郑清之在旁一起检视的那纸笺,这一句话就直接将朝中两个重臣老臣给得罪了个精光。

看看乔行简和郑清之两个老头那满脸的怒色就明白了。

还有,当着满朝文武以及数百士子的面说有人替自己把那纸笺换了,可是除了自己这大殿之上还有谁接触过或者说有可能接触过纸笺?

不正是刚刚拆了席面将桌子直接抬到大殿中央的董宋臣么?

谁让董宋臣去查验那纸笺的?皇帝啊。

得罪了乔行简和郑清之也许还没有什么,毕竟两个老头不会自降身份去跟一个毛头小子计较。可是得罪了皇帝,那就是真zhèng

的找死了。

莫说赵昀还没有换那纸笺,就算他真的换了你一个小小的进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点出来给皇帝难堪,能有好果子吃?

污水可以泼向这满大殿的所有人,却唯独不能泼向皇帝啊。

理宗皇帝此刻怕是很生气,那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啊。

这大宋朝的花朵还是太嫩了啊。

“你这逆子真zhèng

放肆!啪!”

果不其然,余赐话音刚落余天锡已经是惊恐出声,上前两步狠狠的一巴掌抽在了赤红着双眼死死盯着贾似道的余赐脸上。

“爹……”

“逆子,还不跪下!陛下,微臣教子无方,请陛下降罪!”

余天锡急怒攻心,狠狠的瞪了一眼捂着面颊的余赐,翻身匍匐于地。

宦海沉浮数十年余天锡很清楚刚刚余赐那番明显没有经过脑子的话将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学生有罪,学生有罪!”

余赐回过味来慌忙趴伏在地上捣头如蒜,泣声道。余天锡的一巴掌倒没有白费,算是将余赐给打的清醒了。

大殿内落针可闻。

贾似道心中微叹,事情到这样一个地步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他刚刚来这大宋朝,刚刚考中进士,就算无意于仕途,只想着平平淡淡的好好享shòu

享shòu

生活,可是才刚开始就得罪余天锡这样的朝中宿老,实在是不太明智。

贾贵妃专宠后宫不假,可是后宫真的会风平浪静吗?谢皇后真的会眼睁睁的看着贾贵妃威胁自己的后位?

记得贾贵妃应该是英年早逝,说是病死,可是事实究竟如何,谁有能知晓?更不要说,贾贵妃给赵昀生下来的皇子出生不过几个月时间就直接夭折了,皇子而且还是赵昀唯一的孩子,就这样夭折真的会有那么容易?

“陛下,微臣有话说。”贾似道上前两步躬身道。

“讲!”

赵昀带着怒意的声音自大殿上传来,显然,余赐刚刚说的那番话已经真zhèng

的触怒了赵昀。

“谢陛下。微臣年少轻狂,半月前在西湖上……被一女子砸中脑袋跌落湖中,幸得陛下护佑才化险为夷。只是微臣人虽无恙却是得了失忆之症,甚至连至亲之人都不记得分毫。这一点,贵妃娘娘、董公公、还有太医院的诸位大人都可以为微臣作证。”

“陛下,臣妾愿那项上人头作保,师宪所言句句属实。”贾贵妃适时的起身,美眸通红,泣声道。

“陛下,小的也愿那项上人头作保,贾大人所言确是实情。小的担心贾大人不知dào

这琼林宴规矩,所以才写下那张纸笺命人给贾大人送去,纸笺乃小的亲手所写,陛下一观便知。”

董宋臣紧随其后却是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讲了出来。

乔行简和郑清之等一干重臣听到董宋臣的话,却是恍然。

怪不得会有那样的一番话,原来那贾师宪被砸了一下失去了所有的记忆,甚至连这琼林宴基本的规矩都是不知dào

了。

如此说来,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余赐所说的贾似道作弊了。而是他因为妒忌故yì

污蔑贾似道了。

满殿群臣看向余赐的眼神却是瞬间变了。

如此善妒,甚至不惜在琼林宴上大动干戈、扰乱琼林宴,欺君罔上、信口雌黄,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无耻了些吧。

这个时候已经有麻利的小太监用托盘将那纸笺取了下来,送到了赵昀面前。

赵昀并没有伸手碰触那纸笺,扫了一眼后道:“这确乃董伴伴笔迹,乔卿家和郑卿家应当也是识的吧?”

赵昀身边两个贴身内侍,一个董宋臣一个卢允生,都是赵昀最为宠信的人。有的时候赵昀疲懒不想批改奏章的时候,就是由他口述,董宋臣或者卢允生两人执笔。

乔行简和郑清之两人自然都是认识的。

“至于师宪失忆之事,贾妃在半月前事发之后就已经原原本本的告sù

过朕,朕更是亲召刘卿家入宫询问,刘卿家可有此事?”

赵昀口中的刘卿家是翰林医官使刘向。

翰林医官院是大宋朝宋朝最高的中央医疗机构,他也被贾贵妃请去为贾似道诊治,对贾似道的情况同样也是极为的了解。

“回陛下,贾大人所言句句属实。医官院还有数位曾诊治过贾大人的太医也同样去为贾大人诊治过,然贾大人脑中淤血未去,微臣等也是束手无策。”

刘向听到赵昀召唤,慌忙出列躬身应道。

半月前贾似道在花坊上喝多了调戏民女被人砸落西湖的事情并不是秘密,也许朝中如乔行简、郑清之、余天锡这样的老臣不一定清楚,但是满殿的数百新科进士可是有很多人都听说过。

更有很多人那一夜同样也在西湖上庆祝得中进士,贾似道被砸的头破血流从西湖中被捞起来的事情很多人都亲眼见过。

此刻有了这么多人包括皇帝赵昀和贾贵妃以及翰林医官使出面证实,那自然是确凿无疑的了。

这样说来说去,事情已经大抵明了。

董宋臣为了讨好贾贵妃,写了一张有关琼林宴赋诗规矩的纸笺给贾似道,结果却被余赐看到了,不知dào

为什么余赐就同贾似道产生了冲突。

余赐已经是整个瘫软在了地上。

他不认为贾似道会就这样罢手,如果贾似道将之前他威胁贾似道的话说出来,那么最后想要作弊的人反而就会是他,而不是他一直认为的贾似道了。

“余子生,你还有何话说?如此善妒,污蔑同窗,品性实在是可恶之极。”赞赏的看了一眼董宋臣,赵昀铁青着脸厌恶的看了一眼瘫软在地的余赐,冷声道。

如果真是贾似道作弊了,哪怕是他再不愿意,也必须要撸去贾似道进士的身份,甚至将会迫于群臣的压力对贾贵妃采取一些手段。

这个时候赵昀也算是明白为什么董宋臣会直接将那席面拆了整个抬到大殿中央置于群臣目光之下了。

为了避嫌啊。

赵昀这一眼顿时让董宋臣整个人的骨头都轻了三分。

“陛下,微臣还有话讲。”贾似道知dào

自己不得不出面了。

“哦?师宪有话那就速速到来。”对待这个给自己长了脸的小舅子,赵昀瞬间又换了一副脸色,和颜悦色的道。

满殿无数人的眼睛同时盯在了贾似道身上。

这贾师宪是要落井下石了。

“谢陛下,微臣以为子生兄其实并无恶意,陛下反而要奖励子生兄。”

昧着良心说话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啊,贾似道在心中暗叹。

大殿内先是一静,随即一片哗然。

所有人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贾师宪竟然还说要嘉奖余子生?他难道不仅是被砸的失忆?而是脑子直接被砸的坏掉了?

原本瘫软在地的余赐听到贾似道如此说更是一脸不可置信的就那样傻愣愣的趴在地上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着脖子看着贾似道。

“什么?师宪,你刚刚说什么?”赵昀同样也是一愣,随即不可置信的讶然道。

“陛下,子生兄揭露微臣作弊之举,概因不曾知晓那纸笺内容而已。试问,微臣在赋诗前拿到纸笺,随后微臣就夺取诗魁,想来任何一个人都会下意识的以为那纸笺上必然有所猫腻吧?平甫兄,初始可是也这样想?”

贾似道看着一脸讶然的周坦,微笑着道。

“确实,学生确实以为师宪兄那纸笺上正是得魁之诗。”周坦先是一愣,随即坦然道。

“当时平甫兄和子生兄同时看到微臣拿到那纸笺,都对微臣此举表现出极为的不屑。只是子生兄抢在了平甫兄之前起身不顾自身荣辱指证不轨之事,如此铮铮铁骨,是否应当奖励?”

“……”

偌大的大殿一片死寂。

第9章 威武大将军

“师宪,你受委屈了。”

金碧辉煌的勤政殿内灯火通明,赵昀亲自上前扶起躬身行礼的贾似道,把着贾似道的手臂动情道。

琼林宴终究是没有按照规矩行酒九巡,被搅了兴致的赵昀在申饬了余赐几句之后就直接下令琼林宴结束。

嘉熙二年的这次琼林宴也是大宋朝立国以来第一次半途而废的琼林宴。

赵昀没有真的嘉奖余赐。

整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大殿中的文武群臣还有干士子们心中其实都已经大概估摸出来。赵昀自然也清楚。

贾似道在关键时候没有如所有人想的那样继xù

对余赐穷追猛打,而是选择了退一步并送给余氏父子两人一个厚厚的地毯让他们做台阶,不动声色的就将这件也许会导致朝野震动的大事化解于无形。心机之深沉,手段之巧妙,让所有人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据说依靠贾贵妃才得中进士的纨绔子。

不说余家同皇帝赵昀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种种关系,仅仅是余天锡、余天任兄弟两人,也不是可以随意任人拿捏的。

余天锡历经宁宗、理宗两朝,更是史弥远当初的左膀右臂。以史嵩之为首的史党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余天锡父子就这样被拉下马,更莫说余天锡掌控的还是大宋朝的钱袋子。

而特进左丞相、申国公郑清之,当年同样也是史弥远府中幕僚,同余天锡交情匪浅。同样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即将致仕的余天锡在这个时候马失前蹄,名声不保。

更为重yào

的是,赵昀也根本不可能真zhèng

的对余天锡一家子下太重的手。毕竟,他赵昀能从一个乡下小子成为这大宋朝的九五至尊,余天锡母子两人可以说是居功甚伟。

赵昀是一个极其爱惜羽毛的人,这一点所有人都知dào

。在史弥远还没有死的十年时间内,赵昀明明知dào

史弥远把控朝政欺上瞒下,但是依然对史弥远一忍再忍,就是一个明证。

如果贾似道坚持要把这件事情闹下去,最终的结果也许最多只是将余赐本人打落尘埃,但是他却同时得罪了包括赵昀、余天锡在内的所有人。

朱氏才去世,赵昀就对朱氏最小的孙子下手断了他的仕途,会让天下人怎么看赵昀?

如此一来,也就更显得贾似道这一手做的漂亮。

他将面子、里子都给足了余天锡一家人,替赵昀解决了有碍名声的难题。看似他吃了亏,实则所有的好处都被他一个人拿光了。

看看余天锡、余赐那感激的模样就清楚了。

为政之道,进一步难,退一步其实更难。贾似道虽然如今还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从六品籍田令,但是满朝重臣此刻却有哪一个人会真zhèng

的将他当作一个年轻人看待?

至于过往的那跋扈、恃才傲物等等之说,更是瞬间被击的粉碎。而原本为人诟病的嫖妓、赌博等行为,此刻却被所有人自动脑补了,那才是才子应有的风流和放荡不羁之举吧?

当然,这以退为进最终放过余赐,其实不过是贾似道为了自己接下来的悠闲生活的选择的趋利避害之举。

他对余天锡不了解,更不清楚赵昀的过往,同样更不了解赵昀、余天锡以及这大宋朝廷中种种复杂的关系。

不过,他不知dào

这一切,赵昀同样也不知dào

贾似道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在关键时候选择了这样一种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的办法。

所以,身为皇帝赵昀对贾似道感觉很内疚。赵昀觉得贾似道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知dào

自己将会为难,才会选择了退让。

“微臣不敢,能为陛下分忧,微臣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受委屈?”贾似道看了一眼还在一边抹着眼圈的贾贵妃躬身应道。

虽然不明白赵昀为什么会这样说,但是显然赵昀误会了一些什么。不过这样美好的误会,如果不抓住,实在是太对不起他商人的本质了不是?

“陛下,似道为了陛下受如此大的委屈,陛下可要好好补偿似道才是。不然,今后那些人都以为姐弟两人势单力孤好欺负了,呜呜!”

贾贵妃美眸中大滴大滴的泪珠哗哗滚落。这倒不是装的,她今天晚上是真的被吓到了。如果贾似道真的栽了,对她一个女人来说无疑是一个灾难。

没有人会认为余天锡如果占了上风会真的跟贾似道一样放手。

“爱妃,不哭不哭。这不是还有朕嘛。爱妃放心,朕绝对不会让他们再如此欺辱似道就是了。”赵昀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贾贵妃,感觉整个心都碎了,连忙放开贾似道小声安慰起来。

“陛下,说话……可要算话。”贾贵妃抽泣着紧紧盯着赵昀。

“算话算话,爱妃你看着就是了。”赵昀一个劲儿的打着包票。

“臣妾代似道谢过陛下!陛下对臣妾真好。”贾贵妃终于展颜一笑,不动声色地的对着贾似道调皮的眨眨眼。

看着一心为自己着想的贾贵妃,贾似道心中不由一暖。

他知dào

贾贵妃对自己那似慈母般的宠溺是不掺杂任何其他的。但是对这样一段亲情,对这样一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活中的贵妃姐姐,他实在是还没做好准bèi



见惯了太多的尔虞我诈、钻营算计乃至背叛,让他不知不觉间在心中竖起了一堵高高的围墙,将自己的心圈禁在其中。

贾贵妃带给贾似道的温暖让他已经冰冷了许多年的心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但是正是因为这温暖来的太突然,也给他带来了困惑,想要却又害pà

的复杂情绪罕见的出现在他的身上,让他有措手不及之感。

也许自己只是不适应,慢慢来吧。

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不太大的小巷中,一顶小轿吱呀吱呀的晃悠着。

“公子。”贾全抓耳挠腮了一路,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嗯?”小轿中传来贾似道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

“公子,小的有句话不知dào

该不该问。”

“说。”

“是,公子。贵公子,那余子生如此折辱公子,公子为何要放过那余子生?要是小的,一定要陛下将那余子生革去功名,永不再录。看看今后谁还敢对公子不敬,一首诗而已公子还不是信手拈来?那余子生真zhèng

是狗眼看人低。”

小轿中一阵沉默。

“公子,小的是不是说错话了?”过了良久,贾全儿小心翼翼地道。

“贾全儿,把那余子生革去功名永不再录,对我有什么好处?”

“额,没有人再对公子不敬啊。”

“……”

又是一阵沉默。

他奉行的是现实主义,些许虚名对他来说,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兴趣。

“贾全儿,你知dào

猪是怎么死的么?”

“啊?回公子话,猪是被屠夫杀死的。”

“……猪,跟你一样,是笨死的。”

“……”

“公子?”

“又怎么了?”

“小的把威武大将军带出来了。”

“威武大将军?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威武大将军啊公子。”贾全献宝似得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凑到轿窗处,随后似乎想起什么连忙解释道:“公子,这是您最宝贝的威武大将军啊。”

“嘟嘟!”

好像是为了响应贾全的介shào

,瓷罐内突然响起两声闷闷而粗重的虫鸣声。

贾似道拉开轿窗,借着外面的昏暗灯光一看,却是一只膀大腰圆泛着紫红色油光发亮的硕大蛐蛐。

这是小强?蛐蛐儿?

“你说这小强是我的宝贝?”

“小强?”贾全茫然看看混不在意的贾似道重复了一遍。

公子什么时候给威武大将军改名字了?莫非,公子连他平日里最宝贝的威武大将军也忘记了?

完了完了!

夫人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府了。回到府中这威武大将军还没有安排好的话,如果让夫人发xiàn

把这威武大将军给顺手灭了的话,日后公子想起来自己最宝贝的威武大将军在自己手上弄没了,那自己就算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公子…这小强……”

“等等,莫非这小强就是我拿来斗蛐蛐用的那只?”

贾似道这个时候也想起来,自己的前身似乎除了爱嫖妓外,还尤爱这斗蛐蛐。甚至为了斗蛐蛐还专门写了本《蟋蟀经》来研究小强的习性、品种等等。

古往今来,怕是也就只有自己的前身对斗蟋蟀这一行研究的最深了,实在是难为他了。不过这名字起的也忒俗气了点。

“对对对!公子,你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这只您亲自起名的威武大将军啊。”

贾全听到贾似道的话顿时欢喜的差点晕死过去。

“没有!”

盯着那还在青釉瓷罐里转着圈圈的强壮小强,贾似道幽幽的道。

“呃……”

“这小强你一直带在身上?出府的时候我怎么没见到?”

“公子,娘娘已经遣人将夫人从徐府接回来照顾公子了,现在应该已经到了府中了。”贾全顾左而又言他。

“哦?”

贾似道看了一眼贾全儿,随手放下窗帘。

从受伤卧床到能下地走路到如今已经足足半个月之久,除了从贾全的口中知dào

自己那一直没有露面的老婆姓名家世外,他甚至连自己的老婆长什么样都不清楚。

除了知dào

没有见面的老婆叫徐若曦、是姐姐贾贵妃撮合的、名人徐邦宪孙女,如今知信州(后世江西上饶)也就是信州知府徐谓礼的女儿外,其余所知实在有限。

这个时候贾似道已经明白贾全在担心什么了。

第10章 初见

那跟自己连洞房都没入过的老婆很显然对自己斗蛐蛐、嫖妓之事极为的反感,甚至严重到哪怕自己都快死了也没有回来过。

听贾全说起的时候,这一门亲事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姐姐亲力亲为。甚至不惜放下颜面亲自赴徐府为自己求亲。

徐若曦在自己将死的时候也未曾回府,贾贵妃以绝大的耐性能忍下来,除了是因为自己先前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混账了些外,更多的却是为了自己这个弟弟着想。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府中不宁,因为狎妓赌博而休妻,从哪看都会是一个两败俱伤之举。

贾全不敢将小强放在府中,一路揣着,那么担心的应该正是自己从未谋面的老婆了。

对徐若曦如此绝情,他并没有觉得有多大的过错,反而对这个在已经基本上被朱熹理学所充斥的南宋中有如此有性格的女人有了些许的好奇。

毕竟仅仅从贾全语焉不详的一些说辞中,他也能想像的出自己的前身在之前到底都做了些什么事情。

小轿还在吱呀呀前行,贾全儿急的抓耳挠腮,贾似道却已经忘记了还被贾全揣在怀中的小强了。

……

贾府大门已经遥遥在望。

“公子,这威武大将军?”贾全终究是忍不住出声了。

轿窗刷的一下被拉开。

“到家了?这小强…好吧,这威武大将军你喜欢?想要?”

贾似道收回眼神,看着贾全淡淡的道。

贾全先是猛点头,随即看着眼神幽深的贾似道后面想要两字瞬间缩了回去,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

“真不想要?”

贾全内心在挣扎。

“那就扔了吧。”

“啊?公子…这是威武大将军……”

“那你要还是不要?”

“……”

如果可以骂人的话贾全很想跳脚大骂。他不知dào

自己的公子是真的不要这威武大将军了还是故yì

在逗弄在。当然,他是真的很想很想要这威武大将军。

因为这已经被更名为小强的威武大将军,可是常胜将军啊。

它,代表的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老爷,回府了。”

小轿停在大门外,随着轿夫的吆喝声,高高的院墙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贾府大门缓缓洞开。

看到府门打开,贾全顾不得太多飞快的将小瓷罐抓起塞到怀中,末了还小心的抚了抚。

贾似道下轿,回头看了一眼贾全那塞的鼓囔囔的胸前,努努嘴示意他没放好,随即将眼睛移向府门处,抬眼间数个人影出现在府门处迎了出来。

华灯初上之际,她就这样出现在贾似道的面前。

天色已黑,一盏盏的灯火从延绵婉转的院落回廊中燃起,橘黄、淡红的笼火光晕将这片原汁原味的古江南园林宅院变成了一副静谧而唯美的水墨画。

她,徐若曦就这样踏着各色游动的光晕轻轻的迈出府门出现在贾似道的面前。

淡白的衣裙极其简单,头上高高挽起的发髻昭示着她已为人妇的身份。发髻上没有琳琅满目的金银首饰,只有一根简单的珠钗斜插在发髻上。

未施粉黛的花靨,雪白的脖颈,清澈而纯粹的眸子。这是一个就如同从古画中走出来的仕女般的女子,也许没有贾贵妃那样美艳,但是身上那份淡然而悠远的气质却是贾贵妃身上没有的。

当然,他来这南宋半个多月除了贾贵妃以及府中的一干丫鬟外,还真没有真zhèng

见过这个时代别的女人,对比的对象也只能是自己的姐姐了。

“妾身见过相公。”

徐若曦看着平静的有些异常的贾似道,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厌恶,微微一福道。

“回来了?”

“回来了。”

“那就开餐吧。”

“……”

干巴巴的初见开场白之后,任谁都没有想到会从贾似道嘴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站在贾似道身边的贾全以及两个跟着徐若曦身后的侍女打扮模样的丫鬟,还有贾似道认识的府中老人小翠,更是惊讶的捂住了小嘴,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贾似道。

小翠名字虽然平常了些,却也是贾府的老人。在徐若曦嫁入贾府后,除了徐若曦自己带的丫鬟外,小翠也被安排到徐若曦身边服侍。

徐若曦回娘家省亲,带的也只是自己身边的丫鬟并没有将小翠也带走。毕竟,小翠从根本上来说还是贾家的人。

从来没有想过贾似道面对徐若曦会如此平静的她们,被惊吓到了。

徐若曦自己听到贾似道说的这句话也是为之微微一愕,微张着小嘴讶然的看着贾似道。

成亲半载,她已经对自己这个相公彻底的失去了所有的期望,有认命,也有庆幸。不管贾似道在外面如何花天酒地夜不归宿,至少不曾对她有过多少恶言恶语。

“贾全儿,去准bèi

晚饭吧。”贾似道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徐若曦脸上的惊讶,收回眼神自顾自的吩咐道。

“啊?哦,是公子。小翠儿,快吩咐厨房给公子和夫人准bèi

晚饭。”

贾全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小心的瞅了瞅盯着贾似道的徐若曦,冲着跟在徐若曦身后的小翠使了个颜色道。

“哦哦,是。奴婢这就去吩咐厨房准bèi

晚饭。”

徐若曦没有注意贾全,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后,轻柔的侧过身子道:“夜寒了,相公请回府。”

既然他已经将一起吃饭的话说出来了,家教良好的徐若曦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同他较劲。虽然她已经吃过了。

只是,他怎么跟换了一个人似得呢。

贾似道点点头,当先走进已经点满了灯笼的贾府大院中。

……

大堂内安静的可怕。

贾似道和徐若曦坐在紫檀木圆桌两端。

跟在徐若曦身后的两个丫鬟不知dào

何时已经都悄悄退了下去。至于贾全儿,压根就没进过这大堂。

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堂内点燃的烛火燃烧不时发出斑驳的声响。

贾似道面前有一本书,那是他去参加琼林宴之前看的书,走的匆忙顺手就放在了这圆桌上。此刻回来却是又捡了起来。

不过,自己的水平看这大宋朝出版的书实在是有些累啊。

良久。

“相公……”

斟酌了半天的徐若曦刚刚张口就发xiàn

原本一直在埋头翻书的贾似道陡然抬起头静静的盯着自己,就似乎他一直在等着她先开口一般。只是那样平静的眼神是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以至于到嘴边的话却是不由自主的止住了。

“相公…身子好些了?”能看出他满眼的问号。

“哦,好了。”贾似道再次低头看着面前的那本《周易本义》,“额,只是失忆了。”说完贾似道又随口补充了一句。

平淡的语气就如同在说一件跟自己丝毫不相关的事情。

“那……相公,都忘了什么?”

没回府之前徐若曦就已经听前去叫她回府的小翠说过,知dào

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却是得了失忆之症。

“忘了什么?”贾似道合上书本,举起来晃晃咧嘴一笑道:“諾,全都忘记了。”

“……”

……

贾全的动作很快,不大一会几个素雅的荤素相配的小菜就已经准bèi

好端上了桌。

饭菜上桌,贾全腿快溜了出去,小崔和徐若曦的两个贴身丫鬟却是避无可避的只能侍候在旁。只是三个人都拼命的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公子和小姐,实在……实在是太过古怪了啊。

因为谁都没有想过很可能会老死不相往来、一纸休书之后就劳燕分飞的两个人,会有这样安静的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一天么?你见过之前基本上属于夜不归宿类型、见面仿若路人的两个人,会亲热的夹菜给对方么?

当然,那个不断夹菜的人是贾似道,徐若曦么,只是一直在被动的接受而已。

不过怎么看怎么感觉这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实就像梦一样啊。

贾似道倒没有注意周围三个丫鬟的神色,自顾自的吃着。琼林宴上就喝了两杯酒,味道不错的样子,毕竟是御酒嘛。

满桌的玲琅满目的、看样式和成色就让人食指大动的菜肴却是还没动,就出了余赐那事儿,接下来琼林宴就散了。

随后又被赵昀叫到勤政殿谈了一番心,他早就饿的饥肠辘辘了,每次拈菜的时候贾似道都会顺手给徐若曦的碗中夹上一筷,顺口一句“这个不错,多吃点儿。”就仿佛两人之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熟的不能再熟了一般。

好在徐若需性子确实够淡,也够镇定,除了第一下被贾似道夹菜有些惊讶之外,接下来随着次数的增多渐渐麻木了。

直到贾似道飞快的将徐若曦的碗都填满,再没有地方放的时候,他似乎才回过神来讶然道:“你吃啊,这些菜味道都不错的样子呢。”

徐若曦对此只能报以沉默的点点点。

她其实一直在考lǜ

一个问题。自己这位相公是真的在受伤失忆之后转了性子,还是为了某些原因刻意如此。

譬如,两人至今还没有入过洞房。

如果他今天晚上要跟自己一起回房,自己该如何呢?即便再淡然,面对这样的事情徐若曦还是感觉到了点儿紧张和不安。

第11章 瑟苑诗会

晨光熹微,早起做早操的贾似道却意wài

的碰到了同样早起的徐若曦。

看着拿着支长剑穿着劲装舞的剑风阵阵的娇柔女子,贾似道却是恍然为什么贾全会如此惧怕徐若曦了。虽然不知dào

徐若曦的武力值到底有多少,但是仅仅看那矫健的身影上就能看出,已经是足够碾压贾全好几个了,至于他自己么,虽然认为是花拳绣腿,不过镇压自己却也是差不多了。

如今这具身体也只能勉强称得上是健康,跟强壮两个字却是不搭边的。当然,除了贾似道经常花天酒地掏空了些许身子外,最重yào

的是他的身份毕竟还是个书生么。

这个时候的书生虽不如明清时候孱弱,武力值却是绝对不会高到哪去。

昨天晚上初见的第一顿饭,以平淡开局,同样也以平淡结束。虽然过程有点小小的波澜,但是总体来说这波澜只是在徐若曦以及三个侍候的丫鬟身上。

贾似道却是吃的很好,很饱。

徐若曦的担忧终究没有成为现实。

吃过晚饭,贾似道却是丢下句“去书房了,你慢吃”就离了席,留下满脸愕然的三个丫鬟和长舒一口气的徐若曦就没了人影。

徐若曦神色的变化,他虽然埋头在填饱肚子,但是却都看在了眼里。略微思索一下就明白徐若曦在担忧着什么了。

没想到这个看似性子极淡的女子却也会有紧张和不安的时候。所以他可以吃得慢了些,多往徐若曦碗里多夹些菜,就是想让徐若曦再多紧张一会。

倒不是他矫情刻意如此,只是不经意间却是将后世餐桌上吃饭的习惯用在了这南宋同自己老婆第一顿饭的餐桌上。

这个晚上,将近子时才从书房出来的他踱出书房踌躇了半响,却是再次转身回到了书房。

他要比徐若曦还清楚她在担心着什么,不过对男女那点事情,暂时对他来说还没有那个需yào

,他更喜欢顺其自然。

强扭的瓜终究是不够甜的,再说分与合,现如今谁又能知dào

呢?

只是他并没有看到,在他踌躇转身回到书房之后,一个一直躲在书房外替徐若曦探头探脑张望的娇小身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

如果他看到的话,自然就会认出,那正是徐若曦身边的贴身丫鬟,也是他的通房丫头的那个叫绿珠的小姑娘。

……

“早!”

蹦蹦跳跳、舒展着身体的贾似道看着停下舞剑一脸惊讶的徐若曦笑着打招呼。随后也不管徐若曦,自顾自的继xù

绕着庭院内的回廊慢慢小跑着。

宅院足够的大,亭台楼榭、假山水池一应俱全,这是贾贵妃在贾似道成亲的时候给置办的。据说先前曾经是一户富商的宅子。

贾似道在书房睡的还不错,徐若曦却是一晚上没睡好。早起练武的习惯已经伴随了她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让她没想到的却是自己这个相公竟然也起的这么早,而且还做着那样犹如抽风似得古怪动作。

她干脆也不练了,站在原地看着贾似道绕着回廊边跑边扭头摆腰、时不时的停下来还学着蛤蟆似的跳几下。

伤好了,失忆了,脑袋,也坏掉了?

过了半响,贾似道又转了回来,微喘着气在徐若曦面前站定。

“你怎么不舞了?舞的挺好kàn

。”

用袖子胡乱擦擦头上的汗渍,感受着全身毛孔舒展的感觉,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终于从这具有些虚弱的年轻身体上感受到了应有的活力啊。

徐若曦看着没有半点书生风气的贾似道,眼神突然有些恍惚,以至于甚至没有注意贾似道说的是舞,而不是练。

一字之差,却意思迥异。

这一刻的贾似道同徐若曦记忆中的那个爱赌爱狎妓、睚眦必报恃才傲物的贾似道,实在是有着天地之别。

“相公这是……”

“哦,锻炼锻炼,天天读书,身子都长锈了。你刚刚那是,在练武?”

贾似道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xù

纠缠,话锋一转就将话题引到了徐若曦身上。

一身乳黄劲装勾勒出徐若曦曼妙的身躯,满头秀发随意的用一根发带扎起披散在肩头,显得格外的英姿飒爽活力四射,同他昨天见到的那个风轻云淡的仕女画中人是截然不同。

“让相公见笑了。”

“很好啊。那个,你听过易筋经吗?”

人人都有一个大侠梦,他也同样不例外。

“易筋经?那是什么?”

“哦,一种糕点的名字。”

“糕点?好奇怪的名字。相公吃过?”

徐若曦轻轻的瞟了一眼贾似道,直觉告sù

她,自己这位被砸了一下忘记了所有一切事情、似乎心性也大变的相公,根本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不过,如果他真的一直都这样,却也不错呢。

“额,吃倒没吃过,你练过内功?”

讶然的看了一眼一脸期待的相公一眼,徐若曦眉眼微微翘起,光洁如玉的俏脸上似乎带了那么一丝笑意:“相公怎么突然对这粗鄙功夫有了兴趣了呢?”

显然,徐若曦懂内功的意思。

“好奇而已,难道你真练过内功?”

“家父仅有若曦一女,舅爷念念不忘北上收复两京,因为若曦也就跟随舅爷练了几载而已。不过若曦所习功夫多为女子阴柔之术,再则相公年龄……”

“呵呵,我知dào

,也就是好奇而已。”

他虽然同样也有大侠梦,但是却也知dào

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尤其是需yào

时间来打磨的内家功夫。

之所以问内功,其实也确实是因为好奇而已。

他相信以自己从后世学得的散打搏击功夫,只要身体真的强壮起来,若是时机得当的话,除非是一流高手,一般的人并不一定能够轻易将自己怎么样。

说话的这会功夫,天色已经逐渐大明。幽深的宅院中逐渐开始喧闹起来。

来往的仆人丫鬟走过这花园看到并排站在一起的贾似道和徐若曦,无不惊的几乎将眼珠给瞪出来,自觉的放慢了脚步,轻手轻脚的走过。

收到消息的贾全和小翠、桃红、绿珠四人悄悄的来,又悄悄的走了。

各自的公子和各人的小姐如果真的能够如现在这般相敬如宾好好相处,惊讶归惊讶,心中自然是都欢喜的。

……

早饭依然是在一起吃的,算起来应该是第二顿饭了。虽然是第二顿,却也少了昨天晚饭的许多尴尬,都显得自然了许多。

吃过早饭,丫鬟们刚刚收拾完桌子,奉上早茶。

从徐若曦回府到现在,还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但是显然经过昨天晚上的一顿晚饭再加上早上花园内的闲谈,两人之间先前存zài

的龃龉虽然不能说完全化去,却也是好了许多。

贾似道刚刚拿起茶盅,贾全就又晃悠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叠东西。

“公子,有几封请帖。”

徐若曦瞅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贾似道一眼,端起茶盅。

“请帖?拿来看看。”

贾似道说着放下茶杯,接过贾全手中的几张帖子。

几张帖子,基本上全是请帖。随意的翻看了一下,几张请帖来的时间都是几天前,想来应该是自己还在病中贾全并没有拿出来。

除了有一张是请自己去参加某个诗会的外,其余的几张分别是如金秋苑、吉祥坊、春风楼等一听名字就知dào

是青楼的所在来的请帖。

这三张请帖上无论样式还是写的内容也都是大同小异,红粉之色色带着幽香。

青楼么,不知dào

同后世的会所有什么不同。

“庆贺贾大官人高中,病体初愈,延请贾大官人前往饮酒踏春?”

听到贾似道念出来的话,正在品茶的徐若曦不由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将茶杯放下道:“相公既有客来,若曦这就回房了。”

看了一眼起身离开的徐若曦,又看看一脸苦色的贾全,贾似道随手将请帖扔在桌子上道:“这几张请帖直接回了吧,那个瑟苑诗会……瑟苑在哪?”

他倒不是真的想去那劳什子瑟苑诗会,对这样的诗会他是一点兴趣没有,更何况他也不会写诗。肚子中的存活不少,不过也还要斟酌着才能用。

昨天晚上盗了一首文状元的诗,虽说得了那诗魁,却也引出了一番本不必出现的风波。所以这诗会什么的,还是免了吧。

最主要是已经来这南宋半个多月了,除了昨天晚上去琼林宴,还从来没有走出这贾府一步,实在是让他憋的有点难受。

清明上河图中的美景为后世所津津乐道,昨天小轿中见过丁点儿。管中窥豹,就可以想像这临安府该是何等的繁华。如今有时间怎么能不看一看正儿八经的南宋市井风情?

不过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清明上河图上绘的是汴梁的繁华盛景,如今这里是临安城(后世杭州),昔日大宋都城汴梁城早在百余年前已经成为宋人心中永远的痛。

只能遥想,甚至远观都已经是个奢望。

已经快要走出大堂的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一松,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轻快了些。

瑟苑诗会么?

如果相公不是做戏,而是真的就此转性的话,那么自己真zhèng

要感谢一番那个将相公打下花坊的女子呢。

要说徐若曦对自己这个相公一点都不关心贾似道是肯定不会相信的。若是在后世么,自是不用多说什么,可是这是南宋啊。

即便她还是完璧之身,被休掉之后又有什么人敢要她?更莫说会给家族蒙羞了。

徐若曦还没有走出大堂,虽然是背对着他,但是不经意间的些许气息却是能够感受得出来的,更何况那轻快的脚步是瞒不了人的。

果然还是在意的么?想到此处,他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微微翘起。

“公子,瑟苑在御街棚桥,是申国公郑公府下宅子。公子,诗会的日子就是今日。”

“申国公郑公?可是郑清之郑大人?”

第12章 非礼啊!

蜿蜒的回廊间,翠波粼粼,百花竞艳。

为了给贾似道准bèi

成亲用的宅子,贾贵妃确实是下了番大心思。这是一栋典型的有着江南园林一切特色的宅院,堆叠的假山,婉转的回廊,小溪荷塘等等应有尽有,如同水墨画一般美不胜收。

“小姐,姑爷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捏。”

似乎极为偏爱粉红衣裙身材娇小的春桃跟在徐若曦身后,轻快的道。

“是吗?”

走在前面的徐若曦语气虽淡,但是话语中的轻松意味却是显而易见的。

“嘻嘻,要知dào

姑爷被砸上一次就会变了性情,在成亲那天小婢就该给姑爷来上一下才是。”

“……”

徐若曦头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随即将目光停留在绽放的花圃间,嘴角微微翘起没有说话。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虽有主人和丫鬟的身份区别,但是主仆之间的感情却是如姐妹般深厚,所以私下里说话倒也没有多大的忌讳,更何况说的之前一直同仇敌忾的姑爷。

离开大堂之前贾似道说的那番话她自然是听到了,不管他是为了说给自己听还是真的改了性子,至少这样的改变去是她想要看到的。

女人的直觉一向灵敏。

面孔还是那个面孔人也还是那个人,但是无论气质还是眼神亦或是动作,却都仿佛变了另外一个人一般。

话可以伪装,表情可以伪装,可是眼神和身上的气质却是不能伪装的。更何况她也知dào

,自己那个有着贵妃姐姐的相公根本不屑于在自己面前伪装。

过往的种种依然历历在目,以至于让徐若曦有了一种不是生活在现实的梦幻之感。好吧,日子还长,再看看吧。

……

贾全听到贾似道若无其事的就将郑清之的名讳说了出来,脸上不由自主的一僵。

身为帝师的郑清之,大宋朝的皇帝赵昀在一般场合见到郑清之对他也是要执弟子礼的,谁又敢如贾似道这般直呼其名?

申国公郑清之,正是在琼林宴上检查董宋臣给贾似道那纸笺的郑公。作为史弥远相府中的幕僚,在史弥远死后累官至右丞相兼枢密使,端平二年(公元1235)特进左丞相。嘉熙二年也就是今年年初,理宗赵昀下诏封郑清之为申国公。

除了贾似道不知dào

瑟苑背后是谁,徐若曦和贾全都是再清楚不过了。

这一次的瑟苑诗会是由当朝秘书郎郑浚之儿子郑弘筹办的,而郑浚之则是已经封为申国公的左丞相郑清之兄长。

郑清之只有一子郑士昌,郑士昌如今官至中书舍人,可惜连生五女却唯独没有男丁。郑浚之膝下却有两个孙子,其中最小的就是郑弘。

所以郑清之对侄孙郑弘同样极为的宠爱,据传郑弘极有可能会过继到郑士昌膝下。

这一次郑弘同样也是进士及第,虽然没有进入一等十甲之列,却也是一等高中。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圈子,这些新科进士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圈子。

此次瑟苑诗会戊戌科状元周坦、榜眼赵彦楀、探花周必隆、余天锡之子余赐以及戊戌科其余一二三等进士数十个有名有号的新科进士都收到了郑弘的请帖。

郑弘却也是少数几个能够同时请的动这么多进士的人之一。

至于昨夜刚刚在琼林宴上得了诗魁、手段惊鸿乍现的贾似道,更是这次瑟苑诗会的主角。准确点说这瑟苑诗会其实不过是郑弘秉承郑清之的意思举办的,目的么有两个:一,这些进士可都是大宋朝未来官场上的人际网;

第二,昨天晚上的琼林宴,所有风头都被贾似道抢光了。关键时候贾似道虽然收手,但是好呢多情况下相对于穷追猛打而言,退一步海阔天空其实更难。

郑清之,对这个据说往日放荡不羁、狎妓赌博无所不精、因为调戏民女被打落西湖险些丧命的贾似道突然有了些兴趣。

当然,有兴趣的不只是郑清之而已。

……

“行了,唐僧,不要再聒噪了,你着人拿个帖子去就说我又病了去不了不就成了?”

从出了府门贾全就开始介shào

瑟苑诗会的主人以及参加诗会的各个进士,以小厮的身份来说贾全做的显然是很不错的。

昨天晚上贾似道没跟任何一个人打招呼,除了杨铎、周坦、余赐外,他也就知dào

余天锡官职貌似不小,乔行简和郑清之两人他只是从两人所站的位置猜到应该是朝中丞相。

至于其他人,他是压根一点儿都不认识的。

可惜贾似道完全就没想过要去那劳什子瑟苑诗会。抄袭别人的诗那还是能不抄就不抄的好。更何况抄袭其实也是一个技术活啊。

“公子……小的这就闭嘴。”

醒过来的他半月来都是平平淡淡和颜悦色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只是曾经掌控过数千上万人命运的他,平时还好,此刻陡然爆fā

,自然很有一番气势,贾全心中一凛,呐呐的道。

只是,唐僧是什么?难道公子也给我跟那威武大将军一样改了个名字?想到这里,贾全的脸顿时更苦了。

唐僧这个名字……怎么怎么听怎么感觉不好呢。

对贾全心中想的这些贾似道自然不会知dào

,走在临安城的街道上,看着古色古香的街道、建筑还有人,就连路边的柳树也似乎带上了那么些许几分古味。

他的心理素质不得不说是极其强悍的。除了最初醒来两三天还在想着怎么就突然魂穿到这大宋朝外,后面就已经开始尝试努力适应这大宋朝的一切。

当然,这样可以说是心理素质好,也可以说是自我安慰了。因为就算他不想留在这古味大宋朝,也是根本没有办法再回到原本的世界不是?

白天里的自然要比他坐在轿子里在黑夜中视物要看的清楚的多。

走着走着或许是职业病发作,又或许是闲了半个多月实在是有些烦闷了,他脑中却是不自觉的开始琢磨着怎么挣钱了。

在这样一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时代中,如果没有中进士还有的选择,只是已经得中进士的他今后的命运其实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控的了,只能按照原本的命运一步步走下去。

除非他故yì

在三天后的琼林宴上做些掉价的事情,不过当着皇帝以及满朝文武的面表露自己是草包的事情,那就是自虐了。更何况就算不为自己考lǜ

也要为宫中那个为了自己殚精竭虑讨好理宗赵昀的姐姐考lǜ

考lǜ

啊。

不过做官同挣钱似乎并不冲突哇。

嗯,这个时代似乎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大有可为的啊。

弄个娱乐城?青楼这么多,随便弄出点后世的花样就够自己赚的钵体满盆了;唔,赌场貌似也不少,弄个赌城?虽然有点损阴德,但是能够在赌场中输的倾家荡产卖儿当女的自然有其可恨之处,再说了这也是可控的嘛;还有些日常用品貌似也很好弄出来的样子等等等等。

不过这个时候虽然商人的地位不是大明帝国那般低贱,却也绝对没有自己进士的身份高贵。如何说服自家贵妃姐姐也还是个问题。

想着想着他就有点哑然失笑,真是职业病了。连本钱都不知dào

有没有就开始想着怎么挣钱了。就在这时,伴着低低的娇呼声一个人猛然撞入他怀中。

淡淡的处子幽香袭来,是个女人。

可惜是个想要偷自己东西的女人。

贾似道身上是没有钱袋的,这女人自不会想到。以至于原本认为十拿九稳的事却是摸了个空。在怀里没摸到钱袋于是不死心的又想去摸他腰间的玉佩,却是终于让他发xiàn

了。

按住刚刚摸到玉佩的小手,感觉到怀中小人浑身猛然一僵,贾似道笑着道:“小小年纪,奈何做贼呢。”

他没有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门就碰到了小贼,而且应该还是一个绝对不能算丑的女贼。闻香识女人,并不是瞎说。

不过说完这句话他就放开了捉住的那只小手并顺势后退了两步。他原本就没有出门带钱的习惯,此刻身上除了衣服和腰间的玉佩外,算是真zhèng

的身无长物了。

当然,有贾全跟在身边,他自然是不用带钱的。

这个时候他也看清了刚刚想要掏他钱袋的女贼是什么模样了。一个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小萝莉,吹弹可破的皮肤,淡淡的柳眉,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此刻正滴溜溜的乱转着,给人以古灵精怪之感。

粗布衣裙下的娇躯虽未长成,却也是含苞待放了。

做贼被抓了个现形,这小姑娘却没有多少惶恐之色。不过小巧的鼻翼上那沁出的细密汗珠却是表明她绝对不是如表现的那般镇定。

任何的一个城市都有黑暗的一面,临安城中同样也有乞丐、小偷、地痞流氓。而因为北方连年的战乱大批的流民涌入江南,即便是大宋都城临安城也是充斥着为数众多的乞丐。

一路走来,贾似道看到了不少或躺或站或游走在人群中行乞的乞丐。他不是圣人,目前也没有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觉悟。

安心快活的渡过这重来的一辈子,就足够了吧。

身后的贾全虽然不知dào

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从自家公子刚刚说的那句话就知dào

自家公子是遇到贼了,而且还是一个看似年纪很小的女贼。

“公子,小的这就去报官……”

“不用……”

“非礼啊……”

第13章 萝莉小贼

皇城背靠凤凰山,俯瞰西湖。而在紧靠皇城根儿的地方,则是整个临安城达官显贵的聚集地,处于凤凰山脚下的瑟苑是凤凰山下为数不多的几处风景绝佳的别院之一,本是当年史弥远兴建的,而后史弥远致仕,郑清之以帝师的身份、在赵昀的支持下开始主持朝政。

史弥远因为政敌众多,致仕回乡后就将当年花费了大气力修建的瑟苑送给了郑清之。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郑清之其实本身跟史弥远政见并不太一致。但是不管如何,作为当年的恩主,郑清之很清楚自己基本上永远不可能摆脱史党的印记,也就坦然受之。

瑟苑虽然郑清之收下了,但是却很少去住。有些事情他不好拒绝,但是该避讳的一些事情却还是必须要有所表示的。

绍定六年(公元1233年),当时的蒙古大汗窝阔台遣使来临安城约大宋朝合兵灭金,百余年来一直有心一雪靖康之耻的南宋朝廷上下选择了同蒙古结盟。

同一年,蒙古大军和大宋数十万大军两面夹击,金国灭亡。金国灭亡之后,赵昀虽然献俘于太庙中,但是蒙古人并没有退出河南之地,事实上已经算是毁约。

这个时候,南宋朝野上下都明白,金亡之后,不管是为了夺回东西两京还是蒙古人想要继xù

南下,宋蒙之间必有一战。这个时候时任京河制置使、知应天府、南京留守兼淮东制置使的皇室宗亲赵葵向赵昀提出了据关守河的策略。

当“据关阻河,为坚守计”的策略提出后,右丞相郑清之马上就给予了支持。而这个时候,如今的左丞相乔行简却还是参知政事,也就是大宋朝的副相,距离宰执之位仅有半步之遥。

在赵葵提出据关守河的建议之前,乔行简其实一直都是主和派,主张同蒙古和平共处,少动兵戈。

可是这一次乔行简却是联络了包括枢密副使袁韶在内的朝中众多大臣对郑清之和赵葵的建议极力的反对。这些朝中大臣大多都是坚决反史、想要对史弥远一党进行清算将史党彻底驱逐出大宋朝中枢的人。

但其实这次反对“据关阻河”,更多的出于乔行简个人的因素,他早有结盟取代郑清之的企图。

理宗赵昀为了在自己手中实现大宋皇族夺回东西两京的夙愿,最终选择了接纳乔行简、袁韶等人的建议,出兵主动进入河南夺回开封、汴梁两京。

这一决定招致了时任京湖制置使的史嵩之的强烈反对。郑清之为了完成自己满朝和谐的政治愿景,开始一力执行赵昀、乔行简等人的出兵入洛的策略。

由于众多的掣肘和各人的私心,轰轰烈烈的出兵入洛最终以大宋朝三万多精锐葬身在河南地而告终。这也直接导致了郑清之去掉相位、史嵩之被罢官的一连串连锁反应。

乔行简等人的动作,让史氏一族继史弥远之后再次准bèi

将史嵩之当作标杆代表史氏一族重新登上大宋朝宰执位置上的念想彻底落空。

史嵩之最终因此被罢官整整雪藏三年,直到嘉熙元年才因为郑清之起复而需yào

史氏一族的帮zhù

来对抗乔行简、杜范等人才被重新奉诏入朝。

虽然如此,但是史氏一族同郑清之显然不可能再跟之前一样合zuò

的亲密无间了。双方也不过是因为乔行简登上相位而无奈的联合在一起罢了。

不管如何,郑清之来这瑟苑的次数却是愈发的少了,瑟苑在大多数时候也都是空置。只是今天,瑟苑却是罕见的热闹了起来。

从早上开始,一个个的新科进士、士子文人或骑马或轻车小轿的从临安城的四面八方赶到了这皇城跟凤凰山下的瑟苑之中。

瑟苑的大堂中,郑弘、周坦、杨铎等一干戊戌科进士的状元、榜眼探花郎以及十甲进士在大堂中团团而坐,其余一干进士也都是三个一堆五个一伙小声的闲谈着。

当然郑弘身边的人却显然是最多的。因为他不仅仅是今天的诗会主办者,更是当朝秘书朗郑浚之的儿子、特进左丞相申国公郑清之的侄子。

而今天郑弘能够在这传说中的瑟苑中举办这诗会,却也让所有人看到了郑清之确实对郑弘极为的宠爱,很多人心中原本对郑弘将要过继到郑清之府中的怀疑却是不由自主的少了许多。同时也对郑弘那是愈发的热情。

左丞相乔行简窃据相位已经有三年之久,从去年就传出皇帝有意命乔行简致仕,重新让帝师郑清之接掌左丞相之位的消息,年初的特进左丞相和申国公的册封无疑更证实了这一点。

虽然当初因为入洛之战失败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最终都黯然下野,但是其实赵昀何尝没有对一力主张入洛的乔行简等人心存不满?

当初为了最大程度的削弱史氏一族在朝中的势力,打压史氏一族,赵昀选择了扶植乔行简等人,如今史党已经被打击的差不多了,显然皇帝又有了重用史党的意思。

这一点,从史嵩之能够再次出山并擢升为参知政事就已经清楚了。

那么郑清之可以预见的是,必然会再次登上宰执之位的。此刻又是郑弘亲自发的请帖,这个时候不拉关系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只是,被一干士子簇拥在中间的郑弘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应付着周围热情似火的新科进士们,一边不时的将眼睛投向大堂外,神色间却是有些焦急。

这个时候一个仆人匆匆出现在大堂门口。

郑弘看到这人,神情不由一震,礼貌的同一干士子告罪一声,大步迎了出去。留下一干窃窃私语的士子们。

“可是来了?”郑弘走到近前急声道。

“回公子话,贾府着人传话,贾公子身体抱恙,今日无法来瑟苑参加诗会了。”

“抱恙?他昨日不还是好好的么?”郑弘脸色一变。

“这……小的也不知。”仆人垂头。

郑弘神色阴晴不定。

这贾师宪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还是那般的跋扈,竟然用如此蹩脚的接口直接拒绝了自己的请帖,真当自己郑氏怕了她贾贵妃不成?

真zhèng

是欺人太甚!

想到此处,郑弘心中无名火顿起,转身欲走。刚刚走出两步,郑弘脑中却是再次想到了昨日夜间叔祖父的交代,却是再次掉头走了回来。

“去,拿上我的名帖,再去请。一定要将他给我请来。”

“是,公子,小的这就去。”

“唉,等等,算了,我亲自去下请帖!”

郑弘咬咬牙!转身走回大殿,却是要给一干还在等待诗会开始的进士们一个交代了。

……

御街上!带着些许娇憨味道的女声以海豚音式的音调拔地而起,响彻喧闹的大街。让正挥手制止想要去报官的贾全的贾似道,动作为之一僵。

非礼?

我非礼了她?不过在这大宋朝就已经开始流行非礼一词了么?连这样的小萝莉也会大叫非礼。

街上的行人听到这一声高呼顿时纷纷驻足,并围了过来。

“世风日下啊……”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如此年幼的姑娘,实在是人心不古啊……”

“还是个书生呢,怎会做出这等有辱斯文之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送官送官……”

“这不是新科进士贾大官人么……”

“是进士老爷?……”

“是咧,还是一等十甲。”

“听说贾大官人在半月前因调戏某个大家女子被人打的生死不知,如今看来人是好了,只是却是比以前更急色了些啊。”

“贵妃娘娘是人家亲姐……”

“啊?哦……”

“嘘……慎言慎言!”

……

围观而来的行人对着贾似道指指点点,最开始舆论的方向自然是一边倒的。毕竟一方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而另一方却是两个大男人,谁是弱者一目了然。

在有人认出了贾似道的身份之后,却是突然有些歪楼了。

贾似道经过短暂的微愣之后,随即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那失手的贪心笨賊。他想看看这想要倒打一耙脱身的笨笨贪心小萝莉接下来如何圆场。

周围人的议论贾似道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更何况他根本就没有做过非礼的事情。

这小萝莉不仅贪心偷术烂,连演技也是不太好哇。既然已经叫了非礼成功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和围观,这个时候不应该是顺势大哭激起围观群众更多的同情心么?你就算挤出几滴眼泪也是好的额。

唉,你眼珠滴溜溜乱转的样子,哪有半点被非礼的觉悟。

小六儿暗骂自己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看这公子的衣着本以为是个呆呆的肥羊,却没有想到兜里连个铜板都没有,实在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小六儿同样也在暗骂自己贪心,姐姐说了做贼的一偷不中就要马上借机闪人,可是自己尽然鬼迷心窍的想要偷他腰上的玉佩。

第一次出来踩盘子就这样被毁在了这个怎么看怎么可恶的贾公子手里。

看到小萝莉愤愤不平的瞪着自己,贾似道哑然失笑。

这个贪心的小笨贼还在怪自己坏了她的好事呢。

“你这小……”

贾全这个时候回过神来,急的脸红脖子粗指着小萝莉张口欲骂。

“行了,贾全儿。”贾似道打断贾全的话,对着围观的行人抱拳团团一揖道:“各位乡亲,请听我一言。”

议论纷纷的围观众人见他说话渐渐安静了下来。

“哇!他调戏我,他欺负……”

“嘣!”

贾似道抬手一个响脆的栗嘣敲在张嘴欲哭的小萝莉头上。

现在才想起来演,晚了!

第14章 偶遇

咝!好疼!

晶莹的泪珠顿时沁满小六儿的眼眶。

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泪花,她本来确实是想装装样子好不容易挤出几滴,却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笑的有些渗人的公子哥竟然抬手给了自己一个栗嘣,真的好疼。

看着含泪欲滴的小萝莉,好吧敲重了些。

贾似道顺手揉了揉小萝莉的头!

随后他看也不看小萝莉那想要吃人的眼神抱拳团团一揖:“各位乡亲父老,刚刚贾某一时有些走神,没有注意撞到了这位小萝……额,小姑娘,此事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贾全儿,拿些银子补偿下小姑娘。”

曾经演讲无数的他,这个时候正色的对一干看热闹的百姓解释这误会,自然颇有一番令人信服的气势。

“原来如此啊。”

“某家就说贾大官人虽急色,却也不会做出这样有伤风化之事……”

“就是就是!”

“……”

听到周围看热闹的人这些议论,贾似道嘴角一阵抽搐。

“公子,明明她是个偷儿……”

这边贾全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瞪着捂着脑袋被贾似道的话弄的有些迷糊的小萝莉嚷嚷道。

“银子!”

“哦!”

刚刚还炸毛的贾全,在他加重了语气的两个字下瞬间萎了。

愤愤不平的瞪了一眼睁大着眼珠一脸惊讶的看着贾似道的小萝莉,贾全儿从怀里掏出钱袋,先是随手抓了一把,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又将碎银子拨下去几块,然后一脸肉疼的将那几块碎银子飞快的塞到小萝莉手里。

然后仔细的将钱袋收拢,随即就发xiàn

那小贼已经完全被自己掏出来的鼓囔囔钱袋吸引,一把将钱袋塞到怀里,用手紧紧按住。

好多银子!小六儿攥着手中的几块碎银子乌黑发亮的眼珠熠熠生辉。

这该是得有多贪?

再看看一副防火防盗尤其是防女贼的贾全儿,好吧,都是葛朗台。

“再拿点儿!”

“啊?公子……”

再次炸毛的贾全在贾似道的眼神下,再次迅速的萎了下去。嘴中嘟囔着再一次掏出钱袋闭着眼睛随后抓了一把银子一脸肉痛的递给小萝莉。

挂着泪花的小萝莉飞快的接过,乌溜溜的大眼睛瞬间变成了月牙儿。

“行了,别疼了,银子没了再挣就是了,走吧。”

贾似道对着围观的行人拱拱手,安慰着贾全抬脚就走。

周围看热闹的行人见小姑娘拿了银子那是眉开眼笑绝口未提那劳什子非礼之事,哪能不知dào

这其中肯定是有些隐情在内的?

贾全儿口中的偷儿两字虽然没说完,但是很多人还是听到了的。

不过那贾大官人明显不想同这小姑娘一般见识,他意义愿给,旁人自也是不好多说什么。有热闹看就成了。

围观行人纷纷让开道路。

“喂……”

“拿着银子买糖吃去吧。”贾似道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银子,他确实是没放在心上呢。更何况以贾全儿的尿性,想必两把银子也不会太多。

这并不是他看到小姑娘做贼大发善心。看这小姑娘没有一点儿被人强迫的意思,想来出身就在那三教九流中了。

市井之中,这样代代相传的事情并不少见。

而像小萝莉这明显还是新手的小贼,不可能真的只是一个人出来偷银子,刚刚他就看到周围好几个眼神闪烁的精壮汉子。

他虽然不怕麻烦,却也不想麻烦缠上自己,对他来说,能少一件事儿就少一件事。既然那小萝莉想要银子那么给她点儿银子就是了。

看着头也不回离去主动给自己银子的傻帽,小六儿紧紧攥着手中的碎银子恨恨的跺跺脚。他竟然让自己去买糖吃?自己很小么?自己哪小了?

人群逐渐散去,倒没有人打她手上银子的主意。

看着手中白花花的银子小六儿很快就将心中的那点自己哪小了的小郁闷抛到了九霄云外,眉开眼笑起来。

这是自己的第一笔生意耶,拿回去看大姐以后还敢说自己笨。

抛着银子哼着小曲儿刚刚拐过一个小巷子,一只手猛不丁的伸出来将小六儿拽进角落。

“谁?我的银子……啊,大姐!”

短暂的惊呼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

若说临安城最为繁华的地段儿,除了十里御街外别无他处。经过短暂的送出银子的痛楚之后,贾全很快就接受了现实,领着贾似道信步沿着御街行去。

萝莉小贼的事情对贾似道而言只是今天出门的一个小插曲而已。

御街是临安城的中轴线,临安城大大小小的建筑都以起至皇城的御街为中心,大大小小的数万家商铺遍布御街两侧,整个临安城超过一半的百姓都居住在御街两边。

整个御街长度足足有十里,分为三段。第一段自然是从皇城开始,是临安城乃至大宋朝的政治中心,皇宫、朝廷的各个官衙、皇亲国戚、达官显贵大多都居住在这一块地方,这段御街两旁的店铺大多都是经营金玉首饰等奢侈品;

瑟苑就在那第一段御街范围内。

第二段则是商业中心,聚集了临安城超过九成的名店、老店,经营各种日常生活用品,酒楼、青楼林立;

第三段叫北瓦,大宋朝是没有宵禁的,北瓦这片,日夜都可以看到表演杂剧、傀儡戏、杂技、影戏、说书等各色艺人,酒楼众多,同样也是人流量最大的区域。

整条街道上被各色的艺人所充斥,各种后世基本上看不到的特色小吃比比皆是。

“公子!寻个地儿歇歇吧!”

贾全气喘吁吁,一边艰难的给贾似道开头一手捂着胸前的钱袋。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贾似道抬头才发xiàn

不知不觉间日头已经升到头顶上,却是已经到了中午。

“行吧,你寻个地儿吧。”

“哟呵,贾兄?”

恰在此时,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带着些许惊喜味道的高呼。

循声抬头,就看到路边的酒楼二楼上,史祥正含笑拱手。

“呵,史兄。”

“贾兄这是?”

“呵呵,在床上躺了旬月,身子骨都要生锈了,今日闲来无事,随意逛逛。”

史祥听到贾似道的话,眼中闪过一道异光,脸上的笑意却是更浓了。

“哈哈,小弟这里美酒佳人俱有,贾兄可愿上来同饮数杯?”

“这……如此就叨扰史兄了。”贾似道略一犹豫,拱手道。

第15章 再遇

史祥应该也收到了那瑟苑诗会的请帖才是,怎么跟自己一样也没去?

昨天贾贵妃并不是什么都没给贾似道讲,至少将如今这大宋朝满朝文武有哪几个名宿老臣、分成几派却是大概说了一些。

毕竟贾似道已经中了进士,有她在背后使力的话,马上就要摆脱蒙荫而来的籍田令小官正式迈进大宋朝的官场了。

如果贾似道没有受伤失忆的话,这些事情自然是不用说的。不过如今贾贵妃却认为自己必须要提点这个弟弟一番,免得后面不慎捅出马蜂窝。

郑弘是秘书郎郑浚之的孙子,更重yào

的是郑清之是郑弘的叔祖。而郑清之和史家的关系就不用多说了,虽然说因为先前入洛之战受到史嵩之的牵连,郑清之下野,可是这中间的纠葛太多,并不是一时的恩怨可以说的清白的。

文人都是讲究个面子。

如果史祥收到了郑弘的请帖,他却跟自己一样放了郑弘的鸽子,而自己还有个抱恙的借口,那这史祥又是找了什么样的理由?

难道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已经由貌合神离到了分道扬镳的地步?

史祥所在的酒馆在街对面,叫做万客来。

“公子,真要去?”

贾全儿跟在贾似道后面,低声问道。

“怎么?”

“贾公子,史公子在二楼等您,这边请。”

刚刚走进酒楼,就有跑堂的小厮迎上来带路。

“公子,那史祥……”

“没事儿,反正也是要找个地儿歇歇脚的,就这了。”贾似道摆摆手打断贾全,淡然道。

贾全儿见自家公子如此坚持,识趣的闭上嘴不再聒噪。

……

上了二楼,才发xiàn

基本上整个二楼都被一扇扇屏风给隔开了数个雅间,每个雅间都不时有女人娇笑声传出,显然都是已经坐满了人。

不过从进这酒楼到现在,贾似道倒是没有看到一个女子。

史祥那个雅间占据了这二楼大半地方,却是这酒楼中位置和视野最好的一个。

“贾兄,请!”迎到门口的史祥紧走两步笑着抱拳道。

“史兄,叨扰叨扰。”贾似道同样抱拳一礼。

“师宪兄这话可是折煞宗晟了,快请!”不动声色间史祥已经将称呼换了。

“……”

宗晟?史宗晟?

本来还笑着寒暄的贾似道听到史祥的自称,不由自主的一僵。史嵩之取名的境界不错,这取字的境界更是高深莫测啊。

“贾兄?”史祥看到贾似道神色古怪关心的问道。

“无妨无妨,刚刚突然有些头痛。劳宗晟兄挂念了。”说到宗晟两字的时候,贾似道嘴角情不自禁的微微抽搐。

进到雅间贾似道才发xiàn

,这个临街的雅间基本上占据了二楼整整一方的位置,居高临下的俯瞰繁华的北瓦御街。

雅间中并不只史祥一个人,除了两个穿着红绿袍裙的女子外,还有三个人。一个坐着的长得让他有些惊艳的极其漂亮的女人,在她身后则是两个保镖模样的彪形大汉,显然是那女人的随从。

不用说那两个穿着红绿袍裙的女人自然是这万客来的陪酒女子了。

史祥是在这宴客?那还叫自己上来做什么?

“宗晟兄有客?那师宪还是改日再来叨扰。”心中虽然疑惑,不过贾似道嘴上却没有慢上多少,止住脚步抱拳道。

那个坐着的女人他也只是瞟了一眼,惊艳确实惊艳,但是还不能让他发花痴,马上就撇开眼神。能带着两个保镖跟史祥这史家大少一起饮酒的女人,想来背景也不是太过简单。

“师宪兄……”

“啊!公子,她……她……”

跟在贾似道和史祥两人身后走进雅间的贾全儿这个时候突然指着那端坐在靠窗位置的漂亮女人一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模样语无伦次道。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贾似道看了一眼那个带着几许玩味笑容、好奇的打量着自己的漂亮女人,皱皱眉喝斥道。

“莫非师宪兄和纳兰姑娘曾经见过?”史祥看看贾似道,又看看一脸玩味之色的漂亮女子讶然道。

“这个,师宪倒是不曾……”

“咯咯咯,半月前西湖上纳兰刚刚见过贾公子,难道贾公子忘了么?”叫纳兰的女人把玩着手中的翡翠酒杯笑靨如花的打断贾似道的话。

站在她身后的两个壮汉却是看着贾似道嘿嘿冷笑不已。

“公子,就是她将公子打入湖中的。公子快走,小的拦着他们。”贾全结巴了半天终于能将话一口气说全了,窜到贾似道身前伸开双臂做出拦阻的架势。

就是这个女人把自己给砸下湖的?

就是她把贾师宪砸的几乎死掉的?

贾似道和史祥同时一愣。

这是个套?

想到此处贾似道转过头紧紧盯着史祥,神色间的意思却是很明了,这是怎么回事?

“师宪兄,此事宗晟先前并不知情,兴许师宪兄和纳兰姑娘也些误会?”史祥看到贾似道狐疑的盯着自己,连忙干笑两声摆手解释道。

“咯咯咯!好一个忠仆!”纳兰玉看着一脸激奋实则两腿已经抖的跟筛子似的贾全,发出一阵如银铃般的娇笑声。

贾似道看看满脸焦急的史祥又看看一脸笑意的纳兰玉,突然笑了。

一把扯过双腿抖的跟筛子似的贾全儿,贾似道大步走上前自顾自的在纳兰玉对面坐下,伸手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上一杯酒,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姑娘贵姓?”

包括史祥在内的所有人听到贾似道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无不尽皆一愣。先前不是已经说过纳兰姑娘吗?

纳兰玉看着一脸坦荡荡的贾似道嘴角浮现一抹讥诮之色。

那一夜贾似道的丑态她可是到如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才忿而命贴身侍卫出手用酒壶将这登徒子给砸落花坊。

今天再次见到贾似道,虽然从他眼中到如今还没有看到任何一点儿淫邪之色,但是纳兰玉却是在心中已经认定他是在故作正人君子了。

“贾公子真是健忘。”纳兰玉伸出纤纤玉手拿过酒壶,缓缓给自己的酒杯中倒满酒水,却不放下酒壶就这样提着酒壶盯着贾似道冷笑道。

那模样,似乎大有一言不合再给贾似道来上一酒壶的架势。

第16章 纳兰玉

御街上人来人往,喧嚣的声浪不停的涌进这临街的万客来二楼雅间中。

贾似道和纳兰玉一人拿着一个酒杯相对而坐,偶有几分火花乍现;史祥站在门口一脸苦色,出现这个局面让他是进来也不是,不进来更不是;贾全和两个陪酒的女子缩在一边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对那一晚上究竟自己的前身做了什么事情,让这女子不惜痛下杀手,贾似道是一点印象也没有。贾全是知dào

,不过他并没有问。

在他看来,这个事情都过去半个月了,临安府面对贾贵妃的压力却还是没有捉到那把自己前身砸下湖的女人,想来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个就是那女人来头极大,临安府惹不起或者说赵昀也知dào

,想把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无;第二个可能就是那女人砸了自己后就躲了起来或者说干脆已经离开了临安府。

第一个可能性应该是不存zài

的。毕竟当时贾全儿在旁边,如果那女人真是有头有脸的大族女子,他肯定认得。

贾似道对砸了自己前身的女人倒没有多大恨意。如果没有那女人给前身来上那么一下,那么说不定自己这个时候已经成了孤魂野鬼了。更何况,是他的前身先调戏的别人,而不是人家没事手贱给他砸下湖。

只是如今看来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个女人不仅没有躲,更没有离开临安城,而是过的很是逍遥自在啊,大摇大摆的跟当朝参知政事的公子的一起下馆子喝酒。

此刻再想史祥和这将自己前身给砸死的女人是不是故yì

设套来让自己出丑,已经没有必要了。

刚刚纳兰玉给自己倒酒的那一瞬间,贾似道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长的极其惊艳的女人在那一刻确实对自己产生了杀心。

而在这纳兰玉身后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一看就是刀尖舔血之辈,手上肯定沾染过人命。毕竟,他们身上的杀气如果没有杀过人,是绝对不会有的。

不过,贾似道并没有太过担心。

前世比今天要险恶了不知dào

多少的境况他也遇见过,更曾经在国外同杀人如麻的雇佣军打过交道,所以那两个彪形大汉拼命释fàng

的杀气和杀意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话是这样说了。

“呵呵,此言差矣。贾某不是健忘,拜姑娘所赐,而是全忘了。”贾似道将酒杯中的酒仰首倾入口中,感受着胸腹处那灼热的水线,指了指脑袋笑着道。

满脸讥诮的纳兰玉听到贾似道浑不在意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一股无名火起。

这浪荡登徒子又在跟自己玩花招了。

半月前她初到临安,临安城的繁华实在是让她有些叹为观止。兴致高涨之下,慕名游览西湖,却不曾想被一醉醺醺的壮汉隔船出言调戏,她最初并不曾理会,谁知那醉汉得yì

忘形之下竟然直接出言问自己是哪家姑娘要包下自己一月亵玩。

出身高贵的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跟在身边的护卫忿而一个酒壶砸过去,却是正中那人脑壳上。

纳兰玉心中没有任何的负罪感。对一个陌生女子尚且如此,可见那被自己砸下去的人平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那个被纳兰玉砸下湖中的人不用想,正是贾二郎了。

砸了贾二郎,原本满腔的游兴却是被毁的一干二净,纳兰玉随即回府。不想第二天就有临安府满城缉人,一问之下才知dào

,原来被自己砸下湖的却正是当今最为受宠的贾贵妃亲弟。

好在当时是夜里,她被坏了兴致就直接离开,而她乘坐的坊船更是自家之物,并没有让人查出任何痕迹。

“咯咯,贾公子不会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吧?”纳兰玉讥笑道。

“哎哎,纳兰姑娘,误会一场误会。师宪兄……这个确实是……脑中有恙,得了那失忆之症,这一点就连当今圣上也是知dào

的。”

这个时候史祥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了,看着贾似道尴尬的搓搓手,顺势在一边坐了下来。

你才脑子有病。

纳兰玉诧异的看了一眼满脸晦气的贾似道:“贾公子脑子有病?”

“……”

好吧,你全家脑子都有病。

“纳兰姑娘不知dào

?”

“我砸的?”纳兰玉一脸惊喜。

她没有想到自己没有将贾似道给砸死,却将他给砸成了失忆。这样说来也算是出了口恶气。怪不得他似乎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

“……”

“哈哈,不打不相识不打不相识啊。师宪兄,纳兰姑娘是从海里来我大宋贸易的巨贾。”史祥打着哈哈给贾似道介shào

道。

“海里来?高丽?东瀛?”

“高丽!”纳兰玉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嫣然一笑。

不得不说这纳兰玉确实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这一笑让贾似道都有了那么一刹那的失神,史祥更是差点把哈喇子都流到了桌子上。

纳兰玉看着一脸猪哥样的史祥原本笑颜如花的俏脸瞬间变的冷冰冰,冷哼一声。眼角却是对本应更要猪哥的贾似道没有任何表现微微有些惊讶。

“高丽?”伸手给自己的酒杯中斟满酒,对着史祥遥遥一请,贾似道轻抿一口疑声道,“高丽国还没有被蒙古人灭国?”

史祥根本没有注意到贾似道说了什么,此刻他正讪讪的抹着自己嘴角的口水。

“没有。”纳兰玉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嗯,纳兰姑娘是我宋人还是高丽人?”

“都不……贾公子这是在询问纳兰吗?”纳兰玉刚刚准bèi

回答,却是回过味来,冷声道。

“贾某岂敢。只是如今战火延绵,世道艰险,纳兰姑娘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来我大宋行商让似道佩服不已,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贾似道笑着送上一记不轻不重的马屁。

不是高丽人也不是宋人?那是什么人?金人?金国已经在四年前被大宋和蒙古人灭国了,就算是金人,能够混的这么好的金人而且还是个年纪轻轻的女人,想来也是投靠蒙古人的金人。

还是说她根本就是……蒙古人?

第17章 百态

凤凰山下的瑟苑人声鼎沸,所有收到请帖的士子们基本上都到齐了。两百余个士子三个一团,五个一伙,看似在小声的闲聊,实则都眼巴巴的在等着诗会开始。

不知dào

从哪传来的消息,据说今天郑公很有可能会亲至这瑟苑之中提点一众士子。虽然这消息还不能确定真假,但是空穴不会来风。

帝师郑公啊!

只要在这诗会中展露些头角得到了郑公的赏识,日后不说一定会飞黄腾达,至少起点就要比其他人要高了很大一截。

不过这个时候大厅中的一干士子此刻脸色却是有些不太好kàn



因为作为主人的郑弘见过那前来报信的仆人之后,进来对他们告了一声罪,然后留下瑟苑的管家来招待之后,就扔下了他们这一帮人匆匆忙忙离去。

留下一干心焦不已的士子们面面相觑。

做为主人,而且还是他发请帖请大家伙来的,即便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去啊。这不仅是怠慢客人了,是完全没将如此多的士子放在眼里啊。

更何况郑弘还是出身名门,作出这样有失身份和礼仪的事情实在是太不应该。

老管家看到一干士子脸色的不悦之色心中暗暗焦急,只拿着眼睛求救似的死盯着周坦三人。

“呵呵,许是方申兄有急事在身,我等就在等等吧。”周坦看了看面色同样难看的榜眼赵彦瑀、探花周必隆一眼,勉强笑笑道。

方申,就是郑弘的字了。

“平甫兄说的对,或许方申兄去迎郑师也不一定呢。”赵彦瑀这个时候接了话,只是他却直接将郑弘离开的原因扯到了还不知dào

来不来的郑清之身上。

郑清之身为帝师,他们这些新科进士们都是皇帝的学生,称呼郑清之为郑师倒是再正常不过。大宋朝以文人治国,尊师重道甚至要超过对人伦血亲的重视。

“庆杰兄高见!”周必隆笑着在旁边接口道。

三人心中确实很不悦。不过这个时候却显然是卖人情给郑弘甚至是郑清之的大好机会,更何况还只是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戊戌科的新科进士大半聚集于此,虽说这些人如今还都没有授官,但是将来大宋朝的官场上,这些人很有可能会是绝对的主力,得罪如此多的进士,以郑清之的身份也是要好生掂量一番的。

这大厅内的两百余士子,虽然都是新科进士,但是既然进士要分出一二三等,自然是有高下之别的。所以闲聊时虽然五个群三个一伙,其实真zhèng

的也还是以状元周坦、榜眼赵彦瑀和探花周必隆三个人为中心。

此刻听到三人如此说,面带不虞之色的士子们无不纷纷点头称是。

虽然他们心中都清楚,如果郑清之真的要来了,那么根本不可能是郑弘一个人匆忙去迎接更不会不告sù

自己等人的。

可是,郑弘毕竟是郑家人,是此地的主人。就算不是又如何?既然状元、榜眼和探花三人都不在意,而且还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那就顺着走就是了。

“平甫兄,你说方申兄是否也请了那贾师宪和史宗晟?”

老管家拜谢着去安排中午的酒宴了,旁边的人也都各自在瑟苑晃悠起来,周必隆拿起茶杯若无其事的问道。

一等进士及第的人基本上都到了,唯有昨天晚上出了大风头的贾似道还有史祥到现在还没有看到身影。

贾似道和郑弘确实没有多少交情,可是郑弘显然不可能唯独忘了他这个一等十甲中人。基本上绝大多数新科及第的进士都来了,就连三等的也都请到了,如果不给贾似道请帖那可是赤裸裸的打脸了。

文人要的就是个面子。郑弘这样赤裸裸的打贾似道的脸,同样也等于没给贾贵妃甚至皇帝赵昀脸,除非郑弘脑袋进水了。

更何况史嵩之是谁?可是郑清之的盟友啊,而且还是最为重yào

的盟友。谁都可以不请,但是史祥却是必然会请的。

那么这个时候贾似道和史祥都没来,而郑弘又匆忙出去,莫非就是因为他们两人中的一个?

周坦和赵彦瑀两人端着茶杯没有接话。

“平甫兄,昨夜那诗真是贾师宪自己做的?”周必隆对两人不搭理自己一点儿都不在意,有些话其实大家心中都有数,话锋一转就问到了昨天晚上琼林宴的事情。

“师宪兄,才学还是有的。”周坦放下茶杯,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淡淡的道。

昨天晚上贾似道不仅给了余赐面子,同样也给足了他周坦面子。别人不知dào

,周坦自己可是知dào

,他虽然当时也认为贾似道在作弊,可是并没有想要出来指认他的意思。

可是贾似道却说余赐抢在他之前站出来揭发的,言下之意就是他周坦也是铁骨铮铮之辈,不过是被余赐抢了先而已。

本来余赐把事情闹这么大,随后又将他和杨铎两人扯进来作证可以说是将他和杨铎都卖了。如果贾似道真的作弊了,那纸笺上真的是作弊的诗词,那么余赐就可以名利双收,而他和杨铎两人的名声可就不怎么好了。

毕竟他和杨铎两人跟余赐一样可是都看到了贾似道作弊的。只是却只有余赐一人站出来指证,不是变相在说他周坦和杨铎两人品性不洁么?

周坦其实对贾似道所言所行是极为的厌恶的。狎妓、赌博本不是什么大不了事情,可是借着贾贵妃跋扈却是让他极为看不起的。

昨天夜里的贾似道,让周坦有些陌生,但是却不得不承了他那个人情。

这个时候他说贾似道才学还是有的,却已经是变相的说那诗词确实是贾似道自己所做。当然,品行么,谁知dào

呢。

“呵呵,平甫兄如此说,看来那首诗确实是贾师宪做的了。”周必隆听到周坦如此说,干笑两声微微有些尴尬。

自始自终赵彦瑀除了给郑弘个台阶外,就再没有接过话,谁也不知dào

他在想些什么。

大堂中,最为安静的当属昨天晚上大闹了琼林宴的主角余赐了。

第18章 史珍香

风景极佳的瑟苑中很热闹。所谓诗会其实大多都是少数几个文采极其出众之人的舞台而已,其余大多数人都是做个陪衬看看热闹而已。

之所以如此趋之若鹜不仅仅是因为这诗会是当朝秘书郎的孙子郑弘主办的,更重yào

的是诗会是构建人脉的最为便捷的途径罢了。

如帝师郑清之这样的朝中重臣,也需yào

一大帮大大小小的官吏在下方摇旗呐喊,更何况他们这些刚刚脱下白身还没有授官的小小进士。

余赐很安静,这跟往日的他截然不同;他身边也很安静,同周围三个一群五个一伙的新科进士们的热闹场面相比,他立身之处没有一个人存zài



往日的他虽然不是绝对的中心,但是身边总会有众多的跟随者。不是因为他的学识和才华,而是因为他是余天锡的儿子。

这就足够了。

对于一个个新科进士从巴结到现在的远离,余赐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他从昨天晚上就一直在想一个更重yào

的问题。

自己真的是如那贾师宪说的那样铮铮铁骨、眼中揉不得沙子的人么?扪心自问,余赐知dào

自己绝对不会是贾师宪口中说的那样一个人。

当着皇帝的面,当着满朝文武以及无数士子的面,被贾似道如此褒奖,从内心来说余赐是很享shòu

的,但是他从很多人的眼中看到的不是敬佩,而是怀疑。包括皇帝,甚至还包括自己的父亲。

这让余赐心中很不爽,很憋屈。虽然余赐知dào

自己不是贾似道口中的那样一个人,可是自己为什么不能是那样一个铁骨铮铮的人?他们又凭什么怀疑自己?

自己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这个问题一直纠缠着余赐,哪怕昨天晚上回府之后老父的雷霆震怒都没有让他有些许分神。

……

万客来中,贾似道和纳兰玉、史祥各据一方,亲切的交谈着,气氛不能说的上是友好,却也没有太过剑弩拔张。

纳兰玉心有不平却终究是没有一再挑衅,这里必进是临安城,是大宋朝的国都,虽然她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但是却也不想真zhèng

的暴露身份。

所以虽然看到贾似道那张总是挂着淡淡笑容的俊脸让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可恶,恨得银牙暗咬却也无可奈何。

“纳兰姑娘如此大商巨贾不知是做什么生意?现如今蒙古人正在入侵我大宋,陆路可是不太好走啊。”

第一次宋蒙之战在三年前赵昀一力主张提兵入洛夺回被蒙古人占领的东西两京之后就已经爆fā

,大宋朝经过初期的大败之后,总算在孟珙的支撑下挽住了颓势,如今两国在京湖、四川一线进入了漫长的僵持阶段。

有蒙古人在的地方,像纳兰玉这样的巨商想要安然无恙的进入大宋境内绝对是不可能的。更莫说她还是个女人,一个极其漂亮的女人。

“谁说我是从陆路进入大宋的?蒙古人难道还能把那海路都堵塞?”纳兰玉娇俏的白了一眼贾似道不屑的说道。

言语之中却是已经将她如何进入大宋说了出来。

走海路?

因为蒙古人横扫欧亚大陆,陆路的商道基本上都已经断绝,虽然说蒙古人对商人同样也很重视,甚至为了维持蒙古贵族所需专门出台了法令来保护陆路上行商的各地、各个民族的商队,但是上有对策下有政策,陆路商贸的急剧减少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陆路商道断绝,极大的促进了大宋朝本就极为的发达的水路尤其是海路贸易。从广西开始一直到建康府这一条沿海带,短短的百余年间已经成为大宋朝商贸的中心。

东瀛人、朝鲜人、越南人乃至阿拉伯、欧洲、非洲的商船,都蜂拥而至,同大宋朝的商人开展各类贸易,无数的金银珠宝、香料等等流入大宋境内,而大宋朝出产的瓷器、丝绸、茶叶更是异国商人、各国皇室最为稀罕的宝贝。

既然是走海路就说的通了。

蒙古铁骑横扫欧亚大陆,无dí

于天下,但是那也仅只是在陆地上。在海上,尤其是水军战舰楼船,还没有引起蒙古人的足够重视,远不像大宋朝这样海上贸易繁盛、并因此重视水军。

只有在南宋灭亡的后期,忽必烈才开始重视水军,并大力发展。如今么,双方交战的重心还是在陆地上,还在为荆襄一带反复争夺。

“大宋不愧为物华天宝之地,所产丝绸、瓷器、茶叶无不是各国皇室贵族乃至平民百姓仰慕之物,蒙古人阻断了陆路,好在还有海路可行,如今一船货物所得之利更是远超过去,纳兰只是做做小生意,还请贾公子莫要轻贱于纳兰。”

纳兰玉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像是真的只是做做小生意的模样。

这片刻功夫,纳兰玉一会儿高贵如皇室贵胄,一会儿美眸杀气四溢,一会儿冷艳如冰山女神,一会如邻家小女楚楚可怜,变脸之快变脸之从容,实在是让贾似道叹为观止。

他自然不会真的就相信这样一个多变魔女的话。

不过纳兰玉的话倒是提醒了贾似道,自己还在想着开什么娱乐城、赌城,却忘记了这个时候什么生意也没有做海上贸易赚钱啊。

大宋朝出产的生丝、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平常之物都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国皇室、贵族们最为稀罕的东西,就算是以物换物,那些阿拉伯商人带来的黄金宝石、香料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啊。

也许,可以弄一个商业联盟垄断整个大宋朝的海上贸易?这个想法极具可操作性啊。不过貌似还有很多问题需yào

解决,我想想。

贾似道一时间有些走神。

“师宪兄?师宪兄?”史祥见纳兰玉眼神不善的盯着没有搭理她有些神游天外的贾似道,用手戳了戳,低声提醒道。

“额,宗晟兄府中也在做生意?”

贾似道直接无视了纳兰玉那意欲杀人的眼光,懒得搭理纳兰玉,而是话锋一转看着史祥问道。

大宋朝经济文化科学都极其发达,到了南宋这个时候,自古相传的重农抑商的观念早就松动,商人的地位虽然不如仕途中人,却早已经不是低贱行业了。

“没有,府中倒没有经营商途。识得纳兰姑娘只是因为家姐出来游玩时偶遇纳兰姑娘,一见如故。今日去瑟苑参加方申兄的诗会,纳兰姑娘正在家姐处做客,闻听欲要去往观摩一二,家姐吩咐,小弟也就带着纳兰姑娘同往。纳兰姑娘口渴,所以就在这处酒楼暂作歇息,不想却巧遇师宪兄。师宪兄可是也欲去往瑟苑?”

史祥有些疑惑的问道。

郑弘不可能不给贾似道发请帖。可是这贾师宪却是在外面闲逛的样子,难道真的没有收到请帖?不应该啊。

“额,这个收到了。这不正要去,也是口渴想要寻地儿歇歇。”

史祥心中自然是不信的。据他所知,贾府貌似就在不远处,贾似道这才走了多远就累了口渴想要歇歇?自己可是带着那纳兰玉逛了一圈西湖才到这小歇的。

当然,他并没有拆穿贾似道。甚至心中还在暗骂自己笨蛋,怎么说了这事头上了。

他贾师宪明显没有要去那瑟苑诗会的意思,他若是不去,不用说自然会得罪郑弘乃至郑弘背后的郑清之,岂不是刚刚好?

若是自己在恰当的时候将偶遇贾似道的事情告sù

郑弘,那郑弘不是恨死了贾似道?损了帝师郑清之的面子,郑清之自然不可能再拉拢他贾师宪,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只要稍微拉拢下他,不是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他拉入父亲的麾下?

有了贾似道,得到贾贵妃的支持不是轻而易举?

昨天晚上回府父亲罕见询问了自己是否同贾师宪熟识,并让自己好生结交。却不曾想今天这样的大好机会就这样在自己手中丢了。

后悔不已的史祥在想法怎么挽救。

“纳兰姑娘和宗晟兄,这是在等……史小姐?”

好吧,这个史小姐实在是有些不好出口。

“珍香姐今日有事无法同往,所以纳兰才厚颜请史公子带上去往瑟苑观摩诗会,见识见识大宋朝的年轻俊彦们。”

纳兰玉接口道。

“哦,原来……如此!”

话到一半,贾似道才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忍不住嘴角一阵抽搐。

珍香姐?珍香姐?

史珍香?

这史嵩之取名字的高雅情趣,再次让他有叹为观止彻底的变成了高山仰止。

“师宪兄?可是有事?家姐今日需前往灵隐寺还愿,所以才命宗晟带纳兰姑娘前往。”史祥看着满脸肌肉不断抖动的贾似道,有些疑惑。

这货不会是以为我仰慕他那名字奇葩的老姐吧?

“无妨无妨,我就是顺口一问,只是觉得史小姐名讳果真是……极好的……”

“哈哈,父亲大人对家姐的宠爱我是难得其一啊。珍香这名讳据说是父亲大人翻遍古籍才挑选出来的。”

“确实,确实,史公之才,实在是……实在是让师宪高山仰止,高山仰止啊。”

“师宪兄谬赞谬赞了!”

史祥听到贾似道称赞高兴的脸都有些红了。

第19章 帝师亲至

这个时代的人实在是很纯洁啊。

贾似道看着一脸心有荣荣焉的史祥,脸上的肌肉急剧的抽动着,他实在是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了。

如果某一天史嵩之知dào

他翻遍了古籍才为爱女寻到的名字会有某种极具戏剧性的暗讽意味的话,会不会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看着眼睛和脸上的肌肉都在不正常抖动的贾似道,直觉告sù

纳兰玉,这个让自己极为讨厌的人绝对是有什么事情没说出来。

“宗晟兄,我看时间也不早了,是不是现现在就去那瑟苑?不然让方申兄他们等的太久实在是太过失礼了些。”

贾似道感觉到纳兰玉不善和怀疑的眼神在自己身上徘徊,连忙稳了稳心神,岔开话题。

虽然他很不想去那瑟苑诗会,但是在这里已经碰到了史祥,如果这个时候再早借口开溜不去参加的话,怕是要将郑弘得罪透了。得罪了郑弘不一定算是得罪郑清之,可是这一次的诗会能够安排在瑟苑,郑清之怎么可能会不知dào



没有碰到史祥可以说身体有恙,已经被史祥见到自己乱逛,这个时候如果再找借口不去的话,以史祥的尿性,再加上两人之前本就因为那娇娘有些龃龉,虽然不知dào

今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情了,但是谁能保证他会不会转身就添油加醋的把碰到自己的事情说出去?

权衡利弊,贾似道知dào

这瑟苑诗会是非去不可了。虽然心中有些小抑郁,不过也还好拉。瑟苑还不能算龙潭虎穴不是?

“啊……师宪兄……”

“哼,终于说对了一句话,阿大阿二,我们跟着……贾公子!”

史祥还没来得及想出合适的借口来推诿这边纳兰玉已经接上了话,并着重在贾公子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阿大阿二?

看了一眼纳兰玉身后两个门神般的壮汉,贾似道知dào

这肯定不会是这两个壮汉真zhèng

的名字。两个壮汉感觉到贾似道的目光,同时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回瞪了过来。

两人对曾经要包下纳兰玉一月的贾似道实在是没有多少好感。

面对两人凶神恶煞的眼神,贾似道淡淡一笑撇过头,起身道:“那就走吧,宗晟兄,纳兰姑娘。”

“……好。”史祥无奈只得跟着起身。

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贾似道他还可以想办法推诿,但是纳兰玉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违背自己老姐吩咐的事情的。

史珍香,在史府乃至整个史氏一族中,都是一个极其超然而古怪的存zài

。史祥虽然是史嵩之膝下唯一的男丁,却依然惹不起自己那个老姐的。

……

“宗晟兄,师宪兄!”

几人刚刚走出万客来,就听到一个带着浓浓惊讶的声音从路过的一个小轿中传来,随着声音一个年轻人从轿子中窜了出来。

白白净净的一个年轻人,可惜贾似道不认识。

“额,方申兄?这是去往何处?”史祥看到郑弘先是一愣,随即故作惊讶的道。

“方申兄!”贾似道在一边跟着抱拳一礼。

郑弘在看到纳兰玉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一愣,纳兰玉无论从哪来说都是绝色之姿,再加之她身上有时流露出的些许野性,对每个男人来说都会不可抑止的生出征服的欲望来。

不过郑弘怎么说也是郑浚之的孙子,经常出入各色青楼的他确也见过各色美人,更重yào

的是这个女人是跟在贾似道和史祥身边,郑弘想当然的以为这是贾似道或者史祥的禁脔,自然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所以他也只是稍一愣神随即就清醒过来,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贾似道和史祥身上。

“呵呵,方申奉老爷子之命前来买些诗会用的物事,路过此地正要回府见到宗晟兄和师宪兄,特来招呼一声。”

郑弘脸不红心不跳的信口胡诌。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出来是丢下一大帮参加诗会的士子专门去往贾府寻贾似道去参加诗会的。

胡诌的同时郑弘心中却是在思量着,贾似道和史祥这两个据说有着积怨的家伙怎么走到一起了,而且看样子还处的不错的样子。

难道那史嵩之下手如此的快?这就将贾师宪给拉到他一方了么?这可如何是好?要赶紧告sù

叔祖父才对。

史祥听到郑弘的话,看看那朝南的轿子,又看看几个手中空空如也的郑弘小厮,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御街由北到南,沿着皇城延伸。如果郑弘办好事情回府的话,那么轿子应该朝北呀?而且如果置办好物事的话,怎么几个亲随手中都是空空如也?看他们一个个汗流浃背的样子,到像是要急着投胎似得。

贾似道心中同样也有着疑惑,不过他也同样没有想到郑弘这是专门为他去的。

“哈哈,方申兄这是要回府?”史祥自然不会点出郑弘在说谎,如果这个时候戳穿那就是赤裸裸的打脸了,更莫说两家一直还是盟友的关系。

“正要回府,师宪兄和宗晟兄可是要去瑟苑?同往如何?”郑弘笑着道。

“同往,同往!”

“宗晟兄,师宪兄,额,还有这位姑娘,请!”

……

就在瑟苑内的一众士子茶已经换了三次、嘴里喝茶都要淡出鸟的时候,郑弘、史祥、贾似道还有拖油瓶纳兰玉终于到了。

郑弘一人出去,回来却是跟贾似道、史祥一起,当然还有一个绝色美人、两个彪形大汉,没有办法不让人浮想翩翩,心中虽怒,但是却没有人敢直接出声指责。

郑弘身后有谁自然不用多说,史祥背后同样有着史氏一族,史嵩之更是刚刚累官至参知政事,而贾似道更是人人清楚,那是小国舅啊,更在昨夜的琼林宴中出尽了风头。

时势比人强,莫可奈何。

郑弘对着大堂中早就等的心焦的一干士子们团团作揖赔罪之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同泽,今日之诗会家叔祖郑公将会亲至前来提点我等后学末进!”

“哗!”

原本还有些怨气沸腾的诸多士子听到帝师郑公真的会来诗会顿时沸腾。

第20章 凰娇娘

在瑟苑憧斓叠嶂的园林后面,是一大片造型精巧的房舍,史弥远将瑟苑送给了郑清之,郑清之又很少来,这些房舍大多数时间都是空置的。

只是今天,这些房舍中却是再次热闹了起来,来往进出的丫鬟络绎不绝,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生不断的从这些房舍中传出。

瑟苑诗会来的绝大多数都是大宋朝最为出色的才子们,这样高端大欺上档次的场合又怎么能少了绝色的美人来助兴?

如果才子和美人之间发生点什么风花雪月之事,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啊。

当然,这些请来的美人都是临安城最为出名的青楼中的头牌女子罢了。不过也只有那青楼女子,才可以发生那风花雪月之事啊。

能被请来参加这瑟苑诗会的基本上都是临安城中几个官坊以及几个最为出名的青楼中的头牌以及有了一些名气的女子。

临安城中到底有多少青楼没有人具体的统计过,说万家虽然有些夸张但绝对算不上是骇人听闻。能够在如此多如牛毛的临安青楼界有着一定的名声、拥有一定量的追随者或者说……好吧,粉丝,这些青楼女子自然都有着过人之处的。

如果在往常只是一般的诗会,这样有点名气的青楼女子随便来个五六个就足够撑起台面了,但是这今天的瑟苑诗会显然是肯定不够的。

因为这瑟苑诗会是在申国公郑清之的园子,因为来这瑟苑诗会的都是大宋朝戊戌科的进士才子们。而这些新科进士们虽然有的早已成亲甚至不乏几房妻妾,但是还是有很多人为了功名至今未曾娶妻的。

那些中了进士还没有成家的人,按照后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大宋朝的钻石王老五啊。

这也造成了,即便没有郑清之的命令,也会有大把的青楼女子对这瑟苑诗会趋之若鹜拼命想要钻进来,一展才艺、小露俏脸。

只要能够博得一个有心的才子关注,哪怕是已经成亲了的,就有可能脱离贱籍有个好归宿,谁人不想来?

青楼之中,即便你是个头牌,其实说到底跟后世的那些车模、showgirl一样,吃的都是青春饭,当容颜不再,年老色衰的时候如果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归宿,那么才是真zhèng

的悲哀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青楼女子都会有这样的担忧。如那些个头牌自然是不用担心的,毕竟她们早已经是名声在外,只要她们想,愿意为她们赎身的人自然是大把的。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富商巨贾,想要将她们收入府中独自赏玩的人如过江之鲫。

不过如她们这样的青楼女子,却是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名声不够大的,唯一需yào

考lǜ

的就是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名气更大、最大才好了。

更何况即便她们这些头牌不缺人赎身,可是却也要卖帝师的面子不是?而且之所以等到现在还没有被赎身,除了钱还没有赚够外,想要给她们赎身的人势力不够大老鸨不放人外,最重yào

的是不是还没有寻到真zhèng

的让她们称心如意的郎君么?

今天到这瑟苑中的头牌有四个人,和乐楼的凰娇娘、雏凤楼的苏婉儿、春风楼的陆小小、金秋苑的闽秋月。

春风楼和金秋苑之前都曾经给贾似道下过请帖。至于和乐楼的凰娇娘,正是贾似道同史祥争风吃醋的那位娇娘姑娘了。

此刻在其中一间房舍中,凰娇娘正坐在镜子前任由两个贴身丫鬟给自己盘发化妆。镜子中的凰娇娘,眉如柳黛,俏脸如玉,眼波流转间媚骨天成,让人禁不住心神摇曳。即便是她的两个贴身丫鬟每日里看到她面对她,此刻看到镜子中的凰娇娘,也是一阵阵的面红耳赤。

“小姐真是太美了,小婢见了也忍不住有心心动捏!那些来参加诗会的才子们见到小姐不是要把眼睛都瞪出来?小姐,今日肯定能在这诗会中压过那苏婉儿、陆小小、闵秋月。”

凰娇娘的贴身丫鬟兰儿手在忙着,嘴巴也没闲住。

凰娇娘脸上浮现一抹红晕斜瞟了她一眼:“你这妮子这张小嘴儿总是比蜜还甜。说不定那些才子们见到你嘴巴如此甜,就看中你了呢。”

“小……姐,兰儿就要服侍小姐,小姐到哪儿兰儿就到哪儿。”还有些婴儿肥的兰儿拉长了声音羞窘不依道。

“嘻嘻,兰儿姐心里指不定有多美呢,今天这诗会上来的可不是白身的才子捏。”另一边的一个丫鬟接过话娇笑着调侃道。

三女都是一口的吴侬软语,端的是别有一番风韵。

“湘云,小心下次那贾大官人在把你堵在廊上我就不告sù

小姐去救你。哼哼,正好趁了你的心愿呢。”兰儿毫不示弱,红着脸小小的威胁道。

“小姐,兰儿姐要把小婢送给那贾大官人!”湘云故作惊慌的连忙向凰娇娘求救。

听到贾大官人四个字,原本轻笑着看着两女嬉闹的凰娇娘脸上闪过一抹厌恶,随后淡淡的道:“你们连个小妮子,不要在背后乱嚼舌根。”

兰儿和湘云对视一眼娇俏的吐吐丁香小舌。

“小姐,那贾大官人今日诗会肯定会在,如若再来纠缠小姐该如何是好?”兰儿不无担忧的道。

“兰儿姐,贾大官人是会来这诗会,史公子也是新科进士捏,也定然会来的。有史公子在,贾大官人又能如何?难道还真的能将小姐抢回府中不成?再说这可是申国公的园子呢。”湘云不屑的撇撇嘴,接口道。

“你两个妮子再乱嚼舌根,我就把你们两都送给贾大官人。”凰娇娘脸上的忧色稍解,笑着嗔道,“诗会中状元、榜眼和探花郎都在,还有众多的士子,想那贾大官人也不会乱来的。不过你两人还是不要乱跑才是。”

“湘云,不知dào

乔公子今日有没有来这瑟苑捏。你看到了么?”兰儿收手站在一边,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凰娇娘,嘴角浮起一抹调皮,意有所指的道。

第21章 在水一方

“你这妮子,讨打!”

凰娇娘听到兰儿的话顿时玉面飞红,娇嗔着扭身一巴掌拍在兰儿那已经有了几分风情的小小翘臀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脆响。

“啊呀!”正在偷笑的兰儿没想到自家小姐竟然会给自己来个突然袭击,翘臀骤然遭袭发出一声带着一分惶恐三分享shòu

的呻吟声。

“你这妮子,当真是发春了呢,等见到贾大官人,我就做主把你许给他好了。他肯定会好好疼你的。”听到兰儿的有些故yì

装出来的呻吟声,还是清倌人的凰娇娘玉脸上更是鲜红欲滴,作势威胁道。

如兰儿和湘云能做为凰娇娘的贴身丫鬟,早在几岁的时候就被老鸨买进青楼中来服侍作为头牌来培养的凰娇娘,十余年过去,在勾栏院中耳濡目染下,自然要比普通人家出生的女子要早熟的多。

更何况三人虽然名为主仆,实则一道长大的她们更像是姐妹。

“小姐,兰儿知错了,求小姐不要把兰儿许给那贾大官人。乔公子给小姐赎身,兰儿就陪着小姐……呀!”

说到这里兰儿发出一声低呼,娇俏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小嘴,一脸羞窘。

“哟,原来是你这小妮子春心萌动看上人家乔公子了,等改日乔公子来了我就问问乔公子,如果乔公子也有意,我就做主让你跟着乔公子,可好啊?”

凰娇娘勾着垂头羞窘的兰儿下巴眨眨眼睛笑着道。

兰儿口中的乔公子,正是当今左丞相乔行简的孙子,乔玉。

大宋朝文臣权力极大,一般的政事都由左右两位丞相来处理。自从四年前在提兵入洛失败后将郑清之从左丞相的位置上彻底的挤下来之后没多久,已经是参知政事的乔行简就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左丞相的位置,这一坐就是三年。

除了左丞相乔行简外,赵昀还拜一向以清名著称的崔与之为右丞相。但是因为某些原因,右丞相崔与之虽然有着丞相之名,在这三年来却是从来没有真zhèng

的履行过右丞相的职责,一直在上书坚决请辞。

时任广东经略安抚使兼知广州等职的崔与之坚持不受右丞相之职,崔与之是个杠头,赵昀呢也是个杠头,却是跟崔与之杠上了,一直坚持要拜就是不收回诏书。

就这样,一个要拜相,一个要辞谢,一拖就是三年。以至于大宋朝这三年来虽然名义上有左右两丞相主政,实jì

上因为崔与之一直没有就职,真zhèng

主政的其实就是左丞相乔行简。

郑清之在一年前被特进左丞相,但是这个特进二字,就已经很明显的昭示出他这个左丞相的象征意义远远要大于实jì

权力。

乔玉今年十九岁,是乔行简第二子乔行都的儿子。他也是戊戌科的进士之一,只是乔玉不是一等,而是二等罢了。但是他却是这戊戌科一二三等进士中,年纪最小的进士了。仅仅这一点,他的这个二等进士和一等进士相比,似乎名声要更为的响亮。

按道理乔玉必然会参加这瑟苑诗会的。

可是从提兵入洛之战兵败之后,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就已经从貌合神离彻底的变成了分道扬镳了。

乔行简联合大批程朱理学一派的文人大臣一直在清算着史弥远留下的四明党(四明即鄞,泛指的四明就是后世浙江宁波)。

宋一朝,随着南方的开发,四明文化愈渐昌盛,而在宋朝皇室南渡以来,四明一代更是人才辈出,逐渐占据大宋朝政治舞台的中心,而史弥远就是四明一派的代表人物。

历史的车轮行驶到大宋朝南渡的时候,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大致属于南宋中前期,理宗、度宗、恭宗三朝则为大宋朝的终结也就是末期了。

而在大宋朝末期的这数十年间,朝廷政坛格局的演变可以概括为“非鄞则婺”、“小元佑”、“福华编”三个阶段。

“非鄞则婺”是鄞(四明)人与婺人(后世浙江金华)联合主政时期;“小元佑”是指朱学“正人”在朝廷扮演重yào

角色时期;最后的“福华编”则是指原本历史上贾似道主政时期。

如今的左丞相乔行简则是婺人。

理宗成长和生存zài

四明一派极盛的时代,他的身世和皇权都深深地打上了四明的烙印,赵昀能以赵氏皇族疏族平民的身份入继大统登上皇位,更他和四明的特殊际遇有绝大的关系。四明人对宋理宗赵昀有识拔、养育与翊戴之功,所以在史弥远还活着的时候,是四明一派最为鼎盛的时代。

史弥远在世的时候,打击程朱理学,联合婺人共同主政,而在他死后,郑清之以帝师身份被拜为左丞相。

至于乔行简在赵昀进入临安城被封为太子的时候,则是东宫太子詹事,也曾经是赵昀的老师。

郑清之为了维持朝廷内部的安稳,主张联合当初被史弥远贬谪的程朱学一派,这在事实上已经同四明一派愈走愈远了。

在郑清之拼命的为维持朝廷内部安稳而殚精竭虑的时候,因为郑清之重新回到大宋朝权力中心的程朱一派的官员们,并没有对郑清之感恩戴德,他们一直在想着怎么彻底的清算史弥远乃至四明一党。

乔行简则是一直在觊觎着丞相之位,同程朱一派的大员们顿时一拍即合。这也就有了史嵩之为京湖制置使时提兵入洛之战大败特败的根源。

提兵入洛同蒙古人争夺东西两京的战败对大宋朝来说是一个转折。从这一战之后,原本貌合神离的宋蒙两朝彻底的撕破了脸皮开始了漫长的长达四十余年之久的战争,最终以蒙古人统一华夏大地、大宋朝灭亡结束。

不能说是提兵入洛的失败导致了大宋朝的灭亡,但是对宋蒙两朝格局的变化,提兵入洛之战则可以算做是始作俑者。

提兵入洛的失败,是对四明一党前所未有的打击。左丞相郑清之被迫请辞,失去了左丞相之位;是时的史氏一族的抗鼎者史嵩之被朝廷严辞申饬,撸去京湖制置使之职,赋闲足足三年之久。

乔行简借势等上宰辅之位,同程朱一派掌控了朝政大权。大批的四明一派官吏被以各种理由清算,赋闲。

到如今,虽然因为赵昀的命令史嵩之再次摆脱了赋闲状态被擢升为参知政事,但是四明一党却早已经不复当初的鼎盛之态了。

这也直接导致了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的水火不容之势。郑清之愤懑乔行简当年辜负自己信任联合程朱一派行那釜底抽薪之事,更愤nù

乔行简对四明一派官员的清算让他基本上已经成为四明一派中最不受欢迎的人;而乔行简大权在握之下,对郑清之虽没有针锋相对,却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来往。

两位帝师之间的龃龉,在大宋朝朝野上下基本上都不是秘密。如凰娇娘这类青楼女子,平日里接待的达官贵人也是极多的,消息自然是极其的灵通。

这样的情况下,郑弘会不会邀请乔玉来参加瑟苑诗会没有人清楚。

不过,凰娇娘对兰儿也仅只于调笑而已,就她本人来说乔玉在她的众多追随者中,无论出身、学识亦或是相貌都是上上等的,对乔玉她自然也是有好感的。

但是,这好感也仅仅是仅止于好感而已。乔玉还远远没有到让她倾心的地步。她才十八岁,还年轻,自然想要多看看。

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那乔玉竟然不知不觉的将兰儿的魂儿给勾了去。而兰儿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此刻她这样说虽然带有调侃的味道,但是却都是心中的真心话。

假如两人真的郎有情妾有意的话,她也是乐得见到兰儿有一个好的归宿的。

“小姐……兰儿不走,小姐去哪儿兰儿就到哪。”兰儿眼圈微红,坚定而缓慢的道。

“你呀!就是小嘴儿甜!”凰娇娘伸出如葱的玉指点点兰儿的额头,柔声道。

“嘻嘻,兰儿姐其实心里不知dào

是多乐意捏!”一边的湘云见到气氛有些沉默,娇笑着打趣道。

“好啊,死湘云,你也来调侃我。小姐……你也不管管!”兰儿毕竟还是小女孩心性,短暂的沉郁之后,瞬间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湘云身上,摇着凰娇娘的手臂不依道,说着对着湘云的肋下挠去。

“咯咯……嘻嘻……兰儿姐,湘云错了!”湘云骤然遭袭,却是不甘示弱也伸手去挠兰儿的肋下。

看着打闹在一起的两女,凰娇娘美眸中闪过一抹温馨。

这个世界上,怕是也只有她们两个小妮子对自己才是真zhèng

的真心实意吧。不说那只觊觎自己美色的小国舅贾大官人和史祥,那乔公子何尝不是仅仅是为自己的美貌和身体而来?

凰娇娘幽幽一叹!

……

瑟苑前院,让一众士子们等待了良久的诗会终于开始。只是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今天的这诗会刚一开始就已经波澜丛生直接进入了高潮。

第22章 桃花源

诗会是在瑟苑中最为出名的桃花源内举行的,据说这是郑清之的意思。

桃花源是瑟苑中的一处胜景,当年史弥远有一位宠妾酷爱桃花,所以史弥远为了自己的宠妾专门在瑟苑之中修筑了这个足足有数亩方圆的桃园,取陶渊明桃花源为名。

在这片数亩方圆的桃花源中,栽种着史弥远从各地寻来的各种桃树。每到暖春初至,无数粉红的桃花绽放竞相争艳,落英缤纷中,香飘数里,端的是临安城中的一处盛景。

据说最初桃花源初建时,赵昀每年都会亲自赏景。当然,赵昀来这瑟苑肯定不会仅仅是为了看这满园的桃花,可是却也从侧面证实了桃花源之盛名。

两百余个士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是对这桃花源来说却是足够装下他们了。这些士子三个一桌五个一席席地而坐,赏桃花饮美酒吃美食,好不逍遥。

贾似道自然也在其中。

在他这一桌,除了他之外,还有在琼林宴上跟他自来熟的杨铎;除了杨铎之外史祥也不知dào

是怎么想的却是也赖在了贾似道这一桌上。

史祥赖在贾似道身边,纳兰玉自然也是跟贾似道再次同桌了。

贾似道这一桌也因此引得人人瞩目。

史祥和贾似道因为和乐楼的凰娇娘争风吃醋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如今两人却是坐到了一桌相谈甚欢,看模样史祥甚至有些刻意讨好的意思。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纳兰玉了。

从各个青楼中请来的献艺的姑娘们还没出来,如今桃花源中出现的都是男人,仅有纳兰玉这一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极其漂亮的绝色美女。

看纳兰玉跟贾似道和史祥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显然这个女子不是两人的禁脔,而是至少同两人身份也相差无几的人。

这样有身份有地位而且还有容貌的女人,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啊。

不过,这谈笑风生也只是其他人看到的表现罢了。如果有人听到贾似道和纳兰玉的对话,那么打死也不会认为他们是在谈笑风生了。

“贾公子也会赋诗?”

“不太会,贾某只会吟诗。”

“吟诗?”

“不错,吟诗。贾某可是淫的一手好湿。”

“淫的一手好湿?”

“……正是如此,纳兰姑娘有兴趣否?贾某一定尽心尽lì

教纳兰姑娘淫湿。”

“难道贾公子要教纳兰蟋蟀经?”

“……”

边上的史祥听着两人唇枪舌剑,额头不断的冒着冷汗。如果早知dào

这纳兰玉就是将贾似道砸下湖中的人,他说什么都不会答yīng

自己的姐姐将纳兰玉带来这瑟苑诗会。

路上有郑弘陪着还好,进了瑟苑郑弘作为主人自然要去安排一应事物。从郑弘离开后,纳兰玉就开始同贾似道你来我往斗嘴个不停。

贾似道他需yào

拉拢,纳兰玉是自己姐姐的贵客他更是得罪不起。好在,有人来给他解围了。

“师宪兄,昨夜之事子万悔不自甚,特来请罪!师宪兄高风亮节,请受子万一拜!”余赐不知dào

从哪钻出来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虽满脸通红却是依然朗声道。

余赐的声音很大,此刻诗会未开,帝师郑清之还没到,喧嚣的桃林瞬间安静。

没有人想到余赐会在今天、会在这样的场合下主动向贾似道赔罪,甚至执起了学生之礼。

昨天夜里的琼林宴在场的数百人中除了纳兰玉不知dào

具体情况外,其余人都是很清楚经过的。虽然内情不是很明白,但是内里的经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定然不会是如贾似道说的那样余赐铮铮铁骨来举报他。

毕竟身为余天锡之子的余赐也是临安城的一个名人不是?了解余赐并和他交好熟悉他性情的人不是一个两个。

其实在此之前,这些士子们对今天的瑟苑诗会还是抱有很大期待的。这期待除了帝师郑清之会亲至外,还有就是想看看余赐和贾似道两人碰面之后会是以何等样的方式开场又最后怎样收场的。

贾似道虽然昨天夜里放过了余赐,可以说给了余天锡一个天大的面子,让余家免了羞辱,但是没有人认为余赐会是一个善茬,相反,余赐不说是斤斤计较之辈却绝对不是什么心胸开阔之人。

余赐背景深厚,贾似道也差不了哪去。

那些本就自觉在诗词上没有多少天赋的人今天眼巴巴来这瑟苑诗会,除了看些美人凑个热闹外,剩下的就是为了看今天这场在他们看来必然会发生的龙争虎斗的。

想过很多种余赐今天见到贾似道后会是什么样的一种境况,或是冷眉相对,或是恶语相向,却唯独没有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一个场面。

这还是曾经那个心高气傲的余子万么?

莫非这余子万也跟那贾师宪一般被人砸了脑壳失忆了?不然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贾师宪行那弟子之礼?而且还说出赔罪的话?

正在跟纳兰玉斗嘴偷着乐的贾似道,没有想到余赐会给自己来上这么一出。只是,这是真心还是假意?

“子万兄,这是做什么?你这是要让我贾师宪折寿啊。”

周围无数双的眼睛在看着,贾似道慌忙起身一把扶住余赐急声道。只是他这一扶余赐却是执拗的一动不动。

“师宪兄,请受子万一拜!”

这是玩的哪一出?一干士子们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开始窃窃私语。

“子万兄,你这不是拜了么?”贾似道低声道。

“子万还未曾拜!”余赐说着挣脱贾似道后退两步郑重的对着贾似道深深的一揖。

“……”

在贾似道微一愣神的功夫却是生生的受了余赐这郑重的一礼。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并不太清楚余赐这一礼到底有个什么门道,如果他要是知dào

这一揖其实是在执弟子礼的话,定然是不会接受的。

“梆!”

恰在此时,一声清脆的梆响响彻整个桃花源。

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一干士子纷纷收声正襟危坐。

这是诗会要开始了?

“子万兄,快请坐。”贾似道拉着虽然满脸通红但是眼神却格外清澈的余赐坐在了小几一边。

纳兰玉一脸疑惑的瞅瞅贾似道又瞅瞅正襟危坐的余赐,直接告sù

她,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好奇心驱使下,扯过史祥低声询问起来。

……

四个白须飘飘穿着长袍的老头出现在园外。当前躬身领路的正是这一场诗会的发起者郑弘,而走最中间的不是帝师郑清之又是谁?

桃花源中并不都是桃树。当初为了便于赏景史弥远特意在桃花源中央的空旷地带修筑了一座凉亭,取名听澜亭。

贾似道只认识郑清之,其余的三个老头儿他一个不认识。

听澜亭中早就摆放好了座椅,随着郑清之四人坐下,一众士子纷纷起身齐声道:“学生拜见郑师,拜见诸位师长!”

剩余五个老人显然也都是有名有号的人了。

“不必多礼,今日诗会老夫得暇特请袁师、杜师、李师前来指点你等,你等当好生表现莫让袁师、杜师、李师失望才是。”

郑清之对着身边分坐的三个老者拱手朗声道。

“学生谨遵郑师教诲。”

“那,袁师、杜师、李师,诗会这就开始?”郑清之看着身边的三个老者笑着道。

“郑公做主就是。”被称作袁师、杜师、李师的三个老者齐齐笑着拱手回礼道。

随着四人寒暄完毕,大批的仆役纷纷将一个个准bèi

好的纸墨笔砚端了上来摆放在一众士子面前。

气氛陡然热闹起来。

大宋朝文风极盛,上下之间其实并没有太多的虚礼。尤其是在讨论学问的时候,风气更是极为的开明,互相之间品评传阅本是常理。

更何况吟诗作词本就是风雅之事,这样的风雅之事怎么能将气氛弄的极其沉闷?如此一来岂不是失了吟诗作词的乐趣?

悠扬的鼓乐之声响起,一大群穿着各色艳丽裙袍的女子从纷落的桃林中窈窕而来,景美,花美,人更美,端的是人比花娇、花映人艳。

各色女子体香汇聚在一起瞬间盖过淡淡的桃花清香,让人忍不住心神摇曳。

这出现的不用怀疑,自然都是先前一直在后院房舍中梳妆打扮的各个青楼的头牌或者名妓了。

这群女子盈盈而来随后在听澜亭一侧的桃林边缘停下,数十个瑟苑奴仆飞快的拉起一道长而宽的粉色纱帐将这些女子立身之处围拢了起来。

那里却就是这些女子们的休憩之所了,纱帐中自然也是有酒宴供应的。而透过粉色纱帐也依然能够看到外面的景况,想要看到里面的美人却是不易了。

随着这些女子的出现,本就热烈的气氛顿时更显高涨。一个个士子们都是荷尔蒙急剧升高。这样的盛大场合下,若是能够妙手偶得两三首佳词妙句,不仅能博得诸位师长尤其的郑师的赏识,说不定还能抱的美人归啊。

看着鼻翼不断抽动嗅着空气中弥漫的各色体香还一脸陶醉的史祥,贾似道暗暗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第23章 叹兴亡

这些被请来的女子虽然都是青楼内的头牌或者有些名气的风尘女子,但是显然不是来这瑟苑中陪酒的。

她们这些人不说每个人都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每个人都至少有那么一个两个拿手的绝活,尤其那舞乐两艺,绝大多数人都是造诣颇深的。

而请她们来除了为这瑟苑诗会增色外,更为主要的则是等待着诗会中出现好诗好词,然后由她们这些专业人士现场为这些好诗好词谱曲舞弄一番,这才是这些头牌们主要的目的。

要知dào

一手好词不仅可以让作词的士子声名远扬,同时受益的还有将这词唱出来的人。青楼那么多,头牌也不少,可是一曲能够让人广为传唱的好词却是罕有啊。

如凰娇娘、闵秋月、陆小小、苏婉儿这些头牌全部都是保持着处子之身的清倌人,为什么一定要是清倌人?

就是告sù

那些倾慕她们的人,我现在还是清白之躯,你们每个人都有机会哦,谁能做这入幕之宾,就看你们的表现拉。

既然不卖身,那么卖艺总不能老是那几手老掉牙人人都会唱的曲儿了吧?所以,每个青楼,每个头牌都在挖空心思寻那好词好诗,只有这样才能独树一帜将其她人给压下去。

其实,这也是除了郑清之的身份外,为什么瑟苑诗会能一下聚集如此多的头牌和名妓的另一个重yào

原因了。

毕竟以郑清之的地位和威望,如果再去仗势欺压一个小小的青楼传出去只会让他丢份,而不会给他增色不是?

桃花缤纷而落,鼓乐齐鸣,外加那不时传来的莺莺燕燕之语,端的是好享shòu

。这样的境况根本不会让人想到,此时蒙古大军正在四川、京湖一线同大宋朝发生着厮杀。

当然,似乎也没有人会提起这一茬。

贾似道对此,只能微微一叹,不过他也仅只是一叹而已。大宋朝是存是灭,对他而言其实根本不重yào

,大不了出海寻个地儿做个土著国王一样赛过神仙。

扭头间却是发xiàn

纳兰玉看着一干兴奋不已的士子们闪过几分鄙夷和冷笑。贾似道若有所思。没想到纳兰玉似有所感,回头正对上贾似道有些呆愣的眼神。

“贾兄,不是吟的一首好诗?其他士子都在苦思冥想,难道纳兰脸上有好诗不成?”纳兰玉狠狠的瞪了贾似道一眼,鄙夷的道。

贾似道听到纳兰玉的话差点没将嘴里的酒一口喷出来。

以他的性格本不应该同纳兰玉逞那口舌之快的,只是实在是这女人太能纠缠,弄的他不胜其扰,才将后世那句经典的话给用到了她身上,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用到了自己身上。

“这位姑娘说的对,昨夜师宪兄一举夺魁,然因子万纠缠扰了师宪兄雅兴,不曾想今日此等良机,能让子万品茗师宪兄大作,每思及此处,子万就心痒难耐,情难自已。”

余赐这个时候也恢复了正常,听到纳兰玉的话一本正经的诚心实意的道。

这货不会是真的来找茬的吧?贾似道眨巴眨巴眼睛。

余赐坦然的看着贾似道,眼神清澈。

好吧!

贾似道看了看纳兰玉,又看看已经收回色相看似在苦想诗词其实一直都在观察着自己这边情况的史祥,提起毛笔在砚台上沾了沾,停顿了数息功夫后,提笔就写。

“砰!”

一气呵成之后,贾似道将手中的毛笔随手扔在一边。

“来,子万兄喝酒喝酒!”

贾似道端起酒杯拉着余赐笑着道,他也懒得再想余赐是有心还是无意,范正今天就先让他躺着回去好了。

另一边纳兰玉已经眼疾手快的一把将贾似道写好诗词的纸笺给抢了过去,让余赐扑了个空。他自然是不可能跟纳兰玉抢的,虽然他并不认识纳兰玉,可是能跟贾似道和史祥一起过来,而且还是个女人,想必身份也差不到哪去。

史祥压下心中的好奇,端起酒杯同贾似道微微一碰道:“师宪兄,请!”说着一饮而尽。

“汉陵风雨,寒烟衰草,江山满目兴亡。白日空山,夜深清呗,算来别是凄凉。往事最堪伤,想铜驼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

荒沙一片茫茫,有桑乾一线,雪冷雕翔。一道炊烟,三分梦雨,忍看林表斜阳。归雁两三行,见乱云低水,铁骑荒冈。僧饭黄昏,松门凉月拂衣裳。”

“好词!好词啊!”

随着纳兰玉一气呵成的吟诵声,竖着耳朵倾听的余赐和史祥两人同时击掌长身而起惊叹出声。

桃花源中原本熙攘的声浪,瞬间为之一滞,陡然安静下来。

“往事最堪伤,想铜驼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好词好词啊。敢问师宪兄,此词名为何?”

余赐一把夺过还在呆愣愣的纳兰玉手中的纸笺,再次低声吟诵一遍,激动的问道。

好吧,纳兰兄,对不住了。

“此词名为望海潮·叹兴亡!”

“师宪兄品性高洁,心忧天下,实在让子万忏愧,请师宪兄再受子万一拜!”余赐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周围已经死寂一片的众多士子,自顾自的再次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

史祥在一边虽然没有同余赐一样直接纳头便拜,但是脸上却也同样激动不已,就好像那词是他写的一般。

而原本看贾似道哪都不顺眼的纳兰玉这一次却罕见的没有出声,美眸中闪动着莫测的光芒,一言不发,也不知dào

在想着什么。

“师宪兄,郑师有召。”恰在这个时候,郑弘匆匆奔来,眼神微带着苦涩的看了一眼还被余赐紧紧抓在手中的那张白纸,微微一礼笑着道。

如果说纳兰玉读的时候还是只有几个人听到的话,那么余赐刚刚那根本就是朗诵的声音,却是让桃花源内绝大多数人都听到了这首叹兴亡。

虽然在场的一众士子不一定能作出好词,但是能够得中进士至少品鉴诗词的功底最起码还是有的。

此刻在听到郑师相召,一众人尽皆面带复杂之色的看着长身而起的贾似道。

第24章 接赌

琼林宴上贾似道夺得诗魁的那首诗是不错,不过也仅只于不错而已,还远远算不上绝佳。最为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拍了理宗赵昀的马屁,当然贾贵妃也给他加了很大的印象分。

但是今天这首《望海潮·叹兴亡》除了意境跟这桃花源的情境不太相符外,其他寓意、意境还有内涵无不是上佳之作。

在没有南渡前,大宋朝有东京开封、西京洛阳两都。靖康之耻让大宋朝丢掉了繁华的东西两京,更失去了半壁江山,无奈只得南渡长江偏巨东南半隅之地。而铜驼巷陌,真zhèng

的名字则是铜驼街,却是西京洛阳城中当年最为繁华的一条大街。

百年前一代名家周邦彦《瑞鹤仙》中就有“寻芳遍赏,金谷里,铜驼陌。”这句诗,在座的一干新科进士却是尽皆耳熟能详的。

今天,贾似道用“想铜驼巷陌,金谷风光。几处离宫,至今童子牧牛羊。”来隐喻大宋朝东西两京丢失的奇耻大辱,往日的繁华兴盛早已消失殆尽,一去不返成为牧童放养牛羊的处所,当真是再为贴切不过了。

词结尾处“归雁两三行,见乱云低水,铁骑荒冈。”则又陡现大气,联系上厥,却是微露想要北渡光复故都的愿望。

真zhèng

的上佳之作。

而最让一干士子们难堪的是,自己等人满脑子还在苦思冥想着用什么样华丽的辞藻来吸引那些青楼来的头牌、名妓们的注意,却不曾想人家贾师宪想到的却是天下兴亡,仅仅是这一点上,他们同贾似道比就已经落了下乘。

所以虽然整首词中没有一个暗讽或者嘲弄的字眼,依然让那些荷尔蒙分泌太盛的士子们无不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滚烫。

“莫不是又是有人准bèi

好的吧?”一个士子心中羞愧,嘴上不由自护的嘟囔出声。

“就是,莫不是又是昨夜那人给写的?……”

“极有可能……”

声音虽小,但是却恰到好处的能让很多人听到。

领着贾似道朝着听澜亭行去的郑弘听到这样的议论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开来,不动声色的回头瞟了跟在身后的贾似道一眼。

“方申兄,请!”贾似道看到郑弘微微一笑抱拳一礼道。

“师宪兄,请!”郑弘没想到贾似道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寒暄,脚步微乱连忙回礼。

他是没有听到还是真的如传言说的那样失忆之后心性大变?以前的贾师宪可从来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郑弘脑中一闪而逝。对他而言不管贾似道怎样跟他的关系都不是太大,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代笔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而且还是极为的平常。毕竟不是每个出身好的人都能有好的才学的,尤其是诗词这样需yào

功夫的东西。

如果贾似道真的有人代笔,在这瑟苑诗会中被人戳穿,倒也不能说都是坏事。如果真是是他所做,这个时候更没有必要趟这浑水了不是?

至于贾似道,他自然是听到了那些其实根本没有刻意掩盖的议论声。对这样的怀疑,他早就知dào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更何况在此之前他虽然有些才名但是总体来说还到不了这样个地步,再加上风评一向不是太好,所以在来这瑟苑诗会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被人攻讦的心理准bèi



诗词自然是抄袭的,但是却绝对没有人能够找出来自己抄袭的证据。既然找不出来,那么不用怀疑这些诗词就自然是他所做的了。

对那些攻讦的人,总不能狗咬你一口你也回头去回咬一口不是?这一直都是他处事的原则,只要不触及底线,随便你怎么折腾,仅仅是因为几个人妒忌腹诽几句就要弄的仇深似海,心胸狭窄不狭窄暂且不说,最起码这生活实在是太过无趣了些。

所以对那些人说的话,他只当耳边风。可是他能够当作耳边风,并不代表着别人也可以当作耳边风,尤其是对某个颇有些大彻大悟之态的人来说,这样的攻讦和腹诽简直是不可容忍之事。

“王克、秦寿你们两人端的是无耻之尤,丢尽我读书人的颜面!”余赐疾步走到刚刚嘟囔的两个士子面前,指着其中两人高声怒斥。

禽兽?

走在郑弘身后的贾似道听到余赐叫出来的名字不由一个踉跄,险些撞到因为听到余赐怒斥突然停下脚步的郑弘背上。

这该有多大的仇才能取出这样的名字啊?贾似道站定,心中喟叹着看向后方暴怒而出的余赐。

对余赐会主动站出来帮自己说话,他是没有想到的。原本以为余赐只是在跟自己演戏,只是如今看来显然不是那样简单了,如果余赐是在演戏的话,那么这个时候要做的就是作壁上观,而不会将自己给拉进这浑水中,直接同那群只会风花雪月、无病呻吟的士子们冲突,而且还是为了自己。

既然不是演戏,那么似乎也只有一个解释了,余赐确实病了,而且病的不轻。贾似道实在是懒得动去想余赐到底想做些什么了。

“余子万,你当真是欺人太甚。王某和公明兄看的清楚,他贾师宪同美人调笑至今,随后提笔就书,他贾师宪是清真居士否?纵观过往,他贾师宪何曾有过此等大才?难不成调戏民女未曾被人砸死,反有那文曲星下凡附体不成?

倒是你余子万,昨夜琼林宴上他贾师宪假惺惺放你一马,今日你就甘愿做其犬牙,为其摇旗呐喊,我看你余子万才真zhèng

是丢尽我读书人颜面,我王昱承耻于同你这等自甘堕落之辈为伍。”

那叫王昱承的士子说着撩起儒衫下摆用尽lì



一撕,狠狠的将那短短的布条扔在余赐脚下,看也不看余赐仰起头颅做高傲状。

“好!昱承兄当真是我辈楷模,公明佩服!我秦公明也耻于同余子万、贾师宪之辈为伍。”那叫禽兽的士子一脸振奋的击掌叫好,然后有样学样想要来个割袍断义,却不曾想半天没撕开,最后只得讪讪作罢站在王昱承身后对着余赐怒目而视。

“你……你……”

余赐显然没有想到这叫王昱承的士子竟然如此的伶牙俐齿,而这却又恰恰是他的弱项,白净的面庞被气的青紫一片,一时间却是忘了去辩驳了。

“子万兄稍安勿躁,稍安勿躁。我王昱承行的端坐得直,子万兄还有何话说?只要他贾师宪能证明这诗词是他自己所做而不是别人代笔,我王昱承愿亲手为子万兄和他贾师宪端茶认错,从此见到两位就执弟子礼,如何?诸位同仁可为昱承作证。”

王昱承原本是被余赐逼得狗急跳墙才不得不选择彻底的同贾似道和余赐撕破脸皮。

毕竟他刚刚嘟囔的话,如果余赐没有直接点出来,就算贾似道听到了也没有什么,可是被余赐当着这么多士子还有郑清之以及请来的几位国子监教授的面叫出名字,当面怒斥,如果他不声不响的应下去,那么他这一辈子也就完了。

大宋朝的文人最为崇尚的什么?傲骨铮铮啊!

做为文人而且还是新科的进士被人指着鼻子怒斥,不敢出声,谁还能看得起?丢了脸面,今后何来前途可言?

更何况他的名字都已经被余赐给点了出来,这个时候否认已经不可能,余赐能够听到,其他人听到的肯定更多。

所以,不管他做什么,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算是彻底的得罪了贾似道和余赐。

王昱承虽然才学不是很高,但是情商却不低,他不傻。

因为这代笔和不代笔本身就是个无解的命题啊。难不成还扒开贾似道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面是不是有这诗词?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能扒开脑壳看,那么同样的道理,谁又能证明这诗词就是贾似道做的?贾似道自己?好吧,我还说他是别人代笔的呢。

所以既然已经得罪了,那还不如干脆得罪的再彻底一点,咬死了贾似道的诗词不是他自己做的,而是别人代笔的。

更何况,他贾似道原本的风评就不好,如果真的在这诗会上真的证明了贾似道的诗词都是别人代笔的,那昨夜的琼林宴上的诗词他贾似道就是欺君大罪了,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呢。

到了那个时候,他王昱承可就是瞬间声名鹊起啊。有了名声,即便贾似道不死,和余赐想要对付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不是?

唯一可虑的就是这瑟苑诗会上还有郑清之这些大佬在,而这瑟苑诗会是郑家举办的,扰了诗会会不会得罪郑清之?已经得罪了两个背景深厚的人,再得罪郑清之那就确实要死的不能再死了。

不过到目前为止没有看到郑清之或者郑弘任何一个人出来阻止,王昱承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郑师的脉搏了。那就是,郑师似乎也在等着什么。

想明白了这些,王昱承心中却是愈发的得yì

了,看着惊怒交加以至于根本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好的余赐,对着周围看热闹的一干士子抱拳一礼,兴口就立下了赌注。

“我愿为昱承……”

“好!昱承兄当真豪气,这个赌我贾师宪代子万兄接下了。”

第25章 要玩就玩大点儿

桃花源中,原本都在兴致勃勃看戏的一众士子听到真zhèng

的当事人贾似道突然插话,而且是毫不犹豫的就直接应下了得yì

忘形的王昱承的赌局,一个个却是更加兴奋,无不觉得这瑟苑诗会今天真是来对了。

虽然现在还不知dào

这对赌的结果如何,他们心中却是清楚今天看到的这一切必然会成为日后出入青楼勾搭妹纸的谈资啊。

贾似道输了,那就拆穿了一个天大的谎言;贾似道赢了,那必然会是一代大家崛起的节奏啊。这样的豪赌平日里怎么会有机会见到?

从哪看,这瑟苑诗会都来的实在是太值了不是?

一众士子是兴奋,不过做为当事人的王克王昱承在听到贾似道的话之后脸色不由自主的一白。

这贾师宪应下的如此干脆利落,难不成这些诗词真的都是他做的不成?王昱承暗骂自己刚刚太过得yì

忘形,现在却让自己陷入进退维谷之境。

看着大步走来的贾似道,王昱承心神惴惴之下一时间竟然忘了答话。

“王兄如此豪气,如果贾某再不接下,岂不辜负了王兄一片美意?传出去对王兄声名实在不太好啊。既然如此这样如何,由王兄出题,贾某现场作诗,贾某若是做不出,那么就算贾某先前的诗词都是由他人代笔作弊,如何?”

王克没说话贾似道自然不会就这样放过他,而且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又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只将王克和秦寿两人拉下水,说到这里对着周围一干看热闹的士子团团抱拳一礼。

“诸位想必对贾某也是有所怀疑的,那么今天贾某就全了诸位的心意又如何?还有哪位仁兄如果认为贾某同样是请人代笔作弊的,也可以站出来出题,只要贾某做不出诗,贾某马上立字告sù

天下人承认贾某作弊,如此可好?”

“哗!”

“当真是狂妄……”

“视我等如无物啊……”

……

一干看戏的士子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如此拉仇恨,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等人,顿时一片哗然,先前说过贾似道作弊的人更是直接怒喝出声。

“呵呵!王兄和这位秦兄都已经接下了这赌局,还有哪位仁兄想加入,尽可站出来就好。”贾似道淡淡一笑,对那些愤愤不平的议论声直接做了无视。

他并不想这样,他也不想亲自来试试自己拉仇恨的功底到底有多高。他其实只是想好好享shòu

一下能在大宋朝再活一次后多出来的几十年而已。

今天,写出诗词被人议论作弊,以他的心性是根本就懒得搭理的。只是余赐站了出来,义愤填膺的站了出来为他出了这个头。

不过,不知dào

余赐是真的口才不好情商太低还是故yì

为之来给他拉仇恨的,反正到最后是得yì

忘形的王克直接笃定了自己作弊了。

这样的情况下,郑弘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郑清之依然跟那三个老头端坐在听澜亭内饮酒看戏,显然,这发生的一切不能说是郑清之事先就计划好的,至少是他愿意乐见其成的。

既然这样的话,如果他再继xù

选择无视都已经骑到他头上的王克等人,那么恐怕后面还会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他没有站出来反驳,恐怕在所有人的心中都会认定他是心虚不敢站出来吧?因为既然是代笔,那么站出来的话不就露馅了么?

不管从哪看,贾似道心中都很清楚,自己必须要站出来了。

当然,他并打算让作壁上观的郑清之好过。既然他乐见其成不是?那就干脆玩个大的,一来彻底的熄了那些想要带着有色眼镜来看自己的人心中的小九九;二来也让郑清之尝尝纵容这些人挑衅自己酿成的苦果。

毕竟这是在瑟苑,而郑清之是瑟苑的主人。其实从一开始,郑清之就已经是个受害者了,因为这是在瑟苑中发生的事情,而他郑清之不仅是瑟苑的主人,更是坐在旁边看着一干人围攻他贾似道。

按理说,郑清之从一开始就应该阻止的,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听不到。而他能漠视到现在,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郑清之同样也认为贾似道是由别人代笔的,所以他才选择一直做壁上观。

所以他不仅要站出来,而且还要把事情弄的越大越好。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他。

“我陈蒲芳来会会贾兄!”

贾似道声音方落,一个穿着青色儒袍的士子一脸激奋的率先站了出来。

“算我程元秋一个!”紧随着陈蒲芳之后又一个士子同样一脸激奋的站了出来。

“还有我……”

“我一个!……”

有人开了头,不大一会就有十余个士子接二连三的站了出来,走到了王克王昱承身后站定,尽皆一脸愤nù

的看着贾似道。

王昱承见到这短短一会功夫就有这么多人站出来跟自己一起对付贾似道,心中不由得窃喜不已。暗骂贾似道不自量力,却是引了众怒。

“好,师宪兄如此豪气,昱承怎能退缩……”

“别别,王兄和诸位仁兄听贾某将话说完。站出来的仁兄可是都承认王兄刚刚说的那赌局?”贾似道伸出一根手指轻摇,打断准bèi

将先前他说出来的话再还回来的王昱承道。

“什么赌局?”

最先站出来的陈蒲芳听到贾似道的话眉头一挑。

“王兄说只要贾某证明那些诗词都是贾某自己所做,甘愿亲手为子万兄和贾某端茶认错,从此见到我二人执弟子礼,陈兄以为如何?”

“这……”陈蒲芳听到贾似道的话微微迟疑。

他站出来除了确实有怀疑贾似道在作弊外,还有就是因为刚刚贾似道的挑衅一时心中激奋,此刻听到贾似道的话,发热的脑壳终于开始冷静了下来。

“我等站出来只是想会会贾兄,并无他意。”另一个士子却是颇有急智,见到陈蒲芳迟疑连忙接口道。

听到他的话,贾似道嘴角微翘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

这个说话的人他记得,是那个叫程元秋的士子。当然,这程元秋肯定不是名字,不过,他也没打算知dào

名字。

他记性不错,耳力更不错。从程元秋站出来说的那句话他就已经听出来,这程元秋应该就是刚刚最先说他作弊代笔的人三个人之一,至于其余两个开始就已经被余赐点了出来,就是王昱承和那名字极为奇葩的秦寿秦公明了。

“你想会会我?我凭什么就要会会你?你又算什么东西?”贾似道默默的盯着程元秋看了半响,直到把他看的心中发毛才缓缓吐出这句话。

对这样只会在躲在背后做些见不得光的龌蹉事,见到势大才跳出来的搞风搞雨的人,他连最起码的脸面都不想跟他留。

程元秋听到贾似道的话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一张脸先是青色后面又变成白色,最后涨成青紫一片。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先前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的贾似道竟然说翻脸就翻脸,而且是当着怎么多人的面直接是狠狠的给了他左右脸各狠狠一巴掌。

周围围观的一众士子对贾似道陡然变脸无不惊诧,随后哗然。

“你……你……贾师宪……”

“我怎么了我?想会我,接下赌局,你可以随便会,不想接赌局,哪来回哪去。贾某好赌,却不代表什么人都可以跟贾某赌!”

贾似道打断指着他哆哆嗦嗦连话都气的说不清白的程元秋毫不客气的道。

“若你输了又该如何?”陈蒲芳按住羞愤的几乎要昏厥过去的程元秋,盯着贾似道一字一顿的道。

“贾某输了,立字告sù

天下人贾某作弊请人代笔,连同昨夜琼林宴上的诗词都是假的。一个欺君之罪可够?”

场中一片死寂!

谁都没有想到贾似道尽然如此的凶横。输了不仅是声名尽毁从此在大宋朝的文人中间成为一个笑柄,更是连命乃至九族的命都赌上了啊。

同贾似道这赌上性命的赌注相比,端茶认错以后见面执弟子礼却也算不得什么了。

“师宪兄,万万不可啊!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管这些庸碌善妒之辈信于不信?子万却是信师宪兄的。”

余赐听到贾似道的话紧走两步拉住贾似道急声道。

“师宪兄,你为本无仇怨,今日蒲芳只想会会贾兄高才罢了,做赌之事并不是蒲芳本意,贾兄如若真做不出,也不必立字,想来一众同仁也不会将此事宣诸与众的,今日我等单单以文会友如何?”

陈蒲芳抱拳对着贾似道郑重的道。

他确实不想彻底的跟贾似道撕破脸皮,更不想让贾似道真的背上欺君大罪。

“是啊,师宪兄,不必如此!今日大家以文会友罢了,方申斗胆做个和事佬,今日之事事就此作罢如何?”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的郑弘这个时候终于站出来说话了。

拍拍余赐的手臂,贾似道丢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看着郑弘抱拳笑着道:“呵呵,方申兄向来好义,今日做这和事佬师宪断然是不能不给面子的。”

郑弘听到贾似道的话顿觉脸上有光,连连摆手笑着欲要说话。

“不过,若是此刻是方申兄站在贾某的位置上,方申兄会放手吗?如果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从今而后我贾师宪怕是要被坐实了请人代笔的污名,这让贾某今后如何见人?换做是方申兄你,今日可愿罢手?”

第26章 桃花羞作无情死

听到贾似道是话郑弘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看起来有些扭曲。

是啊,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贾似道再不做些什么怕是他确实需yào

一辈子背上这作弊的污名了。唤作是自己,自己能够退让吗?

答案,显然是不可能的。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啊。

郑弘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听澜亭,没有得到任何讯息。然后对贾似道抱拳一礼默默的退到一边,显然是认同了贾似道的话不打算再做和事佬了。

“呵呵,谢方申兄体谅。这样吧,贾某不能背这作弊的污名,不过方申兄的面子也不能不给。这样吧,今天蒲芳兄等人以文会友贾某接下了,对赌之事就此作罢。”

郑弘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如此给他面子,心中顿觉暖洋洋。在这样的场合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贾似道如此的体谅他,让郑弘对贾似道的好感度顿时急剧飙升。

“但是,昱承兄、禽兽兄还有他三人如果不接赌,那就都一边玩儿去吧。”贾似道对着郑弘笑笑,继xù

道。

对于贾似道后面这句话郑弘并没有感到太过意wài

,这一次他是用心听清楚了贾似道说的话,所以早就料到他还有下文。

贾似道并不想真的一下惹了众怒,表现的太过咄咄逼人一下得罪了所有的士子那是蠢货才会做的事情。这些士子都必然会被授官,打击秦寿这三个冒头的,以德服人拉拢其余人才是王道啊。

当然之所以区别对待这些人,最为主要的也还是因为刚刚陈蒲芳的一番话,而不是真的跟贾似道说的那样是给郑弘面子。

如果陈蒲芳没说那句话,而是跟秦寿等人一样,就算郑清之来了贾似道也不会给半点面子。他一直坚信一点,那就是面子是靠自己争来的,而不是要别人给的。

“贾师宪……你……当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程元秋指着贾似道一跳三尺高,扯着嗓子指着贾似道哆哆嗦嗦的道。

一边的王克、秦寿两人也跟程元秋一样,见到贾似道直接视自己三人为无物,无不气的几欲昏厥。能够得中进士哪一个不是眼高于顶的人物?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奇耻大辱。

另一边,陈蒲芳等十余个一时气愤站出来的士子却是悄然的拉开了同王克、秦寿、程元秋三人之间的距离。

实在是贾似道太过淡定了,淡定到让一干怒火渐渐消逝慢慢清醒过来的士子们心中无不七上不下的。

能够直接用欺君大罪以自己的九族做为赌注,要么是贾似道被人砸了脑壳不仅失忆了而且还脑子直接坏掉了,要么就是贾似道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压服众人。

而从刚刚贾似道一连串的表现来看,怎么都不像是脑壳有病的人不是?

当然也不排除贾似道是在故作镇定来吓唬众人,毕竟赌徒的心理可是不能以常理来揣度的。而贾似道先前除了狎妓外,貌似就是对赌最为精通了、

不过不管贾似道是故作镇定也好,还是真的有十足把握也罢。清醒过来的陈蒲芳等人都不想来趟这浑水,这么多人车轮战贾似道一个人,赢了名声也好不到哪去,输了更要平白多个师傅,哪还有脸见人?

再加上秦寿、王克等人的作为也实在是有些下作。嫉贤妒能也就罢了,得yì

忘形之下甚至大有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的意思,这样的人实在是太过小人了些。

所以贾似道说出跟他们以文会友之后陈蒲芳等人立马旗帜鲜明的同秦寿等人划清了界限。

“程兄不要太过激动,怒易伤身啊。”贾似道对着程元秋抱拳淡淡的道,“如果三位觉得一定可以赢,那就立下字据吧。如果不敢的话,那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郑师还等着呢。三位说是与不是?”

“好,今日我王昱承就同贾兄赌了。”王昱承回头看看秦寿和程元秋两人,把心一横,咬咬牙怒喝出声。

“哈哈,王兄果然豪气,贾某佩服!禽兽兄和程兄意下如何?”贾似道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了。

“昱承兄豪气,公明岂能退缩!”秦寿此刻知dào

知dào

已经退无可退,虽然没有明言,言下之意却是已经接下这赌局。

此刻就剩下程元秋一个人没有说话,一时间场中所有人的眼睛都齐齐停住在他身上。

几滴汗珠出现在程元秋的额头上。

“贾师宪,可是由我等随意出题,你来依题作诗?”

“是!”

“作诗时间几何?”

贾似道看着紧紧盯着自己的程元秋眼睛微眯。

“盏茶时间为限!”

“哗!”

场中再次一阵骚动,一盏茶时间不过四分之一炷香(十五分钟)而已。这么短的时间作出一首诗词,而且还是由别人出题贾似道依题作诗,贾师宪是不是太狂妄了些?这是场中一众士子们心中齐齐浮现的想法。

“哈哈!好!贾兄豪气实在让元秋佩服不已,拿纸笔来……”

“慢!”一直站在贾似道身后的余赐爆喝出声,“程元秋,你当真是无耻之尤……”

“余子生,这是贾兄亲自应下的,关程某何事?莫非你想让贾兄食言而肥?”程元秋得yì

的笑了,打断余赐的话。

“子生兄,无妨无妨!”贾似道拉住想要说话的余赐笑着道,“既然程兄提了个要求,那么贾某也说个小小的要求如何?”

听到贾似道的话,秦寿、王克、程元秋三人心中齐齐一紧,盯着他却是没有接话。

“呵呵,不用这么紧张。贾某只是想问问,如果三位一直出题,贾某一直作诗那该何时是个头?更莫说还有蒲芳兄等人,三位说是与不是呢?所以,这出题数目也该有个限制才是。”

“师宪兄言之有理。这样吧,昱承兄、公明兄、元秋兄以及蒲芳兄等一众同仁,一人一题如何?”

郑弘这个时候接口了,话说的倒是极为公允,当然其中自然有投桃报李的意思拉。

“蒲芳以为如此甚好!”郑弘话音才落,陈蒲芳就接口道。

“我等也以为甚好!”

其余一众站出来的士子也纷纷接口应道。

场中人的视线再次汇聚到始作俑者的秦寿、王克以及程元秋三人身上。

“方申兄言之有理,我等三人无异议!”王克看了一眼秦寿和程元秋一眼,无奈的应道。

这个时候如果他们三人再坚持下去,那只会让众人更为鄙夷,王昱承三人心中都是极为的清楚。毕竟贾似道从一开始就用的光明正大的阳谋,堂堂正正的对赌。

“哈哈!如此甚好,拿纸笔来!”

……

看着那张放在场地中央签有贾似道和秦寿、王克三人名字并按了手印的纸笺以及那已经放置好的沙漏,桃花源中的气氛陡然变得凝重起来。

众多的士子以及一直在小声议论的一众头牌名妓们也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所有人都知dào

,一场龙争虎斗就要上演了。

“三位谁先来?”贾似道看着秦寿三人微微一笑。

“元秋不才,先抛砖引玉来领教贾兄高才。”三人对视一眼,程元秋率先站了出来。

“呵呵!元秋兄,客气,请!”贾似道伸手作势请道。

程元秋握紧了满是冷汗的手掌:“今日我等都在这桃花源中,就请贾兄以这桃花为题赋诗一首如何?”

这个命题倒也周正,极为的应景很是贴切,并没有太过刁钻。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闲窗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程元秋话音刚落,贾似道已经应声吟出诗词!

场中瞬间一片死寂!

时间太快了,几乎没有任何的间隔,就好像两人早就演示过很多遍一样!可是所有人都知dào

,两人绝对不可能之前有过交集!

“好!”

余赐最先回过神来,激动的爆喝出声!

也因为他这一声爆喝,原本惊讶失神的场中众人终于回过神来。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看向贾似道的眼神却已经是截然不同了。

至于程元秋和秦寿、王克三人更是无不脸颊煞白一片。

“此诗名为《采桑子·桃花羞作无情死》,下一个!”

贾似道没有管周围的人,顺手提起案几上的酒壶仰头灌上一口,清喝道。清澈的酒水随意的洒落在衣襟上,本应是狼狈,只是在此刻的他身上却显得豪放非常。

粉纱屏障内的一众头牌名妓无不看的美目异彩连连,甚至情不自禁的娇呼出声。

“请贾兄以月为题!”王昱承咬牙。

“哈哈!好题!”贾似道大笑出声,提着酒壶仰首灌上一口朗声道:“一种蛾眉,下弦不似初弦好。庾郎未老,何事伤心早?素壁斜辉,竹影横窗扫。空房悄,乌啼欲晓,又下西楼了。此诗名为《点绛唇·一种蛾眉》吧。”

短暂的死寂之后,桃花源内的一众士子和名妓们爆fā

出前所未有的骚动。

一次可以说是巧合,两次还是么?有这个可能么?没有人会这样肤浅的认为!

第27章 临安第一名妓闵秋月

提着酒壶浸湿衣襟的贾似道,在这一刻狂放而张扬。不管先前对贾似道的印象如何,至少这个时候的贾似道,却是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为之心折。

这是他们、她们从未见过的贾似道。

以前的贾似道确实有些才名,但是确定同样明显,身上更多的是一种乡下来人暴发户般的狂妄和跋扈。究其根源,还是因为在心底中,他有些自卑,他怕别人笑他暴发户,看不起他,所以宁愿用另一种带着偏激的跋扈来维持着自己那可怜的自尊,用狂妄来掩饰着心底深处的那自卑。

只是死过一次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他,如今给人的感觉却是内敛的深沉,深沉到你根本看不透这个脸上一直带着和熙笑容的男人他的底限在哪里,淡然而独立。

狂放而张扬,淡然而独立,本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气质,然而此刻融合在一个人身上,却并没有让人感觉太过难受,反而有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

经过短暂的喧哗之后,桃花源中却是再次陷入了安静。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但是每个先前都有那么三分傲气的士子们都知dào

,此刻的桃花源已经被场中那个狂放的男人散发的气场所笼罩,以至于他们不自觉的收敛了声息,担心打扰到那个男人的思绪。

“哈哈!痛快!”

对旁人心中所想贾似道并不知dào

,当然,就算他知dào

想来以他的心性也是不会太过在意的。再次仰首灌上一口美酒,感受那从咽喉一直到胸腹处的滚烫热线流淌,他大笑出声。

能够重活一次让他极为感激这上天的恩赐,可是不知dào

怎么了这半个月来虽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有些压抑之感。

此刻也许是因为酒精的刺激,让他心头间却是豁然开朗,却是发xiàn

原来是自己着相了,忘记了一个最为浅显的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啊!

一直想着低调的安心过过悠闲日子,却是走入了一个误区。既然别人不想他低调,那就打击的让人不敢来找麻烦好了。

“再来!禽兽兄的名字很有意思啊,哈哈,请禽兽兄赐教!”贾似道拎着酒壶,点点满头大汗的秦寿,大笑着道。

被指着直接点到名字本就因为前两首诗词被夺了心气的秦寿看着豪气万千的贾似道,心中一惊情不自禁的到退两步,待到他反应过来却是羞窘的几欲寻个地洞钻进去。

自己这是怎么了?那贾师宪只是让自己出题,自己就如那惊弓之鸟般,实在是太过丢人。

好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多少人在意秦寿这点小小的失仪,所有人都在惊讶贾似道竟然连歇都不歇紧接着就让秦寿出题,他就这么有把握吗?

数百双眼睛同时汇聚在程元秋身上。

王克和秦寿两人,更是眼巴巴的瞅着满头大汗双目赤红的秦寿。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如果这一次如果秦寿出题再次被贾似道吟诗或者作词写出来,那就输定了。而一旦输了,那么他们三人就要端茶给贾似道和余赐认错并且从此以后都要执弟子礼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后悔药卖,那么不用怀疑最先冲出去的一定会是王克、秦寿还有程元秋三个人了。可惜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却唯独没有后悔药这样逆天的存zài



被怎么多人眼巴巴的看着关注着,如果是在平时,对程元秋来说那是巴不得的事情,可在如今这个时候,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压力山大。

秦寿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开动脑筋想着能够难倒贾似道的偏冷命题。秦寿不出题,贾似道倒也没有再催促,笑吟吟地看着秦寿三人,不时仰头灌上一口酒,倒是极有耐心。

听澜亭里,郑清之拿着三张纸笺看了半响,随后默不作声的将纸笺转手递给坐在左侧那个叫袁师的老者手中,遥望着独立一处大口饮酒的贾似道,也不知dào

再想些什么。

……

“听说这贾大官人当初同那史公子为了娇娘妹妹险些大打出手,结果却被娇娘妹妹拒之门外呢!不知dào

娇娘妹妹现在是不是肠子都悔青了捏!咯咯咯!”

粉纱帐内聚集在一起的各个青楼头牌名妓中一个穿着艳丽红裙、露出胸前雪白肌肤、身段异常火爆的女子摇曳着柳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凰娇娘一眼,轻笑着道。

声音虽轻,但是却恰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不过周围的各个头牌和名妓虽然眼神各异,却是没有一个人接话。

这个女人这纱帐内的很多人都认识,正是金秋苑的头牌闽秋月。闵秋月已经快二十岁,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金秋苑的头牌,一直到如今也依然是金秋苑的头牌,连续三年稳坐临安第一名妓的名头,这在临安城的青楼界却也算的上是一个异数。

闵秋月较之凰娇娘成名要早的多,不过这两年凰娇娘异军突起,尤其是在去年更是在一年一度的名妓****中将坐了三年临安第一名妓的闵秋月给拉下马,从此两人算是结下了梁子。

能够连夺三年的临安第一名级,到二十岁依然是金秋苑无可争议的头牌,闵秋月自然有其过人之处,更为重yào

的是到如今闵秋月还是处子之身,其手腕之高明却是让所有人都忌惮万分的。

“咯咯,小翠儿,记得诗会完了拿我的帖子去请贾大官人来金秋苑一会。桃花羞作无情死,啧啧,看不出贾大官人还真是个多情的妙人儿。”

闵秋月风情万种的瞟了一眼依然默不出声的凰娇娘,自顾自的道。

“是,小姐!翠儿记下了。”

粉纱帐内一众头牌听到闵秋月的话美目中却是无不异彩连连,闵秋月是何等的高傲?这个时候主动放下身段去请贾似道相会,为了什么所有人都一清二楚。

嘉熙二年的临安第一名妓、第一名楼之争,在端午之后就要开始了,能够寻到由一首好词谱成的好曲儿,也就意味着已经成功了一半啊。

更何况,所有人都知dào

,贾似道即便这第三首诗真的做不出,真的写了那承认作弊的文书,也是断然是没有人相信的。

一个出口就能成诗成词的人,需yào

人代笔吗?

这个时候,一直不停抹着冷汗的秦寿却是在苦思冥想了将近半盏茶的时间后,终于动了。

第28章 挽手同行

“请贾兄以山、水、风、雪为题做诗赋词。”秦寿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对着贾似道抱拳朗声道,“此题如若贾兄应上,公明即刻为贾兄和子生兄斟茶认错,从此之后见到两位,即执弟子之礼。”

秦寿秦公明,这是连脸皮都不要了啊。

桃花源内一众士子听到秦寿的出题,心中同时泛起这样一个念头。

无论是吟诗还是作词,大多都是以某一个场景或者物事来做为核心。一首诗、词少则二十余字,多则百余字,但是不管字数多少,诗词的核心却只能有一个。更不要说是以命题的方式来作诗了。

前面王克和程元秋两人都是用一样物事来出题,倒也中规中矩。命题中涵盖的物事越多,难度相对而言也就越大,一字或一物的命题,同两字或两物的命题,吟诗作词的难度更是以几何倍剧增,而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这样的难度。

如今秦寿这最后一题,却是一下出现了四样物事,根本就不是在出题,而是直接在胡搅蛮缠了。

一干士子心中鄙夷,不过却没有人出言叱责秦寿。因为秦寿虽说做法极其的无耻,但是却并没有违反规则啊。

怎么出题是他的自由不是?贾似道在最初对赌的时候也并没有定下规则不是?

“秦公明,你端的是无耻之尤……”爆喝出声的依然是经过短短一夜已经俨然变化成为贾似道头号马仔的余赐余子生了。

“余子生,贾兄都未曾说话,反倒是你今日一直在上窜下跳,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见不得人之事不成??”

反正不管今天的赌局结果到底如何,他们三人算是彻底的将贾似道和余赐两人得罪的不能再得罪了。心理清楚这点的秦寿反倒光棍了,颇有一番死猪不怕开水烫之感。

贾似道拉住又要暴跳的余赐,挑眉瞅了一眼秦寿笑着道:“这就是禽兽兄今日最后的诗题?禽兽兄可是想好了?要不,三位仁兄再想想更难的?”

秦寿、王克、程元秋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齐齐一愣,随即互相对视一眼,陡然大笑出声。

贾师宪这是怕了么?终于是要作不出诗词来了吗?想到这里,秦寿三人一直提在嗓子口的那颗小心肝,此刻却是终于重重的落了回去。

也许之前是太过紧张,秦寿三人的笑脸看起来有些另类的扭曲。

“贾兄莫非怕了?若是贾兄实在无法依题作出诗词来,我等也不需yào

贾兄认输,只要贾兄同意这赌局就此作罢,如何?”

秦寿看着贾似道皮笑肉不笑地道。

“公明兄高义,昱承佩服佩服!”站在秦寿身边的王克和程元秋两人大笑着连忙给秦寿送上一记响亮的马屁。

“昱承兄客气,元秋兄客气!”

寒暄在一起的三人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浑然忘我的当着众人的面互相恭维了起来。

“打扰一下三位。”贾似道实在是不知dào

他们从哪来的信心,等了半响见三人还没有恭维完,只得出声道,“贾某貌似还未曾说过做不出这诗词吧?”

“嘎!”

秦寿、王克、程元秋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齐齐一愣。

“禽兽兄,诗题可是就那山、水、风、雪四字定下了?”

贾似道这句话出口,原本以为他只是虚张声势的一众士子们,心中却是尽皆不由自主打起了嘀咕。

难道这贾师宪真的是已经胸有成竹了?

“贾兄,你当真要将这赌局继xù

下去?”秦寿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礼眨巴眨巴眼睛道。

“敢问禽兽兄,是否定下诗题了?”贾似道没有回答秦寿的话,而是继xù

问道。

秦寿看着脸上再次挂上了那怎么看怎么可恶淡笑的贾似道,神色阴晴不定脸上时青时白。他知dào

贾似道没有跟自己开玩笑。

“请贾兄赐教!”秦寿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势,他不相信贾似道真的能够将这诗词依题做出来,除非他是诗仙转世。

场中气氛几近凝固。

许多人都暗暗为贾似道捏了一把汗,他们、她们都弄不明白刚刚秦寿等人明显已经送出了台阶,虽然走下来有些难堪,但是总比做不出诗词要强吧?

显然,大多数人都认为贾似道是在逞强,并不看好他。

抓着酒壶的贾似道却没有注意场中众人的神色,在得到秦寿肯定的答复之后,却是自顾自的仰头咕噜咕噜灌起了酒,不到片刻那不大的酒壶中已经空空如也。

“好酒!哈哈!”贾似道随手将酒壶一扔,大笑道:“禽兽兄,且听: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偌大的桃花源内寂静无声,只有那极度压抑的呼吸声正在不断的变得粗重。

严格来说,这首词并不是严格依照秦寿出的诗题来做的,贾似道是取巧将山、水、风、雪四个字嵌入了词中,并没有用来咏物。

可是正因为如此,才更显得贾似道之急智和大才。

大宋朝南渡这百余年来,朝野上下最为渴望的是什么?收回东西两京洗刷耻辱啊。贾似道这首词根本不是写什么山水风雪,而是借山水风雪来表达他对那落入蒙古人手中的大宋朝东西两京的依恋以及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

在作词吟诗一道上所有人都看出来,贾似道已经完全到了“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境界。

“好句!好词!好胸襟!”

一声爽朗的大喝却是将桃花源内失神的众人惊醒,抬首间才发xiàn

原本端坐在听澜亭内的郑清之四人却是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站在了贾似道身后。

“学生等,见过郑师!见过袁师、杜师、李师!”

回过神来的一众士子慌忙齐齐躬身见礼。

“不必拘礼!不必拘礼!”站在郑清之左侧的一个白发老头抚着颌下花白胡须朗声笑道,“郑公,今日来这瑟苑诗会当真是不虚此行矣,师宪之才让老夫自叹不如也!”

“是极!是极!不知dào

此词名为何?”另外两个老者点头连声应道。不过,这三个老头儿贾似道却是都不认识的。

“回几位师长话,此词名为长相思!”

“长相思,长相思!好,好,好啊!”

三个老头儿抚须沉吟了半响,却是同声赞道。

“哈哈,老夫当真是没有看错,师宪果然是有大才之人。师宪今日可要陪我这四个老骨头饮酒畅谈一番。”

郑清之大笑着一把抓住贾似道的手臂,看模样却是要跟贾似道挽手同行了。

第29章 香饽饽

不说郑清之帝师的身份,仅仅是他申国公的爵位就已经是大宋朝中有数的权贵了,而贾似道在没有中进士前也不过是从六品的籍田令而已,虽然是从六品,不过籍田令却是连官都算不上,最多也只能是小吏而已。

郑清之主动伸手去挽住贾似道,如果单单用礼遇两个字来形容显然是不够的。

桃花源内的一众士子看到郑清之如此对待贾似道,眼中尽皆惊诧莫名,随即无不露出艳慕之色。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却早已没有了最开始时表露出的怀疑和敌视之色。

平心而论,包括状元周坦在内,一众士子没有一个人有把握能够跟贾似道一般风轻云淡的在不到数息的功夫就依题将诗词做出来,更不要说还是那样让人惊艳的诗词了。至于最后那首四物诗题,更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

别的方面目前还看不出来,但是虽说嘴里都没有说,不过他们心中却是早已明白,至少在诗词这一项上,贾似道跟他们的差距已经是云泥之别了。

所以,内心已经被折服的一众士子对贾似道受到郑清之如此礼遇,潜意识中却是已经认为是理所当然了。

贾似道被郑清之这样的大人物挽着手臂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连小小的波澜都没有泛起。

这是对之前一直冷眼旁观的行为做出的补偿吗?他在心中冷笑。

会作诗写词的人多了去了,远的如李白这些人就不用说了,就说大宋朝最近这百余年,柳永、周邦彦、苏洵等人无不都是诗词大家,可是他们这些人除了诗词被流传千古外,真zhèng

能在诗词之外有所成就的又能有几人?

以郑清之的地位自然不会如此浅薄的以为诗词做的好,就肯定会前途广阔,所以自也不必如此刻意的用这样的手段来显示对贾似道的礼遇和赏识。那么,唯一能够解释的通的自然就是郑清之其实是在为先前他作壁上观的事情做出补偿或者说挽回了。

贾似道倒没有猜错,郑清之这样做确实是在补偿他,只是除了补偿外更多的却是显示他礼贤下士以及对贾似道的拉拢之心了。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如果没有史祥突然的转变,贾似道也许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可是史祥的转变再加上如今郑清之刻意表现出来的拉拢,却让他发xiàn

,不知不觉间似乎他已经成为了某些朝中大佬眼中的香饽饽了。

不知dào

那乔行简的帖子这个时候有没有送到府中呢?

当然,这香饽饽除了他本身的能力外,其实更多的却是因为对赵昀有着巨大影响力的贾贵妃了。

贾似道虽然不了解具体的内情,却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他不知dào

的是,便宜姐姐贾贵妃在年前刚刚传出了怀孕的消息。

大宋朝理宗皇帝赵昀从登基到如今已经十四年有余,除了六年前贾贵妃给赵昀诞下一女宁缨也就是瑞国公主外,至今还没有任何的子嗣。

赵昀后宫中,嫔妃众多,除了贾贵妃和谢皇后外,还有阎贵妃最为受宠,不过除了贾贵妃专宠后宫有过身孕外,包括谢皇后、阎贵妃在内的一众嫔妃至今还没有任何一个嫔妃怀过龙种,更不要说给赵昀诞下子嗣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不要说身为大宋朝皇帝的赵昀了。大宋朝南渡以来,子嗣一直都极为的稀薄,宁宗皇帝同样也没有子嗣;到如今赵昀登基十余年依然没有任何的子嗣,这对整个大宋朝来说都是一个让人极为沮丧的消息。

皇帝没有子嗣,一旦出现任何的意wài

,本就风雨飘摇的大宋朝国体就将震动,怎么能不让大宋朝朝野上下担忧?

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贾贵妃有了身孕,对整个大宋朝而言可以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为了安全起见,朝野上下除了少数几个人外,根本就没有多少人知dào

这个让人兴奋的消息。

当然,如今的贾似道不知dào

贾贵妃怀孕并不代表别人不清楚。

郑清之这样的人自然有他的渠道弄到一些隐蔽的消息。不仅郑清之,朝中顶尖的大臣其实大多也都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得到了这个消息。

更为准确的消息是,据说贾贵妃这一次怀的极有可能是个龙种。

龙种啊,如果真的是龙种,以赵昀的功能怕是很难再诞下一子半女了,那么这个龙种极有可能将会是皇帝唯一的男性子嗣。

只要这个孩子能够生下来,一旦赵昀驾崩,那么根本不用怀疑将会是铁板钉钉的皇位继承者。

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贾贵妃在后宫本就专宠的地位更是无限拔高,连带着贾似道这个弟弟也随着水涨船高了。

贾似道有没有才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贾贵妃的儿子很有可能将会是皇帝啊,这一个援救就足够了。这也是为什么昨夜的琼林宴除了直接被杠上的余天锡之外,朝中几个大佬没有一个人出声甚至包括谢皇后一系的大臣都没有在最初就选择帮zhù

余天锡落井下石的根本原因了。

虽然都很想,但是明知dào

这样做没有任何作用,何必白白的拉仇恨呢?

只要贾贵妃还有着身孕,就算贾似道真的犯了欺君之罪又如何?更何况还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贾似道作弊不是?

心中大概明白些什么的贾似道,自然不会就这样傻兮兮的被郑清之拉拢,卷入朝中各个大佬派系之间的争斗,充当他们这些人的马前卒。

“郑……郑师谬赞了,师……师宪……惶恐之至。只是师……师宪今日实在是……实在是不……不胜……酒力,改日,改日定然登……登门向郑师请……请罪,哦不,是请……请教!”

满身酒气的贾似道醉眼惺忪左摇右晃结结巴巴的道。

他这并不全然都是装的,他确实是有点晕了,一壶酒都被他喝了。虽然这酒劲道不是很大,但是禁不住量多啊。再加上他之前喝酒洒在身上的酒水,说满身酒气倒还真不为过。

话落,桃花源内一片死寂。

这是拒绝吗?

周围的一众士子包括那三个老者尽皆都是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贾似道。郑清之已经亲自当真这么多人的面放下身段挽着他的手臂来邀请他贾似道进听澜亭饮酒畅谈了,这该是何等的看重?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贾似道依然出声拒绝了郑清之的邀请,他是真的喝醉了还是故yì

如此?没有人知dào



另一边挽着贾似道手臂的郑清之显然同样也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拒绝自己,脸上微沉盯着贾似道默然看了半响。

“哈哈,师宪不仅才高八斗,连性情也是这般爽直。好!好!好!今日是老夫唐突了。”沉吟半响的郑清之看着贾似道大笑出声。

贾似道到底有没有醉酒,老奸巨猾的郑清之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今天的事情委实是他自己太过失策,被先前对贾似道的印象左右了判断,才造成这样的局面,贾似道心中有怨气不愿意多在这瑟苑逗留却也是应该。

虽然被落了面子,不过郑清之毕竟是朝中宿老,自然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彻底的跟贾似道撕破脸皮,更何况是他不对在先。

说话间,郑清之已经是不动声色的放开了挽着贾似道的手臂。

“谢郑师体谅!”贾似道憨态可掬的对着郑清之躬身一揖随即转过看向另一边还等着以文会友的陈蒲芳等人继xù

道:“蒲芳兄……”

“贾兄之才,蒲芳自愧不如,今日之会就此作罢如何?我等唐突,在此向师宪兄赔罪了!”贾似道话还没说完陈蒲芳已经连忙接口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道。

“好说好说!今日师宪实在是不胜酒力,改日,改日再跟蒲芳兄不醉不休!”陈蒲芳如此上道,贾似道自然不想再生波澜,笑着抱拳还礼。

“既如此,郑师、袁师、杜师、李师,似道今日实在是失礼了,这就先行回府了,改日再亲自登门给各位师长赔罪!”

事情已了,贾似道已经一分钟都不想在这瑟苑呆下去了,更何况这诗会如果不是恰好碰到史祥这货他原本就是不准bèi

来的。

“师宪不必多礼,改日老夫等人再邀师宪过府小聚。”袁成三人纷纷笑着道。

三人只不过是国子监的教授而已,虽然都是名声在外的大儒,但是却也是知dào

轻重的人物。单单是贾似道背后的贾贵妃,就让三人根本不敢真的将贾似道当作小小的进士来对待了。

“方申,还不安排轿子送师宪回府?”郑清之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古怪的郑弘,不悦的道。

“哦,方申这就去安排轿子,这就去安排轿子。”察觉到郑清之不悦,郑弘慌忙躬身连声应道。

一众人等目光复杂的瞅着贾似道施施然离去,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自始自终贾似道都没有提起过王克、程元秋、秦寿三人端茶认错并执弟子礼的事情,就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一般。

这也让已经丢尽了脸的秦寿三人心中暗暗庆幸不已。

……

出了瑟苑的大门,根本没有半醉色的贾似道婉言谢绝了郑弘安排的轿子,依然选择了步行离开。郑弘心中本就不悦,也没有多说什么,目送贾似道和贾全儿主仆两人离去后就转身回了瑟苑之中。

第30章 不醉不归

阳光正好,凤凰山连接临安城的大道上,行人如织。红男绿女三五成群,鲜衣怒马,却都是踏春出游的无聊人士。

路边的各色小贩鳞次栉比的沿着大道延伸,一眼根本望不到尽头。

贾似道悠悠然的在顺着人流而行,贾全儿却是目光呆滞的跟在贾似道身后。

前往瑟苑参加诗会的众多新科进士们每个人身边都会跟着一个、两个的小厮或者书童,这是身份的象征。

当然,这为数众多的小厮或者书童,自然是不能跟他们的主人一样有着坐席。郑府的仆人们专门为这些小厮书童们在桃花源一侧安排了凉席,各类点心茶水却是同样供应充足。虽然跟一众士子们享用的美酒美食相比,却也是很不错的待遇了。

贾全儿全程目睹了自家公子一词惊艳桃花源随后与人对赌大杀四方、出口成诗冠绝一众士子的所有经过。

如果要说这大宋朝有谁最了解贾似道的话,怕是舍贾全儿再不会有其他人了。他名义上的老婆徐若曦自不用说,连洞房都没有入过的两人,说不定这两天说的话就要超过以往所有了。

至于对贾似道宠溺的有些过分的贾贵妃,只能在宠溺上能称为第一,对贾似道的了解上,却是远远不及跟贾似道从小一块儿长大的贾全儿的。

正是因为贾全儿比谁都要了解贾似道,所以贾全儿要比那些摸不清楚状况的人要惊讶的多,以至于到如今他依然对自家公子在桃花源中的表现感觉如同在梦幻中一样。

如果说清醒过来之后忘记一切性情大变的贾似道只是让贾全儿感觉有些奇怪有些别扭的话,那么今天他看到的贾似道,却是已经让他根本不敢相认了。

一个疑问一直在贾全儿脑中盘旋,自己身前的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公子吗?贾全儿不知dào



“师宪兄……师宪兄……”

喧闹的人声中,几声呼喊遥遥传来。

正兴致勃勃这个小摊看看那个小贩前摸摸的贾似道听到声音止住脚步,回头望去。

密集的人群中,在两个小厮的开路下挥舞着手臂的余赐若隐若现。

哟呵,这余赐看来还真的是赖上了不成?贾似道略一沉吟,在路边寻了个行人少点的地方站定,等着余赐赶上。

“呵呵,贾全儿,是不是不相信那些诗词是我写的?”

贾全儿一路上的异状贾似道自然心知肚明,只是他也不知dào

该怎么解释才说的通。毕竟,他也清楚,作为一直跟在前身身边的贾全儿显然要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这具身体的主人。

虽然不知dào

该怎么说的通,但是问题总要面对才是。他也想借着这个功夫先将贾全儿给彻底的搞定了。

“啊?”呆愣愣的贾全儿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将头摆的跟拨浪鼓似得,连声懂啊:“公子,小的没有!”

“真的没有?”贾似道似笑非笑的看着贾全儿。

“没……有……有一点儿……”在贾似道的注视下,长久以来生活在贾似道的淫威下,贾全儿终究还是怯怯的说了实话。

“这些诗词不是我做的。”

“啊!”

“是我还躺在床上没醒过来的时候有人在梦里告sù

我的。”看着神经兮兮到处张望生怕被别人听去的贾全儿,贾似道心中微暖,笑着继xù

道。

本来很是担心的贾全儿看着贾似道,真的很想给他翻一个白眼或者送他一个中指,当然如果贾全敢或者说他知dào

中指的意思的话。

“你小子!我还是我,还是那个会狎妓会玩蛐蛐的我。只是,死了一次,明白了一些东西而已。”

贾似道拍拍贾全儿的肩膀,看着天上翻滚的朵朵白云,长长吐出一口气。

贾全儿依然很迷惑,他并没有听懂贾似道这番似解释又好似不是解释的话,但是他知dào

,这身前站着的依然是自己的公子,只是公子变了。

想到这里,贾全儿陡然又开心起来。

对他来说只要贾似道还是那个贾似道,公子还是自己的公子,这就行了。

更何况虽然现在的公子忘记很多东西,不像之前一样好色好赌爱玩蛐蛐儿。但是却突然会做诗写词了啊。

想想之前桃花源中那些同为小厮书童的人在听到公子是诗词后看着自己的眼神,贾全儿突然觉得这样的改变,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呢。

看着旁边短暂的忧郁之后,又开始傻笑的贾全儿,贾似道无奈的撇撇嘴,自己的担心貌似完全是多余的啊。

……

“师宪兄,让子生好找啊。”余赐看着好整以暇的贾似道,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的道。

“子生叫我师宪就好,兄长兄短,端的是太过见外了不是?”贾似道没有接余赐的话,笑着道。

“师宪兄……师宪果然豪气,那子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余赐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很开心。贾似道既然让他直接呼字,而且也同样用字来称呼他,就表现已经不再当他是个陌生人,至少可以算做半个朋友了。

这让本来就刻意同贾似道交好的余赐自然是求之不得。

“呵呵,子生不在瑟苑参加诗会,怎么跟我一样溜了出来?”

“溜出来?”余赐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大笑道:“师宪这句话若是让郑公听到,怕是要到宫中找圣上告上一状了。没了师宪兄,这诗会还叫诗会吗?所以子生也就溜出来寻师宪兄了。师宪可愿与子生喝上一杯?”

“喝上一杯?”贾似道眼神一闪,“你我二人?”

“正是!不知师宪兄意下如何?”

这是正戏要来了么?

“固所愿而不敢请尔!”

“哈哈,师宪,请!”余赐大笑出声。

“请!”

两人大笑着挽手同行,倒像是认识很多年的挚友一般了。

“师宪还能喝吗?”

“子生以为呢?”

“郑公怕是会很不高兴。”

“哈哈,郑公德高望重自不会跟我等小子一般见识的。”

“那今日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

“师宪,子生等等,师宪子生等等我!”挽着手臂的两人刚刚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人群中再次传来一道极为熟悉的人声。

史祥?

贾似道和余赐讶然的对视一眼,回头看间,人群中气喘吁吁挤过来的不是史祥还能是谁?当然,除了史祥外,容貌绝美的跟屁虫纳兰玉也是跟了过来。

不过相对于史祥的两个大汗淋漓才能挤出一点小路的亲随,纳兰玉的两个护卫就要彪悍的多了。道上的行人看到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无不纷纷躲避,所以跟有些狼狈的史祥相比,走在人群中的纳兰玉倒更像是在悠哉悠哉的漫步踏青。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史祥也只敢在心中腹诽两句,对这个被自家姐姐看上的小妞儿,却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的。惹怒史珍香的后果,仅仅是想想就已经足够让史祥不寒而栗了。

“宗晟兄怎么也出来了?”余赐跟史祥很熟。

余天锡一介布衣出身平平,能够走到今天坐上户部尚书的位置,权重一方,没有史氏一族的帮衬尤其是史弥远的帮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而郑清之则是跟余天锡不同。从最初郑清之甘于居于史弥远相府中做一幕僚时,就是为了得到史弥远的赏识最后进入朝中中枢。

史弥远需yào

郑清之这样名声不错的大儒帮衬,而郑清之则希望通过史弥远来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两人之间各取所需的诉求要远远多于两人之间的交情。更莫说那个时候郑清之已经知dào

史弥远在密谋废除太子准bèi

助赵昀登基了。

一个帝师的身份,已经足够他捞取需yào

的资历和资本了。

所以,相对于郑清之,余天锡和史嵩之之间的交情要远比两人同郑清之的交情要来的深厚的多。毕竟,余天锡本就是靠着史氏一族才能走到今天的。

“今日诗会的风头被师宪兄一人占尽,少了师宪兄这诗会还有什么看头?”史祥眼神复杂的看着贾似道,笑着道。

“听贾全儿说那娇娘也来这诗会助兴了,宗晟兄莫不是移情别恋了?”贾似道看了看站在史祥身边一言不发的纳兰玉一眼,半真半假的笑着道。

这小妞儿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安静了?

“额……早前是宗晟太过孟浪了,今后宗晟绝对不会再对娇娘姑娘有半点心思,还请师宪兄莫怪,莫怪!”

“……”

一句话玩笑话却换来史祥这样一个答案,贾似道却是怎么也没有想都的。

这还真成香饽饽了。

“哐当!哐当!前方行人避让!避让!”

恰在此时声声锣鼓声合着中气十足的要求行人避让的吆喝声,从前方的御道上遥遥传来。

这么多的行人,这个时候还有官员出巡?

抬头望间,漫天的各色旌旗招展,旗帜正中一面枣红色的大旗上四四方方一个斗大的“孟”字清晰可见!

还是一员武将?

“咦!”贾似道身边的史祥突然惊咦出声,“该不会是孟将军已经到临安了吧?”

第31章 那绽放的血花

孟将军?

贾似道疑惑的回头看了史祥一眼,听这货话里的意思他好像认识这孟将军。

“宗晟兄说的孟将军该不会是刚刚升任湖北路安抚制置使、破蔡州城灭金的孟珙孟大将军吧?”这个时候余赐突然接口道。

“子生兄也知dào

孟将军?没错,如果所料不差的话,这想必正是回京面圣的孟将军了。”史祥诧异的看了一眼余赐,正色道。

孟珙?竟然是孟珙?

听到两人的对话,贾似道不由自主的一震。

大宋朝南渡之后的历史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而在进入南宋中期尤其是宋蒙之战爆fā

后,要研究南宋王朝的话,绝对绕不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孟珙。

如今的贾似道,对南宋王朝大概的历史走向倒也清楚,但是远远达不到事无巨细。唯有对孟珙,却可以说是他最为熟悉的人。

严格说来,孟珙这个对大宋朝贡献丝毫不逊色于岳飞、韩世忠等人的军事家、统帅、抗金抗元名将,名声却是远远不如之前两人尤其是岳飞要来的显赫。

后世的他最早知dào

孟珙还是从一个俄罗斯人那里。

跟在国内的名声不显不同,孟珙在国外却是有着莫大的名声,还有着一大批的忠实粉丝。甚至有很多国家还有不少军史家专门研究孟珙在对付蒙古骑兵时候的战法,并为此出过不少书。

后世孟珙“机动防御大师”的称号,最早也是由外国人给他取的。

13世纪初至中叶的华夏大地上,经过靖康之变南渡偏居一隅的南宋王朝相继与衰亡的女真金国、新兴的蒙古汗国发生了激烈的民族战争。

在这段长达百余年的波澜壮阔、金戈铁马的历史中,孟珙可以说是这一时期大宋朝最具代表性的人物之一。

他从普普通通的下级军官做起,与父亲孟宗政凭借战功一步步成为抗金名将,最后率军攻破金国都城,亲手俘获金国末代君主的遗骸,洗刷了压在大宋朝上上下下数千万人身上的靖康之耻。

在宋蒙之战初期的十年时间,孟珙更是以一人之力统御整个南宋三分之二战线上的战事,率领宋军浴血奋战,全力抵抗在是时已经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确保军事本就极为衰弱的南宋挺过了宋蒙战争的前十余年。

而正是因为孟珙在这十余年间一手建立的依托荆襄为基础大规模一体化防御体系,才能够使得大宋朝的国运再次延长了足足半个世纪。

在这半个世纪的时间内,欧亚大陆上,一个个的世界强国如最强dà

的阿拉伯(花喇子模等部),波斯帝国都在蒙古人的马蹄下相继覆灭,唯有偏居一隅的南宋王朝却是足足抵抗了蒙古大军足足半个世纪。

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孟珙,南宋王朝也许根本就不是已经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铁骑大军一个回合的对手。

在后世的国内,有关孟珙的事迹流传最广的也许就是那一副《尝后图》了。

1234年,孟珙率军攻破蔡州城,俘获金哀宗完颜守绪自缢身亡的尸体,抓住了金哀宗没有来得及自杀的皇后,从靖康之变以来,一直压在宋人身上的百年耻辱一遭洗刷。

而这《尝后图》据说所绘的就是孟珙和一干宋蒙兵卒轮、奸金国末代皇后的画面。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孟珙的名声才远远不及岳飞甚至韩世忠在国内流传的响亮吧。以华夏数千年的思维来看,侮辱皇后,虽然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敌国皇后,却也依然是有些不敬和逾越了。

但是不管怎样,这也不能掩盖孟珙做为一个民族英雄应得的声名。更何况,孟珙除了在金国皇后这件事上外,对宋人乃至大宋朝,无论品德还是战功上,都是当之无愧的伟大民族英雄。

贾似道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见到了这样一位即将成为大宋朝擎天一柱、独自支撑起半壁江山的传奇人物。

南宋为了抵抗蒙古南侵,由北到南设置了四大战区,分别为川蜀、荆襄(又称京湖)、淮西、淮东战区,湖北安抚制置使属于荆襄也就是京湖战区。

而在孟珙接任湖北安抚制置使之前,中部战区京湖战区的最高统帅京湖制置使这个职位在两年前史嵩之下野之后,就一直空置,所以孟珙这个湖北安抚制置使已经是事实上的京湖战区主帅了。

不过,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正是蒙古人第二次大举南侵攻宋的阶段,孟珙作为大宋朝中部战场上的主帅,能擅离职守回临安城?

“孟将军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统兵同蒙古人对战吗?怎么这个时候回了临安城?该不会不是他吧?”

想到这里,贾似道疑惑的道。

“呵呵,师宪兄有所不知,去岁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大将张柔围攻黄州城,孟将军亲自统兵自鄂州驰援杀开血路进入黄州城,取得黄州大捷,死伤十之八九的蒙古人此际已经退兵了。孟将军回临安城则是为了向圣上面呈战事,此事宗晟数日前曾经听家父言及,所以才会如此确定。”

史祥笑着给贾似道解释道。

史嵩之是孟珙的老上司,并且对孟珙一向都是极其赏识和交好的,这一点在大宋朝并不是什么秘密。后世的史书上也曾经有所言及。

史嵩之任京湖制置使的时候,正是大宋朝联盟灭金的时候,那个时候孟珙就已经在史嵩之手下为将,深得史嵩之赏识,这也是孟珙能够统兵攻入蔡州城的主要原因。

如今史嵩之是参知政事兼枢密副使,朝中大事自然都是极为清楚的,既然史嵩之说了孟珙会回到临安城,那想来也就没有错了。

“宗晟兄……”

“咻!”

一道尖利刺耳的鸣哨声陡然响彻喧闹的御街,将贾似道的话给生生打断咽了回去。

贾似道疑惑的看向鸣哨声传来的方向,却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史祥和余赐两人听到这鸣哨生已经是齐齐面色大变。

“不好……”

话音未落,喧嚣大道两边的阁楼上十余条黑影突然爆射而出,原本熙攘的人群中同样也有看似数不清的黑影拖着冷冷的寒芒无声无息的朝着正在前进的孟珙马队爆起而上。

漫天的刀光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刺目而冰冷的寒芒。

原本虽然拥挤、喧闹却还算有序的大道瞬间乱成一锅粥。

下一刻,团团凄迷的血花突兀的绽放……

第32章 血洒御街

临安城很大很大,逾百万的人口围绕着皇城为中心居住,无数的青楼赌坊林立,商业的发达也催生了各类帮派、镖局以此为生,皇城根下居住的王公贵戚同样也数不胜数。

一句话说的好,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而有江湖的地方,自然就同样会滋生矛盾。隔三差五的,临安城内总会有些赌坊、镖局、帮派乃至王公贵戚的护院家丁因为种种或许是匪夷所思的原因而发生一些械斗,棍棒齐出,血洒街头的事情,临安城内的百姓倒也见过许多。

只是,过往那些还存zài

在临安城百姓脑中的街头斗殴同如今这同样发生在临安城街头上的一幕相比,却是天差地别。

突兀出现的刀光剑影,血花四溅,让一直生活在临安城享shòu

承平岁月的临安百姓无不有了那么足足十余息的失神。

也许是弄不清楚状况,也许是还在判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可不可以凑上前去看看热闹,也许是那突然四处飞溅的血花太过刺眼,所有反应过来乱窜逃跑的和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呆呆四顾的行人尽皆都混杂在一起。

临安城的御街上,第一次乱成一锅沸粥。

“有刺客!”

“啊!”

随着一声惊呼和一声凄厉的惨呼响彻长空,发生在御街上人群中的这场从一开始就凶狠异常的惨烈厮杀正式拉开了序幕。

“咴!”

“叮叮叮叮……”战马的嘶鸣声和不绝入耳入耳的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时不时的几声人临死前凄厉的惨嚎或是刀剑入体的惨呼乍起。

贾似道约摸是属于最初失神的那一批人,不过他却也是很快就反应的人,如果这来的人真的是孟珙,那么这些人就是来刺杀孟珙的刺客了?

临安城很大很大,逾百万的人居住在临安城中,数十个刺客溜进临安城并不是难事。毕竟数十人和逾百万人比起来,实在是沧海一粟。更不要说逾百万人只是临安城的常住人口,若是算上临安城每天的流动人口怕是要远远超过这个数目。

可是,这里毕竟不是山野荒地啊,这里可是大宋朝帝都临安城啊!这最少数十个身手异常敏捷的刺客居然敢胆大到光天化日之下来袭击从黄州归来的朝中军方大将,这该是何等的疯狂?

刺客是蒙古人还是……自己人?

另一边的余赐和史祥两人则是无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已经乱作一团到处做鸟兽散的行人,惊骇莫名。

显然这突然发生的状况,让两人一时间大脑都失去了思考。

孟珙早就不是当年小小的尉将,而是主掌大宋朝中部防线的主帅了,手下精兵数十万人,一旦孟珙真的在临安城出了什么事情,京湖战区数十万精兵肯定会军心浮动,大宋朝刚刚才好不容易稳固的防线必然会再次动摇。

最为可怕的是蒙古人刚刚退却,率兵打退蒙古人的孟珙有个任何意wài

的话,谁都不能保证蒙古人会不会再次卷土重来。

更不要说,这场刺杀说不定就是蒙古人安排的。

鲜血和惨叫终于让处于失神状态的行人回过神来,无不甩开了脚丫子一窝蜂的惊呼着到处乱跑。孩子的哭叫、行人的大喊、寻找孩子的母亲、受惊的牛马、不慎跌倒在地被践踏惨呼的行人,御街算是彻彻底底的乱成了一锅粥。

好在御街两边除了店铺繁多外,为了便于行人分流,还有密如蛛网的各种小巷,当初贾全儿能够领着贾似道快速通过御街前往琼林苑中参加琼林宴,就是这些小巷的功劳了。

“湖北安抚制置使孟帅缉拿逆贼,无关人等速速退去!!”御道中央已经战成一团的大批人影中,一声爆喝陡然传出。

前方的行人都已经躲了出去,终于空出了足够的战场够那些人发挥战力。贾似道也终于能够看清楚场中的战况。

百余个身穿铠甲的兵卒正围拢成一个圆圈同刚刚从四面八方突然暴起而出的刺客厮杀着,在这些兵卒围成的战阵中央,七骑独立。

这七个策马而立的骑士其中六骑都错落有致的分布在那个穿着乌黑铠甲披着鲜红披风的将领四周,仔细观察就可以发xiàn

,无论从任何一个方向突入想要攻击那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将领都将首先面对这六人中至少两人的袭杀。

显然,这六骑都是饱经战阵的精锐知dào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最好的保护自己要保护的对象。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应该就是孟珙无疑了。可惜距离有些远,再加上汹涌的人潮不断涌来,贾似道他们这几人虽然都已经极力的靠墙而立,但是依然不可避免的受到了四散奔逃的人流的冲击根本无法立足,所以跌跌撞撞的贾似道也只能是看个大概而已。

这短短的片刻时间,地面上已经躺下了至少十余个人有还在惨叫的还有已经了无生息的,有穿着铠甲的宋军兵卒,有被波及误伤的行人,还有穿着短打劲装的刺客,鲜血合着人体混杂在一起,根本分不清楚哪是贼哪是行人。

“公子,公子,血……血……死人啦……快走……快走……”回过神的贾全儿一张脸已经吓得煞白,拉着贾似道的胳膊拼命的往后拽着。

本就被人群冲的有些立不住脚的贾似道被贾全儿拉扯的不由心头火起。

“呱噪!离这么远杀的到你?放开,站好了!不要让周围的人撞倒了。”

半个月的接触让贾全儿算是基本上摸清了性情大变之后的公子的某些性格,譬如一旦当他说出呱噪两字的时候,就表明公子已经有些动了肝火了,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立马老老实实的按照公子话中的意思来做,不然后果……额,虽然目前还没有看到那什么后果,但是贾全儿并不想真zhèng

的去尝试一下。

所以贾全儿在听到贾似道的喝斥之后,虽说整个人都慌的话都说不利索,却还是马上松开了拽着贾似道手臂的手,帮着将一个个冲过来的行人推开。

见贾全儿终于不再炸毛了,贾似道回首才发xiàn

,原本还跟自己站在一块儿的余赐和史祥却是都不见了踪影,想来不是被各自的小厮拉走了就是被人群给冲散了。

就在这时贾似道忽有所觉,抬头间就看到蜂涌远去的人群中那张似笑非笑的如花俏脸一闪而没,两个高大彪悍的身影在人群中极为的显眼。

嗯?纳兰玉?

“杀!”

一声爆喝却是将贾似道的思绪再次拉回了场中。将眼睛移过来他才发xiàn

,这短短的片刻打斗中,地上躺着的人已经足足比之前多了两倍有余,横七竖八躺满了御街的街面上,放眼看去,却能发xiàn

大多数都是穿着铠甲的兵卒,刺客倒下的却是要远远少过兵卒。

孟珙进入临安城显然不可能带着大批兵卒进城,这百余个兵卒想来也都是他身边的亲卫,不过这些军中精锐同这些专职于刺杀的刺客比起来显然要差了不少,更莫说刺客的数量其实比孟珙身边的兵卒少不了多少。

淡淡的血腥气息在空气中飘荡蔓延。

场中,四条人影如猛虎下山般从战马上迅疾的扑下,刚刚那声爆喝想来正是从这四人口中发出的。

扑出去的四个人都是之前守护在孟珙身边的武者,其中两个是穿着罩衫短打手持三尺青锋的劲装汉子;另外两个则是穿着亮银铠甲的汉子,他们两人手中拿着的却是数尺长的大刀。

手持长剑的两个汉子人还在半空中,手中的长剑却是已经舞出朵朵耀眼的剑花将已经冲至马下的数个刺客给笼罩在了其中,寒芒落下,两人落地,两个刺客身上已经被开了几个窟窿,倒在地上显然是不活了。

另外两个穿着铠甲手持大刀貌似是军中将领的人则是要彪悍的多,随着两人扑下,两个躲避不及的刺客则是生生被两人由上至下生生的劈成了两半,滚烫的鲜血混合着五颜六色的各种脏器呼啦啦的散落一地。

剩余的一众刺客显然没有想到这加入战团的四人尤其是那两个军中将领竟然生猛如斯,生生将人力劈成两半,如虹的攻势不由为之一滞。

原本被挤压在一起的宋军兵卒却是无不士气大振,发起了疯狂的反扑。宋人并不缺乏血性,更不要说这些兵卒都是孟珙身边的亲兵,无不是军中精锐。

从刺杀开始到如今,按照后世的时间算来,应该还不超过五分钟。可是就是这五分钟的时间内,却是已经有差不多近四五十余人血洒御街。

至始至终孟珙都端坐在战马上冷眼看着距离他立身之地不过数丈远的厮杀,没有说过一句话,谁都不知dào

他在想些什么,就似乎这刺杀的对象不是他一般。

而这个时候贾似道才发xiàn

,留在他身边的两个骑士除了一个穿着铠甲外,另外一个黑衣骑士虽然同样看不清面容,但是从那娇小的身躯以及勾勒出的窈窕曲线看来,竟然是个女人!

第33章 必杀之局

从马上扑下加入战团的四个人明显都是高手,不到片刻功夫就有七八个刺客倒在了四人刀剑之下,尤其是那两个穿着铠甲的武将,两把数尺长的军刀在手,挥舞间干脆利落铁血之气弥漫,一看就知dào

都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经过千锤百炼而成的杀招。

他们两人大开大合间手下竟是没有一合之将,端的是生猛无比。最为让人恐惧的是两人所过之处基本上没有完整的尸体,不是被劈成两半就是被拦腰斩断,鲜血混着各种颜色的脏器散落一地,让人看之欲呕。

更莫说两人头脸身上都溅满了鲜血以及各样被两人斩杀的刺客身上的零碎部件,宛如从地狱中杀出的魔神般,仅仅是看一眼就让人为之胆寒。

另一方两个江湖人打扮的武者虽然方式要比这两个一看就是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武将要温和,可是却也是剑剑要命,重则当场毙命,轻则身上至少多出几个窟窿,其实结果也都差不多拉。

四人势如破竹,刚刚还占上风的一干刺客无不胆寒,狼狈后退。

如果这次刺杀仅仅是凭这些只是比孟珙身边的亲兵身手强上那么一点儿的刺客的话,那么随着这四个跟在孟珙身边的高手加入,这场刺杀最多也只能是恶心一下人,并不能真zhèng

的对孟珙有任何的伤害,反而还会暴露这些刺客的身份,可以说根本就是一场失败的刺杀,当真是得不偿失。

不过,贾似道总觉得事情不会这样简单。刺杀,讲究的是一击必杀,如果没有超过五成以上的把握,没有人会傻到派人去送死,让孟珙刷人头得功劳。

更何况组织刺杀的人不可能不知dào

孟珙身边的这几个高手的消息,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清楚就直接做这刺杀的活儿,那只能说他们太不专业了,死了也只能说是活该。

贾似道这边还在想东想西,场中果不其然却是再次发生了新的变化。

“轰!~”

御街两的阁楼突然同时爆开,木屑四溅中,八个矫捷的黑衣人以狮子搏兔之势,分成两拨,一拨四人扑向孟珙一方正在大肆砍杀小喽啰的高手,另外四人却是同时从半空朝着孟珙所立的地方扑了下去。

扑向孟珙的四个黑衣人,人还在半空中,却是尽皆双手齐闪,数十只袖箭密密麻麻的从四人袖中爆射而出铺天盖地的朝着孟珙****而去。

在这四人出现的瞬间,孟珙身边仅剩的那个将领以及疑似女子的黑衣人已经同时从马上跃起迎上了从阁楼上扑下来的四个刺客,这数十支****而出的袖箭可以说是迎着两人的冲势劈头盖脸的飙射了过来,同时还将依然端坐在战马上的孟珙给笼罩在内。

在这八人出现之后,孟珙这方的形势却是骤转急下,瞬间陷入不利境地。

只是下一秒发生的一幕,却是让贾似道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巴。

从马背上跃起还在半空中的那个黑衣女子双手一抖,却是不知dào

从哪里摸出了一条丈许长的红绫,雪白的在阳光下近乎透明的小手微微一抖,只见原本那软绵绵轻若浮尘的红绫却是瞬间如被鼓了气的气球一般,赫然暴涨而开成为一个巨大的扇形,扬手抖出迎空一兜,朝着这女子飙射而出的袖箭却是瞬间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这红绫中。

贾似道似乎看到了那两个正迅疾扑下来的两个刺客脸上的惊愕和恐慌之色。

咦,这刺客貌似都没有一个蒙面的!

这个念头在贾似道脑中一闪而逝。

“咻咻!”

下一刻,身在半空中的女子雪白皓腕微微轻抖,只见那红绫霎时如孔雀开屏般猛然张开,里面的袖箭却是以比来势更为迅疾的速度刺破空气倒射而回,

很难想像,这样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身体收抖之间竟然能够爆fā

出如此骇人听闻的力量。

这莫不就是真zhèng

的武功?

贾似道心头惊诧之余,更多的却是欣喜。

这个女人是孟珙身边的高手。他很清楚贾似道的崛起过程,除了贾贵妃的助力外,贾似道能够真zhèng

的平步青云,孟珙可以说是他的另一个伯乐了。

原本的历史上,擢升为淮西安抚制置副使的贾似道正是因为在任上对淮西边防、民生的建设有极大建树,因此得到了时任京湖制置使、川蜀制置使的孟珙的青睐,在孟珙重病无法继xù

主持边防之后,才向赵昀极力推荐由贾似道接任京湖制置使来抗衡南侵的蒙古人。

这样说来,只要他不刻意的改变历史的话,以孟珙的高洁品行来说,他得到孟珙的赏识却是必然的了。

不过也确实,大宋朝经济文化科技商业无不为当时世界的翘楚,远超诸国,唯独武功这一块,却是始终积弱。

大宋朝文人主政,尤其是最后百余年的文臣却大多都只会之乎者也,很少有真zhèng

能够有经世致用之才的良臣,即便有也是老早就被埋没而无法得到重用。

如今的右丞相崔与之虽然有心,但是因为身体和年龄的原因,却是也不能真zhèng

的力挽狂澜,更何况如今的大宋朝少有居安思危之才,再加之朝中派系林立,即便是主政的丞相,也都无法真zhèng

的掌控朝政,只能同各方妥协勉强维持着朝廷内部的稳定,所以即便是崔与之,怕是同样也是有心而无力的。

“啊!啊!”

御街上空两声凄厉的惨叫响彻。

两个在半空中根本无法接力的刺客虽然极力的想要躲闪,却是只能徒劳的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自己放出去的袖箭撕裂自己的血肉进入自己的身体。

一个照面,两个用着杀手锏的刺客高手已经身亡!

另一边,那个穿着铠甲的将领却是选择了最为适用的办法,将手中数尺长的军刀舞的密不透风合身朝着扑下来的两个刺客扑了上去。

他终究还是不如那个穿着黑裙的女人,有几只袖箭却是从刀芒中穿透射到了他的身体,不过好在有铠甲抵挡,想来也仅仅是皮肉伤。

也许是因为两个同伴的惨叫乱了这武将对敌的两个刺客的心神,也许是没有想到这个武将怎么凶悍,竟然不管那些袖箭横推上来,又是一声惨叫,却是仅仅一个照面就被那武将腰斩了一个。剩下那刺客大惊之下却是脱身不得,只得于那武将战成一团。

端坐在马上的孟珙轻描淡写的将漏网的几只袖箭拨到一边,依然没有任何动作。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黑衣女子斩杀两个刺客之后,却是没有加入战团,转身看向孟珙,似乎张口了说了句什么。

蓦然,连续四张红色的酒桌带着呼啸的破空之音从刚刚扑出刺客的酒楼中急速飞出,朝着背对着酒楼的女子砸落。

黑衣女子听到风声赫然转身手中寒芒闪过。

“咔嚓!咔嚓!咔嚓!”

连续三声清脆的碎响,最前面三张酒桌还没有接近她的身体就在空中被那尺许长的寒芒给分成两半抛飞出去。

“砰!叮叮叮!”

紧接着一声沉沉的闷响,最后一张桃木酒桌却是一瞬间碎成无数细小的木屑,漫天飞舞四散而出。

漫天的木屑中,火花四溅。

最后一张的酒桌后竟然藏了一个人,一个手持近丈长枪的壮汉。

而这个时候贾似道也看清楚了黑裙女子手中的兵器,只是一柄长不过半尺的比匕首长却又远比长剑要短的兵刃。

刚刚那“叮叮叮”之音,就是两人的兵器碰撞发出的。不过显然黑衣女子也没有料到这酒桌后面竟然会藏着这样一个人采用偷袭的办法来攻击自己,而且在这战场上显然遵循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她手中的小匕首同那个穿着皂色短打劲装的壮汉手中的长枪碰撞,却是吃亏不少。

接二连三的碰撞声中,黑衣女子如风中的柳絮般在不断的后退着,不过即便是在后退中,这女子娇柔的身影依然显得飘逸无比,每一次都是莲足轻点地面,如一只黑色的蝴蝶在虚空中飘荡着,让人看的赏心悦目。

手持长枪的皂衣壮汉显然没有好男不跟女斗的觉悟,完全是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架势,步步紧逼。一干丈许长的长枪,一枪快过一枪,带着沉沉的破空之音不管不顾的劈头盖脸的朝着黑衣女子如狂风暴雨般砸过去。

没错,确实是砸!

他似乎很清楚自己的长处,也很清楚那女子的短处。完全是一副以力压人的态势,将女子一步步的朝着孟珙立身之处横推过去。

一直以来都是淡然的孟珙的面色在这长枪男子出现之后,终于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

肯定还有后手,肯定还有后手!

这哪是什么不专业的刺客,完全是必杀之局啊!

贾似道在心中狂呼着。

这个时候孟珙身边所有的人都被刺客拖住了一时间根本无法脱身,身手最好的那个黑裙女人被那蛮牛般的壮汉一步步紧逼,这个时候只要刺客再有一个隐藏的高手出现,那么只能是孟珙自己出手了。

一念未落,下一秒贾似道就看到在孟珙背后的道路中央,不知dào

什么时候却是突然多了一个穿着麻衣头戴白绫的人影!

第34章 风声鹤唳

那个穿着麻衣头戴白绫的人影缓缓前行,贾似道渐渐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女人。虽然看不清楚面相,但是那身麻裙就是最显眼的标志嘛。而且看样子年龄应该不是很大。

麻衣白绫?

是披麻戴孝的意思?

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女人?

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这刺客不是蒙古人派来的,而是孟珙的仇家上门寻仇了?一个年轻的女人披麻戴孝带着大批死士杀到临安城找孟珙寻仇,这该是多大的仇?

孟珙难道灭了人家全家不成?如果仅仅是私仇的话,那么这场刺杀的性质也就完全不同了。

贾似道一时间却是有些摸不清楚状况了。

黑裙女子和那长枪汉子的厮杀极其的猛烈,汉子的长枪破空之音不绝于耳,时不时抽到地面上或者说插入街道内,都会带起漫天的碎尸屑。御街所用都是切割打磨整齐的青石板,最薄的也有数寸,可是在这男子的长枪下,却宛如豆腐渣一般。

反观黑裙女子,看似在后退,实则却是终于稳住了阵脚,如一只飞舞的黑蝴蝶般飘忽不定的在不断突进朝着孟珙横推而来的长枪汉子游走着,除了最初击破酒桌的时候猝不及防的同使长枪的大汉硬碰了一记外,之后同长枪的每一次碰触都是一接即走,始终没有同大开大合势大力沉的长枪硬碰硬。

不过,使长枪的汉子显然也是个极其狡猾的家伙,知dào

自己在兵器上占据了绝大的优势,只是一味的狂攻,却是坚定的朝着孟珙的立身之处推进着。

出现在孟珙身后的麻裙女子在前行,速度越来越快,不过片刻功夫已经如同一只捕猎的母豹一般一步数尺的朝着孟珙狂扑而来,手中的三尺青峰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寒芒。

“孟将军!身后有刺客!”

正在腾挪闪躲的黑裙女子眼角的余光发xiàn

这手持长剑狂奔而来的麻裙女子,娇声大叫道,说着就想脱离同长枪汉子的接触,去接应孟珙。

因为一些原因,她必须得护住孟珙安全。

“嘿嘿!大妹纸,你还是留下陪俺老孙吧!孟珙这狗贼的这条命,今天俺老孙是要定了!”

一直闷声狂攻的长枪汉子这个时候却是终于开口说话了,大汉说着手中的长枪攻势却是陡然变得更为凌厉,漫天的枪影搅起无边的青石碎屑,瞬间将黑裙女子整个给卷了进去。

这大汉之前却是一直未曾使用全力!

孟珙闻声回头,麻裙女子距离孟珙不过还有数丈之遥。

“将军!快走!”

三个穿着铠甲的宋军将领都被后面出现的黑衣人给拦住,也只是堪堪战成平手而已,此刻听到黑裙女子的话百忙之中回头,无不惊的肝胆欲裂,齐齐大吼道。

话音未落,连续两声痛哼响起。

战场之上怎能分神?

却是有两个宋军将领分心之下被各自的对手抓住机会在手臂和腿上各开了一条数寸长的口子,鲜血迸射而出。

孟珙看到那披麻戴孝狂奔而来的女子眼中露出一抹疑惑,他自问不曾做过任何一件伤天害理之事,怎会有人披麻戴孝的来找他寻仇?而且还是这样年轻的女子。

女子眼中的刺骨仇恨告sù

孟珙,双方之间这个时候说什么似乎都是徒劳的。孟珙翻手间却是将悬挂在马鞍一侧的佩刀给取了下来,长刀出鞘严阵以待。

孟珙从十六岁就开始跟随父亲冲锋陷阵,从一个个普普通通的小兵一直做到如今大宋朝中路战区的主帅,统帅数十万大军,又怎么可能会是胆怯之辈!

“哐当!”

一声惊天的巨响从黑裙女子和使长枪的汉子激斗之处传出,狂飙而出的声浪激荡起咧咧劲风。

漫天枪影散尽,一截丈许长的长枪****而出,狠狠的贯入道边的楼舎之中,不见了踪影。

手持长枪的汉子蹬蹬蹬倒退数步,每一步都将地面上的青石板踏的粉碎。一条长达尺许长的血线从肩膀一直延伸到腰腹处,不大一会浸出的鲜血就将他的半个身子染红。原本数丈长的长枪如今却是仅余不到三尺还在他手中握着。

另一边,人在半空的黑裙女子手中不知dào

什么时候由一把匕首变成了两把,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似慢实快的落在了孟珙身边。

刚一落地,黑裙女子就踉跄着连续后退数步才最终泄尽lì

道,刚刚站稳身体一口鲜血却是不受控zhì

喷吐而出。

两败俱伤!

显然为了救孟珙,黑裙女子最终选择了同那使长枪的汉子硬碰硬的来了一把。虽说两人都受创不轻,不过看起来应该是黑裙女子占了少许上风,毕竟长枪汉子的武器已经没了,如果再斗,定然不可能是这女子的对手。

隐约的嘈杂声从远方遥遥传来,中间似乎还夹杂着战马奔驰的轰鸣声。

却是临安城的捕快和驻军得到了消息,终于赶了过来。

这一会的激战实在是太过激烈,看似过了很久,实则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才过去了盏茶时间。对站在不远处的贾似道来说,就像是在看一出动作大片一样,不过却又比动作大片要真实和可怕的多。

不过片刻的功夫,御街上已经躺满了不下百余具的尸体,如果再加上那些被分尸、懒腰斩断喷洒一地的五颜六色脏器,此刻的御街更像是一场人间地狱。

使长枪的汉子听到这愈来愈近的嘈杂声,面色不禁为之一变,脚下一点奔出几步拦住了如母豹般扑向孟珙的麻裙女子,动作依然迅疾,就仿佛那一直在不停滴洒的血不是他的一般。

“师兄……”

“师妹,今日事已不成,师兄答yīng

你一定取下孟珙狗贼人头给师妹,快走!”

麻裙女子恶狠狠的看着孟珙半响,似要食其肉喝其血一般。半响之后,不发一言转身就朝着巷子中奔去,看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那还在滴血的师兄。

“嘿嘿,大妹纸,好俊的功夫,老孙我少有服人,今天却不得不说声佩服。老孙知dào

你还能再战,不过老孙我也不含糊。今日就到此如何?”使长枪的汉子没有看孟珙,对着黑裙女子抱拳笑道,露出一口晶亮的牙齿,说罢不待女子回应,扯着嗓子吼道:“弟兄们,扯呼!”

听到这汉子的招呼声,原本还在缠斗的仅剩不到十余个的刺客,无不猛攻几招后收手就退,钻入御街两旁如蛛网般的小巷中,不大一会就不见了踪影,想追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你的同伙都跑了,你这逆贼以为你还走的了吗?”

手臂被开了一道口子的宋军将领开口道。

“嘿嘿,就凭你们几个还拦不下我老孙!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孟珙狗贼,下次我孙大冲必取你狗头!”

大汉对着孟珙咧嘴一笑,一跃而起等上已经破烂的楼阁,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无尽的房舍之中。

“追……”

“慢着!”孟珙摆摆手出声道,“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林姑娘有伤在身,暂且放他们离去吧。只要在这临安城中,想找到这些人又有何难?”

“末将遵命!”

黑裙女子默默的看了一眼那孙大冲离去的方向一眼,跃上战马不说一言。

孟珙似乎对此早就习惯,指挥着剩下的十余个亲兵开始收拢地上的伤者和尸体,显然是想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

不过片刻功夫,大批的捕快和禁军兵卒就赶到。这些禁军兵卒来的快去的也快,朝着临安城各方追逐而去,却是去缉拿那些已经逃走的刺客了。

遥遥看了一眼被一众将领和官员围拢在中间的孟珙一眼,贾似道扯了一把贾全儿,转身离去。这中间不是没有赶来的兵卒和捕快来讯问他们,贾全儿亮明身份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敢为难的。

贾似道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冒然出去同孟珙打招呼。现在的他还是一个小小的籍田令,如果抬出贾贵妃的身份,怕是只会让孟珙更为讨厌。

虽然对那个功夫奇高的黑裙女子很感兴趣,但是他最终还是决定再等等。只要那女子还在孟珙身边,想要寻到她肯定不会太难。

如今这种状况,还是早点回到府中才是最安全的。临安城想必很快就要全城搜捕那些刺客,不过看那些人不慌不忙的样子,显然早就留有后路。当然,也不排除这些人会在路上顺手抓几个人做人质,贾似道可不想玩一出人质危机。

只是这到底是寻仇呢,还是想要杀孟珙的人故yì

弄出的迷雾?

……

京湖战区的主帅、屡立战功的孟珙在刚刚回到临安城就被人在御街上刺杀,而且还险些刺客得手,消息传出大宋朝朝野震动,据说赵昀收到消息更是罕见的连续砸了几个平时最爱的花瓶。

随即就传出消息,知临安府的余天锡被召入皇宫被赵昀严词训斥,限期三日内寻出刺客。

不过一个时辰之后,临安城所有城门就被关闭,大批的禁军兵卒和捕快出动,全城缉拿行刺的刺客。一时间,原本一片安宁祥和气氛的临安城瞬间变得风声鹤唳。

第35章 主仆情深

贾似道和惊魂未定的贾全儿回到贾府的时候,天不过是刚过晌午。

偌大的贾府一如既往的平静,外面的风声鹤唳似乎根本没有对这个家造成任何的影响。这自然不可能是贾府的人神经都很粗条,想来只能是府中根本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罢了。

一干下人虽然对出去参加诗会的老爷怎么回的这么早都很意wài

,但是身为下人自然是没有权利去管身为主人的贾似道到底是出去还是回来的,厨房刚刚按照徐若曦的吩咐做了些清淡小菜给徐若曦送去,这个时候贾似道回府,厨房自然是要重新弄出饭食的。

厨房中到底如何,贾似道自然不会过问,只是小翠有些慌张的神色却是让贾似道有些纳闷,他也没有细想,自顾自的迈入正堂。

“小姐,这米粥煮的真不错捏……不知dào

今天姑爷去瑟苑参加诗会,会不会写出些什么好诗词呢。”

“绿竹啊,小姐不是说了,姑爷什么都忘记了,写出好诗词……怕是难。”

“也是捏,那些子士子不要为难姑爷才好……啊!姑爷,不老爷回来了。”

“什么……啊!”

“噼里啪啦!”

“哐当!”

“哎哟!”

一声惊叫伴着锅碗瓷盘掉落碎成七八半的脆响声、桌椅的摔倒声、低低的痛呼声,原本还一片安宁和谐的主仆三人宴,却是因为这个府邸中实jì

上的主人贾似道的归来而变得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这是演的哪一出?

贾似道没有想到自己进来竟然会造成这样一种让人有些难以理解的局面,自己是洪水猛兽么?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今天见到自己就一个个吓成这个模样?

“相……相公回来了!”

徐若曦看着贾似道有些结结巴巴的道。

他怎么会这么早就回来了?莫不是在诗会中被那些士子们弄的没了脸面被气回来了?刚刚两个丫头的鬼话是不是他都听到了?这两丫头跟自己坐在一张桌上吃饭那是铁定被他看到了,哎……一时间,徐若曦心乱如麻。

徐若曦怎么也没有想到去参加诗会的贾似道会在大中午的时候突然回府了。两个丫头说的那些话她倒不担心,她担心的是两个丫头跟自己这个主人光明正大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仆人就是仆人,主人就是主人,尊卑之别对大户人家来说是再重yào

不过了。虽然三人情同姐妹。若是只有三人独处倒也无妨,可是这是贾府啊。更不要说还是被这贾府的主人亲眼看到。

主仆三人一张桌子吃饭,在徐若曦还没有嫁入贾府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最初的时候春桃和绿竹两人自然是说什么都不敢的,可是经不住徐若曦的命令。于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到后来主仆三人也渐渐是习以为常了,兼之没有出阁之前,徐若曦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自己的绣楼中吃饭,只有主仆三人,自然不用担心外人看到。

徐若曦今天只是想到贾似道出去参加那瑟苑诗会,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所以才让春桃和绿竹两人中午跟自己一起吃饭。为了防止府中下人看到说三道四,徐若曦甚至只让小翠将饭菜送到正堂外,然后都由春桃去取进来。

对下人们的约束,显然不可能对贾似道也有效力,更何况贾似道根本就不知dào

这个情况。

如果相公真的因为失忆被那些士子们丢了颜面才愤而离席的话,那么此刻显然正在气头上,而偏偏这个时候又被他亲眼看到春桃和绿竹两个下人跟自己这个主人一张桌子吃饭,如此尊卑不分,只要他愿意,将两人赶出贾府都是最轻的惩处了。

所以,一向淡然的徐若曦今天是罕见的失态了,紧张了。

“老爷!”

春桃和绿竹紧张的搓着衣角,怯生生的叫道。

“你们……这是弄什么呢?就这么不欢迎我?”贾似道面无表情的朝着饭桌走去。

这个名义上的老婆虽然仅仅相处了一天见过两面,但是贾似道却也大概摸清楚了徐若曦的性格,那性子实在是淡的让他有些淡淡的蛋疼,似乎这天下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吸引她的注意力一般。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性子淡的让人有些无语的女子,此刻却是罕见的露出了跟做贼或者说偷情被抓住一样的紧张,让他觉得实在是很新鲜,心中禁不住有了那么一丝逗逗她的恶趣味。

而且,三个女人似乎也没有说什么,就是一起吃饭,怎么见到自己就跟见了鬼一样?

“老爷,是小婢的错,不关小姐的事。老爷要骂就骂我和绿竹吧,只要不把小婢两人赶出去,小婢和绿竹愿意一辈子为老爷和小姐做牛做马。”

心中本就惊慌无比的春桃看到面无表情的贾似道以为他已经恼怒之极,跪倒在地,泣声哀求道。

“是的,老爷,都是绿竹和春桃姐不知尊卑,不关小姐的事情。”

旁边刚刚跌倒从地上爬起来的绿竹也慌忙跟着跪倒在地,泣声道。

“相公……”

“停!”贾似道看着跪在地上的春桃和绿竹,皱皱眉打断一脸焦急想要开口说话的徐若曦道:“你不会是想说,都是你的错,跟春桃和绿竹没有关系吧?”

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露出一个呆萌的表情,虽然没有接口,但是脸上眼睛中却是已经都写满了你怎么知dào



“好一个主仆情深啊,倒显得我是个恶人了不是?”

贾似道从绿竹的话中就已经明了为什么三人看到自己突然进来会弄出这样鸡飞狗跳的事情了。原来是因为自己看到两个仆人和主人一张桌吃饭了。

弄清楚这点贾似道也就大概心中明了了。

后世他掌控偌大的公司,平时那些下属见到他哪里敢做?即便是让坐下,也大多只是坐半边屁股还战战兢兢的。而那些人还只是他的下属而已,还不是他的仆人,他也更不是他们的主人。

在后世尚且如此,更不要说还是在这等级森严的古代了,也难怪连徐若曦都慌神了。

第36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你们三人见到我如此鸡飞狗跳就是因为这事?”

差不多就好了,不然看徐若曦和春桃、绿竹两女的样子怕是后面就不容易收场了。贾似道避过碎裂一地的锅碗瓷盘,越过翻到的圆凳,坐下挑眉笑吟吟的看着徐若曦道。

徐若曦看着笑吟吟的贾似道可爱的眨眨眼睛,微一愣神,随即反应过来,感情之前自己的这位相公那是在逗自己玩呢?可是有这样逗人玩的么?明明一点儿都不好玩好不好。

“都起来吧,多大点儿事。”

下一秒贾似道说出的话让心中已定的徐若曦柳眉不由一竖,多大点事儿?那你还故yì

如此?没见把绿竹和春桃,当然还有自己都吓成什么模样了。

此刻贾似道的那张笑脸在徐若曦眼中是怎么看怎么可恶。

旁边跪在地上已经泣不成声的绿竹和春桃两腮还带着泪珠,傻愣愣的看着贾似道。这还是之前那个看到小姐练武就要挑眉瞪眼说小姐不懂礼数粗俗的姑爷么?

“相公是在逗我们玩呢,还不谢谢老爷。”

徐若曦娇俏的白了一眼贾似道,又回复了之前的淡然模样,轻轻坐下自顾自的拿起调羹喝着小粥道。

“谢老爷!谢老爷!”

“不过,以后在府中还是注意一些的好,要是被府中下人看到对你家小姐影响却是不好的。没人的时候你们三人自便就是。还有,以后不要叫我老爷,我很老么?明明我还是个有为青年好嘛!”

贾似道早就对这贾府下人的那一声声老爷极为的不满了,这个时候也终于找到机会提了出来。

“小婢记下了,老爷!”

起身站在徐若曦身后的绿竹和春桃两女娇声应道。

这就叫记下了?看着喜滋滋的根本没有弄明白状况的贾似道,只能一声暗叹。

旁边小口品粥的徐若曦扫了有些抑郁的贾似道一眼,白皙的俏脸上悄然浮现一抹笑容。

“好吧,你们记下了,收拾收拾,给我上副碗筷,真有些饿了。”

“是老爷!”

“……”

“噗嗤!”

一直在优雅的喝着小粥的徐若曦这个时候却是终究没有忍住,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似乎发xiàn

贾似道正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却是马上又恢复了古井不波状。

果然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过这感觉却也不错,至少不用想着是不是会有人在算计你,需yào

提防些什么。贾似道淡淡一笑,不以为意的走进给自己添了一碗小粥,顺手拿起手边的筷子开始夹菜。

看似在专心喝粥的徐若曦看到贾似道的动作脸色却是一变,张嘴就要说话,这边贾似道已经夹了根青菜送进了嘴里。徐若曦脸色数变,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自顾自的又喝起了小粥,只是时不时紧拧的手指却是表明她此刻心中很不平静。

“恩,味道真不错!”贾似道说着又将其余几个小菜都尝了一遍。

徐若曦向来都是些清淡口味的菜,为了照顾唯一的弟妹或者说弟弟,贾贵妃专门从宫中派了个老御厨来贾府,虽然老御厨已经不在宫中,但是手艺自然是不会拉下的。

说着无意,听者却是有心。

一边本就强制镇定的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晶莹如玉的花靥上却是悄然爬上了一抹红晕。

那筷子,是她之前用过的。

虽然两人名为夫妻,而且都成亲快半年了,可是毕竟还没有真zhèng

的行那人伦大礼不是?那筷子上都是徐若曦的口水,这个时候贾似道说味道真好任谁听到都会有些遐思的,更莫说徐若曦还是个处子之身,昨天晚上还在是否要同房的纠结和担忧中渡过了两人见面的第一夜。

这人怎么可以乱用筷子?难道不知dào

先前是没有他的碗筷的么?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好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贾似道并不知dào

在筷子之前是她用过的。不然怕是徐若曦早就要羞得掩面夺路而逃了。

即便如此,徐若曦的一颗心还是跟小鹿似的砰砰乱撞。

“老爷,您的碗筷……咦,那不是小姐的筷子吗?”

从厨房拿了副碗筷过来的绿竹讶然的看着大快朵颐下筷如飞的贾似道,疑惑的道。

本来喝粥的时候就有几个瓷碗,三女只用了三个,贾似道手中的碗倒是没有人用过的,但是筷子开始只有三双,绿竹和春桃的筷子都在最初的时候就已经掉在了地上,桌面上自然是没有的,唯一剩下的一双筷子也就是徐若曦的了。

“嘎……”

筷子还在嘴中的贾似道听到绿竹的话微微一愣,随即扭头看向徐若曦。

这边本就霞飞双颊的徐若曦听到绿竹那没有经过大脑的话,先是一呆随即俏脸上原本的那一抹淡淡的殷红迅速的加深、蔓延,甚至连那小巧的耳垂都变成了粉玉一般。

恰在此时嘴中衔着她用过的筷子的贾似道一脸讶然的看过来,更是让徐若曦恨不得将头脸都埋进那巴掌大小的粥碗内。若不是强制的压制,徐若曦真的很想现在拔腿就走。

太羞人了啊。

说那筷子是自己的,如果是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倒还没什么,此刻却是从绿竹的嘴里说出来,那就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了。

如果说她没有看到贾似道用那筷子显然不可能。因为桌面上只有她一双筷子了,既然她自己知dào

贾似道用了她的筷子,而且还吃了她的口水,却装作不知dào

,那是不是说她也乐意见到?

“咳咳!”贾似道看着将头几乎都埋进碗里的徐若曦,也有些尴尬,是真的不知dào

么,“这个……是为弄错了,还有就是……其实,我说的是这个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错,不是……”

“哐当!”

另一边本就已经羞窘难当的徐若曦听到贾似道似乎完全是越描越黑的话,却是终于承shòu不住放下手中的粥碗头也不回的飞奔而去。

“这个……哈哈,我真不是故yì

的,哈哈!”

贾似道看着旁边一脸呆滞的绿竹,想要解释什么,结果却是终于还是忍不住大笑起来。

话说,这算是第一次亲密接触么?

味道,嗯,真的很不错也!

第37章 帝王之怒

绿竹和春桃两人自然是不会相信贾似道的话的,脆生生的禀告了老爷之后却是连忙追羞窘的狼狈离席的徐若曦去了。只是今天发生的种种都让两人一直到走出正堂都有些如梦似幻之感。

老爷不仅失忆了,而且似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要是以往被老爷看到今天这种状况,后果自是不用怀疑的;至于小姐今天的表现更是让两人感觉小姐是不是也病了?要是以往不要说跟老爷一桌吃饭,就是见面怕是都会绕着走的,而今天小姐竟然似乎是在默许老爷用她用过的筷子也。

这都是怎么了?小姐明明一直没病啊。

难道小姐真的这么快就已经对老爷芳心暗许了?

想到这点的绿竹和春桃两女,顿时感觉自己实在是太聪明了。然后,春桃就开始埋怨起绿竹不懂情趣,扰了小姐和姑爷之间的雅兴,绿竹垂着小脑袋,更是自责不已。

“呀,春桃姐姐,我有办法了。”一路都在自责中渡过的绿竹在快要到徐若曦的房间时突然眼前一亮,娇声叫道。

“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这样……”绿竹俯在春桃的耳边小声咬着耳朵。

“这……小姐不会怪罪我们吧?”春桃看着绿竹跟做贼似的左右看看,说的是极为犹豫,可是眼睛里却是一副跃跃欲试之色。

绿竹看着装作一副人畜无害模样的春桃,不屑的撇撇嘴,白了一眼春桃没有搭理她。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可以说都是了如指掌。绿竹很熟悉这个只比自己大了那么几个月的姐姐,表面上从来都是乖宝宝,可是一旦碰到感兴趣的事情之后,头上马上就会长出两支小角,化身为魔。

“嘻嘻,人家只是有点担心捏,那就这样办了。咦,莫非你这丫头比小姐还要着急?”春桃笑嘻嘻的看着绿竹,一脸怀疑之色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绿竹。

“你才比小姐还要着急捏!看我不挠死你今天。”春桃那句没头没脑的话,绿竹心里却是跟明镜似的,闻言脸色一红,随即恼羞成怒的说着就去挠春桃肋下。

“嘻嘻,莫非被姐姐我说中了不成?果然是思春了捏。”春桃毫不示弱的回挠向绿竹肋下,小嘴也没有停下,继xù

调侃着绿竹。

两人都是徐若曦的贴身丫鬟,也是徐若曦的陪嫁丫鬟。而在大宋朝这个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时代,为了维护大妇的地位,陪嫁丫鬟其实也就是通房丫头,是大妇给自己相公带来的小妾,免得自己男人出去拈花惹草不是?

所以,只要徐若曦和贾似道一旦真的圆房,那么她们两女却也终将都会有而且必须有陪侍贾似道的那一天的。对这点,无论绿竹和春桃心中都是一清二楚的,从她们成为徐若曦贴身丫鬟的那一天开始,就已经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了,她们不管喜欢不喜欢自己主人的男人,她们到底命运却是已经注定。

贾府的回廊中,互相都不甘示弱的两女顿时嬉闹成一团。

……

“桃花羞作无情死,感激东风。吹落娇红,飞入闲窗伴懊侬。谁怜辛苦东阳瘦,也为春慵。不及芙蓉,一片幽情冷处浓。”

“这真是老爷在诗会上做的诗?”

“什么?你竟然敢怀疑公子不能做出这样的诗?”

“没有没有,贾管事,只是这诗连我这样目不识丁的人听起来都觉得实在是好啊。因此才有此一问啊。”

“哼哼,还算你对招风耳好使,我家公子那是什么人?看看瑟苑诗会中那些状元、榜眼、探花一个个都被公子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你们这些人,能生在我贾府总算是上辈子积德了。”

“对啊对啊,贾管事,再给我们说说呗。”

“老王啊,你手艺一个字,赞。”

“谢贾管事夸奖,老王这就去给贾管事再弄两个小菜去。”

“哈哈,那感情好,我就等着你老王了。”

贾府一角,一路惊魂未定的贾全儿总算是又再次找回了精气神,在厨房中口若悬河唾沫四溅的向一干厨子、下人绘声绘色的讲着今天他所遭遇的一切。

……

皇城,勤政殿,赵昀端坐在九龙宝座上,大殿内大宋朝一干重臣勋贵皇亲尽皆齐聚。而在大殿正中央,一个文官一个武将却是匍匐于地,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临安府,今日之事现今可有眉目?刺客的踪迹可曾寻到?”赵昀冷冷的声音传来,让一众重臣无不情不自禁的在心中重重一颤。

赵昀总体来说还是个极为有风度的皇帝的。登基最初的数年时间,朝政都由史弥远来定夺,赵昀基本上不过问。在史弥远死后,赵昀才开始亲政,也许是跟出身有关,在朝堂上很少有见到赵昀发火,更不要说看着两个重臣匍匐于地而无动于衷了。

在一众老臣的印象中,之前十余年内赵昀仅有的一次大发雷霆还是端平入洛兵败的时候,那一次赵昀的雷霆震怒,让时任左丞相的郑清之和正冉冉上升即将成为史氏一族新一代扛鼎人物的京湖制置使史嵩之黯然下野。

而这一次赵昀如此雷霆震怒,自然是为了白天的时候发生在临安城御街上的那场针对孟珙的刺杀了。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在临安城,而且还是在距离皇城不过数里之遥的御街上,光明正大的对回京奏事的朝中重臣边关主帅进行刺杀,这该是何等的胆大妄为?

大宋朝立国两百余年,不是没有朝臣没有被人刺杀过,可是在京城中当街行刺朝廷命官之事却是从来没有过的。这是在皇城根边上啊,这是在赤裸裸的打他这个大宋皇帝的脸或者说直接视驻守在临安城的数十万禁军如无物、藐视甚至无视整个大宋朝啊。

赵昀怎能不怒?更不要说,孟珙对如今的大宋朝意味着什么,赵昀比谁都要清楚。

“回圣上,临安城城门尽皆紧闭,如今临安府府中捕快差役尽出正在全城搜捕刺客下落……”

“朕问你可有寻到贼人踪迹!”

赵昀听到余天锡的话,脸色更是面沉如水,冷声打断道。

第38章 殿前司

人要是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会塞牙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的余天锡的再好不过了。

昨天晚上因为余赐的事情赵昀已经对余天锡父子有所不满,只是因为贾似道卖了一个天大的人情给他没有把他们父子两人往坑里死摁,反而拉了一把已经掉下坑的余天锡父子两人,所以昨夜的琼林宴那是有贵人相助,才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可是余天锡怎么也没有想到,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天就在临安城的大街上,大白天的出了刺杀孟珙的事情,而且还是数十个持着利刃的强人,还差点就成功了。

知临安府五年有余,余天锡可以说是这数十年来管理临安府时间最为长久的官员了。本想着将中了进士的余赐安排好,明年就上表致仕告老的。

帝都什么最多?达官显贵、皇室宗亲等等怕是随便一砖头扔出去砸到的人,怕是不是大族豪门的人怕是也会跟达官显贵拉上点那么关系。知临安府,位不高权更是不重,而且根本就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呀。

余天锡能够在知临安府的位置上平稳的坐那么久,除了他长袖善舞外,更重yào

的是因为他跟赵昀的那一丝香火情以及史氏一族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

可是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接二连三丛生变故,余天锡听到赵昀冷冰冰的话心中清楚,如果孟珙刺杀的事情自己不能给个交代的话,怕是连致仕告老都会是个奢望了。

皇帝直接称呼临安府而不是称呼余卿,这是极其罕见的。要知dào

,余天锡知临安府只是兼职,他的正职却是户部侍郎权户部尚书。

知临安府和户部侍郎官阶都是一样的,从二品,可是两者的区别却也是天差地别的。

“回陛下,微臣无能,还未曾得到刺客的任何消息。”余天锡匍匐于地,老老实实的应道。

“这是我大宋的京城,不是荒山野岭。我大宋军中重将在临安城且还是在御街上被数十歹人行刺,你这个临安府做的很好,很好啊!你何止是无能简直就是废物。”

赵昀听到余天锡的话心中本就一直强制压着的那股无名火顿时腾起数丈,怒声喝问道。

“殿前司,可有歹人消息?”赵昀顿了顿,似乎在平息心中的怒气,看着匍匐在余天锡身侧的那名武将冷声问道。

“回陛下,殿前司遵照陛下旨意已经将殿前司下辖三路禁军尽皆遣出,临安城城门紧闭,各条要道都由各军统制亲自领军查问,只要歹人还在临安城内,定然插翅难飞。”

赵琦悄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慌忙应道。

从太祖皇帝皇袍加身登基为帝之后,为了防止后世也仿效自己行那陈桥兵变皇袍加身之举,宋太祖赵匡胤就定下大宋朝所有的军队建立、调动和指挥大权尽皆由皇帝直接掌握的措施。而为了更好的控zhì

军权,维持皇位,又将其下军权三分,枢密院掌兵籍、虎符;三衙管诸军;率臣领军掌兵。

其中枢密院为除皇帝外中央最高军事机关,掌管军政、军令,制定战略决策等事,其实也就同后世的国防部差不多。

枢密院有枢密使、枢密副使两职,或称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大宋朝崇文抑武,所以国防部长这一重yào

职位一般由文官担任,地位仅次于宰相,却与宰相分别把握文武权柄,到大宋朝南渡之后,宰相兼抠密使位为却是成为定制。

三衙,指的是殿前都指挥使司(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侍卫步军司),为大宋朝的中央军事指挥机关。三衙各设都指挥使、副都指挥使、都虞候等武将职位,分别统领大宋朝全国各地的禁军和厢军,三衙都指挥使的地位低于枢密院枢密使。

率(帅)臣,是禁军出师征战或遇到战事时临时委任的统军大帅,官名为都部署(后改名都总管)、钤辖、都监等,统领当地分属三衙的各路禁军,战事完毕,率臣就被罢免。大宋朝南渡之后,又在各个子路或州、府设经略安抚使、经略使、安抚使等职为率臣,兼管较大地区军民内政,依然是由文臣任正职,武将任副职。

枢密院、三衙、率臣,职权分割,上下之间互相牵制,却又都必须听从皇帝的命令,从而使军权全部集中到了大宋朝皇帝的手中。

此外,还设有兵部,主要掌管仪仗、武举、兵器、马政、地图等军务事宜,并兼掌厢军、乡兵、土军、蔷兵、边境少数民族首领的官封与承袭等。

一应军制在最开始设想的时候都是以为这是最好的,最完美的。随着时间的流逝,各类弊端也是越来越多。尤其是到了如今,三衙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统率的各路本应是大宋朝最为精锐部队的禁军,却早已经不再有当年的风光了。

尤其是在宋金之战和宋蒙之战爆fā

后,禁军上了战场面对蒙古大军往往都是兵败如山倒,反而是各个战区的厢军或者说地方上的将领招募训liàn

出来的兵卒,反而要比这些号称大宋朝最精锐的禁军要勇猛善战的多。

譬如之前的岳家军,现如今由孟珙统帅的忠义军、信阳军等等,战力却都是要比驻守在临安和建康(南京)的统计十二路禁军的战力要强的太多了。

赵琦是统帅主掌京畿重地临安城防务的殿前都指挥使司的都指挥使,孟珙遇刺,其实临安府的责任要比殿前都指挥使司的责任要小的多,毕竟临安城的城防、城检、进出临安城的运河督检、巡狩运河的水军等等都是由殿前都指挥使司统帅的禁军来负责的。

数十个刺客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少,可是仅仅是那些兵械,殿前都指挥使司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之所以赵琦比余天锡要镇定的多,那是因为他是皇室宗亲,而且还是远比乡下小子赵昀要根正苗红的多的皇室嫡亲血脉。

第39章 彻查

当年如果不是史弥远一力扶持赵昀,这大宋朝的九五至尊之位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还在乡间寄人篱下的乡下土小子赵昀头上的。

赵琦同为皇室宗亲,无论身份、地位还是血脉,都要比那个时候的赵昀超出不知多少。可是世事无常,到了南宋中后期,大臣把持朝政似乎已经成为惯例,堂堂皇室宗亲甚至连本属皇族内部事务的皇位归属都不能够决定,而要听从史弥远这个臣子的安排,就可见一斑了。

造成这样的一种现象,除了丞相的权柄越来越大之外,更为重yào

的还是在内忧外患之下,身为皇室的赵氏一族不仅人丁愈渐稀少而且还基本上是没有出过具有雄才大略的人才有关。

从赵昀登基开始,由于他是来自民间,血脉疏远,根本没有享shòu

到一丁点儿身为皇室宗亲应得的尊崇,所以赵昀同皇室宗亲的关系一直不是太好。

原本的历史上,赵昀明明知dào

荣王赵与丙之子赵禥因为中毒生来智商就低于正常人水平,孱弱无能,甚至连他自己都屡屡被他自己挑选的太子赵禥气的几欲昏厥,依然不愿意听从宗室的建议另外从宗室中挑选太子来继承大宋朝的皇帝之位,执意立赵禥为太子来继承皇位,甚至连大宋朝的国祚都不顾就可以看出赵昀同那些直系的皇室宗亲的关系到底如何了。

赵昀对皇室宗亲不信任甚至是讨厌,而那些在继承皇位的机会上要比赵昀多上无数倍的皇室宗亲们,对赵昀这个来自民间的乡下小子,也同样是没有多少的敬畏的。

双方说到底,也只是为了一个基本的面子而已。

这一点,赵琦心中清楚,赵昀心中同样也很清楚。

赵琦的殿前都指挥使司,也不过是双方妥协之后的产物。但是,说的好听赵琦依然掌管着三衙中最为重yào

的一个衙门,但是在上有枢密院,下有各个战区主帅统领重兵的情况下,殿前司虽然名义上还掌管着四路大宋朝最为精锐的禁军,但是这四路禁军到底如何,身为皇帝的赵昀和身为殿前司都指挥使的赵琦同样都很清楚。

殿前司、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统称为三衙,负责大宋朝帝都临安城和陪都建康两处京畿要地的保卫和驻防。所以主掌三衙的三个都指挥使也都是由皇室宗亲来担任的。

殿前司四路禁军负责临安城防务,侍卫步军司四路禁军负责建康城防务,侍卫马军司四路禁军则是驻守在临安和建康之间,一旦有事,也可以随时起兵支援两城,同时也是互为掎角之势。

这十二路由皇室宗亲掌控的三衙禁军,可以说是大宋朝最后的保障了,地方上有厢军以及各类地方兵卒,可是这名义上负责京畿重地防务的三衙十二路禁军数十万兵卒真zhèng

的情况到底如何,其实不仅三衙清楚,枢密院乃至整个大宋朝上层的一干重臣其实也都是心知肚明的。

史弥远在世执掌枢密院,就开始分化三衙十二路禁军,不断抽调这十二路禁军中的精锐以应对蒙古人南侵为借口,将这些禁军都送入了时任京湖制置使的史嵩之麾下;史弥远死后赵昀理政,借着重新在长江和川陕一带组建御前诸军的由头,继xù

抽调三衙禁军中有限的精锐,最终赵昀组建了十支御前军,而这十支御前军却是不隶属三衙,而是直属枢密院,也就是直接听命与皇帝的。

历经种种,再加上经过数百年的糜烂,禁军各军中虚报人数、兵丁不足冒领军饷的事情,其实如今的三衙十二路禁军,其实早是就剩下一个空壳子了。

换句话说,如今的大宋朝帝都这块地方,除了赵昀自己掌握的两支不过十万人的御前军外,其实就是不设防的。只要蒙古人突pò

京湖、淮西、淮东防线,再突pò

由两支御前军水军组成的长江防线,那么长江以南纵深数百里的核心地界上,将会是一片坦途,基本上不会再有多大的障碍了。

十万大军说多是很多,但是分布在方圆数百里的地界上,终究是不够看的。

三衙所属十二路禁军是皇族宗室立身保命的根基,如今这根基却是没了,宗室们对赵昀自然是有着诸多的不满的。但是不满归不满,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赵昀盯着匍匐在地的赵琦脸色数变,最终还是没有继xù

说什么。

殿前司、侍卫马军司和步军司这三衙内里的情况赵昀自己也很清楚,如今除了两支御前军外,三衙基本上就是个空架子。

“此事就由郑卿坐镇临安府统领殿前司彻查吧,三天之后若是还没有任何的消息,临安府和赵卿该如何行事,也就不用朕来教你们了。”

赵昀话锋一转却是直接点了已经赋闲在家很久的郑清之的将,来负责查证这刺杀之事。

包括乔行简、史嵩之在内的一干重臣听到赵昀的话,脸色无不一变。

端平入洛之战的失败,让郑清之一直在朝野上下背负着骂名,这也是为什么赵昀一直下旨让郑清之复职而郑清之却坚持请辞不就的主要原因。

当然,以郑清之的身份来统领临安府和殿前司却也是够格的。只是,皇帝如此安排是不是想要借着这样一个机会强行的让一直请辞的郑清之出山呢?

要不朝中那么多重臣,偏偏要点郑清之来彻查这件事。

郑清之如果真的复职,对乔行简和史嵩之来说都不是一个太好的消息。乔行简的左丞相之位就是通过给郑清之下套得来的。史嵩之呢一直在同郑清之走着相悖的路线,来回击当年郑清之推翻史弥远的作为将四明人都驱逐出朝堂的做法。

所以,于情于理,不管是为了什么,无论是当年给郑清之下套的乔行简还是本应是郑清之盟友的史嵩之,其实都不愿意见到郑清之真的出现在朝堂上。

更何况,如果郑清之出山的话,已经是申国公的他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官职呢?

第40章 莫要捧杀!

赵昀点将郑清之来彻查孟珙遇刺这件事,乔行简、史嵩之面色各异,而另一边一直显得有些心情不宁的郑清之在听到赵昀的话之后明显也是一愣。显然他也没有想到赵昀会舍弃那么多重臣来点自己这个闲散之人的将。

传旨召郑清之入宫觐见的太监是直接到的瑟苑,郑清之离开,其余几个国子监的教授自然也跟着离去,所以先前已经被贾似道搅合了一场的瑟苑诗会终究还是以出乎所有人预料之外的方式结束了。

当然,经过先前贾似道那几首词,在他离去之后,心思各异的一众新科进士们哪还敢再出来丢人现眼?可以说,这瑟苑诗会似乎压根就没有开始过。

如果不是赵昀相召,瑟苑诗会怕是将会成为大宋朝历史上第一个因为一众参加诗会的士子们无人写诗、无人敢写诗而不得不散场的诗会了。那个时候,瑟苑诗会必然将会成为临安城的一个笑柄了,而瑟苑的主人郑清之,更是将会丢尽颜面。

赵昀的召见算是给了郑清之一个大大的台阶。

“陛下……”

“听董伴伴说他到瑟苑传旨的时候郑卿正在瑟苑中举行诗会?”

郑清之出列正要说话,却没有想到端坐在宝座上的赵昀却是突然开口打断了郑清之的话,将话锋一转却是问到了瑟苑诗会的事情。

三省六部、两府三衙、还有枢密院等一干重臣齐聚勤政殿自然都是为了孟珙遇刺而来的,郑弘广撒请帖邀请了戊戌科九成九以上的及第士子参加在瑟苑中参加诗会在场的一干重臣自然都是有所耳闻的,毕竟其中不乏他们的子侄或者是门生故旧之后。

瑟苑是史弥远送给郑清之的,郑弘能在瑟苑中举行诗会,虽不能说一定是郑清之的主意,但是显然郑清之却是知情的。

可是即便是郑清之亲自发的请帖举办的诗会也不能同朝中重将在临安城御街上遇刺这样的大事相提并论啊呀,这个时候赵昀突然将话题转到了瑟苑诗会这芝麻绿豆大的小事上,让一干重臣无不一滞。

官家,唉!

郑清之也是一呆,对赵昀的跳跃性思维完全有跟不上的节奏。

“回圣上,诗会是侄孙筹办,微臣厚颜被请做诗会监督。”过了数息功夫,郑清之才回过神来,躬身解释道。

“诗会如何?董伴伴回来告sù

朕,似乎似道又惹祸了?”

赵昀口中说着惹祸,但是此刻的脸上却是云消雾散,很是欣悦的样子。

所幸今天的主角孟珙并不在场,被赵昀安排在侧殿由太医探视并给他压惊,不然看到赵昀这一脸欣悦的模样指不定会生出其他一些别样的心思。

朝中一干重臣都知dào

赵昀对小舅子贾似道那是爱屋及乌,宠信之极。因此对他这样亲热的称呼并没有觉得丝毫的奇怪,因为赵昀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称呼贾似道的。

只是在场的一干重臣除了郑清之这个时候心中已经有些明了为什么赵昀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说瑟苑诗会而且还说贾似道惹祸这样的话的原因外,其余人却都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孟珙受到刺杀的时候,瑟苑诗会正在进行,在孟珙遇刺之后他们就都受召匆忙入宫议事,所以都不清楚瑟苑诗会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身在其中的郑清之这个时候却是有些明白赵昀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重大的场合上提起瑟苑诗会尤其是点出贾似道惹祸了。

不过,郑清之心中也只是有个模糊的概念,并不知dào

赵昀真zhèng

的目的。

“回圣上,董伴伴许是并不知晓今日诗会盛况,所以才会有师宪惹祸之说。实则是今日诗会师宪词惊四座,尤以对赌时三息一词为最,便是微臣和国子监袁公、杜公、李公三人也是自叹不如矣。”

郑清之既然已经大概猜出赵昀心中所想,这个时候自然知dào

该怎么做来配合赵昀了。如果这点他都看不出来,那他也真是不够格站在这勤政殿内了。

“哗!”

殿中一干重臣听到郑清之的话顿时一片哗然。

贾似道是个什么角色,其实在场的一干朝中重臣心中或多或少都有所听闻,当然,真zhèng

让这些握着实权的大佬们开始留意贾似道也只是从昨夜的琼林宴开始的。

不过,昨夜的琼林宴上贾似道的那夺得诗魁的那首诗最多只能算是中规中矩而已,远远达不到让这些饱读诗书的大佬们感到惊艳。反而是他进退有节、在最后胜券在握的情况下选择退让一步给给皇帝、给余天锡父子的那个台阶让闹剧得以收场的表现,才更让一干朝中大佬们心惊。

郑清之能够被史弥远请来教授赵昀,他的学问如何,自然不用多说。而郑清之口中的国子监袁公、杜公、李公殿中群臣都是知dào

的,无不是大宋朝享誉已久的大儒。

贾似道之前不是没有做过诗词,昨夜的那首就是明证,可是最多只能是上佳,却绝对不能说的上惊艳,更不要说让郑清之、国子监袁杜李三个大儒齐齐自叹不如了。

所以,殿内一干重臣此刻看向郑清之的眼神都有些怪异、疑惑以及几分好奇。

怪异是因为郑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这般模样了,完全是不要脸皮的给皇帝溜须拍马了?而疑惑则是因为郑清之的为人他们也都清楚,说是个老好人并不为过,只是溜须拍马的事情却显然是不会做的,即便是做也不可能当着这么多重臣的面做的如此明显不是?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为了一个小小的依靠裙带关系得到官家宠信的黄口小儿而迎合官家的喜好溜须拍马,已经不是不智了,而直接是丢了气节嘛。

好奇则是对郑清之口中的对赌之事还有那三息一词感到好奇了,似乎瑟苑诗会中发生了极为不正常的事啊。

端坐在大殿之上的赵昀听到郑清之的话,脸上也是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惊讶之色。

董宋臣知dào

的并不多,毕竟董宋臣只是去瑟苑传旨,不是去参加诗会,董宋臣都是从那些议论的士子中听到的只言片语,然后大概猜出贾似道似乎做了了不得的事情,然后在回宫之后就说给了赵昀听。既能够讨好赵昀又能够讨好贾贵妃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赵昀也只是知dào

贾似道在瑟苑诗会上做了一些事情,但是对具体在诗会中发生了什么其实知dào

的也并不是太清楚。

“郑卿,此言是否有些言过其实?似道小小年纪,怎能跟郑卿和袁卿三位大儒相提并论?更莫说自叹不如。似道毕竟年轻,行事或有些孟浪,却绝不是不知进退之人,郑卿莫要捧杀与他才是啊。”

赵昀看着郑清之,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话语之中更是隐隐有些不悦之意。

第41章 恭喜陛下

赵昀心里确实有点微怒。

他本来是觉得郑清之应该已经了解自己言语中的意思了,然后他才好继xù

后面的。只是如今郑清之领会是领会了,可是那言语中的意思却更像是在捧杀贾似道不是?

连他和三个国子监的大儒都自叹不如这不是闹么?贾似道有多少斤两赵昀还是清楚的,有才确实是有才,可是贾似道诗词一道上却也不差,但是却绝对到不了让郑清之和国子监三个大儒都自叹不如的境界不是?

这郑清之是不是老糊涂了?还是说今天贾似道做的事情让他下不了台?在满朝文武的面前如此捧杀与他。

听到赵昀如此说,殿中一干重臣尽皆露出了然之色。不过新的疑惑又上心头,贾似道看来还真是能折腾啊,这不声不响的就把申国公给得罪了。

“陛下息怒!请听微臣细细道来。”

郑清之心道要糟,这官家竟然以为自己要捧杀与那贾似道,连忙躬身解释道。说着,郑清之就开始讲今天瑟苑中发生的事情细细道来。

学识上郑清之自是没得说,口才却也同样不差的,所以这番讲诉说惊天地泣鬼神显然是过了,但是却绝对也是栩栩如生、惊心动魄之极,让包括赵昀在内的一干人都听的津津有味。

从《望海潮·叹兴亡》中想要建功立业的心志,再到接赌之后好不间歇的连续依题而作的两首《采桑子·桃花羞作无情死》、《点绛唇·一种蛾眉》,殿中一众群臣眼前似乎都浮现了贾似道手提酒壶豪放狂饮、文思泉涌出口成诗的不羁之状,嘴上虽然没说,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中却都能看出,他们心中的惊讶和惊骇之情。

当听到郑清之说道最后秦寿用“山水风雪”四字做题来刁难贾似道的时候,大殿之上的赵昀更是气得暴怒出声:“无耻之尤,无耻之尤!”随后更是情不自禁的起身询问之后如何。

殿中一干重臣嘴中没说,但是显然却也对秦寿如此作为感觉不耻,同时也都眼巴巴的看着郑清之,显然都是想知dào

接下来究竟会如何。

此刻的一众君臣却是似乎都忘记了孟珙遇刺的这件大事。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郑清之轻声念出贾似道最后一首词之后,偌大的大殿先是短暂的沉寂,随后一声爆喝乍起。

“好!好个‘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好个‘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好个似道!哈哈!好好好!”

大殿之上赵昀最先回过神来,清瘦的脸上兴奋的一片潮红,就似乎那个在数百士子面前饮酒接赌做诗惊艳全场的人是他本人一般,兴奋的击掌连续说了七个好字。

乔行简、史嵩之等一干重臣虽然没有跟赵昀这般喜形于色,但是眼中的震惊和惊艳之色却都是是个人就能看出来的。扪心自问,他们也可以做出这四字诗题,但是却绝对做不到跟贾似道这样举重若轻出口成章,更不可能在短短的数息功夫就做出这样一首无论寓意、扣题、还是遣句用词尽皆都是绝佳的好词的。

严格说来,贾似道的这最后一首词,是取巧之作。但是正是因为他的取巧,才更能看出他在诗词一道上的高深功夫,如果没有做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即便是想取巧怕是也将会成画虎不成反类犬的贻笑大方之作。

不过相对于贾似道在诗词上的造诣,更让一众朝臣们心惊的则是这整件事表露出来的某些东西,贾似道隐忍的功夫以及出言帮zhù

一直在替他出头说话的余赐的时机把握、随后的种种,让他们从中嗅到了一个极其接近真相的事实,那就是整件事情其实从头到尾都在贾似道的控zhì

之中,不管是接话的时机还是跟他们对赌的事情。

同深思深沉把控着全局的贾似道相比,秦寿、王克等人其实更像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整件事就是如此,陛下明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对今日诗会上赌约之事微臣并没有出言阻止,想来却是让师宪有所误会,不过微臣却庆幸,幸得微臣未曾阻止师宪对赌之事,倘若微臣阻止,怕是以师宪隐忍之性情,就连陛下都不知要多久才知晓师宪之才!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又得俊彦良才!”

郑清之这最后的一句话让殿中一干重臣听的无不侧目不已。

高明!实在是高明!

能站在这勤政殿的那个不是人精?先不说才能如何,至少揣摩人心却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是?郑清之有些话虽然避重就轻没有明说,但是乔行简等人却都是清楚,之所以贾似道会同那秦寿三人对赌,如果不是他郑清之装聋作哑放纵那秦寿三人出言挑衅,不然贾似道怎么会提出赌局之事?

这个时候,没有人会再将贾似道当做那个传说中的嗜赌好色之辈来看了。

而贾似道显然也是个不好相与的货色,看清了你郑清之心中所想恼你在一边看戏,所以才将事情闹大,故yì

搅黄了你的瑟苑诗会不是?

毕竟刚刚那四首诗词即便是他们这些人精都不一定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写出来,更不要说那些新科士子了。如果真是在诗词一道上浸淫良久的有才之人,肯定会跳出来同贾似道对赌了。既然没有,那么在贾似道醉酒离开之后,定然不会有人再不长眼的主动去吟诗作词来自取其辱了。

没有人作诗,那诗会还能算是什么诗会?

偏偏这个时候你郑清之却是脸皮忒厚,说什么文武第一,武无第二,甚至还说如果不是你,怕是圣上也不会知dào

贾似道之大才,弄的就像是皇帝以及贾似道还要感谢你一样,当真是巧舌如簧、脸皮厚极啊。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虽然心中都对郑清之的厚脸皮极为不耻,但是乔行简等人却也知dào

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异口同声朗声道。

他们这个时候也算是看出来了,赵昀不说孟珙遇刺非要提起贾似道是为了什么了,这是典型的要借机抬举贾似道啊。不出意wài

明天瑟苑诗会上发生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临安城,如今再有郑清之帮忙造势,再同皇帝对着来那不是找shi?

第42章 磨练磨练

赵昀这个时候也恢复了平静,盯着殿下躬身垂立的郑清之看了半响,轻笑道:“郑卿有心了!呵呵,似道竟然在朕面前都藏拙,这小子当真是该打,该罚。”

在皇帝的位置上坐了十余年时间,赵昀早就不是那个刚刚从乡下到临安城初登九五之位的什么都不知dào

的愣头青了。郑清之嘴上说的好听,但是真zhèng

的内情赵昀略微思量一番就也差不多明白了过来。

郑清之显然在之前也是对贾似道有些不信任的,不然只要他出声说上一句话,想来也绝对不会有人敢那样为难贾似道不是?这让赵昀心中确实有些不爽。

不过,也正如郑清之说的那样,如果不是他故yì

作壁上观,贾似道也不会被逼的赤膊上阵,怕是依然会在自己面前藏拙。

其实赵昀心中还是有些疑惑的,对这个小舅子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贾似道并不是一个隐忍和故yì

藏拙的人,反而是一个极其自负而且很爱出风头的人。但是赵昀却是自动脑补让自己释然了,贾似道在被人砸了个半死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如此说来这样也似乎可以解释得通了。

郑清之听到赵昀的话心中一直提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轻轻的落地了。没有奖也有惩,那就是最好的奖励了。毕竟,瑟苑诗会上郑清之很清楚自己心里在最初也确实是不太相信贾似道能够做出那样的好词的,因此得罪了贾似道,如果再让赵昀心里不舒服的话,那么这瑟苑诗会算是彻彻底底的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殿内的群臣听到赵昀的话,却是同事暗暗撇了撇嘴。

您老那语气中有半点对那贾似道责备的意思么?是个人都能听出来您老言语中的自得和满yì

好吗?

“不过,朕这个小舅子还是有些年轻了,经过一场大变心性也变得疲懒了,看来还是需yào

好生磨砺一番。呵呵,不知郑卿可愿代朕提携提携似道啊?”

殿中群臣听到赵昀的话心中却是尽皆一凛。皇后才是正妻好么?只有皇后的兄弟才能被称为国舅好嘛。

贾似道最喜欢被人叫做小国舅,这在朝野上下乃至整个临安城的中上层都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所有人都只是拿他的那小国舅当做一个笑柄,有些人叫贾似道小国舅是为了巴结他,而更多的人叫他小国舅却只是在嘲弄他而已。毕竟,只要稍微消息灵通一点的人都知dào

,贾贵妃就是因为那个姓氏才最终丢了皇后的位置的。

当然,谢皇后谢氏一族的背景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在之前赵昀从来没有在贾似道身份的问题上说过什么,可是今天,当着满朝重臣的面却是主动说出了国舅的称谓,这其中蕴藏的意味可是很耐人寻味啊。

废后么,也许还不至于。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确定,那就是贾似道小国舅的名号今日怕是就会定下来了。从今而后,怕是没有人再敢明是恭维实为嘲弄的称呼贾似道小国舅了。

皇帝都金口玉言确定的事情,谁还敢乱来?

同时赵昀看似是在询问郑清之的意思,实则已经定下了基调的话语,却是让殿中群臣在心中凛然的同时却也都是有恍然大悟之感。

怪不得皇帝放着那么多的朝中重臣不点,偏偏点郑清之的将来统管临安府和殿前司彻查孟珙遇刺的事情了;怪不得刚刚点了郑清之的将,不等到郑清之回应,就又将话一下转到贾似道和瑟苑诗会了。原来一切的一切,其实皇帝早就打算好了,那就是在为贾似道铺路呢。

显然,皇帝想在接下来授官的时候将贾似道安排在临安府了。

知临安府的余天锡之前虽然赵昀确实是在严词训斥,但是事实上却是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了,屁大点儿事都没有。只是让郑清之监管临安府彻查孟珙遇刺的事情而已,余天锡还是临安府的主事者这点儿那是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联系到昨天的琼林宴贾似道卖给余天锡父子的那个天大的台阶,再想想今天余赐一直充作贾似道马前卒为他冲锋陷阵甚至不惜同那些新科进士撕破脸皮来看,似乎余天锡父子心中早就对贾似道有所决断了。

没有人会认为余赐的所作所为余天锡会一点儿都不知dào



余天锡已经在示好贾似道了,郑清之呢,如今也想跟贾似道搭上线,不管是示好还是别的,最起码也绝对不会再得罪贾似道就是了。如果这个时候贾似道进入临安府当个小吏的话,有临安府主事者余天锡和监管临安府的郑清之两个大佬在一边照拂,只要贾似道不是脑袋有毛病,随便在临安府熬个一两年、两三年,接下来的平步青云已经是可以看到的了。

“微臣喜不自胜,谢陛下隆恩!”

郑清之听到赵昀的话,心中先是一惊随后了然,慌忙躬身应道。

现在郑清之已经没有了想要将贾似道纳入门下做马前卒的想法了,看人的本事郑清之还是有些的。贾似道看似什么都不太在乎的样子,实则却是心高气傲之极,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想做个闲散富家翁,要么就肯定不会拜人门下任人驱使的。

有赵昀在后面拿着鞭子赶,就算贾似道真的只想做个闲散之人,怕是也不可能的。更何况,谁知dào

那贾似道是否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样,什么都不在乎?还是说他只是将自己的野心藏在了心底不肯轻易显露与人前呢?

所以,郑清之现在只想着能够同贾似道消除之前的龃龉就够了,其余的么,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啦。

赵昀明显也是在给他和贾似道缓和关系的机会,更何况即便没有贾似道,先前赵昀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已经点了他的将了,若是再拒绝,皇帝的面子往哪搁?身为臣子不能为皇帝分忧,要臣子还有何用?

所以郑清之很清楚,这监管临安府和殿前司彻查孟珙遇刺这样的烫手山芋,自己却是一定要接下来了。

“哈哈!好!郑卿果然不愧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那就让似道暂且在临安府做个……通判磨练磨练心性吧,诸位卿家以为如此安排可好啊?”

第43章 通判

从赵匡胤建立大宋王朝开始,就开始着手对中央官制进行调整。

为了防止将来有人会用跟自己一样的方法登上皇位,赵匡胤采取了设官分职、分割各级长官事权的办法来削弱各个部门主掌官员的权力的。这样的结果就是,有些官只是空名,所谓“官”,很多时候只是简简单单的拿个俸禄而已。

这类官有两种情况,第一,在赵匡胤以及其后继位的宋太宗赵匡义统一五代十国的过程中,为了更快的完成统一,留用了大批各国旧官员,使他们保持官位,领取俸禄,但不让他们掌握实权(只对其中认为可靠者安排一些实jì

职务);第二,对于宗室、外戚、勋旧,也仅授予高官,优加俸禄,而不给实职。到了宋真宗的时侯,便把这些措施加以制度化。

按照宋真宗制定的制度,大宋朝的官员一般都有“官”和“差遣”两个头衔,有的官还加有“职”的头衔。“官”只是说明他可以领取俸禄,而职才是真zhèng

有实jì

权力。

每个机构彼此互相牵制,“任非其官”的情形很普遍。例如左、右仆射、六部尚书、侍郎、大夫、郎中、员外郎、卿、少卿等,在成为官阶的名称后,就失去了原有的意义,不再担任与官名相应的职务。这些官名只用作定品秩、俸禄、章服和序迁的根据,因此称为正官或本官,又称阶官或寄禄官。这其中又有文资、武阶的区别。

大宋朝的官职中,只有差遣才是指官员担任的实jì

职务,又称“职事官”。差遣的官职名称中常带有判、知、权、直、试、管勾、提举、提点、签书、监等字,如知县、参知政事、知制诰、直秘阁、判祠部事、提点刑狱公事之类。

官阶按年资升迁,即使不担任差遣,也可依阶领取俸禄,而差遣则根据朝廷的需yào

和官员的才能,进行调动和升降。所以真zhèng

决定其实权的不是官阶,而是是否在官职前有“差遣”等字。

官称和实职的分离,使大宋朝朝廷内外大批官员无所事事,三省、六部、二十四司名义上都有正式官员,但除非皇帝特命,才有具体的实权,并且大多数都是不按照官职管理本部职司的。因此,大宋朝的各级府衙机构中,很多官员即便到了致仕退休的时候说不定也不知dào

自己真zhèng

的实jì

职权是些什么,应该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这就造成了大宋朝极其畸形的臃官冗吏和极其庞大而臃肿的官僚机构。

通判,又称知事通判。一般是正七品或者从六品的官阶。宋太祖为加强控zhì

地方而在各州、府依照唐制设置通判一职,辅佐知州或知府处理政务,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必须有通判和知州、知府同时署名方能生效,并有监察官吏之权,因此又号称“监州”。

大宋朝知州和知府的官阶一般都是从三品和正四品,而通判则是从六品和正七品的官阶,在权级官阶上通判和知州、知府有一定的相差,通判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郡政,可视为知州副职,但是通判却又直接向皇帝报gào

的权力,更有监察一州一府上下官吏的权利,因此通判官阶虽然不高,但是却是权柄极重。

通判和知州、知府大小相制,才能让皇帝更好的掌控地方。

临安府作为帝都,虽然只是一府,但是在临安府的知府品级上却是要比地方上的知州还要高上一级,为正三品。与此同时,临安府的通判也要比各州的通判要高上一阶,为正六品。

官阶品级并不是太过重yào

,按照大宋朝的官制,正一品乃至超品的官员也都是有很多的,虽然品级很高,但是却大多都是虚名,没有多少实权。

譬如郑清之的特进左丞相,说的好听点也是左丞相,说的不好听点却只是个虚名,也就是只有左丞相的名号头衔,却同事实上的左丞相乔行简在实权上根本没法相提并论。

但是通判不一样,通判的品级不高,但是权柄却是极重,更兼之都是由皇帝直接任命、具有能够直面皇帝奏禀和监察地方官吏的权责,所以有些强势的通判甚至能以小制大将知州、知府玩弄于鼓掌之中,所以通判虽然位不高,但是却是地方官吏中数一数二的实权职位。

贾似道之前只是蒙荫添做籍田令,这籍田令是从七品,无论是品级还是职权,都是大宋朝官阶中最不入品和入流的官职了,甚至很多人都不将其称作官,只是吏而已。

从不入流的小吏一跃成为大宋朝帝都临安城通判这样一等一的实权要职,不仅完成了有些吏员穷其一生都不能完成的升迁,更是在官阶上也一样三级跳,算是正式踏入了大宋朝中级官员的行列。

即便贾似道已经中了一等进士很快就要被授官,但是这个授官即便是状元也最多只是被授为正七品的知县之位而已,更莫说其余不是状元的进士了,初初踏入官场这授官基本上也都是闲散职位罢了,随后才会在有实缺空余的时候酌情补迁。

所以,三天之后的授官,大多数新科的进士都是会领了品级和一些虚的官职,然后就无所事事了,等着有实缺或者说空缺的时候补上;只有那些出身世家勋贵或者大族豪门的士子们,才能真zhèng

得到一些实缺。

不过虽说是实缺,但是那实缺的品级也大多都是在正八品到从七品的小吏中徘徊,然后熬个两三年,等到资历足够了才能往上升迁。

不是说从来没有人能像贾似道这样刚刚中进士就能得到实权且极其重yào

的职位,至少最近数十年内贾似道却是第一个。即便是史嵩之那个时候中了进士,权势滔天的史弥远也是将史嵩之先放到小吏的位置上到地方锻炼了两年熬出了资历之后才升迁的。

当然,史嵩之和贾似道的情况自然是不同的。可是就算不同,就算赵昀要重用贾似道,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太急了些?

“圣上,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还请圣上三思!”

第44章 赵昀的怨念

说话的是左丞相乔行简。

在余天锡执掌临安府的这数年时间,只有一任知事通判,那就是在年前刚刚积功升迁知建康府的吴潜。在吴潜擢升之后,临安府通判的位置就空缺至今。

吴潜是嘉定十年(1217年)的状元,以他的才学和资历做临安府正六品的知事通判,完全是大材小用了。所以,在临安府的通判位置上呆了三年之后,吴潜就被赵昀擢升为如今大宋朝的陪都建康府的知府,也算是开始正式迈入朝廷中枢了。

吴潜升官离去,临安府知事通判的位置自然引得朝中诸多人眼热。

临安府是大宋朝的帝都,皇城所在。临安府的知事通判绝对不可能跟地方上的那些通判一样有着极大的自由权柄,毕竟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更不要说能做临安府知府的人,哪一个不是朝中宿老?

不过话是这样说,但是临安府做为大宋朝的帝都所在,也许权柄没有地方上那样重和自由,可是正因为身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才能跟好的亲近皇帝,积累资历不是?

乔行简很清楚,年前赵昀下旨进两人为参知政事,也就是大宋朝的副相。其中一个是史嵩之,另一个则是在朝中素有清誉的李宗勉。

左右丞相是常置,但是参知政事却并不是。只有在需yào

的时候才会进资历到了的大臣为参知政事。而这个有需yào

的时候,就是皇帝认为左右丞相该换人的时候了。

乔行简在端平三年(1236)郑清之因为端平入洛兵败请辞之后,进为左丞相,至今已经有三年。右丞相崔与之虽然一直挂着右丞相的职,但是却一直请辞没有接受赵昀的旨意。

赵昀在年前同时进史嵩之和李宗勉为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显然是已经属意他们两人接任左右丞相位了。

这一点,不仅乔行简清楚,满朝文武同样也很清楚。

而乔行简更清楚最多再一年时间,自己就肯定会从左丞相位上退下,毕竟中间还要留有时间缓冲,让副相也就是接任者能够熟悉政事以及一系列流程。所以,乔行简也就想着在退下前最后努一把力,将门下一个得yì

门生送上临安府通判的位置,一切都打算好了,他就等着在戊戌科的进士们授官完成之后,给赵昀进言举荐呢,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赵昀竟然要将临安府知事通判的位置直接给乳臭未干的贾似道。

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原本余天锡因为孟珙遇刺的事情显然致仕是迟早的,很可能孟珙事了就是余天锡主动告老致仕的时候了。孟珙遇刺,余天锡提前告老,这对即将退下去的乔行简来说完全是意wài

之喜。

乔行简告老致仕,临安府知府的位置就空出来了。如果这个时候能把握好机会为自己一派的某个资历足够的官员筹划一番,送上临安府知府的位置,再加上通判是自己门下,那就是在是太美好了不是?

只是如今看来所有的打算似乎都要落空了。

赵昀狠狠斥责余天锡,然后让郑清之监管临安府和殿前司彻查孟珙遇刺的事情,看似是不信任余天锡和殿前司,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其实这是赵昀在替余天锡脱罪。毕竟郑清之在前面顶着,算是一下抗去了临安府要面临的大半压力,然后再有本就让赵昀横竖看不过眼的殿前司在一边陪着,余天锡的罪责却一下减轻了不少。

不管孟珙的事情结果到底如何,郑清之的身份在那放着,最多也只是下旨申饬一番就不了了之了。更莫说郑清之本就是致仕的闲人一个,官职什么的对他而言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嘛。

如此一来,余天锡告老的时间就要无限期推后了,如今再跟赵昀让贾似道任临安府的知事通判并让郑清之提点,再加上琼林宴上贾似道卖给余天锡父子的那个天大的人情,余天锡会为难贾似道?更莫说这还是在赵昀和已经再次怀了龙种的贾贵妃眼皮子底下。

有郑清之和余天锡两个老臣给贾似道保驾护航捞政绩,过个两三年余天锡真的到了致仕的年纪,贾似道也攒足了资历,怕是很快就要主政一方直接迈入封疆大吏的行列了。

甚至有可能直接接余天锡的班知临安府也未尝没有可能不是?毕竟,这天下都是皇帝的,一个小小的知府又算的了什么?

皇帝这一手真是高啊。

一干老奸巨猾的重臣心中无不跟明镜儿似的暗暗咂舌心惊。

不过除了乔行简以左丞相的身份委婉的进言劝阻外,并没有其他人愿意来趟这个浑水。

所有的事情太凑巧了。

如果贾似道还是之前那个名声,虽说有些才名,但是却绝对会引得一干重臣齐声反对的。毕竟要论才学,比贾似道高的大宋朝还是有的,更莫说那些人的资历都要比贾似道老的太多了。

可是偏偏这两天据说死过一次又活过来的贾似道跟换了个人似的,如有神助般。不出意wài

明天或者说现在怕是若不是孟珙遇刺的事情,贾似道在瑟苑诗会上的四首诗词就已经传遍整个临安城了。

名声有了,背后还站着大宋朝最粗的金大腿撑腰,想反对也要选时机啊。

“似道还年轻,有郑卿和余卿提点,想来无妨。更莫说玉不琢不成器,让似道受些磨练总是好的。乔卿以为呢?”赵昀眼神闪动,看着乔行简轻笑着道。

此刻赵昀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爱妃有了身孕,这两天为了这个弟弟的事情,老是吃不好睡不好,说两句就哭的梨花带雨,弄的自己也天天茶饭不思,生怕肚子里的子嗣出点意wài

,本来还想着给小舅子安排个清闲点的官职,却没有想到自己那个小舅子太给自己争气了,让赵昀眼前一亮顿时改了主意决定将空缺的临安府通判给自己那个在自己跟前藏拙的小舅子。

不是爱藏拙么?不是让我天天睡不好么,你小子也别想快活。

自觉已经弄清楚状况的赵昀,对贾似道的怨念那是急剧的飙升。

“陛下圣明!”

乔行简还没有答话,这边匍匐在地上的余天锡却是已经送上马屁。

“陛下圣明!”

郑清之清楚状况,这个时候自然知dào

该怎么做,紧随其后躬身道。

“哈哈,好!诸位卿家不必多礼,那此事就这样定下了!”

赵昀见到两个关键人物都已经应下了,挥手制止其余一干想要躬身应命的重臣大笑着道。

爱妃那里终于可以有个交代了啊!

……

贾府书房,正在看书的贾似道连打数个喷嚏,引得贾全儿以为贾似道又受了风寒慌忙去拿披风殷勤的给他披上。

“老爷!”

书房门口一声柔柔怯怯的呼喊恰在此时传来。

第45章 小登科

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贾似道摸摸鼻子,是真的受凉了还是又有老东西在算计?

他自然不会想到,因为今天在瑟苑诗会中的表现,他已经悄然改变了历史原本的轨迹。他这个小角色已经正式的走进大宋朝一干重臣大佬们的视野中了。

“公子,是夫人房中的春桃。”贾全儿抬头看了看,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诡异的笑着道。只是他这笑却是让贾似道越看越觉得猥琐。

瞅了一眼贾全儿,贾似道懒得搭理他。贾全儿那点儿花花肠子思撅撅屁股他就能大概猜出要放什么屁。

“春桃啊,什么事儿?进来说。”伸了个懒腰,贾似道招手笑着对怯生生的春桃道。

看来中午的事情把徐若曦身边的两个丫头吓的不轻,这怯生生的小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

如果贾似道看到听到绿竹和春桃中午在回廊的那一幕,就绝对不会这样想了。

“春桃见过老爷。”娇娇柔柔的春桃怯生生的走进书房,看到贾似道脸上的笑容娇小的身躯微颤,对着贾似道微微一福道。

贾似道无奈的扶了扶额头上的头发。中午说的不要再叫自己老爷的话对这两个小丫头完全是耳边风啊。

“怎么了?”

“回老爷话,小……夫人……请老爷……请老爷过房一叙。”春桃俏脸晕红,带着几分羞窘,当真跟一个怀春羞涩的懵懂少女一般。

“额……”

贾似道讶然抬头看了一眼听到春桃的话一张脸变得更贱的贾全儿一眼,还真是让这小子给猜对了不成?不过以徐若曦的性子难道这么快就回心转意、而且还主动要跟自己圆房了?莫非,还有别的事情?

“你回去跟夫人说,我稍候就过去。”心中虽然疑惑,但是贾似道并没有做他想。

“小婢遵命。”垂眉低目的春桃眼中微不可察的闪过一丝窃喜,怯生生的应道。

……

“恭喜公子,刚刚高中,随即就有小登科之喜。”

等到春桃走的没影了,一脸贱笑的贾全儿舔着脸凑到贾似道的身前贼兮兮的道。

“小不小登科公子我不知dào

,不过我却知dào

看到你这贱样很想蹬你一脚倒是真的。”贾似道看着贾全儿笑骂道,说着作势欲踢。

“公子脚下留情啊!”贾全儿知dào

自家公子这是在跟自己开玩笑,顺势抱住贾似道抬起的右脚嚎起来。

“你还喘起来了,滚!该干嘛干嘛去。”对这疲懒货,实在是让贾似道有些哭笑不得。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给公子打水沐浴更衣!”贾全儿起身贱兮兮的道。

“滚!”贾似道抬腿一脚踢在贾全儿的左半边屁股上。

“哎哟,公子小的这就滚,这就滚。公子病体初愈,还是早些安歇莫要太过劳累……小的滚了!”装模作样的贾全儿看到贾似道默默的拿起桌上的笔筒,后面的话却是生生咽了回去,转身狂奔而出。

……

贾似道在书房肚子坐了半响,始终没有想明白徐若曦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三更半夜孤男寡女的独处一室还能做些什么?可是依着徐若曦的性子显然即便是有事也不会这个时候叫自己去不是?

整了整衣衫,贾似道长身而起,他决定不想了。

女人的心思难猜,说不定徐若曦真的想要洞房了呢?徐若曦一个女人都能放下矜持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还思前想后磨磨唧唧算什么?

徐若曦现在住的本应是两人的卧房,贾似道自然是知dào

的。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打着灯笼等候在回廊上的春桃。

从书房出来春桃就一直守在徐若曦的卧房外等着贾似道,这个时候看到贾似道心中一喜慌忙迎了上来。

“春桃见过老爷。”

“恩,夫人可在房中?”贾似道看了看大门紧闭没有一丝光亮的卧房,皱眉道。

直觉告sù

他,事情有些不对啊。

“回老爷,夫人让小婢告sù

老爷,老爷到了之后进房便可。”春桃心中也有些紧张了,忐忑不安的道。

“怎么房中没有掌灯?”

“这……回老爷,小婢不知!”

“夫人可是已经睡下了?”

“额……回老爷,小婢不知!”

“春桃啊,你知dào

什么?”贾似道无奈了。

“回老爷,小婢只知dào

夫人让小婢在此地等老爷,告sù

老爷直接进房便可。”春桃对贾似道一福,怯生生的道。

“……”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难道徐若曦只是表面上性子淡,实则内里却是狂放如火的一个女人?不可能啊。

“老爷!夜深了!”

看到贾似道站在原地不动,春桃把心一横,怯生生的提醒道。

“……好吧,你下去吧,我自己进房便可。”贾似道看了看回廊院墙后那没有一丝光亮一片死寂的卧房,摆摆手。

等的就是这句话啊。

“是老爷,小婢告退!”春桃躬身一福,提着灯笼摇摆着小身躯快步离去。

她的一颗小心肝都快蹦跶出来了。

姑爷果然是跟变了个人似的,不知dào

今日下午听到的那些诗词是不是真是姑爷做出来的。如果真是姑爷做出来的,那么小姐同姑爷早些圆房坐稳了大房的位置才是正理啊。

背着小姐和姑爷做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刺激了,不过下次还是让绿竹那小妮子来吧,姑爷还真是不好糊弄捏。不过,姑爷难道不知dào

,自己和绿竹两人都是睡在小姐的小院内的么?

嘻嘻,姑爷还是有些糊涂呢。不知dào

小姐发xiàn

姑爷进房,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春桃心里想着却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眼珠滴溜溜的转了转。

回去看看听听动静也没什么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却是瞬间占满了她的小脑袋瓜子。

应该没什么吧?反正小姐肯定不会把自己怎么样的,姑爷呢,现在又是那样的好说话。若是真是出了什么纰漏,譬如小姐把姑爷打了出来,自己也可以挽救一下不是?

这样想着,春桃已经不由自主的改变了方向,做贼似的的四处看看,蹑手蹑脚的朝着小院摸了回去。

贾似道站在紧闭的卧房门口停顿了半响,伸手轻轻推开了卧房的门。

第46章 我喜欢点着灯睡!

紧闭的房门无声无息的顺势而开,果然是没有上锁的。贾似道心里不由得对绿竹的话信了几分。难道自己这个还没有圆房险些就要写休书的老婆还是个闷骚不成?

想到此处贾似道心中泛起些许涟漪。

来这大宋朝马上就快要一个月了,虽说这具身体有些虚,不过好歹够年轻不是?再加上躺在病床上的那半个月,赵昀大把大把的贡品大补之物不要钱似得送来,还有贾贵妃险些将赵昀内库掏空似得往贾府中搬,那些纯天然的珍稀之物,无一不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乃至绝品,补得贾似道最近肝火却是有些旺。

再加上他从能下病床,就开始刻意的每天锻炼,虽说没有到见到女人就眼睛发赤的地步,但是却也确实是有些想了。

随着大门打开,水银般的月光顺着贾似道的脚步无声无息的倾泻进入漆黑一片的房舍之中。借着这皎洁的月光,贾似道也只能模糊的大概看清月光倾泻所到之处数步之外的情形,不过好在这间卧房贾似道还是很熟悉的,之前卧床不起的那半个月,就是在这卧房之中渡过的。

转过屏风,就是那张他曾经躺了半个月的大床了。几缕银丝般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幔帐之上,能够模糊的看到一道曼妙的身影躺在床榻之上。

阵阵幽香袭来,让贾似道的体温渐渐升高。虽说心中知dào

是徐若曦叫自己来的,不过贾似道还是不由自主的放缓放轻了脚步,有些偷情的小刺激。

“绿珠?怎么不掌灯?”

蓦然,一道带着些许慵懒的声音从床榻之上传来,虽然少了些许白日里听到的淡然,但是却能肯定是徐若曦本人无疑。

听到徐若曦的声音,贾似道心中不由一惊,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徐若曦不知dào

自己要来?还是因为害羞而故yì

装作不知dào



没有得到回应,躺在床上的徐若曦动了一下,似乎翻转了一下身子。

虽然这屋子中是黑灯瞎火一片,但是贾似道却能清楚的感觉到,此刻徐若曦那两双灿若晨星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贾似道抬脚再次朝着床榻近前走了两步,这次他没有蹑手蹑脚。

“是谁?”

翻转身体本就因为半响么有得到绿珠回应的徐若曦而心中有些疑惑的徐若曦听到这两声明显要比女子脚步声要沉重的多的声响,翻身坐起,警觉的沉声娇喝道。

徐若曦的声音不是很大,似乎在担心着什么,短暂的娇喝之后却是再没有了下文,紧接着床榻之上一阵细碎的悉悉卒卒之音,显然不是徐若曦已经在穿衣,就是拿着锦被等物在遮掩自己的娇躯了。

贾似道停下脚步,什么情况?

徐若曦将外套披在只穿着亵衣的身上,又拿着锦被裹住了娇躯,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她能听出刚刚那脚步声绝对是个男人,而不可能是她极为熟悉的绿珠和春桃的脚步。更莫说,自己歇下之后,春桃和绿珠两人却是从来不曾没有禀报的就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入房中的事情。

可是,她确不敢大声的声张。

确实如贾似道想的那般,她担心被别人听到,担心三更半夜自己房中出现男人的事情传出去,那她就没脸活下去了。当然,这一切是基础都是建立在她对自己的身手有着绝对自信的基础上的。

总不能因为担心名节有损,放任歹人为非作歹真的将名节给断送不是?

脚步声有些熟悉,院中一侧住的就是春桃和绿珠。

会是谁?

“是我!”

身上有了遮挡安下心的徐若曦正要再次喝问,就见一道高大的黑影出现在床前,然后在床榻前的圆桌边坐了下来。声音传来,极其熟悉。

“啊!”

听到贾似道的声音,床榻之上传来一声徐若曦短促的惊呼。

卧房内在这声短促的惊呼之后陡然变得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良久!

“相……相公……怎么此时来若曦房……房中?”

要不是还能看到床榻前那端坐着的模糊身影,徐若曦都差点以为刚刚那一切都是幻觉,在心神稳固之后,才惊疑不定的道,言语之中带着些许羞愤。

我尊重你,你还真喘上了不成?听到徐若曦的话,贾似道心中却是一股无名火起。

“呵呵,这难道不也是我的卧房么?”

床榻之上的徐若曦听奥贾似道这句话不由微微一滞,心中有些悲哀。

果然还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自己怎么就这般天真呢?以为他被人砸了一下伤好之后就能真的跟变个人似得?往日,他虽然跋扈,虽然一月里回府最多不过一两日,而且身边总是有些风尘女子跟随彻夜饮酒作乐,可是至少不会如今日这般三更半夜行那偷鸡摸狗之事偷入自己卧房中意图对自己不轨。

只是,可惜了那四首好词,如此才华却落到这般心思深沉、心术不正之人身上,也不知是大宋之福还是大宋之祸啊。

桃花羞作无情死……

罢了罢了!

他说的也对,这卧房确实也是他的,就连自己也是他的!既然他想要了自己这身子,给他便是了,也权当还贾贵妃对爹爹的招抚之情吧。今夜之后,自己就着人将绿珠和春桃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以免落入自己这人面兽心带着面皮过活的相公之手后,就去灵隐寺中终日礼佛诵经吧。

真zhèng

是哀莫大于心死。

想明白了一切,徐若曦反倒放开了,寂静的房舍之中,黑暗处细碎的声音再次响起。

贾似道看到徐若曦原本坐起的身影却是再次缓缓躺在了床榻之上。

“相公说的是,夜深了,相公早些还是早些上……榻……安歇吧。”

淡淡的不带丝毫感情波动的声音传来,只是在说道上榻两个字的时候有那么些许的波动。随着话语,轻轻的床响后,侧身而躺的徐若曦却是悄然将外面那半边床榻空了出来。

这又是哪一出?

直接告sù

贾似道,刚刚自己听到的那悉悉索索的声响声,应该是徐若曦脱衣服的声音。可是明明是你叫我来的好吗?怎么还弄的倒跟自己是个淫贼夜闯香闺劫色一般?

“我喜欢点着灯睡!”

第47章 就,歇在此处吧!

“我喜欢点着灯睡觉!”

徐若曦的娇躯听到这话不由剧烈的一颤,贾似道的这句话让好不容易才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的她险些羞愤的直接晕死过去。

他一定是故yì

的!他这是在羞辱和作践自己!能听出来,他还在笑。这个时候他怎么笑的出来?这个禽兽!

真的好想一剑刺死他。

可是,刺死他之后,自己可以死,爹爹和娘亲怎么办?

两点晶莹的泪珠无声无息的从徐若曦眼眶中滑落,浸入绣枕。

贾似道看不清楚徐若曦的动作,但是他知dào

她肯定听见了。

“不说话,那我就点灯了。”

要趁热打铁击碎她最后的那点自尊或者说矜持才是嘛。只是,这又要是有电灯多好,油灯在哪?怎么点啊。

贾似道的话让徐若曦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再次急促了三分。

“不要……”

娇柔的话语中带着几分羞愤,软弱,还有绝望。

“不要?什么不要?”

贾似道一边在自己身上摸索着能够点火的东西,虽然明知dào

身上是没有火折子的,但是他还是希望贾全儿手贱给自己身上放了一个火折子;一边转动着脑袋睁大了眼睛就着记忆寻找着油灯所在;嘴上还不忘继xù

调侃徐若曦。

徐若曦没有接话,卧房内再次陷入沉寂。

这个禽兽,这个恶魔!

不知不觉间贾似道已经在徐若曦的心中直接上升到了恶魔的程度。

罢了罢了!

“既然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再说你我夫妻之间坦陈相对理所应当嘛,我点灯了哈。”

即便以徐若曦的心性听到这句话也差点翻身而起一口吐沫喷在贾似道的脸上。以前他只是无德,现在不仅是无德,更是无耻之尤。

“既然……相公喜欢,那就随意吧。”

徐若曦清冷的话语传来,却是不再接他的话茬了。徐若曦这个时候也明白过来,贾似道就是想要看到她羞窘的模样才会如此的用话语来作践她,反正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过了今夜只求那一纸休书而已了,何必再给这恶魔机会来羞辱自己?

想通了这一处,她心中却一下放开了。

只是,自己真的就这样将自己的清白身躯交给这样一个无耻无德之徒吗?徐若曦想到这里,一阵恶心之感情不自禁的涌上心头。

要不,直接将他打出去?

反正怎样都是一纸休书,何必让他作践自己之后,再来糟蹋自己?

这个念头刚起,却是如潮水般迅速占据了徐若曦的全部思绪。

“我说,你用这样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吗?明明是你让春桃到书房请我到卧房中来见你的,怎么现在弄的倒像是我要非礼你一般?话说,戏演的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要弄的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同嚼蜡一样无味就不太好了吧?须知,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贾似道自然不知dào

徐若曦脑中所想,见到她那样说,心中却顿时没了调戏的念头,跟这样一个心情不愉冷冰冰的女人上床,那跟一具尸体上床有什么两样?

实在是让人倒胃口不是?

“你……无耻之尤!”本已经打算好只要贾似道敢点灯就拼了得罪贾贵妃也要将贾似道揍成猪头的徐若曦听到他说自己让春桃去请他过来、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话,顿时羞恼之极,娇叱出声,“我……我何时让春桃请你到这卧房?

徐若曦学着贾似道也刻意将请字加重了语气。

“……”

她是真的没有请?还是故yì

不认账?

春桃那小丫头没有这么大胆子敢没有主人的命令就私自去请自己来睡她的主人吧?更何况春桃不可能不知dào

徐若曦没有跟自己洞房。

“我实话说了吧,确实是春桃请我来的,说你有事相邀。现在呢,我也不想别的了,你就告sù

我是与不是就可以了。如果确实是你请的,你如今反悔了也没什么,我转身回头离开便是;如果不是你请的,那春桃那小丫头怎么就那么大胆子?我说的是不是实话,把春桃叫来一问便知,对了,贾全儿当时也在书房,你可以着人去问他我是否说的是实话。”

贾似道心中有些恼了,大半夜的你主仆两人一人执一词,却将我耍的团团转,就差没有来个翻脸不认账了是吧。

黑暗中,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不由自主的眨眨眼睛。

从贾似道带着些怒气的话中,她能听出来,他说的应该确实是实话。想想也是,如果他真是这样一个人,昨天晚上就应该直接进自己房中就好了,那个时候虽说尴尬,但是总比今夜这般要来的好的多,毕竟自己没有回来之前,这卧房都是他在住的。

如此看来,倒真有点像是春桃那丫头弄出来的好事了。想想今日午饭之后春桃和绿珠两人叽叽喳喳的在自己面前罕见的对贾似道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说的那四首诗词以及对赌之事;再联系到春桃和绿珠两人的性子,徐若曦却是已经将事情的大概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而中午在饭桌上,两女见到自己没有对这个自己一直讨厌的相公用自己筷子的事情有所反应,想来却是错以为自己对他已经有了那么一丝男女之情吧。

如今再加上自己这个相公在瑟苑诗会中做的那些事情,做出这样的事情,徐若曦倒是一点儿也不意wài



别人不知dào

,徐若曦自己却是清楚,春桃和绿珠两女看似娇柔,实则顽劣之余为了自己这个主人却是任何事情都是做的出来的。

否则当初绿珠又怎么会说出拿起砖头给贾似道来上一砖头助他开窍呢?一砖头下去开不开窍不知dào

,但是有人会死却是肯定的了。

原来弄了半天,却是自己误会了他。可是即便真的是自己请他来的,他又怎么能如此作践自己呢?自己又不是那烟花之地的女子,点灯……

呜……实在是要羞死人么。

床榻之上,弄清楚真相的徐若曦却是已然忘记了贾似道还气哼哼的坐在数步之外,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中了。

也许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她在知dào

真相后的心中的轻松乃至那些许庆幸之情。

徐若曦呆愣愣的沉浸在自己的小情绪中,贾似道却是从她的表现已经看出来,自己今天晚上是被玩了,而且还是被个小丫头片子玩了。

“春桃那丫头,都是被你惯出来的吧?你自己好生管教管教,哼!”嘴上说着,贾似道却是起身大步朝着依然大开的房门之外走去。

只是这离开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是狼狈躲避的样子呢。

事情都已经明了,贾似道心中的那丝小冲动经过这半天的唇枪舌剑却是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实在是不想在再这呆下去了。

想想说的那些话,再留下去,实在是很尴尬的啊。

“相公……”

“怎么?”

“相公今夜……不若……就……就歇在……此……此处吧……”

无限娇羞的话语到最后已经是细如蚊吟微不可闻。

“额……什么?”

第48章 旖旎夜

虽然徐若曦的声音尤其是最后那句话小到恐怕连她自己听的都不太清白,但是偏偏贾似道却听到了。

不过即便是听到了,贾似道依然有些难以置信自己耳朵听到的那句话会是从徐若曦的口中说出来的。

如果他要是知dào

就在刚刚徐若曦还在想着要是他敢点灯就要把他生生给揍出卧房甚至想过要拿剑刺死他的话,恐怕他会更加不敢相信了。

这边本来就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让贾似道歇在这房中的徐若曦,听到贾似道带着些许呆萌的反问,更是差点直接将绣枕直接砸过去。也幸亏这房中还是黑灯瞎火的一片,要是两人这个时候坦陈相对的话,徐若曦怕是会同中午一样,羞得掩面而逃了。

想想刚刚贾似道说的那些不着调的话语,让徐若曦心中更是人丁贾似道这是在故yì

装傻来报复作践于她。

“你……刚刚说的什么?”

徐若曦没有答话,这边停下脚步的贾似道转过身,不信邪的再次问了一遍。

这人,果然比先前更无耻了些!

“妾身说,相公今夜就歇……在此处吧。”

贾似道的无耻让本来还羞涩难当的徐若曦一阵气结之后反而是放开了,再加上这片黑暗给了她保护,所以也就壮着胆子平息了心情淡淡的回道。不过即便如此,徐若曦在说到歇在此处的时候还是有了那么一丝的停顿和波澜。

毕竟,对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子来说,这样一句话不亚于在向对方求欢了。虽然这个人本就是她的相公。

“……”

女人的心思果然是难猜的!

前一刻,还因为自己进这卧房羞愤不已,下一刻竟然能够坦然说出让自己就睡在这里,而且这我方中只有一张床,要睡肯定只能是睡一张床了。

莫不是,又有什么花招?虽说看不上徐若曦的花拳绣腿,但是贾似道却是知dào

,要是论武力值,徐若曦秒杀他倒不一定,但是他却绝对不是徐若曦的对手,

“你床上没剑吧?”

想到这里,贾似道情不自禁的后退两步,一副戒备的模样紧张的问道。

“你……呼!”

本就强作镇定的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一阵气结,想也不想的甩手就将手边的绣枕抓起来朝着贾似道丢了出去。

听到风声贾似道敏捷的朝着一边闪去,绣枕打空轻轻跌落在门前滚了几滚。就着月光,自然能够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恼羞成怒了?

“果然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贾似道强忍住笑,去将绣枕捡起来,自言自语道。

经过短暂的交锋徐若曦已经知dào

,要是论嘴皮子调侃人的功夫自己肯定不是贾似道的对手,虽然心中气结,却是只当作没听到,不再搭理他。

捡起了绣枕,贾似道顺手将房门关起来,自言自语道:“这黑灯瞎火的,看不到啊。再说我喜欢点着灯睡觉啊!那个,夫人可有火折子?”

“噗哧……”

本来听到贾似道的话羞急的已经翻身而起想要制止贾似道点灯的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不由自主的失声发笑,原来他根本就没有火折子等点火之物,却还一直装模作样的说要点灯,当真是可恶之极。

不过,随即徐若曦就发觉自己的失态,更恨贾似道一直故yì

作弄自己,娇俏的掩住嘴巴冷哼道:“哼!没有火折子,你……也不准……掌灯!”

言语之中,虽说是带着些许怒意,但是从哪看都像是一个怀春的少女再对着自己的情人发出的娇嗔。

所以,话一说完,徐若曦顿时觉得双颊火烧一般。这样的话语怎么会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当真是羞死个人了,都怪那个恶人。

黑暗中,徐若曦抓着手边仅剩的一个绣枕恨恨的掐着。

贾似道自然听出徐若曦这更像娇嗔的话语,不过为了小命和性福生活做想还是没有继xù

调侃她,适度就好了。

不过,这样的女人才有点人情味不是?不然天天都弄的跟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看破世间百态的老尼似得,哪来半点情调可言?

关上门,房舍内更是一片漆黑。拿着绣枕的贾似道在黑暗中凭着记忆摸索着朝着床榻走来。

听到贾似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徐若曦自然知dào

黑暗中自己那个已经成亲了半年而且一直没有圆房的相公正在朝着自己行来,虽然贾似道人还没有到,但是重新在床榻上躺下的徐若曦却是不自觉的绷紧了身体,两个小手紧紧抓着锦被,汗水不大一会就浸湿了被褥,一颗小心肝更是随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受控zhì

的扑通扑通的跳动起来,大有随时都可能蹦出来的趋势。

而贾似道呢?其实也好不到哪去。

对女人,对女人的身体,无论是前世的他,还是今世的这具身体,他都是一点儿都不陌生。可是不知dào

为什么,黑暗中,嗅着那若有若无似乎还在越来越浓郁的阵阵处子幽香,让他也不自觉的有些小紧张、小期待甚至有点小激动了。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这一世的第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明媒正娶的女人啊。

想着想着,他到最后都有点小忐忑了,不自觉的放慢了脚步。

房舍内,除了那轻轻落下似乎变得越来越重的脚步声,就只剩下两人似乎都再变得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砰砰砰的心跳声了。

两人不知dào

的是,就在这卧房外,两双四只晶亮的眼珠子一直在眨也不眨的盯着这卧房,四只耳朵竖着,如同泥塑般在倾听者这卧房中的一切声响。

先前当听到卧房内两人带着些许火气的交锋以及贾似道那不太着调的调侃时,四只眼睛中都是无比的担忧和惊疑;尤其是在那短暂的沉寂的时候,四只眼睛更是瞪得几乎蹦出眼眶。

当看到贾似道将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四只眼睛中却是不可抑止的流露出无边的欣喜。

成了!成了!

春桃和绿珠两个小丫头看到那悄然合上的房门,四只眼睛不由自主的完成月牙状,无数的小星星的在迸射!

卧房就是那么大,平日里只是几息功夫就能走到,不过今天晚上贾似道却感觉自己似乎走了很远很长的一段路一般。

不过,再远的距离,也终于会被两只脚所踩过。

床榻,终于到了!

床榻之上,一个蜷曲的娇小身影隐约可见!

原本两道粗重的呼吸,也在贾似道的脚步停息的时候,嘎然而止!

淡淡的旖旎气息开始在黑暗中氤氲!

第49章 清苑

夜幕笼罩下的临安城静谧中带着几分紧张。

从中午刺杀开始,临安城各个城门就相继被封闭,赵昀亲自下令驻守临安城附近的御前军两路大军统计十万人进驻临安城,在天还没黑的时候收到命令的御前军两位都统制已经率兵将临安城内外的水陆要道尽皆切断。

再加上已经将遍布全城的赵琦掌握的殿前司三军和为数众多倾巢而出的临安府捕快,如今的临安城可以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怕是就连飞鸟都插翅难飞。

城内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殿前司兵卒和挎着腰刀穿着公服的临安府捕快拿着图影挨家挨户的搜寻查问,城外近十万精锐大军围城切断一切陆路和水路要道,即便是在黑夜中,也没有停下搜查。

遍布全城的无数火把同那无数的刀枪辉映,金戈铁马肃杀之气直上云霄,似要于天上的漫天繁星争辉。

承平百余年的临安城和临安城百姓,第一次感受到那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就连最为繁华昼夜不息人流如织的御街,也在入夜之后罕见的变得空荡荡。

各家各户在入夜之后,不敢在外面晃荡,都纷纷回到家中,紧闭门窗,生怕遭受池鱼之灾。随着晚饭过后,新一轮的搜捕再次开始,临安城顿时变得一片鸡飞狗跳。

临安府的捕快还好,毕竟他们都是临安城的本地人,生于斯长于斯。平日里邻里街坊也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平素里巡街查哨,临安城那么多的商铺平日里对他们的孝敬实在是不少,他们这些人油水多的是,所以在搜捕的时候倒没有多少扰民之举。

可是殿前司就不一样了。

殿前司长期驻守在临安城中,每天干的都是巡夜守城门的活计,油水虽然有,但是绝对不多。再加上近年来被赵昀连年打压和分解,各级军将除了能从克扣普通兵卒的饷银中中饱私囊外,捞外快的机会不多。

这一次孟珙遇刺,赵昀震怒,命殿前司封锁全城限期捉拿刺客,一干早就饿的半死不活的殿前司军将们,却是无不喜出望外。

满城搜捕捉拿刺客,刺客捉不捉的到那也只能看天意了,毕竟敢在御街上当街纠众行刺朝廷一方重将的人,如果没有想好后路就冒然出来行刺,那实在是等于找死。所以他们这些人,虽说明知dào

皇帝震怒设了期限要拿到人,但是要是真的拿不到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把自己这一干人都斩首吧?

法不责众,更莫说在上面还有高个顶着呢。

所以,殿前司的这些个平日里早就眼红临安府一干吏员的军将们,心中对捉拿刺客到没有多大念想,再则听说那刺客都悍勇无比,把小命搭上当真是不划算,还不如卯足了劲借着这个机会狠狠捞一笔,之后就算是撤官,也能落到个富家翁不是?

劳什子殿前司谁都知dào

,那是爹不亲娘不爱的,如果不是有那么点油水聊胜于无,怕是早就走的一个人都没了。

殿前司的那些个军将都如此想,不要说那些依然赖在殿前司的兵痞们了。白日里还好,光天化日之下却是还知dào

收敛,到了晚上一个个吃饱喝足了的殿前司兵卒们却是没了白日里那么多的顾忌。

破门而入、借着搜查之名行那搜刮之事的多不胜数,更有甚者安上一个刺客的罪名直接拿人送入大牢借机勒索等等,这些人说是兵实则比之匪更加不如。

一时间,歌舞升平的临安城,一片混乱哭声四起。

唯一没有被波及到的也许就是皇城根脚下的那些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的宅子了。即便是富商巨贾,也少不了主动给上门搜查的殿前司军将们送上一副丰厚的礼仪才能免了那些许烦扰。

就连平素里终日莺莺燕燕灯火通明的青楼酒坊也是歇业了不少,剩下的无一不是背景极其深厚的,还有就是官坊了。

人祸,更甚于兵灾。

……

临安城南,清苑别院。清苑别院据说是健康城某位巨贾的宅子,对这样既是土豪又在临安城没有什么根基的巨贾大商,是殿前司的人最喜欢的去处。

此刻大批的殿前司兵卒围拢在清苑门前拍打着那鎏金的铜门,不时有人大声的喝骂出声,看模样大有再不开门就要破门而入之势。

纳兰玉端坐在灯火通明的大堂上,阿大阿二两个门神如铁塔般站在她左右两侧。在她身前,三个男人头埋在地上跪伏于地。

听到那震天的砸门声以及府门处的喧哗,纳兰玉柳眉微皱。

“这是今夜的第几批了?”

“回主人话,这是第三波上门来滋扰的宋人兵卒了。”阿大听到纳兰玉的话,连忙躬身应道。

纳兰玉花靨上闪过一抹冷笑。

“跟之前一样给他们银子,打发他们走。”

“是!”

阿大躬身应道,随即快步走出大堂去应付那些络绎不绝上门勒索的殿前司兵卒了。

“你们,可查出一些结果了?”等到阿大走出去,纳兰玉端起身侧的茶杯轻抿一口,看着跪伏在地的三个男人淡淡的问道。

“回主人话,只查到孙奎同党数人的落脚之处,追踪孙奎和完颜红叶的人还未曾归来。”最前面的一个男人听到纳兰玉的话慌忙应道。

“你送进去的人还有几个?”

“禀主子,属下的人都死在了孟珙身边的护卫手中。”

黑衣男人小心的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将身子伏的却是更低了。至于跪伏在他身后的两个男人,身体更是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他们都很清楚,坐在自己身前的这个貌若天仙的女人想要他们的命也许只需yào

一个眼神就足够了。而且她的心情往往都跟她的表现是成反比的,往往她笑的越灿烂的时候,说不定就是她真zhèng

生气的时候;而她若是真的发怒,那有时候反倒是不太难熬。

正如此刻她这样轻声细语一般,说不定此刻她已经动了杀心。

“多送些银两给他们的家人。”

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纳兰玉今天的表现却是反常的有些过分,不仅没有追究他们办事不力的罪责,更是出声要他们多送些银两给那些已经死去的死士家人。

赵胜听到纳兰玉的话,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抬头看看自己面前的人是不是自己的主人,可是刚刚仰起三分他马上反应过来,慌忙把头埋的更深了。

这个从北方过来的主人,具体的身份他也不清楚,但是他却知dào

,能让他的上司都要跪拜迎接的人,显然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主事能够直视的。今天为什么没有叫他的上司而是直接将他们三人给召了过来,赵胜也不知dào

原因,唯一知dào

的就是要好生的小心的侍候好这位主。

“属下等谢过主人恩德!主人仁慈!”

“嗯,那……贾师宪你们查到些什么了吗?”纳兰玉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的问道。

第50章 喜好良家的临安城香姐

纳兰玉突然转变的话锋让堂中跪伏的赵胜三人齐齐一愣。

本来以为今天晚上相召,肯定是为了白日里刺杀失败的事情问罪的,却没有想到这位主似乎根本没有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转而问起了那个据说先前因为调戏她而被阿大打入西湖险些淹死的贾国舅。

赵胜三人作为组织在临安城的主事者,都不知dào

这位据说身份极为尊贵的女人不顾安危屈尊来大宋朝境内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仅他们不清楚,就连他们的顶头上司似乎也是没有任何的头绪,唯一得到的命令就是哪怕他们这些人都死绝了,也不能让这位主的身份泄漏更不能在大宋朝有任何的闪失,而且还要侍候好、不能违逆了这位主的心意,让她玩的高兴。

这样不明不白的命令,说简单倒也极为的简单,说不简单却是已然难上天了。

纳兰玉是主人,而且还是能够随时取他们性命的主人,更重yào

的是还不能违逆她的心意,这样的人想做什么事情是他们这些下人能够左右的了的吗?显然不可能。

这不,刚刚一来,说要去游那闻名天下的西湖,结果就将皇帝宠妃贾贵妃的弟弟贾似道给打的将死,虽然那贾似道该死,可是也不能真的将他直接砸死不是?

那几天,整个临安城都在四处捉拿这位主,如果不是他们之前拉拢的关系足够深,而且贾似道还没有死,那么事情显然是不可能善了的。

可以想像一下,如果贾似道真的被砸死在西湖上,而且还是在中了进士的那一天被砸死,恐怕就是那居住在皇城中的皇帝也不会坐视不理,如果再加上专宠后宫的贾贵妃一心为弟报仇的话。接下来的事情恐怕就不是他们把握的那些关系可以摆平的了。

险些砸死小国舅的风波刚刚平息,这位主不知dào

怎么搞的又搭上了史嵩之最为受宠的女儿史珍香,而且那是打的火热。

赵胜等人更是有苦自知,却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

史珍香并不丑,而且还极为的漂亮,可是却一直待字闺中到底是为什么,别处的人也许还不太清楚,赵胜这些在临安城扎根十余年的人却是很清楚的。

临安城香姐的声名有点门道的人谁没有听过?那位出身史家的香姐谁不知dào

她对男人根本没有多少兴趣,反而对年轻貌美的女人却是极为的有兴趣?

当然,要说对女人感兴趣也没什么不是?临安城那么多的青楼酒馆,哪一家没有充作台柱的清倌人?可是那史小姐却根本对那些出身青楼的清倌人没有任何的兴趣,相反却是最喜欢勾搭良家女子。

尤其喜欢那些没有出阁的良家女子,无论是出身普通的小家碧玉还是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只要被那位史小姐看中,总是少不得纠缠一番。

最终得手与否,外人自然不会知dào

。但是听说那史小姐已经买了十余个小家碧玉安置在府中,每天吃睡一处,可见那位史小姐胃口却是极大的。

也正因为如此,那位史小姐的名声在临安城中,可以说是要比他的父亲史嵩之还要来的响亮啊。小门小户还好,能搭上史家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不是?可是那些虽说比史家家世要差上一些的大户豪门,又怎么可能甘心让自己府中的闺女让史珍香这样糟蹋?虽说都是女人。

临安城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有女莫识香,识香则无女。”这个香自然就是指的那位只爱勾搭两家女子的史大小姐史珍香了。

所以,只要府中有那未曾出阁的女眷,一个个大户豪门无不是防香甚于防川,坚决不会让她们抛头露面尤其是不能被史珍香看到。

碰了几次壁的史珍香却也没有太过纠缠,见那些书香门第府中的还待字闺中的女子不好下手了,却是将主意打到了那些已经嫁作人妇的豪门贵妇身上。

临安城青楼众多,哪个大户豪门的主人不是有少则一两个多则三四个的妻妾的?牛就一头,要耕的田却是那样的多,这些豪门贵妇说是豪门怨妇可以说是丝毫不为过的,如此一来,同史珍香却是干柴烈火一触即燃。

时不时的,总能看到那史大小姐豪车骏马的同几个豪门贵妇出门游玩,香风飘荡整个临安城。

这之间的风流韵事自不用多说。

而那些被勾搭了老婆的官宦巨贾,开始还有些不愿,时间久了也就听之任之了。毕竟,他们也都是人力有限,更莫说史珍香还是个女人,通过史珍香还能搭上史家这条线不是?

如今自己的主人被那史珍香碰到了,偏生自己这位要好生侍奉的主还是个未曾出阁的绝色女子,偏偏那史大小姐最好的就是这口啊。

更偏偏自己这位主人似乎还什么都不知dào

,只以为同那史大小姐是情趣相投,一见如故。殊不知人家看中的是你的人,不是其他啊。

如果事情刚刚发生还能阻止,可是等到他们今天知dào

的时候,那位史大小姐的帖子已经送到府中了,邀请自己这位主人明日赴宴史府,这样的情况下,身为下人而且还是男人的他们又怎么能跟还未曾出阁的主人说出口?

本来赵胜三人在知dào

史珍香的事情后已经是满心的苦涩无从说出口了,偏生这个时候纳兰玉不问别的,却又对那才被她砸了个半死的贾似道有了兴趣,看那模样似乎还要同那贾似道结交一番啊。

难道您老是生怕那贾似道不知dào

是您老将他砸的将死么?那贾似道又哪里是好相与的人啊。

当然这样的话,赵胜也只敢想想,却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可是如果不提醒这位什么都好奇的主人,怕是到最后不仅要将他们搭进去,说不定要将这位主自己都搭进去啊。

“回主人……”

“哦对了,今天本……我已经见过那贾似道了,他也知dào

是我命人将他打落水中……”

“啊……赵四,快去传令,速速为主人重新安排住所!主人万金之躯,还请主人移步避居他处!”

被纳兰玉打断话的赵胜听到纳兰玉的话,吓的几乎魂飞天外,顾不得尊卑打断纳兰玉的话,却是想要重新给纳兰玉安排住所了。

第51章 床榻之上

黑暗的卧房中,旖旎的气息依然在发酵。

绷紧着身体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的徐若曦听到那消失在床榻边的脚步声,呼吸都险些紧张的停止。她知dào

贾似道这个时候肯定正站在自己身后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带着些许凉意的空气中,似乎已经能够嗅到属于男人身上的味道。

黑暗中,徐若曦的俏脸已经鲜红欲滴。细密而晶莹的汗珠不知dào

何时已经不满光洁的额头,甚至连身上的亵衣似乎都有湿润之感。

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而且今夜还要睡在同一张床榻上,这是徐若曦在过去十八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经lì

过的事情。

她对男女之事自然不会什么都不知dào

,相反每一个出阁的女子在嫁人之前,都会得到母亲的耳提之授。

知dào

,并不代表无惧。洞房花烛夜独守空房,让她在伤心失望之余却也多了几分庆幸。可是在她还没有准bèi

好的时候,就不得不再次选择,却又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之感。

两个丫头实在是无法无天,竟然逼得自己落得这般境地,还不得不说出那般羞人的话语,徐若曦银牙暗咬,满心的愤懑和无奈。

她自然是可以任由贾似道走出这卧房,同样也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可是,短短的两天交集已经让徐若曦发xiàn

,自己这个劫后重生的相公不仅变得平和谦恭、会写诗作词了,也变得比之前更为骄傲了。

只是这骄傲都被隐藏在他那变得和熙的笑容之下,不再跟以前一样那般张扬和跋扈。他没有进入这本属于他的卧房,除了那点儿对自己的尊重外,更多的却是因为他心中的那份高傲使然。这一点,在琼林宴和瑟苑诗会上表现的更为明显。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有贾全儿这个大嘴巴在,贾似道在琼林宴和瑟苑诗会的所作所为徐若曦自然不可能依然一无所知。

这样一个骄傲的人,今天晚上如果走出这卧房,徐若曦很清楚,下一次想要让他再走进这卧房,那也许只能看天意了。

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女子不希望同自己的相公好好过一辈子成那死生契阔的佳话?如果可以选择,哪个女子愿意承shòu那一纸休书的耻辱?

之前的徐若曦面上虽淡然,可是心中的苦痛也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徐若曦并不笨,相反她还很聪明!

她知dào

贾似道确实变了,而且这变化是那样的巨大,就如同两个不一样的人一般。由之前的张扬跋扈,变得谦恭随和,如果再加上那随口吟出的诗词,可以说是每个怀春少女最为期待的梦中情人的不二人选。

这样一个男人,还有一个专宠后宫的姐姐,自己也深得皇帝宠信,最为重yào

的是他还不到而立之年。无论家世、人品、才学无一不是良配佳婿的不二人选。

还好,自己的忍耐的终于感动了上天,让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今天晚上将他推出这卧房,也就意味着将这个良配拱手送与别人,徐若曦一点儿也不怀疑,今天之后,本就是风月场中的常客的贾似道,定然会有无数的清倌人想尽办法想要自荐枕席。

有财有势,有才有品的男人,谁不爱?

所以,徐若曦最终忍住了羞涩说出了那句留贾似道在房中的话。她不想错过本属于自己的幸福。想来那两个丫头这般大胆,也正因为此吧。

不过虽然心中已经做好了准bèi

,但是徐若曦毕竟还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心中的紧张、羞涩、期待等等情绪自不足为外人道也。

一股灼热的气流毫无征兆的吹拂过徐若曦的颈间,让沉浸在自己小思绪中的徐若曦浑身一个机灵,险些夺路而逃。

是他!

只是,他什么时候上来的!他,怎么可以贴的自己如此之近?

那灼热的气流有条不紊的一缕缕拂过徐若曦的颈间、耳畔,不用回头徐若曦也知dào

,此刻贾似道就在她背后数寸之远的地方,那散发着蓬勃热力的男人躯体即便还没有挨上,但是那丝丝的热量却透过单薄的亵衣一寸寸的侵蚀着她的肌肤。

徐若曦玲珑的娇躯瞬间蹦紧僵硬,无数细密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的浮现,脑中已然是一片空白。

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歪着脑袋的贾似道嗅着那沁人心脾的阵阵处子幽香,小腹处一团火焰正在欲烧欲旺,以至于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呼吸出来的那变得灼热的二氧化碳。

他能感觉出这个距离自己不到一**离的女人身体的僵直,也大概清楚此刻徐若曦紧张而复杂的心绪,更知dào

,这个自己名义上的老婆已经是退无可退了。

徐若曦已经将十分之九的床都空了出来,整个人都已经贴在了墙上,如果再退的话,估计也就只能是挂到墙上了。

从心底而言,贾似道很佩服徐若曦的果决和勇气。

徐若曦没有想错,贾似道在转身的时候确实已经做好了好聚好散的决定,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貌女子,确实很符合他的审美观,可是他也有他的骄傲。被她的丫鬟骗来这卧房,结果却灰溜溜的被主人赶出去,这是他无法忍受的。

后世的他没缺过女人,这一世他相信他肯定更不缺。

徐若曦的话让他再一次认识了这个本就属于自己的女人。一个未经人世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作出这样的决定,诚然是很不易的,更莫说这还是大宋朝,即便面对的人是她的相公。

“你,很紧张?”

距离足够近,虽然房间没有灯光,可是还有月光,虽然不多,但是却足够贾似道能够大概的模糊看到锦被下徐若曦曲线玲珑的娇躯,虽然心中火热,但是贾似道却有的是耐心,轻笑着道,说完更是有意无意的喷吐出一大团灼热的气息到徐若曦的颈背上。

灼热的气流拂过,身躯僵直的徐若曦听到那似乎就在耳边的男人低笑声,情不自禁的轻轻一颤,浑圆的腰臀随着这轻颤不经意间擦过贾似道身下的鼓胀之处,让他一个机灵。

“咝!”

第52章 我只对你无耻!

“咝!”

三四月江南的天气已经不是很冷,锦被并不是很厚,即便只是轻轻一触,贾似道依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被薄薄的锦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浑圆翘臀那惊人的弹性,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气。

徐若曦对此一无所觉,感觉到颈后那喷吐的澎湃热力,如同受惊的小鸟般将身体整整贴在墙上。

已经退无可退了啊,这个可恶的恶人!徐若曦一动不敢动的贴在墙上,心中羞恼不已。她没有回应贾似道的话,当然不是她不想回应,而是她知dào

,以刚刚那口热气的距离只要自己张口,身躯就必然会要动上一下,身躯一动就会不可避免的碰触上贾似道那几乎已经贴在自己背后的身体。

虽然看不到,但是徐若曦用脚趾头想也知dào

,这个时候两人的姿势会是多么的羞人。

这个恶人肯定是故yì

的,故yì

逼得自己摆出这样一个羞人的姿势。

她还不知dào

,就在刚刚,她跟贾似道之间已经有过那么一瞬间的亲密接触了。

徐若曦没有搭理贾似道,贾似道也没有再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在平息经过刚刚那一下不是撩拨却比撩拨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撩拨而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

两人都不说话,卧房内一片寂静。徐若曦屏住了呼吸,贾似道的呼吸却是愈来愈粗重。大团大团的灼热气流不停的拂过徐若曦的颈间、耳畔,每一次轻抚都让她的娇躯情不自禁的轻颤不已,而那每一次的轻颤,都会不可抑止的碰上贾似道已经几乎贴上徐若曦玉背翘臀的火热身躯。

开始的碰触大脑已经陷入一片空白的徐若曦还没有察觉出什么,当卧房内寂静下来,听着身后之人那越来越粗重的呼吸,感受到那越来越火热的气息,徐若曦慢慢的发xiàn

了那一次次一触既离的让她羞窘的几欲昏厥的触碰。

即便隔着锦被也能感觉到身后那具散发着澎湃热力的身躯的温度正在逐渐的升高,而且有越来越高的趋势,尤其是羞人的翘臀处偶尔碰到的那坚硬,滚烫的气息无孔不入的钻进锦被中,一波波的侵袭着徐若曦僵硬的娇躯。

已经嫁作人妇,徐若曦自然知dào

那团坚硬是什么。

双手紧紧攥着身上的锦被,似乎唯有这样才能给她力量。细密的汗珠从徐若曦的额头上汇聚滚落,她知dào

自己身上的亵衣已经全部被汗水湿透了,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太羞人了啊!

如果贾似道上来就直接以霸王硬上弓之势来对待徐若曦,那么结果有两个,要么两人今夜不欢而散,这还是好的;要么就是她会被徐若曦给揍下床。

可是他以温水煮青蛙的态势来对待徐若曦,步步为营的一步步将徐若曦逼得退无可退,却让徐若曦根本找不到翻脸的借口,羞窘之下更是连反对的话都不敢说出来了。

人家又没有霸王硬上弓,只是贴的近了点嘛。

时间在流逝,贾似道似乎已经睡着了。可是徐若曦知dào

身后的男人根本没可能睡着,从那一声声如牛的呼吸就能知dào

,他一直在同自己无声的较劲呢。

可是,身体好麻啊。绷紧着身体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半响,徐若曦的半边身体已经渐渐麻木,而那透过锦被钻入身体的一波波的滚烫气息,更是让她身体渐渐的酥软。

徐若曦知dào

,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马上就要支持不住了,一旦支持不住就不能保持这样一个姿势,不能保持这样一个姿势就必须要动身体,要么往前要么往后,往前是墙了,没有地方可以往了,只能往后,可是往后就遂了身后那个恶人的心愿了,正好落到他怀里。

想到滚落到身后之人的怀里,再想到那团坚硬和两人将要保持的那样一个羞人的姿势,徐若曦羞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你……你……挤到……我了……”

身体越来越麻,半边身子都快没有知觉了,徐若曦知dào

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细弱蚊吟的小声抗议道。

话语出,徐若曦能够感觉到身后那粗重的呼吸陡然一顿,随即一声轻笑响起。

“你终于说话了?说的什么呢?我听不清。”

听到徐若曦带着无限娇羞的怯生生抗议,贾似道本就强制压抑的欲望瞬间再次膨胀起来,更是生出几分暴虐的快感。

虽然看不到徐若曦这个时候的模样,但是那娇怯的话语却是更能激起男人心中潜藏的暴虐兽性,想要狠狠的蹂躏她。

“你……你挤到我了!”

徐若曦咬着红唇,恨恨的闷声道。

她知dào

他肯定听到了,只是故yì

如此。

“哦,我挤到你了?抱歉抱歉,那你往外睡些好了。”

贾似道嘴上说着抱歉,可是话语中却是没有一点儿抱歉的意思,身子更是动都没动一下。

“你……你……无耻!”

徐若曦感觉自己已经根本无法支持自己的身体了,见到贾似道如此咬牙道。只是这话虽说是在骂他,但是她此刻娇怯的语气怎么看都像是在对情人大发着娇嗔。

“哈哈,还羞什么呢?我无耻你不喜欢?再说,我可是只对你无耻呢。别人想让我对她无耻,我还懒得无耻呢。过来吧!”

贾似道贴近徐若曦雪白的玉颈,凑到她耳边调笑着道。说着,手臂轻舒,却是直接不管徐若曦愿不愿意隔着锦被将她整个人都拉进了怀里,紧紧箍住。

带着些许胡茬的下巴蹭在徐若曦白嫩的玉颈间让她本就已经快要失去知觉的娇躯本能的一僵,随后那凑近耳畔的湿热气息喷吐到耳畔脸颊间,阵阵酥痒传来让她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紧接着贾似道霸道而温柔的话传来,却是瞬间抽去了她身上最后一丝的气力。

他说只对我无耻?他说只对我无耻?只是,这样羞人的话他怎么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就说出来?当真是羞死个人呢!

些许苦涩、些许甜蜜还有些许其他的一些思绪,充斥在徐若曦的心间,让她一时间有些痴了!

第53章 你怎么不穿衣服!?

软玉在怀,感受到怀中的女人渐渐变得柔软的身躯,贾似道却是没有继xù

下一步的动作,虽然他知dào

就算自己这个时候立马做那将生米煮成熟饭之事徐若曦也不会太过抗拒,如果徐若曦没有那层心理准bèi

的话,以她的性子想来也不会提出让自己就歇在这里。

不过贾似道并不认为现在就是一个好时机,天时地利人和,前两个都有了,可是最为重yào

的人和,还是有些欠缺的。

徐若曦有那层心理准bèi

,并不代表着她已经完全放下了矜持。

感觉到身下那几乎要爆zhà

的小贾,贾似道强制的让自己保持着清明。

在贾似道霸道的将徐若曦搂入怀中的时候,处于失神状态的徐若曦就已经清醒过来。心中虽惊,但是徐若曦最终还是没有做出太大的抗拒。

该来的终归还是会来的,不是吗?

只是他的心跳好快,手臂用得着将自己箍怎么紧吗?让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

“相……相公……轻些……呀!”

话还未落,徐若曦却是发xiàn

她这句话似乎有着极大的歧义,顿时羞得嘤咛一声将整个头都恨不得埋进这床榻之中。

徐若曦本意只是让贾似道箍住自己的手臂轻点儿,可惜话出口却发xiàn

似乎有着另一种别样的暗示意味在其中,这可如何是好?

果不其然,本来还再想着怎么进行下一步的贾似道听到徐若曦的话,却是瞬间被徐若曦点燃了心中已经压抑了半天的欲火,这是进攻的号角啊。

手臂一抖,裹着徐若曦的薄薄锦被已经离徐若曦而去,下一刻,在还在做鸵鸟状的徐若曦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将她仅仅穿着贴身亵衣的玲珑身躯整个搂在了怀里。

翘臀处一团坚硬的巨大昂扬散发着澎湃热力紧紧顶在徐若曦的沟谷处,单薄的亵衣根本不能阻止那滚烫的热量一波波袭来。

徐若曦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顿时花容失色,如遭蛇噬般扭动着身躯想要脱离那让她羞窘的几乎死去的亲密接触。

“相公……妾身……妾身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咝!”

伴着徐若曦的扭动,贾似道情不自禁的再次发出一声深深的叹息。

而徐若曦听到贾似道这似痛苦更似呻吟的叹息声,却直觉翘臀处那团火热瞬间再次大了那么三分,直挺挺的顶在她的羞人之处,一股火热的气息透过单薄的亵衣从羞人处直冲而入,贯穿全身,全身不由自主的僵直,动也不敢动了。

怎么办?怎么办?这恶人怎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被贾似道箍住腰身的徐若曦又羞又急,险些哭出来。

她自然不知dào

,她刚刚那扭动身躯是何等的诱人?单薄的亵衣根本不能掩盖那薄薄的一层布料下滑腻圆润的身躯,这对已经禁欲快要一个月而且还天天在吃着各种大补之物的贾似道来说,该是何等样的诱惑。

“小妞儿……你再乱动,发生什么,你可不要怪我!”

贾似道紧紧贴着徐若曦,在她耳边沙声道。声音干涩带着些许沙哑,让徐若曦本就僵硬的身体顿时吓得动也不敢动上一下,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

你就不怕憋死啊!

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个人,都能彼此感应到对方那急剧跳动的心脏,可是贾似道却听不到徐若曦的呼吸声。

他竟然叫我小妞儿!!!徐若曦银牙暗咬。

“你说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

待到心中的燥热平息了几分,贾似道吐气如火的在徐若曦耳畔边嘶声低声问道,说完感觉到那磨蹭着自己脸颊的滚烫耳垂,情不自禁的伸出舌头轻轻一舔。

“嘤咛!”

感觉到敏感的耳垂陡然被一个滚烫而湿滑的软体东西滑过,连呼吸都不敢的徐若曦顿时如遭雷殛,娇躯轻颤情不自禁的发出一声低吟。

贾似道感觉自己已经是忍无可忍了,这小妞儿完全是在故yì

撩拨自己嘛。身子顺势平躺,箍住徐若曦柔软腰身的手臂一用力,在徐若曦还没有反应过来前整个人已经被他“捉”起放到了身上。

“啊!”

等到晕晕乎乎的徐若曦反应过来后,才发xiàn

,她跟贾似道两人已经从后入式变成了女上男下的姿势相对而卧了。

肌肤相接之处一片湿腻,徐若曦惊叫一声,慌忙抬起手臂以免接触到贾似道,急声道:“啊……你……你怎么不穿衣服!?”

“睡觉穿衣服做什么?你相公我喜欢裸睡!”

贾似道丢开扶住徐若曦肩头的手,紧紧盯着这个跟自己近在咫尺的女人,嘶声道。

黑暗中,他的双眼迸射出火一般的光芒。

小腹处那火热的昂扬在微微跳动,无尽的热力穿透亵衣穿透肌肤传入体内,让徐若曦浑身酸软却是动也不敢动,两只小手紧紧捉住亵衣挡在胸前,以免同光着上身的贾似道坦诚相对,肌肤相接。

经过这半天的折腾,徐若曦身上本就单薄的亵衣早就凌乱不堪,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外面,两人这样一个姿势即便她已经尽lì

想要脱离接触,可是被贾似道两只手紧紧箍住柔软腰肢却是动也不能动上一下,只能保持着这样一个暧昧的姿势同贾似道大眼对着小眼。

彼此间的距离触手可及,呼出的灼热气息彼此交缠,然后混杂在一起被对方吸入体内。徐若曦呼出的湿热带着甜香的气息一刻不停的在撩拨着贾似道已经脆弱之极的神经,贾似道带着强烈男人味道的火热气息不断的喷吐在徐若曦的脸上口鼻上,一丝丝的抽离她体内的力量,削弱着她本就脆弱的防线。

“你要不要也试试裸睡?很舒服的!”

贾似道双眼中的火焰在黑暗中跳动着,一双手终于不甘寂寞的开始在徐若曦湿腻的背脊上游走起来,似乎觉得那层层湿腻腻的亵衣太过碍手,手指轻勾,两只手掌却是已经同时进入了亵衣内,碰触到了徐若曦顺滑没有一丝瑕疵的玉背。

“呀……不……不要!”

两只有些粗糙的大手轻轻滑过湿滑的背脊,让徐若曦背部的肌肉一瞬间紧缩绷起。那两只大手是如此的滚烫,所过之处留下道道灼热的痕迹,酥痒之感侵蚀着徐若曦已经有些昏沉的神经。

细密的汗珠涌出,徐若曦紧紧咬住红唇让自己保持清醒,强制的控zhì

着娇躯的颤抖低声哀求道。

第54章 董宋臣再至!

贾似道听到徐若曦的话终于停止了探索,但是并没有拿出已经伸进亵衣中的手掌。那比牛奶还要顺滑的肌肤让他实在是不忍脱离。

感觉到在自己背上那让自己几乎痉挛的抚摸已经停止,羞窘的几欲晕厥的徐若曦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个恶人怎么没把手拿出来?不过这个时候徐若曦已经不敢再说话了,她担心自己错口之下再如先前那样说出一些有歧义的话,让这个见缝插针的恶人再次得寸进尺。

徐若曦不说话,贾似道也乐得保持这样一个销魂的姿势感受身上玲珑娇躯那别样的柔软。

一晚上的时间呢,不急不急!

黑暗的卧房中寂静无声,,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影吞吐着彼此的气息,一种叫做暧昧的气息在氤氲中升腾、膨胀。

……

蜿蜒的回廊中,满心怨念和惊惧的贾全儿正挪着小碎步踌躇而行。

这个时候过去肯定会打扰了公子的好事儿,想到可能出现的结果贾全儿不自觉的打了两个冷颤!可是又不能不去,另一边有一个更得罪不起的人等着。

为什么受伤的人总是我?

眼中含着泪,贾全儿视死如归的挪着小碎步继xù

前行。

好不容易挪进贾似道的宅院,贾全儿抬眼就看到两个伸长脖子竖着耳朵如同两只长颈小天鹅般一动不动的人影站在卧房门外。

是春桃和绿珠两个丫头,只是这是在偷听?

哎哟,没想到这两个丫头平时娇柔的不得了,骨子里却是如此的奔放啊。贾全儿看着仅仅穿着单薄小衫的两女仰首翘臀的模样,心中一阵火热,不过马上又是不自觉的打了两个冷颤,似乎要将心中的那丝绮念摆脱。

这会儿怕是公子已经和夫人云雨了吧?这两个小丫头虽然可人,但是却绝对不是他这个小厮可以奢望的呢。

还是我的翠娘好。

“咳咳~!”

贾全儿站在两女身后数步远清咳两声。

“呀!”

“啊!”

正竖着耳朵纳闷房中怎么没一点声音的春桃和绿珠听到这突然从身后传来的人声,顿时齐齐惊吓出声,如受惊的兔子般蹦起老高。

“嘘嘘嘘!”

两女的惊呼差点没把贾全儿的小心肝都吓出来,连忙伸手不停的嘘着。早知dào

就不该这样了啊,等着被公子抽吧。

春桃和绿珠两女叫完才惊觉不对,慌忙用小手捂住嘴巴,同时拿着眼睛死死地瞪着吓的手忙脚乱的贾全儿,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贾全儿肯定已经成一地碎尸了。

不怪我啊!谁让你们两个听自家小姐的墙角听的这么专注,我可是提着灯笼在你们身后站了半天好么?你们都没有听到,能怪我么?

贾全儿用手放在嘴上轻轻嘘着,眼睛不断眨动给两女递出抱歉之色。

……

屋外陡然响起的两声惊呼瞬间打破了已经床榻上已经纠缠的欲罢不能的贾似道和徐若曦两人。当然,贾似道还好,徐若曦听到这惊呼声却是如受惊的兔子般。

“相公……有人……”

徐若曦美眸中含着泪花,娇柔的哀求道。

“没事,有人还敢闯进来不成?再说,屋外偷听的肯定是你的两个丫头。”贾似道嘶声安抚着徐若曦,一只手掌却是不动声色的抚上了那挺翘的圆臀。

“啊……不要……相公!”

羞人之处突遭袭击,徐若曦浑身肌肉再次一僵,白嫩的手掌刚刚接触到贾似道赤裸的胸膛马上如同触电般的弹起,紧紧环抱在胸前,再也不敢乱动。

两滴滚烫的水滴无声无息的滴落在贾似道的胸膛之上,让正准bèi

在那弹力惊人的圆润翘臀上流连的贾似道动作不由一顿。

那是徐若曦的眼泪!

好吧!

……

三人大眼对小眼的瞪了半响。

“成了么?”

贾全儿伸手指指卧房,压低声音贼眉鼠眼的问道。

“谁在外面??”

恰在此时,贾似道明显带着火气的嗓音从房内传出,将三人吓的齐齐顿住,僵直着身体动也不敢动,只有眼中都不可抑止的流露出惊慌之色。

春桃和绿珠两女等着贾全儿更是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贾全儿虽然一脸苦色,可是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终于有了难友了啊!

这要是自己一个人来,还真不知dào

怎么开口的说。好在有这两个奔放的丫头在前面替自己开了头啊。

“公……公子,是小的!”

虽说有了两个难友帮忙分担下压力,可是贾全儿面对贾似道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发怵,毕竟他知dào

,一旦他说出来来的原因可是一定会搅了公子的好事啊。

原本公子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何况还是搅扰了公子的洞房夜。

“贾全儿?”

卧房内的贾似道听到贾全儿的话显然也是一愣,过了一会才疑惑的道。

“是小的,是小的!公子!”

“……”

床榻上的贾似道一股无名火狂烧而起。

这小子胆子大到也敢来听自己的墙角了!!!

屋内的贾似道没说话,站在屋外的贾全儿心中悲呼,我就知dào

是这样,我就知dào

会是这样!两条小腿不自觉的开始打颤。

“说!”

良久,卧房内才传来一声减短的咬牙切齿声。

“是公子!是公子!回公子话,董公公带来陛下的圣旨,此刻正在大堂等候!”

“……”

圣旨?这个时候有什么圣旨?贾似道听到贾全儿的话一愣。

中午是发生了刺杀,不过那刺杀似乎不应该有自己这个小角色什么事情啊?

心中虽然很疑惑也很不爽,但是贾似道却知dào

,自己的好事怕是要被搅黄了,董宋臣这个时候来传圣旨,显然肯定是自己那个便宜姐夫有重yào

的事情要交给自己办了。

唉!

轻轻在如同小猫般蜷缩在身上的徐若曦翘臀上拍了拍,那惊人的弹力让贾似道又是一阵口干舌燥。这小妮子天天练武果然不是白练的呢,身材实在是好的没话说呀。

“我去接圣旨!”

“唔!”

徐若曦心中此刻乱成了一锅粥,听到贾似道的话柔柔的应道。

“额,我点灯?”

“啊!不要!”

“那你想我怎么穿衣服?”贾似道趁机伸手在徐若曦的翘臀上轻抚着,苦笑着道。

感觉到那在自己敏感的翘臀上滑动的火热大手,徐若曦咬着红唇忍耐着如潮水传来的酥麻感,娇躯轻轻颤抖着,却是终究没有再出声抗拒。

“妾身……服侍……相公。”

经过一番剧烈的思想斗争,眼见贾似道的手有继xù

深入的趋势,徐若曦细弱蚊吟的道。

……

黑暗中,贾似道刚刚松开手仅仅穿着亵衣的徐若曦就逃也似的跳下床,然后在贾似道的指点下将他先前胡乱脱下扔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捡起来,摸索着给贾似道一件件穿上,这其中自然没少被贾似道趁机轻薄。

徐若曦自始自终都忠实的履行着自己妻子的责任,对贾似道的轻薄除非触及自己的敏感羞人处,剩下的抚臀摸腰之内的动作也只是咬着红唇只当不知dào

,跟贾似道做着无声的抗议。

即便如此,也足足耗费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才将贾似道身上的衣服给收拾妥当。等到贾似道穿好衣服的时候徐若曦已经是气喘吁吁,浑身香汗淋漓了。

“啊!唔……”

一声低而短促的娇呼响起,却是给贾似道穿好衣服的徐若曦抽身要逃,结果却被贾似道抓住一把搂进怀里,在徐若曦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喷吐着磅礴热量的滚烫唇舌准确的捕捉到她的红唇所在,然后覆盖了上去,将徐若曦的惊叫都堵了回去。

这突如其来的热吻让本来就被贾似道骚扰了一晚上弄的晕晕乎乎的徐若曦算是彻底的晕乎了。被动的接受着贾似道的索吻,甚至都忘记了反抗。

抱着自己这个世界上明媒正娶的女人,贾似道在徐若曦即将窒息的时候终于松开了嘴。

黑暗中的徐若曦双眼迷离,红唇微肿,罗衫半解,如落水刚刚被救出一般,急促的娇喘着,呼吸着久违的空气。

象牙般的如玉肌肤在倾泻进房间的丝丝月光下折射着迷离的光晕,整个人如果不是贾似道搂着,怕是早就瘫软在地上了。

贾似道摇摇头,将心中的绮念甩去,弯腰伸手将彻底被这个激烈的初吻吻的晕菜的徐若曦懒腰抱起,轻轻放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然后俯身准确的在她微肿的红唇上温柔的一啄。

“乖乖的等我回来!不过,真的好香!哈哈!”

终于回过神的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羞得嘤咛一声一把扯住盖在身上的锦被将整个头都包裹起来,再次做起了鸵鸟。

自己刚刚是怎么了?怎么不反抗?明明自己可以将他直接打翻在地的啊!不过,刚刚他好有力,好霸道!

那……感觉好……好奇怪!

看着再次当起了鸵鸟的徐若曦贾似道大笑着转身走出卧房。虽然很想现在就将她正法,可是还有那带着圣旨的董宋臣等着,贾似道也只得放qì

已经到嘴边的肉肉。

好在今天晚上并不是什么收获没有,到了这种地步,这个本就属于自己的女人也许一时还会依然有些放不开,可是却绝对是逃不过他的手掌心了,想要收获也不急在这一时了。

第55章 贾大人?

大堂内董宋臣坐在客座上悠闲的品着茶,两个小太监站在董宋臣身后,其中一个小太监手中捧着的金盘,金盘上放着一卷明黄锦绢,赫然正是今天晚上扰了贾似道好事的罪魁祸首了。

偌大的大堂除了董宋臣以及跟他一起的两个小太监,还有侯在一边的翠娘和两个小丫鬟外。贾府两个主事,贾全儿是外府大管家,翠娘是内院管事。

本就人丁稀少的贾府,也确实没有多少人。

董宋臣已经在这大堂中等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了,就连面前的茶水也已经换了三次了,可是贾似道还没有出来。不仅贾似道没有出来,就连先前一直吱吱唔唔的前去禀报贾似道的贾全儿也没了踪影。

即便董宋臣再有心结交贾似道,此刻脸上却也是有了几分不耐之色。

做为赵昀身边最受宠信的贴身内侍,满朝文武皇亲国戚哪个见了他不是陪着几分笑脸,更不要说如此慢待了,从来都是别人等他哪有他等别人的事情出现?更不要说这还是传禀圣旨的大事。

“哈哈!董大人,罪过罪过。师宪今日实在是有些私事缠身,劳董大人久等了!”

就在董宋臣已经感觉自己的耐心消磨到极限的时候,大堂外终于传来了贾似道的声音,紧接着贾似道带着贾全儿快步走了进来,隔着老远对着董宋臣就是深深一揖。

这一揖倒不是贾似道装模作样,而是确确实实是真心实意的给董宋臣赔罪。毕竟,董宋臣不管这个人如何,至少一直以来都在对他示好,甚至很是在关键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今天他是做为传旨的使者来的,可是他却生生的将董宋臣晾在这里半天,怎么说也是说不过去的。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拉上的一点关系就这样产生龃龉,虽说有贾贵妃在,董宋臣即便心里不满,也是不敢坑他的,可是本可以是朋友的人就因为一点儿小事成为敌人或者说不是敌人也做不成朋友的人,实在是有些得不偿失不是?

原本心中确实有些不满的董宋臣见到贾似道如此,白尽削瘦的脸上阴郁瞬间敛去,连忙起身紧走几步一把扶住贾似道笑着道。

“师宪这是哪里话?快快起身,快快起身!”

贾似道并没有顺势而起,而是强制的再次对着董宋臣深深一揖,让他实打实的受了这一礼,才起身笑着道:“师宪自知今日实是有些失礼,董大人如此体谅,师宪感激不尽!”

董宋臣原本以为贾似道只是做做样子,手上的劲道并不大,再加上他一个阉人本就没有贾似道身强力壮,却是生生受了这一礼。

看来,贾师宪确实是有事缠身了,不然当不必如此才是。想明白了这点,董宋臣笑的那是更灿烂了。

阉人身上少了个部件,心上却是比常人更多了几个心思。最受不了就是被人敷衍,贾似道这样诚心诚意的作揖道歉,却是让董宋臣心中的不满瞬间散去。

更何况贾似道不知dào

这么晚了董宋臣还带着圣旨来做什么,他董宋臣可是清楚的。宫中的贾贵妃身怀六甲,如果真的生下儿子,那么不用怀疑,大宋朝的未来之主肯定非贾贵妃之子莫属了。

要知dào

,赵昀在这皇位上呆了十几年了,后宫佳丽三千,却是没有一个争气的,到如今也就只有贾贵妃生下的瑞国公主这一个子嗣了,而且还是个女孩。

如今刚刚中了进士的贾似道被赵昀利用他在瑟苑诗会中闯下的名声,生生的将他从从七品的小吏籍田令上给连跳三级直接擢升为正六品的临安城通判这样一个重yào

的职位上,是个人都知dào

,宫中有专宠后宫的贾贵妃不断的给赵昀吹着枕边风,只要贾似道不是太过无能废物,从此之后的仕途之路必然是青云直上的。

封侯拜相,也只是个时间问题罢了。

董宋臣绝对不想同这样一个未来的大宋新贵交恶的。

“师宪你我相交,贵在交心,当真不必如此。你如此当真是同杂家当作外人不是?”董宋臣松开贾似道,佯怒道。

“没有!没有,师宪绝对没有这个意思。来来,董大人快上座。”贾似道伸手请道,“贾全儿,还不快快换上新茶?”

“是,公子!”

贾全儿自然知dào

,自家公子来这么晚,除了他在床上亲亲我我耽搁的时间外,自己在路上一步三挪也是其中一个重yào

原因的,此刻见到贾似道已经完全忘记了他,顿时喜不自胜连忙应道。

两人寒暄了一番,重新坐定。

“呵呵,师宪,要不,咱先把官家的旨意接了?”

董宋臣坐下,看着贾似道笑着问道。对别人董宋臣自然不会在宣读圣旨的还要问问,不过对已经让他极度满yì

的贾似道自然是另一说了。

“哦哦!董大人说的对!说的对!微臣贾似道接旨!”贾似道听到董宋臣的话连忙起身一掀儒袍作势就要跪下听旨,却被眼疾手快的董宋臣一下拦住。

贾似道本就是做做样子,他本来就不想跪这个阉人,作揖和跪那可是两个概念,刺客被董宋臣一拦也就顺势站住。

“这里也都没有外人,师宪同陛下更不是外人,就不必如此了。”

“这……”贾似道迟疑的看了看那两个侍立在旁边的小太监一眼。

“宫内杂家说话还是有些用的。”董宋臣扫了一眼两个小太监,带着些许自傲笑着道。

两个小太监被董宋臣眼神一扫同时惊惧的垂下脑袋,只做没有看见。

“哈哈!”董宋臣很满yì

两人的表现,笑着从金盘中拿起圣旨看着贾似道继xù

道:“杂家先要恭喜师宪了,以后杂家就要改口叫师宪贾大人了,哈哈。”

说着,董宋臣双手将圣旨放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的贾似道手中,自己却是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品起了茶。

贾大人?

这么说这圣旨应该是给自己升官的了?不过,用得着这么着急吗?三更半夜的来给自己传旨,搅了自己的好事儿?

第56章 走马上任

临安府通判?

虽然这圣旨很多话都是无用的修饰语句,但是最近的恶补还是有些用处的,至少贾似道看明白了那钦赐上面的临安府通判几个字。

临安府通判到底是几品贾似道不知dào

,不过听董宋臣的话好像官阶很不低的样子。

“董大人,这临安府通判是几品?做什么的?”

不懂就要问,对这一点贾似道一直做的很好。

“额!”

正笑眯眯品茶的董宋臣本来是等着看看完了圣旨之后贾似道欣喜若狂的表情的,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会问出这样一个完全有些无知的问题。

试问,大宋朝上上下下除了那些大字不识的乡野村夫,读书人哪个人不知dào

这通判是做什么的?更不要说还是大宋朝帝都临安府的通判这样的要职了。

“这个……董大人见谅!”

贾似道拿着圣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尴尬的笑道。

董宋臣见贾似道如此却是瞬间明白过来,感情自己忘记了这位主可是被人在脑袋上开了瓢,差点死去的,然后现在得了那失忆之症的。

“哦哦。”董宋臣恍然大悟,对着贾似道抱歉的笑笑,关切的道:“师宪现在可还有大碍?”

“劳董大人挂念,都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忘记的事情不知dào

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贾似道眼睛眨也不眨的信口开河。

“那就好,那就好。我大宋朝各州各府各县都是有这通判一职的,位不高,各府通判也不过是从六品罢了,临安府是我大宋都城所在,通判一职为正六品。”

“原来如此!”

对这个结果贾似道倒没有太过意wài

,毕竟听说之前自己才不过是从七品的小吏籍田令而已,如今连跳三级成为正六品的通判已经是很不错了。

董宋臣见到贾似道如此自然知dào

他是没有弄清楚通判尤其是临安府通判会意味着什么,也就耐着性子对贾似道解释起来。

“如此,师宪可是明白了?”

看到贾似道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董宋臣很有成就感,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笑着道。

他的下巴下面明明是光秃秃的,也不知dào

有什么好摸的。

贾似道心中好笑,不过脸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一脸感激的对着董宋臣再次一揖道:“多谢董大人,师宪懂了!”

见到贾似道如此的上道,董宋臣却是笑的更开心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虽然这通判不是他给的,可是他说了这么多不就是让贾似道记得他的好么?

“官家对贾大人如此信赖,贾大人可不要辜负了圣意才是。”董宋臣正色道。

“董大人折煞师宪了,师宪愧不敢当,您还是称我师宪。”贾似道自然知dào

董宋臣是故yì

这样称呼自己的,“师宪定然不负陛下信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董宋臣显然没有听过这句话,重复了一声品了半天才笑着道:“师宪果然大才。如此佳句信手拈来让杂家实在是羡慕啊。”

“董大人过谦了!”

“时候不早了,师宪收拾收拾,这就走吧?”董宋臣没有继xù

跟贾似道寒暄,起身笑着道。

“走?哦,我送董大人!”

“杂家是要回宫复命,至于师宪你,今夜怕是就要走马上任了。郑公怕是同余公此刻都等师宪等的心焦了。”

“啊?”贾似道还想着那热乎乎的被窝和徐若曦那香喷喷软绵绵的娇躯呢,却没有想到赵昀竟然让自己今天晚上就要走马上任。

“官家对孟将军遇刺之事极为震怒,郑公亲自坐镇临安府统筹殿前司和临安府缉拿刺客。陛下给的期限只有半月时间,师宪可要好好把握啊。”

董宋臣难得的对着贾似道正色叮嘱道。

搞了半天,自己那个便宜姐夫是想要自己在这通判的位置上捞资历啊。不过,难道他不知dào

,要是在期限内那刺客还没有任何的消息,自己不是掉到坑里了?那个时候临安府上上下下,怕是都要被那些天天吃饱了饭没事干的御史们弹劾到死吧?

“呵呵,不过有郑公和余公等人在,即便真的过了期限,官家也不会真的责罚师宪的。”

董宋臣何等人精,见到贾似道脸上的神色自然就明白他在想什么,指指头顶笑着安慰道。

虽然没有说透,不过言语中的意思却是已经明了之极了。你只管好好的捞你的资历,上面有郑清之和余天锡两个大佬顶着呢,抓到刺客,就是你升官的资本,抓不到刺客也没事儿,问罪的时候也轮不到你这个被临时抓上火线的小角色不是?

“师宪明白!谢董大人提点,师宪必定铭记于心。贾全儿,备轿!”

反正拍马屁说奉承话也不要银子不是。

“师宪不跟少夫人说一声?收拾收拾?这半月时间,怕是就只能委屈师宪了。”董宋臣好心的提醒道。

“不用,正事重yào

。明日里再让贾全儿他们备好东西送去就可,不能让郑公和余公久等才是。早日抓到刺客早日为圣上分忧才是正理。”

下的是圣旨,贾似道根本没有拒绝的能力。既然已经是非去不可了,洞房花烛夜那也是想也不要想了,贾似道自然知dào

这个时候该如何表忠心表态度。想来董宋臣一定会原原本本的给赵昀禀报的,为了后面能好好的享shòu

生活,还是先做好事情吧。

“官家果然没看错人。”

董宋臣感动的拍拍贾似道的肩膀欣慰的道。

贾似道却是有苦自知。

……

贾全儿的动作很快,很快就将轿子备好。让翠娘给内院的徐若曦说一声,贾似道就跟着董宋臣出了贾府。

董宋臣要回宫复旨,贾似道要去临安府府衙,两人不是一条道。

所以在出了贾府大门,贾似道就送上了给董宋臣包的那一封沉甸甸的礼仪,连带着两个跟董宋臣传旨的小太监也都有份,算是皆大欢喜了。

在愉快而友好的气氛中,一行人“恋恋不舍”的分道扬镳各自离去。

第57章 应该是临安府府衙吧?

青色的小轿在喧嚣的街道上缓缓前行。

今夜的临安城注定不会安宁,或者说在接下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临安城应该都不会太过歌舞升平了。

往日人流车马不息的临安城御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大街小巷随处可见一队队挨家挨户搜寻刺客的殿前司兵卒和临安府捕快,这些人平常就不是什么好货色,如今有了正大光明的借口,自然是卯足了劲儿拿鸡毛当令箭趁机大捞一笔。

街道上不时有因为不堪殿前司兵卒搜刮的百姓被从家中拖出来,然后一大帮殿前司兵卒如土匪般蜂拥而入翻墙倒柜,美其名曰搜拿刺客,实jì

上他们在搜拿什么是个人心中都很是清楚的。

众多被赶出家门的百姓无力的哭喊着,却只能遭致更多更狠的打骂。

人祸更甚于兵灾啊。

贾似道心中微叹,默默的放下轿窗。

这些本应是百姓守护者的军队,对内欺压辱骂,对外一触即溃一败再败才事情,在华夏大地数千年的历史上并不罕见,可以说是一种极为普遍的现象。

虽然心中有不忍有同情,不过贾似道并没有想要插手管上一管。

临安城很大,逾百万人居住在这座大宋朝的都城中。满城的搜捕,想来不可能只是他看到的这一片是这样一种情况,在临安城的其他地方想来还会更多或者更甚。

如今他虽然已经是临安府的通判,但是正六品的官职却不可能管的到这些以殿前司兵卒为主力的搜捕大军,冒然插手的话,虽说能够救得这数百或者数千的百姓暂时逃过一劫,但是却极有可能遭致殿前司激烈的反弹。

有赵昀和贾贵妃做后盾他自然不会担心自己会被殿前司怎样。可是刚刚正式踏入大宋朝的官场,甚至还没有上任就先跟殿前司这帮兵痞们交恶显然不是一个太过明智的举动。

一时的冲动也许能救得这极少的一部分百姓,可是更大的可能则会是让跟他生了龃龉的殿前司兵痞们变本加厉的搜刮其他更多的百姓。

董宋臣安排的很妥当,他的小轿前后有四个禁军兵卒开路,所以一帮殿前司兵卒倒没有人敢阻拦,甚至连查问的人都没有。

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不可以惹,殿前司的这些老兵油子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得。

贾府不在皇城根下,都没有不长眼的殿前司兵卒敢上门搜捕,更不要说还有禁军兵卒护卫的贾似道本尊了。

一路行来,不仅往日里人流如织的御街变得门可罗雀,遍布御街两旁的无数终日里人声鼎沸的青楼酒馆也大多都关门歇业,只有少数几家酒馆青楼,里面依然是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不断传出。

这些还能营业的酒馆青楼不是官坊就是跟朝中各个重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直接是朝中勋贵名下的产业。

一场刺杀给临安城造成的伤害其实并不大,但是因为某些顽疾依附,贾似道知dào

还会有更多的后遗症出现在这风雨飘摇的大宋朝身上。

可是他同样知dào

,不管怎样,这后遗症就算再大也不会烧到那些世家勋贵身上,最终苦的,还是那绝大多数的普通老百姓。

看看那些如狼似虎的殿前司兵卒视那些依然能够开门纳客的青楼酒馆门前停留的众多马车小轿如无物,贾似道知dào

,这一场由赵昀亲自下令遍布整个临安城的搜捕,根本不可能会有什么结果,唯一能够获利的怕是只有那些只能搜刮自己人的殿前司兵卒了。

“走快些!”

缓缓靠在座椅上,贾似道揉揉额头意兴阑珊的道。虽然明明知dào

有些事情不可避免,即便在后世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太罕见,但是他心中依然有些许发堵。

先管好自己吧,其他……唔,再说吧。

……

寂静而黑暗的卧房内,徐若曦睁大着眼睛茫然的看着幔帐。

身上似乎依然能够感觉到那有力的心跳和烫人的炙热,唇畔上似乎依然残留着他的味道,卧房内似乎依然残留着迤逦和暧昧的因子……

想着想着,那双没有焦距的眸子渐渐变得如水一般,徐若曦发xiàn

自己的身体再次变得滚烫。

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感觉是那般的奇怪。

他今天晚上不会再回来了。

刚刚绿珠和春桃两女已经小心翼翼的溜进来将老爷接了圣旨到临安府办案、据说这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回来的事情告sù

了徐若曦。

徐若曦也不知dào

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她并没有如春桃和绿珠两女想像中的那样大发雷霆或者是叱责一番,而是淡淡的说了声自己累了,甚至连两女要点灯侍候她沐浴的事都拒绝了。

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呆一会儿。

他不回来了。自己是该高兴?庆幸?失落?还是说兼而有之?

两天前还是那样的讨厌他,连看他一眼都感觉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可是今天竟然能够生生的忍受他如此轻薄自己,甚至还差点失去了清白之身。当得知他被圣旨召走不会回来,心中还有点那么小小的失落,这还是自己吗?

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第一次,徐若曦感觉自己似乎失眠了。

……

临安府府衙在皇城北门一侧,背靠巍峨的皇城。几乎贯穿整个临安城的御街就是从皇城北门开始延伸。

今夜的临安府府衙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大大小小的官吏来去匆匆,络绎不绝。其中不乏穿着铠甲的殿前司将领进出。

御街之上对大宋朝边疆重将进行刺杀而且还险些得手,临安府不管怎么说都是难辞其咎。同样负责临安城日常防务的殿前司却也是跑不了。

皇帝震怒,罕见的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余天锡和殿前司都指挥使赵琦大加叱责,临安府和殿前司的各个大大小小的官吏、军将,也都是人人自危。

好在,皇帝并没有直接撤去余天锡和赵琦的官职,而是给出了期限命申国公郑清之坐镇临安府,统筹临安府和殿前司捉拿刺客,这也让一干有可能都被一撸到底的官吏和军将们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啪!”

一声响彻府衙的脆响声让匆匆来去的官吏和军将齐齐一顿。侧首看间,一个穿着殿前司将军服饰的大汉站在府衙门口,在他身前一个年约三旬留着些许胡须的中年人正口鼻喷血的躺在地上。看衣服那中年人应该是临安府的一个小吏。

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各类文案。

人来人往的府衙门口,不时会有碰撞之事发生。显然,刚刚应该是这个小吏不知dào

怎么的撞在了这殿前司将军的身上,结果这殿前司将军却不是个好相与的货色,直接上去一个大耳刮子抽了上去。

“侬……侬……肿么……大银?”

中年人捂着脸颊,指着那殿前司将军哆哆嗦嗦的道。那殿前司将军的一巴掌显然不轻,这中年人说话都有些口舌漏风了。

哆哆嗦嗦的中年人显然不是怕的,从他那意欲喷火的双眼就知dào

,那哆嗦完全是气出来的。

“爷爷今天就打了你怎么着?你眼瞎了?”

那殿前司将军甩了甩手掌,说着上前又是一脚狠狠的踢在那中年人的胸口上。

按道理临安府和殿前司,一个负责临安城日常治安缉盗等诸事,一个负责临安城的日常防务等事,平日里互相走动应该很是频繁的,可是因为某些原因,事实上两个衙门却是鲜少有过沟通,更不要说合zuò

了。

这一次的合zuò

,是临安府和殿前司第一次真zhèng

意义上的“业务”交流。

赵昀这样安排是想着两衙能够优势互补,一个是临安城的地头蛇,一个是临安城的防务总管,应该能很好的合zuò

,把刺客给找出来。甚至为了压下两衙有可能出现的矛盾,也是为了给贾似道站台,不惜同郑清之心照不宣的做了下交换,让他来统筹两衙诸事。

毕竟郑清之虽然从左丞相的位置上退下来了,也因为端平入洛失败饱受朝野中的很多人诟病,可是他的资历摆在那,帝师加上申国公的身份,无论是余天锡还是赵琦,都肯定要给上几分面子的。

只能说,赵昀的想法很美好。

徐如根本没有想到,那殿前司将军已经抽了自己一巴掌还不解气,竟然还会再次动脚,所以根本来不急反应,就被那重重的一脚踹在心窝处。

“噗!”

势大力沉的一脚让徐如眼前一黑,一口鲜血狂飙而出,然后软绵绵的倒在地上,是昏死还是直接被打死,就没人知dào

了。

“装死?嘿嘿,来啊,把这厮给本将拖出去吊起来,抽三十鞭!”

郑阔对自己的下手的力道很清楚,知dào

眼前这个临安府的小吏只是被自己打晕死过去。不过他并不想就这样放过他,他本来就是要给临安府上上下下的人一个下马威才动手的。

“打死人了啊!快去禀报府尊大人!”

进出的人虽然有殿前司的军将,可是绝大多数都还是临安府的官吏。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有人想到殿前司的人竟然会直接对同僚动手。此刻看到跟随在郑阔身后的几个亲兵上来要拖人,一干失神的官吏终于回过神来,慌忙上前阻拦。

徐如虽然位不高,但是临安府那么多吏员,大家关系还是不错的。所有人都知dào

,如果让已经生死不知的徐如再被吊起来受那三十鞭,怕是真的要被活活打死了。

这边,郑阔身边的亲兵要拿人,临安府的一干吏员要保人,双方瞬间就起了冲突。

虽说殿前司都剩下了老弱病残,可是毕竟他们都还是穿着铠甲的军人,比这些文人身体素质自然要好的多。已经得令的他们,对这些临安府的吏员们动起手来丝毫没有手软,连踢带踹不大一会就有好几个临安府的吏员被打倒在地。

哀号声,哭声呼喊声混杂在一起,临安府府衙前,顿时乱作一团。

贾似道掀开轿帘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七八个身穿铠甲的兵卒以猛虎下山之势,在二十余个穿着袍服貌似是朝中官吏的人群中左冲右突将一个个人揍倒在地的一幕。

茫然的看看那巍峨的府衙门帘,这,应该是临安府府衙吧?

第58章 匪将郑阔

贾似道看看哀嚎四起的广场,又看看高高的门额上那三个很容易就辨认出的“临安府”鎏金大字,终于肯定,他面前的这乱成一锅粥的地方,确实就是临安府府衙。

既然这里是临安府府衙,那么那些穿着官袍被殿前司兵卒追打暴揍的人毫无疑问都是临安府门下的官吏了。

殿前司和临安府不是合zuò

缉拿刺客么?那么自己看到的这殿前司兵卒揍临安府官吏又是玩的哪一出?

经过这一闹,两个府衙还有继xù

合zuò

的可能么?

临安府进出的官吏很多,郑阔他们显然不能将所有人都纳入打击的范围,只是将目标对准了那些刚刚阻拦捉拿徐如的小吏们。

至于那些围观的吏员,看到自己的同僚被殿前司兵卒追的几乎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无不纷纷作鸟兽散唯恐殃及池鱼。

郑阔那是凶名在外的暴徒,跟这样的疯子碰上,他能不主动找麻烦就已经让他们这些小吏恨不得烧高香拜谢祖宗保佑了,哪还敢上前去阻拦。

在所有人都脚底抹油四处逃窜的当口,刚刚下轿在一边看了半响没有挪动过脚步的贾似道就显得极为突出了。

原本嚣张大笑的郑阔回头就看到负着双手一脸看戏状的贾似道。

这小子,在看戏?自己这些人是在玩杂耍给这小子看呢。

看着四平八稳站在原地背手而立的贾似道,郑阔心中没来由的一股无名火冒起。

“哼!”郑阔豹眼中凶光毕露,抬脚就朝贾似道大步而去。

原本四散奔逃的官吏看到郑阔终于有了新目标,无不心中暗松一口气。不过,在看清楚了人之后,一些临安府官吏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带着期待的幸灾乐祸之色。

那“匪将”郑阔貌似不认识那位主啊。

郑阔“匪将”的绰号在临安城并不是秘密,就连郑阔自己都知dào

。不过他并不引以为耻,而是引以为荣。

匪将不认识,可是临安府还是有人认识贾似道的。

有好戏看了哇!

“将军,将军!”

可惜,刚刚才迈出一步,郑阔就被身边的一个亲兵给拉住了。

“嗯?”郑阔闷哼一声,回头不耐烦的瞅了一眼拉住自己衣袖的亲兵。

“将军,那书……小子不好惹啊!”

亲兵虽然被郑阔那一哼吓的两腿都在打颤,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轻声提醒道。

“怎么?你识得他?”郑阔皱皱眉,大咧咧的指着贾似道闷声道。

“不不,小的不识得他。将军看看那小子身后的四个兵卒。”亲兵自然不敢跟郑阔一般大咧咧的指贾似道,而是朝着贾似道的身后努努嘴。

郑阔对亲兵故弄玄虚的行为极为的不满,他最烦的就是动脑之事,最喜欢的却是用拳头来解决问题。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朝着贾似道身后瞅去,他知dào

自己的亲兵那是绝对不可能或者说不敢戏耍自己的。

“那是……内殿直?”

郑阔眼睛极为的好使,定睛看了半响,有些不敢置信的道。

“将军果然高明!小的佩服!”亲兵自然知dào

自己侍候的这位主最喜欢听什么话,连忙哈着腰一脸崇拜的送上一记响亮的马屁。

果然,郑阔听到亲兵的奉承,脸上一抹得色闪过。

“那小子是什么来头?”

身为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郑阔虽然脑袋一向表现的不太好使,但是却很清楚内殿值是什么。因为内殿值在数年前一直都属于殿前司管辖。

殿前司和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分掌禁军,合称三衙,掌殿前诸班直及步骑诸指挥名籍,总管其统制、训liàn

、轮番扈卫皇帝、戍守、迁补、罚赏等政令。

而诸班直其实是诸班和诸直的统称。

诸班有:殿前指挥使、内殿直、散员、散指挥、散都头、散祗候、金枪班、东西班、招箭班、散直、钧容直等。诸直有:御龙直、御龙骨朵子直、御龙弓箭直、御龙弩直等。各班诸直总称诸班直,统属殿前司掌控,负责皇帝身边的卫戍。

班直在禁军中的地位,远超其他兵种。一般都是由“武艺绝伦”的人才能充当。除了作皇帝近卫外,有时还参加征战,有的还兼仪仗队,如钧容直其实就是皇家乐队。历建隆、熙宁及南宋各个时期,班直的名额虽有过改变,但始终都是皇帝身边最为亲近的禁军。

当然,诸班直都属殿前司掌控,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随着赵昀将三衙所属的十六路数十万禁军分拆建立御前军,一直用作皇帝身边近卫的诸班直,赵昀又怎么可能放心的交给跟自己不太对付的皇室宗亲掌控的殿前司手中?

在三年前端平入洛兵败之后,赵昀在裁撤战斗力低下的三衙禁军之前,最先裁撤抽调的就是归属殿前司统属的诸班直禁军近卫。

如今这些班直近卫都归皇帝直辖,一应调动必须有赵昀的口谕或者手谕才行。既然是皇帝直接掌控,诸班直禁军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他们享shòu

的饷银和一应待遇,比之赵昀一手组建的御前九路大军还好高的多,至于已经被赵昀舍弃的三衙禁军,那就更不用说了。

而内殿直更是禁军诸班直中同皇帝最为亲近的一部了。因为从名字就知dào

,他们都是负责皇帝内殿值守和卫戍的近卫,也就是赵昀身边的近卫。

此刻,穿着禁军内殿值铠甲的皇帝近卫出现在那个看戏的小子身后,而且显然还是在护卫那小子,即便他是殿前司副都指挥使,可是面对被内殿直禁军护卫的贾似道,郑阔知dào

自己必须要三思而后行了。

能够让皇帝身边的近卫来护送的,又怎么可能会是个无名小卒。

殿前司本来已经够倒霉的了,这一次故yì

拿捏临安府的小吏,不过是为了后面缉拿的时候让临安府识趣一些,不要跟殿前司抢功劳,哦,是油水。

想那余天锡也明白“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不是?

郑阔并不担心这事儿被捅到赵昀那里,城中能用的也就剩下殿前司这三路禁军了,除非赵昀真的下定决心将外面封锁各条要道的御前军两路大军调进城来,不然能依仗的也只能是殿前司。

不过御前军进城必然会让本就人心惶惶的临安城百姓民心浮动,毕竟御前军可是临安城最后的卫戍大军了。

孟珙遇刺,虽然现在还没有查明原因,但是在朝中很多人看来,背后都肯定是有蒙古人的影子的。如果将两路卫戍临安城北路的御前军调入城内,那么临安城和京湖战区之间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空缺。

孟珙本来是秘密回京,可是依然遇刺了,那么显然他不在黄州前线坐镇的消息自然也已经被某些人尤其是蒙古人掌握了,一旦蒙古人这个时候突然大举南侵,京湖防线万一被攻破一点,本是做为预备队存zài

的两路御前军被调入临安城就不能及时的赶上战线堵住缺口,那时产生的后果,恐怕是没有一个人可以承担的。

从黄州到临安城,如果没有御前军的防守,虽说江南多水,蒙古铁骑迅疾无双的速度受到一些削弱,但是即便如此恐怕依然用不到三天蒙古人就能长驱直入一路杀到临安城城下了,那个时候靖康之难怕是又要再次重演了。

这一点,赵昀看的很明白,大宋朝的满朝文武同样也都是心知肚明。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这一次赵昀可以借着孟珙遇刺的事情将赵琦殿前司都指挥使给拿下,却终究只是高高提起最后又轻轻放下的原因了。

御前军可以封锁临安城周边的交通要道,却是绝对不能轻易调动回到临安城的。再说大军调动,耗费的钱粮更是一个天文数字,这对本就不太充裕的国库来说,实在是压力太大。

赵琦正是因为知dào

离了自己的殿前司,赵昀根本没办法在逾百万的临安城寻到那刺客,才会有心借这个机会捞一把。虽然殿前司大不如从前,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更莫说从殿前司存zài

开始,就一直负责临安城的日常防务,没有人比他们这些地头蛇更清楚临安城内的情况了。

上面有意思,下面的人自然乐的大捞特捞了。反而是真zhèng

的目的是什么,却早已经被下面的人忘记的一干二净了。

“那小子是什么来头?你认识?”郑阔皱皱眉,心中很有些不甘。

这么多人看着,尤其是周围都是些临安府的吏员们看着呢。从他们的眼神中,郑阔知dào

很多人都在看自己会怎么做呢,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怂了,传出去实在是有些丢脸啊。

“这个……将军,小的不认识。”亲兵见郑阔不甘,虽然有心劝阻,可是最终却是又将话都咽了回去。

这亲兵很清楚,郑阔惹了那个书生也许还不会有事,但是如果他要是现在惹了郑阔不快,那么他就要出大事了。

“哼!”郑阔闷哼一声,看看贾似道又看看周围停下脚步远远围观的一干临安府吏员,心中却是愈发的不爽快。

那些该死的临安府官吏们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嘲笑自己啊。

就在郑阔感觉浑身不舒爽的时候,蓦然他发xiàn

,那个可恶的小子动了,而且看那方向正是朝着自己这走来。

第59章 劳烦四位

“郑将军,下官有礼了。”

贾似道在郑阔面前站定,笑着抱拳一礼道。

如今他不再是吏了,而是正儿八经的官身了。虽然他的官阶只是正六品,而郑阔的殿前司副都指挥使是正四品,但是谁都知dào

大宋朝立国数百年来一直都是文官地位远远高过武将的。虽说因为这数十年大战连连武将的地位有所提高,不过朝野上下根深蒂固数百年的观念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当然,贾似道自然不是因为大宋朝文臣和武将之间的那点缠绵了数百年的恩怨情仇,就算他身前站着的是孟珙,他也最多只是如此行礼罢了。

“你认识本将军?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郑阔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贾似道,不耐的道。郑阔没有问贾似道的官阶,而是问他的名字,显然,相对于官阶而言,他更在意的却是贾似道的身份。

事实上,郑阔不认识贾似道,贾似道同样也是不认识他的。当然,这大宋朝满朝文武贾似道真zhèng

认识的人也实在是屈指可数。

不过贾似道不认识郑阔却不代表身边其他人也不认识。恰恰贾全儿就认识这有着“匪将军”绰号的郑阔。

正如郑阔发xiàn

贾似道一样,七八个殿前司兵卒跟赶小鸡一般追着同为大宋朝服wù

的临安府官吏们上演的这一出闹剧中,站在一边嚣张无比大声叫好一身将军服饰的郑阔实在是太过突出,贾似道就算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在看到郑阔第一眼,贾全儿已经尽职尽责的将“匪将军”郑阔的诨号包括那诨号的由来,过往的诸多光辉事迹轻声的告sù

了贾似道。

郑阔用手大咧咧的对着自己这一方指指点点,贾似道自然也看到了。虽然看不清楚郑阔的表情,但是仅仅从郑阔当时的架势贾似道也知dào

,那匪将军郑阔显然是要上来找他麻烦的,随后跟身边的亲兵低语之后,却又停下了脚步。

贾似道只以为那亲兵也跟贾全儿一样知dào

自己的身份,才让郑阔投鼠忌器目,却不知dào

真zhèng

让郑阔忌惮的却是董宋臣安排给贾似道开路的四个内殿直禁军。

本来贾似道是不打算跟郑阔照面的,毕竟这临安府府衙门前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身在府衙中的郑清之、余天锡甚至殿前司都指挥使赵琦不可能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

可是贾似道足足站那快一盏茶时间了,不仅余天锡等人没一个人出现,甚至连出来喝止殿前司兵卒行凶的亲随都没有。

那么只能有一个解释,府衙内显然出现了一些事情,让余天锡等人根本脱身不得。不然,身为临安府府尊的余天锡放任殿前司兵卒在临安府府衙门前对临安府官吏行凶,等若是自扇耳光了。

眼看越来越多的临安府吏员被殿前司兵卒揍倒在地,而从周围那些躲避在一旁眼神闪烁的临安府吏员们脸上的神色来看,贾似道知dào

显然是这些吏员中是有人认识他的。而且,他可以肯定即便有不认识自己的,也绝对知dào

将会有一个叫做贾似道的家伙会成为临安府的通判。

毕竟官场上绝对不可能出现,被擢升的人来上任,而地方上的小吏一点儿消息不知dào

的情况出现的。

原本贾似道对殿前司一路的所作所为都视而不见只是因为想到临安府和殿前司将会合zuò

缉拿刺客,所以才不想节外生枝的同殿前司的人交恶。

可是真zhèng

的情况要远比他想的要复杂的多。

如今的情况不是临安府和殿前司要通力合zuò

缉拿盗匪,而是殿前司已经明目张胆的骑在了临安府的头上甚至直接在临安府家门口行凶了。

俗话说的好,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话糙了些,但是理却不糙。

殿前司这样做,是个人都知dào

这是典型的要给临安府难堪甚至下马威了。

匪将军郑阔是很匪,可是并不代表着他真的没有脑袋,相反,听贾全儿说了郑阔诨号的由来后,贾似道却认为郑阔不是真的脑袋不够用,而是他在刻意的给人一种他很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假象,这样的假象虽然会让一些人看轻他,但是在某些情况下却是最好的保护和伪装了。

在等了半天见没有一个人来接自己也没有一个人来阻止郑阔等人之后,贾似道就知dào

,殿前司的都指挥使赵琦肯定知dào

这件事,甚至很可能就是赵琦亲自下令让郑阔来做的。

如果在没有升官之前贾似道碰上这样的狗咬狗的事情,自然是乐得看戏的。不过现在他已经是临安府的一员了,而且是仅次于余天锡的通判,那就决计的是不能再袖手旁观了。

不想同殿前司交恶,不是他怕殿前司,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如今既然已经涉身其中,贾似道自然知dào

该如何行事才能让自己获得最大的利益。

“呵呵,今日之事将军气也该顺了吧?就此停手如何?”

从郑阔不问官阶而是直接问名字,贾似道就知dào

,这个家伙一点儿都不粗,更不傻。只是这家伙显然并不认识自己,怎么没有揍自己?

“嘿嘿,小子你说本将的气顺了就顺了?本将军现在火气大着呢。这些蠢货不知dào

本将有紧急军务在身么?延误军机,本将军就算斩了他们又有何妨?来啊,给本将军往死里打!”

郑阔冷笑着瞟了贾似道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四个内殿直禁军,嘴巴张了几张,最终没有翻脸,而是对着那些已经准bèi

停手的殿前司兵卒大声下令道。

他对贾似道以平起平坐的姿态跟自己对话而且还不回答自己的问题极为的不爽。可是那四个内殿直禁军却又让他极为的忌惮。

至于紧急军情,谁都知dào

那肯定的没有的。

“劳烦四位,去将那些行凶的殿前司兵卒拿下如何?”

贾似道早就知dào

郑阔不会那么听话,所以对他的话丝毫不意wài

,神色微动间却是对着身后的四个之前他一直没有注意到的禁军兵卒道。

第60章 可惜你不知道我是谁啊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四个内殿直禁军显然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出声请自己等人出手,而且不是阻拦殿前司兵卒,是拿下,所以在听到贾似道的话之后无不齐齐一愣。

虽然只是两字之差,但是整个事件的性质已经是完全改变了。更不要说贾似道还在之前加上了行凶两个字来给殴打临安府官吏的殿前司兵卒的行为做了定义。

只是,貌似这位已经是临安府通判的小国舅还对自己等人下不了令吧?而且还是对昔日自己的同僚动手。

四个内殿直禁军脸上神色变幻,一阵沉默。

“哈哈!笑死本将军了,你以为你是谁?他们四人是你小子能命令的了的?竟然还大言不惭的下令要拿下本将军的亲兵。弄了半天你小子一直在跟本将故弄玄虚,哼哼,今日本将就让你知dào

,在本将军面前装神弄鬼的下场!”

郑阔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惊,随后看到那四个内殿直动都没动,却是一下回过味来自己面前的小子似乎根本不知dào

这四个人的身份,不然决计不会直接下令给他们的。

短暂的庆幸过后,郑阔心中更多的却是羞恼。自己畏首畏脚了半天,结果却发xiàn

连当事人自己都不知dào

这些内殿直的身份,实在是丢人丢到家了。

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刚刚出言阻止的亲兵,随后提起蒲扇般的巴掌狠狠的朝着贾似道那张他怎么看怎么可恨的笑脸扇过去。

他最喜欢的就是用自己这大巴掌将那些让自己不爽的人抽到死去活来。

虽然不知dào

内殿直怎么会跟在他身边,但是从贾似道根本不知dào

内殿直的身份郑阔就知dào

,这小子其实什么都不是,或者是刚刚被提拔上来的临安府官吏而已。他已经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这小子知dào

自己匪将军诨号不是白叫的。

看着那带着强烈劲风的打巴掌呼啸而来,贾似道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一般,或者是被吓傻了一样,脸上依然笑吟吟的看着郑阔。

看到那张让自己失了颜面的可恨笑脸,郑阔眼中凶光更甚,手上的力道再次大了三分。嘴角浮现一抹狰狞之色。

一定要抽得这小子连他爹娘都认不出。

周围认识贾似道的一干临安府官吏们看到两人才不过说了几句,郑阔就已经摆出了招牌动作要抽贾似道,一个个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变得急促起来。

郑阔的巴掌一般人可受不了啊,如果那位不久前才死里逃生的小国舅被这一巴掌打出个三长两短,那……真zhèng

是太美好了啊。

可惜,梦想都很没好,现实却总是很残酷。

郑阔的手掌在距离贾似道的脸足足还有一尺有余的地方,却是陡然停顿了下来。

当然不是郑阔突然良心发xiàn

住手了,而是他的手掌被人抓住不想停手也必须停手了。

“你们去拿下行凶之人!这里交给我!”

木暖没有回头,盯着郑阔的原本还有些犹豫的双眼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犹豫之色。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内殿直都头,统帅着一百人的内殿直禁军。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绝对不会想要插手到贾似道和殿前司的争斗之中,更不要说他们这些人在此之前都还是从殿前司中被剥离出去的。

木暖认识郑阔,当然再次之前从来都没有跟郑阔打过交道。虽说殿前司统帅诸班直,包括足足有千余人的内殿直,但是殿前司的各个军种却都是有严格的划分的。

在殿前司诸班直没有被赵昀剥离出去亲自掌控之前,殿前司诸班直差不多有近三万多人的禁军,都是由从五品都虞侯直接统帅,其余殿前司所辖各军都分别由诸军指挥使统帅。身为都指挥使的赵琦和副都指挥使郑阔,都不直接掌军的。

贾似道不知dào

他们这些内殿直的身份和分量,但是木暖却是很清楚贾似道的身份和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尤其是清楚贾似道在贾贵妃心中的分量。

如果郑阔就这样跟贾似道好生说话,木暖等人并不想直接进入贾似道和郑阔之间的纷争,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内殿直禁军虽然武功都很不错,但是碰上真zhèng

的朝中重臣,他们这些皇帝身边的近卫其实并算不得什么。

郑阔如果付出些代价就可以让他们欲仙欲死,更不要说在后宫中不是皇后权势却比皇后更甚三分的贾贵妃了,也许只要一句话就可以让任何一个或者一都的内殿直禁军统统人头落地。

郑阔对贾似道动手,而且看样式已经是下了死手的想要整死贾似道了,如果贾似道真的在自己四人面前被郑阔打了,木暖不知dào

郑阔的结果会是什么,但是他却知dào

自己四人的结果是什么。

以当初贾贵妃不顾孕体每隔三天都要出宫去探望还在病床上的贾似道来看,死亡也许只是他们能够获得的最好的一种解脱方式。

一个是有些背景的副都指挥使,一个是皇帝亲口说过的小舅子。该怎么选择,其实并不太难。

其余三个内殿直禁军都是木暖的手下,本就在犹豫的他们此刻听到都头木暖的命令顿时心中疑虑尽消,转身朝着依然在追打临安府官吏的殿前司兵卒狂扑而去。

殿前司中剩下的不是老弱病残,就是一帮兵痞,平日里连基本的训liàn

都极其少见,又怎么可能会是能充作皇帝身边近卫的内殿直禁军的对手?

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都被三个内殿直禁军给干净利落的拿下,集中叠放到一边。

郑阔被木暖拿捏着手腕,身子动都不能动上一下,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兵被三个内殿直禁军三下五除二的都给拿下,怒声骂道:“你知dào

我谁吗?竟然敢以下犯上……”

“呵呵,我很清楚你是谁,大名鼎鼎的匪将军、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郑阔郑将军!”贾似道笑着打断郑阔的话。

“既然知dào

本将军还……”

“可惜你不知dào

我是谁啊,郑将军!”

第61章 莫要走错人家!

连续两次被贾似道打断话,原本暴跳如雷的郑阔出人意料的反而平静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一眼贾似道道:“本将军今天认栽了,你是何人?”

“呵呵,放了郑将军吧。”

贾似道没有接郑阔的话,而是对着木暖道。

木暖听到贾似道的话没有犹豫,松开抓着郑阔脉搏的手,默默的退到贾似道身后站定。似乎对自己即将面临的危险一点儿都不知dào

一般。

贾似道看着一脸平静的木暖,心中却是已经有了决断。

在他说出劳烦木暖四人拿下行凶的殿前司兵卒这句话之前,贾似道并不知dào

木暖四人会不会听自己的命令。

之所以会下达这样一个不像命令更似询问的命令,只是因为贾似道看到郑阔没次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尤其是他想要怒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的看向自己身后,流露出忌惮之色。

他的身后除了贾全儿外,也就只剩下那四个他以为只是普通禁军的兵卒了。贾全儿么,显然不可能让郑阔忌惮;那么让郑阔忌惮的是什么?

再联系到郑阔说出了他根本不认识自己,那么能对自己如此心平气和,似乎也唯有身后的那四个自己不清楚身份的禁军兵卒了。

所以,贾似道才灵机一动试上一试。

眼前的情况是,大佬们不知dào

怎么的,没有一个人出来。他呢,已经是临安府的通判了,那些临安府的官吏们显然都看着他呢。

而临安府和殿前司之间,不管这件事会如何处理,撕破脸皮却是可以看到的了。

郑阔的身份和背景贾全儿都说的很清楚,并不能对他构成威胁。这个时候替临安府的官吏出头,挽回临安府的颜面,所要获得的回报绝对要远远超过同郑阔乃至殿前司交恶带来的后果。

至于殿前司都指挥使赵琦会怎么对付自己,则已经不在贾似道考lǜ

范围内了。更不要说,楚殿前司已经是日薄西山了。

贾似道并不知dào

木暖等人会不会听他的命令,所以才用了劳烦这个词。

同时贾似道更没有想到在因为他的命令让木暖等人犹豫的同时,也让郑阔自以为摸清楚了他的身份,而毫不犹豫的对他直接动手了。

其实贾似道那个时候已经做好了今天会被暴揍一顿的准bèi



好在,木暖在见到郑阔对贾似道动了杀心之后终于做出了选择。

郑阔甩了甩有些红肿的手腕,看了一眼侍立在贾似道身后的木暖一眼,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礼,突然笑道:“今日之事是郑某鲁莽了。还请兄弟海涵,他日,郑某再登门给小兄弟赔罪如何?”

贾似道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致的盯着郑阔看了半响,直到看的郑阔心惊肉跳,才突然转身就走。

这是个什么情况?看到今天让自己栽了跟头的小子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已经做好了再受些凌辱的郑阔有些傻眼。

莫非这小子又有什么花样?

“这些行凶的兵卒还是留着吧,也算是给一众受伤的临安府吏员们交代了。将军,意下如何?”

似乎感觉到郑阔心中所想,前方已经走出十余步的贾似道头也不回的摆摆手,淡淡的话语遥遥传来,却足够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虽说是询问的语气,可是话语之中那不可置疑的意味却是是个人都能听出来。郑阔脸上颜色一阵变幻。

“对了,我叫贾师宪。郑将军他日莫要走错人家。”

就在郑阔好不容易做出弃卒保帅决定准bèi

接话的同时,贾似道似乎带着些许轻笑的声音再次飘来。

寂静的临安府府衙大门前,悄然传出几声失笑之声随即消失在人群中。

这最后一句话,让郑阔原本只是有些黑黄的脸庞,却是瞬间变成了紫黑色。

恨恨的看了一眼已经走出十余步开外的贾似道,郑阔回头一巴掌狠狠的将被吓得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亲兵抽的原地转了两转吐出一口红白相间的物事人事不知的软倒在地后,头也不回的离去。

贾师宪!

郑阔虽然不认识,但是又怎么可能会不知dào



……

“下官等恭迎通判大人!”

郑阔狼狈离去,一干看了半天戏的官吏整了整衣衫对着贾似道齐齐躬身一礼拜道。

虽然结果不如预想的那么美好,可是看到匪将军郑阔吃瘪,也很爽啊。

原本这些临安城的吏员们还对贾似道凭着贾贵妃的关系而一跃就登上了自己等人辛辛苦苦十几年都没有得到的官位有些腹诽和不满,此刻却是第一次感觉原来有这样一个能让恶名在外的匪将军吃瘪的年轻纨绔做上司,似乎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不是?

这上司虽然是凭着裙带关系占了高位,不过还是能够照拂他们为他们出头的啊。所以这些吏员们此刻的恭迎声也多了那么几分真实的味道。

“现在想起我是通判大人了?我以为我还要拿出圣旨才能进这府衙中呢。”贾似道半真半假的笑着道。

一干官吏听到贾似道带着些许调侃和不满的话,脸上都微微一热,呐呐的不知dào

该如何接口。

这年轻的通判大人似乎不是那么好糊弄呢。

“好了,将受伤的同僚快快送医。至于这些行凶的殿前司兵卒,暂且都带到大牢中收押,待到本官禀报圣上之后再行处置。”

给个甜枣再送上一记大棒,才是御下之道,贾似道早就深谙此道。

“下官等遵命!”

见贾似道没有继xù

追究下去的意思,一干官吏心中无不松了一口气。

“申国公、府尊大人可都在府衙之中?”贾似道走了两步,回头道。

“回大人,郑公、府尊大人以及赵都指挥使都在府衙之中,下官这就去为大人通禀。”一个吏员接声道。

“嗯,去吧。”

接话的小吏躬身一礼,匆匆奔入府衙之内通禀去了。

走了两步,贾似道回头看了一眼还等着自己命令的一干吏员,淡淡的道:“今后再遇到今日之事,你等只管动手便是。抓眼、挖鼻、嘴咬等等手段尽管用上便是,出了任何事情,都有本官担着。”

“谢大人!”

一众官吏听到贾似道的话无不喜形于色,齐齐谢道。没有人怀疑这个年轻人的话,因为他本身就是临安城首屈一指的纨绔好么?

“但是,若有人借着本官去欺凌他人,哼哼,本官自然有手段让他后悔来这临安府当差。”

“下官等谨记大人教诲!”

听到最后一句话,一干欣喜若狂的官吏齐齐心中一凛,沉声应道。

“自去忙吧。”

“下官等告退!”

……

“贾大人,末将等已经将大人送至府衙这就回宫复命了,告辞。”木暖好不容易等到机会,连忙上前对贾似道抱拳一礼请辞道。

“嗯,也好。你们去吧。贾全儿?”贾似道看了看神色有些犹豫的木暖,点头应道。

贾全儿听到贾似道的招呼连忙自觉的将四封礼仪送到木暖四人手中。

木暖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心中有些失望,但是却也只能无奈的暗叹,也许在这些权贵的心中自己等人其实也就是个工具而已。

想明白了这点儿,木暖对贾全儿送上的礼仪并没有推辞,收下之后就带着其余三个脸色晦暗的内殿直禁军告辞离去。

得罪了郑阔,木暖不知dào

他们四人还能在内殿直呆上多久,这点银子也算是为自己弟兄们的以后做些打算了。

看着四人带着些许悲壮的背影,贾似道笑着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哈哈!师宪,可是让老夫好等啊。”

府衙内,一声爽朗的大笑传来,回头看间,身为吏部侍郎、权吏部尚书兼知临安府的余天锡却是亲自迎了出来。

第62章 都是老狐狸

作为正二品大员,余天锡亲自出来迎只是正六品的下官贾似道,可以说是给足了他面子。当然,谁都知dào

,除了贾似道本身的背景外,琼林宴上给出的那个台阶也许更为重yào



而且这一次余天锡能够逃过一劫,贾似道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假设不是贾似道要做这临安府的通判,那么余天锡这个时候怕是已经大铺盖回家了。

所以余天锡对贾似道如此,没有一个人感到意wài



寒暄一番,余天锡就挽着贾似道的手臂进了临安府府衙。从头到尾,余天锡也好,贾似道也罢,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刚刚发生在临安府府衙前的郑阔纵兵暴打临安府吏员的事情。

临安府府衙占地很大,公堂自然是府衙的主体建筑,在公堂两侧则是府衙内各个吏房的办公之所。除此之外,在公堂之后则是专供主官及其亲小居住的房舍。当然,这在大宋朝各路各州各府乃至各县基本上都是如此模式。

不过,临安府府衙之后的房舍虽然一应物事都很齐全,但是余天锡从知临安府开始,基本上就是一直空置的,知临安府只是余天锡诸多官职中官位和权柄最小的一个了。

“哈哈,师宪可让老夫好等啊。”

见到余天锡挽着贾似道的手臂一道迈进大堂,郑清之起身大笑着道。以他的身份,自然不能跟余天锡一样亲自去迎接不过才正六品的年轻人。当然,这个时候郑清之亲自起身,已经足够表示他对贾似道的看重和示好拉拢之意了。

郑清之坐的是主位,在他身侧还坐着一个身穿铠甲面色不虞、留着两撇八字胡的中年将军,本来他一直端坐着,在郑清之亲自起身后犹豫了半响,才缓缓起身。不过他却没有说话,只是拿着那双有些浮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贾似道。

“下官见过郑公。”

贾似道从来都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无论身份还是年纪都要远超他的郑清之能亲自起身,已经是给足了面子,所以贾似道自然也会给足他面子。

“有师宪相助,老夫和余公这两把老骨头就要轻松多咯。”郑清之没有推辞贾似道这一礼,等他起身看看余天锡笑着道。

“哈哈,郑公所言甚是。这不师宪才来就帮老夫解决了个大麻烦,当真是后生可畏啊。”余天锡瞅了瞅一言不发的赵琦,意有所指。

“来来来,师宪,这位是殿前司都指挥使赵琦赵大人。”郑清之听到余天锡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拉着贾似道指着赵琦笑眯眯的介shào

道。

大堂内就三个人,郑清之和余天锡贾似道自然认识,而能够有份坐在这大堂内且还是穿着武将服饰的,显然只能是奉命跟临安府合zuò

缉拿刺客的殿前司的都指挥使赵琦了,就算不用郑清之介shào

贾似道也知dào

这个面色不虞而且还对自己隐隐有着敌意存zài

的八字胡男人就是赵琦。

“下官见过赵将军。”

赵琦为什么会对他有敌意,贾似道大概也明白,不过如今还没有撕破脸皮不是?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做足了。所以,赵琦不说他也只当不知dào

,躬身对着赵琦也行了一礼。

只是称呼上,却不是用的大人而是将军。

“呵呵,贾通判果然是年轻有为。”身为宗室贵胄,赵琦自然不会跟郑阔一般对贾似道那般忌惮,随意的抱拳阴阴一笑淡淡的道。

赵琦果然是个睚眦必报的货色,刚刚自己称呼他将军,他马上就点出自己通判的官职来嘲讽自己。

这梁子看来是要结定了。

“将军过奖过奖!”心中有了决断的贾似道也就懒得跟赵琦再做表面功夫,起身淡淡的应道。

贾似道如此轻慢于他,显然出乎赵琦意料,脸上不由神色一僵,随即眼中一抹怒色闪过,神色变幻却是最终忍了下来,没有再说话。

原本以为赵琦会借机发难的贾似道没想到赵琦竟然忍了下来,心中对赵琦的危险度又再次抬高了一格。

郑阔被自己羞辱,殿前司的兵卒被自己都押到大牢,赵琦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毕竟这件事如果所料不差本身就是出自他的授意,谁不知dào

郑阔一直都是唯他马首是瞻的?

深深的看了一眼赵琦,贾似道笑笑也没继xù

挑衅下去。

“哈哈,圣上给我等的期限只有一月,所以也只能委屈师宪这段日子陪我和余公这两把老骨头在这府衙过活了,师宪莫要怪老夫误了风流才是。”

眼见没有自己想见到的龙争虎斗,郑清之心中虽然有些失望,可是也知dào

这个时候不是内斗的好机会,所以赶紧借机将话题扯开,半真半假的道。

“呵呵,郑公和余公当真是我辈楷模,师宪还望两位大人不要嫌弃师宪误事才是。”贾似道笑着打着哈哈。

没一个人说现在缉拿是个什么情况,他也懒得问。看殿前司和临安府之间的内斗就知dào

,显然两衙都将这一次缉拿刺客当作了捞油水的好时机了,临安府做了什么他还不知dào

,不过看样子即便余天锡不是下令的人,也肯定是有份的人。

一次小小的刺杀,就能让朝中重臣为了那些蝇头小利互相倾轧甚至大打出手,大宋朝的形势到底糜烂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了。

“师宪大才老夫和郑公可都是亲眼见过,此次师宪可是莫要藏拙才是啊。”余天锡亲热的拍拍贾似道的肩膀笑着道。

“余公说的正是,不知师宪可有良策教老夫和余公?”郑清之自然不是一点儿办法没有,只是他有他的想法,这样的烫手山芋不好接啊,更莫说殿前司和临安府之间的矛盾似乎已经直接不可调和了。

年轻人都有冲劲不是?

“师宪惶恐。有郑公和余公两位大人在,师宪才疏学浅哪敢在两位老大人面前班门弄斧,还请两位大人多多提携师宪才是。”

余天锡怎么想贾似道还不清楚,不过郑清之那个老狐狸所想贾似道却已经看出来了。

第63章 临安城毒水仙

临安城西,聚集着临安城近半的百姓尤其是贫民,三教九流混杂在这方圆十数里的地域内,如今这里也是临安府和殿前司缉拿的重点地区。

不过,因为这里距离殿前司的营房最近,所以天然就属于殿前司门前的肉,虽然这肉实在是少了些,却也聊胜于无了。

再加上三教九流混杂,想要在这里好好的混下去,就必须要给地头蛇殿前司足够的孝敬,所以殿前司的收入其实也不算太低。

在赵昀的圣旨下达后,殿前司就几乎遣派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力进入城西,挨家挨户的大肆搜捕。

小六儿看着那些个披坚执锐的殿前司兵卒,已经发育的很是有些曲线的小身子忍不住再次往大姐头的身后缩了缩。

这个时候的小六儿没有了早上那会面对贾似道的泼辣和大胆,俏脸煞白,躲在大姐头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衫,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她感觉到一丝安全。

周围那些平日里收了不少孝敬、也不算太陌生的殿前司兵卒们此刻看向她尤其是大姐头的眼神,让她本能的从心底感觉到了些许不安和恐惧。

难道真如大姐头说的那样这是自己惹来的祸患?那个公子哥看似好说话,却没有想到果然跟大姐头说的那样阴狠。

银子不想给不给就是了,给了银子背后马上就着人来抓人。真zhèng

是无耻之尤,小人一个。都怪自己害了大家。

贾似道却是无辜的躺枪了。

似是感觉到小六儿的惊恐,杜水仙回身用手揉了揉小六儿的头,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再回头时花靨已经再次布满了她标志性的风情万种的笑颜。

“诸位军爷,不知这是何故?可是孝敬不够?诸位军爷只需yào

传过话来便是,何必累各位军爷亲自登门?小四,还不快去给各位军爷再奉上一份礼仪。”

杜水仙也很疑惑,不过她并没有太过担心。

虽然这些殿前司的兵卒都是贪得无厌的饿狼,可是能够以区区弱女子而且还是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身份,在这临安城中打下如今这番基业,被冠以“毒水仙”的名号还活的风生水起,如果没有一丁点儿依仗,她恐怕早就成为某位大人物府中的禁脔或者玩物了。

无论是兵还是贼,究其根本其实大家都是在临安城讨生活的人。所以平日里杜水仙没少跟临安府尤其是殿前司的人打交道,日常的孝敬更是没拉下过。

一方求财,一方求平安,虽然打交道的一方的艳名远扬,但是能在这龙蛇混杂的城西立足而且还立足的了这么长时间,想也知dào

,不是有几分刷子,就是背后有人了。所以殿前司中虽然有不少人打过“毒水仙”的主意,但最终却也都识趣的停手。

一来一去,双方相处的倒也不差。像今天这样直接用兵包围住所破门而入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大开杀戒之势的事情,更是从来没有发生过。

所以,杜水仙嘴上如此说,其实心里也是很疑惑的。

房子内杜水仙的人也不少。除了杜水仙和小六儿两个女人外,还有七八个壮汉。这些个壮汉腰腹处无不鼓囔囔,不用想也是有利器在身。双手下垂,却是一副随时准bèi

暴起的模样了。

听到杜水仙的话,站在杜水仙身后的一个穿着短打衣衫的壮汉刚要动,却听周围一片锵然之声,包围在外的殿前司兵卒已经是刀出鞘弓上弦的齐齐对准了杜水仙一众人等。

包括小四在内的一干壮汉见到殿前司兵卒如此无不面色大变,顿时一阵骚动。有几个人的手已经摸上了腰腹处。

“都不要妄动!”

杜水仙显然很是了解自己的手下弟兄,头也不回的娇喝出声,喝止了手下人的动作,杜水仙看着站在殿前司兵卒最前面的一个中年将军笑着道:“齐将军,这是何意?”

这些人都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杜水仙自然是很熟悉。

被称作齐将军的中年人贪婪的在杜水仙玲珑有致的娇躯上狠狠剜了两眼,挥挥手笑着道:“今日里有些大事发生,手下人有些紧张,杜当家莫怪莫怪。所以,杜当家手下的人还是莫要妄动才是,否则,刀枪无眼,手下人万一失手……伤了杜当家……嘿嘿!”

杜水仙看着齐姓将军眼中的淫邪之色,美目中一抹厌恶闪过。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扔在面前的圆桌上笑着道:“如此齐将军可放心了?”

齐泰走上前,拿起桌上的钱袋,放在手上掂了两掂,随后放在鼻下深深一嗅哈哈大笑着道:“杜当家的银子,果然是香啊!”

“哈哈哈!”

周围的殿前司兵卒见到主将如此,顿时发出一声哄笑。看着杜水仙和小六儿的眼神却是更加炙热了。

杜水仙没有想到平日里还至少保持着点基本交情的齐泰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出这样无耻之事,要知dào

那钱袋可是从她怀里拿出来的,脸上闪过一抹羞恼之色,艳丽无双的俏脸上笑容渐渐隐去。

几个壮汉更是看的目龇欲裂,若不是杜水仙没有说话,怕是早就抽出腰腹间的利刃冲上去手刃了亵渎大当家的齐泰。

“杜当家不愧是女中豪杰,银子本将带兄弟们收下了,吃酒的时候也会想着杜当家的好的。嘿嘿!”

齐泰看着收敛了那风情万种笑容突然变得凛然不可侵犯模样的杜水仙,感觉到自己的下身都开始不受控zhì

的膨胀了。

这样的女人,如果能按倒在床上好生征伐一番,就算折寿十年也是愿意的啊。

不过齐泰也知dào

,自己也只能在心中想想在口上占占便宜而已。如果艳名远扬的“毒水仙”真是这么容易就被拿下,不说临安城那些高官勋贵,就是殿前司的那些个军将怕是人人都想得之而快了。又怎么会轮到他这个小小的都头?

好在老天爷开眼,终于给了自己这样一个机会。说不定,没几天这位临安城的“毒水仙”就能成为自己房中的禁脔了啊。

想到此处,齐泰顿时心中一片火热。

“银子是我等一点心意,请诸位兄弟喝酒了。夜深了,诸位兵爷公务在身,水仙就不多留了。”杜水仙没有搭理齐泰,抱拳逐客道。

“嘿嘿,杜当家说的是。来啊,都带走!但有反抗者,以造反论处,格杀勿论!”齐泰看着杜水仙,脸上的淫邪之色陡然一敛,沉声道。

这个女人现在还不知dào

情况,竟然敢给自己脸色看。

第64章 嘉熙二年春

“齐将军!这是何意?”

即便杜水仙在好的涵养见到齐泰竟然做出这样没有道义的事情,也不禁没了耐心,一双美目中寒光闪烁,娇声喝道。

她身后原本手已经放松下来的几个壮汉,也都是再次摸上了腰腹处,杀气腾腾的看着齐泰等一干人。另一边,殿前司兵卒也都是深知这些人的脾性,本来放下的刀剑却是再次举了起来。

大堂的气氛陡然再次紧张起来,双方剑弩拔张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之势。

“嘿嘿,杜当家。本将银子收了不假,可是本将什么时候说过要放人了?再说了那都是脏银,本将却是要尽皆上缴府库的。这私拿脏银的罪名本将可是担待不起啊。”

“兀那狗贼……”

“住嘴!”齐泰面色一变爆喝出声,恶狠狠的盯着杜水仙身后刚刚骂他的壮汉看了半响,随后看着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的杜水仙阴阴笑着道:“杜当家,莫非真不知dào

今日这临安城发生了什么大事?以杜当家遍布临安城的手下弟兄,临安城任何的风吹草动何时能瞒得过杜当家?难道,杜当家这是……心中有鬼才如此着急想将我等赶走不成?”

往日里杜水仙孝敬是不少,但是绝对不会给的这样随性,而且面对这样的轻薄还能忍住没有发作,实在是有些反常。

“咯咯。”

杜水仙听到齐泰的话先是短短一愕,随即娇笑出声,胸前两团嫩肉不断的颤抖似乎随时都能从那薄薄的衣衫中弹跳而出。

看着笑的花枝乱颤的杜水仙,周围一干殿前司兵卒包括齐泰无不暗暗是一阵口干舌燥。更有甚者已经悄然的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弓起了身子。

真他娘的是个妖精。齐泰小腹微躬,吞了口唾沫暗骂一声。

“齐都头说笑了,水仙只是这临安城中讨口饭吃的弱质女流罢了。承蒙各方抬举,才勉强有了些名声,水仙怎敢赶齐都头走呢?”

杜水仙风情万种的撩了撩额上的秀发,笑吟吟的道。

“哼!今日午时孟大帅回京述职在御街上被数十歹人行刺,圣上震怒,所以齐某也是奉命而为,杜当家、各位还是请吧!”

齐泰没有继xù

跟杜水仙争辩,杜水仙避重就轻的说话反而让他心中更是笃定了杜水仙肯定是知dào

些什么,弄不好还是帮凶也不一定。

如果这杜水仙真的是帮凶,那么自己将她们缉拿回去问出些什么,即便杜水仙背后的崔丞相回到临安城,又能奈自己何?

杜水仙听到齐泰的话俏脸上神色一阵变幻。

“齐都头,既是奉命而为,水仙自然要遵朝廷法令愿跟齐都头走上一遭。只是水仙乃门中大当家,想必此事有水仙一人足矣,门中诸弟兄可否不用同去?呵呵,今日水仙斗胆向齐都头求个人情,日后必有重谢如何?”

“嘿嘿,杜当家这个情若是平日里本将是求之不得啊。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齐某可不想为了美人放了刺客丢了脑袋。”

齐泰什么时候见过“毒水仙”这般低声下气的求人,心中舒爽之际,却是依然没有忘记在口上再占些便宜。

杜水仙脸色微变。话到这个地步,任谁都知dào

齐泰这是铁了心要将他们这些人都带回去了。

“不过杜当家不用太过担心。这一次事情太过重大,圣上震怒,赋闲的申国公都奉诏出来统筹临安府和殿前司缉拿刺客,临安城的各个码头怕是一个都不会拉下。杜当家到时候会碰到很多熟人的。听听外面的动静就知dào

了。”

齐泰也担心真的把杜水仙这一批人给逼急了。虽然说他周围有百余人的殿前司兵卒,但是他很清楚,如果把杜水仙逼急了,别人会怎样他还不知dào

,但是杜水仙干掉他还是可以的。他人都已经死了,美人和功劳又有什么用?

这番话说出来齐泰明显感觉到杜水仙和他身后的一帮手下脸色都微微放松了。

也是,如果真的只是针对杜水仙,反正都是一死而已,还不如舍得一身剐先杀个够本。现在既然知dào

不是专门来针对他们,那么也就好说了。

“水仙可否着人给义母送上一封书信?”

杜水仙摸了摸小六儿的脑袋,淡淡的道。既然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自然不会再给齐泰好脸色。

事实上齐泰想的同事实差不了多少。杜水仙确实知dào

一些孟珙遇刺的内幕。只是,同为道上中人,而且还同某些人有着一些渊源,所以不能说出来,但是心中确实有些顾忌。

“呵呵,杜当家自便就好。不过这书信……”

“水仙着人送去,当然齐都头如果不放心也可派人跟着便是。”

“哈哈,杜当家哪里话,齐某怎会不信杜当家。那好,杜当家写好书信着人送去便是。不过临安城有些乱,本将还是派两个兵丁跟随也免得不少麻烦不是?”

杜水仙提笔匆匆写上几句话,封好之后交给先前叫到的小四。很快,小四就在四个殿前司兵卒的护送下消失在夜幕中。

“杜当家,各位,请吧。”

……

确实如齐泰所说的那样,同样的事情,在临安城各地上演着。

这一夜,临安城大大小小的码头帮派都被殿前司以及临安府的巡捕扫荡一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临安城的大牢已经装不下了。

……

临安府府衙后堂。

赵琦看着不软不硬的将郑清之给顶了回去的贾似道,脸上闪过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早就听说过这贾国舅死里逃生之后性情大变,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郑清之这老狐狸以为贾似道年轻冲动,就想让他去打头阵,如此一来即便刺客真的捉不到,想来本就是想让自己的小舅子来捞政绩和资历的皇帝也不会太过责罚于他。却没有想到,这小国舅竟然比老狐狸还要狡猾,根本不上当啊。

原本以为郑清之和余天锡两人联手在对付自己,如今看来这贾似道和郑清之似乎并不怎么对路啊。

看来今天郑阔之事,还需yào

再筹划一番。如果能不做敌人那是最好了。

“师宪过谦了。”

被贾似道看破不软不硬的顶回来,让郑清之实在是有些尴尬,端起茶杯掩饰道。

“哈哈,此事需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郑公为官家分忧之心实在让我等自叹不如啊。”余天锡看了半天,对贾似道也算是有了个直观的认识,笑着出声打圆场道。

“老夫忏愧,忏愧!”

有余天锡打圆场,郑清之也就顺坡下了。

“呵呵,良策师宪虽然没有,不过有些想法却是可以说给三位大人听上一听,还请三位大人提点。”

贾似道不想成为郑清之的马前卒不假,但是他这次也确实是有心想帮赵昀挽回颜面。

姐姐,好吧,虽然是个很陌生的东西,不过能有这样一个曾经的陌生人不计所有、不问你想不想愿意不愿意的关心、爱hù

着你,有些抗拒有些不适,可是感觉确实不错啊。

至于便宜姐夫么,虽说是个好色之徒,在便宜姐姐死了没多久马上就移情别恋了,但是至少在便宜姐姐还在世的时候确实做的很不错嘛。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更何况他一向不喜欢欠债。

这一次也就当自己还了便宜姐夫给自己这样一个重位的回报好了。

郑清之愣愣的端着茶杯看着贾似道,是不是自己真的老了所以耳朵也聋了?这油盐不进的小子刚刚才把自己给顶回来,现在又说有些想法?只是,有些想法跟良策有什么不同?也就是不同的两个字吧?

这边余天锡和赵琦也是有些愕然。

刚刚贾似道把郑清之顶回去的事情就在数息之前吧?转眼之间这小子又自己把自己送进去了?

贾似道笑着耸肩摊手点头。

同情的看了一眼郑清之,余天锡算是明白了,这小子是想做点事的,只是不想被人当作枪使罢了。

郑公这是太过心急了啊,这小子哪有半点年轻人的冲劲嘛,完全就是一个饱经事故的老狐狸啊。

“师宪快快讲来。”余天锡急忙道,生怕贾似道又改了主意。

赵琦看着神情坦然的贾似道,若有所思。

“大人,如今临安城的大牢是不是已经人满为患了?”瞥了一眼安静的有些不正常的赵琦,贾似道抱拳道。

“师宪所言不差,临安府和殿前司捉拿了临安城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无数,此刻还有不少正在押解回来的途中。”

“那就都放了吧,还在押解回来的人也不用押回来了。”轻轻合上茶盖,贾似道将茶杯放在圆桌上,淡淡的道。

“荒谬之至!”一直很安静的赵琦这个时候终于受不了了,看着贾似道冷哼出声。

“师宪……这是……何意?”余天锡显然也没有想到贾似道会说出这样一个办法,虽然也有些意wài

,不过却要比赵琦淡定的多。

“诚然,对孟帅的刺杀数十名刺客,临安城那么多的三教九流总会有人跟他们打过照面或者说有过接触,不过如此多的人,又该如何查出到底是那些人跟那些刺客有过接触或者说本身就是他们的帮凶呢?

想来诸位大人是想着把这些人抓回来慢慢审了。不过圣上只给了我等一月之期。一月之期,怕是我们还没有审完这数量如此之多的各门各派的当家大哥们。

再说,法不责众,更不要说同刺客有过勾结的人显然不会很多,不然临安府和殿前司早就收到消息了。大多数人都还是无辜的。

这些人哪个人手下不是有着众多的帮众?万一引起骚乱,难道都要杀光吗?且不说,如今蒙古人大敌当前,怕是就盼着我大宋乱起来呢。

退一万步讲,就算把这些人都抓起来,把他们的徒子徒孙也都抓起来。这才刚刚开始临安府的大牢已经装不下了,放在何处?若是刺客再趁机作乱,在牢中放上几把火,烧死一些人,那些人的徒子徒孙还不闹将起来?

一路行来,师宪看到的大多都是借着搜捕之名行那搜刮之事的勾当。何谈搜捕一说?如此下去,余公、郑公,怕是我等刺客搜捕不出,而要受天下万夫所指,为圣上拉尽临安城百姓仇恨了!

如今我大宋朝国势维艰,外有强敌窥伺一侧,若是内再生民乱。哼哼,一旦有变,我们就将是大宋朝的千古罪人!”

贾似道没有搭理赵琦,手指轻弹桌面,轻声叹道。

一席话,郑清之和余天锡已经是听的冷汗淋漓。

作为朝中重臣,这些事情他们不是不会想到,只是如今为了给赵昀一个交代,有些事情被他们刻意的疏忽了,再加上他们都身在高位,很少有接地气的机会,自动就忽略了最底层也是最基础的百姓。

表面上看唯一能够勉强保持镇定的怕是也只有赵琦了,不过从赵琦那不断摩挲太师椅扶手的手就可以看出,他心中远不如表面表象的那样平静。

郑清之慌忙将被烫的有些疼的手甩甩,尴尬的道:“师宪继xù

说。”

“不仅要将抓起来的人都放了,而且我还希望郑公、余公还有赵将军从今夜起就不要行那宵禁之事,也不要再让巡捕和殿前司兵卒四处搜捕,尤其是不要做那破门而入之事,他们到底是在搜捕刺客还是在借机鱼肉百姓,想来三位大人比师宪更为清楚才是。”

“这……圣上若是问起……”郑清之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道。

他现在算是看出来了,贾似道不是不想出头,而是不想被自己当枪使,如今的状况是他不仅要出头,而且似乎要将这一次的缉拿之事全盘接下的意图。

能够将这样一个烫手的山芋丢掉,郑清之自然是心中高兴万分。

“郑公不用担心,圣上那里师宪自然会有所交代。等等师宪就会进宫求见圣上。”贾似道丢给郑清之一个鄙视的眼神淡淡的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郑清之权当没有看见贾似道的白眼,反正他也知dào

自己不能拿贾似道怎么样,更重yào

的这小子虽然桀骜不驯,但是碰到大事的时候还是很不错的。

当然,至少如今看来是这个样子啦。

“那此事,就全依师宪所说如何?”余天锡看了一眼赵琦。

“且慢,老夫以为余公可与老夫一同进宫面圣,请陛下下诏将此事尽皆交给师宪全权处置。后生可畏啊,余公,同老夫一道给师宪打打下手如何?”

郑清之捋着胡须,叹声道。

“固所愿而不敢请尔!”余天锡笑着应道,随即看向神色阴晴不定的赵琦:“不知赵大人意下如何?”

“本将尊陛下诏令行事!”赵琦看了贾似道一眼,冷冷的道。

赵琦很清楚他本来就不太受赵昀待见,如今摆明了赵昀要捧他的小舅子贾似道,余天锡还好说,他本来就是做跳板用的,当然他也是心甘情愿做跳板的。只是郑清之这个老东西也不要脸皮的给贾似道这个据说在瑟苑诗会上没有给他半点面子的毛头小子抬庄就实在是出乎赵琦的意料之外了。

两个老家伙已经明确标识支持,而且郑清之本身就是这件事上的统筹负责之人,不用想,本就想捧小舅子的赵昀一定会答yīng

的。

“呵呵,两位大人的爱hù

之情师宪感激不尽,只是此事师宪以为不必如此。还是有郑公坐镇,师宪么只是给两位老大人打打下手聆听提点,如此就好。”

郑清之的想法贾似道有些摸不准,不过他本来就没想过自己挑大梁。躲在这些老狐狸的背后,做好该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闷声发大财,才是王道啊。

“这……师宪……”

“郑公心意师宪心知就够了,不过说实话,师宪遭逢大劫死里逃生之后,却是对官之一途兴趣缺缺,不过身为臣子为圣上分忧本是分内之事,不必太过张扬。”

郑清之、余天锡、赵琦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无不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着贾似道。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听到贾似道亲口说出对做官兴趣缺缺的想法。上面有天字第一号大腿可以抱,那在官场上还不是平步青云?谁不想权倾朝野?

贾似道坦然的看着郑清之三人,肯定的点点头。

三人看着一脸坦然的贾似道算是明白了,就是这样一个天字第一号大腿,贾似道却是似乎真的不太想抱。而听他的口气,今天做这个通判,似乎更像是真的为了帮皇帝一把而已。

帮皇帝一把!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郑清之和余天锡赶紧的甩甩脑袋,将它从脑中驱赶出去。

皇帝需yào

让人帮吗?

这个……还真的是不太好说啦!

苦笑着对视一眼,郑清之和余天锡也不知dào

自己两人是该庆幸还是该惋惜,轻叹一声不再提进宫面圣之事。

他们都看到贾似道眼中的坚定之色,那根本不似在说笑。

“如此,老夫和余公两把老骨头就要窃据师宪之功了。”

“固所愿而不敢请尔!师宪多谢两位大人还有赵将军提点!”

贾似道对着赵琦抱拳一礼,让赵琦微微一愣。

没有到一定要分出胜负的地步,结一份善缘也不会少一块肉?

……

嘉熙二年(公元1238年)三月底,因为一场看似布局极深的刺杀,让贾似道以一等进士及第的身份蒙圣恩破格擢升为大宋临安府正六品通判,正式踏足他不太想进入的大宋朝堂,接过缉拿刺客的重任。

第65章 地下的耳目

嘉熙二年暮春时的临安城,因为北归回京的京湖制置副使孟珙孟大帅遇刺在陷入属于殿前司狂欢盛宴不过数个时辰,就再次莫名其妙的回复了正常。

前一刻如狼似虎的殿前司兵卒还在四处搜刮勒索,全城封禁满城缉拿,在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却是因为来自赵昀的一纸诏令而垂头丧气的收兵回营。

随着这纸诏书,刚刚被送进大牢甚至还没有来得将牢房暖热的大批被殿前司兵卒请进临安府大牢的三教九流、普通百姓就又再次被临安府的不快礼貌的给请出了大牢,和颜悦色的丢下一句“圣上体谅百姓,特下诏不得扰民,可以回家了”就没了任何后续解释。

虽然很多人都对临安府和殿前司的所作所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没有人真的想在临安府大牢中呆着不是?

更何况捕快已经将话说的很清楚了,是皇帝下旨让临安府放的人。老百姓是那般的淳朴,虽然明明知dào

先前被抓也是赵昀的旨意,但是如今被放的他们却是只记得是皇帝体谅他们,专门为他们下旨。

一抓一放间,虽然都是来自同一个人的诏令,可是皇帝的恩德自然引得满城百姓交口称赞。很多人不知dào

的是,这个诏令却是贾似道入宫说服赵昀之后求得的。

人满为患的临安府大牢不过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就又再次变得空荡荡。

待到家门紧锁防备殿前司兵卒破门而入的临安城百姓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偷偷将门打开眺望时,才惊讶的发xiàn

,不知dào

从什么时候开始原本遍布全城的临安府捕快和殿前司兵卒竟然都悄无声息的消失,空荡荡的大街和静谧的夜色,似乎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个梦一般。

看不到如狼似虎的殿前司兵卒,临安城的百姓们依然保持着警惕,早早睡下。

一夜时间很快过去,紧接着又是三天匆匆而过。这三天对很多临安城的百姓来说,那发生在三天前的持续了不过几个时辰的事情就仿佛是个梦影一般。

三天来,临安城无数的人发xiàn

,原本紧闭的城门也再次打开,那些昙花一现表现的如狼似虎的殿前司兵卒又变成了原来那种半死不活的模样,没有了搜捕缉拿,甚至连海捕文书都没有出现。

除了街头巷尾中巡视的捕快和殿前司兵卒比原来多了许多外,其他一应的所有事物跟之前没有任何的不同,就仿佛三天前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笼罩在临安城上空的惊惶之气很快消散,三天时间也足够消去惊魂未定的临安城百姓心中的惊恐,他们终于明白,那件事情似乎真的已经过去了。

没有了心头上的顾虑,临安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接踵比肩的人流再次出现在临安城各个街道上,无数的商贩再次摆出了小摊,收保护费的小流氓也再次收起了保护费……

繁华似乎更甚往昔。

……

“小人告退,小人告退!”

看着躬身谄笑着倒退着走出大堂的半百老头儿,贾似道揉了揉额头。

“子万,这是第几个了?”

“回大人,这清河帮帮主邱敏是今日第五个了。”

坐在一侧坐着笔录的余赐听到贾似道的话,慌忙起身躬身一礼应道。

从三天前贾似道说服郑清之、余天锡之后,就入宫面圣。具体他跟赵昀说了些什么,没有人知dào

,不过赵昀却是给了贾似道一道手谕,所有有关孟珙遇刺之事都由贾似道全权处置。

有了赵昀这道手谕,本就不想趟这浑水的郑清之就没有再出现过,余天锡呢身兼三职,更清楚赵昀只是想让自己给贾似道捧场而已,所以整日里就呆在户部衙门,从贾似道进入临安府开始,余天锡就做了甩手掌柜,基本上不再过问刺客缉拿的事情。

余天锡甚至跟贾似道商量将临安府的一干公务也都交给贾似道代理,反正贾似道这个正六品的通判本就是二把手,结果被贾似道强硬的拒绝甚至说出撂挑子不干的话之后才悻悻作罢。

不过也正因为这事儿,郑清之、余天锡、赵琦三人算是明白,贾似道当日里说志不在官场的话那是真真zhèng

正的大实话了。

对贾似道这样的想法,余天锡有庆幸,有欣喜,更多的却是惋惜。不过却也没有出言规劝。他很清楚,以贾似道的脾性再加上如今大宋朝的局势,就算贾似道真的不想在官场上混,可是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事情推着他一步步走向高位。

更莫说还有赵昀在背后为他撑腰了。

拿了手谕,贾似道就开始着手调查孟珙遇刺的事情,通判手下有通判知事以及各房小吏十余人,不过也不知dào

是巧合还是意wài

,那天被匪将军郑阔打的半死的十余个小吏竟然大半都是通判吏房中的吏员,而始作俑者也就是最先被郑阔打倒在地重伤昏迷的正是临安府通判知事徐如。

事后被贾似道抓起来押在大牢中的几个殿前司兵卒尽皆被杖责八十,发配黄州充军处理。至于殿前司副都指挥使郑阔,则是被赵昀下旨严厉申饬,罚俸半载禁足一年,并赔偿所有被打的临安府吏员银两近千两。

这千两白银说多不多,说少却绝对不少了。却是贾似道故yì

给郑阔的一点儿小惩戒了,也算是为临安府的吏员们讨个公道。

徐如受伤在家中至少要将养个一年半载,通判手下大半的吏员都被郑阔给都的伤重卧床,等到上任之后贾似道才发xiàn

自己手下竟然没人可用。

嘴巴一张,贾似道就找赵昀要了余赐,擢升为临安府通判知事。虽说只是正九品的小吏,但是相对于其他一些还等着授职、祈祷实缺的一干进士老爷们来说,这显然是贾似道在向余天锡投桃报李了。

余天锡兼知临安府,这一次的孟珙遇刺,不管怎样他都无法推卸责任。所以,其实所有人都知dào

,等到孟珙遇刺的事情了解后,余天锡九成九的就会上表辞去知临安府这个官职。

也许赵昀会为了贾似道考lǜ

,暂时还会留余天锡一段时间,但是所有人都知dào

这临安府通判贾似道肯定做不了多久。

一旦贾似道高升离开临安府,那么在有贾似道保荐的情况下,余赐这个临时委任的通判知事得到临安府通判的可能性绝对超过九成。

余赐被授临安府通判知事,自然是羡煞了无数还眼巴巴等着授到实缺的进士老爷们。后悔当初没有跟余赐一起力挺贾似道的人不知凡几。

当然,这也是贾似道对老余一家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自己示好的一种表示了。只有你好我好,才能大家好不是?

通判知事有了,而且还是熟人,贾似道就在这临安府府衙后堂本属于余天锡的知府大宅住了下来。

这三天,也就贾全儿回了贾府一趟,然后带了些日常必须的换洗衣裳。其中还有一身是徐若曦让贾全儿带来的她用了两天时间亲手给贾似道缝制的官袍。

看着那官袍,贾似道心中温暖,却也只是会心一笑。他能想像出,以徐若曦的性子将这官袍交给贾全儿时那羞窘的模样。

早点儿搞定,早点儿收工,继xù

那没有完成的洞房花烛夜才是正途啊。

贾似道的这想法要是让赵昀知dào

,怕是会呕出几十两血。

三天时间,临安城的一切都恢复了平静,只有各个码头帮派团伙清楚,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因为,一个个的帮派在这三天中,陆续的收到了来自临安府的召见文书。

三天时间,贾似道已经见了不下二十余个大宋朝的黑社会团伙老大了。

“子万,你我之间不用如此客气。”

从余赐进入这临安府,很快就进入了状态,对贾似道的称呼也从原来的师宪兄,变成了大人。而且还是毕恭毕敬,贾似道也不知dào

这是自己第几次提醒了,让贾似道颇为无奈。

“大人……”

“好了,好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今天还有几个头目要见?”

贾似道挥手打断余赐的话,他知dào

余赐接下来绝对又是一大通私谊的私谊,府衙之中还必须要有上下尊卑之分,不然大人何以服众等等等等。

虽说将临安城的宵禁还有全城搜捕都给禁了,但是实jì

上如今临安城内里的情况一点儿都不比当初差,甚至还要紧张的多,典型的外松内紧的情况。

而从一开始贾似道就没打算靠临安府的捕快还有殿前司来查案子。要说这临安城中最大的人是谁,不消说自然是赵昀无疑;可是要说这临安城消息最为灵通的是谁?恐怕就要非这些遍布临安城各行各业的三教九流的各个地下帮派了。

这些数目众多的帮派,控zhì

着临安城地下世界的一切。青楼、酒坊、赌场、码头、绑票、勒索、私盐、走货等等,这些帮派如果要查,临安府那是一查一个准。

如此数目众多根植在临安城各个不为人知角落的黑社会份子,不是最好的耳目吗?

第66章 纳兰玉登门

贾似道想要的远远比余天锡、余赐等人看到的要远的多。

这些根植在临安城的数目众多的地下势力,不说全部掌握在手中,只要能掌握三分之一,今后这临安城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逃过自己的耳目?

想要享shòu

生活可以,可是如果仅仅只想享shòu

生活,却没有保住生活的本钱,那么迟早也会被人一口吞下,更不要说像自己这样一个几乎等同于仇恨吸引器的人了。

贾似道很清楚,一旦自己没了便宜姐姐照拂,也没了赵昀撑腰,那么想要让自己死的人应该会很多很多。

史弥远么,毕竟还是只有一个。

不过,贾似道也没打算现在就开始掌握这临安城的地下势力,虽然他现在以势压人的话想来会有很多人会听命,但是那样的话忠诚度高不高暂且不说,单单是如此行事留下的隐患实在太大,随时可能反咬你一口的隐忧实在是让人有些寝食难安,所以他很干脆的放qì

了这样一个极为诱人的想法。

通判这个事,想来也不是只做一两天。后面有的是时间打磨这些人,他不着急。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先要将这些混迹三教九流的老油条们乖乖的吐出他们知dào

的一些情况解决了赵昀的燃眉之急才是正理。

“大人,还有四人。分别是富贵门的朴老二……”

“那就让老二进来吧。”

贾似道摆摆手打断变得很是有些啰嗦的余赐有气无力的道。

……

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最初几天还有人通过种种渠道来探知贾似道的进展,到后来见贾似道天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也就只当他是为了争功才要取代郑清之全权负责缉拿刺客之事。

更有甚者传出贾似道是不想回家见他老婆,而是包了几个名妓天天在临安府府衙中饮酒作乐狎妓聚赌。

贾全儿是听的义愤填膺,贾似道听到这些话倒是笑的极为开心。他在想,徐若曦因为也会听到这些传言吧,只是那小妞儿还真能忍,到现在都没有杀过来看看自己啊。

至始至终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从开始到现在郑清之都还是在名义上坐镇临安府统筹临安府和殿前司缉拿刺客的大佬,而贾似道在外面更是没有一点儿消息,知dào

的也紧紧是他运气好,有个好姐姐,所以才能一跃成为正六品通判,要知dào

,很多人穷其一生都不一定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

距离赵昀定下的期限也是越来越近,大宋朝朝野上下安静的有些诡异。

这安静不是在期待刺客被查出来,而是期待着一月之期到了之后,贾似道又该怎么给朝野上下交代。

似乎所有人都已经笃定贾似道绝对不可能查出刺客了,所以所有人都在等着那最后一天到来。等着到一月之期到了,他还没有一点儿收获的时候,赵昀又该怎么替他不顾规矩亲口叫出来的小国舅圆场。

这样的气氛似乎也感染了赵昀,显然赵昀的消息还是极为的灵通的。臣子们私下的议论,让赵昀也有些坐不住了,这两天董宋臣到临安府的次数怕是要超过过去数十年他董宋臣去的次数了。

每一次贾似道都好言好语的将董宋臣打发走,顺带着送上一封礼仪。董宋臣也都没有拒绝,笑着收下。

赵昀没有得到想要听到的答案,倒是董宋臣快要富的冒油了。

“公子,有人求见!”

大堂外传来贾全儿的声音。

“莫不是,董扒皮又来了吧?”

贾似道翻看着手中余赐记录下来的案卷,头也不抬的问道。

“嘿嘿!公子,这一次不是董扒皮。”贾全儿走进大堂,对着贾似道挤眉弄眼的道。

“看你笑的这么淫贱,莫不是这一次来的是个女人?”

瞟了一眼贾全儿,贾似道低下头继xù

翻着案卷,笑着调侃道。

“公子当真是料事如神!教教小的吧!”

跟着贾似道时间久了,贾全儿渐渐算是清楚了自己这失忆公子的性情,腆着脸贱兮兮的道。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滚!”贾似道拿起手中的案卷,对着凑过来的贾全儿作势欲砸。

“是是!小的这就滚!这就滚!只是,公子,那美人见还是不见?”

“我认识?”

“公子认识!很熟!”贾全儿贱兮兮的傻笑着。

“很熟?纳兰玉那小妞儿还找到这儿来了不成?消息够灵通啊。”贾似道没搭理贾全儿,放下案卷自言自语的道。

“啊呀!公子!您老怎么知dào

是纳兰小姐?莫不是您真的会算?”

这一下贾全儿倒没有装,而是真zhèng

的被惊到了。

“你那猪脑袋,教你你也学不会。她有没有说找我什么事儿?”

“回公子话,纳兰小姐就说求见公子,没说其他。”再次被自家公子狠狠打击,贾全儿垂头丧气的道。

摸着下巴,贾似道摩挲了半响道:“去请到这大堂来吧。”

对纳兰玉贾似道一直有所怀疑,通过这半月时间见的整个临安城快八成的带头大哥后,贾似道心中的怀疑却是更深了。

因为那些遍布临安城各行各业的人竟然都不知dào

纳兰玉是从哪冒出来的,甚至有很多扛把子竟然都没有听过纳兰玉这样一个人。如果不是贾似道说起纳兰玉住的宅子,怕是不会得到任何的消息。

纳兰玉现在住的宅子是一个叫郑铭轩的巨贾的。这是贾似道唯一得到的有用的信息。

郑铭轩在临安城可是个名人,富甲一方,酒楼什么都是郑府下的副业,生丝、铁器、丝绸乃至粮食才是郑府的大头。

只是不知dào

为了何故,在两年前郑铭轩却是突然将在临安城的所有商铺酒楼统统贱卖出去,然后举家搬往他处,如今据说是在建康城内居住。

竟然连这些地头蛇都不知dào

有纳兰玉这样一个人,偏偏纳兰玉似乎还没有怎么隐瞒行踪,就连嘴角都知dào

她住在哪。

这样说来,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有人专门在给纳兰玉扫尾。将任何有关她的消息都被人为的消去或者隐藏了。

只是这样岂不是更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譬如自己。

如此一来贾似道倒是有些想不明白了。看纳兰玉的模样似乎一点儿不担心自己被曝光一样,官面上的关系貌似也很深厚的样子,如今更是跟那史珍香搅合在一起,想不引人注意都难不是?

既然这样高调,却又有人在专门为她处理身后事,保持神mì

,本身就是个相互矛盾的嘛。

纳兰玉住的那栋宅子据说是郑氏的祖宅,如果不是关系特别亲近,郑铭轩怎么会将自己的祖宅给一个陌生的女人去住?

原本贾似道就想着等此间事了再去会会将自己敲了个半死的纳兰玉,只是没想到纳兰玉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还是直接找到了临安府府衙中。

再联想到之前临安府一直没有找到砸人的纳兰玉,如今纳兰玉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临安府直接找上自己,贾似道感觉自己想不佩服这女人的道行都难了。

第67章 你想干嘛?

“你自己送上门来,就不怕我给你来个瓮中捉鳖?我脑门可是现在还疼着呢。”

贾似道端着茶杯轻抿一口,瞟了眼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悠哉悠哉踱着小碎步到处打量张望的纳兰玉,淡淡的道。

这小妞儿胆子忒肥了点儿。不仅没有带上阿大阿二,如今自己这个被害人坐在面前,结果她倒像是跟回到自己家里一样,悠闲的很啊。

“你才是鳖!”纳兰玉听到贾似道的话,瞬间炸毛。

当日赵胜不顾尊卑的想要让纳兰玉转移到他处,免得被贾似道寻机报复捉住,结果自然可以想像。

纳兰玉虽然没有责罚于他却显然不可能听从赵胜的意见。先不说贾似道会不会来捉她,仅仅从贾似道当初看到她的神色上,纳兰玉却感觉在贾似道身上除了见到自己的惊讶外,并没有应该出现的怨恨乃至仇视,甚至似乎还带着点儿感激。

没错是感激。

虽然纳兰玉也觉得一个被自己险些砸死的人还要感激自己,实在是太过荒诞,但是她敢肯定自己确确实实的是感觉到了那么一瞬间出现在贾似道眼中的思绪。

所以,她才会跟着贾似道去瑟苑诗会,甚至在贾似道离开瑟苑诗会之后,又再次跟了出来。她对自己的直觉一向是极为自信的。

纳兰玉不想走,谁也没有办法,正如今天纳兰玉知dào

不可能带着阿大阿二跟自己一道进入临安府而坚持一个人来找贾似道一般。

“呵呵,那我也是公的。”

贾似道看着紧绷着花靨美目圆瞪的纳兰玉,不知dào

为何张嘴就是这样一句话。话一出口,贾似道就回过味来,这话说的貌似有些不对啊。

“你……果然还是那般的无耻!”

不过,纳兰玉倒是没有跟贾似道想像的那般瞬间勃然大怒,而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贾似道,俏脸微红,轻吐朱唇娇声道。

“……”

看来无耻这两个字已经是被贴在自己额头了。

“都听说贾国舅在这临安府府衙中金屋藏娇饮酒作乐,美人呢?怎么没看到啊?”纳兰玉似乎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xù

下去,话锋一转却是坐在了贾似道身侧,一双美目闪烁着意味难明之色在贾似道身上游走。

“美人不是在我面前么?”

幽香扑鼻,贾似道温柔的看着坐在身侧的纳兰玉,轻笑着半真半假的道。既然已经打上了无耻的标签,那也就无所谓啦。

纳兰玉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这样说,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刚刚消去的绯红再次爬上花靨,抬头就要大骂却正正碰上贾似道带着勾搭意味的温柔眼神。

当然,那勾搭意味只能说是跟贾似道的话一样,半真半假了。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更莫说纳兰玉远不止窈窕淑女嘛。

两人眼神一触,纳兰玉顿时如触电般娇躯一颤赶紧躲开,装模作样的四处打量着大堂内的摆设,只是那散乱的焦距即便不是正对着她,贾似道也能看出来。

他……比哥哥笑的还好kàn



哟呵,这小妞儿还知dào

害羞?

两人各自想着心思,却是都忘了说话,大堂内顿时安静的有些渗人。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打住。

“好了,我先说。你听着。”贾似道放下手中的茶杯,自顾自的道。

“喂,你是男人吗?凭什么要你先说,我听着?明明是本姑娘来找你,你要先听我说才对!哼!”

纳兰玉没想到贾似道会这样说,微一愣神却是再次炸毛了。

刚刚贾似道的一番话,瞬间将纳兰玉心中刚刚泛起的那丝涟漪给扑在万丈深渊,让她对自己刚刚的表现又羞又恼,尤其是心中的那丝悸动更是让她有些惶恐。

这样一个曾经借着醉酒调戏自己的险些被自己打死的男人,怎么能跟哥哥相比?自己这是怎么了?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贾似道看着再次炸毛的纳兰玉,心中默念着。

他知dào

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再接话,怕是又是一番唇枪舌战,干脆的做出个您请的手势,然后定定的看着纳兰玉,他也很想知dào

,这喜怒无常的小妞儿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什么。

“你……”

纳兰玉看着一脸淡然的贾似道恨得银牙几乎都要咬碎。这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太可恶了!不过在恼恨之余,纳兰玉心中却又有些庆幸,看来刚刚那出现在自己心中的感觉果然是幻觉。

自己怎么可能会对这样一个无耻而且不要脸皮的男人有感觉呢?

一定是幻觉。

纳兰玉自己都不知dào

,有些时候这样的思绪才是最可怕的。

“病了?得了相思病?”

贾似道等了半天,却发xiàn

重新坐回去的纳兰玉却是一个人在一边时而咬牙切齿时而俏脸晕红,哪有平日里刁蛮古怪的模样,倒更像是一个犯了花痴的小姑娘,忍不住调侃道。

“哎哎哎,玩笑玩笑,你倒是说啊?本官公务繁忙,实在没时间跟你在这浪费啊,要是被人看到可要被扣工资……俸禄的好吗?”

见到纳兰玉挑眉,又有炸毛的前兆,贾似道连忙摆手可怜兮兮的道。

“噗哧!”

纳兰玉听到贾似道的话,顿时娇笑出声。这一笑却是如百花齐放,甚至连整个大殿都瞬间明亮了几分。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啊!”

贾似道强制的挪开眼睛,嘟囔道。

乖乖,这小妞儿果然也是个属妖精的,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又倾城啊。

“你说什么?”

纳兰玉耳朵极灵,美目一瞪,看着贾似道喝道。

“没,没什么!”

贾似道慌忙摆手,这要是再斗上嘴了,可是没完没了的。他急着掩饰自己眼中的那份惊艳,自然没有注意到,纳兰玉眼中一闪而逝的欣喜之色。

她听到了贾似道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哪个女子不爱美?哪个女子不喜欢被人称赞自己的美貌?更不要说像纳兰玉这样身份高贵而又确实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了。

“哼,算你识相!走吧,跟本姑娘走一趟!”

胆小鬼!纳兰玉娇俏的皱皱鼻翼,昂首道。

“你想干嘛?”

贾似道警惕的看着纳兰玉,身子往后缩了缩,还不自觉的将身上的衣裳裹了裹!那模样,完全就是个知dào

要被人劫色的弱质女流才会有的表现。

“你……下流!”

纳兰玉看着贾似道的神色,先是想笑,随即连忙绷紧了俏脸面红耳赤的啐道。

“好吧,先说清楚再走,我可不想好不容易才活过来,又被人不明不白的坑了。”贾似道拂了拂衣袖,翘着二郎腿淡淡的道。

这小妞儿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了?才将自己打个半死,自己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跟她计较也就罢了,她还直接蹬鼻子上脸了不是?

连他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看到这小妞儿就忍不住想要逗弄下她。难道自己有不良的嗜好?可是这小妞儿明明……该大的地方比一般人大,该凸的地方也比一般人凸好嘛?

“哼,小气!”

纳兰玉自知理亏,可是她性子就是如此,绝对不会服软就是了。

如果这个时候阿大和阿二在这里,看到纳兰玉如此,怕是眼珠子都会蹦出来。平日里纳兰玉虽然不会随意取人性命,但是绝对不会跟眼前这个比一些小女子还要小女子的女人联系到一起。更不要说还是跟一个男人发着类似娇嗔的娇嗔了。

当然,这一点,就连纳兰玉自己都没有察觉。而贾似道么,加上这一次也不过是第二次跟纳兰玉见面而已,自然更不会知dào

这个在第一次见面就已经被她下了妖精定义的女人之前会是什么性情。

在他看来,妖精么,性情随意变幻无端,才符合妖精的定义不是?

“说吧,不说本官就要送客了。”

现在这样打情骂俏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更莫说这根本还算不得打情骂俏啊。

“你跟我一起去赴宴吧!”纳兰玉有些踌躇的小心翼翼的道。

“赴宴?赴什么宴?谁的宴?”贾似道一脸警惕的看着纳兰玉。

直接告sù

他,这个女人的宴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宴。

看着贾似道一脸防贼的模样,纳兰玉心中火气又起,有心炸毛却感觉自己如今是有求于人,只得恨恨的白了他一眼,将火气又憋了回去。

“你认识,史府的宴会。”

现在先让你得yì

,等把这事了了,我再好生报仇就是了,想到这里纳兰玉却是笑的愈发美艳了。

“史府?史嵩之的史府?史祥举办的宴会?”

“嗯嗯,就是史嵩之的史府。不过不是史祥举办的宴会,是史珍香。”

贾似道自动过滤了史珍香三个字,而是若有所思的看了纳兰玉一眼。

他对史嵩之直呼其名没什么,毕竟他觉得他一直是过来人不是?可是纳兰玉却是货真价实的古人啊,她不可能不知dào

如是史嵩之这样的重臣,直呼其名可是极其不敬的,更不要说她跟史嵩之的女儿史珍香关系极好了。

可是她却很顺口的就将史嵩之的名讳给叫了出来,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又跟那史……珍香不熟。又没有请帖,冒然前去会被人赶出来的。”贾似道在说道史珍香三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肌肉不受控zhì

的抽搐着。

这名字真zhèng

是……极好的啊!

第68章 无奈的纳兰玉

其实贾似道对去不去史府赴宴是无所谓的。

真zhèng

让他膈应的,其实是纳兰玉来找他让他跟着一起去赴宴,除此之外再想想在宴席上会一直面对着一个顶着史珍香三个大字的……人……想想,恐怕就算是满席的山珍海味也会如同嚼蜡吧。

纳兰玉如同看白痴一样的上上下下打量贾似道一番。

“你是真不知dào

你贾大才子如今在临安城的名声还是故yì

在我面前装样呢?”

“……”

贾大才子?这又是哪跟哪?

不过贾似道马上就回过味来,莫非是之前瑟苑诗会上的事传出去了?呵呵,也对,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当时又有那么多的新科士子加上众多的青楼名妓在场,如果没有传扬出去倒是很不正常了。

当初既然决定要把事情闹大,贾似道其实已经做好了会出现在风头浪尖上的准bèi

。而这其实也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韬光隐晦是不错,可是自己这个前身本就不是什么韬光隐晦的人啊。先前就是那般张扬,如果这个时候再继xù

隐忍,怕是就不是跟瑟苑诗会上那样仅仅是质疑了,而是所有人都以为自己被砸坏了脑袋要骑到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既然忍无可忍,那何须再忍?

只需yào

稍微小抄一下纳兰兄的诗词,就能将所有人都震住,何乐而不为?

只是,这些天一直忙着给便宜姐夫赵昀擦屁股贾似道倒是真的忘记了这个事情,贾全儿呢,由于郑阔将临安府尤其是通判房内的吏员一下打残了大半,人手不够用,贾全儿也是天天跟着贾似道身边充当临时下手的角色,却也是没有时间出去晃悠的。

所以,贾似道倒是真的不太清楚瑟苑诗会之后这临安城到底是怎么传扬他的。此刻他脸上的表情倒也不是完全是作假。

贾似道是知dào

纳兰玉说的什么了,可是纳兰玉却以为贾似道是故yì

在自己面前装样来显摆,看着贾似道脸上的了然之色心中却是微微有些失望。

只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dào

她这心中出现的失望到底是为了什么。

莫名的,纳兰玉看着贾似道那带着淡笑的俊脸却是有些烦躁了。

想想初见的那一夜,他借着醉意调戏自己甚至要将自己买入府中欢好一夜,被自己打落花坊的丑陋嘴脸;再想想第二次见面的时候那个淡然却陌生的不能算做谦谦君子却绝对不是一个登徒子的他;再想到瑟苑诗会中那个挥斥方遒、呼吸间将大宋朝最为顶尖的大批士子文人全部慑服无人敢略其锋芒的风流和豪情……

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个在装样的男人,纳兰玉不知dào

到底哪一面才是这个让自己有些迷惑的男人真zhèng

的一面。

亦或是说他其实一直在带着面具?

其实,这一次来邀贾似道跟自己一起赴史珍香的宴会,纳兰玉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这大宋朝她来的时间也不过是月余。不要说熟识的人了,就算真zhèng

的认识的人恐怕也是一只手能数得过来。

除了偶遇之后如同牛皮糖一般黏上来的史珍香外,也就是史祥和贾似道两个人是她最为熟悉的人了。

当然,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她还有一大批保护她安全的人,只是那些人都是下人奴仆而已,不要说纳兰玉不会跟他们论那朋友之交,就算纳兰玉真的想跟那些人做朋友,又有几个人敢呢?

那一夜赵胜做为下人,虽然有逾礼之举,可是毕竟是为了纳兰玉的安全做想,所以在受了阿大一巴掌后,纳兰玉并没有真zhèng

的惩罚他,甚至还给了些赏赐做为安慰。

御下之道,纳兰玉其实并不是不懂。只是在家里的时候,有疼爱的哥哥宠着,有无数的人巴结着,她自然只会论自己的喜恶来行事,而不用考lǜ

太多。

远离家门,来到这莫测的大宋朝,能依靠的除了这些忠诚的奴仆外,纳兰玉知dào

自己还真的不能依靠别人。

纳兰玉如此对待,赵胜在忐忑良久之后,终于还是决意冒着直接被阿大杖毙的后果,仗着胆子将纳兰玉自认为交了个好友的临安一姐史珍香过往的种种事迹隐晦的说了出来。

虽然没有直接说史珍香是看中了纳兰玉的美貌才如此亲近她这个来路不明的商贾之女,可是没有人是笨蛋不是?

纳兰玉自然能够听出赵胜言语中的隐藏的意思。听完赵胜一番话之后,纳兰玉身上起的那一身恶寒鸡皮疙瘩自不用提,可以肯定的是,如果这是在家中,依照纳兰玉的性子,史珍香被千刀万剐说不定还只是轻的了。

可是这毕竟不是在家中,纳兰玉在暴怒之后逐渐冷静下来,却是终究明白,在这大宋朝,她一个商贾之女,虽说家财万贯,但是在面对史珍香这样的豪门巨贵其实跟她之前随意踩踏的那些蚂蚁没有多少区别。

当然,也许史珍香不会真的对她下狠手,毕竟史珍香据说是个很会疼人的人,不过史大小姐疼的人只会是漂亮的良家女子而已,尤其是未出阁又绝色的豪门贵女。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纳兰玉更为的难受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羞辱?先是被人在花坊中调戏,随后又被人暗暗觊觎,而且这打她主意的人还是个女人,一个只喜欢豪门贵女的美貌女人。

想想都让人恶心啊。

知晓了史珍香真zhèng

目的和面目的那一夜,纳兰玉一夜没睡。

第二天一大早,史珍香的马车就上门了。

这是来接纳兰玉去史府赴宴的马车,而这也是史珍香的御用马车。当然,这个御用,只是说这马车是史珍香平日里带着一大帮豪门贵妇们“游山玩水”的专用马车而已。

刚刚梳洗完毕的纳兰玉听到这个消息,罕见的发了脾气让阿大阿二出门砸掉马车。阿大阿二自然不会将史珍香放在眼里,二话不说就要去干掉这个惹得主子大发雷霆的马车。

闻讯赶来赵胜等人最后是生生的将阿大阿二两人的大腿抱着才好不容易阻止了一场有可能惹来滔天祸事的大事发生。

如果史珍香寻欢作乐的花车被砸了,那么有可能引发的后果,赵胜等人想想就不寒而栗。

马车没有砸成,纳兰玉却是狠狠的砸掉了卧房中十数件珍稀古玩玉器。看得赵胜等人虽然心疼无比,却也是暗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位主不惹事,不将身份暴露出去,就算把这宅子都烧掉也没事啊。

直到了史珍香的目的,纳兰玉自然不会再去赴什么珍香姐姐的宴席了。第一日,也就寻了个身体不适的借口糊弄了过去。

马车才走,史珍香请来的太医就上门了。好在史珍香因为某些事情耽搁了,虽然心中对已经视为囊中物的小美人身体极为心忧,可是史珍香最终没有抽出功夫亲自登门,也就避免更大的祸事发生。

第二日,太医依旧上门,不过纳兰玉却是躲了出去,太医被糊弄走了。

纳兰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怕人的一天,而且还是怕一个女人,一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第三日,太医没有来,可是史珍香的帖子却是又送上门了,赵胜等人惶恐着,但是只得回复说姐出门,改日登门再赴宴。

第四日,帖子又送上来,赵胜依然如此回答。

第五日……

第六日……

到第七日的时候,史珍香似乎终于察觉出什么了,却是乘着那香风四溢的奢华马车亲自登门了。

第69章 有什么条件?

史珍香是带着笑脸上门的。

“临安城水陆要道都被圣上下诏命御前军封死,只进不出。临安城说大也大,说小却也甚小。我史家虽说不是高门大户,真想寻个人还是可行的。”

“许是纳兰妹妹听了小人的谗言,因此对我这个姐姐有些误会。”

“月中的时候史府有大宴,到时候想必纳兰妹妹……心也散够了,我扫榻以待。”

……

史珍香只在清苑坐了盏茶时间就再次乘着她那辆奢华车驾悠悠而去。留下不停擦汗心惊胆颤的赵胜等人。

从头到尾,史珍香都是笑颜如花,可是这笑脸让赵胜等人却是越看心中越是渗得慌;从头到尾,史珍香更没有说过一句狠话,可是她每一句轻飘飘的话,都让赵胜等人的心情不自禁的再次往下沉了一截。

这在临安城有女眷的富户豪门圈中比洪水猛兽还要更甚几分的史大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赵胜还是了解一二的。

赵胜很清楚,虽说自己主人身份高贵,可是眼下不是只有一个商贾之女的身份么?说的好听点儿也是豪门,说的不好听点,再大的商贾在史府这样“不是高门大户”的门阀眼中,其实也不过是比普通百姓稍微强壮点儿的蚂蚁罢了。

如果史珍香真的失了猎艳的兴趣,想来个霸王硬上弓,也许根本不用已经是大宋朝副相的史参知出面,只要她史大小姐动动嘴皮子,临安城中那些本就比过江之鲫还要多的想要抱史参知大腿的大大小小官吏,怕是都要蜂涌而来了。

赵胜其实对自己的生死并没有太过在意,他很清楚从他回到大宋境内的那一刻起,他的生死其实就已经不是他自己能够掌控的了。

可是他可以死,甚至他手下的人都可以死,纳兰玉却是不能出任何一丁点儿的问题。

一旦史珍香真的恼羞成怒,那个时候根本就不用史珍香做些什么,纳兰玉怕是就要深陷囫囵了。万一纳兰玉的身份再暴露了,那后果……赵胜连想不敢想后果。

纳兰玉其实并没有跟赵胜说的那样出去散心,她其实一直闷在清苑中。史珍香在前厅,而她就在后厅。

史珍香说的每一句话,纳兰玉都听的一清二楚。

虽然纳兰玉银牙都快咬碎了,可是面对步步紧逼的史珍香,她知dào

,自己其实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

硬拼?这里毕竟是大宋朝境内,是史珍香的主场,最后的结果肯定只能是她死的更快,当然这死并不一定会真死,不过在纳兰玉眼中,落入史珍香手里被成为一个女人的私宠,倒还真不如死掉来的痛快。

至于智取?能找谁?这偌大的临安城中,又有几个人能够抗住史氏一族的压力?

难道真的只能乖乖的去参加史珍香的宴会,忍受她那恶心的目光?知晓了史珍香的嗜好,史珍香之前那被看作是惺惺相惜的目光,如今也是变了味道。

在史珍香走后,清苑中的珍稀古玩玉器又再次遭殃。

恰在此时,赵胜手下的三个头领送来了有关贾似道的情报。贾似道三个字,却是让纳兰玉眼前为之一亮。

论身份,贾似道虽然底蕴有些不足,不过小国舅可是赵昀亲口承认的。当日赵昀在勤政殿的那句小舅子早已经在临安城流传开来,虽然这样不合礼数,毕竟贾贵妃还只是个贵妃而已,而不是皇后。可是谁让贾贵妃是唯一能够怀上龙种的人呢?

在以前,贾似道最喜欢被人叫的就是国舅爷,不过那个时候叫他国舅爷的人都是个什么心态,其实大家请清楚,只是如今却是实至名归了。

皇帝金口玉言的国舅,还有比这还要真的么?

论地位,贾似道在短短不到一月的时间里,在大宋朝朝野上下却是连番掀起风浪,短短不过半月就从原本的纨绔浪荡子变成了满腹才学、誉满临安的大才子,并因此连升三级擢升为临安府通判。

如今的贾似道,外有名声,内有专宠后宫的贾贵妃撑腰还有赵昀的宠信,当真是大宋朝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了。

隐约间,贾似道却已经是这权贵满地走的临安城中有数的一号人物了,再也不是那个依靠着姐姐的裙带关系才能在临安城飞扬跋扈的纨绔子了,任谁想要同这样的人结怨怕是都要三思而后行了。更莫说,他还不到而立之年,还有数十年的大好岁月。

这也是为什么纳兰玉会突然找上贾似道的原因了。

不过,虽然来之前纳兰玉也想过贾似道会有拒绝的可能,但是她却绝对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连想也不想就立马拒绝了。

他不是跟那史祥交情莫逆么?难道是故yì

在刁难自己想要自己求他不成?

基本上从来没有尝过被人拒绝滋味、也从来不曾开口求人的纳兰玉想到这里,倒还真不知dào

该从何开口了。

“公子!”

贾全儿看到吃了闭门羹的纳兰玉一副神思不属的模样,连忙悄悄俯身在贾似道耳边耳语起来。

纳兰玉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想要再次开口……请……贾似道跟她一起去参加史珍香的宴会,抬头正要说话,却看到贾似道一脸古怪的上下打量着自己。

那眼神,似乎……似乎在看一个极为好笑的戏耍一般。

纳兰玉傻傻的低下头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自我打量了一番,却没有发xiàn

任何不妥之处。

“你想……”

“好吧,我答yīng

陪你去参加史珍香的宴会了……”

“啊……真的?那走吧……”

“稍安勿躁好么?听我说完。”

贾似道眼带笑意的看了看一脸欣喜的纳兰玉,这史大小姐真是有本事啊,把这妖精一样的小妞儿给惊吓的成这模样。

不过不得不说,这史珍香不仅名字……极好,性趣极好,眼光么,也是极好的啊。

贾全儿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从纳兰玉为难的表情就知dào

她遇到了什么,而他很快就想到自家公子失忆的事情,所以刚刚耳语就是将有关史珍香的光辉事迹言简意赅的告sù

了贾似道。

听了贾全儿的话,贾似道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妞儿能放下脸皮主动上门来找自己了。感情是想要让自己做她的挡箭牌,或者是……祸水东引啊。

“有什么条件?你只管说!哼!”

纳兰玉看到贾似道脸上似笑非笑之色,蓦然发觉自己似乎有些失态了,连忙收敛了脸上的欣喜之色板着俏脸瞪着眼睛不耐的道。

第70章 老爷,不要急。

这小妞儿……贾似道无语。

“我没有什么条件。”

“什么?你没有条件?那……”纳兰玉显然不信。

“也不算没有条件吧,你找我陪你去,心中想的什么我也清楚。我可以帮你摆脱史珍香的纠缠,这件事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吧。”

纳兰玉听到贾似道的话如花的俏脸瞬间红的几欲滴血。

原来这人知dào

那史珍香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傻傻的跑来想要借他来摆脱史珍香的纠缠……哎呀,当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纳兰玉脑袋几乎都要垂到胸前乳峰中了。

咦,不对!他既然知dào

那史珍香的……嗜好,可是之前一直都没有提醒过自己,害的自己还真以为交了个朋友。

想到这里纳兰玉蓦然抬头狠狠盯着贾似道。

“哎哎哎!我什么都不知dào

,刚刚是贾全儿告sù

我的。至于我怎么会不知dào

那史珍香的嗜好,你难道不清楚么?你纳兰小姐如今可还是在通缉中呢。”

看到纳兰玉的眼神,贾似道用屁股想也知dào

她在想什么,抬手指指自己的脑袋道。

“……谁让你出言不逊……”

纳兰玉自觉理亏,声音也是愈来愈小。

“这个人情你认否?”

贾似道自动忽略了纳兰玉的抗议。

纳兰玉很想说不认,但是她知dào

以自己了解的贾似道的性子,怕是今天想要让他陪自己一道前去赴宴,只能是一场泡影了。

可是她心中同样清楚,如果没有了贾似道在一边吸引火力,将祸水引到他身上的话,今天她一个人去史府,怕是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想到这里,纳兰玉情不自禁的狠狠打了个寒颤。

被人强行那样……虽然还是个女人,可是想想都恶心啊。纳兰玉不是没见过有龙阳之好的,她的兄长中就有人喜欢男童,可是那是男人不是?这女人跟女人……那是什么?

但是他现在又不说让自己还什么人情,若是让自己杀人放火怎么办?对了,他之前就曾经觊觎过自己,要是他到时候让自己陪他那岂不是刚离虎穴又如狼窝?

“你想多了!我保证不会让你做杀人放火之事,更不会让你委身于我。虽说贾某喜爱美人,但是趁人之危强人所难之事却还是未曾做过的。”

纳兰玉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微松,随即听到他说未曾做过强人所难之事,不屑的瞥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确,你没有做那强人所难之事,脑袋是怎么被砸的?

“……”

看到纳兰玉的神色,贾似道心中明了却是有口难言,只得尴尬的笑笑。

“这个人情……日后我有事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再帮我一次就行了。不会让你为难,太过为难之事你大可拒绝就是了。”

“好!一言为定!”

纳兰玉心中欣喜,不过这一次就矜持多了,昂着小脑袋点着贾似道道。

“还有……”

“还有?”

“额……贾某知dào

纳兰姑娘这一次来不是想带着贾某去见美人的。贾某虽说愿意帮你,且愿为纳兰姑娘在那史珍香面前说项,但是有一句话贾某还要说在前面。”

贾似道面色一肃,看着纳兰玉沉声道。

“贾某自认还能博得些许颜面,若是那史大小姐答yīng

就此罢手的话,还希望纳兰姑娘不要落井下石做那祸水东引之事,否则……”

虽然贾似道不惧史珍香,但是却也不想无故的跟她交恶。毕竟是小辈的事情,想来以史嵩之的身份,不管从哪考lǜ

也不会自降身段来跟自己过不去。

至于为什么帮纳兰玉,他自然有他的谋划。

“行行行,你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是不是可以走了?”

被贾似道说中了心中所想,纳兰玉面色微红不耐烦的起身催促道。

这本就是她来之前想做的事情,能摆脱史珍香又能坑让她恨的牙痒痒的贾似道一把,她自然乐得如此。只是她显然小觑了现在的贾似道,所以这个时候被贾似道一语道破终究是面上有些过不去。

“好好好!这就走!贾全儿,你去告知子万兄一声。”贾似道起身,对贾全儿吩咐道。

另一边,早就等的不耐烦想要快些摆脱史珍香纠缠的纳兰玉却是已经大步走了出去。这些天为了躲史珍香,她在清苑中闷的都快出毛病了。

“唉唉,你等等我。我可是不知dào

路的。”

“你这人快些!”

“话说,临安城现在都是怎么说我的?我怎么还被按上了贾大才子的声名呢?你跟我说说呗?”

“……”

“额,我这些天一直在在临安府衙中还真不知dào

!”

“贾兄……你果然很无耻!”

“……”

……

“大人,到了!”

轿夫带着些许谄媚的声音将一路上都在魂游天外的李安彤瞬间拉回现实。紧接着,轿帘被轻轻掀开,小轿微倾。

又到家了么?

李安彤弯腰走出小轿,看着那红色的高大门廊,脸上闪过一抹苦涩。

曾几何时,自己连回自己的家都变得这样畏首畏脚了么?

“老爷回来了!呵呵!老爷回来拉!”

就在李安彤失神的功夫,大门咧开一道缝,一个穿着下人服饰的汉子探出头看到李安彤笑着边嚷嚷边奔了出来。

这壮汉极为的壮硕,肩宽背阔,即便穿着下人的服饰,也能看到衣衫下那鼓囔囔的腱子肉。很难想像这样的一个壮汉竟然会是一个小小的看门小厮。

壮汉腿很长,几步就奔下台阶,抬手将两串铜钱扔进那看到他就不停点头哈腰的领头轿夫怀里,咧着嘴笑道:“我家老爷赏你们的。”

“谢李大人赏,谢李大人赏!”

四个轿夫眉开眼笑的慌不失对着依然在发愣的李安彤躬身作揖道。声音和动作都是极为的熟练,显然,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拿赏钱了。

李安彤看了一眼站在身边咧着嘴对着自己“傻笑”壮汉小厮,身子情不自禁的一哆嗦慌忙垂下脑袋,本就惨白的脸色却是变得更白了。

“好了,我家老爷累了,你们回吧,明日还是早些来接吧。”

见李安彤垂下头,壮汉小厮眼中的轻蔑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对着四个轿夫笑着道。

“是是是!小的一定早到,一定早到!”

四人点头哈腰的抬起小轿脚步轻快的离去。

李大人不仅大方,就连李府的小厮也很大方啊。

“老爷,夫人和公子都等着老爷回府吃饭呢,快些进去吧,不要让三位夫人和两个小公子等急了!”

听到壮汉小厮的话,原本垂头不语的李安彤猛的抬起了头,一脸惶恐张嘴欲言。

“嘘!老爷,不要急,回府再说不迟啊!”

第71章 就这样定了可好?

“砰”

一声沉沉的闷响陡然在身边响起,把大汗淋漓的李安彤给吓了一跳。定睛看间,却是一根被啃的光溜溜的完整腿骨,这是某种牲畜的腿骨。

这个时候的李安彤再也没有半点先前在人前的那种风光和矜持,锦绣官服依然在身,就这样狼狈的跪伏在地,大滴大滴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却是连擦也不敢擦上一下。

在李安彤身前是一个圆形的桌案,桌面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吃食,正中央则是一个已经少了一条左前腿的硕大整羊。

一男一女坐在圆桌的两边,这是一对美女与野兽的组合。

男人赤裸着上身,在暮春的凉风中那裸露出来的带着汗渍的壮实鼓囊腱子肉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油亮的暗红光泽;那坚实的胸膛上两块巨大的肌肉更是如赤铜浇铸一般,充满了别样的美感。

只是此刻在那赤铜般坚实的胸膛上一道由上至下的狰狞伤口、从这男人的左肩一直延伸到腰腹处,紧实的肌肉被分割开来,如同裂开的婴儿嘴唇般露出里面已经开始愈合的鲜红肉芽,让本应是充满了力量美感的壮硕胸膛瞬间变得狰狞而又恐怖。

这个男人似乎对胸前那道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分割成两半的伤口一点儿不在意,就如同那伤口根本不是在他身上一般,满嘴流油的大快朵颐,大口吃肉大腕喝酒,滴滴点点的酒水从下颌处滴落、滚入那血肉组成的沟壑中,同里面的血水混合在一起,滴落在地面上。

飞快的抬头看了一眼那壮汉胸前血肉模糊的伤口,李安彤强制的压制住心中的恶心呕吐之感,慌忙将头深深的埋下,死死将上下打颤的牙齿咬住,不敢发出任何音节惊扰了这如同神魔一样的男人。

虽然这样的场景李安彤在这半月时间内,几乎每天都要看到,可是每一次再看到,依然让他从脊背尾柱处诞生比上一次更冷的寒意;每一次再看到,就让他心中对这壮汉的恐惧再次加深。

在壮汉的左侧则是端坐着一个穿着粗麻布衣的女人,一个年轻的女人。一头青丝用最简陋的木钗随意的扎起,安静的坐在壮汉身侧。

虽然她穿着最为简陋的服饰,身上也没有任何金玉器物,脸上甚至连粉黛都未施半分,但是依然这所有的一切依然难掩她如花的容颜和那似乎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即便只是简简单单坐在那里,却依然是这大堂内最为闪亮的风景。

“痛快!”

孙奎咕噜噜将青瓷碗中的酒水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扔在圆桌上,意犹未尽的爽声道。

听到那声啪,跪伏在地的李安彤嘴角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那可是贡品青釉啊!如今却沦为喝酒之用的地步了。

不过李安彤知dào

自己也只能想想罢了,如果命都没了,就算是满屋的金山银山又有何用?而他的性命也只是在那神魔一般的壮汉一念之间而已。

“李大人,那贾师宪真的还没有任何动作?”孙奎拿起把小匕首,却是剔起了牙,慢条斯理的道。

“回壮士话,下官句句属实啊。今日贾大人同一个女子出府去了,所以下官马上回府向壮士禀告!”

李安彤同大批孙奎的话连忙急声道。

孙奎停下手中的动作,将手中的匕首灵活的在手掌中旋转着,铜铃般的大眼中流露出一抹异色,看了看安静的坐在一旁的完颜红叶。

“师兄,事已至此,还是早些离去吧。”

似乎感觉到孙奎的眼神,完颜红叶抬头看了看孙奎胸前那狰狞的伤口,平静的眼神有了那么一刹那的波动,随后又再次垂下头轻声道。

“壮士,万万不可啊。如今圣上下诏抽调御前军两路大军将临安城各处水陆要道都封的死死地,贾大人为何要将城内缉拿各位壮士的军卒都撤回去,先前下官都给壮士说过,此刻诸位壮士若是冒然离开,怕是正正遂了贾大人的心意啊!还请女英雄三思。”

李安彤知dào

这个时候就是自己表忠心的时候了。

李安彤并不知dào

孙奎和完颜红叶的名字。他们这些人在他的心中统统都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强人二字了。

这些强人是在二十天前的一个深夜突然出现在他的家中,作为一个位置不高也不低的小官,李安彤宅院中自然不可能会有大批的家丁护卫,尤其是高手,再加上孙奎这些人无一不是好手,又是突然袭击,所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李安彤府中仅有的几个家丁和丫鬟奴仆就都成了孙奎手下的阶下囚。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李安彤和他一家老小。

最开始的时候李安彤以为孙奎这些人都是为了求财,虽说他只是临安府的正五品同知,可是因为余天锡知临安府只是兼职,所以临安府很多日常的事物都是由他这个同知在署理。当然,这只是贾似道没有擢升为临安府通判之前的状况。

在贾似道擢升为临安府通判之后,情况也就随之改变了。虽说贾似道论官职品阶比李安彤这个正五品的临安府同知还要低上一阶,可是两者的实jì

权力却是天壤之别。

同知只是知府也就是余天锡的副手,没有多少自主权。可是通判就不一样了,知府所有的文书都必须要有通判的署名才能生效,就这一点就可以知dào

两者的区别了。

更不要说贾似道根本不是普通的通判,他可是皇帝金口说的小国舅,宫内还有个专宠后宫的贾贵妃撑腰。

所以,李安彤在说到贾似道的时候用的是敬称贾大人,而不敢直呼其名。

孙奎等人控zhì

了李安彤一家老小之后并没有拿任何的钱财,只是吩咐李安彤乖乖听话照常办公就是,不然后果就是李安彤一家老小死光光。

为了一家老小的性命李安彤只能每天战战兢兢的去临安府办公,晚上回来。

五天时间里,每天孙奎等人就是在李安彤家中睡了吃,吃了睡。让李安彤一度以为这些人就是来他家中混吃混喝的。

事情在五天之后发生了改变。

孟珙遇刺,当忙碌了一天的李安彤回到家中就看到了孙奎如今的这副模样,再想想发生在御街上让皇帝震怒险些将余天锡给撤职的刺杀案,李安彤如果再不知dào

就是孙奎他们干的,那么他真的可以直接一头撞死了。

显然孙奎也压根没打算隐瞒,依然是李安彤一家老小的性命,不过李安彤的任务却是多了一个,那就是每天都要报gào

临安府有关缉拿刺客的一切事宜。

其实就算孙奎不用李安彤的一家老小做为威胁,李安彤这个时候也是根本没得选择了。

一旦孙奎等人被查出来在五天前就已经在他府中隐藏,而李安彤一直没有报官甚至帮zhù

他们隐藏的消息传出去,那么孙奎他们也许还可以搏出一条生路,可是他李安彤却是只能是死路一条了。甚至有可能九族都会被诛尽。

李安彤知dào

自己没得选择。孙奎他们也同样知dào

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对李安彤身为大宋官吏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孙奎一点儿也不意wài



“咦,老五你怎么可以让李大人这样跪着?还不快快将李大人扶起来?来来李大人,今天要好好喝上一杯。”

孙奎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李安彤,眼中闪过一抹鄙夷。

“来来,李大人快请快请!”

被叫做老五的人显然正是之前出去接李安彤进门的壮硕小厮了。老五听到大哥的话,也是一脸歉意的慌忙扶起双腿发软的李安彤,不由分说的如同抓小鸡般直接将他提到了圆桌一侧坐下。

对这些孙奎只当作没有看到,笑呵呵的自顾自的给自己面前已经空了酒碗斟满。

“李大人的意思是,那贾国舅今天又出去寻花问柳了?”

看到孙奎给自己斟酒,李安彤慌忙起身双手颤巍巍的端着酒碗小心翼翼的接住。

“回壮士话,如今临安府其实就是贾大人做主,下官却是不敢随意打听。”说道这里李安彤明显感觉到孙奎本就黝黑的脸变得更黑了,连忙补充道。

“壮……壮士,据下官私下打听,据说是一个极其美貌的女子来寻的贾大人。至于贾大人具体去往何处,下官确实不知,整个临安府也是无人敢问的。”

“哈哈,你啊你!”沉下脸的孙奎听到李安彤惶恐的解释,突然笑着一巴掌拍在李安彤肩膀上,差点没把他直接摁到桌下,“来来李大人,喝酒喝酒!”

半边身子都麻木的李安彤,有苦难言却还要笑着毕恭毕敬的跟孙奎碰上一碗。

看着一大碗酒下去呛的眼泪鼻涕齐流的李安彤,孙奎嘴角上扬。

“哎呀呀,看我这粗人,忘了李大人是个读书人不能跟我这等粗人相比。老五,还不快送李大人回房同夫人、公子团聚?”

“多谢壮士,多谢壮士!”李安彤明知dào

孙奎是故yì

在整他,可是脸上却不敢表露出半分,还要装作一副感激不尽的模样。

老五继xù

如拎小鸡般拎着李安彤出了大堂。

孙奎放下酒碗,看着完颜红叶沉声道:“红叶,就这样定了可好?”

完颜红叶沉默半响,轻轻点点头。

第72章 史府之宴(一)

万松岭在凤凰山以北,西起湖岸,东抵江干,背靠巍峨皇城,这片区域古道浓荫,贵气天成。无数的森森巨宅园林鳞次栉比,大宋朝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的宅邸大多都在这里。

从凤凰山到万松岭,瑟苑、悠然居、沁园、竹山、荣王府等几座宅院是这片大宋朝权贵聚居之地中最为出名的宅邸了。

这些宅院中,荣王府乃是赵昀弟弟荣王赵与芮的亲王府,作为大宋朝如今身份最为尊贵的亲王也是仅存的一个亲王,荣王府自然不用多说,占据了凤凰山上除瑟苑之外最好也是最佳的位置。

其实论规模和规格荣王府都要比当初史弥远建造的瑟苑要高出不少,只是因为荣王的身份太多尊贵,再加上荣王赵与芮一向低调,安心的做个富贵王爷,朝政大事从不过问、也无跋扈之举,所以荣王府倒是很少有人知dào



瑟苑和悠然居最初都是史弥远的宅邸,在史弥远致仕之后,瑟苑被他送给了拜相的郑清之。悠然居则是史弥远在临安城的宅子。

史嵩之起复之后,奉诏入京擢升为参知政事之后,也将府邸搬到了万松岭上本来属于史弥远的宅子悠然居中。

史弥远是史嵩之的叔父,史嵩之是史弥远亲自选定的接班人和掌舵者,在史弥远致仕回到老家东钱湖静养之后,就将悠然居送给了史嵩之。

作为史嵩之最为宠爱的女儿,史珍香的宴会自然是在悠然居中举行。而且据说史嵩之还会亲自出席的样子。

史祥作揖将应邀而来的两个宗室贵妇迎进府中,转身揉了揉因为一直笑而让肌肉都有些酸麻的脸,心中对自己的老姐史珍香那是腹诽不已。

他是被史珍香抓的壮丁。虽说是史府中唯一的男丁,但是史祥实在是没有什么地位,尤其是在史珍香面前。史珍香自然不可能亲自出来迎客,如果只让府中的下人迎客,虽然可以但是却终究还是有些给人怠慢之气。

于是,还没有授官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史祥就成了最好的壮丁了。

面对史珍香,史祥知dào

无论自己反抗还是不反抗,结果都只能是一个,要么是他乖乖的听自己那个性趣不太正常的老姐的话来迎客,要么是被自己老姐收拾一顿然后鼻青脸肿的出来迎客,孰轻孰重,从小就活在史珍香阴影下的史祥自然知dào

该如何选择。

“有客到!”

听到家丁的吆喝,史祥连忙回身僵硬的挤出欢快的笑容迎下台阶。

史珍香交代的很清楚,今天来的人都是她的贵客,要是史祥敢怠慢了丝毫,哼哼。没说结果,史祥自己都知dào

,那代表着最坏的结果。

车帘掀开,不施粉黛依然美的冒泡的纳兰玉出现在史祥眼前,史祥三步并着两步从台阶上奔了下来。

“纳兰姑娘……”

看到纳兰玉出现,史祥是真的打心眼里开心。这些天史珍香一直心情不好,史祥大约也知dào

些原因。自家老姐猎艳被人知dào

了根底,然后纳兰玉一直避而不见。史珍香已经有好些年没有碰到过出身高贵的豪门贵女了,更不要说跟纳兰玉这样既有着绝色容颜又气质高贵的女子了,而且以史珍香老道的眼神一眼就看出纳兰玉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这就更让史珍香坚定了一定要将这样一个商贾之女收入自己房中做为自己私宠的念头。偏偏不知dào

哪个不长眼睛的把史珍香的老底说了出去,结果让纳兰玉躲了起来。史珍香虽然在去清苑的时候是笑脸,可是在府中的时候不知dào

摔了多少各色金玉瓷器。

史祥这些天在府中可是天天都夹着尾巴,生怕被史珍香给借机抓到暴揍一通。史珍香大发脾气,自然惊动了史嵩之,不过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原本史祥虽然嘴上没说,但是他心里却对今天纳兰玉能不能来赴宴是基本上不抱希望的。虽然他同纳兰玉交往不多,不过史祥却能从纳兰玉对贾似道时候的模样以及表现看出来,纳兰玉根本不是那些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那般好相与,自己老姐要是想用强也许还有可能,如果就这样慢吞吞的死磨硬泡的话,怕是机会等于零。

史祥跟史珍香一样,对自己的史家有着别样的信心。

不过也确实,大宋朝立国数百年,一门三相,更是出了个不是宗室却能在活的时候封郡王、死后封亲王的人,大宋朝又有哪个世家勋贵能够比的了?

原本认为不可能乖乖出现的人竟然真的出现了自然让史祥是喜出望外。

看来后面自己的日子要好过多了……史祥话刚刚出口,紧接着就看到了从纳兰玉身后钻出来的贾似道,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贾师宪?他怎么会跟纳兰玉一起?而且还是坐在同一辆马车上?难道这纳兰玉这么快就勾搭上了贾似道?

对贾似道的心性,史祥很清楚,纳兰玉这样的女人如果不是是史珍香看中的人,他是想尽办法也要弄到手的,只是既然已经是史珍香的禁脔了,史祥自然知dào

,他只能靠边站了。

如今半路突然杀出个贾似道,怎么能不让她惊讶?更何况在半月前,还看到纳兰玉对贾似道仇视不已,却没有想到今天两个人就勾搭到一块儿更是同乘一辆马车来赴宴,这本身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很不一般啊。

更不要说,史祥很清楚这一次宴会来的基本上都是女眷,男人么,似乎一个也没有。贾似道更是根本不可能收到请帖的。

可是偏偏贾似道就跟着纳兰玉一起来了。

唉,今天,看来宴无好宴啊,史祥在心中哀嚎一声。

“……呵呵,师宪兄大驾光临,当真是蓬荜生辉啊!”史祥看着贾似道笑容僵硬。

“哈哈,宗晟兄,这话可是有些言不由衷啊!”

贾似道自然知dào

自己今天注定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角色,所以大笑着对史祥抱拳一礼半真半假的道。

“哪里哪里!师宪兄严重了!快请快请!”史祥笑容更僵,有些心虚的对着一边的仆人喝道:“来人,速去禀告父亲,临安府贾大人来访!”

第73章 史府之宴(二)(第一更)

史祥看了看从贾似道出现之后就巧笑颜兮的跟个小媳妇一般站在贾似道身边不说话的纳兰玉,心中暗暗叫苦不已。

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儿个这贾似道之所以不请自来,显然就是为了给纳兰玉这娘们站台撑腰来了。

虽然史祥心中很纳闷贾似道怎么会给曾经将他打到将死的仇人出头,但是以己度人的想想,再看看贾似道下半身控zhì

脑袋的尿性,这样一个绝色美人送上门来,定然是宁错过莫放过了。

偏偏自己那脾性怪异的姐姐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如果这要是跟贾似道闹起来,怕是最后会是一个两败俱伤之局啊。

贾似道已经明明白白的把道道摆上来了,现在就看自己史府是怎么接招了。

从心底来说,史祥对贾似道这样不识好歹的作为是有些恼火的。不过如今贾似道跟他已经不是一个档次了,正六品通判虽然无论官阶还是权力都无法跟已经是副相兼枢密使的老爹相比,可是那也只是时间问题啊。

史氏一族从史弥远之后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先有郑清之拜相之后来了一刀,让自己老爹被撸去一身官职回家赋闲了好些年,如今不过刚刚起复才半年,眼见在向上一步就是拜相的节奏,如果这个时候因为一个女人跟坐上火箭正如日中天的贾似道以及贾似道身后的贾贵妃交恶,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更不要说,朝野上下也不知dào

有多少史氏一族的政敌眼巴巴的瞅着想要抓史氏一族的小辫子,将史氏一族彻底的打落尘埃啊。

所以,史祥很干脆的将贾似道交给了自己老爹,他很清楚,这件事根本不是他的好恶甚至是他老姐的好恶能够决定的,唯一能够做主的也只能是自己的老爹了。

史祥没有接招,贾似道也不想咄咄逼人。

事情能够无声无息的好好解决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他也不想无端的跟史氏一族就这样交恶。后面的日子还长呢,如果太过咄咄逼人,也许能够风光一时,但是却绝对不能潇洒一辈子啊。

史弥远那就是最为现实的例子不是?

悠然亭很大,回廊流水间奇峰耸立古木参天,一切的一切都代表着这个时代江南园林艺术的最高峰,如果不是由史祥亲自带路,贾似道知dào

自己肯定走不出这悠然亭。

贾似道和纳兰玉跟着史祥刚刚转过一片百花竞艳的花圃,前方廊账重重间阵阵娇笑合着乐曲之音袅袅传来。

看来到地儿了。

转过回廊,眼前豁然开朗,浓郁之极的脂粉香气瞬间盖过空气中飘荡的花香,让贾似道险些喷嚏连连。

这是一个极为的巨大的大堂,数十张条几鱼贯而列,不过这个时候都没人,大堂内却如那百花盛开之景,各色华服袍群飞舞,一片莺莺燕燕之音。

放眼望去,竟然都是女人。出阁的、未出阁的,清纯的,成熟的,萝莉范的,女王味的,等等等,应有尽有。

“……果然……还是……被坑了!”

贾似道驻足瞟了一样纳兰玉。小妮子正眨巴着黑亮的眼珠也在偷瞄着贾似道,发xiàn

贾似道的眼神,却是慌忙移开,只是那美眸中的笑意却是让贾似道恨得牙根痒痒。

也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让贾似道把纳兰玉能够做坑的地方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到宴会发起者史珍香的性别。

既然都是女人,那么纳兰玉所说的史嵩之也会现身的事情,显然也是个幌子了。

史祥看到贾似道停步,又看看纳兰玉的神色,感觉自己似乎发xiàn

了什么,脸上却是也多了一丝笑意。

这都是女人,就算这贾似道脸皮再厚,怕是也会有所顾忌啊。

三人出现在大堂门口,自然马上引起了堂内众多的女宾的注意,一个个回首互相之间窃窃私语起来,乐声嘎然而止,偌大的大堂逐渐安静。

“咯咯!玉妹妹你总算是来了,这些天可把姐姐给想死了。”

蓦然,娇媚入骨的软糯笑音从大堂内传来,随着这女声,聚集在大堂中央的各色莺莺燕燕从中分开,一道修长的人影在一众各式美人的簇拥下出现在史祥三人面前,眼神火热的看着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的纳兰玉。

如瀑的青丝高高挽起,露出修长的如玉脖颈。眉如青黛眼似春水,瑶鼻樱口,紫色的儒衫下胸前那两团高耸似乎随时都可能破衣而出。

这样一个绝色公子,怕是潘安再世也要自惭形愧吧?

好在这是一个西贝货。

不用问贾似道也知dào

这打扮的不伦不类的似儒生又似女人的公子哥自然就是今天的主角儿史珍香史大小姐了。

眼角余光瞥了下身边的史祥,再看看史珍香,贾似道心中暗叹,这是基因突变么?史祥虽然也长的不差,但是同史珍香相比却是显然差了几个档次啊。

有一米七五吧?看着那个被一众莺莺燕燕簇拥在中间的人影贾似道心中暗衬。

“珍香姐姐!小妹……。”

纳兰玉对史珍香媚眼中迸射的火热很有些不适应,勉强笑笑却是一时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

“咯咯,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我姐妹,还用那些虚礼作甚。”史珍香说着大步上前就要挽上纳兰玉。

香风袭来,纳兰玉心中一慌,鬼使神差的情不自禁的将身子往贾似道身后缩了缩。

“咦……这位是……”

史珍香没想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纳兰玉竟然对自己表现的如遇蛇蝎,俏脸微僵像是才发xiàn

贾似道一般,扭头娇声道。

她确实没有看到贾似道,从纳兰玉出现开始,她眼中就只有这个让她想的夜不能寐日不能食的女子。

不过即便是询问贾似道的身份,史珍香也只是瞥了一眼贾似道,随后眼神从史祥身上掠过,最后依然牢牢盯着露出半张脸的纳兰玉。

对史珍香而言,临安城中除了皇子需yào

她正眼相看外,其余那些公子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如她的媚眼中。

史祥很了解自己这个老姐的性子,尴尬的对着贾似道笑笑,看着史珍香心虚的道:“师宪兄,这是家姐珍香。”说完史祥有些畏缩的搓搓手看着史珍香媚笑道:“姐姐,这是圣上金口亲封的国舅爷、临安府通判贾大人。”

第74章 史府之宴(三)(第二更)

史祥虽然心中恼火贾似道上门给纳兰玉撑腰,但是深知自己老姐性子的他更不想史珍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女人的面直接让贾似道下不了台丢了脸面。

更何况无论琼林宴还是瑟苑诗会都印证了一件事,那就是贾似道之前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两人要是真起了冲突,在老爹没有出面的情况下,他这小胳膊小腿怕是只能是炮灰的角色。

所以,史祥在介shào

贾似道的时候有意的先将贾似道的国舅爷头衔放在了前头,以此来提醒史珍香,老姐啊,这贾似道不是一般人,可以任你揉捏。

史珍香听到史祥带着深意的介shào

,盯着纳兰玉的眼睛终于有了那么一丝波动。扭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贾似道一番。

“贾国舅?就是那个‘桃花羞作无情死’的贾国舅?”

史珍香红唇轻启,看着贾似道轻笑着问道。

“国舅不敢当,不过如果没有别人做出那桃花羞作无情死的话,想来应该就是贾某了。”贾似道拱拱手毫不避讳的上下打量着史珍香笑眯眯的道。

史珍香明显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更何况从她眼里贾似道看到的只有厌恶,完全没有一点儿笑意。

“珍香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问贾国舅。”

贾似道肆无忌惮的眼神让史珍香眼中的厌恶之色更浓,只是史珍香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的迷人了。

完了!

史祥看到自己老姐脸上的媚笑心中哀嚎。他对这个笑容太熟悉了,这媚笑给他留下了无数不堪回首的记忆,此刻再次出现,史祥知dào

自己的老姐已经是动了肝火了。

“史小姐请讲!贾某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似道依然笑眯眯。他确实很想笑,史小姐啊……噗!

“国舅爷是男人吗?”

“……”

“噗哧!”

“咯咯!”

大堂中的一众女子听到史珍香的话,纷纷忍俊不禁。不过她们并不是笑贾似道,反而一个个看向贾似道的眼睛都露出异样的光芒。

对这光芒贾似道不陌生,后世经常看到,他们有一个名词,叫做脑残粉。

史珍香的话让贾似道很想反问一句:我是不是男人你要不要试试?但是他脸上白了又白,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说出口。

大家都是斯文人,身份都不一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那时候就算史嵩之也要跟贾似道翻脸了。

史珍香对贾似道的脸色很满yì

,自顾自的道:“词倒是好词,不过一个男人却做出女人家的诗词,实在是有些……咯咯!国舅爷定然是懂得!”

这完全就是鸡蛋里面挑石头了。如果自己这诗词就算女人家的诗词,那么你们这些女人爱的死去活来,一个个头牌名妓倒贴给他睡那算什么?

“史小姐此言差矣……”

“哈哈,师宪!”

贾似道刚准bèi

开口,一声爽朗的大笑从回廊处传来,将他剩下的话都打断。

史祥听到这声大笑却是激动的险些跳起来。老爹来的真是及时啊。

这声大笑也让贾似道心中微松,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惧跟史珍香唇枪舌战一番,但是这满屋的女人,就他一个大老爷们跟一个女人在那斗嘴,实在是有些丢份不是?更何况,这还没有说正事呢,就跟炸毛的史珍香弄的不可开交,后面就算能成,怕是这梁子也是结定了。

史嵩之是一个很有卖相的人。浓眉大眼面白无须,一米八的身高,身材匀称,也许是常年身在高位的缘故,即便此刻他是笑着依然能让人清楚的感到他笑容背后隐藏的威仪。

他应该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看着大步而来的史嵩之,贾似道心中暗道。

“下官见过史相!”

贾似道躬身一礼,不轻不重的送上一记马屁。

除非贾似道用尽手段将史嵩之拉下马,或者大宋朝政局发生剧烈的变动,不然史嵩之必然会登上相位的,所以贾似道这个时候倒也不算是拍马屁。

而且以史嵩之的身份其实只用派一个仆人来请贾似道去相见已经是很给面子了,如今史嵩之亲自赶来,自然是为了给贾似道面子。

“马屁精!”

话落,耳边轻轻传来一声嘟囔。

不用抬头贾似道也知dào

,能在这个时候依然不忘记损自己的除了史嵩之的宝贝女儿史珍香外不可能是别人了。

贾似道自动的将这句话过滤掉。

“哈哈,师宪什么时候也给老夫来这一套了?你啊你,当初你父同老夫并肩杀敌,叫老夫一声叔伯可是委屈了你?”

史嵩之笑着一把扶住贾似道的手臂,用劲捏了捏嗔怪道。

虽说明知dào

贾似道是故yì

在奉承自己,但是史嵩之依然很开心。而且贾似道这样说也表明,他是不想跟史家交恶的,今天贾似道上门并不是真的跟史祥说那样,为了个女人上门来捣乱的了。

所以史嵩之自然也要对贾似道投桃报李了。没有人想跟这样一个摸不清未来的人交恶,更不要说史氏一族如今大不如从前。

单单一个贾似道,自然不会让史嵩之这样重视,甚至不惜屈尊亲自赶来,试问以他副相的身份,除了朝中几个大佬莫说贾似道只是个正六品的小官,就算是正二品的高官,大宋花草又有几个人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这是两人之间第一次见面,不过短短两句话就让两人心中都大概明了了对方的心意。那就是,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史相……伯父严重了。师宪今日不请自来,实在是失礼之至,还请伯父原谅则个。”

史嵩之的示好让贾似道有些意wài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自己那没见过面的老爹有没有跟史嵩之一起并肩杀敌他是不知dào

的,但是此际显然史氏一族面临的环境要远比自己知dào

的要恶劣的多,不然以史嵩之的身份怎么会自降身份来占自己便宜?

当然归根结底其实还是因为自己那便宜姐姐的缘故了。不然,怕是今日自己连这悠然居都是进不了的吧。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师宪哪里话?多少人想请都请不到师宪贤侄,今日能来拜访老夫,老夫是高兴都来不急呢。今儿个你我二人可是要不醉不归啊?哈哈!”

史嵩之见到贾似道改口,笑的是更畅快了。

“父亲!”

一边的史珍香没有想到手握重权的老爹竟然会对贾似道如此另眼相看,甚至从来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顿时心中大酸,摇着史嵩之的手臂拉长了声音不满的娇嗔道。

“哦哦哦,来来给师宪,这是小女珍香,想必刚刚你们已经认识了,平日里都被老夫宠坏了。还不快见过兄长?”

史嵩之别史珍香摇的直晃悠,笑着拍拍史珍香的手背,指着贾似道介shào

道。

“兄长?父亲……”

“嗯?”

史嵩之见史珍香如此,脸上的笑容陡然一敛。

还在撒娇的史珍香从没见过对自己有求必应的父亲这样对自己板着脸,而且还是当着怎么多人的面,瞪了贾似道一眼,甩手头也不回的扭头就走。

“你……”史嵩之虎目一瞪。

“呵呵,伯父,史小姐乃是性情中人,再说第一次见面也许是害羞也不一定。无妨无妨!”贾似道笑着插嘴道。

“唉,都是老夫平日里宠坏了。师宪不要介yì

才好。”

史嵩之本来就不是真的想发脾气,只是在贾似道面前怎么也要有个样子,显然贾似道也明白这一点儿,给了台阶他也就顺势下来了。

“伯父严重了!师宪倒是极为喜欢史小姐这样的性子……”

贾似道还没说完就发xiàn

史嵩之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旁边的史祥也是一脸惊诧莫名一副见了鬼的模样,马上反应过来,说错话了!

“额……”

“呵呵,师宪贤侄,这位姑娘是?”

史嵩之显然也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xù

深入下去,深深的看了贾似道一眼,岔开话题笑着道。说实话,史嵩之也为了史珍香那要命的嗜好给弄的焦头烂额,如果真的能将史珍香嫁出去他倒是求之不得。

如果贾似道没有成亲么,史嵩之对贾似道倒是极为满yì

的。可是如今么,显然是不可能的了。贾似道已经成亲,府中大妇已经有了,难道让史珍香过去做小?史氏一族虽然现在比不了往日可是这让他最为宠爱的女儿嫁给贾似道去做小,传出去,他史氏一族怕是要丢尽百余年才积攒下来的脸面了。

再说贾似道之前一直是浪荡子,吃喝嫖赌可以说是一样不落,虽然如今大变模样,可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dào

后面会不会又回到之前的模样?

“伯父,这是纳兰姑娘,纳兰玉,师宪的……红颜知己!”

贾似道犹豫了半响,还是决定未经纳兰玉同意把身份先在史嵩之这定下来,也好为后面的事情做准bèi

不是?

纳兰玉显然没有想到贾似道会这样介shào

自己,圆瞪着美目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她也明白贾似道这是为了她才这样说。

“呵呵!”史嵩之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贾似道,笑着道:“人不风流枉少年,师宪是深得其中三味矣!”

这中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纳兰玉刚刚的表情已经都说了出来。不过大家都是明白人,话点到就足够了。

“让伯父见笑了!”贾似道“羞涩”的道。

“哈哈,师宪随老夫去书房一叙如何?”史嵩之看了看大堂内一直在吹胡子瞪眼的史珍香一眼,话锋一转。

“额……伯父先请!”贾似道看了一眼纳兰玉,笑着道。

“师宪不用担心纳兰姑娘。这大堂都是女子,有老夫在还不会有人会对师宪的红颜知己如何。”史嵩之瞅瞅贾似道又看看纳兰玉,意有所指。

“师宪谢过伯父!”

史嵩之虽然没有将话说明,但是意思却已经很明白了,史珍香不会再纠缠你这个所谓的红颜知己了,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事情能够就这样解决掉,虽说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不过却是最好不过的了。贾似道自然知dào

该如何表态。

第75章 书房议事(第三更)

史嵩之和贾似道大笑着离去,自去书房一叙。这边两人前脚刚走,史珍香就迎了出来,她一直盯着呢。

虽说不知dào

自己的老爹和那虚伪至极的贾似道具体说了些什么,但是从史嵩之为了贾似道甚至对自己呵斥就知dào

,贾似道远比她想像的要难缠的多。

好在纳兰玉并没有跟着贾似道离去,如此看来至少还是有机会挽救的。

本来她是可以问问史祥的,可是史祥根本不敢插手史珍香的事情,如今既然知dào

了自己老爹已经答yīng

了贾似道解决纳兰玉的事情,史祥更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让自己老姐知dào

事情其实有了结果,所以在史嵩之和贾似道走了之后,他也马上脚底抹油跑的没影了。

这个时候不跑,万一被抓到肯定要说实话。说了实话,倒霉的估计首先就是他了,不跑那就是傻了啊。

纳兰玉并没有拒绝史珍香的邀请。本身对这样的交际她就驾轻就熟,只是因为这是临安城,她虽说身份高贵,但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不是?怎么也不可能斗的多身为地头蛇的史珍香,所以才无奈的寻到贾似道的地头上。

刚刚贾似道和史嵩之不明不白的对话纳兰玉自然也听明白了。既然史嵩之已经给了保证,那么显然今天之后史珍香就不会再继xù

纠缠她了,她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所以,这个时候纳兰玉没有了心理负担,对史珍香自然也就是笑脸相迎了。

纳兰玉笑脸相迎,史珍香自然是心花怒放。倒是让其她一干跟史珍香早就亲密过的女子们对纳兰玉吃醋不已,让纳兰玉无端的挨了无数的卫生眼。

对这些白眼和醋意,纳兰玉心中苦笑,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一群女人为了一个女人而争风吃醋,当真是荒唐啊。

不过心中虽然觉得荒谬,但是她却也只能当作没有看到。

史珍香高兴了,宴会自然进行的极为的欢快。

……

书房中,贾似道和史嵩之宾主落座,仆人送上香茗之后就悄然退下。

史嵩之没有说话,请了贾似道茶之后就慢慢品起茶来了。他不说话贾似道也懒得先找话题,也低头品茶不语。

两人都不说话,书房内很安静。

良久,还是史嵩之最先打破了这平静。

“唉,宗晟要是有师宪十一之才,老夫也就不用如此忧心劳力啊。”史嵩之放下茶杯,看着老神在在端坐着品茶的贾似道叹道。

他叫贾似道到书房来,先前却一直没有说话,其实就是想看看贾似道的心性是不是真的跟传言说的那样大变,却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比他还能沉得住气。

养气功夫也许在别的方面不太有用,可是在官场上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养气功夫,动辄暴跳如雷或者说冒冒失失,那显然是成不了太大气候的。

如今的贾似道,史嵩之自认在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是绝对没有贾似道这样的养气功夫的。联想到贾似道在瑟苑上忍耐良久之后突然爆fā

一下将秦寿等人打落谷地甚至永不会翻身的事迹,史嵩之很清楚,除非真的如贾似道跟余天锡说的那样无意官场,若是真是想要在官场上大展拳脚的话,那么也许用不了几年贾似道就会追上他了。

毕竟有赵昀在后面撑着,只要贾似道做出足够大的功绩,又有什么不可能?

看到贾似道,又怎么能不让史嵩之感叹自己史氏一族后继无人的窘境?

“伯父过谦了,宗晟兄如今只是顽劣了些,假以时日在伯父的教导下定然会不逊任何人的。”贾似道笑着放下茶杯道。

他比史祥其实大不了几岁,只是心境和阅历不同,说出来的话做出的事情自然也就不同。贾似道说起史祥的时候,却是站在了长辈的角度来看待,浑然忘了他在史嵩之面前其实也就是个小子而已。

不过这个时候,就连史嵩之这个时候似乎也忘记了贾似道实jì

上的年龄其实也不过是未到而立之年罢了。

不仅是史嵩之,不知不觉间,所有跟贾似道打过交道的朝中重臣,已经不再是将他当做一个后辈小子来看待,而是看成了能够同自己平起平坐交流的人了。

这样的改变就连史嵩之、余天锡、郑清之等人自己都没有发觉。

“师宪不用安慰老夫了,我那小儿到底是个脾性,老夫还是心知肚明的。罢了罢了,不说他了。眼下圣上限定之期日近,孟将军遇刺之事,师宪可有把握?”

孟珙最初还是小兵的时候就在史嵩之帐下,灭金之战,史嵩之大胆的放权给孟珙,成就了孟珙,也同样成就了史嵩之自己。

虽说随后史嵩之因为端平入洛之战被罢官,史氏一族在大宋朝的影响也一直在被乔行简、袁韶等人削弱,可是之所以孟珙能够成为京湖制置使除了孟珙自己的战功和能力外,史嵩之在背后也是使了不小的劲的。

孟珙和史嵩之的私交一直非常好。如今史嵩之任参知政事兼枢密使,可以说是大宋朝的国防部长了,能否上令下通,孟珙作为他的嫡系对他的支持可以说是异常重yào

的,毕竟孟珙的京湖战区可以说是临安城的直接屏障,所以也聚集了大宋朝如今最为精锐的部队,其余如川蜀、淮西、淮东三大战区,其实在实力上同孟珙的京湖战区就差了不只一点半点儿。

如果孟珙这一次真的被刺杀,那么对本就已经每况愈下的史氏一族的打击将会是巨大的。所以,史嵩之其实要比赵昀还要关心孟珙的事情。

这不仅关系到孟珙,关系到史氏一族的脸面,更关系到接下来数十年史氏一族能否继xù

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

本来史嵩之是想亲自督查的,可惜为了给小舅子积累功劳,赵昀不管不顾的直接将这个重任交给了贾似道,据说是贾似道自己亲自入宫要求的。

圣意已决,史嵩之自然是没有办法更改的,不过他却一直在关注着贾似道的一举一动。

今天如果贾似道不上门的话,最多再过三天,如果贾似道还没有任何的动静的话,史嵩之就会亲自请贾似道过府来谈这事了,毕竟时间拖的越久,那些刺客走脱的可能性也就越大,这样一个隐患,不管是为了大宋朝还是为了史氏一族,史嵩之都不能留下。

“回史相话,师宪已有所得,想来最多再过三日,此事就会见分晓了。”

贾似道没有隐瞒史嵩之,抱拳一礼郑重的道。

“哦?师宪此言当真?”

史嵩之这一次是真的惊讶了!据他所知,贾似道这些天似乎根本没有做什么,除了每天召那些混迹在临安城的三教九流来谈上一番外,就没有采取任何别的措施了。

本以为贾似道年轻气盛,也就是为了抢功露脸的才要接下这个烫手的山芋,所以今天史嵩之其实只是想要稍微提醒下他,却没有想到竟然能听到这样一个答案,由不得他不惊讶了。

“下官怎敢在史相面前虚言?”

第76章 初见孟珙

“哈哈!好一个贾师宪,好一个贾国舅!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哈哈,子由兄,记得可要将那三瓶流香送到府上去。哈哈!”

贾似道话音未落,在书房屏风后陡然传出一声雄浑的大笑。

书房里还有其他人?

贾似道听到这声音微微一惊,随即不动声色的看了史嵩之一眼。

史嵩之的宅子显然不是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更不说书房这样的重地了。显然,在自己来之前史嵩之应该就是在书房中同这说话的人在一起,只是不知dào

因为什么,史嵩之并没有在自己一进入书房就让自己跟这人见面,而是将这人藏在书房内。

听这话的意思极有可能是跟孟珙刺杀案有关的人了?

那么,会是谁?该不会是那人吧?

果然,坐在上首的史嵩之听到这声大笑,根本没有半点惊讶之色,反而是有些肉痛的看着贾似道,苦笑不已。

“好了,璞玉,你堂堂一军主帅却非要行那听墙根之事,还做那强赌强抢之事,若传出去当真是……”

“当真是什么?丢人现眼?嘿嘿,我说子万兄,你莫不是想要赖账不成?堂堂大宋副相、枢密使大人竟然逢赌就赖,老孟我要是什么时候喝醉了不小心说漏嘴,嘿嘿……那可不要怪我!”

说话间,从屏风后闪出一道人影。

贾似道闻声抬眼望去,一个穿着深蓝锦袍劲装的男人已经站在了史嵩之身后,正笑着上下打量着自己。

这个男人并不是太魁梧,也就比普通人看起来要壮士了许多。

古铜色的面庞线条极为的硬朗,眼耳鼻舌刀削斧砍般分明,同轮廓分明的面庞相比,他那不是很粗犷的眉眼反而有点儿女人般阴柔之感,深邃的瞳孔让你根本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这样的眉眼面容,同他此刻脸上的笑容和在一起,本应该是极其不协调的。可是,此刻在贾似道看来,却是有一种别样的魄力。

挺立如山的脊背身躯,淡淡的杀伐之气弥漫,即便是随意的站在那里,也似乎在告sù

旁人,即便天塌下来也会有他在前面撑着。

从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贾似道就知dào

,他是孟珙了。

其实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孟珙,半夜前发生在御街上的针对孟珙的刺杀,他有幸亲临现场,亲眼看到了那一场惊心动魄险些得手的刺杀,那个时候他就曾经遥遥见过孟珙。

只是那个时候,场面有些混乱,距离也有些远,再加上孟珙当时戎装在身,看的并不是很清楚。那个时候贾似道以为孟珙也是一个身躯魁梧的猛汉子。

今天,孟珙脱了戎装穿了便服,又是离的如此之近,贾似道才发xiàn

,其实如果去掉孟珙身上因为长期征战沙场沾染的杀伐之气,他似乎要比史嵩之还要像一个文臣。

“下官临安府通判贾似道见过孟帅!”

不等史嵩之开口介shào

,贾似道就起身对着孟珙躬身一礼道。

“贾大人见过本将?”

孟珙讶然的看了一眼贾似道,在史嵩之身边坐下,咦声道。他敢肯定贾似道是绝对不会知dào

今天自己来史嵩之府上的,而史嵩之因为赌约先前也没有说过他就在这书房内,从贾似道先前的眼神中,他看的出来,贾似道显然是不认识他的。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贾似道曾经见过他。只是,他却想不起来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贾似道。所以才有此问。

“回孟帅话,半月前孟帅遇刺,师宪正在御街之上亲眼目睹此案,有幸远睹孟帅雄风。”贾似道起身看着孟珙轻声道。

“哦?竟然有如此之巧?”

孟珙还没有说话,史嵩之倒是来了兴趣,瞅了一眼孟珙笑着道。

史嵩之倒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没有想到贾似道和孟珙的交集竟然在今天之前就已经发生了,而且还是因为同样的事情。

贾似道疑惑的看了一眼史嵩之,发生刺杀的时候,史祥和余赐都跟自己在一起。余赐有没有告sù

余天锡他不知dào

,不过很明显史祥回来之后没有把这事情告sù

史嵩之。

虽然不知dào

史祥为什么没有说出来他曾经亲眼见过刺杀,而且还看到过刺客的面容,但是既然史祥自己不跟他老爹说,贾似道也懒得提起这茬,将当天亲历刺杀的经过说了一遍。

“哈哈,好在师宪无事,若是师宪再有个差池,郑公和余公怕是都难脱干系啊。”史嵩之听完贾似道的话,击掌笑着道。

他并没有说错,贾似道是因为郑清之对秦寿等人纵容之举才从瑟苑离开,恰好那个时候在御街上发生了刺杀,如果想要挑刺的话,这点儿小刺就足够找郑清之的麻烦了。

不过想来以贾贵妃对贾似道的宠溺,史嵩之却是知dào

,要是贾似道很的在御街上出了什么事儿,恐怕郑清之还真的会有大麻烦,余天锡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春风得yì

,孟珙么,虽然也是受害者,怕是也不会这般逍遥了。

贾贵妃,可不是好相与的啊。

“子万兄,不说这些不说这些。我就说贾大人将殿前司和临安府的人都撤回去定是心中已然成竹在胸,如今可信了?”

孟珙挑眉深深的看了一眼贾似道,对着史嵩之笑着道。

“哈哈,你啊你,不就是担心老夫会赖了你那三瓶御赐的流香酒吗?今日看在师宪的面上,老夫这就着人给你送到府里就是了,省得你这老匹夫揪住不放。”

史嵩之和孟珙之间显然极为的熟稔,而且两人似乎根本没有在贾似道面前遮掩的想法,言语之间那是极为的随便。

“这就对了,嘿嘿,你这老儿,这事还未成,本将就要先承贾大人一个老大的人情了。”

孟珙似乎很清楚史嵩之言语中的意思,点点史嵩之怪笑着道。

只有贾似道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站在一边。

很显然史嵩之和孟珙的赌局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听他们两人的话却是生生扯到了他身上,而且貌似史嵩之不仅输了三瓶御酒,更是让孟珙白白送了个人情给自己,可是偏偏孟珙还认了。

这是哪跟哪?

贾似道敢肯定这两个跺跺脚大宋朝都会抖上三抖的一文一武重臣,他都是第一次见。

正六品的临安府通判一职对等待授官想要涉足官场的新科进士们来说,自然是梦寐以求的高位了,可是对他们两人来说,只能算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而已。

贾似道很清楚,两人根本不可能是因为他会做几首诗词就对他另眼想看。不仅他们不会,郑清之、余天锡等人同样不会这样肤浅。

会作诗的人多了去了。当年柳永不一样做的一手好诗,可是结果如何?

好吧,还有个姐姐。可是就算自己那便宜姐姐专宠后宫,对赵昀有影响力。可是对他们这些根深蒂固的朝中重臣,又能有多大的威胁?

根本说不通啊。

可是今天先有史嵩之白白送了一个人情给自己,暗中应下了纳兰玉之事;现在又有掌管大宋朝将近三分之一兵力的孟珙亲口许诺承了自己的人情,事情根本说不通不是?

那么,自己到底有什么值得两个朝中重臣如此“巴结”?

第77章 你莫不是连字都不认识吧?

满是红妆绿袄的大堂,莺莺燕燕的声音在贾似道跟史嵩之走后相比,却是更热烈了一些。

史珍香自然是这座大堂中当之无愧的中心,当然,即便不是在这悠然居中,她也向来都是中心。众多脸颊晕红一副怀春少女模样的贵妇贵女们围绕在临安一姐身边,说争相献媚有些重了,但是说争相邀宠却绝不为过。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贵妇贵女们都围绕在史珍香身边,还有为数众多的贵妇贵女们以各自的身份地位日常的交际,自动的形成了几个圈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毫无顾忌的大声谈论嬉笑着。

丝竹之音悦耳,脂粉香气甜腻,几欲让人迷眼。

今天,这座属于当朝副相宅邸的大堂,却是她们这些女人的天下了。

同大堂内热烈的气氛相比,孤零零坐在角落中的纳兰玉显得格外的凄凉。

当然,所说凄凉也只是那些看似在说笑、邀宠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纳兰玉的贵妇贵女们单方面的想法,没有任何人骚扰,能够悠闲的品茶吃着果蔬糕点,纳兰玉却感觉自己极为的惬意。

更何况还能看到一群女人为了一个女人而邀宠争风的奇景,纳兰玉觉得自己当真是不虚此行。所以,其他女人在偷偷打量着她,想要看看这个将史珍香迷的险些神魂颠倒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魅力,纳兰玉却是光明正大的盯着她们看,那弯成月牙状的眼睛,当真是美到了极点。

遥看着自娱自乐笑得让人有些摸不清头脑的纳兰玉,被邀宠的美人们围在中间的史珍香,感觉自己两腿间都有些湿了。

纳兰玉是被史珍香接进大堂的,只是纳兰玉刚刚进入大堂,史珍香就被一帮急于邀宠的贵妇们给“拉走”了,将纳兰玉一个人丢在了一边。

当然,这个“拉走”只是史珍香欲擒故纵有意为之罢了。那些邀宠的美人确实是在邀宠,只是最初史珍香让她们如此行事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配合她而已。

配合,到了那些跟史珍香有过无数次鱼水之欢的美人们身上,已经变成真zhèng

的争风邀宠。

对史珍香的把戏,纳兰玉也许开始还不是很明白,可是过了这么半天,史珍香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火辣眼神,纳兰玉也算是回过味了。

纳兰玉在好笑之余,心中却不无感叹。

无论身份地位还是家世,史珍香都是当世翘楚;容貌才学,虽然两人认识只是两月有余,可是纳兰玉却知dào

,史珍香的才学却是跟她的容貌绝对的成正比的。

这样一个女人,如果是男儿身,想来必然已经是誉满整个大宋了。可是偏偏史珍香却是一个女儿身。

也许正因为如此,史珍香才会喜欢女人吧?想想自己这些天见过的那些据说都是才子的到宋人,酒囊饭袋却是居多,即便有些才学的,品行却又是不堪。以己度人,纳兰玉感觉自己却也能够理解史珍香的选择了。

而也许正因为史嵩之的宠溺,才助长了史珍香如今乖戾的脾性,也造成了这众多的美貌女子争风邀宠之景吧?

“你就是那纳兰玉?”

一个清脆的却带着点高高在上味道的好听声音突然在纳兰玉耳边响起。

纳兰玉还没有抬头,就觉得眼前香风飘过,在对面却是已经坐下了个穿着粉色褥裙的女子。

这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娇小而玲珑的身躯,小巧的鼻翼,小巧的耳坠,小巧的下颌,小巧的樱唇,一汪清澈剔透的大眼,别样的灵动可人。

总之,这个女人身上具有江南女人所应该具有的一切特质,娇小而玲珑,玲珑又精致。

那披散在肩头还没有被扎起的发髻清楚的告sù

纳兰玉,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女人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纳兰玉心中也不由得暗赞一声,也只有大宋朝才能生养出这般精致的女子。

只是这本应该是一个画中精灵般的女子,刺客精致的脸上却布满敌视乃至傲慢之色,这敌视和傲慢,虽说破坏了这女子身上的灵气和精致,却还不至于让人生厌,反而是让她身上多了几分烟火气。

这又是一个被宠溺出来的孩子。

“虽说你果然很是貌美,可是我还是劝你明日……不今日就离开临安城吧。我会给你一笔盘缠,足够你享尽荣华富贵,还可以找个好婆家。”

小姑娘回头看了一眼人群中正遥望这边的史珍香一眼,不等纳兰玉回答,压低了声音娇声道。

这又是一个被纳兰玉俘获的女人?看着小姑娘眼中的敌意,纳兰玉第一次对史珍香生出了些许怒气。

这样样一个精致的人儿,史珍香怎么会下的去手?而且貌似还将这小姑娘迷的是神魂颠倒。

“临安城水陆要道都被皇帝遣大军封堵,我即便是想走也是走不了的。”

虽然心中可惜,不过纳兰玉却是知dào

这跟自己没有半点儿关系,而是敏锐的抓住了小姑娘话语中的一句话,状若无奈的道。

她没有解释她压根跟史珍香没有半点儿关系的事情。直觉告sù

她,她似乎能够从这小姑娘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哼,只要你答yīng

离开珍香姐,离开临安城,本姑娘自然有办法将你送出这临安城。”

果然!

纳兰玉心中激动,不过却是惊讶的上上下下打量着一脸傲娇的小姑娘,眼中的怀疑之色那是再明白不过了。

“我叫郑新儿!”

小姑娘白皙的俏脸上浮现一抹涨红之色,纳兰玉那怀疑的目光让她极为的受伤。

“郑新儿?”

纳兰玉看着郑新儿,疑惑的道。虽然心中已经大概猜出了小姑娘有可能出现的身份,但是纳兰玉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当然,最重yào

的是纳兰玉不会仅凭这小姑娘区区只言片语间,就相信这样一个小姑娘真的有能力能够让自己从十余万大军的封堵中一路顺顺当当的走出临安城。

“听珍香姐姐说你是从北方来的,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喏,这个东西想必你就算没听过,也总会认识吧?”

郑新儿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在纳兰玉眼前一晃,随即似乎发xiàn

什么,担忧的看着纳兰玉:“你莫不是连字都不认识吧?”

“……”

纳兰玉的俏脸第一次白了。

第78章 柳如

“什么?似道,你……看上了柳如?”

孟珙看着贾似道惊声问道。也许是因为太过惊讶,孟珙原本有些细长的眼睛突然间瞪的大圆,很有些莫名的喜感。

坐在孟珙身边的史嵩之则是直接一脸惊骇的看着贾似道,眼中流露出的意味太多,让贾似道背脊很有些发凉的感觉。

“孟帅,似道不是这个意思……”

“人都说师宪乃是个风流才子,如今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不过……柳如,师宪啊,本将不拿你当外人,就给你说个实话吧,她……你还是不要打主……有别的念想才是。”

孟珙也许是觉得打主意对贾似道来说太不尊重也太不是味道了,所以又改了个说辞,不过话里的意思却是很清楚,不要打柳如的主意。

“……”

贾似道看向一边,史嵩之也是一脸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师宪,如果是别人璞玉那是巴不得能给你做上一回月老的,只是这柳如……”

话没说完,不过意思却同样很明白,孩子,老夫也是为你好,你还是不要打柳如的主意了吧。

看来自己这浪荡子的名声实在是跑不了了啊。贾似道无奈的苦笑。

“两位大人,似道对那柳如姑娘真的没有别的心思……”

“那就好,那就好啊。”孟珙不等贾似道把话说完,老怀大慰的道。

“不过,似道真的只是想要结识一下柳如姑娘,还请孟帅成全!”贾似道羞涩的坚持道。

“……”

“……”

孟珙和史嵩之两人脸色齐齐白了一下。

贾似道的风流本色在两人的心中已经不是名不虚传了,而是远甚外面的流传。

“似道,那柳如不是一般的女子,你……”孟珙还想再劝。

柳如,正是先前御街刺杀案中帮孟珙挡住孙奎的“柔弱”女子。如果不是她,孟珙说不定还真的要饮恨在大宋朝的帝都内了。

不过,虽说柳如在御街上不计生死的拼命以伤换伤的跟孙奎来了个两败俱伤,但是柳如是什么人,孟珙最清楚不过了。

孟珙比谁都明白,柳如之所以跟在自己身边并且在自己遇险的时候拼命保得自己周全,其实只不过是因为这是他对自己的一个承诺而已。此间事了,待到自己从临安城回到黄州之后,柳如也就彻底的恢复了自由身。那个时候是敌是友还说不准呢。

虽说只是短短的不到两月的交集,孟珙就已经明白柳如的为人。

女人混迹江湖本身就要比男人要难无数倍,更不要说跟柳如这样容颜俏丽的女人了。而柳如能够混到今天,甚至连他这个京湖制置副使都不得不用让步来换得她一个承诺来换得她的保护,那就更是不容易了。

虽说柳如是因为有事情求到孟珙帐下才会答yīng

做三个月孟珙的护卫侍从,但是孟珙从来没有真的将柳如当作自己的手下来看待,一路到临安,也都是礼敬有加敬若上宾。

好在孟珙的这番礼敬并不是白费功夫,御街上面对刺杀柳如的表现,算是百倍还上孟珙的礼敬了。

“罢了,罢了。等到柳如伤好,本帅会设宴,大宴上老夫会将柳如引荐给似道你。至于后面如何,也就看似道你自己的了,不过……安全第一啊!”

孟珙话说一半看到贾似道肯定的神色,无奈的叹道。

该说他都已经说了,史嵩之在一边也说过了,可是贾似道依然坚持要这样,孟珙知dào

要是自己再苦劝不松口的话,怕是就要让人以为他是故yì

不想松口了。

如此一来,今天想要跟贾似道留上那么一丝香火情的事情不仅要泡汤,而且估计还要产生些许龃龉了。

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贾似道非要色迷心窍,他也没有办法。要是到时候真的在柳如的手上吃了亏或者因为什么事情有了闪失,皇帝和贾贵妃追究起来,也跟他没有半毛线关系不是?

不过,孟珙心中却是对贾似道看低了那么几分。

一个见到女人就不知dào

进退的人,是不可能会有多大成就的。即便他是真的有那么点才能,可是如此不知进退,终究不会走的太远啊。

安全第一?

贾似道听到孟珙这话差点没将口中的一口茶给喷出来。

这还真的把自己当作会强抢民女玩霸王硬上弓的纨绔子了呀。他自然不会知dào

,孟珙心中对他已经是有些看不起了。

“师宪,莫不是真的对那柳如姑娘一见钟情吧?”

相对于孟珙来说,史嵩之却要比他对贾似道了解的多了。琼林宴上,史嵩之亲眼目睹了贾似道所作所为,再加上瑟苑诗会以及刚刚孟珙说的贾似道对缉拿刺客早就胸有成竹的事情,虽然贾似道很年轻,但是他不认为贾似道真的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更不要说还是这样一种情况下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了。

“呵呵,史相说笑了。似道怎会对孟帅身边的女子动了心思?更莫说似道当日根本未曾看到过那柳如姑娘的面容。”

“那……师宪这是?”

“额……说来不怕史相和孟帅笑话,似道从小就艳慕那些能够高来高去的武功高手,奈何却一直没有遇到过真zhèng

的好手。那一日有幸见到了柳如姑娘同那刺客的一番大战,当真是让似道大开眼界,所以……”

“咳咳咳!咳咳咳!”

贾似道话还没说完,史嵩之却已经被他这匪夷所思的念头给弄的险些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虽然忍住了却也被呛的咳嗽不已。

旁边原本不想再说话的孟珙,听到贾似道这话却是讶然的再次眯起了眼睛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起贾似道来。

大宋朝重文轻武,数百年来谁不知dào

?不要看孟珙现在身为京湖制置副使,实jì

掌控着大宋朝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可是面对史嵩之却依然只能以下官自居,对上朝中的那些文臣们,也是不自觉的低上那么三分。

这还是因为如今大宋朝正面对着随时南下的蒙古大军的缘故,若是在十年之前,哪怕是地方上的知州、知府都要比他孟珙要牛气。

如果能够中的进士,谁又想走武将这一途?

可是偏偏今天,就有一个已经中了进士而且还是皇帝金口御封的小国舅的人,说出他从小就喜欢那历来被文人所鄙薄的粗鄙功夫。

这是他脑子真的被砸坏了?还是说的是真的??

孟珙若有所思。

“咳咳!似道,当真会说笑!哈哈!咳咳……”史嵩之指着贾似道连咳带笑,连笑带咳,尴尬不已。

这小子,真会演戏啊。

第79章 终究只是个凡人!

御街上,人流如织。

那短短的不到十二个时辰的惊惶,对临安城的百姓来说更像是一场短短的噩梦,来的快,去的也快。

人来人往的喧嚣街道上,突然,如雷的马蹄轰鸣声由远及近的轰隆而来。

“闪开!闪开!”

轰鸣的马蹄声中,声声爆喝夹杂在内。

拥挤的街道上行人无不纷纷躲避,推搡在一起,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之景。

贾似道无奈的看着下方因为行人躲避而挤倒的小摊以及行人,心中暗道一声抱歉,手上的马鞭却是再次狠狠的抽打在身下的战马屁股上。

虽然他知dào

会有很多人会在这拥挤中受伤,可是却也只能强制的让自己忽略掉这些。

因为,他有更重yào

的事情。

贾似道是从史嵩之的府上出来的。在他前后的五匹战马上,除了四个禁军兵卒外,还有一个传话的小太监。

早些时候,抱孕在身的贾贵妃突然在宫内晕倒,赵昀震怒,内廷颤栗。

消息被赵昀封锁,如今贾贵妃晕倒的消息还没传出内廷。

经过一干战战兢兢的太医拼死施药,贾贵妃总算再次醒了过来。不过清醒过来后,贾贵妃的第一个要求就是要见自己的宝贝弟弟贾似道,这个时候贾贵妃的话,对赵昀来说就是圣旨。

带着赵昀口谕的小太监先是到临安府,没想到扑了个空,再从贾全儿口中问明了贾似道去处之后又直接找来了史嵩之的悠然居。

当听到因为骑马奔驰而双腿一直抖个不停的小太监说出贾贵妃晕倒在宫内的时候,贾似道感觉自己的脑袋犹如再次被纳兰玉重重敲了一记一般,整个心脏猛然被一只手掌攥紧,生疼!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不知dào

什么时候起那个对他宠溺的有些过分的便宜姐姐,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在他心中占据了这样重的分量。

这一次同孟珙和史嵩之意wài

的见面,意wài

的交流,自然也就必须提早结束了。整个过程,说不上顺利,也说不上不顺利。

也亏得这小太监来的是时候,不然怕是史嵩之都不知dào

后面该怎么跟贾似道说话了。

对柳如的问题上,在贾似道说出向往江湖高手的话之后,一下陷入了诡异的尴尬氛围。

原本就将信将疑的史嵩之是打死也不会信贾似道的说辞的。

再加上本就是武夫的孟珙就在旁边。一个弄不好说出不该说的话,说不定要将两人都得罪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史嵩之识趣的不再接贾似道的话了。

贾似道也知dào

史嵩之根本没有相信他说的话,反而是有些相信他是真的看上了那个叫柳如的武功高强的女汉纸。

至于孟珙心中所想,贾似道不清楚,也懒得去猜。

对这个误会,对这两个已经先入为主的人,他本就不想解释;再加上大宋朝本就是这样的风气,他先前也本就是个好女色的人,两人不信也是应该。

要是两人信了,那才不正常。

既然话不投机,又加上皇帝相召,所以贾似道很干脆的告辞离去,当然他也必须要走了。

史嵩之自然是不敢留的。

贾似道也看到了听到贾贵妃晕倒的消息时史嵩之和孟珙两人神色的剧变,对这个两个无论身份地位都远超他百倍、本不应该对他示好的老狐狸,贾似道实在是懒得跟他们打玄机了。

他也懒得、也没心思再考lǜ

其他,随他们怎么想吧。

突然离去,本来是给纳兰玉撑场子的贾似道已经没有时间跟纳兰玉交代了,不过贾似道并不担心,有了史嵩之的承诺在前面,该做的都做了,想来史珍香也不会再将纳兰玉怎么样的了。

当然,就算史珍香真的想怎么样纳兰玉,都是女人的两人,又能怎么样呢?

急着离去的贾似道自然没有看到当他熟练的爬上战马疾驰而去的时候,送出府门的孟珙和史嵩之脸上那惊诧莫名的神色。

虽说大宋朝的士子们六艺都会有所涉猎,可是那大多都是花拳绣腿罢了。

史嵩之和孟珙两人都是带过兵的人,自然能看出来四个内殿直带来的马匹都是内殿直中的战马,而不是普通高门大户家中豢养的用来游山玩水的家马。史嵩之自认还做他自己,若是第一次接触陌生的战马,怕是也不能够做到像贾似道这般利索。

莫不是,这贾师宪之前说的都是实话不成?

史嵩之和孟珙两人对视一眼,感觉对贾似道的又要重新审视了。

能文,已经可以肯定的了,如果要是再加上能武,那就了不得了啊。

……

马蹄在飞驰,街道上在鸡飞狗跳。

贾似道的大脑却是在急速的转动着。

原本的历史上,贾贵妃据说是在生下的男孩夭折之后不久就撒手离去,随后赵钧就开始宠信同丁大全交好的阎贵妃。

难道,今天这晕倒就是先兆么?

对贾贵妃,贾似道自己都不清楚是个什么样的感情。是厌烦?是抗拒?是依赖?还是心安理得的暗暗在享shòu



小太监在走出贾府的时候偷偷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话一直在贾似道脑中徘徊。

董公公让小的告sù

国舅爷,此次似有人想要对娘娘不利。

这才是贾贵妃红颜早逝的真相么?

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也许还是唯一一个对自己不掺杂任何其他目的的人了。

真的要眼睁睁的看着历史的车轮继xù

前行?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本该发生的事情再次发生在自己眼前?

扪心自问,答案是肯定的否定!

想着想着,一股戾气已经蒙上了贾似道的眼睑。

重生以来,第一次,在他心中生出了他要做些什么、必须做些什么的想法了。

“再快些!驾!驾!”

贾似道冷哼一声,挥起马鞭再次重重的抽在马股上。

四个内殿直的禁军高手,听到贾似道饱含着戾气的话,心中齐齐一颤,随即惊讶莫名。

他们都是经过杀阵的老人了,对杀气和戾气自然极为的敏感。

这贾国舅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戾气?

能骑战马也就算了,可是这杀气是怎么来的?

他们自然不会知dào

,后世的贾似道本就是一个骑马高手,尤其是爱烈马。至于戾气,虽说他没有亲手做过什么,但是却绝不是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

六骑绝尘,在一路百姓的惊呼怒骂声中直奔皇城而去。

唉,自己终究只是一个凡人啊!

贾似道无声的叹息淹没在迅疾的马蹄声中。

第80章 前因后果

贾似道到的时候,焦灼不安的董宋臣已经在皇城北门前等了两个多时辰了。

历朝历代,深宫内院中各样龌龊之事并不少见,大宋朝也不例外。

不过从赵昀登基开始,皇宫内倒是没有出现过因为嫔妃争风而发生的丑事。一方面是因为赵昀正值盛年,后宫内嫔妃虽然不少,但是偶尔也是能沾些雨露的。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贾贵妃专宠在前,其余嫔妃在偶尔能沾点雨露的同时却是罕有敢同贾贵妃正面冲突的人。

至于谢皇后,虽说同贾贵妃井水不犯河水,但是宫内的人都知dào

,如果当年不是因为谢皇后的爷爷曾任右丞相谢深甫对杨太后有恩,这皇后之位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相貌不是很出众的她的。

总的来说,赵昀登基十余年来,整个后宫虽也有争风的事情出现,但是总体来说整个后宫的气氛还是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

这一次贾贵妃晕倒的很突然,而且下体还有出血之状。

太医诊断之后战战兢兢的告sù

赵昀是贾贵妃吃了不该进补的药物,才导致这样的状况。

虽然说的隐晦,但是背后透露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了。

贾贵妃怀有龙种的事情虽然宫外知dào

的不多,但是在内廷知dào

的人还是不少的。毕竟大家都是女人,后宫内人多眼杂,日常的一些状态还是能看出来的。

本就是专宠后宫的第一人,贾贵妃日常的用度都是由专人照料的,更不要说怀了龙种之后,赵昀更是对贾贵妃言宠溺到了极点,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数十个宫女太监十二个时辰轮番侍候,每天都有太医专门前来切脉问诊。

这样一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出现进补了不该进补的药物?

心知肚明的赵昀,雷霆大怒。

所有负责贾贵妃的太医全部被缉拿,所有侍候贾贵妃的宫女和太监无论是否当日轮值全部囚禁。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董宋臣却是知dào

这些已经被缉拿起来的太医尤其是那些宫女太监,怕是能活着出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了。

更重yào

的是,没有人知dào

这件事将会牵连到谁。盛怒之下的赵昀,让整个内廷都笼罩在他的龙威之下,整个皇城之中如今已经是人心惶惶。

按理说董宋臣做为赵昀身边最为亲近的宦官之一,是不用太过担心的。但是谁能知dào

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被逼急了乱咬?反正都是个死,拉上一个垫背的似乎并不太难理解。

董宋臣很清楚自己在内宫中的“人气”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他知dào

,如果可以的话,想来很多曾经被他“照顾”过的人都是愿意拉着他一起死的。

儿子和奴仆,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对赵昀而言,儿子也许他就只能有这一个了,若是没有了,那么他就要把自己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的儿子;奴仆没了,他随时可以找到更多说不定也会更好用的。

所以,董宋臣和卢允生两人都很惊惶。

不过跟卢允生相比,董宋臣有一个优势,那就是卢允生没有跟贾似道打过任何交道,而他跟贾似道的关系却非常的好,至少董宋臣自己是这样以为的。

之前每一次有关贾似道的事情,董宋臣之所以都会抢着去办。除了因为他发xiàn

了贾似道的变化外,更因为他比谁都要清楚贾似道对贾贵妃的意味着什么。

贾似道还没有下马,董宋臣就快步迎了上去,人未到声先到。

“师宪,你可来了……”

“劳烦董大人头前带路!”

贾似道翻身下马将手中的马鞭丢给跟在身后的内殿直禁军,大步走到董宋臣身前,盯着董宋臣轻声道。

满脸堆笑的董宋臣笑容僵硬尴尬的立在当场。

这是从贾似道醒来,他第一次看到一直对他恭敬有加的贾似道做出这样的不敬之举。

不过,这也是董宋臣第一次见到贾似道露出这样严肃的神色。

被贾似道盯着,董宋臣能清楚的看到贾似道眼中那一闪一闪跳跃的火苗,那是一种已经被极力压制的戾气。

背脊处不自觉的开始有冷汗流出。

这才是他贾师宪一直隐藏的面目吗?董宋臣感觉自己必须再次好好认识一下这个前不久刚刚让他刮目相看的年轻人了。

“看杂家都老糊涂了!师宪快跟杂家来,圣上和贵妃娘娘怕是都等急了!”董宋臣打个哈哈,顺着贾似道的话侧身引路道。

去传口谕的小太监在看到董宋臣的时候就已经暗中给他使过眼色了,董宋臣知dào

贾似道之所以如此定然是知dào

了有人想对贾贵妃不利了。

所以他能够理解贾似道这个时候的心情。

“似道谢董大人传话之情,日后必有所报。刚刚……”

“咳咳!杂家可是什么都没说!”

走在前面的董宋臣听到贾似道的话连忙打个哈哈,随即放慢了脚步,头也不回的压低声音继xù

道:“师宪你我不是外人,好在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母子平安!”

母子平安?

贾似道听到董宋臣的话不由自主的一愣。自己那便宜姐姐已经有了身孕了?那么也就是说距离孩子出生的时间最多还有七八个月了。

虽然之前不知dào

贾贵妃已经有了身孕,可是如今既然知dào

了,贾似道却是清楚贾贵妃这一次怀的一定是个男孩,而且要是不出意wài

的出生不过两三个月就会夭折。

至于那个短命的皇子夭折的具体原因,史书上就说的不怎么清楚了。

这个男孩也是自己那便宜姐姐给赵昀生下来的第二个孩子了,当然赵昀一生统共也就只有两个子嗣,也都是自己那便宜姐姐给他生下来的。

这么重yào

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知dào

?自己那便宜姐姐肯定不会不告sù

自己这个弟弟吧?

想来,自己的前身应该是清楚的吧。

既然知dào

了这一切,贾似道脑中原本一直不太清楚的问题顿时一片明朗。

史嵩之为什么会对自己示好,郑清之为什么能容忍自己不给面子的举动等等,也都在知dào

自己那便宜姐姐有了身孕之后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看来是有些人不想看到自己那便宜姐姐再给皇帝添丁了吧,开始着急了吧。

贾似道心中冷笑眼神也是愈发的森冷了。

看来自己要让很多人失望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从你们这些人开始吧!

走在前面的董宋臣,只感背脊之处冰冷一片,不自觉的再次加快了脚步。

这贾师宪的戾气,还真是重啊!

第81章 收买人心

锦绣宫的外殿,赵昀背负着双手看着大殿正中央挂着的那副吴道子的《送子天王图》,久久不语。

这幅出自吴道子的图卷是赵昀得知贾贵妃再次有了身孕之后专门命人送来挂在这外殿上的。

赵昀的脸色极其平静,一双微带着青色的眼睛就这样静静的看着这幅图卷,一动不动。

在他身后的大殿内,密密麻麻的跪伏着一地人影。

太医院的太医大多都在这里,除了负责贾贵妃日常起居的几个太医。这几个人已经被内殿直禁军抓了起来。

除了这些太医,还有内殿直禁军的指挥使齐都等一干大大小小的禁军将军。

卢允生颤栗着跪伏在赵昀脚边。

除了最初的时候赵昀大发雷霆直接杖毙了两个侍候贾贵妃的宫女、并将负责贾贵妃起居的太医和太监宫女抓起来之后,从内殿贾贵妃处出来后的赵昀就是这个样子,比平日里更加平静,反常的平静。

但是,下方跪着的一干人心中却是更加惊惶。所有人都知dào

,这平静只是暂时的,这就是那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征兆。

这个时候的平静,只是意味着后面更大更凌厉的狂风暴雨。

从贾贵妃醒来说了几句话沉沉睡去、赵昀派人去召唤贾似道入宫之后,齐都等人已经跪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整个下身都已经麻木,可是没有人敢动上一动。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们的头脸之上滚滚而落,衣衫早已经被冷汗浸湿透。

可是肉体上痛楚同精神上的折磨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的。

有几个太医院的老太医已经顶不住这让人窒息的压力,早就晕厥了过去。可是这一切都让赵昀没有任何的反应。

两个多时辰,赵昀就保持这样一个姿势。

“陛下,国舅爷到了!”

董宋臣小心翼翼的走进大殿,跪伏在赵昀身后轻声道。

依然是让人窒息的沉默。

“唔!似道来了?让他进来吧。”

足足过了数十息功夫,赵昀似乎才回过神来,回头看了董宋臣一眼,声音低沉。

“小的遵旨!”

董宋臣躬身小步的挪出这让他一刻都不想留下的大殿。

赵昀的双眼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布满了血丝,血红一片,再配上他此刻苍白的有些过份的削瘦面颊,看起来甚至有些可怖。

贾似道走进来就看到了跪了一地的人,那几个晕厥过去的老太医中还有两个是曾经去给他看过病的。

虽然刚刚董宋臣已经偷偷给他打过招呼,说赵昀心情甚是不虞,不过他没有想到,这大殿内竟然是这样一种情况。

待到他看到听到脚步声回头的赵昀的时候,更是吓了一跳。

双眼布满血丝、脸上青气密布的赵昀,跟数日前他见到的那个依然意气风发的年轻皇帝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似道,你来了。”

贾似道还没有开口说话,赵昀却是先开口了。说完这句话,赵昀再次转头看向那副《送子天王图》声音低沉:“此图,如何?”

抬头看了一眼那《送子天王图》,贾似道并没有认出来是谁画的。不过想来能够堂而皇之的挂在这皇宫当中,必然是出自名家的。

虽然不知dào

是谁画的,但是图中的意思贾似道还是能够大概看出来的。他能理解赵昀此刻的心情。

“回圣上,此图甚好!”

“呵呵,甚好吗?”赵昀低低的笑了两声,有如夜枭低鸣。

下面跪着的齐都等人听到赵昀这有些变态的笑声,整个人都已经从里凉到外了。

贾似道也是心中一惊。

赵昀的精神状况很不好,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好事。

只是不知dào

他到底是因为自己那还躺在床上的姐姐还是为了他那没有出世的孩子?

不过不管是哪一样,这个时候赵昀绝对需yào

振作起来,或者说从他已经有些变态的精神中走出来。

“陛下……姐夫,您不仅是我大宋的皇帝陛下,更是家姐唯一的依靠。如今姐姐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事情已经发生,姐夫可一定要保重身体,才能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算盘落空。

这个时候,如果姐夫作为九五至尊都自乱了阵脚,那么岂不是正合了那些人的心意?”

贾似道贴近赵昀压低声音道。

他没有称呼赵昀为陛下,而是直接以姐夫相称,除了刻意的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外,更重yào

的却是为了让赵昀明白,这个时候他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人,在脆弱的时候都是需yào

依靠的。尤其是男人,尤其是如赵昀这样身为九五至尊的男人。

而这个时候也是他们心防最为脆弱的时候。一些以前不能说的话,这个时候说出来,却是恰到好处。

果然,有些呆呆的赵昀听到贾似道的话讶然的回头看着贾似道。

姐夫?这对他来是一个多么遥远的称呼?可是就是这声姐夫,让赵昀想到了自己那小时候跟着母亲一起居无定所、寄人篱下的日子。

从自己莫名其妙的坐上这皇帝之位开始,似乎就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已经好久好久不见了。

赵昀能够看到贾似道眼中的担忧和真诚。

贾似道确实是真诚的。

心中微暖,赵昀抬手拍拍贾似道的肩膀轻声道:“似道,你的心意,朕都明白。可是……”

说到可是的时候,赵昀脸上刚刚还温情的神色陡然转厉回身指着跪伏了一地的大殿厉声喝道:“朕都养了一些什么废物?这皇宫是朕的居所,是朕的家。朕是皇帝,可是朕在自己的家里,连自己心爱的女人、连自己的子嗣都保不住,朕还算什么皇帝?似道,你告sù

朕,他们还当朕这个皇帝是皇帝吗?”

“他们,还有你们,统统都该死!”

赵昀状若疯狂,挥舞着手臂咆哮道。

一股腥臊之气弥漫!

却是有几个太医直接被吓得尿了裤子。

贾似道皱眉。

大肆株连显然不可能真zhèng

的解决这件事,甚至会给自己树立很多敌人。那些下手的人,恐怕最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状况了。

他默默的任由赵昀发泄着已经憋了整整几个时辰的怒火。只要赵昀发泄出来,就好,如果憋在心里,那才是麻烦。

从赵昀能够在史弥远当政隐忍足足数年之久任由史弥远折腾朝政,直到史弥远主动致仕才出来主持朝政,就可以看出来,其实赵昀是个很善于隐忍的人。

今天之所以如此失态,显然,那些人对急不可耐的对贾贵妃下手已经真zhèng

触动了赵军的逆鳞,所以他才会这样。

“统统都该死!你们统统都该死!”

赵昀无力的咆哮着,身体都开始有些摇晃。

贾似道见状连忙上前两步扶住赵昀。

“姐夫,你相信我么?”贾似道扶着喘着粗气的赵昀低声道。

“呵呵,似道,朕这个时候除了信你还能信谁?”赵昀很有些意兴阑珊。

贾贵妃发生这样的事情,赵昀其实要比所有人知dào

的都要多。正是因为他知dào

的多,才更加知dào

,这满朝文武他真zhèng

能信任、又能让他放心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而大难不死、异军突起的贾似道恰恰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首选的。

贾贵妃是他最为宠爱的妃子,最爱的女人,也是贾似道的亲姐姐。他的孩子是皇子,却也是贾似道的外甥。

帝王家,亲情淡薄。可是,偏偏赵昀很享shòu

贾似道的那声姐夫。这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那血浓于水的亲情。

“那,还请圣上放过这大殿内的诸位大人!”

贾似道扶着赵昀站稳,退后两步,一撩袖摆郑重的跪伏于地朗声道。

大殿内一片死寂!

没有人料到贾似道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这是在为自己这些人求情吗?

跪伏在大殿内两个多时辰的一干太医还有内殿直的几个将军很清楚,处于盛怒状态下的赵昀,如果要杀他们,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救的了他们。

可是,如果说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人能够救他们的话,贾贵妃是首选。而除了贾贵妃外,贾似道却是第二个人了。

站稳的赵昀有些发愣,有些难以相信的指着大殿内的一干朝臣疑惑的道:“似道,你这……是何意?你是要救这些废物?”

“陛下,此次贵妃娘娘之事,还有众多谜团未曾解开,诸位大人也都是各司其职,虽有失职之处,却无必然干系。如果这个时候陛下大开杀戒,虽可解得一时之气,却恰恰做出了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啊。还请陛下三思!

微臣,恳请陛下将此事交给微臣追查!若是此事同殿中诸位大人有关,到时再行定罪抄家也为时不晚啊!”

贾似道抬头正正迎上赵昀的双眼,正声道。

赵昀盯着贾似道,脸上神色一阵变幻。

“似道,你先起来说话!”

“陛下……”

“朕允了!”

贾似道听到这三个字不由一愣,随即看到赵昀眼中流露的莫名之色,心中一松。

“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果然就是皇帝啊!

自己这边才刚刚想到趁机拉拢下人心,他就已经看出来了,而且还为自己搭起了台子。

听到贾似道的话,殿内已经在鬼门关上转了一圈的数十朝臣,顿时回过神来,齐齐高呼道:“臣等谢过陛下不杀之恩,陛下圣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要谢就谢似道去吧。朕没说放过你们,只是说暂时不杀你们。不过,若是让似道查出你等中有人同此事有何干系,诛九族!”

赵昀上前两步拉起贾似道看也不看一干高呼万岁的群臣冷声道。

“谢过国舅爷!”

齐都等人也都是玲珑心,顿时转过风向齐齐对着贾似道躬身道。

“诸位大人不可!不可!”

贾似道连跑几步闪到一边,他可不想也不敢接这些朝臣的跪拜之礼。

恰在此时。

大殿转角处传来一声怯生生的声音。

“陛下!”

“何事?爱妃可是醒了?”赵昀回身看到这个神色一变,连忙问道。

“回陛下,贵妃娘娘醒了,着小婢来问陛下,国舅爷可是到了。”

“你去告sù

爱妃,就说朕这就带似道去看她。让她莫要心急。”赵昀一拍额头,叮嘱道。

“奴婢遵旨!”

待到宫女离开,赵昀回头冷声道:“还不快滚?将这些晕倒的废物带到太医院好生诊治,死了一个朕拿尔等是问。”

“臣等告退!”

齐都等人听到赵昀这话顿时如蒙大赦,连忙山呼道。

“似道,跟朕进来吧,别人婉儿等急了。”赵昀没有搭理他们,看着贾似道招手道。

第82章 变化

锦绣宫内殿极尽奢华。内殿正中央的那张金黄锦榻上,脸白如纸的贾贵妃斜靠在床头,一个宫女正跪在地上小口的喂着药汁。

浓浓的药味充斥在内殿之中。

见到赵昀进来,正在侍候贾贵妃用药的宫女连忙闪到一边想要行礼。

“退下吧,朕来喂爱妃吃药!”

赵昀不耐的摆摆手,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接过宫女手中的玉碗一屁股坐在锦榻上。

一干宫女躬身无声无息的退出内殿。

偌大的内殿就剩下赵昀、贾似道以及在锦榻上的贾贵妃。

“似道,来,过来坐。”

贾贵妃看了一眼赵昀,苍白的俏脸绽放一抹笑容对着贾似道招手道。

如今的贾贵妃同半月前相比在相貌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除了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外,其他看起来都还好。

可是她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的颓气却是任何人都能清楚的感觉到的。

此刻的她在贾似道看来,就是一朵盛开的玫瑰正在逐渐枯萎一般。即便是她笑着,贾似道依然能够从她眼中看到惊惶和不安。这惊惶和不安贾似道知dào

,不是对她自己,而是对她肚子中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的担忧。

这笑容,却是在安慰他的。

心中再次被淡淡的暖意包裹。贾似道一直以为见过太多尔虞我诈的自己,早已经不会再感受到多少这样的温度。

可是今天却再次感受到了这样的一种对他来说异常遥远的滋味。好舍不得的滋味啊。

这暖意只在贾似道心中持续了数息功夫,紧接着就被一种浓浓的愤nù

所取代。

如果说这是因为他的到来而引起的蝴蝶效应,贾似道是不怎么相信的。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之前可是什么都没做过,他更没有想过改变什么。

那么这样说来,这件事应该本来就是原本就该发生的事情。所以才有了赵昀这唯一的儿子出生不过两三月时间就夭折的事情发生。而正是因为这个孩子夭折,才导致了贾贵妃的红颜早逝。

这温暖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要再次离自己远去了么?想到这个问题,贾似道感觉自己的心脏不由自主的抽紧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让什么享shòu

生活都统统见鬼去吧。

“姐,好好养身体。好给姐夫生个大胖小子。”

贾似道走到锦榻前看着眼眶依然红肿的贾贵妃轻声道。

听到贾似道这话,贾贵妃不由自主的一愣,随即眨眨眼睛看了看正在小口试着汤药温度的赵昀。

“来,婉儿喝药。”赵昀温柔的将试好温度的汤药送到贾贵妃嘴边,“似道懂事了。朕这个姐夫很欣慰。婉儿,就不要再为似道担心了。”

赵昀很清楚贾贵妃为什么看自己。姐夫、姐姐,这样的关系虽然说确实是三人存zài

的关系,可是用在皇帝身上,却是有些不敬了。

正如,生养了数十年的父母要叩拜成为贵妃的女儿一样。一入帝王家,什么亲情都是大不过皇家礼仪的。

贾似道从头到尾始终没有说过任何狠话,甚至连给自己的亲姐姐报仇的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简简单单的将调查的事情主动请缨接了过去。

可是正因为如此,赵昀才会对贾似道更有信心。

漂亮话谁都会说,可是漂亮事,却不是漂亮话说出来就能做的出来的。

如今的贾似道,再不是之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年轻人了,更像是老谋深算的乔行简,让赵昀确实是既惊讶又欣慰。

……

走出皇城,天色已经将黑,一顶夕阳将无尽的余晖洒落,将巍峨的宫城笼罩在一片金红之中。

“董大人,拜托了!”

贾似道对着送出来的董宋臣深深一礼,沉声道。

“哎呀呀,国舅爷这是何意?贵妃娘娘是杂家的主子,杂家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国舅爷如此当真是折煞杂家也。”

董宋臣慌忙扶住贾似道,连嗔带怪的表着忠心道。

贾贵妃吃了药之后,贾似道就和赵昀出来了,好给贾贵妃足够的时间休息。

出了内殿之后,两人在锦绣宫前殿小坐了小半个时辰,整个外殿所有侍候的人都被赵昀赶了出去,他们两人到底谈了些什么,没有人知dào



不过,在赵昀将董宋臣召进去让他将贾似道送出宫的时候,董宋臣很明显的看到赵昀脸上的阴郁之色已经一扫而空了,虽不能说跟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至少却是再次回复了之前的模样。

赵昀能够发生这样的变化,原因显然只有一个,那就是贾似道跟赵昀说了什么。或者说给赵昀说出了解忧之法了。

本就很看好贾似道的董宋臣此刻心中更是大为庆幸自己押对了宝。所以此刻贾似道拜托他多照顾下贾贵妃的话,董宋臣是拍着胸脯表着忠心。

是个人都知dào

,这国舅爷可是真zhèng

的要飞黄腾达的人啊。

在这座皇城中呆了数十年,董宋臣比谁都要清楚,这座森森皇城中,丛林规则要远比皇城之外更要森严无数倍。

管事太监,嫔妃才人,贵妃、皇后,这些人从下到上掌控着这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重重宫闱中上万人太监、宫女的命运。

而在这皇城丛林中,站在金字塔最上层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皇帝。在这丛林中,他一个念头就能让一个人、乃至数十个、上百个人瞬间永远的消失。

管事太监平时也许可以耀武扬威,可是真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其实跟那些普通的太监宫女压根好不到哪去,甚至下场还会更惨。

他们这些人,其实都是皇城这座丛林中的最底层!

帝王之怒,在这座不大的城池中,处于最底层的太监和宫女们却是最能切身体会到的。

所以,仅仅将宝都押到皇帝一人身上显然是不够的。这个时候,一个好的队友就显得尤为重yào

了。

董宋臣,原本对贾似道还有些矜持,这个时候却是已经变得直接赤膊上阵了。

“如此,似道就谢过董大人了。告辞!”

贾似道没有给出任何承诺,郑重的对着董宋臣再次抱拳道。

“国舅爷放心!国舅爷慢走!”

董宋臣谄笑着一直看到贾似道骑马消失,才摇晃着脑袋慢悠悠的回转。时不时的还哼起了小曲儿,进了皇城却是想起什么,脸上马上变成了哀伤之色,小跑着朝锦绣宫奔去。

第83章 身后有人(第一更)

出了皇城,就是御街。

天色虽然将黑,不过已经除了宵禁的御街,似乎比白日里更要热闹几分。各式杂耍艺人沿街行走,身后总是跟随着大批的看客,小孩儿的欢呼声络绎不绝。

这些杂耍艺人,很多都是最近才涌入临安城的。

端午将近,临安城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即将开始。而在花魁大赛之前,各个青楼就已经提前月余时间开始造势了。

各个青楼的头牌,虽然大多都是达官显贵才有机会亲近,一般人只能远观,但是钱从达官显贵身上赚,名却要通过普通老百姓的口来扬不是?

所谓造势,自然是越能吸人眼球越是好了。

所以,各个青楼也都是卯足了劲儿挖空心思寻那能吸人眼球的花招。杂耍,虽然上不得大台面,但是在聚拢普通百姓的人气上却是再好不过了。

更何况,花魁大赛如果单单是评比花魁也未免太显乏味了些,杂耍虽然还不太上的了台面,但是奈何杂耍实在种类太多,却总有一些高大上的不是?

所以,花魁大赛的时候,选一些既有趣味而又极其高明的杂耍也就成了花魁大赛中间的调味品了,到如今,却已经渐渐成为历年花魁大赛的惯例了。

这也催生了每年花魁大赛的时候,各地的艺人或两三人、或组团的蜂涌朝着临安城聚集而来。如果能够在花魁大赛中露露脸,那身价马上就会水涨船高,好处自然是不用多说的。

贾似道信步在拥挤的人群中,被人潮推着前行。

他自然是乘轿的,只是人委实有些多,坐在轿中就好比坐在那在大海上颠簸的小破船上一般,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所以他干脆直接撇了轿子,自己走路还好些。

当然,如果他要人打上牌匾驱逐人群开路,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出现就被贾似道掐死了。中午的时候策马狂奔,那是有急事。现在,显然是没有必要的。

“大人,我们被人盯上了。”

正在神游天外的贾似道,耳边传来木暖带着些许凝重的低声。

“被人盯上了?你确定?”

心中微惊,贾似道并没有抬头四处张望,收敛了心神继xù

超前走着。

看到贾似道如此表现,木暖不由得再次被这个自己如今的主人震惊了一把。

木暖,自然就是半个多月前在临安府府衙前替贾似道得罪郑阔的那个内殿直禁军了。只是,如今的木暖已经脱下了禁军的服饰,而是穿上了黑色劲装。

从贾似道走出皇宫的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不再是内殿直的禁军了。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贾似道的贴身护卫了。

除了木暖之外,当初护卫着贾似道前往临安府赴任的其余三个内殿直禁军也都在贾似道身边,他们同样也都不再是内殿直的禁军了,兵部的名册上也不会再有他们四人的名字了。

木暖他们四个人,都是贾似道刚刚在锦绣宫找赵昀要过来的。

虽然心中有些纳闷,不过只是区区四个内殿直禁军而已,赵昀想都没想的直接就应了下来。在他看来,如今临安城内暗流涌动,前有孟珙遇刺,后有贾贵妃宫内被下药,贾似道做为一个文弱书生,身边也确实需yào

些高手保护了。

末了赵昀感觉四个有些不够,还准bèi

再给他四个内殿直禁军,贾似道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对自己的安全,贾似道有过警惕,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在今天找赵昀开口的原因了。只是,远远还没有到需yào

这样大张旗鼓的地步不是?

木暖他们四个人,是贾似道在临安府府衙前就已经看中了的人。

郑阔显然不是好相与的人,也许慑于赵昀不会明着找自己的麻烦,不过对付木暖这四个折了他面子的普通内殿直禁军,还是很容易的。

之所以,当时贾似道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想再看看、多了解了解木暖四人的秉性而已。

贾贵妃堂堂宠妃而且还是在身处内宫之中,尚且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给她下药,想要夺去赵昀的皇帝血脉,告sù

贾似道有些人似乎已经等不急的想要将威胁都扼杀在萌芽状态了。

那么,如果他追查这件事的消息被泄漏出去,那么那些对处在深宫内的贾贵妃都敢下手的人,想要要他的命恐怕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没有人想死,更不要说已经死过一次的贾似道了。

所以,贾似道张口找赵昀要了木暖、王柄、周博、裘裳四个人。

在他看来,这四个内殿直禁军当初在临安府府衙前听自己的命令对郑阔动手的时候,虽然不乏有投机的意思,可是却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表现不是?

事后查到的消息,四人显然都是在内殿直中不得志的一类了。最好的木暖也不过是个统领百人的都头而已。

大宋朝禁军号称八十万人,到如今虽然早不如北宋时候,数十万总还是有的。数十万禁军中,一个小小的都头是什么角色,不用想也知dào



贾似道没有问过木暖四人的意思,不过想来四人也是不会拒绝的。毕竟,拒绝了他递过来的橄榄枝,郑阔的报复将会是他们根本无力承shòu的。

如今看来,木暖他们四人对自己的角色适应的很快。这一路走来,要不是四个人前后左右护持着,贾似道怕是早就被人群给挤不见了踪影。

“回大人,自大人从皇宫出来,属下就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初始属下也担心是属下自己疑神疑鬼了,可是从大人下轿,那窥视的人想必怕是跟丢了,以至于跟的太紧,让属下发xiàn

了踪迹。”

王柄、周博、裘裳三人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只是从他们紧绷的身体中可以看出来,他们此刻已经是警惕万分了。

谁会跟踪自己?

莫非那些人这么快就收到了自己将要追查自己那便宜姐姐被人下药的事情?

“不要打草惊蛇,只装不知吧。敌不动,我不动。”

看了看周围汹涌的人群,贾似道轻声道。

人太多了,如果真的是想要对自己不利应该是趁浑水摸鱼的最好机会,可是因为敌暗我明,这么多的人,却是最容易做为掩盖用来逃跑的。

“是,大人!”

木暖对着王柄三人使了个眼色,表面上依然是若无其事,实则心中已经是紧张万分。

刚刚被皇帝遣到这贾国舅身边,如果贾似道这个时候出了什么事情,那么他们四人首当其冲的必然会是第一批倒霉的人。

当然,换句话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也是四人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不是?

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是,直到他到了临安府府衙,都是风平浪静的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虽说那暗中跟随窥视的人一直紧紧咬在身后,可是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作。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等到贾似道进入临安府府衙想要木暖来个反跟踪、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弄些意wài

收获的时候,木暖就禀报那窥视的人在贾似道快要到达临安府府衙的时候,就已经提前离去。

是发xiàn

了木暖四人的存zài

而没有动手,还是别的原因?

刚刚进入府衙,贾似道就看到不停在大门前转圈的贾全儿。

“哎呀,公子,您老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贾全儿抬头见到是贾似道,顿时双眼放光小跑着迎了上来。

“怎么?有事儿?”

贾似道自顾自的朝着大堂走去。

“公……子……”

贾全儿看到贾似道要进大堂顿时神色大变,连忙一把拉住贾似道的袖子,结结巴巴的道。

第84章 冤家路窄(第二更)

“怎么了?”

贾似道停下脚步瞅了一眼贾全儿,皱皱眉继xù

道:“有话快说!”

“是是!公子……”贾全儿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神,连忙松开抓着袖子的手,小心翼翼的将袖子抚平,看了一眼跟在贾似道身后的木暖四人一眼,欲言又止。

木暖、王柄、周博、裘裳他们四个人虽然没有穿禁军铠甲,不过半月前才帮自己公子出气长脸的事儿,贾全儿当时可是看的目眩神迷的,所以自然是认得他们四人的。

既然是内殿直禁军,那么这个时候跟着贾似道一起回来,那是皇帝的意思?

“不用看了,木暖、王柄他们四人已经不再是禁军了,我找陛下要来做为的护卫了。嗯,木暖,这是我身边的亲随、管家贾全儿,从今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你们可要好好亲近亲近。”

贾似道自然知dào

贾全儿在想什么,淡淡的道。不过他却是没有再抬脚。

能让贾全儿敢拽着自己不让自己走,显然应该是有事儿了。

“木暖(王柄、周博、裘裳)见过贾管事。”

木暖、王柄四人自然是认得贾全儿的,听到贾似道的话,同时抱拳一礼道。

“哎哎哎,几位兄弟不用如此,不用如此。”从来没人对自己如此行礼,更不要说自己四个人之前还是皇帝身边的禁军近卫,贾全儿摆着手飞快的闪到一边,尴尬的笑道。

“好了,以后你们有的是机会亲近,说说吧,什么事儿?”

贾似道打断贾全儿,有些不耐的道。

“公子,夫人来了!”贾全儿指指大堂,小心的道。

“哦?她怎么来了?她来了,我就不能进去了?”贾似道眉头一挑,瞅了瞅大堂,又看看一脸紧张的贾全儿,心中似有所悟,“还有谁来了?纳兰玉?”

“啊……公子,您……您……老怎么知dào

纳……纳兰姑娘来了?”

还真的来了!?

以那小妞儿的脾性,这不是又要见缝插针给自己添堵的节奏?

贾似道一阵无语。

“她们两个在里面?”贾似道指了指大堂。

“公子,还有绿珠和春桃在里面侍候!”

“……”贾似道眉头不由自主的跳了几下,跟猪脑子实在是没话说,“她们两个在里面多久了?”

“回公子话,纳兰姑娘说是公子让她在府衙中等候的,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了。夫人,才到了半个多时辰。”贾全儿明显的感觉到贾似道眼神有些不善,老老实实的应道。不动声色的却是将纳兰玉放进来的事情归咎到了贾似道身上。

贾似道感觉脑袋上的青筋又开始跳了。

既然纳兰玉在这大堂,你不知dào

把徐若曦领到别的地方?想想贾全儿的猪脑袋,贾似道知dào

就算自己说也是白说。

还是想想,这两个女人碰到一起,该会迸出怎样的“天雷地火”才是正理。

进去还是不进去?贾似道有些踌躇了。

这个念头才出现,贾似道心中猛然一惊。

我为什么心虚?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自己明明跟那纳兰玉什么关系都没有,自己需yào

怕个什么劲儿?这,怎么像是被捉奸的节奏呢?

对啊!

自己跟那纳兰玉之间严格来说似乎仇怨还要大些吧?那自己担心什么呢?

摆摆头,贾似道自嘲的笑笑,抬步正准bèi

走。

“老爷,你回来了!”

恰在此时,大堂正门前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听到这声音,贾似道心中一惊,抬头就见已经半月不见的徐若曦穿着白色褥裙俏生生的立在门口,凝视着他。徐若曦头上那高高的挽起的乌黑发髻,昭示着她已为人妇的身份。

虽然徐若曦脸上没有笑容,但是她眼中的惊喜和激动之色,却是依稀可见。

“师宪,你回来了?人家可是等你好久了!”

在徐若曦身侧,同样一脸惊喜、花靨带笑的纳兰玉穿着粉色的绣裙,看着贾似道娇娇柔柔的道。那含羞带嗔的模样,当真是人见人怜!

两女都是容貌绝佳之人,一白一粉,相映生辉,想来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羡慕贾似道的齐人之福。可惜,贾似道听到纳兰玉的话,却是脸上肌肉不由自主的一阵抽搐,只觉满头的黑线。

师宪?人家?你还能表现的再恶心点么?

当真是,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怕什么就来什么,这小妞儿果然就是来故yì

给自己添堵的啊!

果然,听到纳兰玉的话,贾似道明显感觉到徐若曦脸上的神色瞬间冷淡了几分。而站在徐若曦身后的春桃和绿珠两张小嘴更是撅的能挂几个油瓶了。

看着俏脸晕红一脸惊喜、美艳不可方物的纳兰玉,贾似道只觉自己仿佛看到了只头上顶着两支角正在张牙舞爪的小恶魔。

“呵呵,夫人,你怎么来了?”

狠狠的瞪了一眼眼睛都笑的眯起来的纳兰玉,贾似道看着徐若曦勉强笑笑道。

“师宪……”

一旁的纳兰玉见贾似道不接招,想要再添把火,却不料刚一开口,贾似道就猛然瞪了过来。心中不由自主的一慌,剩下的话却是说不出口了。

贾似道心里真的有些恼了。

这小妞儿完全是嫌不够乱么?这样给自己添堵有什么好处?

纳兰玉俏脸微僵,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被贾似道的眼神给吓住,当真是可恶之极!而纳兰玉更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当着怎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她那容貌不下于自己的夫人的面,如此对待自己。

心中羞恼之余,却是大觉委屈。

“哼!”

纳兰玉狠狠的瞪了贾似道一眼,带起一阵香风从贾似道身边狂奔而出。

这就走了?

走了也好,贾似道没有想太多。

“呵呵,夫人……

“老爷半月未归,府中这些时日屡有人登门拜访,妾身今日前来特意给老爷送来这些拜帖。”徐若曦脸上神色依旧淡然,看着贾似道淡淡的道。

“拜帖妾身已经交给贾管事,老爷闲暇之余不妨看看。天色已晚,老爷公务繁忙,妾身这就回府了。”

徐若曦说着,不等贾似道开口,领着春桃和绿珠两女转身就走。

“哎……”

贾似道嘴巴张了几张,终于还是没有说出留人的话语,看着徐若曦消失在回廊间。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公子……”等了好一会儿,贾全儿终于壮着胆子畏畏缩缩的道。

“有屁就放!”

“是是,公子!夫人除了给公子送来拜帖外,还给公子送来了几套换洗衣裳、几个小菜、还有夫人亲手熬的粥,天凉了,要不,公子先用饭?”

“……吃饭!”

第85章 九善堂(第三更)

这一顿晚饭贾似道吃的极为舒畅。

半月来每日里都呆在在府衙里,虽说府衙的厨子也都是一等一的,不过同徐若曦亲手做的饭菜比起来,感觉上就差了那么不止一点半点了。

对徐若曦和纳兰玉对上,贾似道并没有放在心上。

纳兰玉聪明,徐若曦却也绝对不是笨蛋。

临走时徐若曦那女人味儿十足的一眼回眸,除了让贾似道有些荡漾外,更让他知dào

,其实纳兰玉刻意为之的一切,徐若曦都心知肚明。

虽然纳兰玉表现的似乎跟贾似道有着无数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可是徐若曦看的很明白,也许纳兰玉和贾似道真的有某种关系,可是这种关系却绝对不是男女之情。这种关系,在徐若曦看来,甚至有点亦敌亦友的感觉。

之所以纳兰玉纳兰玉刻意表现的同贾似道打情骂俏极为的亲近,目的么自然是为了让她跟贾似道之间产生龃龉或者矛盾罢了。

也许是因为女人那点与生俱来的占有欲,所以即便徐若曦已经很清楚纳兰玉是故yì

这样做,但是她依然选择了配合,至少在表面上配合了一下。

临走的那一眼,就是徐若曦给贾似道吃的定心丸了。

吃完饭,贾全儿战战兢兢的把茶送上来,余赐就来了。

“师宪兄,家父让子万转告师宪兄一句话,今日宫内之事,家父会全力支持师宪兄一应所为,概有所需,还请师宪兄莫要客气。至于赐,早已是唯师宪兄马首是瞻矣。”

余天锡会知dào

贾贵妃的事情,贾似道并不惊讶。毕竟,从通传赵昀口谕的小太监并没有避讳史嵩之和孟珙就知dào

,赵昀在这件事情的态度是没有想过对朝中重臣隐瞒的。

虽说,这件事传出去,最后水落石出的时候会是内廷的一个丑闻,但是相对于身系大宋朝社稷香火大事的贾贵妃来说,丑闻只能让朝中大臣同仇敌忾的讨伐那幕后主使,而不是其他。

毕竟,身为皇帝的赵昀,虽然还年富力强正值春秋鼎盛,但是登基十余年来,血脉不旺,乃至进百余年来大宋朝赵氏皇族一直血脉不旺的隐忧,早就是大宋朝满朝之伤了。

让贾似道惊讶的是,余天锡的这番表态。

可以想像的是,如今贾贵妃在宫内被人下药想要将那还没有出生的孩子给弄没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朝野内外。

能在防卫森严的内廷中对当今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下手,而且这个贵妃还是怀了龙种,这背后需yào

多大的能量,不言而喻。

哪些人最有可能,其实包括赵昀在内,一个个都跟明镜儿似得。

在锦绣宫内的时候,赵昀就对贾似道坦承了他所怀疑的几个对象。

按照赵昀的说法,嫌疑最大的其实就是一直在内廷有着皇后之位却没有皇后之实的谢皇后了。这个说法不无道理。

毕竟内廷之中,谢皇后虽然没有贾贵妃受宠,可是毕竟是皇后之尊,想要做些什么下作手段,依然具有最为便利的条件,更何况,谢皇后也并不是孤家寡人,几个兄长虽然位不太高,可是却也都是握有实权的人。

不过,在贾似道看来,谢皇后却是应该是最没有嫌疑的人。

毕竟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内廷之中,最能威胁谢皇后位置的也就是贾贵妃了,而若是贾贵妃肚子里的龙种没了,受益最大的也正是谢皇后了。

就因为这点,谢皇后只要稍微有些脑子都不应该真的打贾贵妃的主意。

当然,也不排除谢皇后就是利用了这样的一种心态,故yì

为之呢。

除了谢皇后之外,赵昀还有几个贵妃,虽然没有贾贵妃受宠,但是论相貌身材却都要比谢皇后要好上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也不排除这些人趁浑水摸鱼故yì

嫁祸谢皇后的可能。

除此之外,最后一个可能,就是那些原本有可能荣登大宝、却因赵昀错失至尊之位,同赵昀龃龉极深的皇室宗亲了。

这个可能,按照赵昀的说法,却是最低的。

毕竟,内廷之中,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将手伸进来的,更不要说还要能控zhì

那么多人为你所用。皇室宗亲虽然位都高,但是权柄重的却是实在没有几个。

更何况,如果他们能够如此轻易的对贾贵妃下药,将没有出生的皇子给弄没了,让赵昀后继无人。最后不得不跟宁宗皇帝一样,从其他的赵氏皇族中挑选一个子嗣来继承皇位的话,倒还不如直接给赵昀下药,将他给弄死了,那不是一了百了么?

还不用等上个数十年。

当然,贾似道是决计不能说出这样的话的,大多都是赵昀说,贾似道在一边听。

赵昀之所以跟贾似道说这些,也就是为了给他指明个追查的方向罢了。对这位失忆的小舅子,赵昀还是能够理解的。

按照道理,像余天锡这样的重臣,根本不用如此着急的表明态度。做做姿态就够了。更不要说,余天锡跟史嵩之之间本就是一体的联盟。

而这个时候余天锡派自己那已经唯贾似道马首是瞻俨然成为贾国舅手下头号马仔的幼子来传话,这背后究竟还隐藏着些什么,贾似道觉得自己必须要好生推敲推敲了。

余天锡仅仅是代表自己呢,还是作为史嵩之的代表来表明史氏一族那一系的态度呢?或者是说,其实这就是史嵩之来表明自己这一系同这件事一点儿关系没有的投名状?

“子万,临安城内还有哪些帮派的主事者没有见的?”

贾似道对余赐的话只是亲热的拍拍肩膀,以示心领,并没有再做其他的表示,然后话锋一转询问起孟珙遇刺的事情调查的进展如何了。

“回大人话,如今城内仅剩一个帮派大人还未曾见过。”

余赐对贾似道这样的表态似乎一点儿也不意wài

,称呼也是随之一变,恭恭敬敬的道。

原本,在琼林宴上的余赐给贾似道的印象其实也就是一个肚子里没有太多墨水的纨绔而已。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无意为之的一件事会让一个人改变的如此彻底。

这近月余的相处,尤其是余赐被贾似道要来做副手通判知事后,对他的了解却是愈发的深了。

两人在一起,平时还好,余赐还能听贾似道的互相以字相称。可是只要一提到公事,余赐马上就会变成另一番模样,一丝不苟,执礼慎重。

所以,对余赐如此贾似道也是已经习惯了。

“还有一个?”

“嗯,大人,仅剩一个帮派。大人命下官刻意留下的那一个帮派……九善堂!”

第86章 说者无心

对临安城的许多人来说,那临安城上下突然癫狂的一天就像一场梦一般,很多人直到过去了十余天之后才隐约听到了某些风声,却也是将信将疑。

刺杀,而且还是当街刺杀当朝重臣,虽然影响很大,但是毕竟还是同承平已经数十年的普通百姓太过遥远了。

普通的百姓可以不管这些事情,可是那些被贾似道召见的在临安城混饭吃的三教九流各个帮派却是不得不慎重面对。

只有他们自己清楚,虽然他们在普通人面前很风光,甚至可以在某些时候掌人生死。可是这一切的前提只是官府不搭理他们,或者说对他们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场刺杀对普通老百姓来说,也许只是给他们茶余饭后增加了些谈资罢了。可是,对临安城地下的那些掌控着各行各业见不得光产业的三教九流的帮派来说,却是关系到他们生死的。

好在,新任的通判大人只是挨个的把每个帮派的大哥叫过去问了一些东西,其他并没有任何动作。

简简单单召见一下这些帮派大哥就完了,看起来是极其简单的事情。可是,当有人问起具体通判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各个被新任通判大人召见的大哥们,却各个讳莫如深,异口同声的打着哈哈。

这新任的贾通判,他们这些在临安城混江湖混饭吃的人都不陌生。

听说,这贾通判的姐姐是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不是皇后胜似皇后;而皇帝陛下对这贾通判同样也是宠信之极,金口御封他为小国舅;

此次孟大将军遇刺之案,听说就是皇帝为了给这国舅爷捞功劳才让他督办的。

这样能够直达天听的人物,若是惹的他老人家不高兴,怕是只需随便动动嘴皮自己等人就要灰灰湮灭了。所以,每个人都是夹着尾巴小心的侍候着尚且还担惊受怕,哪还敢乱传这位主在查案时候说的话?

一干被召见的帮派老大去的时候是心惊胆颤,出来的时候不说是欣喜若狂,但是那脸上的兴奋之色却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的。

这也更让人好奇那位国舅爷通判大人到底说了些什么。

杜水仙这些天过的很不好。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瘦了下去,只是人瘦了,却也衬得胸前那两团嫩肉更加的丰盈挺拔了。

杜水仙很着急,也很担心。

眼见一个个的帮派老大都被召见了,可是唯独她没有被那贾国舅召见。想找个关系亲近的帮派问下,可是只要提起这茬,那些个以往对她大献殷勤的各个大哥们却齐齐顾左而又言他,嘴巴紧的跟铁似的。

从半月前先是被抓,然后还没到半个时辰就被放出来,杜水仙就知dào

,事情已经脱离她之前的设想了。

今天,终于等来了那位国舅爷的召见。

杜水仙本以为会跟其他人一样,临安府衙役来传话然后带她去,却没有想到两个传话的衙役传完话等也不等的转身就直接走人了,根本没有一点儿想要带她去临安府府衙的意思。

虽然心中惊疑,但是杜水仙知dào

,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儿反抗的余地。她所有的基业都在临安城,手下还有众多的兄弟,还有义母大人……

临安府府衙,杜水仙自然不会不知dào

地方,拒绝了小六等人要跟着一起去的要求,杜水仙就带了个车夫,奔着临安府而去。

坐在马车上,杜水仙敏锐的发xiàn

今天在大街上巡视的衙役和禁军兵卒突然多了起来。走不了几步,就可以看到几个衙役或者禁军鱼贯而过。

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

到了临安府,看着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衙役和穿着铠甲的兵卒,杜水仙更是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递上拜帖不过片刻功夫,就有一个贼眉鼠眼依然穿着小厮服饰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杜水仙在来之前做过不少的功课,在加上贾似道本就是这临安城的名人,自然知dào

这个看自己的眼神极为镇定的猥琐小厮就是贾似道身边的贴身小厮贾全儿了。

她自然不会知dào

,贾全儿看她的眼神不是镇定,而是贾全儿压根就没有敢看她。

虽然之前就知dào

大名鼎鼎的九善堂大姐“毒水仙”是个美人,但是贾全儿当时也只当是旁人吹捧来的,毕竟如果真是个美人,怎么会投身到江湖中混饭吃?

如今见了真人,贾全儿怎么也没有想到杜水仙竟然是美的如此冒泡。

潜意识中,这样一个美人儿,而且明显还是自家公子准bèi

找麻烦的美人儿,肯定只能是自家公子的囊中之物了。想那纳兰玉当初对自家公子是何等不耐,结果呢,还不是要死要活的更夫人在公子面前争风吃醋?

不过,既然这杜水仙铁定会是自家公子的女人,那么,身为下人的贾全儿那是坚决的秉承非礼勿视的。

……

“九善堂?杜当家?”

走出后堂的贾似道看着起身迎接的杜水仙微微一愣。

“民女杜水仙,拜见通判大人!”

杜水仙对着贾似道抱拳深深一揖,朗声道。

看着一个明明娇艳如花、身材火爆到极点的如同熟透的水蜜桃般美女却偏偏以一种豪放的男人姿态对自己行礼,贾似道心中好笑之余,却也不无感慨。

前有同样是女人却偏偏喜欢女人的史珍香史大小姐,如今又有明明是个弱智女流而且还是个美艳绝伦的熟女,却也成了临安城中称霸一方的黑帮大姐大。

自己到这大宋朝来走上一遭,当真是不虚此行啊。

“坐!”

贾似道深深看了杜水仙一眼,坐上主位淡淡的道。

“民女谢过大人!”杜水仙不背不吭的再次谢道。

贾似道虽然没有跟其他男人一样,见到自己就露出猪哥相,但是深知这位国舅爷性情的杜水仙心中反而更加警惕了。

“来,喝茶!”贾似道端起桌上的茶杯,遥遥一请。

“谢大人。”杜水仙端起茶杯,只是在嘴边轻轻一触,就翻手盖上盖子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殷红的嘴唇根本连茶水都没有沾上。

贾似道眼角余光将杜水仙的动作尽收眼底,见到她如此心中不由一晒。

杜水仙对他做了功课,贾似道对大名鼎鼎艳名远扬的杜水仙同样也做了不少的功课。并且他知dào

的远远要比杜水仙以为他知dào

的多得多。

当朝右相如今的广州广东经略安抚使兼广州知府崔与之的义女。以弱质女流之身在临安城中生生打出一片天地,成为一方霸主,也当真可以说是大宋朝的女性励志传奇了。

对杜水仙知dào

自己以前的名声贾似道并不意wài

,如果杜水仙不知dào

,那反而是怪了。

可是也不用做的如此明显吧?这是在担心自己给她下药吗?

“民女今日前来,还为一事特意来给大人赔罪!”杜水仙接下来的话,让贾似道再次一愣。

“赔罪?这是从何说起?”

杜水仙见贾似道一脸疑惑,心中冷笑。缓缓将贾似道第一天出门就被萝莉小贼小六在大街上以非礼为名敲诈的事情道来,末了从袖中掏出厚厚一封礼仪轻轻放在桌上。

“民女小妹年幼无知,还请大人高抬贵手。这些银子是当日大人给民女小妹的银子,还请大人手下。”

听到杜水仙的话,贾似道不由笑道:“原来那小萝……小六儿是杜当家的妹子,呵呵,今日若不是杜当家提起,本官早就忘了。至于这银子,就不必了。”

那天贾全儿给了多少银子贾似道自然清楚,杜水仙拿出来的那包银子怕是至少有贾全儿给那小萝莉的银子数十倍之多了。

“大人……”

“今日杜当家来见本官,就准bèi

跟本官说这件事吗?”贾似道放下茶杯,看着杜水仙淡淡的道,“难得杜当家没有其余之事跟本官讲上一讲?”

杜水仙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不由一个咯噔,红唇微张就要说话。

“九善堂上下千余口人,杜当家还是想好了再说。本官不急。来,喝茶!”贾似道笑着摆摆手打断杜水仙的话,又一次请道。

“哦,对了,茶里除了茶叶就只有水了。没有其他……别的东西。”

杜水仙听到贾似道这意有所指的一句话俏脸不禁微微一红。

被他看穿了!

杜水仙一时间尴尬万分,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是好。

能够白手起家打下九善堂这片基业,杜水仙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只是她发xiàn

自己以往对那些江湖人的邻牙俐齿,如今在贾似道面前却是没有半点作用,无论气势还是其他无不处于被动,被他牵着鼻子走。

这也不怪杜水仙,首先她是民,而且还是个底子不太干净的行业老大,而贾似道却是官,而且还是当今圣上身边的红人。

身份和地位的差距摆在那里,在加上杜水仙本就对自己的某些事心知肚明,又怎么可能会是贾似道的对手。

“听说杜当家是从北方逃难来的临安城?”

贾似道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杜水仙脸上的尴尬之色,放下茶杯笑着道。那神态那笑容,就似乎两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朋友在一起喝茶聊天一般。

只是,贾似道这看似无心的一句话,却让杜水仙本还晕红一片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一片,心中翻起无尽的惊涛骇浪。

第87章 抽丝剥茧(第一更)

细密的汗珠出现在杜水仙光洁的额头上。

最为隐蔽的事情,如今却被面前这个年轻权贵给轻飘飘的点了出来,而且看他意犹未尽的意思,似乎知dào

的远不止这些,怎么能不让杜水仙心神震动。

他到底还知dào

些什么?

“杜当家,不要急着否认。”

贾似道似乎没有看出杜水仙神色间的变化,慢条斯理的将茶杯放下,上下打量着杜水仙笑着继xù

道:“本官知dào

的事情,要远比杜当家以为本官知dào

的要多的多。所以,本官劝杜当家还是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听到贾似道这句话,杜水仙感觉自己整颗心再次重重一沉。如果贾似道没有说出她的来历,杜水仙绝对会以为贾似道在装腔作势故yì

诈她,可是在已经点明她籍贯之后,再说出他知dào

的要比杜水仙以为的要多的多,就不能不让杜水仙好生思量一番了。

杜水仙不说话,贾似道倒也不着急。

前面半个月他并不是在做无用功,他比谁都要清楚那些触角遍及临安城各行各业各个角落的三教九流中人,才是这临安城耳目最为通明的人。

能在这偌大的临安城中,将目标最终锁定在杜水仙的九善堂身上,就是这半月来贾似道从那些战战兢兢的临安城各个黑道大哥得到的收获了。

当然了,这个收获只是贾似道众多收获中的一个罢了。

“大人,想从民女口中知dào

什么?”

话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杜水仙知dào

如果自己再不识好歹的继xù

装聋作哑的话,那么恐怕贾似道就不会这样好说话了。

她是最后一个被召来问话的人,而偏偏在她来临安府问话的这一天临安城街面上突然多了那么多的衙役巡捕以及兵卒,很难让她不将这中间的一些过程联系起来。

杜水仙确实没猜错,不过也只猜对了一部分而已。

针对九善堂的行动确实是有,但是街面上的兵卒和巡捕并不完全是为了一个小小的九善堂布置的。

这个时候,贾贵妃在内廷被人下药的事情想必整个朝野上下,有份知dào

的人,该知dào

的人,都基本上全都收到了消息,表面平静的临安城其实内里也不知dào

有多少的暗流正在汹涌激荡。

这些布置,其实最主要的还是为了防止有心人趁机作乱而设的。

“好!杜当家果然是女中豪杰名不虚传。本官也就不藏着掖着了,请杜当家告sù

本官那些从北面来的通过你们九善堂进入临安城的人到底有多少,他们的身份、布置,当然那,还有最重yào

的,如今他们藏身何处。只要杜当家说出本官想知dào

的这些,过往之事本官不仅不会追究,而且还会给杜当家请功。”

贾似道击掌正声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杜水仙心中暗暗苦笑。

你都已经知dào

孙奎等人是通过自己这九善堂进的临安城,自己说跟不说还有的选择吗?

更何况在了解了当日刺杀的状况之后,杜水仙就清楚做那刺杀之事的正是自己九善堂的船带进来的那批人。可是他们从来没有跟她透露半点消息,这完全是想把她放在火上烤嘛。

说杜水仙心中不恼怒,那绝对是假的。

她现在唯一后悔的就是,当初怎么就没有问清楚孙奎为什么要通过自己的九善堂偷偷的摸进临安城。以至于让自己这九善堂上上下下千余口陷入这般不利的境地。

“大人,民女确实不知他们当初想要走我九善堂的船进临安城是为了刺杀孟大帅……”

“这个就不必再说了。杜当家还是说些有用的吧。”

“是,大人。不过,民女确实不知孙奎等人如今藏身何处。”杜水仙是真的不知dào

孙奎现在躲在哪,却也只能迎着头皮如实说出来。

好在坐在上首的贾似道并没有跟杜水仙想的那样变了颜色,让她心中稍定。

孙奎?

看来,杜水仙果然是认识那些刺客的。贾似道心中微微有些激动。

对不能从杜水仙问出那些刺客如今的落脚之处,贾似道其实早就有心理准bèi

了。在他通过那些负责各个码头、漕帮的中人了解到一月前九善堂的船曾经运过一批操着北面口音的人的时候,贾似道就已经大概摸出了些许脉络。至于,后面这段时间的安排,其实大多都是在为九善堂准bèi

的。

不过人算终究是不如天算。

当日在史嵩之府上偶遇孟珙,本来贾似道是打算好好问问孟珙是不是有仇人的。可惜,贾贵妃遇害的事情,他匆忙离去,根本没有来得及跟孟珙好好交流。

孟珙遇刺和贾贵妃遇害两件事,没有人敢保证这两件事中间没有半点联系,也没有人敢保证这两件事有任何的联系。

思来想去,贾似道还是决定提早将孟珙遇刺的事情了结掉,如果两者之间有联系,也可以顺势打开缺口为下一步做准bèi

,如果没有联系,那是最好的了。

九善堂的名声在临安城至少是在西城那一块还是不错的。也许是因为当家的是个女人,所以九善堂很少有敲诈勒索之事,反而给了西城的商户和百姓提供了很多的保护。

从孟珙遇刺,到贾似道知dào

九善堂的船曾经运过一批操着北方口音的人进入临安城,这中间足足有近七八天的时间,如果这刺杀杜水仙也有份儿的话,那么她在孟珙遇刺之前就应该提前打好包裹准bèi

跑路,而不是傻愣愣的呆在临安城等着被抓。

杜水仙没跑,要么是故作镇定后面还有更大的图谋;要么就是那些想杀孟珙的人根本没有将他们来临安城的目的告sù

杜水仙,以至于杜水仙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从理智上来讲,这两种可能都有几率出现。不过从个人判断来说,贾似道更倾向于第二点。那就是杜水仙其实也只是那些人的工具而已,然后用完就被弃了。

“杜当家就将那孙奎是如何联系上杜当家、最后离开的整个过程,原原本本的给本官说上一遍吧。”

第88章 可还安好否?(第二更)

临安府府衙占地很广,各个吏房都有专门的办公之所。

身为临安府同知的李安彤,在贾似道没有到的时候,是临安府标准的二把手。当然,余天锡身兼数职,很多时候他这个二把手做的都是一把手的事情。

所以,他自然也有份分的一个小房间专门作为办公之用。

这月余时间以来,临安府的一干吏员都能清楚的看到以前意气风发、富态无比的同知大人一天比一天憔悴,在以眼睛可以看到的程度一天天削瘦。

很多人虽然嘴上没说,但是私下里却都议论纷纷。这同知大人想必是因为小国舅做了通判,眼见日后大权再也不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才会出现如此景状的。

这样的议论,李安彤自然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听不到。可是每听到一次,李安彤就感觉自己的心又往深渊里迈进了一步。

距离皇帝规定的一月之期越来越近了。

原本以为今天来办公又是糊涂的度日一场,却没想到已经平静了半月之久的府衙中突然热闹了起来。看那来来往往的禁军兵卒,不用想也知dào

显然将有大事发生。

没过多久,李安彤就通过手下人打听到似乎那位国舅爷已经查明了刺客所在,今日就要收网了。

最初听到这句话,李安彤先是一惊,随即在心中嗤笑一声,暗嘲自己胆小。

别人不知dào

,李安彤自己可是清楚。那几位主如今都好好的在自己府中吃香的喝辣的,那贾似道基本上就没有走出过这临安府府衙,又没有派人到处搜查,怎么可能找的到人?

在他看来,怕是那位小国舅被皇帝逼急了,要做做样子罢了。

所以,虽然看到满衙的大大小小的官吏一个个跟火烧屁股一样跑动跑西,李安彤就是安然的在自己的吏房中端坐品茶,稳坐钓鱼台。

只要再撑过去十天,只要十天。那位才空降下来的贾国舅怕是就要灰溜溜的打包走人了。那个时候,那几位爷应该也可以走了。那个时候,这临安府就还是自己说了算;那个时候……

“李大人!李大人?”

正在吏房中摸着那已经没有了的小肚腩、沉浸在十天之后美好生活意淫状态中的李安彤听到这声音差点吓的没跳将起来。哪个没长眼睛的混蛋不通报一声就直接闯进来了?

回过神的李安彤一脸恼怒看过去,张嘴就骂道:“哪个不长眼的东……额,咳咳咳,哈哈,原来是余大人,余大人快请,快请坐!”

正对上站在桌前板着脸余赐的李安彤,大惊失色之下差点呛的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这临安府原本有一个人李安彤惹不起,那就是余天锡了。好在余天锡很少来这临安府,随着贾似道被擢升为通判,他就又多了两个惹不起的人。

贾似道自然是其中之一,另一个么,自然就是府尊余天锡的小公子余赐了。

虽说李安彤同知是正五品的官阶,贾似道身为通判是正六品,余赐呢甚至只是七品的官阶,但是没有办法啊。谁让一个是国舅爷,一个是顶头上司的公子呢。

“不必了。李大人,下官奉通判大人令请李大人前去议事。”

余赐抱拳板着脸看着李安彤冷冰冰的道。

对余赐这样一副模样李安彤没有半点不适。谁都知dào

,从这府尊大人的小公子在琼林宴上被国舅爷折辱了一番之后,那是性情大变,不仅没有跟国舅爷结仇,如今俨然已经是那贾国舅手下的头号马仔了。

不过不得不说,虽然那小国舅看似没有半点心思在这临安府上,但是这余小公子上任不过小半个月,就让临安府的一干官吏无不刮目相看了,以前没发xiàn

,如今论起真本事,人家还真是不差。

那贾国舅明显没怎么将临安府放在心上,更不要说那通判房了。这位小公子来了不过数日功夫,就弄清楚了通判房的一应事物,三天之后就俨然已经是个做了几年的老手,事无巨细无不处理的井井有条。连带着那些被府尊余天锡丢给贾似道的公务这些天其实也都是这位小公子在处理,而且上手依然极快。

当然,如果这小公子不要这样天天板着脸那就更好了。

“这样的小事,余大人随便着人来招呼一声就是,何须亲自来一趟。”李安彤谄笑着道。

“通判大人有命,下官自当遵从。李大人,既已知晓,下官这就去其他吏房了,李大人莫让通判大人等久了才是。”

“哦哦,余大人自去忙,下官这就去拜见通判大人。”

李安彤似乎压根就不知dào

他的官阶要比贾似道足足高出两品,完全是以一个下属的姿态再说话。

余赐看了一眼李安彤,转身就走。

……

李安彤到了府衙后的大堂才发xiàn

,偌大的府衙,他竟然还是第一个到的。

看来,通判大人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李安彤心中有些小得yì



刚刚坐下没多久,一阵脚步声从堂后传来,正在品茶的李安彤慌忙放下茶杯,起身恭迎。

“呵呵,李大人不用如此,快请坐!”

贾似道上下大量了一番李安彤,自顾自的在主座上坐下伸手请道。

“谢通判大人!”李安彤躬身谢过,也就坐下了。

从上任到现在,已经快要一个月了,这还是贾似道第一次跟临安府的二把手同知李安彤接触。平时,一应事情他都交给余赐在办理,所以跟那些吏员打交道的人也大多都是余赐。

能够在临安府同知的位置上安稳坐了数年之久,先不说李安彤才能有多高,但是有一点却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绝对不会是一个草包。

方方正正的脸,几缕黑色胡须,配着官服,李安彤卖相倒也是极佳的。

“如果似道没有记错的话,李大人在这临安府已经做了三年的同知了吧?”贾似道端起茶杯对着李安彤遥遥一请,笑着道。

“谢大人挂怀,正是三年!”李安彤连忙端起茶杯,欠身道。

“三年了啊。想必下次吏部遴选,李大人就会平步青云了。”

听到这句话,李安彤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心花怒放,慌忙起身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连声道:“谢国舅爷提携!谢国舅爷提携!”

称呼却是已经悄然变换了。

“李大人这是何意?快坐快坐。提携么,似道倒是不敢当,只是,似道倒是真有一事,要让李大人帮忙。”

“国舅爷请吩咐,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李安彤慌忙表着决心。

“呵呵,李大人严重了严重了。”贾似道放下茶杯,看着李安彤淡淡的道:“似道只想知dào

,在李大人府中做客的那几人可还安好否?”

“哐当!”

第89章 这感觉,不太好啊!(第三更)

一声清脆声响响彻整个大堂。

却是李安彤手中的茶杯失手落地,摔的粉碎。那四散的碎片,似乎正如李安彤此刻的心情。由天堂,瞬间坠入无尽的深渊地狱。

贾似道轻轻合上茶盖,看着失魂落魄呆愣当场的李安彤,轻声道:“李大人,你让圣上好生失望,你让本官好生失望啊。”

“国舅爷,救我!救我啊!下官是被逼的,一月前那些歹人突然进入下官府中以全家老小性命为质,鸠占鹊巢,下官无奈只得任他们摆布,下官都是被逼的啊!请国舅大人明鉴啊!”

听到贾似道这句话,魂魄已经离体的李安彤瞬间三魂七魄归位,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滚带爬的匍匐在地爬到贾似道脚边,抱着贾似道一只脚痛哭哀嚎道。

刚刚打碎的茶杯划破他两腿的衣衫、皮肤,随着他的移动,拖出两道殷红的印记。

果然在李安彤的家里。

其实,贾似道并不肯定那些侥幸逃脱的人就藏在李安彤家里。

杜水仙将孙奎等人如何联系上她、如何进入临安城、在双方完成交yì

分开前帮孙奎那些人做了哪些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sù

了贾似道。

杜水仙说的跟贾似道能猜到的过程大致都差不多。唯一让贾似道感觉有所收获的就是孙奎曾经出高价让杜水仙弄了一份临安府知府以下各个吏房主要官吏的名单。

这份名单,包括各个吏房管事官吏的官职,详细住址以及府中人丁数目,甚至还有一些财产。

按照杜水仙的说法,她最初只是以为孙奎这些绿林好汉是在北方混不下去了,想要在临安城捞上一笔的,所以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尽心尽lì

的帮他找到了这些官吏的资料。

这粉名单上,除了临安府同知李安彤之外,还有临安府知事、同知知事、通判知事等等大大小小十余个官吏。

如今已经确定刺杀孟珙的人就是杜水仙口中的孙奎,因为杜水仙所说的孙奎就是个使枪的高手,曾经亲眼目睹了刺杀全程的贾似道一下就确定了那个铁塔大汉就是孙奎。

那么孙奎显然不会做无用功,更不会是为了打劫这些官吏才需yào

用到名单。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人将会是他们给自己留的后路。

想想,一旦孟珙遇刺,临安府、殿前司、禁军都将出动,搜查的大多只能是普通百姓的房子,鲜少有直接搜查朝廷命官府邸的事情。

这不是天然的最好的藏身之所么?

贾似道不得不感叹,那孙奎看似鲁莽,实则也是个人精一样的人物。如果不是杜水仙说出这件事,怕是就算把这临安城水陆封锁个年余时间,也逼不出他们。

谁会想到这些人竟然会藏身在朝廷命官的府邸之中呢?

名单上的十余个官吏,自然都是需yào

重点关注和怀疑的对象,贾似道是打算一个个叫来诈问的。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第一个赶来的李安彤一来就给了自己一个惊喜。

不过,贾似道并不排除其他人府中也被孙奎那帮人给鸠占鹊巢了。

“李大人,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快快起身,快快起身。”贾似道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这月余时间一向富态的李安彤突然暴瘦了。

“国舅大人,一定要救救下官啊!救救下官一家老小啊!”

李安彤抱着贾似道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那叫一个凄惨。

他很清楚,既然事情已经暴露,那么这大宋朝朝野上下唯一能够救他的除了当今皇帝,也就剩下自己眼前的这由皇帝金口御封的国舅大人了。

皇帝赵昀要是知dào

李安彤身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将刺客藏匿家中达月余之久,灭他十族的心都有了,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所以,他唯一的希望也就只能是在主管缉拿刺客这件事的贾似道了。只要贾似道开口,坏事说不准还能变成好事,罪过也能变成功劳啊。

贾似道眉头微皱,太不讲卫生了不是?

“李大人,你再不起来好生说话,本官就算想救你,也是无门……”

“谢国舅大人救命之恩,谢国舅大人救命之恩!下官做牛做马报答国舅大人救命之恩啊!”

贾似道话还没说完,李安彤已经直接顺杆往上爬,忙不是的拼命说着感激的话。

“行了,起来回话!你这个样子让其他人看到成何体统?”给了几分颜色就立马开起了染坊,贾似道心中不由怒起。出声喝斥道。

这李安彤如果在孙奎等人才出现就直接禀报朝廷,哪还会等到今天?

“是是是!国舅大人请问,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似道突然发火,顿时将李安彤吓的嚎都不敢嚎了,顾不得抹脸上的鼻涕眼泪,慌忙起身小心翼翼的挪到一边将半边屁股放在了椅子上。

“你府中刺客有几人?”

“回国舅大人话,下官府中初时有歹人十六名之多,如今府中还剩六名歹人。”

“这两人可在那六人之列?”

贾似道说着将两张由画师依照孟珙的描叙画出的用来缉拿的“画影图形”放在李安彤身前,指着问道。

李安彤的话,让贾似道心中大喜的同时,也不由得问问一沉。伏击孟珙的刺客足足有数十人之多,虽然被当场击毙了八成以上,但是还有十余人逃走。可是李安彤府上只有六个人,那么就是说还有一些漏网之鱼在别的官吏府上。

当真是很会选地方啊,这些人。

“回国舅大人话,正是他们两人,这两个歹人一直在下官府中,那男歹人受伤颇重,一直在养伤。”

李安彤看了一眼并不太像的两张素描图,慌忙点点头。

对孙奎和完颜红叶,李安彤敢肯定就算是化成灰他也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们都问了你什么?”

“回国舅大人话,那受伤男歹人让下官每日必须将府衙中发生的大小诸事一一汇报,稍有差池,下官就会饱受一顿皮肉之苦,大人请看!”

李安彤说着小心的撩开袖子,只见那白肥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让人触目惊心的红色斑点。细看之下贾似道才发xiàn

,原来那都是用银针生生扎出来的。

“那歹人似乎在临安府中还有内应。有两次下官故yì

隐瞒了些重yào

情报没有说,就被那歹人直接点出,饱受一顿皮肉之苦啊大人!”

李安彤的话六分真四分假。

说是有内应不假,说是饱受皮肉之苦也不假,可是说是他故yì

隐瞒一些重yào

信息不说,那就是完全在瞎扯了。他之所以会被收拾,是因为别人说的他身为同知却不知dào



对李安彤的叫苦贾似道只当没看见,心中更是肯定了府衙内还有别的官吏被孙奎的手下控zhì

了。

“哦哦,下官还有一事禀报国舅大人。三天前,那受伤男歹人曾经特意问过下官国舅大人府邸所在以及府中人丁之数。”

“你说什么?”

听到李安彤的话,贾似道心中猛然一紧,霍然起身,一把揪住李安彤胸前衣襟,急声问道。

“下……下官……说,那受伤男歹人曾经问过下官国舅大人府邸所在和府中……”

“你,告,诉,他,了?”贾似道盯着李安彤一字一顿的道。

“下……下……下官……”

李安彤能感觉到贾似道心中那极力压制的怒火,他不敢承认,更不敢不承认。

“哼!”

其实贾似道第一遍就已经听到了李安彤说的话,只是他自己有些不想相信而已。冷哼一声将李安彤扔回座椅上,贾似道转身喝道:“来人!”

“大人!”

木暖应声出现在大堂门外。

“木暖,你和王柄四人速速赶回贾府,如果府中无事就不用再回府衙了,留在府中保护夫人等本官回府;若是府中……有变,不要打草惊蛇,速速回来禀报。”

“属下遵命!”

等到木暖四人离去,贾似道看了看屋外的天色,离太阳下山还有一段时间。希望,不要出现自己心中所想的那种结果,但愿那孙奎还没有那么快就动作。

他不可能调动临安府的衙役和捕快去贾府,那样的话怕是更要打草惊蛇了。更不要说,碰上孙奎那样的高手,几个跟十几个捕快在与不在,其实都没有任何的分别。

木暖四人都是高手,而且人数少,目标小,在情况没有查明之前让他们去打前站,那是再好不过的了。就算府中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太过打草惊蛇。

“贾全儿,带着李大人去画房让他将府中图形画出来,有无暗门都要标记清楚。然后给李大人沐浴更衣在这大堂中等我。”

贾似道看都没有看瘫倒在椅子上的李安彤,丢下一句话自顾自的走出大堂。

还有十余个官吏,要把被孙奎控zhì

的那几个人找出来。

从知dào

孙奎曾经打听过自己府邸所在并且已经知dào

贾府所在之后,贾似道心中就已经下了决心,只要有一丝可能,他也要不折手段的将孙奎这些人都永远的留在临安城。

总是被人惦记着,而且还是被一些杀人如麻的高手惦记着,这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啊。

第90章 收网

暮春时节的临安城,在好不容易安宁了不过半月光景,在这一天莫名的再次陷入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那在各个街面上行走的络绎不绝衙役和兵丁以及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枪,即便是普通人也能感觉到那扑面而来的凝重氛围。

莫不是,又有人犯了事儿?

心中琢磨着,手脚却都没有停下。各种摊贩天不黑就开始收拾起摊子,街面上的各种商铺除了酒坊、青楼、赌馆外,能关门的却也都早早的关门谢客了。

不管是有什么人犯了事儿,到最后遭殃的都还是普通老百姓。既然惹不起,那就早早躲起来好了。

听说上次就是新任通判大人说了话,才让那些天杀的兵痞子没有继xù

祸害人。想来,提早关门收摊,有那位国舅大人,兵痞子也是不敢如先前那般上门借着拘人之名行那敲诈勒索之事了吧。

太阳还没下山,临安城的各个街面上却已经都是罕见的空荡荡没有了一个人影。

当然,这其中肯定有贾似道在背后刻意推动的结果。将送孙奎那些人进临安城的获利都吐了出来的九善堂,自也是出了不少的气力的。

临安府府衙大堂第一次六门全开,灯火通明。

都一身紫色公服配着金鱼袋的郑清之和余天锡两人分左右端坐在府衙大堂上首。在他们两人下方左手边则是穿着一身亮银铠甲的赵琦端坐一侧,在赵琦对面,坐的是贾似道。

贾似道从上任以来,第一次穿上了绯色的公服、配上了银鱼袋。

宋承唐制,对官员公服有极其严格的规定。三品以上用紫,五品以上用朱,七品以上绿色,九品以上青色。到了北宋神宗元丰年间(公元1078年至1085年)又改为四品以上紫色,六品以上绯色(朱色),九品以上绿色。凡绯紫服色者都加佩鱼袋。

其实对官员和百姓平日里穿着的服饰颜色,大宋朝也是有着规矩的。只是到了南宋后期,随着商业的繁盛,这些制度也渐渐不再是那么严格。

郑清之、余天锡和赵琦,都是贾似道请来的。

怎么说他们三个也都是他的上官,虽说在缉拿刺客这件事上,他们只是挂个名,真zhèng

的主事者是贾似道,可是至少面子上大家都要过的去不是?

不能说贾似道把人都抓了,他们这三个名义上的老大还不知情,那就不仅仅是坏了规矩的问题了,而是贾似道根本不知进退不懂人情了。

台上的郑清之、余天锡和赵琦三人脸色都不太好kàn



从贾似道接手之后,基本上郑清之和赵琦都做起了甩手掌柜。余天锡么,好在有余赐跟在贾似道身边,虽然了解的不是那样清楚,但是却要比做起了甩手掌柜的郑清之和赵琦知dào

的要多那么一点点儿。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终日打雁有朝一日却是被雁啄了眼睛。大费周章的满城搜捕,结果那些刺客却是大摇大摆的住进了朝廷命官的家中,好吃好喝的在那躲着看戏呢。

这要不是贾似道把满城缉拿都给停了,到头来那些人要是再逃了,大宋朝怕是就要成全天下的笑话了。

回朝的统兵大将遇刺的事情还没有查明,那边宫内好不容易怀了龙种的贾贵妃却是被人下药想要将孩子给弄没了。

郑清之、余天锡和赵琦三人更是无不觉那心沉甸甸之极。谁都不敢说这两件事之间有没有联系。如果有联系那么对本就是多事之秋的大宋朝来说,当真是雪上加霜啊。

更不要说在李安彤之后,贾似道果然又从剩余十余个官吏中查出了三个同样被孙奎以一家老小性命作为威胁控zhì

的官吏。这三个官吏一个是临安府经lì

(正七品),一个是临安府教授(正七品),一个是临安府训导(从七品)。

朝廷命官成为绿林大盗的帮凶,而且还好吃好喝的供在家中,这样的事情都能发生,那么朝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被蒙古人以同样的方式来控zhì

呢?

谁都不敢保证。

那三个官吏的情况跟同知李安彤差不多,都是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被孙奎的手下控zhì

。而且事先也都不知dào

孙奎这些人其实是为了刺杀孟珙而来的。

那些被孙奎控zhì

的临安府官吏在被贾似道找出来之后,表现也都跟李安彤差不多。竹筒倒豆子般把知dào

的不知dào

的、有的没有的都说了出来。

甚至府经lì

王奎连他偷偷在外面养了三房小妾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看着他枯瘦如柴的身形,让贾似道不禁有些怀疑,这货是不是天赋异禀。

孙奎的行踪以及临安城内逃跑的刺客人数到底有多少,基本上都已经弄清楚。在贾似道看来,也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了。

当然,有些事情也已经逼得他不得不提前收网了。孙奎不仅问了李安彤贾府的位置,同样也问了王奎三人。而且三人还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会画画的王奎更是画了详细的路线图。

如今郑清之、余天锡、赵琦都已经到了,临安府的一干捕快和衙役早就撒在了街面上,殿前司的兵卒也都已经准bèi

好,随时可以调动。虽然他们不堪大用,但是用人数来吓吓那些已经成为惊弓之鸟的刺客还是可以的。

更重yào

的是,贾似道特意请郑清之入宫找赵昀求的一营足足五百人的内殿直禁军高手,如今也都换上了临安府衙役的服饰悄悄到了临安府府衙内。

这些专门护卫赵昀安全的内殿直禁军高手才是贾似道准bèi

的对付孙奎那些绿林高手的主力。

木暖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倒也让贾似道放心不少。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徐若曦,贾似道肯定不会真的到了非她不娶离了她不能活的地步。只是这件事本身就是因为他才引起的,如果徐若曦真的出了什么意wài

,那他肯定会自责。更不要说,徐若曦至少名义上还是他的女人,如果他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周全,再谈其他有什么意义?

大堂内的气氛很是凝重。

“大人,已经申时一刻(下午三点到五点)了。”余赐悄悄出现在贾似道身后俯身对着贾似道耳语道。

看到这一幕,大堂上的郑清之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摸着长须的余天锡,闭目眼神起来。赵琦早就听说过余赐被贾似道要来做了副手而且成了贾似道的头号打手,今天一见却是对贾似道更多了几分警惕。

余天锡的儿子,即便真是个草包也不可能前面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给了甜枣后面马上就摇身一变变成罪魁祸首的头号马仔,更不要说余赐根本不是个草包。

那么,将余赐整的如此服服帖帖的贾似道,手段当真是不能小觑啊。

“三位大人,时辰已到,下官,这就去了!”

贾似道点点头,起身对着郑清之、余天锡、赵琦三人团团抱拳一礼。

“如此,我等三人就在这里等师宪凯旋归来了。”

第91章 功亏一篑

随着夕阳洒落的最后一缕余晖渐渐被黑暗吞噬,即将步入黑暗中的临安城内,万点灯火似乎是要跟天上的无数繁星争辉般,在黑暗刚刚准bèi

笼罩大地的时候,星星点点的开始亮起。

空无一人的巷道中,一顶青色的四人小轿嘎吱嘎吱的悠然前行着,最终在巷子尽头的一栋不大不小的宅子前停下。

“老爷回府了。”

头前左侧的轿夫老牛头抬着这顶轿子、走这条路多少次了,就连他自己都记不清楚了。眼看就要到地了,熟练的吆喝了一嗓子。

“今儿个真他娘的见鬼了,一路没见着一个人影。”

吆喝了一嗓子后,老牛头扭身看了看自己右侧那畏畏缩缩的壮实汉子,低声嘟囔了一句。

其实在他心中,还有一句话在心中腹诽却是没有说出来。

“今儿个真他娘的活见鬼了,那三个龟孙竟然都他娘的病了,病了就病了,找来的人壮实是壮实,却都他娘的是半天打不出个屁来的货色,真他娘的晦气。”

当然,这句话他也只能在心里骂骂,嘴上却是不会说出来的。怎么说另外三个没来的老伙计也都允诺将那李府管事给的赏银都让给他了不是。

果然没有得到意料之中的响应,老牛头闷闷的朝着李府大门走了两步,蹲在地上眼巴巴的瞅着紧闭的大门,

今儿个那李管家给了赏银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该去哪爽快一下呢。怡红院还是如意坊呢?

半响,往日一声吆喝就会应声而开的李府大门却是依然紧闭,没有任何响应。

“今儿个还真是他娘的见鬼了。”老牛头悻悻的低声暗骂了一句,瞅了瞅同样没有任何动静的小轿,无奈的走到紧闭的李府大门前,伸手轻轻叩了叩大门。

“李老爷回……”

“嘎吱……嘎吱……”

随着老牛头的轻叩,李府紧闭的大门带着熟悉额让人牙根酸软的声音应声而开,将老牛头接下来的话生生吓了回去。

老牛头满脸堆笑的连忙后退几步,点头哈腰等着那个熟悉的大方主儿出现。

银子到手了,今儿个就去怡红院吧。

听到这大门开启的声音站在小轿边的三个汉子无不一振,悄悄对视了一眼,右侧的汉子小心的将轿子倾斜:“李大人,到家了。”

“啊!”

听到这声音轿内传来一声短促的轻呼。

轿帘掀起,脸色有些苍白的李安彤躬身走出小轿。看到身边轿夫递过来搀扶的手臂,李安彤如遭针扎般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闪躲,随即才有些僵硬的将手搭上那手臂,走出小轿。

那动作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敞开了一道小缝的李府朱色大门,依然还是那道小缝,没有任何一个人出来迎接。老牛头自然也没有等到他朝思暮想的大方主儿。

踌躇的看了一眼走出轿子的李安彤,老牛头疑惑的挠挠头,低声嘟囔的一句,壮着胆子走上门,伸手轻轻在敞开一道缝的大门上轻轻一推。

“嘎嘎吱……”

朱红色的大门带着长长的颤音,缓缓洞开。

视线可及处就是李府的天井,黝黑一片,有没有人看不清楚。

“这……李大人……”

老牛头有些弄不清楚状况了,回头看着同样一脸疑惑的李安彤躬身道。

看着已经洞开的大门内漆黑一片似乎没有任何一点儿生气的宅院,此刻就仿佛地狱之门般,敞开了血盆大口,等着人自投罗网。

李安彤在轿子内好不容易压下的冷汗瞬间狂涌而出。

情况太不对头了。

如果在往日,往往老牛头只需yào

吆喝一声那个让李安彤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却也怕到骨髓里的冒牌管家早就出现迎了出来。

可是,今天却是没有任何动静。甚至整个宅子都是漆黑一片,实在是太反常了些。

“几位大……”

“事情有变,刘方去同知国舅大人,田桐跟我来。”

李安彤话还没说完,开始一直做着哑巴轿夫的壮汉已经带着一阵狂风从目瞪口呆的老牛头身边狂奔而出。短促的声音遥遥飘来。

……

同一时刻,在临安城城北的另外三处地方,突然灯火大作传出声声金铁交鸣之音。不过这喊杀声大多都持续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很快消逝,随即就恢复平静。

……

看着瑟瑟发抖的一屋老小,贾似道心中总算是有了那么点安慰。孙奎等人虽然踪迹全无,不过却没有将李安彤的一家老小都给杀了。

也还算是有些良心了。

“下官什么都不知dào

啊。国舅大人!国舅大人,救救下官啊!”

李安彤跪伏在地对着贾似道叩头哭号着。

“行了,李大人,你就留在府中将家小安抚好吧,至于通敌之事,本官调查清楚自会有公断!”

贾似道挣脱李安彤,转身走出大堂。在他身后跟着的,赫然正是先前给李安彤抬轿的那个哑巴轿夫。

“其他三个犯官宅子中的情况如何?”

“回大人话,其他三名犯官宅子中的贼人,当场诛杀四人,生擒六人。”赵毅紧跟着贾似道躬身应道。

赵毅是贾似道从赵昀处借来的那一营内殿直禁军的营指挥使。他会成为轿夫,是因为贾似道的命令。

孙奎的身手到底怎么样,贾似道是曾经亲眼见过。当初如果不是那柳如突然舍弃游走用两败俱伤来换得孙奎兵器的断裂的话,最后的结果到底怎么样,怕是还真不好说。

虽说孙奎受了不轻的伤,可是这半个多月的隐匿,虽说他下令严格控zhì

了临安城各个药房中伤药的售卖尤其是金创药的售卖,可是李安彤这些人还是通过渠道给孙奎弄了不少的药物疗伤,贾似道知dào

孙奎大概是好的差不多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采取强攻的话,虽说他在李安彤宅子附近安排了两百名内殿直禁军,但是对能不能留下孙奎怕他还是心中很没有底。

就算用人堆能将孙奎留下,可是内殿直的禁军伤亡万一太多,赵昀的面子上也不好kàn



越是了解的越多,贾似道对大宋朝这看似赵昀一言堂的朝野上下了解也是越多。赵昀虽说没有到完全被人架空的地步,但是真zhèng

能够指挥得动的也就临安附近千余里地。

像崔与之,赵昀硬是接二连三的下旨让崔与之回朝接任右丞相之职,可是崔与之硬是坚持不受,呆在广东经略安抚使的位置上就是不动。

以至于现在大宋朝的两相,实则一直空着一位。

赵昀的日子并没有想像的那样好过。

所以,贾似道也知dào

,有些事情自己可以做,但是绝对不能做的太过火。更不能因为郑清之和史嵩之等人暂时因为某些特殊原因给了几分颜面,就真的当那些在朝堂上沉浮了数十载的老家伙们都是泥巴捏的。如果真的要论政治智慧,贾似道很清楚,自己虽然在商场上经lì

过不少,但是同那些老家伙们比,还是差了太多。

看看乔行简到现在一直都稳坐钓鱼台就明白。如今理学一派、婺州(今浙江金华)一系的官吏在乔行简任左丞相的这几年内,一股脑的出现,已经成为大宋朝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一股力量。

相比而言,史嵩之虽然继承了史弥远的四明(今浙江宁波)一系,但是在史弥远死后,历经郑清之的小元佑、再到史嵩之的黯然下野,再到乔行简拜相,四明一系在朝廷中的势力虽不能说岌岌可危,至少是已经无法同乔行简那一派抗衡了。

更不要说,郑清之和史嵩之一直是保持着适当距离,和而不同。

所以,有史嵩之和余天锡这样的吃相,贾似道倒也不觉得太过意wài



总的来说,缉拿刺客这件事情上,做的越是漂亮,后面一些事情赵昀才能更有主动权。这一点,赵昀心中清楚,贾似道也是心知肚明。

让赵毅扮作轿夫,领着内殿直的另两位高手扮作李安彤的轿夫,并且还不让那老牛头知dào

内情,贾似道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可惜,似乎孙奎等人的嗅觉或者说消息比想像的要灵敏的多,竟然提前跑了。

莫非,府衙之中还有孙奎的内应?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贾似道否决了。今儿个整天,在见完杜水仙之后,贾似道就已经将临安府都给封死了。任何一房的官吏没有他的命令,都是不能离开府衙的。这还包括府衙内的各个官吏和他们的亲随,也是许进不许出。

虽说衙役们是可以出府,但是该派出去的人早就派出去了,是绝对不会知dào

具体的情况的。

那么会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跑了孙奎和那女人,虽说抓住几个小鱼小虾也算是能当做主谋交差了,可是这跟贾似道预想的结果却是相差太原了。

孙奎能跑到哪去呢?

没来由的,贾似道心中泛起强烈的不安感。

“赵将军,传令让各路统兵将领将抓获的刺客都押到临安府,本官要连夜问审。”

贾似道摇摇头,似乎要将心中的那份不安给甩掉,冷声道。

“末将遵命!”

赵毅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一凛,连忙应道。

恰在此时,一阵迅疾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听到马蹄声,贾似道讶然的回头。

第92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第一更)

“公子……公子……”

奔驰而来的马匹还隔着老远,马背上就传来贾似道极为熟悉的鬼哭狼嚎声。

“赵将军!”

贾似道皱眉,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赵毅。

赵毅心领神会,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大步走出,挡在了路中央。

“闪开啊!快闪开……”

飞驰而来的骏马背上传来贾全儿大呼小叫的呼喊声。

这时贾似道也看清楚了,贾全儿根本不是骑在马背上,而是以整个人都趴在马背上,紧紧搂着战马的脖子,以一个狼狈之极的姿势“躺在”马背上。

李安彤这四个被孙奎控zhì

的官吏各自的宅子都不在同一个区域。相互之间的距离也是不一,为了更好的指挥这一次行动,防止突然状况出现的时候不会因为信息的传递延迟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贾似道并没有将指挥的地方定在临安府府衙,而是选择了一个距离李安彤四人宅子距离相对而言最近的一个区域来坐镇。

贾全儿呢,担心木暖等人会有消息传到临安府,所以贾似道就将贾全儿留在了临安府等消息。

很难想像,从临安府府衙一直到这里,贾全儿以这样一种姿势奔驰而来,竟然还能始终呆在马身上而没有掉下来,不得不说也是一个奇迹了。

那战马没有一点儿要停下来的意思,眼见即将撞上站在路中央的赵毅,说时迟那时快。

“嗨!”

只听站在路中央一动不动的赵毅突然吐气开声,动了!

赵毅不是朝着路边上闪开,而是朝着那疾驰而来的骏马主动迎了上去。

一方是人,一方是驮着个人的正狂奔而来的战马。

这似乎不是一场彗星撞地球的大戏,更像是鸡蛋碰石头的杯具。

贾似道嘴巴张了几张,却是终究没有开口。

赵毅不是一个鲁莽的人。

“公子快让他闪开啊……”

“砰!”

在贾全儿凄厉的哀嚎中,一声沉沉的闷响在大街中央响起。

“咴咴!”

正在奔驰的战马陡然发出长长的悲鸣声。

在贾似道有些发愣的眼神中,赵毅和那战马在相撞的一刹那有了那么零点几秒的停滞,然后在那零点几秒的停滞之后,身子前倾用肩膀抗住战马胸脯的赵毅在那巨大的冲撞力之下朝后滑了足足有一丈多远。

几缕青烟似乎在赵毅脚板上升起。

战马,终究还是停下了。

“大人,幸不辱命!”

在一对一的对决中,以这样一种极具视觉冲击力的方式将奔驰的战马停下来的赵毅淡然的起身,走到贾似道身前躬身一礼。

“不错!”贾似道盯着赵毅看了半响,赞道。

“大人谬赞了!”赵毅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半大男孩儿,浑然看不出半点刚刚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壮。

拍拍赵毅的肩膀,贾似道看着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清醒过来的贾全儿冷声喝道:“没那个胆,你还逞什么能。还不快点滚下来。”

马背上的贾全儿也是有苦难说。不是他不想下来,而是他已经控zhì

不了自己的下半身了。

对从来没有骑过马的他来说,在他跨上这马背上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可惜,他已经下不来了。还没跑几步,他就已经知dào

自己的两条腿内侧怕是都已经出血了,所以他才会生生趴在了马背上。

刚刚又经过那么一出的惊险相撞,就算他的两条腿还能走路,这个时候也是软的走不了了。

赵毅似乎看出了贾全儿的窘境,走上前,在贾全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伸手直接将他给抱了下来。贾全儿刚刚落地,就感觉两腿处钻心的痛,身子一软,如果不是早有准bèi

的赵毅扶着怕是直接倒在了地上。

“公子,不好了,歹人占了宅子啊。”

站稳的贾全儿回过神来,只来得及给赵毅一个感激的眼神,马上就想到了来找贾似道的目的,哭嚎道。

“你说什么?”

听到贾全儿的话,贾似道和赵毅神色同时一变。

“公子,刚刚木兄弟满身鲜血的到了府衙,说那刺客突然杀到府中。他们四人寡不敌众,王柄、周博、裘裳三位兄弟挡住了贼人,木兄弟一人到临安府报信。现在不知dào

府中情况如何,申国公和余大人、赵大人已经带人赶往府中了!”

贾全儿哭嚎着道。

他确实是在哭,自己的小翠儿也在府中啊。

那些天杀的贼人!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最主要的是想想怎么解决这件事。贾似道对徐若曦他们的安全倒是不太担心,毕竟,除非孙奎是傻子,不然绝对不会动徐若曦一根毫毛的。可是王柄、周博、裘裳他们三人的生死,倒是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贾似道陡然看向赵毅。

“赵毅!”

“末将啊!”

“传令下去,让他们将那些擒拿的刺客都带到贾府。”

“末将遵命!”

“我们这就赶回去!”

……

贾似道赶到的时候,贾府外已经是兵山兵海!

除了郑清之、余天锡和赵琦外,让贾似道有些意wài

的是,孟珙竟然也来了。

看到贾似道赶来,郑清之等人迎上来。

“师宪,不要着急,老夫已经命人前去禀报圣上,想来歹人也不过是想拿少夫人做人质还条生路。圣上定然会答yīng

的。”

郑清之看着贾似道安慰道。

“是啊。师宪,此次师宪之功我等都看在眼中,若不是李安彤等人投贼,此刻这些刺客都已经被师宪一网成擒。圣上也是明白的。”

余天锡在旁边接道。

事情到了这样一个地步,谁都知dào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以放孙奎等人一条生路的办法,来换得贾似道府中人质的安全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太过让人为难的决定。

孟珙没有说话,只是走上来拍拍贾似道的肩膀。

眼看事情就要水落石出,可是出了这样一个情况,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更重yào

的是,贾似道本来只是一个局外人,却因为这件事将祸患引到了自己家中,虽然孟珙很想弄清楚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可是如今这样一种情况,他也不好说什么。

贾似道对着郑清之等人抱拳一礼,眯着眼睛看着紧闭的贾府大门,没有说话。

在灯火通明的贾府外,三具血肉模糊的人体抛洒的片片血迹,是那样的刺眼。

第93章 你敢么?(第二更)

不用问,贾似道也知dào

那三具血肉模糊的人体是谁的。

木暖去临安府府衙报信,王柄、周博、裘裳三人都还在府中。显然,也正是因为他们三个人挡住了孙奎等人,才能让木暖有机会去报信。

“噗通!”

贾似道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大人!属下有罪!”

还没有回头,贾似道就已经知dào

自己身后是谁了。

回过头,就看到木暖跪在地上。背上一道长长的创痕从左肩一直延伸到后腰处,狰狞的伤口处那两片咧开的血红肉片,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如果这个贾似道根本看不出是什么武器造成的创痕再深一点儿,贾似道知dào

木暖怕是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贾似道一把扶住木暖,“贾全儿,怎么没人给木兄弟包扎?大夫呢?”

“大人……”

“额,师宪,不是我们不给他包扎,大夫都来了,是这位小兄弟坚持不要包扎。老夫等……也是莫可奈何啊!”

余天锡见到贾似道神情,出声解释道。

“赵毅,将木暖带下去疗伤。”贾似道对余天锡抱拳一礼表示感谢,然后瞪了一眼张嘴要说话的木暖,怒声喝道。

木暖到现在还没有流血而死,在贾似道看来都是一个奇迹了。如果再耽搁下去,贾似道一点儿都不怀疑,这四个他为了防止郑阔报复才从赵昀那要来的内殿直禁军,怕是跟他还没有三天就要全部挂了。

先不说别的,这危险度这么高,传出去以后谁还敢再来给自己卖命?

“余大人,府门前下官的三个护卫可是……都死了?”

等到木暖离开,贾似道指着府门前王柄三人血肉模糊的身体,问道。虽然贾似道知dào

自己也许是白问的这句话,可是他还是想问一问,确定下。

“额……老夫和郑公、孟帅、赵将军也是刚刚才到,到的时候师宪府门前已经是这样一副光景,至于师宪府中护卫是生是死,老夫实是不知。”

余天锡脸上有些赧然,迟疑了一下道。

“赵毅,去带人将王柄三人带回来,如果还活着,赶紧救治!”

听到余天锡的话,贾似道心中反而有些欣喜,不知dào

就是还有活的可能。他也懒得再问余天锡等人别的了。很显然,他们是不是才到不好说,但是可以知dào

的是,对这样一种情况余天锡等人显然不想插手太深。

因为牵扯到了自己身上,以郑清之等人的身份,他们之所以急匆匆的赶来,只是为了表示下各自的姿态罢了,具体的事情他们显然还是在等赵昀的旨意。

赵毅应一声,带着六个内殿直的禁军摸索着就过去了。

直到赵毅将人都抬回来,黑漆漆的贾府内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仿佛是一个鬼域一般。

“大人,都还有一口气!他们都活着!”将人刚刚抬出来,赵毅已经兴奋的对着贾似道叫道。

王柄、周博、裘裳还有木暖,赵毅都认识。

赵毅是营指挥使,在木暖他们四个人还是内殿直禁军的时候,就是赵毅的手下的兵。彼此间不说关系很好,至少大家都是一个营房内的兵,一起抗过枪,虽说早就做好了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心理准bèi

,但是不用看到熟悉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那不是更好?

所以,发xiàn

曾经的袍泽依然活着,赵毅自然是从心底感到高兴。

“快让大夫来给他们疗伤。一定要让他们活着。”这是今天晚上贾似道听到的唯一能够让他高兴的消息了。

……

贾府内,其实并不是贾似道认为的一片漆黑。至少大堂内,还是一盏油灯的,虽然只有一盏。

“大哥,我们丢在门口的三个人被那些宋兵抬走了。”

一阵脚步声传来,大堂门口一个声音响起。

似乎因为这声音带起的气流,那盏本就昏暗无比的油灯小小的火苗更是急剧跳动了几下。

“唔!”

有些昏暗的大堂内,良久才传出一声闷闷的回应声。

借着模糊的烛火,可以看到,大堂内的人其实并不少。

孙奎和完颜红叶一左一右的坐在主座。而在他们下首,一身淡雅素袍的徐若曦安然端坐一方,在徐若曦后面,除了绿珠和春桃两个小妮子外,小翠等一干贾府的仆人老妈子也都满脸惊恐瑟瑟发抖的挤在一起。

“大哥,游海兄弟怕是不行了。”

过了半响,先前说话的那个男声,再次出声道,有些低沉。

“你去……送他一程吧!”

孙奎看了看淡然端坐在他下面的徐若曦一眼,扭曲的神情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狰狞。

听到孙奎的话,一直古井不波的徐若曦第一次有些动容了,讶然的看了一眼孙奎。随即又将头扭向别处,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呵呵,贾夫人可是以为老孙太残忍?”

昏暗的灯光似乎并没有影响孙奎的视线,感觉到徐若曦的眼神,裂开大嘴笑着道。只是这笑容却是带着苦涩,一口大白牙在昏黄灯光中闪烁着寒芒。

“确实如此!”徐若曦没有否认。

“我等绿林人,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游海兄弟是跟了我老孙几年的老兄弟了,如果不是夫人的那位国舅相公太过咄咄逼人,老孙也不会登门拜访贾夫人,游海更不会因此而丧命,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杀死游海的这笔帐,还是应该记在夫人那国舅相公的身上。”

“孙强人谬赞了。不过,妾身相信,相公接下来应该会杀死更多的绿林人。”

徐若曦撩了撩头发,风轻云淡的道。

“你……”孙奎没想到这个一直不曾苦恼也不曾叫喊的女人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戳中他的痛点,顿时勃然变色,随即似乎想起什么。

“嘿嘿,不管那贾国舅还能杀死多少人,老孙手中如今可是捏着夫人……嗯,还有他们的性命。我的几位兄弟可是对夫人惊为天人,哈哈!”

昏暗的灯光中,徐若曦听到孙奎这肆无忌惮的话语,俏脸陡然白了白,沉默了半响,脸上浮现一抹讥笑,樱唇轻启。

“你敢么?”

第94章 这般毒辣?(第三更)

“……”

你敢么?

这句话就像一根利剑一下戳中孙奎的心窝,让孙奎勃然变色之际却是又无话可说。

他敢么?他自然是敢的。同样,他更是不敢。

“嘿嘿,那一天,贾夫人会看到的。”

孙奎皮笑肉不笑地的紧紧盯着徐若曦,阴森森的吐出一句话。随即似乎不想再在徐若曦面前给自己找不痛快,扭头对着大堂角落闷声道:“卢二,将贾夫人送回房中,好生看管。”

……

“几位大人,有动静了!”

正在贾似道还在琢磨着派谁去跟孙奎搭上线的时候,一直紧闭的贾府大门悄然洞开。

兵山兵海的贾府大门外,在那大门刚刚打开的瞬间弓弦齐鸣、锵然作响。

一个人影出现大摇大摆的出现在贾府大门处。

“谁是管事的?出来一个,嘿嘿,我们大哥要见他。”

鲁四从来没有想过,成千上万披坚执锐的大宋兵卒看到自己一个人竟然会如此的紧张,这种被万众瞩目的感觉,实在是太他娘的爽了。

郑清之、余天锡等人对望了一眼,最后将目光齐齐停在了贾似道身上。

本来这件事是跟贾似道没有半毛线关系的,可是如今孙奎等一干人直接杀到贾似道府上,把他的三个护卫给弄的生死未定,最重yào

的是贾似道的一家老小都还在府中成为那些刺客的阶下囚,这个时候最初的当事者孟珙已经退居二线,贾似道已经成为最有话语权的人了。

不等他们说话,贾似道已经走了出去,赵毅连忙跟上。

今天的事情本来是一切都顺利的,可是却是出了纰漏,要是贾似道再在这么多人的面被人给掳走了,那他可真是百死莫赎了。

“我就是管事的。让孙奎出来见我。”

贾似道走出两步站定,看着鲁四淡淡的道。

“哟呵!”鲁四抱着膀子上上下下打量着贾似道,阴阳怪气的道:“我说小子唉,你毛长齐全了没有?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要听那些老不死的忽悠你,那是拿你做替罪羊呢。还想让我家大哥出来见你?快点儿的,让能管事的人滚出来一个。你,哪凉快呆哪去。”

“放肆!这是当朝国舅大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在这狂吠!还不快让那孙奎出来拜见国舅大人?饶尔等不死!”

赵毅在这鲁四的话刚落就忍不住出声喝斥道。

国舅大人?

鲁四听到赵毅的话,盯着贾似道上下打量了一番。

“你小子就是这宅子的主人?那贾国舅?”

“如假包换!”

“还真他娘的年轻,看来你那老姐确实很受那皇帝老儿宠幸。”鲁四嘟囔两句,看着贾似道阴笑着道:“我说国舅大人,你家夫人那可真是美若天仙啊,啧啧……”

贾似道听到鲁四的话,眉头微皱,眼神已经是冰冷一片。

站在他身后的赵毅似乎感觉到贾似道的变化,悄然挪了几步。

摇头晃脑的鲁四一个人在那啧啧了半天,也不知dào

他在想些什么不堪入目的东西,贾似道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意淫完了?完了,让孙奎出来见我!”

等到鲁四住嘴,贾似道看着鲁四笑眯眯的道。

意淫?是个什么东西?

鲁四疑惑的看了贾似道一眼,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直觉告sù

他,这应该是骂人的话。这她娘的,这些读书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鸟,骂人都是不带脏字的。

贼他娘的坑!

“我家大哥说了,国舅爷要是还想见到那如花似玉的娘子,就乖乖的进去。哦,对了,这些碍眼的货色都给滚的远远的,不然……嘿嘿,怕是国舅爷就再也见不到那如花似玉的娘子了。”

鲁四笑的很****,当然,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那如花似玉的国舅夫人他也许还轮不到,不过国舅夫人的两个贴身丫鬟也不差啊。还有贾府的那些丫鬟,都不错的啊。

这些小妞儿,自己总会有一两个第一手吧。

想到这些,鲁四就忍不住直吞口水。

看到鲁四脸上那****的表情,贾似道用脚趾头想也知dào

这货肯定没想什么好东西。在他眼中,鲁四其实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连生气也懒得跟他生气。

就让他在肉体被毁灭前,先在精神上爽一把吧。

“呵呵,这贾府是本官的府邸,本官自然是要回去的。”贾似道笑着道,“不过,不是现在。你去告sù

孙奎,堂堂北方绿林道上有名有号的大哥,竟然连人都不敢见了么?”

“你说什么,我家大哥会怕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

鲁四果然怒了。

“孙奎这只敢让你出来见人,不是怕又是什么?你既然说他不是怕,那就回去传话,让他出来见我。”

“哼,你等着。爷爷这就去让我家大哥出来见你。就算我家大哥出来,你又能翻出什么花样不成?等着吧,小子。”

鲁四说完这句话怒冲冲的回去了。

“大人,董公公带着圣上的旨意来了。”赵毅靠近贾似道低声道。

贾似道回头,就见到董宋臣正在人群中张望呢。

这件事想要解决,赵昀的意思至关重yào



“董大人!有劳了!”贾似道走上前,对着董宋臣抱拳一礼道。

“国舅大人,折煞杂家了。”董宋臣拉着贾似道亲热的道,然后脸色一肃,扫了郑清之、余天锡、孟珙、赵琦四人一眼正声道:“诸位大人不用多礼。圣上口谕,此事尽皆由似道自行处置,对那些贼人任何条件似道都可答yīng

。”

“臣等遵旨!”

有了赵昀的这道口谕,郑清之等人也算是放心了。虽然早就在预料之中,不过只有听到了才算是放心不是?

可以想像的是,这一次缉拿刺客显然到此就可以尘埃落定了。一无所得那是肯定的了。孙奎绕了这么大一圈,闹出这么一出摸到贾似道府中,定然会要求要将所有的人都带走了。

贾似道看着董宋臣笑着道:“还请董公公替似道禀报圣上,这些贼人进贾府容易,若是想走!哼哼,也要看似道答yīng

不答yīng

了。”

听到贾似道那不含一点儿温度的话语,郑清之等人尽皆愕然,看着笑眯眯的贾似道齐齐色变。

看这贾师宪如此温文尔雅谦谦君子,莫非真的这般毒辣?为了功劳,竟然连自家娘子的安危都不顾了吗?

第95章 你是傻X吗?

董宋臣听到贾似道这话,心中也是猛的一突。左右看了看,扯了扯贾似道低声道:“国舅大人,圣上的意思是一定要保住夫人,其余之事……尽可放放。”

这都想到哪去了?

看到董宋臣和郑清之、余天锡等人的神色,贾似道有些无奈。不过,他也懒得解释。不管怎么样,孙奎这些人如果占了宅子、绑了徐若曦还能潇潇洒洒的离开,那传出去不仅是对他,对整个大宋朝尤其是对赵昀,带来的负面影响是难以估量的。

这一点,贾似道相信赵昀不是没有看出来,郑清之和余天锡这些人也不会看不出来。不过,那又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说不要徐若曦的性命了吧?

那传出去,似乎名声臭的更快吧。

“师宪明白。”

“今日之事贵妃娘娘还不知dào

,国舅大人尽可放心。”董宋臣补充了一句。

原本还想问一下贾贵妃情况的贾似道听到董宋臣这句话,心中却是大定。以贾贵妃如今的情况,显然不适合再经受太大的刺激。

“大人,有动静了!”

一直关注着贾府大门的赵毅在贾似道身后低声提醒道。

“董大人这就回去禀报圣上吧,让圣上放宽心,师宪心中有数。”贾似道回头扫了一眼,一个熟悉的黑大个已经出现在大门口,抱拳对董宋臣一礼道。

“嗯,杂家这就回去禀报陛下,也省的陛下担忧。国舅大人,保重!各位大人,此地之事就拜托了。杂家告辞了!”

董宋臣也知dào

这个时候不是叙旧的时候,对着贾似道和郑清之团团抱拳一礼,转身上了小轿。

“哈哈,贾国舅!贾国舅!老孙来了。”

刚刚走出大门的孙奎,看着大门外无数如临大敌的兵卒大呼小叫道。

“赵将军,那些擒拿的刺客同党可都带来了?”

隔着老远,看着肆无忌惮四处张望大声吆喝的孙奎,贾似道并不着急搭理他,而是看着赵毅问道。

“回国舅大人话,生擒的六名刺客同党都已经到了,就关押在后方的囚车之中,由属下内殿直禁军看押。”赵毅对贾似道的这个问题并没有感到惊讶。

不用怀疑,孙奎肯定会在后面的要求中让释fàng

他的这些同党的。

“嗯……”

“我说,那贾国舅刚刚不是伶牙俐齿的紧么?这会就做起了缩头乌龟不成?……”

“……”

贾似道对着一直等着他动作的郑清之、余天锡等人抱拳一礼,随即朗声接道:“本官来了。”说着,大步走出兵群。赵毅慌忙跟上。

“你就是贾似道贾国舅?”

孙奎看着在距离他三十多步外停下脚步的贾似道,上下打量着。

“如果没有其他人的话,想来就是本官了。”

“嘿嘿,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啊没想到。”孙奎怪笑着道。

本来已经停下脚步的贾似道听到孙奎这句话,神色微动,抬脚再次向前。

“大人……”赵毅看到贾似道这个动作慌忙提醒道。

“不用多言,本官心中明白。”贾似道打断赵毅的话,脚下不停,一直走到贾府大门外的台阶处才停下。他站立的地方距离站在台阶上的孙奎此刻已经仅只十五步之遥。

这个距离,对孙奎这样的高手来说,也就是一个跨步的距离。而贾似道距离包围贾府的大军所在,已经足足有近五十步的距离了。

站在后方的郑清之等人看到贾似道这个动作无不微微色变。这要是在把贾似道给陷进去成了这孙奎的阶下囚,那就大发了。

好在,赵毅一直紧紧跟在贾似道身后,算是有点儿安慰。

这样一个距离,孙奎和贾似道都能清楚的看到彼此脸上的表情。

孙奎显然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这样胆大,敢走到距离自己如此的近。

“嘿嘿,国舅大人好胆色。夫妻情深,实在是让人羡慕啊。”孙奎眼中射出一抹欣赏之色,深深看了一眼亦步亦趋的跟在贾似道身后的赵毅,并没有任何动作,言语间却是意有所指。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仅仅看赵毅行走的动作孙奎就知dào

,赵毅绝对是个高手。而且贾似道显然不是个傻叉,这样大摇大摆的将自己送到敌人门上,那不是找死么。

“好了,这个距离,有些话想来就不会让不相干的人听到了。”贾似道没有接孙奎的话,笑着道,“现在可以说说你的条件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孙奎先是一愣,随即道:“嘿嘿,我说贾国舅,你能做主么?再说了,老孙凭什么相信你?”

“呵呵。”贾似道没有接话,而是回头看着郑清之等人站立的方向朗声道:“郑公、余公、孟帅还有赵将军,今日之事师宪可有决断之权?”

“那贼人,陛下有旨,尔等所求尽可告sù

国舅大人,国舅大人可全权做主。老夫申国公郑清之,奉劝尔等速速将国舅夫人送还或还能有一线生机。”

后方的郑清之听到贾似道的话,高声应道。

“如此,你可放心了?”

“好,既然有皇帝老儿这劳什子圣旨,老孙就放心了。想那皇帝老儿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嘿嘿,国舅大人的夫人如今老孙可是好生招待着呢,不过若的国舅大人不答yīng

老孙的要求,那……老孙可说不好了。”

孙奎听到郑清之的话,阴阳怪气的道。不过,到底他是真信了还是假信,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说吧。什么条件。”贾似道似乎根本没有听出孙奎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淡淡的道。

“老孙只是求条生路……”

“没问题!”

“额!此次回北地,路途遥远,囊中羞涩……”

“没问题,纹银万两,稍后就会送到!”

孙奎脸上一阵青红之色,贾似道答yīng

的太快,让他有种事情已经在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国舅大人稍安勿躁,还是听老孙都说完在答yīng

不迟!”

“好,你说!”

一如先前般的干脆利落。

“老孙的几个兄弟,想来此刻也都在国舅大人手下做客。还劳烦国舅大人送回来。至于其他要求么,老孙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待到老孙过了长江,自会将国舅夫人送还……”

“你是傻X吗!?”

第96章 你会不会说我欺人更甚?

临安城,清苑。

几点小楼掩映在繁花碧木之中,风铃声声,宫灯点点,夜幕下的清苑,静谧而美丽。

如果从空中俯瞰,就会发xiàn

,在层峦叠嶂的清苑之中,有一块巨大的宝玉镶嵌在这青黛色的园林之中,近了,那是一汪方圆不过里许的小湖。

一道成八角之状的光带荡漾着无尽光辉,像是条玉带般将这块方圆里许、散发着氤氲之光的小湖紧紧箍住。细看,那是一道首尾相连建于湖面之上的紫色回廊。在这紫色的回廊中间,还有八道细细的玉带,从紫色玉带的八个异常明亮的节点延伸而出,通往光带正中央的那座高大灯柱。

那,不是灯柱,而是一座足足五层之高的小楼。廊角高悬,铃音阵阵,一顶顶三尺余高的巨大灯笼悬垂而下,散发无尽光辉,经过湖水反射,将四周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回廊上,万点紫藤花开,配以那点缀在回廊之上的各色宫灯,水波荡漾间,无数晶芒围绕那巨大的小楼发光体浮动,似要同那高悬在夜空之上的无尽星河、皎洁明月交相辉映,一争高下。

这是,翠湖。清苑之中,最为夺目的所在。

清苑翠湖廊,其实比之史弥远的瑟苑桃花源丝毫不差。唯一的区别就是,郑铭轩当初建造的这座清苑,能够进来的人本身就不多,即便是能够进来见到这翠湖廊的美景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名声才丝毫不显。

更重yào

的是,哪怕是见了这翠湖廊,若是看不到翠湖廊的夺目夜景,大概也只会赞叹这翠湖廊的工程浩大,而不会有其他。

所以,郑铭轩的这座清苑才能够在这临安城保留到现在。

纳兰玉坐在翠湖中央的翠湖楼的玉栏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将手中的鱼饵撒进湖中。玉栏下的湖面上,密密麻麻的金红两色鲤鱼几乎要将整个水面铺满,水声浮动,磷光万点,端的是美轮美奂。

可惜,纳兰玉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对这世间罕见的美景没有任何反应。

这处地方,是纳兰玉平日里最爱来的地儿。她的闺房,正是这翠湖楼的最顶层。

“主子,可以用膳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侍女出现在纳兰玉身后,跪伏在地躬身道。

“娜日拉,今夜临安城怎么这样安静?”

纳兰玉撒了一把鱼饵,有些心不在焉。

从临安府回来,纳兰玉就一直呆在这翠湖中。其实,就她自己也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了。她只感觉,自己心中很是不舒服,具体哪儿不舒服,不知dào



“回主子,阿大说,今夜那贾似道正在围剿刺杀孟珙的孙奎等一干绿林之人。”

侍女依然跪在地上,言语间很是生硬,似乎……似乎刚刚才学会说话一样。

“他已经找到人了么?”纳兰玉喃喃的道,“也对,孙奎那些人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人都抓到了?”

“回主子话,阿大说,那孙奎等人的藏身之地,都被那贾似道寻到,除了孙奎之外的绿林巨盗,都被贾似道一网打尽,孙奎如今却是进了那贾似道的宅子,似是抓了那贾似道的夫人,如今大宋朝调集大军将那贾似道的宅子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纳兰玉听到娜日拉的话,猛然回头讶然道:“进了他的宅子?当真绑了他的夫人?”

“回主子话,是的!”娜日拉的话依然没有任何波动,生硬而恭敬。

“去,让阿大好生探察,有任何变故随时禀报。”

纳兰玉沉默半响,淡淡的道。

“是!”

……

同一时刻,剑弩拔张的贾府。

“你说什么?”

孙奎没有听懂贾似道话中的意思,疑惑的反问道。

虽然听不懂,不过从那个傻字孙奎大概猜出,这贾似道似乎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这她娘的,都说读书人,骂人都不带脏字,这还真她娘的不假。

“你看本官傻吗?”贾似道没有搭理孙奎的话,反问道。

“我看你傻吗?”孙奎重复了一遍贾似道的话,然后上下打量着贾似道,似乎真的要看贾似道是不是个傻子。“国舅大人看起来不傻,不过……这傻不傻,老孙还真不好说。”

“……”贾似道,“我肯定的告sù

你,本官不傻,可是本官却以为你脑袋被门夹了。”

“你他娘的说什么?”过了半响孙奎总算是回过味来,勃然大怒。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贾似道摆摆手,“好了,本官不跟你做这口舌之争。你的要求都说完了?”

“本来是说完了,不过老孙心情不好,还要再想想。明日再谈。”孙奎显然是有些怒了,“你去,给老孙弄些酒菜来,不要耍花样哦国舅大人,这些酒菜国舅大人那如花似玉的夫人可都是要先吃的。嘿嘿!”

“好!酒菜,本官这就让人去准bèi

。不过,你不打算听听本官的话么?”

“你的话?你的什么话?有屁快放。”

孙奎显然感觉自己吃了亏,不想在跟贾似道谈了,至少是不想在这个时候继xù

同贾似道谈了。

“第一,你先前说的给你盘缠、求条生路,我都可以答yīng

。第二,本官在给你指条生路之前有个问题想问你。”贾似道自动过滤了孙奎的话。

“你想问什么?”孙奎一脸警惕,“国舅夫人如今都还好,不过接下来国舅大人要是让老孙不高兴,国舅夫人还好不好,老孙就不敢保证了。话说,老孙手下的弟兄可是对国舅夫人惊为天人啊。”

“你不用威胁我。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汗毛的话,你也不会来找我谈了。”贾似道淡淡的道,“本官想问你,你为什么要来刺杀孟大帅。”

“你问我为什么来刺杀那孟珙老儿?”孙奎讶然的指着自己鼻子,看着贾似道忽然笑了。

贾似道看着孟珙没有说话。

“那孟珙老儿竟然没告sù

你?哈哈!国舅大人还在自己去问那孟珙老儿吧。那老王八做的好事,老孙这是代天来收他。”

“好了,既然你不愿意说,本官也就不问了。不过,你是不是以为,你占了我的府邸,抓了我家娘子,本官就要任你摆布?我大宋朝就要任你来去自如?”

孙奎听到贾似道的话一脸讥笑,抱着双臂看着他,没有说话。那脸上的意思很明白,我就是这个意思。你能奈我何。

“呵呵!”贾似道回头瞅了赵毅一眼,“赵将军,去,命人将那个擒拿的刺客带来。”

赵毅躬身一礼,回头招招手,一个内殿直禁军连忙跑过来,赵毅耳语几句,那个内殿直禁军看了一眼贾似道,躬身一礼,又回了阵前。

不大一会儿,十余个内殿直禁军就带着六个被五花大绑依然骂骂咧咧的大汉出现在阵前。

骂骂咧咧的六人原本以为这是要被处斩的节奏,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恐惧。从他们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要掉脑袋的准bèi

了。

不过,六人马上看到了站在大门前的孙奎。

没有办法不看到,毕竟孙奎本来身材就很壮硕。此刻站的又高。一个个脸色顿时齐齐露出喜色。

“大哥!”

“大哥!救我!”

“闭嘴!你这龟孙,没见大哥正忙着呢!”

“大哥……”

“去,让他们闭嘴!”贾似道盯着孙奎,淡淡的道。

赵毅听声,朝着后方摆摆手。

六个壮汉见内殿直禁军拿出的破布,顿时激动起来,骂声更大了。不过,依然被内殿直禁军不管不顾的塞进了嘴巴,虽然依然在不断扭动着身躯吱吱唔唔,不过却安静了许多。

自始自终,除了最初这六人出现孙奎脸上闪过一抹喜色外,其余时间孙奎却是没有任何动作。等到六人的嘴巴都被堵上,孙奎才看着贾似道冷笑着道:“国舅大人,这样做,可是会让老孙很不开心啊!”

“呵呵,你不开心?本官同样也很不开心。”

“嘿嘿,放人吧,国舅大人。”

“放人?好,本官这就放人!”贾似道说着转身朝着被绑着的六个壮汉走去。

六个壮汉看到贾似道走过来,脸上除了怒色之外,却都露出欣喜之色。他们并不了解如今的状况,不过却也不傻。

这么多的兵卒将这座陌生的府邸给围了起来,自己的大哥站在那,那些兵卒却是没有任何的动作,这座府邸以前也没见过,显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的府邸。

能活着,谁还想死?

他们都以为这是要被放的节奏了。

“让他们跪下!”贾似道走到近前,看着六个不断挣扎的壮汉,沉声道。

站在六人身后的内殿直禁军听到贾似道的命令,没有任何犹豫的齐齐出脚蹬在六个被擒刺客的后关节处。

“噗通!”

猝不及防,六个壮汉,齐齐跪倒在地。

六人想要挣扎,却被身后的内殿直禁军死死按住。

“贾似道,你欺人太甚!”本来脸上还带着笑的孙奎,没想到贾似道突然来这一手,顿时勃然大怒,“看来,你是不想要你那如花似玉的国舅夫人活着了。”

“欺人太甚?你不敢杀她的!”贾似道回头,看着孙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摆动,冷声道:“本官要说欺人太甚的还在后面,你会如何?”

“你!”孙奎爆喝出声,却是不知dào

该说些什么。

他很清楚,他确实不敢杀徐若曦。

“不要生气!”贾似道看着孙奎轻蔑的笑道,随后转手抽出一个内殿直禁军腰间的佩刀,猛然架在他身前那不断挣扎想要起身的壮汉脖子上,扭头看着孙奎朗声道:“这样,你会不会说我欺人更甚?”

第97章 这,是个疯子!

贾似道话落,灯火通明满是兵卒的街面上,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如被狂风拂过的湖面,陡然爆fā

出如潮水般的波动。

没有人想到前一刻还跟孙奎有说有笑、看似“相谈甚欢”的贾似道,突然就翻了脸,动起了刀子,最重yào

的是看那架势似乎是在跟那孙奎赌气一般。

“师宪,切莫冲动啊。”

郑清之情急之下挥手大呼道。

虽然说这个时候做着赌气之事的贾似道在郑清之等人看来,才算是有个年轻人的模样。不过,年轻气盛这一特性出现的实在不是时候啊。

六个被抓的孙奎同党,谁都知dào

孙奎在占尽了先机的情况下肯定会做为条件是一部分的,但是如果因为贾似道赌气真的手一抖杀了这六个刺客中的一个,难保那孙奎不会恼羞成怒真的做出什么事情。

其实从心底来说,郑清之等人对徐若曦以及贾府里面的那些下人是死是活并不关心。如果孙奎真的杀了徐若曦,那对他们来说倒还真是个消息了,毕竟,孙奎在刺杀了当朝重将之后又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临安城,事情传出去,大宋朝朝野上下的颜面怕是要丢尽了。

死贫道不死道友。

将孙奎留下,其实对所有人来说都是最有利的。这一点儿,其实赵昀也明白。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也许根本不用赵昀出面,郑清之等人就会用大义之名来说服他了。

只是可惜,这一次的事情牵扯到的是贾似道。赵昀不能做这样一个决定。而正在竭力拉拢贾似道的郑清之和余天锡等人,更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

“贾大人,可莫要为了一时之气,害了家小,遂了某些人的心思。”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琦,这个时候也阴恻恻的接口道。

听到赵琦的话,余天锡脸上闪过一抹怒色,瞟了赵琦两眼,却是没有说话。

谁都清楚,赵琦本就存了看戏的心思,这个时候还不忘煽风点火在中间搅浑水,怎能不让余天锡生气。

相对于明显分裂成两帮的郑清之、赵琦等人,真zhèng

的当事者孙奎除了最初在看到贾似道动刀架在他手下兄弟脖子上闪过一抹怒急之色外,如今却反而显得平静的有些让人惊讶。

被贾似道用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个刺客,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同样很快就安静了下来。抬着脑袋一双凶光四射的大眼盯着贾似道露出肆无忌惮的嘲讽之色。

在他身边被内殿直禁军按着跪在地上的五个刺客,同样如此。只是因为嘴巴都被塞住,让他们脸上那浓浓的嘲讽之意看起来很是有些扭曲。

贾似道扭头看了一眼赵琦,然后回头盯着孙奎正准bèi

说话。

“哈哈哈!”

站在台阶上一直没有出声的孙奎却是陡然发出一声长长的大笑,“我说贾国舅,你倒是动啊。你当老孙同那三岁小儿一般是吓大的不成?哈哈!”,说到这里孙奎停顿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遥遥指着贾似道爆喝道:“有种你就砍了老孙的兄弟!你敢吗?”

“嗯嗯嗯嗯嗯……”

听到孙奎的话,被贾似道架住脖子的那大汉哼哼唧唧挣扎的更剧烈了。

“看来你是有话要说。”

贾似道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孙奎的挑衅一般,伸手将这大汉口中塞着的破布拿了下来。

“孙子也,别他娘的在这装大头蒜了,掉了脑袋也就他娘的碗大个疤,你要是个带把的你就砍了爷爷!”

破布刚刚拿出来,这壮汉张口就是一通大骂,末了很是不屑的斜着眼睛看着贾似道。

在他旁边几个跪着的壮汉听到他的话更是哼哼唧唧的起劲了,不用想,仅仅看他们扭曲的有些兴奋的表情也知dào

他们都是什么意思。

“呵呵,看来你和他们都很想死?”贾似道看着那一脸挑衅的壮汉笑着道。

“孙子也,来啊!是个带把的你就砍了爷爷!爷爷要怕了你,就是个娘们。”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贾似道看他的那种冷冽眼神。

“你既然这么着急死,我要是不成全你,是不是……会很不给你面子?听说江湖人都很要面子,你想来也是一定的了。”

“……”

大汉听到贾似道的话不由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一念未落他就感觉贾似道架在自己脖子上那明晃晃的刀猛然一沉,颈间微微刺痛,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由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本应该连鸡都不敢杀的孙子真他娘的敢动手!

前一刻还满脸蔑视的壮汉猛然发觉一个让他惊惧无比的事实,横肉丛生的脸上蔑视的之色瞬间变成无比的惊恐之色,张嘴大呼。

“不……”

“大人不要!”

“咔嚓!”

“噗!”

“咕噜噜!”

第一声“不”,是那一味求死的刺客大汉的。第二声“大人不要”,是跟在贾似道身后的赵毅的。至于第三四五声,则是锋利的腰刀砍断脖颈骨骼、粘稠而炙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洒落一地以及那硕大的头颅滚地发出的声响。

满场皆惊,满场尽皆失声。

郑清之等人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到这种地步,以至于以他们的心性竟然一时间也不知dào

该说什么是好了。至于孙奎呢,则是呆愣愣的看着那滚落在地圆睁着铜铃般巨眼的手下兄弟,有些傻了。

熟悉的人,熟悉的面孔。只是那已经凝固在脸上的惊恐之色却是那样刺眼。

他,竟然真的动手了。他,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真的敢杀了自己的兄弟;他,难道不要府中已经成为他手中鱼肉的家眷的性命了吗?

孙奎呆呆的将眼神移到手中依然提着沾着血迹腰刀的贾似道脸上。

“呵呵,不要这样看我。我是给你兄弟面子,所以就勉为其难的成全了一下他。想来,他就算下了地狱也会感谢我的。你也是个江湖大哥级的人物了,应该懂得。”

提着刀的贾似道,半转一圈身体,最终对着因为无法置信而有些呆愣的孙奎,无辜的摊摊手,羞涩道。

因为站的太近,那刚刚被他亲手剁掉脑袋的壮汉一腔粘稠的热血喷薄而出,从贾似道腰腹处一直延伸到官袍下摆和靴子脚上都被浸染,甚至连他头脸上都沾了少许几滴血花,鲜红的有些暗红的血迹,配上他此刻苍白而又淡然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个疯子!

看着羞涩的贾似道,孙奎脑中无端的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第98章 还是黄花闺女的国舅夫人!

看着有些“羞涩”腼腆的贾似道,是那样的让人不寒而栗。

在此之前,虽说大宋朝的书生六艺都必须学那么一点点儿,但是手无缚鸡之力还是大多数人心中对书生以及文人的定义。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能够亲眼看到一个本应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冠书生能够就这样在谈笑风生中轻飘飘的将人的脑袋给亲手砍下来,末了还能一脸羞涩的悠悠然笑出声。

这该是要何等强dà

和冷血的一颗心脏?

扪心自问,至少郑清之和余天锡两人现在杀人是可以,但是却绝不能在杀人后还能像贾似道这般神色如常,笑的出来。更不要说在跟贾似道同样年纪的时候了。

所以,孙奎对贾似道的定义是疯子,而郑清之和余天锡、赵琦等人对贾似道心中原本的看法却是再次刷新了。

在明知dào

自己家小成为孙奎砧板上鱼肉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贾似道是一个没大脑的愣头青,要么就是一个心性极为狠辣之人。

从哪儿看,贾似道也不是一个愣头青。那么唯一的可能就只能是第二种了。只是平日里,大家都被贾似道的表现给蒙蔽了而已。

所以,贾似道在郑清之和余天锡等人心中的危险度那是直线上升。

有皇帝的赏识,有做贵妃的姐姐,自己又有足够的才学,再配上这狠辣的心性。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做朋友千万不要得罪;要么得罪了,就要趁着在他翅膀还没有足够硬的时候就该扼杀。

好在,至少到目前,场中的几人跟贾似道明着结怨的人,还没有。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当孟珙看到贾似道那一刀和那有些腼腆羞涩的苍白笑容时,眼中爆射的精光。

征战沙场数十年,虽说后面上阵的机会很少,可是作为从小兵做起的孟珙来说,对杀人这个事情可以说是在场的的郑清之等人包括众多的殿前司兵卒在内的众多人中最为熟练的了。

从贾似道那苍白的神情以及不断蠕动却又被强制的不断压下去的喉咙和一直在颤抖的双手,他就知dào

,这绝对是贾似道第一次动手杀人。

第一次动手杀人,而且还是这样血腥的方法,能够保持这样的定力,需yào

何等强dà

的自制力和心性,孟珙比谁都要清楚。

确实,贾似道他根本不是在羞涩。

刚刚“咔嚓”一刀杀的不是一头猪,更不是一只鸡鸭,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原本他也以为以自己的心性杀一个人没有什么,可是在那滚烫的鲜血喷薄而出四处飞溅到身上,看着那咕噜噜滚地的脑袋,翻涌的胃部,不受控zhì

的手足神经,让他明白,杀人,其实真的是一件既简单又非常不简单的事情。

另外五个前一刻还在拼命挣扎满眼嘲弄之色的壮汉看着身边前一刻还活生生如今仅剩那光秃秃似乎还在冒着热气的无头尸身,齐齐僵立当场。

他们不是怕死。身为绿林中人,尤其是跟着孙奎跑到这大宋朝都城临安城来刺杀孟珙,其实他们早就做好了惨死街头的准bèi



只是,能够活着,谁又真的想死?尤其是在已经看到生的希望之后,又被人亲手将他砸的粉碎,而砸碎他的这个人还是他们之前以为最没有用的一个弱冠书生。

这样的冲击,一时间让五人实在是无法接受,呆愣当场。

“看来国舅大人是已经不想要你那娘子的性命了。”孙奎将另外五个兄弟的表现都看在眼里,他知dào

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了,看着贾似道眼神冰冷,顿了顿继xù

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老孙佩服,嘿嘿!“

言语中浓浓的嘲讽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大人,这样的脏活还是让属下来。”

跟在贾似道身后的赵毅,要比孟珙看的更清楚。从贾似道那一直在强制镇定却依然在轻颤不已的双手,他就知dào

,自己身前的这位年轻国舅爷根本就不是旁人看到的那般若无其事。

“鲁四,去跟老蔡说,那些国舅府中如花似玉的侍女都是你们的了。记得要好好疼惜人家,她们可都是些黄花闺女,今儿个托国舅大人的福,便宜你们了,好好快活去吧。”

孙奎盯着贾似道阴声道。

事情已经这样一个地步,孙奎知dào

,如果他任由贾似道杀了人之后还没有任何反应,那么事情的主动权就不可能会掌握到他手中了,而其余的弟兄们会怎么看他孙奎?

于公于私,孙奎知dào

,就算他再不想,也必须有所应对。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哈哈。”先前最先出来喊话的鲁四听到孙奎的话,一双眼睛绿芒迸射,兴奋的几难自已不停搓着手欢田喜地的道。

“大哥,那国舅夫人怎么办?”刚刚朝着府中奔了两步,鲁四似乎想起来什么,回身嚷嚷道。

“国舅夫人么?嘿嘿,就看国舅大人接下来怎么行事了。”孙奎盯着贾似道冷笑道,“国舅大人如果真的不在乎,那同样还是黄花闺女的国舅夫人也就便宜你们了。”

“黄花闺女?不会吧?”鲁四听到孙奎的话顿时一脸讶然,不过他似乎对孙奎的话根本没有丝毫怀疑。说完这句话就圆瞪着脸色有些发青的贾似道上上下下打量着。

“看来,这国舅大人是银枪蜡样头,不行啊!哈哈!那就便宜大哥了!”

“死前能跟长的跟天仙似得、还是黄花闺女的国舅夫人云雨几番,也不枉我等兄弟来这世间走上一遭了。你说是也不是?鲁四。”

孙奎眼睛紧盯着贾似道,大笑着接口道。

“哈哈哈!大哥说的对!”

场中一片死寂!

孙奎会报复贾似道杀了他手下兄弟,早就在众人的意料之中。可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已经成亲足足半年有余的贾似道,竟然到现在还没有跟夫人圆房。

莫非,国舅大人真的……不行?

这是场中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浮现的念头。

也确实,不然谁会放着如花似玉的娘子不碰?更何况,所有人都知dào

,贾似道在险死还生之前,最喜欢做的事情除了赌、玩蛐蛐,就是女人了。

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众人才想到,如果国舅夫人真的让孙奎这些绿林强匪给糟蹋了,那会是何等样的一种结局。

贾似道,怕是会一辈子抬不起头吧?

唉,还是太过年轻啊!

郑清之、余天锡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咳咳!且慢!孙……强人且慢,可否听老夫一言?”

第99章 这样,你可还满意?(第一更)

说话的人是郑清之。

虽然说刚刚董宋臣已经带来了赵昀的口谕,这件事所有人都要看贾似道的态度来行事,可是如今这样一种情况,郑清之认为贾似道显然已经不能把控好局面,如果接下来继xù

让贾似道来处理的话,想来怕是会惹出更大的麻烦。

抱有这种想法的不仅仅是郑清之一人,余天锡同样如此。

至于赵琦么,见到贾似道弄巧成拙杀了孙奎的人,遭致孙奎如此强硬的反应之后,则是悄然在心头长舒了一口气。

这样的贾似道才算一个正常人,一个正常的弱冠书生,而不是那种让人心中发虚的妖孽!

“你?做的了主么?”

孙奎回头看了眼鲁四,给他个眼色,看着郑清之冷声道。之前郑清之和余天锡为了印证贾似道确实能做主,都出声自报过身份,孙奎自然还是记得的。

听到孙奎的话,郑清之看了贾似道一眼,稍微有些迟疑。

“今日之事,就让师宪自己来处理如何?郑公!”

似乎感觉到郑清之的目光,贾似道回头对着郑清之咧嘴一笑,雪白的牙齿在火光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虽说是询问的话语,但是那不容置疑的口气却是谁都能听出来的。

“师宪,不是老夫不信你,只是……可莫要再冲动了,救人要紧啊。”

郑清之见贾似道这样说,倒也没有勉强。这件事是个烫手的山芋,如果可以,他还真的沾都不想沾。贾似道既然不想让他插手,他自然乐得在旁边看热闹。

“师宪……三思而后行啊。”余天锡在一边接口道,“不过,不管师宪做出何等决定,老夫都会鼎力支持。“

贾似道对着一脸关切的余天锡抱拳一礼,报以感激。随即看向孙奎。

“看来申国公是没法做主了。鲁四,春宵苦短,还愣着做什么。”

孙奎耳聪目明,刚刚几人交谈隐隐约约虽说听的不是很清晰,但是大概的意思却是听懂了。

“呵呵。不要着急,先听听本官给你指出的两条路。”贾似道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孙奎话语的影响,看着孙奎自顾自的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条路:将这五个人还有那鲁四给本官留下,你和那个女人还有你剩下的兄弟走出贾府,本官以项上人头给你保证,三天之内,不会有任何人追杀你们。你们能逃多远是多远。

不过,你也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本官会动用一切手段追杀你们。若是你们逃的快,侥幸躲过蒙古人逃到蒙古人地面上,那是你们命不该绝;若是让本官的人追上了,那也是你们的命!下场,本官自然不用再说了。”

“兀那龟孙,爷爷这就他娘的去将那国舅夫人拖出来当着这所有的面给扒个精光,让你这龟孙看那好戏!”

贾似道话音刚落,被贾似道点名要留下来、正急不可耐的想要进去快活的鲁四,已经怒不可遏的回身跳了出来指着贾似道大骂出声。

也不怪鲁四这么激动,明明是自己等人抓了你小子的老婆好么?你一家老小的性命都在我们一念之间好么?刚刚杀了一个我们的兄弟也就算了,没想到竟然没有一点儿收敛,还想将所有人都留下来。

当真是……当真是……把自己当成大头蒜了不是?

“看来,贾国舅是想要我等兄弟的性命啊!这可真就没什么好谈的了。老孙也只能抓紧这仅剩的光景好生去快活一番了。嘿嘿,不过也值了!”

孙奎本就黑的脸这会更是已经黑的跟锅底似得了,阴声道。

不过,表面镇定的孙奎这个时候心中却是已经有些慌了。

原本的打算,拿了贾似道的妻小做人质,就是为了给他自己还有完颜红叶、手下兄弟还一条生路。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却是碰到了贾似道这样一个有些不健全的疯子。

如花似玉的娘子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要么就是贾似道不行,要么就是贾似道根本不想要这个娘子。不管是哪一种,都已经将他的计划打乱了。

没有任何顾忌的贾似道根本不在乎,那他的手中已经没有任何可以谈判、可以换得一条生路的资本了。这是孙奎万万没有想到的。

“呵呵,不要激动,先听我把话说完!难道你不想知dào

第二条路?”脸色苍白的贾似道目光炯炯的遥遥盯着孙奎,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孙奎和鲁四的话一般,语调没有任何的波动,淡淡的道。

脸上,依然带着似乎有些羞涩的笑容。

明灭不定的火把光芒闪耀,让人根本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却有一股凉意不受控zhì

的从脚板心升腾而起,传遍全身。

即便隔着近四十余步,孙奎依然能够感觉贾似道的眼神似乎已经将自己看了个精光。

莫非,他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底牌?

“第二条路:快点转身,进府狂欢、快活去吧!你、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不等孙奎有任何反应,贾似道伸手遥遥点了点孙奎还有鲁四,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闪烁着寒光的大白牙。包括孙奎和鲁四两人在内的所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都不由自主的一愣。

这货是不是被气傻了?竟然还催着别人去淫辱他的娘子、丫鬟,甚至还唯恐他们时间不够用一般。

对众人的反应贾似道似乎没有任何一点儿感觉,笑容一敛,语调幽幽的继xù

道。

“贾府说大不大说笑不小,最多两刻钟本官就会攻进贾府。府中都是女人,黄花闺女也好,人老珠黄也罢,你们大可抓住这有限的光景尽情快活,然后等着本官进去给你们收尸!

当然,本官肯定不会让你们死的那样痛快。即便,你和他们也许都已经变成了死尸。

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女人,本官会尽量活捉,然后放进殿前司军营中,每日里让所有殿前司兵卒轮流侍候她。当然,她也可以死,不过,我可以保证,她死也不会那样容易。

嗯,还有,也许她可以在本官活捉之前就自杀,不用担心,即便她死了,本官也会找上整个临安城的乞丐,来侍候她。等那些乞丐都玩腻了,本官会扒光她的衣服,曝尸在临安城城头,享shòu

无数人‘瞻仰’!

至于你们的家人,当然,你们没有家人的就该庆幸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即便你们真的没有本官也会想尽办法找出来的,一代没有就找三代血亲,三代没有,本官就找九代血亲。

想来,总还是会找到的。

你应该不会怀疑本官的能力。不然,你今日也不会来本官府中一游了,当然,你就算是怀疑本官也不会在乎。本官自己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做到就可以了。

嗯,你们这些人的九代血亲,男人,本官会让他们享shòu

万般酷刑;女人嘛,你也不用担心,本官也会让她们天天快活的。即便是死,也要看本官愿不愿意、想不想她们死。

唔,想来,他们下了阴曹地府若是能够见到你,应该还会感激你、你们的。毕竟没有你和你们,他们不会享shòu

不到这样一般人根本无法享shòu

的‘快活’。

这样行事,老孙,以为如何?可还满yì

否?”

第100章 做敌人还是做朋友.(第二更)

偌大的街面,突兀的死寂一片,一众人等似乎连呼吸都停止,只有火把燃烧发出的斑驳爆鸣之音和贾似道不大但是绝对清晰的话语在幽幽回荡。

和声细语,文质彬彬,再加上那有些苍白的脸上淡淡的羞涩笑容,贾似道真的很像一个邻家大男孩。

不过,也仅只局限于很像罢了。

前一秒循循善诱生怕孙奎等人没有时间去快活,下一刻就悠悠然的说出灭人九族、要让孙奎等人的亲属将要遭受的种种恶毒待遇这样一种让所有听到的人都会禁不住从心中颤栗的话语,这中间的天地之别,当真是让人难受的几欲吐血。

更重yào

的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这些话就像是孙奎之前一直在求他做、并且还要对他感恩戴德一般,

阴狠、强硬、超乎寻常的霸道。

给人的感觉就是,成为鱼肉的不是他贾似道的家小,而是孙奎等人的家小一般。

孟珙在听到贾似道的话之后,刚刚才开始黯淡的眼睛顿时再次迸射出璀璨万分的光芒。

那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和激动之色。

郑清之和余天锡对视一眼,却也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异色。

站在孙奎旁边的鲁四以及还跪在地上的五个壮汉,脸上的暴虐之色早就消失不见,虽说还没有表现出惊恐之色,但是那苍白的神色以及躲闪的眼神,却告sù

所有人,他们,确实是怕了。

至于孙奎,因为脸色太黑,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但是他那不断蠕动的嘴唇以及几欲将贾似道生吞活剥的眼神,则暴露了他此刻心中的虚弱。

孙奎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他不知dào

自己该说些什么。

此刻,孙奎心中只有浓浓的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如此自大的答yīng

将完颜红叶带来这临安城。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自己的血亲,可是他不能不顾忌手下那些兄弟的家人。他唯独不能不在乎的却是完颜红叶。

最为重yào

的是,他几乎不敢想像完颜红叶落到贾似道手中的后果。尤其是,贾似道已经说下那般恶毒的话语。

“你大可试试!”

过了良久,孙奎才接口道。声音干涩,那话语中的虚弱,就连孙奎自己都能听出来。

“呵呵。不用试。你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吗?”

贾似道听到孙奎的话,紧绷的心脏终于重重的落了下来。

他知dào

,他赌对了。

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

郑清之等人眼神复杂的看着贾似道,心中却是百味杂陈。

贾似道的一直保持的倔强的淡定,此刻在郑清之等人看来,却是心中早是成竹在胸之举。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无端的,几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前一刻还咄咄逼人的孙奎此刻表现出来的虚弱,已经证明事情的主动权从孙奎手中彻底的回到了贾似道手中。唯一需yào

考lǜ

的就是,贾似道会如何将这主动权化成最大的利益。

不过,他们丝毫不担心。一切的一切都表明,贾似道其实远比他们想像的要冷静和精明的多。如果再加上他有些狠辣的心性和厚厚的脸皮,有些事处理起来远比他们这些人要来的爽快的多。

扪心自问,即便他们自己的家人落到跟贾似道妻小一般的境地,却是无论如何也是说不出刚刚贾似道说的那番话的。

虽然贾似道的话粗暴、粗鄙而直接,可是不得不说,却是对付孙奎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了。

贾似道撇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此刻已经变得安静无比的五个壮汉一眼,却发xiàn

那几个壮汉对上他的眼神同时如同触电般慌忙垂下头,不由得晒然一笑。

恶魔和疯子的名声,怕是要被刻在身上了。

摇摇头,贾似道迈步朝着孙奎行去,最终在孙奎身前不到十步的距离停下。这个距离应该是最为安全的距离。有赵毅在,孙奎即便武功再高,也不可能将他在一瞬间拿下。

“两个条件,我可以给你第三条路。”

贾似道迎上孙奎冷冷的眼神,淡淡的道。声音不是很大,刚刚好够孙奎、鲁四两人听到。当然,还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的赵毅。

孙奎心中一动,不过却没有接话,依然冷冷的盯着贾似道。

“呵呵。”贾似道轻笑一声。他能看到孙奎眼中刚刚一闪而逝的希翼之色,知dào

他不过是面子上过不去才会如此强撑。

“第一:从今以后不要再来刺杀孟珙;第二:臣服与我……”

“做梦!”

贾似道话没说完,就被孙奎怒不可遏的打断。

“不要激动,听我把话说完。”贾似道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臣服与我,我不仅会保证你们所有人都能安全的离开临安城,而且还会给你们一笔足够的银子,让你回去能够安顿好你的兄弟,当然最重yào

的是,让你能有足够的银子给你安排那些跟你来临安城刺杀孟珙死掉的兄弟留下来的老小。这就是我给你的第三条路。”

孙奎听到贾似道的话,脸上神色一阵变幻,嘴巴张了几张,却是最终没有再次出言打断。

“我还会给你银子让你招兵买马。”

“呵呵,国舅大人这是想要做造反做皇帝吗?”孙奎看了一眼站在贾似道身后的赵毅,冷笑道。

“这就不是你操心的问题了。”贾似道对孙奎意有所指的话丝毫不在意,“你可以招兵买马,这些兵马怎么用都是你的问题,你依然可以做你的绿林大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是,一旦我命人传令给你让你做事的时候,你必须无条件的听从我的命令。”

孙奎没有说话,冷冷的看着贾似道。眼中的意思很明显,我是白痴么?

“不要急着拒绝。我可以答yīng

你,如果我的命令让你觉得是让你的兄弟去送死,你大可拒绝。”

“嘿嘿,国舅大人就这般相信我这样一个绿林大盗?”

“呵呵,我相信盗亦有道。你来刺杀孟珙自然有你的道理,不过,如果你是个言而无信之人,想来不会有这么多人明知dào

是必死还跟你来这临安城。孟珙是什么人,想来你的兄弟都很清楚。

当然,你真的言而无信,也只能说明我看错了人、你的兄弟看错了人而已。我的损失也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

不过,从今而后,你我就是敌人了。一旦有机会本官就会不折手段的将你们这些人追杀到底。不要怀疑我的能力,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做敌人,还是做朋友。老孙,你看呢?”

第101章 侦缉司(第三更)

贾似道赶到皇城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孙奎的选择,没有出乎贾似道的意料之外。当然,在贾似道击破他那层看似坚硬的外壳之后,孙奎其实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

除非他真的想跟贾似道来个鱼死网破。这种可能性等于或者小于零。

跟着贾似道一起到皇宫面圣的只有孟珙一人。这是贾似道要求的,毕竟,答yīng

孙奎的一些条件,必须要让孟珙这个最初的当事人清楚。郑清之和余天锡两人眼见事情已经以皆大欢喜的方式完结了,都借口年纪太大、乏了,经不住折腾老早就跑了。

至于赵琦,更是在孙奎等人自己走出贾府之后贾似道就没看到他的踪影,想来早就闪人了。他自己闪了那是最好,本来贾似道也没打算跟他怎么寒暄。

刚刚赵琦阴阳怪气的话背后的意思,贾似道自然听的明白。

坐在勤政殿的暖阁中,贾似道才发xiàn

不知dào

什么时候自己的整个衣衫都已经湿透。

孙奎接受了贾似道的条件,带着完颜红叶等人走出了贾府。

徐若曦等人,贾似道也只是匆忙见了一面,见她们除了受了一些惊吓外,并没有受到别的折磨却也放心了,没有多说什么,贾似道换了身衣服就跟着孟珙匆忙赶来皇城面圣。

他答yīng

孙奎的那些条件,必须要经过赵昀首肯才行。更何况,贾似道即便想瞒赵昀也没有办法瞒住,当然,他也没打算瞒着赵昀收下孙奎等人。

想来,孙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动贾府中的任何一个人,所为不过是为了那些人质求条生路罢了。

至于已经接受了贾似道条件投降的孙奎,则是被贾似道命赵毅领着一营内殿直禁军看守在临安府府衙之中,没有上镣铐,自然是表明朝中或者说贾似道没将他们当作犯人。

赵昀还没有来,暖阁内只有孟珙和贾似道两人。

孟珙并没有坐下,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一脸疲惫瘫在软凳上的贾似道。

“今日之事,似道自作主张,还请孟帅见谅!”

感觉到孟珙的目光,贾似道才猛然想起这暖阁中病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还有孟珙在。

孟珙做为直接当事人,孙奎刺杀的主要对象,虽说赵昀已经下旨孙奎的事情由他自行决定,可是孟珙毕竟不是一般人,他没有同孟珙商量就直接自作主张的给了孙奎第三条路,而且还要将孙奎等人收到手下,难保孟珙不会因此心中生出些许龃龉。

“师宪,现在才想起本帅?是不是晚了?”孟珙眼神玩味,狭长的眼睛微微挑起。

贾似道听到孟珙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看到孟珙眼中的促狭之色,无奈的苦笑道:“孟帅,你就放过似道吧。这样的活儿,还真不是人能干的。下次……额,一定不要有下次了。呕!”

说到这的时候,贾似道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气,顿时喉咙一阵发酸,禁不住干呕出声。

“哈哈!”

看到贾似道这个样子,孟珙顿时大笑出声。

眼前的贾似道比起刚刚面对孙奎等人时的那个狠辣而霸道的贾似道显然要容易让人接受的多。这样的贾似道,显然更容易让人接受,毕竟,这样才显得孟珙等人还没有老不是?

“今夜,师宪做的很好!看到我大宋朝后继有人,本帅心中当真是又恨又喜啊!”

笑过之后,孟珙神色一肃,正声道。

又恨又喜?

“额,这个孟帅,谬赞了!只是,又恨又喜……此话从何而来?

“哼哼,看到你,本帅就是不想老,也不得不服老了。”孟珙面色一青,冷哼道。

“……”

“圣上驾到!”

“哈哈,似道,做的好,做的好啊!”

董宋臣奸细的声音刚落,赵昀畅快的大笑声已经从勤政殿外传了进来。

“臣等恭迎圣上!”

孟珙和贾似道听到赵昀的话慌忙站定,躬身迎道。

脚步声传来,赵昀出现在勤政殿门口。

“哈哈!两位爱卿平身!”

“谢圣上!”

“孟卿,似道今日自作主张收了那孙奎等人,爱卿不要往心里去才是。似道也是无奈之举。”赵昀刚刚坐定,就看着孟珙和颜悦色的道。

显然,该知dào

的事情赵昀早就知dào

了,所以见到孟珙就直接出声给贾似道开脱了。

“圣上,孟帅心胸宽广,刚刚就已经跟微臣说过此事。”贾似道赶在孟珙说话之前连忙接口道。

“哦?哈哈!孟卿果然是朕的肱股之臣,朕好久没有如此高兴了!有孟卿和似道在,朕就可以放心了。”赵昀显然今天晚上很是高兴。

“圣上,师宪才是有大智慧大才能之人,今夜之事微臣等人都未曾插手,完全是师宪一人为之,微臣只是做了应做之事,实是不敢居功。”

孟珙,看了一眼贾似道实事求是的道。

赵昀瞅了一眼贾似道,双眼带笑,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经过他在孙奎等人刚刚走出贾府不久就已经知dào

了。说实话,结果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虽然至今还不知dào

孙奎等人为什么要刺杀贾似道,可是贾似道跟孙奎达成的条件,却绝对要远远超过赵昀在此之前心中已经思量好的结果了。

除了一些银钱的损失,当然,虽说如今大宋朝国库空虚,不过想要拿出几十上百万两的银子还是很轻松的。孙奎等人显然绝对用不上这么多的银子。用少许银子,来换得孙奎等人还不知dào

能够得到什么回报的效忠,总体来说并不是不能接受的。

最为重yào

的是,大宋朝的脸面保住了。这,可是不能用银子来衡量的了。

“似道,你收下孙奎等人,甚至还要给他银子让他招兵买马,可是有别的用意?”赵昀不傻,孙奎等人都是北方也就是如今蒙古人地面上的绿林巨匪,贾似道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出这样一个条件。他已经想到了这背后可能的用意,不过依然想从贾似道口中知dào

他的想法。

“圣上慧眼如炬,孟帅久经阵仗。想必早就看出微臣所想了。”

“似道所想,给朕说上一说!”赵昀探身看着贾似道。

蒙古和大宋,在两年前就已经成盟友变成了死敌,这是大宋朝如今面临的最大威胁。蒙古俯视眈眈的盯着大宋处心积虑的想越好南侵,赵昀,又怎么可能睡的安稳。

“微臣,今日就在孟帅面前班门弄斧了。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圣上和孟帅指正。”贾似道躬身一礼,起身继xù

道:“蒙古人咄咄逼人,同我大宋朝兵戎相见早已多时,虽说还没到倾国之力相搏的地步,但想必也为时不远了。

孙奎这些人桀骜不驯,如今只是形势所迫被逼才答yīng

,这样一个随时都可能变卦的钉子,并不可靠。到时能有何作用,微臣心中还真是没底。今日如此行事,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具体如何行事,控zhì

好孙奎等人,微臣实在是还没有思量好!”

听了贾似道的话,赵昀看着他的眼神更柔和了。

其实贾似道说的话,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意义,蒙古和大宋的局势,基本上只要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清楚。可是,最最重yào

的是,贾似道有这份心就够了。

瞅了一眼孟珙,赵昀不动声色的道:“朕拟把侦缉司……交给似道统领,孟卿以为如何?”

第102章 一唱一和

将侦缉司交给贾似道统领?

孟珙听到这句话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的一阵抽搐。

看了一眼旁边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贾似道,孟珙清楚,在此之前赵昀肯定没有给贾似道打过招呼,最少是没有通过气。

那就是临时起意了?

侦缉司是做什么的孟珙很清楚。

宋一朝,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并称二府(中书门下为zf、枢密院为枢府),是最为重yào

的中央zf机关。枢密院设十二房(北面房、河西房、支差房、在京房、校阅房、广西房、兵籍房、民兵房、吏房、知杂房、支马房、小吏房)分曹办事,各司其职。

在大宋立国之初,中书和枢密院对掌文武二柄,宰相因不带枢密衔而不得预军事。庆历年间用兵西夏,一度由宰相兼枢密使。

随着大宋朝南渡到宋宁宗之后,当朝宰相开始兼枢密使,此后就成为大宋朝的定制。也正是因为宰相兼枢密使,中书门下府渐渐失去往日的权柄,宰相权柄开始凌驾于百官之上,仅次于皇帝。

作为边疆重将,孟珙自然知dào

,枢密院中除了十二吏房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只有皇帝和枢密院正副使才知dào

的秘密机构,这就是枢密院侦缉司。

在最初的时候,侦缉司的作用主要是为了配合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缉拿一些违法官吏以及江洋大盗,后来随着大宋朝同西夏、同金国这些异族之间的战事越来越激烈,侦缉司也渐渐演变成大宋朝唯一对外派去细作获得情报的机构。

随着西夏和金国被蒙古人灭亡,大宋和蒙古之间短暂的同盟关系破裂,蒙古取代西夏和金国成为大宋朝唯一的敌人,同时也是最大的敌人。

侦缉司平日里侦查的方向也全部专为对蒙古军情的窥探。窥探军情是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军事行动服wù

的。而孟珙做为大宋朝四大战区中最大的京湖战区主帅,也就自然而然的知dào

了侦缉司,而且打交道的次数异常频繁。

贾似道也许不清楚,不过孟珙却是很清楚侦缉司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

可以很直接的说,大宋朝如今所有的军情细作、密探,基本上全部都是出自侦缉司。

侦缉司中不仅有大量的情报分析高手,同时为了获得情报的需yào

,各行各业的人才同样都不缺少。尤其是深入如今已经是蒙古人领土的北方等地侦查,必须要有极好的身手才行。毕竟,身手不好武功不高,怕是还没有到深入北地,就自己先在路上给折了,那还有什么用?

大宋朝普通的百姓不清楚早先属于大宋朝的北地的情况,孟珙尤其是侦缉司可是很清楚。绿林巨盗、占山为王的人那是比比皆是。

而能够进入侦缉司的高手,全部都是专门挑选的身家清白、对皇帝忠臣度极高的禁军来充当,其中出自内殿直的侦缉司高手几乎占了近八成。

同侦缉司打交道颇多的甚至很多地方都需yào

仰仗侦缉司的孟珙比谁都清楚,侦缉司早就不是大宋朝初立的时候那个不起眼的小吏房了,而是成为大宋朝中藏的最深的一个庞然大物了。

孟珙甚至都不清楚,侦缉司在自己身边有没有安排人。

当然,即便是有他也不怕。

史嵩之是枢密院副使,丞相乔行简是枢密使,可是两人对侦缉司都没有任何约束力。如今的侦缉司,实jì

上的控zhì

人是赵昀的亲弟弟荣王赵与芮手中。

不过荣王赵与芮只是个幌子,大宋朝朝野上下谁不知dào

,荣王赵与芮是一个低调的几乎让人完全忽略存zài

的王爷。让赵与芮掌控侦缉司,其实也只是赵昀不想让别人染指而已。真zhèng

的掌控者自然还是他。

如今,赵昀突然提出将侦缉司交给贾似道统领,这样的一种信任,朝野上下,怕是除了荣王也唯有贾似道了。甚至是荣王赵与芮,赵昀怕是都不会太过信任。

因为赵昀和赵与芮是亲兄弟,他们都姓赵。

心头电转,孟珙躬身应道:“陛下圣明!”

侦缉司就连史嵩之都不能插手,更不要说孟珙这样一个常年领兵在外的大将了。孟珙很清楚,赵昀之所以问他的意见,只是因为,四大战区都需yào

侦缉司的配合、仰仗侦缉司的情报,而京湖战区恰恰又是四大战区中最大、兵力最多也是最为重yào

的一个。

赵昀最看重的是什么?当然还是他的江山。

设立侦缉司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大宋朝的江山。如今大宋朝这江山最大的威胁是什么,蒙古人啊。

所以,孟珙很清楚,只要赵昀想,谁统领侦缉司他都管不着,哪怕是赵昀将侦缉司交给一个女人呢。而赵昀之所以询问他的意见,其实最为主要的目的还是希望孟珙和贾似道接下来能够通力合zuò

,将大宋朝的江山给稳住。

当然了,孙奎这些因为权宜之计而本贾似道收下的棋子,只是赵昀将侦缉司交给贾似道的一个借口罢了。

同时孟珙心中更清楚,赵昀将侦缉司交给贾似道还有一个更为重yào

的目的。这一次对贾贵妃下手的那些人,如果贾似道想要追查出来,没有侦缉司的帮zhù

,怕是绝对无望的了。

想到这里孟珙心中不由自主的一凛。

皇帝这是铁了心要将那些敢对贾贵妃下手的人一查到底了。

他可不认为统领了侦缉司的贾似道会对那些对他亲姐姐下毒手的人手软。今天贾似道怎么拾掇孙奎这一干穷凶极恶的绿林大盗的样子,可还历历在目呢!

“哈哈,那就这样定了!”赵昀对孟珙的反应没有丝毫的意wài

,孟珙之所以能从一个小兵走到今天,除了史氏一族的支持外,更重yào

的还是因为他得到了赵昀的信任。

能够让赵昀这样一个疑心极重、极善于隐忍的人信任,孟珙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师宪,这侦缉司就交给你了,朕明天就下旨给乔卿和史卿。那孙奎等人,你统领了侦缉司,自然有的是法子调教。”

赵昀看着贾似道那是哪看哪满yì

,一脸期望的道。

他在担心贾似道拒绝。

原本还不知dào

侦缉司重yào

性的贾似道,听到赵昀这句话如果再不明白,那他真就是白活一场了。

下旨只下给丞相乔行简和史嵩之两个人,而不是满朝文武,这中间的学问可就大多了。他一个小小的临安府通判,当初下旨的时候可是满朝文武都知dào

的。

这侦缉司能够让赵昀和孟珙如此重视,其重yào

性显然要远远超过临安府通判的。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官阶,却是只单单同知了乔行简和史嵩之,额,还有孟珙,各中意味自然不一般了。

史嵩之是什么人?枢密院副使;孟珙是什么人?京湖制置使;乔行简可别忘了,除了左丞相外,可还兼着大宋朝最高军事机构枢密院的枢密使呢。

至于侦缉司到底是一个藏在暗处的军事机构还是情报机构,这个时候显然贾似道也不好问出来。他相信,赵昀在稍后自然会给他有所交代。

能够不让然知dào

,这跟贾似道的想法没有丝毫的冲突,而看赵昀的意思,他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微臣,谢主隆恩!”贾似道躬身应道。

“哈哈,好!晚些时候朕会将荣王叫来好生给你说说这侦缉司!”赵昀其实最担心的还是自己这个疲懒的小舅子拒绝,似乎每一次自己这个小舅子做的惊人之举都是在被逼无奈的情况下出现的,让赵昀苦恼不已。

对别人,他自然可以不管不顾的下旨就是了,对贾似道他还真的不太好太硬。怀着身孕刚刚才好不容易保住的子嗣贾贵妃还在休养呢。

这个时候听到贾似道接下了侦缉司,赵昀自然是高兴万分。

“微臣遵旨!只是,启奏陛下,微臣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哦?似道有话快说。”赵昀有些疑惑。

“孟帅遇刺之事,至此也算是告一段落,微臣娘子想必也受了不小的惊吓,而侦缉司微臣刚刚接手,怕是分身乏术,所以,微臣想恳请圣上能够允许微臣辞掉临安府通判一职。”

贾似道策划年纪说出了他老早就打算好的话。

这是请辞了?

孟珙听到贾似道的话很是有些意wài

。贾似道完美的解决了孙奎这些人,保住了朝廷的颜面,不用想,明天的早朝上,不用赵昀说,郑清之和史嵩之、余天锡等会出声给他请功的。这个时候请辞,那不是将到手的功劳让给别人?

“似道,这临安府通判一职你请辞了,心中可是已有人选?”

出乎孟珙意料之外的是,赵昀似乎对贾似道的这个请求一点儿也不意wài

,更没有出言挽留,而是直接问起了贾似道有没有人选。

“余公之子余赐对圣上对朝廷忠心耿耿,德才兼备,当可接微臣之职!”

皇上和这贾师宪……似乎是商量好的啊。

孟珙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

第103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贾似道走出皇城时已经快到子时了。

赵昀今天显然是极为的高兴,等到赵昀将一些事情交代一番后,孟珙眼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就识趣的早早告退,剩下贾似道一人被赵昀拉着一起吃了个宵夜,没完没了的说到子时。

要不是董宋臣进来提醒说贾贵妃要喝药了,赵昀不定会说到什么时候。

刚出皇城,贾全儿就迎了上来。

“公子,是回府还是……”

“去府衙吧!”

贾似道看看已经跑到西边的性感小月牙,揉揉额头打断贾全儿的话。

“是,公子!”

贾全儿自然能够看出贾似道脸上根本无法掩饰的疲惫,如今事情已经告一段落虽然有心想劝贾似道早些回府休息,可是他也清楚府衙中还有谁在等着。

空无一人的昏暗街道上,小轿悠悠前行。透过轿窗,贾似道发xiàn

不时有一队队的殿前司兵卒巡视而过,不过这些兵卒看到贾似道的小轿之后纷纷躬身避让到一边,然后等到小轿过去之后才起身重新开始巡视。

“贾大人的轿子……”

“别说,今儿个贾大人真是够爷们……痛快!”

“就是,看来这书生狠起来比咱们这些武夫还要厉害的多……那孙奎也够倒霉的……”

“噤声!巡街去……”

街面上很安静,顺着春风将这些巡视的殿前司兵卒们的议论声送到贾似道的耳中。

听到这些话,贾似道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不由得又想到今天赵昀交代的那些话。

辞去临安府通判的事情,赵昀虽说已经答yīng

,但是终究还是没有马上就让贾似道去职,而是折中的采纳了贾似道的意见。

那就是,贾似道依然挂着临安府通判的官阶,可是却也不必每天朝九晚五的点卯到府衙办公,通判房一应的事物都交由通判知事余赐来署理,贾似道只需yào

在府中将一些送过来需yào

加盖官印的公文盖上官印就可以了。

依赵昀的话来说,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然后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将余赐给扶正。毕竟,余赐跟贾似道不同,余天锡本就兼着临安府知府,若是余赐再任了临安府通判,那这临安府不就成了他余家的私府了?

话已经说到这样一个地步,贾似道自然知dào

他没有了再拒绝的余地。不过,能够有这样一个结果对他来说已经算是超过心理预期了。

除了统领侦缉司这个不能宣诸与众的职司外,赵昀又给贾似道多加了两份职务,国子监司业和军器监。

宋朝教育极其发达,除了众多大儒筹办的书院外,朝廷还设立了众多教导学生的学校。而凡太学、国子学、武学、律学、小学、州县学等训导学生、荐送学生应举、修建校舍、画三礼图、绘圣贤像、建阁藏书、皇帝视察学校皆属其主持筹办,全部都属国子监管辖的范围内。

掌管国子监的官职最初为国子监判监事,元丰改制后,设国子监祭酒取代判监事,统管国子监大小诸事。而国子监司业则是国子监祭酒的副手。

国子监祭酒为从三品官阶,国子监司业则是正四品官阶。

至于军器监,则是主管制造兵器的府衙。宋承唐制,军器监也是屡经变化。在元丰改制后,在军器监置监、少监、丞、主簿等专官,主掌军队兵械供应。

同国子监司业不同,这个军器监是贾似道主动要的。

到赵昀这个时候,已经是南宋末年,制造兵器等事为了方便早就划归工部军器所管辖,军器监事务稀简,则是成为朝廷给那些新科进士们晋身积攒资历的地方了。

虽然赵昀不明白贾似道为什么偏要请辞有官小位重的临安府通判、而主动求取这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军器监,却也没有多问,想都没想就直接允了贾似道所请。

军器监也是正四品,所以在答yīng

了贾似道的请求之后,赵昀顺势就给贾似道安排了国子监司业的官职。同样也是正四品。

虽说都是闲散官职,这个正四品甚至远不如他那正六品的临安府通判值钱,可是贾似道却也顺理成章的再次连跳四级官阶,由正六品直接蹦到了正四品的高位上。

正四品,按照吏部实授官职的话,已经是各府知府的官阶了。贾似道这个升官速度,说用火箭来形容也是丝毫不为过的了。

要知dào

,跟他同届的新科进士们,授官的说不定还没有走出临安地界,更不要说那些还没有授官、在闲散衙门里混日子的人了。

赵昀要比贾似道看的长远的多。

先将贾似道的官阶顺势给提上去,毕竟贾似道完美的解决了们公告刺杀案,明日早朝的时候论功行赏必然是要升官的。而国子监司业和军器监两个官职,虽然官阶都是正四品,可是都是闲散的官职,如此一来遭致朝臣反对的可能性就要大大降低了。

赵昀这一手玩的是相当漂亮,只要贾似道后面攒够了资历,那么官阶已经到了正四品的他,随时可以迁任任何一府的知府之位,甚至的临安府知府。

在贾似道还不知情的情况下,赵昀其实已经再给贾似道后面铺路了。

更重yào

的是,国子监司业这个职位,才是赵昀为贾似道设想最多的杰作。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公子,府衙到了!”

摇晃的小轿轻轻落下,贾全儿的声音传来。

……

临安府府衙后灯火通明的大堂内,孙奎、完颜红叶、鲁四、老蔡、一个红脸壮汉以及那五个侥幸逃脱一死的大汉齐聚一堂。

在大堂外,所有险要之地包括房顶上,都布满了身穿内殿直禁军服饰的兵卒。刀剑出鞘、强弓上弦,闪烁着寒光对着大堂,将这不太大的临安府后堂包围的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大哥,那孙……小子不会是要坑我们吧?”

从进入这大堂之后就一直坐立不安的鲁四看着外面戒备森严的内殿直禁军,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了。

他虽然大字都不识一个,可是常年混迹在江湖上,眼光至少还是有的。外面那些禁军兵卒,同他之前看到的殿前司兵卒精气神上那是天地之别,很明显都是大宋朝的精锐,他很清楚,他们这区区不到十个人,如果还是那些酒囊饭袋的殿前司兵卒,若是真打起来说不定还能有一条生路,可是对上这大堂外的精兵,那是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死路一条。

孙奎瞅了一眼鲁四,又看了看其他几个同样一脸担忧的弟兄,闷声道:“有句话怎么说的,那小子是那啥刀……我们是那板子上的啥肉来着……”

“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对对对!这话说的太他娘的对了,就是人为刀俎……咦……是谁?”

说道一半孙奎才发xiàn

自己身边似乎没有人有这样大的学问,连忙回头看去。

大堂门口,换了身衣裳的贾似道正笑吟吟的看着他。

第104章 完颜红叶

看到来人是贾似道,孙奎先是微微一愣,随后闷哼一声转身冷着脸一屁股坐在了主座上,没有一点儿想要打理贾似道的意思。

已经起身准bèi

迎接新东家的鲁四和老蔡等人见到原来的老大孙奎如此,脸色讪讪,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

至于完颜红叶,自始自终都背对着门坐着,头都没有抬一下,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跟在贾似道身后的赵毅见到孙奎如此冷哼一声就欲说话。贾似道挥手制止赵毅,笑着抱拳道:“圣上相召,所以来得晚了些,让诸位兄弟久等了,见谅见谅。”

“嘿嘿,没有……没有……”

“大人言重了,言重了!”

鲁四和老蔡等人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主动解释来的如此之晚的原因,有些手足无措的纷纷回礼。抱拳的有之,作揖的有之,躬身的同样有之。

“哼!”

主座上的孙奎见到老蔡等人如此,重重的冷哼一声。让鲁四和老蔡等人身子齐齐一僵。

从心底来说,孙奎其实对老蔡等人的行为并没有太过生气。毕竟,是他自己答yīng

臣服贾似道的,老蔡和鲁四等人对新东家这样恭顺也都在情理之中,他之所以如此,仅仅是表达他心中的不顺之气罢了。

任谁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事情,结果却是既输人又输阵,心情都不会太好。

对孙奎这样有点儿像是小孩儿耍脾气耍性子的行为,贾似道心中好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圣上仁德,已经答yīng

本官所请。只要几位愿意,从今而后,你们就不再是绿林中人了,而是我大宋朝枢密院府衙侦缉司中的一员了。”

说到这里贾似道稍微停顿,给孙奎尤其是听到他的话已经两眼泛光的老蔡和鲁四等人消化这番话的时间,然后继xù

道:“当然,即便诸位不愿归顺朝廷也没什……”

“愿意,我们愿意!”

“肯定愿意!”

“谢圣上隆恩!”

……

贾似道话还没有说完,鲁四和老蔡尤其是刚刚被按倒在地上从贾似道手下逃的一命的五个壮汉,更是慌忙接口道。那模样,完全是生怕贾似道反悔一般。

“一群没出息的东西……”

“听贾大人话中的意思,我等可还是有第二条路走?”

爆喝出声孙奎话还没说完,一直没有出声的完颜红叶突然接话道。说话的同时,一直背对着贾似道的完颜红叶缓缓转过身看向贾似道。

带着点儿古铜色的肌肤未施任何粉黛,淡淡的柳眉,挺而娇小的鼻梁,紧抿的丰润红唇,一双本应是极美的丹凤眼极为明亮,只是从那双眼睛中贾似道看不到任何的明媚,只有……仇恨。

说漂亮,这个女人虽说不如纳兰玉那般倾国倾城,却也绝对不差。不似纳兰玉那样古灵精怪,也不像徐若曦那样娇柔,仇恨让她给人一种极其特别的味道。

眼前这个女人,出身应该不差。贾似道心中暗道。

这不是贾似道第一次见到完颜红叶,虽然贾似道到如今还不知dào

她真zhèng

的名字是什么。不过,严格来说这还是贾似道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看到那个在御街上披麻戴的完颜红叶。

此刻的完颜红叶,同半个多月前在御街上倒拖着长剑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之势奔向孟珙的那个完颜红叶截然不同。紧抿的嘴唇,斜飞入鬓的柳眉,告sù

所有人,这个女人虽然安静,但是却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让人随意揉捏的玩具。

“贾大人可以称呼我红叶。”

似乎感觉到贾似道眼中的疑惑,完颜红叶轻启红唇轻声道。

带着点儿北地味道的口音,只是腔调有些怪异,配上完颜红叶如金珠落玉盘般的清脆嗓音,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红叶姑娘说的没错,当然还有第二条路。”贾似道对完颜红叶的口音并没有多想,只是若有所思瞥了一眼从完颜红叶说话开始就不再说话的孙奎一眼,感觉自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今天晚上能够让孙奎就范,看来还是歪打正着。

“贾大人可否说说这第二条路?红叶不想被大宋朝招安又该如何?”

招安?

也对,今天自己做的事情倒还真像是在招安孙奎等人了。

“第二条路么,就是还按照本官先前同老孙约定好的那般,红叶姑娘和老孙、老蔡、鲁四还有这五位兄弟都成为本官手下的人,不过,还是归为侦缉司府中,难道红叶姑娘打算今后和老孙的孩子也做这绿林盗匪……”

看着满脸羞恼的完颜红叶和她那意欲杀人的眼神,贾似道识趣的没有将这句话讲完。

看了看,听到刚刚那句“红叶姑娘打算和老孙的孩子”话后陡然变得红光满面的孙奎以及那看向自己突然变得极其温柔的眼神,贾似道感觉自己似乎又明白了点儿什么。

原来,这老孙是在单恋。

如此说来,刺杀孟珙等人完全是在为这个女人做炮灰了。这本下的够重的啊。

丢给孙奎一个我懂得的眼神,贾似道自动忽略了完颜红叶的眼神,摆摆手补充道:“哦,忘记说一句,侦缉司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是本官统领了。”

“红叶可是记得大宋朝枢密院除了十二房外并无侦缉司这一府衙。”

听到贾似道的话,完颜红叶先是了然,随后看了看旁边听说要成为官府中人一脸兴奋之色的鲁四和老蔡等人,眨了眨好kàn

的丹凤眼眼睛疑惑的道。

完颜红叶这句话让贾似道再次肯定,她绝对不是单单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匪。

那,这叫红叶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鲁四几人听到完颜红叶的话,顿时脸上一僵。显然,几人这是担心贾似道在故yì

用话诳他们呢。

“侦缉司,监察百官,如今则是主要对外。当年对金、对西夏的军情刺探尽皆都是侦缉司的府中密探完成。这样解释,红叶姑娘可还有疑问?”

贾似道看着完颜红叶笑着道。

“谢贾大人为红叶解惑!”

完颜红叶听到贾似道这话神情不知为何陡然一变,冷冷的对着贾似道微微一福,随即自顾自的再次转身坐了下去,尽是不再打理贾似道了。

第105章 那不受控制的心跳

完颜红叶突然的变脸,贾似道先是一愣,随即心中了然。孙奎这群人为了这个女人敢来临安城刺杀孟珙,显然这个女人跟孟珙有着血海深仇,而孟珙是大宋朝的重将,因为仇恨孟珙而对大宋朝没有任何的好感也在情理之中。

“我说贾大人,老孙虽然是个粗人,不过脑子并不粗,你可不能这样诳俺老孙。老孙可是清楚的记得,在你那院子的时候老孙虽说答yīng

听你贾大人号令,可没有说要被朝廷招安。”

孙奎虽然让贾似道刚刚那番话说的心花怒放,不过他比谁都要清楚完颜红叶和大宋朝之间的纠葛。

侦缉司显然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机构。不然以完颜红叶的身份不可能说一点儿没有听说过。不过,侦缉司显然充当的大宋朝鹰犬的角色。

完颜红叶又怎么可能会做大宋朝的鹰犬?

所以,要想抱得美人归,真个给他生几个大胖小子,那么心爱的女人不可能答yīng

的事情,就是他孙奎需yào

坚决反对的事情。这一点儿,孙奎比谁都要明白。

脑子不粗?我看你脑子比谁都要粗,不然怎么会傻到直接到临安城来刺杀孟珙。虽说差一点儿就成功。

心中腹诽了一句,贾似道没有直接接孙奎的话,而是扫了一眼旁边的鲁四等人,笑着道:“老孙不打算给贾某介shào

一下各位兄弟么?”

这一群人中,孙奎,贾似道早就认识,完颜红叶刚刚自己做过自我介shào

了,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还有最先出来喊话的鲁四,贾似道也是认识的。

不过,孙奎这一伙人也就他们三个人贾似道认识,剩余的还有六个人贾似道却都是不认识的。不认识不要紧,要紧的是,贾似道在刚刚就已经看出来了,除了单恋完颜红叶的孙奎外,其余鲁四等七个人,虽说都是唯孙奎马首是瞻,但是刚刚在听都他说的条件之后,鲁四等人明显都已经心动了。

他们会心动贾似道并不意wài

,做一辈子东躲西藏的绿林盗匪,还是做大宋朝公务员,光宗耀祖,这似乎是一个很好选择的命题。

“介shào

什么?老孙说了算……”

“小人鲁四,拜见国舅大人。”

“小人蔡琦!大人可以叫小人老蔡!拜见国舅大人。”

“小人王胜!拜见国舅大人!”

“……”

孙奎的话还没有说完,这边鲁四和老蔡等人已经一个个儿的主动上前作揖自报家门了。

“他娘的,鲁四,老蔡你们几个老小子都想造反不成?”

感觉被落了颜面的孙奎,呼的起身,指着鲁四等人张嘴大骂道。

“呵呵,老孙息怒,息怒。”贾似道笑眯眯的劝慰道,“今天贾某有些冲动,不小心伤了诸位兄弟的兄弟,不过诸位兄弟放心,贾某会让人给那位兄弟的家人多送些银子……”

“国舅大人果然仁义。实不相瞒,那老倌儿我等几人都是不认识的。”

叫老蔡的壮汉不动声色的给贾似道送上一记马屁,出声道。

“就是国舅大人果然仁义,那老倌儿辱骂国舅大人也是罪有应得。”

“正是此理……”

其余几个壮汉纷纷出声附和道。

“你们不认识他?”

“不认识!”鲁四等人齐齐摇头。

“鲁四儿,老蔡,老倌儿虽说平日里说话有些毒,让你们心中有怨,不过大家兄弟一场,他是我请来的人,就也是自家兄弟。你们这群王八羔子,整个儿白眼狼啊。这样做,传扬出去我老孙在道上日后还怎么服人?”

孙奎在一旁听得那是勃然大怒。

听到孙奎的话,贾似道却是笑的更欢了。

贾似道很清楚,他刚刚杀了孙奎这一伙的兄弟,可是转眼鲁四等人面对自己的招安却是一副如此巴结的模样,虽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是鲁四等人对自家兄弟的死视而不见,又怎么可能让贾似道放心的用他们?

这样见利忘义的人,今天可以对自己兄弟的死视而不见,改天就有可能为了更重的利益出卖他贾似道。这也是他刚刚故yì

说出多送些银子给被他砍掉脑袋的老倌儿家人那番话的主要原因了。

如果,鲁四等人真的是这样的人,那么他们这些人的在贾似道眼中就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唯一的用处只有一个,那就是充作炮灰角色。

不过,事情似乎跟他想的有些不同。从孙奎的话就可以看出,鲁四等人确实跟那老倌儿不认识,而且似乎跟那老倌儿相处的并不是很融洽,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鲁四等人会如此薄情了。

这样的一群人,才能让贾似道感觉还有些投资的兴趣。不然,还不如早个机会直接要了鲁四等人的命,也只当给如今还不知dào

生死的裘裳等三人报仇了。

“啪啪啪!”

随着贾似道击掌,六个内殿直禁军抬着三个还贴着封条的箱子鱼贯而入。

“呵呵,看来老孙和手下诸位兄弟还有些家务事需yào

处理。这样吧,老孙,你们什么时候商量好了,有了结果,就告sù

赵毅,嗯,就是他,到时本官再来。这三万两银子,是本官答yīng

老孙你的,先给你送来,你也好放心不是?

老孙,不用担心,你们有大把的时间来讨论个结果出来。本官会叮嘱赵毅每日里给你们准bèi

好酒好菜,你们大可在这临安府府衙商量个一年半载。”

贾似道语气轻松,带些调侃道。

听到“不用担心”四个字,孙奎条件反射的心中一突,今天晚上贾府门前对峙那会儿,贾似道一连串的“不用担心”,已经让他生出了心理障碍。

这个时候再听到这四个字,孙奎就知dào

事情要坏了。果然,接下来贾似道的话,让他、完颜红叶还有鲁四等人的脸色齐齐一白。

商量个一年半载?就在这临安府府衙?这是要将自己等人活活憋死啊。

“夜深了,今日都劳累了一天,本官实是有些乏了。各位也都早些歇息吧。”

不等孙奎回话,贾似道抱拳一礼,干脆利落的转身就走。

“哎……贾大人……”

“早些歇息吧,老孙!不用担心!”

又听到这四个字,让孙奎剩下的话生生咽了回去,险些憋出内伤。只得很恨的看着贾似道头也不回的摆手扬长而去。留下面面相觑的鲁四、老蔡等一干人。

……

夜早就深了,贾府却依然是灯火通明。

徐若曦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卧房外,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今天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更像是一场梦。来的快,去的却也更快。

那个在成群结队的兵卒簇拥下、浑身沾满血污出现在她眼前的贾似道,似乎依然就在眼前。

是他,讲祸患引来,让她身陷囫囵;

是他,亲手在众目睽睽之下砍下了一个绿林大盗的脑袋。

又是他,救了她。

“不用担心,我会让人将你们的家人,三代、九代的血亲,统统找到。男人,享shòu

万般酷刑;女人,也会好生侍候,求死不得,求死不能……”

“不用担心,我会让城中所有乞丐都来侍候她,死后扒光衣服挂在城头,享shòu

万人瞻仰……”

“不用担心……”

他怎么可以说出这样恶毒的话?

不过,为什么自己却感觉是那样的霸气呢?

他,果然是真的变了呢。

“小姐……小姐……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卧房外,陡然出来绿珠欢天喜地的高呼声,将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徐若曦炸醒。

他回来了?

徐若曦感觉自己的一颗心突然不受控zhì

的跳动起来。

第106章 整理下情节!请假一天!

后面的情节将会是一个持续的高潮,容我整理下思路。明天三更!鞠躬!

第107章 喝个交杯酒吧

时间似乎过的很慢。

从绿珠叫喊老爷回来了,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小半盏茶的时间,可是依然没有听到贾似道回后院的声音。夜深人静,只要稍有些许脚步声,怕是绿珠早就大呼小叫起来。

徐若曦知dào

绿珠和春桃就守在房门外。

两女似乎也知dào

今天晚上的小姐很有些不在状态,识趣的都没有进来叽叽喳喳。下午那会发生在贾府的那惊魂一幕,让两个小丫头确实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徐若曦是女主人,老蔡等人还能遵守孙奎的命令不敢太肆无忌惮,可是对府中的丫鬟就没有了那么多的顾忌。而春桃和绿珠两女虽说不是人间罕有的绝色之姿,可是却也绝对是上等容貌。更兼之两女从小就跟在徐若曦身边,比之一般的小家碧玉却又多了几分从容和贵气,同那些青楼女子更是少了太多的风尘气息。

老蔡等人平时见的女人都是什么人?要么就是乡野村妇,要么就是青楼中的野莺风尘女子,而春桃等女,在恐惧中流露出的颤颤之色,实在是太能激起他们那些粗人心中的暴虐和征服欲望了。

所以,在面对春桃等人的时候,老蔡等人言语上的粗鲁就不说了,仅仅是那要将人生吞活剥的眼神,就足够将从出生到现在一直生活在太平盛世中的春桃、绿珠等女吓的夜不能寐了。

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解决,那些人都已经成为老爷的阶下囚,可是那仿若噩梦一般的场景,却同现在的安宁形成鲜明的对比。

更莫说,两女都看到了贾似道浑身是血的样子。让她们深切的明白,其实即便是在这临安城中,也并不真的是歌舞升平,死亡也就是一线之隔而已。

很难形容当已经陷入绝望的春桃和绿珠等人,见到浑身是血的贾似道在大批兵卒的簇拥下进入贾府将那些似乎要将她们生吞活剥的强人尽皆变成阶下囚的情景时候心中是个什么样的心情。不过,至少有一点儿是肯定的,那就是,那一刻,老爷对她们来说,就是那天上的神佛一般,心中悸动自不用多说。

这样一个老爷,变化实在是太过巨大,更像是一个陌生人一般。

徐若曦那复杂的心绪,大概只有她们两人感受的最为清楚。不过,她们两人却不知dào

,徐若曦此刻的大脑早就在焦虑中化成了一团浆糊。

时间似乎越来越慢,虽说还在一刻不停的前进着。可是越往前走,夜越深,这种焦虑也更甚。

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不是真的发生,徐若曦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离死亡是那样的近,而且更有可能是连死都会成为一个奢望。

从孙奎等人出现在府中的时候,徐若曦就知dào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毕竟,自那一夜之后已经旬日未归的贾似道去做什么,徐若曦还是很清楚的。

虽然明明知dào

这祸患是贾似道惹来的,可是徐若曦心中并没有半点怨怪的意思。从嫁入贾府的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有一天会跟着贾似道在朝廷的斗争中一无所有、自己织布种田日子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准bèi

。当然,这个准bèi

在她见了贾似道之后就逐渐消逝。

毕竟,那个时候的贾似道对她来说,根本不会是一个良配。

她做过种种心理准bèi

,自刎、被放、被囚乃至在被放qì

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过,事情的发展依然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那个从病后如变了个人的相公不仅救了她,更将那些已经占了绝对的上风的强人一网打尽。过程也是出乎意料的血腥。

对他身上的变化早就有过心理准bèi

,不过这样的变化落差还是有些大。

原本她想着,经过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她已经能够对接下来的生活做足了心理准bèi

,所以这旬日来,虽说在平淡中渡过,却也时常在夜深人静一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想像过今后的生活该怎样过,生下几个小孩?夫唱妇随?将春桃和绿珠纳入房中什么时候办?亦或是还会有其他的女子进入这座宅院中,譬如那天故yì

想让她吃醋的纳兰姑娘……等等等等。

徐若曦想的很多。可是当贾似道真zhèng

的回到这府中的时候,她依然发xiàn

,她先前做好的准bèi

,在面对即将出现的事情时,似乎依然不太管用。

清脆的梆响声遥遥传来,子时都过了,已经到了丑时了。

他是不是还有什么公务没有办完?此刻正在书房中处理公务。这个想法才上心头,马上又有一个更大的担忧出现,如果他还在书房中办公,会不会以为自己已经睡了,然后晚上就歇在了书房?那可怎么办才好?要不要让绿珠去看上一看?

……

各种复杂而又纷乱的心绪,充斥在脑袋中,让她简直有些坐立不安了。起身来回走了几步,随后又坐下;完了拿起已经生冷的茶杯,正准bèi

喝的时候,陡然又想到,这么晚了,他会不会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要不要让厨房准bèi

点点心给他送去呢?

可是,这样不就告sù

她自己还没睡在房中等他么?想到这里,不知不觉间,几抹晕飞上脸庞。浑然没有发觉,其实她自己到现在都没有吃过晚饭。

正在徐若曦还在犹豫要不要安排厨房做些点心送过去、顺便看看贾似道是不是还在书房办公的关头,宁静的后院中纷杂的脚步声响起。

徐若曦心中猛然一惊,绿珠和春桃的声音已经响起。

“小婢,见过老爷!”

他,来了!

徐若曦连忙起身快走两步,想要先回到床上躺着,如果让他看到自己到现在还没有睡他会怎么想自己?刚刚走了没几步,猛然又停住脚步,想到,要是他看到自己已经谁了,是不是会觉得自己太不将他放在心上了?又转身回头走了两步。

抬头就发xiàn

,不知dào

什么时候,房门却是已经无声无息的打开了,一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正在房门处笑吟吟的看着自己。

“妾身……妾身正想让春桃去给相公做些点心。”

徐若曦羞涩之中又有些慌乱,似乎在解释,更像是在给她自己掩饰。

看着眼神闪躲有些慌乱的徐若曦身上整齐的衣衫,贾似道眼神愈发的柔和。

这个点还没有睡下,显然是一直在等他了。

他知dào

她在慌乱什么。

今天孙奎说的那些话他知dào

肯定会传到徐若曦的耳中。以徐若曦的性子,说不定连生死都不会在意,可是唯独一件事,却绝对不会不在意。

新婚半年有余,国舅夫人依然还是处子之身。

她可以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可是她一定会想到这件事传出去后对自己会产生怎样的影响。

虽说,郑清之、余天锡等人似乎有意的忽略了这件事情,可是贾似道知dào

,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这件事情肯定已经传了出去。

“王柄、裘裳、周博等人受了伤,我刚刚去看了看他们。”

有心想要告sù

她其实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可是话到嘴边,贾似道又收了回去。这样一种光景,显然不适合再说这个话题。

嘴上说着,贾似道极其自然的顺手就将房门关上。

门外的春桃和绿珠,早就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的没了踪影。

“夜已经深了,点心我带回来了,听小翠儿说你从午时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

贾似道说着扬了扬手。

徐若曦这个时候才看到,贾似道手中提着一个食盒。阵阵香气,顺着关门产生的微风飘入鼻翼中。

随着香气入鼻,“咕噜噜”,几声不雅的抗议声,从徐若曦的小腹处传来,在寂静的房间中清晰可闻,让徐若曦羞窘的几乎想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贾似道看着似要将头垂到胸上的徐若曦,温柔的笑笑,走到圆桌前,自顾自的将食盒打开。他刚刚是去看了侥幸未死的裘裳等人,不过,除此之外还去办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一食盒的饭菜了。

四碟精致的小菜、两幅碗筷还有一壶酒,出现在圆桌上,

“不要站着了,我可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贾似道说着伸手直接捻了一块小菜扔进嘴中。

徐若曦看着一副饿死鬼投胎般的贾似道,眼波流转,温柔似水。她知dào

,他这是不想让自己太过羞窘才故yì

如此。

“叮!”

一杯水酒下肚,诱人的红晕再次出现在徐若曦的俏脸上。放下酒杯,就发xiàn

坐在对面的贾似道正目光炯炯的盯着自己,让徐若曦心中不由自主的一慌。

“今天累你受惊吓了。”

“唔……”

“临安府通判一职我已经给圣上请辞了,后面想必就不会再每日里忙了。”

“嗯……”

“那些人有没有你特别讨厌的人?”

“……没有。”

“那就好,嗯,时间不早了……”听到这句话,轻“嗯”一声正准bèi

再饮一杯的徐若曦,陡然一个激灵,微风拂身,却是贾似道已经从对面起身坐到了她身边。

一只有些灼热的大手按在了她端着酒杯的纤细手掌上。让她身体陡然一僵,却是动也不敢动了。

“喝个交杯酒吧。”

“嗯……啊?”

有些迷糊的徐若曦先是习惯性的嗯一声,随即回过神来发出一声低低的娇呼。

第108章 以后的日子还长

“梆梆梆!”

打更的梆响伴着声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吆喝遥遥从大街小巷中传出。

已经是三更天了。

原本还挂在西天上的性感小月牙似乎也为了应这黎明时分最黑暗的时刻,不知dào

何时已经悄然隐没在云层中。无尽的黑暗层层压下,将临安城中依然还燃着的点点灯火笼罩。

皇城一侧,凤凰山脚下,丞相府,万籁俱寂。巡夜的家丁也都小心翼翼放缓了脚步,生怕吵到府中那位老人的休息。

“老爷……老爷……”

断断续续带着点儿颤抖的呼喊声,将乔行简从沉睡中惊醒。

有些吃力的将干枯的手臂从身边小妾胸前那两团粉腻中抽出,乔行简在黑暗中皱皱眉。他饮食和睡眠都极有规律,极为讨厌有人打乱他的作息,尤其是将他从睡梦中给吵醒。

“何事?”

乔行简能听出来,这是府中大管事的声音。

难道有什么要紧之事发生了?

“回老爷,有人持老爷腰牌求见。”

“哦?……”

乔行简花白的眉毛微皱,有些诧异。

“老爷……谁啊?扰人美梦……再睡会嘛老爷……”

沉睡中的美貌小妾似乎感觉到胸前的凉意,睡眼虽然惺忪可是动作却是异常熟练,如同一条无骨美女蛇一般缠上乔行简干枯的身体,扭动着赤裸的身躯大发娇嗔。

大片雪白白的肌肤裸露在外,被窗外透进的焦黄光晕映照,散发着莹莹之色。

“你先睡吧,老夫去去就来。”

乔行简拍拍小妾的缠住脖子的藕臂,淡淡的道。背后两团软肉弹力惊人,让他心中忍不住有些火热。可是却也知dào

事情不能耽搁。

“那妾身侍候老爷更衣,夜深天寒可别伤了身子。”

小妾极为了解这个睡在自己身边的干枯老头儿,温热的红唇轻轻在乔行简脸颊处一啄,顺从的放开了手臂,没有继xù

纠缠。

果然是个可人儿。

乔行简最近一直宿在这间房中,就是因为他喜欢这小妮子在床榻时的万般风情以及这善解人意的乖巧性子。

丞相府书房,乔行简摒退了所有人,独自迈进书房中。

一直安静的坐在书房角落中的那个全身裹在黑色斗篷中的人影见到乔行简进来,翻手褪下裹住身体以及面容的斗篷。

“你怎么亲自来了?”

看到眼前的人,乔行简讶然道。

……

半个时辰后,刚刚睡下还没有合眼的赵昀就被董宋臣小心翼翼的唤醒。

乔行简见到赵昀的时候,赵昀依然还在打着哈欠。

“乔卿,现在几更天了?有什么事情不能明日早朝再说吗?”

赵昀慵懒的躺在锦榻上,浓浓的不满清楚的写在脸上。

乔行简躬身而立,神情极其恭敬。

“微臣知罪!”

“好了,说吧,这个时候来见朕所为何事?”

“圣上,微臣听说贾通判已经将刺杀孟将军的绿林中人全部抓获?”

“嗯,不错。似道当真是给了朕一个大大的惊喜。哈哈!朕本想明日早朝再说这件事,看来乔卿的消息也很灵通啊。”

赵昀嘴上这样说,不过却也没有多想。毕竟今夜贾府中发生的事情,不仅仅只有贾似道一人,除了郑清之等人外,还有大批的殿前司兵卒,乔行简身为左丞相,能够知dào

也很正常,要是不知dào

才不正常了。

“微臣听说那贾师宪擅自做主招安了孙奎等一干刺客?”

“此事,似道之前已经对朕说过,朕已经允了。”

赵昀皱皱眉头,乔行简这次似乎来者不善。难道似道惹了这老倌儿?不然为何前面那月余任由似道折腾做为左丞相的他却从来没有说过半点反对的话,而今日里却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想到这里,赵昀的睡意也一下清醒了不少。

他很清楚,朝中这些老臣,其实还真的没有一个好相与的。任何一个都在宦海沉浮了数十年之久,能够走到今天,哪一个又真的是庸碌之辈。就算是身为皇帝的他,跟这些老东西打交道的时候也要提起十分的精神,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也要被他们抓住由头,陷入被动。

“万万不可啊,圣上!”

乔行简没有跟赵昀在他允还是没有允的事情上纠结。到底赵昀事先知dào

还是不知dào

,其实所有人都清楚。

“有何不可?”

“孙奎等人莫不是满手血腥的绿林巨匪,更不要说此次还在临安城中当街刺杀朝中重将。朝廷招安这些人,若是传扬出去,出征在外的将士们又该如何做想?孟将军心中又该是如何做想?日后若是有人刺杀朝中重臣,是否只要被招安就能免除罪责?圣上,莫要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此事,孟珙当时就在当面,他是知晓的。似道也曾询问过孟卿的意思。且此事只是个例,乔卿当真是多虑了些。”

“微臣斗胆敢问圣上,贾师宪可曾询问出孙奎等人为何刺杀孟将军?若是孙奎等人跟那蒙古人有何关系,此举岂不真zhèng

是引狼入室之举?”

听到乔行简的话,赵昀嘴巴张了张,最终却是没有说话。

贾似道确实说是没有问出孙奎等人为何刺杀孟珙。这个时候,乔行简如此一说,赵昀虽然觉得有些不可能,心中却是依然情不自禁有些担忧了。

看到赵昀脸上的神色,乔行简心中大定。

“圣上,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微臣遵旨。圣上,据微臣所知,在此之前那贾师宪一直都是个游手好闲之徒,虽说有些才名,却远远不如今时今日表现的这般。

若那贾师宪有大才,为何当初要以终日流连烟花之地、跟那蛇蝇走狗混在一起做掩饰?甚至甘背那万千骂名、不惜自污?既已自污,为何在险死还生之后又还了本来面目?四处展露才名?……”

“乔卿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

赵昀眉头紧皱,很是有些不耐。

“圣上,此等人物,依微臣看来,古往今来要么就是那沽名钓誉之徒,背后有高人相助,行那狐假虎威之事;亦或是真有才干,先前藏拙,只为一鸣惊人,如此人物,若是庸才,倒也非祸患;若是心性阴狠深沉之辈,则所图必然甚大啊……”

“够了!”

乔行简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赵昀厉声打断。

“似道心性如何,朕自是看的清楚。今日乔卿所言,朕只当未曾听过,不希望再传入第三人耳中。朕乏了,退下吧。”

“微臣告退!”

乔行简极为干脆的躬身请辞。

赵昀口气虽厉,可是乔行简却依然看的清楚。他知dào

,自己刚刚那番话其实已经让赵昀心中对贾似道起了惊疑,只是因为长久的信奈,让赵昀一时间根本无法相信或者说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上,深知,有些话其实根本不用说透,只要点到了就已经足够。如今,赵昀虽然不信,可是那颗他想种的种子已经种下了,后面的时间只需yào

在适当时机、适时的浇浇水施施肥,这颗种子必然会生根发芽,最终成长为一棵大树。

那个时候,就是砍伐的时候了。

灯火通明的勤政殿,赵昀一个人独自坐了半响后,起身回了后殿,背影有些佝偻。

一直侯在殿外的董宋臣模糊间似乎听到“……斯世之大……所信何人……”

凛然间,董宋臣心中却已是翻江倒海。

……

愣愣的徐若曦表情很有些呆萌,这边贾似道已经自然而然的将两人的手臂交叉挽在一起,“哧溜”一声,手中的那杯水酒已经见底。

徐若曦抬起了头,一个人影急剧的放大,贾似道已经贴了上来,同时闲着的一只手却是探了过去环住了她柔软而弹力惊人的腰肢。

“都快三更了。”鼻尖似乎已经能够碰触上了,彼此都在呼吸对方那带着酒香的灼热气息,从鼻翼中吸入,从另一个鼻翼中再呼出,最终纠缠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早些睡了吧……”

“啊……酒……”

嘴唇已经就要贴在一起,回过神的徐若曦身子僵硬,喃喃的道。

徐若曦眼神有些迷离,她有心抗拒这样灯火通明下的亲密接触,可是却又有些舍不得或者说不敢拒绝这样的亲密接触。

自己,这是醉了吧。

他,一定是故yì

的吧。

“酒?……明天再喝……”

“唔……”

话还没出口,徐若曦就感觉自己娇嫩的双唇沦陷在另一个肆无忌惮释fàng

灼热气息的唇舌中。无助的微微眯着眼睛,双手高高举起,纤细的十指时而伸开时而紧握,似想推开那挤压过来的宽阔坚实胸膛,似又想抱住正在索取的男人。

只是最终却是什么都没做。

原本还拿在手中的那杯酒,不知dào

何时已经被贾似道取下扔在了脚边厚厚的毡毯上。

淡淡的酒香弥漫。

旖旎的气息在氤氲、升腾。

灼热的气息一刻不停的呼入,滚烫的热量一刻不停的侵袭已经有些模糊的神经,徐若曦感觉自己就像泡在水中,只是是那溺水的人。

在她感觉即将窒息的时候,那覆盖在樱唇上的滚烫大唇离开了……几秒钟。

再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灯……相公……灯没熄……”

眼见那唇舌又要碾压而来,徐若曦意识稍微清醒几分,慌慌张张的说道。贾似道停下动作,俯在她身上回头看看。

怎么这么多的灯……

轻轻在她已经有些微肿的樱唇上一啄,贾似道笑着道:“我去关。”说着起身,由远及近一个个的将灯吹灭。

徐若曦躺在床上,呼吸急促,酥胸不断的起伏着。美眸带着些许迷离盯着头顶上的纱帐,双手绞在一起,紧紧贴在自己的心口上。

她能感觉到隔着薄薄的衣衫、那胸腔中似乎随时都要跳出来的心脏。

没有红烛,没有喜字。有的只是一杯似乎还没有喝完的交杯酒,半年前的那个晚上,红烛有,喜字有,一切该有的都有,却唯独没有他。

这是,在为自己补上一个洞房花烛夜吗?

听着贾似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徐若曦一动也不敢动。脚步声最终停在了床边。心口上的拳头被一只滚烫的手掌包裹。

“今天晚上,都交给我吧。”

徐若曦不用想也知dào

此刻自己的脸已经红到了什么程度。

这一天,等了太久。虽然有过这样那样的波折,好在,这一天还是来了。也不算太晚吧。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既然相公说了都交给他吧,那么,就随他吧。

信他,就够了。

贾似道俯身,这一次没有直接啄上那鲜红欲滴的红唇,虽然即便在黑暗中他也能通过那灼热的气息准确找到位置。

滚烫的唇舌在额头上、脸颊上甚至耳垂上留下点点让人迷乱的灼热,最终停留在鼻翼上方。徐若曦动也不敢动,当然,她也没法动,整个人早就瘫软成了一滩春水。

两人的鼻尖再次相接。

“老婆,你准bèi

好了么?”

略带些干涩的嗓音,一股灼热的气流扑面而来,让徐若曦情不自禁一个激灵。

“相公……白、白布……”

自动忽略了那声听不太懂的“老婆”两字,直觉告sù

徐若曦那应该是跟娘子一样的意思吧。只是这么古怪的称呼相公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样有些煞风景的念头只是转瞬即逝,徐若曦已经慌慌张张的从贾似道的身上爬了出来,虽然腿脚有些不受控zhì

的酸软,好在还是很利索。

爬起来的徐若曦,在黑暗中准确的摸索到了自己的小箱子。

贾似道只感觉一股香风逃走,细碎的翻箱倒柜声不过持续了数息功夫,那股已经极其熟悉的香风已经再次回来。只是在床边停下了。

徐若曦在犹豫着自己要怎么上床。不对,是怎么再回到之前的那种状态。如果自己主动爬上去,回到相公的身下,是不是显得自己太****了?可是,要是不回去,又该怎么办呢?

好在,她的这个想法只是持续了两秒钟,就被一只揽过来的有力臂弯给解决了。小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人已经到了贾似道怀中。

低低的轻呼中,徐若曦发xiàn

自己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布、布……没铺……”

悉悉索索的声音之后,白布铺上了,徐若曦才发xiàn

腰间的锦带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没了。

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相公……轻些……”

话语未落,外衣已经被脱下,扔到了床下,紧接着是绣裙,再然后是亵衣……恍惚间,阵阵凉意袭来,一股洁白如象牙般的晶莹胴体出现在有些昏暗的狭窄床榻上。

紧紧咬着红唇,徐若曦并拢了修长的双腿,羞窘的都快要哭出来了。她感觉自己全身火燎般滚烫,死死攥住身下的白布,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无声无息中,一具同样光滑、滚烫的赤裸身体贴了上来。

“我来了……”

这本是贾似道做为预告的一句话,没想到片刻之后身下的徐若曦竟然在羞窘中微微点了点头:“嗯……妾身,是想把……一切……都给相公的。”

声音怯怯中带着无尽的娇羞,细弱蚊吟,却是带着点执拗的坚定,当然可以清楚的听到。

“放松……都交给我……以后的日子还长……”

满心的感动之下,贾似道声音有些嘶哑,坚决而又缓慢将那紧紧并拢的修长双腿挤开,侵入。

“嗯……”

带着些许颤音的叹息轻柔的响起。

……

夜幕深沉,如同一幕无穷尽的穹顶覆盖而下,性感的小月牙似乎也因为羞涩,带着群星彻底的隐没在云群之中,借此遮掩了眼睛。

“轰……”

一声沉沉的闷响带起串串连绵不绝的轰鸣之音陡然响彻天际,嘉熙二年的第一声春雷适时的来临。点点细密而缠绵的雨丝悄然落下。

临安城点点晕黄的烛火,在这淅沥的雨丝中,明灭不定悄悄眨眼……

第109章 加官进爵

叽叽喳喳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从窗外传来。带着点晕黄的晨曦透过窗棱,悄然洒进房间内,在毡毯上留下各样光影。

纱帐悄然抖动,一节光洁如玉的藕臂伸了出来,也许是习惯,这节手臂先是直奔床头前的绣柜,摸了个空之后,呆愣了半响之后,似乎想起什么,嗖的一下又缩进了纱帐之中。

纱帐内。

徐若曦仿佛一只鸵鸟般,用锦被将整个脑袋都包裹起来,她怕刚刚自己的动作惊醒了枕边人。想到昨天晚上的一切,俏脸顿时红的跟九月的柿子般。

可是,过了半响,身边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锦被下悄然探出半个脑袋,一双有些慵懒的双眸做贼般的偷瞄向枕边。

空空如也。

徐若曦本还含羞带怯的美眸中陡然黯淡,有些沮丧的躺在锦被中,一只纤细的手掌拂过锦被,停留,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暖意。

沉默了半响,徐若曦似乎想起什么,抓着锦被护在胸前,翻身坐起。这个动作似乎牵扯到了身上某个部位的痛处,脸上浮现一抹痛楚,柳眉微皱。

此时,徐若曦一头乌黑的秀发都已经放了下来,披散在肩头,有些凌乱,有些慵懒。精致的锁骨和大片雪白的肌肤时不时的乍现。

脸上闪过一丝犹豫,随即有些娇俏的皱皱鼻子,似乎下定了决心,轻轻掀开锦被,才发xiàn

昨夜放置在身下的白布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两条光洁的修长美腿在晨曦中一闪即逝。

单手拽着锦被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拨了拨肩头的秀发,徐若曦脸上闪过一道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似在笑,又像是在自嘲。

俯身,从纱帐中探出一个脑袋,低头在床下的毡毯上寻找着昨天晚上被贾似道胡乱丢在地上的衣衫,捡起距离最近的一件宽袍,拽进纱帐中,紧接着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过了片刻,纱帐被拨弄开。

宽的袍服下两条玉腿若影若现,她踩住唯一放在床边的绣鞋,准bèi

站起来,却是微微蹙了蹙眉,捂着小腹又坐了回去。

这一动一静间,袍服下摆美妙的胴体若隐若现。

太阳即将要升起,数缕柔和的阳光划破晨曦透过窗棱照进房内,在她身上投下点点斑驳的光影。安静的房间里,她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转身,收拾着昨夜里被某个一大早就没了踪影的男人胡乱的扔在地上的衣衫,然后全部抱在怀里。

地上没有男人的衣裳,看来他还穿着昨日被他自己丢在地上的衣衫。

抱着收拾起来的衣服走到柜子前,顿了顿,犹豫了半响又随手丢在一边的锦凳上,然后打开柜子,拿出肚兜、亵衣还有新的衣裙来。

“嘎吱!”

正在她在犹豫着是现在就换上还是再睡会的时候,身后紧闭的房门陡然响起开门声。

听到这声响,徐若曦身子一震,脸上浮现一抹笑容。

“呀,小姐,你醒了?”

在她还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要回到床上继xù

装睡好,还是其他做为的时候,急促而细碎的脚步声已经转过屏风,伴着一声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欣喜的惊呼声在身后响起。

是春桃。

心中不知怎的顿时空落落。

春桃看不到背对着她的徐若曦神色,几步奔到徐若曦身前,扶住徐若曦轻声道:“小姐,老爷一大早就起来上朝去了,陛下昨日就下旨让老爷今日早朝。走之前,老爷亲自到厨房熬了补汤……”

“他……你们怎么可以让他进厨房那种地方?”

徐若曦心中浓浓的暖意涌动,看着春桃,神情罕见的有些严肃和不满。

“小姐,小婢和绿珠妹妹拉着劝了半响,还有贾管事,可是老爷的脾性你也知dào

,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说什么根本没有用啊。”

“他……当真是胡闹。这要传扬出去,别人不晓得该怎么说他了。”

徐若曦银牙暗咬,气恼道。

“嘻嘻,小姐,知晓的只有贾管事和绿珠妹妹、小婢三人,自然不会让外人知晓的。”春桃看着初为人妇的徐若曦,“小姐,还是乖乖去床上躺着吧,老爷说了,等他下朝就回府来看小姐。那小婢这就去厨房把老爷亲自给小姐熬的补汤端来?”

贾似道能这样对小姐,身为情同手足的贴身丫鬟,春桃和绿珠两女自然从心眼里感到高兴。

“嗯。”

有些羞窘的任由春桃接过怀中的衣衫,然后呆呆的让她扶着进入纱帐。

圆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熟悉的纱帐,徐若曦突然笑颜如花般绽放,屋外的阳光都为之黯淡。

……

“恭喜贾大人,恭喜贾大人!”

“哪里,哪里!”

“贾大人年轻有为,实乃我大宋朝之福也。”

“周大人谬赞了。似道才疏学浅,日后还望诸位大人多多提携!”

“不知贾大人何时得闲,府中略备薄酒,还望大人能赏光!”

……

刚刚散朝,贾似道就被蜂拥而来的道贺的朝臣给围住了。

今天的早朝,主角自然只有贾似道一人。除了赵昀昨天夜里已经答yīng

给贾似道的军器监、国子监司业外,同时加封为正四品的上轻车都尉和从四品的保和殿侍制。

这些封赏自然没有造成任何阻碍,即便是乔行简一系也都保持了沉默。

军器监和国子监司业都是虚职,没有多大的实权,而上轻车都尉和保和殿侍制两个封赏更是只是荣誉上的称号,没有任何的实质意义。

从头到尾,赵昀对贾似道依然亲厚无比,似乎昨夜乔行简的那番话没有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

当乔行简看到已经走进后殿后回头看向已经被前来恭贺的群臣包围的贾似道那一眼后,看着被群臣包围在中间的贾似道突然无声的笑了,那笑容是那样的畅快淋漓。

皇帝果然还是那个皇帝。

“丞相大人,那贾师宪……”

簇拥在乔行简身边的官吏看到乔行简脸上的笑容,迟疑道。

“贾大人有功于朝廷,有所封赏自是应该。陛下圣明,不是我等可以揣度的。”说着,乔行简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郑清之、史嵩之和余天锡等人一眼,冷冷一笑之后,转身扬长而去。

即便老夫致仕了,这丞相之位,怎么也是轮不到你合稀泥的郑老鬼和那野心勃勃的史嵩之的。

第110章 莫夜、阿阮

淅淅沥沥下了一个晚上的春雨并不大,天上的春雷,也在响了几声后又悄悄的消失在云层中。不过即便如此,这场也许连泥土都没有润湿的春雨,依然让临安城多了几分的喜气。

从去年入冬开始,一直到现在,临安城包括临安府附近方圆数百里的地界,不要说下雨了,就连雪都是寥寥的飘了几片而已。如果不是地处江南水网发达,又靠着长江等众多的大水系,怕是各地的旱情早就雪花般的朝着临安城告急了。

不过即便如此,如果再过上十天半个月没有雨水下来的话,临安府附近数百里方圆的地面上,能够进行春耕的农田怕是还真没有多少了。

所以说,这场春雨实在是来的太及时了。虽然不大,但是却也给已经望雨欲穿的临安百姓聊以安慰了。只要能下雨,只要能赶上春种,那么,一切都还好。

雨后的临安城,干净而又纯澈,青翠欲滴。漫山遍野的嫩竹、翠松、灌木、百花,无不贪婪的吮吸着从天而降的甘霖,侧耳细听,似乎都能听到它们吸收甘霖的啾啾声,清脆而欢快。

朝阳升起,金红而柔和的阳光洒落万里河山,碧空如洗,将所有青的、翠的、绿的、红的各样颜色,都披上一件金色薄纱,端的是美轮美奂,仿若人间仙境。

临安城城外,各个城门处已经聚集了大批赶早进城的百姓,或挑着胆子或赶着小车,上面摆放着各类菜蔬瓜果新鲜鱼肉等等物事;城墙毗连的码头处,同样也挤满了等待开闸进城的各路商船,里面同样装满了各类从各地运来的商品货物。

临安城的清晨,城内依然静谧,城外却已然闹哄哄一片。

滚滚人潮中,两个身影格外的引人瞩目。

这是一男一女两个绝色组成的组合,他们两人周围大片的空地却是没有人占据,哪怕周围的人已经是人挤人了。

女人用绝色来形容所有人都认为是理所当然的,不过男人用绝色来形容确实是有些奇怪。可是就是这样奇怪的一个词,却是所有准bèi

进城的人,无论男人和女人在看到那个男人后出现在脑袋中的第一个词句。似乎也唯有这样一个词语才能形容那个男人的容貌。

眉如峨黛,眼如春水,唇如绛点,眸如晨星,一袭白色长衫,站在那里有如细柳扶风,说不出来的俊俏风流。

站在这绝色男人身边的是一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一身装束有些奇怪。短小的毛毡小袄刚刚遮掩住光滑的小腹,一截白腻的晃眼的肚皮若隐若现,两截如白玉般的藕臂同样裸露在外;下身是一条只到膝盖处的毛茸茸毡裤,袖口、襟边、裤脚处都有一圈白色的绒毛,可爱而又俏皮,两条光洁如玉的小腿脚踝处两串造型别致的金珠行走间碰撞不断传出叮铃之音,充满异域的风情。

大宋朝民风不太保守,对女子也不似后世那般严防死守,毕竟程朱理学还没有彻底成为正统。

不过即便如此,看到这个绝色美少女这一身充满异域风情的装束,依然让周围善良淳朴的百姓们有些吃不消,很多人都是偷看一眼就连忙收回眼神,那少女还没有如何,那些偷看的人却是已经羞囧的满面通红,连路都不会走了。

同周围百姓们羞窘的神色不同,处于人群中心的两人神色间倒是没有任何的异常。只是两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疲倦和风尘之色,加上两人肩上背着的有些破旧的小包裹,显然已经在外奔波了良久。

“莫夜哥哥,这就是临安城?好高好大啊。”

绝美少女仰着头看着临安城高高的城墙,惊叹连连。声音清脆如黄鹂般悦耳,仅仅是听也是一种享shòu



“嗯,阿阮,这就是临安城了,我们,终于到了临安城了。”

绝色男子看着紧闭的临安城城门,眼神悠远,带着些许的神往,幽幽的道。

“咚咚咚!”

随着阳光照射到城头,临安城四面城头上同时响起连绵不绝的号鼓声。伴着这隆隆的号鼓之音,令人牙根酸软的连绵不绝“咯吱”声响轰鸣中,临安府东南西北四个主城们缓缓敞开。

等候在城门外一众百姓,纷纷涌入临安城内。

莫夜和阿阮被汹涌的人流簇拥着,第一次踏入大宋朝都城临安城。

……

好不容易摆脱了一干热情的朝臣,贾似道刚刚出了皇城大门,就看到马路对面,孟珙端坐在战马上正对着他遥遥招手,在他身后的战马上,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中的纤细身影时隐时现。

那是,柳如?

贾似道心中一振,连忙大步朝着孟珙行去。看到贾似道过来,孟珙翻身下马。柳如紧随其后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连半点灰尘都没有溅起。

这一幕让贾似道心中更是火热。

“似道见过孟帅。”

“假以时日,怕是老夫就要对似道你见礼了。”孟珙看着贾似道半真半假的笑着道。

未到而立之年,踏入官场不到三月时间,贾似道已经走过了大多数人用尽一生也不一定能够走完的官途,而且这并不是结束,只是一个起点而已。如此年轻的贾似道,可以想像,在接下来的数十年,如果没有意wài

的话,最少宰辅之位怕是跑不掉的。

当然,这是乐观的估计了。不过,想想赵昀对贾似道的宠信,想想后宫内唯一给赵昀诞下血脉、如今肚子中又有龙种的贾贵妃,似乎没有可能发生悲观的事情。

“孟帅……”贾似道苦笑着看着孟珙。

“哈哈,似道果然是似道,老夫看来是多虑了。”孟珙神色一敛,肃声道:“史公让老夫告sù

似道一声,昨夜丑时的时候,乔公深夜面圣。”

贾似道听到孟珙的话眼神不禁一凝。

“也许是我等多虑了,不过,似道年少得志,怕是日后会有很多人盯着,多加小心才是。”孟珙话题一转,宽慰道,只是神色有些复杂。

其实,还有些东西他并没有说出口。

有些事情一些朝臣看不出来,可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史嵩之又怎么可能不清楚?玄机就在赵昀给贾似道加的两个衔上。

贾似道是文臣,从四品的保和殿待制衔那是没有错的,可是上轻车都尉衔虽说是正四品,但这个衔一般都是封赏武将的时候才会给,而不会给文臣。

偏偏赵昀今日里却直接给贾似道加了两个衔,正四品的上轻车都尉衔还在前面,这其中所透露的意思就很耐人寻味了。

乔行简深夜面圣,虽说知dào

的人不多,可是史嵩之自然有他的途径来知dào

这些东西。毕竟,乔行简再怎样也只能走皇城城门面圣,而不能飞进去不是?

在史嵩之看来,之所以赵昀突然给贾似道加了一文一武两衔,要么就是没有别的意思,要么就是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乔行简昨天晚上面圣的时候,终于出手给贾似道或者说是给他史嵩之上眼药了。

从哪一点儿来看,乔行简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让史嵩之一派再加入一个重量级的助力,而且这个助力还是那样的年轻。

按照史嵩之的理解,乔行简针对的也许并不是贾似道,而是他。

乔行简在朝中的中坚支持者,大多数都是理学一派的朝臣,而理学一派的朝臣跟史氏一系却是势如水火的。无数次要清算当年史弥远所做的一些事情,只是最终被赵昀压下了而已。

“似道,明白!还请孟帅替似道谢过史公维护之情。”

贾似道心中暗叹,有些事情看来终究还是躲不了的。万金油左右逢源的事情,现在再做的话,怕是不仅两面都讨不了好,更有可能两面都得罪。

好在虽说史嵩之迟早要倒台,不过那不是数年之后么?最少现在史嵩之那是蒸蒸日上的景状不是?

数年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可是有很多的。

“这个谢字,怕是老夫不能给似道替了。似道若是得闲,还是自己上门亲自给史公说吧。”

“孟帅这是?要离京了?”

贾似道心中一惊。

“嗯,此次回京本就是请陛下应允老夫自黄州出兵收回荆襄两地重镇。却不料遇上刺杀之事,耽搁了这旬日时间,如今既然事了,陛下也已应允老夫出兵荆襄,老夫自要及早回营准bèi

。”

孟珙对这样的军事机密并没有隐瞒贾似道,不过也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毕竟贾似道已经执掌侦缉司,如果要进兵荆襄,必然需yào

侦缉司的大力配合才行。

对孟珙的荆襄之战,贾似道是有些记忆的。毕竟在孟珙死后,大宋朝之所以还能够坚持数十年时间,所依靠的正是孟珙在今年收复、并以荆襄两个重镇打造的立体防御体系。

这也正是后世孟珙“机动防御大师”称号的由来。

“如此,似道就预祝孟帅出师大捷,旗开得胜,一定得胜了。”对这一战的结果,如果蝴蝶没有扇翅膀的话,那么结果已经的注定的了。

“哈哈,老夫就承似道吉言了。”

第111章 大理司直丁大全

“来来,柳姑娘,这位是保和殿待制、临安府通判贾大人。本帅只是一介武夫,已经老了,怕是以后你要仰仗贾大人的地方更多,日后可要多走动走动才是。”

孟珙没有让贾似道失望,转身对一身黑袍的柳如介shào

道,言语间不无提醒之意。

他的话让贾似道更深切的感受到了大宋朝文武之别。依照大宋朝惯例,文官的地位要比武将高上太多。虽说最近数十年因为一直有异族俯视眈眈,武将地位大有提高,可是延续了数百年的思维并不是那样好改变的。

所以虽说贾似道的保和殿待制只是从四品的衔,可是所有人都知dào

,这个保和殿待制的衔要比正四品上轻车都尉衔的分量要重的多。

跟在孟珙身后如影子般的柳如显然没有想到两个朝廷重臣谈论军国大事,突然就将话题转到了她这个大字不识、女红针绣等等女人应该会的东西都不会、就会几手武功的女子身上了。

若说贾似道,柳如并不陌生。在临安城的这近一个月的时间内,即便她想不听这位据说经lì

极为神奇的国舅大人的故事也不可能,更不要说,孟珙遇刺还是贾似道主掌缉拿,并且昨天晚上贾府前她也隐身在暗处亲眼目睹贾似道怎么将孙奎等人全部拿下的整个经过。

“民女柳如见过贾待制。”

柳如抱拳对着贾似道行了个江湖人的礼节,没有如一般女子的那股小女儿性情,倒是极为的洒脱。

这是贾似道第一次见到柳如的真容。那一日也只是远观,而且当时柳如正跟孙奎厮杀的如火如荼,犹如一部武侠大片般,贾似道也没有多少功夫注意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纯澈、干净。

这是贾似道看到柳如的第一感觉。

未施任何粉黛的肌肤不是很白,却也不能用黑来形容。想必是平日里行走江湖风吹雨打带来的另一个效果了。薄薄的双唇微微翘起,弯曲成一个有些倔强的弧度;淡淡的柳眉,凌厉的眼神,一身有些宽大的黑袍将身躯都包裹在内。

自然没有纳兰玉和徐若曦那般绝美,甚至只能算的上是清丽之姿。可是柳如身上却有另一种两人不曾具备的气质,具体是什么气息贾似道也弄不明白,想当然的称之为江湖气了。

没有看到当日里跟孙奎厮杀时候的两柄小剑,想必是藏在这黑袍中了。不过是怎么藏下去的?

发xiàn

贾似道的眼神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柳如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咳咳,似道,如若有暇可要到黄州大营一叙。老夫,咳咳,这就告辞了。”

孟珙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第一次见面就盯着柳如在人家身上乱转,这也太过直接了不是?让孟珙着实很有些尴尬,眼见柳如神色不对,很干脆的岔开话题道。

“……”

看着策马而去的孟珙和柳如等人,贾似道有些无语。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这并不能算的上是一场成功的见面,当然在贾似道的思想中也仅只于不成功而已。

……

青色的小轿压着清晨的阳光,在咯吱咯吱的清脆声响中离开皇城,沿着御街回转贾府。孟珙离去,早就急着回府的贾似道自然不会再多留。

清晨的御街上,行人正在逐渐增多,小轿贴着御街一侧缓缓前行。看着街上起早的人流,看着正在跟路边的摊贩们讨价还价的男人女人老人等等,听着沿街的熙攘叫卖之音,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

这样的生活,其实也很不错啊。

抬头间,两个迎着阳光正在御街对面行走的一男一女出现在贾似道眼前。

这长的比女人还要女人的男人……可以算的上的祸水级别的吧。贾似道看着莫夜,心中不无妒忌的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至于阿阮,倒是没有让他有多少意wài

。原汁原味的异域少女,本应该就是这样。

感觉到贾似道带着点儿“恶意”的眼神正信步前行的莫夜似有所感,顺着瞅了过来。双方眼神交汇不到一秒钟,莫夜和贾似道就同时移开了眼睛。

同性相斥,对莫夜来说也许还不太成立,但是对贾似道来说,却是真理。

没有任何交流,也不必有交流,双方仅只路人的关系而已。贾似道的小轿和莫夜阿阮两人平行而过,各自奔向各自的目的地。

“莫夜哥哥,那个坐在轿子中的人……对你有敌意。”

“阿阮好聪明。”

“他……很奇怪。”

“阿阮可是……看到什么了?”

“嗯,阿阮也只是看到一点点儿呢。”

断断续续的对话,伴着两人身影,渐渐隐没在人流中。

……

这一次偶遇,不仅莫夜和阿阮没有放在心上,贾似道自是更没有放在心上。虽说两人的绝色面容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不过临安城那般的大,人口几逾数百万之众,也许这一面之后再不也不会遇见。再加上如今诸事皆了,又刚刚经过洞房花烛,贾似道那是无事一身轻,在小轿的晃悠中竟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公子,到家了。”

隐约间,耳边传来贾全儿的低呼。

“嗯?……到了?”

“公子,到家了。只是,府门外似有人在等公子。公子,他过来了。”

这边说着,贾全儿就看到,一个站在贾府大门外不远处似乎已经等了许久的容貌极其怪异的中年人,朝着小轿的方向大步迎了上来。

“谁过来……”

“敢问,轿中可是贾待制当面?”

贾似道正要询问,就听到轿子外面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声。

听口气,来人显然是认识或者至少说是有备而来的,只是听贾全儿的意思,这人一直没有进府,而是选择了在大门处等着。

眼见就要进家门,却是被人阻了路,贾似道的心情实在是说不上多美丽,沉声道:“落轿。”

走出小轿,贾似道刚刚抬头,还没有看清人影,就听到那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

“果然是贾待制。下官大理司直丁大全,见过大人。”

第112章 受邀赴宴

大理司直……丁大全?

看着身前正对着自己毕恭毕敬行礼、头发已经有些斑白的中年男人,贾似道不由一愣。

丁大全这样一个在南宋末期数十年历史中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大奸臣,他又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只是,之前一直因为种种事情,没有来得及寻找一下这位仁兄,

如果记忆没有错漏的话,那么丁大全和自己都是戊戌科这一届的进士。让贾似道没有想到的是,两人的第一次见面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大理司直,也就是大理寺司直,从六品官阶,面对已经领正四品衔、实授同样也已经是正四品官阶的贾似道,丁大全确实只有行礼的份儿。

脑中有关丁大全的信息一闪而过,贾似道笑着拱手道:“原来是丁大人。”

贾似道没有表现的太过热情,虽说他知dào

丁大全如果不出意wài

,后面必然会青云直上,一直登上宰辅之位。可话说回来,丁大全如今不是还只是个小小的大理寺司直么。

将来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更何况,历史的轨迹,至少对贾似道他本人来说,已经改变。任何事情都不可能是单独的存zài

,牵一发而动全身,在官场上更是至理。他有了本不应该有的官职,必然会有其他人因此而丢掉官职,那么如此一来,丁大全将来的命运又该如何,谁又能说的准呢?

更不要说,丁大全据说是靠上了卢允生和阎贵妃才能青云直上。可是阎贵妃是怎么得宠的?那是在贾贵妃死后才上的位。

不管从哪来说,贾似道都不可能让那个便宜姐姐走上原本的轨迹。既然贾贵妃不会红颜早逝,那么有没有阎贵妃还不一定呢,丁大全哪还来金大腿可以抱?

卢允生,显然还没有那个能力,能让一个人直接登上丞相之位。

“下官唐突,还请大人恕罪。”

丁大全起身恭敬的道。虽说年龄比贾似道大上不少,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丁大全这一次冒然前来,本就是为了图个面善的,所以姿态摆的极低甚至有些谦卑和讨好。

果然是生的一副异相,看到丁大全,即便心中早有准bèi

贾似道也不由得一惊。

总体来说,丁大全长的还是很周正的,鼻宽眼阔,能够看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唯有一点儿,那就是他脸上的肤色却是湛蓝色,而且极其明显和自然。甚至连脖子上的肤色也有些泛蓝。

不是染的,而是真zhèng

的天生如此。

“呵呵,丁大人说笑了。你我本是同窗,如今更是同僚,自当好生亲近,今日丁大人来访,师宪是高兴都来不急,何来唐突和恕罪之说?这可是……见外了啊。”

贾似道半真半假的嗔怪道。

听到贾似道这样说,丁大全心中顿时大定,原本还以为贾似道跟传言中那般跋扈不好相与,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的好说话,再加上贾似道见到他这幅面容脸上没有露出半点常人应有的惊讶之色,更让丁大全心安了不少。

他这幅面容,对他来说,在某些人面前是资本,可是同样对某些人来说,却是祸患。如今看来,面前这个在大宋朝如日中天的贾国舅面前,不能说是资本,至少不会是祸患了。

“大人说的对,是子万以小人之心夺君子之腹,大人之心胸,子万拍马不及万一也。”

这马屁拍的,实在是有点过了。

能够想像,一个也许能你当爹的人,却非要在你面前叫着自己的小名给你拍马匹献媚,是不是很别扭的一件事情?

“哈哈,子万兄谬赞了。你我就不要在这大门口互相恭维了。府中一叙如何?”

“子万不敢打扰大人,此次唐突前来求见大人,实是应即将离京的同窗们所托。事了子万还需前往大理寺述职。,还请大人恕罪。”

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是丁大全并没有顺竿子往上爬,而是一脸遗憾的婉拒道。

丁大全确实心中极为的遗憾。早知dào

这贾国舅这般好说话,就应该把前往大理寺入职的时间延后了,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放qì

跟贾国舅拉上关系的大好机会了。

不过,好在有了今日的这番交情,想必日后登门就要容易多了。

“哦,何事还要劳得子万兄亲来一趟?下个帖子就好,其他似道不敢保证,对同窗之事,似道旦有所能,必无二话。”

“大人果然高义。”丁大全不动声色的再次送上一记马屁,“我等戊戌科进士同窗如今都以授官,有些同窗即将离京赴任,所以想在离京前聚上一聚,大家同科一场,日后也好有个照应。而大人实乃我戊戌科诸同窗当之无愧之翘楚,若无大人,此宴定然逊色良多。所以,子万斗胆自告奋勇前来延请大人明日前往……和乐楼赴宴。如今看来,子万定不会有辱诸位同窗所托了。”

“和乐楼?”贾似道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有些意wài

,“好,明日似道定然前往,不醉不归。”

贾似道自然不会知dào

,赴宴确实是真的,戊戌科即将离京赶赴各地赴任的进士们想要聚上一聚也是真的。唯独有两点儿不是真的。

第一,其实聚宴还没有定下来,因为不确定那位跋扈的如日中天的贾国舅会不会来,而如果少了贾国舅,那么这聚宴不来也罢,毕竟,大家都是官场上的新人,大多数人虽然都认了老师,可是人脉还是要自己走的不是?作为戊戌科如今升官跟坐火箭一般的贾国舅,少了他,当真是不能说是戊戌科士子聚宴了。

第二就是,设宴在和乐楼了。

将聚宴之地设在和乐楼,是丁大全刚刚临时起意定下来的。

在此之前,他确实对贾似道下过一番功夫,很清楚贾似道对和乐楼的凰娇娘一直青眯有加,甚至跟史祥起过冲突。

设在和乐楼,却是为了满足贾似道猎艳了。不过,也端的是难为他有这番心思了。

不过,对这个都是戊戌科士子举行的聚宴,贾似道并不排斥,没有犹豫的直接答yīng

丁大全,他自然有他的考量。同为戊戌科进士,也许之前连认识都不认识,就如他跟丁大全一样,可是华夏一族传统,虽说之前不认识,不过既然如今都是同一科进士,那么天然上就会有一种亲近。

先不说这些同科士子能给他带来多少助力或者说成为他的盟友,不过,谁也不能否认,将来大宋朝的官场上,担纲抗鼎的人必然会有他们这一科的人了。

这也是一种圈子。

如今,既然乔行简已经将他划到史嵩之一系,而且似乎已经开始下眼药了,万金油左右逢源看来已经是不成了。那么就只能未雨绸缪打下自己的班底了。

聚宴,想来那些人也是对他有所图的。如此一来,倒也可以说是一个机会了。

不过看来史嵩之府上,倒还真的有必要去上一趟了。跟乔行简、郑清之、史嵩之这些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狐狸比,虽说在见识上也许他们比不上自己,可是贾似道很清楚,政治上的种种,他在这些老狐狸面前,还真的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婴孩。

“如此,子万和诸位同窗明日就扫蹋以待,恭候大人到来了。”丁大全高兴的拜道。

……

看着不断回头作揖、消失在人群中的丁大全,贾似道不动声色的道:“贾全儿,去让人查上一查这位大理寺司直丁大人的底细。”

“小的知dào

,公子。”

贾全儿心中虽然纳闷,自家公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司直如此上心,可是却也不敢多问,慌忙躬身应道。

第113章 荣王有请

一进入贾府,府中的丫鬟婆子就匆忙迎了上来,端水的端水、奉茶的奉茶,侍候更衣的侍候更衣,看似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安宁而又祥和。

可是昨日才经过剧变,这份平静对贾似道来说却是极为的诡异,就似乎……似乎人人都将一份欣喜藏在心中一般。不过高兴就是高兴,即便再掩饰,却还是能够从眉眼处看出来少许的。

经过剧变不过一夜光景,本应是心神未定,却在一夜之后被欣喜和高兴所取代,贾似道略一思索也就回过味来。想必府中此刻已经传遍了昨夜圆房之事吧。再加上加官进爵的事情想必也已经传了回来,府中下人心有荣荣焉、开行却也正常。

家和万事兴,本就是约定成俗之理,在高门大宅中尤其如此。府中下人看到家中两个主人能够琴瑟和鸣自然是高兴的。而主人家升官进爵,以后走出去腰杆也能挺的直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事情,并不是个神话,而是切切实实存zài

的真理。

原本还想着怎么将剧变带给府中的惊恐消去的贾似道,没有想到种种因果之下还能带来这样一个意wài

之喜,倒也省了他费神。

不过不管怎样,贾似道心中却还是有些赧然。

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实乃人生三大喜事。再加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曾想,侥幸重活一遭,在短短不过数月时间,就已经过了其他人一生也未必说遭遇的三件事。

当真是各人自有个人的命数了。

等到洗脸净手更衣等一整套的工序完成,贾似道没有问任何人,直奔后院而来。没有必要问,想想昨夜久旱逢甘霖的自己那猴急模样,虽说最终还是强制的保持了少许清明,没有无休止的索要,不过可以想像,徐若曦现在肯定还是在床上躺着呢。

一众下人在贾似道风风火火的离去后,却是齐齐窃笑不已。

先前都说老爷是个浪荡子,好色贪杯嗜赌,却不曾想那都是老爷之前的伪装罢了。这一遭大难,却终于不再藏着掖着了,不过却不曾想老爷不仅诗、才无双,更是个会疼惜人的多情子捏。

……

当贾似道带着风三步并着两步小跑着走进卧房的时候,徐若曦正在小口喝着贾似道早上起来熬的鸡汤。据说,这只乌鸡也是他亲手再杀洗干净的。

喝着碗里的汤,徐若曦心中既是甜蜜又是生气。

君子远庖厨,他一个闻名临安城的大才子、保和殿待制会不知dào

这些?

听到脚步声正侍候着徐若曦喝汤在边上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的绿珠和春桃两女,齐齐捂嘴一笑。不用想也知dào

是谁来了。贾府中也只有一个人能够这样。

“小婢见过老爷。”

贾似道还没进门,已经迎到门前的绿珠和春桃两女已经齐齐一福娇声道。

“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起来做什么?”本来还想回一下的贾似道进门就看到徐若曦捧着个玉碗小口的喝着什么东西,又是心疼又有些生气的道。

本来听到贾似道的脚步声徐若曦已经很羞涩,此刻听到他这样说,更是羞的恨不得将头给埋到碗里。即便两人已经有最为亲密的接触了,可是当着绿珠和春桃的面这样子说,依然是让她有些羞窘难当。

“你啊。”

贾似道一屁股在徐若曦身边坐下,抬头却发xiàn

绿珠和春桃两女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偷偷的溜了出去,顺带着还把门给关上了。给两人留下了二人空间。

“妾身……无碍……”

“还疼么?”

贾似道短短三个字,让徐若曦的话嘎然而止,玉脸瞬间臊红的几欲滴血。昨夜两人赤裸相对的纠缠、滚烫的肌肤、让人欲罢不能的喘息声……无端的浮现在眼前。

见到徐若曦不说话,贾似道伸手拿过她捧在手中的玉碗,不由分说的一把将徐若曦抱起放在自己腿上。

被贾似道楼在怀里两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紧紧贴在一起,让本就羞涩难当的徐若曦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更不要说挣扎了。她能够感觉到相公身上那滚烫的热量,让她身体酥软之际同样也有点儿担心。

初被破身,她,确实还是有点儿疼的,真担心这个时候相公索要,又该如何是好。拒绝,显然不存zài

她的候选答案中;可是不拒绝,身体实在是有些受不了。

贾似道没有丝毫没有注意怀中的徐若曦此刻复杂的心思,自顾自的道:“都老夫老妻了,还害什么羞。”说话间,轻轻用带着点儿毛茬的下巴轻轻在徐若曦娇嫩的脸庞上磨蹭着。

有点儿酥痒,又有点儿被扎的小小痛楚。

心中有淡淡的温馨,可是更多的却是羞涩。虽说两人已经有过最为亲密的接触了,可是光天化日之下用这样一种羞死人的姿势还是让徐若曦羞涩的不敢睁开眼睛。

“相……相公……被人……看见……”

徐若曦紧闭着眼睛,颤抖着断断续续的道。

这一会儿功夫,她已经发xiàn

贾似道的大手已经不仅仅满足在腰腹上游走了,而是有深入的趋势。这要是被春桃和绿珠看到,该是要有多羞人。

她的心肝儿都提到了嗓子眼,似乎随时都有蹦出来的可能。

“我是你相公,你是我老婆,就算被人看到又有什么?”贾似道满不在乎,同样对此刻羞急的无比的徐若曦多了几分调侃的心思。

这个时候的她,哪还有半点儿最初相见时候的淡定和淡然。完全就是一个怀春陷入热恋中的小女人嘛。

“晚……晚上……嘤……”徐若曦紧紧咬住嘴唇有心想要去捉相公大有继xù

深入的搞怪大手,却浑身酥软之下总是有心无力,带着哭音哀求道。

她都羞急的要哭了。

“晚上?晚上做什么?”

贾似道贴在徐若曦羞的通红的耳垂边,轻笑着道。看着小巧玲珑的耳垂,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啄了一下。却是让徐若曦浑身一个激灵。

“相公……今日不去衙门办公了?”

她知dào

这样下去不行,明显相公是在故yì

捉弄自己,所以只得强忍羞窘,银牙暗咬,强制淡定的想要岔开这个让她羞窘的话题。

其实她也不明白自己刚刚怎么会说出那么羞人的话语。

“你想让我去?”

“……”

“嘿嘿,以后我都不用每日里去衙门点卯了。在家陪你,怎么样?”

“……相公是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为了儿女情长虚废了经世之才?万万使不得。”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顿时心中大急。

将手抽出点了点徐若曦的鼻翼。

“刺杀案了,将孙奎那些人搞定,也就没什么事儿了。不过你也知dào

,皇帝又给我增了几个官衔……只是不用每日里去点卯就是了。”

“啊……”

“不是你想的那样。嗯,明日我要出去赴宴,你就替我到宫中看看姐姐吧。”

“嗯……”

“有人不想让姐姐生下那个孩子。”

“……”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幽幽一叹,缓缓将身子靠在贾似道身上。

她早就知dào

,宫内的事情万般复杂,自己这一家迟早会卷入其中。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真的敢将心思打到皇帝和贵妃的头上,而且还是来的这么快。

“嗯,汤,味道还可以吧?”

“……”

相公的思维跳跃太快,实在是让徐若曦有些跟不上节奏。

……

虽说说了今儿个要在府中陪徐若曦,可是计划终究是赶不上变化。吃了午饭,两人正在花园中晒着太阳拿着围棋对弈,贾全儿贼头贼脑的出现了。

看到贾全儿,又瞅瞅对面抓着棋子一副愁眉不展模样的贾似道,徐若曦的嘴上不动声色的噙起。

总算是能在某个方面好好碾压相公一番了。而贾全儿既然敢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出现,显然相公是有事了。那么,自己也就不用费心的去想怎么才能让相公输的不要太难看了。

“说吧,什么事儿。”贾似道有些孩子气的将手中棋子重重落下。

看着相公这副模样,徐若曦嘴角的笑意却是更侬了。两根晶白的手指拈着棋子,轻轻落下,却是一条大龙出现,生生将贾似道那还没有成形的大龙给拦腰截成两半。

“公子,荣王爷遣人来请公子过府一叙。”

荣王?

大宋朝如今只有一个亲王,就是当今皇帝赵昀的亲弟弟赵与芮了。心中略一思量,贾似道就明白荣王这个时候请自己应该是为了侦缉司的事情。

只是让他纳闷的是,昨天晚上那便宜姐夫还说让荣王进宫当面给他办理交接,可是今天皇帝却是没有提起这茬。如今荣王又直接找上门了,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变化不成?

见到贾似道皱眉,徐若曦笑着道:“荣王相请,相公还是早些去吧。”

“嗯,好。”贾似道点点头,荣王屈尊着人上门来请他,已经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放下棋子起身走了两步,贾似道回身指着被掐的半死的大龙棋盘叮嘱道:“这个不用动,等我回来再借着下。别动啊。我还不信了。“

“好,妾身都听相公的。”

徐若曦看着明明知dào

已经输定了却依然强撑的贾似道,捂嘴笑着应道。

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

第114章 王府西席元靖

荣王府,在临安城南皇城根下王公贵胄、高官显贵所形成的一大片宅邸区中,并不是很突出。一应规制也只是勉强符合亲王的身份罢了,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中规中矩。

中规中矩的宅邸,也正如大宋朝唯一的亲王、中规中矩的荣王爷赵与芮一般。

若说大宋朝谁最尊贵,那毫无疑问唯有当今皇帝理宗赵昀无疑了。至于第二么,除了荣王爷赵与芮外,如今怀了赵昀血脉的贾贵妃应该也可以算是其中之一了。

当然,贾贵妃身孕不常有,可是荣王爷却是常在的,而且只有一个。

赵与芮比亲哥哥赵昀只小三岁。在赵昀七岁、赵与芮四岁的时候,两人的父亲赵希瓐就撒手西去,留下母亲全氏以及他们兄弟两人。

赵希瓐虽说是赵氏宗亲,不过却是旁末远支,赵希瓐不过是一个九品县尉,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到了赵昀和赵与芮两人这一代,两人甚至连荫嗣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世事难料,赵昀在余天锡的引荐下进入了史弥远的法眼,最终更名荣登九五之位,世事无常,大概也只能是如此了。

赵昀登基,追封生父赵希瓐为荣王,赵希瓐早就死了,赵与芮也因荣王嗣子的身份继任荣王位,成为仅此皇帝赵昀之下最为尊贵的人。

也许是幼时颠沛流离、寄人篱下的生活让赵与芮对如今荣王爷的地位和生活很是知足,又或许是因为赵与芮本就知dào

自己才智不足,所以,他可以说是大宋朝历朝历代以来,最为低调的亲王了。而在理宗一朝,做为唯一具有亲王身份的赵与芮,再低调,却是谁都无法忽视的。

好在赵与芮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骄横跋扈、欺男霸女之事不仅从未做过,甚至连妻妾都甚少,到目前为止除了荣王妃外,也不过是纳了两个侧妃,而这两个侧妃还都是荣王妃出阁时的贴身丫鬟。

王爷做到这个份上,赵与芮确实算的上是一个很奇怪的王爷。当然了,风评在民间自然也是极好的。

作为当今皇帝唯一的亲弟弟,大宋朝唯一的亲王,自然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赵与芮为难的。可是,今天,赵与芮却罕见的很有些为难,甚至有些愁眉不展的味道。

至于为难的原因么,则是在书案上的那张单薄的纸片。

那是前不久才从内廷送来的皇帝手谕。

在他下首,则是坐着一个留着三缕长须的俊美中年书生。一身简简单单的青袍,除此之外再无长物。却显然是没有官身的。

“元先生?”

等了半天,赵与芮见坐在下方的中年书生半天一句话也不吭,忍不住提醒道。再等等那贾师宪就要来了,总要想好应对之策才是啊。”王爷,可还记得昨日夜里官家给王爷的口谕?”

元靖微微一笑,拂了拂下颌的三缕长须,淡淡一笑道。

“本王自是记得的。皇兄命本王今日进宫面圣同那贾师宪交接侦缉司诸事。”赵与芮点点头,接口道。这也正是他如今疑惑的地方。

“那王爷如今可是疑惑官家为何命王爷将贾国舅请来王府中交接侦缉司诸事?哦,还有就是命王爷派人好生辅助那贾国舅署理侦缉司诸事。”

“正是。”

“嘿嘿,看来当今圣上果真是个多疑之人呢。”元靖一点儿没有因为自己如今的主人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而有所忌讳,不紧不慢的道,言语之中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而赵与芮呢,似乎一点儿没有听到自己王府中这个首席西席的话,静静的看着元靖,显然是在等他继xù

说下去。

对元靖的性情,赵与芮很清楚。

说起来两人的结识其实也是很有戏剧性的。某一天,赵与芮悄悄去长沙游玩的时候,当然,这个悄悄只是说不大张旗鼓,至少赵昀还有朝中重臣们还是知dào

的。毕竟亲王离京,如果没有皇帝首肯,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就是在长沙的时候,赵与芮微服出去逛街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个穿的破破烂烂的中年书生……不,说中年乞丐更为恰当,正在县衙门前骂人。

骂的人么,自然就是住在县衙中的县太爷了。

随后这个中年书生的下场可想而知,被暴揍一通之后,丢在马路边上。

这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也就是第二天,依然还是在那县衙门前,依然还是同样的人,依然还是同样的结果,赵与芮再次见到了那个本已是鼻青脸肿的中年乞丐倒在路边。

接着,第三天……

然后,赵与芮鬼使神差的上去问了问原因。原因却是让赵与芮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中年乞丐骂县太爷的原因只是因为那县太爷勾引良家女子却又不给别人名份……

这样的事情当然跟这中年书生没有半点关系。赵与芮那个时候也已经知dào

,为什么这中年乞丐能够大骂县太爷只是被暴打一通,甚至连内伤都没有了,因为这中年书生还是解元之身。

宋朝科举分为州试、省试、殿试三级。每年秋天,各州进行州试,第二年春天由礼部进行考试,也就是省试,省试之后当年进行殿试,随后就是给那些中了进士的皇帝门生直接授官了。

再然后,县太爷的官自然是没了。而元靖也就是那中年书生,就成了赵与芮王府中的首席西席。至于元靖为什么没有参加省试、殿试,赵与芮曾经也好奇问过,只是元靖只是淡淡的回了两个字,“不愿!”。

随着了解的深入,赵与芮其实很清楚,自己这位放荡不羁有时候甚至对自己不满都要张口骂的解元西席,其实要比中了进士的很多人都要有才的多。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他一直不愿意入朝为官罢了。

“王爷莫怪。官家呢,昨夜应是被那贾国舅的大功高兴到了,所以正好顺水推舟将本就不想交给王爷的侦缉司给了他贾国舅。于是,就有了这昨夜子时来的口谕。嘿嘿,不过么,睡了一晚起来,官家或是又对那贾国舅有了那么点不放心,然后就有了今天的这道手谕。”

元靖说完,自顾自的摇头晃脑怪笑不已,却是不知dào

又想到了什么。过了半响,抬头看到赵与芮依然静静的看着自己。

“没有了?”赵与芮讶然的看着元靖。

“……”元靖翻了个白眼,“王爷,还不明白?”

“明白什么?”

“官家的心思都在这两道谕令上。他对王爷不放心,对那贾国舅也不放心。所以,让王爷和那贾国舅互相钳制,同掌侦缉司。”

“你说皇兄的意思是,让本王给那贾师宪做手下不成?”

“……王爷掌控侦缉司这么多年,虽说侦缉司大半人都是那位皇帝的人,可是总还有自己的人吧?随便找个信得过的人,跟那贾国舅分庭抗礼不就是了?”

“哦,原理如此。”赵与芮似乎有些明白了,“那本王派谁?”

“王爷想派谁就……”这个时候元靖才发xiàn

赵与芮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心中猛然一动,反手指着自己一脸惊讶的道:“王爷是想让我?”话到一半,元靖已经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连连道:“不成……不成……这个绝对不成!”

“有何不可?”赵与芮脸上带着点儿笑意。

“王爷,莫要诳我老元。老元说过,党争不消,老元宁愿让这一身所学带进棺材,也不会入朝为官的。”元靖态度坚决。

“那位贾国舅,本王也曾听闻过。据说先前以张扬跋扈出名,虽说有些才名,却是仅此而已。却不曾想,大难不死之后判若两人。琼林宴,本王也是在的,依本王看来,这位贾国舅实在是个妙人尔,元师就不想结交一番?”

赵与芮极为年轻,十余年的王爷,虽说也许才能真的有限,但是却绝对不可能真的是一个草包王爷。刚刚元靖只是因为某些事情分了神,不注意落了他下的套而已。

所以,此刻这番话从赵与芮口中说出来,元靖却是有了些许兴趣,摸了摸下巴自顾自的道“一个妙人尔?能让王爷说是个妙人尔的,想来必有过人之处。”

“呵呵,元师,侦缉司不入朝廷府衙之中,想来元师也是清楚的。这并不于元师之理想相悖,还请元师为本王分忧。”

赵与芮见到火候差不多了,起身躬身一礼道。

“哎哟哟,王爷这是要折煞老元了。罢了,罢了。老元就舍了这把老骨头替王爷分一次忧又如何?谁让老元白吃白喝了这么多年。唉,当真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尔。”

元靖见到赵与芮如此,慌忙跳到一边避开,随即摇头晃脑的叹道。眼中,却是不自觉的露出几分希翼。

谁又真的想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满腹经纶最后默默无闻的带到棺材中?没有人真的想,尤其是那些嘴上天天这样的说人,其实更不想。

两人相交多年,名为主从,其实更像忘年之交。让元靖入朝围观,其实赵与芮早就在想,只是因为元精显然不愿意再参加科举,没有进士在身的话,以赵与芮的身份想要给一个人求个官身自然没有多大问题。

关键问题是,先不说元靖肯定会坚决反对,其次,冒然举荐也许更惹得自己那位亲哥哥猜忌,说不定到最后还害了元靖,因此惹祸上身。更不要说,以元靖放荡不羁的脾性,怕是不知dào

要惹出多大麻烦。

如今么,显然是一个最好的机会。不用经过太多麻烦,到得时机合适,元靖自然能够一朝而起。

当然,赵与芮并没有别的心思,对那个位置更是没有半点心思的。所为,只是为了给元靖一个机会而已。

看着摇头晃脑的元靖,赵与芮淡笑不语。

第115章 溜须拍马、狐假虎威元德芳

在荣王府门前迎接贾似道的也是元靖。以荣王大宋朝唯一亲王的身份,自然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正四品官衔的贾似道屈尊亲迎的,即便贾似道此刻正是红的发紫的时候。

看着眼前这个一身青袍、头发梳理的澄亮、长相骚包的中年书生说是荣王府的西席,贾似道就明白了元靖的身份。

西席,在高门大宅中的概念,往往也是幕僚的另一个代名词。显然,这位骚包西席必然是荣王身边的近人,不然荣王也不会让他代表自己出来迎客。

双方礼节性的寒暄一番,元靖就领着贾似道进府。

荣王府很大,不过一应规制都是中规中矩,景色极其秀美,却也没有多少太过出彩之处。这也似乎更印证了外面荣王低调无为的传言。

元靖闷不吭声在前面带路,似乎没有跟贾似道多谈的欲望。贾似道也落个悠闲,信步更在元靖伸手,借着眼角的余光扫着荣王府的布置。

走过几道弯又拐过不知dào

几道凉亭,元靖在一栋小楼前驻足。

“贾待制稍待,德芳去通禀王爷。”

元靖回头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礼,随后没等贾似道说话,扭头就自顾自的大步进入小楼中,丢给贾似道一个大大的后脑勺,却是根本没打算跟他再多说一句话,将他一个人丢在了这小楼外。

看着那澄亮的后脑勺,贾似道无语的摇头苦笑。

荣王府的幕僚,虽说没有官身,可是一旦走出去,确实要比他这个不小却也绝对不大的正四品衔的不大不小的官吏要好使的多。

足足等了差不多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在贾似道感觉自己是不是要重演林冲当年被诳进白虎堂的事情时,小楼内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百无聊奈的贾似道神情一振。抬头看间却发xiàn

出来的不是之前进去的元靖,而是一个小婢。

“贾大人,王爷有请。请跟小婢来。”小婢对着贾似道一福,娇声道。

“劳烦这位姐姐了。”贾似道看着容貌秀美的侍女,笑着道。

听到贾似道叫自己姐姐,这小婢眼波流转娇媚的白了贾似道一眼,捂嘴轻笑一声,扭着小腰袅袅前行。

原来这小楼只是个牌坊一样的东西,内里别有洞天。穿过小楼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百花盛开花香四溢。天井正中、百花中央则是一个不大的小亭子。

一个明黄锦袍的人影正在凉亭内低头不知dào

在写画些什么,而在旁边侍立的不是刚刚进去就没了音讯的元靖又是谁?

这老小子为了讨好主子,当真是把我给忘记了。

贾似道看着元靖那油光澄亮的脑袋、点头哈腰小心翼翼侍候的模样,暗叫晦气。

小婢把贾似道领到凉亭下,躬身对着厅内的明黄身影一福,倒退着离开。

元靖抬头见到贾似道想要行礼,连忙伸手做出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又点头哈腰的去磨墨去了。

嘴角肌肉情不自禁的抽了抽,贾似道闷不吭声的等候在凉亭外。

这荣王爷据说极为的平易近人,可是今天却对自己这般等若羞辱的举动,当真是有些反常了。莫非,是因为自己从他手中抢了那劳什子侦缉司的缘故?所以才故yì

给自己小鞋穿?

这荣王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前身虽说跋扈,不过想来还是没有胆子惹到这样一个存zài

的头上吧。那么,似乎也唯有这样一个解释了。

又是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就在贾似道把站立之处两边的花都看的要吐的时候,凉亭内终于有了动静。

“王爷,当真是好画功。德芳拍马不及万一也。”

元靖那极为刺耳的拍马屁的话语传来。

终于,完事了。

“元师又在恭维本王了。”一个有些低沉的男声响起,随即话锋一转,“亭外何人?”

“下官临安府通判贾似道拜见荣王殿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虽然心中极为不愿,可是贾似道知dào

自己却是必须要说出这恶心的话。听到荣王的话,躬身行礼道。

“哦?你就是贾待制?”

虽然只能垂着头,不过凭感觉,贾似道也知dào

荣王这个时候正在上下大量着自己。

“回王爷话,正是下官。”

“嗯,本王知晓你今日为何而来。今日本王有些乏了,侦缉司诸事本王已经叮嘱过元师,此事就由元师会同贾待制去办理吧,侦缉司乃是圣上耳目,责任重大,以后还望贾待制和元师好好替陛下执掌这侦缉司,莫要让圣上失望才是。”

这,是逐客了?这,就完了?

即便贾似道心中已经做了准bèi

,也没有想到在他眼巴巴的放着如花美眷不陪,眼巴巴的跑来这荣王府苦站了小半个时辰后竟然只等到了荣王赵与芮这样一句话,再好的脾气却是禁不住心火突突的直冒。

这是将自己当做猴来耍呢吧。

弄了半天,还是那个骚包汉子来跟自己办理这事儿,直接说不就完了?

当然,再大的火气,贾似道也不可能说出来。

“下官谨遵王爷教诲。下官告退。”躬身垂头,贾似道声音轻柔的道。

“嗯,去吧。元师送送贾待制?”

“下官不敢,元师请留步。”

“呵呵,那贾待制一路走好,德芳改日再登门拜访贾大人。”

“……”

……

等到贾似道不见了踪影,赵与芮一把将手中的毛笔扔在玉桌上:“元师,如何?”

“呵呵,王爷,这贾师宪确如王爷所说,当真是个妙人尔。”元靖一屁股在赵与芮身边的玉凳上坐下,骚包的拂了拂那三缕长须。“如此刻意羞辱,却还能如此隐忍,不卑不亢,就凭这份心性,年轻一辈中人怕是已无人能出其右了。”

“哈哈,如今元师可还对本王让元师进那侦缉司公干有恼乎?”

“王爷……”

元靖心中自然知dào

,赵与芮今天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他而已,如果不是为了他,他完全没有必要得罪贾似道这样一个正在大宋朝如日中天的年轻权贵,更莫说他还是贾贵妃的亲弟弟。

“元师,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否?不过,今日之后,怕是元师已经在贾师宪心中成了那只会给本王溜须拍马、行那狐假虎威之事的草包了。哈哈。”

赵与芮似乎对元靖今日的表现很是幸灾乐祸。

“嘿嘿,王爷,这样不更好?”

“元师,有心了。”

第116章 乞丐

出了荣王府,贾全儿就迎了上来。

贾似道没有直接上轿,而是打发了一同前来的轿夫信步游荡起来。贾全儿不明就里,不过却也不敢多问,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在荣王府中的时候还不觉得,出了荣王府贾似道想想在荣王府的整个经过,越来越觉得荣王今天的所作所为太奇怪。

做作的痕迹实在是太明显了。

如果荣王专门为了羞辱他的话,用不着大张旗鼓的专门派人去府中请他到荣王府中办理那劳什子侦缉司的交接吧。既然派人请了,那么就说明荣王确实是打算今天给他办理这交接的事情。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荣王临时变卦了呢?

赵昀当初说侦缉司的时候,却根本没有提到元靖这个人。如果赵昀知dào

,显然不可能不告sù

他。那么也就是说元靖是荣王临时扯进来的一个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赵昀真的不知dào

,不首肯的话,那么赵与芮绝对不可能自作主张的把自己府中的幕僚塞到侦缉司中来。

那么,赵与芮这样的态度的最终原因还是因为赵昀了?乔行简也许只是起了那么点儿推波助澜的作用,关键看来,还是赵昀自己。

敲打?制衡?

帝王心术么……

贾似道自嘲的笑笑。

……

御街上,人来人往,依然是那般的热闹。

随着孟珙遇刺案告一段落,朝廷对临安城附近持续了近二十多天的封锁终于解除,各路御前军也纷纷回归驻地,水陆交通再次通畅,临安城的人也是越来越多了。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贾似道不知dào

的,那就是端午节临近,临安城的花魁大赛也已经提前开始了白热化的预演阶段了。

不过很快,贾似道就发xiàn

了跟街面上跟往日有了很大的不同。

虽说如今街面上的人更多,更热闹。可是他前几次出来游逛的时候,不能说看到的百姓都是衣着光鲜之辈,至少都还干净齐整过的去。

可是今天,这才走了短短不到几百步,他就在人群中至少看到了不下上百个衣着破烂的乞丐,或拿着破布麻袋行走在人群中乞讨,或面前放着破碗、蜷缩在街边阴暗的角落中等待着施舍。

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幼,更有拖家带口的老中青幼四代同堂都出来乞讨的画面。

看到扶老携幼的一大家子过来,贾似道回头对身后的贾全儿道:“给他们些银子。”

“公子,不能再给了。”贾全儿第一次对贾似道的决定提出了异议,这一路来他已经听贾似道的话给了不下十余个乞丐丢了几把的零散铜子了。

“公子,不是小的不愿意给。而是您老看看,这一路来您老给的铜子太多了,如今那些乞丐都盯着咱们呢。要是再给银子的话,怕是这些乞丐都要围上来找公子讨要银子了。他们这些乞丐,眼睛可都亮着呢。”

看到贾似道面色要变,贾全儿连忙接着解释道。

回头四望间,贾似道发xiàn

果然跟贾全儿说的那样,原本散落在人群中、蜷缩在角落中的乞丐不知dào

何时竟然都起来正眼神幽幽的盯着自己这方呢。

街面上的行人对上这些乞丐虽说也有扔些铜子的人,可是大多数人都是扔了铜子之后立马就掩鼻躲开。如避蛇蝎般。

“城中怎的突然多了这么多乞丐?”

贾似道似乎在问贾全儿,又似乎在自言自语。

“公子,给点儿饭吃。救救孩子吧。”

果不其然,那扶老携幼的一大家子的目标就是贾似道。凑到贾似道面前鞠躬作揖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面色乌黑根本看不出模样和年纪、仅能从体型看出是一男一女的两个人。

应该是一对夫妻吧。

在那身材纤细的女人怀中还抱着一个看模样才不过两三岁、瘦弱无比的孩童。

此刻,那孩子一双乌黑、黯淡的眼珠正怔怔的看着贾似道,那双本应明亮的眼眸如一汪死水,没有任何生气。

本想转身离开的贾似道知dào

,那是饿的。

“贾全儿,给这位老丈一些银子。”看着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贾似道低声纷纷贾全儿道。

他虽然不能算的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人,当然他也从来没认为他是个好人,可是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才两三岁的孩子,就这样饿死在街头。

“公子……”贾似道朝四周看了看,面色不由一变。

“银子!”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公子大恩大德老儿一家若是得以苟活,定然每日里给公子烧香祈福叩谢公子大恩!”这边老人已经带着身后的三口人跪伏在地千恩万谢不已。

“不必如此,老丈快起来。”没想到老人竟然直接对自己行了这样的大礼,贾似道慌忙扶住老人。

老人抹着眼泪攥紧了贾全儿递过来的那几块碎银子,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他感觉自己唯一能做的似乎也就是给这位锦衣公子行如此大礼了。

“同老丈口音,也是临安人吧?为何一家人沦落到如此……”

“公子,快走!”

贾全儿带着些许焦急的呼喊,打断了贾似道接下来的话。

贾似道讶然抬头,只见原本还在周围观望的一大波乞丐已经不管不顾的举着破碗破麻袋围了上来,那绿油油的眼神,却是大半都在贾全儿身上准确的说,准确的说都在贾全儿腰间的钱袋子身上。

“公子给点儿吧……”

“给点儿吧……”

界面上的行人慌不失的四处躲避这些突然爆fā

如狼似虎的乞丐,用带着些怜悯的眼神看着陡然陷入乞丐群中的贾似道主仆两人。

这样的事情并不是没有见过,一旦有愣头青对那些乞丐一次施舍的次数太多,总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先前还好,街面上也就那么多的乞丐,如今么,仅仅是这目测的功夫就有不小百十来个乞丐了。更不要说更远的地方还有别的乞丐正闻讯赶来。

“散开!都滚开!”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老头儿一家三口手足无措的愣在当场,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眼睁睁的看着贾似道和贾全儿被大波的乞丐从身边卷走,只能听到贾全儿气急败坏带着点儿惊恐的呼喊。

“不要这样,让恩公走……”

“老东西,银子拿来!”

回过神的老头儿竭尽全力想要冲进去把贾似道拉出来,可是对那些如狼似虎的乞丐来说,他只不过是那大海中的一片小树叶而已,被挤的踉跄后退。人不仅没有救到,反而因为他的出声引了其他身材壮硕却没有挤进核心圈子中的乞丐注意。

几个衣衫破烂的壮汉冲过来,将老汉打倒在地,连带着老汉的一双儿女也因为营救老汉,而遭了池鱼之灾,身上的衣衫被扯的破烂。

一抹刺眼的雪白从那破烂的衣衫中乍现,让看到这一幕的几个壮汉眼中绿芒大胜。

第117章 灾起(一)

闹哄哄的人潮中,那声陡然响起的女人惊叫声和小孩大哭的声音让已经陷入狂热的乞丐们动作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那短短也许连一瞬间都不到的停滞紧接着被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彻底的引爆。

那白花花的银子和白花花的一抹腻白点燃了这些已经无家可归之人心中一直隐藏的暴戾和贪婪。人性最为黑暗的一面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

“贾全儿,将银子都扔出去。”

贾似道听到女人的惊叫声和明显是衣衫被撕裂的声响,心中不禁一沉,爆喝出声。

如果在平日里一个两个的乞丐自然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可是人一旦多了,有人领头也就不同了。丛中心理使然。

而既然已经踏出了第一步,那么这些早就已经失去了理智的乞丐,或者是说这些明知dào

终究是个死可是抢了这笔银子还有可能活下去的情况的乞丐,会怎么选择,自然不问自知。

当然,对那个女人,反正都是个死,为什么不享乐一番再死?

“快丢!”

看到贾全儿还在迟疑,还在那无数双乌黑凌乱的大手中挣扎,贾似道再次喝道、

贾全儿不敢迟疑,双手扯住已经即将要被抢去的钱袋,猛然朝空中抛去。

“唰!”

数十块大大小小的银色物体从钱袋中抛洒而出,在阳光照射下闪烁中迷离的光泽。

“银子!”

“抢啊!”

“快抢啊!”

……

看到天上的银子,原本围拢在贾似道和贾全儿身边的大帮乞丐顿时一哄而散朝着散落各处的零碎银子奔去。这中间自然少不了厮打和争抢,甚至还有原本站在路边看热闹的行人也加入了争抢银子的队伍。

整个大街上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好不容易脱困的贾似道见到果然还有三个贼心不死的乞丐将先前抱着小孩的女子按倒在地,眼神一寒,左右看了看,顺手一手一个拎起路边倾倒的摊贩上卖的瓷罐大步走过去。

“哐当!哐当!”

两声巨响,瓷罐破碎,两个乞丐一声不吭的摔倒在地。

仅剩的一个乞丐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然这般心狠手辣,心惊胆颤之下起身就跑。又是“哐当”一声巨响,却是赶上来的贾全儿有样学样提着罐子跟在贾似道后面上来补刀了。

不过他显然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见到人倒下,慌忙又蹦又跳的躲到一边,样子看起来既滑稽又很让人无奈。

这个时候,被人按倒在地上的女子却是已经被先前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给扶了起来,痛哭失声。衣衫本就破烂的他们,这被撕扯了一会儿,已经有些衣不遮体了。

贾似道见状脱下身上的长袍,递给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老头儿,歉然道:“老丈……今日之事都是贾某思虑不周,连累老丈了。”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些乞丐竟然有胆子在光天化日之下除了明抢之外,甚至还敢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情况下调戏良家女子。

“恩公,万万不可如此。只怪我等……”

“公子公子,临安府的衙役和巡街的殿前司兵卒来人了。”

身后传来贾全儿兴奋的声音,打断了老头儿的话。

贾似道一把将脱下的锦袍塞进老头的怀里,回头间,一队身穿殿前司服饰的巡街兵卒和四五个衙役正吆喝着赶来。

“何人在此喧哗?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还没有到,那列殿前司兵卒中的一个看似领头的兵将就大声吆喝了起来。

“瞎了你的狗眼。上轻车都尉、保和殿待制、军器监、临安府通判贾大人在此,还不快点过来见礼、”贾似道还没有说话,贾全儿却是连喝带骂的将贾似道的一连串头衔砸了过去。

“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这边,几个赶来的临安府衙役已经看清楚了站在街面中央只剩一身贴身内袍的贾似道,奔跑着过来见礼。

最先说话的殿前司尉将听到贾全儿的喝骂脸色也是一变,不知dào

回头对身后的殿前司兵卒说了声什么,大步赶了过来。

“末将殿前司右营左傔旗宋义拜见大人。”

“不用多礼、”贾似道摆摆手,对最先赶过来的几个衙役示意稍安勿躁,“你们将地上这三个当街调戏良家女子的人都带回衙内审讯,至于宋将军你,劳烦回去禀告赵都指挥使一声,就说有要事相商,请他过府一叙。”

“公子,那些抢钱的乞丐……”贾全儿瞪大了眼睛,一脸不甘。

“你闭嘴。”贾似道看了看周围早就做鸟兽散的乞丐,知dào

这个时候就算是抓肯定也是抓不到人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殿前司的人为了邀功,会将一些无辜的乞丐给弄进去折磨一番。

既然明知dào

殿前司的人都是饭桶,贾似道也就不想多此一举,更何况殿前司只是负责巡街,真要指挥他们做事抓人,也是轮不到他的。

“末将遵命!”

“小的遵命!”

眼见贾似道似乎没有将发生的事情告sù

他们的意思,宋义和几个衙役也不敢多问,慌忙躬身一礼应道。

“慢着,姚康,刘柱……你们六人顺便把这位老丈一家也带回临安府安顿下来,给他们洗个澡换身衣裳,一应花费本官回府会让贾全儿将银子送过去。”

抬着三个乞丐的六个衙役,听到贾似道的话身子不由一震。

大人竟然记得我们的名字?

像他们这样的巡街衙役,除了直属的上司,府衙中各个吏房的头头这么久了又有几人知dào

他们的名字?甚至连姓氏怕是都不清白,可是这位国舅爷、事实上的府尊大人,来临安府怕是还没有一月时间,也就缉拿刺客的时候见过他们,甚至连话他们平常也没有资格跟这位国舅大人说上过一句,可是即便如此,大人依然记下了他们的名字,不是一个两个人的名字,而是他们六个人的名字都丝毫不差。

在听到贾似道叫自己名字的那一瞬间,姚康六人甚至都有一种哪怕就算是贾似道让他们去死,也是心甘情愿的感觉。

“小的遵命!大人放心!”

六人齐齐抱拳躬身一礼,大声应道。

第118章 灾起(二)

临安府府衙后堂。

“你说赵都指挥使染恙?”

贾似道看着躬身侍立在大堂中满脸涨红的宋义,似笑非笑的道。

宋义讪讪然,吭哧半天不知dào

该怎么接话。

这样一个说辞不要说贾似道了,就连他都不会相信。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几个头头都不愿意来传话,最后这样一个差使也只能落在他身上。

谁让他是带话回去的人呢。

“好了,你退下吧。让赵都指挥使好好在家中养病吧。改日本官再登门探视。”

贾似道没有多说什么,淡淡的摆摆手,示意宋义退下。宋义只是个跑腿的人,也只能传传话而已,为难他显然就有些自降身份了。

“末将告退!”宋义听到贾似道的话,如蒙大赦慌忙应道。

神仙打架,受伤的永远都是他们这些小卒子。

大堂内瞬间安静,贾似道眉头微皱。

赵琦不来,并没有让贾似道太过意wài

。在他到了临安府之后就想到他当时说的话有些欠妥。无论从官阶还是身份地位哪一点儿来说,都不应该是他请赵琦到临安府来见他。若是真是有事,应该是他去赵琦府上求见才对。

真zhèng

让他有些忧虑的是从那带回府衙中的一家老小说的话。

老头儿一家人是两浙西路绍兴府治下的人。当然,临安府和建康府都是两浙西路境内。如果临安城不是帝都、建康府不是陪都的话,自然也应该归属两浙西路管辖。

绍兴府距离临安府不过百余里而已。所以口音上有些相似倒也正常。

老头儿一家老小是哪的人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是逃荒来到临安城的。不仅仅是他一家,如今临安城的绝大多数新冒出来的乞丐,都是从绍兴府、徽州府甚至还有衡州府逃荒来的。而在他们后面,还有大批的逃荒百姓正在蜂涌朝着临安府赶来。

两浙和福建等地的旱情,要远远超过临安府境内,甚至远远超过朝中绝大多数乐观人士的预期。

让贾似道真zhèng

感到困惑的是,如此大规模的逃荒潮,延绵数百里方圆的超大旱情,为什么朝野上下没有得到一点儿消息,处处显露的都是一片歌舞升平之景。

是下面的人故yì

隐瞒不报,还是报了被朝廷上的人拦下秘而不宣;亦或是上下勾结,蒙蔽皇帝呢?贾似道不知dào



只要不是一个白痴,都应该命不好,这样大的事情,是想捂就能捂的住的吗?

孟珙回京要打收回襄阳、鄂州的战事。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一应辎重饷银粮草等等,都需yào

大规模的调动。今儿个早朝上,赵昀虽然没有明说,可是从他寥寥数语中可以看出,他应该已经跟实jì

上的户部尚书余天锡通过气了,不然也不会在早朝上询问春耕的事情。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如果两浙、福建一带发生大规模的旱情,导致大批的百姓逃荒到临安,那么这对本就不太宽裕的国库来说,实在不是一个太好的消息。更重yào

的是,刚刚贾似道已经询问过余赐,临安府的情况只是表面看还过的去,实jì

上,旱情已经开始显露了。只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一夜不大不小的春雨,安了很多的心而已。

“公子,时候不早了。是不是该回府了?”

贾全儿探头探脑的出现在门外,小声问道。

抬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到了西山顶上。

“你着人回去告sù

夫人一声,就说不要等我回去吃晚饭了。我要进宫一趟。”

“额,小的遵命。”

……

赵昀似乎早就料到贾似道要来。

“似道啊,侦缉司一直都在荣王手中,此刻让他交给你,想必也是一时有些想不明白,这是在跟朕生气呢,所以才把气撒到你头上,等过些时日朕等到婉儿身体好些,再好生说教说教他。”

贾似道还没有说话,赵昀倒是先把今儿个的事情说了开来。言语之中,倒是以为贾似道这是进宫来诉苦告状来了。虽说看似站在贾似道这边,其实也不过是个平衡之道罢了。

本来贾似道也只是有些怀疑荣王的态度是因为赵昀,如今赵昀一说贾似道倒是肯定了。不过,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维持个平衡,这本就是御下之道,贾似道并没有太过在意,当然,就算他在意也是没有办法。此刻是他,还没有达到能够撬动大宋朝无视一切尤其是皇帝的地步。

好在,他进宫本就不是为了侦缉司的事情。

侦缉司虽说势力庞大,可惜终究只能为赵昀一人所用而已。他要想将侦缉司掏空成为他的私属,赵昀怕是第一个要杀的人就是他了。

所以,从一开始贾似道对侦缉司就抱着能用就用,不能用就放一边的想法。压根就没有当侦缉司真zhèng

主人的想法。只要能够查清楚便宜姐姐遇刺的真相将危险扼杀在摇篮中就够了。

更何况,他也不想在太过参与朝中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更不要说跟皇帝抢食了。他有他的打算。

“微臣谢陛下维护之情。荣王殿下并没有为难微臣,微臣今日面圣乃是另有要事禀报。”

“哦?”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昀微微一怔,随即有些赧然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另有要事禀报?说来听听。”显然,没有将贾似道口中的要事当回事。

贾似道不以为意,一五一十的将今儿个御街上所遇所见以及老头儿一家的说辞告sù

赵昀。

“圣上,微臣已经命人前往各地探察,看看是否真有大批流民涌来临安府,此事若是假,那自然是国之大幸。若是为真……陛下刚刚首肯孟将军襄阳之战提议,粮草辎重都在筹备之中,若是为真,还请圣上早做应对才是。”

还有一句话贾似道没有说,孟珙的襄阳会战显然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孟珙应该在回临安面圣之前就已经开始准bèi

了,此次回京不过是为了粮草和饷银罢了。

若是临安附近、两浙和福建等地真的这个时候发生天灾,一面救灾,一面还要调动数十万大军准bèi

襄阳会战,一个弄不好,怕是两头都要鸡飞蛋打了。

“原来似道是说此事啊。”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是,原本神色还有些凝重的赵昀听到贾似道的话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此事,乔卿和余卿在两月前已经跟朕禀报过,朕已命两浙和福建路抗旱,两路禀报据说颇有成效。那些逃荒来临安的百姓,当只是少数几地而已。”

“圣上……”

“呵呵,似道稍安勿躁。这样吧,明日早朝的时候,朕会命乔卿彻查此事。不过似道啊,你今日行事太过孟浪了。那些流民不知王法,虽说你好心施舍,可是那些人为了一口粮食怕是连性命都不会要的,若是真个伤到自己,那就得不偿失了。

木暖四人都重伤养病,朕再从内殿直中挑些人给你做为随从。免得你真儿个把自己陷入险境,那朕,可是不许的。”

说道这里,赵昀摆摆手制止贾似道继xù

道:“此事,你就不要管了。朕会命赵琦的殿前司将临安城内乞丐都赶到城外,也算还临安城一个清净吧。”

第119章 是他?

只点了一盏烛火的卧房内有些昏暗,水雾升腾中,粼粼水声幽幽响起。一人多高的巨大澡盆内,水面上飘满各色花瓣,仅仅露出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脑袋。

“相公,今日……实在是孟浪了呢。”

感觉到那在身上游走作怪的大手,徐若曦强制的让自己保持淡定,微喘着道。

虽说已经有最为亲密的接触,可是这样一起洗鸳鸯浴的事情,对从小接受各种三从四德教育的她来说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可惜,面对相公的强硬她也只好默默接受。

“嗯,以后我会注意的。”

听到这句话徐若曦就知dào

身后紧紧贴着自己的相公心思根本不在这。不自觉的有些羞窘的扭动了下身躯,徐若曦感觉自己的肌肤似乎要比这热水还要烫。

“相公……进宫面圣,圣上那……”

“嘿嘿,皇帝早就知dào

这事,不过看样子似乎根本没放在心上……不过,想必他也是有他的考lǜ

吧。我位卑言轻,还是不掺和了。”

“相公……”

徐若曦显然以为贾似道在跟皇帝赌气,有些担忧的道。

“呵呵,这些事情都是小事,你就不要担心了……嗯,明天我要出去赴宴,这些日子临安城怕是不会太安宁,你还是少出去走动为妙。”

嘴上说着,贾似道也根本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让徐若曦很是难为情,只能紧紧咬住贝齿强制让自己保持淡定,不发出那羞人的声音。

赵昀的动作很快,还在回府的路上,贾似道就已经看到成群结队的殿前司的兵卒开始在各条街面上扫荡了。手段么,自然不会太过和谐,鸡飞狗跳自不必多说。

有了赵昀的命令,赵琦只要没真的病的起不了**,怕是也会立马爬起来布置的。更莫说,实则他压根就没有病过。

看到这样一幕,贾似道也只能无奈的叹息一声。怕是很多人都以为这是自己进宫给皇帝告赵琦的状了。跟赵琦之间么,怕是又多了根梁子吧。

不过,似乎得罪的人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赵琦一个了。

就如那曾经被自己在临安府门前将脸抽的啪啪响的郑阔,也是嗣濮王的重外孙,虽说是个外孙,却怎么也是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不是?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无论是赵昀还是朝中的宰辅高官们,都明显没有将这已经烧到眉毛跟前的旱情放在眼里,虽然说有下面的人遮掩的成分在里面,不过未必没有他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观念在其中。这样下去,暂时看起来是一片国泰民安,可是真的等到再也遮掩不下去的时候一股脑爆fā

的时候,怕是想要解决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是要寻个机会溜出这趟浑水,赚点钱做个富家翁才是王道啊。

“妾身知dào

的。”

徐若曦见贾似道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以为他还在生赵昀的气,有心劝解,却是不知dào

该从何说起。大宋朝光鲜的外表下,总会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

“那就早点睡吧。”

听到贾似道的话徐若曦不由自主的一颤。背后相公呼出来的灼热气流让她知dào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身子不由自主的有些酥软。

“相公……不若……”

“不若什么?”

贾似道火热的唇舌在徐若曦的玉颈处游走,所过之处汗毛都不由自主的竖起。

“妾身叫绿珠……春桃进来吧……哎……”

徐若曦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愉悦中又带着几分无奈。

“叫她们两个进来做什么?”贾似道闻声,抬起头讶然的看着双眼迷离的徐若曦。

徐若曦咬着红唇,眼神羞窘,没有说话。

见到徐若曦不说话,贾似道渐渐回过味来。

绿珠和春桃是徐若曦的贴身丫鬟,显然将来也会是通房丫鬟的。不过,才刚刚圆房一天,徐若曦就将两人想拉入房中,倒是让贾似道极为的意wài

。不过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显然徐若曦以为他晚上又要折腾,可是她的身体明显不允许,而她呢,却又不想拒绝贾似道,这样一来,绿珠和春桃这两个本就是通房丫鬟的人却是最好的救火人选了。

想明白此处,贾似道心中既是好气又有些感动。

捏了捏已经满是细密汗珠的小巧鼻翼,贾似道笑着道:“你想哪去了?你当你相公我是什么人了?我看起来像是无女不欢的人吗?”

虽然口中这样说,不过要说贾似道一点儿不心动那显然是假的。

徐若曦圆瞪着双眼有些讶然的看着贾似道。虽然没有说话,不过表情却是已经清楚的表明,她心中确实就是这样想的。

想到前身做的一些事情,贾似道也不禁有些尴尬。

“好了,不说她们了。我们夫妻两个睡觉去。”说到这里见徐若曦有些迟疑,贾似道赶忙补充道:“单纯的睡觉而已,你不要想多了。”

“……”

羞窘的白了贾似道一眼,徐若曦闭着眼睛任由贾似道给她擦拭完身体之后抱着走向床边。

卧房内安静下来,良久,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幔帐内响起,紧接着传来徐若曦的轻呼。

“呀,相公……”

“嘘……”

“可是相公……唔……”

卧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偶尔传出几声让人耳赤面红的低喃之音,满室皆春。

……

和乐楼,凰娇娘正在兰儿和湘竹两个贴身小婢的侍候下点妆。

“眉如浓黛,眼如秋水,杏眼桃腮……啧啧,小姐,瑾儿看了都忍不住要心动了呢。今儿个小姐还不将那些慕名而来的书呆子们给迷死捏。”

对着那光洁的铜镜,站在凰娇娘身后的丫鬟兰儿捂着小嘴笑着道。

凰娇娘摸了摸自己的花靨,没有答话,眼神有些飘忽。

站在她身后的湘竹给瑾儿使个眼色,眼珠转了转笑着道:“小姐,小婢刚刚出去听外面说今儿那些进士老爷们来我们和乐楼只是为了宴请一个人。”

“哦?是谁?”

凰娇娘听到湘竹的话,果然有些好奇,讶然道。

“据说就是那位贾国舅。”湘竹犹豫了一下出声道。随即似乎发xiàn

凰娇娘神色有些不对,赶忙借着道:“小婢也是听那位长相奇异的丁大人所说。是真是假湘竹也不知dào

捏。”

“是他?”

凰娇娘美目微愣,自言自语的道。

第120章 冤家路窄

“小姐,要不兰儿去给妈妈说一声,就说小姐身体有恙,不见客了?”

兰儿见凰娇娘如此,以为凰娇娘不想见到贾似道,连忙道。

身为凰娇娘的贴身丫鬟,自然知dào

那位贾国舅可是一直在觊觎自己这位已经名动临安城的小姐的。之前,若不是有史公子跟他争抢,怕是小姐早就被他强取豪夺了去。

兰儿话语刚落,这边湘竹就扯了她一下,抬头就看到比她大了几岁的湘竹正瞪着自己不断给自己打着眼色。

“不!”凰娇娘摆摆手,“看看我的妆还有哪没画好。”

瞪了一眼还不明就里的兰儿,湘竹连忙笑着应道:“我来看看小姐哪还没有好。一定要让那些书呆子都丢了魂魄才对。”

听到湘竹的话,凰娇娘美眸中闪过一抹无奈,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是,除了这无奈,似乎还有那么一点儿期待在其中。

和风楼在临安城多如过江之鲫的无数****中,并不能算是最好的。最好的****永远都只能是官坊,这是临安城内寻花问柳的常客们都知dào

的事实。

毕竟官坊,总会有犯事的官宦子女送进里面。这些女子,都是家教良好的清白女子,将这样出声高贵的女子按在身下****,多有成就感?

和乐楼之所以能够在如过江之鲫的临安府****中声名鹊起只因为一个人,那就是凰娇娘。

雏凤楼、春风楼、金秋苑是临安城最为出名的三大****。其他零零总总的****也有不少,可是无论规模还是身后的背景还有楼内的姑娘都要比这三大****要逊色不少。

最为关键的是,这三大****基本上囊括了历届临安花魁大赛的花魁之名。甚至连榜眼和探花,也大多都是这四大****中的姑娘。这其实已经成为临安城历届花魁大赛的一个定律。

整个临安城的****都知dào

,每一次的花魁大赛,他们这些****,大多都是做个陪衬罢了,花魁么那是不用想的,真zhèng

的主角也只能是这四大****。他们要争的只能是那也许可能拿到的榜眼和探花罢了。

因为这四大****都是官坊。

可是如今,和乐楼出了个凰娇娘,虽说上一届的临安城花魁大赛凰娇娘没有参加,不过这短短一年时间内,凰娇娘就名声鹊起,俨然有压过金秋苑的闵秋月、雏凤楼苏婉儿、春风楼陆小小这三大轮流把持花魁的头牌的苗头。

其实最关键的是,闵秋月、苏婉儿、陆小小都已经过了二八之龄,而凰娇娘今年才不过十六岁而已。她还年轻,而且无论容颜还是才学,同闵秋月三女来说,都是丝毫不差的。

当初在瑟苑中,金秋苑的闵秋月等人对凰娇娘如此敌视,正是为此。

花魁大赛,除了容貌、身段等的对比外,琴棋书画、舞蹈功夫也都是****的条目之一。而要是能够有一首脍炙人口的歌曲,那对花魁大赛来说天然就占据了优势。

而这些年,临安城内,真zhèng

让人惊艳的诗词却是尽皆出自三月前的瑟苑之中,至今为临安城的文人士子、****女子所传唱,并且有欲传欲广的趋势。

偏偏,这些诗词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还就是先前凰娇娘从来没有拿正眼看过的贾似道贾国舅。

从瑟苑之后,其实几大楼都在找人想要从贾似道那里求取一首诗词。为的就是能够在花魁大赛上艳惊四座,占得先机。

可惜,偏生临安城诸事连连,贾似道呢,也不再是先前那个小小的籍田令了,短短不过数月功夫,先由皇帝金口承认国舅之名,后接连加官进爵,到如今已经是堂堂从四品衔的保和殿待制了。再也不是那个谁想见就能见的小吏甚至连吏都算不上的浪荡子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似乎在那场为人所幸灾乐祸津津乐道的****民女被砸入西湖中淹个半死侥幸活过来之后,那位贾国舅就跟换两个人似得,不管收到多少请帖,也是没有再踏足****一步。

这其中,自然有闵秋月、苏婉儿、陆小小等以前贾似道就算排队也不一定能够见到的阁楼头牌的请帖。凰娇娘虽然没有亲手写过请帖,但是她却很清楚,和乐楼也是用了她的名义下过请帖的。

可惜,这些请帖,全部都如石沉大海,让一干想要抢先拿到诗词的人望穿了秋水,却是最后只等到国舅爷公务繁忙,无暇赴宴的回信。

世事变化无常,莫过如此了。

和乐楼对凰娇娘不错,至少她能有今天,全奈和乐楼大力维护。当然,这其中未尝没有和乐楼想要奇货可居赚得最大利益的考量。

但是,这却没有任何让人诟病的地方。各个****将那么多姑娘从小养到大,教读书识字,给锦衣玉食,教琴棋书画,为的不就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大红大紫将****的名声给打出去么?

贾似道身份的变化,让所有****只能选择观望。毕竟,正四品的官阶的朝廷命官,一旦外放围观,已经足够成为一府之尊了。

凰娇娘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不请自来的出现在和乐楼中。现在的贾国舅可是,那些官坊请都请不去的人。这样的大好机会她又怎么可以放过?

如此想来,今儿个一大早妈妈就来让她梳洗打扮也就说得通了。

更莫说,当初这贾国舅可是天天看着凰娇娘口水流的有三尺。

当然,其实就连凰娇娘自己都没有发xiàn

,其实她自己在听到贾似道要来的时候,心中有过的那一点儿小激动。因为,在瑟苑中,曾经视她为女神的贾似道压根儿就没看过她一眼。这是任何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都是无法忍受的。

她可以视你为草芥,可是你却不能视她为空气。

女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生物。

……

贾似道跟余赐赶到和乐楼的时候,丁大全等一干人都已经到了,除了周坦、赵彦瑀、周必隆这三位戊戌科的状元、榜眼、探花尽皆到齐外,曾经想要跟贾似道切磋的陈同也来了,除此之外,王克、程度、秦寿这三个在瑟苑中攻讦贾似道却被贾似道弄的灰头土脸抽的啪啪响的人也都来了。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见到三人,就连因为成功的邀请贾似道来赴宴而成为宴席的实jì

主持者的丁大全也是有些意wài



不过,人都来了,虽然担忧会有事情发生,不过想想三人应该不会再自找没趣的触碰正如日中天的贾国舅,丁大全也是笑脸相迎。

刚刚下轿,丁大全等一干人就迎了出来。

今儿个,和乐楼为了侍候这些进士老爷青年才俊们,大方的歇业一天。当然,到底是为了谁。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而已。

对跟随在贾似道身后仿佛贴身小厮般的余赐,一干进士们都是神色复杂,羡慕嫉妒乃至鄙夷尽皆有之。

想当初,就是余赐最先挑衅贾似道,而且还是在琼林宴上,生生将大好的琼林宴给搅合了。可是,人家如今反而是跟贾似道走的最近的人,而且仕途那是广阔无比啊,如今已经是实权的通判知事了。虽说不过是从七品的小吏,可是谁都知dào

,贾似道显然不会在临安府通判的位置上呆太久。

就凭这成功缉拿行刺孟珙的刺客一案,贾似道就能再升几级,如果不是因为贾似道升官太快,太过年轻,怕是如今早就高升临安府知府了吧。

一旦贾似道升任知府,那么临安府通判一职,不用想,铁定是余赐的了。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扔。

余赐似乎压根就没有看到那一众同窗的眼神,安静的亦步亦趋的跟在贾似道身后。对余赐这样,贾似道其实也是极为的无奈,却也没有任何的办法。

拥挤的人群中,贾似道一眼就看到了躲在人群中眼神闪躲的秦寿三人,贾似道不由一乐,嗨,竟然还有三个老朋友。

这边秦寿见到贾似道朝着自己这方看来,神色不由一变,慌忙把头垂下。随即似乎想起什么,秦寿咬咬牙,硬着头皮挤出人群,走到贾似道面前。

见到****如此,原本喧闹的和乐楼大堂内的一众士子们先是一阵骚动,随即陡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讶然的看着秦寿。

心中想着,这人,莫不是脑袋被门夹了,贾师宪大人有大量没找他麻烦就该谢天谢地了,今儿个不请自来不说,还凑上前去找茬,难道是嫌当初在瑟苑之中那脸被贾师宪抽的还不够疼吗?

对秦寿三人,所有人其实都有些不满的,当初在瑟苑之中若不是他们三人胡搅蛮缠,贾师宪又怎么会逼的展露诗才将所有的风头都给抢光了?最后拂袖离去,让好好的瑟苑诗会就这样草草收场。当然,孟珙遇刺也是一个方面,可是所有人都还是自动的将这个过错归咎到了秦寿三人身上。

贾似道同样有些讶然,脸上虽说依然带着淡笑,可是眼神却是已经冷了下来。

当真是冤家路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

秦寿似乎压根没有注意到身后众同**幸灾乐祸的眼神,对着同样有些讶然的贾似道僵硬的一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做些什么的时候,站在贾似道面前的秦寿却突然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绝对没有想到的事情。

第121章 出卖和垫脚石

“学生秦寿,拜见贾师。”

秦寿对着贾似道恭恭敬敬的双手作揖深深一揖倒地,朗声道。

满堂死寂,这一次是真zhèng

的死寂。

仇人相见,确实应该分外眼红。只是秦寿,却是直接让人眼珠子都爆出来了。

回过神的一众士子,看向秦寿的眼神惊讶有之,意味深长有之,更多的却是丝毫不加掩饰的鄙夷。见过不要脸的,可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要脸的。

虽说,这执弟子礼是当初在瑟苑诗会的赌约上说好的事情。可是谁都没有真的相信输了之后秦寿等人会这样做。

大家都是文人,都是读的圣贤书。文人那最重yào

的是什么,气节啊。可是,眼前这秦寿显然早已经将气节神马都丢到蒙古大漠中去了。

可是,话又说回来,扪心自问,如果是他们面对得罪了如日中天贾似道,而且还是是输的极其凄惨的情况下,他们自己又该做何选择?是放qì

寒窗苦读十余年乃至数十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进士身份就此****,还是跟秦寿一样对着贾似道卑躬屈膝行那弟子礼?

问题是出来了,可是许多人都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

这边王克和程度两人见到秦寿如此则完全是一副见了鬼似得表情。

瑟苑诗会,应该是他们三人这一生最不愿意回想的场景了。在瑟苑诗会上,他们不仅将面子丢的一干二净,而且还将里子也丢的****都没有了,当然,如果他们真的有穿****的话。

诗会之上,郑清之呢需yào

他们去摸摸贾似道的底,而且当时确实有很多人认为贾似道是沽名钓誉之徒,确实是有很多人站到他们这一边。

可是在真的摸清了贾似道的底之后,郑清之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因为他们三人跟贾似道交恶?三个无权无势而且无才无品的小小进士,怎么可能跟深得圣心又有专**后宫、怀了龙种的贵妃娘娘做姐姐的贾似道相比?

双方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孰轻孰重,不言而喻。

当然,并不是说三人真的背后没人,可是三人背后站着的理学一派,虽说因为跟乔行简狼狈为奸终于在朝堂上站住了脚跟,可是毕竟还没有站稳不是?就连乔行简也是跟那袁韶等人相互利用而已,更不要说三人师承的袁韶已经在去年就已经死了。

其余理学一派在朝中的大佬如真德秀、魏了翁等人对三人得罪贾似道之后的遭遇都视而不见,郑清之又怎么可能会伸出援手。

所以,在瑟苑诗会之后,秦寿三人的日子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丝毫不为过。这并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眼见戊戌科的各个进士同窗们都陆续有了授官诏书,可是他们三人却愣是没有一点儿动静,前去求见各个理学一派在朝中的大牢,却是大多都吃了闭门羹,就算勉强看着袁韶的情面上见了他们的,也对他们三人的处境是含糊其辞。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因为什么?

因为余天锡不仅把持着户部,同样也兼着吏部尚书。除非赵昀有命,不然谁都干涉不了余天锡。虽说乔行简是左丞相,可是乔行简远远达不到史弥远时候一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境界。

不是他不想,而是赵昀根本不可能再让第二个史弥远出现。当然,原本的历史上,贾似道的出现,那也是无奈之举。

偌大的大宋朝已经无人可用。进入暮年的赵昀,也早就失去了年轻时候锐意进取的心态,只想着能够及时行乐,保持着那番模样将大宋朝延续下去,就足够了。

世间之事,落井下石的毕竟居多,雪中送炭的却是少数。更不要说,身在官场了。

一干士子们对秦寿三人的遭遇,基本上都是冷眼旁观,甚至有点儿幸灾乐祸、暗自庆幸。毕竟,理学一派在朝中的势力不小,如果不是三人不长眼的正好戳上了贾似道,怕是三人又要抢走三个好位置了。

其实,理学一派的人并不是对三人真的袖手旁观,而是在等待机会。并且,乔行简已经出手了,只是这涉及的层面和争斗产生的风险远远不是一般人能够参与和得窥的,他们这些还是白身的进士们自然不可能知dào



不过也正是因为理学一派的冷眼旁观,让秦寿三人以为自己等人已经被彻底的放qì

了。自暴自弃虽说有些言过其实,但是三人的状态却也差不多拉。

同病相怜的三人,干脆就直接般到同一个客栈居住了。

这一次宴会,也不知dào

秦寿从哪打听到贾似道会来参加。开始的时候,王克和程度两人说什么都不愿意来。文人,讲究的气节,一诺千金认赌服输也是气节的一种而且是很重yào

的一种好吗。

见到贾似道如果真的行那弟子礼,这个脸丢不起,也根本做不出;可是要是不行那弟子礼,怕是文人的气节也丢光了。

里外不是人,倒还真不如不去。

可是,在秦寿拍着胸脯保证贾似道一定不会追究这件事、并且有办法化解跟贾似道的之间的龃龉之后,王克和程度两人都心动了。

寒窗十余年好不容易有了晋身的资本,谁甘心就这样****,放着满腹才华不用空度岁月。当然,这个满腹才华也是他们自己认为的拉。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也只有他们自己知dào



心动的两人,就这样半推半就的跟着秦寿厚着脸皮来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两人的预料之外。王克和程度谁都没有想到,秦寿所说的办法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办法。最重yào

的是,两人真zhèng

难以接受的是,他这样做,事先根本没有跟两人商量过。

这是将两人当作他向贾似道谄媚的投名状和垫脚石了啊。

秦寿已经执弟子礼给贾似道卑躬屈膝了。可是同样也参与到赌约中的王克和程度两人却是没有,王克和程度两人知dào

秦寿没有跟自己商量过这件事,可是别人、这满大堂的同窗士子们不知dào

啊,自然想当然的以为两人是不想践行赌约了啊。

秦寿么,最先吃螃蟹,虽说丢了气节,可是一诺千金坦荡荡认赌服输,却是又检回来不少气节不是?

若是这个时候已经被认定不想践约的王克和程度两人再去执弟子礼,怕是不仅得不到称赞,所有的气节和颜面都要丢个一干二净了。

被逼和自愿,那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不是吗?

场中,如今最为尴尬的也就是被秦寿当作垫脚石的王克和程度两人了。

第122章 负心皆是读书人

可惜,这个垫脚石,王克和程度还没有办法说出口。

因为就算他们说出被秦寿利用出卖,也要有人相信不是?

一众士子此刻已经回过神来,眼神各异的齐刷刷的将目光投向了人群中呆若木鸡的王克和程度两人。

王克和程度两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颤抖着身体用手指着背对着他们两人的秦寿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大骂?说出实情?还是上去暴打他一顿?

可是无论哪一种做什么,似乎都不能对两人如今的出境有任何的帮zhù



目前的窘状其实并不算什么,当日在瑟苑之中的境况同今日其实没有多大的区别。甚至有过之而不及,毕竟当时瑟苑之中除了一干进士同窗外,还有郑清之和国子监的几位教授在。

难堪遇到的多了,自然也就习惯了。

真zhèng

让两人难受的是前一刻还是一个战壕、可以交付身死的兄弟,下一秒就直接赤裸裸的将自己两人推出去挡枪子了。

这是两人识人不明还是说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羞愤欲绝的王克和程度两人自觉再也无颜在这和乐楼乃至临安城呆下去,扭身欲走。

“昱承兄、元秋兄,且慢。”

恰在此时,整个事件中真zhèng

的主角一直保持沉默的贾似道突然开口道。

正准bèi

扭头狂奔离开和乐楼的王克和程度两人听到贾似道的话,身形不由一滞。

“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兄,当真是让师宪大吃一惊啊,明日若是有暇请临安府衙一行。师宪有事请教。”

说完这句话,贾似道抱拳对着周围一干还静待事情发展的士子团团一礼道:“我等同窗一场,昔日之赌纯属玩闹,何必当真?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可好?今日,师宪同诸位同窗不醉不归可好?”

“好一个‘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师宪之才,当真是让平甫心服口服。”

贾似道话音刚落,人群中的周坦已经击掌大声赞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看不明白秦寿今天所用的伎俩,周坦就看的清清楚楚。其实从王克和程度两人的神情中,就能够发xiàn

一些端倪。

看似王克和程度两人做了小人,其实真zhèng

的小人是看似光明磊落坦荡荡的秦寿而已。

不过就算刚刚没看明白的,这个时候听到贾似道一句“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也算是回过味来了。看向秦寿的眼神此刻却是自有一番不同。

甚至有不懂察言观色者,已经在迫不及待的逃离秦寿身边,似乎唯恐多站一秒就会沾染上晦气一般。

在听到贾似道“仗义多是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的那一刹那,秦寿整个人都已经呆立当场,马脸煞白,如丧妣考。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一个破局之策,竟然就这样被人一口点了出来,而且还是当着怎么多人的面点出来。

这样一来,怕是从今而后整个戊戌科的进士们都会对他如避瘟疫,临安城乃至整个大宋朝官场都不会再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一个能够随时出卖朋友、同窗的人,人品极差之人,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敢用他?谁愿意会在某个关键时候被人出卖?

贾似道这是在断他的根啊。

可是接下来,贾似道的那句“明日若是有暇请临安府衙一行。师宪有事请教。”又再次让他从地狱中直奔天堂。这应该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为难忘的天籁之音了。

这是在招揽自己么?贾国舅还愿意用自己?

世间之事变化太过无常,这幸福来的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让秦寿甚至有点儿尿急的感觉。当然,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此刻的秦寿,已经浑然忘记。刚刚将他生生打入地狱的也恰恰正是此刻他几乎要认作再生父母的贾似道了。

当然,这个忘记也许只是暂时,不过,贾似道并不在乎。

他就是要将秦寿打入地狱,断了他所有生路,然后再丢给他一根骨头。

“师宪高义,请受子万一拜!”

冷眼旁观事情发展的丁大全这个时候终于抓住机会,上前对着贾似道就是一拜。

这一拜,虽然不乏有拍马匹的嫌疑,可是就连丁大全自己都清楚,他确实有些佩服这个先前他还有些看不上认为只是命比他好的年轻权贵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丁大全不认为自己能够就这样轻飘飘的将事情揭过,甚至还出言挽留曾经攻讦自己的人。

读书人,都是很记仇的。

一众从震惊回过味来的士子们,纷纷出声,对贾似道丝毫不吝赞美之词。读书人,还有一点儿好处就是,他们确实都是有些学问的,至少在说好话奉承人的口才功夫上,不会有重复的。

所有人都自动过滤了那一句其实将他们所有人都骂进去的一句话,“负心皆是读书人!”。

人群中的王克和程度两人不敢置信的望着淡笑着看着他们两人的贾似道,嘴唇蠕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良久之后,齐齐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到地。

有些人,有些话,放在心里,比嘴上说出来要踏实无数倍。

“哈哈,不要再拜来拜去了。今儿个大家没有官阶高低,你我都是同窗,不醉不归才是。”贾似道没有闪躲,生生受了两人一礼,随后对着周围的一干人大笑着道。

“师宪说的对,今儿个谁偷奸耍猾,我等可是要让他竖着进来,躺着出去。”

丁大全适时的接口道。

作为能够邀请到贾似道参加宴会的主办者,年纪也算是这群年轻人中最大的一位,丁大全很是得到了不少人的拥戴。

听到丁大全的话,贾似道眼神微动。

能够有份做到丞相位上的人,虽说是个奸臣,可是却也总是有其过人之处的吧。

似乎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神,丁大全回头见贾似道正看着自己,心中微微一突,随即讨好的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笑。

“来来,诸位才子们,请上楼上请上楼上。姑娘们,快点出来陪我大宋朝的才子们捏。今儿个可要将我大宋朝的俊颜们都侍候好了。”

一直没有见人的和乐楼妈妈在事情已经解决之后,适时的出现,抑扬顿挫的嗓音瞬间响彻和乐楼。

她们这些人,都是人精。

没有人去搭理孤零零的秦寿。低头垂目的秦寿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回头瞅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余赐一眼,贾似道在周坦、赵彦瑀、周必隆、丁大全还有杨铎等人簇拥下上楼而去。因为在琼林宴上曾经帮过贾似道,杨铎在戊戌科士子中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子万兄,大人让我陪子万兄上楼,请。”

余赐虽然不知dào

贾似道明明看出了秦寿的为人,还要给他机会,甚至看意思还要招揽他,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执行贾似道的意思。

自己将要跟随的这位国舅大人,考lǜ

的事情终究不是他能想像的到的。

“啊!子生兄,不敢不敢,子生兄先请。”

正处于众叛亲离境况的秦寿怎么也没有想到,被众星捧月请走的贾似道竟然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记得自己,受宠若惊之下,顿时感动的几乎要哭出来。

看到余赐对贾似道恭恭敬敬的模样,秦寿心中也顿时好过了许多。

余赐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

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国舅大人明明看出来自己今日的小人之举,却依然愿意收留自己,不就是想让自己做他的一条狗么?那,就踏踏实实的做一条狗吧。

第123章 琴音

嘉熙二年暮春这一天的和乐楼,热闹非凡。

高兴的根本合不拢嘴的和乐楼妈妈自不用多说,那些平日里一个个苦大仇深的伙计们,今儿个也难得的都是一脸兴奋的模样。

数十逾百位的当朝进士、年轻俊彦们在和乐楼聚宴,状元郎、榜眼郎、探花郎都到齐不说,已经是保和殿待制、数个月没有进入任何****寻欢作乐的贾国舅也罕见的出现了,这传出去和乐楼那的该多有面不是?

为了侍候好这些未来的官爷们,和乐楼的姑娘们倾巢而出。莺莺燕燕自不用多说,每个姑娘也都是喜笑颜开。这些读书人,是她们最喜欢陪的人。

第一年轻。第二,有才学不粗鲁。虽然也许兜里银子也许不够丰厚,可是至少不会像那些爆fā

户一般银子众多,出手大方,可是会疼人啊。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一旦跟这些书生们对上眼,赎了身。将来就很有可能成为官太太啊、那可是一遭跳龙门,天上地上截然不同了啊。

所以,临安城的****姑娘们都愿意陪读书人。因为他们年轻,前途光明,也是希望下半生能搏个翻身不是。

满堂数十桌摆的满满当当,每个人身边都坐着至少一位的姑娘,满楼皆香。菜美,酒美,景美,人更美。当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贾似道、周坦等人自然是当之无愧的中心,坐在最上首的主桌上。在他身边左右两侧分别是已经授官临远县令的状元郎周坦和江宁县主薄的榜眼赵彦瑀,至于探花郎周必隆则是坐在周坦身边没有外放出京,而是在军器监中做了个从七品的军器监知事。

已经依靠门路从萧山尉调任大理司直的丁大全,坐在了赵彦瑀身边。至于史祥,听丁大全说也邀请过,只是似乎没有见到他人。

他们每人身边都坐了一个和乐楼的姑娘,至于贾似道身后则是坐了两个。一个娇小,一个丰满,一个红衣,一个绿袍,当着是绿肥红瘦,各有千秋。

至于余赐和秦寿两人,贾似道倒是没有看到。只能在心里说委屈余赐了。毕竟无论是身份还是官阶,余赐明显都要高出这大堂内九成九的人。就算是状元郎周坦怕是见到余赐也要叫一声大人了。

人生际遇,谁人都说不好。

大堂内的气氛很热烈。

经过开始时候的一番风波,一众同窗对贾似道明显有了一个崭新的认知。原本以为贾似道很不好相与,却没有想到,绝对要比大多数人都要好相处的多。

并不是人人都能有机会进入如和乐楼这样名声在外的****中潇洒的。除余赐、史祥这些高门大户的子弟外,其实如周坦这状元郎,都是出声贫寒之辈,往日里也最多只是去那些一般的酒坊喝点小花酒,进和乐楼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今儿个具体说付账,目前还不知dào

,不过看那位主持宴会的大理司直丁大全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显然是心有城主,更何况有贾似道和余赐在,谁都不担心会因为会因为吃霸王餐、喝霸王花酒会被扣人乃至被打出这和乐楼。想来,即便是真的不付账,和乐楼也是不敢怎样的。

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有些矜持。随着酒过三巡,再加上和乐楼的姑娘们确实很会待客和调节气氛,平日里都是文质彬彬模样的一干士子们,也渐渐的看是放浪形骸起来。

除了贾似道这一桌,也许是因为贾似道在坐,并且始终都是没有对身边的两个极品姑娘有过任何动作,所以,大家也都还好。

大多都是同身边的姑娘偶尔调笑两句,喝上一杯姑娘们送到嘴边的花酒,其余也并没有太过出格之处。

至于贾似道身边的两个女子,在开始的时候贾似道就已经知dào

了两人的名字。绿灵和红香,倒也极为应景两人的打扮。

两女都小心翼翼的侍候着贾似道,没有太过讨好之举,却绝对没有怠慢之意、娇娇怯怯的模样倒是很让贾似道喝了几杯酒。

每次喝完,两女都是眼唇偷笑,眼波流转间,俏目含春,那小模样,却是极为的勾人。在这样一种气氛下,贾似道不自觉的也是有些荡漾了。更莫说听到两女娇羞无限的说出都还是处子之身了。

殊不知,在三楼的珠帘后,三双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呢。

“小姐,绿灵和红香两个狐媚子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哼,等事了,看玉儿怎么拿捏这两个狐媚子。敢跟小姐抢男……”

说到这里,玉儿似乎自觉失言,连忙捂住嘴唇。

瞥了一眼玉儿,凰娇娘没有说话,脸上闪过一抹极为自信的笑容。

好久未见,今日见到他,果然跟往日有太多的不同。

先前发生在大堂内的一幕,凰娇娘处自然早就有人禀报整个经过。

看看这满堂的所谓青年俊彦、大宋朝才子们,无不对他毕恭毕敬,仰起鼻息,甚至连那风光无限的状元郎、榜眼郎也只能做其陪衬。

难道自己当初真的做错了吗?

凰娇娘心中无端的有些躁闷。

“叮咚!”

一声清脆如玉珠滚落的悦耳琴音陡然响彻和乐楼,让原本喧闹的酒宴瞬间安静下来。

已经有了些醉意的众士子,听到这声琴音,不自觉的呼吸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尽皆齐齐抬头看向琴音传来的楼上珠帘处。

隐约间,似乎能够看到,珠帘后,正有一个曼妙的身影端坐。

凰娇娘!

没来由的,所有人脑中齐齐浮现这三个字。

紧接着,大多数人都不自觉的朝着贾似道坐着的地方瞅去。

贾国舅一直对凰娇娘念念不忘,谁都知dào

。甚至当初跟史祥因为争风吃醋弄的不可开交。而在贾似道病好之后,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似乎都没有去过烟花之地,就连那史祥似乎也跟贾似道约好了一般,再没有来过和乐楼勾搭凰娇娘。

今日,原本以为凰娇娘不会出来,没有想到,竟然能够亲耳听到凰娇娘弹奏一曲。

是不是因为贾似道呢?

怕是这凰娇娘到如今也后悔了吧?

不管楼下众士子心中作何之想,楼上的琴音在那一声“叮咚”开场之后不久,再次幽幽响起。

第124章 好久不见

琴音飘荡,清幽空灵而飘渺,如风中丝絮缓缓在空中飘荡,一圈圈的将人缠绕拉住,无法挣脱,更像一个****在耳畔低声呢语,让人忍不住就此****;随后,陡然转急变得激昂,如百花丛中突然被惊醒的无数彩蝶,挥动彩翅在广袤的夜空中齐齐起舞,紧接着急转直下,寥寥琴音如有游丝随风飘荡却始终连绵不绝,让人心脏情不自禁的为之收紧,最后缓缓停歇,一切归于空寂。

琴声落,余音绕梁,经久不散。

偌大的大堂内,众士子不管是先前已经有些微醺的也好,还是根本没有熏的也罢,一个个都是双目微眯,似乎连呼吸都已停歇。

良久,直到琴音完全消失,大堂内的众人似乎才回过神来,陡然爆fā

出如潮水般的叫好声。

先不管能不能跟一些想要拉上关系的人勾搭上,仅凭这曲琴,就已经不虚此行了。

看着一个个眼神炽烈、神情狂热恨不得将嗓子都吼破的同窗们,贾似道心中不由暗叹,看来无论古代还是后世,粉丝这个词一直都存zài



当然,他也不得不承认,刚刚这首琴曲弹奏的确实是他听过的最好的曲子,甚至已经没有之一。

起承转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显然弹奏的人已经深得其中三味,早就超脱了技的范畴,而是真zhèng

登堂入室进入艺的境界了。

看看左右一直表现平静的周坦、周必隆等人也罕见的脸颊潮红,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神往之色,这首琴曲的杀伤力由此可见一斑。

琴音已经落了,可是楼上珠帘之后的弹琴人却依然没有露面。隔着珠帘能够看到人影晃动,显然,弹琴的人还在里面。

虽说到现在还没有露面,但是楼中的士子们确实心中都约摸有了些许答案。看着贾似道的眼神,除了艳慕之外,自然不乏一些闪烁的嫉妒。

和乐楼中,能够弹出这样一首可以称之为天音的人,除了外界传说中的今年临安花魁大赛最为有力的竞争者、和乐楼的头牌姑娘凰娇娘外,怕是还真的找不出别人了。

最为关键的是,所有人都知dào

,凰娇娘面对其余如闵秋月、陆小小、苏婉儿这些往年的头牌最大的优势就是她刚刚才二八年华。

十六岁,在这个女子二十岁就属晚婚老姑娘的年代,真zhèng

属于最美的年华了。也许出生勾栏院的姑娘年纪大些还说的过去,不过不也正证明了凰娇娘身上巨大的潜力了么?

只要和乐楼能出个花魁,哪怕只有一年,那钱财、人脉什么的,不都是蜂拥而来?更何况,以凰娇娘如今的年纪,做一年花魁却也只是最低的可能了。

“出来了,出来了。”

楼上珠帘撩起,几个曼妙是身影出现,楼下望眼欲穿的众士子情不自禁的纷纷出言道。

人并不是在楼上,而是出现在了二楼的入口处。

三女两男。

走在最中间前面的那个身材娇小的曼妙身影不用想,也知dào

就是和乐楼的头牌、昔日贾似道念念不忘的女神凰娇娘了。

贾似道这一桌的位置无疑是这满堂的坐席中位置最好的。

看到凰娇娘,贾似道也不禁眼前一亮。心中对前身的追星之举倒是有些释怀了。

粉脸桃腮,杏眼黛眉,身如蒲柳,摇曳生辉,确实是上上之姿的人间绝色。真zhèng

让贾似道惊讶的是,凰娇娘身上没有其余勾栏女子应有的风尘气息,圆圆的甚至有点儿小婴儿肥的俏脸笑起来,两个可爱的酒窝出现。可爱却绝对不乏真诚。

****女子每日里迎来送往,笑,也许是她们最为得心应手的技能了。可是凰娇娘脸上的笑,即便是你明明知dào

她也许不是在对你笑,可是依然让你从心底感觉很舒服,就如记忆中那依稀还在的邻家小女般青涩可爱。

“娇娘姑娘!”

“娇娘姑娘!”

……

凰娇娘还没说话,沿途坐席上的学子已经激动的呼喊起来。看那面色潮红的模样,就差没有双手握在一起放在心口做脑残状了。

“还请诸位进士老爷们稍待,娇娘姑娘有话要说。”

跟在凰娇娘身后年纪要大一些的湘竹明显对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碰到,笑着站出来娇声道。

听到凰娇娘有话要说,有些喧闹的大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和乐楼有幸得我大宋朝如此众多的进士大人莅临,小女子身无长物,只能以一曲《霓裳曲》为我大宋朝才俊添些雅兴,水酒一杯,娇娘敬各位进士大人。”

声音软糯,却是典型的吴侬软语。

凰娇娘话落,身后一直跟着的两个男子长随连忙将酒端上。

“娇娘姑娘多礼了。”

“娇娘姑娘。请!”

……

相对于凰娇娘的从容,已经有些微醺的一众士子们却是显得有些杂乱,纷纷端着酒杯七嘴八舌的道。有些性急的,却是已经杯到酒干了。

凰娇娘掩面仰头喝完酒,跟在身后的湘竹连忙递上锦帕。轻轻推开湘竹手上的锦帕,凰娇娘直接用袖子轻拭嘴角的酒渍。

这个动作却是让贾似道对这个****出生的女子更添了几分好感。

不娇柔造作,保持本心,在****勾栏院这样的环境中,在她这个年纪,倒是真zhèng

的极为的不易了。

凰娇娘自然不知dào

,她这个无心之举却是让她在贾似道心中凭添了些印象分。自顾自的端起托盘内的第二杯酒,朝着贾似道这一桌走来。

见到这一幕,大堂内的一众士子却是陡然安静了下来。百余双眼睛静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如果还是在以前的话,贾似道对凰娇娘的迷恋,对很多人来说,怕是都认为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毕竟吃喝嫖赌样样都精的贾似道,对上如凰娇娘这样的色艺品节俱全的姑娘,却实在是只能糟蹋了人家。

不过世间之事,谁又能说的清楚?眨眼间,贾似道不仅誉满临安,更俨然是大宋朝官场上年轻一辈的领军人物了,青云直上如日中天来形容他丝毫不为过。

更难得是,似乎在大难不死之后,贾似道更像是改了性子一般。听说各大****的头牌都有亲自下请帖请他前去,可是这位贾国舅却是动也不动,似乎一门心思放在了官场上。

贾国舅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是真的洗心革面,如今谁都说不准。可是,仅仅是就着表象来说,如今的他,配上这凰娇娘倒是十足的良配了。

才子佳人嘛。

香风袭来,凰娇娘俏生生的在贾似道这一桌前站定。

“第二杯酒,娇娘敬我大宋朝三甲之首一杯。还望状元公、榜眼、探花郎赏脸。”

听到凰娇娘的话,周坦、赵彦瑀、周必隆这三个戊戌科的状元、榜眼、探花纷纷起身,退让一番后,却是齐齐饮了。

美人敬酒,无论如何也是要喝的不是?更何况是在这么多同窗面前,传出去也是一段佳话啊。

凰娇娘似乎酒量不太好,连饮两杯,有点儿婴儿肥的俏脸上已然飘了两团嫣红,更凭添了几分诱人的风韵。不过,看她的模样似乎还有没有敬的酒,因为在她身后长随端着的托盘上,还有最后一杯酒。

无端的,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的看向了坐在最上首一直安静的品酒吃菜的贾似道身上。直接告sù

所有人,这最后一杯酒应该就是为这位仁兄准bèi

的,甚至于看凰娇娘的神色,似乎这一次众人能够得到她亲手敬上一杯酒,也是因为他。

俏目落在神色淡然的贾似道身上,凰娇娘不禁有些恍惚。

依稀还记得往日,那个大声吆喝着要将她赎身带回府中做小妾的跋扈纨绔。模样还是那个模样,不过那个时候的贾似道,虽说薄有才名,长相也不耐,可是青白色的面容、带着狰狞和毫不掩饰的色欲的神色,却告sù

所有人,他只是一个凭着那位贵妃姐姐一遭得势的暴发户而已。

如今依然还是那个人,那个面孔。只是那健康的肤色似乎已经告sù

所有人,在这三个月内这具身体俨然已经经过某样蜕变了。

“贾公子。”

软糯的吴侬软语在耳边响起。让也已经有些微醺的贾似道也不禁心神有些荡漾。他没有注意到,凰娇娘没有以他的官阶称呼他,也没有以国舅称呼他,而是以公子相称。

“娇娘姑娘,好久不见。”

贾似道起身,抱拳静静的看着似乎只到他肩膀的凰娇娘,笑着道。

好久不见?是啊,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凰娇娘听到贾似道这句话,看着他清澈而幽深的眼神,竟然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银牙轻咬贝齿,凰娇娘看着在自己面前淡笑而立仿佛在看着一个路人的贾似道,心中无端的冒出些许失落和火气。

这笑脸怎么比之前那副色欲熏心的模样更让人感觉可恶呢?

“小姐……”

身后传来湘竹低低的呼喊。

凰娇娘瞬间回过神来,才发xiàn

自己竟然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要知dào

这周围还有百余双眼睛看着自己呢。

不用回头看,凰娇娘似乎也知dào

此刻周围的一众士子若不是担心失礼,怕是早就议论纷纷了。因为,她已经看到了周坦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讶之色。

诱人的红晕瞬间从凰娇娘晶白如玉的脖颈处升腾而起,不过片刻功夫甚至连那小巧的耳垂都变得鲜红欲滴了。

好在凰娇娘这么多年受到的各类训liàn

不是白来的,很快就稳定了自己的心虚,脸上浮现两个迷人的小酒窝笑着道:“在娇娘敬这第三杯酒给贾公子之前,有个不情之请,不知贾公子……”

听到凰娇娘这话,贾似道眉头不禁一挑,神色微动。

“奴家先干为敬!”

看到贾似道的动作,凰娇娘陡然打住没有说完的话,仰头,却是直接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第125章 史珍香上门

也许是因为喝的太急,几滴晶莹的酒液顺着凰娇娘的玉颈滑落,狼狈之余,却是更多了几分诱人的风情。

如果可以的话,凰娇娘不会真的不想做出这样的选择。可是,她已经没有可以选择的了。若是之前的贾似道,怕是不用她求,而是贾似道哭着喊着求她让他给她帮忙了。

只是如今,早已经不同往日。她对贾似道会不会帮她,却是没有一点儿把握。

看到贾似道神色,不知dào

怎么凰娇娘心中突然有个声音在告sù

她,那就是,如果她继xù

说下去,将她所求的事情说出来,那么最后得到的结果一定不会是她想要的,而且,似乎贾似道也没打算给她将想要的话说出来的意思。

虽说打断别人说话尤其是一个美人说话,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可是,凰娇娘心中却肯定,那就是贾似道一定会打断她说话。

连饮了三杯的凰娇娘,俏脸更红了。一双如水的美眸中略带着乞求的看着贾似道。

她感觉,自己已经快要丢不起这个人了。

说实话,见到凰娇娘如此,贾似道就算再好的脾气心中也忍不住有点恼火了。

凰娇娘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直接把酒给喝了,这是显然在做那先斩后奏的事情。想想,这么多你的同窗在这,我酒也敬了而且还是先喝的,你要是不答yīng

那就实在是太没有风度了。

他很讨厌被人胁迫的感觉,虽说对方是个美女。

不过,贾似道对凰娇娘准bèi

说出来的请求倒是心中约摸有了那么点眉目。如果要是凰娇娘不用这一招的话,贾似道说不定还会看在自己前身曾经那么迷恋她的份上答yīng

她,可是现在,他却已经改了主意。

“呵呵,娇娘姑娘,这杯酒贾某不能喝。请回吧。”

贾似道似乎压根就没有看到凰娇娘眼中的乞求之色一般,将手中的那杯酒轻轻放在坐席上,抱拳对着凰娇娘微微一笑道。

这话一出,大堂内瞬间变得死寂一片,随即变得有些嘈杂起来。就连贾似道身边的周坦等人听到贾似道连问都不问凰娇娘到底请贾似道帮忙做什么事情都不问就直接毫不留情的出言拒绝,也有些错愕。其余一众士子,虽说最受上没有说什么,不过看着贾似道的眼神却就不怎么友善了。

一瞬间,很多人都想到一个可能,是不是凰娇娘想让贾似道放qì

纠缠她,而贾似道却不愿意,所以直接出声拒绝了。

而俏脸煞白、我见尤怜的凰娇娘以及她身边两个一脸不忿的贴身丫鬟似乎更印证了这一点儿。

看来,果然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今日是娇娘冒昧了,冒犯之处,还请贾待制恕罪。”凰娇娘声音怯怯,对着贾似道微微一福道,随即转身对着一众神色各异的士子又是微微一福:“娇娘扰了各位公子雅兴,多有得罪,容娇娘改日再行告罪……”

“史小姐,今儿个真是有客……”

“滚开,刚刚打的还不够是吗?敢挡本姑娘的路!”

恰在此时,二楼楼梯处陡然传来一阵噪杂声,打破了二楼大堂内诡异的寂静,将众人的注意力一下都吸引了过去,

都知dào

今日和乐楼关门专门招待他们这些人,这个时候能够直接找上门而且看样式还是专门上来找碴并且连和乐楼的老板都拦不住的人,必然不会是好相与的货色了。

一声史小姐,已经让很多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史珍香?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再联系到之前的那声史小姐,贾似道瞬间就肯定了来人的身份。

她这个时候到这来做什么?这女人竟然已经奔放到大白天逛****的程度了?

正思量间,来人已经上了楼梯,当先一人却是个一身黑袍手拿折扇、俊俏无比的公子哥,不过看前胸处那极其醒目的波涛汹涌就知dào

,定然是一个易钗而弁的西贝货了。

这女人,打扮成男人不晓得把胸前那两团肉收敛一下么?

一脸尴尬的史祥屁颠屁颠的跟在使劲摇晃着折扇的史珍香身后,此刻看到贾似道的目光。讪讪一笑,却是连忙把头撇了过去。

看到史祥的神色,贾似道心中不由一动。

没有来赴宴的史祥这个时候跟在史珍香身后,就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莫非这已经消停了好久的打扮成这个模样大白天的逛****的史珍香今儿个是来寻自己麻烦的不成?

从解决纳兰玉的事情到现在,已经过去差不多月余时间了。史珍香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贾似道还以为真的听了史嵩之的话,忍了这口气,如今看来,还是自己想多了不成?

这边,上了楼的史珍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坐席前的贾似道,美目不由自主的一亮。随即又看到了低头站在贾似道身边的凰娇娘,似乎想明白了些许什么,嘴角微微挑起,竟然丝毫不停顿的直接朝着贾似道这一方走来。

在她身后,除了一脸尴尬的史祥外,还跟了四个人,两个一身劲装家丁打扮的壮汉,还有两个则是穿着儒衫长袍的中年文人。

见史珍香竟然丝毫不掩饰的直奔自己而来,贾似道心道这女人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禁微微有些头疼。对这女人虽然只见过一次,可是贾似道却是已经领教了她胡搅蛮缠的功夫。

贾似道没猜错,史珍香还真是奔着她来的。

作为临安一姐的史珍香,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被人从口中将食生生给抠走了去?之前之所以没有找贾似道的麻烦,那是因为史嵩之曾经罕见的严词告诫过她,如果她在贾似道查案的这段时间,敢去寻找贾似道麻烦,那么就直接将她送回鄞县老家,再也不准进京。

这个惩罚,对一干相好都在临安城的史珍香来说,实在是难以承shòu之重。所以,一向是有仇必报的史大小姐罕见的对贾似道咬牙切齿的暗恨了足足差不多月余。

这月余时间,史珍香也不是白过的。至少仅仅是绣有贾似道名字的布偶,怕是就被针生生戳烂了不下十个。由此可见,史珍香对坏了她好事的贾似道已经厌恶甚至是恨到什么程度。

可以说,这整个临安城,除了赵昀等人一直关注着孟珙遇刺案之外,最为关心孟珙遇刺案的就是史珍香史大小姐了。她关心孟珙遇刺案,自然不是关心贾似道,而是关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贾似道雪耻。

前日孟珙遇刺案告破,昨天史珍香就一直在打听贾似道的行踪,却没有想到贾似道基本上没出过门,出了次门还是荣王府,然后到了府衙又进了宫,让她根本没有逮到机会捉到贾似道。

今儿个,史祥嘴贱说漏嘴,却是终于让史珍香抓到了人。欣喜若狂的史珍香换了身衣裳,就直接迫不及待的寻来了。

第126章 伶牙俐齿女流氓

临安城,同一时间,枢密院礼院中。

礼院原属太常寺,不过大宋朝自立国之后,数百年以来,边疆就没有安稳过。到了宋氏南渡,为了便于协调和管理对外的邦交关系,当然,大宋朝那个时候,除了日本、朝鲜、大理、陈朝(后世越南)等偏远小国外,跟北方的大国基本上都是处于战争状态。所以就将礼院置于主管军事的枢密院之下,更方便的处理同各国之间的关系。

看着扬长而去的礼院官吏,躬身送行的莫夜只得起身,无奈的回转。

从进入临安城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三天时间了。按照族中当年曾经有幸来过大宋朝进贡的长老描述,莫夜带着阿阮总算是找到了礼院所在。

只是,事情的进展,却是让原本满怀希望而来的他对自己此行的目的渐渐的感到了些许绝望。

这个据说是枢密院礼院判监事的钟祥钟大人,是他在这三天时间内见到的官阶最高的大宋朝官员。三天前,出示了使节信物之后,他跟阿阮两人就在一干神色各异的礼部官吏的注视下被带到了这个据称是礼院的府衙之中。自此,除了每天一日三餐有人按时送来外,就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过问过任何事情。

就连这个刚刚过来的礼院判监事钟祥大人,还是他拿出身上本来准bèi

留做回程盘缠的几块银饼子才得到的一次接见。

不过,显然他没有这几块银饼子的吸引力大。这位钟祥大人只是接过了他的朝贡书信后,就淡淡的说了句“圣上日理万机,等候接见。”

这个等候接见,到底是等多长时间,却是没有说出任何具体的时间,莫夜自然就更不知dào

了。

想想大理国如今面临的境况,每耽搁一天,怕是都会有无数的族人死在蒙古人的箭雨之下,灭国之期更是迫在眉睫,莫夜又怎能不心急如焚。

仅仅两人的求援使团,显然对身为天朝上国的大宋朝来说是很不尊重。不过,那又有什么办法?大宋朝皇帝已经是大理国唯一能够想到的救兵了。大理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仅仅是为了送他们两人出城,仅仅莫夜看到的就不下上千人死在了蒙古人的马蹄之下。

虽说一路行来,莫夜也或多或少听说了大宋朝如今正跟蒙古人连番大战足足数年之久,不过这一路走来看到的却是尽皆都是歌舞升平之景,想来,蒙古人果然是拿大宋朝没有任何办法的。

回到房内,百无聊奈的阿阮看到莫夜连忙迎了上来。一脸期待的看着莫夜,急声问道:“莫夜哥哥,那个大宋朝的大官有没偶说大宋皇帝什么时候让我们觐见吗?”

“阿阮不要着急,大宋皇帝的子民堪比天上的繁星,诸事众多,我们还是等等吧。”莫夜勉强一笑,揉了揉阿阮的脑袋,安慰道。

“哦。不过天天在房中呆着真是好无聊。”

阿阮看着房外碧蓝的天空,闷闷不乐的道。

大宋朝,在大理国的人心中,一直都是中心之国天朝上国,想想看大理国的政体都是仿照大宋朝来建立的,就连最重yào

的语音都是跟大宋朝一模一样,阿阮自然早就想到大宋朝来看看。

此次来了大宋朝帝都临安城,进城时的走马观花虽然不够清楚,但是却已经能够管中窥豹了。同临安城比,大理国的都城大理城更像是深山老林中的破烂村落,实在是没的比。

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本就好动,此番难得来一次临安城自然想要出去走走,看看天朝上国的风土人情。

听到阿阮的话,莫夜有些犹豫。他不知dào

,那钟大人是敷衍自己,还是真的会将加盖有大理国国王印玺的求援文书马上呈递给大宋皇帝,万一真的很快就呈递了,那么大宋皇帝召见自己等人不在,那又该如何是好?

想想钟祥那敷衍的表情,莫夜咬咬牙。

“阿阮,走,我们去看看大宋朝的都城。”

虽说没有人来管他们,不过却也没有人限制他们的出行,还是很自由的。总的来说,对他们两人,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外,也就是个不管不问的状态了。

“真的?”阿阮听到莫夜的话,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顿时迸射出无限喜悦之色,随即又黯淡下去,“万一,大宋朝皇帝要召见莫夜哥哥,那不是耽搁了王上的大事吗?还是不要出去了。”

听到阿阮的话,莫夜反而更认定了要带阿阮出去看看大宋朝风土人情的想法。当然,他自己未尝不是也想出去看看天朝上国的大宋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我会跟礼院的官吏交代一下,如果大宋朝皇帝召唤我觐见,一定会马上通知我的。你就放心吧,阿阮。再说我们不走远就可以了。”

“太好了!莫夜哥哥,你果然最好了。”

阿阮毕竟还是小女孩心性,听到莫夜的话,顿时高兴的跳起来。扑到莫夜怀里,吧唧给了莫夜大大的一个香吻。南荒民风彪悍,女子也都是极为的大胆。

莫夜爱怜的揉揉阿阮的头发,俊脸微红。

……

和乐楼中。

“想必,你就是这和乐楼的头牌姑娘凰娇娘了?”

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穿的不伦不类的史珍香并没有一上来就直接寻他的麻烦,而是盯上了站在贾似道桌前的凰娇娘。说话的同时,手中折扇抵住凰娇娘的下巴,上下打量着尤其是凰娇娘那已经很有规模的两个花蕾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同为女人,史珍香不仅言语比男人还要轻挑,动作更是比男人还要****。

又来了,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见到史珍香这个女****如此,贾似道心中不由哀叹一声。

至于这满堂的士子们,本就是临安城的还好,毕竟他们或多或少的听说过这位史大小姐的豪放作风;可是那些外地的士子们,却是第一次见史珍香不是?

眼见一个明明顶着两大团软肉是个女人而且肯定是个一等一的绝色的女人,却做了男人打扮,更重yào

的是还偏偏做出跟男人一样的轻挑之举,对象,还是另一个女人,怎么能不让他们目瞪口呆?

这世道,是怎么了?

一瞬间,很多人的世界观似乎都开始颠覆了。

跟在史珍香身后的史祥,见自己姐姐如此,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脸尴尬的撇过脸,不敢看人。如果有地洞,不用怀疑,史祥一定会立马钻进去。

“史……小姐,还请自重。”被史珍香拿折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逗,凰娇娘苍白的俏脸不自然的浮现一抹羞红。后退两步,避过有越凑越近之态的史珍香,紧绷着俏脸道。

对史珍香,任何一个临安城的****女人都不会陌生。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史珍香的恶名其实并不比那些喜欢强取豪夺的纨绔子弟强上多少,甚至犹有过之。

不过,能够在临安城这么多的****中占据一席之地,和乐楼又怎么可能真的是没有任何的依仗?所以,凰娇娘对史珍香是很忌惮,却还没有到惧怕的地步。

更何况,越是底蕴深厚的世家子弟,其实越是爱惜羽毛的。真zhèng

做出强取豪夺之事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如贾似道这般陡然飞上枝头的暴发户。

“哟,还挺有脾性。怪不得某个暴发户对你纠缠不放,恰好,本姑娘就喜欢烈马。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史珍香伸手摸了一把凰娇娘嫩滑的脸蛋,放在鼻尖深深一嗅,豪放万千。

说完话的史珍香,一脸挑衅的看着贾似道,显然,她之所以突然对凰娇娘感兴趣,真zhèng

的原因还是因为凰娇娘曾经是贾似道一直在纠缠却始终没有得手的女人。

可惜,贾似道这个时候反而坐了下来,悠闲的品着酒,听到史珍香的话,连眼皮都没有抬上一下,更不要说有史珍香期待的反应了,完全是一个局外人的模样。

一拳打在空出,史珍香脸上的笑容不由一僵。

原先设想的,这个时候贾似道听到自己要抢他的女人,不是应该跳出来给她撑腰么?可是,如今贾似道的表现明显是跟设想的不符啊。

难道史祥说的是假的?回头瞪了一眼低头垂目闪闪躲躲的史祥,史珍香不禁有些心烦气躁。

“今日这凰娇娘我包了,让人给本姑娘在楼上安排个清净点的雅间。”

“史小姐,你今日当真是过了,史参知还不能一手遮天。”

史珍香话语刚落,二楼入口处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

上来的是一个一身华服的中年人,三缕长须及胸,面容威严,一看就是久居高位之人。此刻,这中年人面上带着几分怒色,更添几分威势。

在他身后跟着先前招待贾似道等人的那个妈妈。

看来,这个男人就是这和乐楼后面真zhèng

的大老板了。

听到这中年人的话,史珍香脸上也是一变。人家显然早就知dào

她的身份,能够说出这样话的人,也许跟史氏一族还不能比,可是显然却绝对是不怕史嵩之的了。

“此事跟我父亲有何关系?我今日又哪里过了?和乐楼开门做生意,本姑娘进你这和乐楼寻欢作乐有何不可?莫非,你和乐楼只接别人的客,不接我史家的客?还是说,你和乐楼欺我史家无人?”

第127章 老小子刘吉

史珍香是个胸大的女人,而且是个喜欢女人的女人,但是却绝对不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如果她真的是一无是处,史嵩之又怎么可能对她如此偏爱?她又不能给史家传宗接代。

听到史珍香的话,贾似道心中暗赞。

没错,和乐楼本就是个****。开门迎客,无可厚非,凭什么别人能进和乐楼寻欢作乐,她史珍香姐弟俩就不行了?这是哪门子规矩?难道真的是仅仅因为她姓史?

更何况从头到尾,严格来说,史珍香并没有做什么过分之事,伸手****凰娇娘?举止轻挑?这些又算的了什么?****是做什么的?本就是卖笑卖身之地,即便是头牌是清姑娘又如何?

短短两句话,史珍香就从被动化为主动,直接打到了和乐楼的七寸上。

刘吉显然也没有想到史珍香不仅只有两个大胸,喜欢女人,而且显然也很有一副头脑,有一副好牙口。听到史珍香的话,神色不由一僵。

欺史家无人?

虽说现在的史家同当年史弥远还在的时候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儿,大有日薄西山之景,可是瘦死的骆驼毕竟要比马大,更何况,如今看来沉寂了数年又重新得到起复的史嵩之大有重振史家当年雄风之景,史家的门生故吏更是依然掌控着朝中很多关键位置。

就连如今的左丞相乔行简对史家都只能联合理学一派才能跟已经早已不如往日的史家抗衡,谁又真的敢说史家真的无人了?

刘吉知dào

,如果自己今天真的顺着史珍香的话说下去,怕是原本不想插手小辈之事的史嵩之真的不想撕破脸皮,也必须要撕破脸皮了。

本来他今日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出面,来管这事就已经有些不对了。虽然这和乐楼是他的,可是那又怎么样?史珍香又没有说要一把火把和乐楼给烧了不是?

“呵呵,史小姐和史公子驾临和乐楼刘某欢迎都来不及又怎敢拒于门外?只是今日,国舅大人和状元公等戊戌科的年轻俊彦们已经将和乐楼包下,否则,如史小姐这般尊贵的客人,我和乐楼是请都请不来的,又岂敢拒绝?任何事情,终归有个先来后到,史小姐说是与不是呢?”

刘吉脸上带着笑,说的都是些事实,可是绵里藏针却是谁都听的出来的。

只有贾似道听到刘吉的话,眼神不禁微微一冷。

这老小子,是在将火往自己身上烧呢。

“国舅大人?哪来的国舅大人?我怎么没听说过?状元公聚宴么,舍弟也是戊戌科的进士,珍香陪舍弟前来见识见识状元公的风采又有何不可?”

果不其然,史珍香听到刘吉的话,连续用了三个反问来彰显她忽略贾似道的决心。这一下,即便是个傻子也听出来了,这举止怪异、脾性古怪的史大小姐跟那国舅爷很不对付呢。

听到史珍香的话,刘吉心中顿时肯定了先前下人给他说的一些事情,眼神微动,心中却是已经有了定计。

要说史珍香喜好女色谁都知dào

,可是从来没见过她到****中寻找过那些成名已久的头牌姑娘们,更没有找过她们的麻烦。

可是今天听到手下人禀报说史珍香直接杀上门来,就差没有在脑门上写上我是来找麻烦几个大字,完全是来找和乐楼麻烦那的架势的时候,刘吉还感觉有些奇怪。

如今看来,果然是有原因的。

既然已经找到麻烦的根源了,那么史珍香说要包了凰娇娘似乎也能解释的通了。

显然,这位脾气古怪的史家大小姐跟那位如日中天的国舅大人之间不知dào

因为什么缘故已经有龃龉在了。而此次史珍香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冲着那国舅大人来的,而不是刻意针对和乐楼。和乐楼完全是受了那池鱼之灾。

想通这点,刘吉心中微松。

听袁大人说这贾国舅和史嵩之走的很近,却没有想到,跟史嵩之的女儿之间似乎也成那水火之势。冰火两重天么?

是不是可以利用下呢?

“呵呵,那是刘某疏忽唐突了。不过,娇娘姑娘今日已经定了要陪国舅大人,史小姐,是不是可以换一位姑娘相陪?刘某作主,和乐楼除了娇娘姑娘,任史小姐随意挑选、所有花销都由刘某全付,史小姐以为如何?”

刘吉看着史珍香笑呵呵道,一副和事佬的大方模样。

没错,确实很大方。不来还不知dào

,来过的人都对和乐楼中女子的姿色吓一跳。除了凰娇娘这个被和乐楼捧出来争那花魁之位的头牌外,和乐楼中的其余姑娘竟然都是上上之姿,显然,和乐楼早就有所图谋了。不然,怎么解释,一直在临安城中不太有名?只是近些时日临近花魁大赛的时候,才突然名声大噪?

楼中姑娘,仅仅目测的,如今坐在贾似道身边陪他饮酒的两个姑娘也许在才艺上要逊色凰娇娘不少,不过容貌却是即便有所不如也绝对不会太多,最为关键的是,两女一个火辣一个淡雅,那股熟透了女人风情,比之凰娇娘似乎还要更甚一筹呢。

刘吉说任史珍香随意挑选而且还将所有花销担下,确实算得上很大方了。

只有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贾似道,在听到刘吉这话的时候,终于抬起了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满脸和气的刘吉一眼。

从这句话他已经确定,这老小子显然知dào

了些什么,而且还想将祸水引到自己身上。不过,到底仅仅是为了免除今日和乐楼的麻烦,还是有其他的原因,不知dào

这老小子的背景,贾似道一时也不敢肯定。

但是,在知dào

他的身份的同时,依然选择将祸水推到他身上来,从哪一点儿来看,这老小子都不是个好东西。甚至有更深的用意在里面。

自己搅了史珍香的好事,史珍香既然迫不及待的都找到了****中来,又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而凰娇娘明显刚刚已经准bèi

退下去,何来陪自己一说?

不过,这话贾似道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出声反驳说出凰娇娘没有陪他的话的。

原因无它,只是个面子问题而已。

今天史珍香寻来,显然,事情不可能善了了。既然不能善了,何苦再自降身份,去做那自降身份的事情?在旁人看来,他讨好史珍香?

其实这些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若是讨好有用的话,能少些麻烦贾似道不介yì

讨好她一次。毕竟,史嵩之跟他,还是有那么点儿情分在的。

可是关键是,史珍香压根不可能接受他的这讨好,何苦里外不是人?

到这个时候,贾似道知dào

自己如果再不出声,怕是就要被所有人看不起了。

“好了,史大小姐,我知dào

你今日是为了找我来的。有什么冲我贾某来,不要拿无关的人撒气。”

第128章 马蜂窝

看到贾似道终于站了出来,一众戊戌科的学子无不松了一口气。

不认识史珍香没事,史祥却是没有人不认识的。看史祥做跟班的模样,也可以知dào

这个薄涛汹涌、直接杀到****中来找人麻烦的豪放女人的身份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初涉官场,甚至很多人现在还没有授官连官场都没有涉足,无端的去招惹史家的人,实在不是一个明智之举。更何况,这件事实在是跟他们没有半毛线关系。如果贾似道再不站出来,依史珍香这咄咄逼人的性格,怕是要是再没有人站出来反驳的话,整个戊戌科士子的脸面都会被丢尽了。

毕竟,戊戌科的士子虽说有很多还没有授官,可是也算是有了身份的人了。被一个女人,当众这样无视,传出去,谁的面上都不太好kàn

的。

不过也正因为是有这么多人,站出来反驳史珍香,那估计史珍香也会为了史家的面子跟人死磕的。毕竟,他们这些士子丢不起那个人,史家更是丢不起。

这一死磕,就是要分出胜负不死不休的局面了。一众士子,小胳膊小腿的,怎么可能经得起史家折腾?

好在,贾国舅虽说是暴发户,不过,胳膊和腿显然要比普通的士子要粗的太多了不是?更何况,谁都听说,史嵩之对贾似道那是相当的看好的。

他跟史珍香之间,虽说会碰个火花四溅,但是显然最后不会是个不死不休之局。至于天雷能不能勾动地火,呵呵,这就没有人知dào

了。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暴发户,本姑娘会专门来这****找你?贾似道,你是不是看到这凰娇娘不仅路不会走了,脑子也变傻了?”

见到贾似道终于站了出来,刚刚被无视的怒气、在加上杂七杂八的人出来胡搅蛮缠,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气的史珍香,终于是逮住了机会,美眸盯着贾似道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她等这一刻可是等的花都要谢了。

听到史珍香的话,贾似道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虽说他很懒,是能少点麻烦就尽量少点麻烦,可是史珍香这话,等于是当着这众人的面生生在抽他的脸,而且还是抽的啪啪响。

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打过练?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不要说贾似道了。

“你,有些过了。”

贾似道走到史珍香身前站定,看着史珍香淡淡的道。

本来还俏目圆瞪、毫不示弱的跟贾似道对视的史珍香,被贾似道这样盯着没来由的心中有些发慌。贾似道要是直接破口大骂、恶语相向,倒还好说,偏偏他既没有骂她也没有反驳,就像是在跟朋友聊天一般,简简单单的说出“你有些过了”这句话,却比那些恶言恶语更让人有压力。

自己什么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怕这个暴发户?

“本姑娘今日就过了,你又能如何?”

史珍香强制的压下心中那点她认为是错觉的小慌张,迎着贾似道的目光,恶狠狠的道。

看着刁蛮的有些过分的史珍香,贾似道莫名的突然有些想笑。

都是一群被惯坏的人啊。

“你跟我来!”

说着贾似道一把抓住史珍香的手腕,拉着她就准bèi

找个地方聊聊。这大堂显然不适合聊的,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不可能任怂,史珍香专门杀过来,自然更不可能在这么多人面前失了颜面。更不要说,有她之前说的话在,她早就不是只代表她了,史家的脸面更是丢不得。

“贾待制!”

“师宪兄,这……是要做什么?”

见到史珍香突然被贾似道捉住手臂,一直跟在史珍香身后的两个中年书生模样打扮的面色齐齐一变。冷声喝道。一直躲避着众人视线的史祥呢看到贾似道这个动作也似乎有了那么短短一瞬间的错愕,紧随其后出声道。而那两个明显是史珍香护卫的壮汉则是手已经按上了腰间的刀柄,靠了上来,大有一言不合,马上就会动手的样式。

对他们这些护卫来说,主人的安全是最重yào

的。虽说有时候也要看看招惹主人的对象是谁,不过眼前这个一直被主人冷嘲热讽的年轻书生显然不在那不能招惹的人一列。

至于真zhèng

的主角史珍香,倒是没有任何激烈的反应。

不是史珍香不想反应,而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这样亲密的接触过她,更不要说直接捉住她从来没有被男人碰触过的手腕了,她是惊呆了。

看着两个手握刀柄冷冷盯着他的两个壮汉,贾似道微怔。用得着有怎么大的反应么?我又不是要挟持人质。看来以后出来也要带上几个护卫才对,不然遇到要靠拳头说话的,显然会很吃亏啊。

“啊!贾似道,你个无耻的小人、登徒子……快点给我放手!放开我!”

一声几乎要将耳膜都要震破的尖叫之后,耳边陡然传来史珍香气急败坏的连串大骂。当然,史珍香并没有就此打住,大骂的同时手中的折扇已经朝着贾似道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这个女人,果然是不能用常理来看的。

贾似道听到风声,连忙松手后退几步。史珍香手中的折扇擦着脸颊划过,终究还是没有打上。

“你疯了?”贾似道怒声道。

“你才疯了,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用你的脏手碰我。我要杀了你。”

史珍香状若疯狂,随手抓起身前桌子上的酒菜不管不问的朝着贾似道砸去。

贾似道怎么也没有想到马蜂窝就这样被自己戳了,闪身让过,不可避免的被那汤水给溅到身上,花花绿绿极为的狼狈。

这个疯婆子。心中暗骂一声,贾似道很想转身就逃,可是他知dào

他要是这个时候跑了,怕是史珍香一定会不管不顾的跟着杀到贾府去找她,那个时候,怕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白了,最关键的是,本来今天的事情怕是明天就要传遍临安城上上下下了,要是再被史珍香找上家门,怕是到了有心人的嘴中,还不知dào

会说成个什么模样。贻笑大方也许还是最好的结果。

满屋的人,无不目瞪口呆的看着突然爆fā

的史珍香,就连史祥等人也是一脸呆滞,显然没有想到史珍香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再次躲过史珍香砸来的酒菜,贾似道瞅准机会紧走两步欺近到史珍香身边,一把抓住史珍香两只油腻腻的手,在史珍香耳边喝道:“住手!”

第129章 愿一切都好

再次被贾似道抓住手腕,而且还是两只手腕都被抓住了,史珍香再次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这个登徒子怎么敢这样大胆?他怎么敢接二连三的一直触碰自己从来没有被任何肮脏的男人触碰过的身体?而且还一次比一次大胆?他怎么可以贴自己如此的近?他怎么敢?

连串的问号出现在史珍香的脑袋中,极度的愤nù

让史珍香感觉自己已经快要炸开了。

“闭嘴!你是想让全临安城的人明日都到处传颂史家大小姐闯入****跟个疯婆子一样到处撒泼吗?”

眼见史珍香再次处于极度暴走模式,又要使出比刚刚更要厉害百倍的河东狮吼,贾似道俯身贴近史珍香性感的耳垂边,沉声喝道。

湿热的气流拂过耳垂,让史珍香全身一震,仿佛有一股电流从耳垂处传出,并瞬间传遍全身。这种感觉,让她娇躯不自觉的有些燥热,有些恶心,更有从未曾感受过的刺激。更重yào

的是,这个时候贾似道捉着她两只手臂,两个人之间不可避免的有些接触,浑厚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单薄的衣衫下她似乎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可恶的男人衣衫下壮实的身躯,脑中竟然不可抑止的生出想要剥开那衣衫一探究竟的可怕想法。

这个想法一出,史珍香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

自己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他可是个男人啊,是自己最为讨厌的肮脏男人啊。

见到史珍香没有如先前那般疯狂,似乎有冷静下来的趋势,贾似道也发xiàn

了两人此刻保持的那有些过于亲近的姿势。

那两团波涛汹涌的嫩肉,实在是弹力惊人啊。

虽然如此想,甚至有些舍不得,不过贾似道还是连忙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想想刚刚这个疯女人的举动,要是让她发xiàn

自己贴她这么近,那还不是直接要拿着刀砍了自己?

史珍香果然如贾似道所期望的那样,冷静了下来。

扭头看了看满屋目瞪口呆的人,史珍香俏脸不自觉的飞上一抹潮红。

这个人,当真是丢大了。

“你松手!”

“什么?”

“我说……让……你……松……手!”

随着史珍香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磁性嗓音,贾似道直觉脚面上一阵钻心的痛袭遍全身。

还好!这疯婆娘没有用那一招。

贾似道不自觉的将两腿夹紧了些,庆幸的想到。

松开手,连忙强忍着剧痛赶紧后退几步,防止史珍香反扑。

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是,史珍香并没有任何动作,而是站在原地,随手扯过史祥,在他身上将受伤的油渍胡乱蹭了蹭,冷声道:“去找个雅间。我要跟这登徒……东西,说话!”

史祥苦着脸,任由史珍香在他一身名贵的锦袍上蹭来蹭去,名贵的锦袍上不一会就变得红绿一片惨不忍睹,可是看着眼带杀气的老姐,史祥哪敢说出半个不字。

“姐,不……”史祥踌躇了半天,咬咬牙壮着胆子道。

“不什么?”

史祥话还没落,史珍香眉头一挑,不耐的打断道。

“不……不……合适啊!”

史祥在史珍香女王范十足的眼神注视下,很没有男人气概的垂下了脑袋,结结巴巴的道。

“不合适什么?谁不知dào

老娘喜欢女人?那个臭男人还敢吃了老娘不成?快去!”

史珍香一把揪住史祥的耳朵,娇声喝道。

只是,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是,当然也包括史珍香自己,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似气势十足,实则却有些异常的虚弱,脸上那一抹嫣红让她更是美得让人不忍直视。

其实,本就没有多少人敢直视这个比男人还要男人的女人。

喜欢女人,其实是史珍香在给自己刚刚那可怕的、从来没有过的想法,打气,亦或是提醒。

“哎哟,姐,我错了!这就去,我这就去!”

被史珍香揪住耳朵,史祥感觉自己今天跟着史珍香出门绝对是没有看过黄历。这么多人的面,那可是把脸都丢光了,以后哪还有脸见人?

旁边的一众士子显然也没有想到,平日里天天拽的老子天下第一的史祥竟然会有这样任怂的一面,惊讶之余,却是无不嘴角抽动。

恶人,当真还是需yào

恶人磨的。

似乎也不想让史祥太过丢面,史珍香听到史祥的话,立马松了手,这个时候她的两手上的油渍都已经差不多到了史祥身上,看着贾似道目光不自觉的有些漂移:“跟我来!”

贾似道对史珍香的奇怪神色并没有多想,对着周围一干看了半天热闹的士子抱拳一礼道:“师宪去去就来。今日是师宪之过,和乐楼去换了酒菜重新来过,一应花销都记在师宪账上!”

“师宪严重了!”

“师宪哪里话!”

“师宪,早去早回啊……”

……

周围的一干士子,见到史珍香这个大魔头终于走了,无不松了一口气。死道友不死贫道就好。有酒有菜,还有美人作陪,而且还有人付账,最重yào

的是还看了这样一场好戏,当然是要好好快活一番了。

随着史珍香和贾似道离去,二楼再次热闹起来,觥筹交错似乎要比当初更要热烈一番了。毕竟,有了更好的谈资了不是?

除了坐立不安的史祥外,倒是没有多少人关注楼上的一对孤男寡女到底做了什么,谈了什么。

不是不会想到两人会不会干才烈火,而是完全没有那个可能性嘛。

史珍香和贾似道两人虽然都还年轻,不过却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是?更重yào

的是,贾似道已经有了家室,而那史大小姐更是亲口说过,她喜欢的是女人啊。

……

三楼的雅间。

史珍香和贾似道前后脚进来。

没有别人跟上来,甚至连三楼原本呆着的人都被清空了。史大小姐的威名在那放着,若是不小心听到了不应该听到的事情,那可当真是无妄之灾了。

史祥都没有跟上来,跟史珍香一道来的两个中年书生和护卫自然更是不敢跟上来了。虽说他们都很想跟上来,毕竟贾似道是有前科的啊。

刚刚那么多人面,都敢对一个身份高贵的黄花闺女动手动脚,虽说不是有意,可是毕竟也是有了前科不是?可是在史珍香的逼视下,却没有一个人敢朝着三楼迈出一步。

他们只能在心中祈祷,愿一切都好吧。

第130章 两相之间

当听到府中老管家禀报说史参知求见的时候,正在花园中享shòu

日光浴的乔行简受惊之下险些将身边的果盘给打翻在地。

今天是休沐日,乔行简依然是起了个大早,打了圈养生拳,就在府中丫鬟的侍候下洗了个澡。乔行简今天的胃口明显很好,连吃了好几样点心,随口赞了两句,倒是让府中的大厨得了不少的赏钱。

老爷心情不错,乔府上上下下的丫鬟仆役们自然也都是喜笑颜开。

吃了早点,乔行简悠闲的躺在府中花园的凉亭中看书,这是他的老习惯了。几个丫鬟围在身边,捶腿的捶腿,按腰的按腰,喂水果的喂水果,旁边还有专门驱赶蚊虫的,当然,现在有没有蚊虫就不知dào

了。

朝中基本上没有大事,除了皇帝昨日随口一问的旱情外。这个事情倒也是陈词滥调了,想来应该是某个想要邀功的御史又在皇帝面前胡言乱语了,该是抽个时间敲打他们一下了。

还有那两个被贾似道弄的颜面尽失的袁韶弟子,看来是时候找乔行简递个话过去了。袁甫等人已经找过多次,到如今已经颇有微词,再不出面的话,怕是本就不怎么信任自己的理学一派彻底的要跟自己撕破脸皮了……

好在,这些都是小事儿,孟珙没事,边疆稳定,蒙古人自前年南侵受挫之后,到一直没有再进行大规模的战事。唯一可虑的就是史嵩之不能做左丞相,那么自己退下去后,该让谁继任呢?

总的来说,一切都还在掌握中。

可惜,老管家的话,让乔行简保持了一早上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从史嵩之起复到如今,两人除了基本上没有过任何私下的交流。偶尔有的,也只不过是在朝堂上的争论而已。本以为老死不相往来的对象今儿个竟然主动上门求见自己,那当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了。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怎么一点儿消息没收到?

虽说纳闷,不过乔行简还是很快收拾了好心情,让管家请人进来奉茶。毕竟,一个左相,一个副相,大家虽然有些龃龉,那也是政见上不合而已,人家都找上门来求见了,风度还是必须要保持的。

史嵩之刚刚在相府大堂坐下,屁股还没暖热,乔行简就已经风风火火的出现了。不过,看乔行简额头没有半点汗渍的模样,这个风风火火显然也只是临时装的而已。

对此,史嵩之只是借着品茶的功夫微微一笑。

这老东西,最喜欢、最拿手的就是“装”了。

“哎呀呀,子由大驾光临,当真是让老夫蓬荜生辉、喜不自胜喜不自胜啊。”

人未到,乔行简激动的很有些喜极而泣味道的声音就先到了。

你巴不得我永远不来吧?

史嵩之不慌不忙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躬身一礼道:“下官见过乔公。”

看到史嵩之如此,乔行简神色不由一僵。史嵩之用的是下官而不是别称,显然这一次来,主要为的就是公事了。可是,什么公事自己会不知dào

,而先让史嵩之这个副相知dào

了?那些废物。

“子由,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快坐,快坐。”

心中的不快,乔行简自然不可能在脸上显露出来,尤其还是当着史嵩之的面。连忙上前两步虚扶住躬身行礼的史嵩之,热情的道。

史嵩之顺势起身。

两人分宾主坐下,几句口不对心的寒暄后,史嵩之躬躬身正色道:“这里有一份刚刚有人呈到下官府中的一份文书,不知乔公可曾看过?”

史嵩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赫然正是先前莫夜交到礼院判监事钟祥手中的那份大理国国王亲手写的求援文书。

“哦?文书?老夫还真未曾收到过任何文书。”

乔行简看到史嵩之拿出的那份文书,眼神不禁一凝,这份文书他在之前绝对没有见过。守着,乔行简伸手接过史嵩之递过来的文书,面色凝重的顺手拆开看了两眼,乔行简原本凝重的神色,却是陡然松了下来。

“大理国向我大宋求援?”

乔行简疑惑的口中带着几分笑意,抖了抖手中薄薄的纸张,轻声道。

“呵呵,谁说不是呢。”

史嵩之看到乔行简如此,眼神微沉,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笑着接口道。

见到史嵩之如此,乔行简似乎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了什么。

史嵩之现在还是参知政事,虽说兼着同知枢密院事,可是自己这个左丞相毕竟还兼着枢密使不是?可是,这份本应该首先由吏员呈送到他案头上的邦交文书却是首先送到了史嵩之的手上。

史家,果然是贼心不死。

“呵呵,子由,以为此事该如何?”

乔行简其实已经大概明白从未登门的史嵩之今天登门是为了什么了。不过,他肯定不会说出来。先前史嵩之眼中的神色他又怎么会看不到?

“乔公,如今,蒙古人对我大宋成都府久攻不下,多是因成都府等地山高路险,而蒙古主力骑兵无法驰骋所致。而大理国乃我大宋西南诸路屏障,一旦大理国有失,则蒙古人大军就可同时自北、西、南三方围攻成都府、潼川府等路,更可挥军南下进入大越国,直入广南西路,那时,我大宋西南诸路怕是危矣。若是西南诸路有失,我大宋苦心构筑的四条防线,怕是崩毁仅只旦夕之间矣!”

出乎乔行简意料之外的是,史嵩之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在这件事上跟他兜圈子,而是开门见山的道。虽然话没有说明,不过,意思却已经很清楚了。

听到史嵩之这样说,乔行简并没有丝毫的意wài



在看了那份文书之后,他就已经明白了史嵩之今天登门的用意了。

“呵呵,子由怕是想多了些。这些年,我大宋朝接到的求援文书不知凡几。若是旦有那求援文书,我大宋朝就匆忙派兵前往,怕是不用蒙古人来攻,我大宋朝就先被耗的生生亡国矣!”

乔行简端起茶杯,悠悠品了一口,淡淡的道。

见到乔行简如此史嵩之脸色不由一变。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第131章 疯子!

史嵩之之所以直接求见乔行简,就是希望在这件事送到赵昀案头上之前,先跟乔行简统一说辞。这样的话,一个丞相一个副相,两人都同意支援大理国的话,就算赵昀有心反对,也会好生思量一番。

因为,他已经预料到,一旦赵昀看到这封大理国的求援书信,不管为了什么,也肯定不会答yīng

的。即便,他心中也清楚,大理国有失会对大宋的战略环境造成多大的冲击,可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短视景状,在大宋朝朝野上下,并不是一次两次了。

可是,如今话还没有开始,乔行简已经旗帜鲜明的表明了他的态度,让史嵩之感觉已经没法再说下去了。原先,他还希望乔行简更他仅仅是政见不同,而不会罔顾家国大事,如今看来,果然是错的离谱。

“乔公,下官并非危言耸听。蒙古人为何不惜劳师千里转攻大理?大理地处南荒,山高林密,为何?正是觊觎我大宋四川天险南渡也,一旦大理有失,我大宋西南腰腹之地危矣。”

史嵩之急声道。他并没有放qì

,搞不定乔行简,那么赵昀那边就更不用想了。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你史嵩之自己的功劳、名声着想?不然,以你史嵩之的性情,你会眼巴巴的求到老夫的府上?

蒙古人攻不攻的下大理国先放一边。成都府囤积重兵数十万,山高林密,道路崎岖难行,蒙古人最为犀利的骑兵无法使用,又是劳师远征,怎么跟以逸待劳的大宋将士相比?

“呵呵,子由此言差矣。大理国如今不是还好端端的吗?更莫说,那大理国距我临安城足足数千上万里之遥,这大理使节赶至我临安城怕是用时数月之久,数月时间,大理国若是有失,怕是早就失了;若是未曾被蒙古人所灭,那就更不会有失了。

想那南荒之地天气湿热,毒虫密布。蒙古出自北地寒荒之地,又如何受得此等气候?如今天气转暖,夏日将至,受不得此等天气的蒙古人怕是无援自退矣!”

“丞相大人……”

“子由莫急,听老夫将话说完。”乔行简摆摆手,笑着道:“我大宋如今境况,老夫不说,想必余公也曾跟子由说过。国库空虚,连年大战,屯兵数十万于京湖、淮西、四川等地,每日里钱粮消耗无数。此番,孟将军调兵数十万即将于那京湖战区发动襄阳之战,如何能分兵南下?

话又说回来,四川等地都有蒙古人俯视眈眈,若是那蒙古人此番只是行那调虎离山之计又该如何?四川一失,我大宋朝才是真zhèng

危矣,须知,我临安城离那长江不过数百里之遥啊!一旦京湖有失,以蒙古人骑兵之利,怕是须臾之间就可直抵我临安城下,那时你、我就是大宋朝千古罪人矣!”

乔行简有些激动。

你这根本就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如今国库空虚,孟珙发动那襄阳之战还要余天锡勒紧了裤腰带,皇帝勉强停了几处宫殿的大修才答yīng

的,你怎么就不想想呢?

更不要说,远涉数千上万里出兵支援大理国,若是蒙古人这个时候突然南侵又该如何?要不是有孟珙在,大宋朝怕是早就比大理国强不了哪去了,同样,没有孟珙,你史家怕是要比现在更难堪。

可恶的蒙古人陈兵数十万在长江北岸,大宋朝现在看似还歌舞升平,实jì

上呢?也只是勉力支撑好吗?哪还有余力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么?

谁要说有,我跟谁急!乔行简在心中怒吼道。

史嵩之看着神情激动的乔行简,良久没有说话。

“子由啊……”

“乔公,是下官唐突了。不过,下官还希望乔公早日将这份大理国文书上呈圣上。下官以为,大理国,当救,而且必须要救!告辞!”

史嵩之起身,对着乔行简抱拳一礼,转身扬长而去。

“砰!”

“竖子不足为谋!竖子不足为谋!”

良久,相府大堂内陡然传出一声瓷器破碎的声响,伴随着乔行简气急败坏的喝骂声,让一众刚刚喜笑颜卡不到一个时辰的相府的下人无不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放轻了脚步。

……

“砰!”

史珍香摔开房门,带着一阵香风抢先进了房。

贾似道揉了揉额头,一脸无奈的跟在她身后迈入房中。这样的疯子,真是不该招惹啊。何苦来哉?纳兰玉,你欠我的人情欠大发了。

关好房门,贾似道刚刚转身,还没有来得及看这和乐楼的雅间是个什么摆设,只觉眼前一暗,一股劲风带着香气袭面而来。

这疯婆娘还打上瘾了不成?

贾似道暗骂一声,连连后退,直到靠在了门上才勉强躲过。额头上的长发却是终究还是被史珍香那长长的指甲给刮到了,披散了几缕下来。

“你这个疯婆娘,是不是疯了?”

贾似道站定,看着一脸跃跃欲试的史珍香,怒骂出声。

“我就是疯了!你这个贱民竟然今天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碰触本小姐,还敢骂我!我要你死!”史珍香怒不可遏的边骂边抬脚朝着贾似道两腿之间狠狠一脚跺去。

其实,在楼下的时候她就想用这一招,不过那个时候人比较多,最关键的是,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了。这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人,她料定贾似道不敢将她怎么样,自然不用再有那么多顾忌。

见到史珍香这势大力沉的绝户脚,贾似道小腹处不由自主的一凉。虽然还没有碰上,不过看样子,要是真挨了这一脚,铁定是蛋黄碎一地,可以直接进宫侍候赵昀了。

侧身让过,猛的朝前一扑,将毫无防备的史珍香整个扑倒在地,而他,则是正正压在了史珍香身上。

“贾……似……道!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这个贱民!我要让我父亲把你全家都杀光,鸡犬不留!”

短暂的失神之后,回过神的史珍香脸上先是一阵惊恐,随后歇斯底地的惊声尖叫起来。一边惊叫着一边不停地弹着两条修长的美腿朝着贾似道踢去,两只手自然也没有停过,劈头盖脸的朝着贾似道耳鼻脸上胡乱的抓挠了过来。

卧槽!这****婆娘果然是疯子!

贾似道心中暗骂一声!

两条腿连忙使劲压住史珍香两条不断扑腾的长腿,拼命的扭头避过史珍香抓挠的两只手,用一只手捉住按住,另一只手则是慌忙去堵她那还在不断惊叫怒骂连连的樱桃小口!

疯子!疯子!

脸上传来阵阵痛楚,贾似道知dào

,自己要被这疯婆娘给破相了。

第132章 要上架了!

还有不到十个小时,贾似道就要入V上架了。公众期四个多月,才三十多万字,说出来真是很不好意思。除了手残这个老毛病之外,还有我自己不够努力的原因。

抱歉,抱歉!

秦二世应该算是我的第一本书,想想今天,赫然发xiàn

我要比当初秦二世上架的时候还要紧张。换了个环境,新书新开始,所以再次请大家如果可以的话,能够支持下,首订、免费的推荐票以及五月的月票,都是对我对贾似道这本书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拜谢!

有很多话想说,可是真的当要说的时候,却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从秦二世再到贾似道,感谢很多朋友的支持,美梦、星宝、二茫、戴总管、小七杀、小莫基、小厮、长门、毋子、負钱等等等等,太多,还有许多一直默默潜水支持我不知dào

名字的书友兄弟,感谢你们!感谢有你们我才能坚持到现在!写到现在!

贾似道这本书,是个新的开始,我会努力!不会让大家失望。

新书,新开始,新征程,希望你们还能继xù

支持我!

鞠躬!

第133章 奇怪的声音

一脸无奈的莫夜手中拿着两个金色的糖人,眼睛紧紧盯着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的阿阮,生怕跟丢了就再也找不到人了。

各式各样的杂耍,种类繁多的各色小吃,巍峨华丽、鳞次栉比的建筑,还有比肩接踵的人流,都在向这两个来自大理国的贵族昭示着天朝上国大宋朝的繁盛而强dà



莫夜,刚刚沉寂的心,再次活跃起来。

临安城一副歌舞升平之景,哪有一路行来听说的兵灾连连的样子?现在唯一需yào

考lǜ

的是,该怎样尽早得到大宋朝皇帝的接见,这才是最为重yào

的。

一天没有见到大宋朝皇帝,那么看到的一切都是虚妄。

“唉哟!”

在人群中像个欢快的百灵鸟一般兴奋的游走的阿阮,突然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这声低低的痛呼之后则是“哐当!”一声的闷响。

似乎是瓷器摔在地上破裂的声音。

前方的人流陡然骚动起来。

莫夜听到阿阮的声音,心中猛地一突,慌忙拨开人群朝骚动的中心挤去。

……

和乐楼,三楼雅间。

贾似道和史珍香还在贴身肉搏中。

被贾似道骑在身下的史珍香就仿佛一匹陷入极度暴怒状态中的烈马,左冲右突,抓挠弹腿拱腰。男女之防对此刻正醉心在搏斗中的两人来说似乎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哎哟!”

刚刚站了上风成功将史珍香兴风作浪的两腿两手制服的贾似道陡然发出一声惨叫,慌不失的将堵在史珍香红唇边的手挪开。

抬手看看,两排深深的牙印整齐的排列,殷红的血迹正顺着那牙印争先恐后的露头。

“你这疯婆娘,你属狗的啊?吗的!”

贾似道又惊又怒,脸上的几处伤没来由的也疼了起来,也不知dào

被挠的破相没有。想到这里本就微醺的贾似道顿时怒不可遏的一边说一边扬起巴掌朝着史珍香辉而去。

看着狂怒不已想要抽她巴掌的贾似道,史珍香相反却是平静了下来,眼带嘲讽、一脸倔强的静静看着贾似道的手掌朝着自己娇嫩的脸颊挥来,却是闪也不闪。

几滴温热粘稠的液体滴落在脸上,让史珍香情不自禁的眨了眨秀美的美眸。贾似道狂挥而来的手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停在了她面前。

瞥了一眼贾似道鲜血横流的手掌一眼,史珍香冷笑道:“怎么,不敢了?你这个贱民。”

又是贱民!

果然,在这些传承了百余年的世家勋贵眼中,即便自己的姐姐已经贵为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依然在他们眼中只是个贱民暴发户而已。

贾似道,眼中一股戾气和暴虐闪过。

吗的,打了你的脸,那就是跟整个史家为敌了。不打你的脸,我就不能打别的地方么?

冷笑一声,瞅了瞅两人如今****的姿势,自己的手按着史珍香的两支胳膊将那高耸的两团软肉碾压成一个让人惊心动魄的弧度,两腿呢跨骑在这疯婆娘的浑圆又弹力惊人的长腿上,贾似道的眼神突然有些飘忽。

这样一个状态,似乎不管怎么做,今儿个都是将这疯婆娘给得罪死了。好在,这些事情想必以这疯婆娘的性子是不愿意说出口的,不过这样一个定时炸弹,而且还是威力强dà

无比随时都可能爆fā

的的TNT诈弹,放在身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啊。

似乎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神,史珍香看到两人此刻的状态,本就因为剧烈的挣扎而潮红一片、香汗淋淋的俏脸上无端的更红了。

“贱民!放开我……“

史珍香话还没有说完,贾似道将被咬的鲜血淋淋的左手随意的在身上擦拭了几下,然后伸到身下揽住史珍香柳腰猛然将她抽起翻了个身。

“你想干什么!贾似道,你这个贱民,你死定……”

本来还眼神冷冽的史珍香见到贾似道脸上的诡异笑容,突然有些怕了。此刻突然被贾似道翻了个身变成背对贾似道,心中大急之下连忙一边挣扎一边大骂出声。

“啪!”

一声清脆的肉响响彻雅间,臀波荡漾,将史珍香接下来的话整个赶了回去。

“我想干什么?你说我想干什么?你不是让我打么?我这是遂了你的心愿,打给你看看!你要杀我?等你能杀我的时候,再说不迟!我等着你。”

贾似道冷冷一笑,说着恶从心起,伸手对着史珍香浑圆的****又是重重一巴掌。

如果说第一巴掌完全是将没有任何准bèi

的史珍香给打的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的话,那么这第二巴掌却是将陷入失神状态的史珍香再次打醒了。

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碰触过的****上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告sù

史珍香,自己真的被贾似道这个贱民打了,而且打的还是最为羞人的部位。

他怎么敢?这个贱民怎么敢这样对自己?

如果仅仅是疼痛也倒还罢了,关键是贾似道打的不是脸,而是女儿家最为羞人、从来没有被任何人碰触过的禁忌之地。

这样的羞辱,是史珍香从来没有碰到过的。

强烈的羞辱加上火辣辣的疼痛,告sù

她,她此刻在遭遇着什么。

“哇!贾似道,你这个贱民!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史珍香竟然哭了!只是一边哭着一边还在大骂着贾似道,另一边拼命挣扎着身躯,想要从贾似道身下脱离。不过,显然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只是让贾似道有些想笑的是,这彪悍的婆娘竟然也会哭,而且似乎这位疯婆娘实在怎么会骂人,骂来骂去始终都是如“贱民、我要杀了你全家”之类的话语。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贾似道闷不吭声,根本不搭理史珍香,只是一巴掌接着一巴掌的朝着史珍香那浑圆的****抽去。啪啪之音伴着史珍香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响彻整个雅间。

可以想像的是,如果不是下方二楼此刻杯筹交错正酣,这雅间中的动静怕是早就引得无数的人冲进来了。

打着打着,贾似道发xiàn

原本还叫的声嘶力竭哭的无比凄惨的史珍香却是渐渐没有声息。也不算是没了声息,只是不再是哭音和骂声了,随着他每一巴掌下去带来的却是另一种奇怪的声音。

这种奇怪的声音,贾似道并不陌生。

第134章 啪啪啪!啪!

似哭不似哭,似笑不是笑。

那是什么?

沉沉的痛呼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欢悦。

贾似道对这个声音或者说更像是****的声音一点儿都不陌生。

不是吧?贾似道脑中突然浮现一个可能,心中不由自主的一荡,随即连忙摆摆头,似乎要将那想法抛去。应该不可能吧?

一直抽打着史珍香****的手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身下的史珍香这一次倒是没有大呼小叫,出乎寻常的安静,只是身子似乎有些微微的抽搐。

这疯婆娘,不会是受不了刺激直接晕过去了吧?

贾似道有些担忧。

“你……登徒子……你想……摸……到什么时候!”

就在贾似道愣神间,身下的史珍香突然出声了。语调不能说平静,只是那语气却是让贾似道听的整个人一个激灵,浑身寒毛竖起。

是含羞带嗔吗?

这还是前一刻还跟匹烈马母老虎般的史大小姐么?

“什么?”

没有回过神的贾似道有些呆愣的接道。

“你的脏手……想摸……人家多久?”史珍香没有回过头,细如蚊吟的羞声道。

“啊!”

听到史珍香这句话,贾似道全身似乎被那电流淌过一般,赫然发xiàn

,原来他那先前一直抽打史珍香****的手好死不死的却是还放在史珍香那浑圆而诱人的****上呢。

如遭蛇噬般,那只还放在史珍香****上的手飞快的弹起。

带起一片让人目眩神迷的诱人臀波!

贾似道尴尬的摆摆手,一时间实在是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他不说话,在她身下的史珍香却难得的也是出奇的安静。

雅间内,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

慢慢的贾似道发xiàn

一些异状了。

在他的位置,只能看到史珍香的半个侧脸。能够看到那光洁如玉的半个侧脸此刻如喝醉酒般潮红一片,甚至连那晶莹如玉的耳垂都是如此。眼神再次下移,赫然发xiàn

,那挺翘的圆臀处,被绷紧成一道诱人曲线然后又陡然深凹下去的凹陷处,颜色似乎要远比其他地方要深的多。

那一块地方,就似乎……似乎有水浸湿一般!

捻了捻手指,似乎依稀还能感觉到一些湿润的水气!

水?

贾似道突然觉得自己的脑袋一下变得两个大!

作为一个过来无数次的人,他自然不会简简单单的认为那是水,亦或是他将人家史家大小姐给打的****了。再说要是****了,史珍香怎么可能还会是这样一个害羞带怯状态?以她比母老虎差不了多少的性格,怕是早就恼羞成怒的直接拼命也要宰了自己吧?

而偏偏前面还一直口口声声贱民要杀了自己全家的史珍香,在被揍了一通屁股之后,突然变得这么安静,甚至是乖巧,那么,会是什么原因?

这妹纸竟然能够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高超了?而且看样子是直接来了个钱塘江?

想到这里,原本还因为微醺打的有些出了兴致的贾似道酒意瞬间醒了。

这……都是什么事!

他不会认为史珍香被揍了一次高超之后就顺理成章的会直接爱上他。这种可能性,还不如说再让纳兰玉给他一下,看看能不能再穿回去。

现在史珍香似乎还沉浸在余味中,所以才会这般模样。一旦这个疯婆娘回过神来,那还不要追杀自己到天荒地老,不对,是天涯海角……

贾似道在这边胡思乱想,史珍香其实也并不比他好多少。

如果有一个地洞,史珍香相信自己绝对可以马上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实在是太羞人了!太羞人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这个贱民如此羞辱的打自己,竟然还让自己尝到了以前从未曾感受过的美妙滋味。这美妙的滋味是那么让人回味!可是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贱民面前?为什么会是这个贱民让自己才让自己尝到的?

在很早以前,记得还是在母亲死了之后某一次鞭打父亲的小妾的时候。史珍香就发xiàn

自己能够在鞭打别人的过程中得到某种让她难以启齿的美妙感觉!

这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美妙感觉,让她既是惶恐无比!可是让她恐惧的是,她越是抗拒,那种食髓知味的感觉,却是愈发的折磨着她,让她最终一步步的越陷越深,无数次找着各种借口鞭笞府中的下人们,不过她渐渐发xiàn

,她只有在鞭笞女人的时候才能体会到那种美妙的感觉,对男人,却是没有任何的感觉,甚至有几次鞭笞完下人之后,让她恶心至呕吐不止。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严密的保守着这个独属于她的秘密,没有让任何人发xiàn

她这个有些让人恐惧的嗜好。随之而来的是,她对男人愈发的厌恶,可是对女人却有着别样的嗜好。

欲罢不能。

这也逐渐养成了她喜怒无常、极端刁钻跋扈的性情。动辄大发脾气,一旦发起脾气,轻则鞭笞,重则直至抽的府中侍女鲜血淋淋,才能满足这一种让她恐惧的****快感!

在史府中,如果问起下人最怕谁。史嵩之也只能排在第二位,位列首位的没有人敢说。可是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史府大宅中最为可怕的就是这位喜怒无常、极端喜欢女人的史家大小姐!

史珍香严密的保护着自己这个最为私密的秘密,不让任何人知dào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即便跟那些她勾搭的豪门贵妇们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只敢浅尝辄止,不敢真zhèng

的暴露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保护着这个仅仅只属于她一个人的秘密,亦或是痛苦。不让任何人触碰。每一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她总会有不自觉的恐惧,可是在第二天,却又不受控zhì

的重拾马鞭。

原本一辈子都不可能跟臭男人有任何交集的她,在今天,却是出现了一个意wài

。一个让史珍香从来没有想过的意wài



她在一个男人的抽打下,竟然体会到了她先前十余年从来没有体会过的美妙感觉。而且还是抽打她那难以启齿的羞人禁地!

她想让这种可怕而又无比吸引人的感觉远离,可是最终却证明那是徒劳的。当快感一波波袭来的时候,她很快就迷失在其中,再也找不回来路了。

在无边无际的云端进行一段无比美妙的翱翔之后,她以为等自己醒来,就会发xiàn

这只是一场梦,可是,当她真zhèng

的醒来之后,两腿间,那湿腻的真实触感告sù

她,刚刚那一幕并不是在梦中,而是真真实实的存zài

着。

而此刻,似乎那个登徒子也发xiàn

了什么!

虽然没有回头,不过,那登徒子的眼神怎么可能逃得过本姑娘的眼睛!

史珍香,银牙暗咬!

“起身!”

带着些许娇憨的磁性嗓音让还在想着怎么善后的贾似道一愣。虽说史珍香强制的让自己声音能够冷一些,更冷一些,可是到头来却发xiàn

却是徒劳。

今后还不知dào

,至少在目前,面对这个刚刚给了从来未曾经受过的羞辱、同时也是让自己品尝到从未曾享shòu

过美妙感觉的登徒子,她发xiàn

自己是变不回之前的态度了。

听到史珍香的话,回过神的贾似道才发xiàn

,自己竟然还坐在这****身边,两腿还绞着人家的两条腿。脸上一热,慌忙起身,却是一个踉跄。

原来,腿早已经麻了!

“你……转过去!”

“哦!”

贾似道像个机器人!

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闯来,不用回头也知dào

,史珍香这是在整理身上的服饰了。

不知dào

为什么,贾似道眼前陡然浮现史珍香那满面潮红的媚态和浑圆****微微拱起产生的曼妙弧度,喉咙不自觉的有些干渴之感。

抛弃史珍香其余所有的一切,不得不承认,史珍香确实是个很美的女人。更重yào

的是,她是一个能让贾似道感觉赏心悦目的女人。

自己这是想什么呢?还是想想怎么善后吧。贾似道连忙摆摆头,将这个想法抛出脑外。

时间似乎过的很慢,贾似道感觉已经过了很久很久,身后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好吧,终于可以谈点正事了。

没有等到预料之中让他转身的声音,一阵香风伴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整理好衣衫的史珍香却是转到了贾似道前面,俏生生的立在那里。

如玉的俏脸上潮红未退,有些凌乱的头发似乎整理过却没有整理好,一身得体的儒生黑袍下,两团雄伟的软肉似要裂衣而出,眉目含春,杏眼带波,配着刚刚高超之后独有的那副慵懒风情,这一刻的史珍香,美的让人不忍移目。

唉,这样一个女人,却是喜欢女人的。

看着艳光逼人的史珍香,贾似道脑中无端的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我,美吗?”

史珍香看着有些呆愣的贾似道,眼中闪过一抹笑意,红唇轻启。这个登徒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不过,他发呆的样子,却是要比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讨厌模样耐看了许多。

虽然不明白史珍香是个什么意思,贾似道却是知dào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连忙点点头。

史珍香捂唇轻笑,紧接着****满面的俏脸陡然一寒,挥手。

“啪!”

继先前那才沉寂了没多久的连串“啪啪啪!”声响之后,又是一声清脆的“啪!”声,响彻雅间!

第135章 不明状况的不了了之

喧嚣的御街上,平常的争吵和纠纷那是出现的太平常了,就算是持械斗殴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而御街又足够的宽阔,所以阿阮所引起的这点小纠纷根本没有在这汹涌的御街上翻起任何一点儿浪花。除了离得近点的又有那份闲心看看热闹的路人乐得驻足看个热闹外,似乎根本没有影响到其余行色匆匆的路人。依然是来去匆匆的各行各事。

所以,莫夜并没有废多大功夫就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yì

的……”

人群中阿阮正对一个长相凶恶的壮汉连连鞠躬作揖道歉。

“你这小丫头是哪家的孩子?走路都不长眼睛的么,这可是我祖传的镇宅之宝,你不是故yì

的?你不是故yì

的怎么撞到我了?你赔我!”

壮汉一把抓住阿阮的藕臂,大声喝道。

一双贼眼冒着淫邪之光毫不掩饰的在阿阮玲珑有致的娇躯上上下扫视着。

这小丫头片子,这手臂,真是太滑溜了。仅仅是摸着手臂,壮汉就感觉自己的心火一个劲儿的往上冒。这要是按在床上,那还不是要人命。

想到这里,壮汉情不自禁的吞了吞口水,看着阿阮的眼神更是炽热无比。小腹处,似乎已经有了某些可耻的反应。

这不知dào

什么族的小丫头实在是让自己受不了了。自己盯了半天的功夫总算是没有白费,还浪费了个买来的不知dào

是夜壶还是什么的罐子。

阿阮显然是被这壮汉的眼神给吓到了,一时间竟然忘了挣扎。

“又是浪因……”

“看来,这小姑娘是……唉……”

……

围观的行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嗯?少管大爷闲事!滚远些!”

有些看出端倪想要说些什么的人,被这浪因牛眼一瞪,虽说没有真的转身走点,却是最终还是都选择了闭口不言静观其变。

显然,对这壮汉,围观的人中认识的不少,而且对其为人也是有所了解的。

莫夜看到壮汉的眼神和对周围行人的动作,微微皱眉。

虽然说事情的经过他没有完整的看到,不过仅仅从刚刚围观行人的议论声中却是已经能够大概听出些许端倪。

大宋朝的……碰瓷么?

想到这里,莫夜拨开人群走了出来。

……

和乐楼。

看着打开雅间房门准bèi

看似像扬长而去实则更像是逃跑的史珍香,贾似道摸了摸刚刚被史珍香的突然袭击打中的左脸,无奈的笑了。

虽然耳光很响亮,不过,疼倒是不疼的。似乎史珍香只是为了那个声响故yì

为之的一样。这疯婆娘果然是个不能吃亏的主。

史珍香背影窈窕,走路却有些别扭,显然刚刚被抽打的****处很是不适。

这样就想跑?

贾似道紧走两步追上史珍香,“啪!”的一声,又是一巴掌抽在史珍香****上。末了,顺手还捏了一把。手感不错。

“啊!”

没想到贾似道会胆大到这个时候还敢动手的史珍香,发出一声惊呼,随即似乎想起什么又连忙用手捂住嘴唇。转过头,对着贾似道怒目而视。

这次的抽打还有那明显是摸捏的举动,显然只能是贾似道故yì

为之的了。

只是,面上虽然羞怒不已,史珍香心中却是没有多少怒意,甚至还有那么点小荡漾。

自己这是怎么了?

史珍香心中此刻惶恐无比。

从来都是对男人视若草芥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让一个男人而且还是自己先前那么讨厌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的男人这样对待,竟然没有多少恼怒之感。

再次狠狠瞪了一眼连退几步站在安全距离外的贾似道,史珍香轻摆柳腰,转身就走。竟然没有其余任何别的表示。留下完全傻眼的贾似道。

这是个什么情况?

这疯婆娘怎么可能会就这样对自己光明正大的猥亵她的事情不了了之?难道是急着回去换衣服?似乎也唯有这样一个道理能够解释。

那么,下一次,碰见了,又该如何?

贾似道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

觥觸交错的二楼,一众士子虽说气氛热烈,不过却也都留了份心思一直留意着三楼的动静。史祥呢,倒是没有多少担忧。

对自己那个比洪荒猛兽还要洪荒猛兽的姐姐,史祥要比其他人了解的多的多。

史珍香对男人从来不加颜色,而贾似道更显然是要比普通男人更要让史珍香讨厌,两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发生?

更何况,史珍香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只有史祥知dào

,自己的这个姐姐,平日里为了沾花惹草,可是有一身好剑术。贾似道么,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虽然如今看起来要比往日健壮了不少,不过,史祥并不认为会对自己那个武力值不低的姐姐有任何威胁。

之所以先前阻止,只是担忧滚男寡女同处一室会对自己姐姐的名声有所影响。不过,自己那彪悍的姐姐连只喜欢女人这样的话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光明正大义正严词的说出来,所谓的孤男寡女什么的跟这比起来,也只能算是小节了。

见到史珍香出现在三楼,食不知味的史祥慌忙起身迎了上去。至于跟着史珍香来的两个书生和护卫,显然是连坐的地方都是没有的。

在史珍香出现的一刹那,偌大的二楼大堂陡然间变得死寂一片。

浑身充斥着满足之后慵懒风情的史珍香,这一刻实在是艳光逼人。一身黑色的男人儒袍,不仅没有让人觉得有任何的不妥,反而更添了几分别样的****。

如此女子,怎么会只喜欢女人呢?

无端的,楼中一众士子心中无不发出这样的叹息。

出身高贵,容貌绝美,该是多少男人心中的梦中****。

“姐……”

即便是史祥看到此刻的史珍香也有些失神,傻愣愣的迎上前去。

“走!回府!”

面对着如此众多包含着或鄙夷或轻视或艳慕的各色眼神,史珍香又回复了之前女王般的气势。看都没看史祥一眼,跟史祥擦身而过,冷冷的丢下三个字。

“哦!”

虽然直觉告sù

他,自己姐姐身上跟进去之前有了一些变化,不过史珍香一直以来的积威让史祥自动的将一些不该说出去的话给过滤掉了。

看了一眼出现在雅间门前头发凌乱、衣衫似乎也有些凌乱的贾似道,史祥马上就看到了贾似道脸上那几道血痕。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屁颠屁颠的跟在史珍香身后走了。

两个精心准bèi

了良久抱着通杀戊戌科士子信念兴冲冲赶来的中年书生,无奈的对视了一眼,垂头丧气的也跟着走了。

不一会功夫,挟雷霆压顶之势狂扫而来的史珍香,在电闪雷鸣半天之后,就这样一句话没留极其潇洒的扬长而去。

……

贾似道脸上的伤,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上楼之前还没有,跟着那位喜欢女人的女王大人上楼不过盏茶功夫就添了这许多的“战功”,用脚趾头想也知dào

是谁留下的了。

一众士子虽然心中好笑,却是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这茬。说到底,贾似道今天如果做了缩头乌龟,谁也拿他没办法,那史珍香也没有一来就点名道姓的寻他。如果不是他站出来,那么最后倒霉的怕是还是这在座的某个人或者某批人了。而且,结果怕是就不只是脸上添几道抓痕的事情了。

贾似道这完全是在维护戊戌科士子的脸面,带他们受过呢。

所以好笑之余,一众戊戌科士子却是不自觉的跟贾似道又亲近了许多。

气氛自然是极为的热烈。

可惜,贾似道已经没有心思继xù

呆下去了。顶着脸上的抓痕,任谁也没有心情在这么多人面前喝酒作乐,更何况今天的事情太诡异了,不是事情诡异,而是那个浑身洋溢着女王范儿的史珍香史大小姐太诡异了。

自己那么对她,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样不了了之。一个小小的高超就这样将事情解决了?打死贾似道也不相信。

而且,脸上这伤回去怎么说?刚刚才洞房,马上就又出去沾花惹草,而且还险些被破相,这是普通的沾花惹草能够造成的么?

又是个麻烦。

“师宪兄……”

看到贾似道下来,周坦、丁大全等人慌忙迎了上来。每个人都尽量避免不网贾似道脸上那几道醒目的抓痕上看,可是,总是不自觉的会瞟上去,弄到最后,都借着施礼的功夫垂头不敢看贾似道了。

众人的神色,怎么可能本就注意着脸上抓痕的贾似道。

“平甫兄、子万兄……诸位同窗,今日都是师宪之过,扫了各位同窗雅兴。改日,改日师宪做东,我等再聚!”贾似道说完指着脸上苦笑道:“师宪如此景状,哪还能喝的下去酒?告罪,告罪!”

贾似道的直白,让本还自觉尴尬的周坦等人神情无不一松,连声笑着不敢!

寒暄了一番,约好了时间,留下余赐作陪,贾似道拍拍秦寿的肩膀就出了和乐楼。

人来人往的御街上,依然热闹非凡。

第136章 救还是不救?

出了相府大门,史嵩之的轿子往史府走了一程,随即就调头朝着皇城行去。

当董宋臣进来禀报赵昀的时候,赵昀正趴在贾贵妃的肚子上一脸紧张的倾听着贾贵妃肚子中那还没有出来的小家伙踢腿。

看到贾贵妃用手摸着赵昀发髻的这和谐一幕,董宋臣眼神有些闪烁。

“史参知?今日休沐,他不在府中好生歇着来求见朕做甚?”

还没听出什么的赵昀被史嵩之的求见弄得很是不满。

“陛下,史参知休沐日依然进宫求见,定然是有要事要禀报陛下,如今正至多事之秋,像史参知这样一心陛下着想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贾贵妃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董宋臣,继xù

道:“陛下,还是去吧,让董伴伴侍候臣妾就好。臣妾等着陛下。”

见贾贵妃如此说,赵昀的面色才缓和了许多,笑着道:“还是爱妃为朕想的周到。那朕去去就回。董伴伴,好生侍候贵妃。”

“小的遵旨!”

董宋臣慌忙躬身应道。

赵昀叮嘱完笑着快步离去,锦绣宫内就剩下贾贵妃和董宋臣两人。

“董伴伴,没有什么话要对本宫说吗?”

贾贵妃气色比起前几日要好了许多。也亏得那下药的人似乎只是想要让胎儿流掉,并不没有想到要贾贵妃的命。不过流掉胎儿也很有可能是一尸两命的事情,更何况,这个胎儿对贾贵妃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所以说,这害人心一出,不管是谁,双方已经是没有了和解的余地了。

“娘娘……小的……”

董宋臣听到贾贵妃的话,脸色陡然一变,慌忙伏身于地,惶声道。

贾贵妃慢条斯理的端起身前玉桌上的参汤,舀了一勺,缓缓送入口中,头也不抬的继xù

道:“本宫自问待你不薄,只是近些日子想想却是有些天没见着你了,怎么?董伴伴是在躲着本宫还是……有别的本宫不知dào

的事情?譬如,本宫那个好弟弟?嗯,董伴伴!”

说到这里,贾贵妃陡然抬起头看着榻前伏身在地的董宋臣,眼神有些冷。

一些东西虽说她处在这深宫内,而且还在将养身体,不过并不代表她真的是个瞎子聋子、贾似道自己没有注意他上轻车都尉的衔在保和殿待制衔前面,已经在宫内沉浮了数年之久的贾贵妃又怎么可能不知dào



如果说原本还只是有些怀疑的话,那么就在她想让董宋臣带话让贾似道进宫一趟的时候,往日里天天往锦绣宫献殷勤的董宋臣却是连着两三日竟然连人都没有看到,甚至即便是赵昀来,董宋臣也是请安之后立马就没了踪影,如果贾贵妃再没有察觉出一些异常,那么她也不可能在这深宫内活蹦乱跳的滋润到现在了。

宫闱中的凶险,比之官场上的倾轧甚至还要凶险。毕竟,官场上,败了,大不了丢官就是,少有死人。可是宫闱中呢,一旦失势,死,怕是还是最好的结果了。

伏身在地的董宋臣听到贾贵妃的话,簌簌的冷汗不断冒出,神色变幻时阴时暗,显然是在犹豫。

贾贵妃见到他如此,心中却是更加笃定之前的猜测。虽然心中已经焦急万分,不过脸上却是没有表现出丝毫,而是悠哉悠哉的端起玉碗又舀了一勺参汤。

她等着董宋臣自己说出来。她也相信董宋臣一定会说出来的。

……

勤政殿。

“史卿说大理国王来信向朕求援兵?”

赵昀看着躬身而立的史嵩之皱皱眉,疑声道。

“回圣上话,礼院是今日才收到大理国使节的求援文书,据说大理使节已经在礼院礼宾苑中住下三日之久了。”史嵩之没有忘记给乔行简上点眼药。

“荒谬!”

果不其然,听到史嵩之的话,赵昀顿时大怒。

“刘海当真是胆大之至。此等大事,竟敢隐瞒不报,食朝廷俸禄,却养出这等无用之辈有何用?去职查办。”

刘海,正是枢密院下礼院的判院,而将莫夜送交的大理国求援文书送到史嵩之手上的钟祥则是礼院判监事,算是刘海的副手。

赵昀一句话,就已经决定了刘海的命运。

“圣上,这大理国文书乃是礼院判监事钟祥送交微臣府中。请圣上降罪。”

史嵩之不动声色的将钟祥点了出来。

听到史嵩之的话,原本还在大怒的赵昀扭头看了史嵩之一眼,点点头道:“钟祥何罪之有?刘海无能,那就让钟祥接任礼院判院吧。”

他并没有问钟祥为什么不将文书直接送到乔行简这个枢密使府上,而是送到了史嵩之这个同知枢密使手上。不用问也知dào

,那钟祥就是史嵩之的人了。而身为枢密使的乔行简竟然连个小小的礼院都不能完全掌控,更是让赵昀心中不满之极。

所以,明知dào

史嵩之这是故yì

在给乔行简上眼药,而且钟祥将异邦来使的国书送到史嵩之这个同知枢密使府中显然有些违制,史嵩之又主动请罪的情况下,却依然选择遂了史嵩之的愿。

“陛下圣明!”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史嵩之意料之外。

“那大理国国书中,可曾说了大理国如今情况如何了?

小小的礼院判院不过是六品小官而已,赵昀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同样,他对乔行简和史嵩之之间的勾心斗角也是懒得过问,只要不坏了大宋朝根基就好。

“圣上,大理国被蒙古人十余万大军围攻已经达数月之久,此次,据说前来临安的使节仅只两人,而且年纪都不甚大,如今怕是……堪忧啊!”

赵昀背着手来回走了两步,停下看着史嵩之道:“史卿,对此事如何看?”

“微臣以为,大理国乃是我大宋成都府、潼川府、广南西路三府的胸腹屏障,一旦大理国有失,成都府就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境,蒙古人势必会自南北西三方同时大举来犯,以成都府一路之兵力怕是危矣。”说到这里,史嵩之顿了顿,继xù

道:“若是蒙古人进犯成都府倒还好,毕竟成都府地势险要,山高林密,蒙古人最为精锐之骑兵无法肆意驰骋,战力必然大减。

微臣担心的是,若是蒙古人舍难取易,继xù

南下,攻占大越国,自广南西路进犯我大宋西南腹地,才是我大宋朝真zhèng

的心腹之患啊。

如今我大宋朝逾百万大军,尽皆横亘于长江南岸京湖、淮西、淮东、四川一线,内里则是空虚之至。自广南西路开始,一直到荆湖南路、江南南路无任何大军能挡蒙古大军,只有临安城附近的几路御前军也仅只三十余万人而已,外重内轻,当真是我大宋朝如今最大的窘状也。

所以,微臣以为,不为大理国,仅只为我大宋自己,也势必要驰援大理国,务必不能让蒙古人占下大理国。否则,我大宋怕也危矣。”

赵昀听了史嵩之的话,半响没有说话,来回踱了两步忽的转身道:“史卿,可是曾到过相府中?”

史嵩之并不意wài

,他说了半天并没有拿大理国书给赵昀看,更何况这样的事情,钟祥可以违制,但是身为参知政事、同时枢密使是他却绝对不能。

“陛下圣明,微臣觐见之前却是曾将大理国书送到了乔相府上。”

“乔卿,那是……反对驰援大理国了?”

赵昀皱皱眉,虽说是在询问,不过心中却是已经差不多肯定了乔行简的态度。

想想也知dào

,既然乔行简已经知dào

这件事,而史嵩之还是一个人来觐见,那么显然,两人绝对没有达成一致。若是意见一致的话,这个时候就应该是乔行简和史嵩之一起来求见了,而不会只有史嵩之一个人。

“陛下圣明!”

赵昀听到史嵩之的话眉头皱的更深了。

不用想,也知dào

乔行简为什么会反对驰援大理国。赵昀自然不会简简单单的以为乔行简会因为和史嵩之政见不合就只要是史嵩之反对的,他就支持,是史嵩之支持的,他就反对。这样的乔行简,怕是早就卷铺盖滚蛋了。

大宋如今的境况身为皇帝,赵昀无疑还是最为清楚的。他还没有到没有了上进心天天只想喝喝酒作乐、得过且过的时候,不然也不会答yīng

孟珙发动襄阳之战了。

乔行简说的那些原因,赵昀都能想到,而且想的还更多。襄阳之战如今已经是势在必行,这不仅是壮大宋朝国威之举,更重yào

的是为大宋朝今后数十年气运赢得喘息的机会。

正如孟珙所说,如今蒙古人还没有多少水军,而大宋朝唯一对蒙古人占优的也就是水军了。如果不趁着蒙古人水军羸弱的时候夺回襄阳,一旦后面蒙古人意识到水军的重yào

性,那么地处荆湖心腹要地的襄阳要想夺回来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襄阳地处长江边缘,有汉江直通长江,蒙古人只要站稳了襄阳,一旦水军力量足够,随时可以挥师横渡长江。那个时候,怕是大宋朝国运也就尽了。

救还是不救,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不救,唇亡齿寒;救,却是力有未逮。该如何抉择,只有赵昀能下那个决定。说到底,这大宋朝,毕竟还是赵氏的。

赵昀不说话,史嵩之自然知dào

赵昀在权衡。驰援大理国的利弊,其实史嵩之在去相府的时候就已经思量过了,唯一需yào

下决心的人,说到底,还是赵昀罢了。

“来人,传旨荣王、申国公、乔卿、袁卿、史卿……入宫议事。”

第137章 竟然是他!

御街上依然是那般的热闹,各色行人来去匆匆。青色的小轿,在人群中艰难的前行着。

“公子,要不换条近路吧,这人也太多了些。”

贾全儿看着慢如龟爬的小轿,凑近轿窗处讨好道。

“我这个样子,这么着急回府做甚?”

伸手敲了贾全儿一个栗嘣,贾似道指着脸上的几道一看就是抓痕的血痕道。

好在,脸上的血痕都是没有破皮的,只是红的比较明显而已。

“哎哟!”一个栗嘣,贾全儿抱着脑袋装模作样的哀嚎起来,自娱自乐半天,扭头发xiàn

贾似道一直斜着眼看着他,慌忙讪讪的住嘴。

“老爷,前面堵了!要不要换条道走?”

轿夫抬着轿子,无奈的回头请示道。

堵了?

贾似道抬头,之间前面路中央一大堆人围着,很是热闹。透过缝隙,隐约间贾似道似乎看到几个人影正在里面争执着什么。其中两个衣着很奇怪的人影,很是眼熟,似乎依稀在哪里曾经见过。

“贾全儿,你去看看,什么事儿。”

“好嘞,公子,小的这就去。”

本就看到热闹跃跃欲试的贾全儿,听到贾似道发话连忙屁颠屁颠的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贾全儿又屁颠屁颠的回来了。

“公子,问出来了。”擦了把汗,贾全儿邀功似得凑上来。

“嘣!”

贾似道看到贾全儿那副贱样又是一个栗嘣上来。

“说!”

“是,公子!”

无端的又被敲了一下,贾全儿讪讪的揉揉脑袋。

“是街上的泼皮估计是看上了那异族小丫头,故yì

拿着个夜壶说是镇宅之宝,让那小丫头和那俊俏的公子哥赔呢。别说,那泼皮眼光还真不错,小丫头当真是水灵的紧……嘿嘿,公子,就是这些。”

说着说着贾全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他发xiàn

贾似道又开始一脸冷笑的斜眼看他了。

人群中的人,自然就是莫夜和阿阮了。当然,现在贾似道自然是不知dào

他们名字的。只是感觉,顺手帮一把而已。

能让贾全儿这贱人都流哈喇子的小丫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任街上的泼皮糟蹋了不是?

“你给些银子去将那泼皮赶走,把他们两人带到……”见贾全儿终于从****中清醒过来,贾似道看到路边的茶馆,继xù

道:“嗯,这茶馆来。”

“公子……”

贾全儿哭丧着脸一脸委屈看着。那壮汉粗胳膊粗腿,自己这小身板怕是只有被秒杀的份了,哪还能赶。最关键的是,难道又要掏腰包不成?公子这完全是不把钱当钱啊。那夜壶值多少钱?一两银子买的夜壶怕是足够砸死那壮汉了吧。他用的完么?

“看你那小受样。告sù

那泼皮,是我让你领的人,让他赶紧滚蛋。”

贾似道看到贾全儿一副小受模样,笑骂道。

小受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一点儿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银子省了啊。贾全儿很清楚自己公子的名号现如今在这临安城的黑道上可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啊。

“好嘞,小的这就去。”

看着屁颠屁颠离开的贾全儿,贾似道笑着摇摇头。

这家伙,也当真是个不错的解闷的主儿了。胆小如鼠、贪财好赌,还惜财如命,也算是个极品了。

贾似道下轿,进了这吉祥茶馆,马上就有跑堂的迎上来。这跑堂的小二,哪一个不是慧眼如炬,虽说这公子哥脸上很是怪异,明显是被女人抓挠的痕迹,可是那关他什么事儿?侍候好就得了。殷勤的将贾似道引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将桌椅擦了又擦才离去。

在二楼的楼上,居高临下的能够很清楚看到御街上的景状。此刻,茶楼中早就客满,也不知dào

这小二怎么就给自己弄到这个位置的。

不过,这自然不是贾似道关心的问题。

俯首看楼下,只见贾全儿耻高气扬的钻进人群,那壮汉见那壮汉有动手的意思,却是一下萎了,俯身在那壮汉耳边不知dào

说了什么,然后朝着楼上的贾似道指了指。

看到俯身正看着自己的贾似道,原本一脸凶神恶煞模样的浪因瞬间换了一副谄媚模样,身子瞬间矮了一截,就似乎贾似道此刻正站在他面前一般,点头哈腰的对着贾似道鞠躬作揖。

浪因此刻哭的心思都有了。

自己刚刚险些打了贾通判的贴身小厮,这要是传到老大耳中那还得了?老大,可是专门叮嘱每个人,可以不认识自己的老娘,可是一定不能不认识这贾通判。谁要得罪了贾通判,就要谁的命。今日自己要是把贾通判的贴身亲随打了,那不是要要自己全家的命?

贾似道自然不会搭理这样的泼皮。

之所以这御街上的一个普通小混混都能听到他的名号就吓的两股颤颤,也是孟珙案带来的一个附加好处了。临安城大大小小的帮派算是彻底的被贾似道一网打尽,不说全部掌控在手中,至少却是有九成的人都是表了忠心的。

毕竟,贾似道如果想让他们死,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之所以,他们还能活的如此滋润,能活到现在,只是因为那些庙堂之上有身份的人都看不上他们这些下九流的人罢了。贾似道能够露出想要他们效忠的想法,对他们来说更是求之不得事情。

有了官面上的人罩着,而且还是现管的临安府通判罩着,他们就算是有了一道护身符了。唯一需yào

付出的不过是忠心随时听候差遣罢了。

当然,之所以他们忠心表的那么痛快,最为主要的是他们知dào

,以贾似道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去跟他们这些下里巴人抢老大的位置。

帮派还是他们的,又多了一道护身符,只是在这位大人有需yào

的时候跑跑腿而已,何乐而不为?

嗯,已经将孙奎等人晾了三天了,也该是抽个时间去看看了。

跟着浪因一起仰头看过来的,自然还有莫夜和阿阮。

看到莫夜和阿阮看来,贾似道对着莫夜抱拳一笑。

竟然是他!

莫夜看到贾似道心中一震。

“莫夜哥哥,是他!”

阿阮没有心机,看到楼上微笑抱拳的贾似道,不由得惊声道。

第138章 在他身后有一片海

是他?

贾似道听到这粉雕玉琢又打扮的如此奔放露出小胳膊小腿的小萝莉,脸上笑容不变,心中却是一突。

他们两个,貌似认得自己?

“这位兄台,上来喝杯茶如何?”

既然认得自己,那么看来今天这顺手还是没错的了。本来还想着随便打发下时间,等到脸上史珍香的抓痕消了再回府的,如今看来倒是做对了。

莫夜对着贾似道抱拳回礼,拉着阿阮朝着茶楼走来。

至于本就心中忐忑无比的浪因,在听到那小丫头说出是他那句话的时候,险些没吓的直接瘫在地上。

这两个外族人,竟然认识贾通判?

不过,好在贾似道的话给了他一线希望,似乎只是他们两人认识贾通判,而贾通判却是不认识他们的。如此看来,贾通判今儿个也是顺手罢了。

还好还好。

趁着没人注意的功夫,浪因偷偷溜了。

虽说以贾通判的身份不会跟他计较,不过站在自己身前刚刚险些没被自己暴揍一通的小厮,一直看自己面色不对,阎王好惹,小鬼难缠啊。还是早些遁了为妙。

所以,等到本就存了心思要好好修理一顿这个刚刚险些要暴揍他的泼皮的贾全儿回过头想要寻浪因的时候,才发xiàn

,浪因早就脚底抹油逃了。

“算你小子跑的快,下次碰到,非削死你!”

睚眦必报的贾全儿恨恨的骂了两句,慌忙跟着莫夜和阿阮身后进了茶楼。

“是贾通判!”

“是国舅大人!”

……

原本看热闹的行人中,自然有人是认得贾似道的。

不得不说,孟珙案除了给贾似道增了不少耳目外,还让他在临安城内的名声好了许多。至少,绝大多数百姓都知dào

,那些如狼似虎的殿前司兵卒都是被这位贾国舅给关回去的。

看到是贾似道,纷纷躬身行礼,叫各种称呼的人都有。

贾似道没有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认识自己,也只得起身抱拳一一回礼。

没了热闹可看,一众行人纷纷散去。

繁华的临安城御街,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喧闹。

“大理莫夜,见过国舅大人。多谢国舅大人援手之恩,莫夜和舍妹感激不尽!”

莫夜站在贾似道桌前,抱拳躬身深深一礼道。

他的耳朵很灵,而刚刚看热闹的人并没有压低声音,甚至还刻意抬高了声音,以此显示自己是认得国舅大人的。所以,莫夜自然是听到了。

听到了,莫夜心中惊讶则是更甚。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今日随便在大街上逛上一下,竟然会被大宋朝的国舅给伸手救了。

当然是救。

这不是大理,虽说莫夜明知那泼皮壮汉是碰瓷的,可是他却没有办法,而周围的宋人显然虽说有知dào

内情的,但是对他这个外族人并不怎么愿意伸出援手。而闹了半天,只是围拢来的人越来越多,却是没有见到巡街的差役过来。

莫夜自问对付十个浪因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这不是大理啊。更何况,他还是来大宋求人的,如果这个时候动手打了宋人,谁知dào

会造成什么连锁反应?

更何况,人群中躲藏的那些贼头鼠目的人很多,刚刚一直是他们在声援那壮汉,不用想莫夜也知dào

显然是跟那负责碰瓷栽赃的壮汉一伙的。而他为了将国书送上去,将身上的回程盘缠都拿出来用来贿赂礼院的官吏了,身上那点可怜的银子还真不够赔偿那壮汉所说的镇宅之宝的。

如果不是贾似道,莫夜已经打算好了,将身上的祖传玉佩赔给那壮汉。日后再拿银钱赎回来。这个决定对他来是极为的艰难的,要知dào

,那玉牌不仅是他祖传之物,更是证明他身份的信物。

好在,贾似道出现了。

一件对他来说,极为棘手的事情,贾似道却是只用了他身边的一个亲随就解决了,甚至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而看那壮汉的模样,甚至还很有些劫后余生的味道。

阿阮站在莫夜身边上下打量着贾似道,突的发出一声轻笑,随即似乎发xiàn

不妥,慌忙捂住嘴巴。只是那弯成月牙状的大眼睛,以及一抖一抖的身体,却是谁都能看出来,这小萝莉是在笑呢。

旁边跟上来的贾全儿眼睛都已经看直了。

贾似道有些尴尬。他自然能看出来这小萝莉一直在看自己脸上的某一个地方,不对,是某几个地方。可是那些抓痕太明显,他总不能拿几条白纸沾上吧。

“阿阮!”

莫夜自然也看到了贾似道脸上的抓痕,只是阿阮当着这位明显是皇亲国戚的大人物面这样笑,万一让他以为是在嘲讽于他,让这位国舅大人心中起了龃龉,怕是大理国就完了。

心中大急之下,莫夜瞪着阿阮沉声喝道。

“快给国舅大人道歉!”

这是阿阮第一次见到莫夜用这样的神色对她,先是一愣,却是有些被吓住了,随即眼眶瞬间有些红了。

“呵呵,不用如此,不用如此,这位姑娘还小,不懂事……”

贾似道见状,连忙摆摆手道。

“阿阮,给国舅大人道歉了!”

阿阮虽然很是委屈,而且贾似道也说了不碍事,不过还是依照莫夜的意思躬身对着贾似道深深一礼,娇声道。随后起身,美眸中已经沁满了晶莹的泪花。

贾似道无奈的苦笑道:“莫兄,贾某就是这样心胸狭窄之人么?这脸上的伤,贾某自然干顶着随便乱走,就已经有了被人笑的准bèi

,更何况,贾某这里的抗打击力一向很强,莫兄当真不必如此?”

“噗呲!”

眼中还带着泪花的阿阮见贾似道指着自己的脸皮说抗打击力很强,顿时乐了。

她从来没见过有人会说自己脸皮厚,而且还说的是这么坦然。

无奈的瞪了阿阮一眼,却被阿阮一个鬼脸顶回来的莫夜只得笑着抱拳道:“国舅大人,当真是……当真是……海量……”

海量?

“哈哈!”贾似道一下乐了,“我可不是什么国舅,莫兄还是不要这样叫了,贾某名似道,字师宪,若是莫兄不嫌弃的话,称呼贾某师宪就好,国舅大人什么的,当真是不敢当。”

莫夜看着脸上顶着几道抓痕的笑容却依然如温玉般的贾似道,有些失神。脑中依稀记得那一日同阿阮之间的减短对话。

“阿阮,你看到了什么?”

“阿阮,其实也没看出什么呢。只是看到……在他身后有一片海……”

“海?”

“嗯,红色的海……”

第139章 你会治病?

“莫兄?……莫兄?”

贾似道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看却不说话、而且眼中明显是没有焦距的莫夜有些惊讶,轻声道。

这个时候,他已经想起了曾经在哪里见过莫夜和阿阮了。三日前从皇城出来坐在小轿上被自己认为是祸水级别的男人,不就是眼前的莫夜么?

只是,没有想到不过是过了三天,自己不仅救了这个被自己评价为祸水级别的男人,而且还在一起喝茶了。世事无常,当真是让人有些无奈啊。

听到贾似道的话,双眼怔怔看着贾似道因为阿阮的话有些走神的莫夜俊脸不由有些尴尬,一个男人盯着另一个男人看,实在是有些失礼。

“贾兄……”

“呵呵,莫兄,相逢即是有缘,如果贾某没有记错的话,我们显然也不是第一次相逢了。坐下……喝杯茶如何?”

贾似道对莫夜的失礼不以为意,笑着邀请道。

“固所愿而不敢请尔!贾兄,请!”

能够结交上当朝国舅对此行的目的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帮zhù

,莫夜自然是求之不得。

三人落坐,茶楼很快就送上来零零总总不下十余样的点心,外带一壶好茶。

看到桌上的那十余样造型精致的点心,一路风餐露宿没有吃过几口热饭的阿阮瞬间就移不开了眼睛。当然,礼院中提供的饭食肯定是热的,不过礼院中的饭食也只能是勉强过的去而已,自然是不及这些茶楼精制的点心看起来可口。

当然了,吃起来显然也会更可口。

“呵呵,来来,尝尝我大宋的美食。”

贾似道看到阿阮如此,微微一笑,将面前的几样点心挪到阿阮身前,和声道。

“咳,舍妹……让贾兄见笑了。”莫夜有些尴尬。

他跟阿阮都是大理的贵族,而且身份都还是极高的。可是到了这大宋朝才发xiàn

,他们这些贵族,甚至连大宋朝的普通百姓见识都不如,这怎么能不让莫夜尴尬?

“哈哈,莫兄,此言差矣。换个方位想想,若是贾某到了大理国,怕是见到大理的美食也会如此。各国自有各国风土人情,大宋有的,大理国不一定有;同理,大理国有的,大宋说不定也是没有的。”

“莫夜受教了。”

莫夜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顿时释然,却是自己着相了,笑着对着眼巴巴看着他的阿阮点点头,示意她可以随便吃了。

看到莫夜点头,早就等不急的阿阮顿时手不停,一边吃,一边不断的说着好吃。贾似道见此,示意贾全儿给阿阮准bèi

好茶水。

“莫兄兄妹两人,气度不凡,怎会想到不远万里来临安呢?”

经过刚刚的一番对话,双方之间的关系却比之前的生疏相比要亲近了许多,贾似道一边给莫夜斟茶,一边状若不经意的问道。两人衣着服饰显然都不可能是普通人家出身,可是出来身边却没有跟着仆人,甚至一个小小的泼皮就能弄的两人束手无策,这才是贾似道感觉有些意wài

的。

“实不相瞒,莫夜和舍妹是到大宋来求上国皇帝陛下发兵救救我大理国的。”

莫夜并没有隐瞒,这也是他早就想说的话了。

“发兵救救大理国?”贾似道眼神微凝,随即看着莫夜肃声道:“蒙古人已经在攻打大理国了么?”

听到贾似道的话,莫夜有些惊讶。

因为贾似道说的是“已经在攻打大理国了吗?”而不是“在攻打大理国了么?”。一字之差,意义可就是天差万别了。

“蒙古十余万大军在去年刚刚入冬的时候就已经进犯我大理国,到如今已经有六月有余了。”莫夜说完看着贾似道疑声道:“贾兄难道早就知晓蒙古人要进犯我大理国么?”

看到莫夜脸上的狐疑之色,贾似道解释道:“莫兄有所不知,蒙古人南侵我大宋已经足足三年之久。成都府以北都是蒙古人势力范围,蒙古人被我大宋堵在长江、成都府一线始终不能越天堑一步,僵持三年,我大宋早就料想蒙古人可能会选择偏师远进夹攻成都府,只是山高路远,没有想到蒙古人去年就已经提兵进犯大理国了。”

他自然不能说,这是他早就知dào

的事情,而且还知dào

,大理虽然迟早会被蒙古人灭国,不过这几年却绝对还是安全的。因为贾似道虽然不记得大理国灭国的具体时间,不过却模糊的记得大理国是忽必烈“革囊渡江”远征云南的时候才被灭的,那个时候蒙哥是蒙古大汗,而如今的蒙古大汗还是窝阔台。蒙古都没有继位,大理显然还不到灭国的时候。

窝阔台是继铁木真之后蒙古的第二位大汗。贾似道倒是有些了解。窝阔台继位大汗之后,一直是延续铁木真的遗愿,将蒙古绝大多数兵力都用来西征欧洲大陆,对大宋朝只是保持着适当的战略压制,保证大宋不会拖蒙古人西进欧洲的后腿罢了。

说的再直白的一点,那就是,因为窝阔台的缘故,蒙古这个时候其实还真的没有多少余力来对大宋发动真zhèng

的全面进攻,在长江北岸的蒙古大军,其实大多都还是投降收编的北地宋人亦或是金人组成的杂牌军,只有少数几支用来做定海神针之用的精锐骑兵才是真zhèng

的蒙古正规军。

这几年蒙古一直没有减弱对大宋的战略压制,每一次的进攻除了是以打消宋人尤其是大宋朝廷****长江以北的意志之外,其实最重yào

的一个原因,那就是为了掳掠人口,抢劫粮食金银珠宝等等一切有用的没用的物资,用来维持蒙古大军西征欧洲大陆的开支以及维持蒙古贵族们日常的奢靡生活。

对繁华富饶的大宋出产的所有东西,都是蒙古贵族们最为向往的东西。

也许正是因为铁木真的夙愿,才让偏居一隅的南宋小朝廷能够真zhèng

的得以在这段被蒙古人席卷了近乎三分之一陆地、处处充斥着血与火的岁月中安稳渡过了逾半个世纪。

如果历史没有偏差的话,那么蒙古人只有在解决了欧洲大陆的各个大大小小的帝国、公国之后,才会集中所有力量大举进攻大宋。

只是,这一次蒙古人突然举兵进犯大理国,是历史的车轮真的已经开始出现偏差,还是说只是一个意wài

?一个蒙古人为了探路造成的意wài

呢?

贾似道不知dào

。正因为不知dào

,才担心。

如果窝阔台改变了铁木真的遗愿,而是先集中蒙古所有力量来全力进攻大宋的话,以两国如今的对比,贾似道不知dào

大宋朝能撑过多久。

一年?还是两年?……

想到这里贾似道心中一阵无奈。

这个时代,什么都好,吃的好睡的好,女人也好,就是信息传递的太慢了。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些蒙古人进攻中亚的消息,就能确定下来蒙古人到底有没有改变进攻意图。

可是,中亚距离大宋那是岂止万里之遥?派人过去,等到消息传来,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更不要说,他现在手上根本没有人可用。

如果历史的脚步还是一如既往没有出现偏差,他自然大可乐得逍遥自在,好生享shòu

这重活的数十年。可是万一真的出现了偏差呢?按照蒙古人划分的几等人,身为宋人的他还有什么可逍遥自在的?

“贾兄?贾兄?”

莫夜看到贾似道拧眉思索神色不断变幻,等了半响终于忍不住出声道。

“额,莫兄,刚刚贾某有些走神了。”回过神的贾似道歉声道,“贾某冒昧问一句,不知莫兄兄妹两人离开大理的时候,大理国境况如何了?”

“莫夜和阿阮离开大理城的时候,蒙古人前锋已经兵临大理城城下了。”莫夜眼神有些黯然。

“大理地处西南,山高林密,毒瘴密布,蛇虫猛兽众多,蒙古骑兵又无法驰骋,怎会如此迅速?”贾似道心中一紧。

讶然的看了贾似道一眼,莫夜显然没有想到贾似道对大理的地理状况如此的熟悉,不过随即也就释然,自古以来似乎西南等地,都是中原帝国的附庸,有所了解倒也不算难事。

“蒙古人的时机选的很巧妙,冬天正值毒虫休眠之时,而且蒙古人没有分兵,直奔我大理国都大理城而来。我大理猝不及防,加之国小势微,少有战事,所以才会如此迅速。”

贾似道点点头,这样说倒也说的通了。

不过,却依然不能确定蒙古进攻大理只是一次带着冒险式的试探之举,还是真的要铁了心要拿下大理,得到进攻大宋的跳板。

可是话又说回来,要是大理国真的要亡国怕是此刻早就亡国了,而成都府至今没有任何的谍报传到临安城,虽说不能说一定没有被蒙古人灭国,至少也说明可能大理国还是安全的。

再想想,蒙古人一直生活在大漠草原上,习惯了凉爽干燥的气候,显然不适应南荒湿热的气候,所以才会选择在冬天进攻大理国。如今,大宋这江南之地已经是草长莺飞了,想来大理那边的气候怕是早就热起来了,如果大理国还没有被拿下,那么想来蒙古人也应该很快就会撤兵,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如此一思量,贾似道暗骂自己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真要有什么事,估计该发生的怕是早就发生了,以他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发生了也只能是干看着。

不过,该打听的消息还是要打听才是啊。

“国舅大人,还请救救我大理国无数百姓,莫夜感激不尽,旦有驱策,万死不辞!”

莫夜陡然起身,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倒地。

另一边,一直口不停的阿阮见到莫夜如此,也慌忙将沾满点心粉末的小手在身上随便擦拭了几下,拉着贾似道的手臂娇声道:“国舅大人,阿阮会看病,会看面相,还会……反正阿阮会的很多啦,你就帮我们大理国吧。阿阮的阿爸阿妈也都在大理城呢……”

“你会治病?”

第140章 撕破脸皮

“乔相从来都是只管自己相位安稳与否,哪管他人打生打死。呵呵,有例在先,难道郑公和余公到如今……还不清楚么?”

“史子由……你……”

“乔相,息怒,息怒,怒伤身啊。只是乔相,子由可曾说错?大理为我大宋屏障,如今有难,岂能不救?又安能不救?”

“竖子不足为谋,竖子不足为谋啊,陛下……”

“……”

还没到勤政殿,里面嘈杂的声浪就已经隐约可闻。看这样式,大宋朝皇帝的书房,如今怕是跟那御街菜市场也是没有多少区别了。

贾似道猜的没错,勤政殿内确实跟那御街上的菜市场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升为副相的史嵩之终于在起复足足隐忍了半年之久后,终于在是否出兵驰援大理国的事情上第一次正面向身为当朝宰执的左丞相乔行简发难了。

史嵩之的发难,也象征着四明一派跟金华一派之间原本还保持着的那一份假惺惺和睦就此彻底撕裂,从此之后双方再也不可能如先前那般相安无事了。

“国舅大人稍待,小的这就去禀报圣上。”

去传旨的小太监似乎对勤政殿内的争执一点儿都没听到,满脸谄媚的对着贾似道道。

“公公自便。”

贾似道抱拳笑着道。

他带着莫夜和据说会治病的阿阮回到贾府,屁股还没有坐热,这传旨小太监就上门了。匆匆将莫夜和阿阮丢给看着他脸上几道红红的抓痕有些失神的徐若曦,就跟着这小太监赶到了这勤政殿中。

只是才登上轿子,绿珠就从府中赶了出来,将一瓶药交给贾似道,说是小姐让老爷消肿的药物,也许有用,就能免得在皇帝和众臣面前失仪,随后就气呼呼的跑回府中。

拿着手中的药,贾似道愣神半天。

路上收拾好心情的他也问过小太监,赵昀这么着急招他入宫是为了什么。小太监却是说的不甚明了,不过虽说不明了到底为了什么事情召他入宫议事,却是告sù

了贾似道此刻宫内都有那些大臣。

听到史嵩之的话,贾似道瞬间就明白,礼院的人动作显然要比莫夜想像的要快的多。这才不过几个时辰,大理国王的求援国书不仅到了赵昀手上,而且赵昀已经召集群臣开始商议如何处置了。

不过,这样的国家大事,跟他这个临安府通判有什么关系?似乎怎么都还轮不到他来插嘴吧?

“国舅大人……国舅大人……”

幽幽的带着些许阴柔的呼喊遥遥传来,让贾似道一个激灵。循着声音扭头就看到董宋臣正鬼鬼祟祟的探出半个身体在走廊拐角处对他招手示意。

左右看了看,进去禀报的小太监还没有出来,贾似道快步走过去。

“国舅大人,贵妃娘娘让杂家传话给国舅大人。国舅大人此次朝会毋须多言,待朝会之后前往锦绣宫一会。杂家这就告辞回报娘娘了,国舅大人切记,切记。”

贾似道刚刚站定,董宋臣已经迫不及待的低声道,说完对着贾似道微微躬身一礼,转身一溜烟就不见了。

当真是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此次朝会毋须多言?

贾似道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就看到那进去的小太监已经出来了,连忙紧走两步赶到勤政殿外。

小太监看到贾似道从回廊出走来,心中暗暗咋舌。这国舅大人当真是胆大至极,这皇宫重地竟然也干乱窜,这要是换做别人,怕是早就被内殿直禁军给拿下了。

“国舅大人,请!”

他根本不敢问贾似道去做什么了。

“有劳公公。”

说着不动声色的将袖中临进来前贾全儿准bèi

好的礼仪塞进小太监怀中,整了整身上的官袍,闪身进了勤政殿。

小太监眉开眼笑的掂量了下手中这礼仪的分量,都说国舅大人病好之后整个人大变模样,不仅变得谦恭温良,且出手更是大方之极,如今看来那传言果然非虚啊。

……

看到贾似道进来,刚刚还争的面红耳赤吹胡子瞪眼的乔行简和史嵩之总算是停下了,冷哼一声都不再看向对方。不过,谁都知dào

,这梁子算是结下来了。

“微臣拜见圣上。”

“似道啊,此次朝中诸公朝议是否派兵驰援大理国之事,此事需yào

侦缉司从旁配合,所以朕就让人将荣王和你都叫来……咦,你脸上……”

听到赵昀的话,贾似道顿时尴尬之极。

本来抓痕不是很明显,可是他用了徐若曦送来的咬之后,却是变得红艳艳的闪亮之极。这样一个结果当真是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倒也没有想过这是徐若曦故yì

为之。想来,即便徐若曦再有不满,也不可能让自家相公在外面丢这么大脸不是?唯一的解释怕也只能是,就连徐若曦自己都没有想到抹了这药会有这样一个后果。

听到赵昀的话,勤政殿内其余站着的一众重臣眼睛齐刷刷的聚焦在贾似道那顶着几道红艳艳抓痕的脸上。甚至连乔行简和史嵩之两人也不例外。

“哼!”

瞅了一眼贾似道脸上的几道极其明显的抓痕,乔行简心中了然,转过脑袋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贾待制年少****,还是要多注意些斯文才是。”

乔行简没有说话,站在乔行简身侧的一个中年人,看到贾似道脸上的抓痕,倒是淡淡的出声了。语调极其淡然,不过言语中的意思却是谁都能听懂。

想来这要不是有赵昀在,而且还有这么多的朝中重臣,而贾似道确实只是个目前看来还有些无足轻重的小辈的话,这人怕是就要直接指着贾似道的鼻子骂他有辱斯文了。

能够穿着紫袍挂着金鱼袋而且还能在这书房中议事的人,想来身份至少是正三品的了。可惜,贾似道并不认识他。

在这说话中年人身侧还有两个老者,也同样都对贾似道报以鄙夷之色。

倒是郑清之、史嵩之和余天锡三人看到贾似道脸上的抓痕,胡须一阵乱颤,互相对视一眼,最后只得报以无奈的苦笑。

都说这贾似道****成性,如今看来果然不虚。只是,今日是当真胡闹了些,那脸上的抓痕不用想也知dào

,定然是女子留下的。

不管那女子是谁,怎能如此放任其在象征着颜面的脸上放肆?

倒是坐在赵昀下首的荣王赵与芮,看到贾似道脸上的抓痕并没有跟乔行简等人一样鄙夷或者什么,反而是报以友好的一笑,完全没有当日在荣王府中那副高贵傲娇的模样,倒是让贾似道很有些意wài



第141章 良机?

赵昀其实在那句“咦,你脸上……”的话才一出口,就回过味来,所以马上就闭嘴不言。后面群臣的反应显然是印证了他这多嘴后的担心,不过话已经出口,却是收不回了。

嗔怪的瞪了一眼贾似道,赵昀伸手点点,示意贾似道赶紧找个地方呆着,不要在这继xù

丢人现眼了。

贾似道无奈的躬身退到角落中站定,这勤政殿内能有份坐着的差不多都是腰间挂着金鱼袋的朝中重臣,自然是没有他这个小辈落座的位置。

有是一段让贾似道有些头晕脑胀的争吵。

主角毋庸置疑,依然是乔行简和史嵩之两人,一个宰执左丞相,一个副相,因为是否出兵支援大理国的事情引经据典的争的吐沫横飞面红耳赤。

最让贾似道佩服的是,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带任何一个脏字。而赵昀呢,则是用胳膊撑着下巴,更是听的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不得不说,都是高手。

渐渐的,贾似道却是有些看明白这勤政殿内的情况了。

虽说郑清之和余天锡很少说话,不过终究还是时不时的插上两句,支持下主攻手史嵩之;可是让贾似道有些疑惑的是,原本他以为刚刚那三个对他冷嘲热讽而他又不认识的老东西是乔行简的人,可是看了半天才发xiàn

事情跟他想像的又有些出入,那就是乔行简至始至终竟然都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那三个人竟然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既不帮zhù

乔行简,也没有反驳史嵩之,却是做起了壁上观。看他们三人模样,却是对一直看的津津有味的赵昀在意的更多一些。

显然,也许他们三个人跟乔行简算是同盟关系,可是这同盟却绝对没有史嵩之和余天锡那般牢靠。至少在大理国这件事上是是这样的。不过话有说回来,如今史嵩之明显是跟乔行简撕破了脸,这个时候他们三人作为同盟做那壁上观,很明显这大理国的事情对乔行简的同盟来说,并不是一个孤立的事件。

一直都听说,在郑清之的“小元佑”之后,乔行简借着端平入洛兵败的局面设套,借着史嵩之和郑清之之间的矛盾,联络了大批朱学一派中人。一举将左丞相郑清之还有当时正如日中天的京湖制置使史嵩之给全部拉下马,不仅如愿登上了左丞相的位置,而且还让史嵩之在家中白白蹉跎了数年之久。

在乔行简做左丞相的这些年,大批史氏一族的官员也就是四明一系的官员,都以各种理由被罢免的罢免,流放的流放,到如今,四明一系的史氏官员所剩寥寥无几。

反之,更多的朱理之学官员开始借着乔行简进入朝中,渐渐坐大。

如今看来,显然,朱理一派的官员,似乎已经同乔行简的矛盾有越来越激化的趋势,随着在朝中势力的增大,他们开始寻求自己的话语权了。

至于荣王赵与芮,则是干脆闭目养起了神。都说这位大宋朝如今唯一的亲王很是低调甚少参与政事,如今看来倒还真不假。

想到这里,贾似道暗自摇头。

这朝中仅仅因为大理国的事情就乱成一锅粥,而赵昀甚至还存了看戏的心思,要是碰到别的大事,那还不直接完蛋?

“哈切!”

赵昀听着听着,似乎劲头过了,竟然打了个哈欠。

而这个时候乔行简和史嵩之似乎也争累了,看到赵昀这个模样,齐齐冷哼一声,就此不再言语。一场贾似道以为要持续到没有尽头的争论,就此嘎然而止。

“圣上,微臣以为,此事还需荣王殿下不可。”

一直做壁上观的三个理学一派中人,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而这开口说话的人,赫然正是先前暗示贾似道有辱斯文的那个中年人。

“哦?袁卿,此话从何而来?”赵昀听到袁甫的话,精神不由一振。

坐在赵昀下手的荣王赵与芮听到这袁姓中年人的话的同时,就睁开了眼睛。

赵与芮自然是认得袁甫的。

敷文阁直学士、正议大夫、起居郎兼中书舍人,兼国子祭酒特赐金鱼袋的袁甫袁学士,如今大宋朝程朱理学一派的代表人物,如今赵昀身边的近臣侍讲,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

说实话,赵与芮其实也知dào

他来参加这朝议也只是走个过场,当然,他本身不仅对大理国是生还是死不关心,同样也对大宋朝所有的政事都很不关心,也不想关心。

只因为,他是赵昀的唯一的弟弟,大宋朝如今唯一的亲王。

“回圣上,荣王殿下执掌的侦缉司最为清楚我大宋周边各国军情境况。”袁甫说到荣王殿下的时候,对着赵与芮微微躬身。

“袁卿所说甚是有理。”赵昀听了袁甫的话点点头,随即扭头看向赵与芮道:“与芮,侦缉司可有大理国最近几月军情?”

“回圣上,臣弟进宫之前曾经调阅过侦缉司这数月以来的所有信报,未曾寻到任何有关大理国的信报。另,侦缉司大部细作都是以长江以北的蒙古人军情为目标,对大理等小国军情,甚少收集。”

赵与芮只是实话实说。

其实他很清楚,侦缉司到底有没有大理国的军情赵昀这个侦缉司实jì

的掌控者才是最为清楚的。之所以让他来,不过是走过过场、做做样子而已。具体这样子做给谁看,那就看各人理解了。

赵昀听到赵与芮的话,点点头,没有说话。赵昀不说话,乔行简和史嵩之似乎也知dào

两人不管怎么吵,最为关键的还是要看赵昀自己,所以,偌大的勤政殿内,顿时陷入沉寂。

“圣上,微臣有话,不知……”

站在角落中早就腿酸腰疼的贾似道实在受不了了。他不知dào

这没有任何意义的朝会还要多久,咬咬牙,将贾贵妃叮嘱的话放到一边,出生道。

贾似道一说话,满殿重臣的眼睛再次瞬间齐刷刷的聚焦到他身上。

不过乔行简等人也只是瞅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他们没有人认为贾似道能说出个什么有意义的话。

想来,只不过是炒炒现饭,在皇帝面前露个脸而已。

赵昀看到说话的是贾似道,有些惊讶,眼中甚至有那么一丝不悦。他也不认为贾似道能说出什么有意义的建议,而这个时候想要露脸出风头的话,显然不是时候。

“呵呵,似道有话但讲无妨。”

终究还是自己的小舅子,即便赵昀心中不爽,面子还是要给的。就算是不给贾似道面子,那个还怀着他子嗣的宠妃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圣上,诸位大人。先前丞相大人和史参知已经将驰援大理国之利弊说的很清楚了,想必圣上和诸位大人也都清楚。”

听到贾似道的话,袁甫翻了个白眼。这疲懒货竟然还知dào

乔公都把利弊说的很清楚了,那你还出来做什么?

对袁甫等人的神色,贾似道仿若未见,自顾自的继xù

道:“其实此事大可不必想的这么复杂。诚如丞相大人所说,若是大理国灭国,怕是在这国书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灭国了。若是未曾灭国,大理国毒瘴遍布,如今已经即将入夏,形势只会对大理国越来越有力。毕竟,相对于劳师千里的蒙古大军,大理人本就占了地利人和两面。如今再加上天时,那可是三方俱全,蒙古人退兵之日怕是不久亿。”

听到贾似道的话,原本脸上还有些不屑之色的乔行简,脸上的不屑之色渐渐敛去,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眼神有些阴森的史嵩之。

赵昀脸上神色渐振,点点头,示意贾似道继xù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排除此际蒙古人早已灭了大理国,之所以到如今都未曾有过任何动作,只是因为蒙古人一直在暗中准bèi

,意图在某个时机恰当的时候对我成都府等地以致命一击,以图一战而下。所以,此事也不得不防。”

勤政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

“微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圣上即刻下旨,命四川制置使赵荣瑞大人即刻遣斥候进入大理境内探察大理虚实。一,可查大理是否为蒙古所灭,若灭,则成都府等地自可及早做准bèi

,想来不久之后蒙古大军就会自北南西三方齐攻四川等地。”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昀、乔行简、史嵩之等人无不齐齐色变。

四川等地,依靠着各处坚城还有地势,也才堪堪艰难的将蒙古大军抵抗在外,而且每一次都会失掉数十乃至上百城池,等到蒙古人主动退兵之后才能收回,要是蒙古人从三面猛攻,那四川、成都府等地还不是一战而下?

“圣上不必太过担忧,这只是微臣想到的最坏情况。”

贾似道看到赵昀色变,担心他直接没了胆气,那接下来的话,怕是直接不用说了。所以,连忙出声安慰道。

“呵呵,似道说的有理。那其二呢?快快讲来。”

听到贾似道这样说,赵昀自觉有些丢脸,尴尬的笑笑,急声催促道。

“其二,若是蒙古未曾灭掉大理,圣上和诸位大人自然大可放心,不用再为是否驰援大理国担忧不是?当然,微臣以为,若是大理国未曾亡国,这对我大宋来说未尝不是一个良机。”

“良机?”

赵昀闻言脱口而出反问道!

第142章 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直到此时,乔行简、袁甫甚至包括郑清之、余天锡、史嵩之乃至荣王等人才算是第一次正视这个之前还被他们认为全是靠着哗众取宠和贾贵妃才能走到今天、青云直上的贾似道。

从心底来说,区区几首能够传扬整个临安城的诗词,也最多只是让乔行简这些在官场中浸淫了数十年的老狐狸们有些惊艳之感,却绝对不会真的将贾似道当作人物。

古往今来,多少写诗写的好、甚至所做诗词被天下人所传颂的人,结果又能如何?落魄潦倒者比比皆是。作诗,跟做官,虽说只是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不过,今天的贾似道,却是第一次能够真zhèng

让所有人好好掂量一番了。

当然也不是说,贾似道说的这些史嵩之或者乔行简、以及袁甫、余天锡等人真的想不道。

俗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这句话自然是有其道理的。

勤政殿的这些重臣们,要说政治上的手腕怕是贾似道真的拍马也难以望其项背的。不过也正因为他们都是浸淫官场起起伏伏数十年的老油条,本身屁股的位置局限了他们的眼光而已。

乔行简,自然不能简简单单的说是只要史嵩之肯定的他就否定,史嵩之否定的他就支持。他有他的考量,平衡带着打压而已,当然,大理国距离大宋朝太远、大宋朝国库空虚有心无力自然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史嵩之呢,战略眼光自然也是有的,不过想要借此捞些名声重振史氏一族荣光也是肯定的。

袁甫等人呢,跟乔行简是联盟关系不假,可是如今已经渐渐坐大起来的他们,心中也已经存了摆脱乔行简自己起来单干的心思,所以他们在这一次的交锋中选择了坐壁上观,将更多的心思放在了赵昀的身上。

毕竟,谁都知dào

,不管赵昀现在对大宋朝其余各路的掌控力如何,至少在临安府以及临安府方圆数百里的地界上,甚至整个大宋朝,他依然是当之无愧的天下共主。

大义在赵昀手上,所以要想让朱理一派真的成为大宋朝中谁都不敢轻视又不附庸别人的存zài

,就必须牢牢紧跟赵昀的脚步。

这也是,袁甫最后出声的主要原因。

不得不说,袁甫这些人,对人心的把握还是相当到位的。仅仅从本不该出现在这勤政殿上的荣王身上,就已经大概琢磨出了赵昀心中大概的想法。

想救,却又力有未逮;不救,又恐先前拥戴大宋朝的各个小国心寒。

赵昀需yào

的是一个既能安抚诸邦小国,又能得到名声、民意,却又不能真的让家小业小的大宋朝将腰包的最后几个铜子也掏出来、伤筋动骨。

赵昀想的很美,可是世间真的有那么两全其美的事情么?

之前袁甫等人以为的没有的,不过,贾似道的话似乎让他们明白,其实还真的是有这样两全其美的事情的。而且,貌似还不只。

那么,这良机是什么?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圣上,东坡先生这首《定风波》当真是千古之作。”

让所有人意wài

的是,贾似道并没有直接说那良机是什么,反而吟了一首词出来。

曾经知杭州府也就是如今大宋帝都临安府的苏轼这首《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这勤政殿内的一众重臣没有人不清楚,稍一思量,顿时齐齐会过意来。

“好!好一个‘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好一个‘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一直老神在在的余天锡回过神来率先击掌连声赞道。

对贾似道,余天锡也许是这殿中众臣中接触最多、了解也是最多的人了。毕竟,他还是名义上的临安府知府,而贾似道这个临安府通判总还是他的下官。

如今的大宋朝中,能够有这样眼光的人不是没有,可是难得是能够在这样一个年纪就有这样的眼光。更难得是,贾似道用在这里的这首词一下触动了大宋朝从三年前端平入洛之后心底中最为柔软也是最为沉重的地方。

向来以中央之国、天朝上国自居的大宋朝,却是自立国后屈辱不断,西夏、金人、辽人,再到如今的蒙古人;先有靖难之耻,如今又有端平入洛的大败特败,虽然嘴上不说,不过所有人都知dào

,不管底下的普通老百姓是怎么想,至少大宋朝中的那些高踞在庙堂之上的人们已经渐渐失去了那份本应该属于中央之国的淡定和从容。

西夏、辽、金都已经是过去了,就不用再提。本以为就此之后大宋朝颜面尽失的时代就会过去,可是谁能想到前一刻还是亲密盟友的蒙古人转眼间就变为磨刀赫赫的杀神?

自端平入洛之后,大宋朝在正面战场上基本上就没有赢过蒙古人。每一次蒙古人南下打猎,没错,这是侦缉司从蒙古人那边传回来的词句,蒙古人对南侵大宋用的就是这样一个带着侮辱意味的词“打猎”。

对蒙古人来说,大宋就是他们的猎物,也仅只于猎物而已。

每一次蒙古南下,大宋朝向来都是满朝震动,紧张无比。每一次蒙古人打猎完毕,除了一些必要的要塞之地外,都是很快就退兵而去,留下的是被掳掠一空的残破城池,然后等着下一次打猎再来收割一番。

大宋朝身为中央之国的荣光就是在那持续数百年的一次次的对外战争中、一次次的打猎中慢慢的被消磨殆尽,以至于如今,甚至只要蒙古人靠近大宋边疆,都会让满朝上上下下神经不由自主的绷紧。

今天,贾似道用这样一个本不是太合适却又再合适不过的词,来诠释对蒙古人进犯大理国时大宋应该保持的态度,让所有人都不禁心神摇曳。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可是眼中的神色却暴露了他们此刻的心境。只有袁甫,在短暂的诧异之后,嘴角微微撇起一个不屑的弧度,终于是没有说什么。

纸上谈兵尔!

蒙古人是何等凶残,一个从未曾经过战事直面蒙古大军的人,也只能用这样的小伎俩来博得皇帝的欢心了。

袁甫似乎已经忘记了,就连他自己也从来没有真的直面过蒙古人,也只是通过道听途说来脑补出蒙古人的凶残罢了。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正如讨厌一个人,怕是连呼吸都是错的。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袁甫三人心中对贾似道的看法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赵昀深深看了一眼躬身而立的贾似道。今天,贾似道再一次刷新了赵昀心中对他这个小舅子已经刷新过一次的认知。

“诸位卿家都退下吧,似道留下。”

乔行简等人听到赵昀的话,无不一愣,随即躬身应道:“臣等告退!”

……

“似道,你可曾见过蒙古人?”

勤政殿内就剩下赵昀和贾似道两人,赵昀起身示意贾似道坐下,缓缓的道。

“回圣上话,微臣没有见过。”

“是啊,你没有见过,朕也没有见过。包括朝中这众多的臣工怕是也没有人见过。”赵昀表情有些奇怪,继xù

道:“可是他们都怕,而且他们还想让朕也怕蒙古人,让朕不得不怕蒙古人。”

“圣上……”

“似道,日后朝中诸事朕会召你旁听,不过似道需yào

谨记,日后朝中诸事当多听少言,事后朕自会问询于你。”说道这里,似乎为了给贾似道鼓气一般,赵昀走到贾似道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着道:“大理国之事,朕再好生思量一番,蒙古使节不日将至临安……嗯,此事容后再议,先前董伴伴说婉儿想要见你,你这就过去吧。”

显然赵昀其实是想要跟贾似道谈谈即将到来的蒙古使节的事情,不过却最终还是放qì

了。显然,虽说对贾似道先前的表现有些意wài

,不过赵昀显然不可能真的会因为贾似道的那番话就马上脑门发热的以为如今的大宋朝真的可以跟那定风波中说的那般巍然自立的任蒙古人随便在大宋周边折腾。

对赵昀这样的态度,贾似道并不意wài

。同时,他也更清楚,如今的大宋朝赵昀手中可打的牌太少太少了。不过,这些跟他都么有多大关系,该说的都说了,想来到底该怎么做其实赵昀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了。

唯一让他有些意wài

的是蒙古使节的到来。在之前他可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有心想问问,见赵昀似乎不想多说,贾似道也值得闭嘴不言。

“圣上,其实在来之前微臣已经见过大理使节了,如今大理使节正在舍下作客。”

诧异的看了一眼贾似道,赵昀点点头道:“那似道就代朕好生招待他们就是,朕就不过问了。”

显然,跟蒙古庞大的使节团相比,大理国的莫夜和阿阮两人使节团,实在是让赵昀兴趣怏怏。

“微臣遵旨!那,圣上,微臣这就去觐见贵妃娘娘?”

“去吧!”

第143章 等归的人

贾似道到锦绣宫的时候,贾贵妃正在绣东西。虽然贾贵妃收的很快,不过贾似道还是一眼就能看出来,那是一套婴孩穿的衣裳。

看到这一幕,贾似道心中暗叹一声。

“似道,来,这儿坐。”

看到贾似道,贾贵妃从来都是欢喜的不得了,拍了拍榻前的锦凳,柔声道。

贾似道也不客气,他知dào

他客气也没用,走过去一屁股坐下。刚刚在勤政殿站了半天,他走就是腰酸腿疼了。

“似道,你脸上是怎么回事?那个女子这般大胆!是徐若曦?当真是……”

伸手帮贾似道理了理官袍领子,贾贵妃看到贾似道脸上顶着的几道红红的抓痕,顿时俏脸寒霜勃然大怒的娇叱出声道。

“好了,姐,不是若曦。我跟若曦很好。”

见贾贵妃直接将这挠人的对象安在了徐若曦的头上,贾似道连忙出声打断道。

“不是若曦?那是谁?哪家女子这般没教养?”贾贵妃听到不是徐若曦,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瞬间就换了个称呼,表情却是更加凶狠,如护仔的漂亮小母豹般凶悍无比的道。不过话说到一半,贾贵妃似乎想起什么,狐疑的看着贾似道。

“似道啊,你是不是又去了勾栏院?你……这是那家****的女子,这般无法无天,来人啊,给我去封了他。”对自己这个宝贝弟弟,即便贾贵妃再不满,也终究还是不忍心说出什么狠话,却是将满腹的怒火都发到了那根本不存zài

的勾栏院上了。

“咳,姐姐,你不要生气,不要生气。”贾似道尴尬的拉住准bèi

翻身坐起的贾贵妃,“我都好久没有去****了,今天只是个意wài

一个意wài

而已,在和乐楼跟戊戌科的士子聚宴,却不曾想碰到了个疯子。”

“疯子?你认识?是女人?”

贾贵妃显然不怎么相信贾似道的话,狐疑的道。

“额,确实是疯子,我也认识。是个女人。”贾似道老老实实的道,随即看到贾贵妃脸上又有转阴的趋势,连忙道:“姐,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真的只是个意wài

。”

贾似道没打算把史珍香的名字现在就说出来,当然,想想也是隐瞒不了多久的。毕竟,当时在场的那么多人,只要贾贵妃想要打听分分钟就知dào

是谁做的了。不过,他也没打算让贾贵妃继xù

在这事上纠缠就是了。

“你还认识?哪家女子这般不识大体像个泼妇是的……”

“姐……你再说,我就走了。”

看到贾似道挑眉有不悦的趋势,贾贵妃连忙道:“好好好,我不说你。似道啊,你都这么大了,可不能再胡闹了。你要是再出个什么……你让我怎么向父亲大人交代!呜呜……”

见到贾似道不耐,贾贵妃立马将拿手好戏使出来了。

果然,贾似道见到贾贵妃这样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连忙保证道:“姐,你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今天去和乐楼也是因为戊戌科聚宴我才去的,我真的好久没有去****了。”

“真的?”

“真的!不信你问贾全儿!”

贾似道就差举手发誓了。

“好,似道果然长大了!”

见到贾似道这样说,贾贵妃瞬间就破涕为笑。这一招是她在贾似道还在病床上的那一阵试验出来的压箱底本事。屡试不爽。

“姐,你叫我来是?”

“似道啊,勤政殿内的事情我都知dào

了,你是不是还在奇怪我为什么专门让董伴伴去叮嘱你不要乱说话?”显然,贾贵妃的消息要比贾似道想像的要灵通的多。

“嗯,开始是有点儿,不过现在我已经大概知dào

姐姐的用意了。”

想想赵昀的叮嘱,贾似道知dào

,说到底贾贵妃还是担心自己人微言轻,祸从嘴出。而赵昀最后的嘱咐,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不,有官家在,你就算说了什么也没什么。姐姐担心的是乔行简那老匹夫。”

说到乔行简的时候,贾贵妃却是咬牙切齿,一脸阴狠。

“乔相?这是为什么?”

“你有所不知,许是因为你同那史参知走的太近,又加上我的原因,乔行简在你缉拿刺杀孟珙刺客的那一夜曾经专门进宫向官家进了谗言,所以,官家才会在加封你的保和殿待制衔之前加上上轻车都尉衔。看似褒奖,实则是陛下已经对你有所猜忌,才会如此。似道你要当心才是啊。”

贾贵妃显然很是担忧。

听到贾贵妃的话,贾似道第一次明白原来两个官衔之间还有这样的说道。不过,赵昀的耳根子不会这样软吧?乔行简一说就听?看今天的模样,赵昀显然对乔行简没有想像中的那么信任。

“你莫要不放在心上,对官家,姐姐要比朝中那些大臣们了解的多了。”

看到贾似道脸上的神色,猜出他心中所想的贾贵妃再次提醒道。

“好吧,姐姐都听你的,我记下了。”贾似道这才真zhèng

的放在心上,如果不是真的很紧迫,显然贾贵妃不会让董宋臣在那个时候去提醒自己。

“哦,对了姐姐,我把大理使节都安排在府上了,倒是有个意wài

之喜,那大理使节中的一个小姑娘似乎对医术很是精通,等过两日我确认她是不是真的医术很精湛之后,再带她来给姐姐看看身体。”

这件事他并没有告sù

赵昀,毕竟对阿阮医术到底如何,他也只是听阿阮和莫夜说,耳听为虚,眼见才能为实。要是阿阮的医术真的跟她的年龄成正比的话,那自然是没有那个必要了。

“似道,当真是长大了。”

贾贵妃笑着再次伸手给贾似道拂平肩膀上的褶皱,开心道。

……

回到贾府,已经是掌灯时分。

贾贵妃非要留着一起用膳,贾似道没有办法,只得留下。赵昀呢直到贾似道吃完饭就还没有出现,只是派了身边的近侍小太监来传话不过来吃饭了,想来还在为大理国亦或是就要到来的蒙古使节的事情闹心。

让贾似道意wài

的是,贾府大堂的灯还亮着。

隔着老远贾似道就看到徐若曦正在大堂内坐着绣着什么,绿珠和春桃两女正趴在桌面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晕黄的灯光映照在全神贯注刺绣的徐若曦身上,将她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中,如同画中人一般,是那样静谧而唯美。

不用想,徐若曦这自然是在等自己了。

贾似道心中瞬间被浓浓的温馨所填满,如今的自己,不管在外如何,至少在这家中,却是已经成了那个在灯下刺绣女子的全部了。

想到这里,贾似道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脚步。

听到脚步声,正在刺绣的徐若曦猛然抬头,脸上浓浓的惊喜之色一闪而逝,抬起头看着走进门的贾似道淡淡的道:“相公回来了。”

第144章 试枪第一弹(二合一大章)

好吧,她显然还是很在乎这脸上几道不怎么光彩的抓痕的。

“呀,老爷回来了。”

旁边趴在桌子上打瞌睡的绿珠和春桃两女手忙脚乱的起身行礼道。

贾似道指指春桃嘴角那道晶亮的细线,在徐若曦身边坐下。

“这脸上的抓痕呢,是史珍香那个疯女人抓的。”

听到贾似道这明显是解释的话语,徐若曦嘴角浮现一个勾人的弧度,瞅了一眼羞窘万分忙着擦口水的春桃一眼,缓缓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贾似道斟上一杯茶,缓缓道:“相公怎么跟珍香姐姐闹将起来了?“

“咳咳咳……珍香姐姐?你跟那疯女人认识不成?”

贾似道听到徐若曦的话,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一口喷出来,一脸惊骇的看着徐若曦。

“相公慢点,珍香姐姐人很好的,哪是什么疯女人。”徐若曦嗔怪的瞪了贾似道一眼。

“你说她人很好?你……她喜欢……她没怎么样你吧?”

贾似道瞪大了眼睛一脸紧张的上下打量着徐若曦。终究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史珍香喜欢女人的话说出口。

听到贾似道的话,徐若曦无暇的俏脸上瞬间飞满红霞。虽然贾似道没有将话说明白,可是徐若曦显然早就知dào

史珍香喜欢女人的这个事实了。

“相公……你想到哪去了?”

羞窘加情急之下徐若曦伸手在贾似道肩膀上轻捶两拳,急声道。

第一次见到徐若曦这样的小女儿情状,贾似道也不禁有些失神。

“相公……妾身跟珍香姐姐跟别人不同的。”

本就羞窘难当的徐若曦被贾似道这灼灼眼神看的脸都不知dào

往哪搁了,还以为贾似道依然不信,连忙解释道。

“哪儿不同了?”

“妾身跟珍香姐姐是姐妹……相公……”

看到贾似道脸上的促狭笑容,徐若曦瞬间明白过来,这个可恶的人是在故yì

逗弄自己呢。薄怒之下转过身,却是不愿意再搭理贾似道了。

对徐若曦而言,贾似道拿这样的事情来逗弄她却是她不能忍受的了。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怎么还气上了?你认识那疯女……史珍香你又没告sù

我,我怎么知dào

呢?再说,她确实是喜欢女人的吧,你也知dào

。我担心她是应该的嘛。”

贾似道板过徐若曦的身体,强制的让她面对着自己,解释道。

“珍香姐姐,这下手也太过不知轻重了些。”

终究还是相公,徐若曦看到贾似道脸上那几道红艳艳的抓痕,柳眉微皱。

“怕是她将新仇旧怨都算到一块了,顺道给你出气呢。”

贾似道这个时候算是明白,为什么史珍香看到他第一眼就那么仇视了,感情她还跟徐若曦有这层关系在。不过,很难想像,史珍香那个女人竟然会放着如花似玉的徐若曦不勾搭。

难道是怕被徐若曦给揍了?

“新仇旧怨?”听到贾似道的话,徐若曦捂嘴轻笑,眼神却是闪过一抹庆幸。

在此之前,徐若曦从来没有想过那个自己最讨厌的人,会有一天能够这样跟自己面对面的相处,晚上还同睡一张床。

不过,旧怨还说的过去,新仇又是从哪来的?

感觉到徐若曦疑惑的眼神,贾似道有些尴尬,这不是给自己挖坑么。

“额,纳兰玉,你曾经见过的。你的珍香姐姐一直在纠缠她,所以我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帮她逃离了你珍香姐姐的魔掌。”

听到贾似道的话,徐若曦并没有任何异常之色,只是深深的看了贾似道一眼道:“相公可曾用过饭了?妾身这就让春桃去将饭菜热上一热。”

“我不是让贾全儿传话回来说我在宫中吃过了么?难道你还没有吃?”

“妾身吃过了,跟莫先生和阿阮姑娘一起吃的。”

“他们……都睡下了?”

“嗯,相公还有事要见莫先生?”

“没!没有。我们是不是也该去睡了?”贾似道看着徐若曦,虽说是一本正经,可是那飘忽的眼神却是让徐若曦瞬间再次霞飞双颊。

“你看春桃和绿珠都困的流口水了不是?”

贾似道欲盖弥彰。

“相公……”

“老爷……”

“哈哈!睡觉去!”

……

嘉熙二年,三月底,赵昀在不到数天时间内接连下诏。

先是下诏命将作监周次说为蒙古通好使,负责同即将到来的蒙古使节酌伤蒙宋两国边境地界、名称、岁例等等;在下诏命将作监周次说为蒙古通好使之后当天,赵昀又借着下诏命孟珙为京湖安抚制置副使,置司松滋县。

在这两道诏令之后第二天,命殿中御史李心传为秘书少监、史馆修撰,负责修撰高宗、孝宗、光宗、宁宗四朝《国史》、《实录》等相关史料传记。同样也在这一天,再次下诏擢升殿中御史高定子为中书舍人、京湖江西督视参赞军事。

三天之后,赵昀再次下诏命参知政事、同知枢密使史嵩之兼督视光、蕲、黄、夔、施等五州军马诸事;下诏户部余天锡在临安城发行会子两百万贯,在湖广发行会子九百万贯;下诏四川遭受兵火州县军府镇不再重建,而是并为转输劳役之所,所有在四川境内的在押囚犯情节轻者释fàng

;下诏四川帅臣招集流民并收拢安置,供给种子和耕牛,优给赈济,赋税皆免。

对这些诏令除了如那修史的诏令让贾似道有些不明所以外,其余的大多数,贾似道听到了之后都不觉得有多少意wài



唯一意wài

的是,将作监周次说我蒙古通好使负责跟即将到来的蒙古使节的谈判和接待,实在是让贾似道有些哭笑不得。

让一个负责各类金银玉器刺绣雕琢的官员去跟蒙古人谈判,也亏得赵昀想的出来。

显然,已经在准bèi

襄阳之战的大宋朝上下,基本上没有将即将前来和谈的蒙古使节当回事。而跟蒙古人谈判,显然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计,这样的活计自然不会有人做的。所以赵昀无奈之下,才将没有任何后台的周次说给推了出来顶缸。

而擢升御史高定子为中书舍人、京湖江西督视参赞军事;史嵩之督视光、蕲、黄、夔、施等五州军马诸事;发行会子等一系列作为显然是为了即将展开的襄阳之战开始做准bèi

了。

真zhèng

让贾似道震惊的是在临安和湖广发行总量达到一千一百万贯的会子,更是从侧面证明了如今户部国库的空虚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是时已经占据整个世界经济总量近六成的大宋朝,偌大的国库竟然已经空虚到甚至连支持一场中等规模的战事都不能支撑的地步。还需yào

发行那实jì

面额跟实jì

价值相差悬殊的会子来筹措军资、粮草等等,如今的大宋朝的虚弱该是何等的触目惊心?

大宋朝民间藏着海量的财富,那些地主豪绅大商人哪一个不是富可敌国?可是朝廷呢,却是只能靠着发行会子从普通老百姓身上榨取他们本就不是太多的财富。

所有人都知dào

,这些朝廷发行的会子最多持续不过几天,就会价值大跌,越来越不值钱。可是没有办法,又不得不用。这些会子根本不可能对那些富可敌国的地主豪绅大商人有任何的危害,反而是给他们这些手中有着大量金银铜钱等实物货币的人提供了更多的压榨普通百姓的机会。

其实,每一次的会子发行,获利最丰的并不是大宋朝廷,正是他们那些富可敌国的地主豪绅还有大商人们。

要说朝廷中的那些重臣们不清楚这个事实,打死贾似道他也不会相信。恰恰相反,很多朝中大臣都是那些大地主大豪绅大商人其中之一。

对四川的那些诏令,虽说都是明面上的,想来暗中赵昀肯定也有所安排了。不用想也知dào

是针对大理国的局势作出的安排了。

好吧,说到底如今朝廷政令到底怎样跟他这个小小的从四品保和殿待制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关系。纵然心中有千般想法,贾似道知dào

那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这些天,贾似道比较闲。至少在军器监的一众老迈工匠看来,这位上轻车都尉、保和殿待制、临安府通判、军器监的掌舵者实在是很有些闲。

军器监在宁宗朝的时候就被剥夺了军械铸造的权限,如今的军械铸造都是由兵部军器所主管。军器监么,反而成为了储才和养老的地方了。

储才,储的才自然是那些进士及第却没有授到实缺的历届进士们了;养老么,说是养老,实则是个奢望。那些在军器监劳作了一辈子已经老迈工匠们都被兵部军旗所排除在外,又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也只能呆在军器监中靠着祖传的手艺度日了。

薪俸自然是没有的了。这些年迈的工匠们,只得靠着偶尔接下朝中大臣乃至京城豪绅们的私活来勉强度日。

在这些一年时间里大多数时候都在为下一顿吃什么担忧的老人们看来,这位国舅大人拿着朝廷俸禄天天吃饱没事干,不去坐衙,非要到军器监来东鼓捣一下西鼓捣一下,弄些就连他们这些跟各种器物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家伙都不明白,这位年轻的权贵脑中到底在想些什么,那不是闲是什么?

你看看那一身锦袍都乌漆妈黑的成什么样子了?哪有读书人而且还是朝中的重臣会做这样的事情?在那些在军器监中呆了一辈子、已经到了知天命年纪的工匠们看来,贾似道已经是重臣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军器监的老工匠们都这样想。譬如此刻正围拢在贾似道身边的孙威、杨硕等四五个军器监的老工匠。

“大人,成了。”

孙威趴在他那简陋的工台上拿着一个脏迹斑斑的奇怪物事,一脸激动的对着蹲在身边的贾似道叫道。

“成了?”

贾似道伸手接过孙威手上卖相实在不怎么好的黑色物体,仔细打量着。

如果有个现代人在,一眼就能看出来,此刻贾似道手中抓着的赫然正是后世最为常见的左轮枪。当然,贾似道手中这支左轮枪要比后世那造型精致模样小巧的左轮枪显然要大了一号不止,至于做工,自然更是差的十万八千里,看起来更像是个不够长的烧火棍。

没错,这就是军器监的这些老工匠们按照贾似道的意思和几张不甚明了的草图,费了好几天的功夫,纯手工打磨制作出来的一只大号手枪。

“大人,这个,小人几人已经尽lì

了。”

看到贾似道翻来覆去的打量着手中那个丑陋的烧火棍式手枪,孙威几人面色尴尬。互相推搡了一番之后,最后还是孙威搓着那脏的不像样子的花白胡子出来尴尬的道。

“不不,孙老,我已经很满yì

了。”

听到孙威的话,再看看周围几个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因为这个东西忙的团团转浑身脏兮兮的老工匠,贾似道知dào

几人误会了,连忙笑着摆手道。

“只是,孙老,这东西怎么用呢?”

打量了半天,贾似道还是没弄明白这个似是而非的左轮烧火棍在哪装子弹,好吧,子弹就不用想了,至少火药要有地方装吧,难不成也要从那枪管里面装?那自己还费了这么大功夫弄这个东西做什么。

“大人,请看,这是小老儿几人按照大人的意思做出来的弹药。”孙威说着从旁边的杨硕手中接过一袋东西。

贾似道拿到手中,倒出来,就发xiàn

是一袋比小指肚小上那么几分的铁珠。只是火药呢?难道直接用这铁珠打不成?

似乎看出贾似道的疑惑,孙威又赶紧递过来一长条整齐排列的只有指节长短的东西。贾似道用手摸了摸,讶然道:“这是用纸卷起来的火药?”

“大人高见!正是此物!”

“那这东西怎么用?我是说我怎么放到这……东西里面?”贾似道晃了晃手中的烧火棍,有些疑惑。因为他是看到这枪的肚子上有轮毂了,可是却没看出来将这轮毂下下来。

“大人,小老儿来如何?”

孙威搓着粗糙的手掌,有些跃跃欲试。

说实话,他自己也对这个东西很是好奇。浸淫在火器上数十年,孙威很清楚,如果这国舅大人的设想成功的话,那么如果沿用到大宋朝其余的长火器上,那带来的变化,想想都让人心颤。

贾似道见状连忙将手中的烧火棍递给孙威。

“大人,请看,若是要装填火药和铁珠,就必须如此。”孙威接过熟练的用手在火枪的上部一个凸起机括上掰了一下,机括应声而开,七洞的手枪轮毂乍现。

孙威接着用手轻轻一板,木作的手枪短柄向下弯曲,轮毂已经整个暴露出来。

“大人,这些火药都是杨老儿配置的,之前因为无法试枪,所以小老儿等人也不知这些火药分量是多还是少。”孙威说着熟练的将七颗铁珠塞进轮毂洞内随后用一卷卷制作好的火药条将洞口塞满,然后合上枪柄,扣上机括。

小心的将已经填好火药和铁弹的手枪双手递给贾似道:“大人,一定要小心,小老儿带大人去试枪?

显然,孙威很清楚,要是贾似道出了点儿意wài

,怕是他们这几个已经都要入土的老家伙都要死定了。他们死了不要紧,关键是他们都还有儿孙不是?他们还要活命啊。

贾似道将火枪接过拿在手中掂量了一番,这大号手枪明显重了不少。

“大人,当心,当心!”

看到贾似道摆弄,孙威等人感觉自己的小心肝都跟着一颤一颤的,勉强挤出一点儿笑容连忙小心翼翼的提醒道。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小心的护持着,却是生怕这东西掉下来走火。

“那好,孙老、杨老,我们去试枪!”

“大人,这边请!”

……

军器监中,自然有靶场,当然,这个靶场不仅是实验火器的,虽说如今大宋朝军中已经有了各样火器,可是冷兵器还是主流,实验弓弩也是在这个地方。

“大人,不可不可啊!”

见到贾似道拿着那粗糙的物事已经开始瞄准,孙威吓的腿都差点软了,连忙上前用手护着急声道。

“怎么?”

“大人千金之躯,怎可如此犯险。小老儿等人都安排妥当了,还请大人将这火器交给小老儿。”

说实话,贾似道在准bèi

试枪的时候心中也是在忐忑中,只是他不可能让孙威这些老人去试枪,又没有绝对安全的办法,他也只好准bèi

自己亲身上阵了,此刻看到孙威似乎有自己亲自试枪的意思,连忙道:“孙老,我有办法了。”

不大一会儿,固定起来用一根线拴住扳机的简易试枪台就好了。

“大人急智,小老儿佩服!”

孙威等人看到贾似道的安排,自然不会吝啬这马屁。

“呵呵,这试枪……”

“大人请1”

距离已经足足二十余步了,想来肯定不会有危险了,孙威等人自然不会跟贾似道抢这点儿风头,齐声道。

“好,我来!”

贾似道说着猛然一拉手中那根长长的粗大棉线!

“轰!”

升腾的白眼中火花四射,一声巨响,响彻整个军器监靶场。

第145章 金国公主

临安城南,凤凰山脚,一座巨宅的密室中一点烛火摇曳,斑驳的阴影中,两道人影若隐若现。

“圣上心意已决,想必要不了多少时日老夫就将告老。”

“乔公心中可是已有人选?”

“殿中侍御史、圣上侍讲李强父刚正不阿,可为左相;成叔可复,以参知之身从旁牵制那史子由;余老儿么,亦可进参知。如今,国库空虚,圣上为了襄阳之战前几日才命余老儿重发会子,以充军资,这户部交由余老儿……嘿嘿,再好不过。”

“李成叔复参知当无可厚非,只是李强父……为何不是袁甫、李韶、杜范等人?”

“王爷慧眼如炬,何苦用此来挤兑老夫?理学之人居心叵测,意欲迷惑圣上以正其身,老夫怎可让他们如愿?更莫说,那申国公虽说同史小儿不睦,可是若是由袁甫等人为相,怕是郑老儿定会作梗。“

“让袁甫等人同申国公结怨,不正合乔公心意?”

“圣上前不久已经命那袁甫等人为侍讲,若是王爷和老夫力呈怕是还真能成事。可是,若是袁甫等人为相,王爷敢用否?”

烛光阴影处那个高大身影听到乔行简这话,半响没有任何言语。

良久。

“乔公如今以为,那贾师宪如何?”

“莫非王爷……”

“有何不可?勤政殿之事本王亦有所耳闻,观其人其语,当是可造之材。”

“可是,王爷,一月前王爷还让老夫进宫为此事向陛下说项……再有贵妃娘娘之事……圣上已将侦缉司交给那贾师宪,如今贾师宪同那史小儿、余老儿走的甚近……”

“乔公可是怀疑贵妃娘娘之事本王也有份不成?”

“……老夫不敢!”

“呵呵,乔公,这大宋终究是圣上的大宋,即便圣上无后又如何?荣王难不成也会无后么?那些人做的事情,当真是愚蠢之至。

这大宋朝的九五之位在数年前,谁又能想到会被绍兴一小儿得去?满临安城的皇室宗亲,都眼巴巴盯着。可是结果又如何?有太后在又如何?

该是你的,就该是你的,不该是你的,用尽手段也是枉然。乔公所说月前之事,此一时彼一时尔,所以本王派人同乔公说项意欲打压于他;再说那贾师宪同史嵩之、余天锡等人走的近,那时本王忽然乔公可曾真的好好kàn

过那贾师宪?若不然,那贾师宪同何人走的近,还当真是不好说。”

“……”

“呵呵,乔公之意,本王已明了。今日乔公不顾相爷之尊轻车简从亲自登门,本王若不助乔公一臂之力,岂不跟那袁甫之流一般?呵呵,乔公放心,圣上问起,本王知dào

该如何说话。”

“如此,老夫就先行谢过王爷了。”

“呵呵,哪里哪里,乔公客气。”

……

当孙奎和纳兰红叶等一干人看到贾似道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齐齐送了一口气。

从进入这座吃的好睡却绝对睡不好的府衙后堂到如今,已经过去了足足近半月时间。在这半月时间里,原本说过几天再来看看他们考lǜ

的如何的贾似道,却是自那一夜之后,再没有出现过。

堂内,放着三万两将人眼睛都刺得生疼的白花花银子,堂外,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宋军兵卒和闪烁着寒芒的弩箭兵刃。

对孙奎等人来说,这座宽敞的后堂,当真是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了。

“呵呵,各位,好久不见了。”

贾似道对孙奎那喷火的眼神视而不见,抱拳一礼笑呵呵的道。

他是被余赐在皇城外抓来的。

这些天他很忙,忙的足不沾地。

那些诏令跟他没有多大关系,当然就算是有关系,以他现在的身份也是无能为力。所以,他要么就是去军器监跟孙威等人琢磨怎么改良火枪,要么就是带着阿阮进宫给贾贵妃解毒条理身体。

至于莫夜么,赵昀诏令已经下了,贾似道也跟他解释了一番大宋朝如今的境况,在得知远水解不了近渴而且大宋朝皇帝已经有意要驰援大理国、贾似道只要有大理国的消息就立马告sù

他之后,莫夜也总算是放下心了。

当然,阿阮能进宫是先由翰林医官院的几个太医跟着阿阮测试了一番之后才行的。不管能不能对贾贵妃有帮zhù

,首先对药理要精通不是?好在,阿阮的医术显然跟她的年龄是成反比的。虽然说如今还看不出她能不能对贾贵妃的身体有帮zhù

,至少翰林医官院的医官使刘向等人并没有说她开的药方有问题。没有问题,就证明至少对贾贵妃的身体还是无害的。

莫夜呢,倒是对国子监很感兴趣,这些天每日里都要去国子监上课。也让贾似道少抄了不少心,能够安心的去琢磨他的那把火枪。

那一日的试枪不能说是成功的,也不能说是失败的。火药放多了,枪管没炸膛,铁珠呢也只是击穿了二十余步外数寸厚的木板。不过这个结果却已经远远超过贾似道的期待了。毕竟还是第一把验证类型的火枪。接下来,必然还有很多地方需yào

改进。

这些天除了进宫看贾贵妃外,他大多数的精力都放在了这枪上了。当然,为了打磨这枪,在他的模糊思路下孙威等人琢磨出来的简易水利机床母机等一系列附加收获就不用多说了。

之所以花费这么多精力在这火枪上,除了看看军器监那些手艺娴熟的老工匠们的技术外,给他自己配备一件防身武器,才是贾似道最为主要的目的了。

在柳如和孙奎等人身上,贾似道明白,中国功夫并不真的是像后世那样说的大多都是花拳绣腿,而是真zhèng

切切的存zài

着。这样的人,在这个还是以冷兵器为王的时代,还是很有威胁的。

所以,在抓了孙奎之后,短柄可以使用的火枪就已经排上了贾似道的议事日程。目前看来,一切的进展还是很顺利的。

俗话说的好,功夫再高,也怕菜刀。他拿着的火枪,可是要比菜刀还要高一级的存zài



“国舅大人真是贵人多忙,老孙还以为这一辈子就要在这房中对着几万两雪花银老死呢。”孙奎斜瞅着贾似道,闷声道。

“哈哈,本官确实这些日子有些忙,忘了孙兄等人。”

“你……”

出乎孙奎、完颜红叶意料之外的是贾似道根本没有掩饰没有说借口,而是直接说忘记了他们这些人,这让准bèi

了良久、各样说辞的孙奎险些没一口气噎死。

“好了,不要你啊你我啊我了。孙兄和红叶姑娘如此急切的想要见本官,可是已经有个结果了?”贾似道随意的找了一张凳子座下,笑容一敛正色道。

“哼!国舅大人一个人进来,就不担心老孙把你留下?这一次,国舅大人怕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吧、”

孙奎怒气未歇,走到贾似道身前冷笑着道。

“哈哈,孙兄,不要说这些没有半点营养的话了,要是考lǜ

好了,本官就说说朝廷的意思,没有考lǜ

好,本官确实很忙的,孙兄可以继xù

和红叶姑娘还有手下的兄弟们商量商量。”

贾似道对孙奎这威胁的话色都不变一下,大笑着道,说着起身就要走。

“慢着!”

“国舅大人且慢!”

贾似道脚步刚动,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看来孙兄和红叶姑娘已经有所决定了。那本官先说说朝廷的意思。”贾似道转身,看着刚刚出声的完颜红叶微笑着道:“一,红叶姑娘必须留在京城……”

“放屁!这个绝对不能!贾似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贾似道话还没有说完,孙奎已经怒不可遏的出声打断,一边说着一边还缓步朝着贾似道贴近,大有一言不合立马动手拿人的趋势。

看了一眼脸上没有一点儿意wài

之色的完颜红叶,贾似道笑笑。

“孙兄,稍安勿躁,听贾某说完。红叶姑娘留在临安城,这是前提,如果这一点儿不答yīng

的话,那么剩下的条件,贾某也不必再说了。

当然,孙兄不用担心圣上和贾某会言而无信。几位可以一直住在这临安府中,一些吃食用度朝廷还是负担的起的。贾某不急,圣上自然是更不着急的。”

对欺近过来的孙奎贾似道脸上没有一点儿担心之色,他知dào

孙奎不敢也不可能真的动手。

谈判么,先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手,这也是贾似道一个人进来而没有让外面的内殿直禁军贴身保护的主要原因。孙奎的事情脱的已经够久了,他不知dào

历史的车轮是不是还在按照原本的路程走,所以,孙奎等人本来只是他临时起意的奇兵,在这个时候就显得尤为重yào

了。

“作为金国公主,放红叶姑娘离开,若是孙兄变卦了,贾某怕是吃睡都不得安宁了。”

看着一直冷冷盯着自己的完颜红叶,贾似道突然笑着轻声道。

声音肯定不大,但是他肯定这大堂内的孙奎和完颜红叶等人绝对可以听的清清楚楚。

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要下手拿下贾似道做为人质的孙奎听到贾似道这句话,瞬间神色大变,一副见了鬼一般模样的张大着嘴巴看着贾似道。

就连当日听到贾似道要将自己扒光衣服吊在城墙上都没有多少表情的完颜红叶,在听到贾似道这句话之后也是第一次露出了惊讶之极的表情。

看到两人的神色,贾似道心中瞬间翻起滔天巨浪。

这,竟然还蒙对了不成?

没错,贾似道根本就不知dào

完颜红叶是金国公主,甚至他连完颜红叶的真名都不知dào

,又怎么可能知dào

完颜红叶会是已经灭完的金国公主?

之所以说金国公主,本来是他打算就算完颜红叶不是金国公主,他也要把她包装成金国公主,这样的话,孙奎等人才能产生最大的价值,不然,去了北地,没有任何名份大义,甚至声名还很狼藉的孙奎等人,想要完成他需yào

他们达到的目的,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让完颜红叶假扮金国公主,然后用完颜红叶这个金国公主的名义,来收拢那些还在北地躲躲藏藏的金国残余势力,随后在他的支持下,牵扯蒙古人的精力,这是贾似道准bèi

在同孙奎等人达成条件之后要说的话。

本来,他只是想要提前给孙奎打个预防针,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的竟然直接真的诈出来一个大鱼,一个真zhèng

的金国公主!

真zhèng

的金国公主,跟假冒的公主,那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存zài

了。

哈哈!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了!看着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完颜红叶,强制的让自己保持淡定的贾似道,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这个时候,不用问孙奎等人为什么不惜那么大的代价直接到临安城刺杀孟珙了。在明白完颜红叶的身份之后,贾似道心中已经大概明了为什么完颜红叶会披麻戴孝杀孟珙了。

孟珙正是当初领兵攻入蔡州城中将金国彻底灭亡的人,而且听说孟珙还将金哀宗也就是完颜红叶的父亲从坟墓中拖了出来,跟蒙古人均分了,然后还带回大宋几段残破的身躯。赵昀正是靠着金哀宗那的龙袍还有残破的身躯来祭祀的宗庙,洗刷靖难之耻。

更重yào

的是,贾似道还知dào

,孟珙不仅是灭了金国的统兵大将,同时还是领军将金国皇后也就是完颜红叶的母亲凌虐致死的罪魁祸首。

当然,那皇后是不是完颜红叶的母亲都不重yào

了。金哀宗肯定会是完颜红叶的父亲,这就对了。将完颜红叶的父亲拖出来,砍成几段,同样的血海深仇了。

“国舅大人,好手段!大金完颜红叶见过大宋朝国舅贾大人!”

完颜红叶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突然出声道。

说是见过,可是完颜红叶却是没有任何一点儿行礼的打算,显然,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了,完颜红叶自然要维护她身为金国公主的尊严,此刻已经换回了非常正式的官方用语了。

“退后三十步,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贾似道看着完颜红叶,沉声道。

“大人……”

“退后三十步!”

“末将遵命!”

赵胜见贾似道如此坚持,只得躬身道。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围拢在临安府后堂的禁军兵卒已经纷纷退到三十步开外,不过戒备却是比之前更加森严了。毕竟,贾似道可是要比徐若曦重yào

的多了。

“现在,我们可以坦诚的好好谈上一谈了!你说呢,公主殿下!?”

贾似道对着完颜红叶躬身一礼,笑着道。

……

一个时辰后,志得yì

满的贾似道走出临安府衙。刚出来,一直等候在府衙外的贾全儿和史祥就迎了上来。

“大人,您今日太过冒险了……”

“好了,子生,我心中有数。我这不是安然无恙的出来了么?”

“大人千金之躯,独面众贼也就罢了,怎可让赵胜将军也退出后堂,万一有个差池……”

“好了好了,我记下了子生。以后我保证不会了。”

看到余赐还有没完没了的趋势,贾似道连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余赐见状,只得闭嘴。

余赐刚刚闭嘴,这边贾全儿又上来了。

“公子……”

“你也想说道我不成??”

贾似道看到贾全儿,眼睛一瞪,喝道。

“没……没有……小的怎敢说道公子。”

贾全儿连忙矢口否认。虽然他想说,可是面对贾似道,他根本硬不起来。

“那你上来干嘛?”

“公子……是那位纳兰姑娘的随从在府衙外求见公子。”

贾全儿哭丧着脸。

“纳兰玉的随从?来找我干嘛?”

“小的不知,据说是纳兰姑娘请公子前往一会!”

“人在哪?”

“就在府衙外!”

……

春风楼是临安府府衙旁边的茶楼。贾似道到的时候,纳兰玉已经在这茶楼中等了贾似道差不多刚刚好一个时辰。

“啧啧,都说国舅大人青云直上甚得圣心,如今看来果然如此。见国舅大人真是不容易,你可知dào

,本姑娘已经等了你足足一个时辰。”

看到贾似道,纳兰玉不等贾似道坐下,就上下瞄着贾似道娇声调侃道。

“你等了我一个时辰?”

贾似道在纳兰玉对面坐下,听到她的话,顿时眉头一跳,

一个时辰,不就是说,他刚刚进那临安府衙,纳兰玉就已经到了这茶楼。那么是不是说,纳兰玉对他的行踪一直了如指掌呢?

“哎哎哎,你不要多想。今天是本姑娘有事找你,所以才让阿二在你府外盯着。本来是打算直接到你府中拜访的,不过想到你那美貌的娘子,也就算了。你还不满yì

不成?”

纳兰玉看到贾似道的神色,心中一突,随即一脸不满的解释道。

“哈哈,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纳兰姑娘的耳目已经灵通到这等地步了,当真是让贾某好生惊讶。”贾似道显然那根本没有相信纳兰玉的话。

“那么,纳兰姑娘,你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不知今日找贾某又有何事?”

第146章 郑大官人

“你说你要离开临安城,回家了?”

贾似道的突然高起来的声音引得茶馆中的其余茶客纷纷侧目。

当然,即便不是因为他,茶馆中的那些客人也都是频频侧目的。毕竟,纳兰玉这样的女人走到哪里,都注定会是男人瞩目的焦点。

“怎么?难道国舅大人不担心纳兰再惹上跟那位史大小姐一般的人物?咦,国舅大人脸上的伤好的很快啊。咯咯,可惜了,纳兰竟然未曾看到。”

纳兰玉听到贾似道的话,眼神闪烁,捂着嘴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让周围的一众频频侧目的食客瞬间看呆了眼。

看着陡然笑容如百花绽放般的纳兰玉,贾似道也不禁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更不要说茶馆中那些本就茶不知味的人了。不过纳兰玉的话,却是让贾似道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敢保证,这个女人绝对是故yì

的。

既是故yì

拿史珍香大闹和乐楼的事情来调侃他,又是故yì

笑的这么灿烂,让周围那些一直没有品出茶滋味的人变花痴。

说到史珍香,贾似道倒是突然想起,史珍香自上次大闹和乐楼之后竟然再没有兴风作浪过。这倒是让一直防备着的贾似道有些意wài

了。

“阿大,谁在看就将谁的眼睛挖下来吧。”

贾似道正准bèi

说话,就听到脸上笑的灿烂无比的纳兰玉红唇轻启,轻飘飘的吐出这样一句话,让贾似道不由得一愣。

“好了,国舅大人,不要板着一张脸了。你代我受过的人情本姑娘记着呢,这不在走之前来找你了么?说吧,有什么条件,本姑娘看在你为本姑娘受了那么大委屈的面上,都应下了。”

纳兰玉两只手撑着下巴,扑闪着长长的睫毛盯着贾似道,笑颜如花。

似乎刚刚说的那句要挖人眼睛的话,根本不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一般。

看了一眼还在踌躇状态中的阿大,贾似道无奈的道:“这里是临安城,不是你家。你都要走了,就安分些吧,临安城这些日子不是很安稳,你现在离开倒也好。

不过,要求……我还真没有想好。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吧。以茶代酒,既祝你此去一路顺风,又当我再次为当日西湖之事赔罪了。”

“咯咯,你真的现在不提?我可是什么要求都会答yīng

的哦。”撑着下巴的纳兰玉,眨巴着眼睛,笑容邪魅。

魔女!我除非脑袋被门夹了,才会信你。

“先干为敬1”

贾似道翻了个白眼,没搭理纳兰玉。

“喂喂,你这人好没道理,有这样送人这样赔罪的吗?”见贾似道不搭理自己,纳兰玉一把捉住贾似道准bèi

喝茶的手,嚷嚷道。

“你还想怎样?”

看了一眼抓着自己手的纳兰玉一眼,贾似道嘴角微微扬起。

“怎么也要是酒吧……”

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神,纳兰玉触电般的收回自己的柔荑,如玉的俏脸上不自觉的飞上两坨嫣红,狠狠剜了贾似道两眼。

“酒不行,我今日还有事。”看到纳兰玉意欲杀人的眼神,贾似道举起手做投降状,“好,这样吧,下次再遇,贾某一定跟你不醉不归,如何?”

“哼,这还差不多。阿大,我们走!”

纳兰玉皱了皱小巧的瑶鼻,勉强算是应下了,说完话干脆利落的起身就走。竟是搭理都不搭理贾似道了。

贾似道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这样才符合这魔女的性子吧。

“贾某希望,下次同纳兰姑娘相见之时……不会是在战场上。好走!”

已经走出数步的纳兰玉听到贾似道这话,脚步猛然一顿,却是终究没有回头,潇洒的摆摆手,大步离开。

“呵呵!”

贾似道对周围茶客惊骇的眼神视而不见,低声轻笑两声。

……

嘉熙二年四月初,赵昀下诏以李鸣复为知枢密院事,李宗勉为参知政事,余天锡为签书枢密院事兼户部尚书、临安知府;仅隔两天之后,赵昀再次下诏命广州安抚使崔与之提举洞霄宫,任其自由选择居住地,李鸣复再为参知政事,工部侍郎、知庆元府兼沿海制置使吴潜为淮东总领财赋、镇江知府。

当听到这些诏令上那长长一串的官名官职以及官衔的时候,贾似道在一阵惊愕之后只得报以无奈的苦笑。别人就不说了,仅仅吴潜一人身上的官职官衔如果要完全记下来,怕是都要书写长长的一大串了,这些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身兼这么多职位,吴潜做到了这么多事情么?

一人身兼镇江知府、庆元府知府、工部侍郎、沿海制置使还有那什么淮东总领财赋等等,吴潜真的能做的了那么多的事情么?在这个没有电话,没有汽车更没有飞机、电视电话会议的时代,庆元府和镇江府可是相隔数百里之遥,吴潜怎么管理的了?

当然,吴潜只是大宋朝自立国开始就形成的冗官冗兵冗费的一个缩影而已。像吴潜这样的情况,在大宋朝实在是太普遍了。

就连贾似道自己,都不知dào

自己身上的头衔到底有多少个了。伤请彻底、保和殿待制、军器监、国子监司业、临安府通判等等,对这长长的一串官名,贾似道只得报以好长两字。

更甚者如大宋朝的副相,参知政事一职,贾似道知dào

的就已经足足超过一只手的数量,这还不加上这赵昀新加的李鸣复、乔行简、李宗勉等人。枢密院副使,除了史嵩之又有几个人?贾似道不知dào

,也实在是不想知dào



这么多的官员,虽说是将权力分散了,以免有人能够一家独大,重演那黄袍加身的事情,可是,也正因为这么多官吏,每个人都不知dào

自己该做什么,又能做些什么。如果仅仅如此倒也还罢了,毕竟不会耽误事,可是一旦遇到大事,互相推诿就成了大宋朝各个府衙最为常见的一幕了。

这样的大宋朝,拿什么去跟正在席卷欧洲的蒙古人斗?又怎么斗?

好吧,想远了,这些跟自己还是没有任何关系,贾似道扶额暗叹。

他现在还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小角色!

这样想起来,实在是让人不怎么高兴啊。

纳兰玉是走了还是没有走,贾似道不知dào

。从那天在春风楼见过一面之后,贾似道这些天再没有见过纳兰玉,当然,再此之前,他也不是经常见到纳兰玉。

当日的那最后一句话,也是他临时起意之举,对纳兰玉真zhèng

的身份虽说他有所怀疑,可是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真zhèng

的证据。不过看纳兰玉最后的反应,纵然不是蒙古人,怕是也是跟蒙古贵族联系很密切的某个大贵族了。

史珍香也再也没有出现过,或者说来找他的麻烦。可是正是因为史珍香没有来,贾似道心中却是总有一个疙瘩。

以史珍香的脾气显然不可能就这样忍了。自己可是抽了她的屁股,而且最后还狠狠的摸了一把。

不在沉默中爆fā

,就在沉默中灭亡,鲁迅先生的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史珍香么,很显然只能是属于前者的存zài



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阿阮的药很有用,贾贵妃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起来,听阿阮说在几日前就能够下床走动了,而且阿阮也说那会是个儿子。

儿子!

虽说如今还不能肯定,可是当贾贵妃听到后,却是欢喜的不的了。就连知dào

阿阮给贾贵妃施药后准bèi

勃然大怒的赵昀,也罕见的忍了。连带着,始作俑者的贾似道也逃过一劫。

毕竟,贾贵妃身体变好,那是最好的例证不是?

……

贾府后花园,贾似道和莫夜在对弈。

莫夜在国子监呆了半个月之后,却是似乎没了多少兴趣。这些天就再没有去过,每日里,却是拉着同样无所事事的贾似道下起了棋。

围棋,应该是莫夜在国子监学到的唯一东西了。不过,贾似道倒是听贾全儿说过,似乎也正是因为围棋,莫夜才没有再去国子监中晃荡。

莫夜是个新手,贾似道也是个半瓢水。两人对弈,倒也算是棋逢对手,堪堪能够杀个平手。每日里,下下棋,谈谈各地奇闻异见,品品茶,赏赏花,倒也自在。

“师宪,说过只悔一子,你这都是悔过几手了?第七还是第八子了?君子一诺千金,你怎可如此……”

莫夜一脸无奈的看着对面抓着白子死盯着棋盘似要将棋盘看破的贾似道,略带着不满的轻声道。俊朗如莫夜,即便再不满,说话的时候,也是如此的谦恭如玉。

“我说小莫,你这就不对了。昨日你把我吃你大龙的子都给扔了,你怎么不说?今日你还不让我悔几子不成?当真是只能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贾似道闻言抬头,瞪着眼睛看着莫夜不满的嚷嚷道。

“师宪,昨日之事,岂能同今日相提并论?”

“小莫,你这就不对了……我说……”

余下省去贾似道说教的数百字。

这是贾全儿进来就看到的一幕。

这些天,开始的几天,两人还是相敬如宾,不过显然,这说话的方式显然没有跟两人互相了解的程度成正比。说话也是越来越随意。

“师宪,贾管事又送来拜帖了。”

看到贾全儿,莫夜如释重负,轻轻擦了擦脸上的口水提醒道。

“额……好吧,这局不算,我们重新来过。”

正在滔滔不绝说教莫夜的贾似道,终于打住,却是顺手将手中的白子放在棋盘上随意一抹,原本莫夜已经赢定的棋面瞬间归零。

“……”

看着一片混乱的棋盘,莫夜无语半响,然后默默的开始收拾自己的黑子,准bèi

再战。

“今儿个又是谁的拜帖,不会又是凰娇娘的吧?”

贾似道看着埋头收拾棋子的莫夜,心满yì

足的起身伸了个懒腰。

“公子,今儿个不仅有娇娘姑娘的拜帖,还有雏凤楼苏婉儿姑娘、春风楼陆小小姑娘和金秋苑闵秋月闵当家的拜帖。”

“这凰娇娘还就盯上我了不成?每日一帖都来了。不过,难道这投拜帖还能传染不成?那其余三个姑娘也跟着一起来投?”

自和乐楼聚宴之后,和乐楼基本上每隔两三天都会有以凰娇娘为名的拜帖送到府上,现如今整个贾府都知dào

,原来自己老爷惊为天人的和乐楼娇娘姑娘正在倒追或者说对着自家老爷死缠烂打呢。

在贾似道让贾全儿回了一个帖子拒绝之后,和乐楼的拜帖那是更勤快了,从原本的两三天一帖,到如今的一天一帖,写帖的人呢也直接换成了凰娇娘亲笔了。

不得不说,贾似道也有些佩服凰娇娘的恒心了。

让他有些欣慰的是,徐若曦似乎根本没有一点儿吃醋的模样,这些日子,被滋润的愈发美艳的徐若曦,跟阿阮倒是天天混在一块了,只要阿阮不在皇宫,那两女铁定是在一块儿了。徐若曦对那些各样帖子,不可能不知dào

,唯一能解释的怕是也只能是,她懒得理会罢了。

对其余三个人,前身的贾似道也许了解很多,不过如今的贾似道却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印象。所以,他也懒得问,不用想,也都是各个****的头牌。

“公子,现在临安城的士子们都在传……”

贾全儿踌躇了半响,终究还是小声的道。

“传什么?”

“传公子恃才傲物、目中无人……还有……”

“还有薄情寡义……”

听到这四个字,贾似道一愣,却是气的笑出声来。

自己那前身当初苦苦追求的时候,你视若草芥,现在有求于人了,自己不搭理就是薄情寡义了?这还用上了舆论战了。

“把这些帖子统统回……”

“师宪,若是无事还是见上一见吧。”原本埋头重整棋子的莫夜这个时候突然开口了,“我还从未曾到过临安城的****中去过呢。”

贾似道一脸愕然的看着莫夜。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够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要去逛****的话,而且还说的那么坦然,让你以为是去踏青一样。

“好吧,你就给这些****回帖,选个日子,我去见她们。记得,是四个一起见。定下日子和地点了,让她们再来通知我。”

“是!公子!”

贾全儿见到贾似道终于回心转意,顿时大喜。要知dào

,这些天他可是收了这几个****送来的不少银子,都是希望他能在国舅大人耳边美言几句的。

如今的这个结果,虽说跟那些姑娘们的希望有所差距,可是却也差不离了。想想那些****答yīng

的另一个好处,贾全儿心中就是一片火热。

“啪!”

“哎哟!”

“看你笑的这么****,是不是那些****给了你什么好处?”

贾似道一个栗嘣敲在还沉浸在****中的贾全儿头上,阴阴一笑道。

“没有,公子。绝对没有!”

“真的没有?”

“额……有那么一点点儿……”

“啪!”

“我就知dào

!不然你会这么上心?”贾似道听完,又是一个重重的栗嘣敲上去。

贾全儿这次却是连叫也不敢叫了,哭丧着脸躲在莫夜身后。

“让你长点记性,迟早你就死在女人肚皮上。”贾似道恨恨的瞪了贾全儿一眼,“没有其他人的拜帖了?”

“公子,还有一个!”

“谁的!”

“回公子话,是郑铭轩郑大官人送来的拜帖。他人如今正在府门外等候。”

“郑铭轩?我之前认识?你认识?”贾似道皱皱眉。

“公子,郑大官人是临安城有名的富商,急公好义,整个临安城都是知dào

的。不过他在一年前就举家搬到看建康府。最近一年都没有回过临安城了。”

“我是问,我认识不认识他。”

“额,公子先前并没有跟郑大官人有任何交往。哦对了,公子,那纳兰姑娘住的宅子就是这郑大官人先前在临安府的宅子。”

“你说纳兰玉住的那个宅子是这郑铭轩的宅子?”

贾似道听到贾全儿的话,眉头不禁一挑。

“是的,公子。这个小的肯定。”

皱眉踱了两步,贾似道对着重新埋头整理棋盘的莫夜道:“小莫,今日看来是玩不成了。跟我去见见这急公好义的郑大官人如何?”

莫夜听到贾似道的话,讶然的抬头眨巴了两下眼睛,很有些呆萌的味道。

“我也去?合适吗?”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走,跟我去见见。”贾似道不由分说一把扯起莫夜,“贾全儿,你去将那郑大官人领到大堂奉茶,我跟莫公子随后就到。”

“是,公子!”

……

郑铭轩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有回临安的一天。他更没有想到,当初用他全家性命做胁强行买下他宅子的那人竟然在留下一句要感谢就感谢贾国舅之后,竟然又将那宅子强行还给了自己。

当然,先前买宅子的银子也是一并拿回去了。

回到临安城,听府中下人说这宅子的新主人跟那名声不太好的贾国舅走的很近,思量了两天,郑铭轩最终还是决定登门前来拜访道谢一番。

在他想来,那人专门留下那句话,不就是为了让他登门感谢这贾国舅的么?

第147章 发了,发了

“小人郑铭轩,拜见待制大人。”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两个年轻人,在大堂中等了半响的郑铭轩连忙起身躬身一礼道。虽然郑铭轩并不清楚哪一个才是真zhèng

的贾待制贾国舅,不过想来这两人中间总会有一个是就是了。

态度恭敬,却没有低声下气之感。

“呵呵,郑兄不必多礼。请坐。”

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是,这个贾全儿口中急公好义的临安府有名的富商巨贾竟然会是如此的年轻,微一愣神,随即笑着道。

“谢大人。”郑铭轩见到贾似道如此态度,心中稍安。

至始至终莫夜都在扮演着他旁观者的角色,没有插过一句话。

三人分宾主落座。

最多也就三十余岁的郑铭轩相貌堂堂,似乎不太苟言笑,看不到一般商人身上有的狡诈市侩之色,反而更像是浸淫官场的人。

“郑兄,这位是大理国使莫夜莫先生。”

“郑铭轩见过莫先生。”

大理国有使节前来的事情,除了朝中的一些人外,民间知dào

的还真不多。当然了,这也跟莫夜这一次的大理国使节团太小有关了。所以,本还在怀疑什么人能够跟贾似道这么亲近一道会客的郑铭轩,他听到贾似道的介shào

之后先是一愣,随即连忙起身行礼道。

莫先生这个称呼,似乎同他大理使节的身份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个念头在郑铭轩脑中一闪而逝。

对这位国舅大人,郑铭轩在上门之前自然也调查过。虽说他举家搬到了建康府,不过终究还是有不少的生意在临安城,想要打听贾似道的消息自然还是很容易的。

最初这位国舅大人据说名声并不太显,即便是有些名声也大多都是****贪杯好赌跋扈的恶名,只是在被人在西湖砸了个半死后,却是突然跟换了个人似得,不仅性情大变,甚至似乎连脑袋都开了窍一般,一鸣惊人,平步青云,成为如今朝中最为炙手可热的新贵。

所以,郑铭轩这次登门是打起了十分的小心。

“郑兄不用多礼,叫我莫夜就好。”莫夜讶然的看了贾似道一眼,起身回礼。心中却是也对贾似道这个莫先生的介shào

有些疑惑。

“呵呵,郑兄如此年轻,就已是临安府富甲一方的豪绅巨贾,当真是让贾某惊讶。”

“待制大人谬赞了,小人一家三代为商。小人能有今日,尽是萌祖上恩泽。至于小人自己,实在是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郑铭轩满嘴的谦虚。

“呵呵。”贾似道对郑铭轩的话轻笑两声不以为意,话锋一转道:“不知郑兄府上都是经营何物?”

“回待制大人话,小人府上三代都是临安一地的皇商,为皇家供应御酒等物。”

“皇商?哦。”贾似道恍然大悟,能成为专门为宫廷供应御酒的商人,也难怪这郑铭轩能成为临安府一带数一数二的富商巨贾了。

“如今小人一家还经营有丝绸、茶叶等物。”

“据说清苑是郑兄老宅?”贾似道已经没有多少兴趣继xù

在郑铭轩都卖些什么东西上纠结了,而是终于问出了今天见郑铭轩的主题。

“回大人话,清苑确是小人府上祖宅。”

不仅是老宅还是祖宅?

“那,郑兄将这祖宅给纳兰姑娘住,想必相交定然匪浅吧。”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贾似道不动声色的道。

“纳兰姑娘?”听到贾似道的话,郑铭轩有些茫然,随即马上会过意来,这贾国舅口中的纳兰姑娘想必就是当初要强买自己祖宅的那个人了。

原来是个女子。

“回大人,小人到今日才是第一次听到这位纳兰姑娘的姓氏,而且还是从大人这里知dào

她的姓氏。”郑铭轩苦笑道,“当初正是这位纳兰姑娘从小人手中买下了这清苑,所以小人才会居家牵至建康府。今日,小人冒昧登门拜访大人,也是因为那位纳兰姑娘将清苑祖宅又还给了小人,并传信小人言道若要感谢,就感谢待制大人。因此,才有小人今日之行。”

贾似道愣了一愣。

直觉告sù

他,郑铭轩没有说谎。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苦笑。

虽说郑铭轩说的很轻巧,想来这买和还,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吧?这清苑既然是郑氏祖宅郑铭轩又怎么可能会卖?以纳兰玉的脾性,想来定然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逼得郑铭轩不仅将祖宅被迫卖给了她,而且还举家搬到了建康府,想来也是避祸了?

强买之后,又还给人家。对纳兰玉的脾性来说,实属正常。

不过,纳兰玉专门让这郑铭轩上门来感谢自己做什么?

贾似道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皱眉思索着。

坐在下首的郑铭轩看到贾似道再次端杯,脸色变了几变起身道:“待制大人,公务繁忙,小人不敢叨扰,这就告辞了。此次小人来的匆忙,备了些薄礼,感激大人援手之恩,些许心意,还请大人莫要推辞。日后大人旦有所需,尽可着人召唤小人即可。”

“额……”

“大人留步,大人留步!”

郑铭轩看到贾似道想要起身,连忙出声。

看了看手中的茶杯,贾似道知dào

这郑铭轩显然是会错意了,以为自己这是在暗示他他可以走了。不过如今已经如此,再留人反而不美。

“贾全儿,代我送送郑兄。”

“是,公子!”

……

看着一脸喜气的贾全儿报上来的那串儿长长的礼单,贾似道无奈的揉揉额头。

上好绸缎百匹,上好人参十支,上好珍珠二十颗,美酒两坛,黄金百两,上等雪花银更是足足千两之巨。还有各样珍惜古玩名贵字画金玉器物若干,甚至还有大将军数只……

这就是郑铭轩口中说的来的匆忙些许心意。一出手就是价值数万辆白银的心意,区区薄礼啊……这郑铭轩当真是有钱啊。

“行了,你把这些东西都拿到帐房登记造册吧。”

听到贾似道发话,原本还有些忐忑的贾全儿顿时乐开了花。

发了……发了……

这郑大官人,果然是急公好义之人捏。贾全儿心中,对郑铭轩的友好度,那是瞬间飙升。

第148章 聪明人和聪明人

史珍香最近很有些无聊。

从和乐楼回来至今,她都很少出府。

她不知dào

自己这是怎么了。

和乐楼上,她让贾似道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并且成功的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印记,可是,她也被贾似道用她根本难以启齿的方式给教xùn

了一顿。

所以,到底是她教xùn

了贾似道,还是贾似道占了她便宜,连她自己心里都分不清楚。

这些日子,那些她勾搭的女人们不是没有人上门找她,可是在一起玩耍了几次之后史珍香却发xiàn

自己总找不到之前该有的畅快感觉,心中反而是愈发的压抑或者说空虚,总感觉这其中是少了些什么。

吃过早点,史珍香照例去花园内转圈。

这是她一直保持的习惯,这片占地不小的花园,没一株花草奇树都是史珍香亲自摆弄的,其中很多花草都是她花费了大价钱从大宋各地移栽到悠然居中的,这也是她平日里除了勾搭豪门贵妇四处****外耗费时间最多的地方。

每天亲手侍弄一下这些花花草草,早已经成为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当然,这片独属史珍香的花园在这偌大的史府中是属于禁地范畴的,也只有那么有限的一两个人能够进来。而这有限的一两个人中,显然是不包括史祥这位史府的小公子的,毕竟就连史祥想要进来,也必须首先要有史珍香点头,他才敢踏足的。

史嵩之走进这花园的时候,史珍香正半蹲着拿着小铲子在给那株白玉兰翻土,这一刻的史珍香少了平日里看到的飞扬和跋扈,显得专注而又静谧。朝阳柔和的光芒在史珍香身上绽放道道色彩斑斓的光晕。

太像了!

恍惚间,史嵩之有些失神。

“公务繁忙的父亲大人今日不用上朝的么?

史珍香熟练的翻动着小铲子,头也不回的娇声道。

这个花园,整个史府乃至整个史氏一族也只有两个人可以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自由踏足。一个是史珍香自己,另一个也就是史嵩之了。

“我听说香儿你这些天都没有出过府?怎么了?还在生为父的气?”

史嵩之背着双手笑着道,笑容和蔼。这一刻的史嵩之,显然不再是朝堂上那个人人生畏的权臣,而只是一个慈祥的父亲。

“女儿只是乏了,不想出府罢了。”

史珍香很快就将白玉兰根部的土翻完,没有起身,又开始翻白玉兰身边的金盏菊的土。

“为父当日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想想,那贾师宪贵为当朝四品,更是官家金口御封的国舅,你那般对他,不仅丢的是他一人的颜面,更是让贾贵妃和官家颜面失色。那贾贵妃是什么人你不是不清楚,对贾师宪更是……”

“父亲大人说到底还不是担心我这个不知廉耻的女儿丢了您老和史家的颜面么?”

史珍香继xù

摆弄着她的爱花,眼皮都没有挑一下,打断史嵩之的话。

发生在和乐楼的事情,史嵩之从勤政殿一回来,就有人禀告了他。毕竟,虽然史嵩之对史珍香极尽宠溺,可是史家的掌舵人毕竟还是史嵩之。

本还心中暗叹贾似道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史嵩之,听到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女儿,顿时勃然大怒。史珍香呢,却显然不是个省油的灯,父女俩人不欢而散。

昨日听到管家说大小姐已经足足旬日没有出过府门了,即便是以前的那些女人来访也都是兴致怏怏,史嵩之自然以为史珍香还在生自己的气,所以一大早下了朝就特意来看看。

对这个女儿,其实史嵩之没有什么不满yì

的,即便史珍香喜欢的是女人。

“香儿……”

“老爷!”

老管家福叔的声音在花园门口处响起。

史嵩之皱皱眉,回身道:“福叔,何事?”

“保和殿待制、临安府通判贾大人来访。”

“咔!”

正在翻土的史珍香听到福叔的话,娇躯微震一个失手却是将金盏菊的根给挖断了两根。

“贾师宪?”史嵩之挑眉,回头看了一眼似乎依然在若无其事摆弄花草的史珍香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你去将贾大人请到书房奉茶,我随后就到。”

“是,老爷。”

福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香儿,为父当日气怒之下有些话重了,你也不用这样跟自己赌气不是?现今****正好,我让史聪安排一下,你出去散散心……”

“父亲大人,女儿没有赌气,只是近些日子不想四处走动罢了。您老就不用担心了。”

背对着史嵩之的史珍香没来由的有些慌乱,强制的让自己保持镇定,娇声道。

史嵩之听到史珍香的话微微一愣,似乎在分辨这个脾气刁钻的宝贝女儿话语的真假。

“那……为父这就去见客了。你若有事直接让福叔安排就是。”

“嗯,父亲大人去吧,女儿心中有数。”

史珍香轻快的话语中带着点儿催促。

“那为父这就去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史珍香一把将手中的精致小铲扔到地上,捏着衣角心烦气躁的来回走了两步,不知dào

想到什么,未施任何粉黛的俏脸上不知何时竟然飞上了两抹嫣红。

半响之后,史珍香停下脚步,贝齿轻咬红唇,深吸一口气。

“玉儿,烧水,沐浴更衣。”

“啊?是,小姐!”

……

史嵩之进来的时候,贾似道正在俯身打量史嵩之书案上的那副字。没有落款,可是能够放在史嵩之的书案上,再看看那旁边笔砚上架着的狼毫笔,不用想也知dào

肯定是出自史嵩之的手了。

“凝神静气!”

笔力刚劲。

“哈哈,师宪难道也好此道不成?”

史嵩之刚刚进门,看到贾似道正趴在书案上看自己昨夜写的字,笑着道。

他等贾似道来访可是已经等了很久了。

孟珙离开当日,他曾经让孟珙带话给贾似道,可是贾似道一直没有动静,让史嵩之也甚是无奈。不管怎样,虽说他已经摆明了姿态向贾似道示好,可是贾似道毕竟还从来没有明确说过要跟他站在同一阵线上。

而以他史嵩之如今的地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总不能舔着脸再主动上门去请贾似道来上门拜访或者说他自己去拜访贾似道吧?

当然,这其中还有一个重yào

的原因。

那就是史嵩之其实对贾似道并不是很看好。不仅是因为贾似道如今的分量还不够,而是因为贾贵妃遇刺的事情让史嵩之有些犹豫了。

能够有能力在宫内对赵昀最宠爱的贾贵妃下手的人,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

贾似道只是个纽带而已,对其他人来说,贾似道是青云直上,甚得圣心,可是对史嵩之这个层次的人来说,显然贾似道的分量还是太轻了,或者说贾似道根本没有那个资格让史嵩之去主动结交拉拢他。

之所以对贾似道这样另眼想看外,除了极为倚重的心腹孟珙对贾似道极为看好外,最重yào

的是史嵩之在意的是贾似道身后的皇帝宠妃贾贵妃而已。

这也算是一种投资了。

毕竟,如果贾贵妃能够给皇帝诞下麟儿的话,那么只要这个孩子都还正常,那么太子之位铁定了只能是这个孩子了。

大宋朝数代以来,皇室血脉稀薄的事情并不是个秘密,更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魔咒。赵昀都已经快到了不惑之年了,如今也仅仅只有瑞国公主一个子嗣而已。

虽然嘴上没有说,不过,朝堂内外其实对赵昀今后能不能再有子嗣实在是不怎么报希望的。甚至连贾贵妃这个孩子对许多人来说,都是意wài

之喜或者说是意wài

之惊。

有人想让这个孩子出来,自然就有人不想让这个孩子出来。

一旦史嵩之跟贾似道真的达成了某种默契,那么他就需yào

面对那些对贾贵妃极为敌视甚至是已经对贾贵妃下手的那些存zài

了。

结盟一个还没有生出孩子的贾贵妃,然后面对那些藏在暗处的敌人,没错是敌人,不是政敌,毕竟政敌也只是政见不合,不会祸及家人乃至性命,大宋朝立国数百年,朋党之争常常有,可是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丢官之后将性命也丢了的事情。

当然,这种情况也跟太祖皇帝立下的不杀士大夫有关。

可是贾贵妃的那些敌人,却显然已经到了兵刃相见的关口了。还没有看到任何收益的情况下,就进行这么高风险的投资,对史嵩之来说,他必须要好生思量一番了。

“呵呵,史相笔力雄厚,师宪哪敢班门弄斧,也只能看看罢了。”

贾似道起身,躬身对着史嵩之行礼道。

“哈哈,师宪若是喜欢,老夫就将这幅拙作送你如何?”史嵩之在书案前坐下,伸手弹了弹那副字,示意贾似道也坐,笑着道。

“那师宪谢过史相了。”

平心而论,贾似道确实很喜欢史嵩之的这幅字,既然史嵩之要送,他没有道理不要不是?

“你啊你!”

史嵩之笑着用手点点贾似道,他似乎很喜欢贾似道这样不是太过拘谨的说话方式。

侍女很快就将茶换过,重新上了好茶。

史嵩之瞥了一眼,似乎在用心品茶的贾似道,眼中闪过一抹无奈。这个小子比那些老东西还有耐心。

“和乐楼之事,香儿做的过了,老夫……”

“咦,史相,和乐楼有什么事情?”

听到史嵩之说到和乐楼,贾似道抬头送给史嵩之一个明亮的笑容,疑惑的道。

虽说打断史嵩之说话有点失礼,可是若等到史嵩之将道歉或者赔罪的话说出来,那才是真zhèng

的不知进退了。更何况,似乎史嵩之也不知dào

该如何说道这和乐楼的事情。

堂堂副相,位极人臣,赔罪的话,岂是那么容易出口的?又岂是那么随便就能听的?

看到笑的极其明亮的贾似道,史嵩之不知为何突然又想到了那天看着他顶着那几道红艳艳的抓痕出现在勤政殿的场面,眼神不自觉的有些怪异。

当时不知dào

,还能当作笑料一笑置之,如今知dào

是自己那宝贝女儿的战果,史嵩之心境自然有所不同。

史嵩之看着贾似道笑笑,最终还是没有继xù

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

“史相,孟帅那边可有好消息传来?”

“师宪如今掌控侦缉司,应该比老夫更清楚才是啊?不过,老夫听说,从师宪去往荣王府交接侦缉司诸事之后,就再未曾过问过侦缉司之事,甚至连枢密院中的侦缉司吏房都不曾去过。”

史嵩之看着贾似道,眼神玩味。

“额……师宪最近实在是有些忙。”贾似道有些尴尬。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自己身上似乎还担了个名义上掌管侦缉司的职务。

“忙?”史嵩之笑的愈发诡异,“老夫倒是听说,临安城有名的四位头牌姑娘可都对师宪亲睐有加啊。四美联名请国舅才子去往西湖饮酒赏景的佳话,这两日可是早就传遍了临安城,就连老夫这等孤陋寡闻之人都是有所耳闻啊。师宪,当真是艳福不浅啊。”

“嘎……”

被坑了!

这是贾似道听到史嵩之话语后的出现在脑中的唯一三个字。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史嵩之都知dào

凰娇娘、闵秋月、陆小小、苏婉儿四女明日要在西湖金秋苑的花坊之上设宴请自己赏景的事情。

传遍了临安城?那不是弄的满城风雨?竟然连史嵩之都听说了。

没错,在昨天贾似道确实是就已经收到了凰娇娘、闵秋月、陆小小、苏婉儿四人的请帖。

四女的动作很快,在贾全儿传话的第二天就将请帖送到了贾府,所说也不过是请他明日前往金秋苑在西湖上的画舫上游玩赏景而已。

如今竟然连史嵩之都说传遍了临安城,而且连他都听说了,那么事情显然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显然,既然已经传遍了临安城,想来以这四个女人所拥有的狂热粉丝,明天的赏景肯定不可能是他一个人。更不要说,在这个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为称道时代了。

临安城多少读书人?直接给他一个人安上才子之名,那是典型的给他拉仇恨了。

看来,明儿个肯定不会太过安稳。

“哈哈,据说那四位姑娘任何一个都可称为绝代佳人,临安城中无数士子可都巴望着做这四位女子的入幕之宾,四女同时青睐师宪,为何师宪还摆出这样一副闷闷不乐的嘴脸?”

史嵩之显然是知dào

一些内里的情况,笑着调侃着贾似道。

“那,明日史相去好,师宪实在无福消受。”

“……”

史嵩之目瞪口呆的看了贾似道半响,随后笑着点点贾似道,不再说话。

终于扳回了一城,贾似道心中的郁闷瞬间消散了不少。随即面色一肃看着史嵩之道:“不瞒史相,今日师宪上门实是有事不明,特意上门请教史相。”

正戏来了,史嵩之心中暗道。

“哦?师宪有何事不明?尽可道来,老夫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贾似道隐晦的翻了个白眼,这老狐狸一直顾左而又言他,显然现在的情状跟当初发生了变化,老狐狸对之前的决定有所犹豫了。

“前不久师宪偶遇一李姓商贾,闲聊之余,这商贾问了师宪一个问题。他以贩卖丝绸为业,数代之前曾是我大宋最大的丝绸商人,却因时事变幻,家道中落,虽说如今依旧富甲一方,但仅剩的几条商路却被其余后来居上的丝绸商贾挤压,甚至已有丢失之忧。”

史嵩之听到这里眼中精光一闪。

“孰料近日却又有一商贾异军突起,虽不能同其余商贾相比,却渐有成势之相。那些侵占李姓商贾的丝绸商人已经有人决意打压这新晋商贾。而这新晋商贾却同李姓商贾交好,如今李姓商贾就面临选择,其一就是同这新晋商贾联手,夺回之前商路,重回往日荣光,可是必须提前同那些商贾对决,胜负难料,胜则一荣俱荣,败则一损俱损;

其二,就是作壁上观,李姓商贾依然可保持如今拥有之商路,保一时无虞。当然,新晋绸商若败,李姓商贾结果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史相说,此时李姓商人是该作壁上观,还是雪中送炭呢?”贾似道目光炯炯的看着史嵩之,末了幽幽吐出几个字:“亦或是落井下石呢?”

“师宪以为该如何选择?”

史嵩之眼中精芒一闪,正视贾似道,不紧不慢的道。

“回史相话,师宪正因不知,所以今日特来登门求教史相。”

“呵呵,师宪心中想必早有答案。”史嵩之突然笑着伸手点点贾似道,随即笑容一敛正色道:“若是老夫是那李姓商贾,定然会同那新晋商贾联手,倾力一搏。成则两姓俱荣,败则……提前数年而已。”

说道最后,史嵩之似乎想起什么,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幽幽一叹。

“谢过史相,师宪受教!”

贾似道听到史嵩之的回答,心中顿时为之一松。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都已经说的这么明了了,那么各个意思自然也都心中有数了。

“侦缉司诸事,师宪可好生打理一番。”

史嵩之眼神炯炯,看似提醒实则意有所指的道。

第149章 我什么都没看到

不是很宽也不是很长的回廊两头,一个女人,一个男人,在看到对方的那一瞬间同时止步。四目相对,这颇有狭路相逢之状的一男一女心境却是冰火两重天,大不相同。

史珍香看着距离自己不过十余步的贾似道,高耸的****急剧的起伏。在看到贾似道时****处不由自主的酸麻感让史珍香不自觉的又想到了在和乐楼上那让她羞窘难耐却又难忘的一幕。

这是她设计了好久的偶遇。

看着驻足不前进退两难的贾似道,史珍香突然发xiàn

自己的娇躯不由自主的火热起来。她只得咬住自己的红唇的方式来提醒自己,这是在史府大宅,不是之前两人在和乐楼中的那个雅间。

可是史珍香这含羞带怯的神情,却是让心中没有任何心理准bèi

的贾似道以为对面那个疯婆娘气的都已经在咬牙切齿了。今天可是这疯婆娘的主场,看来是要倒霉了。

本来来的时候就想着千万不要碰到这疯婆娘,结果偏偏在走的时候碰到了,而且还是在必经之路上,想躲都没地方躲,这可当真是怕什么就他就来什么,太他奶奶的流年不利了。

贾似道心中暗道要糟,他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能够隐约嗅出空中飘荡的火花味道。

“小姐!”

送贾似道出来的福叔看到史珍香躬身一礼,随即对着贾似道伸手请道:“贾大人,这边请!”

他似乎根本就没有发xiàn

这空气中涌动着的暗潮。

贾似道咬咬牙,硬着头皮继xù

迈步。

回廊对面那头,眼看着贾似道越走越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十余步,变成十步,四五步,史珍香依然一动不动的站在路中央,没有一点儿要让路的意思。

吗的,这疯婆娘今天看来是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我了。

贾似道看着神色中带着点玩味的史珍香,神色数变,抱拳一礼道:“史小姐……借过。”

“福伯,香儿送贾大人可好?”

“是,小姐!”

贾似道脸色一变,还没有来得及反对,身边的福叔已经是紧跟着史珍香的话之后应道。说完,福伯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转身就走,压根儿就没有给贾似道一点儿反对的机会。

“你想干什么?还有完没完了?”

原本还以为有这福伯在身边史珍香再怎么样也不会胡作非为,可是如今最大的依仗也没了,贾似道知dào

今天显然已经是没法善了了,索性把心一横,两步跨到史珍香身前,低声恶狠狠的道。

贾似道突然贴上来,史珍香心中不由自主的一慌,眼中不自觉的有些慌乱。可是贾似道的话却是让她心中原本的喜悦瞬间被愠怒所替代。

“哟,堂堂国舅大人也有怕的时候?本姑娘就没完了,你能耐我何?”

史珍香毫不示弱,圆瞪着美眸直视着贾似道,不甘示弱的反唇相讥道。

“让开!”

“不让!”

“你让不让?”

“就不让!”

“……”

跟在史珍香身后端着蜜饯的玉儿早就退到了几步开外,背对着两人,生怕听到看到一点儿不该让自己看到的东西。

瞥了一眼缩在栏杆背对着两人的玉儿,贾似道深吸一口气,贴近史珍香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当日打的你太舒服,你今日是不是屁股又痒了?”

说完贾似道就在史珍香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缩了回来,眼睛时不时的在史珍香那丰腴的****处流连着。猥亵的意味当真是明了之极。

“你……无耻!”

突如起来的男人气息加上贴近耳边呼出的温热气息,让史珍香浑身的肌肉瞬间紧绷,两腿间似乎突然出现了些许湿意。

从没有男人能够挨他如此之近。甚至连史祥都没有。而这已经是贾似道第二次距离她如此近了。而且还是在这史府当中,旁边还有她的贴身小婢,想到此处,史珍香发xiàn

自己的娇躯却是更加燥热了起来。

自己果然是不讨厌他的,至少是不讨厌他靠近自己!

这是为什么?

贾似道退去,史珍香脑中浮现的是这样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一出,让史珍香心中忍不住的惶恐起来。加上又被贾似道点出和乐楼上的羞人之事,恼羞成怒之下,史珍香紧紧咬住的自己的红唇,恶狠狠的瞪着贾似道低声骂道。似乎唯有借此,才能掩饰她此刻心中的躁动和不安。

“我无耻?”贾似道见到史珍香这样心中反而安定了下来,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想来史珍香也不可能真的把事情闹的太大,毕竟打她屁股的事情说出去,自己刚刚跟史嵩之打了半天的机锋才达成的联盟,说不定就此泡汤了,可是史珍香也绝对是没了颜面了。

以史珍香的脾性,想来怎么都不会说出这件事的。所以,贾似道才能这样肆无忌惮。

“我就算真的无耻,也是被你逼的。”

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自己必须要保持这好不容易占到的上风,丝毫不敢示弱,上前两步,几步贴到了史珍香身上,距离那高耸似乎只有几丝的距离。

“让开!”

浑厚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让史珍香不由自主的心浮气躁。心中那让她惶恐的躁动,每一次嗅到这气息都要比上一次强烈。

虽然有心不想在贾似道面前示弱,可是史珍香毕竟还是个女人,即便她这个女人做的事情其实比男人也差不到哪去。

只得不甘心的退后两步,躲开贾似道,顺便避开那让她难以忍受的贾似道气息。对别的男人,她回到府中也试验过,不要说味道,仅仅是贴近都让她难以忍受,可是唯独对这个抽了她******一顿的贾似道,史珍香发xiàn

对自己却是个例外。

“登徒子!无耻!”

史珍香撇开脸,不敢再直视贾似道那****味道十足的眼神,不甘心的骂道。

撇了撇嘴,就不能有点儿新意?骂来骂去不是无耻,就是登徒子。就是贱民……这脾气刁钻的史大小姐骂人的词汇量当真不是一般的匮乏。

闪身从史珍香身边溜过,手臂不经意间划过史珍香那凸起的两团高耸,让贾似道半个身子都酥麻了。他能感觉到,那两团高耸的主人在擦碰到的那一刹那身体的震颤。

“嘿嘿,不好意思,太窄了!后会有期!不,后会无期!”

眼见前路已通,虽然那一瞬间的接触让贾似道回味无穷,可是显然,这是非之地还有这脾气古怪的疯婆娘危险度太高,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贾似道回头对着史珍香嘿嘿一笑,说完脚底抹油三步并着两步头也不回的抓神就跑。

确实是能算得上跑,逃跑。

临走又被占了一把便宜的史珍香,面红耳赤的看着快步离去的贾似道,恨恨的跺了跺脚。

这个登徒子肯定绝对是故yì

借此来占自己便宜的。

有心想追,可是刚刚那一下碰触却仿佛夺走了她身上所有的气力一般,两腿间的湿意更加明显。连步子都无法迈动了。

羞恼之下的史珍香,气不打一处,顺手抓起还背对着她的玉儿手中托盘上的蜜饯,没头没脑的朝着已经跑出几步的贾似道砸去。

听到身后物体的破空声,贾似道回头看了一眼,却是再也顾不上什么风度,提起袍裾撒腿就跑。

这疯婆娘,果然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噗哧!”

看着狼狈逃窜的贾似道,史珍香突然笑了。这一笑,如百花盛开,就连她身边的玉儿也看的有些失神,似乎也再为自家小姐的美艳所慑服。

拍了拍手,史珍香收回眼神,看到身边玉儿呆愣的神色,俏脸不自觉的又红了。

“玉儿,烧水,我要沐浴更衣。”

潇洒的转身,史珍香嘴角带着点笑意,昂着脑袋头也不回的沿着来路扬长而去。

又要沐浴更衣?

“是,小姐!”

……

所有人都不知dào

的是,回廊一角,有两双眼睛在暗处偷偷看完了后半段贾似道狼狈逃跑的整个过程。

“老爷……这……”

刚刚那一幕,福叔也有些傻眼,小心翼翼的瞅了一眼身边的史嵩之,低声问道。

这是福叔在史府十余年来第一次看到那个受尽万千宠爱却刁蛮任性脾气古怪的大小姐笑的这么纯真这么灿烂。而偏偏那个对象是那已经成亲的贾国舅。

在史珍香将他赶走之后,福叔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怎么会看不出来史珍香那是故yì

来堵贾似道的?贾似道不知dào

,福叔却很清楚,史珍香基本上是很少踏足老爷书房这一块地方的。

所以,他虽然嘴上没说,心中却还是担心史珍香真的又把贾国舅的脸给挠花了。离开了回廊,立马就回了书房去禀报史嵩之了。

这府中,唯一能够对史珍香有点震慑力的也就史嵩之了。

可是,活了大半辈子的福叔怎么也没有想到,来了之后会看到这样一种状况,而偏偏史嵩之就在身边。犹如角度的问题,福叔和史嵩之都没有看到贾似道最后跟史珍香擦身而过的那刹那的摩擦。不然,福叔怕是要更不淡定了。

“我什么都没看到。”

史嵩之盯着如同骄傲的小孔雀般离开的史珍香看了半响,神色变幻,最终,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背着双手转身离开。

“……是,老爷!”

第150章 乔玉

临安城四大头牌联名在金秋苑的画舫上宴请保和殿待制、上轻车都尉、临安府通判、军器监、国子监司业贾国舅的事情,不过小半天功夫,就在一些有心人的推动下,传遍了整个临安城所有应该知dào

的人耳朵。

轰动,那是自然的了。

当然了,这轰动,也仅仅限于那些能够去往四个****追求凰娇娘、陆小小、闵秋月、苏婉儿四女的人士耳中。对普通来百姓来说,也仅仅只是听个热闹而已。

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够这样受这被无数士子追捧的四位头牌的青睐,更不要说,这个人,在数月前还在临安城中风评不怎么好。

羡慕者有之,妒恨着有之,不屑者有之,有所图谋者同样也有之。

好在,金秋苑、和乐楼、雏凤楼、春风楼除了四位头牌联名给贾似道发出请帖外,每个人还分别给各自的狂热追求者或是士子或是才子或是富商或是权贵都发出了请帖,一场在贾似道认为不过是小小的私人性质的解决牛皮糖的宴会,却俨然在四大****的这般行为下已经悄然变了那么点儿味道。

一时间,金秋苑花坊发出的那一张能够登上西湖画舫的请帖,不过一夜功夫价值就翻了数倍之多,更有甚者在黑市上已经炒到了上千两纹银一张,却依然是有价无市,供不应求。

别的不说,四大头牌同台竞技这一项,就已经给这场本应该是私人聚宴的宴会凭添了不少的噱头。要知dào

,还有不过一月时间就是端午,除了龙舟大会外,花魁大赛这项盛事,早就

这些事情,身为主角的贾似道却是丝毫不知情的。

所以,在到了码头金秋苑的画舫处看到准bèi

登船的人流,贾似道瞬间有些傻眼。

“贾待制到!”

守候在登船处的小厮似乎都看过贾似道的画像,所以贾似道刚一露头,就有眼尖的小厮高呼出声。

瞬间,原本喧闹的码头安静下来,数十上百双眼睛齐刷刷的朝着贾似道、莫夜、贾全儿三人立足的地方看来。

“贾公子,您这边请!”

一个明显是主事人的中年人迎了上来,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道。

“这些人……也都是要登船的?”

问话的同时,贾似道已经看到了几个熟人。余赐、周坦、赵彦瑀、周必隆等人看到贾似道也都笑着对着贾似道遥遥拱手。

“是,贾公子,此次除了贾公子外,四位姑娘还都请了一些各自平日里交好的才子登船赴宴。”中年人态度恭谨,陪着笑躬身道。

“这……是一些人?这金秋苑的船装的下?”

贾似道冷笑着指了指等候在码头上准bèi

上船的一个个打扮****的士子们。

“额……这个小人不知。”中年人听到贾似道明显是有些不爽,陪着笑讪讪道。

“小莫,贾全儿,我们回府。”

贾似道瞥了一眼躬身赔笑的中年人,转身就走。

“哎……贾公子,贾大人……”

中年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说走就走,愣神的功夫却是慌忙追了上去,想要伸手拉住贾似道的袖子,却又不敢拉,急的手足无措之下,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贾似道身后不停的躬身作揖小声央求。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自然马上就引起了其余人的注意。

“咦,这不是贾兄么?今日贾兄可是主角,只是……如今这般是为何?”

一声略带着些许诧异的声音在贾似道身前响起,随着这话语,三四个人影已经堵住了贾似道回头的路。

看到这人出现,跟在贾似道身后的中年人神色顿时一喜。

“公子,这是乔相爷的幼孙,乔玉。”

贾全儿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在贾似道耳边响起。见贾似道微微偏头,贾全儿心中一振连忙继xù

道:“都说,娇娘姑娘对这乔公子很是不一般。”

贾全儿是话很是言简意赅,可是其中透露的意思却是很多。

乔行简的孙子?跟凰娇娘交情匪浅?那自己的前身既然跟史祥都因为那凰娇娘闹的不可开交,为什么没有跟这乔玉闹将起来?

堵住贾似道路的乔玉,见过了半响贾似道只是微偏着脑袋听他身后的小厮说话,却连眉毛抬都没抬一下,眉头微皱,俊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悦之色。

他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贾似道的。

这也是为什么,贾似道跟史祥都闹得不可开交,而跟他没有任何交集的主要原因。当然,这其中也有贾似道的前身专门寻那软柿子捏有关。

毕竟,那个时候史嵩之还没有起复。还在家中赋闲呢。而乔玉据说在乔府中极为讨乔行简喜欢,乔行简可是实打实的当朝宰执左相。

乔玉看不上贾似道,贾似道也不太想得罪乔玉,给自己惹麻烦。

那个时候,乔玉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他在凰娇娘房中听着小曲儿,当然也仅仅是听听小曲儿,聊聊诗词歌赋人生罢了,然后看着楼下贾似道和史祥两人狗咬狗一嘴毛。

这是他最喜欢看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贾似道,对乔玉而言,只是一个暴发户而已,也仅此而已。可是如今的贾似道,却是让他很不爽快。尤其是在得知凰娇娘在和乐楼对贾似道的那一幕以及这一场专门为贾似道举办的宴会之后,心中的不爽更是要爆了。

什么时候,那个暴发户竟然也能得到这样的对待了?

“呵呵,乔兄,好巧。”

就在乔玉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的时候,贾似道终于抬头正视着他,抱拳一礼道。

“某还以为贾兄平步青云已经不识得我了呢。”

乔玉刷的何其折扇,

“乔兄这是哪里话?如乔兄这般玉树凌风、才华横溢、家门显赫之人,贾某怎会不认识?只是今日乔兄主动招呼贾某,让贾某实在是有些受宠若惊受宠若惊罢了。”

乔玉的眼神首先就已经足够让贾似道不爽了,再加上他居高临下的口气,那就更让贾似道不爽了。乔行简的孙子而已,又不是乔行简本人。即便是乔行简本人来了,那又如何?

贾似道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乔行简,可是乔行简那老东西却是不声不响的在赵昀身边给他上了眼药。贾似道自然不会给乔玉好脸色看。

“贾兄这是……”

“呵呵,乔兄是要上船?”

贾似道打断乔玉的话,指指身后的金碧辉煌的画舫笑着道。

被贾似道打断话,乔玉再次皱皱眉,不过良好的教养让他依然保持着谦谦君子之风,心中暗骂贾似道没有修养之余,乔玉勉强笑笑道:“贾兄可是今日主角儿。乔某只是陪衬而已,不若你我一起登船可好?”

“主角儿?贾某可担当不起,贾某还有公务在身,就不打扰乔兄了,乔兄自便。”

说着贾似道对乔玉抱拳一礼,侧身就准bèi

走。

乔玉显然没有想到贾似道这么不给面子,微微愣神的功夫贾似道已经走出好几步远了。那中年人,见到贾似道竟然又要走,连忙一脸乞求的看着乔玉。

他是拦不住贾似道的,也不敢拦他。他只是和乐楼一个小小的主事者,如今几位姑娘还在船上,没有人会想到贾似道会临阵脱逃,他唯一能求助的也就是这位跟凰娇娘很是投缘的相爷幼孙了。

这一会功夫,已经有很多士子凑了过来,见状无不议论纷纷。

乔玉的俊脸更是一阵青一阵白,身为乔行简最为喜爱的幼孙,他何曾这样被人落了面子?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当着这么多士子的面。而且那个人还是他之前从来没有正眼瞅过的贾似道。

“贾兄,留步!”

乔玉看着贾似道的背影,冷声道。

可惜,除了跟在贾似道身后的贾全儿因为好奇听到这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外,贾似道却是根本充耳未闻,自顾自的走他的路,跟在他身后的那个让乔玉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的俊俏公子哥也是没有任何的反应。

“莫非,贾兄是怕了不成?担心在这么多同窗士子的面前,被揭穿之前沽名钓誉之事?”

乔玉气急败坏,看着贾似道高声道。

一直头也不回的贾似道,听到这句话脚步猛然一顿,却是终于停下了脚步。

见到贾似道驻足,乔玉缓缓撑开折扇,笑了。

周围围观的士子听到乔玉这句话,先是一静,随即那议论却是比先前更热烈了一些。

“莫非……之前那些诗词真的都是抄的?”

“唉……我就说,可怜了秦寿三人……”

“原来都是在唬我等……我呸!”

……

各样议论声,虽然不大,却是能够清楚的听到。人群中的余赐、周但等人虽然有心想要替贾似道辩解,却终究是没有办法出口。

须知,众口铄金啊,更何况,贾似道这一次明显是真的要走么。

“公子……”

贾似道挥手打断贾全儿。周围的议论声他自然也是听到了。

在看到这么多人的时候他就已经预料到今天会有人出头来找自己麻烦,偏偏他又讨厌麻烦,更不要说了为了几个他并不太熟悉的头牌姑娘,即便是清倌人。

所以,他才要走,他不想趟这浑水。他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好吧,这还没有上船,麻烦就已经找上门来了,而且来头还不小。

反正都是麻烦,那今天就让你们再爽一般好了。

想到这里,贾似道反而笑了,缓缓转身。

第15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周围的一众士子议论纷纷,来接贾似道的中年管事却是大汗淋淋。

一个是在朝中如日中天的国舅,一个是当朝左丞相的爱孙,这两个任何一个人他都得罪不起,如果真的在这里起了什么冲突,别的倒先不说,首先倒霉的绝对会是他。

“贾公子,息怒……息怒啊……贾大人!”

中年管事看到贾似道终于停下脚步心中那是又高兴又恐惧,一脸哀求的对着贾似道不断作揖鞠躬,满脸哀求之色。

“你看我像很怒的样子么?”贾似道挥手打断这中年管事,笑着道。

中年管事听话的抬头看了看一脸微笑的贾似道,然后先是摇摇头,紧接着又连忙点点头。

“……”

这是什么答案?

视线可及处,四个婀娜多姿的曼妙身影从那画舫上匆匆而下。

“你帮我做件事,我就息怒,如何?”

贾似道看着那中年管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足够和蔼,笑容足够的亲切。

“大人请讲,大人请讲。”

果然,听到这话的中年管事顿时大喜过望。

“你去让那四个姑娘不要过来了,还嫌给我惹的麻烦不够多么?你去让她们给我准bèi

好一副笔墨纸砚送来就可以了,然后她们爱干嘛就干嘛去,就是一定别过来。听懂了?”

贾似道拍了拍中年管事的肩膀,眼睛看着不远处正提着裙裾匆匆赶来的四个身材曼妙的女人,轻声道。

肩膀上的力道告sù

中年管事,这贾国舅显然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愣愣的点点头。

“嗯,很好,那就去吧。”

等到中年管事走远了,一直站在贾似道身后没有出声的莫夜却是开口了。

“师宪,你莫非是想……这样好么?”

“有什么不好?这些人不是巴不得我在这里丢尽了脸从此滚出临安城么?我就偏偏不能让他们如意。恰好我这个人又是很记仇的,他们既然把脸都凑上来了,我不抽一抽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们了,更对不起我的良心不是。”

贾似道嘴上说着,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对余赐等人点头打招呼。

“……好吧。”莫夜无奈。

这边围拢过来的众人见到贾似道止步回身,议论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小了一些。毕竟,贾似道之前是背对着他们,脑后可是没有眼睛的,危险系数显然不高,而这个时候贾似道可是正对着他们,若是再大声说被贾似道盯上,那就不太好玩了。

看到贾似道停下脚步,乔玉脸上终于笑了。

他最担心的是贾似道真的跑了。那样的话,他做好的准bèi

就没有办法用了。

“贾兄果然是个性情中人,请吧,贾兄。”

乔玉袍袖一挥,对着贾似道遥遥请道。

可惜,众人看到的是,贾似道依然笑容满面的跟身边的那个俊俏的不像男人的公子哥说笑着,对乔玉的话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却是完全忽视了乔玉的存zài



自以为姿势很是潇洒的乔玉,伸出去请人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眉清目秀的俊脸因为贾似道这不似羞辱更甚羞辱的无视羞怒的满是扭曲。

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从来没有人给过他这样的羞辱。

“德生兄,为贾师宪这沽名钓誉之辈有何话可说?等等自然有他好kàn

,莫要气恼。”

“就是,德生兄,那贾师宪看他还能得yì

到几时。”

跟在乔玉身后的几个士子,见到乔玉如此模样,纷纷出言劝道。

乔玉知dào

自己有些失态了,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几丝笑摆摆手道:“无妨,无妨。”只是,他看着贾似道的眼睛流露出的恶毒之色却是让身边的几人无不不寒而栗。

这仇,是结大了啊。

刚刚出声的几个士子脑中齐齐浮现这样一个念头,看着贾似道的眼神却是有些怜悯了。

确实,以乔行简的地位,想要收拾贾似道那是有的是机会。可是朝中大事,又岂是他们这些还没有踏足官场的人看的那般简单的。

“咦,快看,德生兄,四位姑娘出来了,想必是来接德生兄的了。也只有德生兄有此艳福啊。”站在乔玉身后的一个士子,回头看到凰娇娘、闵秋月四人,连忙拍着马屁道。

乔玉闻言回头,看到凰娇娘四女,正准bèi

谦虚两声,却见到四女竟然又停下了脚步,随后似乎在跟先前迎接自己的那个中年管事说着什么,再随后,竟然站着不动了。

乔玉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随即再次变得铁青一片。

这个耳刮子打的真是够响亮的。

看到这里,要是乔玉再不知dào

凰娇娘四女是为了贾似道才下船的,那他真是蠢到家了。先前拍马屁的士子自知拍到了马蹄上,一脸讪讪的不敢再说话。

凰娇娘、闵秋月、陆小小、苏婉儿四女联袂出现,顿时吸引了这码头上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毕竟,除了贾似道等少数人外,其余人挤破了头都想要得到请帖,不就是冲着四女来的么?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所有人都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之感。

四女不仅齐齐停下了脚步,而且似乎正是在四女的指挥下四个小厮竟然从船上抬了张小几下来,小几上摆放着笔墨纸砚,朝着码头上行来。

跟在小几后面的除了先前那个跟在贾似道身后的中年管事外,竟然还有四位姑娘的贴身小婢。

这是要做什么?玩的哪一出?

不过,很快众人的疑惑就有了答案。

小几绕过站在路中央的乔玉,直勾勾的朝着站在原地不停跟身边的余赐等人说笑的贾似道走去。虽说有贾似道眼神阻止,可是余赐还是不顾众人各色的眼神凑到贾似道身边了,除了余赐外,周坦、杨铎却也都跟来了。只有周必隆和赵彦瑀却是没有凑过来。

对此,贾似道也只是报以“理解”的微笑。

小几在贾似道面前放定。

“贾公子,我家姑娘说……”

“打住,你家姑娘说什么我不在意。你们都不要说话。”

贾似道伸手打断想要躬身行礼的小婢,其实他认得这是凰娇娘身边的贴身侍女。

“贾全儿,磨墨!”

“好咧,公子!”

本还一脸疑惑的余赐和周坦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眼中齐齐露出激动之色。显然,最习惯藏拙的贾国舅,今天是动了肝火,又要狠狠的抽人脸皮了。

周围围观的一众士子即便再愚笨,这个时候也知dào

贾似道是准bèi

做什么了。先是一阵骚动,随即脚下却是不由自主的超前涌来。

“德生兄……”

“我们也去看看这贾师宪要玩什么花样。”

乔玉冷冷的打断身后士子的话,黑着脸当先朝着贾似道立足的地方走去。

跟在乔玉身后的三个跟班模样的士子对视一眼,只得哭笑着快步跟上去。今天他们已经跟乔玉站在了一起,乔玉明显和贾似道已经交恶了,谁能保证贾似道不会将他们怀恨在心?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紧紧保住乔玉这根看似比贾似道要粗壮的多的大腿了。

不畏权贵,文人气节,说的是很好听,当然,大宋朝中确实也不乏这样的人。可是寒窗苦读十余载,一遭断送前程,在没有被逼的走投无路的时候,又有几个人真的会做这种只有点儿名声却没有任何实jì

意义的事情?

人群,陡然沸腾起来。

乔玉隐约间,似乎看到小几前的贾似道已经在泼墨挥毫、下笔如飞了。

“娇软不胜垂,瘦怯那禁舞。多事年年二月风,翦出鹅黄缕。一种可怜生,落日和烟雨。苏小门前长短条,即渐迷行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销魂。相思相望不相亲,天为谁春。浆向蓝桥易乞,药成碧海难奔。若容相访饮牛津,相对忘贫。”

“黄云紫塞三千里,女墙西畔啼乌起。落日万山寒,萧萧猎马还。笳声听不得,入夜空城黑。秋梦不归家,残灯落碎花。”

“试望阴山,黯然销魂,无言排徊。见青峰几簇,去天才尺;黄沙一片,匝地无埃。……”

“春云吹散湘帘雨,絮黏蝴蝶飞还住。人在玉楼中,楼高四面风……”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

……

开始的时候,贾似道的速度还不是很快,提笔前似乎还要思索一番,每一次落笔之后,站在他身边的莫夜、余赐等人都会马上抢过,周坦则是大声的朗诵出来。

每一次的朗诵,带来的都是周围士子们不可抑止的沸腾。

不过随着贾似道落笔的速度越来越快,到最后莫夜、余赐等人已经只能麻木的一张张抽出写好的墨迹都根本没有干的纸张,然后任由周围的士子们哄抢一空,任由抢到的人大声读出声。他们已经完全麻木了。

料到贾似道这一次会抽乔玉等人的脸,可是看着依然下笔如飞的贾似道,莫夜、余赐、周坦、杨铎等人已经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会用这样一种最为直接最没明了的办法,生生的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抽到乔玉以及先前那些议论的士子脸上。

到最后,码头上已经安静无比,一张张写好的墨迹都未曾干涸的纸张出现被一个个士子视若珍宝的抱在怀中,

他们,都已经麻木了。

乔玉,则是已经呆若木鸡。那些哄抢的士子们,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叫好,都是一个干脆而沉重的巴掌,一次接一次的扇在他的脸上。

他,也麻木了。乔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他感觉自己个时候就像个小丑一般,周围那些士子每一次的叫好声,都像是一记耳光无情的抽打在他脸上。

都是因为你,贾似道。乔玉看着贾似道的眼神,此刻已经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人群中央,砚台上几滴墨汁没有来由的从砚台中跳了出来,溅到贾全儿刚刚铺好的白纸上。

贾似道瞥了一眼满头大汗却将头昂的跟公鸡似得贾全儿,微微皱眉。

“咚咚咚!”

贾全儿脸色一变,紧接着贾似道突然感觉小几的四个小腿没有来由的震颤起来,不过几息的功夫这震颤的趋势越来越大,甚至连小几上的砚台都以肉眼可见的角度在颤动。

“轰!”

贾似道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回事,大地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沉沉的震颤,紧接着整个大地似乎都晃悠起来。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在处于失重感的贾似道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将他稳住。

是莫夜!

贾全儿和其余围观的士子却是没有那么好运了,纷纷东倒西歪,惊叫连连。

好在,这震颤只持续了不到十秒的时间,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似乎,刚刚的一切都是错觉一般。

看着还在晃动不已的画舫以及西湖中还没有消去的水浪,贾似道心中一个念头的愈发的清晰。

“我们走!”

伸手拉起瘫倒在地上的贾全儿,看了看周围只是受了些惊吓,人都没事的一众士子,贾似道一把将手中的笔扔在小几上,对着身边的莫夜和余赐等人沉声喝道。

莫夜诧异的看了贾似道一眼,没有说话,点点头,顺手拉起圆滚滚的杨铎。余赐似乎向来不会怀疑贾似道的话,所以没有任何犹豫的转身跟在贾似道后面拔腿就走。

“哎哎哎,师宪,等等我,等等我。”

起身站定的杨铎看到贾似道和莫夜、余赐要走,连忙喊道。周坦犹豫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已经起身却似乎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的赵彦瑀和周必隆两人,扭头跟在杨铎后面也追了上去。

“我说翼之,你不去那画舫转悠转悠了?四个头牌可是都在的哦。”听到杨铎的叫喊,贾似道停下脚步,等到杨铎赶上来,笑着道。

“我……我说……师宪,刚刚那是怎么了?”

这短短十余步,圆滚滚的杨铎就已经是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看到跟上来的周坦,贾似道点头示意,神色一肃道:“如果所料不差的话,怕是我大宋朝又要有麻烦了。哎,当真是内忧外患,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什么麻烦?”

“刚刚那突如其来的地晃,定然不会是无缘无故……”

“我还当是师宪兄文采令这天地都为之震颤了呢……额,哈哈!”杨铎接口道,随即看到贾似道怪异的眼神,只得干笑两声,来掩饰他打断贾似道的尴尬。

“刚刚那是地震,当然不会是临安城地震,而是发生的地震的地方想必距离临安城肯定不会太远,所以……临安城才会有震感。”

看着湖边大道上惊魂未定还在四处张望的人群,贾似道无奈的摇摇头。

“地震?师宪说是地动?”

周坦一脸惊讶的看着贾似道,疑声道,

“呵呵,不管是不地震还是地动,跟我们这些人都没有多大关系,该头疼的是圣上还有朝中各位大人……”话说到这里,陡然嘎然而止。

一辆马车在贾似道面前缓缓驶过。

在经过贾似道身前的时候窗帘微动拉开一条缝隙,一张如花的俏脸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紧接着一只小拳头在窗户边晃悠了两下,然后窗帘唰的一声被拉上,马车施施然离去。

吗的,这疯婆娘竟然阴魂不散的追到了这里。

贾似道这个时候对自己不上船的决定感觉实在是太正确了。

“师宪,刚刚那位小姐怎么看着那么面熟啊?嘿嘿,师宪认识?”杨铎用手在贾似道眼前晃悠了一下,一脸猥琐的道。

“翼之不认识她?”贾似道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眼睛都眯成一条缝的杨铎。

“我怎么会认识?”杨铎讶然,道。

“哈哈,好的,改天我介shào

翼之认识这位姑娘,就说翼之兄对她仰慕已久如何?”

“师宪,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

旁边的周坦见杨铎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接话,连忙在他耳边低语一声。刚刚杨铎没有注意,周坦、余赐等人可看的清楚,那马车中是谁。

“好哇,师宪,我要与你割袍断义,割袍断义。”杨铎一蹦三尺高,一脸惊恐的愤愤不已道,随即在贾似道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圆圆的胖脸陡然再次一变,一脸哀求的道:“师宪,你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

“……”

“哈哈!”

看到杨铎这幅模样,众人齐齐大笑不已。

“贾兄,可肯定真是地动?”

笑完,周坦面色一肃,看着贾似道沉声问道。杨铎的插科打诨,并没有让气氛真zhèng

的缓和下来,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清楚。

“有九成把握。”

随后拨了拨身边的垂柳,贾似道看着已经重新归为平静的西湖,肯定的道。

“唉,临安已数月未曾见过一丝雨水,大旱来临朝中诸位大人却是视而不见;皇上刚刚又重新发了数百万的会子,临安城中百姓也是怨声遍地;城外还有上万无家可归的灾民,江北蒙古人俯视眈眈;此次若真是地动,不知又有多少百姓亡于天灾,又有多少百姓无家可归了。我大宋……唉!”

周坦叹口气,挥手扯断一根垂柳,长叹一声。

贾似道默然不语。

第152章 风险,机遇

两天之后,距离临安城不过百余里的徽州府突遭地动、城池尽毁、江河断流、百姓死伤无数的消息传到了临安城。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三五日之后更多的灾情信报源源不断的传到临安城。

除徽州城遭受地动外,临近徽州城的方圆五十里地界大大小小的城池村镇,尽皆在地动中遭灾,城毁村灭人亡之数不知凡几。

大灾之后,徽州各地原本还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绿林盗匪们却是逃过一劫,趁此机会蜂拥而起,不断袭扰徽州附近江南东路各地州府,袭城抢粮占地,不过几日功夫却俨然已经渐渐成势。

一时间,江南东路各府告急以及请求朝廷拨款、拨粮、调兵剿匪、赈灾等等各样文书如雪花般的飞往临安城那座高高矗立在城池正中央的皇城之中。

三天之后,赵昀终于有旨意从皇城中传出来。

据说在这三天中,雷霆震怒的赵昀砸坏了无数的东西,甚至还包括他最喜欢的那方玉砚。当然,贾似道是没有亲眼见到的,他是听别人说的,而告sù

他的人此刻正坐在他面前。

“暂领临安府知府?我?”

贾似道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神在在的史嵩之和余天锡两人,惊叫出声。

他确实很惊讶。临安府知府可是正三品的高位。虽说一直一来都是吃力不讨好,而且屁股肯定会坐不长,可是它毕竟还是正三品的官阶啊,而且还是实打实的。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那正三品的官阶镀镀金也是可以的嘛。做过临安府知府的,哪怕只有一年,要么就是擢升为参知政事当朝副相要么就是外放成为某路安抚使一方封疆大吏何其风光?

多少人盯着的好事儿,怎么可能就这样给了自己这个要资历没有资历要后台……好吧,有后台,可是明显还不够硬啊。

史嵩之和余天锡都没有说话,两人看着贾似道的眼神有些玩味。

“师宪,朝议之上,其实并不是老夫和子由两人举荐师宪暂领这临安知府位,而是乔相等人率先提议,其余几位参知也都尽皆赞成,老夫和子由……无力改变官家之意。”

乔行简?竟然也支持自己暂领临安府知府?

“好吧,我大概知dào

是怎么回事了。我贾师宪何德何能,竟能累得朝中诸相如此提携?嘿嘿,想必余公和史相也不会留在临安城了吧?”

贾似道冷着脸轻笑两声缓缓坐下,揉了揉额头,抬头看着两人道。

“官家已经下诏命子由亲领一路御前军前往江南东路诸州府剿匪,老夫呢,则是遵照官家旨意亲自前往徽州主持赈灾诸事。”

余天锡没有否认,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

“所以,也就是说我这个暂领临安府知府不仅得不到任何的帮zhù

,还要随时防着身后有人使绊子射冷箭了?”贾似道话语中很是有些不满。

临安府知府的位置,如果在没有发生地震前,确实是个人人眼馋的位置,可是在如今,却是一个鸡肋位置了。弄不好,丢乌纱帽或许只是最好的结果。

上次史嵩之叮嘱贾似道对侦缉司的多上点心之后,贾似道虽说没有找到荣王府见那位王府西席元先生,可是也会隔个两三日前往枢密院查阅一下侦缉司的各种军情信报。

地震之后,徽州附近百余里地界形成了大批无家可归的灾民,有些灾民被那些揭竿而起的盗匪裹挟,落草为寇了。可是还有更多的灾民却是在缺衣少粮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蜂涌朝着临安府涌来。

据侦缉司的消息,最多不过六七日,徽州等地蜂拥而来的灾民足足有二十余万人之多,就将进入临安府境内。而这些灾民的最终目的地不用想,肯定而且也只能是冲着临安城来的。

二十余万的难民,在贾似道看来,侦缉司恐怕只报gào

了其中的几分之一罢了。

从上次赵昀下令赵琦的殿前司兵卒将城内的乞讨的灾民都赶出城外之后,临安城内是没有了乞丐的容身之地,可是城外的乞丐毕竟还是乞丐,而且据贾似道所知,乞丐的数目一直在增加着,虽然很缓慢,可是数目的增加却是个事实。

如果不是余天锡安排户部官员每日里施粥,怕是如今临安城外早就是尸横遍野了。

最大危机还没有出现。

那就是,本就数月滴雨未下的江南各地,经过此次地震,江河断流,那么干旱的情况只能是越来越严重。而在之前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却是时而未见,地方上也拼命遮掩。

此次江南东路揭竿而起的盗匪,肆虐之下,怕是很快就会有更大的灾民潮朝着临安城涌来,即便周围的一些州府能够分流一些灾民,可是临安城必然会是那些灾民的首选之地。

天子脚下,大宋朝的皇帝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子民们在临安城挨饿受冻乃至尸横遍地吧?

虽然事情还没有出现,但是贾似道已经可以想像,最迟不过一两月时间,更大更多的灾民潮定然会出现在临安城城下。

这一点儿,他相信,乔行简和史嵩之等人其实心中也都清楚。毕竟,侦缉司的信报他可以看到,说不定乔行简和史嵩之看到的更详细。

乔行简和李鸣复等人推他出来,他虽然心中恼火,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虽说他资历还浅,可是身为临安府通判的他,确实也能算的上是临安府知府的候任人选了。

所以,虽说乔行简等人的力荐他暂领临安府知府谁都知dào

其中大有猫腻,可是至少在明面上,却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可是,赵昀难道不知dào

这是个坑么?怎么会答yīng



“师宪也不要太过担心。老夫虽说不在临安城中,可是户部之中还是能说的上话的。老夫已经命户部各个吏房全力配合师宪,只要户部库房中有,师宪尽可放心就是。而子由呢,也为师宪从官家那里讨来了殿前司的指挥权,师宪如今不仅是临安府知府,而且还兼领殿前司指挥使。”

余天锡安慰着贾似道。

户部库房中有的都不用担心?可是最缺是粮食你有么?还有各类药物有么?余天锡虽然嘴上没说,可是贾似道却清楚,如今的户部除了一些即将要烂的大批会子外,怕是连几个铜板都找不出多少了。

赵昀的内库?

好吧,打赵昀内库的主意,还不如直接脱掉赵昀的****,来的直接。

更何况,赵昀的内库即便是有银子,想来也是所剩无几了。不然赵昀明知dào

会子已经引得民怨沸腾,还非要发行数百万的会子来支撑孟珙的襄阳之战?

贾似道苦着脸没有说话。

“师宪,此次之事,老夫和余公都是始料未及的。余公擢升参知政事之后本就应卸去临安知府之位,除了那乔老匹夫一直从中作梗外,陛下也一直不允才拖至如今。老夫也没有想到,乔老匹夫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不过,师宪放心。虽说户部和国库空虚,大半粮食草药等物都被转运至黄州等地筹备襄阳之战,可是临安城中富商豪绅无数,粮商老夫倒也还认识几人,这就下帖为师宪引荐一番,他们手中的粮食,也许能帮师宪解燃眉之急。”

史嵩之的话,显然要比余天锡的话要有建设性的多。

“谢谢史相。”贾似道抱拳一礼,“可是,史相,余公,即便师宪不说,想必两位也清楚,每一次大灾,各地的富商豪绅们大多都会做那奇货可居之事,囤积粮食草药等物,等着发国难财啊。若是要让他们松手,想必,也不太容易。”

“这……”

史嵩之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连这些都已经在考lǜ

之内,深知这些事实的他,跟余天锡对视一眼,却不知dào

该怎么说出口了。

那些富商豪绅,哪一个不是跟朝中的重臣有着各样千丝万缕的关系?真zhèng

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他们真的不愿意伸出援手,这还真的没有什么办法。

“呵呵,此事就劳史相费心了,师宪也只得先探探他们的口风如何了。只需他们以平价将粮食等物售予师宪,也就足够了。”

贾似道眼神一闪笑着道。

“好!老夫这就着人去安排。”

余天锡一脸忧虑,平价售予?户部和国库中还有银子么?显然是没有的,会子是有大把,可是那些商人们怎么可能会答yīng

用会子来买粮食?

……

嘉熙二年四月初夏,徽州地震,流民四起,大宋皇帝赵昀下诏:擢升史嵩之为右丞相、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兼领枢密院事,兼督视光、蕲、黄、夔、施等五州军马诸事,统十万御前军南下剿灭流民;余天锡特进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代天巡狩江南东路负责赈灾等一应事宜;晋参知政事李宗勉为特进金紫光禄大夫;晋贾似道为敷文阁直学士,暂领临安府知府。

诏出,满朝皆惊,惊讶者有之,幸灾乐祸者同样有之。

始终被广州安抚使崔与之占据却一直不曾回朝赴任的原右丞相崔与之虽说这诏书中没有明说要裁撤他的右丞相之位,可是左右丞相不是别的官阶,可以有很多人,既然史嵩之已经被擢升为右丞相兼领枢密院事,那么崔与之的右丞相之位裁撤想来也不过是屈指可数的一段时间之后了。

于此同时,依然还在左丞相位的乔行简却已经被剥夺了枢密使的位置,而由右丞相史嵩之领枢密院事,也是开了大宋朝一个先河了。

当然,李宗勉特进金紫光禄大夫,再加上他如今还是参知政事,似乎皇帝对左丞相之位已经有所决断了。

所有人都知dào

,史嵩之已经是右丞相了,以大宋朝惯例,还从来没有人由右丞相位上转任为左丞相的先例,那么也就是说,史嵩之已经失去了左丞相的资格,而李宗勉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显然就会是赵昀选定的左丞相了。

不过,虽说史嵩之丢了左丞相的位置,但是却以右丞相位领枢密院事,也算是独一份了。

真zhèng

让人跌破眼镜的却是贾似道了。要知dào

,不过数月前贾似道还是个不值一文的籍田令而已。这籍田令甚至连吏都算不上,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连小吏都算不上的小吏,不过区区数月时间,就青云直上的从不值一文的小吏成为领从三品衔的敷文阁直学士、正三品的临安府知府。

好吧,这临安府知府只是暂领,还不是实职,可是敷文阁直学士却是实打实的从三品衔了。虽说敷文阁直学士是龙图、天章、宝文、显谟、徽猷、敷文阁这几阁中最为不值钱的一个,可是再怎么说也是入阁了啊。

只有一些有人清楚,前不久才在西湖岸边一口气怒写诗词数十首将一干士子尤其是乔相的爱孙脸抽打的啪啪响、被众多士子奉为大宋朝第一才子贾似道暂领临安府知府这背后,所蕴藏的各样故事。

摇头叹息者,同样有之。

……

外面的议论如何,贾似道不清楚,他也没有时间去管他们。怒做数十首诗词之后究竟引发了怎样的风潮,他更不想知dào

,他只知dào

他很忙,前所未有的忙。

“郑兄,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又见了?”

贾似道站在临安府府衙门口,看着从天井处走来的郑铭轩,抱拳笑着道。

“小人郑怀瑾见过府尊大人。”

郑铭轩看着迎到府衙大堂门口的贾似道,眼神有些复杂。

上一次相见,是他冒昧登门,那个时候已经知dào

这个笑容让你看不透深浅的年轻权贵肯定会平步青云,可是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快。

这是第二次相见了,是被他请来的,距离第一次见面不过一月而已。不过此刻这个专门站在大堂门口迎接自己的年轻人不仅高升为临安知府了,更是已然入阁了。

大宋朝立国数百年,往后不清楚,至少在入阁的这件事情上,这位年纪轻轻的国舅大人,却是已经是前无古人了。

只是,事情真的是那么简单么?

想到这些日子里听到的那些传言,还有一些有交往的大商巨贾们宴会时听到的一些事情,郑铭轩心中很是有些无奈。

临安府府衙,贾似道坐在主位,郑铭轩坐在下首客位,在郑铭轩对面则是依次坐着余赐、周坦、杨铎还有秦寿四人。

贾似道显然不是一个只知dào

吃亏的人。

在赵昀正式下旨的第二天,他就直接找到勤政殿了。在勤政殿跟赵昀单独密探了两个多时辰后,贾似道心满yì

足的离开。

第三天,吏部就接连行文。

原临安府通判知事余赐擢升为临安府通判,进士周坦授为临安府同知,进士杨铎授为临安府通判知事,进士秦寿官为临安府知事。

虽说都是些小吏,可是在一众戊戌科士子中所造成的轰动自不用多说,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最让人跌破眼镜的是,当初得罪贾似道最后又卑躬屈膝的秦寿果然得到了贾似道的赏识,一跃成为正六品的临安府知事,人生际遇之不同,概莫如是了。

“想必,郑兄心中已知今日师宪请郑兄过府一叙为何了?”

等到几人坐下,贾似道没有废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道。

史嵩之和乔行简都已经离开了临安城。

更着史嵩之和乔行简一起走的除了十万御前军之外,还有大宋朝国库中仅剩无几的粮食中的七成和近八成的银子,这银子中,还有一半是会子。

在史嵩之走之前给贾似道很是引荐了一些临安府内有名的富商巨贾,这些富商巨贾掌握着临安府乃至大宋朝近半的各类贸易,粮食、丝绸、茶叶、瓷器、药材等等。

引荐的过程是很不错的,可是结果却是……没有。

当着史嵩之的面,虽然那些人嘴上说的好,可是贾似道从他们的神色就知dào

,那些好听的话不过都是搪塞之词,真要这些人拿出真金白银,那是比登天还难。

而在史嵩之和乔行简刚刚来开临安城,被贾似道授意密切关注临安府境内乃至整个江南各类商品货价的余赐就已经给贾似道禀报,各行各业的商户基本上都已经是只进不出,只收入,可是各个店铺却是都挂上了无货可卖的牌子。进入临安城的货船还是一样多,可是却没有任何粮食、药材出现在市面上。

种种迹象表明,那些大商家们都已经在囤聚商品尤其是粮食,为接下来的哄抬物价大捞一笔做准bèi

了。而这些囤聚粮食的大商户,有好几个都是当初在宴席上口口声声说倾家荡产也要为国分忧的巨商大贾。

商人之狡诈贪婪,由此可见一斑。

这个时候,贾似道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当初主动找上门来的郑铭轩。

不问不知dào

,一问贾似道才知dào

,郑铭轩确实在临安城乃至江南、广州等地,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商家,尤其是在粮食、丝绸、药材这几方面,更是在大宋朝的商场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

这样一个能够在此刻大用特用的人,贾似道怎么会放qì



第153章 合作愉快

郑铭轩心中很犹豫。

作为在整个江南都数一数二的巨商大贾身上还有着皇商的名号,他在江南尤其是临安和建康两府商场上的影响力其实要远远超过贾似道对他的估计。

正因为如此,郑铭轩才更清楚这位临安府最为年轻的府尊大人接下来会面临什么,而那些巨商们又都在做着什么打算。

他自然知dào

贾似道今天专门找他来是为了什么,毕竟,史嵩之出面宴请临安府有名的粮商巨贾的事情,本身就不是什么秘密。

郑铭轩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告sù

贾似道,不仅临安府的各路巨商尤其是粮商甚至建康府、庆元府的各路豪绅们都已经联合起来,准bèi

在这即将到来的流民潮中大赚一笔。

那些有名的粮商、地主豪绅嗅觉之灵敏远超贾似道的意料。早在两月前,那些粮商就已经开始秘密购进各地囤积了大量粮食的豪绅府中的粮食,运到临安城囤积起来。

本来朝廷一直没有任何动静,开始囤积粮食的人已经有所动摇了,可是徽州的地震,却是让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般,不仅没有将手中囤积的粮食抛售出去,而是加紧囤积更多的粮食,甚至有些人不惜借贷来囤积粮食,所为不过是为了在这天灾带来的机遇上大捞一笔罢了。

随着一头扎进来想要分一杯羹的人也越来越多,甚至于,那些粮商、巨贾豪绅们都已经悄悄达成了一致,那就是任何一家胆敢私自售卖粮食,就会受到所有人的打压。

这样的一种情况,即便是郑铭轩,也要好生思量一下,他如果答yīng

贾似道帮zhù

他筹备粮食所带来的后果到底能不能承shòu。

一方是临安府乃至建康府有名的巨商大贾豪绅,其中不乏有跟郑家合zuò

多年的老伙计,也有郑家的竞争对手,同样更有连他郑家也招惹不起的勋贵豪绅;另一方,则是已经不被知情人看好被称为替罪羊、昙花一现的贾似道,孰轻孰重,郑铭轩感觉自己必须要好生思量一番。

选择了贾似道,就意味着要跟那些之前的对手做对,要跟之前的合zuò

伙伴做对,甚至还要跟那些隐藏颇深的勋贵豪绅做对,投入与产出显然是不成对比的。

郑铭轩的沉默,让坐在他对面的余赐、周坦、杨铎、秦寿等人齐齐色变。

朝中的传言普通人也许不太清楚,不过如今已经被打上贾似道烙印的他们又怎么能不清楚?这一次擢升,其中所藏的风险固然很大,可是对贾似道以及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机遇?

周坦和杨铎两人本来是不用趟这浑水的,只是贾似道手中实在是没有多少信得过又能用的人手。自然就将目光盯上了这两个一直对他还算友好的同窗、

当然,贾似道并没有直接给他们要官,而是将他如今的境遇说了一遍,不过主要说的是风险。其中的机遇么,如果周坦和杨铎连这都看不出来,也实在是没有必要招揽了不是?

至于秦寿,除了紧紧跟着贾似道,他还有别的选择么?

周坦考lǜ

了一盏茶时间就答yīng

了进入临安府,而杨铎呢,显然脑袋和体形不成正比,又或者说他是揣着明白当糊涂,一口就应下,甚至还生怕贾似道反悔一般,不过这也倒是符合他的性格。

他们这四个人,应该算是贾似道在这大宋朝目前唯一的班底了。当然,孙奎、杜水仙那些人也算,不过官面上的事情却是不能帮zhù

到贾似道丝毫的了。

正因为他们四个人是贾似道如今唯一的班底,所以他们更清楚贾似道如今面临的窘境,虽说他们也知dào

贾似道从皇帝那里似乎要来了不少的好处,可是如今大宋朝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连这一关都过不好,那些看的着却摸不到的好处又能有什么用?

其余的粮商这些天他们也见了不少,碰壁倒说不上,可是得到的往往都是一句仓中无粮罢了。这比碰壁似乎还要来的直接吧?

郑铭轩不是粮商,也不是药商,不过,却也是唯一能算的上跟贾似道有那么一丝香火情的巨商了,如果连郑铭轩都不愿意帮忙的话,那么贾似道这屁股都没坐热的临安府府尊以及他们这些刚刚投入贾似道阵营的人,似乎已经可以对撤职查办进行倒计时了。

流民进城之时,就应该是他们这些人进大牢的日子了。

可是,即便余赐等人早就心急如焚,身为府尊的贾似道没有说话,他们却是不好在这个时候插嘴的。若是在平时,小小的商人自然只有巴结他们的份,可是谁让他们现在是有求于人呢?

相对于余赐等人的焦急,贾似道似乎压根就没有看到郑铭轩的犹豫一般,倒是表现的很悠悠然,不时低头品上一口茶,似乎一点儿都不担心。

偌大的临安府大堂,静悄悄一片。

“府尊大人恕罪,小人斗胆问一声,不知郑家能为大人做些什么?小人可将郑家囤积的所有用来酿酒的粮食全都提供给大人,这也是郑家唯一能够为大人做的了。”

郑铭轩知dào

贾似道在等自己答复,不管是满yì

的还是不满yì

的,咬咬牙道。

在他想来,他其实确实没有多少地方能够帮的上贾似道,如果贾似道硬是让他以整个郑家为牺牲品,他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yīng

的。

“呵呵,先不说郑兄能帮我做些什么。我先说说本官能为郑兄做些什么吧。”贾似道听到郑铭轩的话,眼中精芒一闪,随即将手中捂了半天的茶杯放在案几上,看着郑铭轩缓声道。

郑铭轩的答复远超他的想像。他也准bèi

还一套条件了。

“第一,盐铁专营之权;第二,市舶司赋税减免之权;第三,圣上的赏赐还有……本官的人情。当然,我能给的肯定不只这些。”

郑铭轩听到贾似道的话脸色瞬间一变。

盐铁专卖之权,自三司裁撤之后就一直是由丞相或者说户部把持。所谓盐铁专卖之权,自然不仅仅是指盐和铁,山泽之货包括茶叶等各地出产,都属于盐铁范围内。

以往能够拿到盐铁专卖之权的商贾,基本上都是从数十年前都已经固定了下来,尽皆由朝中勋贵所把持。普通的巨商大贾即便是再馋的口水直流,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毕竟,盐铁等物,却是日常生活必需品,也许利小,可是禁不住量大啊,更何况,盐铁之利根本不是薄利。

贾似道竟然能够说服皇上和户部将盐铁专卖之权分润一部分出来,也许只是极少的一部分,但是也足够让郑铭轩心动了。

“敢问大人,盐铁专营之权数几何?”

“两路!”贾似道伸出两根手指。

宋朝地方的行政机构以路来划分,路之下则是府,府下是县。所以这一路也就等于后世的一省区域,两路,也就是两个省的专营之权了。

“咝!”

即便是明知dào

这专营之权还是需yào

先给朝廷缴纳银两才能售卖盐铁等物尤其是盐,可是朝廷一下拿出两路出来,也让郑铭轩情不自禁的倒吸一口冷气。

看向贾似道的眼神,却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变了。

能让丞相府和户部答yīng

将这盐铁专营之权分润出来两路并不让郑铭轩意wài

,都知dào

如今的丞相乔行简对户部基本上插不上手,而户部尚书余天锡的儿子就坐在他对面,这基本上没有多少难度。

可是这件事的重yào

之处不是在户部,而是在本来手握那两路盐铁专营之权的勋贵,能够说服他们放qì

这两路盐铁专营之权的人,只能是当今皇帝。

有了这个发xiàn

,郑铭轩就知dào

,外面那些巨商们传的皇帝有意捧杀这贾国舅的传言,显然水分太多了。如果皇帝真的要捧杀这贾国舅,显然不可能亲自去说服那些贪婪成性的勋贵交出这盐铁专营之权,想来即便是皇帝亲自出面,想要说服那些勋贵也要作出不少的妥协才可以。

“市舶司赋税优惠之权?恕小人愚钝,还请府尊大人解惑。”

郑铭轩没有问是哪两路,不管是哪两路,贾似道显然已经给他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毕竟,他之前可没听说贾似道给任何一个约见的粮商巨贾们说过这盐铁专营之权。

想到这里,郑铭轩心中不由一惊,又或者是不是这位年轻的府尊大人没有说,而是已经说了,只是他们这些人不知dào

罢了。

那么,如果已经有人同样听到了这三个条件,是不是那些还在跟其他人信誓旦旦的说同进退的人中已经有人倒戈了?或者说已经有多少人倒戈了呢?

“市舶司的赋税和税率户部早就有制可寻。此次赈灾过后,圣上会将如今我大宋朝各地市舶司之赋税改变,临安府和建康府、庆元府等港口要地,都会新增市舶司。”

贾似道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就已经足够了。

市舶司显然不仅仅是税赋收取的改变,而且显然市舶司还会新增很多分支,而不是跟如今这般,仅仅在广州、泉州等地设有市舶司,如临安府也只是个象征,建康府则是压根没有。

这样一来,想必以后各路货船行走,想必税赋又要增加好几成了吧?

郑铭轩对这个消息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有了那么几分忧虑。

“呵呵,郑兄不用担忧。新的市舶司只会比如今的市舶司更加合理,而不会胡乱收取税赋,更不会重复在各地收税。这个你大可放心,至于具体会如何,到时郑兄便知。”

“皇上圣明!”

听到贾似道如此说,郑铭轩即便是心中依然是将信将疑却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如此,郑兄以为如何?”

贾似道自然知dào

郑铭轩显然对盐铁专营之权很是心动,对新的市舶司却是不怎么相信,但是这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需yào

尽早解决自己的麻烦。

侦缉司的信报每日里都会送到临安府衙,这些天在贾似道的要求下,侦缉司特意加强了江南东路尤其是徽州府、信州府、衡州府等这些干旱最为严重距离临安城最近的州府上。

几团大的流民潮正在形成。

史嵩之虽说出京剿匪,但是贾似道却是知dào

,剿匪其实只是史嵩之的副业,将临安城提供给孟珙支撑襄阳之战的粮草和兵械护送到鄂州交给孟珙,才是史嵩之最重yào

的任务。

所以,史嵩之基本上的靠不住的,他更不可能将孟珙的军粮拿给那些流民,对这一点儿,贾似道深信不疑。毕竟,流民死活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孟珙的襄阳之战,却是关乎着他史氏一族能不能在朝中站稳脚跟的根本了。

既然史嵩之靠不住,那么流民能来的地方,似乎唯有临安城了。

“大人,有何需yào

,尽管吩咐。”

“好,郑兄果然爽快。”

贾似道击掌道,他对郑铭轩会答yīng

帮自己早就有所预料。

没有任何一个商人能够拒绝盐铁专营之权的****。

其实,郑铭轩不知dào

的是,贾似道这些条件只跟他一个人说过。当然,并不是说贾似道说的那些好处是假的,相反,他从赵昀那里要来的好处远远不止这些。

赵昀当时头脑一热答yīng

了乔行简等人的力荐,随后几天在得知临安城即将面临的状况之后,大怒之下却是没有任何办法,他总不能才下诏就将贾似道给撤了吧。

只得咬紧了牙关任乔行简坑这一把了。这些条件,也是他为了弥补贾似道的心灵创伤提供的了。

当然,这些条件足够贾似道收买任何一个巨商大贾,而且他也相信任何一个粮商看到这个条件都会立马倒戈。可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显然更多。

郑铭轩之所以能够听到这些好处,他那句将所有酿酒的粮食提供给贾似道可以说是起了最大作用。不然,恐怕贾似道依然不会将这些条件说出来。

有这些赵昀许诺的好处在手,贾似道根本不担心那些贪婪的巨商大贾会拒绝。

“两路盐铁专营之权,想来郑兄也知dào

,郑兄一家是吃不下的。所以,我希望郑兄能够为本官联络一些可信的、可靠的朋友,来分润这两路盐铁专营之权。”

“是,大人。”

“我需yào

郑兄的那些可信可靠的朋友能够为本官尽量多囤积粮食、药材还有其余之物,这些东西,如果郑兄没有异议,稍后我会让公明同郑兄接洽。当然,这些粮食,圣上和本官是没有多少银子给付郑兄的,需yào

郑兄和郑兄的朋友代为垫付,一应所需价值几何,从盐铁专营之权中扣除,郑兄以为如何?”

“小人,谨遵大人之命。”

看着对他抱拳示意的秦寿,郑铭轩躬身应道,随即有些为难的道:“大人,如今临安府境内包括建康府、庆元府境内的粮食,大多都已被钱家、宋家、杜家等六七家巨商囤积,小人等人怕是购不了太多粮食。”

“郑兄尽量囤积粮食,粮食不够,麸皮等一应能吃之物,尽可大量囤积就是。但是,麸皮最多吃能囤积粮食总量的三成。”

“是,大人!”

虽然不明白囤积只能喂猪的麸皮做什么,可是郑铭轩这个时候显然知dào

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一切听命行事了。

这个时候反悔,不仅贾似道不会放过他,首先不会放过他的,怕是皇城中的那位了。

“我不需yào

郑兄以及郑兄的那些愿意为圣上分忧的朋友做亏本生意。你们不需yào

同那些哄抬粮价的人争抢,只需暗中收购即可,一切听本官安排,我保证除了先前的好处外,这一次都会让你们赚的钵体满盆!”

贾似道嘴角微微翘起,看着郑铭轩笑着道。

这位国舅大人蛊惑人心的话倒是说的好听啊!郑铭轩心中暗道:这次不亏的太多就谢天谢地了,赚的钵体满盆……郑铭轩可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只是,看到贾似道这么自信,他心中也是有些打鼓。不过贾似道不说,他也不敢问。

“嘿嘿,那些想要靠着这天灾大捞一笔的人,本官如果不让他们好好的疼一次,怎么对得起圣上。”贾似道笑的很是有些咬牙切齿。

让听到这话的郑铭轩心中又是一惊。显然这位国舅大人绝对不是一个吃素的主儿,相反,很是记仇。不用想也知dào

,即便这一次不会让那些落井下石的人疼一次,经后这位国舅大人却是也不会放过他们了。

被这样一位主儿盯上,怕是任谁都不会太好过吧。

郑铭轩,突然有些庆幸自己刚刚那被逼无奈作出的选择了。他自然不会知dào

,他现在只是庆幸,仅仅两三个月之后,他就知dào

他是多么的幸运了。

“我这只需yào

自己人,所以郑兄一定要找一些可靠的朋友才可以。你会发xiàn

,你、你们今天作出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我想,郑兄的那些朋友都会感激你的。”

“多谢大人提携,小人等人定不负大人所托!”

“哈哈,那……本官就预祝我们合zuò

愉快了!”

贾似道看着郑铭轩眨眨眼,大笑着道。

余赐等人,直到此刻才终于长舒一口气,不过看向贾似道的眼神自是另有一番不同了。他们四个,已经开始为那些还做着发财美梦的巨商富贾们祈祷了。

第154章 出城

流民潮来的速度要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来的快的多。嘉熙二年四月的最后一天,当掌管临安城各大城门的殿前司兵卒一觉醒来就发xiàn

,不过一夜功夫,临安城下已经尽皆都被密密麻麻、蓬头垢面的流民所占据。人头攒动,怕是不下十余万流民。

而在视线可及的地方,能够清楚的看到还有更多的流民正以临安城为中心,聚拢而来。

消息自然也被第一时间送到了皇城赵昀的案头上。本来还没有睁眼的赵昀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睡意全无,慌忙召见群臣,不过小半个时辰,太和殿中却是已经站满了还在京中的文武群臣。

太和殿中,百官按官阶而立。就连甚少上朝的荣王爷,也是罕见的出现在了这朝会上。

其实在徽州地震之后,朝中很多人就都已经预料到会有大批的流民潮出现,毕竟能够让临安城都有震感的地震,在大宋朝已经是百年难遇了。加上之前传的不甚广的各地旱情,这些事情在朝中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可是,预料到是一方面,真zhèng

的面对又是另一方面了。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流民潮会来的如此之快,人数如此之多,不过小半个月的功夫,这第一批流民就已经到了临安城下,而且据说仅仅一夜功夫临安府外的流民人数就已经超过了二十万人。

二十万人的流民,对临安城逾百万的人口来说,并不算什么,可是这二十万显然并不是所有的流民。而仅仅是第一批流民而已,而且这些流民显然都是距离临安很近之地的流民,更远的流民此刻肯定还在路上。

第一批的流民就已经如此之多,那这一次的流民潮会是何等汹涌,想想就让朝中群臣从心底赶到无力。

太和殿中,已经升任临安府知府的贾似道自然是有份在列的,而且位置还是很靠前的。只是,今天这朝会却是没有看到贾似道的人影。

各个大臣,看着那空无一人的席位,却是同一月前又有不同。作为最为年轻的入阁重臣,二十余天前贾似道是何等风光?可是如今,许多人脸上都是充满了幸灾乐祸之色。

从贾似道上任到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多天的功夫,这些天贾似道四处筹粮、宴请那些富商巨贾根本不是秘密。有没有收获其实只要消息稍微灵通点的都知dào

,贾似道那是处处碰壁。这二十多天的功夫,即便是由赵昀的支持,怕是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二十多天的时间内,筹措到足够养活那城外二十余万流民的粮食。

更重yào

的是,如今出现在城外的二十万流民,显然不会是全部。受灾百姓据说已经达到百万之数,再加上按些流寇四处烧杀抢掠所引起的恐慌,流民怕是只会更多。

国库仅有的那些粮食为了支持孟珙的襄阳之战已经大多都运往鄂州,史嵩之和余天锡离开临安城带走的更是临安城中为数不多的粮食中的一大半。

手中无粮,面对这有可能到来的逾百万流民,贾似道这临安府知府的结果会如何,不问自知。

一个时辰后,来自皇城的旨意也到了临安府。

关闭临安城各大城门,不得放任何一个流民入城;着令临安知府贾似道即刻主持赈灾事宜,不得有误。这是赵昀面对蜂拥而至的流民在朝会上同朝中大臣商量了半天达成的唯一办法。

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一股脑的扔给了贾似道。

对这样一个旨意,贾似道其实并不意wài

,甚至可以说,在好几天前他就已经知dào

了当流民到达的时候会有这样一个诏令。

他一直在临安府中等的也正是这样一个诏令。而且显然不是他一个人在等,一大早,临安府大大小小的官吏包括殿前司营指挥使以上的将领尽皆都被召到了临安府府衙中。

贾似道是第一次知dào

,他的临安府中到底有多少官吏,殿前司中又到底有多少军将。

密密麻麻不下千余人的庞大官吏队伍,临安府府衙自然是不够站的。所以就连府衙外的天井中也都站满了官吏,这还仅仅是临安府中的有品的官吏,而且还不断有官吏正在赶来加入这吏员大军中。

董宋臣拿着赵昀的旨意到达临安府的时候,受召前来的临安府官吏已经就要排到临安府衙外了。

送走了传旨的董宋臣,随着贾似道击掌,十余个沉甸甸的还贴着内库封条的箱子在百余个内殿直禁军的护卫下从临安府府衙外的广场上的五辆马车上抬了下来放在了府衙前的天井中。

看到这些还贴着内库封条的箱子,一众临安府官吏不由自主的一阵骚动。不过看到立足在回廊上的贾似道,这骚动很快就平息。

贾似道对着赵毅轻轻点头,随着赵毅挥手,十余声刀响之后,所有的箱子都被打开。

“哗!”

随着箱子被打开,原本心思活络有些准bèi

的吏员们,再也不能保持镇定,哗声四起,安静的官吏群陡然间如潮水般翻涌起来。

整整十五个箱子,每个箱子里面都密密麻麻放满了银元宝。在阳光的照射下,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贾似道冷冷的看着这些站立的吏员,没有制止。这些人,他感到面熟的怕是仅只百分之一,能够叫出名字,怕是更是不足二十个人。

想过临安府会有足够的吏员够他使用,只是他没有想到,当这些他基本上连见都没见过的吏员都站在面前的时候,竟然会是这样的多。

骚动持续了足足盏茶的功夫,才逐渐停歇。

无数双眼睛聚焦到了贾似道身上。

“这是圣上从内库中拨给本官的十五万两银子。除本官外,四品百两,五品八十两;六品六十两,七品四十两;七品下每个吏员二十两,尔等只需在事后到通判房中登记即刻领到这些银子。”

偌大的临安府府衙,瞬间一片死寂。

相对于看到这些银子的震惊,贾似道这番话带给这些官吏的惊讶要更甚。没有人想到,听到的会是这样一番话。这是要做什么?瓜分皇上的银两吗?

“你们不用担心,这些银子不是本官贪墨的,而是圣上赏给你们的。至于为什么赏给你们,听完本官后面的话,你们就知dào

了。

刚刚的圣旨尔等也都听到了,如今临安城外有数十万的流民汇聚,而且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流民出现在临安城外。接下来这一段时间,圣上需yào

你们真zhèng

的为我大宋着想,尽心为朝廷办事。这些银子,算是提前赏给你们的。”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到这里,底下的临安府官吏们心中总算是安心了。

“不要高兴的太早。”等到高呼万岁的声音逐渐消散,贾似道陡然笑了,继xù

道:“此次赈灾,临安府和本官全权负责,殿前司辅助,想必你们刚刚从圣旨上也都听到了。”

“下官等唯大人马首是瞻!”

“呵呵,不要着急表忠心。该赏赐给你们的银子,圣上已经给你们了。本官丑话说在前面,如果此次赈灾中,有人敢给本官拖后腿,贪墨粮饷,克扣粮食,索要贿赂,不尽心办事者,本官肯定会让你们后悔今日拿了这白花花的银子。本官不会给任何人狡辩的机会,只有三个字给你们,杀无赦!”

“哗!”

一众官吏听到贾似道这杀无赦三个字之后,顿时一片哗然。不过,这骚动很快就又安静了下来,很多人眼中都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太祖有旨,刑不上士大夫。

没有人认为贾似道真的敢作出这样大不道之事。

对下面一众官吏的神色贾似道自然都看到眼里,不过他并打算继xù

费这口舌。

“该说本官都已经说了,诸位同僚可以前往通判房领取银子以及本官划分给你们的任务了。殿前司诸将留下即可。”

“下官等告退!”

不过片刻功夫,满满堂堂的不下千余位临安府大大小小官吏就都蜂涌离去,前往通判房领银子了,那里余赐正在等着他们。

殿前司来的军将不多,不过百余位而已。

赵琦已经被赵昀撸去了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贾似道如今也是暂领殿前司指挥使,至于曾经跟贾似道起过冲突的殿前司副指挥使郑阔,这场中却是没有看到。

不过这些自然跟贾似道没有关系,他不来贾似道也懒得问。

“这里,还有五万两饷银,也是圣上赏赐给殿前司的。留下两万辆你们这些人分了,剩余三万两全部充作饷银分发各部。”

“谢大人!”

两百多位殿前司将领听到贾似道这话无不大喜,齐齐躬身道。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圣上。该赏赐给你们的银子,圣上已经赏给你们了。那三万两银子,如果有谁敢克扣半分……嘿嘿,本官不介yì

再借用一下内殿直的军刀。”

听到贾似道这话,原本心中还准bèi

大写小心思的都指挥使们,心中不由自主的一个哆嗦。

借一下内殿直的军刀?

当初,贾似道上一次借内殿直的军刀,可是亲手砍下了一个绿林大盗的脑袋。这件事,不是秘密。基本上所有的殿前司兵卒都知dào

,因为他们本就是目击者。

借军刀,也就说要亲手宰了他们了。

“末将等不敢!”

不管心中到底是怕还是不怕,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表现出来。

对这些殿前司军将的恭敬,贾似道不置可否。正如他对待那些已经一窝蜂去领银子的临安府官吏们的话一样。他知dào

有些话,说出来永远是没有多少效力的,这些老油条显然都不是吓大的。

不过,这些贾似道心中都清楚。

信还是不信,都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他只需yào

把丑话说在前面,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就要看他们这些人会怎么做了。

“现在,你们带着银子回去把饷银都发下去,然后整队跟本官出城。”

“啊!”

“大人,圣上已经下诏封了城门,我们如何出去?”

“是啊大人!”

听到要出城,这些殿前司的军将们,顿时急了。

“圣上是封了城门,不让那些流民进来,可是本官不出城,怎么赈灾?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本官会在南门等你们。”

“是,大人!”

“末将遵命!”

听到要出城,一干将领的回应起来显然就不是那么心甘情愿了。

对此,贾似道只是冷冷一笑。

……

贾似道到南门的时候,守卫城门的殿前司兵卒已经将南门前的流民统统驱赶到了数百步之外。因为有贾似道的命令,所以并没有用什么过激的手段,只是用箭一点点的将百姓驱赶开来。不过即便如此,依然很是有不少的百姓因为躲避践踏而受伤。

之所以驱赶开来,是因为贾似道很担心,一旦他放下吊桥,打开城门,那些流民们会一窝蜂的冲城。对这些饱受饥饿的流民来说,临安城内才能给他们唯一的活路。

万一弹压不住,怕是这赈灾还没开始,整个临安城就要被流民所占据了。虽说如今临安城外,只有不到二十万人,虽说还在增加,可是这二十万人相对于偌大的临安城来说,显然如今威胁还是不够的。更何况,并不是二十万人都聚集在南门外。

贾似道如此,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

毕竟,一旦那些流民真的脑袋一热冲城了,那么不用怀疑,朝廷肯定会选择出动大军将这些进入城中的流民驱赶出去,驱赶的时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显然谁都无法控zhì



有备无患,自然是最好的了。

贾似道到了不久,临安府千余吏员在内殿直禁军的护卫下也到了,这些吏员显然已经被分作了十余组。每个组里却是都由一个官衔最高的官吏领头,这些官吏的手中却是都多了一些纸张。

“大人,一应计划下官都已经分发下去,只是……”

余赐看了看那些明显没有当回事的官吏们,有些担忧的对贾似道道。

“你是担心他们做不好?完成不了任务?”

“正是!”

“呵呵,不用怀疑,他们肯定完成不了,这千余官吏,我不需yào

多,只需yào

能够留下三成是可用之才,就足够了,剩下的……嘿嘿。”

“那大人为何还要给他们尽皆赏赐银子?要知dào

,那可是圣上从内库中抽调出来给大人,让大人买粮的……”

“嘘!”

贾似道瞪了一眼神情有些激动的余赐一眼,“二十万两银子,能买到多少粮食?你知dào

会有多少流民么?我估计百万之数怕是还是最为乐观的估计了。既然都已经跟那郑怀瑾等人达成了条件,就不用再多浪费这二十万两银子了,”

“可是大人,如果被台谏知dào

,大人这可是欺君之罪……”

“我会禀告圣上的。何来欺君之罪?不仅会禀告圣上,而且这二十万两银子,我也会原封不动的还给圣上,你就放心吧。”

“那大人为何还要将这些银子用陛下的名义赏赐给那些官吏甚至还给殿前司兵卒做饷银?他们必然会贪墨大半……”

“我知dào

他们会贪,这是我让他们贪的。可是,如果我不让他们贪的时候,他们还在贪……嘿嘿,我的银子,不是那么好拿的。

好了,这些事情都不重yào

。那些临安府的官吏子生信不过,我肯定是更信不过的。所以,子生和平甫、公明就越好辛苦些了。出城之后,按照计划,首先将各地难民按州府、族事划分,切记不能让他们聚集在一起,还要让那些流民选出德高望重之人来做他们的首领;然后,让殿前司兵卒带着他们去伐木搭建房舍;还要留下足够的地方,准bèi

接纳更多的流民。

只要这些流民不聚集在一起,那么此次赈灾,我们就成功了一大半了。告sù

那些流民选出的主事者,哪一区域房舍搭建的够快,搭建的多,秩序井然,本官会优先给他们提供足够的粮食。还有药材等物。唉……怎么又给你说着系了,计划上我们都推演很多遍了,辛苦了,子生!”

“下官等定不辱使命!大人尽可放心!”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一万殿前司兵卒已经在殿前司都指挥使刘向的统领下赶到了临安城南门。殿前司一共还有五万兵卒,当然这五万兵卒是报给兵部的,据贾似道估计殿前司实jì

上的兵卒人数应该还没有四万人。

如今城外流民汇聚,城内已经是人心惶惶。他自热不可能将殿前司的兵卒都抽调出城,这个时候临安城城内的安稳其实比城外还要重yào



毕竟,城外的流民缺衣少食,只要朝廷能够提供粮食,安抚好他们。这些流民,就不会是多大事儿。如果城内乱了,那么所谓的赈灾就根本无从谈起了。

看到刘向到了,贾似道拍拍余赐、周坦和秦寿三人的肩膀,猛然挥手。

在连串“嘎吱嘎吱!”的让人压根酸软的声响中,临安城南门在城外无数已经等的心急如焚的流民注视下,缓缓洞开。

“城门开了!”

“城门开了!”

城外陡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呼喊,紧接着就是无数密集的脚步声传来。

听到这声音,贾似道神色不由自主的一变。

第155章 廷辨

皇城,勤政殿。

“袁卿说似道将二十万两银子都给了临安府的官员还有殿前司兵卒?”

赵昀看着下方义愤填膺的袁甫皱皱眉。

“回圣上,千真万确。陛下心系天下万民,将****私募拿出给贾似道为受灾百姓买粮,可那贾贼胆大包天,不思报效皇恩,竟敢私自将这等银子用来收买人心,当真是……”

看着唾沫横飞的袁甫,站在他伸手的李绍悄悄用手扯了扯袁甫的衣袖,在袁甫回头的时候对着端坐在上首面色明显很不正常的赵昀努努嘴。

赵昀听到这个消息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不像话。

要知dào

,那可是二十万两银子,而且还是从他的内库私募中掏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这些银子都是供养他养活三宫六院锦衣玉食花费用的,贾似道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赏赐给了那些平日里屁事没有、全部都是酒囊饭袋的小吏们,赵昀除了最开始有些惊讶外,之后表现的就太过平静了,惊讶之后竟然没有一点儿生气的姿态。

这显然是太不正常了,就似乎……似乎他早就知dào

这件事一样。

想到这里,李绍心中不由自主的一突。

再看看周围,乔行简、李宗勉、李鸣复、郑清之这些人竟然都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这也是太不正常了。郑清之这样还可以解释,乔行简和李鸣复显然不应该是这样一个表现才对啊。

“咦,袁卿怎么不说了?朕听着呢。”

袁甫陡然打住,明显有些神思不属的赵昀过了这好一会似乎才发xiàn

,笑着道。

“陛下,臣请陛下即刻召贾似道入宫对质,解释为何将陛下给予他买粮的银两这般挥霍。”

“好,董伴伴,你去召似道进宫奏事吧。”

赵昀想也不想,立马接口道。

他,给了贾似道二十万两银子,或者说,他借给了贾似道这二十万两银子。贾似道跟他说过随他处置,到底怎么处置他不清楚,所以他也想听听贾似道这是怎么打算的。

……

董宋臣到南门的时候,殿前司的兵卒已经在南门外打开了局面,好在南门外聚集的百姓不是很多,不过数万人而已。面对一万披坚执锐的殿前司兵卒,没有人傻到同官家死磕,不过是因为拥挤践踏伤了一些人而已。情况还是好过好过贾似道意料的。

殿前司兵卒安震住了流民,临安府的一干吏员也很快出城,跟着贾似道一起出城的,还有上百车的粮食。流民,想要的也不过是条活路而已,没有见到粮食,怎么凸显朝廷救灾救人的决心?所以即便有可能会造成哄抢,贾似道依然选择先亮出一部分粮食来安抚这些流民的心。

好在,临安城外的流民如今还不多。而且还有一万殿前司兵卒,不然贾似道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将他手中本就不多的粮食直接拉出城暴露在这些流民眼中的。

按照他的计划,千余名临安府官吏在殿前司兵卒的帮zhù

下很快就将南门外的数万流民有序的分割开来,慢慢收拢,逐步分割,最终将所有的流民都汇聚到南门进行安置,这样的话,也省的不好管理。毕竟,南城门打开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其余几个城门,那些还等候开门的流民必然会主动的向南门来汇聚,这样的话,显然就少了很多的工作量,而且更加可控。

流民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受控zhì

的流民。

从最初的时候就做好控zhì

,不让流民聚集起来,即便是数百万的流民,贾似道也有把握将他们都安顿好,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当然,想法是好的,具体执行的过程就要看临安府官吏还有殿前司兵卒了。随着流民的增多,临安府的千余官吏显然是不够用的,殿前司兵卒也是不够的,所以要趁着流民人数还不多,就要将这些流民都安顿好。可以预料的是,后面涌来的流民肯定会更多。一批批的控zhì

,就能将流民全部掌控,不会生乱。这就是贾似道的打算。

所以,他才会在手中其实根本没有多少粮食的时候就出城。

粮食可以慢慢想办法,流民却是必须要先有秩序。

后面的情况还不知dào

,至少如今看来一切都还很是有序,流民看到百余车粮食很快就安静下来,再加上有披坚执锐的殿前司兵卒守着粮食也就都老老实实等着临安府官吏的安排。

跟董宋臣耳语一会,贾似道冷冷一笑给余赐等人打了声招呼,上马跟着董宋臣就直奔皇城而来。

那么多银子一下都撒出去,他早就知dào

没办法瞒住,更何况他也没打算遮掩,只是没有想到这赈灾还没开始,袁甫就已经等不急的跳出来了。

……

贾似道到勤政殿的时候,赵昀已经百无聊奈的等了半天了。当然,等他是一方面,主要还是跟乔行简等人商量救灾的问题,对策么,自然是有的,

不过显然,一切问题归根到底只有一个字,钱。

没有银子那么无论再好的对策也是镜中花水中月,没有任何一点儿意义。有了银子,就能买粮食,有了粮食,自然就能将这灾民都救活,不然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灾民饿死在临安城外。

想进城,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敢问贾大人,圣上给贾大人买粮赈灾的银子,不知……贾大人买了多少粮食?”

贾似道刚刚站定,袁甫就冷笑着发难了。

看了一眼赵昀,贾似道抱拳道:“敢问袁大人,不知袁大人从何得知圣上给下官的那二十万两银子就是买粮之用的?”

听到贾似道的话袁甫微微一愣。

“呵呵,贾大人,圣上内库私募中的银子都是陛下用度之需,圣上心系万民,将这些银子交给贾大人,不是买粮救济城外流民又是何用?”

李绍在一边笑呵呵的接口道。

“那李大人可否告sù

下官,如今临安府……好吧,临安城内粮价几何?”

“这……老夫不知。”李绍有些茫然,却是实话实说道。

“袁大人可知?”

贾似道不以为意,笑着对着袁甫抱拳道。

“粮价几何同圣上拿银赈灾有何干系?贾大人,莫非是心虚?”袁甫似乎对贾似道这轻飘飘的态度极其不满,拂袖盯着贾似道喝道。

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竟然不过在短短数月的功夫青云直上,俨然已经是朝中谁都不能忽视的存zài

,如今更可以在这朝堂上跟自己分庭抗礼、论这国家大事,袁甫怎么可能甘心?

“袁大人这心虚之说从何说起?”贾似道不以为意,“看来袁大人也是高居庙堂之上,甚少触碰这人间烟火之事了。那好,下官来告sù

袁大人,两月前,临安府粮价为一石两贯钱;一月前,粮价为一石两贯伍百文;半月前,粮价已然是每石四贯有余,如今么,袁大人可以猜猜每石是几贯,二十万两银子又能买几贯。”

贾似看着目瞪口呆的袁甫道冷冷一笑。

“怎会如此?”袁甫还有没有动作,旁边的李绍就已经惊呼出声,

不过一月功夫,粮价就依然翻了两番不止。

“呵呵,又有什么不可能的?诸位大人自然都有交好的商人,难道不知,如今临安城除了人命不值钱外,剩余所有都值钱么?今日临安城内粮价为六贯一石,而且诸多粮商还是无粮可卖的,两位大人可否告sù

下官,这二十万两银子能买几石粮食?嘿嘿。”

贾似道扫了上面同样一脸震惊的赵昀,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

“大胆。”

坐上皇帝宝座上的赵昀很快就反应过来,怒喝出声。

“这些奸商,竟然想在此计囤积粮食大发国难之财,当真是可恶之至,该杀!”

最初一贯钱兑一两银子,不过按照如今大发会子之后的物价对比,一两银子则是已经能够换到三贯到四贯钱了。二十万两银子,顶天了也不过是八十万贯钱。

八十万贯钱,按照如今的市价买粮的话,只不过是能买到十万石左右。十万石粮食,相对那城外已经超过二十万人的流民,能起什么用?满打满算怕是也只能是三天的口粮吧。而且,显然,这一次的流民不可能是只有二十万人,还会有更多的流民在赶来。

贾似道已经将话说的那么明白,如果赵昀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他只能说是个废物了。不过,显然,赵昀不是个废物。

“陛下息怒!”

见赵昀勃然大怒,乔行简等人齐齐躬身道。

“也不是所有的商人都在发国难财,微臣此次也正是靠着几个一心为国的巨商才能勉强买到一些粮食……”

“贾学士说的可是那郑大官人?”

一直没有插话的参知政事兼签枢密院事的李鸣复,这个时候突然诡异一笑,插口道。

“咦,李大人竟然也认识?”

“呵呵,老夫倒是听说那郑大官人几人不仅给贾学士粮食,其中麸糠可是更多啊。据说,如今这郑大官人几人还在大量收购麸糠,不知贾学士可否说一下,这麸糠……是作何之用?”

李鸣复笑容和蔼,很像一个富家翁。不过他的话,让贾似道眼睛却是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眯。

看了一眼站在李鸣复旁边低眉垂目的乔行简一眼,果然这些老东西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原本以为还能隐瞒一段时间,不过看来是自己逼的太紧了,郑铭轩等人的动静太大了些,让一些有心人放在心上了。

“麸糠自然是用来……吃的。”

贾似道静静的看着李鸣复,微微停顿轻声道。

勤政殿内瞬间一片安静。

听到这话原本一直低眉垂目的乔行简眼中顿时精芒爆射;就连赵昀听到贾似道这话,也是一脸目瞪口呆的看着贾似道,其余人,自然更不用说了。

唯一有些正常的,应该就是问出这话的李鸣复了。

显然,李鸣复早就知dào

这些麸糠是做什么用的,他之所以在这里问出来,除了想让贾似道亲口说出来外,还是想让贾似道亲口说出来。

“给谁……吃的?”

李鸣复看着贾似道,紧接着沉声道。

贾似道听到李鸣复这话,眉头一挑,脸上带着积分似笑非笑的神色,盯着李鸣复。过了半响,突然露出一抹嘲讽之色,摊摊手。

李鸣复脸上笑容陡然一僵,随即阴狠的看了贾似道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给……流民吃的?”李绍声音有些哆嗦。

贾似道看着赵昀,终于点点头。

“贾师宪……你……你……”

“圣上,不除此獠,不足以平民愤啊,圣上!”

“圣上,拿下贾师宪……”

……

殿中群臣贾似道基本上都认识,就是不认识,看着也是有些面善的,不过此刻绝大部分人的表现却是相同的,那就是都像贾似道刚刚挖了他们的祖坟一样。倒是李鸣复,此刻又恢复了之前那副和谐富家翁的模样。

“住嘴!”

赵昀陡然爆喝出声。

随着赵昀这声爆喝,变得如菜市场般的勤政殿陡然安静下来。赵昀心烦意乱的看了看下面安静站着跟个没事儿似得贾似道,烦躁的摆摆手道:“似道,你……有何话要说?”

“圣上,微臣有些话想问在场的诸位大人。”

“你问!赶紧问!”

“谢圣上。”

贾似道看着李鸣复微微一笑道:“李大人消息很灵通啊……”

“呵呵,哪里哪里,只是将陛下的二十万两银子用来收买人心,却给那些灾民吃牲口吃的麸糠,贾学士不觉得忏愧么?”

李鸣复打断贾似道的话,笑眯眯的道。

“此话从何而来?郑大官人购买麸糠之事竟然能传到李大人耳中,看来确实是用心了,师宪很欣慰!”

“……”

李鸣复一愣,包括乔行简等人也是有些目瞪口呆,都到了这样一种情况,贾似道竟然还说这样的话,难道是脑袋有问题。

“请贾学士指教。”李鸣复勉强一笑。

“二十万两银子,可以买十万石粮食。城外有二十万灾民,当然,那是现在有二十万人,那么明天呢?后天呢?诸位大人心中都清楚,定然不会是二十万之数。

十万石粮食,哦,这还是最好的情况,还是需yào

有人愿意卖给朝廷的情况下,才能买到十万石粮食。就算是十万石粮食,也不过是够城外二十万人吃上三天……甚至没有三天。此话可对?”

“这就是贾学士用牲口吃的麸糠来给流民……人吃的理由?”

“流民还算是人么?”

“你……说什么?”李鸣复瞪大了眼睛看着贾似道。

“呵呵,李大人不用瞪我。李大人知dào

不知dào

,行将饿死的人已经不是人了,那就是畜生,只要能活着,还管什么麸糠啊,那是好东西,草根、树皮、泥土都可以吃啊……有时候,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此话出自饱读圣人之学的贾学士之口,真是令人震惊啊。”

“震惊?呵呵,李大人可曾见过人吃一种叫做观音土的土活活被涨死的人吗?”

“……什么是观音土?”

“袁大人、李大人、乔相、郑公可曾见过?”贾似道看着乔行简、郑清之、袁甫等人道。

没有人搭理他,不过他们的表情就已经表明他们都不曾见过。

“李大人,您老看看,您不知dào

,朝中诸位德高望重的大人也都不知dào

,那下官再问你,可曾见过这千里平原所有的树木的树皮都被啃光的情形吗?

哦,当然“异子而食”的典故想必李大人当然是听说过的,那是史书上的四个字而已。这换孩子吃啊,也就是锅里的一堆肉啊,李大人以为下官毫无人性是不是,以为下官将陛下的银子贪墨了用来收买人心是不是?

逾百万的流民,不管朝廷发下多少救灾粮食,下官敢肯定永远都不够,更不要说,如今朝廷根本没有粮食给下官,下官手中也没有多少粮食给灾民。如果下官不设法变通一下,怕是用不了几日,诸位大人在临安城外看到的就不是灾民流民了,而是……累累白骨了!”

勤政殿内一片死寂。

“这……赈灾的粮款不够,可以向朝廷请求再拨放……”李绍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赵昀,踌躇道。

“朝廷有没有银子,其实诸位大人比下官清楚。仅仅是为了筹备孟帅的襄阳之战,圣上就不得不再次发行九百万会子……朝中哪来银子给下官赈灾?”

“……圣上也给了二十万两银子,却被贾大人大手一挥都给了府下的官吏们了,哼!”

“李大人,救民先救官,官都活不了,还拿什么救民?”

“荒唐!拿陛下赈灾的银子给了府下官吏收买人心,却给流民麸糠糊口,真乃旷古之谬论,中饱私囊,贪污受贿居然还有了大道理!”

李鸣复脸色铁青,他发xiàn

原本占尽上风的自己现在却是越说那是越没有道理了。

“荒唐?呵呵,李大人,千千万万的灾民哪,谁去发给他们赈灾的粮款,是你发,还是我发?还不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员,只有先救活了他们,喂饱了他们,他们才肯给陛下卖命!才肯为朝廷卖命。不然,朝廷的粮食恐怕都到不了灾民手中,何来救人一说?”

“大逆不道,一派胡言!”

第156章 针尖对麦芒

看着花白胡子乱颤指着自己爆喝出声的乔行简,贾似道脸上浮现一抹讥笑。

这老狐狸忍了这么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跳出来了亲自赤膊上阵了么?从乔玉被羞辱到现在,乔行简一直在暗中搅风搅雨,是以为已经胜券在握了么?

环顾这勤政殿,不得不说乔行简确实无愧他那老油条之名,老谋深算之极,这出手……好吧,是出嘴的时机实在是把握的太好了。

贾似道这话一说,郑清之、杜范、李绍、袁甫、李宗勉等人无不是目瞪口呆,一脸惊骇的看着贾似道。至于赵昀,也是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如果有的选择,贾似道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这样的一种场合下发生今天这样一场廷辨。

买麸糠什么的其实都是虚的,不外乎是乔行简等人想要趁此逼迫一下他而已。可是,他用皇帝的钱去收买那些食君禄的官吏,并说出没银子这些本应该是“食君禄分君忧”的官吏都不会给皇帝卖命的话,却显然是很有些过甚至是大逆不道了。

时机、场合、地点等等都不对,更不要说,这勤政殿内除了想维持平衡的赵昀、态度一直****额郑清之外,他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可以为他说话的盟友。

不是乔党就是理学一派,这两派虽说如今也是貌合神离,可是在对付史嵩之这一派的时候却从来都是组团的。恰恰贾似道如今似乎已经被打赏了史嵩之那一系的标签。

可是,贾似道没有办法。

如果他这个时候不说出来,那么他后面接下来一系列的计划也就无法展开。本来还是想着晚点把城外的灾民安置妥当之后,专门找赵昀单独说说这些事,却不曾想刚刚到李鸣复就已经直接率先发难了。而且,显然贾似道之前轻视了这些老东西们收集消息的能力,一下让自己陷入被动。

一句话,就让开始一直看着马前卒李鸣复发难的乔行简终于直接出手了,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招。

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贾似道刚刚这句话,已经让赵昀极度的不满了。这已经是在质疑皇帝的能力、质疑赵昀皇帝威信了。

如果贾似道接下来的话不能让赵昀满yì

的话,那么他的结果,似乎已经可以预料。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贾师宪,你如此颠倒黑白、攻讦圣上是何居心?”

李鸣复紧紧跟随乔行简,指着贾似道疾声喝道,

他的这个帽子扣的却是更大了。直接上升到了攻讦皇帝的头上,这是要将贾似道直接往死里整了。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哈哈!”

贾似道看着看似一脸愤nù

,实则已是满眼得色的李鸣复笑道。

“你笑什……”

“李大人,竟然也知食君之禄为君分忧?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为君分忧?”

贾似道陡然打断李鸣复的话,看着李鸣复厉声道。

“……你……”

陡然被贾似道如此喝斥,李鸣复爆退三步,老脸时青时白指着贾似道哆哆嗦嗦的道。这贾似道怎么敢如此对待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被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给当着众多臣工的面给喝斥吓退了?这让自尊心向来强到没边的李鸣复怎么可能受的了。他何曾受过这样的羞辱?

即便是史嵩之,也不敢这样喝斥于他不是。

一直以来,贾似道给乔行简等人的印象就是或许是真的有才或许有时会放浪形骸或许有时候会爆fā

一下,不过在大多数时候面对朝中大臣的时候却还是很本分的一个人。当然,本分这个词是褒义词,如果还一种说话,那就是夹着尾巴做人了。

今天,贾似道这陡然一爆fā

,却是让所有人都不禁一愣。

“贾师宪,圣人之学可是教你如何知dào

上下尊卑?”

“贾师宪,此等德行岂能放纵?如今只是小小学士,日后若是封侯拜相,岂不是要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陛下,此等居心叵测之人……”

“够了!”

赵昀怒喝出声,打断袁甫和李绍等人,随即看着贾似道皱皱眉道:“师宪,你说。”他对贾似道的称呼却是已经悄然换了。

称呼的改变,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所以袁甫等人愤愤的瞪了贾似道一眼,却是只好躬身应命。

“是,圣上。”贾似道知dào

,如果今天他不能给赵昀一个满yì

的答案的话,那么估计他不用走出这勤政殿,乌纱帽就要落地了。

“敢问李大人,俸禄几何?”

“与你何干?与今日之事何干?”李鸣复拂袖撇过身恨恨出声。

“当然,李大人身为副相,想必是吃喝不愁的。每日里锦衣玉食怕是连五谷都不曾触碰过。可是临安府的那些官吏们俸禄几何?以如今临安之粮价,他们又能买多少粮食养家糊口?圣上,‘官’字上下两个口,先要喂饱了上面一个口,方才能再去喂下面那个口啊。

如今临安城外流民汇聚,若是我临安府的官吏连他们自己的嘴都都填不饱,他们又怎么去为圣上赈灾,为圣上分忧?李大人,你愿意去给那些流民分粮食?”

“食君之俸,为君分忧,本是那些官吏分内之事。”

“呵呵,那李大人你去?当然,李大人位高权重,当朝副相怎能做这等小事?可是话又说回来,李大人是官,他们也是官,李大人拿的是圣上的俸禄,他们拿的也是圣上的俸禄,而且李大人的俸禄怕是一人就抵我临安府数百官吏之俸禄,那李大人又为何不能做这等小事?李大人不是更应该为圣上分忧么?”

“……你,强词夺理!”

李鸣复一愣,却是实在找不出有力度的反驳之词。

“那好,李大人说本官中饱私囊,不为陛下分忧,那李大人给下官几百万两银子下官买粮赈灾,为陛下分忧就是。乔公是我大宋丞相,李大人可是副相,下官只是个小小的知府。两位大人,以为呢?”

“咝!”

听到贾似道这话,乔行简等人都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可以骂,估计他们早就跳起来指着贾似道的鼻子骂了。几百万两银子,也亏你敢说出口。

“袁大人?李大人?杜大人?几百万两银子多了?那好,一百万两也可以。”

贾似道直接开了地图炮,将乔行简、李鸣复、袁甫、李绍、杜范等一干人齐齐囊括到火力范围内。

一直以来,他都本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心态,只要不惹他,好吧,就算惹了,只要不太过分,大家也都是可以过去的嘛。

可是直到今天,贾似道才发xiàn

,老祖宗一句话说的实在是太对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这些老东西让贾似道这一次是真的动了肝火。

一个个玩阴谋诡计收拾自己人都是个顶个的好手,他是望尘莫及,可是一旦碰到大事,却是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把他扔出来顶缸也就算了,想想赵昀焦头烂额的出境,想想外面那有可能出现的逾百万灾民,贾似道也就忍了。

赵昀等人不知dào

,贾似道可还隐约记得。大宋朝到了后期不仅皇室血脉凋零,而且整个大宋朝那是大灾不断小灾连连。他犹自记得曾经在一本文献上看过,临安城曾经发生过一次饥荒,数十万人活生生饿死在临安城外,白骨累累。虽然不知dào

具体是哪一年,可是看如今这种状况,很可能就是他正在遭遇的这一年了。

替他们顶缸,擦屁股也就是算了;拿不出银子,也可以忍了;关键的时候竟然还想着把自己直接弄下去?把自己弄下去他们就好过了?

其实,贾似道是想错了。乔行简的本意根本不是要把他临安府知府给弄下去,而是要借着这个机会把贾似道的罪名坐实了,然后逼着赵昀不会在关键时候将贾似道从临安府知府的位置上给摘走。

说到底,就是要将贾似道死死钉在临安府知府的位置上,至少是流民还存zài

的这段时间,要将贾似道死死定在临安府知府的位置上。

只有这样,一旦赈灾失利,才不会波及到他们这些人,然后等到灾情过后,再来摘桃子。

至于那些流民的死活……大宋朝什么都不多,就是人多,谁又真的会在意呢?

可以说,乔行简等人的算盘打的是挺好。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本以为是十拿九稳可以拿下贾似道的事情,竟然会遭到贾似道如此强烈的反弹。

当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复了卿卿性命。

“你明知国库空虚朝中无银,还将陛下用于赈灾之内库私募分给手下官吏还有殿前司兵卒,不是公器私用又是为何?”袁甫不死心的道。

“那银子,是陛下赏赐给为君分忧的官、兵的,可不是我擅自给他们的。”贾似道对着赵昀眨眨眼、

“……”

所有人都知dào

,如果赵昀要知dào

这些银子要是给那些官吏还有殿前司兵卒的,赵昀要是愿意从内库中拿出这些银子才怪。

要知dào

,即便是为了襄阳城,赵昀也只是象征性的从****拿了五万两银子出来,剩下的都是用发行会子的方式来筹集粮草和军械的。

可是,他们不敢说;而在银子已经都没了的情况下,赵昀更不可能说,银子不是他赏出去的。

“还有,此次赈灾都是由那郑大官人等急公好义一心为陛下分忧的几个巨商借贷给朝……给下官,为朝廷提供粮食,那些银子待到流民散去,下官还会原封不动的送交内库。”

贾似道原本是想说,是郑铭轩接待给朝廷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直接用个人名义似乎更好。毕竟,还是要维护赵昀的颜面才对。

“不知dào

,这借贷……贾大人又收了多少好处?”

李鸣复在一边终于抓到机会,阴恻恻的道。

“李大人似乎对这道道很熟悉啊?莫非,曾经做过?下官求教。”

“黄口小儿,竟敢血口喷人!”

“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李大人,这个问题若是戳到李大人隐私,李大人不必回答,我们都懂得。”贾似道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显得很是大度。只是他这动作加上他这话,却是将李鸣复气的差点吐出几十两血。

郑清之不知为何,看着贾似道笑眯眯却眼神冰冷的心中突然浮现一抹寒意。

“那敢问乔公,如今我大宋朝是贪官多,还是清官多?”

贾似道看都不看李鸣复,对这个没半点水准只能做人走狗的老人,他实在是懒得跟他再说半点话。论政治手腕,也许每个人都能一根手指头就玩死他,可是论到实事,他们却是全成了酒囊饭袋。

“……”

乔行简听到贾似道的话,怔了怔,一时间却是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到底是清官多,还是贪官多,他其实要比谁都要清楚。可是他却不能在赵昀的面说出来。

“呵呵,怎么乔公不好说?那下官来替乔公说,不仅是我大宋如今,古往今来历朝历代都是有清官也有贪官,可是清官如凤毛麟角,贪官却如那黄河之沙。乔公身为大宋宰相,官位是圣上给的,可是若不依靠那些贪官,又能依靠谁?没有那些贪官撑着,怕是也都什么不是吧?哎哎哎,不要动怒乔公,不止乔公,之前的诸任宰相不都是如此?下官说的对么?郑公?”

郑清之很干脆的扭过头,不看贾似道。

其余人虽然都是心中怒极,却是根本无从反驳、

他是不是疯了?这样的事情,即便所有人都知dào

,你也不能直接说出来啊。而且还是点名道姓的当着皇帝的面说出来,这个疯子!

“你想说什么?”

乔行简一字一顿的看着贾似道,眼中寒光四射。

他知dào

今天他是栽了,而且他们所有人都栽了,栽在贾似道这个毛头小子手中,颜面无存。好在在座的人都是朝中重臣,消息不会太过传扬出去。

“乔公好脾性。下官想说的是,贪不可怕。只要能为陛下分忧会做事,哪怕你贪点又如何?怕就怕,贪还不能为陛下分忧不会做事的人,那就该……杀!”

贾似道冷冷的吐出一个“杀”字,让偌大的勤政殿再次一片死寂。

看着神色平静的贾似道,没有人认为他是在开玩笑。要知dào

,前不久他可是还亲手将一个绿林巨盗的脑袋给砍了下来,这可是所有人都听说过的事情。

这个疯子!

“太祖有言,刑不上士大夫……”

“充军算是用刑么?乔公。”

“……”

乔行简等人面面相觑,贾似道这明显又一次在强词夺理了。刑不上士大夫这话,显然是泛指,而不是说真的用刑具来鞭打士大夫或者砍头才叫刑好么?

“圣上,以内库银子赏赐百官犒军,值此内忧外患之际,若是临安府、殿前司有人在此次赈灾之中行那那贪墨之事、于民争粮、于兵争利,请圣上允许微臣自行处置!”

“不可啊圣……”

“朕,允了!”

李鸣复还没叫出声,这边赵昀已经是冷冷出声。

刚刚所有的一切赵昀都看在眼里。他不傻,相反他看的很清楚,虽说贾似道把事情都放在了明面上来说,让他这个皇帝有些难堪,可是相对于能够搞定这次已经到来的流民之患,赵昀并不认为这真的是个难堪。

恰恰正因为突然硬起来的贾似道,让赵昀清楚,贾似道做的要远比如今这些还在堂上想千方百计坑贾似道的丞相、副相、大学士、国公们要强的太多太多。

他们只会一个劲儿的给他抱怨库中无银,库中无粮,可是却没有说出任何哪怕一点儿的实jì

办法。哦,还是有办法的,那就是继xù

增发……会子。

看看一月前发行的会子如今却是已经比草纸贵不了多少,民怨沸腾,赵昀哪不知dào

这是在竭泽而渔?更何况,会子没人用,还发行的出去么?

“陛下圣明!”

赵昀刚刚出声,贾似道就立马应道。

他知dào

赵昀肯定会答yīng

,如果他不答yīng

,他就要撂挑子了。更何况,他并没有真的打算现在就破掉太祖皇帝那刑不上是大夫的狗屁遗训。

“告sù

那为朝廷分忧的几个商贾,流民事必,朕会亲自赐宴于他们,以彰其功绩。”

“陛下圣明!”

对赵昀做出这样的决定,贾似道依然不感觉丝毫的意wài

。有钱就是爷啊,哪怕赵昀是皇帝。看着满脸阴云密布的赵昀,贾似道张张嘴,最终还是将到嘴的话又缩了回去,只是躬身送上一记马屁。

有些事情,现在还是不到时候啊!

“乔卿、李卿,明日朕希望能看到相府能商量处解决赈灾粮款的办法。哼!”

赵昀冷冷的瞅了一眼乔行简和李鸣复两人,冷哼一声拂袖离去,留下脸色时青时白的乔行简等一干人。

谁都知dào

,显然这一次赵昀是真的被乔行简等人激怒了,首次直接用实jì

行动和言语来表示对乔行简这个大宋宰执的不满了。

“下官还需出城安置流民,诸位大人若是弄到粮食和银子,随便一样陛下都是会很高兴的,为君分忧,能者多劳,下官告辞!”

看了一眼如丧妣考的李鸣复一眼,贾似道对着面色铁青的乔行简、袁甫等人抱拳一礼,扔下一句话转身就扬长而去。

反正这一次显然是都已经彻底的撕破了脸皮了,他又何苦再装那无害的小绵羊?

第157章 坑爷

灾情的变化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却似乎又在意料之中。短短不过五天功夫,临安城外的流民就已经突pò

了五十万人之多,而且还在以更迅猛的速度增加着。无数的是灾民的或者不是灾民的,突然从四面八方出现,然后齐齐朝着临安城蜂涌而来。

灾民数目的快速增加,让贾似道手下本就不是很充裕的人手,更是变得捉襟见肘。好在,临安城什么都不多,无所事事却又地位不是很高的官吏,那是一砖头砸下去,估计也能砸到几个的。再加上史嵩之和余天锡两人打过招呼的旧部,贾似道总算是不至于太过焦头烂额。

相府在第三天却是送来了二十万石粮食到临安府库房中,对这些粮食的来路,贾似道自然是懒得过问的。当然,相府的人肯定更不会主动、也没有义务告sù

他的。

不过从相府派出的来送粮食的官吏的脸上,贾似道知dào

,这区区的二十万石粮食根本没有对乔行简造成任何的麻烦。

经过勤政殿的事情,贾似道知dào

,他跟乔行简、李鸣复、袁甫等人显然已经是没有任何调和的余地了。这二十万石粮食显然是乔行简为了平息赵昀怒气作出的“为君分忧”的证明。从这二十万石粮食之后,在余天锡扽人没有回来之前,他是不用想在朝中得到任何的支援了。

即便是有,估计也是象征大于实jì



“怀瑾兄,若是没有你的帮忙,怕是这数十万的百姓如今已经是死尸遍地了。”

临安城城头贾似道看着下方一望无际却还算是有序的喧嚣人潮,对身边的郑铭轩抱拳诚心诚意的道。

他确实很感激郑铭轩。如果没有郑铭轩牵头拉线,贾似道知dào

,如今这临安城外怕是早就是一片地狱之景,而不可能会是像现在这样井然有序。

他甚至都在想,是不是纳兰玉早知dào

临安城会发生饥荒。所以才把郑铭轩的祖宅还给他,并给他留话要是想谢就来谢谢自己。

如果不是纳兰玉的介shào

,他虽然说也会有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可是手段肯定要比现在激烈的多。而且赵昀、史嵩之等人的打算肯定也就无从说起了。等到饥荒一过,为了平息某些人的诘难,怕是他也只能丢掉乌纱回家种田了。哪还能像现在这般,让乔行简等人吃个大闷亏,有苦难言?

“师宪兄,这些话我可是耳朵都听的要起茧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两人的交情也是在飞速的进步着,所以郑铭轩跟贾似道说话也是比之前随意的多。当然,这也仅限是在私下。

听到郑铭轩的话,两人不由同时相视一笑。

贾似道这临安府府尊的处境,很多人都是心知肚明。这也是为什么,戊戌科那么多的士子,最后只有周坦、杨铎两人来帮他的缘故。至于秦寿,他还有的选择么?

国库空虚,要粮没粮,要钱没钱,无论谁做这临安府府尊的位置,都是坐在火山口上。弄不好,丢乌纱只是最好的结果,再严重一点儿,掉脑袋也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即便很多人看好贾似道,可是却没有人想将自己的前途放在贾似道身上。如果可以选择,郑铭轩其实也是不想趟这浑水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郑铭轩能够走到今天,肯定不会是个无能之辈。相反,他比大多数人看的都要更清楚。

表面上,朝中除史嵩之和余天锡外,贾似道那是招敌无数,可是大多数人都只看到乔行简等人的打压,却是没有看到贾似道背后站着的赵昀。

毕竟,这大宋朝说到底还是赵昀的大宋朝,即便乔行简等人抱团再紧,也还只是个臣子,更不要说,贾似道也并不是没有盟友。

史嵩之和余天锡、包括态度****的郑清之,又岂是好相与的?

帮zhù

贾似道也就得罪了乔行简等一帮人,还有临安府中那些想要趁机大捞一把的富商巨贾,所以从答yīng

帮zhù

贾似道的时候郑铭轩就做好了孤注一掷的准bèi

,倾尽家财帮zhù

贾似道渡过这次难关。

这何尝不是一种投资?虽然说风险有点大。

毕竟,一旦贾似道在这赈灾的事情上办砸了,那么先前赵昀答yīng

的那些好处,怕是也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当然,最重yào

的是,郑铭轩是在投资贾似道这个人。

只是这件事,只有他跟贾似道两个人清楚罢了。

好在,至少就目前来看,他的投资还没有看到要打水漂的迹象。

当然,仅仅靠郑铭轩一个人,是无法支撑起这数十万流民的消耗的,还有一些跟郑铭轩交好的商贾,因为种种原因虽然选择了站在贾似道这一边,可是他们却显然不想将所有的赌注都放在贾似道身上,所以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让郑铭轩当作代理人,自己藏身暗处,两方都不得罪,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对这些人的选择,贾似道并不觉得有何对错。更何况,能在这场争斗中保持中立,就已经是对他莫大的帮zhù

了。更不要说,他们还给贾似道提供了那么多的粮食、药材等等必需品。

“听说钱家、文家、温家那些人也都派了人出城施粥了?”

贾似道看着城墙根下,一条条的长队,笑着道。

钱家、文家、温家这三家是临安府乃至整个江南最大的三户粮商。临安府每年的粮食贸易有八成以上都是经过这三家粮商手下的店铺来交yì

的,当然,这一次的饥荒中,囤积粮食最多的也是这三家。

不过,随着城外的流民被安置下来,秩序还算稳固。在史府、于府、申国公府甚至还有荣王府这些朝中重臣勋贵家眷的带领下,临安城内的富商大贾也都纷纷出城建起了粥棚施粥。城内的百姓,若是家中有余粮或者不穿的旧衣裳也都拿出来给流民,渐渐的也带起了临安城的风气。

据说,徐若曦这两天也一直都在准bèi

出城施粥的事情。

贾似道神情微微有些恍惚。

“师宪消息真是灵通,今儿一早,内人出城施州的时候就碰到了他们三家的人,似乎是由钱冠、文韬、温良三人亲自将粮食送到城外的,据说每家都有上千石粮食呢。这三家人,向来是同进退,师宪也不必太过意wài

。喏,那就是他们三家人施粥的粥棚。”

郑铭轩指着南城门左侧的一溜粥棚,不动声色的道。

他郑家要酿酒,每年需yào

的粮食自然是很多的。当年钱家、文家、温家这三家把持了江南近八成粮食的粮商想联手在粮价上要挟与他,结果自然是弄的不欢而散,梁子也是就此结下。

更不要说,这些年,仗着手中控zhì

端粮食,三家合伙又酿起了酒,听说今年就要跟他郑家争这皇商的名头,怎么能不让郑铭轩恼火。

不得不说,他能那么愉快的答yīng

贾似道帮他解决赈灾问题,钱、温、文三家未尝不是其中一个原因、毕竟,谁都知dào

,这三家人似乎跟朝中的理学一派袁甫等人素来交好。

“据郑兄估计他们三家手中如今能有多少粮食?”顺着郑铭轩的手看去,贾似道道。

“这个……三家库中五六十万石粮食怕是肯定有的。”

郑铭轩听到贾似道的话,眼睛微亮,舔了舔嘴唇道。

才五六十万石?贾似道有些失望。

“合起来怕是有两百万石粮食!”

郑铭轩喘了一下气,笑着又缓缓吐出一句话。

“多少?”

贾似道听到郑铭轩的话,眼睛一瞪,惊声道。就连跟在他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莫夜这个时候也是一脸惊骇的看着郑铭轩,似乎也在等他确认。

“从去年开始,三家人就开始酿酒,据怀瑾所知,为了跟怀瑾争夺今年重阳贡酒皇商之名,三家仅仅为了酿酒每家就存了不下二十万石粮食。年后,不知dào

为何,三家一直在各地大肆购粮,怀瑾也在购粮,所以曾派人专门盯了三家一段时日,据怀瑾所知,这三月内三家从江浙等地都购进了不下五十万石粮食,细数之下,怕是两百万石粮食只是基本数字了。”

郑铭轩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解释道。

看了眼一脸平静的郑铭轩,贾似道深吸一口气。

虽然郑铭轩说的很简单,但是丝毫不妨碍贾似道从他这些话中提取一些很耐人寻味的东西。

从年后,钱家、文家、温家就开始大肆储备粮食……短短一句话,似乎就已经道尽玄机。因为,据贾似道所知,在年后,各地旱情已经有人报上来了,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得到朝廷的重视。这其中究竟有什么样的故事隐藏,贾似道不想知dào



断人财路,无异于挖人祖坟啊。

那么,接下来被人攻讦,似乎也就没有想像的那么无缘无故了啊。

两百万石粮食。

嘿嘿!

贾似道冷笑两声,没有说话。

恰在此时,城墙下方已经初具规模的一大片流民营地东北一角,陡然有些骚乱。然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汇聚。似乎还有哭喊声传来。

贾似道眉头微皱。

这些天,各种各样的纠纷出现了不少,总体来说都还是小事。

“贾全儿,你让余大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慢着!”

话刚说了一半,贾似道就看到了数队原本正在各个营地中央负责维持秩序的殿前司兵卒齐齐朝着骚乱发生之地奔去,奔跑的途中,腰间的佩刀却是都已经抽了出来。

“赵将军,那里,是什么营?”

“回大人,那是女子营!”

从第一天开始,贾似道让临安府吏员们做的事情除了按户籍划分各地流民、组织流民搭建草屋房舍、选出主事者沟通管事外,最重yào

的是就是将流民中的男人和女人都分开安排居住。

每一次灾祸,普通百姓都是受创最为严重的,可是在普通百姓中,除了老人小孩外,又是女人最容易受到伤害,这也是他专门要求将女人和男人分开的最主要的原因。

女子营?

听到身后赵毅的话,贾似道再次皱皱眉。

赵毅已经不是之前的内殿直禁军的都头了,经过孙奎等人的事情后,贾似道随口给赵昀提了下赵毅还不错,赵毅马上就被擢升为内殿直都指挥使,虽说只是个营指挥使,却是比都头要好的多了。

这一次赈灾,木暖等人还在养伤,贾似道身边又需yào

人手,赵昀就大手一挥又命赵毅领了一营五百人的内殿直禁军跟在贾似道身边,除了跑腿外,最重yào

的还是为了保护他。

毕竟,流民太多,而贾似道如今每天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城外,不是在府衙中。

就在贾似道沉吟的功夫,就看到从男子营中围拢出来的人似乎跟护卫在女子营附近的殿前司兵卒起了冲突。而且似乎殿前司兵卒已经在动手了,隐隐有惨呼传来。

营地中的喧哗声也是越来越大,从贾似道这站的地方可以看到,似乎有更多的流民正在聚拢过来。

“走,下去看看!”

直觉告sù

他,下面女子营中肯定发生了他不想看到的事情。

……

有内殿直禁军开路,虽然女子营已经聚拢了不下数万的流民,贾似道还是很快就进了内圈,虽然依然很艰难。还没有看到里面的人,贾似道就听到里面阵阵哭号声传来。

拉住赵毅,贾似道摇摇头,示意暂时不要露头。

“将军,放过小女吧。她还是个孩子。”

“是啊,将军,放过柳儿,来世我们做牛做马报答你啊。”

“滚!”

随着这声爆喝,似乎那被称作将军的人还在打人,又是两声惨叫。

“本将军看上这小丫头,是你们一家的福份,跟着本将军吃香喝辣,不是比你两个老东西天天喝粥吃糠强?莫要不识抬举。”

一个嚣张的粗壕声音在圈内响起。

听到吃糠两字,贾似道眉头陡然一紧。

“将军,不是小老儿不愿意啊,我等不要将军明媒正娶,只要将军给个聘书小女给将军自是我等一家福份。可是将军连个聘书都不给,若是柳儿跟昨日那姑娘一般,被一位军爷带到府上一夜,第二天就被扔回这女子营,你让柳儿今后如何嫁人啊,昨日那姑娘已经上吊了啊,将军!”

听到这话贾似道猛然感觉到,周围围观的流民眼中露出的愤nù

之色。虽然现在面对殿前司兵卒还不敢说什么,可是显然,仇恨的种子却是已经种下了,到了一定时候就会跟火山一样爆fā

了。

“命人去将负责女子营的官吏都给本官叫来。”

看了一眼,面寒如冰的贾似道一眼,赵毅心中一跳,连忙应道。

“老东西,不要给脸不要脸……”

“啊!将军大人,放过小女吧!”

“老东西,松手!来啊!给我打!”

……

“住手!”

“谁他娘的多管闲事?……”

正在拿着马鞭抽个不停的殿前司将校听到这声爆喝,头也不回的转身就是一鞭子劈头盖脸的朝着刚刚钻出人群的贾似道抽过来。

“拿下!”

贾似道沉声喝道。

已经等了半天的赵毅,听到贾似道这话,一把捉住抽过来的马鞭,紧接着大脚丫子印在他脸上,直接踹了上去。

那殿前司将校一个惨呼,滚出几步开外,似乎整个人都被踹晕了看都不看,指着贾似道这边嘶声惨喝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我宰了这帮贱民!”

等了半天,周围却是一片死寂。

似乎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郑经摸了把脸上的血迹,晃了晃脑袋,先是看到赵毅,面色一黑,当然如果他还能看出面色的话,张口就要大骂的他紧接着就看到了从赵毅身后转出来的贾似道,张大着嘴巴,正准bèi

脱口而出的话却是瞬间卡死在喉咙中。

“末将,见过大人!”

看着面寒如冰的贾似道,郑经暗叫一声晦气,慌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起身抱拳一礼道。

“赵毅,本官说拿下,你可曾听到?”

贾似道看都没有看郑经一眼,而是对着赵毅淡淡的道。

“末将遵命!”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毅心中一跳,慌忙应道。

“大人,末将是郑副指挥使堂兄!”

正准bèi

动手的赵毅脚步不由一顿。

“我说,拿下!”

“贾似道,我是嗣濮王之孙,你敢拿我?”

郑经面色大变,看着贾似道爆喝道。

听到郑经的话贾似道微微偏了偏脑袋,终于正眼看向了郑经。看到贾似道的动作,郑经心中顿时一松,抹了把脸上的血水,阴恻恻的看了一眼刚刚踹的他满脸喷血的赵毅一眼,笑着道:“把那丫头给我带回府中,贾大人,来日末将再登门拜谢!”

“郑阔是你堂兄?这么说,他也是嗣濮王之孙了?”看着志得yì

满跟个泥猴般的郑经,贾似道突然笑着道。

“正是!”郑经看着贾似道昂然道。

在他看来,贾似道显然是听到嗣濮王的名字怕了。

“别人都是坑爹,你这样的蠢货是在坑爷。”贾似道怜悯的看了一眼郑经,挥挥手。收到命令,等了半天的赵毅,领着几个内殿直的禁军瞬间扑了上去。

第158章 郑经

大宋一朝不似其他朝代,尤其是不像明王朝大肆封王,他对王爵人数的控zhì

相对比较严格,对王爵的继承制度跟别的朝代有所不同,很多情况下,爵位拥有者死后,爵位不传给儿子,而是在他所属的支系下的同一辈份的人中选择年长者继承,直到这一辈份的人都没有了,再从下一辈份的子侄中选择年长者继承。

所以,有宋一朝,常常可以看到这样一个现象,某一爵位在同一字辈的人中传承了好几次。而不是爹死了马上就传给儿子。

嗣王这个爵位,是只有大宋朝才有的一个比较有特色的爵位。不过几乎是虚设,一般来说,亲王的儿子只承袭国公,只有年高德劭者才加恩进封郡王,然后后代以国公世袭。

嗣王一爵,只有后来以宗室子入继大统的皇帝在追封生父时才会加封的爵位。毕竟,皇室血脉稀薄还要从宗室子弟中过继来继承皇位,似乎也只是大宋朝才有的特色。

大宋朝立国数百年,统共设立了四个嗣王——嗣濮王、嗣秀王、嗣荣王、嗣沂王。

对大宋朝的爵位是怎么排的贾似道其实还真是知dào

的不多,不过至少在这一点上还是有所了解的。毕竟能偶大方的将皇位传给其他宗室子弟,还没有引发皇位争夺惨案的,似乎大宋朝也是少见的独一份了。

虽然不知dào

嗣濮王是大宋朝哪个皇帝的爹,不过显然绝对不会是赵昀的爹。赵昀他爹的爵位是嗣荣王,而因为赵与芮又是赵昀的弟弟,所以本应该继任嗣荣王的赵与芮又被加封为亲王,也就是荣王了。

可是即便不是赵昀他爹,只要涉及到宗室皇亲,贾似道也知dào

自己必须要留几分颜面给人家。毕竟,打那些宗室的脸,其实也是在打赵昀的脸。

不过显然,无论是这郑经还是郑阔,显然都不是那嗣濮王的亲孙子,若是亲孙子,只会姓赵而不会姓郑了,所以他顶多也就是外孙而已。

“贾似道……”

看着被两个内殿直禁军捉住双臂犹自还在叫嚷的郑经,贾似道伸手点点他道:“你最好不要再说话,我是谁你肯定知dào

,郑阔为什么放着好端端的都指挥使不做……原因想必你也知dào

。所以你的身份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威胁,要是不想让我让人封住你的嘴,在人前少丢点儿脸,你就识趣点。明白?”

郑经听到贾似道的话脸色明显一白,虽然还是满脸的不服之色,不过看看站在贾似道身后的大批内殿直禁军,嘴巴张了两张终究还是没有再继xù

叫嚷。

好汉不吃眼前亏,显然,虽然郑经是个坑爷货,至少还是明白这一点儿的。

“大人,求贾大人为小老儿一家做主救救小老儿一家啊。”

躺在地上血迹斑斑的一男一女两个老人经过短暂的震惊之后,回过神来齐齐翻身跪倒在地对着贾似道叩头不已哭声道。

“这是谁?”

“你竟然连贾大人都不认识?你吃的住的都是贾大人张罗的知dào

么?”

“贾大人来了,看这些畜生还嚣张……”

“就是……”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这种状况纷纷小声议论起来。

这些天,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余赐等人张罗赈灾事宜,不过贾似道却也没有闲着,基本上每天也都会在城外初具规模的灾民营地上转上一圈。

毕竟余赐等人严格来说也只是比那些官吏有点儿实权罢了。有很多没有实权的官吏,在官衔上甚至要比余赐等人还要高上那么一点儿。这样一种状况,余赐还好,毕竟余天锡现在可是副相,那些官吏总还要给他几分脸面,可是周坦等人就不好说了。

所以,营地中倒是很有些灾民认识贾似道。

“老人家,你先起来,起来说话。”贾似道伸手扶住两个老人。

“大人要为我们做主啊。”

这边贾似道话还没有说完,又从人群充冲出七八个衣衫褴褛的灾民,齐齐跪倒在贾似道身前,哭喊道。

贾似道皱皱眉,事情,显然要比他看到的要复杂的多。只是,为什么自己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

“各位乡亲都先起来,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们进营帐说。”贾似道示意赵毅将人都带走,然后对着周围围观的灾民抱拳一礼道:“圣上心系万民,特意让本官主掌赈灾事宜,各位乡亲若是有何冤屈,今日也可一并报上来,本官一定为你们主持公道,就算本官主持不了,也会禀报圣上,有圣上给诸位乡亲撑腰,如此可好?”

“我们都听贾大人的!”

“圣上万岁!”

周围本还满脸怒色的灾民,听到贾似道这样手,顿时七嘴八舌的喊道。

……

营帐中,贾似道听完数十个灾民的话语,又看看站在这些灾民身后畏畏缩缩的数十个女子,心中的怒火却是不可遏止的烧了起来。

事情并不复杂,守卫女子营的殿前司军将们显然是将这女子营中的灾民女子当作了如勾栏院般可以肆意寻花问柳的处所,不过短短五六日功夫,竟然有二十余个有些姿色的灾民女子被殿前司兵卒乘着夜色奸污,更有殿前司的军将以府中缺少丫鬟为名,来这营中大张旗鼓的领人,然后带回府中睡完一夜或者两三夜,玩够了就将人带回来随意的往女子营中一扔,再挑选下一个目标。

这几天,已经有数个灾民女子因为被侮辱而上吊自杀。更有十余个女子失踪,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是死还是活,没有人知dào



这些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这个临安府知府、殿前司指挥使竟然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收到,这才是最让贾似道愤nù

的。

显然,临安府中的那些官吏中,肯定也是有份的。毕竟殿前司只是负责守卫女子营,而真zhèng

主管女子营中日常粮食发放的都还是临安府的人。

贾似道特意将男女分开安置,除了便于管理外,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保护这些受灾流离失所的女人们。毕竟在这样的乱世中,她们显然是最容易被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盯上的。

本以为放在眼皮子底下,发了足够的银子给他们,能够让他们收敛一下贪欲,至少表面上要过的去不是?就算想伸手也的等一段时间才会吧。可是让贾似道没有想到的,不过几天的功夫,这些人就已经开始动手了,而且甚至还联合起来将他给蒙在鼓里。

“大人,余大人、周大人、秦大人等几位大人来了。”赵毅小心翼翼的走到贾似道身边,低声道。

“你知dào

这些事情?”

贾似道忽然转过头,盯着赵毅轻声道。

虽说是询问,不过他的神情中,却已经是无比的肯定了。

平常他没有来的时候,都是让赵毅领着内殿直的禁军在营中巡视,如果说有点儿风吹草动的话,赵毅要是不清楚,那绝对不可能。

“大人……”赵毅脸色有些发白。

“知dào

还是不知dào

?”

“回大人话,末将知dào

!”

赵毅根本不敢看贾似道的眼睛,垂着脑袋,低声道。

“呵呵,让他们进来吧。”

让赵毅意wài

的是贾似道听到他的这个回答,没有想像中的怒斥,也没有大马,只是轻笑两声,然后垂下脑袋淡淡的吐出一句话,就不再说话。

可是赵毅在听到贾似道这句话之后,却是瞬间神色大变,猛然单膝跪地道:“大人,末将只是不想让这些小事烦扰大人,余大人等几位大人已经在处理此事……”

“处理到直接有人领兵到营中抢人?”贾似道回头盯着面色苍白的赵毅,淡声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毅不由自主的一滞。

“下不为例!你去吧!”

“末将尊敬!谢大人!”

贾似道这句话让赵毅如蒙大赦,连忙起身退出大帐。

不过片刻功夫,余赐、周坦、秦寿还有另外几个临安府各房主管就在赵毅的带领下进来了。

“有哪些兵将跟此事有关?”

挥手制止余赐等人行礼,贾似道直接开门见山道。

余赐、周坦、秦寿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余赐硬着头皮上前道:“回大人,还没有查出来……”

“那你们就不用查了,去将负责女子营的所有的临安府吏员都带来此处,然后你们去查查有多少女子被奸/淫、有多少女子失踪、又有多少女子被我们的殿前司军将们买回去做丫鬟还有多少女子自杀而亡。这,应该不是很难吧?”

贾似道回头盯着余赐,不紧不慢的道。

“大人……”余赐脸色时青时白,还想再说。

“此事本官亲自处理,你们去吧。”贾似道不由分说的打断余赐。

“是,大人!”

几人面色各异的躬身退出营帐。余赐应该算是最为了解贾似道的人了,所以他要比所有人都清楚,贾似道这一次是真的生气了。

等到余赐等人出去,贾似道看着帐内的一干还眼巴巴等着结果的灾民和声道:“各位乡亲,我让人带你们去吃饭,该治伤的治伤,等我把那些人抓回来,再叫你们过来认人可好?”

“谢大人!”

“谢青天大老爷!”

等到所有人都出去,贾似道瞅了一眼郑经,然后缓步走到他面前:“你是第几次来这女子营中抢女人了?之前做过几次?”

说完,不等郑经回话,顺手从押着的赵昀内殿直禁军腰间抽出一把腰刀,端平看看然后再晃晃,缓缓吐出两个字:“好刀!”

随后,在郑经圆瞪的眼睛下,贾似道竟然拿着腰刀慢条斯理的修理起了指尖。不过看那数尺长的腰刀不停在面前晃悠,两个内殿直禁军也不由自主的心中一阵颤抖。

这要是把指头给削断了,贵妃娘娘该怪谁?

至于郑经,如果不是有两个内殿直禁军扶着,郑经肯定当场就直接软在地上了。不过即便这个时候有两个内殿直禁军扶着,郑经也是感觉自己两腿根本站不住了。

看到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的明晃晃刀片,郑经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站在自己面前的那是个什么主儿。这位主儿可是前不久也跟今天一样抽了腰刀,当着数万人的面当场砍人脑袋的主儿啊。

想自己这个营指挥使还没有杀过人啊。

“大……大……大人……”

“舌头撸直了说话。”

“大、大、大、大人,末将这是第一次来啊!”

郑经听到贾似道的喝斥,不由自主的一颤,差点哭出来。不过总算是把舌头撸直了,一口气把要说的话说出来了。

“好刀啊!”

“噗通!”

郑经整个人软在地上,哭声道:“我是听他们说有美人啊,我真是第一次来啊,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啊,大人!不要杀我啊!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贾似道怎么也没有想到开始表现的那般跋扈的郑经竟然是这般货色,所以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fā

给吓了一跳。皱皱眉看了一眼哭的稀里哗啦的郑经。

“不要嚎了!现在说说,你都是听谁说的?”

“步军营指挥使袁通、马军营指挥使李吉、前军营指挥使刘产……”

郑经显然是吓怕了,被贾似道这一喝,果然是立马就停下了哭嚎,一口气爆出十几个人名、基本上最差的都是营指挥使一级。

“那他们都在哪,想必你也知dào

了?”

“嗯,知dào

,知dào

!”郑经连串的小鸡吃米!

“你带路去抓他们,然后给本官指证他们一番,可愿意?”贾似道这一刻,就像是在循循善诱的魔鬼,和声细语的引诱着郑经踏上他的船。

郑经听到贾似道的话明显一愣。

他虽然很怕死,而且显然没有多少阅历,可是显然不是个蠢货。所以在听到贾似道这话之后,顿时犹豫起来。他很清楚,贾似道这是要借他的手,做某些事情,而且似乎还要把他拉到船上。

“你……不愿意?”

贾似道随意的舞了舞手中的腰刀,倒是挽起几个漂亮的刀花。

郑经情不自禁的一个冷颤。

“愿意,愿意!”

“哈哈,郑指挥使果然是本官的左膀右臂。我就知dào

你一定会帮本官为圣上分忧的。”贾似道随后将手中的腰刀往地上一插,让郑经不由自主的又的一颤,然后一把扶起郑经笑着道,说完不等郑经回话,回头对着赵毅道:“听到郑指挥使的话了?去将那些人都给我带回来。”

“末将遵命!”

“去吧!我很看好你哦。”

临走,贾似道重重的在如丧妣考的郑经肩膀上拍了两巴掌。

……

大帐中,瞬间清净下来。

“师宪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军将?”

没有了外人,郑铭轩终于找到机会开口了,看着沉默不语的贾似道笑着道。

“怀瑾以为我会如何处置他们?”

贾似道随手将案几上的文册翻了几翻,头也不抬的反问道。

“这……我还真不知dào

。”

“小莫,你说该如何处置?”

贾似道抬头对着郑铭轩笑笑,不以为意,随后看着莫夜道。

“禀报皇帝陛下,关进大牢,革职查办。”莫夜紧绷着俊脸,冷声道。显然,对今天他看到的这些事情,却也是让他也动了肝火。

“呵呵。”

贾似道听到莫夜的话,摇摇头,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师宪,今日对郑经所做之事是不是有些孟浪了?嗣濮王那边……”郑铭轩犹豫了半响,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嗣濮王?呵呵,嗣濮王如果要关郑经他们的事情,郑阔就不会连副指挥使都不要了。”贾似道轻笑两声,随即话锋一转,“再说,我可是什么都没做。郑经还是好好的,只是帮圣上分忧,人人有责嘛、”

“……人人有责!”郑铭轩苦笑着重复一遍,“宗室,还是很有些势力的,尤其是几位嗣王,虽说平日里不显山露水,暗地里却是都不太好招惹。”

“怀瑾兄认为我不应该树敌众多?”

“如果怀瑾消息无误的话,步军营指挥使袁通应当是当今龙图阁大学时、皇帝侍讲袁甫袁大人侄儿,至于那马军营指挥使李吉,却是李鸣复李参知外甥。其余那些营指挥使在朝中也都是有靠山之人,这些,师宪可知?”

“哦?”听到郑铭轩的话,贾似道讶然的抬头。

郑铭轩看着一脸惊讶的贾似道笑着缓缓点点头。

贾似道脑中念头急转。

“貌似,刚刚那位胆小如鼠的郑指挥使是想要坑我一把啊。哟呵,这小子倒是很会扮猪吃老虎啊。”

他没有问郑铭轩怎么会知dào

这么多,想想也是,郑铭轩如果在朝中没有人的话,怕是也不可能把握这么多年的皇商资格,只是不知dào

怎么弄的,这些年想必是靠山倒下了,所以才会有被人抢贡酒资格的事情发生。

听到贾似道的话,郑铭轩笑而不语。

有些话点到就够了,说的太明白,反而会让人以为他别有用心。更何况,到如今这个时候,郑铭轩虽说已经跟贾似道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是并不代表他没有退路。

做为商人,他自然不会真zhèng

的将所有的蛋都放到一个蓝子里。后手自然是有的,只是看在哪个蓝子中放的蛋更多一些罢了。

至少到如今,贾似道的表现,一直都还是让他很满yì

的。

第159章 莫非大人也想尝尝?

“怀瑾倒认为,此事倒更像是一次试探。”

郑铭轩摸了摸下巴,这一刻,在他脸上似乎才开始表露一些属于商人的气质。

“试探?”莫夜看着终于露出一点儿奸商模样的正面寻,眨了眨眼睛疑惑出声。

“呵呵,莫兄想必也知dào

如今师宪之出境,看似风光无限,实则险滩处处,一不留神就是船傾落水之局。那时许多还在船上的人怕是不仅不会扔下绳子,而会起锚开船甚至扔下几颗石头了……”

“怀瑾兄,你不要跟小莫打玄机,他也听不明白。也不用明白。”

回头瞅了一眼满头雾水的莫夜,贾似道笑着打断郑铭轩的话。

郑铭轩听到贾似道如此说,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对着他笑笑,也就顺势打住不再言语。

郑铭轩想说什么,贾似道自然很清楚。显然,郑铭轩能有如今这偌大的家业他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不过,刚刚那番话却是让贾似道对他又有了更深的认知,不过也仅止于此。

相对于郑铭轩而言,他看问题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而且显然看的要比一般人更透彻。不过,正因为他是个商人,所以透彻之余,不免又夹杂了些商人的功利思维。

贾似道之前也是个商人。只是,郑铭轩说的这些东西,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如果郑经不是装的太过火,或者说他太急于将他想说出来的东西说给贾似道听的话。贾似道也许还不会看出来,郑经是装的。

世家子弟有酒囊饭袋,有纨绔,也有废物,可是绝对不可能如郑经这般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亮亮刀就吓的跟条狗一般。更不要说,郑经还是宗室子弟,虽说是远亲。但是,却已经决定了,贾似道不可能杀他。而且更为重yào

的是,郑经还是作案未遂,更不存zài

会被贾似道一刀剁了的可能。

所以,在郑经突然吓的跪倒在地的时候贾似道就知dào

郑经是在装了。

知dào

郑经在装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是什么促使郑经这样做;是郑经个人的意愿还是他背后有人让他那样做,譬如嗣濮王;如果是嗣濮王,那么这个从来没有跟贾似道接触过的嗣濮王,又为什么突然这样做?想要有什么目地?这才是贾似道真zhèng

感到疑惑的。

郑阔么,也许是一个理由。

可是偏偏郑阔还是郑经自己说出来的。当然,也许郑经以为贾似道早就知dào

他的身份,所以这个疑点可以暂时放到一边不管。

在前世,贾似道也是商人,而且还是个相当成功的商人,所以郑铭轩的想法贾似道大概能够猜出几分。只是,从他选择插手贾贵妃遇刺一步步踏足官场的时候,贾似道就刻意的在用他商人的思维思考着大宋朝如今混乱一片的政局。

当然,贾似道这商人的思维,自然要比郑铭轩想的要更直接更全面点儿、毕竟,他已经踏足了官场,对朝廷如今的局面要比郑铭轩这个局外人要了解的多的多。

不过无乱是政治还是商场,任何事情都无外乎一个词,利益。

商人逐利,也许目的更明确些;政治上的利益,也许妥协和共赢要更多一点儿,当然种种因果也是要复杂的多。毕竟,商场上能赚钱就是赢了;可是政治上,有时候的亏本的,说不定反而才是赢家。

当然,无论是商场还是政治,大道同归,却也没有多少严格的界限,只是政治上的事情,要远比商场要复杂的多,也更要肮脏的多罢了。

贾似道还不能算的上一个合格的政治家,至少目前肯定还差得远,不过却起码是一个合格的商人,至少前半辈子是个合格的商人。

所以,他考lǜ

的是,这件事,如果他按照郑经或者郑经身后人的想法做了,那么他能得到什么,又将损失什么。至于别人会如何,那跟他何干?

这大宋朝至少在表面上,还是赵昀的天下。只要他表现出足够让赵昀下定决心挺他的东西,那么有最大的老板赵昀挺他,他还担心那么多做什么?

即便是输了,只要没有踩过红线,最多丢个乌纱嘛,有贾贵妃在,他又不会掉脑袋?只要没掉脑袋,那就一切都有可能,更何况还是在这乱世中?

这也是他之前在勤政殿突然爆fā

直接无视甚至挑衅乔行简、袁甫、李绍、李鸣复等相爷、国公、大学士、副相还表现的那么嚣张的主要原因。

乔行简他们是势力庞大,而且还资历够高。可是那又如何?无论政治也好,商场也罢,亦或是其他种种,归根到底都是要靠实力来说话的。只要有足够的实力,再多的阴谋诡计谗言也是没有用的。

而如今的大宋朝,显然赵昀就是可以挑翻一切虚妄的最大BOSS。虽然这个BOSS有着种种各样的限制,不可能真的是肆无忌惮。

这对贾似道就已经够了。

更何况,他不是没有盟友,也不是光棍。何必委屈自己像个小受一样任人揉捏?说不定,他得罪的人越多,表现的越跋扈,赵昀越会挺他呢?

当然了这个前提是,他必须要有让赵昀挺他的资本。

皇帝称孤道寡,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手下的大臣抱团呢?

不过,贾似道能够想通这些,也必须要感谢乔行简等人了。如果没有乔行简急着想将贾似道踩下去,把他推上临安府知府的位置上烤,贾似道说不定压根就不会打算跟这些老狐狸硬抗,毕竟,就算赵昀再力挺,他一个新人跟那些根深蒂固的老东西斗,那也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事情,这跟商人逐利的根本目的显然是相悖的嘛。

贾似道不说话,郑铭轩也只是随意的打量着桌上的文案,自然不会再没话找话。至于莫夜,对这些事情根本看不明白的他,自然更不会出声。

“怀瑾,如今我们手中的所有的粮食还能维持多久?”

“若是五十万人的话,所有粮食最多能保一月。”

贾似道刻意在所有粮食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郑铭轩自然是挺的出来的。

如今流民日常吃的粮食,主要有三个部分:第一,就是郑铭轩以及他背后的几个巨商给他提供的粮食,当然,这其中郑铭轩一家就提供了一多半,他将今年酿酒的五十多万石粮食全部拿了出来,如果加上其余几家,差不多有百多万石粮食,这也是贾似道的底气所在。

当郑铭轩说他们区区三四个巨商就能提供这么多粮食而且还是一脸自责的时候,贾似道总算是明白,为什么都说大宋朝富了。

想必,大宋朝的财富都是在民间,可是朝廷却穷的连打个帐裤子都差点当了。

除了郑铭轩这几个巨商提供的百多万粮食,还有差不多一百多万石的麸糠,这些麸糠,是郑铭轩按照贾似道的意思收购的。

当然,无论是粮食还是麸糠,还有别的如药材等等,贾似道都是要付钱的。不过这付钱,肯定不会是按照如今这市价来付的。不过即便如此,贾似道个人就已经欠了郑铭轩等人差不多两百多万两白银了。虽说这些白银,可以用盐铁专营之权抵账一部分,可是那抵账的部分只有不到三分之一,也就是说最少还有三分之二也就是差不多近一百五十万两银子,是贾似道事后要想办法还的欠账。

这也是他能从赵昀那要到那么多给郑铭轩谈判好处的一个条件,而且还是最重yào

的条件。

虽说赵昀是皇帝,虽说贾似道借钱借粮忙的屁颠屁颠维护的还是赵昀的江山,可是说到银子的问题,赵昀那是根本不见兔子不撒鹰,什么好处都没出,就白白赚了那么多。由此可见,赵昀也确实是穷啊。

无论盐铁之权还是市舶司,种种分润权限,说到底,赵昀给谁都是给,无论给谁,赵昀该拿的钱还是一分不会少,更不会掉块肉?吃亏的都是别人而已。

日常流民的吃食,都是七成的粮食配着三成的麸糠来调配的,至于菜啊什么的,一大锅野菜汤就是了。这些东西,流民自然是不知dào

的。

流民不知dào

,可是临安府的官吏还有殿前司的兵卒却是不可能不知dào

。为此,贾似道专门叮嘱过任何人不得说出去。这也是为什么贾似道之前在听到郑经说吃糠的时候皱眉的主要原因。

如果朝廷真的是没有粮食,怕是真的给了麸糠给流民吃,怕是流民知dào

也只会谢天谢地,感激涕零。毕竟,马上就要死了,能有的吃就不错了不是?

可是偏偏如今,朝廷提供了粮食,所有的流民虽然不存zài

吃多饱,至少挨饿是没有的。也许有流民早就发xiàn

了饭食中有麸糠存zài

,可是只要没人说,那也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一旦事情真的放到台面上,那么在粮食中掺杂麸糠的事情一旦传出去,估计他对这数十万流民付出这么多,最后怕是要落个遗臭万年,被数十万流民天天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了。

没有吃的生命有威胁的时候,即便是有观音土吃都是好的;可是一旦没有了生命的威胁,那么哪怕是一点儿霉坏的粮食,怕是都会被无数倍的放大,更不要说他掺杂的还是喂牲口的麸糠等物了。

这就是人心,也是劣根性。

贾似道没有办法解决,所以只能隐瞒。毕竟,他还做不到,完全用麸糠来保住这数十万灾民的性命。可是,郑经却是说出来了。

也许他只是一时口快,可是如果联系上他装傻充愣挖坑拉仇恨的事情,显然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若是口误还好,至少目前还是敌友莫辩;若是将刻意装作口误,那就是是敌非友了。性质自然是另有不同。

“那就是说,如果是百万流民的话,即便是将所有的麸糠都算进去,我们手中的粮食也只够坚持最多一个月的了?”

贾似道听完郑铭轩的估计,皱眉道。

“师宪兄,依如今流民聚集的速度来看,怕是百万流民只需最多半月功夫。所以,以百万流民计,粮食能支持一个半月时间,已经是最乐观的估算了。若是超过百万……”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不过意思却都明白。如果超过百万人,所有准bèi

的粮食,怕是连一月时间都是支撑不下来的。

虽然事实很残酷,可是郑铭轩不得不将事实说出来。

现在临安城外还能怎么平静,贾似道能这么安稳,甚至讥讽乔行简等人,那是因为贾似道手中还有粮食撑着。月余之后筹粮没有任何的进展,那么一旦没有了粮食,临安城就会乱套了,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高收益必然跟高风险成正比的。

贾似道深知这一点儿。

“明日,不,现在,郑兄就着人……算了,还是我自己找人来办此事吧。”

“有事师宪尽管吩咐就是。”

“今天我会命人将朝廷粮食不足。每日粗粮加麸糠的消息传出去。此事我心中已经有人来办了,所以怀瑾兄还是将主要精力放在筹粮上吧,我等手中的粮食必须要保证足够支撑百万流民两月甚至三月所需。此事师宪也只能拜托怀瑾兄了。”

“什么?两月甚至三月?”

郑铭轩听到贾似道的话,瞬间大惊失色。

“两月、三月,也只是最好的估计了。”

“……怀瑾只能向师宪说尽lì

而为……”郑铭轩沉默半响,无奈的道。

“大人,人都带来了。”

营帐外传来赵毅的声音。

五十多万人不少,如今殿前司的四万多兵卒还有临安府的捕快衙役都已经全部抽调出城维持灾民营地秩序,临安城内的日常巡视都由禁军接手,再加上那些军将虽说营地也都在城外,不过显然平日里巡视还是轮不到指挥使一级的人去的,所以赵毅找他们倒也很快。

“让他们在帐外候着,本官这就来,你去将那些苦主都带来。”

贾似道对郑铭轩抱拳一礼以示感谢之意,朗声吩咐道。

“末将遵命!”

隔着营帐,贾似道能挺到帐外那些军将显然都很是不满,闹哄哄一片。嘴角浮现一抹冷笑:“走,出去会会这些勋贵子弟。”

“话说,李兄,那小翠儿的身段不错,要不晚上我两换换?”

“我说袁兄,你夜夜笙歌,可是都抢了兄弟们三个娘们儿了,你还惦记着我的?你就不怕折了腰?”

“哈哈,袁兄莫不是吃不住那三个娘们?所以才要找我等换换?”

“放屁!袁某会吃不住那三个娘们?刚刚出来才爽了一把……哈哈!”

……

帐外近二十余个殿前司军将以各种站姿闹哄哄的大声调笑着,话语却是越来越不堪入耳。

看到贾似道出来,却是都连忙停住,抱着臂膀看着贾似道,却是没有一个人见礼?

这些衣衫不整的殿前司军将,都没有注意到贾似道眼中那四射的寒芒。

“我说大人,末将等都在巡值,把我等召来做甚?”

说话的是一个左脸长着颗黑痣的马脸壮汉,似乎来的太匆忙,这军将竟然连铠甲都没穿,只是穿着件单衣,还敞着胸,露出浓黑的胸毛。

听到这老公鸭声音贾似道眼神一凝。刚刚就是这个声音在说出来前才爽了一把。而听那些军将的称呼,显然这个人如果没有料错的话应该就是袁甫的侄儿袁通了。

“袁将军,这像是在巡值的模样么?”贾似道看着圆通笑着道。

“额……太热了些……”

“哈哈,袁通,你都巡值到女人肚皮上了吧?”

“就是,还是三个娘们儿……”

……

一干殿前司军将看着袁甫,肆无忌惮的笑着,显然却是根本没有将贾似道放在眼里。

重新站回贾似道身后的赵毅冷哼一声就欲说话,贾似道摆摆手,施施然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干衣衫不整的殿前司军将们在那笑着。

这些殿前司军将的巡值安排,都是由殿前司都指挥使刘向负责的,贾似道虽然兼着殿前司指挥使,不过大多数时间都是主要在临安府这边的政务,第一是没有时间来管这些兵痞,第二也是想着这些兵痞只要能按照他的安排做好该做的事情就行了,不想着他们能够给他惊喜,同样也懒得节外生枝,看到他们生气。

毕竟,文武之别,在哪都存zài

,更不要说殿前司的军将,大多都是勋贵子弟。他不担心得罪乔行简等人,却也不想弄得满朝满城皆敌不是?

他想着大家都过的去就行了,可是显然,即便弄的赵琦去职、郑阔那个副指挥使不来,对这些殿前司的军将们没有产生任何一点儿效用,他懒得搭理这些人,这些人却显然更不将他放在眼里。

袁通等人笑骂了半响,似乎也感觉无趣终于停下了。

“笑够了?”贾似道看着袁通笑着道。

袁通笑着点头道:“大人……”

“三个姑娘睡的可还舒爽?”

“……呃,还舒爽。莫非大人也想……尝尝?”

看着笑眯眯的贾似道,袁通不由一愣。随即看到贾似道身后的莫夜,一双三角眼瞬间绿光大盛,却是再也挪不开眼珠了。

第160章 滚!

袁通荤素不忌的话顿时让还笑眯眯的贾似道脸色不由自主的一青。其余十余个殿前司军将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作一团,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你们他娘的笑甚笑,古人云食色性也,再说大人本就是此道高手。勾栏院里的娘们都是山珍海味,吃多了能不腻的慌?这乡野村妇,就是那萝卜青菜,虽说口味清淡了些,可是他娘的便宜啊。什么时候想吃就吃。而且……嘿嘿,还都是雏。”

说到这里,袁通贱笑两声终于收回了一直停留在莫夜身上的淫邪眼珠,凑近两步低声道:“大人,若是真想换换口味,都包在袁某身上,要多少有多少,而且袁某保证都是雏。”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贾似道神色的变化,或者说,即便是他看到了,他也不会在意。

“你看上他了?”

贾似道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拉开跟袁通之间的距离,强忍着爆笑的冲动特意扭头对着已经满脸青色的莫夜点了点下巴。

“嘿嘿,大人果然慧眼如炬,只要大人……”

“你知dào

他是谁么?”

看着已经完全色欲熏心的袁通,贾似道已经不知dào

该说什么好了。

“他不就是大人的……随从?”

虽然袁通嘴上说的是随从,可是他的神色却告sù

所有人,这随从是什么意思。

“拿下吧。”

贾似道已经不想在跟这没有半点脑子的酒囊饭袋多说半句话,退后一步,抢在准bèi

发飙的莫夜之前沉声道。

“贾似道,你想做甚?”

“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毅还没有动,当事人袁通还没有发话,后面那些吊儿郎当的殿前司军将们已经七嘴八舌的吆喝起来,更有甚者却是将腰刀都抽了出来。

显然,这些人是真的根本没有将贾似道这个殿前司都指挥使放在眼中。

“唰唰唰!”

护卫在营帐周围的内殿直禁军却也是齐齐抽出了腰间佩刀。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还是一团和谐的营帐,就变得一片刀光剑影,剑弩拔张。

“大人,你要是想拿哥几个立威,当心扎破手。”

袁通似乎一点儿也不害pà

,看着贾似道阴恻恻的冷笑道。

恰在此时,数十个灾民在余赐的带领下走过来,看到场中这剑弩拔张的一幕,无不惊惧万分,无论余赐如何说都是只敢站在远处不敢再过来了。

“你们以为本官是想要拿你们立威?”贾似道似笑非笑的看着袁通等人。

“嘿嘿!”袁通冷笑两声,其余一干人也都是冷眼看着贾似道,却是不再接话。

“你们太看得起自己了,配让我立威么?”

“……”

“废话少说,贾师宪,你想如何?”

听到声音贾似道就知dào

,这个人就是他没出来前听到的跟袁通笑骂的那个殿前司军将。白净净的脸,很有几分书生意气,只是配上那双狭长的眼睛,一看就知dào

是个阴损货色。

“大人,这是马军营指挥使李吉。他一个人就从这女子营中带走了六名十二三岁的姑娘。袁通也带走了六名姿色上佳的黄花闺女,其余那些军将大多都是带走了一两名女子。”

赵毅在贾似道身后低声道。

李吉,也就是李鸣复的外甥了。

“那些女子你们都找到了?”

“回大人,在袁通营帐中只发xiàn

三名女子,李吉营帐中发xiàn

了五名伤痕累累的少女……还有一人据说是在昨日已经被那李吉虐打至死,其余军将营帐中的女子也大多都找到,末将已经命人带这些女子去梳洗,稍后就可以带过来跟他们对质。”

听到赵毅满含怒气的话,贾似道知dào

他当时看到的情状,显然要比他此刻说的要严重的多。

“不用让她们过来了。”

“这……是大人!”

虽然不明白贾似道为什么不让那些被袁通等人掳走的女子过来对质,不过赵毅还是选择了听命。

“贾师宪,你今儿个是铁了心要跟我殿前司的一众兄弟为难了?我等每日里辛辛苦苦在这巡值,看着那些贱民不给你惹祸,你又是升官有是加爵,骂名都让我等背了,好处都让你拿了,这些李某就不说了。

兄弟几个也就是看着天天巡值太寂寞,找几个贱民女子玩乐一下怎么了?难道只许你贾师宪每日里吃香喝辣玩那和乐楼的头牌姑娘,还不许我们这些武夫睡几个乡野村姑不成?

赵指挥使因你而去职,郑副指挥使因你如今连当值都不来了。如今你还不放过我等,难道你贾师宪是想将殿前司变成你家私军才满yì

?”

不得不说,身为李鸣复的外甥,李吉这嘴皮子功夫确实是得了李鸣复真传。这一席话说的其余一干殿前司军将无不纷纷叫好,少数几个原本还面有忧色的军将,看着贾似道的眼神也是不那么对了。

“啪啪啪!说的真好,不愧是李参知的外甥,就连这嘴皮功夫都是一脉相承。实在是让贾某佩服之至。”贾似道鼓掌赞道。

这李吉显然不仅不是个莽夫,而且还极为的阴险狡诈。不过几句话,就将他跟袁通两人的主要矛盾直接囊括到了所有殿前司军将的身上,弄的就像是贾似道专门是冲着他们殿前司来的一样。尤其最后一句话,更是直接给贾似道扣了一个天大的帽子。

私军!

就差没有说贾似道要造反了。

“哼,李某说的可都是实话,跟某家舅舅又有何关系?不是所有人都像贾大人可以青云直上的。再说,莫非贾大人这是心虚了?”

听到贾似道点出他的身份,李吉面上闪过一抹得色,冷声一声道。

这句话算是暴露了殿前司一干军将或者说如李吉等军将们心中最真实的想法。那就是我们身后再有人,也没有你贾似道厉害,如果不是有那贵妃娘娘,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贾似道窜升的太快了,李吉他们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会服气?

“不得不说,你的口舌功夫确实不错。可惜,你算错了一件事,任何时候,即便是即便你说的再天花乱坠,面对实力比你强的太多的人,我只需轻轻一踩,你就什么都不是了。拿下!”

“贾师宪,你果然是狼子野心……”

李吉没有想到贾似道根本不打算跟他做那口舌之争,而是直接以力破巧,铁了心要把他给拿了。顿时心中一慌。别人不知dào

,可是他自家事自己清楚,那六个少女刚刚被他虐玩死了一个,一旦他被捉了,定然落不了好。所以他才想着要拖延时间。

因为在赵毅去请他们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收到消息贾似道要对他们进女子营中掳掠女子追究到底,所以他立马就派人去同知他老舅李鸣复去了,想着李鸣复收到消息就赶紧过来救他。

对落到贾似道手中的下场,他还不是很清楚,可是他不敢赌。因此见到贾似道直接连解释的意图都没有,他顿时慌了。

“旦有反抗,格杀勿论!”

冷冷的看着神色慌张的李吉和袁通等人,贾似道缓缓吐出一句话。

“贾师宪你休想杀人灭口!”

“贾师宪,我等都是朝中军将,你怎敢如此?”

“诸位兄弟不要担心,贾师宪是在虚张声势,没有陛下的命令,他敢杀我等?不要让这些禁军近身就是了,这些禁军都有家人,杀了我们他贾师宪也许不会怎样,可是定然会将他们当作替罪羊扔出来,到时候,嘿嘿,你们可要想清楚了,不要让人当枪使了。”

……

看着缓缓逼上来的内殿直禁军,十余个殿前司军将顿时急的纷纷破口大骂。李吉缩回人群中央,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贾似道。显然,他看出来了内殿直禁军的犹豫。

李吉的话,让本就有些犹豫的内殿直禁军无不神色大变,齐齐看向贾似道。

听到李吉的话,一众殿前司军看到围拢上来的禁军果然如此,顿时胆气大增。

贾似道脸色异常难看。

这样的情况是他之前没有想到的。他只看到了自己的决心,却是忽略了内殿直禁军的意志。也小看了李吉的狡诈。

“赵毅,你能擒下李吉和袁通?”贾似道沉声道。

“大人,末将只能拿下一人……”

“交给我!”

一直没有说话的莫夜这个时候突然接口道。

“你?”

贾似道讶然的回头惊声道,眼前一阵风拂过,莫夜已经如电般冲了出去。

“我等冲出去到圣上面前告御状!”

“对!冲出去……啊!”

“啊!”

连续两声惊慌失措的叫声响起,将他们剩下的话尽皆打断。

“砰砰!”

两声闷响,两个人影重重的摔在贾似道身前。再看,莫夜已经再次站到了贾似道身后。

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化,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本来混乱一片的场地,陡然变得死寂一片。袁通和李吉似乎也被摔晕了。

如果说,李吉的狡诈让贾似道惊讶,那么突然爆fā

的莫夜,就让贾似道惊骇了。

这么长时间,他第一次发xiàn

,原来这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长的比女人还要女人、刚刚还被男人所觊觎的俊俏男人竟然还有这么高明的功夫。

“他的眼睛太贱了。他的嘴也太贱了。”

看着一脸惊骇的到贾似道,向来都是从容无比风度翩翩的莫夜,第一次爆了粗口。随即似乎发xiàn

什么,青红的脸色却是更青了。

好吧,这货藏的太深了。

“贾师宪……”

“还不拿下!”

听到哼哼唧唧的李吉冒头,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纠结为什么莫夜突然变成高手了,而是先将这两个祸患给拿下了。

赵毅和几个内殿直禁军纷纷扑上去,将李吉和袁通两人五花大绑。

“贾师宪,好手段!”李吉一脸阴狠的盯着贾似道,咬牙切齿的道。

“贾师宪,你想干什么?快放了我们!”

相对于李吉的镇定,袁通就要窝囊多了。

“大人……手下留情啊!”

恰在此时,殿前司都指挥使刘向三步并着两步的奔来。

看到刘向贾似道眼中闪过一抹冷笑。

这老东西油滑的很、这么大冻僵,身为都指挥使的他怎么可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之前一直躲在暗处看他笑话,这个时候见他把人抓了,就蹦出来做好人了。

“大人,手下留情啊!”

刘向气喘吁吁的奔来,站在贾似道身前再次道。

“留情?本官似乎什么都没做吧?留什么情?”贾似道冷笑道。

“额……大人……”

“有话等等说。”贾似道厉声打断刘向。

看着冷冷盯着自己的贾似道,刘向嘴巴张了张,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退到一边。

“强掳良家妇女,奸杀无辜,玩弄之后贩卖到****之中,攻讦上官,你们还是我大宋朝的将军?绿林大盗怕是也做不出你们做的事情。还有脸跟本官说要到圣上面前告状?”

“欲加之罪……”

“唰!”

一抹刀光闪过,一把精亮的长刀已经驾到了李吉的脖子上。将他剩下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大……大人……有话好……好……好说……”

脖子上嗖嗖的凉气直冲脑门,李吉眼中闪过一抹惊恐,一动也不敢动,结结巴巴的道。

他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眼前这个年轻的学士大人,可是在前不久才用同样的方式砍了一个绿林大盗的脑袋。

“我问,你答!”

“是是是!大人,尽管问!”

“你虐杀的那个少女埋在哪去了?”

“在末将营帐外!”

“你还卖了几个女子到****?”

“卖了三名女子。”

“也就是说你统共掠走了九名女子?”

“是大人!”

“跪下!”

“噗通!”李吉立马双膝着地。

十余个殿前司军将,看到这一幕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中的唾沫。

“大人,息怒,息怒啊!末将以为此事还是交由大理寺来办理为佳。”刘向犹豫了一下,蕴量了半天的措词,小心翼翼的在旁边低声道。

他是真担心贾似道将李吉一刀给砍了。

“咔嚓!”

刘向话音刚落,刀光一闪,一声脆响,李吉只感觉自己颈间微微一疼,却是永远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一颗圆睁着双眼的人头,咕噜噜的滚落在地,滚烫的鲜血喷洒一地,不过却没有喷到贾似道身上半点,显然,经过上一次的砍头,贾似道显然已经熟练的多了。

场地中一片死寂。谁都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在这个时候,说动手就动手。而且直接没有给李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

良久,一声重重的吞咽唾沫的声音响起。

“你……你杀……杀了他!”

刘向结结巴巴的指着已经软倒在地的李吉,连大人这个称呼都忘了。

贾似道随手将还沾着血迹的长刀扔到已经瘫软在地的袁通脚下,看着袁通鬼哭狼嚎的扑腾着双腿拼命躲闪那长刀,瞥了一眼刘向,淡淡的道:“这是事实。”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说!不要杀我!”

袁通不知dào

哪来的力qì

一把挣脱还压着他的两个内殿直禁军,扑到贾似道脚边,抱着他的两腿哭嚷道。

“闭嘴!”

厌恶的摆了摆袖子,贾似道低声喝斥道。

只是一声轻轻的喝斥,让袁通瞬间变得比猫咪还要乖,却是动也不敢动了。

“我想,现在是不是可以好

第161章 奇迹和雏形

“刘将军。”

看着一干连滚带爬的殿前司军将,贾似道回头瞥了一眼刘向。

“末将在,”听到贾似道的话,刘向浑身一颤。

他今天确实是吓到了。

虽说李吉只是个正五品的营指挥使,可是那也是正五品啊,不是那个绿林大盗,想杀就能杀的。可是偏偏贾似道就杀了。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贾似道却偏偏选了个最为不利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如果贾似道不是真的疯了,那么他就是有恃无恐了。

可是,刘向就算想破脑袋也不知dào

贾似道哪来的有恃无恐。李鸣复虽说才起复,可是毕竟那也是副相不是?

李吉有罪是显而易见的了。贾似道人赃俱获已然占尽了上风。大家同朝为臣,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约个时间定个地方跟那李鸣复坐下来,好好谈上一谈么?

这样才好坐地起价不是?可是贾似道却偏偏选择了用亲手砍掉李吉脑袋这样一种最为粗暴的方式来表明他的态度,不仅彻底的断了双方谈判的余地,更是直接将两方拖到了不死不休的境地。如果可以,刘向真的很想问问贾似道是不是疯了。

这样做,对你能有什么好处?难道你不知dào

在史嵩之、余天锡两个人都离开临安城的情况下,在朝中他已经是四面楚歌了么?

好吧,刘向显然是不敢的。

“你将这袁通送到袁学士的府上吧。”

“大人,这……不合适吧?”刘向又是一愣。

“你将人送去就是。顺便带给袁大人一句话,准bèi

好聘书,本官等着他来接人。”

“……是,大人!”

刘向听到这句话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位心狠手辣的大人,那是铁了心要做媒人了。只是,那袁甫真的就这么容易就范么?

贾似道走到袁通面前,蹲下。已经吓的失魂落魄的袁通见到贾似道蹲在自己面前,却是连忙往后缩了缩,显然已经是被贾似道吓的没有一点儿胆气了。

看到袁通这窝囊的模样,贾似道又好气又好笑。这样的窝囊废,碰到如狼似虎的蒙古铁骑,能不打败仗,只能说佛祖开眼了。

“郑经将军所说果然确凿无疑,本官会向陛下为你请功的。”贾似道拍着袁通的肩膀,说出来的话却是跟袁通没有半毛线关系。

果不其然,听到贾似道的话,乖的跟猫咪似的袁通瞬间回过味来,猛然扭过头看到躲在人群中的郑经,眼中射出无尽的怨毒之色,不过却因为贾似道蹲在面前不敢出声。

缩在人群后的郑经,看到袁通的神色,本就苍白无比的脸色却是瞬间变得更白了。

郑经同样也没有想到贾似道下手会这么狠。虽说他是想坑贾似道一把,不过如今看来,贾似道坑没坑到先不说,但是,袁通却显然已经把他给往死里恨了。袁通都这么恨他,那么等到李鸣复知dào

李吉的死是因为他郑经给贾似道告密才导致的,怕是对他的恨又要远超贾似道了。

毕竟,如果没有郑经告密的话,贾似道又怎么可能捉到李吉?

恰在此时,贾似道转过头正正对上一脸懊恼的郑经,恶作剧般对着郑经眨眨眼。让郑经呆愣之余,只得报以无奈苦笑。

害人终害己。显然,人家早就看出来他的打算,只是将计就计罢了。

刘向扶着袁通离开。

“刘将军,顺路让那些将佩刀扔在我这的军将们回来把佩刀给我取走。身为我大宋统兵大将,随身佩刀都如同自家性命般,竟然敢随意丢弃,当真是丢尽我大宋朝颜面,看来本官又要参他们一本了。”

刘向和袁通听到贾似道的话,同时再次一颤。

真狠啊!

……

人都散去,贾似道回身,看着一脸惊骇的郑铭轩道:“看来,我要进宫一趟了。”说完,贾似道转过眼睛看着神色平静的莫夜道:“高手,看来你对我杀人一点儿都不惊讶啊、”

“他该死……我以为你会将那袁通也杀掉。”

莫夜脸色余怒未消,显然对贾似道放过觊觎他美色的袁通很是耿耿于怀。

“哈哈!人都说红颜祸水……额……”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贾似道知dào

自己已经被莫夜无数次的碎尸万段了。只得讪讪的把后面的话又堵了回去。

“师宪,你冲动了……”

郑铭轩看着神情轻松的贾似道,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到。

“怀瑾兄,有些事情,就算失去一些东西,我也必须要做。不然,对不起这里。”贾似道正视着郑铭轩,用手点点自己的胸脯沉声道。

他自认不是一个好人,他更不认为是个为了利益什么都可以抛弃可以放qì

的伪君子。杀掉李吉,他是有些冲动的成分在里面,可是并不代表他真的只是头脑发热。

贾似道很清楚李鸣复的能量,或者说乔行简等人的能量。如果他今天真的跟刘向说的那样将李吉交给大理寺和御史台、刑部来会审,那么会审的结果其实不用想他就知dào

会是什么。最多也就是将李吉革职查办,有李鸣复在甚至连入狱都不可能。

这是贾似道最难以接受的。虽然他没有看到那个被虐杀的少女样子,可是能让见惯了死人的赵毅都咬牙切齿,那么那少女死的何等凄惨可以想象的出来。

这样一个人渣,却偏偏是他叫来巡狩的。贾似道怎么能不自责?所以,在听到赵毅的禀报之后,那个时候贾似道就已经在心中定了李吉的死期。

李吉被他亲手砍了脑袋,可以想像必然会在朝野之上引发酣然大波,李鸣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有乔行简帮忙的情况下,贾似道知dào

自己确实会有些麻烦,可是这些麻烦毕竟还是可控的。毕竟,他也不是软柿子,什么人都可以随便拿捏的。

更何况,郑经的坑,却是给了他一个将嗣濮王拖下水的途径。想坑他,不管是谁,贾似道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将嗣濮王拖下水来分担压力。

更重yào

的是,贾似道自认为占了先手,即便他杀了李吉也有的是大把的理由和借口来推脱责任。在如今临安城灾情火烧眉毛的情况下,他料到无论是乔行简还是李鸣复,都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

毕竟贾似道可以撂挑子不干,可是这个挑子无论乔行简还是李鸣复,亦或是袁甫等人,谁都接不下来。或者说,他们都根本不愿意去接。

这样一种情况下,他最多也就是被赵昀给申饬一番,给点惩罚了事。这对他又能造成什么伤害?唯一的有的伤害,怕是就是从此之后跟李鸣复那是结了死仇到不死不休之局了。

对跟李鸣复结仇,贾似道实在是没有一点儿心理压力。就算他想不跟李鸣复结仇,李鸣复也显然是看他哪都不爽了,他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

这是他杀李吉所能带来的弊端,有麻烦,但是都是可控的。最重yào

的是,这些麻烦不是立竿见影就能给他带来烦恼的。

麻烦可以忽略不计,那么好处呢?

杀掉李吉,最为直接的好处其实已经出现了。那就是,先前一直没把他当回事的殿前司军将们不是都吓的跟老鼠一样么?

仅仅是为了这一点儿,就已经足够贾似道铤而走险了。

毕竟,殿前司是如今他能掌控的最为直接的兵力,虽然说都是酒囊饭袋,可是对赈灾有用啊。这些习惯了吃拿卡要的殿前司兵将不给他惹麻烦,那么这赈灾就能少许多烦心事,保持流民的稳定,重yào

性丝毫不比粮食差。粮食是萝卜,那么殿前司的兵卒就是大棒了。

仅仅是有萝卜显然是不够的,大棒如果用的不顺手,带来的麻烦甚至比没粮更可怕。

杀了李吉,既能压服这些酒囊饭袋,又能平息民怨,何乐而不为?同时还坑了嗣濮王一把,好吧,就算嗣濮王跟郑经坑他的事情没有关系,可是李鸣复恨上了郑经,嗣濮王能不出面?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当然,嗣濮王肯定会对贾似道将郑经推出来恼火。可是那又如何?谁让郑经先坑他,想看他的笑话?更何况,贾似道已经有八成肯定郑经肯定是受了嗣濮王的指使来挖坑的,那么嗣濮王就算吃了亏又能将他如何?

这个亏,嗣濮王显然是吃定了。

贾似道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心胸广阔的人。尤其是对那些想坑他的人。虽然他还不知dào

这个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嗣濮王坑他是为了什么。

从商人的角度来说,只要利大于弊,就可以投资了。更何况,现在天时地利人和都在贾似道手中掌握着,他还担心个毛线啊。

放过袁通,还让刘向将袁通送到袁甫府上让袁甫带着聘书来女子营中领人,除了因为袁通没有杀人外,更重yào

的是表明一个态度,他贾似道不是因为政见不合而杀人,而是因为李吉杀了人而杀人。当然,这只是表面原因,区别对待,各个击破,才是王道。

说到底,贾似道也不想真的弄的满朝皆敌。更不想将自己所有的赌注都押到史嵩之和余天锡身上。政治么,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而袁甫那理学一派,跟乔行简显然只是合zuò

而已,既然能跟乔行简合zuò

,没理由就不能跟他贾似道合zuò

不是?理学一派他今天给了面子给袁甫,如果袁甫不傻,自然会明白的。

互相接个善缘,即便袁甫不领情,也能恶心一下李鸣复和乔行简不是?

总结下来,李吉只能说他倒霉,是白死的。

对这些事情郑铭轩到底看出了多少,贾似道没有多少把握,不过直觉告sù

他,郑铭轩肯定不会什么都没看出来。

不过,这些对贾似道来说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郑铭轩能给他提供粮食,能帮他解决这城外的数十万流民问题就足够了,即便他还有别的一些想法,那是以后的事情,不是吗?

听到贾似道这句话,郑铭轩不由自主的一愣,随即似乎第一次认识贾似道一般。半响默然无语。

贾似道打了个招呼就匆匆离去,前往皇城去找赵昀给他擦屁股了。

……

事情果然跟贾似道预料的一般,已经走到半路的李鸣复在听到李吉被贾似道手刃在营帐前之后,就泡到赵昀面前告状去了。

结果么,贾似道被赵昀下旨申饬,罚俸半年,戴罪立功。一干抢了女子营中女子的殿前司军将,各有惩罚,袁通么,却是要洞房六次了。

而李吉么,却是没有任何人提起,俨然已经被遗忘。

这其中,嗣濮王却是帮贾似道说了话。至于袁甫,虽说没有帮贾似道的忙,但是在朝堂上,能让一直跟贾似道对着干的袁甫闭嘴,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

嘉熙二年,五月初,临安城外的流民已经超过百万,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各地涌来的流民也是越来越少。总算是让贾似道大松一口气。

端午节的龙舟大赛却是被取消了,而临安花魁大赛也因为流民汇聚,而被朝廷下令延期。

好在灾情连连之际,已经到了鄂州的史嵩之处总算是传来好消息。五月初十,右丞相史嵩之亲领大军十万横扫真、滁、丰、濠四郡流民十多万人,击毙贼酋方衍、生擒宗室赵时日。

于此同时,在五月二十日,京湖制置使孟珙亲领马步军二十六万余人、水军战船一千余艘兵分三路从黄州、荆州、枣阳三地水陆并进,强攻襄阳府。

准bèi

了足足半年之久的襄阳之战,终于因为连番谁都没有想到的灾情后匆忙展开。

五月底,孟珙宁武军在枣阳跟蒙古军大战,斩首数千人,攻占枣阳,逼近襄阳城取得咸阳之战的首场大胜。捷报传来,总算是给一直灾祸连连的大宋朝带来了那么意思喜悦之气。

赵昀大喜之下,下诏宁武军上下尽皆官升一级,赏银十万两。当然,这赏银,还是欠着的。

六月初,已经成功将流民全部击溃的史嵩之领兵回转临安,一直在徽州总理赈灾事宜的余天锡也跟史嵩之同行回转临安府。

徽州地震,死伤十余万人;方衍等流民抢匪,辗转数百里,荼毒真、滁、丰、濠四郡,使得淮南西路和江南东路一片生灵涂炭民生凋零,这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捷报的频传,对贾似道而言,其实压根没有多大关系。更何况,孟珙的襄阳之战最后的结果其实他早就清楚。他每天都快忙的恨不得将自己掰成几瓣来用了。

逾百万的流民,在进入五月之后,贾似道就奏禀赵昀从其中挑选精壮组建民团。因为在李吉等人的事情上,贾似道的雷霆处置,除了震慑了殿前司的那些军将们外,更重yào

的是,让贾似道在流民中的名声急剧飙升,这应该算的上是他没有料到的意wài

之喜了。

所以,听说府尊大人要组建民团代替殿前司来保护他们自己,流民中的精壮无不踊跃之极。不过短短数日功夫,报名参加民团的精壮已经超过五万人。

这五万民团精壮,是从逾百万的流民中精选出来的身体最为壮实的年轻人组建而成。这五万民团,贾似道专门从禁军之中请了一营内殿直禁军来负责他们的训liàn

,而赵毅,就是这五万民团的总教头。

在组建民团的时候,临安成外的流民营地经过差不多一月时间的建设,总算是有些模样了。

百余万流民,按照籍贯划分,各府各州各郡各县一直到各村进行统一划分和安排。各府百姓组成一个大营,这个大营中,又分各郡小营,然后是各县。每个营寨中,都有流民自己推选出德高望重之人来做主事者。日常的粮食包括其余事务,临安府负责的官吏只会找这些流民推选出的主事者下达命令,而不用跑断腿。

这些营寨聚集点,同样又分女子营和男子营。

在发生了李吉的事情之后,殿前司的兵卒显然就安分多了。为了防止还有人铤而走险,贾似道甚至将他身边的内殿直禁军都分开来安排到各个女子营外巡值。

不过,事实证明,他显然是忽略了他那一刀下去的带来的影响。殿前司上上下下都安分的跟小猫似得,哪敢再乱伸安禄山之爪。

每个营区中,都有太医专门负责各个营区中的防疫,日常垃圾排水等等,都有专人负责,而这些,其实都是由贾似道手把手抓起来的。

而正是因为他的努力和辛苦。临安城外聚集的逾百万流民中,不说没人都能吃饱,至少没人饿肚子,而且没有任何的疫病发生。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多好的基础,逾百万的流民在临安府的组织下在临安城外开挖沟渠,引江湖河水,开垦荒地农田,不过短短两月时间,足足有近五十万亩的农田鳞次栉比的出现在临安城外。

这些农田还不能算是良田,甚至都不能算是熟田,可是贾似道却完成了谁都没有想到过的奇迹,朝野上下的震动自然不言而喻。

最重yào

的是,这些农田,都有完备的沟渠和灌溉系统,端午节才过,逾百万的农田都已经开始抢种因为干旱耽搁的春耕了。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贾似道处心积虑组建的民团终于也开始有了雏形。

第162章 收网

嘉熙二年六月初,南宋理宗赵昀下诏:六部二十四司外新设市舶总司,统辖大宋境内水路、海路商贸;广州、明州(宁波)、泉州等各地市舶司尽皆归属市舶总司下辖;

大宋境内水路船商、海路商贾,需在两月内到各地市舶司登记造册,以待核准货物税赋,逾期不报者,旦有发xiàn

船货尽没;各异邦海商进港之前,需到各地市舶司登记造册,查验货物缴纳税赋领取路引,未有路引,旦有发xiàn

船货尽没;

设市舶总司衙门,募水、陆兵卒五万,统归市舶总司衙门下辖,编练完毕负责查禁各地江、河、海各路船商;缉拿违法,军饷以各地市舶司赋税充抵;

敷文阁直学士、上轻车都尉、暂领临安府知府、国子监司业、军器监贾似道提举市舶总司衙门(从三品衔),责其修订重拟市舶司税赋律条,在此之前,各地市舶司港口继xù

按照以往税赋缴纳税赋,等等。

这道突如其来的诏书,如同一记闷棍一下就将朝野上下众多的朝臣无不砸的头晕眼花。

直到这个时候,那些正四处窜连准bèi

弹劾贾似道的人才明白,贾似道那从流民中招募的五万民团是为了什么了。显然,在很早之前贾似道就已经跟皇帝商量好了这民团的来路。

据说,在听到这个诏书之后,参知李鸣复气的当场昏厥。消息传到贾似道耳中,却是让他暗叹,怎么没有将李鸣复气的呕出几十两血。

不管怎么说,赵昀这个诏令却是让朝野上下的所有人明白,除非真的有大变故发生,不然之前一直被他们看不起的贾似道,已经是大势已成,根本不容阻挡了。

市舶司是什么机构朝中不是没有人不知dào

,市舶司又有多大的利润,更是人尽皆知。显然,皇帝这次是真的急了,想要从市舶司上捞钱了。

不过,各地市舶司从上到下牵连到方方面面,有朝中大臣,更有地方上的巨商豪绅,如果真的有那么好伸手,怕是早就有无数的人伸手了,哪还轮的到贾似道来打主意。

所以在赵昀诏令出来后,除了李鸣复被气晕之外,朝野上下总的来说,绝大多数人都还是持着冷眼旁观之态。

市舶司是有厚利,所有人都知dào

。可是所有人同样也知dào

这市舶司里的厚利不是那么好拿的。为什么朝廷明明知dào

市舶司有厚利对朝廷有莫大的帮zhù

,还一直只能保持原状?不就是因为有太多的阻力了么?

当然,话又说回来。反正贾似道看似最喜欢能人所不能,若是真的能将市舶司给拿下,对大宋朝对所有人都是有莫大好处的。

既然有人打头阵那是最好的了,拿不下各地海商这市舶总司就是那镜中花水中月,还能杀杀那贾似道的锐气,让他明白,即便是有皇帝给他撑腰,他也不是真的可以横行无忌;当然,若是贾似道真的将各地市舶司还有各路海商给拿下了,那么到时候想要伸手分一杯羹的大把的是,自然不用在这个时候跟皇帝置气不是?

唯一对这个诏令赶到欢欣鼓舞的怕是只有郑铭轩这些已经在贾似道身上投资了几百万两银子的人了。显然,在这还没有开始的市舶司商战上,他们这些关键时候拉了贾似道一把的人,已经占尽了先机。

那些朝臣所想贾似道是不清楚的,当然,想来即便他清楚,也不会放在心上。市舶司的种种,对他的计划而言太过重yào

,无论怎样,他也不会轻易放qì

的。

而他的底气,除了同样想钱想疯了的赵昀外,自然就是那五万由民团摇身一变成为市舶总司衙门兵卒的流民武装了。

这五万人,赵昀是没有放在心上的,因为在他看来这些流民组成的市舶司衙役连厢军都算不上,因为他们都是衙役。可是对贾似道而言,这五万人却是他到这个世界的第一笔本钱,完全属于他的五万大军。

因为,这五万人都是从流民中招募的,而对流民来说,年纪轻轻的知府大人,却已经是他们再生父母般的存zài

了。

有这一层关系在,天然就保证了这五万市舶司衙役的忠诚度。当然,这忠臣度也许还不太高,可是这对贾似道来说都不是问题,时间大把的是。

甚至于就连贾似道自己都没有发xiàn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开始在为将来做些准bèi

了。只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罢了。毕竟,哪个衙门会有五万衙役?而且还是按照大宋朝正规军的水步两军来划分、用禁军来编练?

……

史嵩之和余天锡联袂来见的时候,贾似道正挽着裤脚带着一帮人打井。

开垦荒山,整治梯田,这是贾似道能在临安府弄出五十多万亩农田的不二法宝。梯田是充分利用了有限的土地,可是梯田却也不利于灌溉,毕竟现在的大宋朝显然是没有抽水泵的。当然,没有抽水泵,可以有水车,而且还是人力、风力两用的。

不过即使是水车,能将水送到梯田上,那前提也是要有水不是?更何况,谁能保证不再发那旱灾?更何况,这些农田贾似道却是不打算只用一时,既然都开垦出来了,就要利用好不是?

所以,打井,打深井,干旱的时候利用地下水来灌溉就成了首选了。

这个时候没有钻井的机械,唯一可以依靠的只能是人来挖井。所以,在感觉农田都开垦的差不多之后,贾似道就停下了轰轰烈烈的垦田运动,而是集中力量开始了轰轰烈烈修沟渠、打深井的运动。

再不把赶紧把种子播下去赶上春耕,贾似道感觉自己那是真的直接要宣bù

破产了。虽说郑铭轩等人都没有要利息,而且他也在尽量省吃俭用,当然,就算是他不省,也要省,没有粮食可买啊。到如今,他私人已经负债超过两百万两银子大关了。

这也亏得郑铭轩等人相信他,不然早些日子这城外的逾百万流民就真的要每顿吃糠了。即便是这样,如今每天里流民的口粮也已经是一半粗粮一半麸糠混杂了。

五十万亩农田,要打多少井贾似道不清楚。好在,还有工部的专业人才,别的不说,六部中,贾似道还是能够调动不少官员的,没见后面户部、兵部、工部的吏员都是直接跑到临安府下来上班了么?

“公子,史相爷和余公来了。”

贾全儿挤进人群中,扯了扯挽着裤腿赤着脚的贾似道低声道。

这小子手上还拿着个箩筐。贾似道都亲自赤膊上阵了,他这个小厮又怎么敢站在旁边看着,所以这些日子也是每日里跟着风吹日晒(老天爷没下雨),贾全儿总算是壮实了许多。

听到贾全儿的话,正在吆喝井下的人小心加固的贾似道,不由一愣。

史嵩之和余天锡是两天前回的临安城,他自然是收到消息了的。不过因为史嵩之和余天锡都是走的西城门,而他当时正忙着测定几口井的位置,也就没有去接,本想着等到事了再去见这两个出去旅游了一圈的盟友,却没有想到两人竟然直接找到这城外灾民营地了。

“请他们去营帐中,我马上就来……”

话还没说完,贾似道回头就看到百余步外史嵩之和余天锡两人在大批官吏的簇拥下大步而来。前面领路的不是同样穿着小衣挽着裤腿赤着脚浑身是泥的余赐又是谁?

随手拉过身边勘定打井位置的工部匠师,贾似道吩咐了几句,整了整衣衫却发xiàn

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整的,只得苦笑着迎了上去。

“下官,见过史相、余公。”隔着老远贾似道就高声呼道。

“师宪何须如此?”

史嵩之和余天锡看到同样打着赤脚跟个泥腿子似得的贾似道,却是同时震惊了一下,随即释然。史嵩之疾走几步一把扶起贾似道,嗔怪道。

“师宪实在是没有想到史相和余公会到这地里来,本想着等这井出水了再登门拜访……”

“师宪,你这话就不对了。你此番以一己之力挽救百万灾民,更身先士卒垦出两天五十余万亩,为我大宋朝为圣上立下不世之功,老夫和余公虽说老了可是却也还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不过说实话,亲眼看到这一望无际的良田,还有这百余万的灾民,老夫才知dào

,师宪这些时日当真是受苦了。”

史嵩之丝毫没有因为贾似道浑身是泥而嫌弃,亲热的挽起贾似道的手臂正色道。

史嵩之有些羞愧。

从心底来说,他们两人同时离京,其实除了真的要赈灾和运送粮食到鄂州给孟珙顺带清剿流寇外,还有一个更重yào

的原因,那就是想要避开临安城即将发生的漩涡。

逾百万流民围城,国库空虚,既没粮食又没钱,无论谁接手这赈灾重担,都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局面,一个弄不好丢官也许只是最好的结果的局面。

这样一种情况下,余天锡和史嵩之两人毅然决定离开临安城这个漩涡,将事情都丢给乔行简等人去折腾。反正,朝中四明一系的官吏实在是没有多少了,即便有,也远远不够资历和资格去接手那临安知府的重担。

对贾似道会破格擢升为临安府知府的事情,两人事先确实不知dào

。不过,这也正好给了两人看看贾似道能耐的机会,所以两人很干脆的拍拍屁股就走了。

结果就是,贾似道在没有依靠两人任何的帮zhù

下,不仅成功的将一场让朝野上下都束手无策的大灾给解决了,更是在临安周围垦出数十万亩良田,让灾民自救,同时在朝中更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将李鸣复给打的直接卧病在床,种种手段,即便是他们两人也是叹为观止,只能叹一声后生可畏。

“史相严重了,若不是有圣上,师宪怕是早就跑路了。”

“……你啊……”听到贾似道这句话,史嵩之和余天锡先是一愣,遂即苦笑着道:“那乔行简还是当朝宰执,又有何能?说到底,还是师宪你能人所不能。”

“两位大人不要恭维下官了,下官可是欠了一屁股的债,那些银子就算把下官卖了,怕是也还不清了。即便如此,也只能保证这些灾民每天里不饿肚子罢了,唉!”

史嵩之和余天锡对视一眼。

“老夫和余公今日来此,不就是来给师宪送粮了么?”

“哦?送粮?”

“师宪不是早有准bèi

么?”

“嘿嘿,下官就知dào

瞒不过两位大人。只是……”

“师宪,老夫和余公先前一直没有帮到你什么,如今回来临安,莫非你还在生老夫和余公的气不成?有什么打算你就直接说吧,老夫和余公都听你安排。”

贾似道看着一脸正色的史嵩之,扭头瞥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余赐一眼,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他是一直在等着史嵩之和余天锡回来收拾钱、温、文这三家到如今还忍着不卖粮的奸商的。这个事情余赐却是最清楚的。虽然计划也许还不清楚。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余赐直接将史嵩之和余天锡带到这工地上来了。

史嵩之和余天锡两人借着赈灾和剿匪的由头逃开这灾民漩涡,将他一个人丢在这临安城顶缸,贾似道自然心中很是有数的。

说生气,他在最初的时候那是肯定生气的。毕竟,盟友的关系刚刚确立,两个老家伙见势不妙就直接跑了,这的确让他对两人的行径很是有些失望。

见势不妙就走人,这还是小事儿好么?要是关系到生死,那不直接把自己整个人都给卖了?

不过随着事情各项的进展,贾似道倒也慢慢看开了。趋利避害本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史嵩之的势力早就不如往日,他先图自保,也是应该的。

毕竟如果没有他参与,没有他被乔行简拉出来顶缸,那么史嵩之离开之后唯一能够顶缸的人,只能是乔行简或者理学一派的人,更何况史嵩之事先并不知dào

乔行简等人会将他推出来,更没有想到赵昀竟然还答yīng

了乔行简的请求,所以这些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如今,更是亲自上门来给自己表示歉意,以他堂堂宰相的身份,实在是已经够了。更何况,袁甫他都能妥协,史嵩之本来就是他的盟友,对他也很是不薄,倒是实在没有必要因为一件已经过去的小事儿抓住不放。

“如此,师宪就谢过史相和余公,来请到帐中说话。”

想明白这点儿,贾似道不动声色的笑着道。

见到贾似道如此,史嵩之和余天锡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经此一事,贾似道不仅没有被乔行简打落尘埃,反而是越挫越勇大势已现,两人自然希望能够将盟友的关系打造的更牢固。

“对那还囤积粮食的三家师宪打算如何?“

“唔……还不到时候啊……”

“哦?此话怎讲……”

一行人说着渐渐远去。

……

时间过的很快。

嘉熙二年六月中,襄阳战场再传捷报。

孟珙部将张俊收复郢州(今湖北钟祥),贺顺收复荆门,刘全在冢头、樊城、郎神山三次击败蒙军,收复信阳军,攻占光州(今河南潢川),蒙古大将张柔援救不及,见宋军势大,只得收拢数万残兵退守蔡州。

捷报传来,赵昀龙颜大悦,当天即下诏:擢升孟珙为都督行府参谋官(类似总参谋长),张俊、贺顺、刘全皆授轻车都尉衔(从四品),其余各部将兵尽皆有各类赏赐不等;光州守臣董篧臣投敌卖国被处以死刑,司户柳臣举流放雷州。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理国的消息终于传来。十余万蒙古大军在进入大理国近半载之后,终于在酷夏即将到来之前退兵而去,即至蒙古人退去,大理国半壁江山已经是满目苍夷。

不日之后,赵昀再次下诏:四川各州县盐酒榷额从明年开始再次减免三年,四川各路应该发

第163章 最担心的事情

淅淅沥沥的雨水还在一刻不停的从天上飘落,这一场迟来了太久的夏雨已经持续三天了。临安城内外的百姓在经过了第一天的激动和兴奋之后,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场雨,似乎也预示着大宋朝在持续了足足数月的闹哄哄之后,终于开始有要回归正常的模样了。

雨始终下的都不太大,蒙蒙细雨将整个临安城都笼罩在一层厚重的雨雾中,洗刷掉粉尘,聚满河湖,让临安城处处都充满着勃勃生机。

光滑的石板小径,湿滑的青苔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重新长了出来。稀稀疏疏的行人撑着油纸伞在这迷蒙的雨雾中踏着小径匆匆而过,三五成群的小孩儿在雨雾中奔跑嬉闹,衣衫浸湿;烟雾氤氲的湖面,迷蒙的苏堤,深翠的杨柳,几点颜色各异的花油伞点醉其中,不时传来阵阵清脆的娇笑。

整个临安城,这个时候更像是一副放置了很久的水墨画突然被注入灵魂,变得生机勃勃,空灵而鲜活。

青绿的小巷中,几顶轿子匆匆而过,最终在一栋巨宅前停下。高高的门楣上两个硕大的金色大字赫然在目,温府。

一个穿着青色锦袍身材高大的富态中年人站在宽大的门廊下,似乎已经等了良久。在他身后是一溜穿着皂色杂役服饰的小厮,足足有数十人之多。

眼见几顶小轿在大门前停下,十余个小厮变戏法般拿出十几根粗长的竹竿,唰的一声打开,然后疾步走到门廊前各自站定,唰的撑开,却是一块巨大的锦缎,将五六顶轿子头顶上同时遮住,原来是用来遮掩雨水的。

“哈哈,逸轩兄、度平兄、望之兄、平湖兄、逸景兄,可是让岁昌好等啊。”

见到府中小厮已经将那烦人的雨水都遮住,温良恭大步走下台阶,笑着道。

随着轿帘掀开,五个穿着各色锦袍的中老年人出现,他们对头顶上没有任何雨水落下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见到应下来的温良恭纷纷抱拳回礼。

“岁昌兄。”

“哈哈,岁昌兄。”

“温老爷。”

“温公!”

……

从各自不同的称呼上,就能看出彼此间关系的亲近远疏以及各自的地位。五人中,能偶直接称呼温良恭表字的只有最先下轿的两个老者。

这两个老头,年纪显然都要比温良恭大上那么一点儿,甚至头发都已经有些斑白了。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宽耳大的半百老者,如果不看他的那大肚子,倒是很有些不怒自威之势;走在这老者后面的则是一个身形削瘦的中年人,仅仅看面相却似乎要比温良恭还要年轻不少,显然是保养有道,只是不知为何头发却是未老先衰。

其余三个穿着锦袍的男人都站在他们两人身后,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超过两人一步,显然都是以这两人为尊的。

面宽耳阔的半百老者,是如今临安城最大的粮商,钱恒铎。钱家世代经营粮贸,到了他这一代,更是横跨各行各业,前不久甚至将手伸到了酿酒上;那身形削瘦的中年人,则是临安府的另一大粮商文山南了。

温良恭、钱恒铎、文山南三家,温良恭娶的是钱恒铎的妹妹,文山南的儿子娶了温良恭的女儿,钱恒铎的儿子则又娶了文山南的女儿,这层关系让三家基本上把持了临安府乃至整个江南超过六成以上的粮食贸易。其余四成,则是被数家大大小小的粮商瓜分。

而这四成中,又有两成是被钱恒铎和文山南身后的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家所把持。所以,如今温府门前的这六个人,基本上算是代表了整个江南近八成的粮食流通。

“逸轩兄、度平兄,各位兄长,请。”

六人寒暄几句,温良恭伸手虚引道。

互相推辞一番几人联袂而进。

就在几人进府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在街巷对面,几个穿着蓑衣的人影在扫了温府几眼后,随即就按下斗笠匆匆而过。

……

温府大堂,六人分宾主而坐。侍女奉上酒菜之后,随着温良恭挥手,齐齐退下。

“我说妹夫啊,今日如此着急请我等过来可是商量售粮之事?”

见到周围的侍女都退下,钱恒铎先自斟自酌了一杯之后,粗声道。温良恭是他的妹夫,他自然不用像其余人那般客气。

其余人见到钱恒铎已经将话都挑明,齐齐将眼神投在温良恭身上。

这其实也是他们最想问的事情。

在流民还未到之前,贾似道初初上任临安知府的时候,史嵩之就已经跟他们一起吃过饭。当时,面对贾似道的求助,他们六家达成了统一战线,一直在借着各样理由敷衍,即便是在朝廷四处筹粮的时候,他们这六家也不过都是象征性的拿出了不过千石粮食来充数。

这些事情,朝野上下,只要有点耳目的都很清楚。贾似道自然更清楚。而他们六人对自己得罪贾似道,同样也是心知肚明的。

所以,临安城的粮食从四月底开始,就一直在长,涨到如今已经是十贯伍佰文才能买一石粮食了。十两多银子一石粮食,别的不说,至少算是创下了大宋朝立国至今的粮食最高价。

不过,他们六家手中囤积的粮食,一直没有开仓售卖过。数百万石的粮食积压在手中,如果说在最开始的时候还是想着再涨上一点儿,然后趁机发一笔财的话,那么如今就是真是想卖却不知dào

还卖不卖的出去了。

“舅兄莫急莫急!”

看到众人焦急的眼神,温良恭摆摆手笑着道。

“还不急?我说妹夫啊。我们可是将府上所有的银子都压在这粮食上了。开始六贯一石的时候,我要卖,你说等等,等到粮价再涨涨;到了八贯的时候,我又问你,你还说等等;前不久那贾师宪急需种子,明明是可以开仓售粮大赚一笔,你还是说要等等。

现在粮价是被我们六家人抬上去了。可你也看到了,这雨下的不是时候啊。贾师宪把城外的数十万亩农田都种下了粮食,用不了几个月就有收成了,那个时候,我们手中的数百万石粮食卖给谁去?那可是我们用四贯钱高价收回来的啊,再不急,非要等到这粮食都烂在仓中才能急?”

钱恒铎拍了下桌面,瞪着眼睛看着温良恭继xù

道:“妹夫,我们都是商人,本来囤积粮食低买高卖已经得罪了朝廷尤其是那贾师宪贾大人,虽说我等也不惧,可是若是真的惹恼了皇帝,那可就不是赚钱不赚钱的问题了。而是要倾家荡产掉脑袋的问题了。

妹夫,你最有头脑我知dào

,所以我们这些人才听你的,没有私自行事。可是有些事情你要说出来,让我们心中也有个底不是?你什么都不说,我们能不担心?”

其余文山南、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四人听到钱恒铎的话,也是齐齐点头。

看到这一幕温良恭不禁微微皱眉。

在见到他们五人联袂而来的时候他就想到也许会有点儿意wài

,如今看来显然在他传信的人到之前,他们五人已经先聚在一起商量好了,今天无论如何要从自己口中得到个实话了。

“呵呵,舅兄莫急,各位兄长不要着急,来喝酒喝酒,等等还有位贵客要到。等那位贵客到了之后,诸位兄长自然就明白了。”

温良恭笑着抱拳团团一礼道。

“贵客?谁?李副相?”

钱恒铎显然对温良恭此刻还在那卖关子的态度极为的不爽快。

“舅兄,等贵客到了你就知dào

了。”

温良恭无奈的陪着笑,如果是李鸣复还说什么贵客。直接说就是了。

恰在此时,温府管家从堂外匆匆赶来,温良恭眼睛不由自主的一亮。

“老爷,贵客到了。”

对着周围的各位老爷一礼,管家匆匆进屋,俯身在温良恭耳边低语道。

“各位兄长,贵客已经到了,小弟这就去迎接。兄长们稍候片刻。”

“妹夫啊,既是贵客,我等就在这等着怕是不好吧?不如我等跟着你一起去迎接可好?这样也省得那贵客见我等如此怠慢气恼不是?”

钱恒铎连忙起身拦住温良恭道。

“舅兄,不是小弟不想让诸位兄长见这位贵客,而是小弟也不知dào

这位贵客愿不愿意见诸位兄长啊。若是贵客不想见诸位兄长,冒然前去,怕是更为不美啊。”

温良恭却是嘴硬之极,就是不松口。

听到他这样说,钱恒铎面色一变正欲说话,却是被他身后的文山南扯了一把,回头看了一眼文山南,气呼呼的坐下,却是不再缠着温良恭了。

“岁昌兄快去迎那贵客,我等等着便是。”文山南对着温良恭抱拳一礼道。

“诸位兄长自便,小弟去去就来。”

温良恭看了看一边生闷气的钱恒铎,对着文山南等人齐齐躬身一礼,随即在管家的陪同下匆匆离去。

随着温良恭离去,大堂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沉闷。

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插口过,似乎一切都以文温钱三家马首是瞻了。

“逸轩啊,你说这岁昌到底在想些什么?你心中可有底?望之他们三家还好,你我两家仓中可是囤了不下百万石粮食啊,我可是将临安城中不少的店面都压了出去,如今这银子还没有挣到一个,每日里却是大把的银子出去,这算什么事儿嘛。”

没人说话,钱恒铎灌了两口闷酒看着文山南嚷嚷道。

“岁昌府中的粮食怕是要比你我两府中何起来还要多吧。”文山南慢悠悠的给自己的杯中斟满酒,看了一眼钱恒铎到。

“这……我也不知他到底囤了多少粮,想来是不少的”

钱恒铎犹豫了一下,眼神一闪借着喝酒的功夫低头闷声道。

见到钱恒铎如此模样,文山南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瞅了身边的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一眼,轻笑两声没有说话。

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见到钱恒铎如此,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神也是陡得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大堂内的气氛瞬间有些微妙。

不过盏茶时间,温良恭脚步匆匆的从堂外赶来,身边除了那先前前来禀报的管家外,并没有任何所谓贵客的身影。

看到只有他一人,文山南细长的眉毛不自觉的皱了两下。

“诸位兄长久等久等了。”

人还没进屋,温良恭就已经连连歉声道。

“我说妹夫,你那贵客呢?莫非是看不起我等?不愿意见我等?”

钱恒铎左右瞅瞅温良恭身后,没见到人顿时有些不悦。

“舅兄,那位贵客今日有事缠身,只是派了个心腹过来传些话给小弟,所以……”

“传话?什么话?可是跟售粮有关?”

显然钱恒铎对那贵客是谁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唯一担心的是他那手中的粮食怎么样才能卖出去。

“舅兄莫急,先坐下,此事今日小弟肯定会给诸位兄长一个交代的,可好?”温良恭无奈的揉揉眉头,耐着性子道。

“好,你总算是说了句我爱听的话。”钱恒铎面色稍松,点点头道。

温良恭坐下环视了一圈道:“想必诸位兄长已经等不急想要知dào

对我们囤积的那些粮食如何处理了。不过,小弟可以先给诸位兄长安个心,那就是,此次囤粮,不管如何,小弟已经将诸位兄长的本金都赚了回来。至于剩余粮食能赚到多少,小弟如今,实在是不能保证了。”

温良恭话落,钱恒铎、文山南面色还好,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脸上却是第一次露出了不愉之色。

“温公,我等三家同文温钱三府自然是没得比,小本生意,此次也是想着能小赚一笔所以才听温公所言将粮食放置如今,不想能挣多少,可是总不能堪堪保住本钱吧?若是我等三府早些卖出粮食,虽说不会有温公挣的多,可是想来总是还是有得银子赚的。如今,温公说只能保住本金,这话是从何而来?”

裘书瑜对着温良恭抱拳一礼,虽说话中倒没有什么不敬的地方,可是言语中的不满,却是谁人都能听出来的。

其实,也难怪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他们三人不满了。

照着他们三人原本的打算,在六七贯的时候就将仓中囤下的粮食卖出去,至少一倍的利还是肯定会有的。后来在贾似道宴请他们之前,被温良恭找上门,给以重利希望三家能够跟文温钱三家在粮食售卖的问题上同进退。

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经过一番商量,也就答yīng

了。毕竟,一边是温良恭说的朝中有人会得到重利,一边又是隐隐的威胁,三家联合起来也不一定能斗得过温文钱三家中的任何一家,该怎样选择显然并不是一个很难的命题。

三家存的粮食不多,合起来也不过才堪堪百万石粮食罢了。毕竟,文温钱三家的消息渠道要比他们来得快的多,他们是在徽州地震之后才开始匆忙囤积粮食,而文家、温家、钱家却是在年后就已经开始囤积粮食了,所以等到他们想买粮食的时候市面上基本上已经没有多少粮食可以买了。

他们三家毕竟不是郑铭轩,郑铭轩之所以也会囤积那么多粮食,其实是以为文温钱三家是牟足了劲要跟他郑家抢那贡酒的位置,不想让他郑家有粮食酿酒,所以才紧随其后买粮食。

一饮一啄想来也是天定,如果他们三家不是早早放出风要抢郑家的贡酒皇商资格,怕是郑铭轩也不会想着囤积粮食。如果郑铭轩不囤积粮食,那么贾似道这一次怕是就只有两个选择了。第一个,要么就是早早打包回府种田,第二个就是只得接受文温钱三家的要求,从他们手中买粮了

第164章 尔虞我诈

没有人去问温良恭为什么那朝中贵人不让他和他们开仓售卖手中囤积的粮食。文、钱、温三家囤粮,裘、单、山三家答yīng

跟文钱温三家共进退,不都是因为那朝中贵人么。

虽然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根本不知dào

那朝中贵人是谁,而且即便是钱恒铎和文山南对那朝中贵人其实也是所知不多。但是他们更知dào

,莫看他们人前风光无限,府中家财万贯,可是对朝中那些贵人来说,也不过是一只稍微强壮点儿的蚂蚁罢了。

有些事,不当问,不能知,就必须做足傻子。

“听妹夫话中意思,那位贵人如今是让我等将囤下的粮食贱卖出去不成?”钱恒铎脸色极其难看,阴着脸盯着温良恭缓缓道。

除了文山南,其余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听到钱恒铎的话,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是脸色却是也都难看之极。

也是,任谁辛辛苦苦囤下那么多粮食,甚至还不惜得罪如日中天的贾似道,就想着能够挣一笔,结果却是被那贵人弄成如今模样,谁心里又能好受?

尤其是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家,本来家业就要比温良恭、文山南、钱恒铎小上不少。将那么多的银子压在粮食上,本是见温良恭等人背后有靠山,再不济也不会落个兔死狗烹的局面,毕竟想着法不责众嘛,所以才会答yīng

跟三家同进退,如今看来,却是人得罪了不说,貌似银子能拿回本钱就不错了。早知dào

这样,还不如在当初应了那贾国舅,将粮食作价买给朝廷,虽说少赚些,终究还是有得赚不是?而且还能在那贾国舅那留下点儿香火情。

如今看来,却是要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

可惜,这世间什么都有的卖,就是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舅兄不要着急。朝中局面不是我等小民可以揣度的,想来那位贵人也是有他的考量,才会做出此等安排。诸位兄长,如今我等已经因为囤粮之事得罪了那贾国舅、史右相,若是再将这贵人得罪,怕是这大宋朝就没有我等立足之地了。

所以小弟以为,就算此次我等少赚一些银子,哪怕是赔上一些银子,也是无妨的。那位贵人的为人小弟还是有些了解的,绝不是那过河拆桥之人,此次我等帮了那他,日后那位贵人定然会在其余地方补偿我等。”

温良恭这句话说的是信心十足。而这也正是刚刚那位贵人的心腹来传达的消息。

这话一出,钱恒铎、文山南等人的面色总算是好了一些。

“不知岁昌兄说的那位贵人是朝中何人?说出来也好让我等安安心不是?”

一直没有说话的文山南扫了一圈,摸摸两撇小胡子,不紧不慢的道。

李鸣复、李绍、袁甫等人他文家都是有过交往的。逢年过节,各类礼仪都是分文未少,所以彼此间却也是很有些交情,只是温良恭口中所说的贵人,他却是始终没有见到过,就算问,温良恭每次也都是含糊其辞,早就让他心中极为不满,这个时候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温家,钱家,文家,三家虽说一直都是表现的同气连枝,但是真zhèng

的情况并不是说真的如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和谐。当面对外人的时候,三家自然是一致对外,可是私下里,三家其实也是有所争端的。更何况,当初三家联姻,最为主要的还是三家斗了太久,祖上当心被外人占了便宜,所以才有这联姻的无奈之举。

联姻虽说可以让三家保持一致,但是却也是有亲疏远近之分的。

温良恭娶的是钱恒铎的妹妹,而文山南的儿子娶的则是温良恭的女儿,这其中的远近之别,自然不同。毕竟,温良恭也不是只有一个女儿,而文山南也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所以相对来说,三家之中,温家和钱家自然就走的要近的多,毕竟钱恒铎的妹妹可是温良恭的正妻。

听到文山南的话,温良恭不仅微微皱眉。

这个时候明显是应该三家联合起来安抚其余裘家那三家,免得他们乱了分寸,扰了那位贵人的布置。可是文山南这话,却是隐含逼宫的味道,显然是不太相信温良恭,想要看看温良恭说的那位贵人到底有没有资格让几家人付出如此多的代价来讨好了。

“逸轩此话说的对极,妹夫啊,如今都是这般时候了,你就说说那贵人是谁也好安安我等的心不是?”

让温良恭始料未及的是,他的那位大舅哥钱恒铎这个时候却已然也站到了文山南那一边。

再看看其余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的神色,温良恭再看向文山南的眼色已经是隐含怒意了。

这堂中六人,温良恭其实唯一顾虑的就是文山南而已。钱恒铎虽说是他的大舅哥,可是温良恭却是对这大舅哥很看不起的。当然,这个想法只存zài

在他心中,他自然不能宣诸与众的。

在温良恭看来,钱恒铎头脑简单,也就只能卖卖粮食玩玩女人罢了,其余的么,实在是没有多少拿的出手的本事。之所以能够让钱家依然存zài

着,除了因为他的老婆是钱恒铎的妹妹外,更重yào

的是,有文山南从中作梗,所以他才一直没有机会下手将整个钱家一口吞下。

其余如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家,家小业小,虽说稍有些头脑,可是实力上的差距,让他根本没有将三人放在眼中。

至于文山南么,温吞吞慢悠悠,话更是不多。文家其实在最初的时候,应该是三家中实力最弱的一方,可是这些年文家这些年在他手中却是隐隐有坐大之势,也只有钱恒铎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蠢货不知dào

,如今文家的财力却是已经超过钱家,隐隐有跟温家并驾齐驱之势,说到底,文山南才是温良恭最为担心的事情。

这也是为什么,温良恭要将那贵人牢牢的隐藏在幕后的主要原因。毕竟以三家的关系,至少表面上还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态势不是?

即便那位贵人真的不想将身份暴露出来,可是温良恭就算真的告sù

文山南和钱恒铎也是没有什么的。毕竟,他在温良恭面前已经露了身份,让钱家和文家知dào

也是无妨的。而且,那贵人也没有说不得告sù

文家和钱家,只是温良恭一直不想说出去而已。

其实说到底,还是温良恭一直在担心文山南,想独占那代理人的身份罢了。也只有这样,他才能牢牢压住文山南,顺便将钱家也控zhì

在手中。

第165章 扑朔迷离

不得不说,温良恭计划的是很美。可惜计划再好,终究还只是计划而已。

已经举家搬离了临安城的郑铭轩回来,温良恭没有料到;贾似道竟然认识郑铭轩他同样也没有料到;贾似道能说服郑铭轩帮忙而且郑铭轩还那么卖力,他更是没有料到。

还有那几个在暗中躲躲闪闪帮着贾似道筹粮的跟郑铭轩狼狈为奸的商贾,他也同样没有料到。这种种的意wài

,都让他的计划,频临流产的边缘。

温良恭想不明白是谁给了他们那么大的勇气,竟然敢跟自己做对。可是事实已经摆在眼前,如今那位朝中的贵人似乎也是手段用尽,如今似乎也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暂时退让来减少损失了。

偏偏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文山南还在其中煽风点火,温良恭怎么能不恼火?

“逸轩兄,不是岁昌不愿意告sù

诸位兄长,而是那位贵人不想露面,如果逸轩兄一定要知dào

,那么我也不是不能说出来,只是说出来之后,若是惹得那位贵人迁怒于诸位兄长……”

温良恭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不过谁都知dào

那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脸色齐齐一变,随即不约而同的看向依然在慢悠悠自斟自酌的文山南。

见到这一幕,温良恭的脸色却是更阴沉了几分。

原本想着借此机会,将六家都牢牢控zhì

在手中,形成一个以温家为首的联盟,如今看来,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让文山南得到了机会,明显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已经是唯文山南马首是瞻了。

堂中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剑弩拔张,钱恒铎讶然的看看悠悠然没有任何惊慌之态的文山南,随后又瞅瞅面沉如水的温良恭,垂下头似乎又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酒案上,只是谁都没有看到,在钱恒铎低眉的那一刹那眼中露出的浓浓嘲讽之意。

能够走到今天还屹立不倒,钱恒铎又岂能真的是个只会声色犬马的庸才。

“呵呵,不知那位贵人可说如今要如何处置我等仓中存粮?”

好在文山南似乎并没有真的要跟温良恭撕破脸皮的意思,对着温良恭微微一笑。

“不知dào

诸位兄长仓中到底有多少存粮?”文山南没有追根究底总算是让温良恭面色稍霁,不过话说完温良恭就看到堂中几人面色齐齐一变,顿时明白是自己犯了忌讳,这些事情本就是各人的商业机密,连忙道:“小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那位贵人需yào

知dào

我等仓中存粮才好安排,小弟在这里就先抛砖引玉了,小弟粮仓中有粮食一百三十万石。”

温良恭的话一出,在座的五人无不面色一变,不过这各人脸色变的意思却是有所不同。

钱恒铎和裘书瑜四人是一脸惊讶,而文山南则是摸着两撇八字胡笑而不语。

以前还不觉得,只是不知dào

怎么的,在今天,温良恭是对文山南这不明意味的笑那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不爽快,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诡异。

也许,是应了那句老话,心中有鬼见人皆有鬼吧。

“咳咳,我文家仓中有七十万石。”文山南瞅了一眼温良恭,自顾自的道。

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还好,温良恭和钱恒铎听到文山南的话,却是齐齐大惊。

“逸轩兄可是曾经开仓售过粮了?”温良恭看着文山南阴恻恻的道。

坐在一变的钱恒铎虽然没有说话,不过那一脸不愉之色,却是表明他显然也是跟温良恭同样的想法。

三家从年后就开始囤积粮食,再加上之前为了酿酒囤入的粮食,虽说各家都没有说明到底有多少粮食,可是在温良恭和钱恒铎想来,钱文温每家百万石粮食肯定是有的,只是看哪一家最多而已。

“呵呵,岁昌兄说的不错,前不久刘吉曾经找我买过三十万石粮食。”

文山南却似乎对温良恭的不满一点儿也不在意,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隐瞒,直言道。

“刘吉?和乐楼的刘吉?”钱恒铎疑惑的道。

“正是此人。”文山南对钱恒铎认识刘吉一点儿也不意wài

,毕竟钱恒铎可是各大****的常客。

“那刘吉做的是金银生意,开的****,他要如此多的粮食作甚?岁昌兄可曾问过那刘吉?”温良恭皱皱眉,不悦的道。

对刘吉的背景,温良恭却是清楚的。同那袁甫相交莫逆,据说当年袁甫还身无一文的时候,就是靠这刘吉资助才能有今日之前程,所以袁甫对刘吉那是很是照顾。

这是袁甫本性纯良、知恩图报的明证,所以在朝野上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即便那刘吉还兼营那勾栏院的生意,袁甫也从来没有避讳过同刘吉之间的关系。

“那刘吉同朝中袁学士相交莫逆,而袁学士同李副相同属相爷一党,逸轩自然不好推辞。”文山南说了半天,却是只表明了一个意思,那就是大家都是一伙的,我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不是?所以什么都没有问,就将粮食卖给他了。

“……”温良恭被文山南弄的一滞,旁边还有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在,他又不好明说什么,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我钱府有粮一百一十万石。”钱恒铎闷声道。

“裘某仓中有粮二十余万石。”

“单某仓中有粮三十万石。”

“山某仓中有粮三十万石。”

钱恒铎话落,裘书瑜、单玉东、山德衍三人也紧随其后道。

如果贾似道这个时候在这里,听到他们六人的谈话,怕是要恨不得生撕了这六个老东西。他辛辛苦苦筹粮,到处弄不到粮食,他们这六人手中尽然就控zhì

了差不多近四百万石之多,看着城外逾百万的灾民在吃糠吃麸皮,他们却是生生将这些粮食都收刮在手中,以图谋利,国之大贼,概莫如是矣。

“如此我等六家手中就有近四百万石粮食。朝中那位贵人说,如今四川、襄阳、临安、徽州到处缺粮,他可以出面说服陛下用市价的六成买下我等手中三百万石的粮食,只是如今朝中国库空虚……”

“没有银子,我文家是定然不卖粮的。”

文山南在一边打断温良恭的话,慢条斯理的道。

“逸轩兄……”

“妹夫不是我不帮你啊。那贵人明显是把我等当猴耍嘛。没有银子就想要我等手中的粮食,那不是闹吗?朝中没有银子我们能体谅,可是我们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好嘛,我们的银子也都是起早贪黑一个铜子一个铜子攒起来的。逸轩兄这次我觉得说的很对,没有银子,那贵人就算是皇上,不给银子,我也是一粒粮食都不会卖。”

“温公,不是我等故yì

为难温公,实在是我等家小业小,这身家性命可都在这几十万石粮食身上了,我等宁愿少挣些银子,也是可以的。”

一变的裘书瑜三人也是连忙接口道。

有没有搞错,这些粮食对你们三家来说,也许只是九牛一毛,可是对我们这些小卒子来说,实在是身家性命都压上了,你一句朝中需yào

粮食,就想将我们的身家性命都拿去,当别人都是傻子么?说到底,还不是那贵人想拿我们的钱讨好皇帝?

狠狠瞪了文山南一眼,温良恭笑着道:“诸位兄长莫急莫急,听小弟将话说完可好?”

这一刻,温良恭心中已经对文山南恼急,什么时候自己需yào

这般对人低三下四,什么时候还要求着你们来帮忙了?

“岁昌兄慢慢说,我等听着呢。”文山南慢条斯理的道。

看着一点儿都不着急、稳坐钓鱼台的文山南,温良恭心中一动。他感觉自己似乎抓住点什么。

文山南表现的太平静了,平静的是个人都能感觉出异常。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眼见手中的粮食都快卖不出去了,那可是数百万两银子好么。就算是文家,数百万两银子也不是说拿就能拿的出来的。

可是就是这样,文山南还能这样,那么唯一的解释似乎就是,他已经胸有成竹或者说已经有把握将手中的粮食都卖出去。

“三百万石粮食,如果诸位兄长愿意要会子,朝廷会按如今的市价足额给付银钱……”

“此事更不成……”

“逸轩兄,你仓中粮食可是已经有人买下了?你自然不急,但是其余诸位兄长仓中粮食怎么办?那可是诸位兄长身家性命。”

“岁昌兄,此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听不明白?七十万石粮食都在仓中,岁昌兄随时可以去查验。”文山南眨眨眼睛,摊着手一脸无辜。

“哼!”他越是如此,温良恭却是更确定他文山南已经将粮食卖出了,至少是已经找到买家了,如今这大宋朝能够一口吃下那么多粮食,又愿意买那么多粮食的,也就只能是那么几个人或者说一两个人而已。

只是,文山南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难道他就认定自己等人手中的粮食就卖不出去了么?经此一事,以后就是钱温等五家联合起来挤压他文家了,他怎么敢?

到底收了什么好处让一向小心谨慎精打细算的文山南竟然在这个时候反水,温良恭不知dào

,但是他知dào

,对方已经动起来了,如果他再不搞定这粮食的事情,怕是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若是不愿意要那会子,朝廷就以市价的六成给足银子,不过朝廷确实有困难,所以那贵人说,若是银子的话,首先只能给付三成,剩下的银子会在朝廷税赋解送到京之后给付。诸位兄长以为如何?”

第166章 皇后有召

深深的宫闱憧斓叠嶂气势雄浑,琼楼玉宇金碧辉煌华丽依然,无数的宫女太监来去匆匆,只是行走在其中却总是给人感觉似乎少些什么。

贾似道不是第一次进这皇城,可是像今天这样深入倒还是第一次。

他是被谢皇后叫来的,来传旨的是谢皇后身边叫杏儿的贴身小婢,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小太监。此刻,杏儿走在贾似道身侧引路,那两个小太监却是只敢小心翼翼的跟在后方,大气不敢坑一声。

从未打过交道的谢皇后突然遣人来召,贾似道在惊讶之余却也没有太过担心。以他如今的地位,虽说还不能跟史嵩之等人相比,不过,却显然也不是可以随意揉捏的。尤其是在如今逾百万的流民全靠他支撑的情况下,谢皇后显然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做引君入瓮或者说鸿门宴之类的事情了。

对这位常年深居在宫中甚至名声都不太显的谢皇后,贾似道知dào

的不多,但是却绝对要比一些人想像的要多的多。

宁宗朝右相谢深甫孙女。宋宁宗恭淑皇后去世,中宫空缺,当时已经是贵妃的杨太后与曹美人都很受宁宗皇帝宠爱。宁宗朝权臣左相韩侂胄见杨贵妃喜弄权术,而曹美人生性柔顺,就劝宁宗皇帝立曹美人为后。在谢深甫的力荐下,宁宗最终还是立杨贵妃为皇后,号为恭圣皇后。

宁宗皇帝驾崩,史弥远因矫诏诛杀韩侂胄而跟杨太后有了那么一丝情分,所以在史弥远和杨太后的支持下,理宗赵昀继位。宋理宗继位,因为谢深甫有援立杨太后之功,所以杨太后很感激谢深甫,为了表示感激恭圣皇后就令赵昀在谢家诸女中选秀女进宫,只有当时的谢皇后未嫁在家,所以就将当时还是未嫁之身的谢皇后送入宫中。

谢皇后容貌一般,皮肤黝黑,显然是很不符宋理宗胃口,所以赵昀就想立贾贵妃为皇后,恭圣皇后以贾贵妃姓氏贾为借口,坚持要立谢皇后为后,赵昀无奈,只得在宝庆三年(1227)立谢皇后为后。

不过即便赵昀立了谢皇后为皇后,可是在宫中却是一直独宠贾贵妃,对此,据说谢皇后恪守本分,一直都表现的很是大度,没有露出任何的不满,更得恭圣皇后杨太后欢心,所以谢皇后在宫中的地位极其稳固。即便如今杨太后早就离世,赵昀却也没有想要重立皇后的想法,这其中或多或少也有贾贵妃的功劳了。

如今他刚刚接手市舶总司的事情,同时也因为赈灾的事情,在整个临安府内的声望尤其是在那逾百万的灾民心中的声望更是飙升到顶点儿,领敷文阁直学士、上轻车都尉衔,其余那连串的虚职就不用说了,身上另两个重yào

的实职临安府知府兼殿前司指挥使虽说都是代掌,可是如果再加上那实授的提点市舶总司,在实jì

的权力上,甚至要比朝中普通的六部尚书还要高上不少。

毕竟如今大宋朝的六部,户部掌国库钱粮没有钱;礼部,更不用说,战火连连,哪来邦交等事?学院倒是不少,又能有多少实权?;兵部,有枢密院在,兵部就是个空架子;工部和刑部就更不用说了。

数月前贾贵妃遇刺,贾似道虽说事情很多,但是侦缉司却没有放qì

过搜拿证据寻找凶手,不过那幕后黑手却显然早就筹谋,甚至连丁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让贾似道在郁闷之余,却也更加警惕。

可是不管怎样,真凶一日未现,宫中任何人都是有嫌疑的,尤其是以谢皇后的嫌疑为最。

就是这样一种情况下,一向表现的仿佛透明人的谢皇后出现了,而且还是竟然直接派人寻到市舶总司衙门中来召唤贾似道进宫,就不能不让贾似道纳闷这谢皇后到底想做些什么了。

对谢皇后相召这件事,在贾似道看来,赵昀应该是知dào

的。毕竟,皇后召见外臣,而且还是单独召见,身为皇后的谢氏于情于理都还是要顾忌一点儿影响的。

当然,对这一点儿贾似道显然是不能肯定的,到底赵昀是知dào

还是不知dào

,也只有谢皇后清楚。

就这样想着,前方容华宫却已经在望。

“贾大人请进。”

作为谢皇后贴身小婢的杏儿似乎既没有要进去禀报也没有一起进去的意思。

贾似道挑挑眉头,心想这还一没有通传,二里面也没有传自己,自己就直接进去,未免有些不合规矩,万一被谢皇后找个理由给自己安个罪名或者更干脆点儿直接命侍卫一刀给砍了,自己找谁说理去?林冲当年不就是着了这样的道?

不过想想,贾似道倒也没有犹豫多久就直接迈步踏入容华宫大门。

对他来说,这容华宫就算真的是龙潭虎穴,今天他也想走上一遭。谢皇后如果真的想杀他或者说想坑他,他也不介yì

试试谢皇后的牙口到底有多好。更不要说,市舶总司衙门知dào

他来这容华宫的人,却也不在少数。

虽然市舶总司衙门如今的官吏实在是屈指可数,但是却也都是他的心腹。

外面艳阳高照,容华宫中却是极为的凉爽。大白天,容华宫的大门自然是没有关的,站在门外可以清楚的看见里面天井中正在盛开的各色繁花,淡雅的幽兰,翠绿的青竹,鲜艳的牡丹等等。宫殿很大,随处可以看到各色帘帐在轻轻的随风飞舞,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陡然进入一个色彩斑斓的童话世界,纯洁而又显得有些稚嫩。

贾似道眉宇间很是轻松,似乎不自觉的要同这座宫殿的气息一致。

刚刚穿过天井中的林木锦簇,一个约十七八岁的宫女出现在内廷门口,对着贾似道微微一礼。

见到这宫女,贾似道心中更是轻松。至少不用考lǜ

自己是不是这理宗朝的林冲了不是?虽说他不太担心,可是擅闯皇城和擅闯皇后宫闱,却也实在是不太好玩。

“贾大人,这边请!”

这宫女很是稚嫩,脸颊处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婴儿肥,眼神清澈而纯净,玲珑的娇躯却已经是前凸后翘,同她有些那还显得有些稚嫩的脸庞倒是极为不对称。不过说话和肢体动作都显得极其有礼数,恭敬的将贾似道引进宫中。

花,到处能都能看到花,全部都是花。地上放的,墙上挂的,窗台上摆的,一盆盆的认得出的,认不出的,叫的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正开着的,含苞待放的,亦或是已经枯萎的,高的挨的,大的小的,各种各样的花儿,各种各样的花香混合在一起,这这座不太华丽的宫殿中氤氲升腾,甚至让贾似道的鼻翼都有些受不住。

揉了揉鼻子,免得打喷嚏失了礼数,贾似道紧紧跟在那婴儿肥小宫女身后,小心的闪过一盆又一盆的花。

也不知dào

这些放在屋内的花儿是怎么活过来还能开的这么艳的。

这容华宫显然又是这深深皇城宫闱中的另一个另类,不像贾贵妃朝华宫那般金碧辉煌极致奢华,更跟这皇城的森严气氛不符,倒是更有些像还待字闺中、有些小幻想的小女生住的地方。

嗯,要是再多几只猫狗就更每秒了。贾似道脑中不自然的浮现这样一个想法。

穿过一盆盆高的挨的、盛开的削瘦的花木,是一座隐隐有些透明的屏风,上面不出贾似道意料,依然还是绘的花和草木。

“喵!”

一声婉转的猫叫,让贾似道顿时愕然。

扭头间,两三只白白的小猫正在花木中滚做一团,慵懒而又呆萌。见到生人,这几只肥嘟嘟的小白猫倒是一点儿也不害pà

,而是瞪着湛黄的眼珠盯着贾似道猛瞧。

当真是有两三只猫的,却是忘了,猫狗是冤家。

透过薄薄的屏风,贾似道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影。想来,这是要隔着屏风跟自己说话了。贾似道却是有些微微失望。

莫看谢皇后如今在后宫中像是个透明人,但是她却是更印证了一句“不争更甚争”的话。原本历史上,理宗坐皇位数十年间,无论是宠信贾贵妃也好,还是在贾贵妃死后宠信阎贵妃也罢,谢皇后的后位却一直都是稳如泰山,没有任何人能动摇的。更是在度宗继位后,以一己之力撑起残缺的大宋朝,虽说只是勉强度日,可是却也当真是不容易了。

当然,最后谢皇后还是落得个成为蒙古人俘虏的下场。

不过让贾似道意wài

的是,珠儿似乎没有就这样让贾似道隔着屏风跟谢皇后说话的意思。这珠儿就是引着贾似道进这座宫殿的婴儿肥小宫女的名字了,路途虽然不远,珠儿也很害羞,但是贾似道倒还是问出了名字。

能在皇后寝宫中,大胆跟皇后的贴身宫女搭讪还能问出名字,贾似道倒也觉得很好玩。

转过屏风,是一张矮矮的搁着明黄锦榻,一个穿着浅粉色长裙的女子斜倚在那里,一只手臂撑着下颌,腰段间自然的流露出几分风情,面目白皙,画着浅浅的淡妆,乌黑的发髻用一根带着流苏的金钗盘起,除此之外却是没有任何其余的妆饰,同满头满身披金戴玉的贾贵妃相比,谢皇后当真是算的上简朴之极了。

双眉入鬓,粉唇紧抿,自然而然的给人几分倔强之感。

很有个性的一个女人。

这是贾似道第一次见到大宋朝的皇后娘娘。这也是贾似道对谢皇后的第一份印象。

如琼林宴这样对大宋朝来说都是极其重大的节目上,他都没有见到过谢皇后的身影,反而是仅仅只是贵妃的贾贵妃,出镜率要比谢皇后不知dào

要高了多少。这除了说明贾贵妃独宠后宫之外,倒还真是不知dào

还能说明什么。

不过今天看到谢皇后,贾似道倒也清楚了一点儿,那就是谢皇后其实并不如外面说的那样丑,甚至也能算的上是中上之姿了,而且那白皙的皮肤,更不如外面传言那般黝黑。

当真是流言害人。

贾似道在打量着谢皇后,谢皇后同样也在打量着贾似道。不过,能像贾似道这样直接正视皇后甚至能算的上看的有些失神的,连礼数都忘记的人,贾似道倒也算的上是头一个了。

好在,谢皇后似乎根本没有在乎这些东西。

外界的传言,一些事情的真相,即便是身处这深宫之中,每日里只能在这容华宫一亩三分上转悠的谢皇后并不是不知dào



谢家从晋开始,就已经是世代书香门第,祖居台州,及至六朝时谢氏迁入江南,是当时少有的大姓大族。及至大宋立国,谢氏连宰相都出了三四个,虽说近些年有些凋零衰落,可是底蕴却依然不是贾似道这样的暴发户可以比拟的。

谢皇后封后,杨太后还健在的时候,谢皇后十余个兄弟也都是入朝为官,如今虽说还不能如谢深甫在世的时候那般显赫,却也是大宋朝尤其是临安城中少数的几个上品世家大族。

谢皇后名道清,却也是人如其名,淡薄名利,而谢氏一族更是谨遵组训,少有在朝上争权夺利拉帮结派之举,所以也算是临安城中风评极佳的大族了。

其实谢道清早就想见见贾似道了,至于贾贵妃,不是她不想见,而是贾贵妃不是她想见就能见的。更不要说,在出了贾贵妃遇刺的事情后,朝中不知dào

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甚至连宫闱中都有流言说是她主使的。不过谢道清,却是坚持秉着清者自清的态度,不造谣更不辟谣,可是即便如此,她终究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姑娘,而且还是名义上的一国之母,心中又怎么能没有一点儿委屈?

这一次冒然相召贾似道,虽说不是她本意,不过却也是她心中早就有所想了。

贾似道短短数月时间,从原本的纨绔跋扈,到现在声名鹊起,升官如吃饭,平步青云,如果说她再没有一点儿消息和了解,那还真是愧对了她谢氏的出身了。

贾贵妃是什么人谢道清很清楚。

人美,那是肯定的;想要独占皇帝宠信,却也是肯定,人不笨但是在权术上却绝对不是个爱好者,更不是一个心肠歹毒如蛇蝎的女人。

说到底,她只是一个有些自私、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小女人罢了。

如果说之前贾似道能受到赵昀的宠信,那是因为贾贵妃在后面吹枕头风的话,那么等到贾似道假死一场又活过来再到如今,做到让赵昀根本离开不他甚至需yào

笼络他,却都是靠他自己的本事了。贾贵妃是不可能做到让赵昀对一个废物那么宠信甚至不惜为了贾似道对一些人做出让步的事情。

如今的贾似道,除了根基还浅之外,却已经是谁都不能小觑了。所以,即便贾似道此刻极度的无礼让谢道清有些恼怒,却依然没有直接出声喝斥。

“咳!”

耳边传来珠儿适时一声清咳,让贾似道情不自禁的一个激灵。却是珠儿发xiàn

了谢道清眼中的不悦之色,连忙出声提醒下贾似道。

“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自己这是怎么了?贾似道心中暗骂一声,恭恭谨谨的对着谢道清躬身一礼。

谢道清看了贾似道一眼,这一眼不知dào

包含了多少内容,淡唇轻启道:““贾卿家不必多礼,寻个凳子坐吧,不用太过拘谨。”

贾似道愕然的看了看四周,发xiàn

这谢道清是不是在故yì

整自己。这宫殿内除了满殿的各色花草之外,他这一路走来还真没有看到一个能够给人坐的地方。

好在一边的珠儿给他解了围,变戏法般从身后挪出个锦凳,搬给贾似道。贾似道接过锦凳,对着珠儿感激一笑,却是让珠儿瞬间霞飞双颊,逃也似的缩到一边。

看到这一幕,谢道清眼中闪过几抹异色。

“珠儿年方十八,跟着哀家进宫这么些年,倒是耽误他了。”谢道清慢悠悠的再次开口了。

贾似道有些愕然,他弄不明白谢道

第167章 巷陌中乍现的银芒

贾似道心中的愕然只是一闪即逝。见到谢道清和那珠儿妹纸在那述主仆衷情,他懒得插嘴,而是开始琢磨这谢道清在见他第一面就直接说要将自己的贴身宫女赐给他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谢道清因为不受赵昀的重新,在大宋朝的政治故事上一直都是极其的低调,甚至可以说是个透明人。但是综合她在南宋后期的表现来看,显然不会是一个不懂权术的女人。即便不看以后,仅仅是如今,她做出来的不争更甚争的姿态,其实就已经说明了她的高明之处。

赵昀在位数十年,宠信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唯独不受任何重新的谢道清的皇后之位却始终稳如泰山,这在历朝历代来说都是一个很耐人寻味的问题;更不要说谢道清自始自终都没有给赵昀诞下一儿半女,皇后没有为皇家诞下任何的子嗣后位却始终稳如泰山,在华夏长达数千年的封建王朝历史中,谢道清不能说是独一份,却至少能从侧面证明与世无争的谢皇后的高明。

拉拢?首先就被贾似道给否决了。

他不认为如今的自己已经有了被谢皇后拉拢的实力,更何况谢皇后也完全没有必要拉拢他。谢氏一族虽说不如以往,却也是临安城中有数的几个大族,更不要说谢深甫留下的人脉依然还在,如今朝中的官吏倒有不少都是谢深甫当年的学生,虽然说地位也许都还不够高,但是联合起来却也是一股谁都不能忽视的力量,再加上还有谢皇后在背后,即便她再不受宠,但是毕竟还是皇后,面子总是要给几分的。

敲打?倒是很有可能。

只是敲打什么?仅仅是因为他刚刚多看了珠儿几眼不成?亦或是说,谢皇后其实是在表面他对贾似道刚刚不敬行为的不满?

珠儿不一会功夫就哭的梨花带雨。

谢皇后看了一眼跟个木头人一般没有任何动静的贾似道一眼:“哀家将珠儿赐给贾卿家为妾,贾卿家意下如何?”

“回皇后娘娘,微臣谢皇后娘娘厚爱,只是微臣府中已有妻室,所以此事万万不可!还请娘娘收回成命。”

虽然那珠儿妹纸很萌很可爱,身材也很火爆,可是贾似道并不代表贾似道真的是看上她了。话又说回来,他自从来到这大宋朝,碰到的或者说是认识的、有过交往的,却是大多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又怎么可能真的这样急色?更不要说还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窥视皇后身边的宫女,这要是传出去,当真是黄泥巴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没罪也变的有罪了。

谢皇后盯着恭敬行礼的贾似道默然半响。

这个都说是靠着贾贵妃才得以晋身的年轻人,要比她想像的还要难以琢磨。她能听出来,贾似道这看似恭谨的背后,却是绝对不让步的坚定拒绝。

“既如此,也只能说珠儿没那福份了,哀家也就不勉强贾卿家了。”

“谢皇后娘娘!”

一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人口口声声自称哀家,实在是让贾似道怎么听怎么别扭。

“今日哀家召贾卿家前来,实是有事要求贾卿家……”谢道清揉了揉额头,脸上不自觉的有些红晕泛起。对一个臣子说出求字,却也让她感觉极为的不自在。

虽说她贵为皇后,可是皇后对她而言甚至也仅仅只是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称呼罢了。更何况,有些事情,她很清楚,如果再不说清楚或者说表明点儿态度,那么接下来怕是就更不好解决了。

侦缉司的人已经摸到了谢氏的某些敏感地带。

“微臣惶恐,娘娘只管吩咐就是。”谢道清的花让贾似道又是一愣。

拉拢?不至于吧。

“哀家堂弟谢兴,却是想去市舶总司历练一番,不知贾卿家可愿提点他一二?”谢道清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说了出来,然后似乎发xiàn

贾似道脸上的疑惑之色,谢道清又继xù

道:“谢兴是哀家伯父之子,今年刚刚得中进士,不过他这进士自然是不能跟贾卿家比的。”

听了谢道清的话,贾似道才猛然回过味来怪不得总感觉这谢兴自己在哪听过,原来还真是自己这戊戌科同一届的进士。不过因为谢兴不是甲等进士及第,而是乙等进士及第,而且还是乙等的三家之一,具体是三家头名还是榜眼亦或是探花,贾似道倒实在是没怎么注意,如果不是和乐楼上曾经说过几句话,贾似道根本就不记得还有这样一个人。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谢兴竟然是谢皇后的堂弟。记得当初在和乐楼的时候,谢兴长的圆圆胖胖,总是眯着眼笑,倒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只是,谢兴应该是已经授官了吧?

不过这话贾似道也只能是想想,自然是不可能真的在谢道清面前说。要是说了,那就等于直接拒绝了。

心间念头百转,贾似道略一沉吟随即起身应道:“不知娘娘想让谢兄充任何职?”

瞥了一眼贾似道,谢道清柔声道:“贾卿家提点市舶总司衙门,哀家那堂弟自然是听从贾卿家安排就是。”

好吧,看来那事还真不是她干的了。

“皇后娘娘,谢兄入市舶总司为江河司同知,可好?”

市舶总司下辖的吏房不多,目前也就三个,分别是管理市舶总司下辖五万团练兵卒的市舶总司团练指挥司衙门;管江河湖税赋的江河司衙门;最后一个就是主要掌管各大港口的市舶司衙门。

在市舶总司衙门设立之初,赵昀已经给了贾似道随意抽调官吏的权限。五品下的官吏,贾似道可以自行任命。而市舶总司衙门,除了贾似道这个提点市舶总司是从三品的高位外,其余下辖的三个衙门一把手也不过是正五品官阶而已。

另外市舶总司衙门除了贾似道这个一把手外,是没有副职的。这也是赵昀给贾似道的一个承诺。具体最后做不做的到,贾似道还不太清楚,不过至少目前看来,在市舶总司草创初期,也许是想看看市舶总司衙门前景如何,如今却是没有人要往这里面伸手了,谢皇后还是第一个,至于后面会如何,贾似道只是报以冷笑。

无论是市舶总司团练指挥司衙门,还是市舶司衙门,贾似道只可能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对谢兴这样明显是谢皇后用来投石问路或者说充作人质来表明态度的人,贾似道自然是不可能将这样重yào

的职位交给他的。

市舶总司三个衙门,指挥司的指挥使人选,贾似道已经选好了人,就是赵昀身边的内殿直禁军都头赵毅。这也算是给赵昀一个定心丸了,毕竟五万大军盘踞在临安城,如果不安排赵昀信得过的人统领,即便赵昀嘴上不说出来,不过怕是心中一定会产生些不快和龃龉了。

卧榻之侧,岂能容如此不受控zhì

的五万大军酣睡?即便他们还是团练民兵。

指挥司还有两个副指挥使,则是贾似道身边的近人,当然其实也是赵昀安排给他的四个贴身护卫中的两个,周博和裘裳了。过了这么长时间,当初重伤未死的木暖、王柄、周博、裘裳等四人早就好的差不多了。

当初受伤最轻的是木暖,更是一月时间就好了。然后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临安城。如今剩下的只有王柄、周博、裘裳三人,想着他们要接手市舶总司团练,所以这些天贾似道就让他们在城外团练营中跟着赵毅的禁军一起编练五万大军。

这样安排,不管赵昀信不信,至少要比其他的安排要让赵昀安心的多了。

除了指挥司衙门三个头头都已经安排好了,市舶司衙门和江河司雁门目前都是空的。

市舶司衙门的一把手是市舶司监事,下面两个同知是副手,贾似道都还没有安排,不过他比较属意的是余赐,但是还要好生思量一番才能决定。江河司衙门的一把手是江河司监事,下面同样是两个同知做副手。

市舶司贾似道不会给谢兴,那么就只能是江河司了。

三个衙门一个指挥司、两个监事,都是正五品官阶,六个副手都是从五品官阶。贾似道直接给了谢兴一个从五品的同知,在他看来也算是不错了。

“贾卿家自己决定就好,哀家求官已经是有些逾越了,岂能真的不知进退?只是要多多提点哀家那堂弟一番才是。”

谢道清说完端起手边的茶杯。不过谢道清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贾似道能够看出来,谢道清还是很满yì

他的安排的。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谢道清对市舶总司的衙门设置和官阶显然都是极为了解的。

“臣下谨遵皇后娘娘谕旨。若是娘娘无事,微臣这就告退了?”贾似道心领神会,该说的都说完了,该做的也都做完了。这是要端茶送客了。

“贾卿家自去忙吧。”

果然,谢道清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放下压根就没有喝过的茶杯,淡淡的道。

“微臣告退!”

看着走出宫殿的贾似道背影,谢道清神色有些萧索,微微一叹。

……

出宫的时候,还是杏儿带的路,那珠儿却是连送都没有送出来。不管是为了避嫌也好,还是为了其他也罢,显然至少证明谢道清不是真的想要让贾似道娶了珠儿。

如今看来,之前说要将珠儿赐为自己小妾的话,想来既是拉拢也是敲打。毕竟她贵为皇后,自己先前在宫内直视皇后确实是失礼之极。

不过话又说回来,赐珠儿给自己,却又实打实的是真的。如果答yīng

谢道清的赐婚要了珠儿,那么想来后面自然不会有谢兴的事情了,拒绝了那小宫女,才会出现让谢兴进入市舶总司衙门的事情。

两件事情,显然不是独立存zài

的。存zài

的目的却是只有一个,既是为了示好也是为了表明清白。

同那小宫女相比,显然将谢兴安排在市舶总司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却是要比小宫女珠儿要有诚意的多了。毕竟,谢兴是乙等进士及第的前三甲,想来在谢氏一族中,也是大加培养的接班人了。

将这样可以充作接班人的人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谢道清的本下的不可谓不大,不过却也是很高明的一种办法了。

不过谢道清的表态,也却让贾似道心中一惊。

侦缉司在赵昀的默许、贾似道的授意下,对任何贾似道有怀疑的人都保持着秘密侦查的态势。只是如今看来,这个秘密显然只是侦缉司的人以为的事情,而对其他人来说,根本不存zài

秘密可言了。

侦缉司的手刚刚触碰到谢氏不久,这边谢道清已经很干脆的亮明态度,显然是收到了风声了。

谢道清都能收到风声,那么其他被侦查的人,论势力要比谢氏强的太多了,他们有没有发xiàn

,似乎根本就不用说了。

半路出家的侦缉司,到底还是不够专业啊。

走出容华宫地界,贾似道就让杏儿回去了,在两个小太监的跟随下信步而走。路过勤政殿的时候,贾似道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去见赵昀。

在他看来,赐婚小宫女珠儿的事情也许赵昀不清楚,不过给谢兴求管的事情,谢道清肯定会给赵昀打过招呼。甚至是已经得到了赵昀的首肯的。

还没走到宫门,贾似道就听到宫门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谁这么大胆子竟然敢直接跑到皇城门口来闹腾?

等到走到宫门的时候,却是发xiàn

真吵已经平息。守门的禁军看到贾似道纷纷行礼,贾似道可以说是这皇城的常客了,无人不识。

挥挥手示意禁军兵卒不用多礼,抬头间贾似道就看到三个人唱着长袍的人在远去,其中两个身材异常高大的壮汉似乎很不解气,不时回头,即便隔着老远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却是还能听到少许。

“这是什么人?敢在皇城门前放肆?”

贾似道指着离去的三人,看看一脸不忿的守门禁军,有些惊讶的道。

冲撞皇城,而且还对着禁军破口大骂,这些禁军竟然还忍了,实在是让贾似道很是稀奇。

“国舅大人,那三个人是蒙古使节。骂人的两个莽夫都是蒙古蛮夷。”

守门的禁军,听到贾似道的话,互相看了一眼,随后一个看模样似乎是头领的禁军兵卒凑上来,低声对着贾似道道。

“蒙古使节?”贾似道讶然道。

“回大人话,正是蒙古使节,那骂人的两个汉子是蒙古人,蒙古使节却是金人。以前却也是宋人了。他们这些人,这些天是天天来,每次都是如此。反正陛下是不会见他们的。”

这禁军头领显然也是个狂热的民族份子,说话间带着的不屑隔着老远也能听出来。

贾似道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这蒙古使节按理说来临安城怕是要有一两个月了吧?他可是记得当初赵昀可是郑重的下旨安排了工部的匠作司的监事做为大宋朝的主谈判手,任谁都能看出来是个儿戏嘛。

看来这谈判显然是没法谈的。

算算时间,怕是蒙古使节没有来多久,那边孟珙就开始发动襄阳之战了。如今看这蒙古使节的模样,却是已经都得到了大宋朝一边和谈一边突然对襄阳城发动进攻的事情了。

想清楚了这些,贾似道大概已经明白了为什么蒙古人会到这皇城来闹了。

大宋朝这边势如破竹的打的正爽快,谈判肯定是没法谈了。这样一种情况下,蒙古人肯定会来找赵昀要个说法的,不过赵昀显然不会见他们了,如果没有打起来么,还有可能,如今么,那是绝无可能的了。

即便是使节,却也不能对皇城如此冲撞,尤其是那两个蒙古人。可是大宋朝的禁军兵卒却是只能忍,当真还是国家实力决定外交方式。

贾似道无奈的摇摇头。

不过这些事情显然不是他抄心的了。

第168章 脊梁

没有本该出现的利箭呼啸的声响,也没有本该出现的“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一击必杀的埋伏刺杀。同样,无论是贾似道还是莫夜也好,有人会选择这样一个巷陌之地、选择这样一个时机来出手。

如果,自己今天没有带着莫夜进这巷陌中而是依然走大道呢?那么,这刺客又该怎么做呢?当街行刺还是就此罢手?这样一个念头在贾似道脑中一闪而逝。

这一刻,整个世界似乎都陡然停滞下来,只有那道寒芒不为所动坚定的朝着贾似道的面门似缓实疾的扑来。

被贾似道突然的一扯给扰了心绪的莫夜似乎为了表示不满,伸手直接将贾似道探出来的脑袋给按了回去,然后左脚斜挪一步,右手袍袖带着劲风对着那点寒芒拂去。

“噗!”一声轻响,紧接着是一声金铁交鸣之音,锵然声响中巷陌的墙壁上却是已经多了个深深的孔洞,那寒芒没入墙壁中,仅露尾羽犹自在颤动不已。

巷陌前方那阴影处传来一声轻咦,紧接着人影晃动间,一个黑衣蒙面人翻身而起矫捷的翻过小巷瞬间没有了踪影。一击不中抽身就走,这刺客却是没有任何的停留。

拉住想要追上去的莫夜,贾似道摇摇头,于此同时贾似道不动声色的将伸入腰腹处的右手给收了回来。

如果不是莫夜武功不错的话,今天估计就要栽在这了。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莫夜,贾似道也不会不坐轿子往这巷陌中钻。

不管从哪来今天都是莫夜救了他一命。

此刻刺客已经逃走,莫夜追上去,追不追的上还是两说。可是如果刺客不是一个人,而是还有人藏身在暗处,那莫夜要是追上去,可就正如了他们意了。有那东西在,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可是要是刺客不出来再躲在暗处来几个跟刚刚那样的袖箭,可真是要死的不能再死了。

调虎离山虽说是个老套的戏码,这样老套的戏码却在很多时候都是极为管用的。贾似道可不想刚刚逃出虎口,莫夜一走又入狼窝。

莫夜疑惑的看了贾似道一眼,也不再坚持,然后垂头看了看他右手用来拂箭的袍袖。锦袍袖口处一道长长的大口子赫然在目,再看看深深没入墙壁中只露出一个小尾巴的袖箭,贾似道微微皱眉。

这比弩要小巧的多的暗箭却是威力却是异乎寻常的大。

“箭上有毒!”

莫夜蹲下看了看那露出寸许长屁股的袖箭,俊脸紧绷轻声道。

以这小箭的威力再淬上见血封喉的毒药,显然是有人直接想要贾似道的命了。

“有刺……”

“闭嘴!”

刚刚回过神来,吊起嗓子准bèi

来一声惨厉高呼的贾全儿调子才起,就被贾似道一声喝斥给打断。将他运了半天的那口气直接给堵在了嗓子眼上,白眼乱翻,险些没背过气去。

“能取下来么?”

蹲下来用跟短短的枯木戳了戳那袖箭,贾似道瞅了眼一脸严峻的莫夜。

“很难!”

“不要这么紧张。”

“有人要杀你!”莫夜的声音微提,看着贾似道。

“我知dào

。贾全儿,你去临安府命强年带些人过来。”贾似道笑着拍了拍莫夜的肩膀,丢下手中的枯木起身对着贾全儿道。

强年是之前贾似道缉拿孙奎等人的时候认识的临安府的一个衙役,一番调查,却也是临安府府衙中少数几个他能信得过的衙役了。

“是,公子!”

“记得,管住你那张嘴。要是乱说,回去看我不让人撕了你。”

贾全儿不由自主的一颤,小跑着离去。

“那你怎么一点儿不担心?”

默默的听完主仆两人的对话,莫夜起身扭头四顾,轻声道。

“我紧张,我害pà

,我担心,那些想要我死的人就不会杀我了么?”贾似道摊摊手。

“……那,你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后……在他们没干掉我之前,先把他们都挖出来……杀光,就可以了。”贾似道看着莫夜笑着道。

那笑容却是冰冷异常。

其实他对有人派刺客来杀的事情一点儿也不愤nù

,甚至还有点儿高兴。为什么?因为这就表明,如果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已经是黔驴技穷了。

如果那些人哪怕还有一点儿把握可以通过别的方法对付他的话,那么他们肯定不会选择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的。毕竟,贾似道早就不是之前在西湖上被纳兰玉打落水险些淹死的普通进士了。

从三品衔,从三品的实职,不是很高,却绝对已经是可以算步入大宋朝的重臣之列了。更何况他还不仅仅只是个重臣,身为贾贵妃的弟弟,而且还刚刚还算完美的解决了临安城外逾百万的流民,种种事情加起来,如果他真的被人给刺杀了,那么对大宋朝所造成的震动绝对会远超孟珙遇刺案。

有贾贵妃督促,有赵昀盯着,朝廷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种情况下,稍微露出点儿破绽,怕是都会拔出萝卜带出泥,说不定最终真的将那些人自己给搭进去。

只要稍微有点儿头脑的人,都不会选择这样一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所以,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那些人眼见在朝堂上已经不能遏制自己了,只得选择了最为极端也是最为不利的一种方式来孤注一掷,意图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了。

贾似道这霸气四射的一句话让莫夜不由自主的侧目。不过这侧目没有保持多久,贾似道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在莫夜眼中的这霸气四射的形象轰然崩塌。

“话说,你天天藏着掖着,是不是因为功夫不到家不好意思在我面前显摆?看看,就是挡个巴掌大小的袖箭,你还不袖子给弄破了……别瞪我啊,我说的都是实话……”

“可是我救了你的命。”

莫夜瞪着贾似道高声强调道。

“……好吧,谢谢。”贾似道一滞,随即一把搂住莫夜的肩膀,“我说,你是救了我的命,可是这跟你武功不好有什么关系?”

“……”

莫夜默默的扒开贾似道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蹲下身子安静的看着那半截袖箭。他突然很后悔,为什么没有让这袖箭直接插到他嘴上。

巷陌内,突然安静下来。

“你要小心。”

“不要担心。”

过了一会儿,沉默的两人却是异口同声的道。

互相对视一眼,贾似道和莫夜同时大笑起来。

莫夜知dào

贾似道那看似讥讽的话,其实是不想让他太过担心;而贾似道却显然是因为知dào

莫夜很担心,才会如此插科打诨的讥讽他武功不高。

基情正浓时,纷乱的脚步声传来,却是贾全儿已经回来了。

强年在巡街倒是便宜了贾全儿。

看到那深深没入墙中的幽蓝袖箭,强年脸色不由自主的变了变。而在之前,莫夜有心掩饰的袍袖处那道长长口子,强年就已经看到过了。

有人想刺杀这位大理国的国使?

强年脑中瞬间就勾勒出这样一个结果。对莫夜,他自然是认识的。

见到贾似道没有解释的意思,强年自然知dào

有些事情是不该他过问的,不过能够在这样的事情上被府尊大人叫来,强年还是极为兴奋的。

他如果要是知dào

那袖箭的真zhèng

目标是贾似道而根本不是莫夜的话,那是绝对不会还这般淡定的拿着刀撅着屁股刨墙壁了。

拿着包好的湛蓝袖箭贾似道让贾全儿那了锭银子给强年,就跟着莫夜离去,直奔军器监而去。

到了军器监,孙威、杨硕等人见到贾似道来,无不高兴异常。这些日子,虽然贾似道没有再跟以往一般天天来这军器监,可是却给了军器监不少活干。他们也都得了不少的好处,尤其是临安城粮价比天贵的时候,贾似道甚至命人给他们这些老工匠没人家里都送了十石粮食,虽然不多,可是再加上贾似道给的银子,却足够全家老小用度了,他们这些人自然对贾似道感激万分。

将那湛蓝袖箭丢给孙威、杨硕,贾似道叮嘱几句之后,就匆匆离去。他并没有将这袖箭的来历告sù

孙威等人,只是让孙威等人帮忙查查这袖箭的成分,能在哪里有出。

大宋朝的铁器出产,都有严格的规定,各个地方生产的铁料,也都是各具特性。所以贾似道并不担心会找不出来源。

虽然想到那刺客敢这样用,肯定是不担心会从袖箭上查到,但是总算是一条线索不是?

其实这袖箭还有更好的去处,那就是侦缉司。对侦缉司,贾似道虽然有众多的不满,可是毕竟也是大宋朝如今唯一的数一数二的谍报机构不是?如果将袖箭交给他们却是要比交给军器监更要有效率的多。

不过虽说贾似道是侦缉司名义上的统领,可是事实上,他到目前为止,因为忙着赈灾的事情,虽说也在关注侦缉司,却还真在侦缉司没有一个可信任的人。里面的人,除了荣王爷赵与芮府中的客卿元靖外,就剩下赵昀的人了。

如果将袖箭交到侦缉司,势必要将袖箭的来历说一部分,他自然可以不说,可是那反而更会引起元靖等人的好奇心。这消息要是传到赵昀耳朵中就不太好玩了。

所以,想来想去,贾似道还是将这袖箭带到军器监来了。虽然说孙威等人要分析出来比较慢,可是一个保密的好处就足够了。

留下袖箭,贾似道又领着莫夜在军器监随意的转了转,随后就离去。如今军器监早就不铸造军械了,所以,带着莫夜转转倒是不算违制。

……

刚刚回到贾府,还没换过衣服,贾全儿就进来禀报说余天锡来访。他倒是跟贾似道跟了个前后脚。

“快请!算了吧,我亲自去迎吧。”

没有来得及思索余天锡怎么会直接找上门,贾似道就匆匆批上衣服迎了出去。

按照道理,即便是如今贾似道跟余天锡只差着一个品级,可是却也不会轮到余天锡直接上门来拜访他的。若是真有事,余天锡只需着人上门来请一声就是了。

可是偏偏今儿个余天锡却是直接亲自上门来,这本身就透露着不同寻常的意味。即便贾似道跟余天锡因为余赐以及其他的原因,交情已经颇深,可是显然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

进了大堂,在余天锡的示意下贾似道摒退左右。

“师宪可知,老夫这是刚刚从陛下那里出来。”余天锡看起来似乎是极为的疲累,靠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睛道。

“可是又有什么事发生了?余公!”贾似道心中一个咯噔。

“陛下命老夫再行会子一千万贯之巨,用意买粮之用。”

“买粮?陛下再哪买粮?”贾似道面色一变。

余天锡睁开眼睛看着贾似道缓缓伸出三根手指道:“温家、钱家,愿意用会子卖给朝廷三百万石粮食。陛下,已经允了。而且,陛下还免了温、钱等五家,田地税赋三年并在即日后在宫中赐宴温钱等五家,哦,对了,那郑铭轩也在赐宴之列。”

“此事万万不可!”贾似道豁然而起。

余天锡有些疲累的摆摆手,示意贾似道坐下。

他是最清楚贾似道打算的,毕竟作为户部尚书还兼着户部侍郎的他,可以说,大宋朝的钱袋子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虽然这钱袋子,其实是空的不能再空了。

贾似道想要对付囤积粮食低买高卖的温钱等人,自然要先取得余天锡的支持。当然,他也可以以莫须有的罪名,直接将那几家给抄家了。他不是没有想过。毕竟这是最为快捷的方式。

可是,赵昀都没有干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做的了?他相信,如果可以,赵昀绝对不会手软的。毕竟,赵昀能够为了粮食和钱答yīng

他给郑铭轩盐铁专营之权甚至给他重设市舶总司的权限,只为了每年贾似道答yīng

上缴的几百万两银子,又怎么可能甘心眼睁睁的看着温钱等家大发国难财?

如今看来,温钱等家要远比他想像的要狡猾的多。更重yào

的是,他知dào

的显然只是温钱两家靠山的冰山一角而已。

大厅内的气氛几近凝滞。

贾似道可以理解赵昀的心情。会子根本不值钱,谁都知dào

。做为皇帝的赵昀又怎么可能不清楚?那些用纸印出来的钱,赵昀想要多少就能有多少。能用一些白纸换回来三百万石粮食,这对如今的大宋朝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便宜的事情?赵昀自然不会拒绝。

关键是,这其中谁给赵昀和温钱等人牵线搭桥呢?

“余公可知,是谁说服陛下用会子买下这些粮食的?”贾似道坐下来,缓声道。

这个时候,他也明白,着急是没有用的。

面的这样大的****,赵昀没法拒绝,乔行简没法拒绝,大宋朝朝野上下谁都没有办法拒绝。显然,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余天锡对贾似道能这么快平静下来,而且还能马上就抓住问题的关键,很是欣慰。赞赏的看了贾似道一眼笑着道:“是李鸣复。”

“不可能。”

“呵呵,老夫也认为不可能。”

乔行简脸上有些无奈。

温良恭等人不是傻子,作为商人他们又怎么可能不知dào

会子其实都是等于白纸?温钱等家是可能将一千万贯会子换成银子,可是却是要时间。而且,这其中会有很多的损益。如果李鸣复能够有这么大本事说服温钱等家,也不用等到今天了。

听到乔行简的话,贾似道算是明白,就连他也不知dào

真zhèng

在其中牵线搭桥的人是谁了。

贾似道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苦心谋划了太长时间就是为了要给温良恭等人一个好kàn

。如今,

第169章 天赐之物

一辆小车、三匹老马从临安城西城门缓缓驰出,在踏上西行官道的时候,马车缓缓在路边停下,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颤巍巍的自那简陋的马车中钻出,遥望巍峨的临安城久久。

“真的不用去送送?”城墙上,莫夜看着回首遥望的余天锡,忍不住道。

“算了吧,徒增伤感。他老人家要的也不是这些面上功夫。”

贾似道看着那道模糊的有些佝偻的人影,沉默半响轻声道。

余天锡看着这座巍峨而古老的城池,思绪万千。

在这座城池中,他足足呆了大半辈子。从当初跟着父亲来到史府做那教习开始,一直到如今挂冠而去。这座城池中有他太多记忆。

就是在这座城池中,他从小小教习,一步步成为大宋朝堂之上举足轻重的重臣,享那万般荣耀。为了大宋朝呕心沥血数十载,可是最终还是人难胜天。

老了,想的自然也就多了些啊。

几点黑影在城墙上若隐若现。

两道眼神似乎在这一瞬间跨过空间的限制。余天锡似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眼中的肯定,而贾似道似乎也看到了那个老人眼中的嘱托和欣慰。

“走吧。”

余天锡深深的看了夕阳笼罩下金黄的临安城最后一眼,似乎要将这座留下他半生记忆的城池所有的点点滴滴尽皆都烙刻在眼中,然后毅然转身。

“驾!”

伴着那清脆的鞭鸣和车夫的吆喝声,简陋的马车辘辘而行,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太阳落下的地方。

没有任何的故交好友,没有三十里长亭送别,甚至连一杯践行酒都没有,为大宋朝忙碌了大半辈子的余天锡,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临安城。

也许没有人想到,余天锡这一去,却是此生再也没有回到过这座让他魂牵梦绕的城池中,一朝离别,却终成永远,世间之事,又有几人能说清楚看明白?

直到第二天,当赵昀下诏命余天锡进宫面圣的诏书到达余府的时候,金紫光禄大夫、观文殿大学士、参知政事、户部尚书余天锡挂冠而去的消息才被人所知、

消息传来,朝野震惊。继原右丞相崔与之之后,余天锡是理宗朝第二个挂冠而去的朝中重臣了。

对余天锡的突然挂冠而去,大多数的朝臣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真zhèng

的内幕,也只是少部分知dào

而已。

据说,在看到余天锡的留信之后,赵昀又一次在勤政殿内将心爱的玉杯给砸了几个。一边命人带着诏书追赶余天锡,一边紧急召见朝中诸臣商讨千万会子购粮之事,却是自始自终都没有对新任户部尚书所属提过半句。显然,即便是余天锡已经挂冠而去到,赵昀依然对余天锡抱有一线希望,希望能够将他找回来,继xù

掌控户部。

这个时候赵昀自然不知dào

,在重发千万会子购粮之后,户部尚书乃至户部侍郎,都已经成了百官眼中的埋雷之地,实在是没有一个人想去接这样现在不爆将来一定会爆的雷的。

不过这些事情,跟贾似道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在赵昀召见群臣的时候,他以城外灾民营帐中有事,轻易的脱身而出,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掺和这些事情。

赵昀还在为那一千万贯购粮的会子发愁的时候,贾似道却是正在城外市舶总司五万团练兵的营地中在赵毅、周博和裘裳三人的陪同下观看着五万团练兵的操练。

从开始招募团练兵到正式给团练兵给上编制,已经有了近两月时间。可是,这还是贾似道第一次到这营帐中看看这些从被他救下的流民中招募的精壮们。

也许是因为知dào

那个背负着双手带着点儿笑悠悠然前行的年轻人就是那救活了逾百万人全家老小的府尊大人、国舅大人,所以这些团练兵的喊杀声是格外的宏亮。

两个月的时间,这些之前只摸过锄头扫帚的人,身上却是终于有了点儿那么一丝属于军人才有的肃杀之气。可是,对贾似道来说,这跟他想要的兵还差的太远太远了。

“从这五万中挑选身强力壮的精锐一万人,勤练骑术。稍后不久,本官会着人送来一批马军铠甲和兵械。用本官送来的马军铠甲和兵械来选人。我只要最好的骑兵。哪怕是只能选出一千人。”

贾似道站在高高的望楼上,看着下方密密麻麻的阡陌有序、喊杀震天的五万新兵,心潮无端的有些小澎湃。

如果说,后世的万炮齐发能够让人见识到战争的残酷和凶险的话,那么纯冷兵器时代人与人的碰撞,才能真zhèng

的表现战争的波澜壮阔和雄浑。

别人不清楚,可是贾似道自己却明白,只要他不刻意的拒绝或者进行改变的话,终有一天,他会亲自领着无数的披坚执锐的甲兵走上战阵。

五万人已是如此的壮阔,数十万人厮杀又该是怎样一种夺人心魄之景?

“末将遵命!大人尽管宽心就是。”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毅、周博、裘裳三人并没有觉得什么。虽说大宋朝是缺战马,不过区区一万马军所需yào

的战马还是能够拿出来的,以国舅大人如今的身份,想来没有人敢故yì

为难。

不过,后来当他们真zhèng

的看到贾似道命人送来的那批专门为骑兵所打造的铠甲的时候,才明白,他们今天的包票打的是多么的错误。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在团练营中逗留了小半个时辰后,贾似道就匆匆离去。这一次离去,除了莫夜和贾全儿之外,他却是将王柄也带在了身边。

已经有人狗急跳墙了,小命还是很重yào

的。莫夜毕竟还是大理国国使,他不可能去任何地方都像带个跟班似得将他带在身边保护他不是?

贾府他倒是没有太过担心,在孙奎事了之后,贾府中就多了十余个内殿直禁军,都是赵昀特意赐下保护他的,只是都被他扔在了贾府中。

出了团练营,贾似道就匆匆赶往流民安置大营。

见到贾似道过来,早就收到消息等候在营寨外额余赐、周坦、秦寿等人以及一干大大小小的临安府官吏就匆忙迎了出来。

“发芽了?”

见礼之后,贾似道摒退了一干官吏让他们继xù

去各忙各的,抓着余赐急声道。

三个多月时间,原本风度翩翩的余赐却是黑了不少。不过也许是因为身居要职的缘故,身上的书生意气却是已经都快消磨光了,比之前要稳重的多也要凌厉的多了。

“回大人话,整整十亩,都发芽了。”

余赐不明白贾似道为什么会对那个小东西那么上心,甚至专门命他来负责那十亩田地不许其他闲杂人等接近。不过,已经习惯了贾似道安排的他,虽然心中疑惑,却是依然尽心尽责的安排好。

“走,看看去。”

对着周坦和秦寿打个招呼,贾似道一马当先的大步离去。见到贾似道如此,余赐、周坦和秦寿三人对视一眼,苦笑着只得快步跟上。

也许是因为一起共事久了,原本不太瞧得上秦寿的周坦和余赐,如今同秦寿也是渐渐熟识了,彼此间多了许多的了解,却是要比之前的关系融洽的多了。

……

不太大的一汪青翠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新垦农田中,显得别样的突兀。

贾似道小心翼翼的扒开那泥土,府下身子仔细看着那从泥土中拼命挤出来的几抹嫩绿,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后世的老人在这里,一定马上就可以认出,这些大小不一的嫩芽不是后世在荒地中种植最多的红薯又是什么?

没错,这就是红薯。也是贾似道对付温良恭、钱恒铎等人的重yào

底牌之一。

这红薯的出现,完全是个意wài

。而且还要感谢莫夜。

因为贾似道能够发xiàn

这红薯,完全是托了莫夜的福气。那颗用育种的红薯就是贾似道从莫夜包袱里面发xiàn

的。而那红薯却是莫夜准bèi

丢掉,而被他发xiàn

又检回来的。

据莫夜说,这红薯是他跟阿阮从大理国赶来临安的途中,路过泉州的时候买来用做干粮的。在贾似道看来,应该是大食商人带到泉州被那个商人买下来了。

当然,这红薯到底从哪来的已经不重yào

了,重yào

的是,本应该是在几百年后才出现在华夏大地的红薯出现在如今的南宋一朝,无论是对南宋,还是对贾似道来说,其重yào

性却是不言而喻的。

莫夜和阿阮只是觉得红薯口味独特,当做新鲜来吃,而且价钱不贵,可是对了解红薯这个植物特性的贾似道来说,简直是上天送来的意wài

之喜了。

这颗红薯是阿阮留下的最后一颗,一直不舍得吃。等她想起来的时候却是放在包裹中不知dào

怎么弄得,竟然直接发芽了。

见到红薯发芽,本就不知dào

这是个什么东西的阿阮,犹豫了一下,就直接将这红薯扔在了花园中,却是恰好被贾似道看到,让他那是欣喜若狂。

红薯种植简单,只要一棵发芽,将生出来的藤蔓剪下插入泥土中就能存活,更重yào

的是,它的产量实在是太高了,而且更容易吃饱。

这样一种食物的出现,对连年大战、连连遭灾的大宋朝来说,简直是绝配。

“大人……”

见到贾似道整个人都恨不得趴到了地上,余赐实在看不过去,小声提醒道。

“公明,从即日起,你就亲自守在这十亩田上,你手中的公务我会命人来跟你交接。这些小东西,出了任何事,我可是唯你是问。”

贾似道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看着秦寿正声道。

秦寿怔了怔,随即慌忙应是。心中却是暗自下定主意,等等就命人在这十亩青苗旁边打个草棚,以后就吃住在这了。

他比谁都清楚,他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建立在贾似道愿意用他的基础上。如果连贾似道都放qì

了他,那么他是真zhèng

的一文不值了。

已经在临安城中名声臭漫天的他,除了贾似道敢用外,已经不会有任何一个人会给他机会。

虽然不知dào

这些青苗是些什么东西,可是只要贾似道重视就已经足够说明他们的重yào

性了。还有什么事情,比恩主的需yào

最为重yào

的事情呢?

“师宪,你现在可以说说这是什么东西吗?我知dào

你认识、”

莫夜这个时候,终于开口道。

他的这句话算是问到了所有人心底去了。听到莫夜的话,所有的人包括余赐和秦寿,也都是一脸好奇的看着贾似道,显然,这句话他们也是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不敢问出来罢了。

“这?你带给我的这个东西实在是太珍贵了。甚至堪比数十万大军。”

“什么?”

莫夜难得的瞪大着眼睛,惊声道。旁边的余赐、秦寿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不自觉的悄然将步子仅仅并拢,能顶的上数十万大军的东西就在自己脚下啊,压力实在是山大。

“你又骗我!”

过了片刻,莫夜呛声道。不过他的表情却是表明他已经相信了,只是他想要让贾似道原原本本的将这个东西的来龙去脉说出来罢了。

“这东西我给他取名叫红薯,你吃过,你应该知dào

这是能救人命的东西,而在我手中,它就是能救数十万上百万乃至上千万人命的东西。你说它重yào

不重yào

?”贾似道正色道。

“可是,你连种子都没有怎么会结出粮食?”

别人不知dào

,莫夜可是知dào

,这个东西确实能吃的。不过想到吃,莫夜无端的有些惆怅。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话,一颗那东西就能救数十万上百万乃至上千万人的性命,那他和阿阮一路吃了整整两包裹,那得是能救多少人命?

“此乃秘密,我就不告sù

你了。唉……不要生气,等上两三个月你就都明白了。哦对了,这个东西,如果你想要,等它出了粮食,我就交给你带一部分回去到大理。”

贾似道对莫夜脸上的那惶恐之色看的明白,心中好笑之余,却是再次卖了个关子。

小样,让你天天想着走。这下不见到这东西出来,想来你是不会走了。大宋朝需yào

,刚刚被蒙古人****了大半江山的大理国显然要比大宋朝还要需yào

啊。

“好!”

莫夜显然等的就是贾似道这句话。

“你们不用这么紧张,这东西命硬的很,只要你们不直接踩上它,它就能活。”贾似道扭头看着战战兢兢似乎连脚都有些不敢落下的余赐、周坦、秦寿、王柄等人,无奈的扶额道。

众人齐齐对着他苦笑,却是依然不敢乱动。

贾似道见状,也就懒得再说,让他们明白这东西宝贵也好,至少不会怠慢这些东西。要知dào

,整个大宋朝如今只有这十亩,每一颗红薯秧苗都是千金的说。

“那些即将回返故籍的和要留在临安府的百姓可都登记造册完了?”带着众人走出红薯田,贾似道终于问出了他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回大人,如今仅剩两成的百姓还没有造册完成。府中吏员正在加班加点的完成。”这个事情是周坦来安排的,所以听到贾似道的话,连忙应道。

临安城周围虽然开垦了近五十万亩农田,可是这其中还有二十余万亩将会在灾后都交给殿前司的兵卒屯垦,也就说真zhèng

能给百姓的田地只有不到三十万亩而已。

而且逾百万的流民显然不可能全部都留在临安城周围的,这样的话,对临安城的各项压力都会骤增。不过一部分还是可以的。

所以,临安府按照贾似道的要求,在给那五十万亩新垦田地播种的时候就开始在做这件事情了。一部分留下,剩下一部分人而且还是绝大多数的人都要遣返回原籍的。

当然,即便是贾似道不遣返,那些百姓流民

第170章 远方的助力

荆湖北路枣阳城,宁武军大营,京湖战区、宁武军上上下下数十员大大小小的将领齐聚帅帐。京湖制置使、宁武军节度使、宁远军承宣使、都督行府参谋官孟珙高踞帅帐之上。

“大帅,如今我各路大军连番大战,兵卒尽皆疲惫不堪,再加之粮草不济,为何不等朝廷将粮草解送到达、各路大军休整完备之后再行进占襄阳城?末将想不通。”

说话的是宁武军节左路大军都指挥使、轻车都尉张俊。

在一炷香之前,孟珙击鼓聚将,宣bù

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极为意wài

的消息。那就是宁武军、宁远军等数路大军,三日之后拔寨起兵,进攻襄阳城。

这个突如其来的命令,让宁武军和宁远军以及京湖战区的一众将领无不惊诧莫名。因为,各路大军就地驻扎枣阳休整,等候朝廷解送的粮草到达之后再伺机进宫襄阳的命令也是孟珙下的,这才不过小半月时间,孟珙却是又将之前的命令给完全推翻了,怎么能不让这些手下的将领们惊讶。

前面一个月多月时间,京湖战区的各路大军基本上就没有停歇过,沿着蒙古人布下的襄阳防线全线突进,二十多天转战数百里连克重镇,虽说确实是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大胜,可是各路大军却也都是减员严重,更重yào

的却是都已经疲惫不堪后继乏力了。

对这些情况,连他们这些统兵大将都清楚,孟珙这个主帅又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如此疲兵冒进,实在是不符合孟珙的用兵之道。更重yào

的是,军中粮草已经不多,若是一鼓作气能够拿下襄阳城还好,万一没有拿下,反而被蒙古人给拖在了襄阳城,本就是疲兵若是再在那个时候断了粮草,军心一乱,那最后的后果没有人敢想像。

这聚拢在襄阳城的数十万大军一旦溃败,那么大宋朝的京湖战区就完全成了空城。蒙古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渡过长江,要是朝廷动作够快能够将蒙古人赶回江北还好,如果朝廷动作缓慢,等到蒙古人过了江站稳了脚跟,那个时候怕是再想将蒙古人给赶回江北就难了。

到时候,蒙古人进可攻退可守,距离大宋国都临安城不过区区数百里之地,两三日就能兵临临安城城下,那他们这些人,就将是大宋朝的千古罪人了。

“是啊!大帅,要三思啊!”

“此事若是朝廷的命令,我等可联名上书给皇上,请皇上收回成命!”

“就是啊,大帅!”

……

有了张俊带头,其余一干自觉能有份在孟珙面前说的上话的将领,纷纷出言劝道。

端坐在帅座上的孟珙默然不语,眼睛只是紧紧盯着面前案几上的那封薄薄的书信眉头紧锁。

他何尝不知dào

手下众将多担心的情况?正是因为清楚,所以他才在拿下枣阳之后,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选择在枣阳安营扎寨整军备战。

可是事情总不会尽如人意。

那封薄薄的书信是今天刚到的,是贾似道的亲笔信。

五天时间,王柄四人累死了八匹战马,从临安城彻夜不停的赶路,终于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封信送到了孟珙手上,孟珙能够想像的出,事情的紧急。

贾似道的来信没有说别的,只是大概的将如今朝中发生的大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包括余天锡为了抵制赵昀再发一千万贯会子买粮的消息挂冠而去。最后贾似道给孟珙提出了一个请求,那就是请孟珙用最短的时间进占襄阳城,最好是能够将襄阳城内的粮食全部保留,以资军用,以此来减轻朝廷的压力。

信的最后,贾似道甚至还给孟珙提了些在攻占襄阳城之后以襄阳城为中心、大修堡垒要塞布置成一道防线并在防线内襄阳城周围屯垦等等想法,堡垒要塞本来就是却是用来限制蒙古骑兵的机动性的,只要蒙古人失去了战力最盛、机动性最强的的骑兵帮zhù

,仅仅是靠步军的话,依托着众多的堡垒和要塞,想要攻占襄阳城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些东西,本就是原本历史上孟珙重新占领襄阳城之后所采取的战术和战法,也是孟珙机动防御大师名号的由来。贾似道呢,不过是将孟珙本就要做的事情,在他还没有思虑成熟之前说了出来,自然是一下说到了孟珙心中。

虽然不知dào

贾似道为什么要反对皇帝用会子购买粮食,甚至是在反对发行会子,可是孟珙却是对余天锡还有所了解的。余天锡能够跟贾似道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甚至不惜为此挂冠而去,已经足够说明这件事的重yào

性。

所以,孟珙在看完信之后略一思虑就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应允贾似道的要求,提早发动襄阳之战。

帅帐内的数十名将领,见到孟珙沉吟不语,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孟珙低咳一声,帅帐内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本将也不瞒你们,此次提前提兵进占襄阳,不是皇上的命令,而是本将……还有朝中贾学士的意思。”孟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贾似道的说出来。

“贾学士是如今的临安府知府、殿前司指挥使、敷文阁直学士……嗯,还是皇上宠妃贾贵妃的亲弟弟。”说到这里孟珙见下面的一众将领要插话,挥手打断道:“听本帅说完。”

“是,大帅!”

“本帅遇刺之事,也是贾国舅抓的刺客。”

下方一干本还心中不满的将领听到孟珙如此说,心中顿时有些了然。

“当然,本帅无论如何也不会用手下弟兄们的性命来还他贾国舅的人情,本帅的为人想必诸位将军还是信得过的。”

“大帅说的是!末将等人不信谁也是不能不信大帅的。”

“就是就是!”

张俊等人听到孟珙的话纷纷七嘴八舌的道。

孟珙抬手,帅帐内再次安静下来。

“其实,此次我等能顺利的进行襄阳之战,如果没有这贾国舅将聚拢在临安城的逾百万流民都给安置好了,让他们吃饱吃好了,怕是皇上根本不会有粮食给我们进行这襄阳之战,本帅还有你们准bèi

了足足一年有余的襄阳之战,也只能就此作罢。

此次当是皇上无力给我们粮草了,不知dào

打起了什么主意,所以贾国舅当是遇到了难事,需yào

我们提早进行襄阳之战,攻下襄阳城,用襄阳城的粮食来养活我们自己。

襄阳之战,本帅还有你们一个个都加官进爵,是不是该给那一直在背后支持我们的史相爷、余公还有这贾国舅还还人情了施以援手?哦,对了,余公为了阻止皇上,已经将户部尚书都辞去,在七日前就挂冠而去告老还乡了。”

“这……”

下方的数十名将领听到孟珙的话,无不面面相觑。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在他们连番的大胜之后,朝中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了。朝中副相、稳坐了六七年之久的户部尚书余天锡都直接挂冠而去,已经足够表明临安城中混乱而严峻的局面了。

而在想到余天锡的时候,所有人又不悦而同的想到了孟珙口中一声声叫着的那贾国舅。

他们都不傻,自然能够听出来,孟珙口中所说的贾国舅三字显然不是带着贬义的叫法,而是他心甘情愿这样叫甚至是还带着点儿尊敬的口吻来称呼的。

以孟珙如今的身份和地位,一个小小的国舅显然用不着他如此对待,孟珙也不是那种拍皇亲国戚马屁的人。这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显然,孟珙却是对那位贾国舅很是欣赏甚至是将他放到了跟他自己平等的身份和地位来对待的。

这就由不得他们不惊讶了。

虽然他们这些人远离朝中中枢,对那位贾国舅知dào

的不多,可是那位皇帝的宠妃贾贵妃他们却还是有所耳闻的。贾贵妃才多大?那位贾国舅还是贾贵妃的弟弟,那不是要年轻的过分?

这样的一个年轻人,能够让孟珙如此对待,甚至听孟珙的语气那余公还是为了这贾国舅才挂冠而去的。孟珙好在还欠了那贾国舅一个人情,可是余公可是皇上乳母的儿子,德高望重,怎么可能会在乎一个小小的外戚?

不经意间,张俊等一干将领已经开始对还没有见过的贾似道的有了那么许多的好奇。

看着下方一众将领脸上的神色,孟珙嘴角微微挑起一个弧度,总算是没有让自己白费那么多口舌,伸手敲了敲案几道:“喏,这是贾国舅送来的书信,你们也看看吧。”

自然有亲兵将案几上贾似道的亲笔信拿下给一众将领看。

“大帅,这真是那贾国舅所写?”

张俊率先接过,一目十行的看完,攥着信惊声问道。

“如假包换啊!德恒是不是很惊讶那位贾国舅身为个书生文臣,怎么会这行军打仗知dào

?”孟珙看着张俊叹了一声道:“其实本帅比你还要惊讶。在京中本帅就知dào

这贾国舅不是池中物。如今看来,却还是本帅小看了他啊。呵呵,能以弱冠之龄在数万人前手刃巨匪的人,又岂能真的是一般人?”

“咝!”

这最后一句话,却是让低下还在争相传阅那信件的一众将领无不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大帅,手刃巨匪?那贾国舅?说来听听,说来听听!”

“就是啊,大帅,给末将等也说说。这国舅爷还真是个汉子不成?”

“好,就给你们说说。”

孟珙脸上的笑意却是愈发的盎然了,这本就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这个时候自然不会藏着掖着。说着就开始从贾似道被砸的半死之事给帐下诸将娓娓道来。

原本气氛紧张的帅帐却是瞬间成了孟珙“说书”的场所,声声叫好之声不时传出。

……

嘉熙二年六月中旬,宁武军、宁远军以及京湖战区十余路大军,兵分十六路,同时向襄阳城发动进攻。消息传来,满朝皆惊。

第171章 风暴

在孟珙奏章到达朝廷的同一天,代临安府知府、敷文阁直学士贾似道上表皇帝,言道如今旱情已解,震情已缓,请旨遣返临安城外八十万流民回归原籍,仅留市舶总司指挥司五万团练兵卒家属以及少数百姓用以屯垦临安城外的三十万亩农田,同时向皇帝进献农田二十万亩,所产尽归内库。

理宗皇帝龙颜大悦,赐贾似道金鱼袋、紫袍。

嘉熙二年六月底,孟珙报捷文书并请功文书再到。

归附蒙古的襄阳统制刘廷美感圣上恩德,毅然回首归附大宋,驻守襄阳宋军都统江海以为内应,同进攻襄阳城的三十万宋军里应外合,襄阳城一战而下。

是役,宋军统计伏杀蒙古兵卒三万余人,俘虏两万有余,粮草近百万石,其余金银器物绫罗绸缎无数。

驻守蔡州的蒙古大将万户张柔统兵十余万救援不及,无奈之下再次退守蔡州,于此同时蒙古宗王口温不花;真定、河间、大名、东平、济南五路万户大将史天泽领骑兵五万、步军十五万统计二十万自开封府南下驰援蔡州。

消息传来,大宋朝满朝再惊。

嘉熙二年的六月,对孱弱的大宋朝而言,注定会是冰火九重天的一月。

就在孟珙奏捷文书到达的同一天,代临安府知府贾似道再次上表,请皇帝为天下黎民计,缓行会子购粮之事,同时言及临安富商郑铭轩、刘公正等十余人感念圣上仁德,愿出家产为朝廷供粮五十万石、银五十万两、绢万匹,以解圣上心头之忧,犒劳襄阳之战有功将士。

赵昀龙颜再次大悦,从敷文阁直学士贾似道所请,下诏嘉奖,赐郑铭轩、刘公正等十余名有功于国的富商男爵衔(三百户)。消息传出,自然再次惹得朝野震动、整个临安府无数人等为之侧目。

这是第一次有人能够以区区商人的身份得到朝廷而且还是皇帝亲自下诏授爵,虽然只是最低的男爵,而且那三百户食邑也是没有的,可是却也已经是大宋朝自立国以来开天辟地的头一遭了。

同样也是在贾似道上书的同一天,左丞相乔行简、参知政事签枢密院事李鸣复等大大小小数十名官员甚至还有十余名台谏御史同时上表谏言,反对贾似道提出的不行会子购粮之言,同时强烈反对以金钱等物而授商贾以爵位的做法,言道贾似道国之大贼、罔顾祖宗法度,请罢官严惩。

对乔行简等人的弹劾文书,贾似道没有做任何回应。

两天之后,右相史嵩之、观文殿大学士袁甫、皇帝侍讲李绍、皇帝侍讲邹应龙、户部侍郎谢举伯等数十名大大小小的官吏同时上表反对赵昀发行会子等诸事。

消息传出,朝野上下顿时一片哗然,乔行简也在这个时候终于病倒了。

史嵩之站在贾似道那边儿很正常,如今没有了余天锡帮衬,贾似道对史嵩之来说,更是重yào

无比。任谁都知dào

,只要贾似道不是要谋逆,史嵩之也会站在贾似道一边;可是袁甫、李绍、邹应龙甚至是谢举伯四人的所为,却是让朝野上下的所有人都跌碎了一地眼镜。

袁甫、李绍、邹应龙三人是如今理学一派在朝中的代表人物,虽说都没有拜相,可是由于他们门下理学一派的学子实在是不少,再加上三人又都是皇帝侍讲,同皇帝极为的亲近,俨然已经是朝中谁都不能忽视的一股势力。

可是,同样所有人也都知dào

,理学一派是左丞相乔行简的盟友啊。既然是盟友,又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这样一种情况下突然撇了乔行简帮zhù

贾似道说话?

好吧,他们只是在反对,并没有明着帮贾似道说话,可是乔行简弹劾和反对的目标很明确啊,不就是贾似道么?反对乔行简的提议,换种方式来说,不就是支持贾似道么?而在不久前,袁甫等人可是跟那贾似道从来没有对上过眼啊。双方已经在朝堂上交手数次,贾似道可是从来没有给过袁甫等人面子,如今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如果说理学一派的人临阵倒戈已经是让朝野上的人跌碎了一地眼镜的话,那么新任户部侍郎谢举伯的举动就实在是更让人摸不着头脑又耐人寻味了。

谢举伯是什么人,朝野上下只要稍微有点儿常识的人谁不知dào

?那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伯父啊。当初,也就是这位老人家将皇后娘娘亲手送到宫中交给恭圣皇太后的。

皇后娘娘这些年在宫中潜心礼佛,仿佛一个透明人般存zài

,连带着谢氏一族也是一样很是低调。虽说谢氏一族包括皇后娘娘的族兄族弟都在朝中大大小小的官位人任职,可是却甚少插手政争,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们地位不够想插手也插手不了的缘故。

最重yào

的是,谢举伯能从殿中侍御史擢升为实职的户部侍郎如今户部实jì

上的一把手,还是乔行简力荐的。

可是如今倒好,这些皇后娘娘的伯父却是转眼间翻脸倒打一耙,没有想着回报乔行简的力荐之恩也就罢了,却是直接站在了贾似道一边,怎么能不让人惊讶失神?

惊讶疑虑,却是终于让一些人冷静下来,开始静静思量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想想这前因后果。这些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实在是比过往十余年的变化所产生的信息量还要大。

这个时候有些人就发xiàn

,不管他们怎么思来想去推衍种种,却是发xiàn

不管怎么想怎么看,都始终绕不开一个人。那个人就是,面对堂堂宰执弹劾自始自终都没有任何反应的、平静的有些让人恐惧的……贾似道。

再想细一点儿,似乎从这位国舅大人大难不死之后,大宋朝的朝堂之上就开始一波接一波的震荡起来。

琼林宴,瑟苑诗会,孟珙遇刺,贵妃娘娘遇刺,徽州地震流民围城、赈灾,再到如今堂堂左相宰执放下颜面联合台谏联合上表弹劾,似乎每一件事情,不管怎么发生,怎么变化,最终能够笑到最后的,也同样只有一个人,哦,还有这个人身边的人。

一件事两件事也许还只能是运气或者说巧合甚至是皇帝的宠信,可是连串的事情串联起来,甚至面对赈灾无粮、左相台谏联合弹劾这样的必死之局依然能够笑到最后,甚至让堂堂宰执最后颜面无存,不得不以养病遁居,这还能是运气么?

想想每次早朝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儒雅年轻人脸上始终带着的和熙笑容,再想想这半年时间发生的种种,每个人心中无不悚然而惊。

于不声不响处翻雨覆云,此等人物,真的只有弱冠之龄么?

就在所有人还在为这几日朝中发生的种种事情惊惧不定的时候,身为风暴主角的贾似道却是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悄然离开了临安城。

第172章 龙首山

龙首山不太大,不过在江南一带却是数一数二的雄山峻岭。高宗赵构在逃难的时候路过路过龙首山之后,就一直对风景绮丽的龙首山恋恋不忘。

从宋室南渡定都临安城,自高宗朝开始,然后历经孝宗、光宗、宁宗三朝,年年借着劳役之名,硬是在龙首山的雄山秀岭中生生开出了一条可容行人车马行走的宽敞官道,以方便在皇室宗室在龙首山中消暑度假。

百十来年过去,这座距离南宋帝都临安城最近的不算太大的大山,渐渐成为京都临安附近达官贵人们最为热衷避暑的去处。为了保护这龙首山中的花草树木飞鸟走兽,四朝相继颁发了许许多多的律法条例,禁止行猎,禁止烧林开荒,甚至禁止伐木砍柴,总之是禁止了一切普通老百姓所能做的所有跟生计有关的事情,让这龙首山终于变得纯粹起来。纯粹的成为了达官显贵的度假消暑胜地。

记住,是达官显贵,仅仅是达官显贵而已。普通人,没有到一定规格和阶层,就算是那富甲天下的郑铭轩、温良恭之流,也是根本不可能进入这龙首山的。

再加上据说高宗皇帝真zhèng

的陵寝就是藏在这莽莽龙首山中的某一处地方,虽然这传言的真假至今没有任何人能够证明,可是朝廷却也是没有任何想要辟谣的想法,甚至还专门派了四营的侍卫亲军步军司下属的禁军将进出龙首山的各个要道都给把守了起来,这似乎也更印证了龙首山中有高宗皇帝真身陵寝存zài

的消息。

不过,事情的真假到底是如何,却是谁也不清楚的。

如今的龙首山,除了一些特意修筑的留给庙宇道观的地方外,其余大多数风景比较秀丽的地方,都在这百十年间的时间中被高宗、孝宗、光宗、宁宗以及理宗赵昀陆陆续续赐给了朝中一些有功的大臣们,用来兴建别院,聊解朝政繁复之苦用了。

当然,这龙首山中风景最好的地方永远都是皇家别院,其余次一等的也都被各个皇帝宗亲亲王郡王们给瓜分一空了。

所以在这龙首山中的别院,贾似道显然是没有份的。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说龙首山这个地方。

从临安城慢悠悠前行,也没有刻意赶路,贾似道乘着马车也不过是用了小半天时间就到了龙首山。老远看到这辆没有任何标志、普普通通的马车大摇大摆的朝着龙首山的官道驶来,就有侍卫步军司的兵卒迎了上来。不过看那些兵卒的脸色,却是不是来请人绕道的,而是来赶人的。

恰在此时,深深没入龙首山中的长长官道尽头处,却是传来一阵如雷的马蹄轰鸣声。一干侍卫步军司的兵卒听到从那官道深处传来的马蹄声,无不面色大变,竟是连驱赶那碍眼又不知进退的马车都顾不上了,忙不失的朝着官道两边避让开来。

在所有侍卫步军司兵卒的注视下,那碍眼的简陋马车竟然就这样停在了官道入口处,而且还是停留在最中央的地方,将那官道入口处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一干侍卫步军司的兵卒们看着这傻里傻气的简陋马车,脸上无不露出幸灾乐祸之色的缩在官道两边,却是尽皆存了看戏的心思,没有一个人想到来提醒下这马车上的人。

马蹄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急了。

这些侍卫步军司的兵卒们都很清楚,这龙首山中,什么都不多,只有那达官显贵是一个石头下去,怕是至少要砸到一堆。

朝中已经是高官的三品衔的官儿,说实话根本不够格进这龙首山。这龙首山中多的是那国公、侯爷以及郡王,亲王。哪怕是随便跑出来一个猫猫狗狗,他们这些人碰到了都要小心的饶边走避到一边去,如果实在是倒霉饶不过,也只能是当着祖宗一般供起来,却是绝对不敢私自打杀了来打打牙祭的。

官儿都很大,身份都是异常的尊贵。可是正因为如此,能够有胆在这龙首山中直接纵马狂奔的人,那就更少了。毕竟,这龙首山中朝中达官显贵的别院基本上都在这,实jì

上每日里进进出出的人也不在少数。你官儿大,总有比你官儿还大的吧?大家都是心气高的人,一旦冲撞了起了冲突,可都面上不太好kàn

的。

所以,有胆在这官道上纵马奔驰的,只能是龙首山中最为顶尖的几家而已,不是亲王就是郡王,毕竟也只有他们这些人,才能真zhèng

的做到有实力藐视绝大多数人。

地面似乎都在颤抖,拐弯处十几名红甲骑士赫然在望,而在这十几个红甲骑士的最前方,却是一个穿着青袍的儒士。骏马奔驰发须飘扬间,颇有几分飘飘欲仙之感。

看到这十几个彪悍的红甲骑士以及那策马如飞的中年儒士,一众侍卫步军司的兵卒们脸色又是一变。

竟然是他。

再看那辆简陋的破马车,依然一动不动的停在官道中央处,赶车的车夫傻愣愣的看着那奔驰而来的十几骑士似乎完全被傻了,竟然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亦或是已经完全不知dào

躲避了。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十几骑骑士没有任何要放缓速度的意思,停在官道中央的马车也没有任何要朝着一边避让开来的动静。

侍卫步军司的兵卒们突然发xiàn

,那领头的中年儒士脸上竟然带着点儿异样的笑容,似见猎心喜,更似有点儿迫不及待的模样。

难道这位爷竟然认识这马车中的人不成?

有脑袋比较灵光的侍卫步军司兵卒脑中无端的浮现这样一个念头。不过随即赶紧又晃了晃脑袋,似乎要将这个根本不可能的念头给摇出脑袋。

这样一个身份尊贵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识这样连个标识都没有的马车?而且还是这位主儿亲自出来迎接。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中年儒士眼中的异芒也是越来越盛。眼见双方就要碰上,中年儒士猛然挥起了右手。一阵烈马嘶鸣,十几骑奔驰的骑士竟然骑骑勒住了马匹,站定在原地。骑术之高明,却是让所有人眼前都不由为之一亮。

见到这一幕,一干心肝都提到了嗓子口的侍卫步军司兵卒们又是庆幸又是失望,却是齐齐长叹了一口气。到底他们叹什么,却是连他们自己都不知dào



中年儒士的骑术虽然不如那些披甲骑士,可是却也是极为高明,只是前出了几步就止住了胯下烈马,轻拍了两下下似乎因为畅快的奔驰被打断而不满、不断打着响鼻的爱马脖颈,提着缰绳溜达了两步,在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前停下,抱拳。

“车中可是贾学士当面?”

竟然真的是认识的。竟然真的是来接这简陋马车中的人的。

一众侍卫步军司的兵卒听到中年儒士的话,心中齐齐生出劫后余生之感。能让这位主儿亲自来接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一个普通的学士?这位主儿是什么人他们可是很清楚。

车帘掀开,一个年轻的脸庞探了出来。

第173章 嗣秀王赵师弥

看着探出车外的那张年轻面孔,虽然之前没有见过这张面孔的主人,可是良山依然一眼就确定了,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年轻人就是王爷今天让自己亲自下山迎接的主角儿——贾似道了。

“呵呵,正是贾某,不知阁下是……”贾似道走出马车,却没有跳下马车,而是站在马车上,平视着依然还端坐在高头大马上的良山疑惑道。

良山见到贾似道如此,眼中闪过一抹笑容。

王爷果然说的没错,都说这位国舅爷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实则却是个极为自负和高傲的人。自己故yì

没有下马说话,这位主儿却是马上就还以颜色站在马车上应话。

旁边的一干侍卫步军司兵卒见到钻出马车的年轻人,无不一愣。这为主儿最多不过二十余岁吧,这就直接是学士了?贾学士?贾学士?……

在心中念叨了两声,这一营的侍卫步军司都统邱猛心中猛然一震。

莫不是这良西席今儿个之所以亲自下山来迎的,就是那位主儿不成?邱猛越想越觉肯定。想想也是,以良山在王府中的地位,也只有这位主儿才能让他亲自来相迎吧?

想到这里,邱猛脑门上的冷汗禁不住的簌簌而落,如果不是良山的马队恰好赶来,那么后果……邱猛已经不敢想了,狠狠瞪了几眼刚刚想要主动上前去找点儿乐子的那几个兵卒,却浑然忘记,刚刚他可是笑的比谁都要欢。

“在下嗣秀王府西席良山,奉王爷之命特来恭迎贾大人。”

既然想要的结果已经都试探出来了,良山自然不会傻到继xù

在这样的小事情上惹的贾似道不快,主动翻身下马,站在地上仰望着贾似道抱拳一礼微笑着道。

“原来是良先生,师宪久仰先生大名,今日能有幸得见先生真容,已然是不虚此行了。”

贾似道看着突然翻身下马的良山,跳下马车站定,同样抱拳一礼笑着道。

良山听到贾似道明显是胡诌乱侃的话,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这位贾国舅当真是很有趣的一个人。谁都知dào

他在得了失忆之症之后,连他的亲姐姐贾贵妃都不认识了,又怎么可能会认识自己?更不要说自己一直在嗣秀王府中,很少出去,除了这龙首山,京中除了少数人外,实在是没有多少人认识他,更不要说早就听过自己的大名了。

“贾大人竟然听过良某之名?不知dào

都听说了什么。”良山看着贾似道,突然笑着道。

“……”贾似道脸色不由一僵。

“哈哈,贾大人果然是个妙人也!请,王爷怕是都要等急了。”

良山看着贾似道吃瘪的样子,大笑着道。

贾似道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苦笑道:“先生更是个妙人,先生若是不弃,可愿同师宪同乘?”

“固所愿而不敢请尔!”

良山没有推辞,文绉绉的大笑道。

作为嗣秀王赵师弥身边最为亲近的幕僚,他自然知dào

自己主人对贾似道的重视,最先那个小小的试探,只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罢了,本就想同贾似道交好的他对贾似道这个要求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相视大笑,颇有几分一笑泯恩仇之感,然后携手跨进简陋的马车。

跟随良山一起下来迎接的红甲骑士,自然而然的护卫在马车四周。王柄掀了掀头上的斗笠,对那些彪悍的红甲骑士瞟了两眼,随即跳上马车,吆喝一声赶着马车沿着官道缓缓前行。

莫夜和贾全儿这一次都没有跟来,贾似道只带了王柄一个人。木暖走了,裘裳和周博两人都是市舶总司指挥司副指挥使,如今他身边能真zhèng

信得过的也就王柄罢了。既能当保镖又能赶马车,倒是省了不少事儿。

贾似道是应邀而来的。

头一天,嗣秀王、少师赵师弥的请帖突然就到了贾府中。短暂的惊讶之后,贾似道马上就理清楚了前因后果。如今看来,朝中一直隐藏着的宗室力量却是终于有一些已经开始忍不住冒头了。

对嗣秀王赵师弥,贾似道知dào

的不多。大宋朝的只有四个嗣王,这四个嗣王是如今除荣王赵与芮外,最为尊贵的人了。只是也许正因为他们同皇帝的亲近关系,让这些嗣王系都异乎寻常的低调。当然,这也同他们不得参与朝政有着直接的关系。

不过,不参与朝政,毕竟只是个表面上的限制。各个嗣王自己是不能参与朝政,可是私底下,每个嗣王手下都或多或少的同朝中大臣有着种种瓜葛在其中,如果真是要查,怕是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毕竟,不管是为了维护他们的利益还是为了他们的地位,朝中有代理人,这是必须的。

所以,满朝上下却是谁都不能忽视这些嗣王拥有的能量。最为重yào

的是,你永远不清楚,这朝中到底有哪些大臣跟这些宗室有关系。

对朝中在这些天发生的连串事情,其实贾似道自己都很是有些惊讶。他在上表最初,只是想着尽量将朝中的水搅浑一些,然后好将朝中购粮的事情尽量往后拖延为自己的安排赢得一些必要的时间。

这也是他的无奈之举。

其实,解决温良恭等人最为简单的办法,其实就是一下投入足够多的粮食,用低价将临安府附近的粮价给打下去,那个时候,温良恭等人如果不卖粮食,那就只能将粮食烂在粮仓中,如果他们要是想卖,那就必须将粮价降到跟他们差不多,那样的话,他们会损失少一些,却必然会吃个闷亏。

当然,温良恭他们还可以用银子砸,直接将贾似道投入市场的粮食都买光,那么粮价依然会在他们的控zhì

中,这其实应该是最好的方法,只要粮食足够多,而温良恭等人足够贪婪的话,一点点儿放饵将温良恭等人手中的银子一点点儿套卡哦,那么说不定只要一次就可以让他们这些人万劫不复。

粮价如果够低,贾似道相信温良恭他们一定会吃下这个饵的。

可是贾似道不敢赌。他不知dào

温良恭等人手中到底有多少银子,更重yào

的是,他手中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他也弄不到太多的粮食,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用一些别的手段来打击温良恭等人,给他们一个教xùn

,没有粮食没有钱,贾似道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给他们一个教xùn

而已。

可是上表之后发生的一切,不仅朝中群臣有眼花缭乱之感,就连贾似道自己,也是很迷惑。

袁甫他是让人递了话过去。只是说了一些一千万会子的利弊,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袁甫却是选择了站在他这一边,而更让他意wài

的是,除了袁甫外,甚至连李绍、邹应龙等一干理学一派的人这次也都站在了乔行简的对立面。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袁甫、李绍等人跟他的过节,贾似道比谁都清楚。理学一派如果真的是一心为国的话,就不会在当初“端平入洛”这样关乎大宋朝国体颜面的问题上帮着乔行简在背后捅了郑清之一刀。要知dào

,说到底他们这些人还都是郑清之把他们弄到朝堂上的。

虽说袁甫等人都是为了理学一派的抱负,可是归根结底他们还是做了那忘恩负义之事,如今看来,乔行简却是又成为了他们这些人两面三刀的又一个牺牲品了。

乔行简这个执政的颜面大失,贾似道不知dào

对袁甫等人能有什么好处。无论从哪看,最多也就是袁甫看在他放过袁通一面的份上,勉强出面还他一个人情,可是只有袁甫一个人,如果李绍等人继xù

帮着乔行简,袁甫就算是反水了也无关大局,贾似道的上表最多也只是恶心一下乔行简、拖延下会子发行的时间罢了。如果乔行简铁了心要帮温良恭等人,实在是不算什么。

如今跟乔行简是同盟关系的理学一派全线反水,颜面大失的乔行简如今的执政之位什么被撸掉,其实谁都知dào

现在是完全看赵昀的心情了,执政失去了对朝中诸事的掌控能力,更不能贯彻赵昀的心思,去职已经是必然的了。

可是乔行简丢了执政之位,对理学一派来说,同样也是一个打击。他们接二连三的反水前后已经扳倒了两位大宋朝的执政了,这样的一个派系,今后无论谁上位为执政,怕是都会对他们敬而远之,甚至是防备打压的。

从哪看这次对乔行简的背后一刀,理学一派要么是脑袋集体被门夹了,要么就是有他们不可抗拒的力量让他们不得不如此做,贾似道是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们会为了还袁通一个人情、因为他那一封大义凛然全部是为大宋朝着想的信件来做这样亏本的买卖。更不要说,谁都知dào

,赵昀显然是想要用会子来买粮食“解渴”的。

毕竟仅仅就贾似道自己来说,他之所以反对,还不是一样不全是为了大宋朝?

能够让袁甫等人这样卖命甚至不惜跟皇帝唱这么一次反调,除了那所为的大义外衣外,肯定还有其他。

嗣秀王的请帖,惊讶之余却是让贾似道感觉自己已经摸到了一些脉络。当然,具体是不是这位从没打过交道的王爷在背后使力,见了人才能弄明白了。

马车沿着宽阔的山间大道辘辘而行,贾似道心中想着,嘴上却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刻意结交的良山随意的闲聊着,两人很快就熟稔起来。

“先生,到了!”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后,马车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声音。

到了么,贾似道眼神陡然一凝。

第174章 郑性之

短暂的推让之后,终于还是贾似道先出了马车。抬头就看到距离马车十余步外站着零零总总一大推人,在他们后方是一幢气势恢宏的门楼,嗣秀王府金光闪闪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随意的扫了几眼,待看到站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后,贾似道不由自主的一愣。

人群最前方的是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中年男人。玉带缠腰,两撇小胡子,面相有些阴柔,尤其是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每当他看向人的时候总是无端的给人一种心悸之感,在贾似道看来那半眯的眼睛就像是隐在暗处窥视的毒蛇一般,你永远不知dào

它会在什么时候跳出来突然啃你一口。

手中拿着柄小巧的玉如意本应是贵气逼人的他,也因为这双眼睛显得有些阴森。

不用想,贾似道也知dào

,这个中年男人就是今天的主角儿嗣秀王赵师弥了。

让他惊讶的自然不会是赵师弥,赵师弥他之前没有见过,可是赵师弥身后的几个人,他却是很熟悉。赵师弥身后两侧站着四个人,袁甫、李绍、邹应龙以及一个白发苍苍的半百老头儿。

那半百老头儿站在赵师弥左手首位,袁甫则是在赵师弥右手首位,李绍和邹应龙泽分别在两人落后一步的位置站定。这样的位置排列很清楚的表明,这个贾似道根本不认识的老头儿地位却是还在袁甫之上。

如果说袁甫、李绍、邹应龙三人会出现在这嗣秀王别院里贾似道还有几分心理准bèi

的话,那么站在他们这几人身后的温良恭、钱恒铎甚至还有文山南的出现,则是让贾似道第一次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深深的看了一眼垂头而立的文山南一眼,贾似道上前一步对着淡笑着看着他的赵师弥深深一揖:“微臣贾师宪拜见嗣秀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哈哈,早就想见见已经被京中交口称赞的贾国舅,今日终于得见,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快起身快起身。”赵师弥眯着眼睛盯着躬身行礼的贾似道看了数息之后才陡然放声大笑上前两步扶着贾似道手臂朗声道。

站在他身后的袁甫、李绍、邹应龙三人悄悄对视一眼,却是同时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赵师弥虽然只是个嗣王,可是只要沾着王字又有谁敢忽视?今天能够亲自出来这门楼出等着贾似道,已经表明了他刻意拉拢的态度,如今这亲自出手相扶更是让他们明白,贾似道在这嗣秀王心中的分量,已经隐隐有超过他们的态势了。

三人对视之后却是不悦而同的看向了那个依然古井无波的半百老头儿。似乎察觉到袁甫三人的问询之意,老头儿看着贾似道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袁甫三人见老头儿摇头,只得再次无奈的对视一眼,默默的看着赵师弥挽着贾似道的手臂走过来。

“来来师宪,本王给你引荐一下。袁大人、李大人、邹大人想必师宪早就认识了。呵呵,这位是提举临安洞霄宫、观文殿大学士信之公。”

赵师弥拉着贾似道走到半百老头儿的面前笑着道。

信之公?贾似道微一疑惑,随即脑中猛然浮现一个人。

前参知后以提举提举临安洞霄宫、观文殿大学士告老致仕的理学一派宿老字信之的郑性之。

这个郑性之跟郑清之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可是两人之间却是没有任何的关系。

郑性之,年少时家贫,勤奋好读,初受学于朱熹。曾任知枢密院事,签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他一生勤奋好学,对朱熹感恩戴德,不但为朱熹理学“解禁”奔走呼号,后来还利用职权把朱熹理学上升到南宋官方哲学的高度,影响中国历史数百年之久。

如今的郑性之,确实是跟历史上写的那样,在过去几年,郑性之可一直都是理学一派在朝中唯一的支撑。如果不是郑性之,袁甫、李绍、邹应龙等人也不可能走到今天。

对饱受史弥远打压的理学一派而言,郑性之对理学一派带来的不亚于另一场重生。若不是他在,乔行简是不可能最终选择跟理学一派合zuò

,成功的将郑清之扳倒并取而代之。

理学一派能够成为今日大宋朝谁都不能忽视的一股力量,郑性之这个终生都在为理学奔走呼告的老人,实在是居功至伟。

怪不得袁甫、李绍、邹应龙这三个如今理学一派在朝中的扛旗人物心甘情愿的站在这个老头儿身后。严格来说,郑性之对他们三人不仅有提携之恩,更是有恩师之情在。

“学生贾师宪,拜见郑公!”

贾似道不敢怠慢,恭恭谨谨的对着郑性之深深一揖。

他可以不甩袁甫等人,可是对郑性之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折了袁甫等人颜面,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朝廷攻讦他而已,可是若是对这老头儿不敬,怕是就要得罪整个理学一派了,这些个大宋朝的文人,如果团结起来攻讦他,怕是赵昀也只能退避三舍,他自然不会给人抓住这么明显的口实。

更何况,理学一派到底于国于民有没有好处,这先不说,仅仅是冲着郑性之终其一生都能为之奋斗,已经足够让价上调对他报以足够的敬意了。

知恩图报敢于为理想奋斗一生的人,本身就是值得任何人尊敬的人。

开始他还在疑惑就算是赵师弥有着嗣秀王的身份在,也不可能让袁甫等人如此大转弯,如今却是明白,敢情是这老头儿出面了吧?

对理学一派来说,嗣秀王虽然贵为王爷,可是说出来的话却绝对没有郑性之的话好使。这也算是大宋朝文人的风骨特色了。

“此次大灾,圣上心焦,朝中诸位大人作壁山观,不良商贾囤粮太高粮价,师宪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当是老夫替那逾百万的灾民感谢师宪才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郑性之见到贾似道之后说出来的第一句话竟然会是这样。说罢,郑性之真个儿躬身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

满场皆惊。

既是因为郑性之的行为,同样也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话。

在郑性之身后的袁甫等人面有忏色,而温良恭、钱恒铎等人却是脸色无不有些发白。一直都保持着淡笑的赵师弥也是神情微微一滞。

郑性之这番话是说者无意,听者却是尽皆有心了。

第175章 旧人相见

“呵呵,师宪之功世人皆知,改日本王就上表请圣上大大封赏师宪,不知信之公意下如何?”

赵师弥很清楚郑性之这个老顽固的性格,所以即便是心中对郑性之说的话很是不满,却还是强忍怒意,附和着趁机将话题给转移开来,他知dào

如果继xù

让老顽固郑性之和贾似道这个他根本还没有把握的年轻权贵深入这个话题,怕是今天的这宴席还没开始就要崩了。

正搀住郑性之的贾似道听到赵师弥的话,眉毛不禁一跳。

“王爷当真是国之柱石。老夫谢王爷抬爱,在昨日就已经上表给圣上了。”

郑性之老脸上浮现一抹微笑,对着赵师弥抱拳一礼道。他没有继xù

在之前的话题上纠缠下去,亦或是说他也根本不想在那个让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有些赧然的话题上纠缠。

“信之公谬赞谬赞了,本王只是闲散王爷罢了,信之公才能称之为我大宋柱石。”赵师弥听到郑性之的话,神色微僵,勉强笑着道。

他刚刚提出说要上表给贾似道请功,其实只是半真半假而已。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说改日,而是说明日或者是今日了。这个改日可是很有学问的。

可是郑性之这样一说,却是等于直接将他给自己的余地给一下给堵死了。如果他不上表的话,他堂堂嗣秀王怕是就要失信于人了。但是如果他上表的话,在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前,就这样白白送给贾似道一个天大的机遇,助他一臂之力他又实在不甘心。

毕竟,在赵师弥看来,如果今天的目的无法达成,也就是跟贾似道做不了朋友的话,那么他跟贾似道之间很有可能就会是敌人了。替对手说话,让敌人升官发财,估计没有几个人会心甘情愿。堂堂嗣秀王,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吃这个暗亏?

想到这里,赵师弥心中对郑性之的不满顿时更甚。他已经在后悔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的将这个连皇帝的账都不买的顽固又讨厌的老头儿给请来做说客了。

如今看来,虽然他已经答yīng

为自己做说客,解决接下来的麻烦,难道说郑性之这个老顽固已经看出来了自己今天设宴的用意,所以才会用言语事先挤兑自己。难道说,郑性之已经料定贾似道不会答yīng

自己?

看了看依然是一副垂垂老矣之态的郑性之,又看了看面色平静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的贾似道,原本信心满满的赵师弥心头无端的多了几分不确定之感。

郑性之听到赵师弥的话,只是对着赵师弥笑着欠身一礼,却是没有继xù

接口的意思。

“来来,师宪,这四位本王也要给你介shào

一下。”赵师弥笑着继xù

挽着贾似道指着有些尴尬的温良恭、钱恒铎还有神色苍白的文山南道。

“王爷,文大官人和刘老板师宪倒是早就相识了。呵呵,文大官人、刘老板,真是好久不见,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好??”贾似道接过赵师弥的话,看着脸色苍白神情尴尬的文山南以及站在文山南身边笑的跟个弥勒佛似得刘吉笑着道。

说话的同时,贾似道眼睛却是一直看着温良恭和钱恒铎。可惜,他并没有从温钱两人身上看到他想要的答案。显然,两人再此之前就已经知dào

了事情的真相。

贾似道心中自嘲一笑,终年打雁,奶奶个熊却还是被雁啄了眼睛。虽说一直没有真zhèng

相信过文山南,但是贾似道自始自终只是将文山南当成了袁甫的人,如今看来,显然他却是小觑了文山南背景,竟然会是赵师弥的人。背后站着位王爷,文山南也确实是抱了跟金大腿。

没错,文山南确实跟温良恭等人想的那样,确实早就找到了夏家。在此之前,贾似道之所以能够事事洞察先机针对性的进行布置,文山南确实功不可没。

在贾似道在流民营中杀了李鸣复外甥殿前司步军指挥使李吉而放过袁甫侄子袁通之后,贾似道曾经秘密的跟袁甫见过一面,这次会面是袁甫邀的。当然,袁甫不是那么容易放下身段的人,是借着给袁通皮谢罪的机会临时到的。而在当时跟随袁甫一起的还有和乐楼的幕后老板刘吉。

贾似道和袁甫两人随意的交谈了几句,没有说任何实质性的东西,倒是刘吉说有人愿意免费提供给朝廷三十万石粮食,于是就有了文山南。

当时正着急从哪弄来粮种的贾似道对这样送上门来的粮食自然不会拒之门外,欲拒还迎的应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也就自然是水到渠成,文山南顺理成章的见到了贾似道,这中间的种种交换自然不用多说。

一直以来,贾似道对文山南只当成袁甫还袁通人情的一次牵线而已。毕竟,他要对付打压带头囤积粮食的文钱温三家,三家人如果说一点儿消息不知dào

,那么贾似道只能说他们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纯属老天庇佑了。但是显然,三家不仅仅是靠老天的庇佑。

文山南主动向身为临安府尊的他示好也很正常。毕竟商人逐利,后世现代社会商人都不可能跟官斗,更不要说这封建王朝了。文山南反水给他自己留条后路无可厚非。

只是如今看来,文山南其实还是听从了赵师弥的授意才会通过袁甫和刘吉来给他送来粮食。毕竟文山南在透露了温钱等粮商的底子的同时,只要稍微有点儿眼光的人都能通过自己采取的对策来反推自己想要达成的目的。等于说,文山南其实是充当了双面间谍的角色。

那么,现在想想当初文山南等了两天才上门告sù

自己朝中有贵人想要用一千万会子来买下临安城大小粮商手中的粮食,这其中也是赵师弥的授意了?

难道赵师弥就是温良恭等人口中的朝中贵人?

如果没有余天锡挂冠离去来抗旨,是不是说就不会有今天的宴会了?看来今天的宴会,赵师弥所图不小啊。毕竟自己是坚定的反发行会子一派,只要自己改了口,到时候自然是皆大欢喜。

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嗣秀王所图,看来非小啊。只是难道他不担心自己将这事儿都告sù

赵昀吗?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担心自己告sù

赵昀?

心头百转间,贾似道已经将身边笑的跟个狐狸似得赵师弥危险度瞬间提升到了最高。

第176章 角力

咬人的狗向来是不叫的。赵师弥显然要比狗高级无数倍。好在如今不知dào

什么原因,他倒是自己先跳了出来,让贾似道有了防备,他再想要下口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边听到贾似道的话,文山南无奈的躬身对着贾似道深深一礼道:“小人见过大人。”

文山南很清楚,这一次不管别人如何,至少他是将贾似道给得罪的死死的了。像贾似道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任由别人将他耍的团团转?更不要说,文山南很清楚,这一次如果贾似道不能将温良恭等人招数给拆了,那么不说他的下场会如何,至少是对他的名声是个很大的打击。

堂堂当朝国舅、显赫一时的当朝年轻权贵、临安府府尊,却是对着几个囤积粮食的小小商贾莫可奈何,这必然会让很多人对贾似道的能力有所怀疑,甚至是诟病。

毕竟,老百姓能够了解的真相,都是那些真zhèng

掌握真相的人想让他们知dào

的真相,其实也就是用舆论来引导名义呢。千万不要小这个时代舆论的威力,道德上的约束所带来的后果甚至要比律法还要严苛。

一旦贾似道真的被有心人传出德行有亏,那么他的仕途不说完全终结,至少这数年乃至十余年内却是要到此为止了。

天下的文人士子不会让一个德行有亏的人做上朝廷的高位。赵昀即便是皇帝,也不可能跟那些文人士子们对抗的。毕竟,他的天下,还是要靠文人来撑着不是?

袁甫本身跟贾似道就不太对付,这谁都知dào

,贾似道自己更是清楚。刘吉本就是袁甫的人,即便是想要坑一坑贾似道也只是在旧恨上再加上新仇罢了。

听到文山南的话,贾似道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他,然后笑笑不再多说,看着温良恭和钱恒铎两人道:“王爷,这两位是临安府有名的粮商,温良恭和钱恒铎,微臣也曾见过。”

“哈哈,原来师宪早就认识,那就是本王多此一举了。”一直在旁边笑而不语的赵师弥,听到贾似道的话,大笑着道。

赵师弥确实有笑的资格,而且他也确实需yào

得yì

的笑。借着文山南的手,就着贾似道的势,他可以说是这一次藏在水面之下暗斗的最大赢家了,成功的将已经走投无路找上门的温良恭、钱恒铎等人全部拿下,成为他嗣秀王王府下的马前卒,让嗣秀王府的势力又扩大了不少。

而在其中,贾似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却是出了大力,所以赵师弥看贾似道那是愈发的顺眼了。今儿个要是将这贾师宪也收到门下,那就真zhèng

是圆满了啊。想到这里,赵师弥眯着眼睛瞥了一下神色恭敬的贾似道笑着继xù

道:“既然师宪认识岁昌、度平,想必也听说了岁昌和度平等人想要将府中存粮……献给朝廷,如此深明大义之举,可是朝中却是阻力甚多,不知师宪以为如何啊?”

赵师弥说到献给朝廷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的停顿,显然也是在斟酌着措词。

听到赵师弥的话,一直站在后方冷眼旁观的郑性之花白眉毛陡然一跳,乍现的精芒在贾似道身上一闪而过,随即又回复先前古井不波的模样,就连跟在他身边的袁甫、李绍等人也都没有看到这位老人刚刚的异状。

“回王爷话,三位临安府最大的粮商位卑而不忘国,愿为朝廷慷慨解囊,有心为陛下解忧,微臣自然是喜不自胜,只是……”贾似道躬身对赵师弥一礼欲言又止道。

“只是什么?”赵师微眯的双眼瞬间睁开,紧盯着贾似道。

“三位虽说富可敌国,家财万贯,可是那银子却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祖宗家业代代薪火相传始有今日,吾皇仁德,岂能置各位有心为国的商贾于不忠不孝之地不是?”

贾似道一脸正气凛然的看着温良恭等人笑眯眯的道。

“……”

赵师弥、温良恭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无不一愣,嘴巴张了张却是不知dào

该怎么接口了。

谁说是要将家财都献给朝廷了?谁说那些粮食不要银子了?当我们真是凯子还是脑子集体被门夹了?真zhèng

是个什么情况你会不清楚?看着明显睁着眼说瞎话的贾似道,温良恭、钱恒铎等人只敢在心中齐齐大骂。

“……师宪,这个……圣上已经说了要给付那些买粮食的银子了。”赵师弥脸上青了青,勉强笑着道。

“哦?王爷既然如此说,那想必必然是真的了,只是如今国库空虚,哪还有银子给付?圣上乃九五至尊,让圣上欠我大宋商贾的银子?圣上颜面何在?圣上臣子无数,却不能为陛下分忧,还有何用?这更是万万不可的!”

贾似道依然是一脸正气凛然的信口胡诌道。

“那你说该如何?”

赵师弥盯着贾似道,再次眯起了眼睛,沉声道。

站在一边的良山见到赵师弥这个模样心中不禁暗道要遭。做为赵师弥身边的近人,两人亦师亦友十余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赵师弥的性情和为人了。

这位嗣秀王看似极好说话,整天笑眯眯的,实则脾气极为火爆,心胸狭隘,是典型的睚眦必报之人。他今天能够接二连三的忍着贾似道在这里胡说八道胡搅蛮缠已经是奇迹了,这个时候却是已经是真的有些怒了。他连最基本的礼节都不顾甚至连贾似道的字都不叫了,就是个明证。

拉拢贾似道,是良山给赵师弥的建议。所以,再此之前,良山对贾似道很是进行了一番了解。刚刚在上山的时候跟贾似道的那番试探就已经更让他确信贾似道自负加骄傲的性格。

嗣秀王看似地位尊崇,可是按照祖制,他毕竟还只能是个不能参与任何政事的闲散王爷。

这样的闲散王爷,对朝中那些掌握着实权的朝中重臣能造成的影响其实极为有限,因为有皇帝看着,嗣秀王对朝中重臣下手或者说拉拢那是要做什么?

王爷之位是很尊贵,可是却也是赵师弥无法摆脱的障碍。

其实在此之前良山已经跟赵师弥商量过,如果贾似道真的不愿意给赵师弥面子,那么赵师弥需yào

暂时忍耐。后面再找机会慢慢坑死他。

可是如今看来,赵师弥已然怒了,而且显然已经忘了之前两人商量过的事情了。

第177章 请君入瓮

“呵呵,下官倒是有一策,既可成诸位商贾拳拳为国之心,又能让圣上颜面有光,不知王爷和诸位可愿一听?”贾似道对着赵师弥躬身一礼笑着道。

如果到这个时候他还没有看出来今天赵师弥请他来赴宴是为了什么,他真的可以搬块豆腐撞死算了。

宴无好宴,果然诚不欺人。赵师弥这般礼遇和示好,甚至不惜以王爷之尊亲自出府相迎,看来却是为了替温良恭等人擦屁股了。

为了那几百万石眼看就要卖不出的粮食来做说客了!

温良恭、钱恒铎等人手中的粮食是不少。朝廷确实也需yào

。可是在孟珙已经打下襄阳缴获百余万石粮食、数十万京湖战区兵卒能够自给自足的情况下,说实话,朝廷对粮食的需求根本不像之前那么急迫了。

最为关键的是,贾似道已经陆续遣返了近八十万的百姓回乡,这些百姓回乡之后日常所需的口粮,除了户部责令各地开仓酌量供给外,市舶总司也还在运用总总能拿的出手的手段在之前就开始筹备了。归根结底也只是一句话,那就是尽量将时间往后拖,最多两三个月,数十万亩紧赶慢赶种下的粮食就会进入成熟期,还有那千余亩的红薯。

那些开垦出来的农田粮食成熟的时间不是秘密,贾似道清楚,赵师弥、温良恭、钱恒铎等人也都清楚。这才是为什么原本稳坐钓鱼台的温良恭等人会这么着急。谁都没有想到,郑铭轩会将他酿造御酒的粮食都给了贾似道用来赈灾,他们同样也没有想到,贾似道跟之前那些赈灾的官员根本不一样,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变相压榨这数十万的精壮劳力,平白给临安府给大宋朝开垦增加了数十万亩的良田,并且还都赶上了最后的春耕。

当然了,那用来做种子的粮食,还是文山南提供的。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没有文山南那三十万石粮食,贾似道也同样会想办法将粮种弄来,毕竟临安城内的高门大户、豪门勋贵多如牛毛,哪一家府中、别院里没有储藏个十来万石的存粮?只是过程也许不是那么顺畅和便捷罢了。

这种种温良恭等人没有料到的变化,终于让他们坐不住了。而这个时候,又传出贾似道准bèi

拿他们这些囤积粮食刻意抬高粮价的粮商开刀的消息,自然更让温良恭等人慌了。

虽说他们背后都有朝中大臣撑腰,平日里的供奉也都没有停下过,可是如果在大宋朝中正如日中天的贾国舅真的铁了心要收拾他们,可以预料的是,那些拿了他们供奉的官员肯定不会为了他们这些商贾跟贾似道斗个你死我活的。

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温良恭等人都很清楚。小事上也许还可以靠上那些人,可是一旦碰到让他们感觉棘手的存zài

,那些人根本不可能为了他们这些小人物将自己的前程搭进去。所以,当赵师弥伸出橄榄枝到时候,温良恭等人才会屁颠屁颠的立马靠上来。

银子什么终究只是身外之物不是?要是人死了,要再多的银子有什么用?

此刻听到贾似道的话,一干人等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各异。在场的所有人都知dào

,如果不是因为余天锡、贾似道等人强硬的反对,怕是户部早就重发了千万会子买下温良恭等人手中的粮食了。

这个时候贾似道竟然说另有一策,而且听那口气还是两全其美的办法,难道说贾似道这是要改变态度了?还是说,是迫于嗣秀王的压力准bèi

改变态度了?

郑性之听到贾似道的话,皱纹密布的面庞上却是露出既像失望又像欣慰的复杂之色。让身侧一直小心翼翼观察他脸色的袁甫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哦?师宪有何良策?快快说与本王听上一听。”

赵师弥扫了一眼温良恭、钱恒铎等人,眼睛再次微微眯起,看着贾似道道,言语中带着些许轻松。都说这贾师宪骨子中自负之极,如今看来,却也不是传言中说的那么不好相与,还是很识趣的嘛。

“是,王爷。”贾似道对着赵师弥微微躬身一礼,起身又对着郑性之轻点了一下头,然后扫视了一圈轻声道:“圣上下诏新设市舶总司取代以往市舶司职责之事,想必王爷和诸位大人也都清楚。师宪蒙圣上恩宠,提点市舶总司。市舶总司将会负责我大宋朝今后江河湖海等各路商贾行商货物查验和税赋征收职责,以我大宋朝商业之繁盛,万国商贾由我大宋朝商路牟利,市舶总司衙门中必然会有大批银两进项。

据师宪查验市舶司账册,市舶司之前每年向朝廷向户部运送的税银大约在八百万两银子左右。市舶总司衙门取代市舶司之后,第一年应向朝廷运送的税银会在一千六百万两银子左右,这是师宪向圣上立下过军令状的。”

“这么多?”

“就是,能有这么多银子吗?”

“果真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

……

听到贾似道的话,周围的一干重臣无不色变,无不议论纷纷。当然说什么的都有了,不过归根结底却是信的在少数,大多人都是持着怀疑之态。

赵师弥和郑性之、袁甫等人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脸上的神色却也都是将信将疑。尤其是在听到贾似道说他已经在赵昀面前立下军令状的时候,郑性之脸上的失望之色却是更浓。

“好了,尔等稍安勿躁,听师宪将话说完。”

赵师弥虽说心中也是将信将疑,可是通过刚刚短暂的接触赵师弥却也能看出来,贾似道显然是个极为知进退的人,一个知进退、识趣的人,怎么会傻到将自己逼上绝路?

在赵昀面前立下军令状,以贾似道如今的地位,再加上贾贵妃,还有赵昀的宠爱,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兵行险招不是?

“呵呵,第一年一千六百万两银子,第二年市舶总司的税银会是两千万两……起步……”贾似道一个大喘气,让周围听的人更是险些齐齐惊掉了下巴。

两千万两银子,大宋朝现在一年所有的税赋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加起来,才有多少?不过六七千万两到八千万两银子之间。当然,在大宋没有丢掉那半壁江山之前,税赋收入甚至还有超过亿两白银的。可是贾似道竟然敢夸下海口第二年一个市舶总司向朝廷缴纳的税赋就能占据大宋朝总税赋的四分之一还要多,这是什么概念?照他这个算法,那过个三四年,市舶总司征收的税赋不就能够直接顶的上大宋朝全国税赋了?

在场的一干人等,包括赵师弥看向贾似道的眼神已经不再是惊疑不定,而是直接是……似乎在看一个白痴了!

摸了摸鼻子,好吧,被鄙视了。如果要是告sù

他们说这只是基本数的话,赵师弥会不会直接将自己扫地出门?贾似道摸了摸鼻子无奈的想道。

“所以,师宪准bèi

在市舶总司衙门下指挥司、市舶司、江河司下再增设财赋司,设立市舶总司银行,主要负责市舶总司衙门征收的税赋银两存储收纳……”

“此事皇上知dào

吗?”

赵师弥打断贾似道的话,插口问道。

“微臣已经向陛下上表了,圣上早已经同意。”

“唔!”赵师弥摩挲着手中的小玉如意,不置可否的含糊应道。

赵昀竟然知dào

,而且似乎是已经应下了。这就让赵师弥心中的那点儿担忧又消失了。

“市舶总司银行顾名思义,银子商行。当然,仅仅是征收的税赋自然是不够的,所以在市舶总司银行设立之后,也是要如其他的钱庄一般,接受我大宋朝富商巨贾、勋贵们的银子勾兑,只要将银子放入市舶总司银行中,市舶总司银行不仅能保银子安全无虞,而且还不会收取任何银子,不仅不收银子还将按月给予存放银子之人以利息……当然,这利息肯定会极低,不过一旦银子存放的够多,那也是不会太少就是了……”

“什么?不收银子,还给银子?”赵师弥瞪大着眼睛,不可置信的道。

“就是,果然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

“怕是皇上的银子都要被败光了吧……”

……

周围又是一阵带着各样鄙夷的议论!

对这些,贾似道早就有所预料,所以他干脆的开启了过滤模式,自顾自的继xù

道:“所以,师宪以为,几位粮商的粮食如今么可以直接这算成银子存入我市舶总司银行内,嗯,就以三年为期吧,三年内,每年市舶总司银行都将会给这些银子给付一定银子的利息,三年后,只要诸位想要提取银子,师宪保证一次给付,当然,如果不想提取银子,也可以继xù

存放在市舶总司银行内,利息么,市舶总司银行一样按年计算给付。不知王爷,额,诸位以为如何?”

贾似道看着一脸惊疑不定的温良恭、钱恒铎等人慢悠悠的道。

嗣秀王府别院门前,鸦雀无声。

第178章 无法出口的野望

贾似道笑眯眯的看着赵师弥、温良恭等人,温润如玉。

过了半响,温良恭艰难的吞了吞唾沫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道:“大人……”

“岁昌兄,那些粮食折合的银子放在市舶总司银行内,自然是不能以如今的临安府内的粮价来折算的,这一点儿……本官也要先说清楚,不然……本官这市舶总司银行怕是还没有任何进项,就要关门大吉了……每年的税银怕是仅仅给付那些利息就要占去大半,让本官如何向皇上交道?所以,这利息,也要比别家要低上一些……总要给本官一些喘息之机啊,王爷认为呢?”

贾似道打断温良恭的话,面色一正满脸懊恼极不情愿的道。

他这话一说出口,让原本心中还有些将信将疑的赵师弥、温良恭、钱恒铎等人瞬间就对他之前的话信了九分。

想想也是,如果真的按照市价来收购这些粮食,怕是不下千万两银子之巨,这么大一笔银子,如果按照贾似道之前所说的,仅仅是百两银子几个十几个铜板的利息来算,怕是每年也是不小的一笔银子了吧?关键是这些银子,不是辛苦挣来的,也不是坑人来的,更不是囤聚违法所得,就像是被大风刮来的一般呀。

还有比这还舒爽的事情么?至少目前看来是没有的了。

“哈哈,师宪呀,你呀你……之前本王还有些不信,不过如今本王倒是相信你不仅能完成跟皇上立下的军令状,怕是到时候还要给所有人一个惊喜吧?”赵师弥指着贾似道笑着连连叹道,不过这些话显然只是他的场面话,所以说完这句话不待贾似道接口,赵师弥立马话锋一转继xù

道:“本王以为此事可行,于国于民都是再好不过了,你们以为呢?”

赵师弥看着温良恭、钱恒铎等人,虽说是问询的口吻,不过那神色那语调,谁都知dào

,这件事情怕是已经就这样定下了。

“小人等谨遵王爷之命!”

温良恭等人自然知dào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怎么表态才能迎合这位深沉王爷的喜好,齐齐躬身应道。

“什么话?这跟本王有什么关系?你们要谢就应该谢师宪愿意放过你们一马才是。”赵师弥拂了拂袖子,皱皱眉不满的道。

当真是既要做****又要立牌坊。

“小人等谢大人提携之恩。”

温良恭、钱恒铎等人闻声连忙转身对着贾似道恭声道。

“呵呵,诸位若是真心为国,师宪吃些小亏又如何?不过,师宪有些话虽是难听,今日却也要说的明白,还请诸位莫怪!”贾似道面色一肃,冷冷看着温良恭等人:“趁着国难之日囤粮提价,本官不希望再有下一次,若是再有……诸位到时莫怪本官翻脸无情才是。”

赵师弥的面子今儿个贾似道已经算是给足了。当然,这个面子到底是给还没有给,只有他自己清楚,至少在别人看来,一直表现的铁了心要将温良恭等人往死里办的贾似道能改口接纳他们的粮食,甚至还给出了莫大的好处,不是给赵师弥这嗣秀王的面子又是给谁?

所以,贾似道这个时候也不想再掩饰自己心中对温良恭等人的厌恶。赵师弥的面子他给了,想来他这个时候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赵师弥也不会说什么,反而会更放心。

毕竟,那个时候谁都知dào

贾似道最缺粮,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四处购粮。如果说他因为赵师弥真的将对温良恭等人的恶感和积怨都能放下了,估计还真没有多少人会真的信,而且安心的。

做戏自然要做足了全套不是?更何况,既能安别人心,又能泄心中闷,何乐而不为?想来没有任何人会喜欢一个将怨恨放在心中表面上还装着若无其事甚至还能跟仇人称兄道弟的人,任谁都会明里暗里提防几分吧。

果然听到贾似道这怨气十足的话,赵师弥笑的却是更欢快了,就连温良恭等人虽说听的面色苍白冷汗淋淋,不过神色中却是多了几分迟疑,反而更加安心。

“你们听到师宪说的了?此事就此揭过,若是再有下次,不用师宪说,本王就先饶不了你们。此次粮价就按你们购粮的银子来算!”

赵师弥脸色一正,接过话头道。

“小人等谨遵王爷之命!小人手中统计有四百七十万石粮,小人等愿将那七十万石粮食分文不取,尽数进献给朝廷,以偿小人等此次贪心之过!”

温良恭等人哪一个不是人精?这个时候听同赵师弥的话,自然知dào

该说什么做什么,所以连忙顺杆往上爬接口道。

“师宪以为如何?”

赵师弥对温良恭等人的识趣心中很是满yì

,摩挲着手中的玉如意,转过头看着贾似道笑着道。

这些家伙果然是有钱啊。七十万石粮食,眼睛眨都不眨的立马就送了出来。这样送上门的意wài

之财贾似道又怎么可能拒绝?

“下官谨遵王爷吩咐!”

“哈哈,那此事就此说定了!哎呀,还在这站着做甚?府中的酒宴怕是早就凉了,师宪今日来晚了,等会可是要自罚三杯才是!”

眼见今儿个想要做的事情,基本上都已经解决,甚至结果比他想像的还要好上那么几分,赵师弥自然是心中大快,此刻那是怎么看贾似道怎么顺眼,挽着贾似道的手臂大步拉着他就朝着别院内走去。

“王爷之命,下官岂敢不从?”

“那今日就不醉不归!哈哈!信之公,快请快请!”

即便是这个时候赵师弥依然没有忘记郑性之,另一只手挽住郑性之,大笑着拖着两人就走。贾似道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赵师弥前行,恍然扭头间却是正好对上郑性之这位老人带着些许责备、失望甚至还有问询的眼神。

显然这位老人却是以为贾似道是迫于赵师弥的压力,蛇鼠两端的换了之前的坚持,却是用朝廷的银子来讨好赵师弥了。

不过好在这位老人并不是一个冲动的主,还是希望贾似道能够给他解释一番的,所以才会有那样复杂的神色。

微怔之后,贾似道只好笑着对着郑性之点点头,此情此景,实在不适合说些什么。更何况,即便是换个地方,贾似道也不可能将他心中的野望全盘托出,只要不全盘拖出,怕是这位老人终究是看不懂也看不明的了。

唉,贾似道只能心中暗叹一声,随即笑着跟着赵师弥踏入王府别院。

第179章 奏章

这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大宴,虽说各人心思不定,不过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这一次的王府大宴的结果还是皆大欢喜的。至于各人心中到底是作何之想,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作为主角的贾似道是被人扶着走出嗣秀王王府别院然后一路酒气冲天的昏睡着回的贾府。

从来到这大宋朝开始,贾似道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走着每一步,因为身份所限,即便他知dào

很多赚钱的捷径,却始终是只敢一个人在书房中的时候书写谋划纸上谈兵一番,却是不曾也不敢在任何人面前透漏过分毫。直到今天才在嗣秀王府面前将一直藏在心中的那点儿小野心开始展露那么一丁点儿。

人都说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fā

,贾似道却是终于有机会能够在沉默中求一醉,所以,他是醉的彻彻底底,睡的酣畅淋漓。

要说赚钱,来之后世的他比谁都要明白,还有什么比银行还要能挣钱?还要安全?借着朝廷的大义,光明正大的施展着自己心中所想,还有什么能比这还要舒畅?

更不要说赵师弥为了向贾似道投桃报李亦或是示好,在酒宴间不仅直言要将王府门下所有产业的日常的流水银子存入三成到还没有正式开门的市舶总司银行中,而且还将劝说其余三位嗣王爷也将王府中的闲散银子存入市舶总司银行中,利息么头三年也被赵师弥大手一挥的给免了,这对还没有开门纳客的市舶总司银行来说,才是最为重yào

的及时雨了。

再加上温良恭、钱恒铎等人被贾似道半坑半胁的将那四百多万石粮食都折合成银子存入到了市舶总司银行内,想来他们今后府中的存银也不敢不存zài

市舶总司银行内。如果加上赵师弥的许诺,这就意味着市舶总司银行还没有开门就已经有了近几千万两银子的现银流水,无论是在舆论上还是实力上,市舶总司银行不过短短半日功夫,已经超过了还处于萌芽状态中的大宋朝诸多“交引铺”,从萌芽状态瞬间成长为一个壮汉了。

假以时日,等到贾似道整合了大宋朝的海贸稳定了税收,只要能够向赵昀证明市舶总司对大宋朝的重yào

性,那么盐铁、税赋等诸多等若大宋朝命脉的流水税银,他都有把握说服赵昀放入市舶总司银行内。到那个时候,拥有市舶总司银行的市舶总司,就将会是大宋朝中谁都不能不重视的一股重yào

力量。

经济杠杆的力量,在那个时候才会显现,也就是那个时候,拥有市舶总司银行的、拥有市舶总司军队的贾似道才终于能有那么一点点儿底气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当然,这一切都只是贾似道的野望而已,具体未来会如何、当市舶总司银行开始表现出他的重yào

性的时候赵昀会不会一如既往的信任他继xù

将已经表现出重yào

性的市舶总司放在他手中谁都说不准,更重yào

的是,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在大宋朝必须要足够的安稳。

一旦历史发生改变,蒙古提前对大宋发送全面进攻的话,那么这所有的野望也都必须推倒重新谋划了。

临安城内因为嗣秀王府别院的大宴,暗流涌动;沉醉不兴的贾似道却是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睁开眼。刚刚起来,还没有喝上两口徐若曦端来的醒酒汤,董宋臣就到了。

赵昀有召。

对赵昀的这个召唤,在贾似道意料之中。如果赵昀不召唤他,那才让他意wài



几百万石粮食能够不让朝廷顶着无数士子百姓的骂名成功的拿下,自然是皆大欢喜。虽说这个事情事先没有跟赵昀交代过,可是这个结果想来赵昀肯定是满yì

的。不过身为皇帝,就算他是再满yì

,也要表明一下态度,毕竟贾似道还是他的臣子不是?

跟徐若曦招呼一声,贾似道就跟着董宋臣朝着皇城赶去。

路上,不用贾似道问,董宋臣已经隐晦的点出了皇帝从昨儿个起心情就甚佳的事情,马屁自然也是要顺手给贾似道送上两句的。

自从被贾贵妃敲打了一番之后,董宋臣就变得比之前更要恭敬了。再加上现如今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要贾似道不想着谋逆,封侯拜相似乎也只是迟早的事情,董宋臣自然知dào

他该如何做。

董宋臣恭敬,贾似道却没有因此将自己的架子摆的高,而是如之前一般,跟董宋臣平辈之交,倒是让董宋臣心中泛出诸多不一样的滋味来。

一朝得势翻脸不认人,尤其是他们这些阉人。董宋臣见过太多表面对他们恭敬乃至谈笑风生,背地里却是不屑之极的人,所以董宋臣极为敏感。不过也正因为敏感,所以他才能清楚的感觉到,贾似道那河西的笑容下,根本没有隐藏任何的虚伪和诡诈,有的只是真心实意的尊重。

这份尊重,才是他们这些阉人最想要的。

贾似道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董宋臣心态的变化,如果在最初董宋臣的为利才对他示好的话,那么如今的董宋臣,却是终于开始将贾似道当作朋友那般对待了。

同阉人做朋友,怕是也只有贾似道这个来自后世、了解阉人阴暗的心性和渴望的人才能做到的了。

从贾府到皇宫这短短的一段路,却是让两人之间的交情再次跃升了一个台阶。

贾似道走进勤政殿的时候,赵昀正盯着身前玉案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唔!似道,你来了。坐吧。”

赵昀明显兴致有些不高,揉了揉额头,有些心不在焉的道。

看到赵昀这幅模样,贾似道心中暗自好笑。

自己进来前董宋臣已经进来禀报过,可是赵昀还故yì

作出这样一番模样,显然是有什么事情想让贾似道主动提出来问出来了。

不过贾似道倒也很好奇,到底有什么事情让本来还心情甚佳的赵昀变得愁眉不展。

“圣上有何烦心事?不知似道可否为圣上分忧?”

“喏,你看看吧!”

赵昀似乎等的就是贾似道这句话,贾似道话音才落,就示意董宋臣将玉案上他一直盯着的东西拿给贾似道。

接过董宋臣手中的那张像是奏章的薄薄小册,贾似道打开随意的扫了一眼,却是不由一怔。

第180章 猜忌

这确实是一封奏章,写这奏章的人不是别人,却是贾似道一直在关注的孟珙来的。

奏章中孟珙除了向赵昀禀报了一番最近襄阳城尤其是坐镇蔡州城统帅三十余万大军、麾下还有史天泽、张柔两员大将的蒙古宗王口温不花这些天的动静外,重点还提到了两件事,而这两件事却是都跟一个人有关。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贾似道。

第一件事,孟珙建言赵昀不要再发千万会子购粮,言道襄阳城如今粮食充足,若是朝廷需yào

,还能像朝廷反哺数十万石粮食以渡难关,待到秋收之后,朝廷再将军粮运到襄阳城即可。对谏言赵昀不要发会子的具体原因,孟珙倒是没有说。不过在贾似道看来,孟珙显然也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而是仅仅看在他的面子上向赵昀谏言。

一直以来孟珙能够顺风顺水的一路高升,甚至独自统帅占大宋朝三分之一以上的军队,而且还是最为精锐的一部分军队,除了他确实战功卓著、大宋朝名将匮乏、史氏一族的使力外,其实最为重yào

的还是孟珙无论怎样,从来都没有忘记他身为臣子的本份,对赵昀的任何诏令,从来没有打过任何折扣,而且基本上除了军事外对任何政事都不发表任何的看法。

这一点儿在三年前史嵩之下野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而这也是他能够如此得赵昀信任的最为重yào

的原因。岳飞当年还没有孟珙的实力大,可是却还是被背上谋逆的罪名,身死族灭,孟珙却能够如此得圣眷,除了如今大宋朝面临的局势同岳飞当年不同外,更重yào

的还是孟珙极会为人、为臣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贾似道看到孟珙向赵昀谏言的话,心中自然大为感动,都说患难之时见真情,他同孟珙统共也没有见过几面,孟珙不仅没有责怪他冒然插手襄阳之战,反而仅仅因为他一封信就义无反顾的催动修正未完的麾下大军提前发动了对襄阳的进攻,这其中背负的风险和麾下将领的压力虽然没有亲身经lì

,可是想想也能知dào



如今更是为了他不惜向赵昀谏言,孟珙对他,确实是仁至义尽了。

第二件事,依然跟他有关。孟珙向赵昀请求圣上能够为襄阳之战派出使者犒军,以激励大军士气,好为即将到来的口温不花大军激战提升士气,而这个犒军使者的人选,孟珙竟然也直接指明了人选,那个人选不是别人,恰恰依然还是贾似道。

拿着奏章贾似道沉吟片刻,却是有些明白孟珙上这奏章的原因了,将手中的奏章还给等候在身边的董宋臣,抬起头看着赵昀道:“似道愿代圣上前往襄阳犒军。”

“似道啊,你知dào

襄阳那是什么地方吗?孟珙也说了,口温不花的三十余万蒙古大军正在蔡州城内俯视眈眈,虽说现如今还不知dào

口温不花为何还按兵不动,可是若是你到了襄阳城口温不花却正好催动大军****襄阳……你是朕最为信任的人,市舶总司刚建,还有临安府、那些遣返的流民等诸多事情都需yào

你来安排,这个时候你离开临安城,这些事情朕又该交给谁来处理?”

说道这里赵昀瞅了贾似道一眼,揉了揉眉头一副哀怨的模样道:“孟珙也是,又不是不知dào

襄阳之险,又不是不知dào

你如今肩负重任,若是让婉儿知dào

朕答yīng

孟珙让去襄阳险地,怕是又要跟朕生气了!所以,此事还是算了,似道心中可还有别的人选?”

怕是,前一句话才是你今天急着把我召来还装模作样的主要原因吧。看着神情幽怨眼神却清冷异常的赵昀,贾似道心中不由自主的一凛。

赵昀已经开始对他有所提防了。

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不字的孟珙因为贾似道而特意送来奏章,甚至还不惜替皇帝做了决定直接点名要贾似道作为皇帝使节前往襄阳犒军,赵昀刚刚那看似不经意的牢骚和铺垫的一句话,却是表明,他心中已经极为的不满了。

这个不满,不仅是对孟珙,同样还有贾似道。

如果贾似道还是之前那个小小的不入流的籍田令的话,赵昀自然不会将孟珙这些话放在心上,可是如今的境况是,贾似道已经贵为当朝三品,而且身上兼着多种重yào

且权力极大的实职,哦,对了,还有五万他救下的团练军。

更重yào

的是,赵昀要发那千万会子的失利,才是他对贾似道有所不满和提防的主要原因。

试问,朝中还有什么人能够让老谋深算的乔行简铩羽而归?而且还是在乔行简由他这个皇帝支持的情况下。

史嵩之不能,袁甫不能,郑清之甚至还被乔行简掀落马下取而代之,远避在广州的崔与之同样也不能。可是偏偏却是在贾似道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面前,乔行简接二连三的碰壁,如今更是弄得颜面大失,不得不称病在府中闭门不出,让他这个皇帝不得不提前考lǜ

左丞相这个执政之位的安排。

虽说赵昀早就有将乔行简换掉的打算,可是却绝对不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被迫将乔行简换掉。

昨日嗣秀王更是为他专门大开别院设宴,并亲自出迎。虽说在事先贾似道已经特意进宫来禀报过还是在自己允许之后才去的,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够呢?

今天再次看到这一封奏章,让赵昀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忧虑。这种忧虑在他最初登基的数年之内,一直笼罩着他,让他夜不能寐,寝食不安。

没错,赵昀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一手将他推上这九五之位的史弥远正在他的浇灌下缓缓成型。

各路嗣王交好他,自己的亲王弟弟看好他,史嵩之是他的联盟,余天锡为他不惜挂冠而去,孟珙为他第一次向自己谏言,郑清之还在搅着浆糊,一直不怎么过问政事、理学一派的宿老郑性之甚至都上表为他请功,嗯,自己最为宠爱的贵妃还是他的亲姐姐,等等等等……

细算之下,赵昀才浑然发xiàn

,不过短短半年功夫,这个之前一直靠着自己的小舅子,竟然已经成长到了甚至能够振臂一挥群臣呼应来反对自己的地步!

若是再加上有统帅着大宋朝三分之一大军的孟珙再外策应,是不是说自己这个皇位也是随时可以被易主的?一如当初史弥远矫诏?

种种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不警惕,他不提防,不猜忌!

这确实是一封奏章,写这奏章的人不是别人,却是贾似道一直在关注的孟珙来的。

奏章中孟珙除了向赵昀禀报了一番最近襄阳城尤其是坐镇蔡州城统帅三十余万大军、麾下还有史天泽、张柔两员大将的蒙古宗王口温不花这些天的动静外,重点还提到了两件事,而这两件事却是都跟一个人有关。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贾似道。

第一件事,孟珙建言赵昀不要再发千万会子购粮,言道襄阳城如今粮食充足,若是朝廷需yào

,还能像朝廷反哺数十万石粮食以渡难关,待到秋收之后,朝廷再将军粮运到襄阳城即可。对谏言赵昀不要发会子的具体原因,孟珙倒是没有说。不过在贾似道看来,孟珙显然也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而是仅仅看在他的面子上向赵昀谏言。

一直以来孟珙能够顺风顺水的一路高升,甚至独自统帅占大宋朝三分之一以上的军队,而且还是最为精锐的一部分军队,除了他确实战功卓著、大宋朝名将匮乏、史氏一族的使力外,其实最为重yào

的还是孟珙无论怎样,从来都没有忘记他身为臣子的本份,对赵昀的任何诏令,从来没有打过任何折扣,而且基本上除了军事外对任何政事都不发表任何的看法。

这一点儿在三年前史嵩之下野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而这也是他能够如此得赵昀信任的最为重yào

的原因。岳飞当年还没有孟珙的实力大,可是却还是被背上谋逆的罪名,身死族灭,孟珙却能够如此得圣眷,除了如今大宋朝面临的局势同岳飞当年不同外,更重yào

的还是孟珙极会为人、为臣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贾似道看到孟珙向赵昀谏言的话,心中自然大为感动,都说患难之时见真情,他同孟珙统共也没有见过几面,孟珙不仅没有责怪他冒然插手襄阳之战,反而仅仅因为他一封信就义无反顾的催动修正未完的麾下大军提前发动了对襄阳的进攻,这其中背负的风险和麾下将领的压力虽然没有亲身经lì

,可是想想也能知dào



如今更是为了他不惜向赵昀谏言,孟珙对他,确实是仁至义尽了。

第二件事,依然跟他有关。孟珙向赵昀请求圣上能够为襄阳之战派出使者犒军,以激励大军士气,好为即将到来的口温不花大军激战提升士气,而这个犒军使者的人选,孟珙竟然也直接指明了人选,那个人选不是别人,恰恰依然还是贾似道。

拿着奏章贾似道沉吟片刻,却是有些明白孟珙上这奏章的原因了,将手中的奏章还给等候在身边的董宋臣,抬起头看着赵昀道:“似道愿代圣上前往襄阳犒军。”

“似道啊,你知dào

襄阳那是什么地方吗?孟珙也说了,口温不花的三十余万蒙古大军正在蔡州城内俯视眈眈,虽说现如今还不知dào

口温不花为何还按兵不动,可是若是你到了襄阳城口温不花却正好催动大军****襄阳……你是朕最为信任的人,市舶总司刚建,还有临安府、那些遣返的流民等诸多事情都需yào

你来安排,这个时候你离开临安城,这些事情朕又该交给谁来处理?”

说道这里赵昀瞅了贾似道一眼,揉了揉眉头一副哀怨的模样道:“孟珙也是,又不是不知dào

襄阳之险,又不是不知dào

你如今肩负重任,若是让婉儿知dào

朕答yīng

孟珙让去襄阳险地,怕是又要跟朕生气了!所以,此事还是算了,似道心中可还有别的人选?”

怕是,前一句话才是你今天急着把我召来还装模作样的主要原因吧。看着神情幽怨眼神却清冷异常的赵昀,贾似道心中不由自主的一凛。

赵昀已经开始对他有所提防了。

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不字的孟珙因为贾似道而特意送来奏章,甚至还不惜替皇帝做了决定直接点名要贾似道作为皇帝使节前往襄阳犒军,赵昀刚刚那看似不经意的牢骚和铺垫的一句话,却是表明,他心中已经极为的不满了。

这个不满,不仅是对孟珙,同样还有贾似道。

如果贾似道还是之前那个小小的不入流的籍田令的话,赵昀自然不会将孟珙这些话放在心上,可是如今的境况是,贾似道已经贵为当朝三品,而且身上兼着多种重yào

且权力极大的实职,哦,对了,还有五万他救下的团练军。

更重yào

的是,赵昀要发那千万会子的失利,才是他对贾似道有所不满和提防的主要原因。

试问,朝中还有什么人能够让老谋深算的乔行简铩羽而归?而且还是在乔行简由他这个皇帝支持的情况下。

史嵩之不能,袁甫不能,郑清之甚至还被乔行简掀落马下取而代之,远避在广州的崔与之同样也不能。可是偏偏却是在贾似道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面前,乔行简接二连三的碰壁,如今更是弄得颜面大失,不得不称病在府中闭门不出,让他这个皇帝不得不提前考lǜ

左丞相这个执政之位的安排。

虽说赵昀早就有将乔行简换掉的打算,可是却绝对不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被迫将乔行简换掉。

昨日嗣秀王更是为他专门大开别院设宴,并亲自出迎。虽说在事先贾似道已经特意进宫来禀报过还是在自己允许之后才去的,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够呢?

今天再次看到这一封奏章,让赵昀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忧虑。这种忧虑在他最初登基的数年之内,一直笼罩着他,让他夜不能寐,寝食不安。

没错,赵昀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一手将他推上这九五之位的史弥远正在他的浇灌下缓缓成型。

各路嗣王交好他,自己的亲王弟弟看好他,史嵩之是他的联盟,余天锡为他不惜挂冠而去,孟珙为他第一次向自己谏言,郑清之还在搅着浆糊,一直不怎么过问政事、理学一派的宿老郑性之甚至都上表为他请功,嗯,自己最为宠爱的贵妃还是他的亲姐姐,等等等等……

细算之下,赵昀才浑然发xiàn

,不过短短半年功夫,这个之前一直靠着自己的小舅子,竟然已经成长到了甚至能够振臂一挥群臣呼应来反对自己的地步!

若是再加上有统帅着大宋朝三分之一大军的孟珙再外策应,是不是说自己这个皇位也是随时可以被易主的?一如当初史弥远矫诏?

种种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不警惕,他不提防,不猜忌!

这确实是一封奏章,写这奏章的人不是别人,却是贾似道一直在关注的孟珙来的。

奏章中孟珙除了向赵昀禀报了一番最近襄阳城尤其是坐镇蔡州城统帅三十余万大军、麾下还有史天泽、张柔两员大将的蒙古宗王口温不花这些天的动静外,重点还提到了两件事,而这两件事却是都跟一个人有关。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贾似道。

第一件事,孟珙建言赵昀不要再发千万会子购粮,言道襄阳城如今粮食充足,若是朝廷需yào

,还能像朝廷反哺数十万石粮食以渡难关,待到秋收之后,朝廷再将军粮运到襄阳城即可。对谏言赵昀不要发会子的具体原因,孟珙倒是没有说。不过在贾似道看来,孟珙显然也是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而是仅仅看在他的面子上向赵昀谏言。

一直以来孟珙能够顺风顺水的一路高升,甚至独自统帅占大宋朝三分之一以上的军队,而且还是最为精锐的一部分军队,除了他确实战功卓著、大宋朝名将匮乏、史氏一族的使力外,其实最为重yào

的还是孟珙无论怎样,从来都没有忘记他身为臣子的本份,对赵昀的任何诏令,从来没有打过任何折扣,而且基本上除了军事外对任何政事都不发表任何的看法。

这一点儿在三年前史嵩之下野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而这也是他能够如此得赵昀信任的最为重yào

的原因。岳飞当年还没有孟珙的实力大,可是却还是被背上谋逆的罪名,身死族灭,孟珙却能够如此得圣眷,除了如今大宋朝面临的局势同岳飞当年不同外,更重yào

的还是孟珙极会为人、为臣罢了。

也正因为如此,贾似道看到孟珙向赵昀谏言的话,心中自然大为感动,都说患难之时见真情,他同孟珙统共也没有见过几面,孟珙不仅没有责怪他冒然插手襄阳之战,反而仅仅因为他一封信就义无反顾的催动修正未完的麾下大军提前发动了对襄阳的进攻,这其中背负的风险和麾下将领的压力虽然没有亲身经lì

,可是想想也能知dào



如今更是为了他不惜向赵昀谏言,孟珙对他,确实是仁至义尽了。

第二件事,依然跟他有关。孟珙向赵昀请求圣上能够为襄阳之战派出使者犒军,以激励大军士气,好为即将到来的口温不花大军激战提升士气,而这个犒军使者的人选,孟珙竟然也直接指明了人选,那个人选不是别人,恰恰依然还是贾似道。

拿着奏章贾似道沉吟片刻,却是有些明白孟珙上这奏章的原因了,将手中的奏章还给等候在身边的董宋臣,抬起头看着赵昀道:“似道愿代圣上前往襄阳犒军。”

“似道啊,你知dào

襄阳那是什么地方吗?孟珙也说了,口温不花的三十余万蒙古大军正在蔡州城内俯视眈眈,虽说现如今还不知dào

口温不花为何还按兵不动,可是若是你到了襄阳城口温不花却正好催动大军****襄阳……你是朕最为信任的人,市舶总司刚建,还有临安府、那些遣返的流民等诸多事情都需yào

你来安排,这个时候你离开临安城,这些事情朕又该交给谁来处理?”

说道这里赵昀瞅了贾似道一眼,揉了揉眉头一副哀怨的模样道:“孟珙也是,又不是不知dào

襄阳之险,又不是不知dào

你如今肩负重任,若是让婉儿知dào

朕答yīng

孟珙让去襄阳险地,怕是又要跟朕生气了!所以,此事还是算了,似道心中可还有别的人选?”

怕是,前一句话才是你今天急着把我召来还装模作样的主要原因吧。看着神情幽怨眼神却清冷异常的赵昀,贾似道心中不由自主的一凛。

赵昀已经开始对他有所提防了。

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不字的孟珙因为贾似道而特意送来奏章,甚至还不惜替皇帝做了决定直接点名要贾似道作为皇帝使节前往襄阳犒军,赵昀刚刚那看似不经意的牢骚和铺垫的一句话,却是表明,他心中已经极为的不满了。

这个不满,不仅是对孟珙,同样还有贾似道。

如果贾似道还是之前那个小小的不入流的籍田令的话,赵昀自然不会将孟珙这些话放在心上,可是如今的境况是,贾似道已经贵为当朝三品,而且身上兼着多种重yào

且权力极大的实职,哦,对了,还有五万他救下的团练军。

更重yào

的是,赵昀要发那千万会子的失利,才是他对贾似道有所不满和提防的主要原因。

试问,朝中还有什么人能够让老谋深算的乔行简铩羽而归?而且还是在乔行简由他这个皇帝支持的情况下。

史嵩之不能,袁甫不能,郑清之甚至还被乔行简掀落马下取而代之,远避在广州的崔与之同样也不能。可是偏偏却是在贾似道这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面前,乔行简接二连三的碰壁,如今更是弄得颜面大失,不得不称病在府中闭门不出,让他这个皇帝不得不提前考lǜ

左丞相这个执政之位的安排。

虽说赵昀早就有将乔行简换掉的打算,可是却绝对不会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被迫将乔行简换掉。

昨日嗣秀王更是为他专门大开别院设宴,并亲自出迎。虽说在事先贾似道已经特意进宫来禀报过还是在自己允许之后才去的,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够呢?

今天再次看到这一封奏章,让赵昀感到了一种深深的忧虑。这种忧虑在他最初登基的数年之内,一直笼罩着他,让他夜不能寐,寝食不安。

没错,赵昀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一手将他推上这九五之位的史弥远正在他的浇灌下缓缓成型。

各路嗣王交好他,自己的亲王弟弟看好他,史嵩之是他的联盟,余天锡为他不惜挂冠而去,孟珙为他第一次向自己谏言,郑清之还在搅着浆糊,一直不怎么过问政事、理学一派的宿老郑性之甚至都上表为他请功,嗯,自己最为宠爱的贵妃还是他的亲姐姐,等等等等……

细算之下,赵昀才浑然发xiàn

,不过短短半年功夫,这个之前一直靠着自己的小舅子,竟然已经成长到了甚至能够振臂一挥群臣呼应来反对自己的地步!

若是再加上有统帅着大宋朝三分之一大军的孟珙再外策应,是不是说自己这个皇位也是随时可以被易主的?一如当初史弥远矫诏?

种种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不警惕,他不提防,不猜忌!

第181章 代天犒军

赵昀的话一出口,贾似道就知dào

自己这段时间的风头太劲已经让这位心胸不怎么宽广的姐夫哥心中对他生出了防备乃至戒备之心了,甚至连带着孟珙也遭受了池鱼之灾。

贾似道很清楚如果他今天不能在这勤政殿内让赵昀满yì

的话,那么接下来他和孟珙处境就要堪忧了。想到这里,贾似道却是不由自主的再次出了一身冷汗。

在对待发行千万会子的事情上,如果说赵师弥、袁甫等人确实是真的看出那千万会子进入大宋朝会造成的危害而想要帮忙倒还好说,可是如果说他们只是故yì

帮忙呢?

捧杀!

两个字赫然出现在贾似道脑海中。

想想昨天大宴上诡异的气氛,再看看今天赵昀的这幅态度,似乎不管他们是真想捧杀还是真心想要帮忙,如今似乎都不太重yào

了。重yào

的是不管他们想不想,赵昀心中却是已经在想某些不太好的想法了。孟珙的这封奏章,没有起到锦上添花的作用,却是成了压倒赵昀那脆弱小心肝最后的一根稻草了。

不过贾似道同样也知dào

,赵昀就算对他有再多提防,至少目前不会对他如何。因为无论是市舶总司还是那些没有处理完的流民,都需yào

他来安排处理,不然就只能半途而废了,更重yào

的是,还有怀着龙种的贾贵妃在那,赵昀怎么样也不会将他如何。

可是孟珙就不一定了,安全也许无虞,可是京湖制置使这个重yào

的位置就不一样了。为了掐断有可能出现的瞄头,孟珙是赵昀最好也是最容易下手的地方。

如今正是襄阳之战的关键时候,口温不花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赵昀也许不会做什么,可是等到襄阳之战完了那就说不定了,这不是贾似道愿意看到的。

好在如今赵昀只是刚刚开始有所不满,距离直接采取动作还是有不少的缓冲余地。这个时候亡羊补牢倒还是为时不晚的。

想到这里贾似道起身对着赵昀一礼道:“圣上,微臣同孟帅有过数次之交,此次会子之事,微臣也曾经专门去信一封请求孟帅的帮zhù

,提前结束襄阳之战用来打压那些囤积粮食抬高粮价的不法粮商。”

“哦?还有此事?”赵昀听到贾似道的话,眉头一挑微不可觉的皱了两下。

侍立在一变的董宋臣偷瞄的赵昀这皱眉的动作,心中不由大急,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直接将他跟孟珙有过联系而且还是在朝廷投入巨大的襄阳之战中发挥过作用,要知dào

,文臣勾连手握兵权的武将,这可是历朝历代帝王最为反感的事情,更不要说面前这位很敏感的平民皇帝了。

躬身而立的贾似道自然看不到赵昀皱眉的动作,可是不用看,他也知dào

赵昀听到他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圣上,那些不良粮商国难之时为一己之私囤积粮食恶意抬高粮价,乃是国之大贼也。圣上心忧天下答yīng

他们用会子购粮微臣自然知dào

圣上的一番苦心,只是圣上,如今各地会子是何等境况想必圣上并不太清楚。今春刚刚发行的那七百万会子,万贯甚至都买不到一石粮食,圣上可知?”

贾似道没有在孟珙的事情上多说,而是将话题一转,谈到了会子的头上。

“什么?这是为何?”赵昀讶然。

他不是不知dào

会子发行之后会贬值,远不如铜板银子值钱,可是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直接是这等模样。按照朝廷发会子的律令,一万贯会子可是等于一万两银子的。

“呵呵,因为银子、铜板都掌握在富商巨贾、勋贵世家手中,普通百姓不是靠着租赁豪绅田地就是靠着给那些巨商帮工来挣钱度日,富商们用会子用做工钱付给那些百姓,然后又合力用银铜制钱贬低会子价值,最终普通百姓还是要用会子来买这些豪绅巨商手中的货物或者是粮食等等必须之物,他们给付的时候会子等若同等银铜制钱,可是普通百姓用贬值的会子来买各样物事时,却是万贯会子不值一钱银子,这一出一进之间,普通百姓们那点微薄所得,却九成都进了豪绅巨商们的钱袋中。”

贾似道抬头直视着赵昀,一字一顿的道:“长此以往,百姓们越来越难过,而那些豪绅富商们则是手中的银子越来越多,可是经过此次徽州地震、临安大饥之后圣上如今还不知dào

那些豪绅富商们是何等样人么?为了银子,他们何曾将圣上的大宋朝放在心上?如郑铭轩这样的商贾,毕竟还是少数啊圣上。”

赵昀沉默不语,可是他紧皱的眉头却暴露了他此刻心中愤懑的心绪。这是他第一次有人用这样浅显而直白的话将会子之害告sù

他,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dào

那完全可以等若银铜制钱的会子会是这样一种境况。

“此次有人进言陛下用千万会子来购粮,圣上心忧天下想要答yīng

微臣明白。可是圣上,那千万会子到了那些粮商的手中最终伤害的还是普通老百姓,伤的是我大宋朝的国本啊圣上。这也是微臣万般无奈之下请求孟帅相助的主要原因。孟帅一心为国,为陛下分忧,一力承下如此重任,微臣以为真zhèng

应该封赏的乃是孟帅以及那数十万为我大宋朝血战的将士们啊,圣上。”

“那……为何似道昨日还要答yīng

嗣秀王买下那些粮商手中的粮食?”赵昀起身走到贾似道身前,看着贾似道道。

“呵呵,圣上,您看微臣像是有仇不报的人么?更不要说温良恭等人想发国难财,这样的人,微臣如若跟他们苟合,此刻实是无颜站在圣上面前。”

贾似道没有直接回答赵昀的话,而是突然笑着道。

“为何?”赵昀突然也笑了。

这一句为何问的很是无头无脑,可是无论是赵昀还是贾似道,却是都明白这里面包含的种种意思。

“此次折乔相颜面,让圣上面上无光,种种之事微臣事先实在是没有想到的。微臣只是想着拖延些时间,用另一种办法将温良恭等人拿下,只是事情变成了如今这样一副模样,恰恰市舶总司银行新设,国库又空虚,有人愿意将银子送给圣上用,微臣怎会拒绝?至于嗣秀王……呵呵,姐夫,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您给的,您说为何?”

贾似道笑的有些疲懒,说的也有些不敬,可是那一声姐夫中包含的种种意味,却是瞬间击中了赵昀心中那最为柔软的一块地方,他能感受的到自己这位小舅子言语以及心中的真情实意那是没有掺杂任何矫揉造作的。

是啊!在君臣之外,两人还是有着一层别的关系啊。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可以因为一点点捕风捉影的事情就这样疑神疑鬼了?自己这位小舅子将所有的事情都扛下来了,为自己殚精竭虑,可是自己竟然怀疑他有可能会跟史弥远一样,自己是老糊涂了么?

赵昀没来由的有些脸红。

看到赵昀脸上的神色贾似道心中终于长舒一口气。这一关暂时是过了,不过这样一种信任到底能够在赵昀心中持续多久?一旦市舶总司、市舶总司银行显现他的威力,谗言想必要比如今这个时候要来的猛烈的多,那个时候两人之间还能保持这样一种信任么?贾似道不知dào

,想来赵昀也是不知dào

的。

“那襄阳,姐夫就交给你了似道。”

赵昀拍了拍贾似道的肩膀,第一次没有用朕!

站在一边的董宋臣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顿时感觉自己的智商完全不够了。不过他对贾似道的敬仰,却是再一次如涛涛长江水,连绵不绝那是肯定的了。

“为圣上为大宋朝,似道万死不辞!”

姐夫的称呼只在特定的时候发挥作用,这个时候却是恪守臣子本分的时候了,这中间的平衡,贾似道却是极为清楚。

“该掌嘴!又胡言乱语了!”赵昀嗔怪的瞪了贾似道一眼,笑骂着道。

“是,是,是。似道该掌嘴。”贾似道疲懒着笑着道。

“婉儿那……”

“圣上若是信的过似道,就也交给似道吧。”

“你啊你,朕知dào

婉儿都听你的。好吧,就交给你了,朕是怕了婉儿了。”赵昀笑的极为畅快,心中的疑虑去了,一切事情似乎又在朝着好的方向行去,赵昀确实应该开心。

“说说你走之后市舶总司怎么安排,还有临安府中的种种政事,又该如何?对了,还有似道哇给朕说说你想怎么收拾那什么……什么出恭来着!”

“……”

“呃……那些奸商!哈哈哈!”

赵昀也发xiàn

了自己口中的语病,有些尴尬的大笑道。

……

嘉熙二年七月中旬,理宗皇帝赵昀下诏:擢升京湖制置使孟珙为辅国大将军(正二品衔)、签枢密院事,其余京湖军各路诸将兵卒封赏不等;擢升敷文阁直学士、临安府知府、提举市舶总司贾似道为金紫光禄大夫,临安府诸官封赏不等;封贾似道为钦命犒军大使,携御酒千担、其余封赏无数出临安城前往襄阳代天子犒军。

第182章 又见丁大全

赵昀的诏令再一次在临安城中激起无尽的暗流。

孟珙擢升辅国大将军衔(正二品)虽说很是破格,可是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毕竟历数大宋朝如今的军方重将,除了孟珙能够在局部战场上对兵威不可一世的蒙古人造成些许伤害和麻烦外,其他各个战区的主帅们,能够保证在蒙古人攻势下不丢掉太多的城池就不错了,更不要说****夺回被蒙古人占去的城池了,当然了,蒙古人劫掠完毕又主动丢弃而被他们重新捡回来的城池就不用算在其中了。

蒙古人对大宋的进攻,至少在目前还维持在保持适当的压力,然后用富的流油的大宋朝来反哺蒙古人连年征战、延绵数万里战线所造成的消耗这样一个战略层面上。

这些事情朝野上下的很多人都知dào



所以,在两淮战区、京湖战区尤其是遭受蒙古进攻次数最多的四川战区,地方上的那些驻兵将领大多都是为了身家性命抵抗都不带抵抗的,带着手下兵卒还有一家老小金银细软跑路,将满城的百姓还有无兵的城池丢给蒙古人。

反正蒙古人抢完之后就会撤走的,留着手下兵卒到时候再回来就是。这是几大战区相当一部分将领尤其是那些靠近蒙古人防线的宋军将领心中最为真实的想法。既能保住身家性命,又能在蒙古人退兵之后用捡回来的城池向朝廷邀功,何乐而不为?

这样的事情在大宋朝其实是公开的秘密。也正因为如此,孟珙及其京湖战区在这一次襄阳之战中的表现更是显得弥足珍贵。

可是正身兼数大要职如日中天的贾似道在这样一个时候被皇帝打发到襄阳城犒军,这中间透露出的味道实在是让人有些琢磨不透啊。

襄阳城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如今大宋朝最危险的地方呀,口温不花的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这个时候派贾似道去犒军,那出现意wài

的机会可不是万一而是一万个可能了。作为皇帝宠臣,似乎不应该让他去往这样的险地不是?这不符合常理不是?

而另一个让群臣疑惑的地方泽是,诏书中并没有对贾似道离开后众人最为关心的临安府知府、市舶总司掌舵者等实权职位的归属做出任何安排。

临安府知府还好说,大多数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其实都是将临安府知府当着镀金来的,谁也不会真的认为能在临安府知府的位置上做到像贾似道这样风生水起,对很多人来说,贾似道能在临安大饥荒的情况下依然在临安府知府的位置上做的稳如泰山,只能说跟他升官一样,是一个异数。

真zhèng

让朝中一些人动心思的是那刚刚新设的市舶总司,尤其是至今还没有开衙却已经在临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市舶总司银行衙门了。

市舶总司银行衙门至今还没有正式出现在市舶总司衙门序列中,不过自龙首山嗣秀王别院大宴之后,市舶总司银行的消息就开始在临安城朝野上下传扬了开来。

温良恭、钱恒铎、文山南等人将总量四百万石价值两千万两白银的粮食存入市舶总司已经足够人眼红了,再加上嗣秀王赵师弥高调的宣bù

将会将王府府下产业三分之一的账面流水银子也象征性的存入市舶总司银行内,更是给还没有正式出现在人们眼中的市舶总司银行凭添了一把大火。

紧接着以郑铭轩为首的十余位临安酒商、药商也都纷纷在各种公开或者半公开的场合透露要将商铺中的流水银子都存入市舶总司银行中,并且透露市舶总司银行在合适的时间将会在大宋境内各个城池开设分号,凭市舶总司银行开具的票据就能在各个城池中通取通兑通存,这一下更是在临安城内引起了酣然大波。

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如果真的跟郑铭轩等人说的那样,那么市舶总司银行的野心怕是就不止如今表现出来的那些了。

众人似乎已经俨然看到一个超越户部的庞然大物正在冉冉升起。

这样的一个市舶总司,岂能不让人眼红?就算市舶总司银行不跟郑铭轩说的那样在各个城池中开设分号,仅仅是市舶总司每年的商税还有那两千万两的粮食,也是一个足以让所有人眼红的存zài

不是?

贾似道是走了,可是偏偏他手中掌握的东西、占着的位置还没有有着落啊。一时间,临安城内群臣就像那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蜂拥而动。

相对于暗流涌动的临安城,贾似道的贾府却是安静的多了。

贾府大堂,贾似道端坐在主位,而在他下首的客座上则是只敢半边屁股落座的那个面色湛蓝的中年人,不是才被擢升为大理寺司直的丁大全是谁?

如今贾似道已经不是当初丁大全这样一个小小的县治主薄就敢上门的临安府通判了,而是堂堂金紫光禄大夫衔的正三品高官。朝中很多人心中其实都明白,如果不是因为贾似道这半年时间里升官的势头太猛了,而且资历还太浅了,那么就凭他将临安城大饥荒这件事情完美解决的功劳,怕是一个六部主官也是跑不了的。

而丁大全呢,还是小小的正六品大理寺司直,双方的差距已然是天地之别。更不要说丁大全的年纪,可是足足要比贾似道大了十余岁,谁的前途更为光明,似乎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以如今丁大全的地位,想要见到贾似道自然不可能太容易,贾府门前不能说是车水马龙,至少他这个小小的六品大理寺司直却是不够分量让贾似道屈尊见的,他今天之所以能够出现在贾府,是贾似道把他叫来的。

随意的闲聊了几句,贾似道就看着丁大全笑道:“本官马上就要代圣上前往襄阳犒军,临安府、市舶总司衙门中的事物实在是太多,所以本官想让子万兄过来帮本官,不知子万兄意下如何?”

心中本就忐忑的丁大全听到贾似道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脸上的神色瞬间变得极其精彩。先是一呆,然后又是难以置信,随后又变为激动之色,湛蓝的面色都因此有些泛红,最后却是又变得有些迟疑和踌躇。

第183章 收服

丁大全脸上神情的变化尽落在旁边悠闲品茶的贾似道眼底,短短数息功夫,丁大全脸上尽然出现如此多的变化,他内心中的震动冲突由此可见一斑。不过想想最近临安城内各种各样漫天飞的流言蜚语,丁大全露出这样复杂的神色倒也不是太过让他意wài



今天突然将丁大全叫来直接出声要招揽他,并不是贾似道临时起意,而是在和乐楼大宴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想法。

丁大全能够在原本的历史上从一个小小的萧山县主薄在短短十余年的功夫中一跃成为大宋朝的左丞相坐上执政之位,如果没有点儿真材实料的话,仅仅靠那没有多少实权的阎贵妃和卢允生在赵昀面前使劲,是断然不可能的。即便大宋朝在后期的时候能够有能力做执政的人太少了,要是丁大全真是个庸才水货,怎么也是轮不到他的。

别的不说,仅仅是在和乐楼戊戌科聚宴上,能够在一帮自视甚高的进士群中得到认同让这个已经步入中年的老进士来安排整个宴席的种种事情,这种远超常人的长袖善舞和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放的下身段做的了事情这三样,就足够贾似道放下身段来招揽他了。

之前之所以没有付诸行动,主要还是因为贾似道还没有资格来招揽任何人。更不要说丁大全这样,极会钻营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人了。在还不能给出足够打动丁大全的筹码之前,冒然抛出橄榄枝不仅不会取得应有的效果,更会让双方之间生出龃龉。

如今贾似道的身份不知dào

要比当初那个小小的临安府通判高了不知dào

多少,想着他赶紧死的人不少,想要抱抱他大腿的人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双方之间的地位已经是天差地别,再加上贾似道如今手下确实需yào

用人,尤其是在他离开临安城前往襄阳之后,市舶总司中更需yào

一个能说会道、长袖善舞的人负责对外,余赐、周坦、杨铎、秦寿等人虽然都还不错,可是在为人处事上跟丁大全这样在小吏上沉浮了十余年的老油条相比那就差得远了。

虽说原本的历史上,丁大全是个巨奸,可是至少如今他还不是。巨奸,也要有能够让他成为巨奸的土壤。以两人如今的地位差距,贾似道丝毫不担心丁大全会脱离他的掌控。

据他了解,丁大全在大理寺似乎并不怎么受重用,最近正在四处奔走活动想要重新换个位置。

如今大理寺卿是荣国公赵链,祖上是宋高宗养子恩平郡王赵璩,到他这一代郡王之位已经没了,所以赵链只能继国公位,也算的上是当今大宋朝内比较显赫的宗室勋贵之一了。

荣国公赵链人已经是古稀之年,到了他这个即将进入古来稀之年阶段的人,应该是已经极为淡然不会在想着做些什么丰功伟绩了,可是偏偏赵链不一样,不仅不服老不说,而且脾气极为的不好,用又臭又硬来形容他,可以说是丝毫不为过。

大理寺两个少卿,也同样都是宗室中人,分别是出自嗣秀王赵师弥一系的赵满和宋孝宗孙子济阳郡王赵竑一系的赵龚两人。

大家都是皇亲国戚,而皇室宗亲也并不都是铁板一块,更重yào

的是论身份赵满和赵龚比赵链还要尊贵那么一点点儿,所以赵满和赵龚两人虽说要比赵链年轻,可是在大理寺中一向是不太买赵链的帐。不过毕竟赵链还是大理寺的一把手,为了对付又老脾气又臭的赵链,赵满和赵龚两人自然而然的选择了合力来对付赵链,所以整个大理寺那是被这三个皇室勋贵国公郡王弄的乌烟瘴气。

跟丁大全一样的大理寺司直有六人,所以丁大全那小小的身板在三个皇亲国戚的争斗中,实在是过的不怎么如意。

这些事情都是董宋臣告sù

贾似道的。在见到丁大全之后,贾似道就让董宋臣留意下下卢允生和丁大全之间的动静,虽说董宋臣有些不明白贾似道为什么会关注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小官,可是还是很尽心的做了。

本来一个正六品的小官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甚至都不用经过吏部尚书,吏部侍郎就能够决定,可是这段日子大宋朝着实是不甚太平,襄阳之战、徽州地震再到最近的临安城大饥荒逾百万的流民围城,大多数人的眼睛都盯着这些事情,实在是没有多少人会关注一个小小的正六品小官的调动,卢允生也不敢在赵昀烦心的时候乱插嘴,其余人呢,要么是孝敬不到位要么是没放在心上,所以丁大全走动了良久还是没动上一下位置。

一旦丁大全答yīng

了他的招揽,那么虽说他还是大理寺中的小角色,可是却也还是得罪了大理寺中的那三位不能招惹的主儿了,除了紧跟贾似道,实在是没有他路可走了,所以贾似道并不担心丁大全轻易会背叛他。

当然了,若是有人给丁大全的好处足够他铤而走险的话,也不排除丁大全会转投他人,不过先不要说丁大全有没有那个资本让人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仅仅是贾似道那个时候的身份,怕是很多人在勾搭丁大全的时候,首先就要掂量掂量跟贾似道做对所要付出的成本了。

说到底,一切都是要用实力来说话,只要贾似道的实力足够,想来即便是有人敢给丁大全足够的好处,丁大全自己也要先想上一想,面对贾似道的报复他承shòu的起不。毕竟面对将要打架的神仙,小人物永远都要有做炮灰的觉悟。

大堂内极其的安静,唯有丁大全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他很清楚贾似道的招揽对他来说,是机遇同样也是挑zhàn

。选对了,他就可以鲤跃龙门,借着贾似道的东风扶摇直上;贾似道倒了,以他如今的年纪,估计也没有再往上的可能了。

对他来说这个选择并不是太难,唯一需yào

考lǜ

的是,将宝押在贾似道身上,到底值不值得。树大招风的道理他还是懂得,贾似道青云直上的背后,同样也树敌众多。

不过不管怎样,丁大全今天来至少知dào

了一点,那就是如今朝野上下人人巴望着的临安府知府和市舶总司这两个地方,显然注定都是白忙活一场,贾似道刚刚的话说的那是再明白不过了,他的市舶总司需yào

人帮忙。

想到这里,丁大全脸上神色犹豫不定的神色渐渐变得镇定,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大人既然不弃,下官愿为大人牵马!”

第184章 又见史珍香

送丁大全到大堂门口,看着丁大全在贾全儿的引路下离去,正准bèi

转身进屋的贾似道耳边陡然听到几声女子的娇笑遥遥传来,回头只见到两个曼妙的身影正从庭院另一侧的回廊中亭亭而来,

等到两女转过回廊,贾似道看到面容,却是不由一愣。

穿着糯白长裙的清丽女人他很熟悉,正是每日里同床共枕的徐若曦。看到徐若曦自然不会让贾似道惊讶,真zhèng

让他惊讶的是徐若曦身边的媚惑女人,不是跟他剪不断理还乱的史珍香史大小姐又是谁?

看到史珍香,贾似道的第一反应就是扭身就走,还没走出两步却又不甘的停下。

临安城中的勋贵豪门都清楚一件事,那就是防火防盗防珍香。虽说徐若曦已经说了史珍香对她似乎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可是贾似道又怎么能真的放心?仅仅是两人之间的纠葛似乎就足够史珍香来悄悄给他带个不一样的绿帽了。当然,对徐若曦贾似道还是很相信的,只是史珍香实在是不能让他放心。

就在贾似道这犹豫的一会儿功夫,徐若曦和史珍香已经转过了回廊,正有说有笑的走来。

“若曦妹妹,这才多久没见,你皮肤怎么变得这么好了?好滑好嫩哦。”

随着史珍香的话,贾似道能够清楚的看到史珍香伸手在徐若曦的俏脸上摸了一把。这一幕让贾似道整个人的神经都不由自主的绷了起来,可惜接下来徐若曦的反应却是更让他几乎将下巴惊到地上。

“香姐姐,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样。小妹哪有你的皮肤好,要是有哪个男人能将姐姐给降服了,那才真是一辈子的幸事。”

也不知dào

史珍香的话让徐若曦想到了什么,如玉的俏脸上不自觉的飞起两抹红晕,再加上史珍香的骚扰下产生的羞窘,乍现的艳光几欲让人不敢直视,即便是见惯了各样美色的史珍香,看到不胜娇羞艳光逼人的徐若曦也是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似乎是因为史珍香有些火辣的眼神刺激了徐若曦的某处神经,羞窘之下****一声却是不依不挠的反手要抚上史珍香的俏脸,这个动作更像是在掩饰着什么。

这种状态的徐若曦,更平常那副淡然模样完全是判若两人,若不是跟徐若曦已经同床共枕半年之久,贾似道是怎么也不会相信,性子清淡的徐若曦会对人做出这样的骚扰之事。

难得说,自己这位性子极淡的娘子一直给自己的看的只是表象?实则,她的奔放都被隐藏在了最深处?合拢下巴的贾似道,眼中闪过一抹玩味之色。

看来,还要继xù

挖掘才是。

“好哇,你成了亲这胆子也大了,竟然敢****姐姐?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额,老实交代,你这阵子是不是又用了哪家的香粉?”

这边史珍香和徐若曦并没有发xiàn

透过林木偷窥的贾似道,史珍香没有想到徐若曦竟然如今敢对自己****了,不自觉的就想到了当日贾似道在和乐楼将她按在腿上抽屁股的场景,惊羞之下差点说漏了嘴,随后似乎为了掩饰般一把打掉徐若曦的手,伸手到她腋下作势欲挠。

徐若曦并没有发xiàn

史珍香的异常。因为她早就发xiàn

了自己身上的一些变化,而且春桃和绿珠早就说过了。这样的一种变化是在什么时候发生的,徐若曦其实最清楚。所以此刻被史珍香这样刨根究底的问询,尤其是想到某些少儿不宜的场景,她发xiàn

自己的身体都变得有些酥软火热了,这样的感觉更是让她满心的羞窘难当不足为外人道也。

“好哇,果然是有秘诀,你翅膀硬了不是?竟还想瞒着姐姐不成?”史珍香看到徐若曦这幅模样,更是觉得徐若曦这些日子用了她不知dào

的香粉等物,伸手在徐若曦腋下不断的抓挠着。

这边娇羞不已的徐若曦狼狈的躲闪着史珍香的魔爪,时不时的还伸手抽空反击一下。已是入夏之时,两人穿的衣服实在是极为的单薄,这番打闹不时有曼妙的春光乍现,场面之香艳,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咳咳!”

贾似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背过身清咳两声。

这两声清咳,若是放在荷花塘中,怕是当真是可以起到惊起野鸭无数的威力了。这边正闹做一团的两女听到两声男人清咳,无不齐齐一惊,短暂的呆愣之后,史珍香发生一声短促的惊呼,两人闪电般的分开,慌不失的整理起各自有些凌乱的衣服来。

徐若曦倒还好,因为她对那声清咳很是熟悉,更何况这是贾府,她是贾府的主人,这贾府中,除了那个人外,似乎还没有男人能够在看到主母在还敢这样咳的。

不过虽说徐若曦要比史珍香淡定,可是内心中的羞窘却是实在是不足为外人道也。她知dào

贾似道在会客,可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完客了,而且还正好kàn

到了她跟史珍香之间的嬉闹,这可是如何是好?

之前史珍香可是挠破了贾似道的脸的,而且似乎不只一次的寻他麻烦,身为娘子不仅没有给相公分忧,还当着相公的面跟临安城内人人都知dào

喜欢女人的女人嬉闹,不知dào

相公心中会作何之想。

这会,史珍香也已经看到贾似道了。当然贾似道是背对着两人的,都说非礼勿视,虽说他已经看到了不少不该看到的东西,可是至少表面上还要做些样子不是?

仅仅是从背影,史珍香也能认出来这背影是谁。不就是她每天都要诅咒上几遍的登徒子是谁?

“相公!”

徐若曦整理好衣衫,怯生生的微微一福道。她自然不能跟贾似道说,史珍香早已经来信给她解释过一些事情了。从之前贾似道的态度来看,要是知dào

之前她就跟史珍香在联系,定然会生气的吧?可是今天史珍香上门了,她自然不可能将她拒之门外,偏偏自己又因为开心,跟史珍香的嬉闹又被相公撞见了。

实在是,要死了,要死了!徐若曦满脑子都是懊悔。

第185章 晚宴

听到徐若曦的声音,贾似道知dào

两人应该都已经整理好衣衫了,缓缓转过身,先是给徐若曦一个你等着的眼神,随即看着俏脸上晕红未退却强制的昂着修长雪白脖颈如同骄傲的孔雀般盯着自己的史珍香,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史小姐,好久不见!”

这边还在忐忑中的徐若曦看到贾似道这个意味十足的眼神,心中顿时一松。看来相公没有生气,只是那眼神……徐若曦俏脸上不自觉的再次飞起两抹嫣红。

“哼!你我有什么好见的!”

看了一眼娇羞万分一副幸福小女人模样的徐若曦一眼,史珍香心中突然感觉很不是滋味。只是当着徐若曦的面,史珍香好在并没有出恶语,娇俏的皱了皱鼻子,闷声道。

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贾似道并不以为意,这就是史珍香,如果她突然变得娇羞可人,贾似道还真是要打足了十二分的小心应付了。

“呵呵,史小姐跟我自然是没有好见的,要见也是见若曦。”

“哼!若曦是本姑娘的好姐妹,要是让我知dào

你欺负她,我跟你没完。”史珍香冷哼一声,瞥了眼美眸中带着些许哀求的徐若曦一眼,冷哼一声。

“若曦是贾某的娘子,贾某疼她都来不及,又怎会欺负与她呢?”

“谁知dào

?妹妹,若是这登徒……人欺负你,你告sù

姐姐,姐姐给你做主。”

“姐姐,相公对我很好的。”徐若曦怯生生的娇羞无限道。

“……”

看到她这幅模样,史珍香实在是不知dào

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心中那股不舒服的感觉,让她几欲抓狂。

“妹妹,你先过去,我有些话要对这人说。”

“姐姐……”

“放心吧,我吃不了你这的好相公!”吃味的瞪了一眼徐若曦,史珍香压低了声音道:“等会姐姐一定原原本本的将你的好相公还给你。”

一句话顿时让徐若曦羞窘万分,看着贾似道不说话。这个动作让史珍香更是几欲抓狂,这明显是在征求贾似道的意思了。

看到贾似道笑着点点头,徐若曦才依依不舍的给了贾似道一个好好说话的哀怨眼神,转身走到不远处。看模样,却是翘着耳朵在听着这边的动静,一旦真的说甭了,也好及时来拉架。

史珍香走到贾似道身前站定,看着贾似道娇声道:“襄阳不是什么善地,你可不要被蒙古人抓到大漠回不来了。”

贾似道愣愣的看着史珍香。

这是在关心自己么?还是说这是在对自己表白?不应该啊!当着闺蜜的面对闺蜜的男人表白?

“哼,你这登徒子不要想歪了!是我爹让我给你带话,若是你不想去,他会全力帮你周旋一二!再说,你欠本姑娘的债还没有完呢,你……被蒙古人抓去了,本姑娘找谁收债去?再说,若曦也会难过!”

史珍香看到贾似道脸上的愕然神色,脸颊飞红,撇过头看着不断朝着这边张望的徐若曦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羡慕,冷声解释道。

这才对嘛!

“贾某先谢谢史小姐的关心了。不过史小姐放心,本官一定会……活着回来的。”

虽然感觉史珍香今儿个有些奇怪,可是贾似道并没有细想,苦笑着道。

见到贾似道如此模样,史珍香心中陡然一痛,俏脸情不自禁的有些发白。随即冷哼一声,扭身丢给贾似道一个大大的后脑勺,大步朝着徐若曦走去,一把抓住正准bèi

问询的徐若曦拽着救走,却是看都不看贾似道一眼了。

徐若曦本来还想着回头给贾似道打个招呼,不过看到史珍香煞白的敲烂,再看看一脸无奈的贾似道,心中不知为何陡然浮现一种奇怪的感觉,不过这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并没有持续太久,匆匆给了贾似道一个安心的眼神,徐若曦只得被史珍香抓着亦步亦趋的离去。

回廊的另一头,春桃和绿珠还有其余几个貌似是史珍香侍女的丫鬟,正抱着大包小包匆匆赶来。

史珍香倒是给徐若曦带了不少东西。

看着潇洒离去骄傲的如同孔雀般的史珍香,贾似道只得摇摇头报以无奈的苦笑,转身朝着书房走去。在这大宋朝能出现个这么特立独行的女子,也当真是一个异数了。

……

这一天贾府门前的人流络绎不绝,不断有人进入贾府,不断又有人从贾府走出。余赐、周坦、杨铎、郑铭轩、秦寿等人一个个赶趟儿似得从各处赶来贾府,随后又面色各异的悄然离开。

资历实在是太浅,在官场上混的日子实在是太短,贾似道能够拿的出手交付重任的人也就这么几个人,不似朝廷其余重臣,哪一个府下都有众多的门生依附,这也可以说是他如今最为薄弱的短板了。

等到贾似道命贾全儿将秦寿送走,贾似道刚刚升了个懒腰,书房外春桃的声音也恰到好处的响起。

“老爷,夫人让小婢来通报一声可以用膳了。”

听到春桃的声音,贾似道抬头间才发xiàn

,不知dào

何时窗外已经是一片夕阳红。

晚饭肯定不是刚刚才好,想来是早就好了,然后徐若曦一直派春桃等候在书房外,所以才会在贾全儿刚刚将秦寿送走,这边春桃就来了。

到了餐厅,徐若曦正在张罗着摆放各类菜肴,旁边的食盒证明这些菜已经不知dào

都热了多少遍了。没有见到史珍香,也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走的。

看到贾似道进来,徐若曦放下手中的伙计,走过来温柔的替贾似道整了整衣衫,柔声道:“相公,累了吧?来妾身下厨专门做了些相公爱吃的小菜,快来尝尝。”

这个时候显然问起史珍香不是时候,更何况他跟史珍香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好说清白,既然徐若曦没有提,贾似道自然也乐得不接茬。

牵着徐若曦的柔荑,贾似道拉着她在桌边坐下,先给徐若曦夹了一筷,递到徐若曦嘴边道:“老婆辛苦了,这第一口应该先喂你才是。”

虽然徐若曦没有说,不过贾似道却是清楚,明天他就要离开临安城前往襄阳府犒军,这一来一去两人短则一两月长则怕是半年都要见不到了。这一点儿,他清楚,同样也知dào

徐若曦也清楚。

这些天贾似道忙着安排临安府和市舶总司以及侦缉司的各类事物安排,再加上他答yīng

赵昀前往襄阳城犒军的时候根本没有考lǜ

到徐若曦,所以,实在是心中有愧,一直也没有跟徐若曦好好的说上一说。

而徐若曦呢,显然是为了安贾似道的心,每天只是尽心尽lì

的服侍着贾似道,却不知是有意还是不想表露出自己的担忧也是提也没有提他即将离开临安城前往襄阳的事情。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提起即将到来的离别,此刻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明天一早他就要离开临安城,一顿饭,自然是显得格外的不同。

第186章 春宵苦短

如果可以,贾似道是不想这么仓促的就赶往襄阳的,关键还是在安全这个事情上。

考lǜ

到襄阳之战的目地已经达到,赵昀早在半月前已经授意蒙古通好使作监周次说找到已经被晾了快月余时间的蒙古使节重新开启谈判,也不知dào

蒙古使团的主使熊文通是怎么想的,竟然答yīng

了周次说重启谈判的要求,这些天两人正在扯皮。

这让本以为被大宋朝摆了一道又在临安城中受尽了冷遇的蒙古使节早就应该打道回府的大宋朝朝野上无不跌碎了一地眼镜。

如此重大的决定,熊文通肯定是不敢擅自做主轻易应下来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蒙古国内早就有了命令,所以熊文通才会这么轻易的就答yīng

大宋重启和谈。

只是大宋朝朝野上下所有人也同样都知dào

,凶焰滔天的蒙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白白吃这样一个闷亏的。可是如今代表着蒙古颜面的使节和谈团被大宋朝当傻子一样耍来耍去,蒙古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不仅没有在襄阳之战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召回和谈使节团,如今更似早就料到大宋这边要何谈,甚至提前就叮嘱了熊文通,这样古怪的行事大大迥异于之前一向喜欢用拳头和骑兵来解决问题的蒙古人作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就不得不让大宋朝朝野上下思量了又思量。

不过,有阴谋也好,没有阴谋也罢,贾似道虽然说服了贾贵妃,可是贾贵妃却是思量了两天之后传来话,去可以,必须要及早动身,趁着现在蒙古使节团还在跟大宋扯皮,蔡州城的口温不花也还没有动静,赶紧去逛一趟然后赶紧回来。

这已经是贾贵妃能做出来的最后让步了。她的这个要求自然得到了赵昀的响应。如今大腹便便的贾贵妃,俨然已经是这深深皇城内最为重yào

的人了,即便是赵昀面对她也是要小心翼翼的,更不要说朝野上下包括赵昀也认为安静的有些异常的蒙古人肯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早在蒙古人打的金国人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蒙古人就不再是那个闷头吃亏的主儿了。更莫说这一次大宋朝做的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情,直接是朝着风头正劲的蒙古人脸上来了一巴掌。

为了稳住蒙古人至少是在贾似道在襄阳的时候不要发生战事,赵昀甚至都已经授意周次说可以在岁币这些方面对蒙古人做些大的让步来拖延时间,至少是贾似道犒军的时候不要出问题就可以了,至于在贾似道回来之后,那就该如何就如何了。

反正谁都知dào

蒙古人不会白白的咽下这口气,一战显然是在所难免的,而两国之间似乎从三年前撕破脸开始也就没真zhèng

的停过刀兵。

餐桌旁边还有春桃、绿珠和贾全儿侍候着,这个时候见到贾似道如此宠溺女主人,三人眼中无不露出会心的笑容,随后眼观鼻口观心的各自扭头看向别处。

徐若曦脸上带着酡红轻启红唇接过贾似道喂来的红烧肉。贾似道看着一脸娇羞的徐若曦,心中是满满的满足还有深深的内疚,这些日子忙里忙外,每天回来都是很晚,徐若曦却是风雨无阻的点着灯等着他归来,这也是他每天必定回家唯一的期待了。

“老婆……”

“呕!”

贾似道话音未落,刚刚咀嚼了两下红烧肉的徐若曦俏脸陡然变得煞白,干呕出声,随后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巴起身朝着一边刚刚净手用的铜盆奔去。

“快去请太医!”

贾似道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陡然被人用手紧紧攥了一下,爆喝出声,说着快步奔到还抱着铜盆呕吐不止的徐若曦身边,一把保住她就要往外奔。

“贾全儿,去查今天的饭菜是谁做的,从哪买的!去命殿前司封锁城门……”

一只温润的小手突然覆在了贾似道的嘴上,将他剩下的话尽皆堵了回去。

“相公,妾身只是前两天一时嘴馋吃多了冰镇西瓜,受了些风寒受不得荤腥!相公如此大动干戈,怕是朝廷上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看着俊脸生寒杀气四溢的贾似道,徐若曦美眸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春桃和绿珠身上瞥过,然后保住贾似道的脖子将螓首柔柔的靠在他肩膀上,在贾似道看不到的地方,两颗晶莹的泪花攸然而落。

贾似道刚刚那一瞬间的表现出来的忧虑和焦灼让徐若曦满心都被浓浓的甜蜜和幸福所充溢。有夫如此,还有何求?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夫人真的只是受了风寒?”

贾似道只当徐若曦是含羞,并没有想太多,看着春桃和绿珠瞪着眼睛问道。

“回老爷,小姐她……”春桃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徐若曦,张嘴就欲说话,站在她身边的绿珠见状连忙伸手拉了她一把打断她的话抢着说道:“都是小婢们的错,小姐确实是受了风寒,所以今天史小姐才来看望小姐。”

春桃扭头瞅了绿珠一眼,红唇蠕动几下,又看了一眼被贾似道抱在怀里埋首在他肩膀上的徐若曦,最终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对两女的这些小动作,贾似道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却只是以为绿珠担心春桃说错话惹得自己责怪,所以才会如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让你贪吃!”

得到绿珠肯定的答复贾似道怒从心起,扬手对着徐若曦的****不轻不重的抽了一巴掌,换来徐若曦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后却是似乎因为羞窘将头埋得更深了。

“好了,春桃,你去请太医来一趟……”

“相公,不要麻烦太医了,我们……回……回房吧。”

徐若曦细弱蚊吟带着无限娇羞与遐想的话在贾似道耳边轻声响起。

温玉软香在怀,耳边带着浓浓暗示意味的呢声喃语,让贾似道腰腹处瞬间飙升起大团火焰。

“嘿嘿,真……不用太医么?”贾似道依然有些迟疑,只是这笑声实在是有些猥琐。

“相公!”

徐若曦扭了扭柔软的娇躯,怯生生的嗔道。

这几下扭动瞬间让贾似道烧的口干舌燥,险些直接露出某些丑态。

“哈哈,好!听老婆的,不吃了!我们回房!”

贾似道不顾徐若曦轻捶的小拳头,大笑着抱着她快步朝着内室走去,留下面红耳赤的春桃、绿珠两女,至于贾全儿,早就见势不对偷偷的躲出去了。

如果可以,贾似道是不想这么仓促的就赶往襄阳的,关键还是在安全这个事情上。

考lǜ

到襄阳之战的目地已经达到,赵昀早在半月前已经授意蒙古通好使作监周次说找到已经被晾了快月余时间的蒙古使节重新开启谈判,也不知dào

蒙古使团的主使熊文通是怎么想的,竟然答yīng

了周次说重启谈判的要求,这些天两人正在扯皮。

这让本以为被大宋朝摆了一道又在临安城中受尽了冷遇的蒙古使节早就应该打道回府的大宋朝朝野上无不跌碎了一地眼镜。

如此重大的决定,熊文通肯定是不敢擅自做主轻易应下来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蒙古国内早就有了命令,所以熊文通才会这么轻易的就答yīng

大宋重启和谈。

只是大宋朝朝野上下所有人也同样都知dào

,凶焰滔天的蒙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白白吃这样一个闷亏的。可是如今代表着蒙古颜面的使节和谈团被大宋朝当傻子一样耍来耍去,蒙古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不仅没有在襄阳之战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召回和谈使节团,如今更似早就料到大宋这边要何谈,甚至提前就叮嘱了熊文通,这样古怪的行事大大迥异于之前一向喜欢用拳头和骑兵来解决问题的蒙古人作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就不得不让大宋朝朝野上下思量了又思量。

不过,有阴谋也好,没有阴谋也罢,贾似道虽然说服了贾贵妃,可是贾贵妃却是思量了两天之后传来话,去可以,必须要及早动身,趁着现在蒙古使节团还在跟大宋扯皮,蔡州城的口温不花也还没有动静,赶紧去逛一趟然后赶紧回来。

这已经是贾贵妃能做出来的最后让步了。她的这个要求自然得到了赵昀的响应。如今大腹便便的贾贵妃,俨然已经是这深深皇城内最为重yào

的人了,即便是赵昀面对她也是要小心翼翼的,更不要说朝野上下包括赵昀也认为安静的有些异常的蒙古人肯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早在蒙古人打的金国人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蒙古人就不再是那个闷头吃亏的主儿了。更莫说这一次大宋朝做的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情,直接是朝着风头正劲的蒙古人脸上来了一巴掌。

为了稳住蒙古人至少是在贾似道在襄阳的时候不要发生战事,赵昀甚至都已经授意周次说可以在岁币这些方面对蒙古人做些大的让步来拖延时间,至少是贾似道犒军的时候不要出问题就可以了,至于在贾似道回来之后,那就该如何就如何了。

反正谁都知dào

蒙古人不会白白的咽下这口气,一战显然是在所难免的,而两国之间似乎从三年前撕破脸开始也就没真zhèng

的停过刀兵。

餐桌旁边还有春桃、绿珠和贾全儿侍候着,这个时候见到贾似道如此宠溺女主人,三人眼中无不露出会心的笑容,随后眼观鼻口观心的各自扭头看向别处。

徐若曦脸上带着酡红轻启红唇接过贾似道喂来的红烧肉。贾似道看着一脸娇羞的徐若曦,心中是满满的满足还有深深的内疚,这些日子忙里忙外,每天回来都是很晚,徐若曦却是风雨无阻的点着灯等着他归来,这也是他每天必定回家唯一的期待了。

“老婆……”

“呕!”

贾似道话音未落,刚刚咀嚼了两下红烧肉的徐若曦俏脸陡然变得煞白,干呕出声,随后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巴起身朝着一边刚刚净手用的铜盆奔去。

“快去请太医!”

贾似道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陡然被人用手紧紧攥了一下,爆喝出声,说着快步奔到还抱着铜盆呕吐不止的徐若曦身边,一把保住她就要往外奔。

“贾全儿,去查今天的饭菜是谁做的,从哪买的!去命殿前司封锁城门……”

一只温润的小手突然覆在了贾似道的嘴上,将他剩下的话尽皆堵了回去。

“相公,妾身只是前两天一时嘴馋吃多了冰镇西瓜,受了些风寒受不得荤腥!相公如此大动干戈,怕是朝廷上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看着俊脸生寒杀气四溢的贾似道,徐若曦美眸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春桃和绿珠身上瞥过,然后保住贾似道的脖子将螓首柔柔的靠在他肩膀上,在贾似道看不到的地方,两颗晶莹的泪花攸然而落。

贾似道刚刚那一瞬间的表现出来的忧虑和焦灼让徐若曦满心都被浓浓的甜蜜和幸福所充溢。有夫如此,还有何求?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夫人真的只是受了风寒?”

贾似道只当徐若曦是含羞,并没有想太多,看着春桃和绿珠瞪着眼睛问道。

“回老爷,小姐她……”春桃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徐若曦,张嘴就欲说话,站在她身边的绿珠见状连忙伸手拉了她一把打断她的话抢着说道:“都是小婢们的错,小姐确实是受了风寒,所以今天史小姐才来看望小姐。”

春桃扭头瞅了绿珠一眼,红唇蠕动几下,又看了一眼被贾似道抱在怀里埋首在他肩膀上的徐若曦,最终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对两女的这些小动作,贾似道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却只是以为绿珠担心春桃说错话惹得自己责怪,所以才会如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让你贪吃!”

得到绿珠肯定的答复贾似道怒从心起,扬手对着徐若曦的****不轻不重的抽了一巴掌,换来徐若曦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后却是似乎因为羞窘将头埋得更深了。

“好了,春桃,你去请太医来一趟……”

“相公,不要麻烦太医了,我们……回……回房吧。”

徐若曦细弱蚊吟带着无限娇羞与遐想的话在贾似道耳边轻声响起。

温玉软香在怀,耳边带着浓浓暗示意味的呢声喃语,让贾似道腰腹处瞬间飙升起大团火焰。

“嘿嘿,真……不用太医么?”贾似道依然有些迟疑,只是这笑声实在是有些猥琐。

“相公!”

徐若曦扭了扭柔软的娇躯,怯生生的嗔道。

这几下扭动瞬间让贾似道烧的口干舌燥,险些直接露出某些丑态。

“哈哈,好!听老婆的,不吃了!我们回房!”

贾似道不顾徐若曦轻捶的小拳头,大笑着抱着她快步朝着内室走去,留下面红耳赤的春桃、绿珠两女,至于贾全儿,早就见势不对偷偷的躲出去了。

如果可以,贾似道是不想这么仓促的就赶往襄阳的,关键还是在安全这个事情上。

考lǜ

到襄阳之战的目地已经达到,赵昀早在半月前已经授意蒙古通好使作监周次说找到已经被晾了快月余时间的蒙古使节重新开启谈判,也不知dào

蒙古使团的主使熊文通是怎么想的,竟然答yīng

了周次说重启谈判的要求,这些天两人正在扯皮。

这让本以为被大宋朝摆了一道又在临安城中受尽了冷遇的蒙古使节早就应该打道回府的大宋朝朝野上无不跌碎了一地眼镜。

如此重大的决定,熊文通肯定是不敢擅自做主轻易应下来的,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蒙古国内早就有了命令,所以熊文通才会这么轻易的就答yīng

大宋重启和谈。

只是大宋朝朝野上下所有人也同样都知dào

,凶焰滔天的蒙古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白白吃这样一个闷亏的。可是如今代表着蒙古颜面的使节和谈团被大宋朝当傻子一样耍来耍去,蒙古人竟然没有任何反应,不仅没有在襄阳之战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召回和谈使节团,如今更似早就料到大宋这边要何谈,甚至提前就叮嘱了熊文通,这样古怪的行事大大迥异于之前一向喜欢用拳头和骑兵来解决问题的蒙古人作为,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就不得不让大宋朝朝野上下思量了又思量。

不过,有阴谋也好,没有阴谋也罢,贾似道虽然说服了贾贵妃,可是贾贵妃却是思量了两天之后传来话,去可以,必须要及早动身,趁着现在蒙古使节团还在跟大宋扯皮,蔡州城的口温不花也还没有动静,赶紧去逛一趟然后赶紧回来。

这已经是贾贵妃能做出来的最后让步了。她的这个要求自然得到了赵昀的响应。如今大腹便便的贾贵妃,俨然已经是这深深皇城内最为重yào

的人了,即便是赵昀面对她也是要小心翼翼的,更不要说朝野上下包括赵昀也认为安静的有些异常的蒙古人肯定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

早在蒙古人打的金国人没有还手之力的时候,蒙古人就不再是那个闷头吃亏的主儿了。更莫说这一次大宋朝做的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事情,直接是朝着风头正劲的蒙古人脸上来了一巴掌。

为了稳住蒙古人至少是在贾似道在襄阳的时候不要发生战事,赵昀甚至都已经授意周次说可以在岁币这些方面对蒙古人做些大的让步来拖延时间,至少是贾似道犒军的时候不要出问题就可以了,至于在贾似道回来之后,那就该如何就如何了。

反正谁都知dào

蒙古人不会白白的咽下这口气,一战显然是在所难免的,而两国之间似乎从三年前撕破脸开始也就没真zhèng

的停过刀兵。

餐桌旁边还有春桃、绿珠和贾全儿侍候着,这个时候见到贾似道如此宠溺女主人,三人眼中无不露出会心的笑容,随后眼观鼻口观心的各自扭头看向别处。

徐若曦脸上带着酡红轻启红唇接过贾似道喂来的红烧肉。贾似道看着一脸娇羞的徐若曦,心中是满满的满足还有深深的内疚,这些日子忙里忙外,每天回来都是很晚,徐若曦却是风雨无阻的点着灯等着他归来,这也是他每天必定回家唯一的期待了。

“老婆……”

“呕!”

贾似道话音未落,刚刚咀嚼了两下红烧肉的徐若曦俏脸陡然变得煞白,干呕出声,随后猛然捂住自己的嘴巴起身朝着一边刚刚净手用的铜盆奔去。

“快去请太医!”

贾似道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陡然被人用手紧紧攥了一下,爆喝出声,说着快步奔到还抱着铜盆呕吐不止的徐若曦身边,一把保住她就要往外奔。

“贾全儿,去查今天的饭菜是谁做的,从哪买的!去命殿前司封锁城门……”

一只温润的小手突然覆在了贾似道的嘴上,将他剩下的话尽皆堵了回去。

“相公,妾身只是前两天一时嘴馋吃多了冰镇西瓜,受了些风寒受不得荤腥!相公如此大动干戈,怕是朝廷上又有人要说闲话了。”

看着俊脸生寒杀气四溢的贾似道,徐若曦美眸在旁边欲言又止的春桃和绿珠身上瞥过,然后保住贾似道的脖子将螓首柔柔的靠在他肩膀上,在贾似道看不到的地方,两颗晶莹的泪花攸然而落。

贾似道刚刚那一瞬间的表现出来的忧虑和焦灼让徐若曦满心都被浓浓的甜蜜和幸福所充溢。有夫如此,还有何求?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夫人真的只是受了风寒?”

贾似道只当徐若曦是含羞,并没有想太多,看着春桃和绿珠瞪着眼睛问道。

“回老爷,小姐她……”春桃看了一眼背对着她的徐若曦,张嘴就欲说话,站在她身边的绿珠见状连忙伸手拉了她一把打断她的话抢着说道:“都是小婢们的错,小姐确实是受了风寒,所以今天史小姐才来看望小姐。”

春桃扭头瞅了绿珠一眼,红唇蠕动几下,又看了一眼被贾似道抱在怀里埋首在他肩膀上的徐若曦,最终垂下脑袋不再说话。

对两女的这些小动作,贾似道心中虽然觉得奇怪,却只是以为绿珠担心春桃说错话惹得自己责怪,所以才会如此,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让你贪吃!”

得到绿珠肯定的答复贾似道怒从心起,扬手对着徐若曦的****不轻不重的抽了一巴掌,换来徐若曦一声短促的惊叫,随后却是似乎因为羞窘将头埋得更深了。

“好了,春桃,你去请太医来一趟……”

“相公,不要麻烦太医了,我们……回……回房吧。”

徐若曦细弱蚊吟带着无限娇羞与遐想的话在贾似道耳边轻声响起。

温玉软香在怀,耳边带着浓浓暗示意味的呢声喃语,让贾似道腰腹处瞬间飙升起大团火焰。

“嘿嘿,真……不用太医么?”贾似道依然有些迟疑,只是这笑声实在是有些猥琐。

“相公!”

徐若曦扭了扭柔软的娇躯,怯生生的嗔道。

这几下扭动瞬间让贾似道烧的口干舌燥,险些直接露出某些丑态。

“哈哈,好!听老婆的,不吃了!我们回房!”

贾似道不顾徐若曦轻捶的小拳头,大笑着抱着她快步朝着内室走去,留下面红耳赤的春桃、绿珠两女,至于贾全儿,早就见势不对偷偷的躲出去了。

第187章 请辞

临安城外十里亭,旌旗招展,刀枪漫天,人山人海。

放眼望去,申国公郑清之、枢密使史嵩之、宿老郑性之、李宗勉、袁甫、李绍等一大波朝中重臣尽皆在人群中,还有荣王府西席元靖、嗣秀王府西席良山赫然在列,至于贾似道手下的余赐、周坦、杨度、秦寿以及丁大全等人,则是因为如此众多的朝中重臣在,根本没有露脸的机会。

今天是犒军大使、巡视江南东路、淮西南路大使、金紫光禄大夫贾似道离开临安城的日子,朝中重臣除了抱病不出的左丞相乔行简、参知政事李鸣复这些跟贾似道已经没有调和余地的等重臣外,基本上无一例外都起了个大早为贾似道送行来了。

十里亭,第一次这么热闹。

无数早起的百姓听闻贾似道要前往如今大宋朝跟蒙古人的交战之地襄阳城犒军,也是闻讯而来,只是因为有殿前司兵卒的拦阻,他们只能在远处遥送而已。

临安城大饥荒,官阶的飙升只是贾似道获得的最为直接的红利。逾百万灾民以及临安城内百姓、文人士子的风评才是他最大的收获,只是这些东西都是隐性的红利而已,虽说如今这些隐性红利还看不到什么好处,不过只有贾似道清楚,这些才是他这几个月内最大的收获。

一众重臣围着贾似道不断的寒暄着。徐若曦坐在马车中隔着窗帘一双美眸痴痴的停在跟一众朝廷重臣谈笑风声的贾似道身上,似乎要将他永远的留在眼中一般。

昨天晚上两人颠鸾倒凤折腾到大半夜,两人谁都没有说今天就要离开的话语,只是也许是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向来害羞的徐若曦却是在昨夜迸发出贾似道从来未曾感受过的豪放,那如火的热情让他都几乎有些招架不住。虽说最终还是他棋高一着成功的摆平了徐若曦,但是却也把他累个够呛。至于徐若曦,到最后更是直接瘫软在床上,本来贾似道以为她今天至少要睡到晌午的,这样他就可以偷偷走,至少不用伤别离不是?只是他没想到到了早上徐若曦竟然比他起来的还要早,起床就开始给他收拾各样要带的东西。

眼见不可能偷摸离开,贾似道自然不可能说不让徐若曦送。跟徐若曦一同坐在马车上的是阿阮,看着徐若曦痴痴的眼神,阿阮也不知dào

自己能说些做些什么,只能安静的陪着她。同时她也不禁想到了她的莫夜哥哥。

这一次离京,身手不知dào

到底有多高的莫夜却是主动要求跟随贾似道北上襄阳城犒军,贾似道考lǜ

了一番后,终究还是应承了下来。

去往襄阳城犒军,其实对安全他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襄阳城内有数十万的大军在,再加上孟珙请旨让他去的。只要孟珙不败,他的安全自然会有保障。真zhèng

需yào

担心的只是那一日突然出现的刺客罢了,显然,既然有人想杀他,他离开了临安城才是最好的机会。

虽说这一次他除了两千人的御前军一路保护他到襄阳外还有赵毅的一百内殿直禁军高手相随,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刺客显然不会明着来,这样的话,像莫夜这样的高手在,自然安全就要有保障的多。当然,也不是说赵毅等人的身手不好,身份不同,赵毅等人自然不可能跟莫夜一般随意就是了。

莫夜的身手可以说阿阮最清楚,所以她对莫夜的安慰倒是不怎么担心,只是以她的年纪倒实在是不太能理解徐若曦如今这个状态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就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呢?

眼见太阳已经升到树梢上了,吉时也将到了,可是临安城方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一众前来送行的官员虽说都还在热络的闲聊着,却是在各自心中都打起了小九九。

皇帝虽然没有说他会来送行,可是谁都知dào

,就算皇帝不会亲自来,至少宫中肯定会有一些践行的赏赐来,可是如今眼见就快到了吉时了,宫中还没有任何来人,这透露出来的信息就实在是有些耐人寻味了。

临安府、市舶总司已经没有必要争了,都还是贾似道兼着,贾似道圣眷之隆又一次让人见识到了,可是这才持续了几天也,宫中甚至连个践行的人都没有,难道说之前看到的都是表象?

就连贾似道自己也有些疑惑,赵昀不可能说忘记这么重大的事情,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可能又有什么突发的事情出现了。

会是什么呢?

“咦!来了!来了!”

随着这声音,隐隐有迅疾的马蹄声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官道尽头,数十匹快马正带着阵阵风尘疾驰而来。

有殿前司兵卒在周围戒严,能够这样策马疾奔的显然只能是宫中来的人了。

那数十人来的很快,不过片刻功夫,轰鸣的马蹄声已经到了近前,这个时候所有人也都看清楚了,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不是皇帝身边的宠侍董宋臣又是谁。

看到董宋臣,有很多人心中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是失望还是别的,大概也只有他们自己知dào

了。

董宋臣在距离人群还有数十步的时候就勒住了胯下骏马,然后下马大步朝着贾似道等人聚集的地方行来。这一幕让那些心思游移的大人们更是无不面色一变。

身为皇帝身边近侍的董宋臣这样做,显然只是为了给贾似道面子,显示他的尊重。董宋臣是皇帝身边的近侍,他的态度如何,显然在很多时候就代表了这个人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如何,如今看来,开始半天不来,果然是有事耽搁了。

“洒家来晚了,让诸位大人久等了!”董宋臣笑着对一众重臣抱拳一礼尖声道。

“哪里哪里,我们也是刚到,董公公哪来晚了!”

……

一众大人物纷纷对着董宋臣七嘴八舌的笑着道。

就算不巴结这位皇帝身边的宠侍,至少得罪却是万万不能的。

“圣上有旨给贾大人,要不,我们先宣读圣上的旨意?”

董宋臣对这些大人们的热情表现的很矜持,寒暄了几声后,看着贾似道笑着道。

贾似道笑着点头。

很快早就准bèi

好的香案等物就摆放好,一众群臣包括周围禁军齐齐跪伏于地接旨,这就是皇帝啊!一张小小的锦帛就能让所有人俯首跪地。

圣旨倒是没有什么,都是一些应有的赏赐,如御酒等物。等到圣旨宣读完毕,群臣起身,董宋臣将圣旨交到贾似道手中的时候,董宋臣低低的声音在贾似道耳边响起。

“贾大人,今儿个一大早,乔相爷就进宫面圣,请旨辞去相位告老还乡。所以,洒家来迟了。”

贾似道心中一个咯噔。

第188章 伤别离(卷终)

自从乔行简在千万会子的事情上以执政的身份最终铩羽而归、称病不出之后,朝野上下就都知dào

,如今乔行简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请辞,这样或许还能保全一些他的一些颜面,再加上赵昀早就有意换相的事实,若是乔行简再不识趣点儿,等到赵昀直接下旨撤了他的左丞相之位,那他可就是大宋朝这百余年来第一个被直接撸去的执政了,怕是连最后的一点儿颜面都没有了。

以乔行简浸淫朝堂上下沉浮数十年的老谋功夫,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儿。

只是后来因为乔行简始终称病不出,再加上后来朝中大多数人都在为贾似道犒军襄阳之后莫名其妙的奔走活动,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隐没在人后的乔行简怎样了,所以倒是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乔行简了。

而乔行简呢,也是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既不上朝,也没有上表请辞,那边赵昀似乎为了给乔行简保留点儿最后的颜面,等这位折戟在自己小舅子手中的执政大人自己上表,以至于君臣两人倒是都罕见的保持了这份难得的默契。

贾似道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乔行简会选在今天这个极为特殊的日子来上表请辞。估计就连赵昀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险些错过下旨践行的吉时。

想到这里贾似道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乔行简这是要坐实自己目无尊长、挑衅执政、并将执政逼得不得不请辞的污名了。

他算盘打的是很响,想要让后来的执政防备提防甚至打压他,可是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自己既然能够逼得乔行简主动请辞,难道就不能逼得其他执政请辞?为了保住执政之位,怕是在打压之外,还有拉拢乃至交好的这一选择吧?

只是不管如何,逼走执政的污名怕是不好洗脱罢了。好在本身贾似道自觉他还没有多少羽毛可以爱惜,更何况这污名只对士子和那些大人们有作用,距离普通老百姓来说,实在是隔的太远太远,所以这点儿污名对他来说,实在是毛毛雨拉。

起身接过董宋臣手中的圣旨的时候,贾似道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笑容灿烂,不动声色的压低声音道:“圣上应下了?乔行简在请辞的奏表中可有举荐人选?”

乔行简的左丞相之位最迟也不过是能捱过今年,赵昀必然会另外换人,不然不会将李宗勉、史嵩之、余天锡、李鸣复等人都擢升到参知政事的位置上,这些事情所有人都知dào

,乔行简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如今他在贾似道离京犒军的时候来个上表请辞,给他上上眼药添添堵,显然却是将贾似道当作了他丢掉左丞相之位的罪魁祸首了。

既然仇已经结了,贾似道自然不会再给他留面子,也就直呼其名了。

“这个,洒家还真是不知。”

贾似道闻声笑着拍拍董宋臣的手臂笑着道:“大人维护之情,似道铭记于心,只是此刻……”

“师宪,如此见外,就是不把洒家当做可交之人了。”董宋臣笑着道。

“哈哈,大人莫怪莫怪,是似道着相了,是似道着相了。”

旁边的一众群臣见贾似道和董宋臣两人谈笑风生,倒是没有人不识趣的凑过来。不过心中却都艳慕不已。董宋臣什么时候这么客气的对人了?当真是宫中有人就是不一样咩。

如此多的重臣在,两人自然不可能一直说着悄悄话,眼见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董宋臣也就挨个去给郑清之、史嵩之等人热络一番。

“吉时到!”

礼部一直瞅着日晷的官员眼见吉时已到,连忙朗声提醒道。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喧闹的十里亭瞬间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停留在贾似道身上。

“今日累诸位大人劳累,如此抬爱,师宪拜谢。”贾似道抱拳对着一干朝中重臣躬身团团一揖朗声道,说完不待郑清之、史嵩之等人回过神来,贾似道已经起身大步朝着一边备好的战马行去,翻身而上。

“师宪这就去了!待到归时……呵呵,定有归时,那时贾某再与诸位大人不醉不归!诸位大人,贾某先行一步了!大军,起!”贾似道说完这句话,转身策马两声短促的爆喝出声,两千禁军兵卒旌旗招展,缓缓开拔而出,一辆马车夹杂在队伍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不管今日来送别贾似道的一干人心中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来的,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易地而处,他们未必有贾似道这般的自信和洒脱,看着那一骑当先离去的挺拔身影,神色复杂眼神都是有些飘忽。

良久,直到那锵然的大队人马已经只能看的到尾巴了,郑清之才回过头笑着道:“诸位大人,回吧?”

“申国公先请!”

“史公请!”

“李公请!”

看着一众互相推让一团和气的大宋群臣,董宋臣脸上闪过一抹冷笑。这个时候一个个看起来都斯文的禁,等会回城知dào

乔行简已经请辞,怕是就是另一幅脸面了。

想到这里,董宋臣看着已经快要看不到身影的贾似道大队,心中突然想到,是不是贾似道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临安城这个漩涡,选择去襄阳城这样的险地犒军呢?丞相之位不管怎么争,至少对目前的贾似道来说,终究是没有他的份儿的。

……

大军走出十里,贾似道回头看着已经根本看不到任何踪迹的临安城,一时间心思有些缥缈。乔行简请辞,不出预料赵昀必然会答yīng

,那么接下来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走的话,应该是李宗勉登顶了。只是,如今有些东西已经改变,原本不会成为参知政事的余天锡也成了参知政事,还有原本已经去职的李鸣复却也复起了,再加上史嵩之和李宗勉就有四个候选人了,到底会不会还是如原本的历史一般,还真是不好说。

不过,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了,终于可以跳出临安城这样一个漩涡,让他由衷的感到一阵轻松。

从来到这大宋朝开始,他实在是有些太压抑了。

扭头就看到一变静静跟随的马车,贾似道又忍不住的有些头疼。

别离,这个东西,本来他是无所谓的。可是面对什么都不说、眼中却是又有无数的话要说的徐若曦,他实在是有些不敢面对。

总不成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有各种各样的金手指,能够知dào

后面一千多年的历史,不会有危险?那么,估计徐若曦会直接带他去看太医了。

踌躇了一下,贾似道还是硬着头皮策马朝着马车行去,已经送出三十里了,再送就要出临安城地界了,还要不要走的?

“相公,妾身回贾府等你!”

贾似道刚刚到马车跟前,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这边徐若曦已经掀开了窗帘,给贾似道一个灿烂异常的笑脸,娇声道。

“……”

贾似道嘴唇蠕动,却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任何话来。他能感觉到徐若曦灿烂笑脸背后隐藏的哀愁,这一刻贾似道甚至很想脱口而出我不去了,可是,这个念头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存zài

,随即就被他强制的掐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伸手抚着徐若曦光洁如玉的俏脸,徐若曦虽然有些羞红,可是却没有如之前在府中那般闪躲,反而跟乖顺的小猫般轻轻将俏脸放在贾似道手上蹭了蹭,那份深深的依恋和不舍,让旁边的阿阮和春桃、绿珠三女瞬间都红了眼睛。

贾似道同样被击中内心最为柔软的深处。

他本就想着过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不再有勾心斗角,不再有不择手段,也不再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只是愿望虽然是美好的,可是现实终究还是将他心中所想一再击打的体无完肤。

如果说先前插手孟珙刺杀案是无妄之灾、主动请缨接过贾贵妃遇刺案是被逼无奈、充任临安府知府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话,那么他想要拿下温良恭、反对重发会子、甚至因为某些原因成为逼得乔行简不得不主动上表请辞因此跟乔行简结怨、如今更是要前往襄阳险地犒军,却都是他自找的了。

终究是距离自己的初衷越来越远啊。贾似道心中黯然。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他不如此做,怕是此刻他的出境甚至还不如乔行简,毕竟乔行简还是做过执政的人,即便是请辞了,也不会有人敢对他如何,可是他却不同了。一旦他失势,那么那些敌人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贾贵妃红颜早逝的事情必然会重演,甚至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再达到原本历史上贾似道应有的高度了。

后者也许不重yào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贾贵妃就这样死在他面前而无动于衷。所以,虽然不愿,可他并不后悔。

“老婆,好好的,老公回来给你买糖买西瓜吃!”

“相公……”

原本哀愁的气氛瞬间被贾似道这句带着别样意味的话给冲散了许多,徐若曦大为羞窘,娇声嗔道。相公显然是在调侃她贪吃西瓜闹出风寒的事情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贾似道突然抱住脸庞深深的一个长吻吻了下去,短暂的惊慌之后,徐若曦有些娇羞又留恋无比的热情的迎合着贾似道的这个深吻。

这就是徐若曦,害羞却不矫揉造作,敢恨,同样也敢在千万人面前爱!

夫妻两人突然出现的豪放之举,让旁边侍立的赵毅、莫夜等人短暂的愣神之后齐刷刷的背过身去,至于那些禁军兵卒,也都是从昂首阔步瞬间变得只敢看地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心中却不禁都泛起了这样一个念头,都说国舅大人****无双,不仅行事果duàn

诗文无双,如今看来情场上果然也是无往不利啊。

而春桃和绿珠、阿阮等人,则是早就羞的只敢捂住眼睛偷摸看了。

就在徐若曦被吻的三魂丢了七魄感觉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候,贾似道陡然松开了她,爱恋的深深看了她半响,大笑着道:“老婆,我走了!等我回来生儿子!哈哈!”

伴着一声响亮的马鞭声响,那匹踏雪宝驹哀鸣一声发力狂奔而出,只留余音袅袅。

唇边气息犹在,那人却已远去。

两滴清泪,无声的从徐若曦美眸处滑落。

嘉熙二年七月十八,金紫光禄大夫、犒军特使、巡视江南东路、淮西南路大使贾似道离开暗流涌动的临安城,不远千里前往大宋和蒙古征战不休的最前沿襄阳城犒军!

自从乔行简在千万会子的事情上以执政的身份最终铩羽而归、称病不出之后,朝野上下就都知dào

,如今乔行简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请辞,这样或许还能保全一些他的一些颜面,再加上赵昀早就有意换相的事实,若是乔行简再不识趣点儿,等到赵昀直接下旨撤了他的左丞相之位,那他可就是大宋朝这百余年来第一个被直接撸去的执政了,怕是连最后的一点儿颜面都没有了。

以乔行简浸淫朝堂上下沉浮数十年的老谋功夫,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儿。

只是后来因为乔行简始终称病不出,再加上后来朝中大多数人都在为贾似道犒军襄阳之后莫名其妙的奔走活动,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隐没在人后的乔行简怎样了,所以倒是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乔行简了。

而乔行简呢,也是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既不上朝,也没有上表请辞,那边赵昀似乎为了给乔行简保留点儿最后的颜面,等这位折戟在自己小舅子手中的执政大人自己上表,以至于君臣两人倒是都罕见的保持了这份难得的默契。

贾似道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乔行简会选在今天这个极为特殊的日子来上表请辞。估计就连赵昀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险些错过下旨践行的吉时。

想到这里贾似道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乔行简这是要坐实自己目无尊长、挑衅执政、并将执政逼得不得不请辞的污名了。

他算盘打的是很响,想要让后来的执政防备提防甚至打压他,可是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自己既然能够逼得乔行简主动请辞,难道就不能逼得其他执政请辞?为了保住执政之位,怕是在打压之外,还有拉拢乃至交好的这一选择吧?

只是不管如何,逼走执政的污名怕是不好洗脱罢了。好在本身贾似道自觉他还没有多少羽毛可以爱惜,更何况这污名只对士子和那些大人们有作用,距离普通老百姓来说,实在是隔的太远太远,所以这点儿污名对他来说,实在是毛毛雨拉。

起身接过董宋臣手中的圣旨的时候,贾似道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笑容灿烂,不动声色的压低声音道:“圣上应下了?乔行简在请辞的奏表中可有举荐人选?”

乔行简的左丞相之位最迟也不过是能捱过今年,赵昀必然会另外换人,不然不会将李宗勉、史嵩之、余天锡、李鸣复等人都擢升到参知政事的位置上,这些事情所有人都知dào

,乔行简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如今他在贾似道离京犒军的时候来个上表请辞,给他上上眼药添添堵,显然却是将贾似道当作了他丢掉左丞相之位的罪魁祸首了。

既然仇已经结了,贾似道自然不会再给他留面子,也就直呼其名了。

“这个,洒家还真是不知。”

贾似道闻声笑着拍拍董宋臣的手臂笑着道:“大人维护之情,似道铭记于心,只是此刻……”

“师宪,如此见外,就是不把洒家当做可交之人了。”董宋臣笑着道。

“哈哈,大人莫怪莫怪,是似道着相了,是似道着相了。”

旁边的一众群臣见贾似道和董宋臣两人谈笑风生,倒是没有人不识趣的凑过来。不过心中却都艳慕不已。董宋臣什么时候这么客气的对人了?当真是宫中有人就是不一样咩。

如此多的重臣在,两人自然不可能一直说着悄悄话,眼见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董宋臣也就挨个去给郑清之、史嵩之等人热络一番。

“吉时到!”

礼部一直瞅着日晷的官员眼见吉时已到,连忙朗声提醒道。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喧闹的十里亭瞬间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停留在贾似道身上。

“今日累诸位大人劳累,如此抬爱,师宪拜谢。”贾似道抱拳对着一干朝中重臣躬身团团一揖朗声道,说完不待郑清之、史嵩之等人回过神来,贾似道已经起身大步朝着一边备好的战马行去,翻身而上。

“师宪这就去了!待到归时……呵呵,定有归时,那时贾某再与诸位大人不醉不归!诸位大人,贾某先行一步了!大军,起!”贾似道说完这句话,转身策马两声短促的爆喝出声,两千禁军兵卒旌旗招展,缓缓开拔而出,一辆马车夹杂在队伍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不管今日来送别贾似道的一干人心中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来的,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易地而处,他们未必有贾似道这般的自信和洒脱,看着那一骑当先离去的挺拔身影,神色复杂眼神都是有些飘忽。

良久,直到那锵然的大队人马已经只能看的到尾巴了,郑清之才回过头笑着道:“诸位大人,回吧?”

“申国公先请!”

“史公请!”

“李公请!”

看着一众互相推让一团和气的大宋群臣,董宋臣脸上闪过一抹冷笑。这个时候一个个看起来都斯文的禁,等会回城知dào

乔行简已经请辞,怕是就是另一幅脸面了。

想到这里,董宋臣看着已经快要看不到身影的贾似道大队,心中突然想到,是不是贾似道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临安城这个漩涡,选择去襄阳城这样的险地犒军呢?丞相之位不管怎么争,至少对目前的贾似道来说,终究是没有他的份儿的。

……

大军走出十里,贾似道回头看着已经根本看不到任何踪迹的临安城,一时间心思有些缥缈。乔行简请辞,不出预料赵昀必然会答yīng

,那么接下来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走的话,应该是李宗勉登顶了。只是,如今有些东西已经改变,原本不会成为参知政事的余天锡也成了参知政事,还有原本已经去职的李鸣复却也复起了,再加上史嵩之和李宗勉就有四个候选人了,到底会不会还是如原本的历史一般,还真是不好说。

不过,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了,终于可以跳出临安城这样一个漩涡,让他由衷的感到一阵轻松。

从来到这大宋朝开始,他实在是有些太压抑了。

扭头就看到一变静静跟随的马车,贾似道又忍不住的有些头疼。

别离,这个东西,本来他是无所谓的。可是面对什么都不说、眼中却是又有无数的话要说的徐若曦,他实在是有些不敢面对。

总不成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有各种各样的金手指,能够知dào

后面一千多年的历史,不会有危险?那么,估计徐若曦会直接带他去看太医了。

踌躇了一下,贾似道还是硬着头皮策马朝着马车行去,已经送出三十里了,再送就要出临安城地界了,还要不要走的?

“相公,妾身回贾府等你!”

贾似道刚刚到马车跟前,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这边徐若曦已经掀开了窗帘,给贾似道一个灿烂异常的笑脸,娇声道。

“……”

贾似道嘴唇蠕动,却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任何话来。他能感觉到徐若曦灿烂笑脸背后隐藏的哀愁,这一刻贾似道甚至很想脱口而出我不去了,可是,这个念头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存zài

,随即就被他强制的掐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伸手抚着徐若曦光洁如玉的俏脸,徐若曦虽然有些羞红,可是却没有如之前在府中那般闪躲,反而跟乖顺的小猫般轻轻将俏脸放在贾似道手上蹭了蹭,那份深深的依恋和不舍,让旁边的阿阮和春桃、绿珠三女瞬间都红了眼睛。

贾似道同样被击中内心最为柔软的深处。

他本就想着过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不再有勾心斗角,不再有不择手段,也不再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只是愿望虽然是美好的,可是现实终究还是将他心中所想一再击打的体无完肤。

如果说先前插手孟珙刺杀案是无妄之灾、主动请缨接过贾贵妃遇刺案是被逼无奈、充任临安府知府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话,那么他想要拿下温良恭、反对重发会子、甚至因为某些原因成为逼得乔行简不得不主动上表请辞因此跟乔行简结怨、如今更是要前往襄阳险地犒军,却都是他自找的了。

终究是距离自己的初衷越来越远啊。贾似道心中黯然。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他不如此做,怕是此刻他的出境甚至还不如乔行简,毕竟乔行简还是做过执政的人,即便是请辞了,也不会有人敢对他如何,可是他却不同了。一旦他失势,那么那些敌人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贾贵妃红颜早逝的事情必然会重演,甚至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再达到原本历史上贾似道应有的高度了。

后者也许不重yào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贾贵妃就这样死在他面前而无动于衷。所以,虽然不愿,可他并不后悔。

“老婆,好好的,老公回来给你买糖买西瓜吃!”

“相公……”

原本哀愁的气氛瞬间被贾似道这句带着别样意味的话给冲散了许多,徐若曦大为羞窘,娇声嗔道。相公显然是在调侃她贪吃西瓜闹出风寒的事情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贾似道突然抱住脸庞深深的一个长吻吻了下去,短暂的惊慌之后,徐若曦有些娇羞又留恋无比的热情的迎合着贾似道的这个深吻。

这就是徐若曦,害羞却不矫揉造作,敢恨,同样也敢在千万人面前爱!

夫妻两人突然出现的豪放之举,让旁边侍立的赵毅、莫夜等人短暂的愣神之后齐刷刷的背过身去,至于那些禁军兵卒,也都是从昂首阔步瞬间变得只敢看地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心中却不禁都泛起了这样一个念头,都说国舅大人****无双,不仅行事果duàn

诗文无双,如今看来情场上果然也是无往不利啊。

而春桃和绿珠、阿阮等人,则是早就羞的只敢捂住眼睛偷摸看了。

就在徐若曦被吻的三魂丢了七魄感觉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候,贾似道陡然松开了她,爱恋的深深看了她半响,大笑着道:“老婆,我走了!等我回来生儿子!哈哈!”

伴着一声响亮的马鞭声响,那匹踏雪宝驹哀鸣一声发力狂奔而出,只留余音袅袅。

唇边气息犹在,那人却已远去。

两滴清泪,无声的从徐若曦美眸处滑落。

嘉熙二年七月十八,金紫光禄大夫、犒军特使、巡视江南东路、淮西南路大使贾似道离开暗流涌动的临安城,不远千里前往大宋和蒙古征战不休的最前沿襄阳城犒军!

自从乔行简在千万会子的事情上以执政的身份最终铩羽而归、称病不出之后,朝野上下就都知dào

,如今乔行简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请辞,这样或许还能保全一些他的一些颜面,再加上赵昀早就有意换相的事实,若是乔行简再不识趣点儿,等到赵昀直接下旨撤了他的左丞相之位,那他可就是大宋朝这百余年来第一个被直接撸去的执政了,怕是连最后的一点儿颜面都没有了。

以乔行简浸淫朝堂上下沉浮数十年的老谋功夫,他不可能看不出这一点儿。

只是后来因为乔行简始终称病不出,再加上后来朝中大多数人都在为贾似道犒军襄阳之后莫名其妙的奔走活动,倒是没有多少人注意隐没在人后的乔行简怎样了,所以倒是没有多少人去关注乔行简了。

而乔行简呢,也是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既不上朝,也没有上表请辞,那边赵昀似乎为了给乔行简保留点儿最后的颜面,等这位折戟在自己小舅子手中的执政大人自己上表,以至于君臣两人倒是都罕见的保持了这份难得的默契。

贾似道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有想到乔行简会选在今天这个极为特殊的日子来上表请辞。估计就连赵昀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以险些错过下旨践行的吉时。

想到这里贾似道脸上闪过一抹冷笑,乔行简这是要坐实自己目无尊长、挑衅执政、并将执政逼得不得不请辞的污名了。

他算盘打的是很响,想要让后来的执政防备提防甚至打压他,可是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有可能会适得其反?自己既然能够逼得乔行简主动请辞,难道就不能逼得其他执政请辞?为了保住执政之位,怕是在打压之外,还有拉拢乃至交好的这一选择吧?

只是不管如何,逼走执政的污名怕是不好洗脱罢了。好在本身贾似道自觉他还没有多少羽毛可以爱惜,更何况这污名只对士子和那些大人们有作用,距离普通老百姓来说,实在是隔的太远太远,所以这点儿污名对他来说,实在是毛毛雨拉。

起身接过董宋臣手中的圣旨的时候,贾似道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脸上笑容灿烂,不动声色的压低声音道:“圣上应下了?乔行简在请辞的奏表中可有举荐人选?”

乔行简的左丞相之位最迟也不过是能捱过今年,赵昀必然会另外换人,不然不会将李宗勉、史嵩之、余天锡、李鸣复等人都擢升到参知政事的位置上,这些事情所有人都知dào

,乔行简自己也很清楚。可是如今他在贾似道离京犒军的时候来个上表请辞,给他上上眼药添添堵,显然却是将贾似道当作了他丢掉左丞相之位的罪魁祸首了。

既然仇已经结了,贾似道自然不会再给他留面子,也就直呼其名了。

“这个,洒家还真是不知。”

贾似道闻声笑着拍拍董宋臣的手臂笑着道:“大人维护之情,似道铭记于心,只是此刻……”

“师宪,如此见外,就是不把洒家当做可交之人了。”董宋臣笑着道。

“哈哈,大人莫怪莫怪,是似道着相了,是似道着相了。”

旁边的一众群臣见贾似道和董宋臣两人谈笑风生,倒是没有人不识趣的凑过来。不过心中却都艳慕不已。董宋臣什么时候这么客气的对人了?当真是宫中有人就是不一样咩。

如此多的重臣在,两人自然不可能一直说着悄悄话,眼见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董宋臣也就挨个去给郑清之、史嵩之等人热络一番。

“吉时到!”

礼部一直瞅着日晷的官员眼见吉时已到,连忙朗声提醒道。

听到这个声音,原本喧闹的十里亭瞬间安静下来,数百双眼睛齐刷刷的停留在贾似道身上。

“今日累诸位大人劳累,如此抬爱,师宪拜谢。”贾似道抱拳对着一干朝中重臣躬身团团一揖朗声道,说完不待郑清之、史嵩之等人回过神来,贾似道已经起身大步朝着一边备好的战马行去,翻身而上。

“师宪这就去了!待到归时……呵呵,定有归时,那时贾某再与诸位大人不醉不归!诸位大人,贾某先行一步了!大军,起!”贾似道说完这句话,转身策马两声短促的爆喝出声,两千禁军兵卒旌旗招展,缓缓开拔而出,一辆马车夹杂在队伍中,显得格外的显眼。

不管今日来送别贾似道的一干人心中到底是抱着什么想法来的,至少在这一刻,他们也不得不承认,易地而处,他们未必有贾似道这般的自信和洒脱,看着那一骑当先离去的挺拔身影,神色复杂眼神都是有些飘忽。

良久,直到那锵然的大队人马已经只能看的到尾巴了,郑清之才回过头笑着道:“诸位大人,回吧?”

“申国公先请!”

“史公请!”

“李公请!”

看着一众互相推让一团和气的大宋群臣,董宋臣脸上闪过一抹冷笑。这个时候一个个看起来都斯文的禁,等会回城知dào

乔行简已经请辞,怕是就是另一幅脸面了。

想到这里,董宋臣看着已经快要看不到身影的贾似道大队,心中突然想到,是不是贾似道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离开临安城这个漩涡,选择去襄阳城这样的险地犒军呢?丞相之位不管怎么争,至少对目前的贾似道来说,终究是没有他的份儿的。

……

大军走出十里,贾似道回头看着已经根本看不到任何踪迹的临安城,一时间心思有些缥缈。乔行简请辞,不出预料赵昀必然会答yīng

,那么接下来如果按照历史的轨迹走的话,应该是李宗勉登顶了。只是,如今有些东西已经改变,原本不会成为参知政事的余天锡也成了参知政事,还有原本已经去职的李鸣复却也复起了,再加上史嵩之和李宗勉就有四个候选人了,到底会不会还是如原本的历史一般,还真是不好说。

不过,这些跟他都没有关系了,终于可以跳出临安城这样一个漩涡,让他由衷的感到一阵轻松。

从来到这大宋朝开始,他实在是有些太压抑了。

扭头就看到一变静静跟随的马车,贾似道又忍不住的有些头疼。

别离,这个东西,本来他是无所谓的。可是面对什么都不说、眼中却是又有无数的话要说的徐若曦,他实在是有些不敢面对。

总不成说,自己是穿越来的,有各种各样的金手指,能够知dào

后面一千多年的历史,不会有危险?那么,估计徐若曦会直接带他去看太医了。

踌躇了一下,贾似道还是硬着头皮策马朝着马车行去,已经送出三十里了,再送就要出临安城地界了,还要不要走的?

“相公,妾身回贾府等你!”

贾似道刚刚到马车跟前,还在想着怎么开口,这边徐若曦已经掀开了窗帘,给贾似道一个灿烂异常的笑脸,娇声道。

“……”

贾似道嘴唇蠕动,却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任何话来。他能感觉到徐若曦灿烂笑脸背后隐藏的哀愁,这一刻贾似道甚至很想脱口而出我不去了,可是,这个念头仅仅只是那么一瞬间的存zài

,随即就被他强制的掐灭,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伸手抚着徐若曦光洁如玉的俏脸,徐若曦虽然有些羞红,可是却没有如之前在府中那般闪躲,反而跟乖顺的小猫般轻轻将俏脸放在贾似道手上蹭了蹭,那份深深的依恋和不舍,让旁边的阿阮和春桃、绿珠三女瞬间都红了眼睛。

贾似道同样被击中内心最为柔软的深处。

他本就想着过过逍遥自在的生活,不再有勾心斗角,不再有不择手段,也不再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只是愿望虽然是美好的,可是现实终究还是将他心中所想一再击打的体无完肤。

如果说先前插手孟珙刺杀案是无妄之灾、主动请缨接过贾贵妃遇刺案是被逼无奈、充任临安府知府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话,那么他想要拿下温良恭、反对重发会子、甚至因为某些原因成为逼得乔行简不得不主动上表请辞因此跟乔行简结怨、如今更是要前往襄阳险地犒军,却都是他自找的了。

终究是距离自己的初衷越来越远啊。贾似道心中黯然。不过他并不后悔,因为如果他不如此做,怕是此刻他的出境甚至还不如乔行简,毕竟乔行简还是做过执政的人,即便是请辞了,也不会有人敢对他如何,可是他却不同了。一旦他失势,那么那些敌人就不会再有任何顾忌,贾贵妃红颜早逝的事情必然会重演,甚至也许他永远也不会再达到原本历史上贾似道应有的高度了。

后者也许不重yào

,可是他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贾贵妃就这样死在他面前而无动于衷。所以,虽然不愿,可他并不后悔。

“老婆,好好的,老公回来给你买糖买西瓜吃!”

“相公……”

原本哀愁的气氛瞬间被贾似道这句带着别样意味的话给冲散了许多,徐若曦大为羞窘,娇声嗔道。相公显然是在调侃她贪吃西瓜闹出风寒的事情捏。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贾似道突然抱住脸庞深深的一个长吻吻了下去,短暂的惊慌之后,徐若曦有些娇羞又留恋无比的热情的迎合着贾似道的这个深吻。

这就是徐若曦,害羞却不矫揉造作,敢恨,同样也敢在千万人面前爱!

夫妻两人突然出现的豪放之举,让旁边侍立的赵毅、莫夜等人短暂的愣神之后齐刷刷的背过身去,至于那些禁军兵卒,也都是从昂首阔步瞬间变得只敢看地了,不过绝大多数人心中却不禁都泛起了这样一个念头,都说国舅大人****无双,不仅行事果duàn

诗文无双,如今看来情场上果然也是无往不利啊。

而春桃和绿珠、阿阮等人,则是早就羞的只敢捂住眼睛偷摸看了。

就在徐若曦被吻的三魂丢了七魄感觉自己即将窒息的时候,贾似道陡然松开了她,爱恋的深深看了她半响,大笑着道:“老婆,我走了!等我回来生儿子!哈哈!”

伴着一声响亮的马鞭声响,那匹踏雪宝驹哀鸣一声发力狂奔而出,只留余音袅袅。

唇边气息犹在,那人却已远去。

两滴清泪,无声的从徐若曦美眸处滑落。

嘉熙二年七月十八,金紫光禄大夫、犒军特使、巡视江南东路、淮西南路大使贾似道离开暗流涌动的临安城,不远千里前往大宋和蒙古征战不休的最前沿襄阳城犒军!

第189章 小心我再揍你屁股

临安城凤凰山脚下,依然是那座贵气逼人的宏大别院,楼宇幢幢,繁华似锦,白鸟喜鸣,端的是难得一见的绝美之景。

早起的下人们早已经开始一天的忙碌,几道急促的脚步声从府外匆匆而来。忙碌的下人们讶然抬头,随即又低头继xù

各自的忙碌。来人他们这些下人都认识,是府中的几位西席,也只有他们这些说是西席其实是主人幕僚的人敢这样在府中疾奔。

有心思灵活的下人看到几位西席一脸焦急之色,忍不住八卦,难道说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以主上的身份,还有什么能够让这些西席大人如此不顾风度?

片刻之后,内院之中几声金玉瓷器破碎的声音伴着主上气急败坏的怒骂声传出。

“乔老匹夫诳我。该死,该杀,该杀!”

短暂的咆哮之后又是几声金玉瓷器被狠狠砸在门窗上破碎的声音。

过往的下人听到这声音,无不不自觉的放轻了步子,小心翼翼的溜边走。很少见到主上发这样大的脾气,能够摆放在主上书房中地金玉瓷器价值连城不说,最重yào

的是都是主上最喜欢的宝贝,主上连它们都砸了,可见心中是何其之怒。他们这些下人跟那些宝贝相比,更是连草芥都不如的。没人想去承shòu主上的怒火。

……

董宋臣在传完旨之后,就直接回宫了,郑清之、史嵩之、李宗勉、袁甫等一众大宋朝官员的马车排着队朝着临安城行去,有相熟的官员之间更是凑到一块儿熟络的攀谈着。

不知dào

为什么,眼见那位国舅大人终于离开了临安城,很多官员的心中都是齐齐松了一口气,就似乎一直笼罩在头上的乌云终于散去了一般。

也难怪他们会有这样的想法。想想看,从贾似道在琼林宴上开始崭露头角开始,这大半年来,大宋朝中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纯粹的围绕着那位据说还是极为好相处的国舅大人在转。无论是各种灾患还是升官发财,亦或是死人,丢官去职。

就连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新科进士,如今的官位也在水涨船高之下,超过了很多人。想到这里很多人在漫无目的的闲聊的同时,却是将目光时不时的飘向了一边凑在一起自成小团体的余赐、周坦、杨度、秦寿、丁大全这些被认为是贾似道嫡系核心的人,哦,对了,还有一个笑的极为腼腆的年轻人,谢兴。

很多消息灵通的人都知dào

,那个面向怪异的丁大全在昨天晚上就被吏部紧急下文从正六品的大理寺司直擢升为从五品的市舶总司监事一职。

本来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小官的职位变动根本无法引得那么多朝中重臣关注的,可是谁让市舶总司是贾似道的那一亩三分地呢?连带着,丁大全也终于走进了朝中那些大人物的眼中。

从大理寺荣国公手中直接要人,怕是也只有贾似道敢这样做、能成功做成了。这个时候很多人才发xiàn

,不知不觉间,半年前还不被在场绝大多数人太过放在眼里的纨绔国舅早已经超过了很多人,走完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走完的路,对那位刚刚离开临安城的自信霸气年轻人,他们早就只能在心中仰望了。

余赐,市舶总司同知(从四品品);周坦,江河司同知(从五品);谢兴,谢皇后堂弟,户部侍郎谢举伯之子,江河司同知(从五品);杨度,市舶司衙门同知(从五品);秦寿,市舶司银行监事(从五品)。

这些在数月前还是白身的年轻人们,虽然还不能跟已经是金紫光禄大夫、御赐金鱼袋的贾似道相比,可是他们依然在短短数个月的时间内就已经走过了很多人需yào

几年乃至十几年才能走完的路。这一切的原因只是因为他们都靠上了贾似道,甚至是那个曾经因为攻讦贾似道、最后卑躬屈膝跪舔贾似道的秦寿。

虽然现在贾似道身边的嫡系还很少,可是却是没有任何人敢小觑。为何?因为除掉周坦、秦寿两人家世一般般外,其余三人的背景没有一个简单的。

余赐和谢兴身后都代表着谁这基本上是人人都知dào

的事情,不必多说了。至于杨度,也许一般人不太清楚,可是到了郑清之、史嵩之等人的高度,却是早就探查清楚,虽说杨度的身份只是跟杨家极为偏远的旁支,而且还是极为不得志的旁支,可是很明显,这个进入戊戌科进士甲等十甲的小胖子不管怎样,都还是杨家的人。

虽说杨太后已经过世很多年了,再加上杨家这些年实在是没有出过多少有才之人,所以杨太后的娘家势力也大不如以前了,可是毕竟当初杨皇后对赵昀登基的事情上还是出了力的,所以平日里赵昀对杨皇后的娘家还是很照拂的。虽说眼下杨家还没有做出任何表态,可是谁都知dào

,一旦这个小胖子表现出足够杨家人重视的潜力,怕是即便他不想搭理杨家人,杨家的人也会找上门来让他认祖归宗的。

一旦这三人代表的势力都向着贾似道靠拢,再加上贾似道自己身后的贾贵妃,那么贾似道很快就会拥有能够跟朝堂上绝大多数宿老重臣们的分庭抗礼的资本,即便是史嵩之,怕是也要将贾似道当做一个平等的盟友来对待了。

对周围那些已经是同僚的官员们各异的眼神,余赐等人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即便贾似道不在临安城了,想必也没有多少人会不长眼睛的来欺辱他们,更不要说他们也不是任何人都能欺负的。

这个小小的团队内部其实也并不是太熟络。余赐因为跟着贾似道最早,所以其他人都是将他当着贾似道的带盐人来看的,而周坦和杨度两人因为是后来的,所以平常也是走动很多,至于丁大全和谢兴两人是最后来的,再加上丁大全刻意的交好,两人倒是不知不觉成了一派。只有秦寿一人,平时虽说大家都是一伙的,该怎样还怎样,可是私下里所有人跟他的联系倒是都不太多。

不过秦寿倒也不在意,他知dào

这些要么是状元要么家世要比他好过无数倍的年轻人看不起自己的为人,所以他也看的很开,反正大家都是大人的人,不管怎样他紧紧跟着大人就是了。

不得不说秦寿虽说人品不咋的,不过却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也很有头脑的一个人,不然当初他也不会设计将王克和程度给摆了一道,虽说从此之后注定不会再有任何士子文人跟他相交,可是他至少成功的得到了贾似道的赏识乃至重用不是?

在很多人看来已经初具规模的贾似道嫡系,虽说都是心高气傲的年轻人,可是却没有一个蠢货,所以此刻却也在小心的磨合着,尝试着了解彼此融入这个集体。

因为他们知dào

,这是他们必须要做的事情。

前方临安城已经遥遥在望,前方官道上数匹快马疾驰而来。看那服饰模样却是申国公和史嵩之府中的人赶到一块儿了。

两伙人都很眼尖,看到史嵩之和郑清之的马车顿时无不眼前一亮,驱马狂奔而去,在郑清之和史嵩之的马车前不知dào

说了些什么,随后不过片刻功夫,郑清之和史嵩之的马车不约而同的加快了速度,朝着临安城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幕,让本就疑惑出了什么事情的一众官员,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们却都知dào

,显然朝中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就在郑清之和史嵩之走了不过片刻功夫,李宗勉、袁甫、李绍等人府中的下人也都找了过来,随后他们几人就跟先前离去的郑清之和史嵩之一般,快马加鞭的扬长而去。

这一下还没弄清楚状况的其余官员们,即便再傻也明白,朝中肯定是出了大事了,不然如郑清之、史嵩之这样的朝中重臣不可能一个个先后心急火燎的离去。

看到这一幕余赐、谢兴等人心中对贾似道却是更为佩服。在贾似道离开之前,专门让人来给他们传话,朝中将有剧变,他们只需管好各自手中的公务然后静观其变即可,如今看来,果然是应验了。他们已经不约而同的将这剧变想成是贾似道安排的了。

又过了一会儿,总算是有个官员府中的下人送来消息,左丞相乔行简在今早入宫请辞了,皇上已经允他告老还乡了。

这一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所有人不由自主的呆愣了半响,随即还在官道上的一众官员陡然炸开了锅。

乔行简请辞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是这个时机选得就太过耐人寻味了。以至于,他们这些人再看向余赐等人的神色自是另有一番不同。

余赐等人同样也被这个消息震的有些头晕晕。好在贾似道事先已经有过交代,不然怕是他们都要立马就要上马去赶贾似道了。既然贾似道已经交代过,而且叮嘱他们静观其变,那就证明,这件事情他早已经知dào

,而且已经有所定计了,想到这里,余赐等人心中又安定了许多。

嘉熙二年的临安城,注定不会太过安宁,不过这些事情跟贾似道都已经没有多大关系了。他此刻正在为另一件事而烦恼。

看着拦住大队人马前行的那个英姿飒爽、胸前异常雄伟的昂首挺胸的“男人”半响,听着周围禁军兵卒低声的议论,贾似道无奈的策马上前,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你不要胡闹,赶紧回去!不然小心我再揍你屁股!”

第190章 我也希望你能平安的回来

史珍香听到贾似道这低声的威胁,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羞怒,两团诱人的红晕出现在俏脸上,就连那高昂的修长玉颈都有红晕泛出。

不管再怎样,她终究还是个女人不是?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这样私密的话题被贾似道这样当众说出来,即便是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还是让史珍香有些难堪,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她几乎每日里都不能忘怀的一件羞人之事。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史珍香抬手扬起马鞭就朝着贾似道抽来,谁料手刚动,就被贾似道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早就防着这个彪悍的女人呢。

史珍香挣脱了几下,眼见无法挣脱掉贾似道,恶狠狠的盯着贾似道咬牙切齿道:“贾似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dào

?要不,你来试试?”

贾似道知dào

这还幸亏是在马上,如果不是在马上,看史珍香的模样怕是又要张牙舞爪的扑上来了。不过他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看到史珍香这个母老虎模样,就忍不住想要****一番。

“你……哼,我看你不是男人。”

史珍香虽然脸色羞红,可是嘴上却是一点儿不落下风,甚至还挑衅的瞥了一眼贾似道两腿之间,她这豪放的眼神虽说旁人看不到,不过依然是让贾似道有些小尴尬,不自觉的侧了测身子。

“我不跟你斗嘴,你有事就快点讲,没事就赶紧回去疼你的那些女人们去,不要在这耽搁我赶路好不好?”被史珍香缠上,怕是没有人会不头疼,贾似道现在只想着尽快将她弄走。

“你果然是不是男人。”史珍香跟获胜的公鸡一般,昂着脑袋鄙夷的看着贾似道,眼中却是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小失望。

争吵斗嘴已经是她能跟贾似道有所交流的唯一方式了。

“史大小姐,如果你今天在这里挡住我的路只是为了一再告sù

贾某不是男人的话,那么现在贾某已经知dào

了。至于我是不是男人你史大小姐就不用抄心了,若曦知dào

我是男人就好。请回吧。”

贾似道见史珍香磨叽了半天没有说出拦路到底是为了什么,心中已经认定史珍香不知dào

又脑中又哪根经搭错了,学乔行简在他离开临安城之前来给他添添堵了,本来乔行简已经让他极为不爽,这个时候史珍香又做同样的事情,贾似道自然不会再给她好脸色。

听到贾似道的话,史珍香本来还红晕密布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眼眶不自觉的有些发红。贝齿轻咬红唇,唯有这疼痛才能提醒她,这个时候真的不是失态的时候,更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流泪,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那么疼?这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像入魔一般对这个曾经给了她巨大羞辱的男人这样念念不忘,甚至明知dào

也许会遇到他的冷言冷语,依然不管不顾的跑来拦下他的路。

史珍香冷冷的盯着贾似道。

这冷冽却又包含着无数复杂意味的眼神,让贾似道无端的生出些许心虚之感。

罢了,罢了,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可怜女孩子罢了。自己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额,这个……”

“贾似道,徐若曦怀孕了你知dào

吗?”

“……嘎!”

“若曦为了不让你分心,一直没有告sù

你,本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你呢?为了钻营为了升官,竟然连性命都不要了,要到襄阳城去犒军,你甚至都没有告sù

过她分毫,你说你是个男人,你是男人吗?你是什么男人?……”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似道一把扯过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大声的史珍香,厉声问道。

“我说徐若曦有了身孕!你不是男人!”

史珍香使劲挣脱着贾似道娇喝道。

这声娇喝,让周围正在急速行军的一干禁军兵卒无不一愣。更似雷霆巨鼓炸响在贾似道脑海深处,一遍遍在她脑子中回荡。

“若曦怀孕了?我有儿子了?我要当爸了?”贾似道呆呆的自言自语。

“你弄疼我了贾似道!放手啊!”

史珍香被贾似道抓到怀里,羞窘无比的挣扎道。

这一幕更是让边上的赵毅、莫夜等人以及所有竖起了耳朵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禁军兵卒无不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徐若曦是谁知dào

的人不多,可是史珍香是谁,基本上没有不知dào

的。对史珍香的名声,禁军中知dào

的人同样很多。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彪悍的喜欢女色的临安一姐,如今却是在国舅大人怀中撒娇啊!刚刚那位史大小姐说什么?国舅大人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可是就是这样,史大小姐还是偷偷来提前告sù

国舅大人,甚至都没有嫌弃国舅大人始乱终弃呀。

一瞬间,贾似道在所有禁军兵卒心中本就不错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山仰止起来,先不说这一次到襄阳有么有命回来临安城,仅仅是如今能够看到的就足够证明这一趟未知之旅当真不虚了。要是有命回到临安城,这亲眼所见的可都是最佳的谈资啊,不知dào

又能换多少酒吃了。

听到史珍香叫疼的声音,贾似道才从震惊茫然中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歉声道:“抱歉!抱歉!我刚刚失态了!没弄疼你吧?”

史珍香揉着有些红肿的玉腕,狠狠的剜了贾似道一眼,不搭理他。

贾似道讪讪然笑笑,此刻他心中已经是一圈乱麻。他根本没有怀疑史珍香话语中的可信度!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根本开不得玩笑,更重yào

的是他已经想到了昨天晚上徐若曦呕吐的一幕。

真他娘的笨啊!吃西瓜吃多了只有拉肚子的,哪有直接吃到风寒呕吐的!那不是怀孕的征兆又是什么?自己自诩为见多识广,可是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跟猪脑子一样呢!

想到这里,贾似道又不禁想到昨夜那疯狂的颠鸾倒凤!一颗心,更是恨不得立马掉转马头奔回临安城,去问问徐若曦那颗小脑袋瓜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这要是孩子给弄没了,肿么办?

史珍香看着神色时而狂喜时而焦虑时而烦躁的贾似道,心中不自觉的泛起些许酸楚。

“赵将军!”

“末将在!”

听到贾似道的喝声,旁边装聋作哑却一直竖着耳朵的赵毅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的高声应道。

“本官有事需yào

折返临安,你带部按照原定计划北上,本官处理完一应事务就来追你!”

“……嘎!”

赵毅有些傻眼!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禁军将领听到贾似道的话同样无不傻眼。

还有这样的么?

自大宋朝立国以来,所有奉旨出京的大臣大使们可是从来没有过皇帝交代的事情没有做完就擅自回返京城的!即便是皇帝交代的事情办完了,也要先上表等到朝廷、皇帝首肯才能回京啊!

可是如今国舅大人刚刚接了皇帝送来的出京圣旨,践行的御酒喝了还没有一个时辰,离开临安城甚至还不到百里地,这位国舅大人就直接要打道回府了,未奉诏擅自回京,可是历朝历代未曾有过的啊?

这要是传出去,被那些台谏的言官们抓到把柄,就算圣上再宠信国舅大人,那些言官们怕是也要将国舅大人拖出来弹劾一遍又一遍至死方吧?

那些闲的天天蛋疼的书呆子别的不会,就这点事可是做的太顺溜了!

朝堂的现状他们这些大头兵不太懂,至少却是知dào

台谏中的那些言官的可怕之处的。若是让他们知dào

贾似道的敌人无一不是朝中有数的巨头的话,他们怕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贾似道,你疯了!”

赵毅还没有说话,这边史珍香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娇声喝道。

“我怎么疯了?我哪里疯了?我他妈还不能回去看看我怀孕的老婆不成?”贾似道看着史珍香眼睛一瞪,爆喝道。

“……”

他发起火来,还是很有男人味的!史珍香被突然爆起的贾似道给吓了一跳,脑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样一个花痴念头。

随即她自己就羞窘的摆摆头,似乎这个念头被人看到一般,连忙要将它甩出脑袋。

“我不是对你发火!今天史小姐能够来告sù

贾某这个消息,这个情分贾某记住了,日后……必有回报!”这话,怎么说的那么别扭呢!

“你疯了,圣上刚刚下旨让你出京犒军,这一个时辰不到,你就擅自回京,这是抗旨你知dào

么?你不是疯了是什么?我来告sù

你若曦怀孕,是想让你知dào

,你要活着回来,不是让你现在就回去送死的!”

史珍香不笨,相反她比绝大多数女人都要聪明的多,策马靠近贾似道焦声道。

“可是……”

“可是什么!徐若曦自己会照顾自己,还有我!她是我的姐妹,我也会照顾她!你若是不想让她守寡,不想让你的儿子出来就叫别人做爹,你就要活着回来!”

还有……我也希望你能平安的回来!史珍香在心中默默道。

史珍香听到贾似道这低声的威胁,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羞怒,两团诱人的红晕出现在俏脸上,就连那高昂的修长玉颈都有红晕泛出。

不管再怎样,她终究还是个女人不是?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这样私密的话题被贾似道这样当众说出来,即便是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还是让史珍香有些难堪,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她几乎每日里都不能忘怀的一件羞人之事。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史珍香抬手扬起马鞭就朝着贾似道抽来,谁料手刚动,就被贾似道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早就防着这个彪悍的女人呢。

史珍香挣脱了几下,眼见无法挣脱掉贾似道,恶狠狠的盯着贾似道咬牙切齿道:“贾似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dào

?要不,你来试试?”

贾似道知dào

这还幸亏是在马上,如果不是在马上,看史珍香的模样怕是又要张牙舞爪的扑上来了。不过他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看到史珍香这个母老虎模样,就忍不住想要****一番。

“你……哼,我看你不是男人。”

史珍香虽然脸色羞红,可是嘴上却是一点儿不落下风,甚至还挑衅的瞥了一眼贾似道两腿之间,她这豪放的眼神虽说旁人看不到,不过依然是让贾似道有些小尴尬,不自觉的侧了测身子。

“我不跟你斗嘴,你有事就快点讲,没事就赶紧回去疼你的那些女人们去,不要在这耽搁我赶路好不好?”被史珍香缠上,怕是没有人会不头疼,贾似道现在只想着尽快将她弄走。

“你果然是不是男人。”史珍香跟获胜的公鸡一般,昂着脑袋鄙夷的看着贾似道,眼中却是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小失望。

争吵斗嘴已经是她能跟贾似道有所交流的唯一方式了。

“史大小姐,如果你今天在这里挡住我的路只是为了一再告sù

贾某不是男人的话,那么现在贾某已经知dào

了。至于我是不是男人你史大小姐就不用抄心了,若曦知dào

我是男人就好。请回吧。”

贾似道见史珍香磨叽了半天没有说出拦路到底是为了什么,心中已经认定史珍香不知dào

又脑中又哪根经搭错了,学乔行简在他离开临安城之前来给他添添堵了,本来乔行简已经让他极为不爽,这个时候史珍香又做同样的事情,贾似道自然不会再给她好脸色。

听到贾似道的话,史珍香本来还红晕密布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眼眶不自觉的有些发红。贝齿轻咬红唇,唯有这疼痛才能提醒她,这个时候真的不是失态的时候,更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流泪,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那么疼?这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像入魔一般对这个曾经给了她巨大羞辱的男人这样念念不忘,甚至明知dào

也许会遇到他的冷言冷语,依然不管不顾的跑来拦下他的路。

史珍香冷冷的盯着贾似道。

这冷冽却又包含着无数复杂意味的眼神,让贾似道无端的生出些许心虚之感。

罢了,罢了,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可怜女孩子罢了。自己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额,这个……”

“贾似道,徐若曦怀孕了你知dào

吗?”

“……嘎!”

“若曦为了不让你分心,一直没有告sù

你,本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你呢?为了钻营为了升官,竟然连性命都不要了,要到襄阳城去犒军,你甚至都没有告sù

过她分毫,你说你是个男人,你是男人吗?你是什么男人?……”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似道一把扯过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大声的史珍香,厉声问道。

“我说徐若曦有了身孕!你不是男人!”

史珍香使劲挣脱着贾似道娇喝道。

这声娇喝,让周围正在急速行军的一干禁军兵卒无不一愣。更似雷霆巨鼓炸响在贾似道脑海深处,一遍遍在她脑子中回荡。

“若曦怀孕了?我有儿子了?我要当爸了?”贾似道呆呆的自言自语。

“你弄疼我了贾似道!放手啊!”

史珍香被贾似道抓到怀里,羞窘无比的挣扎道。

这一幕更是让边上的赵毅、莫夜等人以及所有竖起了耳朵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禁军兵卒无不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徐若曦是谁知dào

的人不多,可是史珍香是谁,基本上没有不知dào

的。对史珍香的名声,禁军中知dào

的人同样很多。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彪悍的喜欢女色的临安一姐,如今却是在国舅大人怀中撒娇啊!刚刚那位史大小姐说什么?国舅大人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可是就是这样,史大小姐还是偷偷来提前告sù

国舅大人,甚至都没有嫌弃国舅大人始乱终弃呀。

一瞬间,贾似道在所有禁军兵卒心中本就不错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山仰止起来,先不说这一次到襄阳有么有命回来临安城,仅仅是如今能够看到的就足够证明这一趟未知之旅当真不虚了。要是有命回到临安城,这亲眼所见的可都是最佳的谈资啊,不知dào

又能换多少酒吃了。

听到史珍香叫疼的声音,贾似道才从震惊茫然中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歉声道:“抱歉!抱歉!我刚刚失态了!没弄疼你吧?”

史珍香揉着有些红肿的玉腕,狠狠的剜了贾似道一眼,不搭理他。

贾似道讪讪然笑笑,此刻他心中已经是一圈乱麻。他根本没有怀疑史珍香话语中的可信度!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根本开不得玩笑,更重yào

的是他已经想到了昨天晚上徐若曦呕吐的一幕。

真他娘的笨啊!吃西瓜吃多了只有拉肚子的,哪有直接吃到风寒呕吐的!那不是怀孕的征兆又是什么?自己自诩为见多识广,可是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跟猪脑子一样呢!

想到这里,贾似道又不禁想到昨夜那疯狂的颠鸾倒凤!一颗心,更是恨不得立马掉转马头奔回临安城,去问问徐若曦那颗小脑袋瓜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这要是孩子给弄没了,肿么办?

史珍香看着神色时而狂喜时而焦虑时而烦躁的贾似道,心中不自觉的泛起些许酸楚。

“赵将军!”

“末将在!”

听到贾似道的喝声,旁边装聋作哑却一直竖着耳朵的赵毅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的高声应道。

“本官有事需yào

折返临安,你带部按照原定计划北上,本官处理完一应事务就来追你!”

“……嘎!”

赵毅有些傻眼!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禁军将领听到贾似道的话同样无不傻眼。

还有这样的么?

自大宋朝立国以来,所有奉旨出京的大臣大使们可是从来没有过皇帝交代的事情没有做完就擅自回返京城的!即便是皇帝交代的事情办完了,也要先上表等到朝廷、皇帝首肯才能回京啊!

可是如今国舅大人刚刚接了皇帝送来的出京圣旨,践行的御酒喝了还没有一个时辰,离开临安城甚至还不到百里地,这位国舅大人就直接要打道回府了,未奉诏擅自回京,可是历朝历代未曾有过的啊?

这要是传出去,被那些台谏的言官们抓到把柄,就算圣上再宠信国舅大人,那些言官们怕是也要将国舅大人拖出来弹劾一遍又一遍至死方吧?

那些闲的天天蛋疼的书呆子别的不会,就这点事可是做的太顺溜了!

朝堂的现状他们这些大头兵不太懂,至少却是知dào

台谏中的那些言官的可怕之处的。若是让他们知dào

贾似道的敌人无一不是朝中有数的巨头的话,他们怕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贾似道,你疯了!”

赵毅还没有说话,这边史珍香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娇声喝道。

“我怎么疯了?我哪里疯了?我他妈还不能回去看看我怀孕的老婆不成?”贾似道看着史珍香眼睛一瞪,爆喝道。

“……”

他发起火来,还是很有男人味的!史珍香被突然爆起的贾似道给吓了一跳,脑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样一个花痴念头。

随即她自己就羞窘的摆摆头,似乎这个念头被人看到一般,连忙要将它甩出脑袋。

“我不是对你发火!今天史小姐能够来告sù

贾某这个消息,这个情分贾某记住了,日后……必有回报!”这话,怎么说的那么别扭呢!

“你疯了,圣上刚刚下旨让你出京犒军,这一个时辰不到,你就擅自回京,这是抗旨你知dào

么?你不是疯了是什么?我来告sù

你若曦怀孕,是想让你知dào

,你要活着回来,不是让你现在就回去送死的!”

史珍香不笨,相反她比绝大多数女人都要聪明的多,策马靠近贾似道焦声道。

“可是……”

“可是什么!徐若曦自己会照顾自己,还有我!她是我的姐妹,我也会照顾她!你若是不想让她守寡,不想让你的儿子出来就叫别人做爹,你就要活着回来!”

还有……我也希望你能平安的回来!史珍香在心中默默道。

史珍香听到贾似道这低声的威胁,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一抹羞怒,两团诱人的红晕出现在俏脸上,就连那高昂的修长玉颈都有红晕泛出。

不管再怎样,她终究还是个女人不是?而且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这样私密的话题被贾似道这样当众说出来,即便是压低到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还是让史珍香有些难堪,因为这让她想起了她几乎每日里都不能忘怀的一件羞人之事。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史珍香抬手扬起马鞭就朝着贾似道抽来,谁料手刚动,就被贾似道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早就防着这个彪悍的女人呢。

史珍香挣脱了几下,眼见无法挣脱掉贾似道,恶狠狠的盯着贾似道咬牙切齿道:“贾似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dào

?要不,你来试试?”

贾似道知dào

这还幸亏是在马上,如果不是在马上,看史珍香的模样怕是又要张牙舞爪的扑上来了。不过他自己也不知dào

为什么,看到史珍香这个母老虎模样,就忍不住想要****一番。

“你……哼,我看你不是男人。”

史珍香虽然脸色羞红,可是嘴上却是一点儿不落下风,甚至还挑衅的瞥了一眼贾似道两腿之间,她这豪放的眼神虽说旁人看不到,不过依然是让贾似道有些小尴尬,不自觉的侧了测身子。

“我不跟你斗嘴,你有事就快点讲,没事就赶紧回去疼你的那些女人们去,不要在这耽搁我赶路好不好?”被史珍香缠上,怕是没有人会不头疼,贾似道现在只想着尽快将她弄走。

“你果然是不是男人。”史珍香跟获胜的公鸡一般,昂着脑袋鄙夷的看着贾似道,眼中却是微不可查的闪过一抹小失望。

争吵斗嘴已经是她能跟贾似道有所交流的唯一方式了。

“史大小姐,如果你今天在这里挡住我的路只是为了一再告sù

贾某不是男人的话,那么现在贾某已经知dào

了。至于我是不是男人你史大小姐就不用抄心了,若曦知dào

我是男人就好。请回吧。”

贾似道见史珍香磨叽了半天没有说出拦路到底是为了什么,心中已经认定史珍香不知dào

又脑中又哪根经搭错了,学乔行简在他离开临安城之前来给他添添堵了,本来乔行简已经让他极为不爽,这个时候史珍香又做同样的事情,贾似道自然不会再给她好脸色。

听到贾似道的话,史珍香本来还红晕密布的俏脸瞬间变得煞白,眼眶不自觉的有些发红。贝齿轻咬红唇,唯有这疼痛才能提醒她,这个时候真的不是失态的时候,更不能在这个男人面前流泪,可是为什么自己的心那么疼?这是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像入魔一般对这个曾经给了她巨大羞辱的男人这样念念不忘,甚至明知dào

也许会遇到他的冷言冷语,依然不管不顾的跑来拦下他的路。

史珍香冷冷的盯着贾似道。

这冷冽却又包含着无数复杂意味的眼神,让贾似道无端的生出些许心虚之感。

罢了,罢了,她只是个被宠坏的可怜女孩子罢了。自己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额,这个……”

“贾似道,徐若曦怀孕了你知dào

吗?”

“……嘎!”

“若曦为了不让你分心,一直没有告sù

你,本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你呢?为了钻营为了升官,竟然连性命都不要了,要到襄阳城去犒军,你甚至都没有告sù

过她分毫,你说你是个男人,你是男人吗?你是什么男人?……”

“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贾似道一把扯过越说越起劲越说越大声的史珍香,厉声问道。

“我说徐若曦有了身孕!你不是男人!”

史珍香使劲挣脱着贾似道娇喝道。

这声娇喝,让周围正在急速行军的一干禁军兵卒无不一愣。更似雷霆巨鼓炸响在贾似道脑海深处,一遍遍在她脑子中回荡。

“若曦怀孕了?我有儿子了?我要当爸了?”贾似道呆呆的自言自语。

“你弄疼我了贾似道!放手啊!”

史珍香被贾似道抓到怀里,羞窘无比的挣扎道。

这一幕更是让边上的赵毅、莫夜等人以及所有竖起了耳朵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的禁军兵卒无不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徐若曦是谁知dào

的人不多,可是史珍香是谁,基本上没有不知dào

的。对史珍香的名声,禁军中知dào

的人同样很多。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彪悍的喜欢女色的临安一姐,如今却是在国舅大人怀中撒娇啊!刚刚那位史大小姐说什么?国舅大人把别人的肚子搞大了?可是就是这样,史大小姐还是偷偷来提前告sù

国舅大人,甚至都没有嫌弃国舅大人始乱终弃呀。

一瞬间,贾似道在所有禁军兵卒心中本就不错的形象瞬间变得高山仰止起来,先不说这一次到襄阳有么有命回来临安城,仅仅是如今能够看到的就足够证明这一趟未知之旅当真不虚了。要是有命回到临安城,这亲眼所见的可都是最佳的谈资啊,不知dào

又能换多少酒吃了。

听到史珍香叫疼的声音,贾似道才从震惊茫然中回过神来,连忙松开手,歉声道:“抱歉!抱歉!我刚刚失态了!没弄疼你吧?”

史珍香揉着有些红肿的玉腕,狠狠的剜了贾似道一眼,不搭理他。

贾似道讪讪然笑笑,此刻他心中已经是一圈乱麻。他根本没有怀疑史珍香话语中的可信度!不仅仅是因为这件事根本开不得玩笑,更重yào

的是他已经想到了昨天晚上徐若曦呕吐的一幕。

真他娘的笨啊!吃西瓜吃多了只有拉肚子的,哪有直接吃到风寒呕吐的!那不是怀孕的征兆又是什么?自己自诩为见多识广,可是怎么偏偏在这件事上跟猪脑子一样呢!

想到这里,贾似道又不禁想到昨夜那疯狂的颠鸾倒凤!一颗心,更是恨不得立马掉转马头奔回临安城,去问问徐若曦那颗小脑袋瓜里面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这要是孩子给弄没了,肿么办?

史珍香看着神色时而狂喜时而焦虑时而烦躁的贾似道,心中不自觉的泛起些许酸楚。

“赵将军!”

“末将在!”

听到贾似道的喝声,旁边装聋作哑却一直竖着耳朵的赵毅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的高声应道。

“本官有事需yào

折返临安,你带部按照原定计划北上,本官处理完一应事务就来追你!”

“……嘎!”

赵毅有些傻眼!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禁军将领听到贾似道的话同样无不傻眼。

还有这样的么?

自大宋朝立国以来,所有奉旨出京的大臣大使们可是从来没有过皇帝交代的事情没有做完就擅自回返京城的!即便是皇帝交代的事情办完了,也要先上表等到朝廷、皇帝首肯才能回京啊!

可是如今国舅大人刚刚接了皇帝送来的出京圣旨,践行的御酒喝了还没有一个时辰,离开临安城甚至还不到百里地,这位国舅大人就直接要打道回府了,未奉诏擅自回京,可是历朝历代未曾有过的啊?

这要是传出去,被那些台谏的言官们抓到把柄,就算圣上再宠信国舅大人,那些言官们怕是也要将国舅大人拖出来弹劾一遍又一遍至死方吧?

那些闲的天天蛋疼的书呆子别的不会,就这点事可是做的太顺溜了!

朝堂的现状他们这些大头兵不太懂,至少却是知dào

台谏中的那些言官的可怕之处的。若是让他们知dào

贾似道的敌人无一不是朝中有数的巨头的话,他们怕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贾似道,你疯了!”

赵毅还没有说话,这边史珍香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娇声喝道。

“我怎么疯了?我哪里疯了?我他妈还不能回去看看我怀孕的老婆不成?”贾似道看着史珍香眼睛一瞪,爆喝道。

“……”

他发起火来,还是很有男人味的!史珍香被突然爆起的贾似道给吓了一跳,脑中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这样一个花痴念头。

随即她自己就羞窘的摆摆头,似乎这个念头被人看到一般,连忙要将它甩出脑袋。

“我不是对你发火!今天史小姐能够来告sù

贾某这个消息,这个情分贾某记住了,日后……必有回报!”这话,怎么说的那么别扭呢!

“你疯了,圣上刚刚下旨让你出京犒军,这一个时辰不到,你就擅自回京,这是抗旨你知dào

么?你不是疯了是什么?我来告sù

你若曦怀孕,是想让你知dào

,你要活着回来,不是让你现在就回去送死的!”

史珍香不笨,相反她比绝大多数女人都要聪明的多,策马靠近贾似道焦声道。

“可是……”

“可是什么!徐若曦自己会照顾自己,还有我!她是我的姐妹,我也会照顾她!你若是不想让她守寡,不想让你的儿子出来就叫别人做爹,你就要活着回来!”

还有……我也希望你能平安的回来!史珍香在心中默默道。

第191章 诡局

一大早,乍起的锵然之音就将蔡州城从清晨的宁静中惊醒。盘踞在蔡州城周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的数十万蒙古大军在今儿个清晨就动了起来。

无数披坚执锐的蒙古兵卒如狼似虎的冲入还在熟睡的百姓家中,将一个个衣衫不整的宋人亦或是从宋人变成金人如今又变成蒙古人的百姓从被窝中赶出家门,带到蔡州城南城门处集中。

不过短短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原本还一片祥和的蔡州城已经是变成一片人间地狱之景。无论是宋人降兵还是金人降卒,稍有不顺就是一顿马鞭上前,至于蒙古兵则是看到什么拿什么,看到什么抢什么,看到姿色稍佳的女子当街行暴者更是比比皆是。

女子的哭喊声,男人的哀鸣声,小孩的哭声,蒙古兵卒肆无忌惮的狂笑声,在这一刻成为这座宋蒙相交城池中的主旋律。

蔡州城南门的城楼上,华盖招展,一个巨大的宝石王座被安放在城楼最上方,一个身材高大壮硕身穿蒙人服饰的半百老人端坐在宝座上,在他下方两侧逾百名身着金银等各色铠甲的将领依次而立。

老人豹眼阔鼻,眼眸幽深,开合间精芒四射,颌下无须,不怒自威,显然是久居高位控人生死之人。这就是此次为应对大宋襄阳之战而专程从开封府赶来督战的蒙古宗王口温不花了。

口温不花是成吉思汗同父异母的弟弟别里古台次子,同如今的蒙古大汗窝阔台是堂兄弟关系。也是如今蒙古国内少数极具贤名的宗王,在皇亲国戚遍地走的蒙古国内,口温不花也是威望甚重。

蔡州城内哀嚎遍地,城墙下打骂声哭嚷声各种声浪汇聚在一起,不断的涌入宽敞豪奢的城楼大堂内,同死寂一片的大堂形成鲜明的对比。

口温不花对这些传入耳中的嘈杂声浪似乎根本充耳不闻,微闭着双眼,斜靠在宝座上,两根手指轻轻的敲打着座位的扶手,脸上神色古井无波,任谁也看不出这位位高权重的宗王到底在想些什么。

在口温不花下方左右两侧的逾百位各色将领中,身穿蒙古服饰做蒙人打扮的只有寥寥不到三十人,剩下的还有十余位着金人发饰一看就知dào

是金人降将的将领,剩下的五十余位将领,放眼看去,却是大多都是宋人模样。而在如此众多的宋人模样的将领中,处于口温不花宝座下方左右两侧首位的两个宋人模样的将领显得格外突出。甚至那些桀骜不驯做蒙人打扮的将领也只能位居两人之后并且还没有露出多少不满之色,却是更显得两人的不同寻常了。

官场上论资排位,军中却要比官场上更为严格。

这两人既然能够站在靠口温不花最近的位置,显然只能证明,在这城楼内的逾百位的将领中,两人在军中的地位却是最高的了。

站在口温不花左手首位的将领明显要比右侧的那个将领要年轻不少。面庞白净,长相****,神情刚毅,穿着金甲,颇有几分儒将之色;在他对面的那位将领,肤色黝黑,面向普通的就如那乡间老农一般,只有那眼神开合间偶尔露出的精光,才告sù

所有人,这位主儿显然不是什么善茬,任何小觑他的人,最后下场都是极其的凄惨。

这两人,正是如今在蒙古人军中混的最好的史天泽和张柔了。年纪小的是史天泽,那个有些像老农的则是要比史天泽大上十二岁的张柔。

史天泽如今已经是真定、河间、大名、东平、济南五路万户,而张柔则是以窝阔台授金虎符领汉军万户,节制河南诸翼兵马征行事,河南府境内三十余城诸事尽是张柔管辖,也可以说是一方封疆大吏了。

口温不花积威甚重,他不说话,堂中逾百位各级将领却是无一人敢出声,甚至大气都不敢出上一声。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员风尘仆仆的蒙古骑兵信使出现在大堂门外,单膝跪地高声道:“禀宗王千岁,王子殿下大队人马已经到了城外三十里。”

听到这信使禀报,先前一直闭目养神的口温不花陡然睁开了眼睛。随着口温不花睁眼,堂中众将无不齐齐神色一肃,面上露出凛然之色,口温不花之威,由此可见一斑。

“传话下去,今日曲出王子将至,让下面儿郎们收敛些,见了血光者……斩!”

口温不花挥手示意那信使退下,然后随意的扫了一眼堂中诸将,尤其是在一干蒙人将领的身上多停滞了几分,轻飘飘的开口道。同大宋朝打交道这么多年,大多数蒙古高官或多或少都会说宋人语言了。至于口温不花,更是其中佼佼者。

听到口温不花的话,堂中那些蒙人将领无不心中一寒。这边自有人下去传令去了。堂中的宋人将领,脸上神色各异,有出身蔡州城的将领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悲哀之色。有了口温不花这番话,可以料想到的是,今天蔡州城内人也许不会死上多少,可是这一劫却是注定无法躲过去了。

这位宗王爷虽说已经发话不要弄出血光,可是显然却也是没有禁止那些抢劫奸淫掳掠之事,显然,无论这位宗王再如传说中的那般甚少扰民,可是始终还是蒙人,为了安抚安歇躁动的蒙古兵卒,根本未曾将宋人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如果不是那位曲出王子将到,怕是根本不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即便心中再哀,可是却无人敢插嘴说上一句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仅此而已。

“曲出已经到了蔡州城外三十里,史都帅和张都帅就代本王领着众将前去迎曲出进城吧。”

说完先前那句话,口温不花分别看了看身前的史天泽和张柔,再次淡淡的开口道。

“末将领命!”

“谨遵宗王千岁之命!”

史天泽和张柔听到口温不花招呼,齐齐出列单膝跪地应道。

曲出,如今的蒙古大汗窝阔台第三子。按照辈分来说,曲出应该叫口温不花一声王叔的。这也是为什么,口温不花能够直接叫曲出名字,而不用带王子两字的原因。而以口温不花的宗王身份,小辈的曲出虽说是大汗之子,可是毕竟还不是正儿八经的汗位继承人,所以他自然不会如此自降身份的亲自出城迎他。

史天泽和张柔打头领着百余位将领离开,偌大的城楼大殿内就剩下口温不花一人。良久,口温不花突然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孩子,竟然不放心我,还将曲出给找来了……呵呵。”

说完这句没头没脑的话之后,口温不花笑着摇摇头,再次开始闭目眼神,偌大的大殿再次陷入沉寂。

……

蔡州城行宫,占据了蔡州城南风景最为秀美的一块地方,本是当年大宋朝皇帝为出游所修筑的行宫,如今却已经成为口温不花的下榻之所。

行宫大殿,热闹非凡。无数的侍女行走在其中,不断的将一盘盘珍馐美味放在各个小桌上,在大殿正中央的汉白玉地面上,三团巨大的火堆被点起,烟火升腾处,一头烤全牛、一头烤全羊、一头烤全猪正在几个蒙古壮汉的侍弄下在火堆上不断翻转,大滴油脂不断的从牛羊猪身上滴落,浸入火堆中发出嗤嗤的声响。

口温不花端坐在大殿左首上侧,大殿右首上侧则是一个穿着蒙人服饰的壮硕年轻人,脑袋最顶部所有的头发都被剃光,油光发亮的脑壳极其显眼,一圈脑门处却是留着被扎成数十个小辫子的毛发,脑门最前面的头发上挂着块红光闪闪的数寸菱形宝玉,看起来很是有些滑稽。

不过这个年轻蒙人虽说看起来滑稽,可是大殿下方分两列而坐的近两百余位文官武将,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表露出分毫,一个个正襟危坐的在各自的位置上端坐着,恭恭谨谨的听着上首处两位大小王爷闲谈。

“曲出你匆忙从济南赶来,益都府一切可还好?”口温不花斜倚着软塌,随意的撕下一块金黄的肉条放进嘴中,边咀嚼边看着对面的曲出笑着道。

曲出自然知dào

自己这位手握重兵的王叔话语中的意思,恭谨的欠身笑着道:“劳王叔挂念,益都府一切都还好。只是不知dào

王叔这边准bèi

的如何了?”

两人之间这莫名其妙的对话,让堂下一众将领无不听的满头雾水。

“呵呵,曲出你都来了,王叔若是没有准bèi

好,怕是你就要告状了吧?”

“曲出怎敢?”曲出嘴上说着,脸上却是完全一副正是如此的模样,说完这句话后,曲出似乎想到什么笑着道:“今日进城的时候如此多的宋人来迎接,王叔果真是手段非凡,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那些宋人如此心向我蒙古!曲出这一次一定会好生跟着王叔!”

口温不花听到曲出的话,笑笑没有接口,扭头看着下方一众将领轻声道:“传令下去,大军晚间尽数开拔,三日内进抵襄阳城!延误军机者,斩!”

“末将领命!”

短短的沉默之后,史天泽等人应命之音轰然响起!

第192章 战起

临安城外,看着策马疾驰而去的贾似道,感受着刚刚离去时那一声似乎象征着礼节亦或是感谢的拥bào

,感受着似乎还残留的温度和气息,史珍香有些恍惚。

贾似道走了,他终究还是没有选择冒天下之大不韪折返临安城。

折返很简单,可是因此而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却不一定是他如今看似比之前强壮实则虚弱不堪的小身板能够承shòu得起的。

无论是乔行简、李鸣复之流也好,还是台谏的那些天天眼睛争的大大的闲的蛋疼的言官也罢,亦或是至今没有查到谁对贾贵妃下手的那些人,想来都是非常乐于见到这一幕的。

虽然心中无奈,虽然很想回去看看,不过贾似道却不得不承认史珍香说的很对。

前世的他,没有享shòu

过做父亲的乐趣,想要行孝的时候也是子欲养而亲不在。重活一世,幸福来的太突然,却也太过不是时候。

除了幸福外,贾似道心中最多的还是自责。从徐若曦已经有了妊娠反应来看,显然怀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至少已经一月多甚至两月都有可能。可是身为丈夫他却根本没有察觉出任何的异常,于情于理他都是说不过去的。所以,他对徐若曦的隐瞒生气虽说是有,可是绝对不会是史珍香亦或是徐若曦想的那般多。

想想数个月之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大腹便便的徐若曦,甚至在她怀孕的艰难时候都没有陪伴在她身边,甚至还要让她提心吊胆,贾似道就是满心的内疚,只想着尽快赶到襄阳城,然后尽快再赶回来。

总不能耽搁到儿子都生出来了,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他这个亲爹吧?

所以,既然不能折返,只能速去速回了。贾似道这个时候自然不会知dào

,理想总是很丰满的,而现实总是那么骨感的。

对史珍香,贾似道唯有感激。不管两人之间有多少恩怨,至少史珍香这件事上却是证明她确实是将徐若曦当作了姐妹那般对待,甚至不惜面对自己的冷言冷语以及旁人的风言风语,从哪方面来说,这一次都是他欠下了史珍香一个天大的人情。

人情现在显然是还不了的,既然已经顶下速去速回,那么唯一可做的事情似乎就是立马、现在、马上转身就走。

贾似道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所以郑重的拜谢了一番史珍香并让她多照顾点徐若曦、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礼节性的不掺杂任何其他的拥bào

之后,上马走人。

直到远处已经看不到人,史珍香才在护卫的催促下转身奔往临安城。

……

孟珙收到蔡州城中蒙古大军异动的消息时,他正在城外查看宁武军在襄阳城外修筑的用来防御蒙古骑兵、限制蒙古骑兵机动性的地堡。这个时候作为口温不花南下襄阳前锋的五万蒙古骑兵已经到达距离襄阳城不过百里地的唐州城了。

这还是侦缉司的暗线在跑死了足足三匹马之后才抢到的时间。蒙古骑兵能够横扫欧亚大陆,其冠绝天下的机动力由此可见一斑。

从攻占襄阳城之后,虽说蔡州城的口温不花一直都是按兵不动,可是孟珙却是一直都没有放松警惕。除了修缮破碎的城墙安抚百姓外,孟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驱动大军在襄阳城周边开始修筑地堡。

这个修筑低地堡防御蒙古骑兵的建议还是贾似道当初来信的时候说的。虽说这本身就是原本历史上孟珙用来对付蒙古骑兵的准bèi

,不过在如今却已经属于贾似道的高明之举了。

依托沮、漳、汉三条河流为依托,建起堡垒和隘口,防止蒙古骑兵长驱直入直达襄阳城下,这是贾似道照搬的孟珙的计策,当然随同贾似道的信一道到达孟珙手中的还有一份完整的江河流线图,在各个重yào

位置,贾似道都做了标记,孟珙如今所做的也就是依靠着贾似道的这份布防图来按图索骥的进行针对性的安排。

除了修筑堡垒和隘口外,孟珙同样也采纳了贾似道依托襄阳,严防荆襄,背靠江陵布局整个京湖战区重点打造可以辐射淮西、淮东乃至四川战区的完整防御体系。

而在这个防御体系中,最为重yào

的是京湖战区首先要做的就是要自给自足,这个自给自足除了要保证襄阳城不再丢失外,剩下的两个最为重yào

的部分就是兵源和粮食。

大宋朝如今的现状,显然并不能有太多的余力来反哺襄阳城,如果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临安城上,贻误战机的可能性出现的几率怕是百分百,这不仅是因为大宋朝已经太过虚弱,更重yào

的还是因为这个时代最大的局限性,那就是信息传递不畅。

打有准bèi

的仗是每个统兵大将最喜欢的事情,可是世事显然是不可能那么令人如意的。大多数战争乃至战役,其实都是发生在突然之间的,尤其是在一方占据绝对优势而另一方大多数都是处于守势的时候,对方显然不可能在每次进攻前都提前给你打声招呼说我要进攻了,你准bèi

好了么?没准bèi

好,我再等等如何?这样的事情似乎只能出现在幻想的大同社会中。

不过若真的是大同社会,哪还来的战争?

所以,统兵大将能做的就是尽量做好准bèi

,随时准bèi

应对任何的突然状况,随时准bèi

打大战打硬战,还要能打胜战。

虽然贾似道的信中并没有明说,可是无论是贾似道还是孟珙心中却是都清楚,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那些事情如果真是做成了,依托京湖战区自给自足了,那么孟珙就将彻底的脱离临安城的钳制,成为大宋朝最大的军阀。

这中间一个重yào

的事情,那就是,朝廷会如何选择?

当然,孟珙不清楚,可是贾似道却是很清楚,如今的大宋朝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能同意孟珙募兵屯田的建议,甚至还必须要给他提供一些必要的帮zhù



因为一旦襄阳城失守,京湖、淮西、淮东、四川战区这条完整的防线,就不再完整,就等于蒙古人在大宋朝的心腹核心之间钉上一根可以要命的钉子,随时可以依靠着这颗钉子结果大宋朝的性命。

在这件事情上,孟珙和史嵩之两人,也都只是看出荆襄之地的对大宋朝防御蒙古人的重yào

性,可是却绝对没有想到这么深远,甚至说将荆襄之地看的那么重yào

。可是贾似道不同,作为一个熟悉历史的后来者,他很清楚,大宋朝的灭亡正是始于荆襄之地的崩溃。原本的历史上,襄阳城再丢,然后短短不过数年大宋朝就彻底甭灭。

荆襄之地如今在大宋朝心目中的重yào

性,根本没有多少人能够真zhèng

的看清。不过,这就是孟珙的机会不是?如果真的看的这么清楚,怕是孟珙屁股还没有坐热就被人取而代之了吧?

在贾似道的计划中,荆襄等地乃至京湖战区,其实都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他自然不会吝啬指点孟珙少走弯路。当然,这些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看着侦缉司传来的消息,孟珙的心情不自禁的一沉。

襄阳城的各项防御措施才刚刚开始,城池倒是修缮完毕了,可是堡垒和隘口却远远没有完成,甚至可以说是才刚刚开始,完成的也都是三江支流上的几个重yào

隘口要塞罢了,堡垒根本达不到贾似道提出的那种可以互为倚角连环防御的地步,更重yào

的是,最为重yào

的屯垦根本还没有开始。

如果蒙古人在这襄阳城纠缠一年,好吧,不用一年,只需yào

两个月到三个月,怕是襄阳城内的粮食就要被耗尽了,有蒙古人的骑兵在,陆路上的粮食显然是无法运进来了,唯一可以考lǜ

的就是水路了。可是若是朝廷的粮食来不及补充,一旦缺粮襄阳城怕是要不攻自破了。

数十万蒙古大军在宗王口温不花亲自督师下倾巢而来,还有史天泽和张柔这两个孟珙都都过交道的之前的老朋友如今却互相极为了解的敌人,孟珙怎能不惊。

不过孟珙毕竟是究竟战阵的名将,马上就收拾好心情,一边命人着急众将前来议事,一边紧急上表临安城将口温不花提大军来袭的消息禀报给朝廷。

这场战前会议足足开了小半天功夫,宁武军、京湖军的各级将领从孟珙帅帐中出来的时候,面色都不太好kàn



很快,整个荆襄包括信阳等地的各路宋军都开始动作起来。驻守在信阳的信阳军、枣阳军、随州军全部放qì

各地驻守,回返襄阳城,并将城内可以带走的一切东西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则是就地焚毁。

各个没有完工的堡垒就地摧毁,绝对不给蒙古人留下任何一点儿可以利用的材料,各路大军开始收拢荆襄附近散落的百姓,将他们统统带往襄阳城,以躲避即将到来的战火,免得这些无辜百姓遭受蒙古人的屠戮。其实如果孟珙只要将蒙古人即将大兵来袭的消息传扬出去,根本不用他派兵收拢,这些百姓自己都会往襄阳城躲避。孟珙只是担心引起恐慌和混乱,才将这个消息暂时隐藏了下去。

几个刚刚修筑好的隘口要塞,孟珙斟酌了半个时辰之后,也下令全部摧毁焚烧,然后将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到襄阳以及荆州两城中。

由五万水师多达千余艘的战舰在,两城可以通过水路直接勾连,孟珙并不担心会被蒙古骑兵切断联系。毕竟相对于陆路大军,在水军上,蒙古人在大宋水师面前只能算是蹒跚学步的孩童。

孟珙的思路很简单,放qì

一切不必要防守的地方,集中大军守住荆襄两城,而且一定要守住,同蒙古人消耗时间。

长江沿岸,整个京湖战区因为提数十万大军倾巢而来的口温不花而瞬间进入风雨欲来风马楼之势。

嘉熙二年夏七月二十四,襄阳之战后的第一次宋蒙大战在双方都没有料到、没有准bèi

好的时候,突然毫无征兆的爆fā



第193章 黑夜中的厮杀

前不久才刚刚被擢升为枣阳军指挥使的张俊也不知dào

该庆幸自己运气好,还是该骂老天不给面子,刚刚一出枣阳城就碰到了大股蒙古军队。

枣阳城在孟珙的计划中算是一个极其重yào

的节点要塞,所以在攻占襄阳之后孟珙就将张俊和枣阳军调到枣阳城安抚百姓修缮城墙。当然,在孟珙和贾似道定下的一系列连环堡垒没有完工之前,距离襄阳城百余里的枣阳城如今还远远达不到要塞节点的程度,如果让张俊继xù

固守枣阳城,面对数十万以排山倒海之势杀将而来的蒙古大军,枣阳城怕是连一天都撑不过。

所以在收到口温不花领军南下襄阳的时候,孟珙就已经命人传令张俊的枣阳军即刻摧毁焚烧枣阳城内一切的物事,带着枣阳城内的百姓赶往襄阳城汇合。

张俊不傻,虽说对他刚刚才修缮完成的枣阳城有些不舍,不过他也不想将自己的命给搭在这里。所以收到孟珙命令的第一时间,张俊就开始着手摧毁焚烧枣阳城刚刚被他修缮完成的城墙工事以及房舍,在知dào

蒙古大军即将杀将而来之后,太多的百姓想要离开枣阳城,而他们想要带走的东西也太多,这也直接导致了张俊撤军时间的拖延。

斥候禀报的时候从北面南下而来大队蒙古军距离枣阳城还有不到三十里地,如今枣阳城已毁,退回去显然不可能;逃,若是只有枣阳军还好,可是如今枣阳军中还有数万携家带口的百姓,是绝对没法跑过蒙古人的骑兵的,嗯,也不知dào

来的有么有骑兵,想到这里张俊眼前陡然一亮。

孟珙之前的来信已经说过,蒙古人前锋五万骑兵已经推进到距离襄阳城不到两百里地的信阳一带,按道理来说根本不会来的这么快才是,而且方位也不太对,难道说是另一路蒙军?唐州!对,肯定是驻守在唐州的那一路蒙军,想捞功,所以先摸来了。

如果真的是驻守在唐州的那支可恶的西夏党项人军队,对枣阳军甚至对这一场大战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挫挫蒙古人锐气的好机会。

大宋自立国以来周边就不太安稳,西夏、辽、金再到如今的蒙古,可以说就没有真zhèng

安宁过几年。而在这个过程中,其实大宋朝完全有机会让边疆变的更加安稳一些,可是由于文人治国的两次重大战略失误,导致了大宋朝如今肚子面对横扫欧亚的蒙古人这样一个几乎无法正面抵抗的大敌。

这两次重大的战略失误就是北宋末年联合金抗辽并将辽国灭亡,以及前几年理宗初初登基的时候联合蒙古灭掉金国。这两次联合,看似高明,实jì

上却是引狼入室之举。

如果宋不去插手,坐山观虎斗,两败俱伤,而且夹在中间的辽国和金国还可以作为缓冲地带。

若是没有联金灭辽,怕是也不会有辽灭之后的靖康之耻了;如果没有联蒙灭金,万一出现奇迹的话,也许大宋朝还有翻身的可能,再不济也许还能再延续一些气运。

也许是因为被蒙古人虐杀的太过厉害,西夏人面对蒙古人已经没有多少胆气,可是在面对宋人的时候却是变本加厉,对占领区的宋人严苛残忍甚至比之蒙古人更甚,这对张俊等人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

不过张俊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猜测就盲目的开始乐观,他一面派出斥候再探那扑来的蒙古军队的具体情况,一面派人前往信阳方向联络从信阳退往襄阳的任义信阳军、张英的随州军所在位置。

任义的信阳军距离襄阳城远比枣阳远的多,而枣阳又是他退往襄阳城的必经之路,信阳因为距离太远,孤悬在京湖战区之外,所以孟珙并没有将信阳也纳入京湖战区的防御体系,早早就放qì

了信阳,分兵把守完全守不住的地方,还不如屯兵固守几个要塞,这就是孟珙的思路,三天前孟珙就传令命任义收拢信阳军以及信阳附近愿意到咸阳城的百姓,撤往襄阳。而张英的随州军也是一直在等着跟任义撤往襄阳城的。

早上的时候,任义的信报说他已经到了随州城,在随州城休整一番后就跟张英合兵一处起兵前往襄阳城。此刻想必早就收到了孟珙的军令,两路大军正在赶往枣阳的路上,甚至已经快到了枣阳城了。

任义和张英的两路军应该算是距离张俊最近的军队了。如果两军能够及时赶到,而那扑来的蒙古军真的是西夏人的军队的话,那么凭借着枣阳军、随州军和信阳军,张俊还真的打算在战前先来个开门红,杀杀口温不花的锐气了。

不过他同样也担心,任义和张英这个时候自顾不暇。五万真zhèng

的蒙古骑兵精锐从襄阳方向杀过来,很难保证任义没有被这股足足有五万人的蒙古骑兵给咬上。

如果真的被咬上,那么张俊也就只能靠自己了。

斥候回来的很快,带回来的消息让张俊大喜过望。

从北面下来的那股军队确实不是蒙古人的精锐,而是驻守在唐州城内的西夏军队。人数也不太多,只有三万人。这个人数不太多消息,却是让张俊心中一沉。

枣阳军也不过才两万余人,如果真的要跟这股贪功冒进的西夏人厮杀,那么那数万一起离开的百姓必须要分兵护送他们前往襄阳,如此一来他手下的兵力怕是要更加不足。

张英和任义的随州军、信阳军的人数也差不多,三路大军如果合兵一处,夹攻这三万西夏人,张俊自然不用太过担心,可是他担心的是任义和张英没有办法及时赶来加入战场,要知dào

他们也带着不少百姓呢。这些百姓,不仅是屯垦的主力,同样也是经后京湖战区的兵源,是万万不能放qì

的。

如果任义和张英的两路大军不能及时赶来,他仅仅靠不到两万人的枣阳军,想要吃掉凶悍的三万西夏军队,很是有些危险,一个不好甚至要将他自己都搭进去。

张俊犹豫了半响,派出两营兵卒护送四万多携家带口的百姓加速离去,随后就召集军中诸将开始议事。盏茶时间过后,剩余不到两万人的枣阳军开始调转方向回返枣阳城。

……

苊善是驻守唐州城的西夏万户,也是西夏人中少有的五个能累功升至万户的人之一。麾下三万西夏精兵,也是他足以自豪的本钱。

午时他才收到宗王口温不花命他准bèi

统兵南下配合大军进行襄阳之战,不过三个时辰苊善就已经提兵开始朝着距离唐州城最近的枣阳城扑来。

他并不想做个配角,而万户也并不是他认为的终点,苊善很清楚,一旦口温不花大军到来,他这个小小的万户在数十个万户中实在是算不得什么,那个时候再想要建点战功实在是太难了,僧多粥少啊。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即便孟珙再能征善战,面对亲自统帅大军前来的口温不花,没有人会认为孟珙还有胜算。

当然,这也是事实,横扫欧亚的蒙古人,确实有这个自信。

如今大军未到,而唐州城距离战场又是最近的一个城池,苊善对驻守在枣阳的那股宋军早就俯视眈眈了,之前只是因为口温不花的命令才不敢妄动,如今既然口温不花已经下令了,苊善自然不会将这个等于白送的功劳拱手让给别人。

天已经黑了,所以即便隔着数十里远也能清楚的看到远处枣阳城方向那冲天的火光。

看到这一幕苊善心中更是大定。宋军能够得到蒙古大军即将来袭的消息他并不意wài

,当初孟珙发动襄阳之战前表现出的蛛丝马迹,蒙古人同样也都清楚,只是因为蒙古人没有将宋军放在眼里,也没有将襄阳城放在眼里,所以才没有采取更加激进的应对。

苊善敢肯定,口温不花的大军不可能到的这么快,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宋军得到了蒙古即将大军来袭的消息,提前撤出了刚刚攻占的枣阳城,撤出之前焚毁一切可用的材料粮食房舍包括破坏城墙,这是之前历次战事中宋军军队经常干的事情,目的就是为了防止蒙古人从这些被放qì

的城池中得到可以用来攻城的材料。

“宋人已经弃城而逃,看那火势,想必也没有烧多久。宋人肯定将那枣阳城的普通百姓一起带走了,肯定走不了多远。”苊善端坐在战马上,似自言自语又似在给手下诸将分析,“传令大军,调转方向赶往襄阳城,命斥候全出,一旦发xiàn

宋军大队,立kè

以火箭告警。本将要将这股宋军羔羊全部留下。”

苊善身后的一众西夏军将闻声轰然应命。

军功,就代表着一切。那股逃窜的宋人军队,显然是已经怕了,这样得来全不费功夫的军功,自然让一干军将兴奋不已。当然,除了军功外,还有那些宋人携带的金银财宝,男人女人,无一不是财富。唐州城已经被榨干了,枣阳城这边的尤显重yào



很快斥候传来消息,发xiàn

了宋人逃跑的踪迹。两万余大军还有数万携家带口的百姓,想要隐藏行踪根本不可能,更何况张俊根本就没有想过要隐藏行踪。

苊善看着官道上散落的各类包括衣衫甚至还有兵器,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甚了。一声令下,三万西夏军队甚至连基本的行军队形都不顾了,撒开脚丫子开始拼命的沿着官道追赶张俊一行人。

踪迹太明显,甚至不需yào

考lǜ

,不需yào

寻找,只需yào

沿着那些散落一地的包裹、脚印跟着跑就是了。

西夏兵卒如此狂放的一幕,苊善自然看在眼里,不过他并没有阻止。携带着大批普通人的宋军大队,是绝对没有可能跟他这三万儿郎一战的,更何况他早就弄清楚了枣阳城的驻军只有两万新近组建的军队,不是孟珙的嫡系宁武军,而是七拼八凑起来的杂牌。

这样的一支人数没有他多、士气没有他高昂,还带着数万完全跟羔羊一般的百姓,如果他是那宋军将领,那么首先选择的就是逃,逃的越快越好。更何况,苊善其实心中更希望宋军会自不量力的耍些阴谋诡计。

面对三万如狼似虎的儿郎,那不到两万的杂牌军,再多的诡计再多的阴谋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虚妄。

一旦那两万多宋军被收拾掉,那些逃跑的宋人百姓就真zhèng

的成为羔羊了。想到这里,苊善也不禁舔了舔嘴唇。好长时间没有尝到新鲜的宋人女子滋味了,没有听到那些宋人女子在身下哀嚎了,感觉到小腹处的火热,苊善反而催动了大军更加快速的狂奔。

似乎为了防备西夏人,苊善这三万大军中除了斥候营的五百人是骑兵之外,剩下的都是步军。当然,也不仅仅是西夏人如此,金人、宋人都是如此,蒙古人都没有配给太多的战马尤其是骑兵给他们,真zhèng

的骑兵都是属于蒙古人的绝对嫡系,如今整个中原地区的骑兵,除了完全由蒙古人组成的不到三十万的骑兵外,剩余的骑兵总数不过五六万人而已,而这五六万骑兵,还是分散在总数足足超过百万的仆从军中。由此可见,蒙古人对骑兵数量控zhì

之严格。

当然,这也有可能跟战马耗费太多、培养不易有关,就算是善于养马的蒙古人,想要培养出一匹合格的战马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也是为什么苊善希望枣阳城的宋军停下来用点诡计的主要原因,如果宋军真的要一门心思逃跑,就算是有那几万宋人拖累,他这三万西夏军想要跟在屁股后面赶上他们还真的不太容易,要是耗费的时间太长,他担心要是襄阳城内的大军派出大军接应,碰头了,那估计宋军就要过来反咬他一口了,他可就变成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了,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很快,本就长途来袭的西夏军就开始露出疲态,原本还是一窝蜂的西夏军开始出现掉队落后的现象,渐渐的在、官道上被拉成长长一条。

苊善等一干将领因为骑马,自然是跑在第一梯队,在他身边跟着的除了一些将领外,还有苊善的五千亲兵,这是苊善手下最为精锐的兵卒,他们平常的待遇要比普通兵卒要好的多,纪律还有身体素质等各方面都要比普通的西夏兵要高的多。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大约一两千耐力比较好的西夏兵,第一梯队的总兵力不过七八千人左右。

然后是第二梯队,第二梯队应该算是人数最多的了,有大概两万人左右;最后的第三梯队应该就属于老弱病残了,只有两三千人左右。

由此可见,苊善的这支三万大军确实算的上是精锐了。换做一支同等人数的普通宋军,怕是第三梯队有两万多人才正常吧。

通红的火把燃起,将整个官道都渲染城一条正在移动的长长火龙。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从天上往下看,就会发xiàn

,在这条火龙再前方一点儿,最多不过五十里地左右,一团汇聚在一起却要凌乱的多的火团也在移动,虽然速度不满,可是同那条移动的火龙相比,却是要慢的太多了。最多不过一两个时辰,火龙必然会追上那团好似龙珠的火团。

前方官道突然变得越来越窄,官道两边山岭崎岖密林丛生。

“将军,是不是要小心宋人在此地设下埋伏。”一个亲近的将领驱马赶上苊善,低声道。

“传令大军放慢速度,前锋一千人先过,随后大军分批而行,传令给后面的那些废物,让他们加快速度赶来汇合。”苊善并不傻,沉声下令道。

很快苊善的一千亲兵就过了狭窄地带,没有任何异常,很快又是第二批亲兵过去,依然没有异常。苊善心中在放松之余,却是又有些小失望。宋人既然没有在这样利于偷袭的地方设下伏兵,那么显然是都逃了。

“梆!”

就在苊善准bèi

下令命大军加速通过这不太长的狭窄官道继xù

追赶宋军的时候,官道右侧的密林中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梆响,让苊善猛然一滞。

“敌袭!”

随着苊善这声声嘶力竭的嘶吼,无数的厉啸之音陡然从官道两侧的密林中迸射而出。紧接着,战鼓齐鸣,滔天的喊杀之声响彻整个官道,就着火把的光芒,苊善能够清楚的看到,无数模糊的黑影挥舞着寒芒四射的刀兵从两侧密林中狂扑而下。

“列阵,守住!稳住!”

在苊善身边的一众西夏将领心惊胆颤之下,并没有慌神,催动着胯下战马一变躲避着密集如雨的利箭,一边大声的呼喊着安抚因为突然遇袭而有些骚动的西夏兵卒。

箭雨落下,无数的惨嚎声陡然响起,血花四溅,给这个漆黑的夜晚凭添了几分血色。

率先通过这块不过数十丈长短狭窄官道的一千苊善亲兵遭受到了最多的照顾,无数的利箭从密林中扑下,绝大多数都是冲着那一千孤悬在另一侧的西夏兵卒而去。

喊杀忽至,密林中扑出来三彪宋军,第一路扑向了孤悬在外的一千苊善亲兵,第二路却是直接从官道两侧扑向苊善等人站立之处,阻断了苊善救援那一千亲兵并合兵一处的可能;第三路则是阻断了苊善的退路。

枣阳军指挥使张俊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长枪迅疾无比的挑翻几个迎上来的西夏兵,领着两千多亲兵直扑苊善中军而来。

,让苊善猛然一滞。

“敌袭!”

随着苊善这声声嘶力竭的嘶吼,无数的厉啸之音陡然从官道两侧的密林中迸射而出。紧接着,战鼓齐鸣,滔天的喊杀之声响彻整个官道,就着火把的光芒,苊善能够清楚的看到,无数模糊的黑影挥舞着寒芒四射的刀兵从两侧密林中狂扑而下。

“列阵,守住!稳住!”

在苊善身边的一众西夏将领心惊胆颤之下,并没有慌神,催动着胯下战马一变躲避着密集如雨的利箭,一边大声的呼喊着安抚因为突然遇袭而有些骚动的西夏兵卒。

箭雨落下,无数的惨嚎声陡然响起,血花四溅,给这个漆黑的夜晚凭添了几分血色。

率先通过这块不过数十丈长短狭窄官道的一千苊善亲兵遭受到了最多的照顾,无数的利箭从密林中扑下,绝大多数都是冲着那一千孤悬在另一侧的西夏兵卒而去。

喊杀忽至,密林中扑出来三彪宋军,第一路扑向了孤悬在外的一千苊善亲兵,第二路却是直接从官道两侧扑向苊善等人站立之处,阻断了苊善救援那一千亲兵并合兵一处的可能;第三路则是阻断了苊善的退路。

枣阳军指挥使张俊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长枪迅疾无比的挑翻几个迎上来的西夏兵,领着两千多亲兵直扑苊善中军而来。

第194章 选择

对枣阳军指挥使张俊以及折返匆忙设伏的枣阳军兵卒来说,其实这并不能算是一场伏击,至少是不能算一场准bèi

充分的伏击,最多只能算是一场以命相搏的阻击而已。

如果不是苊善等人因为骄傲自大再加上有恃无恐脱离了大队,苊善等人面临的最多也只是一场来自少数用来断后的枣阳军的骚扰而已。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场对枣阳军来说是伏击的厮杀,依然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状态。

苊善那脱离大队探路的一千亲兵张俊派了侄子张新亲率三千枣阳军力求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一千苊善的亲兵一口吃掉,至于张俊自己则是亲领两千亲兵外加五千枣阳军拖住苊善这剩余的五千西夏兵;第三路截断苊善后路的大军人数最多,是由枣阳军都指挥使廖毅亲自统帅的近万枣阳军,廖毅的任务也最重,他不仅要拦住苊善的退路并协助张俊进攻苊善,同时也要顶住后方近两万西夏兵的疯狂反扑。

可以料想的是,一旦后方那落后不过数里之遥的西夏兵收到苊善被困的消息,定然会拼死来救。用一万枣阳军来挡住为了救主将而疯狂的西夏兵,各中艰险不问自知。

给张俊、张新、廖毅的时间都很少。数里的距离只要西夏兵狂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想要解决掉拥兵七千有余的苊善,如果张俊用两万多大军全力来攻,也要至少一个时辰才有可能完成,如今么,张俊也不求能够一战就斩下苊善的人头,只想着尽量杀伤苊善这身边的数千大军,让他无力再继xù

追赶枣阳军就好。

说到底,其实此战最重yào

的部分就在张新那三千枣阳军,只要他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将那一千苊善亲兵给吃掉,回身帮zhù

张俊,枣阳军两面夹攻之下,运气要是够好的话,倒还是有几分可能将苊善给留下。

这种运气,尤其还是两军对垒的时候,就连张俊自己都不太相信。他只是有些懊恼为什么枣阳军中没有多备一些弓手,多一些弩箭也好啊,那样的话,至少不用像现在这般,一轮箭雨之后就必须贴近厮杀了。

苊善虽然恼怒软弱的宋人竟然敢真的在半路伏击他,甚至还敢陷阵冲锋,不过却不是个蠢货,一面命令手下的将领带兵稳住阵脚,一面亲自带兵朝着张俊扑去。

张俊的服饰和凶悍告sù

他,这个人就算不是宋军的主将,至少也是这股伏击的宋军中地位极高的将领。张俊想要拿下他,苊善同样也想要取下张俊的人头来洗刷他的耻辱。

这一战他要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那么估计他这万户也不用做了。大战未启,他轻兵冒进,折了士气,口温不花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苊善和张俊这两个两军主将如此凶悍,自然给麾下的兵卒凭添了许多的勇气。宋军冲杀之势更显凶猛,而西夏兵呢也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终于稳住了阵脚,并开始****。

战况一时陷入焦灼。

接连砍杀数个冲上来的宋兵,苊善杀的性起,翻身跳下碍事的战马领着一干亲兵扑入宋军阵中大肆砍杀,一时间竟然将宋军杀的连连退却攻势不由自主的为之一换。在这官道上,到处都是人的情况下,他骑着战马那是最明显不过的靶子了,苊善自然清楚。

张俊清楚,如果不是枣阳军中的许多兵卒都是枣阳本地人,知dào

前面离开的百姓中有他们的父母兄弟的话,怕是苊善西夏兵的这一次反冲锋,就将枣阳军给打的溃散了。张俊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如果跟着他的是孟帅麾下的宁武军怕是今日还真能将苊善给留下了,如今么……顺手劈死一名冲上来的西夏兵,任凭那滚烫的鲜血浇满头脸,张俊百忙中回头看了下不远处的战场。

一千苊善的西夏兵虽说已经少了大半,可是却还在凶猛的扑杀着。枣阳军往往要付出一两条人命才能杀死一名西夏军,如果不是张新冲杀在前,如果不是前面十余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亲人,如果不是出其不意的伏击,怕是一千西夏兵还能击败这三千枣阳军。

后方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显然落在后方的西夏兵已经听到了前方的战况,正在拼命赶来。再看看处处都是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想走也已经走不了啊。

张俊的眼神猛然停在不远处领着一干亲兵凶悍无比的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苊善,眼神渐渐坚定。那边正在劈砍的苊善似有所感,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顺着张俊的眼神看来,送给张俊一个残忍的笑容。

“传令张新,半盏茶时间若是无法杀尽那千余西夏兵,提头来见;传令廖毅将军,命他派出五千兵卒即刻去骚扰拦截赶来的西夏兵卒,务必拦住后方西夏兵卒半个时辰,否则提头来见。其他人随本将全力擒杀苊善此獠。传令全军,本将将冲杀在前,舍身成仁在所不惜。”

身边的亲兵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飞快的应命而去。

张俊这是要以命搏命了!

一红一黑的两团庞大人潮,挟着无尽的刀光剑影在黑夜中,轰然相撞,迸射出无尽的血花!密林间的官道,很快就变城红色的泥泞。

枣阳军舍命相搏,加上后方廖毅军终于全力进攻,顿时让西夏兵的压力大增。万余人的枣阳军将苊善仅剩不到五千人的大军团团包裹在方圆不过数里的狭窄空间中,在张俊的带领下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冲杀。

在两军接阵不足一里之遥的后方,不知何时也已经杀声四起,并在逐渐朝着战场的中心移动着。再看看跟个贵客一般缩到一块的苊善等人和尸横遍地的战场,张俊知dào

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许盏茶时间,原本前后夹攻的他们就将面临数万如狼似虎的西夏兵的前后夹攻,也许……用不了盏茶时间。

苊善早就缩回了本阵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悍不畏死的宋军,而且还是杂牌军。他亲眼看到那些被数柄长矛刺中身体的年轻宋兵圆瞪着双眼任凭长矛洞穿身体也要将手中的刀送入长矛主人身上,这样的情景很多。

好在,那些废物们就要到了。这些宋人羔羊们,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尝尝激怒自己的后果。

苊善自然不会承认他怕了!

突然,无尽的喊杀声从官道前方传来。那冲天而起的喊杀声,甚至让正在疯狂拼杀的枣阳军和西夏军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抬头望间,官道前方无数火把仿佛天上的繁星,正在漫山遍野的朝着两军厮杀之地快速的扑来。

苊善的西夏兵卒都在后方,那么此刻从前面赶来的显然只能是宋人援军了。一瞬间,所有西夏兵包括苊善的脸色都变了。而枣阳军则是瞬间士气大振,攻势更显凌厉。

“突围!”苊善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恐惧,下令了。

原本他还想着在这里拖住枣阳军大部,只要后方的西夏兵能够冲破拦截的宋军,他就有把握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这股讨厌的枣阳宋军全部留下,可是如今看来,即便后方的西夏兵卒能够突pò

宋军的拦截,赶到战场,看宋军援军的声势,怕是也不一定会是宋军的对手。

不对啊,要是任义和张英两军应该也是从后方来才是啊?张俊看着官道前方赶来的援军,脑中闪过一抹疑惑。难道是孟帅料敌先机提前派了宁武军来接应?这个念头刚出,就被张俊自然脑部的采纳为可信答案。

援军已至,张俊自然不会再有任何顾忌,士气大增的枣阳军前仆后继的疯狂扑杀。枣阳军的动作倒是让原本还有些怀疑的苊善终于人丁宋军真是有援军来了,原来是有恃无恐,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股宋军能够这样凶狠和顽强了。突围逃命之心却是更加坚定了。

一方铁了心要逃,一方因为援军到来铁了心要将人留下,战场上瞬间进入更为激烈的****。

后方的厮杀声越来越稀疏,前方赶来的援军依然声势浩大,却只是看见火把和听见喊杀至今没有见到人影。张俊心中闪过一抹不妙。

援军半天未至,就连枣阳军也开始产生了一些疑惑,而逃命的西夏兵爆fā

出的战斗力更甚先前,在再次丢下三千余具尸体之后,终于艰难的将枣阳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气,仓惶而逃,张俊来不及多想,催动大军趁势掩杀。

终于有了生路,苊善这仅剩不到千余人的残兵败将此刻却也没有了继xù

厮杀的勇气,只顾得拼命保护着苊善亡命逃窜,连带着将好不容易冲破廖毅阻拦的后军汇合后也止不住惶恐,跟着一块儿调转方向仓惶逃窜,都说兵败如山倒,想来莫过于是了。

这一场突然发生又莫名其妙结束的厮杀,虽说没有留下苊善,却终究还是以枣阳军的惨胜而告终。

来不及打扫战场,张俊就带着枣阳军和那漫山遍野的“援军”匆忙撤往襄阳城,另一方苊善的西夏兵,则是足足奔出五十里地才在仓惶中安寨扎营,军中一片人心惶惶。张俊自然不知dào

,在乱军中,苊善虽说没有死,却是被流矢所伤。

是役,亲自统军断后的枣阳军都指挥使廖毅以及数十位枣阳军军将阵亡,伤者近万。

……

当贾似道收到口温不花亲自督师统帅数十万蒙古大军南下襄阳的时候,距离枣阳之战已经过去两天了。而这个时候跟随他犒军的大队人马距离安庆府已经不足百里。

三天时间,带着大批赵昀赐下的犒军所用的物事,走了近五百余里,贾似道已经将行军速度提到了极限。沿途所有迎接的州府长官,基本上都是寒暄一番之后就穿城而过,少有进城的,连带着一路路过的州府长官们无不议论纷纷。

为了讨好这位贾贵妃的亲弟弟、皇帝身边的年轻宠臣权臣、朝中新贵,路上的州府长官们可是挖空心思准bèi

了不少的供奉和节目,美人、各类珍奇古玩还有金银等物种种不一而足。

虽说贾似道没有接受他们的宴请,可是对那些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上来的礼物除了美人不收外,其余珍奇古玩金银珠宝倒是来者不拒,这才走了五百余里,队伍中就多了五六辆马车,这些马车中装的都是贾似道收的沿途各个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来的礼物。

如果他要是每到一地都赴宴的话,如今怕是连临安城两百里都出不了。不过贾似道也不好太过打击那些州府官员们积极性,更不想显得自己特立独行,就连余天锡之前到徽州主持赈灾都没有拒绝过那些官吏们的送请,在这沆瀣一气的官场中他又何必故作清高?

当然,触及到他底线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就譬如那些美人,他都一个没收不是?

贾似道碰到的是孟珙从襄阳派往临安城的八百里急报,当然这急报他是没有资格拆的,不过好在孟珙还专门给他带了信,而且这信要比给朝廷的急报上还要详细。

赵昀下旨贾似道犒军的事情,早就遣派使者传旨各地了,孟珙那襄阳城虽说距离临安城最远,不过却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孟珙也很清楚贾似道就在路上。

放下孟珙的信,贾似道半响沉默不语。

在孟珙的信中除了详细的说了说口温不花提兵南下襄阳的事情以及襄阳城的准bèi

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心中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都透露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襄阳城准bèi

不是很充足,如果口温不花真是铁了心要将襄阳城拿下的话,就连孟珙自己都不知dào

他到底能够守住多长时间。

是守住多长时间,而不是守住。显然,对这一战就连孟珙本人也是不很看好的。所以,孟珙希望贾似道能够等候赵昀旨意,最好直接回返临安城,等待大战完了之后再前往襄阳。而且他已经在给朝廷的信报中明确说了希望朝廷撤回犒军的大使。

孟珙显然是并不想让贾似道陷入危险中。

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贾似道也不是赵昀能够决定的了。贾似道知dào

,自己又将面临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对枣阳军指挥使张俊以及折返匆忙设伏的枣阳军兵卒来说,其实这并不能算是一场伏击,至少是不能算一场准bèi

充分的伏击,最多只能算是一场以命相搏的阻击而已。

如果不是苊善等人因为骄傲自大再加上有恃无恐脱离了大队,苊善等人面临的最多也只是一场来自少数用来断后的枣阳军的骚扰而已。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场对枣阳军来说是伏击的厮杀,依然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状态。

苊善那脱离大队探路的一千亲兵张俊派了侄子张新亲率三千枣阳军力求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一千苊善的亲兵一口吃掉,至于张俊自己则是亲领两千亲兵外加五千枣阳军拖住苊善这剩余的五千西夏兵;第三路截断苊善后路的大军人数最多,是由枣阳军都指挥使廖毅亲自统帅的近万枣阳军,廖毅的任务也最重,他不仅要拦住苊善的退路并协助张俊进攻苊善,同时也要顶住后方近两万西夏兵的疯狂反扑。

可以料想的是,一旦后方那落后不过数里之遥的西夏兵收到苊善被困的消息,定然会拼死来救。用一万枣阳军来挡住为了救主将而疯狂的西夏兵,各中艰险不问自知。

给张俊、张新、廖毅的时间都很少。数里的距离只要西夏兵狂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想要解决掉拥兵七千有余的苊善,如果张俊用两万多大军全力来攻,也要至少一个时辰才有可能完成,如今么,张俊也不求能够一战就斩下苊善的人头,只想着尽量杀伤苊善这身边的数千大军,让他无力再继xù

追赶枣阳军就好。

说到底,其实此战最重yào

的部分就在张新那三千枣阳军,只要他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将那一千苊善亲兵给吃掉,回身帮zhù

张俊,枣阳军两面夹攻之下,运气要是够好的话,倒还是有几分可能将苊善给留下。

这种运气,尤其还是两军对垒的时候,就连张俊自己都不太相信。他只是有些懊恼为什么枣阳军中没有多备一些弓手,多一些弩箭也好啊,那样的话,至少不用像现在这般,一轮箭雨之后就必须贴近厮杀了。

苊善虽然恼怒软弱的宋人竟然敢真的在半路伏击他,甚至还敢陷阵冲锋,不过却不是个蠢货,一面命令手下的将领带兵稳住阵脚,一面亲自带兵朝着张俊扑去。

张俊的服饰和凶悍告sù

他,这个人就算不是宋军的主将,至少也是这股伏击的宋军中地位极高的将领。张俊想要拿下他,苊善同样也想要取下张俊的人头来洗刷他的耻辱。

这一战他要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那么估计他这万户也不用做了。大战未启,他轻兵冒进,折了士气,口温不花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苊善和张俊这两个两军主将如此凶悍,自然给麾下的兵卒凭添了许多的勇气。宋军冲杀之势更显凶猛,而西夏兵呢也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终于稳住了阵脚,并开始****。

战况一时陷入焦灼。

接连砍杀数个冲上来的宋兵,苊善杀的性起,翻身跳下碍事的战马领着一干亲兵扑入宋军阵中大肆砍杀,一时间竟然将宋军杀的连连退却攻势不由自主的为之一换。在这官道上,到处都是人的情况下,他骑着战马那是最明显不过的靶子了,苊善自然清楚。

张俊清楚,如果不是枣阳军中的许多兵卒都是枣阳本地人,知dào

前面离开的百姓中有他们的父母兄弟的话,怕是苊善西夏兵的这一次反冲锋,就将枣阳军给打的溃散了。张俊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如果跟着他的是孟帅麾下的宁武军怕是今日还真能将苊善给留下了,如今么……顺手劈死一名冲上来的西夏兵,任凭那滚烫的鲜血浇满头脸,张俊百忙中回头看了下不远处的战场。

一千苊善的西夏兵虽说已经少了大半,可是却还在凶猛的扑杀着。枣阳军往往要付出一两条人命才能杀死一名西夏军,如果不是张新冲杀在前,如果不是前面十余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亲人,如果不是出其不意的伏击,怕是一千西夏兵还能击败这三千枣阳军。

后方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显然落在后方的西夏兵已经听到了前方的战况,正在拼命赶来。再看看处处都是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想走也已经走不了啊。

张俊的眼神猛然停在不远处领着一干亲兵凶悍无比的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苊善,眼神渐渐坚定。那边正在劈砍的苊善似有所感,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顺着张俊的眼神看来,送给张俊一个残忍的笑容。

“传令张新,半盏茶时间若是无法杀尽那千余西夏兵,提头来见;传令廖毅将军,命他派出五千兵卒即刻去骚扰拦截赶来的西夏兵卒,务必拦住后方西夏兵卒半个时辰,否则提头来见。其他人随本将全力擒杀苊善此獠。传令全军,本将将冲杀在前,舍身成仁在所不惜。”

身边的亲兵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飞快的应命而去。

张俊这是要以命搏命了!

一红一黑的两团庞大人潮,挟着无尽的刀光剑影在黑夜中,轰然相撞,迸射出无尽的血花!密林间的官道,很快就变城红色的泥泞。

枣阳军舍命相搏,加上后方廖毅军终于全力进攻,顿时让西夏兵的压力大增。万余人的枣阳军将苊善仅剩不到五千人的大军团团包裹在方圆不过数里的狭窄空间中,在张俊的带领下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冲杀。

在两军接阵不足一里之遥的后方,不知何时也已经杀声四起,并在逐渐朝着战场的中心移动着。再看看跟个贵客一般缩到一块的苊善等人和尸横遍地的战场,张俊知dào

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许盏茶时间,原本前后夹攻的他们就将面临数万如狼似虎的西夏兵的前后夹攻,也许……用不了盏茶时间。

苊善早就缩回了本阵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悍不畏死的宋军,而且还是杂牌军。他亲眼看到那些被数柄长矛刺中身体的年轻宋兵圆瞪着双眼任凭长矛洞穿身体也要将手中的刀送入长矛主人身上,这样的情景很多。

好在,那些废物们就要到了。这些宋人羔羊们,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尝尝激怒自己的后果。

苊善自然不会承认他怕了!

突然,无尽的喊杀声从官道前方传来。那冲天而起的喊杀声,甚至让正在疯狂拼杀的枣阳军和西夏军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抬头望间,官道前方无数火把仿佛天上的繁星,正在漫山遍野的朝着两军厮杀之地快速的扑来。

苊善的西夏兵卒都在后方,那么此刻从前面赶来的显然只能是宋人援军了。一瞬间,所有西夏兵包括苊善的脸色都变了。而枣阳军则是瞬间士气大振,攻势更显凌厉。

“突围!”苊善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恐惧,下令了。

原本他还想着在这里拖住枣阳军大部,只要后方的西夏兵能够冲破拦截的宋军,他就有把握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这股讨厌的枣阳宋军全部留下,可是如今看来,即便后方的西夏兵卒能够突pò

宋军的拦截,赶到战场,看宋军援军的声势,怕是也不一定会是宋军的对手。

不对啊,要是任义和张英两军应该也是从后方来才是啊?张俊看着官道前方赶来的援军,脑中闪过一抹疑惑。难道是孟帅料敌先机提前派了宁武军来接应?这个念头刚出,就被张俊自然脑部的采纳为可信答案。

援军已至,张俊自然不会再有任何顾忌,士气大增的枣阳军前仆后继的疯狂扑杀。枣阳军的动作倒是让原本还有些怀疑的苊善终于人丁宋军真是有援军来了,原来是有恃无恐,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股宋军能够这样凶狠和顽强了。突围逃命之心却是更加坚定了。

一方铁了心要逃,一方因为援军到来铁了心要将人留下,战场上瞬间进入更为激烈的****。

后方的厮杀声越来越稀疏,前方赶来的援军依然声势浩大,却只是看见火把和听见喊杀至今没有见到人影。张俊心中闪过一抹不妙。

援军半天未至,就连枣阳军也开始产生了一些疑惑,而逃命的西夏兵爆fā

出的战斗力更甚先前,在再次丢下三千余具尸体之后,终于艰难的将枣阳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气,仓惶而逃,张俊来不及多想,催动大军趁势掩杀。

终于有了生路,苊善这仅剩不到千余人的残兵败将此刻却也没有了继xù

厮杀的勇气,只顾得拼命保护着苊善亡命逃窜,连带着将好不容易冲破廖毅阻拦的后军汇合后也止不住惶恐,跟着一块儿调转方向仓惶逃窜,都说兵败如山倒,想来莫过于是了。

这一场突然发生又莫名其妙结束的厮杀,虽说没有留下苊善,却终究还是以枣阳军的惨胜而告终。

来不及打扫战场,张俊就带着枣阳军和那漫山遍野的“援军”匆忙撤往襄阳城,另一方苊善的西夏兵,则是足足奔出五十里地才在仓惶中安寨扎营,军中一片人心惶惶。张俊自然不知dào

,在乱军中,苊善虽说没有死,却是被流矢所伤。

是役,亲自统军断后的枣阳军都指挥使廖毅以及数十位枣阳军军将阵亡,伤者近万。

……

当贾似道收到口温不花亲自督师统帅数十万蒙古大军南下襄阳的时候,距离枣阳之战已经过去两天了。而这个时候跟随他犒军的大队人马距离安庆府已经不足百里。

三天时间,带着大批赵昀赐下的犒军所用的物事,走了近五百余里,贾似道已经将行军速度提到了极限。沿途所有迎接的州府长官,基本上都是寒暄一番之后就穿城而过,少有进城的,连带着一路路过的州府长官们无不议论纷纷。

为了讨好这位贾贵妃的亲弟弟、皇帝身边的年轻宠臣权臣、朝中新贵,路上的州府长官们可是挖空心思准bèi

了不少的供奉和节目,美人、各类珍奇古玩还有金银等物种种不一而足。

虽说贾似道没有接受他们的宴请,可是对那些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上来的礼物除了美人不收外,其余珍奇古玩金银珠宝倒是来者不拒,这才走了五百余里,队伍中就多了五六辆马车,这些马车中装的都是贾似道收的沿途各个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来的礼物。

如果他要是每到一地都赴宴的话,如今怕是连临安城两百里都出不了。不过贾似道也不好太过打击那些州府官员们积极性,更不想显得自己特立独行,就连余天锡之前到徽州主持赈灾都没有拒绝过那些官吏们的送请,在这沆瀣一气的官场中他又何必故作清高?

当然,触及到他底线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就譬如那些美人,他都一个没收不是?

贾似道碰到的是孟珙从襄阳派往临安城的八百里急报,当然这急报他是没有资格拆的,不过好在孟珙还专门给他带了信,而且这信要比给朝廷的急报上还要详细。

赵昀下旨贾似道犒军的事情,早就遣派使者传旨各地了,孟珙那襄阳城虽说距离临安城最远,不过却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孟珙也很清楚贾似道就在路上。

放下孟珙的信,贾似道半响沉默不语。

在孟珙的信中除了详细的说了说口温不花提兵南下襄阳的事情以及襄阳城的准bèi

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心中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都透露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襄阳城准bèi

不是很充足,如果口温不花真是铁了心要将襄阳城拿下的话,就连孟珙自己都不知dào

他到底能够守住多长时间。

是守住多长时间,而不是守住。显然,对这一战就连孟珙本人也是不很看好的。所以,孟珙希望贾似道能够等候赵昀旨意,最好直接回返临安城,等待大战完了之后再前往襄阳。而且他已经在给朝廷的信报中明确说了希望朝廷撤回犒军的大使。

孟珙显然是并不想让贾似道陷入危险中。

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贾似道也不是赵昀能够决定的了。贾似道知dào

,自己又将面临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对枣阳军指挥使张俊以及折返匆忙设伏的枣阳军兵卒来说,其实这并不能算是一场伏击,至少是不能算一场准bèi

充分的伏击,最多只能算是一场以命相搏的阻击而已。

如果不是苊善等人因为骄傲自大再加上有恃无恐脱离了大队,苊善等人面临的最多也只是一场来自少数用来断后的枣阳军的骚扰而已。不过即便如此,这一场对枣阳军来说是伏击的厮杀,依然一开始就进入了焦灼状态。

苊善那脱离大队探路的一千亲兵张俊派了侄子张新亲率三千枣阳军力求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一千苊善的亲兵一口吃掉,至于张俊自己则是亲领两千亲兵外加五千枣阳军拖住苊善这剩余的五千西夏兵;第三路截断苊善后路的大军人数最多,是由枣阳军都指挥使廖毅亲自统帅的近万枣阳军,廖毅的任务也最重,他不仅要拦住苊善的退路并协助张俊进攻苊善,同时也要顶住后方近两万西夏兵的疯狂反扑。

可以料想的是,一旦后方那落后不过数里之遥的西夏兵收到苊善被困的消息,定然会拼死来救。用一万枣阳军来挡住为了救主将而疯狂的西夏兵,各中艰险不问自知。

给张俊、张新、廖毅的时间都很少。数里的距离只要西夏兵狂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想要解决掉拥兵七千有余的苊善,如果张俊用两万多大军全力来攻,也要至少一个时辰才有可能完成,如今么,张俊也不求能够一战就斩下苊善的人头,只想着尽量杀伤苊善这身边的数千大军,让他无力再继xù

追赶枣阳军就好。

说到底,其实此战最重yào

的部分就在张新那三千枣阳军,只要他能够用最短的时间将那一千苊善亲兵给吃掉,回身帮zhù

张俊,枣阳军两面夹攻之下,运气要是够好的话,倒还是有几分可能将苊善给留下。

这种运气,尤其还是两军对垒的时候,就连张俊自己都不太相信。他只是有些懊恼为什么枣阳军中没有多备一些弓手,多一些弩箭也好啊,那样的话,至少不用像现在这般,一轮箭雨之后就必须贴近厮杀了。

苊善虽然恼怒软弱的宋人竟然敢真的在半路伏击他,甚至还敢陷阵冲锋,不过却不是个蠢货,一面命令手下的将领带兵稳住阵脚,一面亲自带兵朝着张俊扑去。

张俊的服饰和凶悍告sù

他,这个人就算不是宋军的主将,至少也是这股伏击的宋军中地位极高的将领。张俊想要拿下他,苊善同样也想要取下张俊的人头来洗刷他的耻辱。

这一战他要是胜了还好说,若是败了,那么估计他这万户也不用做了。大战未启,他轻兵冒进,折了士气,口温不花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他。

苊善和张俊这两个两军主将如此凶悍,自然给麾下的兵卒凭添了许多的勇气。宋军冲杀之势更显凶猛,而西夏兵呢也在短暂的惊慌之后终于稳住了阵脚,并开始****。

战况一时陷入焦灼。

接连砍杀数个冲上来的宋兵,苊善杀的性起,翻身跳下碍事的战马领着一干亲兵扑入宋军阵中大肆砍杀,一时间竟然将宋军杀的连连退却攻势不由自主的为之一换。在这官道上,到处都是人的情况下,他骑着战马那是最明显不过的靶子了,苊善自然清楚。

张俊清楚,如果不是枣阳军中的许多兵卒都是枣阳本地人,知dào

前面离开的百姓中有他们的父母兄弟的话,怕是苊善西夏兵的这一次反冲锋,就将枣阳军给打的溃散了。张俊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如果跟着他的是孟帅麾下的宁武军怕是今日还真能将苊善给留下了,如今么……顺手劈死一名冲上来的西夏兵,任凭那滚烫的鲜血浇满头脸,张俊百忙中回头看了下不远处的战场。

一千苊善的西夏兵虽说已经少了大半,可是却还在凶猛的扑杀着。枣阳军往往要付出一两条人命才能杀死一名西夏军,如果不是张新冲杀在前,如果不是前面十余里的地方就是他们的亲人,如果不是出其不意的伏击,怕是一千西夏兵还能击败这三千枣阳军。

后方的喊杀声越来越激烈,显然落在后方的西夏兵已经听到了前方的战况,正在拼命赶来。再看看处处都是纠缠在一起的人影,想走也已经走不了啊。

张俊的眼神猛然停在不远处领着一干亲兵凶悍无比的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的苊善,眼神渐渐坚定。那边正在劈砍的苊善似有所感,一双有些泛红的眼睛顺着张俊的眼神看来,送给张俊一个残忍的笑容。

“传令张新,半盏茶时间若是无法杀尽那千余西夏兵,提头来见;传令廖毅将军,命他派出五千兵卒即刻去骚扰拦截赶来的西夏兵卒,务必拦住后方西夏兵卒半个时辰,否则提头来见。其他人随本将全力擒杀苊善此獠。传令全军,本将将冲杀在前,舍身成仁在所不惜。”

身边的亲兵在短暂的失神之后,飞快的应命而去。

张俊这是要以命搏命了!

一红一黑的两团庞大人潮,挟着无尽的刀光剑影在黑夜中,轰然相撞,迸射出无尽的血花!密林间的官道,很快就变城红色的泥泞。

枣阳军舍命相搏,加上后方廖毅军终于全力进攻,顿时让西夏兵的压力大增。万余人的枣阳军将苊善仅剩不到五千人的大军团团包裹在方圆不过数里的狭窄空间中,在张俊的带领下发起一波又一波的疯狂冲杀。

在两军接阵不足一里之遥的后方,不知何时也已经杀声四起,并在逐渐朝着战场的中心移动着。再看看跟个贵客一般缩到一块的苊善等人和尸横遍地的战场,张俊知dào

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也许盏茶时间,原本前后夹攻的他们就将面临数万如狼似虎的西夏兵的前后夹攻,也许……用不了盏茶时间。

苊善早就缩回了本阵中。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悍不畏死的宋军,而且还是杂牌军。他亲眼看到那些被数柄长矛刺中身体的年轻宋兵圆瞪着双眼任凭长矛洞穿身体也要将手中的刀送入长矛主人身上,这样的情景很多。

好在,那些废物们就要到了。这些宋人羔羊们,一定要让他们好好尝尝激怒自己的后果。

苊善自然不会承认他怕了!

突然,无尽的喊杀声从官道前方传来。那冲天而起的喊杀声,甚至让正在疯狂拼杀的枣阳军和西夏军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抬头望间,官道前方无数火把仿佛天上的繁星,正在漫山遍野的朝着两军厮杀之地快速的扑来。

苊善的西夏兵卒都在后方,那么此刻从前面赶来的显然只能是宋人援军了。一瞬间,所有西夏兵包括苊善的脸色都变了。而枣阳军则是瞬间士气大振,攻势更显凌厉。

“突围!”苊善终于不再掩饰心中的恐惧,下令了。

原本他还想着在这里拖住枣阳军大部,只要后方的西夏兵能够冲破拦截的宋军,他就有把握将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这股讨厌的枣阳宋军全部留下,可是如今看来,即便后方的西夏兵卒能够突pò

宋军的拦截,赶到战场,看宋军援军的声势,怕是也不一定会是宋军的对手。

不对啊,要是任义和张英两军应该也是从后方来才是啊?张俊看着官道前方赶来的援军,脑中闪过一抹疑惑。难道是孟帅料敌先机提前派了宁武军来接应?这个念头刚出,就被张俊自然脑部的采纳为可信答案。

援军已至,张俊自然不会再有任何顾忌,士气大增的枣阳军前仆后继的疯狂扑杀。枣阳军的动作倒是让原本还有些怀疑的苊善终于人丁宋军真是有援军来了,原来是有恃无恐,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股宋军能够这样凶狠和顽强了。突围逃命之心却是更加坚定了。

一方铁了心要逃,一方因为援军到来铁了心要将人留下,战场上瞬间进入更为激烈的****。

后方的厮杀声越来越稀疏,前方赶来的援军依然声势浩大,却只是看见火把和听见喊杀至今没有见到人影。张俊心中闪过一抹不妙。

援军半天未至,就连枣阳军也开始产生了一些疑惑,而逃命的西夏兵爆fā

出的战斗力更甚先前,在再次丢下三千余具尸体之后,终于艰难的将枣阳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口气,仓惶而逃,张俊来不及多想,催动大军趁势掩杀。

终于有了生路,苊善这仅剩不到千余人的残兵败将此刻却也没有了继xù

厮杀的勇气,只顾得拼命保护着苊善亡命逃窜,连带着将好不容易冲破廖毅阻拦的后军汇合后也止不住惶恐,跟着一块儿调转方向仓惶逃窜,都说兵败如山倒,想来莫过于是了。

这一场突然发生又莫名其妙结束的厮杀,虽说没有留下苊善,却终究还是以枣阳军的惨胜而告终。

来不及打扫战场,张俊就带着枣阳军和那漫山遍野的“援军”匆忙撤往襄阳城,另一方苊善的西夏兵,则是足足奔出五十里地才在仓惶中安寨扎营,军中一片人心惶惶。张俊自然不知dào

,在乱军中,苊善虽说没有死,却是被流矢所伤。

是役,亲自统军断后的枣阳军都指挥使廖毅以及数十位枣阳军军将阵亡,伤者近万。

……

当贾似道收到口温不花亲自督师统帅数十万蒙古大军南下襄阳的时候,距离枣阳之战已经过去两天了。而这个时候跟随他犒军的大队人马距离安庆府已经不足百里。

三天时间,带着大批赵昀赐下的犒军所用的物事,走了近五百余里,贾似道已经将行军速度提到了极限。沿途所有迎接的州府长官,基本上都是寒暄一番之后就穿城而过,少有进城的,连带着一路路过的州府长官们无不议论纷纷。

为了讨好这位贾贵妃的亲弟弟、皇帝身边的年轻宠臣权臣、朝中新贵,路上的州府长官们可是挖空心思准bèi

了不少的供奉和节目,美人、各类珍奇古玩还有金银等物种种不一而足。

虽说贾似道没有接受他们的宴请,可是对那些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上来的礼物除了美人不收外,其余珍奇古玩金银珠宝倒是来者不拒,这才走了五百余里,队伍中就多了五六辆马车,这些马车中装的都是贾似道收的沿途各个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送来的礼物。

如果他要是每到一地都赴宴的话,如今怕是连临安城两百里都出不了。不过贾似道也不好太过打击那些州府官员们积极性,更不想显得自己特立独行,就连余天锡之前到徽州主持赈灾都没有拒绝过那些官吏们的送请,在这沆瀣一气的官场中他又何必故作清高?

当然,触及到他底线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的。就譬如那些美人,他都一个没收不是?

贾似道碰到的是孟珙从襄阳派往临安城的八百里急报,当然这急报他是没有资格拆的,不过好在孟珙还专门给他带了信,而且这信要比给朝廷的急报上还要详细。

赵昀下旨贾似道犒军的事情,早就遣派使者传旨各地了,孟珙那襄阳城虽说距离临安城最远,不过却也早就得到了消息,孟珙也很清楚贾似道就在路上。

放下孟珙的信,贾似道半响沉默不语。

在孟珙的信中除了详细的说了说口温不花提兵南下襄阳的事情以及襄阳城的准bèi

外,虽然没有明说不过心中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都透露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襄阳城准bèi

不是很充足,如果口温不花真是铁了心要将襄阳城拿下的话,就连孟珙自己都不知dào

他到底能够守住多长时间。

是守住多长时间,而不是守住。显然,对这一战就连孟珙本人也是不很看好的。所以,孟珙希望贾似道能够等候赵昀旨意,最好直接回返临安城,等待大战完了之后再前往襄阳。而且他已经在给朝廷的信报中明确说了希望朝廷撤回犒军的大使。

孟珙显然是并不想让贾似道陷入危险中。

可是如今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贾似道也不是赵昀能够决定的了。贾似道知dào

,自己又将面临一个很艰难的选择。

第195章 乱局

贾似道很清楚赵昀的尿性。

一旦口温不花提大军南下襄阳的消息传到临安城,即便孟珙已经提出让赵昀下旨命犒军的贾似道回返临安城,等战事了结再议犒军的事情,以贾似道对赵昀的了解赵昀最大的可能是将这个棘手的难题直接抛给他,而不会舍得让自己折了颜面主动下旨命贾似道回返。

如果再加上朝中那些想着他早点死的人从中推波助澜的话,这件事最后的结果即便还没有出现,不过贾似道已经可以肯定赵昀一定会将这个难题推到他身上,让他自己来选择去还是不去襄阳犒军、

想想看,要是赵昀遂了孟珙的意见亲自下旨命贾似道回返,那么赵昀寒的将会是襄阳前线还在为大宋朝拼命的数十万兵卒的心,这对如今武功远重文事的大宋朝来说,失了兵心实在不是好事。

当然话又说回来,如果赵昀出言拒绝孟珙的意见,孟珙那边倒还好说,皇帝么否决臣子的意见很正常不是?可是赵昀就会寒了贾似道的心,更重yào

的是,要是赵昀拒绝了让贾似道回返临安的提议,赵昀怎么对如今大腹便便的宠妃贾贵妃交代。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似乎就是将这个选择的难题推到贾似道身上,随之而来的就是,不管贾似道自己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因此引发的一切良性或者不良后果,也都将是贾似道自己来承担,跟赵昀那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所以,看到孟珙的信之后,贾似道已经就直接忽略掉了赵昀的态度,身为皇帝,赵昀这个时候选择做甩手掌柜可以说是最为明智的做法,他并不怪他。

去,还是回,这对贾似道来说也确实是个难题。

在大战将起的时候,来自皇帝的犒军特使出现在襄阳城,这对驻守襄阳的数十万大宋兵卒士气的激励不言而喻,反之,亦然。

就连孟珙这个主将都自觉没有多大把握能够从口温不花的手中占到多少便宜,那么如今襄阳城周围数十万大宋兵卒此刻的状态不言而喻。

如果贾似道真的选择折返,那么就将会对本就低糜的士气以更重的打击。想想看,蒙古大军还没有到,朝中前来犒军的大臣,就直接被吓的缩了回去,这背后代表着什么?是个人都懂。

去?贾似道摇摇头,苦笑不已。

原本的历史上,孟珙同样也拿下了襄阳城,可是蒙古人根本没有在襄阳城放在心上,所以并没有采取比较激进的应对措施,双方只是在边界的局部地方发生一些零星的战事,根本就没有出现如今这样的局面。可是如今蒙古人在襄阳城重新回到大宋手中采取了极为激进的措施,更是遣了在蒙古军中积威甚重素有贤名的宗王口温不花来亲自督师南下,这俨然已经同原本的历史大相径庭了。

贾似道不知dào

,这是不是意味着蒙古人此刻已经从原本的欧洲大陆转移到了大宋朝的身上。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怕是从此之后大宋朝的日子要难熬了,如果不是……那么蒙古人如此大动干戈是为了什么?又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数十万大军调动,对如今将战线延长到数万里之遥的蒙古人来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虽然这里面定然会有很多大宋、金国、西夏等地投降蒙古的仆从军,可是大军调动粮草什么的不一样需yào

银子?数十万大军,每日里的花费仅仅是粮草,就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要是蒙古人真是将战略重心转移到大宋朝的身上,倒还说的过去,如果不是,那么此次所图想来也不小。

贾似道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蒙古人其实是为了惩罚大宋朝明里谈判暗里却是下手夺城的举动,可是军国大事,如果说仅仅是为了意气之争就提兵数十万,岂不是太过儿戏?

在没有办法弄清楚此次蒙古人大军南下想要达到的目的之前,贾似道根本无法肯定这次大战将会持续多久。如果他去了襄阳城,大宋朝又倾全国之力同蒙古一战的话,这场战事必然会无限制的拖延下去,直到一方撑不住或者说一方彻底的战败为止。

如果所料不差徐若曦怀身孕已经差不多两月时间了。要是真是在襄阳城呆个一年半载,怕是连儿子出生都赶不上了。更何况,贾似道很清楚,一旦他陷入襄阳城中,徐若曦肯定会寝食难安,这对怀了身孕的人来说,当真是大忌。

目光停留在桌案上的孟珙信上,贾似道苦笑不已。去?还是回?当真是个两难的抉择啊。

平心而论,虽然贾似道如今并没有称雄一世篡朝夺位的想法,可是为了自保,他已经将孟珙的京湖战区当成了自家物事,连带着那数十万孟珙麾下的京湖各路大军,也都被他看做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钱。

在这样一个乱世中,想要活的快活,将命运交到别人的手中,这感觉实在不是太好。

……

嘉熙二年才过去不过七八个月,本就不太平静的大宋朝已经热闹之极,兵事、民事、祸事、官事、喜事、阴谋事各种各样的事情依次上演,轮番上台竞技。而左丞相乔行简突然的请辞更是将这热闹的大宋戏台上添了一把火,直接将这出大戏推上一个****。

而且乔行简选择上表的请辞的时间也太耐人寻味了。恰恰是朝中新贵贾似道离京前往襄阳城犒军的时候,这已经不能简简单单的用添堵来形容了。来带着,临安城中对贾似道离京的关注度也降低了不少,朝野上下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临安城南那深深的宫闱皇城。

出人意料的是,赵昀收是收下了乔行简的请辞奏表,却没有直接表态,没有挽留,也没有同意,态度之古怪实在是勾得所有人心痒难赖之极。没有人知dào

赵昀在想些什么,即便是袁甫这些一直自以为最懂皇帝心思的侍讲近臣,也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临安城内诡异的气氛在发酵,而赵昀这一拖就是三天,等到所有人都等的要疯了的时候,皇城内终于有了旨意传出来。

第196章 出人意料的结果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赵昀神色淡然,看不出任何不同,等到群臣山呼万岁依次就列之后,扫了一眼侍立在身前的董宋臣一眼,一直在等着皇帝授意的董宋臣连忙出列,从袖子中取出一卷金黄绢帛。

太和殿内的一众群臣看到董宋臣手中的那卷金黄绢帛,神色无不一肃。所有人都知dào

,煎熬了众人数天之久的那件事情看来今天终于要有个结果了。

作为绝对主角儿的左丞相乔行简今天也是破例“拖着病躯”来参加朝会了。他是最后一个到的,似乎这也是他跟赵昀之间的默契一般,乔行简刚刚进入大殿,赵昀就紧接着出现了,以至于群臣尤其是乔行简门下的那些大臣们根本没有机会跟这位似乎即将离任的左丞相说上话,探探底。

这些天,乔行简抱病不出,一直没有见客,甚至于连门下的那些学生求见,也都是一概被拒之门外。这也更增加了乔行简门下那些大臣们心中的惶恐情绪,可是却没有任何办法。

朝会刚刚开始,赵昀说过任何话,董宋臣就直接捧出了圣旨,朝堂之上大半的朝臣都不由自主的将眼神集中到了乔行简的身上。

可惜乔行简始终都是低眉垂目,一脸恭敬之状,神色上无悲无喜,根本看不出任何的异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丞相乔行简寿朋公端平三年(1236)禀承圣意为执政……”接下来是一长串对乔行简这些年在执政位置上所做的种种事情,无论之前是有功还是有过,此刻出现在圣旨中的一切事情,都是经过粉饰之后的褒奖。

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董宋臣带着些尖利阴柔的声音在不急不缓的传出。

“……圣上仁德,体念臣心,特许左丞相乔行简寿朋公致仕……”

洋洋洒洒数百字之后,即便是早就有了心理准bèi

,此刻听到圣旨中的这句终于代表着一切都尘埃落定的话,无不为之一震,各种复杂难明的眼神尽皆汇聚在依然如老僧入定般的乔行简身上。

“以乔行简寿朋公加封少傅、益国公……”念到这里董宋臣陡然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滞,似乎就连他自己都被后面的内容所震惊了。

“……余天锡纯父公为左丞相兼枢密使……”

“哗!”

殿中本就因为赵昀对乔行简致仕之后的加封而震惊的一众群臣听到这里,顿时无不哗然。就连一直老神在在的乔行简、郑清之、史嵩之、李宗勉、李鸣复、袁甫等人听到皇帝竟然将已经挂冠而去的余天锡擢升为左丞相兼枢密使的时候,也是无不一愣。

在这短短的愣神之后,各人脸上的神色自然又有不同。

乔行简脸色晦暗,整个人顿时犹如老了十余岁,再也没有往日里挥斥方遒之态;郑清之则是神色复杂,有庆幸同时也有苦涩;李宗勉、李鸣复和袁甫则是很干脆的脸色直接难看之极。

这些人中,当属史嵩之神色最为平静,甚至还有几分兴奋之色。史嵩之在他被擢升为右丞相的时候就已经绝了对左丞相的念想。大宋朝历朝历代的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右丞相转升为左丞相的事情出现,他也没想过赵昀会为他破坏这些在大宋朝内早就约定成俗的规矩。

乔行简请辞,能够有份坐上那个位置的只有李宗勉、李鸣复、余天锡还有他了,他已经自动退出了,那么左丞相只能在这三个人里面选择。

本来史嵩之以为左丞相的人选只能是从李宗勉和李鸣复两人之间出现的,甚至朝野上下大多数人也都这样想的。

要是李宗勉接任左丞相还好说,严格来说当初推李宗勉出来的乔行简除了想要给李宗勉一份香火情外,更多的还是看重李宗勉是一个中间派,没有比较明显的倾向,恰恰李宗勉的资历又足够,这才是乔行简向赵昀举荐李宗勉为参知政事的主要原因。

这样一个在政治上没有倾向的人如果成为左丞相,不仅赵昀更容易接受,其余如史嵩之、袁甫等人反弹也不会太多厉害,虽然说,左丞相的事情上朝臣实在是没有多少插嘴的份,可是虽然如此说,在决定左丞相的人选上,赵昀身为皇帝也还是要综合考lǜ

朝中各方的反应才行的。

李宗勉接任左丞相史嵩之还是能够接受的,可是如果是李鸣复接任,那么以李鸣复睚眦必报的性格以及跟贾似道结下的仇怨,怕是朝中就不得安宁了,李鸣复的势力自然是不能跟乔行简相比的,可是一旦他成为左丞相,想必朝中愿意捧他臭脚的人还是不少的。

大的麻烦李鸣复也许暂时实力还不足做不了,可是在一些小事上恶心下史嵩之和贾似道还是很容易的。

如今已经挂冠而去的余天锡异军突起接任左丞相,对史嵩之来说那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意wài

之喜了。这一刻,史嵩之深切的感受到,当初选择跟贾似道结盟是何等正确的决定了。

很显然,赵昀在考lǜ

左丞相的人选的时候,最终还是选择了倾向于贾似道那一方人。除了贾似道,史嵩之不认为在赵昀猜忌和又不得不用的复杂心绪下史氏一族中有谁能够有份再次坐上那个位置。

同时很多人都从赵昀对乔行简的加封上看出了些许端倪。那就是乔行简确实是已经大大的得罪了赵昀。虽然他是恶心了贾似道,可是却让他在赵昀失去的更多。

左丞相位置上退下去的人,尤其是主动退下去的,加封怎么可能会是这么一点点而?从光宗朝开始,左丞相致仕之后,一般除了一系列的虚衔外,“平章军国重事”这个要比左丞相的分量还要重上不少的虚衔也已经成为惯例了。可是偏偏赵昀却没有给乔行简加封,想来这也是为什么原本还老神在在的乔行简在听到圣旨之后突然图丧妣考的主要原因了。

噰长的圣旨在董宋臣口中足足念了盏茶时间才告结束,在群臣再次山呼万岁之后,太和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良久的等待,高坐在龙椅之上的赵昀终于不耐烦的清咳了一声,让董宋臣一个激灵。

“诸位臣工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报!”

“报!”

恰在此时从遥远的皇城南门开始,连串声竭力嘶的禁军高喝从雍和门直抵太和殿内。

听到这声“报!”余音袅袅的爆音,太和殿内君臣上下不由一愣。能够在朝会的时候传入太和殿的奏报,只能是八百里急报。

莫不是又有什么祸事生了吧?

所有人心头无端的齐齐浮现这样一个念头。

第197章 义无反顾

当看到孟珙那封八百里加急信报上写的“蒙宗王口温不花亲自督师马步军统计三十余万南下襄阳,待到陛下看到奏报的时候,襄阳烽火已起”这句话的时候,赵昀眼前不禁一黑。也亏得身边侍立的董宋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赵昀,不然怕是赵昀就要直接从那高高的龙椅上直接栽下来了。

殿中群臣看到赵昀如此,短暂的愣神之后,顿时慌做一团,有大嚷叫太医的,有哭喊叫圣上的,有匍匐在地高呼万岁的,真zhèng

的众生相。不管群臣心中到底是真的难过还是因为别的一些原因,至少这一刻大多数人脸上的焦急却都是真的。

没有人敢想像,如果这个时候赵昀真的没了,大宋朝会进入一种什么样的模式。

“行了,别嚎了,朕没事。”

挥手摒退董宋臣,赵昀有气无力的道。随即将手中的信报递给董宋臣,示意董宋臣拿下去给殿中群臣传阅。赵昀自己扶着额头,不再多言。

很快,孟珙上呈的八百里加急信报已经在朝中几个重臣手中传了个遍。随着越来越多的臣工看完信报,太和殿内再次陷入一片嘈杂,这噪杂中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恐。

史嵩之等人虽然没有跟那些年轻人一般,可是脸上的肃穆之色却也表明他们此刻心情的沉重。

“够了!”

坐在龙椅上的赵昀看着下方慌作一团的群臣,怒从心起陡然爆喝道。蒙古人还没有来,还没有打败孟珙,还没有过江,就将这些人吓成这样,要是蒙古人真的来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依为国之柱石?

殿中群臣很少见到赵昀如此暴怒,无不静若寒蝉。

“枢密院即刻推演襄阳之战,提调大军做好支援孟珙的准bèi

。”赵昀原本还想着问问殿中群臣的意见,可是殿中群臣的态度让他深深的怀疑,让这些从没有见过蒙古人就已经被吓的没了胆子的大臣们来议这件事,怕是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漫长倒还不怕,就怕漫长还没有一个结果,然后即便是出了结果,这个结果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以说,至少就目前来看,有了襄阳之战等一连串的胜利之后,还算年轻的赵昀还没有熄灭那点仅剩的好战之心,将两都从蒙古人手中拿回来,完成百余年来四代皇帝都没有完成的伟爷青史上留下贤名,赵昀还一直抱着点儿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距离端平入洛之战过去了两年多,两年的时间,让赵昀心中的抑郁和不甘并没有减少多少,而是在一日日的增加着。原本的历史上,赵昀也是在孟珙历次出战始终没有任何战果反而徒耗国库钱粮再加上爱妃离世、膝下无子的打击,而大宋朝又实在是人才凋零,又有丁大全、贾似道这样的人,才会得过且过。

至少如今的赵昀,骨子中还是那么一点儿血性,亦或是成就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样功勋的人。

当然,又有哪个皇帝不是想做一个好皇帝?

“孟珙所言,犒军一事,让似道回……诸位卿家以为该如何?是该让似道回来,还是继xù

前往襄阳?”赵昀原本是打算将这件事也决定了,不过话到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将话锋一转询问起殿中群臣来。

去不去犒军的利弊赵昀很清楚,他想看看朝中有多少人是真的为他这个皇帝着想,同时心中也另外有了决定,他也想看看贾似道会作何选择。

如果贾似道真的是也选择了折返临安,那么……那么又该如何?失望不用?还是装做什么都不知dào

?要是贾似道真的去了襄阳,有个意wài

……三长两短什么的,赵昀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不出意料,殿中群臣很快就分成了两派。只是这两派的人选,更是让赵昀意wài

不已。

支持让贾似道打道回府的,竟然是李鸣复、袁甫等人,他们的理由很简单,等到贾似道赶到襄阳去的时候,怕是口温不花早就大军围城了,孟珙等人必然要分兵来接贾似道进城,而口温不花显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天赐良机!这对襄阳城的防守不利。

而作为贾似道盟友的史嵩之、谢举伯等人则是坚定了支持让贾似道继xù

前往襄阳犒军,理由也很充分。既然大战将起,贾似道这犒军大使代表的就是皇帝,这个时候前往襄阳城,对守卫襄阳城的数十万宋军兵卒士气的激励自然不言而喻,而且若是贾似道半道而归,必然将打击士气。

这两个理由,恰好就是贾似道自己分析的东西。

两方人马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又是争的不可开交。当然,作为首脑的史嵩之和李鸣复、袁甫等人自然是不用赤膊上阵的,他们下面大把的人马来为他们引经据典的打击对方。

“肃静!”

董宋臣看着赵昀脸上越来越明显的不耐之色,开口尖声道。

从心底而言,董宋臣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襄阳很危险,贾似道自然是要回来的。不过看皇帝的意思,显然是有别的思量,不过这个消息要赶紧告sù

贵妃娘娘才对。

“似道是犒军还是折返临安,诸位卿家就不要再争了,此事让似道自己做决定吧。传旨命余卿即刻回朝接任左丞相,枢密院即刻推演襄阳之战,晚上朕要看到奏报。此事,严禁私自传扬,违者重惩!”

赵昀有些意兴阑珊,说完这些话就丢下一众群臣头也不回的离去。

“臣等恭送圣上!”

史嵩之等人,齐齐躬身高呼。

待到赵昀离去,乔行简避开凑上来的一干官吏,率先离开。

这一次他的请辞,结果很意wài

,也属他的损失最大。

……

朝廷询问的公文赶上贾似道的时候,又已经过了三天了,而这个时候贾似道已经过了安庆府,到了蕲州府了。其实贾似道的这个态度,已经足够表明他的选择了,那就是继xù

前往襄阳城犒军。

贾似道自认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也不是一个无私的人。可是他却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朝廷的信使离去的时候,除了带回贾似道陈情的奏表之外,还有一封贾似道给赵昀的密信。然后,贾似道就催动大队人马加紧赶往襄阳城。

而这个时候的襄阳城,却已经是战火密布,陷入一片刀光剑影中。

第198章 噩战

乌黑的穹庐倒扣而下,将整个大地都笼罩在其中。暗沉的夜幕中,透过那些点缀在其中的如同鬼火般的寥寥火光,隐约可见一抹庞大无比的黑影仿佛洪荒猛兽般盘卧在这大地上。

顺着这黑影延伸而去,视线陡然变得光明。

空旷无垠的大地上,无数星星点点的火光仿佛被人特意聚集起来的萤火虫般,密密麻麻的凑在一起,密布这大地,一眼根本望不到边际。

将视线拉近,才发xiàn

,那一只只的萤火虫,实则是一顶顶巨大无比的毡帐,无数顶巨大的毡帐,汇聚在一起,似乎要将这大地都覆盖。

再远点儿,偶尔有噪杂的人声传来。视线再拉近,人影幢幢,无数的火把将视线照的一片光亮,一个个打着赤膊露出或白或黑或古铜膀子的老弱精壮汉子正在忙碌的搬运着什么东西,动作稍慢,就会有凶神恶煞的马鞭抽来,让这些汉子发出极力压抑的沉沉痛哼声。

跟那如同无尽星河般的安静连绵大帐相比,相隔十余里的那座庞大黑影却是死寂异常。没有任何人声,没有任何灯光,甚至连生气都感觉不到哪怕一点儿。

透过模糊的火光,寥寥云烟在星河和幽暗之间正在氤氲而起,仔细看就会发xiàn

,这里似乎就是光与暗的交界地。无数点忽明忽暗的火光在这片光与暗交界地之间闪烁,视线还未曾拉近,无尽的血腥气息已经扑面而来,让人闻之欲呕。

这是怎样一座人间地狱?

无数的残肢断臂纠缠在一起,无数或狰狞或狂怒或歇斯底怒睁着眼睛的人脸纠缠在一起,他们还保持着将死那一刻应有的状态;红的暗红的已经变成黑色甚至凝固的血河似乎还保持着没有凝固前那流动的状态,燃烧了一半的、已经光秃秃只剩下旗杆的旌旗不再招展,那些星星点点的火星就是从这些东西上燃发的。

这是一个地狱。

无尽的血腥气息似乎也在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朝着四面八方、朝着这片广袤的空间中流淌着。

“呜呜呜!”

苍茫而绵长的号角声,打破黎明前的寂静,也打破了这片光与暗交接之地刚刚保持了不过两个时辰的安静,伴着晨曦的第一道曙光准时的降临在这大地。

随着这号角声响起的瞬间,这片被黑暗和血腥所笼罩的大地,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一点又一点的火光逐次的出现在那如同洪荒巨兽般盘卧在大地上的黑影上,让这黑影终于露出了他的真zhèng

面目。这是一座巨大的城池。

巍峨的城墙有些残缺,无数星星点点的赤色、红色、黑色、白色的痕迹密密麻麻的密布在那斑驳的城墙上,这不是岁月留在她身上的痕迹。

一道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火光之后,或年轻、或苍老、或惶恐、或坦然、或疲惫,亦或是跃跃欲试的各种脸庞清晰可见。

不过不管这些脸庞到底有如何的不同,至少这些脸庞的主人都有一个相同之处,那就是,他们身上都披着残破的铠甲,手中拿着的长刀、长矛亦或是弓箭,都还是依然在闪烁寒芒。

安静的巨城如同一只被那号角声吵醒的巨兽,陡然活动起来。

稀疏的人声开始出现,越来越多的火光开始出现,稀疏的人声越来越噪杂,最终汇聚成一道锵然的巨大声浪,开始响彻这大地。

于此同时,那如同星河般的连绵营帐,也突然活了过来。越来越多的星星开始亮起,无数的人流从一顶顶巨大的毡帐中奔出,朝着特定的地点开始汇聚,然后组成一个人眼根本望不到边际的人海。

一口口巨大的依然冒着热气的大锅抬出,人海开始骚动。

城墙火光后无数矗立的人影冷冷的看着远处那不太清楚的汹涌人潮,火光明灭中根本无法看清看懂这些战士心中到底再想些什么。

盏茶时间很快过去,晨曦已经越来越亮。

聚集在一起人海也开始动了,人潮开始分散,然后又开始以另一种姿态开始一列列的汇聚。不时有一骑骑骑兵在队伍中穿梭,游走。很快,十余个成正方形看上去就急剧攻击性的队伍已经整队完毕。

“咚咚咚!”

恰在此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城池中,滚滚战鼓轰鸣声陡然冲天而起。随着这战鼓轰鸣,一列列精气神都要比城墙上的那些身影要好的多的披甲之士从城墙甬道上迅速登上城墙,取代原本矗立在城墙上的甲士。无尽的肃杀之气开始在城头之上蔓延。

“呜呜呜!”

城内战鼓声未落,城外大营内苍茫的号角声再次响起,绵长的号角声似乎要同这战鼓试比高,一浪高过一浪,而城内的战鼓声却也不甘示弱,一阵比一阵更急。

战事未开,金戈铁马之气已经开始弥漫在这块大地上。

沉重的脚步声带着金铁交鸣的锵然之声随着那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号角声开始开出那连绵不绝的营帐朝着已经在晨曦中露出轮廓的巍峨巨城缓缓逼近。

十余列延绵长达十余里的巨大方阵义无反顾的踏着地上那折断的刀剑矛戟、踏着敌人或者袍泽早就僵硬残破的躯体逼近,最终在距离城墙还有五里的时候突然整齐划一的停下。

漫天的战鼓和号角之音似乎也都约定好了,也在同一时刻消逝一空。

“杀!杀!杀!”

毫无征兆的饱含金戈、肃杀之气的三个“杀”字如同滚滚闷雷从大地上冲天而起,无尽的雾霾也在这杀字之下破碎,缓缓露出湛蓝的天空。

今天,又是一个日朗天明的好天气。

三个杀字过后,绵长的黑线如同一个黑色的浪潮朝着那褐黄色的巍峨礁石快速碾压而去。

片刻之后,刀箭之音齐鸣,黑色的浪花碰撞在那巍然不动的褐色礁石上,绽放出无数的血花和残肢断臂。

宁静的早晨,被无尽的血色和硝烟所覆盖。

这一场浪花对礁石的垩战,在持续了半个时辰之后,才在那连绵的大营中响起的鸣金之音中缓缓消退。伤痕累累的黑色浪潮,缓缓脱离战场,舔詆伤口。而在这黑色人潮背后,另一列崭新的十余队方阵组成的人海,同时在缓缓超前开拔,在进入距离褐色城墙不足五里的时候,陡然加速,然后轰然撞上巍然而立的礁石。

新一轮的厮杀再起……

……

嘉熙二年七月底,蒙古宗王口温不花督师马步军统计三十二万余人、强征中原各地民夫近百万南下,与京湖制置使孟珙统帅的近三十万宋军在襄阳、荆州、黄州、鄂州等地一线展开激战。

交战真zhèng

的中心一直在围绕着襄阳城展开。

口温不花远比孟珙想像的还要狡猾,而且这一次似乎口温不花只是为了为蒙古雪耻而来,并没有如孟珙先前那般料想的那般胃口大到想将整个沮、漳、汉这三条荆襄等地主要的长江之流北岸已经被大宋收回的城池都拿下,而是将绝大多数主力都集中到了襄阳城。

面对孟珙驻守在荆州还有淮西、淮东两地宋军的袭扰,口温不花只是将带来的六万蒙古铁骑撒出去,用蒙古骑兵强dà

的机动性来对抗甚至是袭杀前来袭扰蒙古军队的宋军,这就让孟珙等一干宋军将领想要通过小股宋军来袭扰口温不花强迫他分兵把守的想法彻底的落空了。

如今蒙古人占据的地盘已经足够广阔了,还有富庶的中原地带在他们的控zhì

之下,再加上蒙古人本就不会有王者之师、仁义之师的概念,而那些蒙古骑兵可以说是最早掌握游击战概念精髓的人,碰到小股袭扰的宋军,蒙古骑兵就如同嗅到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蜂涌而来,而一旦见到宋军势大,这些蒙古骑兵立马就会化整为零,依靠强dà

的机动性,来让宋军大部疲于奔命,甚至还需yào

时刻小心会有大批的蒙古骑兵聚集到一起,来一个反伏击。

对这样的一种情况,本就缺少骑兵、即便是有骑兵也被当作宝贝根本无法跟蒙古人相提并论的宋军来说,无不一筹莫展,只能勉强的维持着均势同这些讨厌的蒙古骑兵僵持着,却不能对襄阳城的战局产生任何帮zhù

。甚至还要随时防备着那些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们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可能出现的突袭。

毕竟各个战区都有他们自己必须要防守的地方,一旦大军都去支援襄阳城了,可以想像,原本这些充作袭扰的蒙古骑兵肯定会直扑兵力空虚的要塞。

作为战场中心的襄阳城,口温不花聚集了超过二十七万的大军,从一到来开始,就对着襄阳城发起了不计伤亡的进攻。

孟珙苦心打造的围绕襄阳城建立的十余个堡垒群不过坚持了两天,就尽数陷落。

两天的时间,口温不花手下的仆从军伤亡不计其数,襄阳城内也同样是伤兵满城。

至于在战前吃了败仗的苊善,在口温不花到来之后就被在路上就收到消息的口温不花下令斩首示众,他手下剩余的两万多西夏兵卒,更是被口温不花下令充作炮灰,为剪除襄阳城周边的那些讨厌的堡垒立下了汗马功劳,而结果就是,这一支西夏仆从军万人队建制彻底的消亡在蒙古军队序列中。

日头越升越高,刺眼的阳光洒落大地,即便是身在营帐中,也能感受到这大地上急剧上升的温度。

蒙古大营。

“王爷……”

“鸣金收兵,命大军吃过饭好生休整,申时(下午三点至下午五点)整,命各部再次进攻襄阳城,本王不希望那孟珙得到任何喘息的机会。”

“……末将领命!”

史天泽、张柔等一干帐中将领面色各异,却不敢多嘴一句,恭声应命。

从口温不花到达襄阳开始,对襄阳城的进攻就如同那潮水一般,不计各部伤亡的对着襄阳城展开了连绵不绝的进攻,这样的进攻已经持续了足足两天时间。

苊善死了,所以他手下的那两万多西夏兵是死是活没有人会在意。可是如今西夏兵都被当作炮灰死的死,伤的伤,现在上战场拿血肉之躯去同襄阳城那高大坚固的城墙厮杀的却是各部将领手下的兵了。

两天时间,就算轮换下来,除了那作为口温不花亲兵存zài

的三万蒙古骑兵和在鄂州、黄州、荆州一线骚扰对抗大宋袭扰军队的六万蒙古骑兵外,剩下的都是各地仆从军。这些仆从军,都是各部将领各个万户手中赖以生存的本钱,身为将领,没有兵卒,就算是万户又能如何?就算是有兵,可是不能打胜仗的兵,这万户还能存zài

多久?

这一次跟随口温不花南下襄阳的各部仆从军,大多都是参与过很多次战争的老兵,也许还不能算是精锐,可是却绝对要比新兵蛋子要强的多。

两天时间,加上之前剪除襄阳城周围的堡垒消耗的兵力,各部伤亡已经达到了三成以上。也就是说,从口温不花到达襄阳城开始,到如今,战事进行了不过五天时间,口温不花手下的大军已经折损超过了两成,也就是足足有六万多人。

两成的折损,对实jì

拥兵已经差不多四十万的口温不花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作为统帅对大宋战事的蒙古统帅,只要口温不花愿意,他随时可以抽调超过百万的大军,这其中甚至还有近二十万的真zhèng

蒙古骑兵。所以口温不花根本不会在乎这点损失,可是口温不花不在乎,史天泽、张柔等人却不能不在乎。

不过,看着看似混不在乎实则根本不容任何人提出哪怕一点儿反对意见的口温不花,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反对的意见。

待到史天泽、张柔等人离去,曲出嘴中叼着串葡萄从大帐屏风后闪了出来。

“王叔,这样不计伤亡的进攻襄阳城,怕是伤亡就让史天泽等人肉痛了。”

“那曲出你说该如何?”

口温不花对曲出的出现一点儿也不奇怪,也没有回头,只是背着手悠然看着面前的那副巨大地图。上面各种各样的复杂标记犬牙交错,正是囊括了京湖、淮西、淮东战区的战事地图。

“宋廷那边不知dào

可有什么动静。”

“呵呵,那贾似道倒是很让本王意wài

,竟然还真是来襄阳城犒军了。”

口温不花没有直接回答曲出的话,而是转过身笑着道、不过,他嘴上说是很意wài

,可是从他脸上却是肯不出任何一点儿意wài

的样子,就如同贾似道要来襄阳城早就在他预料之中一般。

“哦?那贾似道真的来了?”

曲出神色一喜,像是反问实则他心中却是已经肯定了。

“这样说来……王叔已经有所打算了?”

“本王有什么好打算的?都是为了……算了,此事终究不能说出去,曲出你嘴巴也要紧点,塔海、秃雪还有纳多三人的大军如今都在什么位置?”

口温不花似乎想起什么,脸上笑容极为慈祥,没头没脑的叮嘱了曲出一番后,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曲出没有答话,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也不知dào

在想些什么。

“宗王千岁,塔海、秃雪两位将军自从大理国退兵后,就在临姚府整军备战,随时准bèi

听从宗王的召唤。纳多将军统帅十万大军已经到了海州,不日就将到达泗州。”

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大帐中,跪伏于地恭声对着口温不花道。

曲出对这个人出现一点儿都不意wài

,只是一双眼睛却是盯着那匍匐于地的枯瘦身影看了又看。

口温不花意味深长的扭头看了曲出一眼,让曲出心中一惊,连忙递给口温不花一个讨好的笑脸,然后将头扭到一边。

“即将将我手谕发往塔海、秃雪两人,命他们两人收到手谕即刻从川东进入四川,最大限度的杀伤宋廷四川府内人畜;传令纳多,八月初十,如果不能兵逼宋廷建康府,让他自己滚回四王兄那里去请罪。”

“谨遵宗王千岁令!”

匍匐在地上的枯瘦身影悄无声息的离开大帐,就如同他进来的时候一般。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过头。

“这一次本王亲自督师,总不能没有任何斩获就退兵吧。正好也该该让宋廷那位小皇帝清醒清醒了,两年前的事情看来还是不够让那位好高骛远的小皇帝肉疼。”

口温不花慢慢斜躺在软座上,似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说给曲出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史天泽等人虽然办事也都还尽心,可是若是让那些降将手中的兵力太多,他们的野心也就会跟着膨胀,此次刘义等人再次降宋就是例证。本王能够用他们,给他们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机会,想来他们会知dào

如何取舍的。一个小小的襄阳城,还不被本王放在眼里。”

这后面的几句话,才道出了口温不花肯如此发大气力不计伤亡的猛攻襄阳城的主要原因。

帐外,依然杀声震天,每一息都会有宋人亦或是投靠蒙古的宋人、金人、西夏人在烈日下死去,在这金戈铁马之音中,口温不花缓缓闭上眼睛,有些陶醉的睡去。

曲出对着口温不花躬身一礼,无声无息的退出大帐。

他很清楚,以他的身份,如果不是那位开口,口温不花根本不可能会对他说那么多的。

十,如果不能兵逼宋廷建康府,让他自己滚回四王兄那里去请罪。”

“谨遵宗王千岁令!”

匍匐在地上的枯瘦身影悄无声息的离开大帐,就如同他进来的时候一般。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抬起过头。

“这一次本王亲自督师,总不能没有任何斩获就退兵吧。正好也该该让宋廷那位小皇帝清醒清醒了,两年前的事情看来还是不够让那位好高骛远的小皇帝肉疼。”

口温不花慢慢斜躺在软座上,似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说给曲出听。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史天泽等人虽然办事也都还尽心,可是若是让那些降将手中的兵力太多,他们的野心也就会跟着膨胀,此次刘义等人再次降宋就是例证。本王能够用他们,给他们建功立业升官发财的机会,想来他们会知dào

如何取舍的。一个小小的襄阳城,还不被本王放在眼里。”

这后面的几句话,才道出了口温不花肯如此发大气力不计伤亡的猛攻襄阳城的主要原因。

帐外,依然杀声震天,每一息都会有宋人亦或是投靠蒙古的宋人、金人、西夏人在烈日下死去,在这金戈铁马之音中,口温不花缓缓闭上眼睛,有些陶醉的睡去。

曲出对着口温不花躬身一礼,无声无息的退出大帐。

他很清楚,以他的身份,如果不是那位开口,口温不花根本不可能会对他说那么多的。

第199章 战事胶着

不算太过宽阔的汉江江面上,一支庞大的船队排列成长达数里的纵队,正在逆流而上。

百余艘桨船的船头无一例外都迎风飘舞的硕大宋字告sù

所有人这是一支大宋朝的船队。而船队首尾那数十艘船头带有的硕大撞角以及船只上行走的那些死额披坚执锐的甲士,清楚的告sù

两岸的百姓,这不是一支商船,而是大宋朝的水师舰队。

在这支不算太庞大却绝对也不能算小的水师舰队最中间是一艘远比普通水师船只要大上不少的战舰,长足足有二十余丈、高也同样近乎十丈的船身,让其余的舰船在这艘舰船面前就仿佛巨人和小孩。

这艘战舰的顶端除了挂着“宋”字旌旗外,还有一面写着“贾”字的大旗,在“贾”字大旗两边,两列写着“钦命犒军大使”“金紫光禄大夫”的竖幅格外引人注目。

战舰顶部的舱室不算太过奢华,不过舱室内却摆放不了不少字画和其他一些在临安城中极为少见的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一副蒙人铠甲,显然布置这座舱室的人还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不大的舱室中两个人正在对弈,赫然正是贾似道和莫夜两个老对手。不过这一局似乎贾似道占了上风,此刻莫夜正捏着手中的白子愁眉不展好久了。

“咚咚咚!”

舱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赵毅闪身而进,看见愁眉不展的莫夜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最近这些天大人过了刚刚上船那股劲之后,见到莫夜大人这样面容的次数那是越来越多了。

“大人,江都统刚刚命人前来禀告,前面舰队就要到荆门地界了,江都统询问大人如何安排,是否要在荆门歇息一晚解解乏气。还有荆门知府游通游大人已经设宴恭迎大人,此计已经侯在荆门码头了。”

贾似道看了一眼还在苦思冥想的莫夜道:“告sù

江将军,大军在荆门停留一个时辰补充给养后就直接赶往襄阳。至于游知府那边,你命人传话给他,等本官回程的时候再来叨扰吧。这宴就不必了。”

“末将遵命!”赵毅躬身应道。

贾似道是从鄂州(后世湖北武汉)就直接从陆路改为水道了。

口温不花的五万蒙古游骑兵肆虐在黄州、鄂州、荆州一直到襄阳长江北岸沿线,贾似道如果继xù

走陆路,很难保证不会被这些嗅觉灵敏的蒙古骑兵给盯上,长江水面上虽然还是大宋朝水师的天下,可是蒙古人并不是没有一点儿水师,即便蒙古人的水师目前给大宋朝水师填牙缝都不够,可是却绝对不是一点儿力量也没有。

漫长的长江成为大宋朝一道天然的阻碍,可是大宋朝的水师毕竟也有限,大多水师都是驻防在沿江的关口要塞之地,巡防之下也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孟珙担心口温不花会对前来犒军的贾似道下手,所以特意遣了襄阳水师提前出发到鄂州来接贾似道。

陆路上蒙古骑兵称雄,水道上至少目前还是大宋朝的天下。走水路要比陆路上安全的太多,速度么,也会快上不少。

江都统江海就是孟珙这一次派来接贾似道前往襄阳城的水师都统了,也是孟珙手下的嫡系。

从在鄂州上传到如今,贾似道已经在船上呆了快七天了。最初的时候还有兴趣看看辽阔壮丽的长江之景,随着舰队由长江转入汉江,江面上来往的商船越来越少,贾似道也就淡了观景的心思,每天里不是拉着莫夜互相找虐对弈,就是琢磨着如今正在襄阳杀的如火如荼的战事。

也不知dào

孟珙是怎么想的,自从贾似道进入汉江,每日里都会有孟珙命人送来的来自襄阳的战报,双方战损还有大战的经过,事无巨细,所以贾似道对襄阳战事的了解可以说是极为的详尽。

从孟珙的战报来看,口温不花这一次显然是铁了心要将襄阳城再次拿下了,每天都是催动大军对着襄阳城猛攻不停。

作为攻城的一方,不用计算贾似道也知dào

,口温不花大军的损失必然会超过守城的宋军。而据孟珙的战报上所言,开站到如今,已经足足半个月之久,半个月以来,口温不花投入攻城的兵力统共达到了四十万之众,而每天的攻城战蒙古大军的战损都在万人以上,也就说,半个月的时间,口温不花的大军的战损最起码也超过了十五万人,而口温不花的总兵力也不过是三十五万人左右。

也就是说,口温不花的战损已经超过他兵力的一半了。任何一个正常的将领,在战损超过兵力三分之一的时候都会难以接受的,更不要说像口温不花这样战损几乎过半的了。

可是这一切口温不花就似乎没有看到一般,对襄阳城的攻势依然没有丝毫的减弱。至少在孟珙最后一封战报来的时候,口温不花依然没有减弱对襄阳城的攻势,而且还有更多的蒙古军队被口温不花从中原各地抽调而来,加入对襄阳城的进攻。

在这些战报中,孟珙虽然没有明说,不过贾似道能够看出来了,如今襄阳城上下对守住襄阳城实则已经没有多大的信心了。

口温不花的蒙古大军伤亡如此之多,而襄阳城内的宋军伤亡虽说要比口温不花要少,可是却也差不多有近乎十万人的伤亡了。

十万人的伤亡,而且还是在半个月内,这个数字远远超过了这数年的对蒙之战任何一次的宋军战损,即便是端平入洛之战,宋军的战损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的一半而已。

贾似道能够体会此刻襄阳城内恐慌的氛围。要知dào

,襄阳城内的京湖军统共不过二十五万多人而已。

蒙古人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一旦拿下襄阳城,那么等待襄阳城内军民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似乎根本不难想像。

只是不知dào

为什么,贾似道对蒙古大军这一次的动作尤其是口温不花的行为,总感觉有那么一丝的蹊跷。

如果蒙古人真的想要同大宋朝来一个硬磕的话,那么,在过去三年内,有好几次蒙古人都有比这一次更好的机会,能够以更少的代价突pò

任何一个城池乃至大宋朝最后的屏障,长江。可是蒙古人没有。这一次,仅仅为了一座襄阳城,蒙古人就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从哪看,都是得不偿失之举吧?

可惜,历史已经改变,可用的资料和信息又太少,贾似道也不知dào

口温不花心中到底是做着什么样的打算。

第200章 第一百九十八掌 骑兵来袭

想不通看不透,这样的一种感觉让贾似道心中极为的烦躁。熟悉历史的进程,可以说是他在这大宋朝中最大最有力的作弊工具。

如今,不仅是战局上形势突变,就连朝堂上的事情也是再次发生偏移。

余天锡荣登执政之位的消息,在他到鄂州的时候就已经收到了。这样一个结果,在贾似道的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自从他上次跟赵昀两人将嗣秀王赵师弥的事情说清楚之后,赵昀似乎又回到了之前对贾似道信任无间的模样。再加上赵昀跟余天锡一家的特殊渊源,余天锡能够登上左丞相之位,似乎并不太过让人惊讶。

可是各中原因,要远比一般人看到的多的多。

别人不清楚,可是贾似道却很清楚,从余天锡挂冠告老之后,刚刚回到绍兴老宅,就病倒了。余天锡病倒的事情朝中知dào

的人不多,可是因为有余赐在所以贾似道却是很清楚。

虽说赵昀已经下诏,可是卧病在床的余天锡如今根本不可能真的赶回临安城去接这个执政的位置。那么事情就又变得复杂了。

贾似道不知dào

赵昀到底知dào

不知dào

余天锡已经病倒了。可是不管在下诏前赵昀知dào

不知dào

,至少在诏书到达绍兴之后赵昀肯定会知dào

余天锡其实已经只能卧床了。

这样的话,赵昀就只能有两个选择,要么跟对待崔与之一样,宁愿左丞相空着,也要让余天锡占着这个位置;可是这也最多只能拖延个年余而已。据余赐说,余天锡的情况很不好,俨然已经是寿元无多了。在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余天锡劳心劳力太久,年迈的身躯早就亏空。

另一个选择就是下诏重新选择一个左丞相。可是这样一来,倒还不如一开始就不选余天锡,大宋朝如今人心已经够不稳的了,接连换相,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贾似道也清楚,如今他人不在朝内,等到他回京的时候,说不定朝中局势早就定下,不管是谁最终坐上那个位置,说到底还是看实力来决定的。

就如乔行简,还不是不能将史嵩之如何?

“还在为襄阳城担心?”

身后传来莫夜的声音。贾似道回头,就见到他起身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盘棋此刻都乱做了一团。显然,某人实在想不出破解他大龙的招,干脆用了最为无赖的一种方式。

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神,莫夜俊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一红。他感觉跟在贾似道身边时间久了,他也变得有些疲懒了。以前,这样耍赖的方式他是绝对不会用的,如今么,却是……

好在贾似道只是戏谑的瞅了莫夜一眼,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缠:“怎么能不担心?孟帅这一次让那口温不花吃了这么大一个亏,若是让口温不花破城,怕是襄阳城就真的要变成一地焦土了。”

“这就是你坚持要到襄阳城去的原因?”

“呵呵,你觉得我……还有这两千余禁军能在这数十万大军中起到什么作用?”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

“因为……人心!”

贾似道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来回奔走的忙碌甲士,眼中有一丝亮光在闪烁。

“人心?”

“是啊,人心。人的力量是无穷的,人心,不可琢磨,却可以控zhì

和引导。襄阳城不能丢,我也不能不去。”

莫夜疑惑的眨眨眼,显然还是没有听懂,却是没有继xù

问下去。

中原天朝,传承数千年,无论智谋还是文化,都要远超周边各国。沦落到今天,莫夜也很想不通。也许是因为自己还不够了解这个繁盛的国度吧。

莫夜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贾似道看看莫夜,笑笑正准bèi

再给他说上一说,蓦然发xiàn

汉江北岸大片的烟尘腾空而起,形成一片巨大的尘雾滚滚而来,朝着汉江快速的接近着。

就在他这愣神的片刻功夫,那腾空而起的烟尘已经连成铺天盖地的一片,似要将这天地都笼罩的烟尘中,隐约有雷鸣般的轰鸣声遥遥传来。

原本平静的江水,陡然迸射出点点涟漪,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涟漪正在加剧,隐有沸腾之势。

那笼罩半空的烟尘太过浩大,百余艘战舰上的甲士也都发xiàn

了这幕奇景,无不对着那烟尘起处探首张望议论不已。

“咚咚咚!”

连绵不绝的急促战鼓声突然响彻天地。那是贾似道立足的这艘战舰后面的一艘战舰上发出的战鼓声。那艘战舰只比贾似道的战舰小上那么一点儿,正是这一次来接贾似道去往襄阳城的水师都统江海的座驾,也可以说是这支水师的旗舰。

连绵不绝的急促鼓点声,瞬间让一众还在惊疑不定的水师兵卒们清醒过来。

这是敌袭的讯号!

瞬间,贾似道就看到各艘战舰上原本还在翘首张望的兵卒纷纷奔跑忙碌起来,不过片刻功夫,百余艘战舰的甲板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拉弓搭箭、持盾严阵以待的水师兵卒。各艘战舰上,缓缓升起一个个弄不清楚水面功用的表面上蒙着牛皮的巨盾。

这些水师兵卒,显然都已经经lì

过无数次这样的演练亦或是行动,并没有多少慌张之感。这些水师的表现让贾似道暗暗点头。不管如何,这些水师兵卒可以看出来,都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之士。

“大人!蒙古骑兵来了!”

赵毅气喘吁吁的从底层舱室奔来,急声道。

其实不用赵毅说,贾似道也能大概猜出来了。这样的情况,显然只能是大量的骑兵快速奔驰造成的。而他们的目标,似乎正是这一支正在通过汉江的舰队。只是,口温不花的这些游骑兵能够如此迅速的聚集起来,而且时机来的是如此之好,就不得不让贾似道思量一番了。

毫无疑问,如果没有料错的话,自己才是这一支游骑兵的主要目标吧。

想想看,如果大宋朝的犒军大使被蒙古人生擒亦或是击杀,那对襄阳城内士气的影响是何等巨大?甚至于,赵昀会迁怒到孟珙以及襄阳城内的京湖军兵卒身上。

“赵将军,去传令御林军,不得乱动,即刻起,全部听从江统领军令!”

御林军的兵卒,会水的不少,可是会水和水战却是两码事。贾似道不想这个时候,御林军给江海添乱。

“末将遵命!”

“等等!”

赵毅转身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

“去将江统领请过来一叙,就说本官有要事相商。”

看着越来越近的滚滚烟尘和已经变得铺天盖地的马蹄轰鸣声,贾似道心中浮现一抹不妙之感,皱眉道。

第201章 胸有成竹

汉江虽然说不如长江水面那么宽,可是除了上游和下游水面要狭窄一些外,中游的水面都超过两百丈以上,最宽处甚至达到了三百余丈近千米宽。

进入荆门城,距离襄阳城水路也不过百余里而已,已经算是汉江的中游。

蒙古骑兵在陆路称雄是毋庸置疑的,可是如今舰队是在水上,骑兵胯下的战马显然不可能是两牺动物。而水域宽度几近千米,舰队航行在水域中央,距离两岸最近的地方都有个三四百米之遥,除非蒙古人有射程超远的床弩,不然除了少数臂力惊人的神射手外,怕是蒙古骑兵根本无法对行驶在汉江中间的舰队产生任何的威胁。

这种弊端,贾似道能看出来,想来蒙古骑兵的主帅同样也能看的出来。如果他连这点儿都看不出来,那么也不可能仅仅靠着五六万的骑兵就将淮西、淮东两大战区数十万的宋军都牢牢拖在各地不得寸进一步了。当然,蒙古骑兵太多狡猾、淮西和淮东战区主帅心中各有打算,也是其中两个很重yào

的原因了。

蒙古骑兵能够称雄陆路,靠的就是迅疾如飞的速度和强悍无比的冲击力。带上床弩或者射程足够遥远的投石机,只会拖累他们最大的优势,从这半个多月的战局来看,蒙古骑兵显然都是轻装上阵以游击为主的。那么自然不可能带有大型的攻城器械。要知dào

无论床弩也好,还是投石机也罢,可都是攻城战用的器械。

既然明明知dào

陆路称雄的骑兵根本奈何不得行使在水中的宋军水师舰队,可是蒙古骑兵依然来了,而且还是大张旗鼓的来,那么这背后显然另有原因了。

蒙古骑兵的统帅既然不是个蠢货,那么就一定是另有依仗或者说另有准bèi

了。

对付宋军水师,最有力的武器显然也只能用水师对付水师了。

那么,蒙古人的水师在哪?

这才是贾似道最为担心的问题。

江海来的很快。

孟珙能让江海来接贾似道,显然对江海是极为信任的。所以江海对孟珙跟贾似道之间的交情那是极为了解的,如果说本来江海还对贾似道有一点儿审视之心的话,那么当贾似道明知口温不花亲自督师数十万大军南下围攻襄阳城、孟珙已经出言让他回返临安城、赵昀明言让贾似道自己决定是去还是回的情况下,依然执意选择前往襄阳城犒军,却是让江海从心底开始接纳贾似道了。

如今整个京湖军中,绝大多数将领的心态也都跟江海一般。大宋朝重文轻武的国策也直接导致了文臣武将之间的对立情绪。

文臣看不起武将,武将同样也看不起那些只会之乎者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更不要说像贾似道这样乳臭未干却又因为裙带关系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的权贵了。

皇帝御史犒军对重兵压境的京湖战区士气的激励暂且不说了,仅仅是贾似道的勇气,就足够让那些也许连大字都不一定认识几个的武夫们从心中佩服了。

怕是就连贾似道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的这个权衡好久之后做出来的决定,竟然还有这样意wài

的收获。

两人,一个心存感激敬佩,一个也有心结交一番,所以这一路走来,相处的很是融洽。

听完贾似道的担忧,江海脸上露出几分意wài

之色。他这意wài

不是因为贾似道说的蒙古人有可能岸边的蒙古骑兵只是辅助和诱敌之用,而是意wài

贾似道竟然能够看出这一点儿。

在蒙古骑兵出现的时候,江海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儿,如果他没有这点儿觉悟,怕是孟珙也不会将最为精锐的襄阳水师交给他来统领。

“大人尽请宽心。若是说在陆路上碰上如此多的蒙古骑兵,末将怕是此刻早就拉着大人跑路了。可是如今是在汉江上,是我大宋朝的水师地盘上。骑兵,我大宋兵卒不如蒙古人,可是说到水师,嘿嘿,蒙古人如今就算拍马也不及我大宋水师万一。大人且安坐,静看末将为大人擒敌。”

江海笑着对贾似道躬身道。

“哈哈,好!那似道就坐等江统领报捷而归了。”

见到江海如此,贾似道并没有再多说。对军事上的事情,江海才是专业人士,虽说他眼光是有,可是真zhèng

的真刀实枪的打仗,尤其是水师作战,他是拍马也不及江海万分的。

江海抱拳一礼,匆匆离去。

很快,贾似道就看到原本急促的战鼓声猛然一变,紧接着江海的座船也就是襄阳水师的旗舰上各种旗帜接连摇动。

只见原本还是成纵列航行的舰队前列和尾部的二十余艘战舰很快就开始加快速度脱离大队,成一字型在江面上排列开来,其余的战舰则是依次延伸将包括贾似道这艘座船在内的二十余艘运着两千禁军和犒军物事的船只拱卫起来,不过片刻纵行舰队就变成了“工”字防守阵形。

前面、中间还有尾部都被襄阳水师的六七十艘战舰包裹起来,将贾似道座船在内的二十余艘没有多少攻击力的战舰拱卫在中间。

宋军水师已经开始使用旗语了么?

看着江海座船上的不断变幻的各种颜色的旗帜,贾似道心中一震。虽然如今宋军水师所用的旗语还是简陋,还需yào

用鼓声来配合,可是这在贾似道看来,已经是个很了不起的进步了,大宋朝的水师给他的惊喜已经足够大了。

这还不算完。

整个舰队大部已经调整为防守阵形,可是还有二十余艘造型各异的战舰却是在江海座船的带领下缓缓脱离大队,分作两列开始在舰队外围游弋起来,显然是在防备如今还没有看到任何动静的蒙古水师的突袭。

汉江算是大宋朝的内河了,可是因为荆襄一带大宋和蒙古人的防线犬牙交错,即便有大宋朝水师经常清剿,可是因为在陆路上大宋朝各处防线整体处于守势,所以也没有办法将蒙古人的水师彻底的清剿干净,这也是为什么进入汉江之后贾似道见到的商船要比长江上少那么多的主要原因。

汉江北岸,原本还隐隐传来的马蹄轰鸣声如今已经变成了铺天盖地的一片,即便是身在这舰船上,贾似道也能感觉到船体在微微震动,汉江中,不时有因为受到惊吓而跃出水面的大鱼,整个汉江,就如即将要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

遥望北岸,烟尘遮天,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贾似道想了想,转身回到舱室中,出来的时候手中却是多了一件长筒状的东西。

“咦,似道,这是何物?”

第202章 气吞万里如虎

莫夜看着贾似道手中那个尺许长的长筒状物体,惊讶不已。

这件东西,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贾似道今天拿出来,他根本就不知dào

贾似道随身还带着这样一件东西。

“这,可是个好东西。”

贾似道拿起银色长筒放在右眼上,朝着北岸望去。

见贾似道故作神mì

的样子,莫夜撇撇嘴。

这就是贾似道在离开临安城前临时起意让军器监内的孙威、杨硕几个老工匠打磨出来的单筒望远镜了。望远镜是用水晶打磨出来的,这水晶还是贾似道找赵昀要的,也算是去襄阳城犒军为赵昀跑腿的一点儿小小报酬了。

好在贾似道对望远镜的要求不太高,能够达到个两三倍的倍率就满yì

了,复杂的红外线望远镜贾似道不知dào

怎么弄,这简简单单的单筒简易望远镜贾似道还是知dào

该怎么弄的。

孙威等人的手艺那是毋庸置疑的,几人合力,再加上贾似道在一边儿指点,将贾似道从赵昀那里弄到的****水晶给消耗一空,总算是打磨出四支望远镜出来,贾似道用了一下,效果跟后世的望远镜自然是没的比,不过在如今的大宋来说却是已经足够用了。

望远镜的打磨,却也让贾似道将玻璃的烧制给提上了议事案头。市舶总司如果仅仅依靠关税来完成他对赵昀夸下的海口,虽然说也可以完成,不过怕是肯定会对那些进行海贸的富商巨贾课以巨税。课以巨税,亲近贾似道的人,也许暂时还可以理解,可是那些为利而来的商人们肯定不会这样想。

时间一长,说不定连那些本来靠着贾似道的商人都会离心离德,杀鸡取卵的事情显然是不能做的太长久。可是一旦将玻璃弄出来,那么市舶总司就有了自己的产业,再加上官方背景,给那些个进行海贸的富商们都分润点甜头,不仅能够让市舶总司摆脱仅仅依靠税赋的单一模式,而且还能更好的将那些巨商大贾都绑上市舶总司的战车,有了这些富商,那么假以时日大宋朝已经成型的商人阶层,必然也会慢慢围绕在市舶总司周围,那个时候……额,真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

视线所及,飞扬的尘土中密密麻麻的无数彪悍身影正在拼命抽打着胯下战马。

这是贾似道第一次真zhèng

见到名扬天下令整个欧洲直到后世依然难掩根植在骨髓中恐惧的那支中世纪横扫天下的蒙古骑兵。

入目所见,明亮亮的寒光几欲耀花人眼。过了片刻,贾似道才适应那几欲同阳光争辉的光海。

尖顶的铁盔上一簇红缨闪耀,一片皮甲从大腿到颈;另一片从颈到腰部,同前部的甲片连接起来,每一边肩上固定一块铁板。他们每一条手臂上也有一片甲,从肩覆盖到手腕,在每一条腿上面覆盖着另一片甲。所有这几片甲都用扣环连接在一起,甲片相连如鱼鳞,细密而精致。

胯下战马基本上看不清楚模样,因为在它身体的两侧各有一片甲,一直盖到马头;另一片甲放在马的臀部,和两侧的甲片系结起来,想来在这片甲片的后面会留一个洞,以便马尾从洞里伸出来;还有一片甲在马的胸部。在马额上同样顶着一块光闪闪的铁板,依靠两侧的甲片固定在战马的顶部。

无论是人身上的皮铁铠甲,还是战马身上覆盖的皮甲,无不精致而精巧。很难想像,没有中原大地博大精深文明的蒙古人,竟然能够制作出如此精良的铠甲。

每一名骑兵背上都有一张巨大的弯弓,在他们手中也都有一把澄亮的兵器,大多数都是长不过尺许的锋利小斧,入目所及,仅仅有部分身材格外高大、甲胄更为精致的骑兵手中才会有最适于骑兵劈砍的锐利弯刀。

这些蒙古骑兵面上无悲无喜,身子在马背上就如同天生就长在上面一般,即便如此高速的运动,他们的上半身却是不动如山,骑术之高明,让贾似道也叹为观止。

没有一骑掉队,也没有任何一骑落后。所有正在冲锋而来的骑兵彼此间距离的差距贾似道目测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公分。如此惊人的高速运动下,如此众多的骑兵冲锋下,这些真zhèng

的蒙古骑兵依然能够保持这样紧密的阵形,其精锐程度可见一斑。

相对于蒙古骑兵的装备和骑术,这些蒙古骑兵无论脸上还是身体上,亦或是他们的精气神,无不在表露着一个一丝,那就是自信,绝对强dà

的自信。这种自信,是数十年未尝一败养成的;这种自信和纪律,是横扫万里后的气吞如虎。

蒙古骑兵在这数十年的时间内,已经有了魂。这才是真zhèng

让贾似道动容的。

虽然贾似道早就知dào

,真zhèng

的蒙古骑兵,绝对不似中原王朝这般重视数量,而质量却斑驳不一,他们看重的是质量,当然这也跟蒙古人恶劣的生存环境和稀少的人口有关。

据他所知,成吉思汗在横扫欧亚的过程中,组建的最大一支军队是他用来征服波斯的那支部队,人数也不过24万。而如今蒙哥用来征服俄罗斯和整个东欧及中欧地区的军队也从没超过15万。

当然,这个数字自然是不包括蒙古帝国征召的被征服的各个国家的仆从军的。

真zhèng

的看到蒙古骑兵,贾似道才明白,为什么仅仅凭着不过五六万的骑兵,就能够将大宋朝淮西、淮东两大战区数十万的兵卒逼得死守要塞不敢向大战正酣的襄阳城派遣一兵一卒了。

好在蒙古骑兵只能在平原上称雄,攻城战却是没有多少用武之地,当然这其中也许也有各个蒙古统帅为了避免蒙古精锐伤亡特意不让他们参与的原因。

这样的一支装备精良、气吞万里如虎的虎狼之师,如今的大宋朝在平原上,怕是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撄其锋芒的。

还好,蒙古人的人口有限,像这样的精锐,蒙古人并不能无限的培养出来。贾似道默默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也只能这样在心中安慰自己。

莫夜见到贾似道放下望远镜,连忙从他手中抢过迫不及待的放在眼上。脸上先是一阵惊喜,片刻之后,莫夜脸上的欣喜渐渐消失殆尽,默默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半响无语。

“看北岸,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良久,贾似道幽幽吐出一句话。

第203章 万星坠落

“呼!”

襄阳水师战舰上的各色旌旗突然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劲风自汉江北岸裹挟着无边肃杀之气从宽阔的江面上横扫而过。

原本跳动的大地江河、狂暴的席卷这天地的轰鸣之音骤然间消失。天地间那浩荡的音符突然消失,然后陡然陷入一片突兀的死寂,让人心中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之感。

回首北望,汉江北岸青翠的芦苇丛中突兀的出现一条似乎根本看不到边际的深色线条,芦苇荡漾,黑绿相交,倒也颇具美感。

贾似道从面色有些苍白的莫夜手中拿过望远镜,举目细看,前一刻还在急速奔驰中的无数密密麻麻的蒙古骑兵已经赶至汉江边上,静静的立在那里,冷漠的双眼就这样定定的看着江中已经停止不动的大批宋军舰船。

从极动进入极静,数万蒙古骑兵竟然没有给人哪怕一点儿的突兀之感,庞大的骑兵队伍更似乎没有产生任何一点儿的波动和混乱,骑术之高明、军纪之森严、训liàn

之有素,让贾似道再次在心中重重的赞了一声。

不管后世如何渲染蒙古骑兵的凶悍和勇猛,可是总给人感觉差了那么一点点儿。只有此刻,贾似道亲身、亲眼所见才明白,真zhèng

的蒙古骑兵精锐要远比后人口口相传中描述的更要强dà

和无dí

,甚至仅仅是观之,就能让人生出无可匹敌的无力之感。

这一点,贾似道已经从身后的赵毅以及一干趴在战舰两侧翘首北顾的禁军兵卒脸上看出来了。虽然他们都没有说,不过贾似道却知dào

,这一支蒙古骑兵先不说有没有阴谋,至少今天已经成功的在这支大宋朝最为精锐的皇帝亲军心中种下了一丝阴影。

相对于禁军兵卒脸上的惶恐,船上的那些操船的襄阳水师兵卒表现却要比被称之为大宋朝最精锐的禁军要好的多。他们脸上虽然也有些惊疑不定之色,不过贾似道清楚,这惊疑之色不是因为北岸上列阵的蒙古骑兵,而是因为担忧有可能出现却还没有出现的蒙古水师。

因为除了最开始的时候,剩下的绝大多数时间,船上的襄阳水师兵卒都没有正眼看过从北岸狂飙而来的蒙古骑兵一眼。

显然,久经阵仗的这些襄阳水师兵卒,不仅早就见过蒙古骑兵,而且他们更清楚,安上的蒙古骑兵再凶悍,却也不能耐何他们半点儿。

也许这就是温室中的花朵跟天生地长饱经风雨的野花的区别吧。大宋朝逾百万的禁军,逾百万没有经过多少阵仗,没有见过血腥真zhèng

领路战场残酷的禁军兵卒,此刻同襄阳水师兵卒相比,无形中已经落于下风了。

“师宪,中原之地,无数年来千古一帝、名臣、良将层出不觉,前有大汉北击匈奴蛮夷千里,后有大唐一统四海万万里河山万族闻声皆服,不远万里来朝。今大宋承汉唐遗风,中原正主,为何却先有辽夏后有金蒙屡屡欺凌?莫夜此次一路东行,观大宋朝人杰地灵,民生开明,虽也有穷苦之家可大多数宋人却也能温饱有余,难道以大宋之国力,亿亿万之生灵竟也不能编练出一支此等虎狼之师否?”

见贾似道默然不语,莫夜有些抑郁的问出心中早就存zài

一个疑问。

这些日子,在临安城莫夜并没有白呆。也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懵懵懂懂一心为求救、对大宋朝抱着无边崇敬甚至朝圣之心而来的大理贵胄了,而是一个更加理性的年轻人。

在临安城的这数个月时间,因为起点够高,而贾似道又没有刻意的隐瞒他,所以莫夜了解的情况要远比他道听途说的要清楚的多,甚至要比很多宋人都要明了如今大宋朝的窘境。

可是愈是如此,莫夜越是想不明白。

他想不明白,原本坐拥万里河山、有着数千年智慧和文明沉淀的中原天朝,怎么会落到如今这样只能偏安一隅的窘境;同样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随便一个小国,只要敢挑衅这个偌大的中原天朝,就能够迅速的壮大乃至超过大宋朝,然后一步步的蚕食坐大。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中原天朝会落得如此境地。

他想不明白的太多太多。

“呵呵,是不是想不明白?其实也很简单,想想为什么大理如此弱小,却能够在大宋朝西南一隅传承数百年,系想来你就会有答案了。再想想你这些日子在国子监中看过的那些书,也应该有答案了。”

“……”

听到贾似道这模棱两可、回答了却让心中疑惑更多的答案,莫夜一阵无语。看贾似道似乎没有心思再多说,而此刻显然也不是说这些东西的时候,莫夜只得闷闷的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日子还长,跟在这个明显跟其他大宋朝官吏不一样的年轻权贵身边,总是会找到答案的。莫夜之能这样安慰自己。

数个月的相处,莫夜发xiàn

他不仅没有看透贾似道,反而生出了更多的疑惑、原本他以为贾似道所作所为也是跟其他大宋朝官吏一样为了官位,为了发财而做的。可是一件件事亲眼亲身经lì

过之后,莫夜却发xiàn

,原本心中的那些猜测却都是错误的。

每当他感觉自己已经看清了贾似道的时候,贾似道接下来的表现都让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年轻权贵一般。

看着眯起眼睛不知dào

再想些水面的贾似道,莫夜脑中不自觉的浮现了当日他跟阿阮进入临安城第一次见到贾似道时候阿阮说过的那些话。

“他身后有一片海……”

“海?”

“嗯,红色的海……”

……

隔着不太宽阔的江面,两路无论规模还是气势无不相差极为悬殊的大军正在默默对峙着。

“呜呜呜呜!”

北岸蒙古骑兵阵列后方突然传来一阵连绵不绝的苍茫号角声。随着这号角响起,原本一直静立不动的蒙古骑兵突然动了。

点点火星开始在绵长的北岸上亮起。

那是……火箭!

“小心……”

“敌袭!”

“张盾!准bèi

泥沙!小心敌袭!”

贾似道还没有说完,已经严阵以待良久的襄阳水师战阵中突然传来一声声急促而极为冷静的爆喝声。显然,这些水师将领们要比他更清楚蒙古人尤其是蒙古骑兵的作战方式。

原本安静的战舰阵列陡然活了过来,无数的人影在闪动。首尾处的几艘战舰缓缓开拔横亘在江面上,贾似道清楚的看到这些战舰北侧对着蒙古骑兵的一面已经竖起了一张张巨大的蒙皮巨盾,显然是专门用来抵挡火箭而准bèi

的。

“簌簌簌!”

星星点点的亮黄火光陡然出现在北面的天空,仿若万星坠落,瞬间汇聚成一张似乎完全有流星组成的巨大火网,带着别样的啸音划出曼妙的曲线朝着襄阳水师战舰之处坠落而来。

第204章 赠宝

万点流星带着黑橘色的尾焰悍然而降,似缓实疾,不过数息功夫,火箭形成的流星雨就已经落在河道中心的宋军水师战舰身上。除了贾似道立足的这艘战舰外,还有最靠近汉江南岸的二十余艘战舰没有遭受箭雨袭击,剩余的数十艘襄阳水师战舰无一幸免。

火星四射中,偶尔有几声惨叫传来,各艘战舰上或多或少都有了那么一些损伤,有几艘战舰也燃起了明火,不过很快就被早有准bèi

的水师兵卒蜂拥而上的给扑灭。好在,大宋朝水师大多都是在内河上行走,并没有准bèi

风帆,要是有了布制的风帆,蒙古人的这一波火箭襄阳水师的损失肯定要比如今多少几倍。

又是一阵整齐的嗡鸣之音,矗立在北岸上的蒙古骑兵第二波火箭又已经袭来……如此反复,整整十波箭雨之后来自北岸的火箭袭击才逐渐变得稀疏并很快彻底停滞下来。人的臂力毕竟有限,最初的时候这些蒙古骑兵已经展现了他们远超这个时代所有骑兵的骑术之后,又再次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他们高超的射箭功夫。

全凭臂力,将羽箭射出百余丈的距离,大宋朝能够做到的人,虽然有,可是却绝对不可能像那北岸上的蒙古骑兵那般大规模的出现。

襄阳水师因为担心有可能出现的蒙古水师,只能保持着战阵始终纹丝未动的停在原地,生生的受了这十轮火箭。伤亡到底多少贾似道不知dào

,不过看那两三艘燃烧起来的战舰也明白,这一轮两国水陆精锐的交锋上,襄阳水师怕是损失不少。

江海战舰上旗帜摇动,战鼓响起,原本聚集在一起的襄阳水师战舰呵快就齐齐动了起来。虽然不太懂那江海座船上打出来的旗语的意思,不过贾似道从座船移动的方向看出来,显然江海不打算在继xù

保持战阵等待那还没有出现的也许根本不会出现的蒙古水师,想让舰队脱离蒙古骑兵的射程靠向汉江南岸。

贾似道虽然心中暗自担忧不过却也清楚,江海这样做实在也是骑虎难下后的无奈之法。

蒙古骑兵确实是天下无双的精锐,贾似道没有怀疑这一点儿,而且这精锐程度还远超他的想像,可是并不代表他们真的能将江海这百余艘战舰的襄阳水师给怎么样了。

陆路称雄的蒙古骑兵,谁都知dào

那是不能下水的。既然不能下水,那么肯定不可能将襄阳水师怎么样。既然这样,那么要说蒙古人没有其他后手,怕是没有人会相信。至少在此之前,游弋在汉江北岸的蒙古骑兵,可是从来没有做过今天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蒙古骑兵来的太快,也许是因为江海太过托大又太小看蒙古骑兵的骑射能力,所以他没有第一时间选择下令让舰队脱离航线靠往南岸。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江海,毕竟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蒙古人用骑兵来对付水师的事情。江海当机立断的选择在江中心结阵防备蒙古水师的袭击也是应该。

就连贾似道自己也没有想到,蒙古骑兵中,竟然能够有如此多的神射手,能够仅仅靠臂力将羽箭射到这么远的地方。

战舰已经有两艘起火了,虽然是在水中,不过全木的战舰,俨然已经是没得救了。北岸的蒙古骑兵依然未动,要么是在虚张声势要么就是在休息蓄力,不过江海显然不愿意赌这种未知,很干脆的就下令战舰南移,退往汉江南岸附近,防备蒙古骑兵有可能到来的第二轮火箭。

苍茫的号角声再次在北岸响起,不过之是持续了十余息的功夫就停歇。

号角声落,汉江北岸列阵的蒙古骑兵阵中再次隐约有火光亮起、紧接着又是一片火雨破空而来,虽然比之前的第一轮箭雨要稀疏了许多,可是声势却是丝毫不弱。

不过,这一次那些火箭却只能追着襄阳水师战舰的屁股跑了,除了少数火箭能够射到战舰上外,其余大多都落空掉在水中熄灭。火箭没有形成规模,区区数十支上百支火箭根本不可能对严阵以待的襄阳水师造成任何威胁。

站在贾似道身边的莫夜这个时候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显然他之前也跟所有人一样,被蒙古骑兵的凶悍和强dà

给震惊了。

那气势吞天盖地的冲锋之姿,那铺天盖地的连绵箭雨,任谁真的见到都不能淡然处之。所以贾似道并没有趁机奚落莫夜,毕竟就连他自己心中也是第一次生出些许无力之感。

舰队脱离蒙古骑兵的射程,调整了一番阵形之后,就直接摇桨开始加速前行,显然江海并没有打算跟蒙古骑兵在这耗,而是已经打算走人了。

蒙古骑兵在陆路上,只要舰队小心一点儿,奈何不得水师舰队半点。更何况论起对汉江水域的地理环境,怕是没有人比江海这些人更要熟悉的了。

前方靠近荆门城的水道是有一段比较狭窄的水道,那是舰队去往襄阳的毕竟之路,这也是江海之前选择接阵等待有可能出现的蒙古水师的主要原因。要是蒙古人真的还有埋伏的话,那里是最好的位置。

蒙古水师跟襄阳水师实力上的差距就跟宋军步卒跟蒙古骑兵的差距一般,想要对付襄阳水师这百余艘战舰,偷袭是唯一的办法。

左等右等蒙古水师没有出现反而让舰队损失了两艘战舰,还有数百人的死伤,江海心中已经有些火了。

那出狭窄河道适合水师埋伏,可是那河道两岸的环境也不跟如今这处河道一样是一马平川的平原,而是密林和高山,蒙古骑兵根本无法展开,再不能对水师战舰产生任何的威胁,除非蒙古骑兵下马当步卒。不过下了马的蒙古骑兵,还能称雄么?

“大人,江将军命人传话过来,请大人务必进入战舰中。”

赵毅走到贾似道身后低声道。

其实这话也是赵毅憋了半天就想说的。如果贾似道有半点闪失,不仅江海落不了好,他和两千护送贾似道的禁军兵卒的结果也好不到哪儿去。

“你去将这件物事送到江将军手中,本官这就回舱中,让他安心指挥就是。”

“大人……”

贾似道递给赵毅的赫然正是他手中刚刚用的那指单筒望远镜。赵毅不知dào

贾似道手里还有几件,他也不知dào

这是水面东西,不过从贾似道小心翼翼的模样也知dào

,这件东西他手里肯定不多。

这样的宝物……

“去吧,良马配好鞍,宝剑赠英雄。这东西本官手中还有,告sù

江海,本官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他了,这件东西如今这天下仅有四件,除了圣上手中一件外,本官手中还有三件,孟帅有一件,本官一件。若是他胜了,这最后一件……就是他的了。”

“……末将遵命!”

第205章 破城之日

现实往往都不会像人设想的那样发展。

襄阳水师一路的攻击阵形前进,直到进入荆门水域,也没有碰到任何蒙古水师的战舰,更不要说伏击了。就连北岸的蒙古骑兵也都无声无息的退走了,就似乎他们这一次大张旗鼓的来,就是为了烧两艘襄阳水师战舰、炫耀炫耀武力一般。

这个结果让憋了一肚子火的江海以及襄阳水师兵卒们,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

经过之前的那根本算不得战事的交锋,包括贾似道在内的一干人也都没了要到荆门城逛逛的念头。蒙古骑兵兵锋之盛,让所有人心中都沉甸甸的。

荆门知府游通听闻贾似道等人遭袭,又看到襄阳水师战舰上那些斑驳的烧痕和那些带伤的水师兵卒,顿时险些吓得瘫在地上。

原本还准bèi

好好跟贾国舅好生供奉一番也好结个善缘,如今却是没有半点那念头了。这也幸亏贾似道没有任何的事情,如果贾似道真的在荆门地界有了任何的损伤,怕是他这个知府也就到头了。

游通也算是看出来了,贾似道这个朝中权贵虽说是个大靠山,可是如今却也是个烫手的山芋。谁知dào

蒙古人会不会善罢甘休?会不会再卷土重来?仅仅是凭着那数万骑兵,还是在陆地上,就让襄阳水师损失了两艘战舰,还偶数百兵卒的伤亡,如果要是蒙古人再将水师给调到了荆门水域,那不是在劫难逃了?

所以,这个时候游通最想做的就是赶紧将贾似道这尊大佛给送走,走的越远越好,因为在听到贾似道传话手不会在荆门逗留也不会下船的时候,游通那是高兴的差点没跳起来。慌忙给舰队补充了一些早就准bèi

好的粮食和饮水,又奉上大批的药材之后,恭恭敬敬的看着舰队驶离荆门码头,才长舒一口气。

接下来的百余里水路不长,却也不短,一路上江海还有襄阳水师的一干兵卒无不打足了精神防备着有可能出现的袭击,不过同样让所有人意wài

的是,这最后的百余里水路上,竟然没有出现任何的意wài

事情,安静的不能再安静了,那先前出现的数万蒙古骑兵仿佛消失了一般。

这样的反常景象,却是让贾似道心中更加的不安。

在进入京湖战区之后,贾似道就知dào

,那数万蒙古骑兵是口温不花用来牵扯淮西和淮东两大战区宋军的,这样他才能集中优势兵力全力进攻襄阳城,而不用担心被大宋三大战区差不多近百万大军给趁机围歼了。

数万分散在荆襄各地如同蝗虫过境的蒙古骑兵集结起来,就为了放那几轮没多大用处的火箭烧毁两艘襄阳水师的战舰?

怕是任谁都不会相信。

既然那些蒙古骑兵没有在继xù

针对襄阳水师,难道是继xù

解散去祸害荆襄各地的大宋百姓了?这个念头一出来就被贾似道给否决了。

骑兵速度是很快,不过数万骑兵也不是说聚拢就能聚拢起来的。放几轮箭骚扰下就散了完全是杀鸡用牛刀嘛、

难不成口温不花已经打算集中所有兵力一举破城了?

没有蒙古人骚扰和袭击,舰队中并没有出现喜气洋洋的景象,反而更为压抑。似乎为了印证贾似道的猜测,从荆门出发过去整整一天了,也没有收到来自襄阳城的战报了,这种反常景象让所有人都对襄阳城的处境更为担忧。

原本百十里长的水路,此刻却是格外的漫长。

……

同一时刻,襄阳城外,一场改变历史的惊世大战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铺天盖地的马蹄轰鸣声和那奔驰如飞的无数蒙古骑兵代替了原本那些充作炮灰的各路仆从军,围绕着已经满是残桓断壁的襄阳城奔走回旋。

如果贾似道在这里,肯定马上就能认出,此刻襄阳城外凶焰滔天的那些骑兵就是之前在荆门水域骚扰了一下襄阳水师后就消失不见的蒙古骑兵。

这些蒙古骑兵,果然如贾似道担心的那般,虚晃一枪后,全部聚集到襄阳城了。

漫天的羽箭如同那瓢泼的大雨般洒落襄阳城城墙之上,在那漫天的箭雨下襄阳城的城头上似乎已经找不到任何的活物,甚至连惨叫声都很少出现。如果不是时不时的从城头上传来的那一声声沉沉的平稳而又有规律的此起彼伏梆响声,怕是所有人都会以为襄阳城此刻已经是一座死城。

每一声梆响,都会有几个乃至十几个奔驰如飞的蒙古骑兵跌落马下,随即被践踏城肉泥,混进早就已经被鲜血浸润泥泞不堪的泥土中,分不清到底是肉还是泥。

那是安置在城头上的床子弩,同神臂弓一样,是大宋朝军队中装备的唯一两种远程以及大型攻城器械。在檀渊之盟前夕,契丹大将萧达览即是中了床子弩箭阵亡的,使契丹士气大挫,让最终逼得契丹不得不同大宋朝在檀渊进行和谈,并最终定下檀渊之盟。

可惜,相对于城墙外那漫天倾泻而下的羽箭,城墙上的床子弩虽然响声依然稳健,可是数量却也太少了,根本不能真zhèng

的让那些蒙古骑兵伤筋动骨。

些许小小的伤亡,不仅没有让那数十队围绕着襄阳城纵横驰骋,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退缩胆寒,反而更刺激了他们的凶性,甚至会逼近到距离城墙不到百米的地方,在奔驰中飞快的将箭袋中的羽箭快速的的倾泻一空,然后在城墙上的床子弩发出声响之前,就操控着战马远离城墙,退到了床子弩的射程之外。

而每一声的床子弩响起,城下看不到,城墙上的宋军却知dào

,总会有数十乃至上百给床子弩上弦的宋军兵卒倒在蒙古人的羽箭之下。

更远处,还有更多的蒙古骑兵在等待着城墙下游击骑射的蒙古骑兵箭袋见底。而在这些骑兵身后,则是密密麻麻严阵以待随时准bèi

冲锋破城的各路仆从军。

在这些仆从军中间,一座高达数丈的平台拔地而起,穿着宗王服饰的口温不花正端坐在高台之上大宴群将,饮酒听曲,十余个身穿轻纱的宋人女子正在这金戈铁马之音中翩然起舞。

襄阳城城破,似乎就在今日。

第206章 苟利国家生死以

高台最上方只放置了两个小几,口温不花和曲出左右而坐。其余的数十位有份坐上这高台的将领依次在台下分两列相对席地而坐。

当然,除了口温不花和曲出两人外,怕是没有多少人能够真的专心欣赏高台之上那十余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的舞姿。

蒙古精锐骑兵的威势在这襄阳城下表现的是如此淋漓尽致,各个仆从军将领无不面色复杂神色各异。尤其是在之前的攻城中被口温不花当作炮灰去消耗宋军守城兵力的将领,更是心中忐忑。

如果仅仅是为了看破城,口温不花完全不用这样大张旗鼓。欣赏着歌舞喝着小酒看蒙古骑兵将襄阳城内的宋军守军打的不敢露头,除了反衬出他们这些人的无能外,又何尝不是有震慑之意在其中?

至于从一开始就让蒙古骑兵充作攻城主力,却是没有人敢想。当然,就算想了也没有人敢说。说了就是质疑口温不花,更不要说,口温不花还是为了牵制淮西和淮东两大战区的宋军才如此做的。

“破城在即,曲出先提前敬王叔一杯了。此战过后,王叔定然能更上一层楼。请!”

对下方一干将领的神色,口温不花和曲出根本没有看到,不过即便他们看到想来也不会在意的。眼见破城在即,曲出自然心中高兴之极。

这一次南下,他可以说什么都没做,不过以他王子的身份,再加上他是为那人跑腿来的,所以口温不花定然会在城破之后的战报中加上他的一份功劳,这对他来说,自然是白得的好处。

贵由是窝阔台长子,不过窝阔台一向不太喜欢贵由,这在蒙古国内并不是什么秘密。而窝阔台准bèi

传位的三子阔出却在1236年端平入洛之战的时候死在了大宋战场上。

虽然没有人说过,不过所有人在心中都暗暗有些怀疑这是大王子贵由安排的一次意wài

。窝阔台虽然没有说什么,不过从此之后对贵由更加冷淡的态度,却已经是表明了他的态度。

其实大宋朝和蒙古之间由盟友变为仇敌,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宋蒙两国内********的拖累。化解内部矛盾最好的办法,自然只能是朝外侵略扩张了。不然庞大又精力旺盛的蒙古军团一旦停下,那么他们必然会在窝里斗的不可开交。

而当时的大宋朝,因为灭了金国,再加上赵昀初登基,一心想着洗刷靖康之耻,还有朝中各个派系权臣们的勾心斗角,端平入洛之战的爆fā

,以及随后而来宋蒙之间长达半个世纪的战争其实并不能算是一个意wài



身为窝阔台第四子的曲出,说对大汗之位没有觊觎之心那是肯定不可能的。再加上他母亲的家族在蒙古国内也颇有力量,所以,在阔出这个最有力的竞争对手已经消失的情况下,即便前面还有两位竞争对手,可是却依然还有大把的机会。

战功就意味着军队。只要手中能有一支足够庞大的又忠诚于他的军队,汗位到底是谁的,还真不好说。在这个方面上,曲出距离二哥阔端已经有了差距,阔端手下已经有两支精锐万人骑兵队了。至于大哥贵由,那差距就更大了,贵由早在数年前就开始单独领兵征战欧洲了。

“呵呵,曲出你以为本王真的想将这襄阳城给打下来?”

口温不花喝完酒,笑着看了看城头空旷无比一片死寂的襄阳城,缓声道。

听到口温不花的话,曲出不由一愣。

调集了近五十万大军,伤亡近二十万人,征调百万民夫,耗费无数钱粮,还在四川战区和淮东战区做了布置调派了两路二十多万大军配合,如今又将牵制淮西和淮东战区的六万蒙古骑兵精锐全数抽调来参加围攻,并且用做攻城的主力,如果襄阳城打不下来,怎么给大汗交代?

“若是真想破城,本王有太多的办法。驱赶百万宋人民夫攻城,虽然手段残忍下作了些,不过用来对付背信弃义的宋人,未尝不可。”

曲出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

驱赶百万民夫攻城,只要数十万大军在后面趁势掩杀,宋军投鼠忌器的情况下,怕是还真是很容易。除非那孟珙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下令屠杀那些宋人民夫。如果那样做了,怕是孟珙也就完了。大宋朝文人士子、百姓的唾沫怕是都要将他给淹死了。

“王叔高明。”

对口温不花为什么驱动那些仆从军不顾伤亡的狂攻猛攻襄阳城,之前在大帐中口温不花就已经说过。为了削弱敲打那些心思不太安稳的降将们。

曲出口中的高明是说口温不花驱赶百万民夫攻城的计策,口温不花也许还有些爱惜羽毛,不屑用这样的计策,不过曲出却是没有半点儿心理障碍,宋人在他眼中比之牛羊实在没有多少区别。当然,蒙人中并不是曲出这样的想法,九成九以上的蒙古贵族也都是这样的想法。

“那孟珙确实是个人才,此獠不除日后必然会成为我蒙人心腹大患,此战还不到结束的时候……”说到这里,口温不花突然话锋一转道:“那贾似道想必今日也可以到襄阳城了,看看此子到底如何吧……希望……值得吧。”

剩下的几个字,口温不花语焉不详,就连曲出也没有听清楚。

……

嘉熙二年八月十二,紧赶慢赶的贾似道一行人终于到达襄阳城。

没有满城百姓的夹道相迎,也没有无数官员前来拜见,有的只是那铺天盖地的马蹄轰鸣声和似乎永远不会停歇的羽箭呼啸声,有的只是包括孟珙亲弟宁武军郎将孟瑛还有包括张俊、任义、刘全在内的寥寥不到十位的京湖军将领。除此之外再无一人。

赵毅等人见连孟珙都没来接,面色都不是太好,贾似道对此倒没有太过在意。他来本就不是为了耀武扬威,虽然听声音蒙古人显然攻势正急,可是好在襄阳城还在,这就够了。

大队人马刚刚下船,一身戎装的孟珙单人独骑的狂奔而来,看到被众人簇拥着的贾似道,隔着老远孟珙就跳下战马大步朝着贾似道走来。

“孟帅,师宪来的不是太晚吧?”

看着满脸疲惫脸上硝烟未尽风尘仆仆的孟珙,贾似道深深躬身一礼,朗声道。

刨除年龄的话,仅仅以官阶来论,孟珙还真受不得贾似道这金紫光禄大夫的一个大礼。不过贾似道行的这一礼倒是真心诚意。也许孟珙也有派系,也有不尽如人意的私心,可是同样,他也可以说是这个风雨飘摇的帝国内,少有的能够真的将大义放在私心前的人之一。

孟珙紧走两步一把扶住贾似道。面对笑吟吟一脸诚挚看着他的贾似道,孟珙心中既是感动又是无奈:“师宪,你这又是何苦呢?”

“孟帅此言差矣。苟利国家生死以,岂能祸福趋避之?为公,似道虽是一介书生,却深受皇恩,这种时候做逃兵,呵呵,似道还真做不出来。为私,将军昔日为似道数百字一信,领军搏命,似道这个时候若是转身回临安,似道今生怕是都无颜以面孟帅和各位京湖军将军了。所以,这襄阳城就算是刀山火海,似道也一定要来。更莫说,似道这不还好端端的么?”

贾似道看着孟珙正色道。

周围一片安静。不过看着孟珙、孟瑛、张俊、任义等一干将领眼中那晶亮的光芒以及还带着硝烟的潮红面庞,贾似道知dào

,从这一刻起,他们算是真zhèng

的接受了自己这个乳臭未干的书生了。

第207章 共存亡

孟珙眼神一阵波动,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颓然笑道:“既然来了,那就进城吧。蒙古人今天看样子是非要破城了。”

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不是废话的时候,点点头不再多说,跨上孟珙亲军迁过来的一匹战马跟在孟珙身后朝着襄阳城疾驰而去。

皇帝特命的犒军大使、当朝国舅、最为年轻的权贵贾似道到达襄阳城犒军的消息很快就传遍全城。无数衣衫褴褛的襄阳军民闻讯蜂拥而至。

当然,他们蜂拥而来心中所想自然也是不同的。

有是来看热闹的,有是来看钦差的,有是来混混皇帝赏赐下的御酒吃食的,毕竟说不定明日就要死了,能在临死的时候喝点皇帝喝过的酒水,那也不算白来这人世走上一遭不是?当然,其实更多的人都是想看看,这个时候还有胆子进城的犒军大使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有么有带来援兵。

所有人都知dào

,看口温不花的势头,这襄阳城那是不拿下誓不罢休了。莫看如今襄阳城还好好的,可是有了那些来去如风、弓马娴熟的蒙古骑兵帮忙,怕是说不定今日就要破城了。

这个时候进这襄阳城,一旦城破,弄不好就永远留在这襄阳城了。不管这位传说中的国舅爷是怎么打算的,至少他的勇气,还是值得钦佩的。

还没进城,贾似道就看到了聚集在城门口的人群。

孟珙看了一眼贾似道,见他神色依然平静,想了想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城墙下,来去如风的蒙古骑兵依然嚣张如故,连绵不绝的箭雨一刻不停的倾泻在襄阳城头。虽然城头上没有多少人,可是谁都知dào

,一旦蒙古骑兵退下去,那么紧接着必然就是口温不花的步卒蜂拥而来。所以,此刻绝大多数的京湖军除了必要的在城内维持秩序的兵卒外,基本上都是守在城墙下,等待着决战那一刻的到来。

看到孟珙和贾似道策马而来,城门口处的百姓不自觉的往前涌来。

“孟帅,朝廷援军可有?”

“贾大人,可是带来朝廷援军了?”

“贾大人,我等什么时候过江啊?”

大多都是普通人,带伤的不带伤的,衣衫齐整的,衣衫破烂的,表情呆板的,神色激动的各种各样人都有。问援军的基本上都是衣衫褴褛的百姓,而问过江的则基本上都是衣衫整洁、一看就知dào

家境不错的人。

看来,襄阳城很多人都已经有了去意,只是因为孟珙手握大军,一直没有松口,所以才不得不继xù

留在襄阳城内,担惊受怕。

显然,贾似道的到来,给了很多人以希望。如贾似道这样的朝中权贵、更有贾贵妃为亲姐的重臣,显然是不可能在襄阳城内等死的,最大的可能只是为了捞一笔资历、搏点儿名声罢了。很有可能今儿个来,明儿个就立马收拾东西走了。

不过扪心自问,他们也不得不佩服贾似道的胆子。

看着一脸担忧的孟珙,贾似道心中了然。

“孟帅,正好如今有这么多百姓在,让似道说几句?”

孟珙担心什么,贾似道很清楚。他这个犒军大使可是一把双刃剑。

来襄阳城好处自然有,能够激励士气;弊端则是,孟珙显然那不可能将贾似道拉着一起等死,不管怎么样,贾似道必然要在城破之前离开的。孟珙甚至想让贾似道现在就离开。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襄阳城到底还能守多久。他可以死在襄阳城,可是抱着好意而来的贾似道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他一样死在襄阳城的。

这就出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在口温不花没有来之前,城中那些富户、官员的亲属就想着收拾细软离开襄阳城,逃到长江南岸去了。襄阳城人心刚稳,如果让这些人离开襄阳城,那么刚刚稳下来的人心,怕是顿时就散了。襄阳城更没有可能守下来了。

可是,贾似道又必须走……

“各位乡亲,各位乡亲,大家听我说。”

贾似道抬手下压,朗声道。

“果然是钦差,只是这位大人太年轻些了吧。”

“人家可是贵妃娘娘的亲弟,据说贵妃娘娘如果不是姓氏就是我大宋的皇后了呢。”

“不要瞎说,国舅大人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嘘,没听到国舅大人有话说吗?”

聚拢而来的百姓听到贾似道的话,渐渐安静下来,不过一些议论自然是少不了的。听到这些议论,贾似道也只是笑笑。

“本官奉旨犒军,除了护卫本官的两千御林军外,本官并没有带任何援军来……”

“哗……”

听到贾似道说没有任何的援军前来,聚拢而来的百姓顿时一片哗然。

“大家静静,静静。”贾似道大声道,“本官北上的时候,朝廷并不知dào

蒙古人会南下襄阳,虽然本官没有带来援军,但是本官可以向大家保证,除非本官死在襄阳城,或者说襄阳城的所有人都过江,不然本官一定不会先行离开,做那弃城而逃之事。”

贾似道掷地有声的话,让城门前无数的百姓不由自主的为之一愣。

真的假的?

“似道……”

孟珙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不会离开襄阳城这样的话,顿时大急。

“孟帅,你关心似道,似道清楚了,可是孟帅觉得似道是那种为了自己活命就将全城百姓还有数十万为国守门的将士们于不顾的人吗?既然来了襄阳城,似道就没打算先走。要走,也是大家一起走,而不是似道先独自逃命,要是怕死,似道就不会来这襄阳城了!”

贾似道看着孟珙正色道。

“……可是……”

“本官可以保证,只要襄阳城还在一天,你们每一天都可以看到本官。本官誓于襄阳百姓共进退,誓于襄阳共存亡。”

孟珙还想再说,这边贾似道已经对着一众将信将疑的百姓再次保证道。

“贾大人此言可当真?”人群中有人大着胆子问道。

“千真万确!”

聚拢在一起的众多百姓,看着一脸郑重的贾似道,脸上的将信将疑之色渐渐褪去。

“誓于襄阳共存亡。”

“誓于襄阳共存亡。”

……

早就知dào

贾似道打算的赵毅这个时候配合的高声呼道,顿时“誓于襄阳共存亡”的呼喊声就响彻一片,虽然不够整齐,至少却也将之前那人心惶惶气氛给冲淡了不少。

“似道……唉,你这又是何苦呢!”

孟珙看着贾似道长叹一声。在他看来,贾似道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他。不然,以贾似道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身份,又怎么可能会陷入这样的险境?

“呜呜呜!”

恰在此时,城外陡然响起连绵不绝的号角声,原来铺天盖地的马蹄轰鸣声也在瞬间消逝一空。

听到这突然响起号的角声,孟珙和贾似道脸色齐齐一变,

蒙古人要大举攻城了!

第208章 军器监

“孟瑛,你带贾大人去府中休息。”

孟珙不等贾似道说话,已经看出些许苗头的他直接就将贾似道想要跟着上城楼上的话给堵了回去。

看着一脸戒备的瞅着自己的孟珙,贾似道知dào

,这一次孟珙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让步的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这么早就上城楼。

这个时候他上城楼,对激励士气的作用大还是小先不说,至少会扰乱孟珙的指挥。孟珙肯定会分心担忧他的安危。

“孟帅,此物给你,也许能给你些帮zhù

。”

贾似道说着将手中仅剩的两个单筒望远镜递给孟珙。之前给江海的那一只望远镜,贾似道自然不会真的收回来。水军的作用,贾似道是最清楚不过了。更不要说江海这襄阳水师迟早都会是他的人,所以,他自然不会吝啬这区区一支如今还很珍贵马上就会遍地都是的望远镜了。

孟珙疑惑的接过贾似道递过来的望远镜:“这是何物?”

“大帅,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这边贾似道还没有开口,江海已经迫不及待的在旁边接口道。

“哦?你知dào

?”孟珙诧异的看着江海。

“这……”江海老脸一红,却是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孟珙了。

他手里的那件东西,他还真不好说怎么得来的。这样珍贵的东西,本来他是不敢收的,耐不住贾似道下令,再加上江海确实是很想要哇。

有了这东西,料敌先机就不会是个空话了。提前发xiàn

对手的动向,尤其是在水战中,就能提前准bèi

。毕竟,水师战舰在水上移动肯定不会跟人那样便利。

“呵呵,来时一路蒙江将军照顾,正好又担心蒙古水师偷袭,似道就也送了一支这望远镜给了江将军。”贾似道笑着替江海解围道,“有江将军在,正好可以给孟帅说说怎么使用这个小玩意儿。”

小玩意儿?

孟珙看看贾似道,又看看一脸忏愧的江海,没有继xù

深究下去,毕竟现在他也不知dào

这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小玩意儿,不过看江海的样子,孟珙就知dào

不是小玩意儿那么简单。

城外的号角声依然没有停歇,显然蒙古大军还在集结中。

“那本帅这就去了,孟瑛你照顾好贾大人,若是有半分差池,提头来见。”

孟珙还是不放心,以孟瑛的地位,只要贾似道想,孟瑛肯定不可能看的住他,更不要说贾似道身边还有两千禁军兵卒,这里面还包括五百殿前司禁军。所以他只得用孟瑛的脑袋来要挟贾似道了。

说完孟珙催马就要走。

“等等孟帅!”

“似道……你安心去府中歇息可好?”孟珙实在没法,调转马头无奈道。他以为贾似道又改了主意。

“孟帅,我保证今天肯定不会上城楼。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孟帅。襄阳城内可有军器工匠?城内如今还有多少火药可用?”

贾似道也知dào

这个时候不是废话的时候。军情紧急,孟珙是必然要去坐镇的。

听到贾似道的话,孟珙犹豫了一下道:“军器工匠襄阳城自然是有的,火药也是有的,具体数量……这个本帅还真不知。”

“那可否让孟瑛将军去帮似道统计一番?”

“好!孟瑛,除了贾大人不能上城头外,剩下你一切都听贾大人吩咐。”

“末将遵命!”

孟珙对贾似道点点头,策马就领着众将狂奔而去。

“贾大人,这边请。”等到孟珙等人离去,抱拳请道。

在城外号角响起的时候,城门前聚集的人群已经在负责维持秩序的兵卒都驱散开来。他们,还必须随时准bèi

给城头上送去滚石檑木等守城器械。

“孟将军,这样可好?你让别人带本官去歇息之处就可以了,你呢,现在就去将襄阳城内的军器工匠都召到本官歇息的地方,然后顺便帮本官统计一下城内火药几何,如果赶制的话,材料可都够。如何?”

贾似道看着孟瑛正色道。

襄阳城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丢的。这一次丢了,下一次如果再夺回来,不知dào

要等到什么时候了,更重yào

的是,他不清楚蒙古方面这一次针对襄阳城的战事是口温不花的泄愤之举,还是说蒙古国内的对征伐的主要方向已经有了改变,放qì

了继xù

西进进攻征服欧洲,而将主攻方向放在了大宋朝身上的话,那襄阳城更是必须要守住的要塞。

他虽然还没有问孟珙如今城内还有多少可战之兵,可是仅仅看孟珙神色就清楚,城内战损肯定极为严重。

口温不花将牵制淮西和淮东战区的六万蒙古骑兵都召唤到了襄阳城,要么就是他确实想孤注一掷的在淮西和淮东战区援兵到来之前解决掉襄阳城,要么就是他已经另外有了牵制淮西和淮东战区宋军的办法。

如果是第二种,襄阳城就还有时间,可是如果是第一种,那么襄阳城就出境堪忧了。

无论是对大宋朝还是对贾似道来说,只要能够守住襄阳城,那么就是一个大胜。而要解决襄阳城的麻烦,或者说逼得口温不花退兵,那么就首先就必须让他意识到,想要攻占襄阳城,他就必须准bèi

好足够的筹码,甚至包括将那六万蒙古骑兵都搭进去的准bèi



解决蒙古骑兵,火药武器,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大人,军器工匠们都在襄阳城军器监内……”

孟瑛有些无语,既然是军器工匠,不要说如今还是大战正酣的时候,就算是平时也必须是在军器监内不是?难道还能到处乱跑不成?

莫非,这贾大人还真的想上城头上去逛逛?不然又怎么可能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dào



“哦?那火药想必也在军器监内了?这样的话,那我们就直接去军器监好了。”贾似道老脸一红,竟然犯了这样常识性的错误。

“这……大人旅途劳累,不如先去休息如何?大帅已经在府中给大人还有诸位禁军兄弟准好了酒菜……”

“那就将酒菜直接送到军器监里吧,本官正好跟那些军器工匠们一起吃。”贾似道打断孟瑛的话,笑着道。

看着依然笑吟吟的贾似道,孟瑛却是一震。他刚刚那一瞬间从贾似道身上感受到了他只在兄长孟珙身上感受到的压力。那是为上位者经年全掌大权后才能养成的威势。

显然,眼前这个一直笑眯眯看起来很和善的国舅大人、犒军大使果然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末将遵命!大人这边请。”

第209章 图纸

襄阳城的军器监自然不可能是临安城那个军器监,说是军器监,除了制作如弩箭这些简单的消耗量大的军械、修补下铠甲外,却是没有铸造大型军械的功能的。

不是说京湖战区的工匠没有铸造兵械的能力,只是大宋朝所有的军械都基本上是有工部下属的兵器所铸造然后分发各部。这样安排,虽然说有些繁琐甚至效率低下,不过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毕竟冷兵器时代,简单的刀箭之类武器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手艺好一点的工匠,基本上都能打造出来,只是质量上也许没有办法跟军器所铸造的相比罢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历朝历代都对兵械铸造这一行甚至包括铁器铸造,都有严格的限制。除了朝廷能够铸造兵械军用外,地上、民间是绝对不能私自铸造兵械的,旦有发xiàn

就是谋逆诛九族的大罪。

当然,如今战时自然是有所变通的。所以,工部军器所在各个战区中都安排了大量的工匠,这些工匠除了修补日常的武器损耗外,关键时候也是必须要铸造兵械补充军需的。

犒军大使、当朝最为炙手可热的年轻权贵到了襄阳城尽然连大营都没进,而是直接到了军器监,自然让一干军器监工匠们在受宠若惊之余更是有些惊恐。

因为朝廷是不允许各个战区私自铸造兵械的,虽然那只是明面上的规定,如今私下到底是个什么境况,谁都知dào

。可是如果贾似道这个犒军大使真的要抓住这一点儿不放,还真是很有可能会有一大批人人头落地的。

所以贾似道刚刚到军器监外,收到消息的襄阳城军器监监丞王通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换就匆匆忙忙领着两个副手迎了出来。

“下……下官襄阳军器监监丞王通恭迎大使大人,请大人恕罪。”

王通弄不清楚贾似道的意图,他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小官面对如贾似道这样少年得志的朝中权贵,心中实在是忐忑的紧。

年轻,也就意味着难缠啊。一个弄不好,得罪了这位大人,乌纱没了还是小事,弄不好脑袋都的掉啊。

“呵呵,王大人,请起。”

看着诚惶诚恐的王通,贾似道双眼微眯笑着道。王通还有他身后的两个应该也是军器监官员的身上穿的都不是官服,而是打着短腿的“七分裤”,凌乱的衣衫上烟熏火燎的痕迹很是明显,显然他们三个军器监的官吏刚刚是在忙着铸造兵械了?

军器监的监丞确实是小官,可是能够这样以身作则,却也让贾似道对三人的印象好了不少。

贾似道的态度让本来还有些忐忑和惶恐的王通等人心中顿时一松,脸上神情更加恭敬。看这位年轻权贵笑眯眯的模样,应该不会是来找麻烦的了。既然不是来找麻烦的,那么……这位大人刚刚到襄阳城就立马马不停蹄的赶来这军器监是为了什么?

“本官想到军器监内看看,不知三位大人可愿为本官引路?”

“啊……大人这边请,这边请!”

王通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顿时一慌。不过贾似道话已经说了出来,再看看这位大人身后跟着的那些禁军护卫,王通知dào

就算是他反对也是没有任何的作用,反而会惹得这位大人不快,只得硬着头皮躬身应道。

进入军器监,入目所及的场景让贾似道眼睛微微一凝。

低矮的一排砖瓦棚舍内,炉火旺盛,数不清的蓬头垢面、浑身乌起码黑、打着赤膊的工匠,正在挥汗如雨;巨大的空地上,堆积如山的各种材料、箭只半成品东一堆西一堆胡乱的摆放在场院内;打铁声、争论声、焦糊味、汗臭味各种各样的声浪、气味混合在一起,扑面而来。

这突然涌进来的一大批衣衫光亮的人群,顿时让军器监内为之一宁。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眼神瞬间聚集在贾似道身上。

三位军器监的首脑屈膝躬身、一脸惊恐的在前面引路,后面还有孟帅亲弟孟瑛陪侍一侧,再加上那些明显不是京湖军服饰的彪悍兵卒护卫两侧,谁都知dào

这个穿着青色儒衫笑眯眯的年轻人才是这一行人中的主角儿。

这……是谁?也太年轻了些吧?

“咳……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来拜见犒军大使、金紫光禄大夫贾大人。”

原来这就是这些日子一直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位犒军大使、皇帝面前的最红人、年轻的国舅大人啊。

真是太年轻了吧。一众看不出面容的工匠们,在心中齐齐叹道。旋即,看贾似道的眼神那惊疑却是更多了。

年纪轻轻就占得高位,自然都是心高气傲之辈。如这贾大人这般身份尊贵的人,还有大把的好日子要过,这个时候不顾安危的跑来这襄阳城,必然是有所图谋的。谁都知dào

这襄阳城即便是有孟帅在,怕是也很难守住了。

如今的襄阳城,要军功很难,政功也是没有的。唯一能得到的也就是点儿名声了,这不是读书人最看重的么?唉,看来也是个花花瓶子,有这样一尊大人物在这襄阳城,最后怕是遭殃的还是普通老百姓。

一干工匠们,心思各异,一时间竟然没有一个人前来见礼。

“大胆……”站在贾似道身后的赵毅见半天没有一个人动反而都是冷眼看着贾似道,顿时出声喝骂道。不过话刚出口,就被贾似道挥手打断。

“大人,这些工匠们想来是被大人的英姿给震住了……”

“哈哈,孟将军不用给本官戴高帽了,本官心中有数。此事……让本官来说两句吧。”贾似道听到孟瑛说这些工匠被他的英姿震慑顿时大笑着打断他道。

他自然知dào

,孟瑛是担心他恼怒这些工匠的无礼之举,给这些工匠带来杀身之祸。

孟瑛讪讪然不敢再说话,王通等人已经是吓的脸都白了,一个劲儿的擦着脑门上的汗水。

“想来本官的身份你们也都知dào

了。废话我也不多说,今天本官来这军器监不是为了找麻烦的,而是有些东西需yào

你们做出来。这是两张图纸,王大人,你拿下去给各位工匠看看,需yào

多久能够做出本官想要的东西。”

第210章 霹雳弹

这贾大人刚到襄阳城就马不停蹄的来这军器监,就是为了让工匠们按那图纸做东西出来?什么东西这么重yào

,片刻时间都等不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军器监中的一众工匠们顿时议论纷纷。王通擦了擦头上的汗,偷偷瞅了一眼站在贾似道身后的孟瑛,见孟瑛点头才慌忙上前接过赵毅手中的图纸。

襄阳之战到如今已经持续了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城中储备的箭只、滚石、擂木等守城的必需品,也差不多消耗完了,再加上破碎的武器铠甲还有弩机等物需yào

修复,其实军器监的人手已经严重不足。如果要做贾似道需yào

的东西,必然会耽搁守城急需的军械铸造。

王通和孟瑛这隐晦的沟通,贾似道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他并不在意。如果孟珙连军器监都不能掌控好,那他也做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了。

城墙处陡然传来漫天的喊杀声,蒙古人已经开始攻城了。

“孟将军,劳烦你着人去清点下如今城内还有多少火药可用。”贾似道没有征求孟瑛的意见,而是直接下令道。

“末将这就着人去清点。”虽然心中纳闷贾似道这是玩的哪一出,不过孟瑛还是伸手召过身边的亲兵仔细叮嘱几句。

“大人……这是投石机?”

王通拿着赵毅递过去的两份图纸琢磨了半响,试探着问道。作为军器监的监丞,他这点儿水平自然还是有的。

“王大人好眼力,这确实是一副投石机的草图。”贾似道笑着道,“投石机很简单,想来军器监的各位工匠自然都是能做出来的,重点在本官画的第二幅草图。王大人看看能不能做出来,需yào

多久时间。”

“……这草图都是大人做的?”

听到贾似道的话,王通心中一震脱口而出道。

旁边的孟瑛也是神情微动,也是有些惊讶。这位年轻的朝中权贵,除了手段高明、才学无双外,难道对这些工匠之事还有涉猎不成?

“大胆!这些草图都是大人在来时的路上亲手画出的。”别人不知dào

,赵毅自然清楚,这些草图都是在来时的路上,贾似道在船舱中画出来的。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其实话一出口王通就知dào

自己又错了,这个时候被赵毅一喝斥,顿时吓的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

“赵毅!”贾似道脸色微沉,喝了一句,抬手扶起王通笑着道:“本官在京中闲来无事,到是去军器监中转悠了几趟,所以对这些军械工匠之事倒也稍有涉猎。”

别人不清楚,王通却是很清楚,贾似道这随手画的投石机明显要跟如今襄阳城内基本上废弃不用的投石机要不同,如果真的按照图上做出来,想来射程肯定要比如今城内所用的投石机要强上不少。

“投石机很简单,重点是本官第二幅图中的那霹雳弹,那才是真zhèng

重yào

之物,只要王大人能够在今天给本官做出来,本官回京一定亲自向圣上为王大人以及诸位军器监的匠师们请功。”

霹雳弹?

孟瑛这个时候也有点明白了,感情这位大人风急火燎的来这军器监是为了这些显然是守城要用的物事来的。只是,投石机能有什么用?那霹雳弹又是何物?这国舅大人对它们竟然有这么大的信心?

“想来王大人也看出来了,那投石机不是用来投掷石头等物,而是用来投掷那霹雳弹的,所以,就需yào

王大人精准的算出投石机的射程,在投掷霹雳弹的时候需yào

多少重量,霹雳弹的引线又需yào

燃烧多少时间才能保证不会在半空爆zhà

甚至炸到自己人。”

见王通眼睛盯着霹雳弹的图纸一眨不眨,贾似道提醒道。

“大人,这霹雳弹是何物?”

孟瑛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了,靠近贾似道低声问道。

“霹雳弹,呵呵,如果王大人真的做出来,想来这军器监,只需yào

不到数十颗霹雳弹,就能化作一片灰烬!”

“咝!”听到贾似道的话,孟瑛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气。这军器监少说也有百亩方圆吧,区区数十颗霹雳弹就能让这军器监化作一片灰烬?

这边王通眼睛却是盯着图纸越来越亮。

“呵呵,想来王大人已经有所得了,这样吧,王大人马上就组织人手去将这投石机先作出一部出来,然后就开始试制这霹雳弹,等有了实物,想来诸位就能明白这霹雳弹是何物了。”

“下官这就去办。只是……”

王通作为专业人士自然知dào

贾似道不是在说谎,但是前提是能够将这霹雳弹给做出来。可是军器监内还必须要做守城所需的擂木滚石还有箭只等物。

“孟将军,传令下去,命工匠们分作两部,一部跟着王大人作本官需yào

的东西,另外一部分继xù

制作守城器械。等到霹雳弹和投石机试制成功,再将所有事物都停下,全力制作这霹雳弹和投石机。孟帅问起,就说是本官的意思,一切后果都有本官一力承担。”

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直接下令道。

“……末将遵命!”

贾似道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孟瑛自然知dào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更何况,他也很想看看这霹雳弹是不是真如贾似道说的那样犀利。

城墙处的厮杀人依然在焦灼,不过贾似道能听出来,如今这喊杀声大多都集中在城墙处,显然蒙古人已经登上了城墙。

时间已经不多了。

“城外厮杀正烈,不知dào

什么时候蒙古人就会冲进城内,本官还有这襄阳城百万军民的性命,就交给诸位了。”皱了皱眉,贾似道抱拳对着一众神色各异的工匠们团团一礼沉声道。

“草民等谨遵大人之命!”

一众工匠们不管心中对贾似道有多少怀疑,此刻却也是齐齐躬身应道。

“赵毅,你领一千禁军把守军器监各处要道,没有本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孟将军,诸位工匠的一应吃食就交给你了。”

“末将领命!”

不管这位年轻的权贵是为了什么理由来的这襄阳城,至少孟瑛知dào

此刻,他的所作所为确实是在为守住襄阳城而做的。

恰在此时,军器监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禀大人,襄阳府一众士绅豪商在外请求面见大人。”一名禁军兵卒匆忙奔来,单膝跪地对着眉头微皱的贾似道高声道。

听到这兵卒的禀报,站在贾似道身后的孟瑛脸色不由一寒。

第211章 请愿

“你说襄阳城内的士绅豪商们想要请愿跟本官一起离开襄阳城?”

军器监不大的府衙内此刻已经是人满为患,贾似道端坐上首一脸讶然的看着身前躬身而立的叶明申,疑惑道。

小小的军器监府衙内,除了贾似道端坐上首外,孟瑛、赵毅都是侍立在两边。而在叶明申身后,还有六个穿着锦绣的襄阳城富商豪绅代表。

叶明申,襄阳城数百名士绅的头面人物。当然,如果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士绅,这叶明申自然不可能被推举成为代表襄阳城所有士绅、豪商的代表来跟贾似道陈情。

之所以让叶明申做代表,最为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叶明申不仅有着进士身份,而且还是刚刚被赵昀册封为左丞相的余天锡的外甥。

余天锡一家跟贾似道的关系并不是秘密,余天锡当初挂冠而去是为了谁?更不要说,现在余天锡的小公子余赐还跟着这位国舅大人青云直上,弱冠之龄已经是市舶总司同知从四品的官阶了。

对叶明申和余天锡的关系,贾似道自然是不知dào

的。不过好在有孟瑛在。而因为史嵩之、余天锡以及孟珙的关系,所以孟珙和叶明申在襄阳城也是有过很多的交集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无论孟珙也好还是孟瑛也好,对叶明申也只是看着余天锡的面子上偶有交集,至于交情么,实在算不上。

原因么,也是因为在李全等人献襄阳城给蒙古的时候,叶明申据说也在其中扮演了一种不太光彩的角色。这也是为什么在襄阳城失陷之后,叶明申依然还能混的风生水起的原因之一。

当然真zhèng

的证据没有,不过俗话说的好,无风不起浪,更不要说平素里跟叶明申相交深厚的那些富商豪绅,大多都是襄阳城失陷后没有受到任何损失、反而霸占了不少当初竭力反抗蒙古人的士绅豪商的田产和家业的人。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猫腻,是个明眼人都能看清白,自然不用多言了。

而孟珙之所以一直没有找那些豪绅富商、尤其是叶明申这个明显已经是襄阳富商豪绅首领之人的麻烦,除了襄阳城才收复安稳为主、叶明申等人又比较上道很是提供了不少修筑城墙的物资外,恐怕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叶明申和余天锡的这层关系罢了。

这叶明申也幸亏是在襄阳城,两国交战之地,台谏的言官死的死跑的跑,不然怕是余天锡少不得要被台谏的御史们弹劾至死了。

“回大人话,小民舅父余公病重,家母整日念叨想要前往临安探视。只是兵灾不断,一直未曾成行。如今大人既到,想来以大人之身份,圣上必然日日盼归,所以小民想求大人能带小人一家老小归京探望舅父余公。”

叶明申满脸正气,一副母慈子孝的模样就像他真的是要去临安城探望余天锡一般,如果贾似道不知dào

这其中的内情,怕是还真的就信了。不过即便如此,贾似道也不得不佩服,先不要说这叶明申人品咋样,至少他这番话,倒是说的很是得体,不仅给贾似道留了退路,让他可以早点离开襄阳城,更是表明一片孝心,实在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贾似道看着叶明申,沉默不语。

孟瑛见贾似道如此顿时心中大急。他自然也知dào

余天锡和贾似道之间的关系,想当初余天锡为了贾似道甚至不惜挂冠告老,如今这叶明申还是打着带老母去临安探望舅父余天锡的名义,于情于理都是无法拒绝的啊。

也许叶明申真的是想要到临安城探望余天锡,不管怎样,余天锡如今也是大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不是?不过,怕是借机离开襄阳城这个即将城破的是非之地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吧。

更何况,看今天这模样,只要贾似道将叶明申的这个口子一开,怕是那些早就想逃却因为孟珙封城而一直没有办法离开襄阳城的那些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的富商们也是头要跑了。

昔日襄阳守将李全献襄阳城给蒙古人,大宋朝储备在襄阳城内的数百万石粮食、无数金银还有众多的军械战备物资全部成为蒙古人的囊中之物,给大宋朝带来多大的麻烦不用多说。如果没有李全献城之事,可以说,即便是临安城大饥,也不会将大宋朝上下逼到三月前那个模样。

襄阳城丢失,那些粮食、军械、金银暂且不说,京湖战区完整的防线因此被破开一个口子,却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不是口温不花大军来袭,孟珙修筑完依托襄阳城的防御体系,怕是下一步就要那这些吸着大宋朝血液、大发国难财、卖主求荣的富商豪绅们的主意了。

叶明申有进士身份在,更有余天锡的关系在,也许还能逃过一劫,可是那些没有士大夫身份的富商们却是肯定跑不了的。

“你要去探望余公?”贾似道看着叶明申,嘴角似笑非笑,“那他们这些人是作何而来?也是为了去临安城探望余公吗?”

“这……”叶明申一愣,却是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贾似道的话了。

“还是说,本官先前在城门前说的话是信口雌黄而出的?你想让本官失信于襄阳城百万军民?失信于天下吗?”说道这里,原本带着点笑容的贾似道脸色已经陡然冷肃一片。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

听到贾似道的话,叶明申顿时心中大慌,慌忙匍匐于地惶声道。跟着叶明申一起来的那些富商豪绅们,也是齐齐匍匐于地,瑟瑟发抖。

他们也是自家事自己清楚,最贼心虚罢了。

大宋朝不信跪礼,叶明申更是有进士身份,可是如今这副窝囊的模样,让本来还想跟他多说两句的贾似道,却是再没有半点跟他废话的心思了。想余天锡英明一世,结果却是有了这么一个软骨头的外甥。

“你们想什么担心什么,其实本官很清楚。过往之事,本官今天可以带孟帅答yīng

你们,既往不咎!不过,再有卖国求荣对敌酋卑躬屈膝者,不用孟帅追究,本官也定会向圣上请旨诛其九族!尔等可记下了?”

“谢大人,谢大人!草民都记下了,记下了!”

一干富商豪绅,顿时一个个如蒙大赦,叩首不已。

“叶先生,本官同余公也算相交莫逆,入朝来屡得余公援手、指点,以余公今时今日之地位,你当初还有今日所作所为可对得起余公教诲?

襄阳城,本官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走。即便走,也是在口温不花那藩王退兵解围之后。那时,即便你不愿,本官也会将你带往临安城交给余公管教。

所以,此刻诸位还是熄了带着家眷家产逃离襄阳的心思。之前种种,本官虽说既往不咎,难道诸位不应该将功补过否?襄阳城若破,旦有投敌卖国者,本官绝不会心慈手软!不信诸位可以试上一试。本官乏了,你等退下吧。”

贾似道冷冰冰的话,却是让叶明申等七人无不从头凉到脚,惶声告退匆匆离去。

第212章 将功折罪的机会

原本还有些担忧贾似道会碍于余天锡而对叶明申开了后门,如此一来不仅坏了孟珙顶下的规矩,怕是其余那些没有逃出去的富商豪绅们就要大肆宣扬了,却不料事情却跟他料想的截然不同。

任那叶明申再长袖善舞,却统共也只在这位年轻的国舅大人面前说了两句话,其余那些富商豪绅甚至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这位年轻权贵给吓的夺路而逃,实在是让孟瑛心折不已。

要知dào

,就连孟珙虽说掌控着这襄阳城内外数十万精锐,却也只能对这些在朝中有着盘根错节关系的富商豪绅们徐徐图之,甚至明明知dào

有些人是卖国投敌之人,还要假装不知,为何?还不是因为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靠山在朝中?

一个靠山两个靠山倒还没有什么,可是这些富商豪绅背后的靠山如果联合起来,怕是就连如今的右相史嵩之也要头疼不已吧?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富商豪绅们才敢直接找上门到军器监来请愿了,那也是他们都料定孟珙不敢真的将他们怎么样,才如此的有恃无恐。

可是看看今天,看看这些富商豪绅们在这位年轻权贵面前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这就是权势带来的差距啊。

即便孟珙已经是封疆大吏,麾下精兵数十万,可是却终究还是跟朝中真zhèng

实权人物差了不少啊。

“嗯?”正在凝神沉思的贾似道突然发出一声惊咦。

“大人,怎么了?”孟瑛慌忙上前。

“孟将军,你听外面的喊杀声。”贾似道皱皱眉。

孟瑛凝神静听片刻,失声道:“厮杀声怎么弱了这么多?难道蒙古人已经登上城墙了?”

“登上城墙了城内还会这么安静吗?”贾似道笑着摇摇头,“口温不花的大营中也未曾传出鸣金收兵之音,看来是口温不花的攻城步卒被打退了。不好……你速速去孟帅处,让他小心蒙古人的骑兵……”

“轰隆隆!”

贾似道话音还未落,厮杀未息的襄阳城外突然传来铺天盖地的马蹄轰鸣声。仅仅听声音就知dào

,怕是这一次口温不花手下的蒙古骑兵是倾巢而出了。

“大人,那口温不花的攻城步卒还未曾退去,这个时候他驱动骑兵也没有什么大用吧?若是用骑兵飞射城头,除非他连自己手下的兵卒性命都不要了。”

孟瑛倒是没有太过担忧,除非口温不花得了失心疯,不然他要是用骑兵冲锋跟先前一般用齐射之法肆虐襄阳城头,首先要挨打的就是他自己麾下没有退下去的攻城步卒。

贾似道瞅了一眼不甚在意的孟瑛道:“若是那口温不花真的在乎自己手下的兵卒,先前又怎么会不顾伤亡的驱动手下各部日夜不停的轮番攻城?”

“这……口温不花也许当时是想一鼓作气拿下襄阳城吧。大人……”

孟瑛显然还是有些不信,毕竟驱动大军日夜轮番不停的攻城那也许是因为口温不花想要一鼓作气的拿下襄阳城,以报大宋背盟、偷袭之仇,可是明目张胆的直接不分敌我的全部射杀,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是个明智的统帅都不会这样做,更不要说像口温不花这样在蒙古国内少有的足智多谋之人。

杀鸡取暖,也许会得到一时的胜利,可是却也会寒了手下人的心啊。

贾似道摇摇头,他也希望口温不花不会这样做,可是一旦他这样做了,就意味着,口温不花已经没有了耐心了。为了破城既然连自己手下的兵卒都能射杀,那还有什么下作手段不能用出来的?

想到这里,贾似道心中担忧更甚。要知dào

,在口温不花阵中,除了又陆续集结的近三十万大军外,还有他从中原各地一路席卷征召的逾百万的民夫啊。

若是口温不花催动大军驱赶民夫充作前锋来攻城,那又该如何?

“咻咻咻!”

漫天的利箭狂啸之音突然响彻整个襄阳城上空!房内众人听到这啸音,顿时无不变色。

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大人……”孟瑛顿时心中大急,这个时候不用想,孟珙肯定还在城楼上督战,如果孟珙有个三长两短……结果孟瑛已经不敢想像了。

“孟将军,口温不花的骑兵已经出动,这个时候你去已经晚了。”贾似道心中已经开始在做最坏的打算了,事情到了如今,他也只能期望自己给孟珙的那支单筒望远镜能够让孟珙用好,这样的话,说不定孟珙还能提前发xiàn

在城外徘徊的蒙古骑兵,做出应对。

“呵呵,孟帅吉人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的。看来口温不花仅次是誓要破城了,为今之计,只能希望王大人等人能够尽早作出本官需yào

之物,否则……本官怕是要让孟帅提前做好弃城准bèi

了。”

最后那半句话,贾似道声音已经低不可闻,孟瑛心神焦急之下却是根本没有听到。

……

原本退下在城外游弋的六万蒙古骑兵突然出动,不分敌我的朝着襄阳城头抛洒无尽箭雨,顿时让口温不花那高台上本就无心饮酒的一众附庸将领们齐齐炸开了锅。

攻城的步卒主要是来自金国、西夏还有部分宋人降卒,大约有三万人左右。

也许是因为有孟珙亲自督战,又或许是因为犒军大使的到来给了京湖战区的宋军兵卒们勇气,又或者是因为连续二十余天的攻城甚至连城墙都没有登上过,已经让口温不花麾下的步卒的们没了多少士气,反正是刚刚接战没多久,这些攻城的三万附庸兵卒就被城墙上的宋军给打退了,仓惶退下。

虽然没有吹响退兵的号角,可是既然攻城失利,那肯定是要暂避锋芒,然后重整队伍继xù

攻城的。可是两万多步卒真zhèng

退下来的不到一万人,剩下还有一多半都还在城墙下没偶推出来,这个时候六万骑兵出动,用箭雨覆盖襄阳城墙,固然可以大量的杀伤守城的宋军兵卒,可是首先受到打击的必然还是那些没有退下来的自己人啊。

二十多天的轮番厮杀,各部都严重减员,一众附庸蒙古人的将领们本就食不知味,这个时候更是无法适从。六万蒙古骑兵,能够指挥得动他们的,只能是口温不花。

那么也就是说,这样一个命令显然是出自口温不花之口了。

长久以来,负责对宋、金之战的口温不花在各部附庸将领心中的积威一直甚重,所以即便一个个将领心中都已经无法接受之极,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直接出言反对。

“宗王大人,那些兵卒都是对我蒙古国忠心耿耿之人啊,宋人城坚,暂时失利,还请宗王大人看在他们为宗王大人出生入死的份上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啊,宗王!”

第213章 毕其功于一役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高台上的声乐之音不由自主一乱。前方万人厮杀,身边两王端坐,后方甲兵无数,那些乐师们本就心惊胆颤之极,此刻突然被人出声打扰,顿时心境大乱,哪还能保持原油水准?

乐曲一乱,跳舞的舞女们自然也就跳不下去了,纷纷惶恐跪地,瑟瑟发抖。她们这些人本就如水中浮萍一般,更不要说如今更是落入据说还吃人的蒙古人手中。

整个高台上一片死寂。

一众将领循声望去,却是无不一愣。原本他们以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的肯定会是那几路攻城大军的主将,却是没有想到竟然会是根本没有任何关系的张柔。

“宗王大人,襄阳城已经是我大蒙囊中之物,他孟珙如今也不过是困兽犹斗而已。我大军已经围困襄阳城半月有余,久攻不下本就军心浮动,此际……请王爷三思啊。”

坐在张柔旁边的史天泽见老伙计张柔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进言,微一沉吟,也在随后出列谏言道。

“请宗王大人三思!”

一干降将见到张柔和史天泽这两个口温不花最倚重的大将打了头阵,也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道。

坐在口温不花旁边的曲出看看台下跪着的一片将领,又看看对面古井不波根本看不出任何喜怒的口温不花,嘴唇微动,就准bèi

张口,却不料口温不花仿佛未卜先知一般扭头陡然朝着他看来,深邃的眼神似乎一下就将他心中所有的小九九儿瞬间看穿一般,让曲出心神不由自主的一慌,连忙把头低下,借着喝酒来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到嘴边的话却是又缩了回去。

曲出自然不会看到,在他低头躲避的时候,口温不花脸上闪过的失望之色。

口温不花随意的挥挥手,侍候在他身边的侍卫低声喝斥道:“还不赶紧退下!”听到这侍卫的话,下方跪着的数十名乐师还有舞女顿时如蒙大赦,慌忙匍匐于地倒退着爬下高台。

等到一干乐师都退下,口温不花扫了扫台下跪着的一干将领,除了二十多个蒙古将领冷眼看着一干降将或者非蒙人血统的将领没有任何动静外,其余所有的将领此刻也都跪在地上陈情了。最终口温不花的眼睛停在最前方的张柔和史天泽身上。

口温不花自然知dào

史天泽、张柔等人在担心什么。

虽然此刻被杀的不是他们麾下的兵卒,可是一旦开了这样一个头,谁知dào

接下来会不会轮到他们?毕竟,步卒攻城各部都是轮番上阵的。

眼神在张柔和史天泽身上停留片刻,口温不花再次看向远处垩战正酣的襄阳城。虽然看的不是太清楚,可是仅仅从那隐约传来的惨烈嘶嚎声就能想像出此刻正遭受宋军和本部骑兵双重打击的步卒们该是何等的惊恐。

“安多,传令下去,从本王的三万亲卫骑兵中抽出两部,即刻参与攻城。”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口温不花不仅没有回应张柔和史天泽等人的进言,更是直接将专门用来护卫的他的三万蒙古精骑中的两部也就是两万精骑又派了出去,参与攻城,这是铁了心要将正在攻城的步卒全部诛杀殆尽吗?

“宗王大人……”

“各部将领听令,即刻召集麾下各部,一旦襄阳城上的守城宋军出现懈怠,即刻攻城。本王今日就是要毕其功于一役。旦有畏缩不前、临阵脱逃者,斩!”

口温不花在这一刻终于展现出属于他蒙古宗王的气势,根本没有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强dà

的气场笼罩全场,冷声下令道。

“末将等谨遵宗王之命!”

虽然不明白口温不花为什么突然这么急迫的想要攻占襄阳城,可是在这个时候却是没有任何人敢在出声进言。齐声应命道。

“去吧,八万骑兵会为尔等掠阵。”

口温不花淡淡的一句话,却是让所有人心中无不一凛。掠阵,怕是也是督战吧。一旦有人擅自后退,那么等待他们的恐怕就会是来自身后掠阵的骑兵们那铺天盖地的箭雨了。

很快连绵不绝的蒙古大营中,各部兵卒就开始了集结。看着远处依然巍峨矗立的襄阳城,负手而立的口温不花眉头微挑,自言自语道:“就让本王来看看那孩子眼光到底如何吧……”

声音寥寥,很快就消散在漫天的马蹄轰鸣声中。

……

就在口温不花的大营中开始沸腾之际,襄阳城城头上下却是已经进入了冰火两重天。

双方僵持的时间太长,都已经进入了一个疲劳期,所以,攻城的蒙古步卒在突然遇到因为贾似道到来而士气大帐的宋军兵卒手中,很快就溃败而退了。

这样的情况在这些天中,很常见。一般情况都是退了再来,来了再退,双方你来我往,倒也算是默契十足。只是每一次这默契的产生,太过血腥,都会留下数千具双方兵卒的尸体罢了。

如果没有贾似道给孟珙的那支单筒望远镜,口温不花这一次的突然袭击,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奏效,就算不能一鼓作气攻占襄阳城,可是却绝对可以让本就元气大伤的守城宋军死伤无数。

人算毕竟不如天算。

攻城步卒身后掠阵的数万蒙古骑兵一动,孟珙就已经发xiàn

不对,待到第一波箭雨落下时,除了少数为了观察蒙古军动向没有进入甬道躲避的宋军躺下一批外,其余绝大多数兵卒都在孟珙的命令下提前进入了甬道躲避,基本上没有对整个守城的宋军造成任何的伤亡,反而是那些来不及撤出的蒙军步卒一下就倒下了一大片。

随着越来越多的蒙古骑兵进入射程,铺天盖地的箭雨朝着城头一刻不停的倾泻,退入甬道中的宋军听着羽箭落在城头上跟那雨大芭蕉般的咄咄声、城墙下此起彼伏的凄厉惨嚎声,甚至还能听到成片的羽箭进入身体撕裂血肉的噗哧声,无不面色苍白。

如果不是孟帅提前发xiàn

蒙古人的诡计,怕是此刻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也跟那城墙下的蒙军步卒一般下场了吧?

那蒙古宗王是疯了吗?怎么连自己人都杀?

城楼上。

“孟帅,孟帅,口温不花大营中的蒙古兵卒开始动了,哇,好多人,蒙古人这是疯了吗?……”拿着单筒望远镜的江海脸色煞白,惊声叫道。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老江……”

“轮到我了,老江……”

张俊等人围着江海,七嘴八舌的争抢道。而他们争抢的对象,赫然正是贾似道送给江海的那支单筒望远镜。

当然,这单筒望远镜除了江海手中的那一只外,此刻孟珙手中同样也有一支。不过,显然相对于孟珙,都是同僚的江海威慑力对于众将显然等于零。

“诸将听令!”孟珙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沉声道。

“末将等听令!”

“张俊、贺顺、焦进、刘全四将,率本部军马充作后备军,一旦城墙有缺口,随时准bèi

支援。”

“谨遵大帅令!”

“任义、魏红良、吴正,率本部军马随驻守东门,此处必然会是那口温不花主攻之地,本帅会亲自督战。”

“大帅,不可啊。”一众将领顿时大急。

“是啊,大帅,末将三人以项上人头作保,定要那贼王口温不花难进寸步。”任义三人齐齐出声道。

“无需多言,本帅心意已决。”孟珙挥手打断众人,“江海,你去将贾大人请来,就说本帅有要事相商。你将那宝物给张俊,他们四人要驻守北门,你去调遣水师诸军,等本帅将令!”

第214章 守城器械

一众将领得令快速离去,孟珙面色凝重的拿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远处口温不花大营中如潮水般涌出的兵卒。

为了便于攻城,口温不花已经将大营前移到了距离襄阳城不过五六里的地方。这个距离,就算是没有单筒望远镜,仅仅靠人眼,也能模糊看到口温不花大营中兵卒的调动,更不要说此刻孟珙手中还拿着望远镜。

刚刚发生在那高台上的一众蒙古将领齐跪的一幕,孟珙自然也都看在眼里。甚至连口温不花的面容,他也能清晰的看个一清二楚。

听着城墙下方那些攻城的蒙古步卒的惨叫,再看看如今蒙古大营中正在集结倾巢而出的大军,孟珙也大概能猜出来刚刚那高台上发生了什么。

“大帅,小心!”

几只羽箭尽然穿透城楼上遮挡的草帘,射进了城楼内,拿着望远镜站在最前方的孟珙却恰好在这几只羽箭的必经之路上,孟珙身边的亲兵情急之下顾不得其他,端着盾牌挡在了孟珙身前。

“咄咄”几声闷响,那几只羽箭总算是被挡下了。

城楼上外面被牛皮遮盖,牛皮后方是一层厚厚的被草帘,而蒙古骑兵似乎也知dào

这是守城宋军的中枢所在,所以倒有三成以上的羽箭都是冲着这城头上来的。

在城墙下往上看,可以清楚的看到,不大的城楼上那牛皮早就千疮百孔,密密麻麻的插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羽箭,就仿佛是个巨大的变异刺猬般,狰狞而怪异。

“大帅,城楼上的蒙皮已经挡不住蒙古人的羽箭了,我们还是下去吧。若是蒙古人用火箭……”跟在孟珙身后的亲卫担忧道。

城楼上的蒙皮已经差不多稀烂了,里面的草帘可是一触即燃的,如果真是火箭,再加上外面那些羽箭,怕是谁都跑不了了。

孟珙思量片刻,沉声道:“贾大人想必也快来了,你等穿上铠甲,将城楼上的蒙皮草帘等物全部推倒。”显然,孟珙也是担心那些蒙古骑兵用火箭。

开始么城楼上有牛皮在外面,羽箭无法着力,如今蒙皮都千苍百孔,已经没有了多少作用,这个时候用火箭肯定可以穿透点燃草帘,孟珙可不想城楼就这样轻易被烧。当然,如果蒙古人真的拼命用火箭来主攻,城楼上都是木制的建筑,肯定也长久不了,不过能保多久就保多久吧。

临走前,孟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城外已经快集结完毕的蒙古大军。

唉,看来就算贾师宪不想走,也必须用些别的手段将他给送走了。

……

城墙下,一具具的宋军尸体、一个个身上插着羽箭的伤患被抬下来,无数的宋军兵卒在甬道中集中,却是没有任何杂乱的声音出现,因为他们都在看着前一刻还活生生的同袍变成尸体或是残废被抬下来,那血淋淋的模样刺激中每个人的味觉、视觉。

虽然说守城之战已经进行了快大半个月时间,该经lì

的都经lì

过了,该见的也都见过了,可是听着城头上那漫天凄厉的羽箭呼啸声,听着耳边同袍临死的惨叫声,依然让他们这些老兵不自觉的抓紧了手中的兵器。

登上城头,也就意味着距离死亡更近了一步了。

孟珙的出现似乎给了一众兵卒勇气,无不脸色一肃纷纷上前行礼。

“大帅!该我们上了吧?老子早就等不急要杀那帮蒙古鞑子了,嘿嘿。”

“大帅,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上去杀蒙古人?”

“大帅,让我们上吧。”

“大帅,襄阳城还能守住吗?皇上派的援军啥时候到啊?”

“何二,你又在放屁,有大帅在襄阳城怎么会守不住?您说是不是大帅?”

……

看着一张张兴奋中带着惶恐的或年轻或老迈的面孔,孟珙却是不知dào

该怎么回答才好。

城外口温不花大营中的态势,已经为了杀伤宋军连自己人都不顾忌的,显然已经足够表明口温不花此刻已经是没有耐心再在襄阳城耗下去了。

一旦城外的骑兵的停止攻击,那么接下来的攻城战必然会是石破天惊的一战。此刻这些还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人们,在这一战后还能剩下多少人活着?孟珙不知dào

。甚至他连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襄阳城,都不知dào



“大帅!”身后传来孟瑛的声音,却是给孟珙解了围。

孟珙回头见只有孟瑛一个人,皱眉道:“贾大人呢?”

“大帅,那贾大人让末将前来请大帅前往军器监一叙。”孟瑛脸上闪过一抹不忿,显然对贾似道置孟珙的邀请不顾,却直接让孟珙去见他,很是不满。

孟珙皱皱眉,瞅了一眼面带不忿之色的孟瑛:“你呀,眼光太过浅显。贾大人在军器监做些什么?”

孟瑛不清楚,孟珙却是明白,贾似道不是这么无礼的人,他让孟珙去军器监,显然是已经洞悉了如今襄阳城的状况,甚至也许是连那口温不花的动作都料到了,想到这些以孟珙对贾似道的了解,贾似道自然不可能猜不到孟珙命人将他请到这城门处来的理由了。

军器监中有两千随行护卫的禁军,还有五百内殿直的禁卫护卫在侧,只要贾似道在军器监中,孟珙还真是没有办法将贾似道强行的送离这襄阳城。

“这个……似乎在做什么东西。”孟瑛显然对工艺之事不是很清楚,说不出个所以然。

“本帅这就去走上一遭,你留在这里,本帅去去就回。”

“末将遵命,大帅!”

……

“轰隆!”

一声巨响,大地似乎都抖了三抖,还没到军器监,孟珙就听到了军器监中不时响起的闷雷般爆鸣声,心中暗道一声“糟了!”顾不得安抚胯下受惊的战马,猛抽几鞭战马,领着百余名亲兵如风一般向着军器监狂奔而去。

襄阳城内有蒙古人的细作,孟珙很清楚。这个时候,军器监中发生这样的事情,在孟珙看来,肯定是蒙古人的细作发xiàn

了贾似道所在,对贾似道发动了刺杀了。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爆鸣之音,由于有外面那铺天盖地的马蹄轰鸣声遮掩,所以听到的人并不是太多,可是军器监周围的百姓却是能够清楚的听到的,本就人心惶惶的百姓顿时惊慌失措的一窝蜂乱窜而出。

好在这个时候并没有蒙古人的细作趁机造谣大军进城,不然怕是攻城战还没有开始,襄阳城内就已经选乱成一锅粥了。

“勿用惊慌!军中在试验守城器械!”

“勿用惊慌!军中在试验守城器械!”

刚刚到军器监门口,孟珙就看到数十名身着禁军兵卒服饰的骑兵,正在军器监周围四处奔走呼号。

实验守城器械?什么器械能够有这么大的威力?孟珙心中暗道。

第215章 遗弃之地

临安府朝天殿。

“啪!”

一叠厚厚的军报从殿中龙椅上狠狠砸下,落在大殿中央如雪花飞舞,将殿中左右两列的文武百官吓得齐齐一颤。

“朕要你们有何用?朕养你们有何用?那塔海、秃雪不过半月时间竟然连破我四川境内数十城,赵荣瑞那匹夫当杀!当杀!纳多提兵来犯,不过七日兵锋直逼建康城,四川、淮东数十万大军,不堪一击,满朝文武束手无策,广东安抚使一职,尔等商量来商量去,旬日过去竟然还没有确定人选,朕要尔等何用?何用?废物!”

赵昀双目赤红,如同一头暴怒的狂狮一般,在朝天殿上方指着殿中数百群臣咆哮。

满殿群臣听着赵昀咆哮,无不静若寒蝉。有胆小的却是已经开始瑟瑟发抖了。

也难怪赵昀会如此愤nù

。这近一个月来,在经过贾似道去襄阳城犒军的短暂欢喜之后,大宋朝可以说诸事不顺。朝中政局混乱,边疆硝烟四起,败报频传。

左丞相余天锡虽说没有力辞左丞相之位,可是却在刚刚回到临安城的第三天就病倒了,甚至病情一度转危,至今还在府中休养,也不知dào

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到朝堂处理政务。

虽然说余天锡因为身体问题上表请辞,可是赵昀却并没有答yīng

。毕竟不管为了什么,左丞相还没有露面就立马再换相,实在是太过儿戏了。所以,朝中大小事务也只能是史嵩之、李宗勉、李鸣复等人商量着处理。郑性之虽然说也挂着参知政事的职位,可是却没有入朝。

余天锡卧病在床,朝中另一德高望重之人、前右丞相、广州安抚使崔与之病逝于任上,更是让本就人才匮乏的南宋朝廷雪上加霜。

崔与之坐镇广东一线,虽说屡次不应诏,可是他对大宋朝的忠心却是没有任何可以质疑的,再加之崔与之在广东安抚使的位置上,建树颇多,广东一地不说堪比临安繁华,不过要比其他地方要强的太多了,至少却是每年给朝廷提供的赋税都在增加。

如今桃李满天下的崔与之突然病逝,广东一地做为大宋朝的腰腹要地,派遣何人前去接任广东安抚使一职、稳住大宋朝的大后方,给大宋朝输送血液,就显得尤为重yào

了。

广东安抚使可以算是一方封疆大吏了,而且远离战事,如果前方战事不利,一旦长江有变,大宋朝能够退往的地方怕是也只有广东那一隅了,这样重yào

的位置,再加上崔与之任上发展的不错,可是难得的肥缺,所以朝中盯着这个位置的人实在不少。

史嵩之、李鸣复、袁甫等一干人,都盯着这个位置,互不相让,你提的人选我反对,我提的人选你反对。再加上在中间和稀泥的李宗勉,搞来搞去十余天过去了,崔与之的灵柩都快到了临安城了,可是广东安抚使的人选却还是没有定下来,赵昀怎能不怒?

朝中诸事不顺,还可以慢慢来,广东没有安抚使一时半会也乱不了。可是从七天前开始,来自四川、淮东战区的各种军情就开始一天一封的送到临安。

先是之前攻伐大理国的塔海、秃雪,兵分两路统兵号称八十万再次大举南下攻入四川境内,短短三天,川东数十城尽皆沦陷,昨天的送到赵昀案头上的军情更是显示塔海和秃雪如今已经合并一出,兵临万州(重庆)城城下了,同时还在大举伐木造船,大有渡江南下之势。

而这还是四天前的军情。毕竟从四川发往临安的军情战报,即便有八百里加急,也还至少需yào

两三天才能送到临安城来,想来在赵昀看到这军情的时候,万州城已经凶多吉少了。

四川制置使赵荣瑞屡败屡战,如今已经统兵退到了长江南岸,集合三十余万大军严阵以待,不过显然赵荣瑞对能否防止塔海和秃雪渡江,没有一点儿把握,告急和求援的上如雪花般发往临安。

如果说四川的败局让赵昀心惊的话,那么一向安定的淮东战事又起却是让赵昀惊慌了。

赵荣瑞的告急书到达没两天,淮东制置使赵葵的告急、求援文书就紧接着到了。蒙古大将纳多统兵三十余万自海州南下,不过三日时间,就将淮东战区桥头堡泗州攻占,随即挥师南下,横扫淮河两岸,不过七天大军就渡过淮河进抵长江北岸,兵锋直指大宋朝陪都建康府。

襄阳之战已经焦灼了快一月有余,虽然说到如今还没有任何来自襄阳城的告急和求援奏报送来,可是仅仅看每天送到临安的军情邸报就知dào

,襄阳城情况同样也不乐观,就算是比其他两个战区好,怕是也好不到哪去。毕竟口温不花前前后后调集了超过五十万的大军围攻襄阳城这弹丸之地。

而孟珙手下的京湖军才多少人?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余万人,可是这三十余万人还要分兵驻守在荆门、鄂州、黄州等一线,襄阳城内据说只有不过二十余万大军驻守。

二十余万大军,对抗包括近十万蒙古铁骑在内的六十万口温不花大军围攻,孰强孰弱,不问可知。孟珙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足够证明他名将之风了,至少至今襄阳城还在大宋朝手中。

可是即便襄阳城还在大宋朝手中那又如何?没有了四川、淮东战区的援军帮忙,孟珙凭着二十余万宋军想要打败数倍的蒙古大军,完全是痴人说梦,没有人认为有那个可能。

最最重yào

的是,赵昀很清楚,贾似道今天已经进入襄阳城内。襄阳城似乎已经铁定要丢了,如今关键就是要看到底能出来多少人罢了。

本来前往襄阳城的援军,如今已经掉头,分赴四川和淮东两大战区驰援。相对于长江北岸的襄阳城来说,阻止八十万蒙军从四川渡过长江杀入大宋朝腹地和保住陪都建康府,显然要重yào

的多。

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可是已经没有多少好牌可出的赵昀和满朝文武,也只能选择眼前最为重yào

的两个地方来进行防守了。

所以在两天前,赵昀已经下诏襄阳水师、荆门水师溯流而上,驰援四川战区,防止八十万蒙古军渡江;黄州水师、鄂州水师则是驰援建康府,防止三十万蒙古大军渡过长江,攻占建康府。

换而言之,襄阳城,已经被大宋朝所放qì



对孟珙、贾似道还有那不知dào

还剩下多少人的京湖军、逾百万的襄阳城百姓,赵昀即便再不愿,却也只能祈祷他们自求多福,不要死于乱军之中罢了。

第216章 大杀器

临安城的赵昀已经放qì

了襄阳城,在襄阳城的贾似道和孟珙自然是不知dào

的。

襄阳城内,军器监。

“呼!”

在高大的投石车咯吱的声响中,一大团黑乎乎的物事带着青烟腾空而起,眼见那物事即将落地,陡然“轰隆!”的巨响中,白烟升腾火光四射,紧接着无数的凄厉破空之音让人情不自禁的捂住双耳。

肉眼可见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从那物事中爆散开来,将下方随意搭建的密密麻麻草人瞬间撕裂成无数细小的碎末,洒落一地。

“咝!”

围观的孟珙、军器监一众军器监工匠还有众多的禁军兵卒看着那被投石机扔出的物事造成的战果,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尤其是一干军器监的工匠们,他们这些匠人对各样火器根本不陌生,大宋朝军中本就有着各样的火器,只是在两郡对阵中基本上没有多大的用而已。

可是今天那位年轻权贵做出来的东西,却是让他们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在此之前自己等人包括整个大宋朝的工匠们其实根本就不会用啊。

看着那被撕裂城碎末的草人,贾似道嘀咕道:“这火药威力还是不行啊……”好在他只是嘀咕,没有多少人听到,不然怕是那些工匠们包括孟珙都要把他当作怪物了。

这威力还不大?一颗霹雳弹,方圆数十步内的草人全部被霹雳弹里面填充的零碎铁钉等物事给撕扯的稀巴烂,威力已经远远超过如今大宋朝装备的任何一种火器了。

其实在此之前大宋已经有了火球这一物事。同样也是用投石机来进行投掷的,只是那火球是用多层纸糊成坚硬的球形外壳,内装火药与火羡黎、致毒剂、发烟剂等物质,然后密封。作战时,每次发射前先用烧红的烙锥把火球的外壳烙透,然后再用投石机投掷出去,让火球爆裂开来杀敌。

原理基本相同,只是贾似道这个霹雳弹显然要比那火球要高级的太多了。用了特制的浸硝棉线做成的引线,里面填充铁蒺藜、铁钉、铁珠等物事来增加杀伤力。

不过,也正是因为大宋朝军中原本就有火球这个东西,所以襄阳城内的一干工匠们才能这么快的就领会贾似道的意图做出这简易大炮。如果不是在制作引线上浪费了点儿时间,怕是制作出来的速度会更快。

当然,这投石机扔出去的简易炸弹,相对于贾似道想要的火炮,这霹雳弹显然差的太远了。不过如今境况下,谈乱火炮显然是太过不切实jì

了,更何况,在贾似道看来,这霹雳弹已经足够使用了。

“哈哈哈!太好了,似道,有了这霹雳弹,哪怕他口温不花雄兵百万,本帅也能保襄阳城稳如泰山。”回过神来的孟珙,激动万分的拉着贾似道狂喜道。

确实,有了这霹雳弹,看这霹雳弹的范围,按照蒙古人攻城的态势,怕是一颗扔下去,就要躺下几十上百人吧。一百颗,那就是上万人了,做个几千上万颗,谁能攻下有此大杀器在手的襄阳城?

“孟帅,似道早就说过,襄阳城绝对不会丢,如今可是信了?”

贾似道摸了摸下巴上长出来的些许胡茬,笑着道。

“信!似道诚不欺我也!”孟珙拍着贾似道的肩膀,一脸激动的道。

“那大帅可以下令了。如今大战将起,大帅最好立kè

命人组织全城百姓为军器监组装投石车,投石车很是简单,六百步以上的射程即可,城中想必会有很多木匠,王大人只需派遣数十名军器监中好手监督那些工匠即可。至于剩下的军器监工匠们,全力赶制火药、引线还有霹雳弹要用的外壳等物即可。至于王大人,还需yào

继xù

试验这霹雳弹引线燃烧时间,尤其是引线的制作必须要精准,不然引线若是提前燃尽,怕是未伤敌先伤己了。”

贾似道看着孟珙道。

“传我帅令,命襄阳城内所有工匠即刻前往大营集中,征召精壮砍伐木材。其余之事,尽皆听从贾大人安排即可,违令者,斩!”

贾似道将应该做的安排都已经安排好了,孟珙自然也乐的放权。

一干兴奋不已的工匠们慌忙听令。

“孟帅,借一步说话。”贾似道见最棘手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剩下的就是加班加点的赶制霹雳弹,对孟珙低声道。

孟珙此刻正在兴头上,压在心头上的那座大山已经被搬去了,而这一切都是贾似道带来,他自然不会拒绝。有了霹雳弹,孟珙自然不在担心守城的事情,毕竟那威力在那放着,就看口温不花有多少人往城下送了。

军器监府衙内,贾似道和孟珙相对而坐。

“孟帅,那口温不花将牵制淮西和淮东战区的六万骑兵全部调集到了襄阳城下参与攻城,这对我大宋来说可是天赐良机啊。”

两人才坐下,贾似道就直接道。

仅仅是守着城池,显然太过便宜口温不花了,贾似道想要的更多。不管蒙古是真是改变了进攻的主要方向,还是临时起意,在贾似道看来必须要把他们打疼,才能让他们认识到,想要灭亡大宋,首先就要做好付出足够多代价的准bèi



只有这样,才能让窝阔台转移注意力,将目光盯着欧洲那片如今还远远落后于大宋的荒芜之地上。

“似道的意思是说请淮西和淮东两地派遣援军对那口温不花来个瓮中捉鳖?”身经百战的孟珙,马上就领会到了贾似道的意图,兴奋的道。

“正是此意……”

“禀大帅,京中来诏!”

贾似道还没说完,门口处就传来孟珙亲兵的高呼。

孟珙和贾似道对视一眼,两人心头不由同时想到一个问题,莫非朝中援军已经到了不成?

“快呈上来!”

孟珙接过亲兵送上来的枢密院密信,看到下方加盖的那一方印玺,脸色先是一阵愤nù

,随后有些无奈递给贾似道。

仅仅是从孟珙的表情上,贾似道就能猜出很多东西。不过既然孟珙已经将密信递过来了,贾似道自然不会拒绝。接过密信,随意的扫了两眼,轻轻放在身前的案几上。

“呵呵,看来朝中也是乱成一锅粥了,圣上比我们还要难熬啊。可惜了这大好机会!”

“……圣上果然没有看错似道,唉……”孟珙看着依然笑眯眯的贾似道,长叹一声。

“口温不花果然够下本,三路大军齐出,呵呵。”

孟珙盯着贾似道左看右看,似乎能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听听他心中真zhèng

的想法,可惜,至始至终贾似道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让他根本看不到任何的异常。

第217章 定计

“没想到崔公也去了。朝中真zhèng

能为陛下分忧的人又少了一个,唉……”

孟珙不知dào

为何突然有些意兴阑珊,似自言自语,可是那一双眼睛却始终盯着贾似道。显然还是不甘心。

也难怪孟珙如此,刚刚那来自枢密院的密令中的写的很清楚,朝中不会再有任何的援军,而且严令孟珙拖住口温不花,在收到密令之后即刻命荆门和襄阳水师溯流而上,前往万州,协助四川制置使赵荣瑞阻挡八十万蒙古大军渡江南下。

这在另一层意义上等于说直接宣bù

了襄阳城内的二十余万京湖军,逾百万的百姓还有孟珙等人被放qì

了。朝廷虽然没有明说,可是孟珙知dào

,朝廷希望也需yào

襄阳城拖住口温不花的数十万大军,以免口温不花同塔海还有纳多的那两路大军合兵一处,直接渡江南下。

贾似道在襄阳城内,赵昀不可能不知dào

,枢密院的史嵩之不可能不知dào

。这个时候调走所有水师战舰,也就意味着,贾似道等人即便真的要走,也只能依靠民船,可是民船毕竟是民船,一旦碰上蒙古水师,那后果可想而知。

孟珙自认对贾似道还是有些了解的,少年得志,看似对任何事情都不太在意,可是本身却是骄傲的紧!此刻为了朝廷不远千里犒军,却被无端放qì

,自然是担心贾似道对史嵩之等人心中怨恨,甚至是对赵昀心中有怨。

“呵呵,孟帅不要再看了!似道既然敢来这襄阳城,就想到过今天,虽然说如今这个局面是似道没有想到的,口温不花倒是让我大吃一惊!

圣上还有枢密院诸位大人的想法,似道也能大概猜出一二。他们希望我们守住襄阳城,拖住口温不花这数十万大军,本就无可厚非,换做是似道,在手中没有多少好牌可用的情况下,怕是也会如此!”

贾似道看着孟珙笑着道。

“本帅果然没有看错似道!哈哈!”孟珙有些尴尬,“原本本官是打算将似道你绑着送往长江南岸的,额……想来似道也是心中有所察觉,才会请本帅来这军器监吧?哈哈,不过如今有了似道你做出来的霹雳弹,本官倒是担心他口温不花麾下的大军来的太少了!哈哈!”

孟珙此刻已经是心中疑虑尽去,倒是又恢复了他纵横捭阖的状态。

“呵呵,那塔海、秃雪和纳多两路大军,一路号称八十万,一路号称三十万,想必也只是唬唬赵荣瑞和赵葵二人而已,如今我大宋各路统兵将帅,以似道看来,怕是只有孟帅京湖诸将才有信心和胆子跟蒙古人垩战,而其余几路大军……嘿嘿,主帅都没了胆气,那些兵卒又怎能用命?”

在孟珙面前,贾似道直接称呼赵荣瑞和赵葵这两个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名字,显然心中对他们两人已经是不耐之极了。

孟珙脸色一滞,却是没有说话。

贾似道么,终究还是皇亲国戚,如今官阶甚至还在他这个京湖制置使之上,直接点那他们的名字说到还行,他么,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儿,

“似道以为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是继xù

固守……还是?”

孟珙想了想,主动将话锋一转,反而问起贾似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了。

“那口温不花将六万骑兵召来参与攻城,果然是有恃无恐,不过想来,那两路大军主要的意图只是用来牵制四川、淮西、淮东战区之用,至于渡江南下……想来只是附带罢了……”贾似道敲着扶椅,沉吟片刻瞅了孟珙一眼继xù

道:“那就看孟帅是想要什么了。”

“哦?此话怎讲?”

“以二十余万大军拖住口温不花前前后后近六十万大军围攻,保襄阳城不失,对比丢城失地的四川和淮东两地而言,已经是天大功劳了。若是想要再进一步……”

“进一步该如何?”孟珙紧紧盯着贾似道,急声道。

“呵呵,自然是让口温不花折戟襄阳城了!不能将口温不花留下,却也让口温不花疼上一疼才是。”贾似道看着孟珙淡淡的道。

“知我者,似道也!”孟珙长身而起,大笑着道,“想我孟珙从戎至今,大小数千战,虽不能说未尝一败,却从未曾像今日这般憋屈,蒙人势大,我恨;朝中百官无能,我恨!各路边军,将帅畏缩不前,我更恨!此次襄阳之战,本是因为本帅之过才造成如今局面,我本想送走似道之后,即便是死,也要拖着更多的蒙人陪葬,却不曾想似道竟然给本帅带来雪耻之机,我孟珙岂能放过?”

孟珙连续三个恨,让贾似道第一次认识到,这位在朝中长袖善舞的大宋名将,原本的历史上终究还是因为势大而被赵昀猜忌最终郁郁而终的机动防御大师,其实心中还是藏了太多的东西的。

“朝中乱象,自有圣上去头疼,若是有人以为贾某和将军是好拿捏之人,似道自然不会介yì

让他们尝尝贾某的手段。”

孟珙猛然回头盯着贾似道,目光灼灼。贾似道这已经是直言不讳的将两人之间的关系定位为盟友甚至比盟友还要亲密一些的关系了,由不得孟珙不震动。

一个是朝中青云直上如今甚至已经是可以直接入阁的年轻权贵、皇亲国戚,皇帝面前的红人,一个是行伍一生,在朝中除了日播西山、树敌众多的史氏一族外没有任何根基的粗鄙武夫,谁占便宜,谁风险更大,不问可知。

“呵呵,孟帅不要这样看似道,我可是会害羞的。”

“……”

孟珙一口气没上来,险些憋死。

“好了,孟帅,朝中乱局不必忧心,跳梁小丑终究蹦跶不了多久。还是早些下令江海将军领军西行才是,虽说口温不花是主攻,可是若是真让蒙古人过了长江,就算能将他们赶回北面,怕是也要让我大宋无数百姓流离失所了。

三地之战最终还是要看襄阳城的,只要我们能将口温不花打到求和,其余两路大军即便过了长江,也只能乖乖退回去,不然……那口温不花就不要离开襄阳城了吧。”

“正合我意!本帅这就去安排!”孟珙说着转身就准bèi

夺门而出。

“哎哎,孟帅!”贾似道紧走两步拉住心急的孟珙,“孟帅,霹雳弹只能用一次,第二次怕是就不太灵了,而口温不花最倚重的是什么?”

“当然是拿数万骑兵!”

“孟帅高明,没了那数万蒙古铁骑,口温不花仅靠那些步卒,就算是想走,也要看我们让不让他走了!”

第218章 见证

“呜呜呜!”

连绵不绝的苍茫号角声突然响彻大地,肆无忌惮游走在襄阳城三面城墙下的蒙古骑兵听到这号角声开始缓缓后撤,在距离城墙不到五里的地方重新集结。

随着蒙古骑兵的后撤,一条长长的黑线从三面围城的蒙古大营中开拔而出,呈弧形缓缓朝着襄阳城碾压而来。

苍茫的号角声在持续了盏茶时间后,缓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无数汹涌人潮汇聚成的沙沙脚步声,在坚定而平稳的朝着襄阳城碾压而来。

无边的肃杀之气卷起飞扬的尘土,在苍穹之上张牙舞爪。

襄阳城南门城楼上,一身青色儒衫的贾似道和全身披挂整齐的孟珙,各拿一支望远镜,观察着南城墙下逼近而来的大批蒙古步卒。

知dào

了贾似道做出来的那大杀器,不用再担心襄阳城无法守住的孟珙也终于不再强力拒绝贾似道上城楼了。

“三面城墙同时攻城,看来,口温不花是铁了心打算在今日破城了。”

放下单筒望远镜,孟珙神色间不由自主的依然带着些忧虑。

在此之前,口温不花大多数时候都是选择了他所在的南城墙作为主攻城墙,而北城墙和东城墙,却是很少同时进攻,偶尔少数的几次也最多是在南城墙厮杀的热火朝天的时候,采取突然袭击进攻剩余的两面城墙,不过在试探几次无果之后,除了南城墙作为主攻外,即便进攻其余东、北两面城墙也都是以袭扰为主。

至于西城墙,毗邻汉江,却是没法进攻的。

虽说已经看到了那霹雳弹的威力,可是毕竟草人和人还是有不同的。孟珙又怎么可能敢真的将希望全部押注在霹雳弹上?

当然,双方实力的巨大差距,在经过近二十多天的僵持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有越来越大的趋势,孟珙就算是不想押注,也没得选择。

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更不要说,大宋朝和蒙古国,早就不是一个重量级的对手。而他跟口温不花,也许用兵上口温不花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口温不花只需一句话,就可以源源不绝的抽调无数的大军前来,而他孟珙不能,也没有那个权力。

“孟帅能在数倍于己的蒙古大军围攻下坚守二十余天,试问这天上下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口温不花今日所为,也不过是孤注一掷而已。毕竟,他也仅是蒙古国中的一个宗王而已。”

贾似道没有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安慰道。

一百人也许不多,一千人聚集在一起就是黑压压一片了,那么一万人聚集在一起会是个什么情况?十万人呢?也许之前贾似道还不清楚,可是如今他却明白了。

有着望远镜,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他肯的比所有人都要清楚,心中的震撼也就越多。

热兵器的战争,呼啸的炮弹,单片横飞的战场,飞扬的残肢断臂,让人看到的是战争的可怕。因为,一枚炮弹就能葬送几十上百人,一颗子弹,就能要了人命;可是若论战争的残酷和震撼,却唯有冷兵器时代人和人之间的血腥对抗了。

“蒙古国三路大军尽出,若是仅为襄阳城倒还好,本帅就怕蒙人这一次是铁了心要同我大宋一战啊。”孟珙毫不掩饰心中的焦虑,叹声道。

若论国力,即便大宋朝已经偏安一隅了,大宋朝所拥有的财富依然是蒙古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可是国力,终究不是仅仅指钱多钱少,仅仅是有钱,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武力保护,那也只能是一块大肥肉而已。更何况,大宋朝的国库,怕是还不如四处烧杀抢掠的蒙古国国库厚实。

听到孟珙的话,贾似道一时间却是不知dào

该如何接口。因为这同样也是他在担心的问题,虽说很大可能这只是蒙古人为了面子的一次惩戒之战,可是历史毕竟已经有所不同,贾似道却是根本不敢肯定了。如果仅仅将希望寄托在对原本历史的已知上,怕是会死的很凄惨。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算是真要一战,也要看他口温不花和窝阔台吃不吃的下我大宋了。”

良久,贾似道幽幽的接口道。

三面城墙下,铺天盖地的蒙古步卒踏着不太整齐的步伐,坚定而缓慢的朝着城墙逼近,并没有如先前那样一窝蜂蜂涌而来,无形的肃杀之气充斥着苍穹之下每一寸空间,压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之感。

“轰隆隆!”一阵庞大的声浪陡然传来。

最前方蒙古步卒都是举着大盾的盾兵,中间的步卒数十人扛着一具具长长的云梯,最后的则是大批的弓箭手。密密麻麻的黑色人潮最后二十余具庞然大物缓缓出现在人前,那大小甚至都可以同贾似道如今站立的这座城楼相媲美了。

高近六七丈的庞大身体,覆盖着黝黑的牛皮,几个硕大木轮行走间发出隆隆巨响,将那沙沙迈步声尽皆盖过。无数肩拉手推的民夫,同那巨大的攻城器具相比,就仿佛一只只小小的蚂蚁般。

“咝……攻城塔车!”孟珙倒吸一口凉气,惊声道。

城墙上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不绝于耳。

没有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后世电影电视中各类看似特效合成的攻城战见的太多,贾似道也算是对冷兵器时代的攻城器械有些了解了。

只是电影和电视上看到的,毕竟只是虚拟的。当真zhèng

的亲眼见到那些庞然大物的时候,贾似道才知dào

这些冷兵器时代才发展到极致的战争器械是何等的让人震撼。

“难道之前二十余天的攻城战中口温不花一直没有出动过攻城塔车吗?孟帅?”

刚刚到襄阳城,屁股都没坐热就到了军器监,然后蒙古人就开始攻城,贾似道还真没有好好问过襄阳城那二十余天的具体战况。虽说孟珙都有战报送来,不过那都是大概的情况,除了一些战损和战果外,具体的经过却是不太清楚的。

“从未曾出现过。这些天,口温不花一直在制作这些攻城塔车了,想必其余两面城墙也是如此情形了。看来,之前那口温不花根本未曾使出全力了。”

孟珙话语中不可避免的出现些许失落。

攻城塔车都蒙着牛皮,极难摧毁,里面都藏着兵卒,一旦靠近城墙,那结果……孟珙不敢想像,如果一开始口温不花就直接用上这攻城塔车,摆出如今的攻城阵形,怕是襄阳城早就陷落了吧?

“呵呵,孟帅,看这攻城塔车的模样,怕是口温不花根本不鞥随军携带的,之前没用,那是因为蒙古军中没有而已。”

贾似道安慰道。

“似道,你我相交一场,本帅求你一件事可好?”孟珙看着贾似道,目光灼灼的肃声道。

“孟帅何出此言?有何事尽管吩咐即可,似道定无二话。”

“今日一旦事不可为,似道答yīng

本帅,即刻出城渡江南下……”

“孟帅……”

“似道,你听本帅说完。”孟珙打断贾似道,“你我二人虽认识时日不长,不过本帅却是知dào

似道乃是有大智慧之人,如果说这天下还有谁能为大宋朝解忧,怕是唯有似道也。蒙人势大,朝政崩坏,庸臣当道,我大宋亿万百姓,数百年国运尽数寄予似道一身,本帅已经老迈,终有一死尔,可似道你正值风华年少还有数十年数月可用,说不得可做那力挽狂澜、佑护亿万黎民之事啊。”

贾似道看着情真意切的孟珙,心神震动,贾似道知dào

这位终其一生都在为风雨飘摇的大宋朝殚精竭虑的名将其实已经做好了与城同亡的准bèi



“似道……”见贾似道半天不说话,孟珙急道。

“似道答yīng

孟帅,若是真的到了事不可为的时候,似道会走……“

“哈哈哈!好!那本帅今日就看看他口温不花到底有何本事!”孟珙见贾似道终于答yīng

,心中忧虑顿时一扫而空,又回复了之前挥斥方遒的一代名将之风,大笑着道。

只要能留下些许火种,他孟珙就算是死了,终究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的。

“呜呜呜呜!”

蒙古步卒已经欺近距离城墙不到两里之地,口温不花大营中,苍茫的号角声再次响彻天地。

听到这号角声,孟珙眉头一挑。

“孟瑛!擂鼓,传令诸将,迎战!杀敌!”

“末将得令!”

片刻后,动人心魄的战鼓轰鸣声在东、北、南三面城墙之上同时响起,由慢到快,最终汇聚城一道巨大的声浪成为这天地中唯一的声响。

城墙下,铺天盖地的蒙古步卒如同潮水般,已经开始在加速朝着城墙冲来。

听着那漫天的战鼓轰鸣声,贾似道心中热血不由自主的开始沸腾。

“赵毅,传令下去,命各个城墙后的投石机调整射程到三百步,看本官令旗发射霹雳弹。旦有违令者,严惩不殆!”

“末将得令!”

眼睛掠过越冲越快,已经开始呐喊的蒙古步卒,贾似道看着远处那处遥遥可见的高台上站着的两道隐约人影,眼睛微眯。

今天,就用你送来的这些人的血来作为热武器成为主流的见证吧。

第219章 天罚

蒙古大营前的高台上,口温不花似有所感,眉头微挑,同时看向数里外的南城楼。

同样也是两道人影突然出现在那高高的城楼上。

蒙人善骑射,少有近视眼,而口温不花虽然已经年过半百,却依然是老当益壮、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铠甲和青布衣衫还是有着很明显区别的。

“果然到了襄阳城么?”口温不花看着那道站在反光铠甲身边的青色身影,嘴角浮现一抹笑意低声自语道,”希望你能给本王带些惊喜,不要太让本王失望才是。“

嘀咕完这两句话,口温不花沉声爆喝出声道:“传本王令,第一个登上城墙者,赏万金,宋女百名,封万夫长!拿下孟珙头颅者,封万户侯!敢有怯战后退者,杀无赦!临阵脱逃者,杀无赦!”

千余骑骑兵很快就将口温不花的这道口谕传令到三路攻城大军中,一时间“总忘千岁”的高呼声此起彼伏的在襄阳城外哄然而起,原本还有些低迷的蒙古步卒士气,瞬间高涨,喊杀之声连成一片。

“看来口温不花是下了赏格了!”

孟珙看着城墙下突然爆fā

士气大振狂、变得如狼似虎的蒙古攻城步卒,忧声道。

那从口温不花高台下向着三路攻城大军奔驰而出的千余传令骑兵,手拿单筒望远镜的孟珙自然是看的很清楚。

贾似道没有接话,只是拿着望远镜紧紧盯着越来越近的、呼喊着狂奔而来的蒙古步卒,眼中冷芒闪烁。赏格虽好,也要有命拿才是。

五百步!

四百步!

三百步!

眼见无数的狂奔而来的蒙古步卒已经距离城墙不足三百步了,城内早就安置好的那有限的投石车还没有任何动作,孟珙不禁有些焦急,紧张的看了看依然不动声色的贾似道两眼,孟珙嘴巴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出声打扰贾似道。

两百五十步!

这些距离事先没有标注,贾似道只能凭着感觉来目测了。

贾似道淡淡的道:“挥旗!”

一直站在贾似道身后紧紧盯着贾似道动作的赵毅,听到贾似道的话,慌忙高喝道:“挥旗!”随着这命令传出城楼,三面大大的红旗同时在南城楼上舞动起来。城墙上每隔百余步,如影随形,一名名手拿红旗的兵卒顺次挥舞手中的红旗,直到东城楼和北城楼。

十余颗圆滚滚的黑色物事带着缕缕青烟首先自南城墙城内飞出,城头上的宋军兵卒抬头看着自头顶上呼啸而过的十余颗黑黝黝物事,有些呆愣。

这是什么东西?

“轰!”

一声巨响陡然如那来自九天之上的天雷般轰然响彻整个大地。所有人都清楚的看到,一颗黑黝黝的物事在即将落到蜂拥而来的蒙古兵卒人群中的时候,突然在他们头顶上空爆zhà

开来。

耀眼的火花伴着升腾的白色烟雾腾空而起。

“轰!轰!轰!……”

所有人还在纳闷这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接二连三的滚滚雷霆之音从襄阳城东、南、北三面城墙外依次响起,将那漫天的喊杀声尽皆掩盖,成为这天地间唯一的声响。

贾似道清楚的看到,十余颗黑色物事接二连三的爆开,有的在人群中,有的在他们头顶上,甚至还有一颗是在半空爆开的。

随着十余颗霹雳弹爆开,原本黑色的人流组成的无尽人海中,乍现一朵朵巨大的暗血色花朵。

城头上的所有人,包括孟珙,看着城墙下方的惨状,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每一颗霹雳弹下方、左右、周围方圆数十步范围内的蒙布步卒扑倒一地,无尽的血花绽放,就仿佛有人将一块块巨大的红色染色剂投入黑色的海洋中一样。

爆响的雷霆之音让争先恐后狂奔而来的蒙古步卒无不一静,片刻之后无数的哀嚎之音响彻三面战场。没错,就是哀嚎!

直接被霹雳弹落在人群中的人还好,毕竟他们都死了。没死的也少有受伤的,可是那些在蒙古步卒头顶上空爆开的霹雳弹,无数细碎的铁蒺藜、铁钉收割的人命很少,留下的却是方圆十余米内千疮百孔的残破躯体……浓浓的血腥气息瞬间弥漫在三处战场!

突然发生的惨剧,让蜂拥而来的蒙古步卒的狂冲之势为之一顿!

所有人都愣愣的看着还在地上哀嚎的同袍,前一刻他们还在兴奋的呐喊着要冲进城中抢光城内的女人,金银珠宝,幻想着能够得到孟珙的人头,鲤跃龙门登上那万夫长之位,可是下一刻,几声天雷声响之后,身边那些奔放的兵卒们已经要么变成滩碎肉、死尸,要么就是千疮百孔的滚落一团在地上哀嚎着。

这是天罚吗?

冲锋在最前方的攻城蒙古步卒无不吓的呆愣愣,三魂去了七魄。似乎唯有天罚才能解释这样的现象吧。他们想转身就逃。

但是这些也仅仅限于那些遭受霹雳弹照顾的十余团蒙古步卒,毕竟城内的投石机还太少,十余颗霹雳弹相对于数万攻城大军长长的冲锋线来说,就等于在大海中投了几颗比较大点的石头罢了。

大多数人,都还在纳闷着这么大的太阳怎么会打雷。这些人中,就包括高台之上口温不花。

更多的蒙古步卒咒骂着从后面蜂涌而来,推着前面遭受袭击的傻愣步卒朝着巍然矗立的襄阳城前仆后继的狂奔而去。

“轰!轰!轰!轰!轰!轰!……”

一颗接一颗的黑色物事,姿势优美的从城内飞跃而出跨越城墙,在前仆后继的蒙古步卒头顶上空、头上、脚下、人群中陡然爆开,发出此起彼伏的如天罚般的轰鸣之音。

而且这天罚随着时间的发展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军器监都是赶制一辆投石机出来,就运来一辆。至于霹雳弹,除了引线有些技术含量外,却是最容易的。

每一声爆鸣,都代表着会有几十乃至上百名蒙古步卒哀嚎着滚倒在地,当量变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必然会引起质变,事情到了这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dào

那不是打雷了。

打雷能劈死这么多人?

当看到少数几颗劣质霹雳弹落在城头宋军阵中,将城头上的宋军清空一片四处奔逃惨叫之后,无尽的恐慌终于席卷所有的攻城步卒。

这是老天降下的惩罚么?

第220章 激战

白色的尘雾带着浓浓的刺鼻火药味,笼罩弥漫在这血与火的战场上。每一声的轰鸣,都会有成片的蒙古步卒在哀嚎中仆倒翻滚,总会有一块块细碎的人体血肉四处飞射。

贾似道这霹雳弹其实就是超大号手雷,虽说都是手雷,可是霹雳弹的威力也许还比不上后世那拳头大小的手雷,可是好在手雷足够大,填装上分量十足的简陋黑火药,再加上铁钉、铁蒺藜、铁珠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所造成的杀伤同样极为的可观。

更重yào

的是这超大号的手雷,在这个火器刚刚出现、冷兵器依然为王的时代,第一次真zhèng

的展现它那冷酷的可怕杀伤力,而且动静也足够的大。

到了如今,就算是个傻子也知dào

那连绵不绝的惊天巨响,可是都能要人命的存zài

啊。

襄阳城下三面城墙,十数万的蒙古攻城步卒刚刚才被口温不花赏格所激起来的惊天士气,诶这连绵不绝的霹雳弹爆响给生生打落尘埃,跌入深渊。

从他们穿上那身铠甲开始,他们就知dào

有一天会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可是如果是面对面的死在那真刀实枪的战场上还好说,面对那爆响之后血肉横飞的未知死法,身边同袍们惨烈嘶嚎生不如死的翻滚,却让他们发自内心的恐惧。

未知才是最为可怕的。

蒙古大军如潮的攻势瞬间为之一滞,无数的兵卒如那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如果后面不是有大批的弓箭手压阵,不是有那庞大的攻城塔车堵住了去路,不是知dào

在更远的身后还有数万宗王嫡系骑兵俯视眈眈,这些攻城的蒙古步卒……不,这些人都不是蒙古人,只能算是蒙古人的仆从,他们心中已经有了退意。

长久的积威也许能压制他们一时,可是当这恐惧累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是他们全面溃败的到来。

高台上,口温不花早在第一声爆响的时候就已经发xiàn

不对站了起来。

他没有望远镜,自然看不到从城中抛出去的霹雳弹,可是他同样也不是那些大字不识的兵卒,天真的以为是天罚。更何况霹雳弹爆zhà

之后那产生的浓郁白烟,却是可以清楚的看到,更何况如今整个襄阳城下蒙古步卒的头顶上空都被那简陋黑火药爆燃产生的白烟所笼罩,是个人都知dào

有问题了。

虽然到如今攻城步卒还没有溃退的迹象,不过口温不花却是很清楚,如果继xù

这样下去,溃退是迟早的事情。

那是宋人的火器么?怎么之前没有见那孟珙用过?

“传令,各部骑兵前移,旦有畏缩不前后退者,斩!”

这个时候口温不花很清楚,一旦攻城的势头真的被打下去,那么后面就算可以继xù

组织进攻,可是想要再想一鼓作气的拿下襄阳城,可就难如登天了。

毕竟,一支没了士气的大军,其实跟绵羊实在没有多大区别。

很快各路退下去的蒙古骑兵就开始驱动战马,更在各路攻城塔车之后压阵而去。

襄阳城南城楼上。

白色烟雾已经笼罩整个战场,贾似道等人就仿若置身在云端一般,当然,如果没有那刺鼻的火药味道的话。

孟珙第一次知dào

,原来他一直以为是鸡肋只能用来做烟花的火器竟然能够产生如此威势,竟然是这样的厉害。那小小的一颗弹丸下去,产生的杀伤甚至跟一营弓箭手所造成的杀伤也不遑多让,要知dào

,一营弓箭手可是有足足五百人之多啊。

至于城头上放置的神臂弓等连弩,就更不用多说了。首先在射速上,双方就不在同一个档次,杀伤么,更是没得比。

看着身边一脸冷漠始终面色如常看着下方哀嚎遍地的贾似道,孟珙发xiàn

,自己对这个忘年之交的年轻人认识又多了一层。

贾府门前斩杀劫匪已经让他见识到了这个年轻人心性的坚韧。此情此景,换做任何一个书生,怕是能够站定已经极为不易,更不要说还能够如贾似道这般淡然了。

满城的披坚执锐,血肉横飞的战场,一身青色儒衫挺立如山的贾似道,巍然独立。孟珙也不得不在心中叹服一声,后生可畏啊。

“威力还是太小啊!”

贾似道的一声嘀咕,让孟珙浑身一震,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的看着贾似道。

奶奶个熊,这威力还不够大?那要是威力再大一点儿该有多大?

“孟帅,霹雳弹威力虽大,不过那攻城塔车实在是不太好打中,不知城内可有对付那攻城塔车的准bèi

?”贾似道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二十余座庞然大物,眉头微皱道。

投石车打攻城塔车不是不可以打,攻城塔车目标是足够大了,可是以如今操作投石车的那些步卒的水平,想要打中这足够大的物事想来还是要靠运气的。

更重yào

的是,一旦调集投石车打这攻城塔车,必然不能保证足够的投石车对从城的蒙古步卒以压制和威慑,各面城墙的压力就要非常大了。

襄阳城内的兵卒完好无缺的仅有不到十万了,那数万的伤兵勉强也可以上战场,可是那也只能是送死。贾似道并不想让这些久经战阵经过洗礼的兵卒损失太多。

也不知dào

孙老、杨老等人如今研制大炮走到哪一步了,如果有大炮在,哪怕是射程只有一两里的小铁炮,又何惧口温不花这区区三十余万大军?

看来,还是要再写一封信给余赐了,让他对军器监那些工匠的援助再提高点儿档次,早点儿把火炮给弄出来。有了火炮,何惧蒙古百万大军?

贾似道心中已经暗暗下定决心,不管怎样一定要尽快把火炮做出来才行。

“像攻城塔车这样的攻城器械,甚少用到,蒙古人之前也从未曾使用过,所以……用霹雳弹不行吗?似道?以霹雳弹的威力,摧毁这些木制塔车当不是难事。”

孟珙有些纳闷,攻城塔车那么大的家伙,怎么会不好打中?一颗霹雳弹说不定就可以让那攻城塔车瞬间成为无用之物。

贾似道自然不能告sù

孟珙,他只是不想让蒙古兵卒靠近城墙,给守城的那些已经被他看作是囊中之物的百战宋军造成太大杀伤。

随着那二十余座庞大的攻城塔车愈来愈近,隆隆巨响甚至有压过那连绵不绝的霹雳弹爆开的轰鸣声。

这些东西才是襄阳城最大的危险啊!

心间念头百转,贾似道已经有了决断。

第221章 兵败如山倒

攻城的步卒已经没有多大威胁了,实在不行,直接把霹雳弹当手榴弹用好了。只是这个爆燃的时间要掌握好就是了。

“赵毅,你去传令,命令所有的投石机全部集中对着那些攻城车打,城头上安排人给城内的投石车指点方位,随意抛掷霹雳弹。”

投石机毕竟不是大炮,更不是导弹,不可能指哪打哪,更何况那些操弄投石机的都是新手,没有经过任何的专业训liàn

,也没有任何的测量工具,只能是靠运气了。

好在那攻城塔车身板足够大,目标也足够大,瞎猫捉死耗子,也总是能捉到几个的吧?

说完这些,贾似道招手让赵毅近前,低声叮嘱道:“你去领着内殿直的禁军测试那霹雳弹的引线,一定要测试清楚需yào

几息爆开。然后命令军器监的工匠就按照那标准制作霹雳弹,若是再有提前爆开的霹雳弹,本官可是也会杀人的!测试记下后,你让禁军带着霹雳弹进入三面城墙,等到蒙古兵卒靠近城墙,直接点燃霹雳弹扔到城墙下。”

刚刚有几颗霹雳弹在越过城头的时候提前爆zhà

了,很是死伤了不少的宋军,好在只有几颗,如果再多点儿,怕是蒙古人没有了士气,守城的京湖军步卒也差不多士气没了。

赵毅转身匆匆离去。

“似道,那霹雳弹还能用手扔吗?不会……伤到自己人吧?”孟珙自然听到了贾似道的命令,而之前那几颗在城头爆开的霹雳弹他也同样看在眼里,所以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心的问道。

“唉,孟帅,如果那口温不花再多给半日时间,不多给几个时辰,我就能将这霹雳弹做的更完美,可惜口温不花根本不会给我们那么多时间,如今……实在是无奈之举啊!”

贾似道也很郁闷,他就是担心冒然给京湖军使用他们拿捏不好时间,要是提前扔了,砸碎了不爆还好,一旦时间没把握好,在手里面抓的时间太久,直接爆在手里那才是玩大发了。如果仅仅是让自己人受伤倒还好说,他最担心的是让京湖军对霹雳弹这大杀器在心里恐惧,以后都不敢用了,这才是大麻烦。

所以,他才无奈之下只得让跟着他的两千禁军兵卒来使用这霹雳弹。首先禁军人少,其次,赵毅一直跟在他身边,对霹雳弹还是有点儿经验的,有赵毅给那些兵卒讲解,想来应该能最大限度的减少霹雳弹对自己人的误伤才是。

孟珙听到贾似道的话,默然无语。他自然知dào

贾似道说的都是实情,同霹雳弹对蒙古人造成的杀伤相比,那些许几颗提前爆zhà

的霹雳弹对京湖军造成的伤亡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同守住襄阳城相比,那就更不算什么了。

战场上本来就是要死人的,孟珙比谁都要明白。

很快城内的投石车投掷出的霹雳弹方向就开始改变,接二连三的落在那些距离城墙已经不到三百步的巨型攻城塔车周围,推着塔车的民夫和弓箭手猝不及防下,顿时躺下一片,尤其是推着统称塔车的民夫更是无不吓的四处奔逃,二十余辆攻城塔车顿时停了下来。

后面督战的弓箭手也都被突然落在头顶、人群中的霹雳弹给打懵了,自身都难保哪里还顾得上去压阵斩杀那些逃窜的民夫们,蒙古大军后阵顿时乱作一团。

“噗嗤!噗哧!噗哧!……”

数百只羽箭从蒙古军阵后方袭来,穿透一个个四散奔逃的民夫单薄的躯体,将他们钉死在原地。

刺耳的惨叫和那四射的鲜红血液顿时让打懵了脑袋的弓箭手们回过神来,条件反射般的抬起手中的弓箭朝着还在奔逃的民夫们疾射。

攻城的蒙古步卒后阵顿时一片血雨腥风。

南城楼上拿着望远镜一直在观察霹雳弹战果的贾似道看到蒙古骑兵屠杀那些四散奔逃的民夫,默默的放下手中的望远镜,默然无语。

在命令城内的投石车摧毁攻城塔车的时候,他自我催眠的选择性的忽视了那些推着攻城塔车的民夫,他告sù

自己,这是在战场上,如果让那些攻城塔车近前,这些民夫也是要死的,同时还会带走更多的守城兵卒的性命。

可是当真zhèng

的看到那些被蒙古骑兵屠杀的民夫惨状,贾似道才知dào

,原来有些事情他并不是真的能够做到视若无睹的。

“赵毅,传令,集中下去,集中所有的投石车,两百步射程,一定要摧毁所有的攻城塔车!”

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不是自己心软的时候,沉声喝道。

城头上,红旗挥舞,很快密密麻麻的霹雳弹劈头盖脸的朝着那些停滞不动的攻城塔车砸去。

“轰!”

很快,功夫不负有心人,一颗霹雳弹正正的砸在攻城塔车上,木屑飞散,攻城塔车的上半部整个被炸飞,无数的惨厉嚎叫中,鲜血淋淋的尸体从塔车内迸射而出,爆燃开来四处飞射的铁定将攻城塔车身上蒙着的厚厚牛皮瞬间撕扯的稀烂。

上半部倾倒下来的攻城塔车,砸落在地,将躲闪不及的十余名民夫砸成肉泥。

见到终于摧毁一辆庞然大物城墙上观战的宋军兵卒无不齐声欢呼。

贾似道和孟珙脸上也浮现一抹轻松的笑容。

南城墙的欢呼停下不多久,东城墙和西城墙上也先后传来欢呼声,显然,那两边也同时也所斩获了。

城内的霹雳弹有条不紊的朝着攻城塔车一颗颗砸去,一辆辆的攻城塔车先后被霹雳弹所摧毁。每一次城墙上的欢呼,都会让蒙古步卒的攻势为之一顿,每个人都担心那可怕的冒着青烟的物事落在自己头上。想想那庞大坚实的攻城塔车都如同纸糊的一般被轻易摧毁,他们这血肉之躯又算什么?

很快南城墙下仅剩的两三辆攻城塔车就调转了方向,开始朝着阵后退去。不用问,贾似道也知dào

,是口温不花下令让那些攻城塔车回去了。

是个人都能看清楚这战场上的形势,以攻城塔车缓慢的行进速度,根本不可能走到城墙下,就会被全部摧毁干净。这近八十余辆的攻城塔车,可是口温不花大营中二十余天的存货,每一辆都需yào

大量的人力来建造。如果全部被摧毁,那么那之前二十余天的努力就是白费功夫了。

攻城塔车退去,在阵后缓缓逼近的蒙古骑兵连续射杀了数千溃散的逃兵血淋淋弹压下,已经没有了半分士气的蒙古步卒终于到了襄阳城下。

一时间羽箭如雨,拼命的朝着城头上抛洒而来,只是已经没有多少士气的蒙古步卒此刻根本没有多少心思在弓箭上,软绵绵的羽箭根本不能对高高的城头上的宋军兵卒造成任何伤害,甚至有好些羽箭都是坠落在了他们自己人头上,将自己人给杀了。

城内的霹雳弹依然有条不紊的朝着城外的攻城步卒上落去。

看到这里,贾似道不得不佩服口温不花,这个时候最为明智的选择就是鸣金退兵,可是口温不花却是生生的用他长久以来的积威将这些已经没有了半分士气的兵卒给弹压的依然前来攻城,由此可见蒙人凶威之剩。

不过贾似道巴不得口温不花死扛,这样的话,依靠霹雳弹他就能大量的杀伤蒙古步卒,彻底的让口温不花收了他想要占下襄阳城的奢望。

看着那一个个搭上城墙的云梯,看着城墙下方如蚂蚁般挥舞着刀枪拼命往上爬的蒙古步卒,贾似道缓缓收回眼神,将望远镜放在眼睛上,朝着那最后放压阵的数万蒙古骑兵望去。

攻城的蒙古步卒已经没有了多少士气,此刻只是因为前进也是死、后退也是死以及一点点儿的侥幸心理在支撑着他们,毕竟到了城墙下,霹雳弹可是没有再落下,可以预料等到手持霹雳弹的禁军兵卒将霹雳弹扔到他们头顶上的时候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更何况,即便是没有了霹雳弹,仅仅靠城墙上储备的金水、滚石和擂木这些守城器械,对付已经没有了多少士气的攻城兵卒就足够了。

贾似道的目标只是那数万俯视眈眈的蒙古骑兵,这才是他最主要的目标。

城内的霹雳弹不知dào

什么时候已经在贾似道的命令下停止了投掷,襄阳城各面城墙上下同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一直紧紧注视着战局的口温不花见到战场上终于没有了那令他也为之心惊胆颤的轰鸣声之后,一直紧绷的老脸上,终于浮现几抹笑容。

孟珙果然是困兽犹斗,在虚张声势啊。那样威力巨大的火器,宋军怎么可能会有大量的装备,如果有,怕是早是十余天前就已经用出来了吧。

“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惊天轰鸣之音,让口温不花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肉眼可见的,从襄阳城城头上不断扔出一个个冒着青烟的物事,随后坠落在密密麻麻的攻城步卒人群中,掀起一团团的血肉和残臂断肢。

突如起来的打击,让本以为终于走出噩梦胜利在望的所有蒙古步卒,再一次跌落深渊。各个城墙下,瞬间乱作一团。

终于有人受不了心中惊恐开始惨号着转身就逃!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不过片刻功夫,南、东、北三面好不容易到了城墙下的蒙古步卒们,已经齐齐溃散四处奔逃。

兵败如山倒,莫过于此了!

第222章 贾似道?

看着城墙下狼狈溃败退散而去的蒙古步卒,城墙上根本没有怎么动手的京湖军兵卒顿时爆fā

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这应该是被重兵围城以来,他们经lì

的最为轻松、最为爽快也是最为解气的一仗了。

欢声雷动间,城墙上所有的京湖军兵卒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城楼上,跟他们最为敬佩的大帅站在一起的青衫身影,眼神中带着敬佩、惊讶、好奇等等复杂之色。

也许他们中的很多人对贾似道如今还没有多少了解,可是至少有一天他们却是都知dào

,那就是,襄阳城之所以能够依然稳如泰山,他们中的很多人甚至包括他们自己之所以还能呼吸活着,都是那道挺拔的青衫身影带来的。

谈笑间翻云覆雨,将数十万蒙古大军打的如土鸡瓦狗般狼狈逃窜,解襄阳城之危,似乎唯有三国时候的诸葛孔明才有这个能耐吧?

虽然仅仅只是一场战事,可是贾似道已经在京湖军中烙下印记。如今有孟珙在这小小的印记也许还不算什么,可是假以时日,这印记却是定然会有生根发芽的一天。

“哈哈!退了,败了!好啊,似道!”

孟珙同样也难掩心中兴奋之情,看着贾似道击掌大笑道。即便早就了解过霹雳弹的威力,知dào

也许会赢,可是跟跟看到真的赢了,心境自然有所不同。

贾似道也只是一笑,淡淡的下令道:“赵敬军,传令投石车,全力投掷霹雳弹,从百步开始,每三十息增加五十步射程。”

胜利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可是并不代表口温不花手中真的没有牌可打了。毕竟,双方实力差距太大,仅仅依靠霹雳弹也只是将双方的实力对比拉近了一点儿罢了。

痛打落水狗的事情,自然要做的,而且一定要全力去做。

片刻之后,连绵不绝的惊天轰鸣声自襄阳城下又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溃散的蒙古步卒人仰马翻之际,每个人都恨自己为什么没有长那四条腿,拼命逃窜,不时有逃之不及的兵卒跌倒在地,然后被身后蜂涌而来的同袍踩踏至死……

这样的情形,襄阳城三面城墙下尽皆如此。

“梆梆梆!”

就在贾似道还在想着口温不花会出什么牌来应对的时候,蒙古大营中突然响起震天的鸣金之音。

听到这鸣金声,贾似道眉头不禁一挑,这就直接放qì

了?不太符合口温不花的性格啊。

口温不花的鸣金退兵声一响,襄阳城上下瞬间欢声雷动,就连孟珙也同样是喜形于色。

贾似道拿着望远镜可以清楚的看到,原本准bèi

欺近的那数万蒙古骑兵在前进了不到百步之后,又不甘的退入了蒙古大营中,默然无语。

想来口温不花也是看到了霹雳弹的射程,才会命这些骄悍的蒙古骑兵撤tuì

了。

原本他的主要目标就是口温不花真zhèng

依仗的这数万蒙古骑兵,却不曾想被突然出现的攻城塔车给破坏了。如果没有攻城塔车,他一定会让投石车将射程限制到百步之内,这样的话,以蒙古骑兵的这两日的骄悍行径一定会在退兵之后再次采取用箭雨来覆盖城头的方式压制和杀伤京湖军。

毕竟神臂弓发射时间太短,而京湖军的弓箭手跟这些善骑射的蒙古骑兵相比,还是差距太多了。

用骑兵来攻城,怕是也唯有这些骄悍、自大在战场上少有敌手的蒙古人才有胆子了。

只要让口温不花相信京湖军的大杀器只有百步的射程,那么他肯定会选择贾似道最想看到的方式来攻城,毕竟之前他们已经做过,宋军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投石车投掷霹雳弹,京湖军知dào

,他口温不花却是不知dào

的。

可惜,贾似道根本不敢让那些庞大的攻城塔车接近襄阳城城墙,毕竟,冷兵器时代的最顶尖攻城器械,自然有它的傲人之处。所以,贾似道也只能选择暴露霹雳弹的射程,放过这些蒙古骑兵了。

一片狼藉的战场上,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还有依然还在哀嚎的蒙古步卒,刺鼻的火药燃烧产生的气味充斥在空气的每个角落,混合着血腥气息,实在是让人不怎么好受。

这就是战争,你死我活的战争啊!

贾似道长吁一口气,眼神逐渐恢复清明之色。

如果不想变成四等人,做这亡国奴,那就只能全力反抗了。

“似道,想来经过这一次的迎头痛击,那口温不花也会好声掂量一下了。短时间内定然不会再行那攻城之事了,下去歇歇陪本帅饮上几杯如何?”

孟珙看到贾似道脸色有些不对,以为他终究还是有些无法忍受这血肉淋漓的残酷战场,出声道。

看到孟珙眼中的担忧之色,贾似道心中微暖笑着道:“固所愿而不敢请尔!”

“哈哈,走,这就去尝尝圣上赏赐的御酒,本帅可是好些日子没有像今日这般痛快了。”

其实孟珙很想说不醉不归,可是城外数十万蒙古大军俯视眈眈,虽然刚刚才败,可是却保不准口温不花恶上心头,还就真的提兵再攻。

“孟帅!请!”

说话间,贾似道回头瞥了一眼已经没有人了的那座高台。看来口温不花终究还是不死心啊,算算日子,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这个时候也应该会有消息到了吧?

……

城外,蒙古大营最中心处的一座巨大营帐中,口温不花端坐上首,帐中两侧百余员将领分列两侧席地而坐。大帐中,死寂一片。

本以为可以一触而就的战事,却因为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火器变成一场大败,没有人敢做出头鸟来承shòu口温不花的怒火。

“各军伤亡如何?”

良久,帅帐之上终于传出口温不花淡漠的声音,语调淡然,根本听不出喜怒。

“回宗王大人,今日一战我军各部伤亡足足四万余人,伤者……不计其数。”见口温不花发问,史天泽硬着头皮起身跪伏于地恭声应道。

口温不花没有说话,帐中气氛几欲凝固。这是自围攻襄阳城开始,蒙古大军从未曾有过的损失,哪怕是口温不花故yì

消耗炮灰的那些天,也没有哪一天伤亡是如此的多,更不要说仅仅是一战而已。

前所未有的大败啊!

如果是普通的将领指挥的还好,可是这场攻城战却是有宗王口温不花亲自督师的啊。不管怎样,今天这场大战必然会给宗王声誉造成损害,若是襄阳城后面能顺利攻占倒还好,如果不能攻占,怕是事情就更要大条了。

大汗会不会将宗王大人召回王帐?会不会申饬?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当然,这些其实都不重yào

,无论是谁做主子,他们的身份也都改变不了,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最关键的是,面对也许会大怒的宗王大人,他们自身都难保。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

“今日暂停攻城,各部全力救治伤兵、安抚军心,传本王令,杀牛宰羊犒劳全军!”

口温不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苍老声调让史天泽、张柔等一众将领无不一愣。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不仅不问罪,还要杀牛宰羊犒劳全军?

这不符合王爷的风格啊!

完全弄不清楚状况的一众将领目瞪口呆下一时间竟然连回话都忘记了。

“本王累了,诸将退下吧。扰乱军心者,斩!”

直到此刻史天泽等人才肯定自己终于不是产生了幻听,而是宗王大人确实就是这样说的。

“谨遵宗王千岁令!”

帐中诸将见不会有罪责加身,顿时无不心头一松,齐声高喝道。躬身小心翼翼地倒退出大帐。

出了大帐,一众将领再想想却是对口温不花这一手无不佩服之至。

宋军新出的犀利火器让大军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大败,将本就因为长久的僵持而低落的士气一下打入谷底,可是面对大败的诸军口温不花不仅不严惩,甚至还大肆犒军,实在是高明之至啊。

试想一下,原本都还担心着会被严惩,结果不仅没有问罪,甚至还得到了奖赏,下次攻城试问谁还敢不用命?

高,实在是高啊!

安静的大帐中只剩下口温不花一人,皱眉沉思半响,口温不花起身走到帐内挂着的那副不是很大的羊皮地图前,细细看着。

“可曾查明那襄阳城内宋军用的是什么火器?为何此前一直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口温不花负手盯着大帐中那副羊皮地图,头也不回的问道。

“回宗王大人,城内细作不曾得到任何消息,不过……”

一个干瘦的身影幽灵般的出现在大帐内,伏地恭声道。

“不过什么?”

“城内细作禀报,宋人犒军大使贾似道到了襄阳城之后就进了军器监内,直到孟珙前去才从那军器监出来,再此之前军器监内不停响起爆鸣之声。”

口温不花没有说话,那匍匐在地上的身影继xù

道:“贾似道命随行护卫的宋军禁军将军器监内外重重布防,防守异常森严,所以细作根本无法进入军器监内探查究竟!”

“贾似道?”

口温不花转身,眉头微挑似乎有些意wài

,随即脸上竟然出现几丝笑容,就仿佛看到极为喜欢的猎物般。

“你去吧,本王希望能尽早看到那火器。”

“谨遵宗王千岁令!”

第223章 女人与狗

真定府,本是金国河北西路首府,在金国南迁之后,就被蒙古所占据。蒙古人将金国的中都占据之后,依旧延续宋和金的路府制,真定府依然是河北西路的府治所在。

因为真定府是蒙古最先占领的区域,至今已经有十余年之久,所以总体来说,虽然也有零星的反贼作乱,不过相对于义旗遍地的中原各地,还是要安宁的太多了。

不过这些日子,河北西路的安抚使路奕昱却是很有些焦头烂额。

原因无他,七天前真定府下辖的井陉县突然窜出一伙乱民,打着复兴金国的旗号四处作乱,短短两三日时间陆续攻破威县、沃县、邢县等数个县城,杀官放粮改易旗帜不说,麾下乱民的人数更是如那滚雪球般,不过四五日的时间,就已经由开始时的不过区区数千之众,变成拥兵数万之众的一股庞大势力。

贼首孙奎本就是行走在山东、河北等地的绿林大盗,此刻打着拥亡金公主为主的旗号振臂一呼,整个河北西路三府、九县之地尽然有为数众多的绿林大盗、金人遗臣顿时蜂拥而起,短短不过五六日的时间,整个河北西路顿时硝烟四起,不过几天功夫,除了真定、彰德、中山三府外,河北西路下辖的九县之地,已经尽皆为反贼所占。

路弈昱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他以为很好解决的事情,在短短几天时间就竟然已经变成这样一种难以收拾的境地,他似乎已经可以看到,等到坐镇汉地的宗王口温不花收到他的消息时,他将面临的下场。

不过路弈昱也很庆幸,庆幸口温不花亲自督师去了襄阳城,不然现在估计他这个安抚使已经是死尸一具了吧。

可是事情到如今这种地步,同样也是没法遮掩的。所以如今路弈昱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些可恶的反贼给杀光灭尽,不然就算是天王老子估计也没法救他了。

所以,路弈昱所有的希望都在今天他宴请的那位客人身上。

河北西路安抚使府衙,一个顶着典型蒙古人发型、敞着衣衫露出黑黝黝胸毛的彪形壮汉端坐上首,在他下手身侧陪着一脸谄媚笑容的不是河北西路安抚使路弈昱又是谁?

路弈昱身旁坐着的那个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则是真定府知府任真。其余安抚使府和真定府能够上得了台面的一众官吏都陪坐在大殿中。

显然,那袒胸露乳的蒙古壮汉才是今天真zhèng

的主角儿。这一点儿,蒙古国倒是同大宋朝是截然相反的。在蒙古国内,武将的地位无论任何时候都是要超过文臣的,尤其是血统纯正的蒙人,哪怕是个小小的千夫长,也不是路弈昱这个安抚使可以随便得罪的。

而在大宋朝中,即便孟珙如今已经统兵数十万的封疆大吏,可是即便是在他地盘上,他还是要对贾似道这个金紫光禄大夫要礼让三分甚至严格来说还要对贾似道行礼的。

两国对文臣武将关系定位的不同,同样也昭显了两国在攻守之势中的定位。

“葛语将军,来喝酒喝酒!”

路弈昱不是第一次同这位驻守在河北西路的蒙古将军打交道,所以也很清楚这位骄狂自大的蒙古人的爱好,身体微躬讨好着上前对着葛语请道。

“嗯!不要挡住本将看舞!”

葛语铜铃般的巨眼只是盯着堂下翩翩起舞的那些舞女,随手将贴近身前的路弈昱推搡到一边,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对那些身姿曼妙的舞女的欲望,却是看都没看路弈昱这个安抚使一眼,随手接过酒杯,仰首一饮而尽,那一双眼睛自始自终都没有从那些舞女身上离开。

葛语的一推,也许没有用多大的力qì

,却是让措手不及的路弈昱险些一头载在地上,手中的酒水更是洒满一身。

好不容易站稳身体的路弈昱申请尴尬无比,讪讪然回到坐席中坐下,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葛语并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万夫长,除了万夫长的身份外,他还是统兵无数在蒙古国中势力极其强dà

的四王子忽必烈帐下旁系族弟,仅仅这个身份就足够他路弈昱跪舔了,更不要说如今他还想着葛语能够在出兵平叛的时候多使点力,赶紧把叛乱搞定呢。

面子和性命相比,又能值几个钱?

一曲终了,十余个舞女躬身正准bèi

退下,早就瞅准目标的葛语却是大步上前根本没有任何顾忌的一手抓住一个五女,搂入怀中两只大手在舞女身上摸索个不停。

两个舞女想叫却是不敢,想推同样也不敢,只得一脸哀求的强颜欢笑着小幅度挣扎着,可是却不曾想这更是激起了葛语心中的欲火,大笑着竟然不管不顾的直接将手伸进两个舞女衣衫中誓要探索到底。

葛语如此奔放的行径,让殿中的一众官员无不掩面。

都说蒙人粗鄙,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啊。当然,这些官员心中到底是作何之想,估计也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不过看那有几个官员从袖子下偷看的模样就知dào

,他们这掩面之举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眼见好好的一场宴席说不定就会变成葛语一个人在众人面前表演一龙戏双凤的无遮大会,路弈昱知dào

自己这个安抚使必须要阻止了,不然传出来还真的是没有半点脸面了。

“葛语将军……”

“嗯?你想挡本将的好事?”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路弈昱刚刚说了四个字,就被一脸凶横的葛语给吓的连退三步,面色涨红之下一时间却是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了。

因为就在葛语喝斥路弈昱的同时,数个跟随在葛语身后的蒙古亲兵已经闯入堂中,弯刀半出,恶狠狠的盯着堂中一众官吏,大有一言不合立马拔刀砍人之势。

满堂的官吏见状无不吓得脸颊煞白,藏头缩尾紧紧贴着桌椅,生怕会被遭致池鱼之灾。

“哈哈哈!那些美人赏给你们了!他们这些金狗、宋狗只要敢动上一下,杀无赦!”

葛语讥诮的看了一眼满堂吓的瑟瑟发抖的官吏,指着缩到殿中一角的剩余八九个舞女狂笑道。

他的十余个亲兵听到主将发话,顿时一个个双眼放光的对着那群舞女扑去。

偌大的大堂中,瞬间女子的哭喊声、男人的狂笑声、衣衫破碎的声音混为一团。

数十名河北西路的金人、宋人官员缩在殿中一脚瑟瑟发抖,却是连动都不敢动上一下!

他们,终究只是蒙古人眼中的狗而已!

第224章 听墙角

安抚使大堂外,被葛语赶出来的路弈昱和任真两人听着大堂内女人不断响起的惊叫和蒙古人兴奋的狂笑声,只能尴尬的领着一众官吏一退再退。

反贼还没有来,豺狼到先进房了。

“都说蒙人凶蛮,此子这岂止是凶蛮,简直是于禽兽无异也!大人,这可是安抚使衙门啊。难道我等这么多读圣人教化之学的文人,就这样看着这样的禽兽为非作歹不成?”

站在路弈昱身后的一个约摸三十多岁的儒生,听着大堂内不堪入耳的淫笑和奇异声响,一脸不忿的看着不断擦着冷汗的路弈昱道。

说话的人路弈昱认识,蒙古国开天辟地的第一次科举的进士,贺炜,如今河北西路安抚是衙门监事,也算是他的副手之一了。

在大宋朝举行戊戌科取士的考试的同时,远在草原深处、疆域已经无限广阔的蒙古国,也同样在这一年,也就是后世公历所记的1238年,蒙古大汗窝阔台听从丞相耶律楚材的建议,也在所有被蒙古所占领的西夏、金国、宋地、朝鲜等区域内,举行了蒙古国历史上的第一次科举考试。

而贺炜正是这一次由丞相耶律楚材亲自主持的蒙古国第一次科举中脱颖而出的两百多名进士之一。在中的进士之后,两百多名蒙古国进士,除了少数背景深厚的人外,其余绝大多数进士都被耶律楚材遣派到各个占领地为官,虽然没有直接主政一方的人,可是这些进士们因为挂着耶律楚材学生的身份,所以各地官员却也很少拿捏他们。

毕竟,整个蒙古国谁不知dào

,耶律丞相在大汗面前的地位,就连各位王子也是没法相提并论的。耶律丞相可是大汗最为信任的臣子。

这些新科的进士们,虽说也许连跟耶律楚材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可是他们毕竟都是耶律楚材挑选出来的进士,也都跟耶律楚材挂着学生的名份,所以,对这些自视甚高的进士们,不得罪不重用,基本上是大多数附从蒙古国的官员们的共识。

就算是西夏和金国也不得不承认,无论科举还是别的也好,中原大宋才是正统,即便如今大宋朝已经丢了中原偏居江南一隅之地,可是却依然才是文明的正统传承。

西夏和金国一应制度都是学自大宋,对科举这个东西更是已经学了几十上百年,此刻面对一直认为粗鄙不堪的蒙古人举办的科举,自然是有些瞧不上的。即便他们这些人已经是亡国奴了。

路弈昱听到贺炜的话,老脸上顿时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股青气,心中大骂。

你如果真是有胆子,刚刚人家在堂中寻欢作乐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这样说;人家刚刚拿着刀赶你出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别人跟禽兽一样?

你装大头蒜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要点出来他们此刻正在寻欢作乐的地方是我的安抚使衙门?别人都瞎了么?看不到这是安抚使衙门,还一定要你在这提醒下下?

“贺大人,不如现在就站在这大堂门口将刚刚的那话对着葛语将军再说一遍、我们这些人都老了,一家老小都在,实在是惹不起葛语将军,不过贺大人就不一样了,贺大人可是耶律丞相的高徒,有耶律呈献在,想来葛语大人必然会给贺大人一些颜面的,诸位同僚说是也不是?”

路弈昱还没有说话,站在路弈昱身边的真定知府任真倒是先忍不住跳了出来,看着贺炜阴阳怪气的道。

对贺炜这个没有半点真凭实学、只会写写文章眼高手低、却一直想着坐上他这个知府位置的狗屁书生,任真可是没有半点好感。

大宋朝的科举你考不上也就罢了,金国的科举你也考不中,现在没人去考蒙古国的科举,你屁颠颠的去了中了个进士,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不是?

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

被赶出来的一众官员也都是一脸鄙夷的看着贺炜。毕竟葛语这样做,没脸没皮的不仅是路弈昱一个人,在场所有人都是颜面无光。偏偏这个时候贺炜跳出来还说圣人教化之学,那不典型的是说他们这些人读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么?

贺炜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盯着任真恨不得生吃了他。

他自然不傻,那葛语显然是个无法无天的主儿,当着堂堂一路安抚使的面淫辱其府中舞女,将数十官员从宴席中赶到门外听他那淫声秽语,又岂是他一个小小的监事能够阻止的了的?

更何况如果他真的有胆子说这样的话,在刚刚葛语刚刚动手的时候他就说了,现在人家正在兴头上,这个时候再做那出头鸟不是茅房里打灯笼,找死么!

之所以他这个时候出头,无外乎是想彰显下他的高尚而已,可是这次的出头显然是不仅没有凸显他有多么高尚,反而因为任真的这番挤兑,变得里外不是人,将在场的一干官吏给得罪了个精光。

若是等到葛语出来,有人将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传到葛语耳中……想像,那结果,贺炜两腿已经有些发软了。

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用得着这样撕破脸皮挤兑我么?贺炜自然不会将过错记在自己身上,于是只能将所有的恨意都聚集到任真身上了。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此刻任真估计早就被贺炜碎尸万段了。

“哼!”

任真却是对贺炜那要吃人的眼神视若无睹,冷哼一身,侧过身竟是看也不看他。

“好了好了,任大人,贺大人,此际正是多事之秋,我们还是少些窝里斗吧。若是再让那些反贼继xù

坐大下去,怕是不用等到宗王大人回来,我们就先成了那些反贼刀下鬼了。

那葛语既然想要女人,给他就是了,本官自己都没有说什么,你们两位又何苦再这里计较。如今只希望他葛语将军能够快活玩了,早点出兵剿灭反贼才是正理啊。”

路弈昱看着吃瘪的贺炜,也是想笑,不过这个时候他自然不会再撩拨贺炜,谁知dào

这没脑袋的货到底有没有跟耶律楚材搭上话呢?

其实路弈昱也是有苦自知,如果不是宗王大人铁了心要亲自督师南下,将中原各地的兵力包括真定府的驻防兵力都抽调了很大一部分,那些反贼又怎会有今天?

当然,这些话,路弈昱也只敢在心中想像而已,不管怎样也,宗王口温不花总是不会有错的,有错的只能是他们这些办事不力的官吏们。

“大人说的是,下官不会跟某些人计较的!哼!”

有了路弈昱递过来的台阶,贺炜也就顺坡下了,对着路弈昱躬身一礼,冷哼一声也是不再看任真。

不管怎样,贺炜和任真的梁子,此次算是真zhèng

的结下了。

“大人,大人……“

恰在此时,天井处传来连串的急声高呼,来人似乎冲进天井似乎没有想到包括路弈昱在内的一众官员竟然都在门外,那情景似乎就像是……在专门迎接他一般。

不用这么大的阵势吧?来人心中暗道。

“何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来的是路弈昱府上的管事,路弈昱自然看到了管事脸上的惊讶,只是这惊讶却是再次勾起了他的伤心事,堂堂安抚使被人赶出来听墙角,而且那堂中的女人还都是他自己的禁脔啊。

“大人,刘都统在府外有急事求见。”

“刘彦?不是让他在城外招待葛语将军带来的两万精兵么,怎么跑到本官这来了?”路弈昱先是一愣,自言自语嘀咕了一番,然后道:“请刘都统过来叙话。”

不大一会而,路弈昱等人就看到那管事带来一个人,只是这人的样子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那衣衫比外面街面上的乞丐还要破烂、浑身鲜血淋淋、被人打的鼻青脸肿跟个猪头似得人就是之前那个天天衣衫光鲜的真定府都统刘炎?

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刘炎动手?

“啊?刘将军,这是何故?怎会这般模样?”一脸惊讶的路弈昱紧走莲步扶住刘炎,急声道。

莫非,那些葛语带来的那些在城外驻扎的蒙古兵卒做的?

“大人,下官无能,是来请辞的!”看到路弈昱,刘炎险些没哭出来,悲声道。

“这是为何?何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将堂堂一府都统伤到如此模样?当真是无法无天了,岂有此理!”

一干官吏都是看着路弈昱在那做戏,刘炎做什么谁不知dào

?他可是统兵的大将,不是光杆司令,这真定府谁能将他伤成这般模样,甚至还跑到路弈昱这个安抚使面前来诉苦?

除了成为大营中跟着堂中还在快活的葛语一起来的那些蒙古人还能有谁?

“大人,那蒙人副将找末将要吃要喝,末将都是好酒好肉的送去,找末将要女人,末将也从那怡翠楼叫了几个头牌去,可是那蒙人副将非要让末将送去百名良家女子供其淫乐,末将又从哪里去找……”

“啊啊啊……”

大堂中传来一阵阵的女子高亢的惊叫声,将刘炎剩下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都是男人,刘炎稍一听,就知dào

此刻大堂中正在发生着什么,脑子一转刘炎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么多的官吏在这堂外站着不是等自己,而是被人赶出来听墙角了……

这……算怎么回事?

第225章 木暖现身

刘炎有些傻眼!

他找不到女人送到军营中,刚刚才显露出一点儿推辞的样子,就被那几个蒙古副将给按倒在地,一阵狠捶。跟随他前去的亲兵,在那两万俯视眈眈的蒙古大营中,甚至连点小毛毛雨都算不上,就被放倒,当场斩杀了两个,打残了两个。

那蒙古副将杀了他的人,捶的他半死,将他丢出大营,放出话来,如果天黑的时候没有弄到足够的女人送到大营中,就要到他府中玩他的女人,刘炎万般惊骇之下,知dào

这个时候能偶救他的只能是路弈昱了。毕竟,路弈昱是安抚使。

在他看来,那些蒙人蒙将再跋扈,对一路之长官这样的封疆大吏也是要给几分面子不是?

可是如今看到的事实,却是让刘炎一瞬间跌入地狱。

安抚使府衙内女人肯定是有的,而且那些女人显然不会是从青楼中召来的女子,而且青楼中的女子显然不会惊呼不是?那么此刻在堂中的女人,只能是安抚使府衙内的女人了。

可是即便是安抚使府衙内的女人,不管路弈昱这个安抚使有没有精力、有没有去碰过,至少名义上都是路弈昱这个安抚使的女人吧。

如今这堂堂安抚使就站在门外,甚至还有安抚使府衙内的有些头脸的官员也都在,他们都在干什么呢?都被人赶出了大堂外,听着里面的人淫辱安抚使的女人。

刘炎的心,瞬间从天堂坠入地狱。

堂中正在淫乐的人是谁,用脚趾头想也知dào

,除了那两万蒙古兵卒的领军将领葛语外,还能是谁?至于其他听到的男人声音,不用想也知dào

应该也是葛语一起的蒙人了。

当真是有什么样的将领,就会有什么样的兵啊!

刘炎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庞,煞白一片。

人家连堂堂安抚使府内的女人都敢大白天的在府衙内淫乐快活。他一个都统虽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可是同安抚使相比,实在就算不上什么了。

想到这里刘炎已经是心如死灰,如果找不到百名的良家妇女给那叫奴鲁的蒙人副将送去,岂不是代表着,他的妻女就铁定会被那奴鲁给淫辱?

“咳……刘都统,蒙人是主子,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本官都难以幸免……所以,刘将军还是赶紧派人去寻那百名女子给城外大营中的蒙人送去吧,毕竟能否平定叛乱可是还要靠他们啊。”

任真见路弈昱一脸尴尬,走近几步低声对刘炎道。

“可是……末将哪里能给他找到百名的良家女子?那可是百名女子,不是百头猪啊,知府大人!”刘炎听到任真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话虽然是对着任真说的,可是刘炎却是一直在盯着路弈昱。毕竟,这河北西路,还是路弈昱当家。

可是路弈昱的表现却是让刘炎失望了!虽然路弈昱没有明说,可是他的表情已经足够说明很多东西了!显然,他的想法跟那任真的想法一样的了。

这些文人,果然是没有一点儿骨头。将自己的女人送给那蒙人快活还能就站在外面领着一众官员听着!当真是猪狗不如!

“那末将这就去了!”

本来以为的救星,结果却是连自身都难保,刘炎知dào

,只能靠自己了。

说完这句话,刘炎转身就走。

他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人被那些粗鄙的蒙人淫辱!

看着蹒跚离去的刘炎,路弈昱摇头长叹一声。

葛语等人的作为,并不是个例,整个金地、宋地只要有蒙人经过的地方,都是这般模样。甚至比这还要凄惨!可是谁让蒙人势大呢?

……

出了安抚使府衙大门,刘炎一时间却是不知dào

自己该去往何处了。

路弈昱虽然没有说话,可是那里里外外透露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就算是你这个都统不干了,怕是蒙人也不会轻易放过你啊,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赶紧弄到百名女子送到蒙人大营中,才是征途啊。

百名女子,还非得是百名的良家女子,不是一百头猪啊!

刘炎自问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可是让他派兵去抓捕百名的无辜女人,这样的事情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出来的。百名的良家女子,就需yào

百户乃至数百户的人家支离破碎。更重yào

的是,他很清楚,这些女人落到那些骄悍的蒙古兵卒手中会是个什么下场。

蒙人只为了享乐快活,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女人的性命!受些淫辱也许只是最好的结果吧!

这是真定府!这是他刘炎生长的真定府!一旦他做了这个事情,那么,他刘家从此之后在整个真定府怕是都要为千夫所指、受万人唾骂啊!

可是不凑足足够的女人,面对这样结果的就是他刘家的女人了!

该怎么办?

“大人,是不是要回府?”一个亲兵凑到刘炎身边低声问道。

“回府?不,本将到处走走吧!”

刘炎自然是想回家,可是如今这幅模样又怎么回家?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随口应道。

“是,大人!”

见失魂落魄的刘炎扶进马车,那亲兵抬头对着揭府衙对面的某个角落打了个手势,随即跳上马车,赶着马车沿着街道朝前走去。

马车走着走着悄然拐进街面上一个人烟稀少的小巷中,缓缓停下。

“到哪了?怎么停了?”

车中的刘炎感觉马车停下,有些纳闷的道。

“大人,有人想要见你!所以,属下就将大人带来了!”

“什么?你好大的胆子,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车厢中的刘炎听到车前赶车的亲兵阴恻恻的话语,心中暗道不妙,厉声喝道。

“刘都统,不要这么紧张,也千万不要乱动,我们手中的弩箭可是不认人的!”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让刘炎握住佩刀的手先是一紧随即慢慢的松了下来。

有弩箭在手,如今近的距离下,即便他还完好无损的时候,也是只有死路一条,更不要说,如今他还被人捶的浑身是伤。

“你们……是那反贼……孙奎的人?”刘炎并不笨,迟疑了片刻道。

“啪啪!”马车外传来几声击掌的声音,“哈哈,刘将军果然聪明。现在我们退后,还请刘将军慢些出来!有些事情,还需yào

请刘将军帮忙才是!”

马车外,刘炎看不到的地方,十余个穿着普通百姓服饰的高壮身影出现,将马车团团围了起来。

站在车帘前说话的人,不是木暖又是谁?

第226章 昔日因

有贾似道身边的近人在这里,一定马上就可以认出此刻木暖身后站着的那个人,不是跟着贾似道北上襄阳犒军又在中途消失的王柄是谁?

跟在贾似道身边的赵毅是市舶总司指挥司指挥使的事情,许多人知dào

。朝中那些眼红的武将们在羡慕赵毅走了狗屎运的同时,除了一些有心人却基本上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周博和裘裳这两个市舶总司指挥司副指挥使的由来。

即便是注意到了,也只是以为是皇帝安排的两个钳制人选罢了。更不要说,基本上很少在人前现身的木暖和王柄两人了。

行刺孟珙未遂的孙奎等人,虽然在临安城中曾经掀起了酣然大波,甚至一度将贾似道一家老小全部劫持成为人质,不过这些事情毕竟涉及到朝廷的颜面以及高层的一些博弈上,所以,在孙奎被擒之后,孟珙遇刺这样曾经在临安城内搅起无边风雨甚至让殿前司指挥司赵拓丢官的大事,也是很快被人遗忘。

至于孙奎等人曾经将在朝中如日中天的贾国舅家小劫为人质这样的事情,更是鲜有人知。更不要说,贾似道和孙奎之间因为某些阴差阳错而达成的那小小妥协了。

孙奎离开临安城的时候,除了带走鲁四、老蔡等侥幸在贾似道刀下逃过一命的亡命之徒外,还有被他打个半死却终究还是活了下来的木暖。

至于完颜红叶,在达成协议拿走银子后,就被贾似道带走,重重“保护”起来,即便是孙奎走的时候,也只是在再三央求之后,才由贾似道开恩,跟完颜红叶遥遥见了一面。

木暖跟着孙奎,这是贾似道的要求。木暖本人自然是没有任何异议的,至于孙奎,就算他再不愿意,可是却是没有任何反对的余地。

从离开临安城至今,木暖跟着孙奎辗转数千里,终于在太行山边缘河北西路井陉县扎下根。

河北西路的真定府并不是孙奎的老根据地,孙奎的老根据地在山东西路。两地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也有数百里之遥。

之所以选择这里,同样也是贾似道的要求。贾似道选择太行八陉之一井陉作为孙奎隐匿起事的根据地,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金国都城中都被蒙古占据之后,就开始了日薄西山的南迁之路。虽然中都已经被蒙古人所占据,不过中都以及靠近中都附近的河北西路等路,可以说是金国的龙兴之地,被蒙古人占的最早,可是也是对金国忠诚度最高的地方,同样也是蒙古人这些年杀人最多的地方。

说被蒙古人杀的十室九空,丝毫不为过。正因为如此,也是对蒙古人最为仇恨的地方。按照贾似道的话来说那就是,群众基础足够啊。

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有不怕死的人能够打出点远景让那些对蒙古人有着血海深仇、又想光复金国的人看到,肯定是拥者云集,大事可期也。

当然,这是贾似道的原话啦!

仅仅靠孙奎这些绿林大盗等非专业人士,想要跟兵锋无两的蒙古人争锋,自然是鸡蛋碰石头的。不过,这些话贾似道自然不会告sù

孙奎的。

毕竟,他并不是真的想让孙奎复国成功,就算是蒙古那方面真的大失水准侥幸让孙奎越做越大,那么最后,这股势力也只能是为大宋朝或者说为他所用,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么,说不得,待到时机成熟,他还要跟蒙古人合zuò

一下了。

这也是他不遗余力的帮zhù

孙奎甚至将最为倚重的心腹木暖派到孙奎旁边来的主要原因了。

群众基础有了,那么就要选择一个好的根据地了。实在没有比蜿蜒曲折、地势起伏不平又易守难攻的太行山麓更适合当作孙奎这小股深入敌人内部的散兵游勇们了。

太行八陉,本就是自古以来的险要之地。崇山峻岭密布,原始森林丛生。蒙古人最为倚赖的骑兵根本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当然孙奎等人要想发挥出贾似道想要的效果,那么一直在山上呆着、在密林里苟活显然是不可能的,自然是要走出去,攻城掠地不是?

退一万步讲,就算孙奎等人再不堪,有一天被蒙古骑兵给赶的走投无路了,那些高山、那密林,不是最好的藏身之地么?

只要进入崇山峻岭中,就算是蒙古人倾尽全国之力,怕是想要从连绵数千里的太行山中寻到区区几千数万人,也是不太容易的,更何况贾似道并不认为,如果孙奎真的败了,还能保留这么多的火种。

不过,贾似道倒是希望蒙古人真的脑袋进水倾尽大量的人力物力来围剿孙奎这些绿林大盗组成的叛匪。这样的话,就一定可以给他足够的时间来发展了。

两三年后,大宋不一定能够打败蒙古,可是却绝对不会像如今这般只能被动的挨打吧?

有着贾似道给的数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有贾似道给的行动方向,有木暖在旁边监督,孙奎等一干人,很快就跟山东的那些绿林团伙搭上线,本就是做的刀尖上舔血的生意,本就是一帮心狠手辣、胆大妄为之徒,此刻见到孙奎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有人,甚至还能弄到一些市面上根本见不到的军械,更是让这些胆大妄为之辈在羡慕孙奎走了狗屎运的同时,心思尽皆活泛了起来。

谁他娘的愿意一辈子做强盗?谁他娘的想天天吃了上顿没下顿?谁不想光宗耀祖、天天锦衣玉食?

本就是做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活计,掉了脑袋也不过碗口大个疤。在孙奎的撺掇下,在富贵险中求的刺激下,很快孙奎就拉起了最基本的班底。然后离开山东进入真定府境内。

几个月的时间,孙奎一直按照贾似道的要求,没有一来就直接起事。而是按部就班的联络真定府太行山上额那些盗匪团伙,联合或者收服。

好在进入太行山中做盗匪的人,大多都是被蒙古人逼的走投无路的人。此刻见到孙奎有钱有粮,又是打着拥护旧金公主的旗号光复金国,更是直接打中了这些人心底最深处的渴望。

既然要打完颜红叶的旗号,贾似道又怎么可能没有准bèi

?孙奎恰到好处的拿出完颜红叶的信物,更是让一干遗老遗少们简直要喜的几欲昏过去,直呼大事可期!

至此孙奎总算是在井陉县的太行山站稳了脚跟。

在贾似道行到鄂州地界收到口温不花亲自督师数十万大军南下襄阳城的消失时,直觉告sù

他,襄阳城上必然会是一场恶战,而当他收到孟珙让他回返临安城等待大战过后再行犒军、预料到那便宜姐夫会将这个两相作难的选择踢给自己的时候,贾似道就意识到,也许之前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才埋下的棋子,却是在此刻不得不用了。

船过鄂州(后世湖北武汉)的时候,王柄就带着贾似道的手谕悄然离开了大队,独自开始北上寻找木暖和孙奎。

月余的时间,王柄辗转数千里,总算是在半月前按照木暖的来信指示寻到了还在深山密林中数鸟雀的孙奎等人。不过此时,孙奎的队伍已经壮大到足足有数千人之众了。

王柄的到来,带来了贾似道让王柄即刻起事的命令却是让孙奎喜出望外。这倒是让王柄有些意wài

,本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甚至贾似道还准bèi

好了威胁的话题,不曾想,那孙奎似乎比贾似道还要着急。

经过木暖的解释,王柄才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俗话说的好,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虽说孙奎有着完颜红叶的信物,而且完颜红叶也说了让孙奎做头,可是谁不想功劳大点儿?谁不知dào

做头得的好处多点儿?

更何况,原本那些人就是冲着起兵光复金国来的,你孙奎当初口舌生花,坐上了首领的位置,结果呢?大家伙都来了,你却绝口不提起事的事情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大家伙又不是赶着来给你做手下的?要想做盗匪,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要比听别人号令要快活的多?

各个有所图而投靠来的老大们天天嚷着要起事,孙奎每天都是弄的苦不堪言。如果王柄再不来,恐怕孙奎这贾似道种下的棋子,就面临两个选择了。

要么是大家散伙,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要么就是在没有贾似道命令的情况下,起事!这种选择,按照孙奎的性格,如果没有完颜红叶在贾似道手中的话,肯定是他的不二选择。可是如今完颜红叶还是别人的质子,他身边还有木暖这样的“钦差”监视着,孙奎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这样做的。

所以,如果王柄没有来,或者说晚来上那么几天,说不定,贾似道好不容易埋下的棋子,等到他想要用的时候,就剩下棋子孙奎一个光杆司令了。

世间之事,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莫过于此了。

有了贾似道的命令,再加上王柄用贾似道的手谕联系上侦缉司在真定府的细作,有他们提供的银两和武器,孙奎立马就打着光复旧金、拥金国公主完颜红叶为主的旗号起事攻蒙了。

也就有了今天,木暖和王柄来寻刘炎的起因。

第227章 强盗们的思维

马车中,刘炎识趣的先将腰间的佩剑给丢了出来,见到外面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刘炎才缓缓掀开车帘从马车中钻出来。

刘炎一脸的悲愤莫名!

他感觉自己的运道似乎从他进入那城外的蒙古大营后就急转直下,先是莫名其妙的得罪了那些粗鄙的蒙古兵卒,甚至还将自己的家人带入险地。如今更是不知dào

怎么的,被孙奎那帮正闹得如火如荼的反贼给盯上了,被蒙古人盯上也许还有活路,被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反贼盯上,还有活路么?

更何况,刘炎自家事情自己清楚,他在真定府都统的位置上,可是没少杀那些被抓的绿林大盗。而孙奎这些反贼的主力,据说都是太行山中的绿林大盗啊。

看到刘炎如此配合,木暖挥挥手,围着马车的十余个壮汉利索的将手中的小巧手弩收了起来。看到那些壮汉收起的手弩,刘炎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刘将军,本人木暖,如今为起事的后金军孙奎大帅麾下偏将,今天用这种手段冒昧将将军请来一叙,实在得罪了,还望将军莫怪!”

木暖看着鼻青脸肿的刘炎,眼中微不可查的流露出几丝失望。

这货好歹也是堂堂真定府的都统,手下再怎么说也是有数千兵卒的,怎么弄的如此模样?如此窝囊的一个都统,可堪大用么?

可惜,这真定府中没有比这货更好的人选了啊。

之所以盯上刘炎,不仅仅是因为刘炎有着真定府都统的身份,更重yào

的是,刘炎还是负责城外驻扎的赶来平乱的两万蒙古大军的一应日常所需的人。

为了最大程度的扩大后金军所能造成的影响,吸引口温不花的注意力,为襄阳城缓解压力,木暖和王柄知dào

必须要做些分量足够重的事情才能引起蒙古人的重视才行了。

抱着这样一个目的,那些小城小县的分量自然是不够的了,而恰在此时,葛语统帅两万蒙古大军从河北东路的河间府赶来平乱的消息就进入了木暖和王柄的视线中。

真定府是河北西路的府治所在,只要攻占真定府,必然会在蒙古国中引起足够的震动。毕竟,这十余年来,虽然金地屡有叛乱出现,可是基本上都是小打小闹,很快就被蜂拥而来的蒙古大军给杀得一干二净。尤其是河北两路,因为临近中都,有口温不花亲自坐镇,更是已经有数年未曾有过叛乱了。

这一次,也算是天赐良机了。口温不花为了给大宋朝以惩戒以及为了某些无法说出口的原因,调集中原各地十余路数十万大军亲自督师南下襄阳城,正好给了孙奎坐大的机会。

如果不是口温不花离开了坐镇的中都,如果不是口温不花为了敲打军中的某些归顺的将领,抽调了大批的兵卒跟着他南下送死,怕是孙奎刚刚冒头,就被闻讯而来的蒙古大军给杀的渣都不剩。孙奎最好的结局,怕是也只能是灰溜溜的逃到太行山中做野人了。

因为有连续的大胜,所有跟随孙奎起事的绿林盗匪们都赚了个波踢满盘,攻占的各个县城中,虽说油水都被蒙古人捞的差不多了,可是毕竟还有不是?更何况,作为绿林盗匪的他们,即便是那仅剩的一丁点儿,对他们来说,也是足够晃花他们的眼球了。

更不要说,还有那些达官贵人府中大批娇滴滴的美人和丫鬟,如果还是在山中哪能享shòu

得了这样的快活?所有人,第一次从心底认识到,跟随孙奎大帅起事是多么英明的决定,这也直接导致了,孙奎在起事大军中的倒是很收获了一批人心。

这倒是孙奎绝对没有想到的。

连续的大胜,河北西路所有的小县城,已经完全成为绿林大盗们的私产,该拿的都拿了,该睡的也都睡了,就满足了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人心永远都是不会满足的,更何况,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享shòu

了几天时间,谁还想呆在那鸟不拉屎的密林中天天吃着蛋疼的烤肉野味?就算不用王柄和木暖说,孙奎等人就已经将眼睛盯上了河北西路仅剩的三座大城了!

所有人都知dào

,哪怕七个小城,也是不能跟真定、彰德、中山这三府中的任何一座相比的。乱兵四起,各个县城中有头有脸有门道的豪强巨富,都是见风向不对,立马就卷着一家老小还有无数的金银细软躲近了这三座城池中。如果再加上这三座城池中,原本的那些富人……仅仅是想想,就让人口水直流啊!

无数的金银财宝,无数的美娇娘在对他们招手啊。

所以,本来还想着怎么说服王柄和木暖答yīng

大军继xù

进攻这三座大城的孙奎听到木暖的建议,那是点头如小鸡吃米,生怕王柄反悔,甚至立马就擂鼓聚将讨论起进攻真定、彰德、中山三府的策略。

毕竟,真定、彰德、中山三府,都是大城,城高墙坚,每座城池中都有至少一万以上的城防兵卒,再加上城内众多富户豪强的家丁,都是硬骨头啊。

后金军虽然已经有了十余万人,可是毕竟大多数人还都是没有经过任何训liàn

的乌合之众,攻占那些小县城还好说,可是对上真定、彰德、中山这样的大城就不一定了。

财帛动人心,原本王柄和木暖还担心孙奎等人攻占了七座县城后,就知足了!不过事实告sù

他们,他们显然还是低估了孙奎等人的贪婪!

不管攻占那一座城池,那前来平乱的两万蒙古大军显然是第一份障碍,所以,再三思量后,木暖和王柄却是直接撺掇孙奎将首功目标定在了真定府了。

两人想的很简单,真定府作为河北西路的府治,地位之重yào

显然要超过其余两府;而不解决那两万蒙古大军,怕是哪一座府都攻不下,甚至还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强盗有强盗的思维方式,孙奎等人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答yīng

了王柄和木暖的建议。

王柄这么长时间呆在孙奎这帮绿林大盗团伙中,显然也不是白呆的!

选定了目标,就要想办法解决目标!很快,一条条的情报就汇拢而来,身为真定府都统、而且还管着两万蒙古大军吃喝的刘炎,顺理成章的就进入了王柄的视线。

第228章 你家主人是何人?

“木……壮士,好说,好说!”

刘炎听到木暖的话,慌忙抱拳豪爽的道,不认识他的人还以为他真的是被请来聊天的。不过他这豪爽配着他那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庞实在是很有喜感。

木暖说的是一团和气,可是刘炎却还真没傻到以为人家真把他当个人物了。如果真是把他当做人物了,还会用这样的一种他极为不情愿的办法将他给绑来么?

见到刘炎如此,木暖心中对他的评价却是高了几分。如果刘炎真是吓的屁滚尿流那还真不值得在他身上费如此大的功夫了。

“呵呵,刘将军豪气,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木暖看着刘炎笑眯眯的抱拳道。

“都统大人,请吧!”

就在刘炎一愣神的功夫,站在木暖右侧、满脸戾气、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的壮汉已经粗声道。虽然他嘴上说的是请,不过那斜着眼睛的模样陪着他的语气,却是根本没有半点请客的模样。

“呵呵,刘将军莫怪,这位是后金军孙帅麾下左大将军陆平陆将军。想必刘将军肯定听过陆将军‘路不平’的诨号!”

木暖看到刘炎愣神,继xù

笑眯眯的解释道。

听到木暖的话,本来还有些莫名失神的刘炎浑身不由一震。

他自然是听过“路不平”陆平的诨号的。因为就在两个月前,他还亲自抓了太行山红枫寨大当家诨号“路不平”手下的十余个绿林盗匪,并亲自将他们送上了断头台。

“咳……陆大将军,刘某有礼了!”

看着路平那阴恻恻的眼神,刘炎脸色有些发白,干咳一声强笑道。

嘴上说着的同时,刘炎心中却是疑惑不已。这陆平看来已经是孙奎乱军中的二号人物了,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物,又怎么会跟在这笑眯眯、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匪气的中年男人身后?

如果木暖不在开始就说了他的姓氏和名字,怕是刘炎肯定会以为后金军的主帅孙奎胆子大到就带了十余个人就敢进真定府了,可是木暖显然不是孙奎。

既然木暖不是孙奎,那么陆平站在他身后,又代表着什么?

“既然听了某家的诨号,那都统大人可要当心了。如果今日不能让木先生满yì

的话……嘿嘿,我陆某人今天可要代表我红枫寨千余弟兄好好同都统大人亲近亲近了!”

陆平很是配合木暖,抱着膀子一双眼睛在本就鼻青脸肿的刘炎身上上下扫视着阴声道。

听到刘炎阴恻恻的话,刘炎本就苍白的脸色不由更白了几分。

一名大汉在身后小巷的墙壁上摸了一会儿,原本还是浑然一体的小巷墙壁陡然无声无息开了道小门,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刘炎。

没想到,这些绿林大盗们早就在真定府中了做了这么多的安排。看来,所有人都小看了这帮突然冒出来的反贼了啊。

走进门巷,却是一个独立的小院,不大的天井中四面要紧之地都站着一个腰间鼓囔囔的彪形壮汉,很难想像这些浑身匪气的人竟然能够做起望哨放风这样专业的事情。

刘炎心中的不安却是更加深了几分。

如此多的乱匪进了真定府,莫非这些人真的敢打真定府的主意不成?要知dào

,城外可是还有两万蒙古精兵……蒙古精兵!!!!

刘炎心中暗叫一声,他这个时候大概也明白了,之所以自己会被后金军看中并且不惜让如此重yào

的人物来绑了自己,怕是为的就是那城外的两万蒙古精兵吧,真定府中,似乎唯有自己这个都统才能接近城外的蒙古军大营吧。

想明白了这点儿,刘炎双腿一软险些没一头栽在地上。

自己这该是走了多少霉运?莫名其妙的被蒙古人捶个半死,而且还要来抢自己家的女人,结果家门还没进去,又落入乱军手里,而且还要利用自己去对付那蒙古人,这事儿不管是成了还是败了,似乎他刘炎一家老小都不可能落得好吧?

后金军现在势大,刘炎承认!可是之所以他们能够存zài

到今天,甚至还有胆来攻占真定府,只是因为口温不花将中原各地的兵力基本上抽调的差不多了,即便是没有抽调的,也是对河北西路的境况鞭长莫及,所以孙奎等人现在才能依然混的风生水起活蹦乱跳。

可是一旦真定府被拿下,那么怕是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口温不花也会立马杀回来吧?那个时候面对数十万乃至上百万大军的围剿,他孙愧就算是有三头六臂也只能是死路一条。

偌大的大宋朝,都被蒙古人给打的闻风丧胆,他孙奎又算个什么?

要是他今天帮着孙奎害了那城外大营中的两万蒙古精兵,就等于是他将真定府给献出去的。那口温不花怕是回来后,首先第一个要找的人就是他了,那个时候就不仅仅是他刘炎一家人的事情了,莫看口温不花一向表现的对汉人金人身仁德,那是因为没有真zhèng

的触及到他的G点罢了。

两万蒙古精锐,已经足够让口温不花********了。口温不花肯定不会死,不过他刘炎以及真定府乃至整个金地跟他刘炎沾上点血亲的人,怕是死都是最好的解脱吧?

“刘将军,请1”

木暖的声音将刘炎从遍体生凉的状态中惊醒。抬眼,刘炎就看到天井中的石桌上,已经摆放好了酒菜,石桌边上却是放了四张石凳。

看着木暖淡淡的眼神,刘炎知dào

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步履沉重的走到石桌边,随意的选了张凳子失魂落魄的坐下。

木暖、陆平、王柄三人各自落座,木暖却是正好坐在了刘炎正对面。

“来刘将军,区区薄酒,压压惊!请!”

木暖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刘炎失魂落魄的神色,笑着道。

一杯酒下肚,刘炎似乎清醒了许多,放下酒杯,看着木暖缓缓道:“木先生,为何会是刘某?”

“呵呵,这偌大的真定府舍刘将军还能有谁能帮我将那城外大营中的两万蒙古大军给解决了?”木暖看着刘炎,眼中的欣赏之色却是更多了几分。

“帮我?帮木先生你?”刘炎敏锐的抓住了木暖话语中的重点,惊声道。

木暖不是孙奎,他可以肯定。而陆平作为后劲乱军中的二把手似乎也因为某些原因以这位木先生马首是瞻,而这木先生似乎又是后金军中的人,可是却绝对不是绿林中人,既然不是绿林中人,那么这木先生又是来自哪里?又是为谁做这件事?

木暖赞赏的看了刘炎一眼。

“刘将军可否想好了帮……还是不帮木某一把?”

“呵呵,木先生,帮又如何?不帮又如何?不帮木现身,也许只是刘某一人死,可是若是帮了木现身,等到宗王大人自襄阳城回转,刘某一族就将不存焉!”

话到这个份上,刘炎反而看开了,反正横竖似乎都是个死,何必要弄得那么不堪,徒惹人鄙夷。

“呵呵,刘将军果然没有让木某失望,木某佩服!”

出乎刘炎意料之外的是,木暖却是对他的这明显已经是拒绝的话却是丝毫不以为意,甚至还伸手制止眼睛一等准bèi

大骂的陆平,依然笑眯眯着道。

刘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木暖,他知dào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木暖肯定还会有下文,不然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功夫,将他绑来这里。

“刘将军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木某并不是孙帅手下的人,木某甚至还可以直接告sù

刘将军,孙帅也是听从我家主人之命!”

“什么?”

“呵呵,既然都已经挑开了,木某也就不再遮掩将话往明了说吧。木某以为以刘将军的能耐,做这小小的真定府都统实在是有些埋没了,木某想为我家主人引荐一番!刘将军先不要忙着拒绝,听木某将话说完!”

木暖看到刘炎想要插话,笑着打断道。

“诚如刘将军所言,帮了木某,灭了城外那两万蒙古大军,口温不花回来,定然会让刘将军全族老小之性命!可是若是刘将军不帮木某,呵呵,说句不好听的,既然将军落在了木某手中,木某自然也是有很多的法子借着将军去让那两万蒙古精兵见阎王,刘将军以为然否?”

看着一脸再次变得一脸死灰的刘炎,此刻的木暖就如同那头上长角的恶魔正在循循善诱的诱骗着世人进入地狱。

刘炎知dào

木暖没有说谎,而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就算是他不去帮木暖等人,可是既然他已经落到了别人手中,木暖自然有大把的手段可以使出来。

“要是刘将军愿意投效我家主人,呵呵,木某不能说将刘将军从此事中摘的一干二净,至少保的刘将军一家老小无虞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那口温不花回来,刘将军也许会受些委屈,可是有了我家主人帮衬,想来用不了多少时日,刘将军就会再次东山再起甚至远超今时今日之地位,刘将军以为如何?陆将军,也已效忠我家主人!”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的事情,木暖如今也是用的炉火纯青啊。

不过如若木暖要是知dào

,刘炎不帮他,全家女人都要被蒙古人淫辱的话,怕是就绝对不会用这样的口舌了。

“木先生,请问你家主人是何人?”

第229章 僵持,等待

嘉熙二年八月底,蒙古国河北西路府治所在,真定府被突然揭竿而起的后金军攻陷。

蒙古大将葛语以及跟随葛语前往河北西路的平乱的两万完全由蒙古人组成的精锐,包括一万精锐骑兵,全军覆没无一活口。

包括河北西路安抚使路弈昱、真定府知府任真在内的一干官吏,无一逃脱,全部被后金军主帅孙奎下令吊死在真定府城楼之上曝尸。

整个真定府除了真定府都统刘炎以及其带领的千余兵卒因为前往乡下给葛语大军捉拿民女享乐而逃过一劫,侥幸逃脱,但是刘炎的家人却是尽数落入后金军手中。

逃出后金军追捕的刘炎,马不停蹄的奔向中都府。

后金军攻占真定府,缴获粮草、金银、军械无数,甚至还完好无缺的俘获了葛语带来的那一万骑兵的战马。声势顿时更甚,后金军人数也在短短两三日时间,飙升到足足近四十万之众。

后金军主帅孙奎仅仅在攻占真定府三天之后,就马不停蹄的再次调集大军兵分两路分别进攻中山、彰德两府。在没有任何援军的情况下,中山和彰德两府仅仅坚持了不过一天,就尽数城破。

攻入城中的后金军并没有如在真定府中那般,四处烧杀抢掠,而是仅仅将两府当初主张收成的主要官员极其亲属屠戮一空,其余府中富户和商贾,却是没有多少侵犯。

至此,不过短短半月时间,蒙古国整个河北西路尽数为后金军所占据,消息传出,四海皆惊!原属金地的各路各府告急文书如雪花般飞往蒙古汗帐和依然还被阻击在襄阳城的口温不花处。

在蒙古人强dà

的兵威下,中原地区、山东地区已经有数年没有任何大的****,至于旧金都城附近这块地方,更是已经有近十余年没有了任何叛乱产生,更不要说如孙奎这般,在短短不过半月时间就将振哥河北西路十余大城、数十小城全部占据的事情。

一时间,孙奎及其后金军的声威,在整个太行山麓已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朝着四面八方传递。各地依然还心向金国或者说对蒙古人心怀仇恨的人,一窝蜂的朝着河北西路蜂涌而去。

不过十余天功夫,孙奎后金军的人数已经从近四十万人骤然飙升至近七十万人,几乎足足增加了一倍!而这还是孙奎听从木暖的建议,尽量减少那些老弱病残后的数字,如果是来着不拒的话,那么怕是后金军的人数,已经要破百万之众。

后金军并没有如之前那般突飞猛进的四处攻城掠地,而是停下了脚步,开始整顿起后金军,并宣bù

会在半月之后直接进军中都,攻占中都光复金室!

一时间,整个蒙古国华北、西北各地,尽皆风声鹤唳!

……

口温不花收到路弈昱河北西路生乱的时候,是贾似道到达襄阳城的第二天。

围城近二十余天来,口温不花首次没有全天候的进行攻城之战,而是安安稳稳的呆在了大营之中。这也让城内的贾似道和孟珙松了一口气。

毕竟霹雳弹这样的大杀器,在贾似道到的那一天都是现做现用,虽然说可以勉强赶上消耗,不过谁都不能肯定口温不花会不会发神经,一旦他发了神经,一刻不停的催动大军攻城,怕是终究会有赶制赶不上消耗的时候,一旦霹雳弹供应出了问题,怕是襄阳城就真的是回天乏术了。

更何况,加紧的赶制霹雳弹,质量上肯定没有保证,这种情况在口温不花从城的时候已经发生过,三面城墙有近二十余枚的霹雳弹在飞跃城头的时候爆zhà

了,让守城的京湖军伤亡数百人。

以至于京湖军在谈论霹雳弹威力的时候,同样也是对他敬而远之谈之色变。

时间拖的越久,对襄阳城就越为有利。毕竟,有了充足的时间,军器监就可以做出更多的更好的霹雳弹,那么守城也就越有把握了。

至少孟珙是这样想的。

可是贾似道却是一点儿,那就是霹雳弹这简易的大号手雷,目前之所以好用,那是因为口温不花没有防备,如今霹雳弹的威力毕竟还小,只要有足够坚实的盾牌,就能挡住那些弹片的伤害了,而且现如今大宋朝的所有火器都有一个弱点,那就是……一旦下雨,就熄火了!

想来,口温不花也会很快就发xiàn

这个问题。雨天的时候,霹雳弹可是没法用的。那个时候口温不花攻城,襄阳城可是就要拼人命了!

可是,襄阳城内的京湖军拼的过城外口温不花的大军么?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更重yào

的是,这襄阳之战不是一个整体,襄阳城只是口温不花整个大战略中的一环而已,在四川和淮东,还有两路蒙古大军正势如破竹的攻城掠地呢。

时间拖的久,对襄阳城有利,可是对整个大宋朝而言,却是大大的不利的!

贾似道在等那个能让口温不花不得不主动提出退兵、议和的消息!

希望那个消息到的时候,襄阳城还在吧。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收到路弈昱的信报,最初口温不花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他虽然抽调了不少的军队南下,可是中都府、河间府、河北东路等路府中,林林总总还是有不下数十万的仆从军驻扎着,更何况中都府境内还有完全由蒙人组成的骑兵近五万人,这五万的精锐骑兵,放在华北平原上,怕是足足抵得上数十万的步卒了,更不要说还是叛军那样的乌合之众了。

贾似道到达襄阳城的第三天,口温不花再次收到了路弈昱的文书,河北西路再丢数城,他心中已经有些急躁了!若是后方真的生了大乱子,怕是就算他是宗王,在汗帐那里也是没法交差的。

这一天,口吻不花再次试探的攻了下城!城内早就准bèi

好的霹雳弹,不要钱的砸下来,结果自然不用多说,蒙古军再次损失近万人。

襄阳城从一个随时可以拿下的弱地,变成一块长满獠牙的坚城,并且接连损兵折将,口温不花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史天泽等一众将领却都是明白,宗王大人这两天的脾气那是愈发的不好了。

时间进入僵持的第四天,口温不花终于收到了自河间府传来的整个河北西路全部为后金军孙奎所占的八百里加急信报!

这个时候,口温不花终于再也坐不住了!

第230章 夜袭

在口温不花收到河北西路被孙奎后金军全部占据的同时,身在襄阳城中的贾似道也终于等到了侦缉司传来的蒙地河北西路生乱的消息。

不管贾似道有没有插手侦缉司的事务,至少他还是名义上的侦缉司掌控者,所以,虽然贾似道在离开临安城后再次将侦缉司所有的事务交给了荣王府元靖来负责,不过一些相对重yào

的消息,侦缉司一般都是同时发出两分,一份送往襄阳城,一份送往临安城。

这,是赵昀的口谕。当然,主要的原因也许还是因为襄阳城正在大战了。

侦缉司的信报很简略,仅仅只是提到了河北西路生乱的消息,还有孙奎的名字,到底叛军发展到什么程度,攻占了具体几个城池等等都没有提及,倒是对金地蒙古军队的调动说的比较详尽。

侦缉司到底还不能算是一个完备的侦查机构,至少贾似道清楚,负责金地侦缉司事物的负责人显然并没有将临近中都的河北西路生乱这样一个也许能够撬动整个宋蒙之战战局的重大消息看的太重。

这跟侦缉司长久以来的要务有关,同样也更负责金地事务的侦缉司负责人的眼光有关。

那位负责金地事务的侦缉司负责人,估计怎么也不会想到,在看到他这份信报,贾似道在心中大喜之余,却是已经做好了在回到临安城之后撤换他的决定。

看来,具体那孙奎能够走到哪一步,还是要等到木暖和王柄传来的消息了。

贾似道刚刚放下信报,挥手让侦缉司的细作退下,孟珙就直直的闯进了他的书房。

“似道,是不是侦缉司有什么消息传来?口温不花不会有抽调了大军南下吧?”

孟珙虽然不能直接指挥侦缉司做这做那,甚至连侦缉司收集的一些情报都只能看到侦缉司想给他看的,但是,襄阳城内的侦缉司一举一动要想真的瞒过他这位坐镇襄阳城的京湖制置使,显然也是不可能的,更不要说贾似道还是住在他的帅府之中。

看着状若焦急实则心情甚佳的孟珙,贾似道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这些天,随着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孟珙对贾似道也是越来越随意。譬如今天这样没有经过任何通报直接床褥贾似道书房的事情,孟珙已经是做的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大军倒是没有调动,不过……嗯,孟帅,今天晚上犒军吧,孟帅也早些将此战的有功将士名册理上一份交给我吧,想来,我很快就要回临安复命了。”

贾似道卖着关子,笑眯眯的对孟珙道。

“真的?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给本帅说说。”

孟珙一听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惊,随即欣喜道。

“孟帅,佛曰不能说不能说。你不是一直惦记着皇上赐下来的那些御酒么,今天可是要一醉方休哦。”

孙奎的事情,贾似道知dào

孟珙或多或少都是知dào

一些的,不过这件事,显然会是一件越说越说不清楚的事,以孟珙的性子,怕是他一旦说出来,怕是不刨根问底弄个明白,那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了。

更重yào

的是,他心里也是没有底的。毕竟侦缉司的信报有关孙奎的事情,也就是寥寥几句话,贾似道根本不知dào

,孙奎的动作到底会不会让口温不花疼上一疼。

只有孙奎的动静足够大,口温不花才会真的疼。

已经变得不好啃的襄阳城和金地稳定的大后方这两个地方,对蒙古国来说,孰轻孰重,显然不言而喻。

一旦金地内孙奎闹出来的动静足够大,口温不花就算是再不甘也铁定会撤军的。

口温不花已经将中原各地的附庸军抽调了不少到襄阳城还有淮东,想来金地尤其是河北西路就算是有驻军,也是不会太多的,如果孙奎再不能弄出点儿动静来,那也只能说是烂泥巴扶不上墙了。

“我说似道……”

“赵将军,传令全军,今夜大营犒军。今天晚上就辛苦你跟禁军的诸位弟兄们了,一定要好好kàn

着城墙,不要让那口温不花钻了空子。”

孟珙还想继xù

对贾似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却不料贾似道根本不吃他这一套,直接越过他这个主帅对着赵毅下令道,并且还让两千禁军代替了值守在城墙上的京湖军。

“这可不行!似道,万一那口温不花晚上要是来偷袭,两千禁军怎么够!”

孟珙一听贾似道的话顿时大急。

“呵呵,孟帅,今夜犒军动静弄的越大越好!你说呢?”

贾似道对着孟珙意味深长的道,末了还眨眨眼睛。

“额……对,来人,传令全军,为了犒劳连日的大胜,犒军大使贾大人将在今夜犒劳全军,准bèi

好酒好肉,今夜本帅要为尔等庆功!”

这么长时间以来,口温不花的夜袭搞了不少,不过自从贾似道到了襄阳城之后,口温不花却是基本上没有采取过夜袭的方式来偷城,也许是霹雳弹的作用吧。

孟珙不知dào

贾似道为什么就这么肯定口温不花今天晚上会来夜袭,不过做为身经百战的主帅,他自然知dào

,这个时候该如何配合。

有了霹雳弹在,那是就怕口温不花不攻城不是?

平静了足足月余的襄阳城,今夜却是罕见的热闹了起来。

……

城外,蒙古大营,口温不花的宏伟王帐。

口温不花、曲出左右而坐,高踞大帐上首,大帐两侧,史天泽、张柔等百余位将领依次而列。

大帐的气氛很是有些沉闷,不仅仅是因为连日里的攻城失利损兵折将,更因为刚刚口温不花说的那个让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的消息。

整个河北西路数十城在短短不过半月时间里尽皆陷落?河北西路附近驻守的各部军队都是吃野草的不成?一群乱匪都不能搞定?那孙奎又是从哪冒出来的?哪里还有金国公主?

太多的疑问萦绕在史天泽等一众将领头上,却是没有任何人敢发问。

口温不花抽调了中原、山东等地的大批驻军南下进行庞大的襄阳之战,甚至还为了某些不明所以的目的,让各部轮番去送死,硬是在襄阳城呆了近月余时间,基本上没有取得任何一点儿战果。

诸将虽然不说,不过心中不可能没有一点儿想法。如果这领军的主帅不是口温不花,换个人的话,怕是此刻早就有人跳出来了。

距离大营不过数里远的襄阳城内,遥遥有阵阵喧哗之声传来,虽然听的不是太清楚,不过却可以隐约听出,那襄阳城内似乎在庆祝着什么,热闹的襄阳城,同此刻鸦雀无声、愁云密布的王帐却是形成鲜明的对比。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攻守双方角色的转换竟然是如此的快,实在是太过让人无语。

“不要听了,此刻襄阳城内那贾似道正在大肆犒军,庆祝这几日的守城大胜!”

似乎看出帐中诸将都有些心不在焉,端坐在大帐之上的口温不花淡淡的道。

“宗王大人,末将史天泽请战!”

“宗王大人,末将张柔请战!”

……

口温不花话才出口,史天泽等一众将领无不眼前一亮,纷纷出列请战道。

这仗已经打的够憋屈了,偏偏那宋人竟然还能在这个时候犒军庆祝,实在是不将城外的数十万大军放在眼里啊。如果不是那突然出现的火器,怕是这个时候那宋军早就成为大军刀下亡魂了吧。

不过庆祝也好啊、庆祝了,城墙上肯定不会有多少守城的兵卒,就算是有怕是也没有多少心思吧?而晚上又是一片漆黑,根本看不了多远,宋人的火器怕是就不会那么好用了吧?

这不正好给了他们偷城的良机么?

拿下襄阳城,这可是大功啊!

原本死寂的大帐,顿时喧嚣一片。

口温不花赞赏的看了史天泽一眼,长身而起。帐中顿时瞬间一寂。

“河北之乱,本王必须尽早回返剿灭,待到河北之乱平定之后,本王就会前往大汗处请罪。所以,今夜将会是你们唯一的机会,成败在此一战!诸将听令!”

口温不花扫视了一圈帐中诸将,沉声喝道。晚上的时候,城中的细作就将城内京湖军大营的动静偷偷送了出来,口温不花自然知dào

这将是襄阳之战中唯一的机会了。

整个河北西路都丢了,叛军竟然已达百万之众,如果他再在这襄阳城耗下去,怕是那个时候叛军更加势大,整个金地都将危矣。

所以,他很是明白,不管今天晚上夜袭能不能成,他都必须要撤军回返河北平乱了。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是孟珙的诱敌之计,毕竟城外数十万大军环绕,是个有脑袋的将领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用出这样的昏招,可是偏偏孟珙用了。

可是他不能不赌,甚至于他连再一次的失败都已经准bèi

好了。当然,胜了那是最好的了。

“史天泽、张柔各帅五万大军进攻襄阳城北、东城墙,至于南面城墙,本王将会和曲出王子亲自督师。命大军埋灶做饭,各军务必不得喧哗潜行至城墙,等本王号令,攻城!旦有贻误战机者,战!”

“谨遵宗王大人令!”

第231章 果决

乌黑的穹幕笼罩整个大地,襄阳城内却是灯火通明、喧声震天,那澎湃的声浪即便隔着数里之地,也能清楚的听到。

已经八月底了,弯弯细细的一轮小月牙挂在黑黑的穹幕之上,漫天的繁星似乎也在今夜全部消失。

当真是夜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啊!

同喧嚣的襄阳城相比,城外的蒙古大营却是要安静了太多。解天蔽日的连绵营帐依然是灯火通明,不似繁星却是要比繁星更加耀眼。

在连绵不绝的营帐几个角落,却是不为人知的有几处黑暗所在。一列列披坚执锐的蒙古步卒深一脚浅一脚的从这黑暗中鱼贯而出,没入浓浓的黑暗中消失。

襄阳城城头上,寥寥几只火把在风中摇曳不定,晕黄的火光中,不时可以看到有一两个身影在城墙上游走。如果看的再清洗点儿,就会发xiàn

,那些游走的兵卒,脑袋基本上不是看着城墙外的,而是尽皆朝着城内那处灯火通明的热闹所在看去。

几声低低的咒骂声,透过湿热的晚风渐渐消散在黑夜中。

黑暗中的襄阳城,如同那沉睡的远古巨兽盘卧,寂静而巍峨。此刻如果有人手中能够拿着一支红外望远镜的话,那么应该马上就可以发xiàn

,在距离城墙不到两里的地方,无数的红色人形身影正在悄无声息的接近着这寂静的城墙。

人眼根本看不到的的黑暗难城楼上,两个人影站在黑暗中。

“似道,你说那口温不花会不会来偷城?”

低低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呵呵,不来,我们就去喝酒,来了,不是给孟帅多送点功劳么?”说话的人停顿了片刻,继xù

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啊,希望不要让我失望才是……”

“……”

黑暗中看不到孟珙的表情,不过贾似道能够想像孟珙听到这句话后的表情。

说话的两人,赫然正是本应该出现在犒军庆祝中的绝对主角贾似道和孟珙!

如果口温不花的细作发xiàn

孟珙和贾似道根本不在城中的帅府中同京湖军众将庆祝的话,怕是绝对不会给口温不花递出那样一个消息。

“蒙古大涨安静的有些过分了!呵呵,孟帅不要着急,看来口温不花果然也是收到消息坐不住了……”

“什么消息?”

“……”

贾似道很想说我就不告sù

你,不过考lǜ

下孟珙听到这话后的反应,还是放qì

了,干脆选择沉默以对。他没有想到,在战场上杀伐果duàn

的孟珙竟然还有这么一颗火热的八卦之心,实在是让他有些意wài



“哼哼,要是那口温不花今夜不来偷城,本帅……本帅要喝到你三天下不了床!”

“……”

好没力道的威胁!贾似道似乎已经看到此刻孟珙急的抓耳捞腮的样子,不由哑然失笑。

“距离上一次的火箭射出已经多久了,孟帅?”

为了防止口温不花的偷袭,孟珙想了个笨办法,那就是每到晚上,守城的京湖军兵卒都会每隔盏茶时间朝着城外射出一定数量的火箭,以此来查看有没有潜行而来准bèi

偷袭的敌军。

“才射出去不久吧。”孟珙显然也有些拿不准。

“那就传令现在就射出一轮探察的火箭,我感觉他们应该已经来了。”

“……”

很快,襄阳城三面城墙,数百只熊熊燃烧的火箭依次的自城头上飙射而出,划出美妙的曲线掉落在地,照亮大片城前的空地。

“似道,你的感觉不太准啊!”

看着那燃烧的火箭照耀出的有些发暗的光秃地面,孟珙有些幸灾乐祸。

拿着单筒望远镜扫视的贾似道没有说话。

难道口温不花就真的会放任这样的大好时机?

一道微弱的亮光在单筒望远镜中一闪而逝,却如同一道闪电般,让贾似道浑身不由一震。

来了!

“赵毅,命城内所有投石车调整射程一百五十步,全力投掷霹雳弹!每面城墙至少十辆投石车用本官新做的那火弹,快!”

放下望远镜,贾似道沉声急急道。

一道人影从城楼上飞快的钻出,朝着城墙下跑去。

孟珙一把夺过贾似道手中的望远镜,拼命的四处瞭望着,却是除了那些已经在逐渐熄灭的火箭外,没有看到能够活动的东西。

“似道……没人啊……”

在孟珙说话的功夫,无数嗤嗤作响绽放着无数火星的物事轻巧的越过城墙,朝着黑暗中扑落。

“轰轰轰!”

耀眼的火光中,地动山摇,惊雷般的爆鸣声瞬间响彻大地,让襄阳城内外瞬间变得一片死寂。比霹雳弹爆鸣声更家让人目眩的是那十数颗爆开之后如同在黑暗中盛开的火红暴雨的火弹,凄迷而绝美。

无数凄厉的惨嚎声紧接着那惊雷之后在三面城墙下两百步的范围内响成一片。

“咝!”

拿着单筒望远镜的孟珙清楚的看到,那爆开的火花中,地面上正趴伏着无数密密麻麻的人影,不是蒙古人又能是谁?

爆鸣之后,更多的凄厉嚎叫依然在响起。百十个已经完全变成火人的人形物体正在黑夜中拼命的奔跑或者翻滚,将大片的漆黑点燃,直到他们没有任何的生息的仆倒在地,留下一团人形火堆在那静静的燃烧。惨厉的号角声在这寂静的深夜中,让听者无不毛骨悚然。

有了这么多的火把,就算是没有望远镜也能够清楚的看到,在襄阳城城墙下不到两百步的地方那矗立的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

“他娘的,真的来了!”

贾似道没有接孟珙的话。他知dào

,如果不是准bèi

偷袭的蒙古兵卒聪明反被聪明误的话,那么今天,即便他有了准bèi

,估计京湖军也会伤亡不小。

如果不是蒙古步卒算好了京湖军射出的火箭距离,并且正好在那距离火箭不过十数步的地方趴着,然后火光反射了一个家伙兵器上的光芒被他望远镜看到,估计还真的有可能被他们摸到城墙下了。

蒙古大营中,一直盯着襄阳城的口温不花,看到那在黑夜中爆燃的无数火花,面色复杂,长长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早就预料到会是个诱敌之计会失败,可是真的见到失败之后,还是让人有些惆怅的。

口温不花毕竟不是一般人,转眼间就收拾好了心情,看着依然是黑漆漆一片的襄阳城城头,果决的下令道:“传本王令,鸣金……收兵!”

第232章 摆宴

晨曦微明,经过别样喧嚣的襄阳城显得格外宁静。

寥寥带着烟火气息和人体烧焦味道的萦绕在襄阳城,北、东、南三面城墙下随处可见并没有来得及收殓的蒙古步卒尸体,这些尸体或是支离破碎或是漆黑如焦炭,见证着昨夜那场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夭亡的夜袭产生何等残酷的结果。

一夜的晚风并没有完全吹散昨夜留下的血腥气息,顺着清新的晨风淡淡的血腥气息充斥鼻翼。

城头上,三三两两的京湖军兵卒,神色轻松的对着城墙下七零八落的尸体指指点点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小声议论着。

在此之前,有谁会想到那骄悍不可一世的蒙古人竟然也有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一天?有谁会想到,蒙古人数十万大军竟然连城墙都无法摸到,就被那一声声的惊雷轰鸣声给吓的狼狈逃窜?有谁会想到,他们也有一天也能看着蒙古人的尸体大声谈笑,甚至那蒙古人连尸体都不敢收殓?

那位年轻的国舅大人来了不过数天,端是称得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啊!京湖军的兵卒们虽然嘴上没说,不过心中对贾似道却已经是打心底里带着敬佩和敬畏的。

敬的是,他救了这满城逾百万军民的性命;畏的是,这样的人,那位脸上总是笑眯眯的国舅大人,虽然很少说话,但是当他看着你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似乎能够一下将你心中所有的秘密都看穿一般。

“哎哎,哥几个,快看,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眼尖的京湖军兵卒突然指着蒙古大营方向大声嚷嚷道。

“什么?什么?”

听到这京湖军兵卒的嚷嚷声,城墙上的一干京湖军兵卒纷纷伸长了脖子朝着城墙下望去。

淡淡的白色烟雾中,隐约可见数百名穿着袍服的身影正在距离城墙里许之外的空地上忙碌着什么。

“哎哎,张头,那是蒙古人吗?国舅大人的宝贝你不给我们使,你也给弟兄们说说,是不是那蒙古人又准bèi

耍花样了?”

城楼上,一名京湖军都统周围不过片刻功夫就围满了京湖军兵卒,一个个京湖军兵卒无不满脸羡慕的瞅着他手中拿着的那个尺许长短的银色物事。

那叫做张头的都统手中拿着的赫然正是一支单筒望远镜。

这单筒望远镜是贾似道给守夜值勤的京湖军将领们使用的。至于在另两面城墙上,却是只能两家使用孟珙交给张顺的那一支了。

在如今还没有大规模普及望远镜的情况下,如望远镜这样的新鲜物事,在任何一个地方显然都是珍贵无比的。更不要说,这一支还是那位拯救了襄阳城的年轻国舅大人手中的那一支。

这也好在是贾似道的那一支,不然怕是早就被这些羡慕嫉妒恨整整大半宿的京湖军兵卒们早就抢过来,人人过把瘾了。

“嘘,不要吵!”那张姓统领死死抓着手中的望远镜,基本上就没有离开过他的眼睛,他也不会头晕。“那蒙古人似乎在摆宴!来人,快去禀报国舅大人和孟帅!”

摆宴?

当着怎么多同袍的尸体的面摆宴?是为了祭奠么?似乎不太可能啊。

很快收到消息的贾似道和孟珙两人就联袂而至。他们两人到了了,孟珙的那支望远镜也被恋恋不舍的张顺送了过来。

接过那张姓统领躬身递过来的单筒望远镜,贾似道就迫不及待的眺望起来。这边孟珙也是一把抢过还在那一脸肉疼死死捏着望远镜不给的张顺手中的他那支望远镜,瞪眼道:“本帅的!看你那点儿出息!”

说话的同时,孟珙眼睛却是不断朝着贾似道的方向挑眉不已。

本就肉疼不已的张顺得到孟珙的提醒,眼睛陡然一亮,激动万分的连连搓手。看着贾似道的眼神,就仿佛瞬间炙热的仿佛要将他给融化一般。

贾似道的性格这些天他们这些京湖军的将军们也都有所了解,只要不在大事上违背这位年轻的国舅大人下的命令,其余么,真的是一切都好说啊。

此刻又有大帅主动提醒,想来到时候肯定会在旁边帮衬的。

想想这宝贝的好处,张顺等人哪能不激动?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赵毅自然看到了孟珙和张顺等人的小动作,暗自偷笑不已。

对身旁孟珙、张顺等人的小动作,贾似道却是不清楚。他在想口温不花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摆宴是肯定的了,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一盘盘的小菜在端上来;而那那些正在空地上忙碌的人,显然都不是蒙古军中的人,那么只能是随军服侍口温不花这位宗王大人的下人了。

既然确实是设宴,而且设宴的人已经知dào

,那么口温不花设宴是为了宴请谁?他又为什么要在两军阵前设这样一个宴呢?

当然,口温不花设宴选择的位置也是很有意思的。正好在城内投石车的最远距离外,距离襄阳城不算太远,却也绝对不算近!可是这个距离,却是距离那同襄阳城间隔五里以上的蒙古大营却是有些远了。

看到这里,贾似道心中暗叹,如果这设宴的人真是口温不花的话,不说别的,就凭他这份敢将宴席设在襄阳城城门口的魄力,就不得不令人叹服。

“哟呵,还真是摆宴!”这边似乎已经预料到将会从贾似道的手中再敲诈到几支望远镜的孟珙原本心情还是不错的,不过当他端着望远镜看到蒙古人竟然将这宴席摆在了襄阳城门口,顿时大怒道:“这口温不花当真是狂妄,真当我大宋朝无人不成?来啊……”

“哎哎哎,孟帅,先不要着急,不要着急。有人过来了!看看口温不花想完什么把戏也不迟啊!再说,口温不花还没有出来不是?”

贾似道连忙打断孟珙,慌忙制止道。不同思想的人关注的层面也是不同啊。

望远镜中一名举着白旗的蒙古骑兵自蒙古大营中奔出朝着襄阳城下疾驰而来。

“好,那就看看他口温不花想玩些什么把戏。没有本帅号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孟珙话音才落,那打着白旗的蒙古骑兵已经到了城墙下,在距离襄阳城不过二十余步的时候,才猛然勒住战马,战马长嘶一声直立而起,随后重重踏在泥泞的土地上,至始至终那拿着白旗的蒙古骑兵都是稳稳的端坐在马鞍之上,却是动都没动一下,就似乎整个人已经长在了马背上一般。

端的是不愧为马背上的民族啊。贾似道心中暗赞。

“哼,都打着白旗,还在这显摆骑术……”

张顺眼中闪过一抹羡慕,嘴上却是不甘示弱。

其余一众京湖军将领嘴上没说,不过脸上的神情却也尽皆都是复杂不已。

自从幽云十六州被那石敬瑭送给了辽国之后,取周而代之的大宋朝就再也没有了驯养战马的来源。太祖皇帝刚刚登基就迫不及待的北上想要重取幽云十六州却是功亏一篑,到如今大宋朝军中的骑兵虽然还有,不过大多都是身材矮小的川马,同驯养在大草原上的战马相比,除了耐力要强点外,无论身型还是爆fā

力,却都是相去甚远。

也无外乎此刻孟珙等人在不满之余露出羡慕之色了。

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实在是当之无愧的冲锋王牌啊。

“敢问城楼上可是孟大帅?”

城墙下的那员骑士仰头看着城楼,抱拳朗声道。

“不错,正是本帅!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今日本帅就留你一命,有何话赶紧说!”

孟珙上前一步,沉声喝道。

“末将乃我蒙古宗王麾下亲随,我家宗王大人特意在两军阵前设宴,特命末将来请孟大帅和犒军而来的贾大人前往一叙,不知孟大帅和贾大人可敢?”

还真是口温不花设宴!

城楼上的一众将领虽然心中早就有了些许准bèi

,不过当事情真的出现时,还是依然很有些措手不及之感。

这是玩的哪一出?

“大帅……”

孟珙挥手打算张柔,扭过头看着贾似道。显然,他是想问问贾似道的意思,毕竟口温不花请的可不是他一个人,还有贾似道。

“孟大帅,我家宗王大人说了,此次设宴除了宗王大人外还有我蒙古四王子,宗王大人和四王子,只会带随送两名,孟大帅和贾大人若是担心,可自行挑选随从,人数不限。而且我大营中所有兵卒也都会在大营中闭门不出。”

口温不花好大的胆子啊,不仅自己来,还将窝阔台的四儿子也带来了。两个身份尊贵的王爷,竟然只带两个随从!而且还是在距离襄阳城这么近的距离。

他到底想干什么?

孟珙神色一阵变幻,盯着沉吟不语的贾似道,嘴唇蠕动,却是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呵呵,孟帅,既然那口温不花有此雅兴,我大宋若是拂了其美意,岂不让蒙人看轻?”

贾似道自然知dào

孟珙所想,笑着对孟珙点头道。

这件事已经不仅仅关乎贾似道和孟珙两人的安危了,而是直接关乎京湖军的军心士气、襄阳城的民心乃至大宋朝的颜面了。

在两军阵前摆宴,而且所有的条件显然都是大宋这边占优,如果孟珙和贾似道真的不去赴宴,首先打击的就将会是襄阳城内的军心士气,连蒙古人的宗王都有如此胆色,大宋朝的主帅和重yào

人物,却是连吃饭的胆子都没有!

孰胜孰败,一目了然啊。

第233章 听谁说过贾某?

听到贾似道的话,城楼上本来就担心贾似道会头脑一热答yīng

下来的众将,无不大惊失色!

“大人,不可啊……”

“大帅,这是那口温不花的诡计啊……”

“够了!贾大人一介书生都有如此胆色,你等难道都是怂包不成?还是说你们想要让本帅又岂能行那无胆之事?做那无胆之事,让天下人嘲笑?”

孟珙打断赵毅、张顺等一众将领的劝说喝道。

赵毅、张顺、任义。孟瑛等人听到孟珙的话无数齐齐噤声。

他们自然也知dào

这件事非同小可,可是虽说这几天的攻城战中,京湖军占尽了上风,可是谁都知dào

,有那数万的蒙古骑兵在,就靠这城内的不到十万的京湖军,还真不能将口温不花如何。最好的结果也就是双方在这襄阳城僵持下去。

可是谁都知dào

,如今大宋朝跟蒙古人打仗的可不仅仅是襄阳城一处战场,还有已经打到了长江岸边随水准bèi

渡江的四川战区、兵锋直指陪都建康府的淮东两处战场啊。

见到一众将领无不噤声,孟珙扭头朝着城墙下还在安静等待的那蒙古骑士朗声道:“回去告sù

你家宗王,本帅和贾大人定会准时而至!我们两人,也会只带两名随从赴宴!”

城墙下的骑士听到孟珙的话,先是一愣,随即眼中流露出几抹敬服之色。

原本他还以为孟珙和贾似道肯定会带着大批的兵卒随身护卫,却没有想到竟然也跟口温不花一样,只带两名随从。

任何时候,胆识过人的人,都是让人敬佩的,崇尚强者的蒙古人尤其如此!

“孟大帅和贾大人果然好胆色,末将这就回去禀报我家宗王大人,恭候两位大人大驾!”

那员骑士丝毫没有掩饰激赏之色,言词却是比之前恳切恭敬了许多。说完在马背上躬身一礼,转身刚刚跑出两步,这骑士有调转马头奔了回来。

“孟大帅,这些战死沙场的兵卒定然会影响大帅和贾大人的胃口,可否让末将领人前来清理一番?当然,若是大帅不愿,就当末将未曾说过!”

“这些兵卒虽然不是我宋人,不过却也是各为其主,战死沙场被就我等从戎之人分内之事,本帅也不愿看这些兵卒曝尸荒野。三面城墙,你各遣千人前来收殓他们吧。顺便告sù

你家宗王,襄阳城城墙早就……堵死,本帅和贾大人要出城,还需yào

些功夫……”

“谢孟大帅!谢孟大帅!”

……

“似道,你就带这位莫……先生?”

孟珙看着站在贾似道身后的长得比女人还要漂亮的莫夜,惊讶道。孟珙自然知dào

莫夜的身份的,大理国的国使。只是他想不明白,贾似道在这样险恶的场合竟然不带赵毅这个高手,而是带上了莫夜这个身份不太一般的人。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国使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不是给人以口实,惹得两国交恶么?

“呵呵,孟帅,小莫先生的身手可是不比你身边的柳姑娘差哦。”

听到贾似道的话,一直没有任何表情的柳如却是罕见的仔细的瞅了脸色有些发青的莫夜几眼。这样一个娘娘腔会有这么好的功夫?大理国……

显然,她是压根就不信莫夜这个长得比很多女人都要漂亮的男人在武功上真的可以跟她媲美的!不仅仅因为长相,更因为国度。

华夏大地,才是天下武功的鼻祖之地。问任何一个武者,必然都是如此回答。

孟珙见贾似道坚持,也就不再多说,对着贾似道朝自己身后呶呶嘴,一脸你懂得的意思。

见到孟珙如此,贾似道只得报以苦笑,对着柳如抱拳,却是没有说话。

这位孟大帅还是以为他对柳如有念想呢。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也懒得解释,莫夜的身手不错,再加上他自己基本上不离身的大杀器,还真不用学那劳什子莫须有的功夫了。

不过,强身健体还是需yào

的。

孟珙讨了个没趣,也只当贾似道想要先做正事,倒是也没再多说。

襄阳城的四个城门,除了临近汉江的南门依然完好外,其余三座城门,为了防止被口温不花用攻城锤轰开城门,所以在开战之初就被孟珙下令用碎石擂木都给封死了,仅仅是为了清理那些碎石和擂木重新打开城门,就花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而这也仅仅是将襄阳城的南门刚刚打开一条刚好够人穿行的缝隙而已。如果要完全将整个城门打开,估计没有一两个时辰的功夫,那是没有可能的了。

当然,他们两人出了城门,孟瑛还是在加紧清理着城门,毕竟,如果口温不花真的做那不要脸的事情,到时候城门开不了,城内的大军也就只能干看着了。

在贾似道和孟珙走出襄阳城的时候,城墙上拿着望远镜的张柔早就来报,口温不花四人早到了那设宴之处。而城外的蒙古兵卒尸体,也被收殓一空,却是比之前顺眼了许多。

里许的距离不算太长,以贾似道、孟珙四人的脚力,也不过是片刻功夫。

很大的一张长条桌,两两相对摆放了四个位置。此刻,蒙古大营一方的两个位置上,两个人影安坐其上,一个须发斑白的半百老者和一个光着脑壳结着许多小辫子的年轻人。

看到贾似道和孟珙联袂而来,两人起身,左侧的半包老者抱拳朗笑道:“孟大帅果然不愧是当世名将,这胆色实在是让老夫佩服!请!”

说话的不用说贾似道和孟珙也知dào

这老者必然就是这一次亲自督师南下襄阳的主角儿蒙古宗王口温不花了。

“不花宗王过誉了。”

孟珙的话让贾似道险些喷出来。

不过口温不花显然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扭过头一双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贾似道,过了半响才笑着道:”贾大人果然是一表人才龙凤之姿!”

站在口温不花身边的曲出更是从贾似道出现之后,就一直盯着贾似道上上下下不断打量着,那眼中的神色诡异的让贾似道一度以为他是个死基佬,不过口温不花的话却是让他心中一动。

“大宋金紫光禄大夫贾似道见过宗王大人。”贾似道对着口温不花微微躬身一礼,随后起身道:“听宗王大人话中意思,莫非之前曾经听……谁说过贾某?”

第234章 漫天要价

贾似道自认为他如今除了在临安城还有那么点儿虚名外,实在没有多少可能让远在大草原中的蒙古贵胄也能听闻的地步。

临安城中孙奎针对孟珙的刺杀,其中或多或少都有蒙古人的影子在其中,而作为负责金地以及对大宋的一应事物的宗王口温不花,手中自然有属于他掌控的黑暗力量来为他服wù

,这其中自然包括对大宋朝内的情报工作,所以口温不花对他这个曾经搅合了孙奎好事的人有所听闻,也许还有可能。

可是却绝对没有可能说,口温不花会将他这个还没有多少名声的人专门在那蒙古四王子曲出面前提起。

从他和孟珙到口温不花面前开始,那蒙古四王子曲出一双眼睛也就瞟了本应该是今天绝对主角儿的孟珙一眼,剩下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贾似道身上打转。

如果这蒙古四王子是个死基佬的话,那么他就应该更关注跟在他身后的莫夜才是。反倒是口温不花对莫夜多看了几眼。

贾似道可不认为自己身具王八之气,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本来他就有些纳闷这曲出对着自己上下瞅个不停到底想干什么,此刻口温不花的一个果然,却是让贾似道心中赫然开朗。

果然!什么是果然?除了有人曾经在他口温不花面前提过而且还是夸过贾似道外,还能是什么果然?

“呵呵,孟大帅、贾大人,请!”

听到贾似道这看似询问实则更是肯定的话,口温不花眼中闪过一抹赞赏之色,随即不置可否的笑笑,话锋一赚却是转而请两人入席了,显然在这个问题上,因为某些原因口温不花却是根本不想多谈。

孟珙扭头看了贾似道一眼,然后回头对着口温不花抱拳一礼道:“不花宗王,请!”

见到孟珙如此,口温不花也不推辞,朗笑一声带着曲出率先再次落座。毕竟以身份而言,他跟曲出的身份,显然都要比孟珙和贾似道来的尊贵。

蒙人真是不知礼仪!孟珙心中暗骂一声。对他来说,说那句话就跟退让谁先走谁坐上首一样,大宋朝礼仪之邦吗嘛,如果早知dào

口温不花如此,刚刚就应该自己先坐了去。

心中抑郁的孟珙闷声坐下,贾似道自然也跟着落座。

第一回合,显然孟珙在脸皮上小输一阵。

至于莫夜和柳如两人,自然是没有坐下的份的。

四人落座,站在曲出身后的那青衣小仆手脚麻利的给四人面前的酒杯满上。

“孟大帅、贾大人,尝尝我蒙人的马奶酒,请!”

口温不花端起面前的酒杯,看着孟珙和贾似道两人笑着道,说完也不管孟珙和贾似道这两个被请的对象,他自己倒是跟身边的曲出咕噜噜干了。

“不花宗王,请!”

贾似道和孟珙对视一眼,端起酒杯同声道。

不过两人都是端起酒杯晃悠一下做做样子,却是没有真的将这马奶酒喝下去。来赴宴,已经是可以说是胆色;可是若是不管不顾的别人给什么就吃什么,那就真的是无脑了。

口温不花和曲出两人都是一饮而尽,自有后面的仆人前来斟酒水,只是在轮到贾似道和孟珙两人的时候,那侍者看着两人面前纹丝未动的酒杯却是微微一愣,随后收回酒壶,又退到曲出身后。

“孟大帅、贾大人,是看不起我蒙人还是以为王叔和小王会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行那下毒之事……”

“曲出!”口温不花面色一沉,沉声打断曲出,然后再次端起酒杯道:“请1”

随着这一声请,口温不花又是一饮而尽!

坐在口温不花身边的曲出闷闷的盯着依然纹丝不动的贾似道和孟珙半响,赌气似得也端起身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很快三巡酒就已经过去!

口温不花每次都是先请一声,然后自顾自的将面前的酒水一饮而尽、至于曲出也同样如此!自始自终,口温不花都是明知dào

贾似道和孟珙都没有碰酒杯中的酒水分毫,却是没有任何别的表示,就如同压根没有看见一般。

这也让贾似道心中对口温不花再次高看了一层。

蒙人中多骁勇善战之人,却少见足智多谋之辈,再配上口温不花这深不见底的城府,也难怪那窝阔台会将这数万里的大好河山尽皆交付口温不花手中。

“只要大宋能将那霹雳弹的制作秘方交出,从此之后不再行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事,本王明日就撤兵,此后五年内我蒙古不对襄阳城行那兵戈之事,孟大帅以为如何?”

放下酒杯的口温不花,看着孟珙淡声道。

贾似道眉头不由一挑。

他早就料想到霹雳弹的秘密保持不了多久,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被口温不花连名字都知dào

了。显然,在襄阳城内,口温不花肯定保持着一股不小的情报力量。

孟珙不会突然暴起吧?贾似道在暗自警惕之余,也是有些担心孟珙的反应。

“呵呵,这么说不花宗王今日设宴请本帅和贾大人,是为了请我们二人来谈议和之事?”

出乎贾似道意料之外的是,口温不花的突然袭击和狮子大张口并没有让孟珙动怒,而是笑眯眯的不动声色的反将了口温不花一军!

如今的孟珙,估计才是真zhèng

的那位以一己之力撑起大宋江山的孟大帅吧。

果然,口温不花听到孟珙的话花白的胡须一阵抖动。

请议和!

那不是再说他口温不花任怂了败了?蒙古国在这襄阳之战中败了?

“呵呵,孟帅以为大宋同我蒙古相比如何?”口温不花没有在孟珙的话语上纠缠,而是转而问了个似乎根本不相干的问题。

“蒙古雄兵千万,我大宋是万万比不得的。”

“那孟大帅以为我蒙古会同大宋议和吗?”

“……难道不花宗王今日只是为了请本帅和贾大人喝酒来的?”

“……”

听到孟珙这俨然誓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话语,即便是以口温不花的诚服,也不由得一阵气结!都说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今天他算是领教了。

第二回合,孟珙终于扳回一局。

话说到这里,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他再不开口的话,怕是好不容易让口温不花舍下面子来主动议和……好吧,谈判的决心,怕是就要消磨没了。

同样,贾似道也知dào

孟珙同样也很清楚如今大宋朝的情况,莫看他跟口温不花在这为了议和两字唇枪舌剑,实则怕是他心中早就心急万分了。

毕竟四川和淮东两地,还有两路合计快百万的蒙古大军来攻呢。大宋朝可是在节节败退啊!

“呵呵,贾某插一句,不花宗王想必也清楚,有了霹雳弹在,除非不花宗王有能够抵挡我大宋霹雳弹的军械存zài

,不然襄阳城,不花宗王是没有可能攻占的了。当然,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过,既然不花宗王想要谈判,那么我们就都拿出点诚意来可好?”

贾似道话语中却是悄然将这一次的会面定义成了谈判。想必这样,双方应该都是容易接受了吧。

“贾大人说的对,谈判!本王的要求想必贾大人和孟大帅也都听到了,以为如何?”

口温不花面色稍霁,笑着接口道。

“不行!霹雳弹的制作秘方,那是绝无可能!”

这边口温不花话音才落,孟珙已经断然拒绝道。

口温不花眉头微皱,转而将目光停留在了贾似道身上。

“呵呵,那贾某就来说说我大宋的条件吧。不花宗王撤出襄阳地界,三年内不再对襄阳城行那兵戈之事;四川和淮东的两路蒙军,也必须即刻停止南下,撤回到原本驻地所在;不花宗王想要霹雳弹可以,十万匹优良战马;哦,开封和汴京,最好也是能一并归还我大宋朝,那这次谈判就太完美了。”

贾似道看着目瞪口呆的口温不花,笑眯眯的掰着手指头道。

相对于两世为人,前世就久经谈判桌的贾似道,无论是口温不花还是孟珙,那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存zài

啊。

谈判嘛!不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吗?

坐在贾似道身边的孟珙更是听到贾似道的话差点没把一双眼睛给瞪出来。

想想自己先前跟口温不花唇枪舌剑还在沾沾自喜,此刻再看看人家贾似道,这完全是天壤之别啊!什么叫狮子大张口?这才是啊!

看着桌上目瞪口呆的三人,贾似道想着,唉,要是有根烟就好了。

“哈……哈哈哈……哈哈……”

良久之后,口温不花看着贾似道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不过那笑声透漏出的意味却是畅快之极,倒是让贾似道有些意wài



“果然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哈哈!”

笑了足足数十息功夫,口温不花才终于止住了笑声,指着贾似道笑道,随即口温不花笑容瞬间敛去,看着贾似道厉声道:“莫非尔等小儿以为我蒙古真的不能奈何你区区大宋不成?”

这句话要是换成“谁给你的自信”那就完美了!

对口温不花这陡然变脸的功夫,贾似道是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如果这样就能吓住他,那这两世不就白活了?

本来他还担心河北孙奎那边只弄出了一点儿小乱子,不过今天口温不花来了这么一出,却是让贾似道心中瞬间有底了。

能让口温不花这位宗王放下身段主动来商议谈判,那么显然,河北西路的局势显然已经到了火烧眉毛的阶段,以至于口温不花不得不亲自赶回去灭火了。

第235章 为了两国友谊

口温不花的突然变脸,让这前一刻还算和谐的宴席,瞬间变得紧张无比,频临破碎的边缘。曲出是面露不屑之色,孟珙则是心中暗自心焦。

身为当事者的贾似道却是对口温不花这样浅显的手段很是嗤之以鼻。

“不花宗王,如果窝阔台大汗真的倾尽蒙古全国之军来攻我大宋,想来我大宋覆亡也只是在旦夕间而已。不过若是仅凭金地还有中原地区的蒙古军队以及那些附从军队,想要攻占我大宋,贾某说句宗王不高兴的话,还真不能将我大宋如何!宗王以为对否?”

“无知小儿,大言不惭1”

口温不花听到贾似道的话,终于是真的有些怒了。

原本因为某些原因,他虽说对贾似道没有多少好感,但是却绝对是没有恶感的。只是如今的贾似道,却是已经被他划入了赵括之流了,

“呵呵,不花宗王莫怒莫怒。”口温不花的反应在贾似道意料之中,“仅此一道长江天堑,以我大宋朝水师之力,再配以霹雳弹,试问不花宗王何以渡江?好吧,可以从四川走,京沪、淮东、淮西一线,虽说无力反攻,可是若说仅仅守住长江,想来还是可以做到的,孟帅则可以亲自督师四川,不花宗王以为如何?

当然,这还是最好的假设。敢问不花宗王,将驻守金地、中原各地的兵卒尽皆抽调前来攻占我大宋,一旦金地生乱,何人去镇压叛乱之民?若是我大宋朝再胜上一两场,呵呵,有霹雳弹在,想来小胜两场还是可以的,怕是那时候不花宗王就是腹背受敌之势吧。那时,孰胜孰负,怕是还是未知也。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不花宗王能够抽调金地、中原所有兵力的基础上的,呵呵……”

剩下的话,贾似道并没有说出来,不过言语中的意思却是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口温不花根本不可能抽调所有的兵力。

“那就请父汗倾全国之兵来攻,你大宋覆灭也是旦夕之间。”

曲出在一旁不忿的插口道。

口温不花面色数变,却是绷着脸没有说话。难道,这贾似道竟然也知dào

了河北西路的乱势?口温不花看着贾似道,眼神深邃。

“呵呵,倾全国之兵?那如今正在攻伐的斡罗思、科罗木纳、莫斯科、钦察部、马札儿等地又该如何?窝阔台大汗真的会将所有大军都不远万里抽调回来吗?呵呵,怕是如今蒙古想抽身南下,也是无法的吧……”

贾似道看着口温不花依然是那副让人讨厌的笑眯眯的眼神。

听到贾似道这番话,孟珙、莫夜、柳如三人都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dào

贾似道说的都是些什么,可是听在口温不花和曲出耳中,却不亚于那晴天霹雳。

如果是一个蒙古贵族大部落的族长说出这些话,说出这些地名,那么口温不花根本不会有任何的意wài

,可是这是在大宋朝啊!说出这话的可是大宋朝中一个年轻的、据说还是靠着那做贵妃的姐姐青云直上的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啊!

他是怎么知dào

的?而且还知dào

的怎么清楚?看那孟珙的样子,也是不知dào

的啊!连孟珙这位大宋朝声威最为显赫的军方重将都不清楚的事情,他一个年轻的文官怎么知dào

的?

还有谁知dào

?或者说莫非那宋朝皇帝也知dào

了?所以才做出了偷袭襄阳城的决定?

一瞬间,口温不花脑中已经转过无数的念头,不过这念头大多都是疑惑罢了。

“开封、汴京想要我蒙古主动归还,绝无可能。若是贾大人有一天真的以为可以取回开封、汴京这宋人旧都,自去取回来便是!”

口温不花盯着贾似道,良久之后才幽幽的道。

直到这一刻,口温不花才将贾似道真zhèng

的当作一个可以坐在他对面的、可以让他正视的对手,而不是一个他曾经道听途说的依靠着裙带关系骤登高位的年轻人。

随着他念头的改变,谈判的主要对象也由孟珙变为了贾似道。

听到口温不花的话,贾似道只是笑笑,没有接口,他知dào

,口温不花肯定还有下文。顺带着丢给身边一直打着眼色眼见就要脸上肌肉都要抽筋的孟珙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知dào

孟珙是什么意思。自然是让他不要将霹雳弹的制作方法给口温不花。这到最后还不是要对付大宋朝的?不过贾似道既然敢给,又怎么可能没有准bèi



等他作出霹雳弹,咱大宋朝的大炮早就出来了,照样轰得他屁滚尿流!

“霹雳弹制作秘方本王一定要拿到手,不过十万匹战马也是绝无可能。至于四川、淮东一线的战事,撤回去、让出多少城倒是可以商谈一番!”

该抢的也都抢了不少了,现在也不能完全跟大宋撕破脸皮,为了霹雳弹,付出一些代价到是值得的。更何况口温不花也需yào

足够的兵力来对付已经膨胀到近百万之众的孙奎乱民!

听到口温不花的话,贾似道心中暗骂,都说蒙人头脑简单耿直,这口温不花不就比宋人还老奸巨猾?表面上看是让步了,实jì

上,都说的是空话。怕是就算是他不说让那四川和淮东的蒙军撤回去,在有长江天堑阻隔还有数十万宋军兵卒严阵以待的情况下,也是迟早要退回去的吧?

更何况,这么多次,哪一年蒙古人没有攻破个四川的百余城?然后留下劫掠一空的城池丢给宋军将领去捡回来领功?他竟然还说可以商谈一番!

“八万匹战马,两路大军都哪来回哪去!三年不对襄阳城行兵戈之事。”

开封和汴京口温不花根本没可能白白还给大宋的,更不要说他还没有那个能耐能决定这两个重中之重的城池的归属。所以,贾似道很干脆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直奔主题。

“两万匹战马。两路大军可以都撤回去,大宋要给我蒙古十万担茶叶、十万绢布匹、白银百万以充此次军资!”

口温不花也是毫不示弱。

“五万匹战马,霹雳弹贾某保证绝不动手脚,而且还会命工匠去教授不花宗王手下的工匠做出真zhèng

可用的为止,这是贾某最后的让步了。至于军资,呵呵,不花宗王,此战到底孰胜孰负,您老比我这黄口小儿清楚,所以,绝无可能……”

说到这里,贾似道拉长了声音继xù

道:“不过我朝圣上心忧万民,一直不希望两国擅动刀兵,贾某可以上表请皇上为了两国友谊赠送给蒙古大汗茶叶万担,上等珍珠百颗,不花宗王以为如何?”

第236章 你逗我玩呢?

区区一万担茶叶还有百颗上等珍珠,还是打着给蒙古大汗窝阔台为了两国友谊来的。这蒙古大汗的友谊也太廉价了点儿吧?这是打发叫花子么?

口温不花看着依然带着一脸和熙笑容的贾似道,花白的胡子一阵抽抽。他现在是怎么看贾似道,怎么都想一巴掌拍在他那张脸上。

“大宋真愿意将霹雳弹的制作秘方交给我蒙古?”

直觉告sù

口温不花,最好还是不要在那军资的问题上跟这小子继xù

纠缠了。蒙古大汗的颜面和友谊是能用来讨价还价的吗?他贾似道可以不顾忌大宋朝皇帝的颜面,可他口温不花不能。旁边可是就坐着窝阔台的四儿子呢。

“呵呵,不花宗王的意思是,将来这霹雳弹会用到对付我大宋头上了?”

贾似道好整以暇的看着口温不花慢悠悠的吐出几个字。

“霹雳弹是绝无可能的!似道,别的都好说,这霹雳弹本帅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交给蒙古,哪怕这霹雳弹是你……”

“孟帅!”贾似道陡然出声打断孟珙,“谈判嘛,慢慢来,慢慢来。”

他可不想让口温不花知dào

这霹雳弹是他弄出来的玩意儿、

口温不花没有说话,看着贾似道和孟珙之间出现分歧,心中却是在思量着,贾似道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很明显,孟珙是不答yīng

将这霹雳弹交给蒙古的,可是看这贾似道的口气却是可以商量的,而且看模样,似乎他根本就不担心蒙古会用这霹雳弹对付大宋朝一般。

莫非,这大宋朝还有更加厉害的火器?再联想到贾似道之前说的那些如今正是蒙古国主要用兵方向的几个地方,口温不花渐渐感觉到,原本还是一汪清水、以为随时都可以收拾的大宋,似乎正在逐渐变浑,连他这个自认对大宋朝了解的很是透彻的人都是有些看不清白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所以贾某以为,拿霹雳弹这样的镇国军械,来换开封和汴京也不是不能谈的嘛。不花宗王以为呢?有了霹雳弹,蒙古攻伐斡罗思、科罗木纳、莫斯科、钦察部、马札儿等地可是要省力的太多了,何苦守着一座对蒙古来说没有任何用处的破城呢?何不成人之美,还给我大宋?

献出这样的镇国军械给窝阔台大汗,对不花宗王来说该是何等样的巨大功劳?不花宗王何乐而不为呢?当然,不花宗王将霹雳弹用在我大宋朝军将身上的时候,可是要手下留情哦!不要让贾某太难做啊!”

口温不花一脸惊讶的看着贾似道,他到今天算是真zhèng

明白了,为什么大宋朝会有那么多的文臣武将在蒙古大军一到就立马出城投降,不投降也是立马就跑,然后等到蒙古大军撤了之后,又屁颠屁颠的跑回来捡被劫掠一空成为一座废墟的城池,还喜滋滋的向大宋朝的皇帝邀功了。

这些宋人读书人真zhèng

是为了名声和功劳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开封和汴京这大宋朝的两个故都,对亿万宋人尤其是大宋朝朝野上下意味着什么,口温不花自然是很清楚的。

想当初,刚刚登基的赵昀为什么不顾宋蒙之间的盟约,而要兴兵攻打开封和汴京,除了赵昀新皇登基三把火和蒙古背弃盟约有关外,最重yào

的不还是那赵昀为了他这个做皇帝的名声吗?

如果开封和汴京这两大故都真的在他赵昀手中光复,赵昀整个人的声望,将会瞬间达到顶点啊!毕竟,靖难之耻可是赵宋王朝永远挥之不去的梦魇啊。

要是今天他答yīng

了贾似道,那么这开封和汴京两大故都的光复,怕是就是赵昀和贾似道两人的功劳了。赵昀会成为大宋朝的中兴之主,而贾似道就能借着这功劳瞬间成为整个大宋朝的英雄,

端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当然,这跟口温不花有什么关系?没有任何的关系,他真zhèng

关心的只是,大宋能不能将霹雳弹的制作秘方交给蒙古,他能不能拿到真zhèng

的秘方而已。

所以,口温不花确实是有些心动了。

坐在贾似道身边的孟珙,也同样是一脸惊讶的看着贾似道。作为第一支使用霹雳弹的军队主帅,孟珙自然是知dào

霹雳弹的威力的,所以,他对贾似道的决定很是惊讶。

不过在他听完贾似道的那些话之后,却是有些理解贾似道了。毕竟收复开封和汴京这样的功劳,怕是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的。

可以想像,如果贾似道真的拿着这样的谈判条件去告sù

那远在临安的皇帝,莫说赵昀不知dào

霹雳弹的威胁,就算赵昀知dào

,怕是也会立马应下的。

这样的诱惑,大宋朝朝野上下,似乎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

一时间,孟珙心中很是有些不是滋味。

霹雳弹落到蒙古人手中,最后受损还是大宋朝的军队啊!

可是贾似道的这些话,却又让他找不出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

似乎是感觉到孟珙复杂的思绪,贾似道在桌下轻轻拍了拍孟珙的膝盖,丢给孟珙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

“呵呵,若是大宋拿着假的霹雳弹制作秘方给我蒙古,那时候本王找谁去?”

口温不花没有直接回答贾似道的话,而是话锋一转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一个问题。不过他虽然没有明说,言语中却是比最初的时候已经有了松动了。

“所以啊,贾某之前就跟不花宗王曾经明言过,一旦议和达成,大宋会派遣一两位军器监的工匠前去指导蒙古工匠制作这霹雳弹,只有蒙古工匠成功做出可以爆zhà

的霹雳弹,他们才会回我大宋。若是不能爆,王爷大可留他们一辈子。想来,以不花宗王的手段,自然可以让这些工匠尽心尽lì

的。

当然,话又说回来。说实话,这霹雳弹我大宋朝的兵部也是刚刚研制出来,性能极其不稳定。不花宗王想必也看到,之前的几战中,很是有为数众多的霹雳弹落在了襄阳城城头上。喏,看那城头上的痕迹,就是霹雳弹炸了我们自己人留下的。

而且火器这个东西,不花宗王肯定也知dào

,威力是大,可是却也有伤人不利己的时候。在襄阳城还好,在临安城可是有逾百位的工匠在制作霹雳弹的时候被炸死。

贾某不知dào

不花宗王手下到底有多少精通火器的工匠,如果多倒是还好,若是少了,那……贾某还真不敢保证,不花宗王拿了霹雳弹的制作秘方,到底需yào

多久做出这能够使用的霹雳弹。言尽于此,还望不花宗王多多体谅。”

贾似道一番半真半假的话倒是说的情真意切,倒是让口温不花有些意wài

了。

不过贾似道的这番话,反而让口温不花有些相信贾似道的诚意了。如果贾似道一口保证,蒙古拿了霹雳弹的制作秘方就立马能够做出霹雳弹的话,口温不花那是无论如何也是不信的。

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很简单的一件事情,他偏要想的很复杂;而有时候,一件复杂的事情,却偏偏用最简单的头脑去处理。

见到口温不花沉吟不语,贾似道知dào

他其实已经很心动了,如今就差点儿猛料了。

“呵呵,当然不花宗王也可以不要这霹雳弹的制作秘方的,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这样的话,就不会有我大宋朝的火器落到打我们自己人的地步了,毕竟,贾某也不希望看到有一天有人用我大宋朝制作出来的军械来对付我大宋朝的兵卒。

若是不花宗王愿意放qì

霹雳弹的制作秘方,呵呵,那开封和汴京也就当贾某没有说过如何?当然,还是按照不花宗王先前说的,有一天贾某认为我大宋能够自己拿下开封和汴京旧都,我大宋自然会亲自遣兵前去取回来的。呵呵,还请王爷到时候不要骂贾某背信弃义才是。”

大宋朝从来都没有放qì

过对收复开封和汴京两都的野望,这一点儿所有宋人都知dào

,蒙古人同样也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贾似道也没有必要故作高姿态。

收复开封和汴京,用什么收复?

霹雳弹啊!

“贾大人和孟大帅能代表大宋朝皇帝?”

口温不花深深的看了一眼贾似道,终于将眼睛移向了当了半天透明人的孟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口温不花这一次却是将贾似道放在了孟珙之前。

对此,贾似道只是笑笑,看来口温不花也是黔驴技穷了,竟然用起了这样的小伎俩了。

孟珙扭头看了贾似道一眼,显然是在询问贾似道的意思。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孟珙也算是看出来了,带兵打仗贾似道有没有他强,目前么,还不知dào

;不过至少这谈判一途上,他跟贾似道的差距却是显而易见的。

孟珙知dào

贾似道不会是那种为了自己的名声而会出卖大宋的人,所以干脆将事情的决定权,都交给了贾似道。

看到孟珙的眼神,口温不花有些失望,这孟珙也真是,好歹也是统兵数十万的大帅,竟然对这样一个年轻人言听计从,甚至在这谈判之事上,还隐隐有以他为主之意。

“不花宗王,议和之事无论是孟帅还是贾某,都是不能代表皇上直接跟蒙古议和的。”

“那贾大人之前洋洋洒洒数千言,都是在……逗本王玩了?”

第237章 我出场费很贵的

口温不花面色一板,满脸的不悦,大有一言不合就要翻脸的趋势。

如果不是四川和淮东两面战场的赵荣瑞、赵葵不整齐,贾似道真的很想对故作姿态的口温不花说一句,我就是在逗你玩。

不过想想四川和淮东,贾似道还是忍了。

“莫非,不花宗王可以代窝阔台大汗同我大宋议和?可以代窝阔台大汗拿我大宋朝的开封和汴京两城来换我大宋朝的霹雳弹制作秘方不成?那就再好不过了,贾某这就命人以八百里加急的信报向我朝圣上请旨同不花宗王议和可好?

贾似道一脸欣喜的看着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口温不花道,末了似乎意犹未尽,再次补刀:“不花宗王不要担心,八百里加急,最多五六日功夫,我朝圣上就会有消息传来跟不花宗王商谈议和之事……”

“住口!你这小儿当真是好生歹毒!”

贾似道话没说完,已经被咬牙切齿的口温不花给厉声打断。

简直是字字诛心啊!

口温不花感觉自己的胸口再一次被狠狠的插了一刀,他知dào

如果他再不打断贾似道的话,说不定今天他就真的会忍不住要对这小儿上演个全武行了。

“不花宗王,此话是何意?我大宋朝有句古话说的好,谈判不成仁义在,不花宗王为何要出口伤人呢?”

贾似道带着三分无辜、三分委屈、三分不满,抗议道。

“……”

我出口伤人?我要是能出口伤人,我早就出无数口把你碎尸万段了!口温不花花白胡子一阵抽搐,捂着胸口,无言以对。

口温不花经过多次挨刀,终于认清楚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口舌功夫上,他不是比不上贾似道,而是根本没得比!

好吧,今天在这黄口小儿这儿受气了,总算是还有一个收回利息的地方。这次做了那么大的牺牲,该要点儿什么好呢……

想到这里,口温不花顿觉心中好受的多了。

“不花宗王……”

贾似道欲言又止!

“说!”

“您真的能做窝阔台大汗的主跟我大宋议和?”

“……”

孟珙感觉自己憋的很辛苦,一向冷淡的柳如看着贾似道的背影罕见的带了点儿笑意,只有莫夜有些怜悯的看着口温不花。

你……何苦来哉?

“不花宗王,能不能啊?您老倒是回个话不是?”

贾似道今天是铁了心要将刀子插到底了。

“本王会上表大汗,同你大宋议和。一月之后,开封城宋蒙两国议和!”

暂时安抚大宋,同大宋边议和边时不时的劫掠下两国分界线周边的大宋城池补充下蒙古的人口和消耗,这本就是窝阔台的意思,要不然又何必在数月前派了大批使节不远万里到临安府来跟大宋议和?

当然,说是议和,实则两国也是各有打算。蒙古想要在敲诈点儿大宋朝粮食金银茶叶等物,大宋朝则是除了希望解决充作粮食产地的四川等地的安危外,不也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发动了襄阳之战吗?

口温不花这一次发动襄阳之战,是得到了窝阔台首肯的。敲打下不听话的大宋,显然是必须的。只是他亲自督师南下,窝阔台却是不知dào

的。

具体如何安排惩罚,惩罚到何种程度,都是口温不花自己来决定,所以说口温不花能够决定跟大宋议和倒是没错的,只是这话显然不能直接说出口啊!尤其是不能像贾似道那样说出口不是?

先不说身边有没有曲出,就算没有曲出,口温不花也不敢啊!一旦这些话传到了窝阔台耳中,怕是他这个逍遥宗王就要到头了吧。

“开封城议和?不花宗王为何要舍近求远?襄阳城难道不好吗?”

贾似道有些意wài



“贾大人不是说要用那霹雳弹换开封城和汴京吗?选在开封不是正和贾大人心意?”

先让你大宋吃点儿甜头,等到蒙古将霹雳弹秘方拿到手,让工匠们好生研制,就算你真的做了些许手脚,有你派来的工匠在,总是有手段让他们给我蒙古做出来的吧。

开封和汴京还给你大宋可以,可是我也没有说不能再夺回来不是?

一听口温不花话语中透露出来的意思,贾似道和孟珙无不大喜。

如果真的能将开封和汴京两都拿回来,这绝对是大宋朝数百年未见之功勋啊!

“那好!贾某这就命人以八百里快马将此次议和之事禀报圣上,蒙古请求议和……哦,不,是宋蒙再次要议和!请圣上尽快将议和大使遣来襄阳城,前往开封同不花宗王议和!”

见到口温不花瞪眼,贾似道也没有在某些字眼上继xù

占小便宜,徒惹人厌,完全没有必要不是。

“呵呵,遣那议和大使倒是不必了,本王会亲自休书一封遣人送往大宋皇帝处,此次议和大使我蒙古不跟任何人谈,而是就要跟贾大人你谈!”

看着笑容陡然一僵的贾似道,口温不花感觉自己终于可以出点儿心中恶气了。

“我?贾某做议和大使?”贾似道指着自己,疑声道。

“正是!除了贾大人,我蒙古不跟大宋朝任何的议和大使谈议和之事,若是贾大人不愿,那这场战事就只能继xù

打下去了。”

“……”

这完全是赤果果的威胁!

“贾大人,你劝说大宋皇帝将霹雳弹制作秘方给了我蒙古,我蒙古怎能小气?想想,若是大汗真的愿意将开封和汴京在此次议和的时候还给大宋,贾大人作为这议和大使将会是何等惊天功勋?这等好事,岂能便宜他人?本王这可完全是贾大人你好啊!”

口温不花好整以暇的看着笑容僵硬的贾似道,笑眯眯的道。

真是爽快啊!

任你口舌生花又能如何?这个世界,还是强者为尊不是?

贾似道看着笑眯眯的口温不花,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似乎是想要从口温不花脸上看出些许他一定要他前往开封城做那议和大使的用意。

可是口温不花显然是不会让他如意的。

他想不明白,口温不花为什么非要让他做这个议和大使,刚刚给他的教xùn

难道还不够么,还偏要选他,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堵么?

趁着谈判软禁他?杀了他?还是为了别的什么?亦或是口温不花已经知dào

那霹雳弹是他做出来的?

贾似道不知dào



“呵呵!”贾似道勉强笑笑,“不花宗王,贾某身为我大宋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出场费可是很贵的,更莫说我大宋从来未曾有过如此先例,莫非不花宗王想要再跟今天这般同贾某谈判一番?还是说不花宗王根本不是为了议和,而是为了私愤……杀我?”

第238章 狮子大张口弱爆了

重活一世,贾似道不想才过了没几天好日子就又挂了。更何况,临安城中,徐若曦怕是已经大腹便便了。前一世,他来去了无牵挂,可是这一世却不同!

所以,贾似道很怕死,更不想不明不白的死!

开封是谁的地盘?蒙古人的地盘啊!他要是真做了这议和大使,到了开封不就是到了蒙古人的手心里?到时候,他是死还是活,不是这口温不花一句话的事情?

说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话贾似道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国与国之间,最重yào

的是什么?利益罢了。

之所以不斩来使,是因为来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如果真是得利要超过付出,不用怀疑,肯定会有人愿意动手的。

就算是不杀,囚禁不可以么?贾似道丝毫不怀疑蒙古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强权即公理,这个真理在后世都还被某个国家用的炉火纯青,在这个冷兵器为主信息传递落后的时代,更是如此吧。

无论是死还是被囚禁,都是不是贾似道想要的结果。

“嗤!说来说去,原来贾大人是怕死而已。”

一直没有机会插口的曲出,这个时候终于找到了讥讽贾似道的机会,嗤笑一声讥讽道。

“呵呵,那请四王子也做此次宋蒙议和的大使可好?贾某也不需yào

四王子跟着贾某到临安城这么远的地界,只需yào

四王子跟着贾某到襄阳城内谈这议和之事就好,四王子可敢?”

“小王又有何不敢……”

“曲出!”

曲出不解的看了一眼打断他的口温不花,恨恨的瞪了贾似道两眼,终究还是没有继xù

说下去。

“我蒙古还不至于如此下作!若是贾大人不信,此次议和就此作罢如何?”

口温不花看着贾似道的眼神有点儿冷。

大宋朝看不起金国、辽国、西夏乃至所有中原以外的王朝,这点儿谁都知dào

。如今蒙古虽然势大,可是蒙古人同样也知dào

,宋人是看不起蒙人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蒙人也看不起宋人。当然了,这两种看不起,内在和实质却是不一样的。

都说打人别打脸,骂人勿揭短,贾似道这是赤裸裸的不相信蒙古人的国家信誉了,也恰好戳中了口温不花这一类人的心头之上。

贾似道听到口温不花这明显是带着点儿赌气口吻的话,脸上露出几抹讥讽之色。

这议和,可是你找的我们,不是我们找的你。虽然说现在对大宋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议和来换取时间,解决掉四川和淮东两路战线的威胁,可是你口温不花同样也是焦头烂额。

“再次到底是不是贾大人为这议和大使之事,也不是贾大人自己说了算的,本王会直接将我蒙古的要求随信告知大宋皇帝。到底该如何选择,想来大宋皇帝应该比贾大人明白。”

口温不花见到贾似道脸上的讥讽之色,老脸有些赧然,继xù

冷哼道。

派遣一个臣子来议和,再以开封和汴京为诱饵,就算这贾似道是皇帝的弟弟,怕是那大宋皇帝也会应下的。

贾似道如今是明显不想去开封议和,如果赵昀非要他去的话,贾似道是不可能违逆赵昀的意思的,那么君臣之间自然就会因为此事生出龃龉。能够顺便给宋人君臣之间添点龃龉,口温不花自然是乐意效劳的。

听到口温不花的话,贾似道和孟珙脸色无不一变。

哪怕是没有开封和汴京在,为了缓解四川、淮东的战事,赵昀也会答yīng

的。更何况,襄阳城的具体状况,赵昀根本不清楚,自然是不知dào

口温不花其实在襄阳城根本没有讨的了好。

若是口温不花再将开封和汴京这两件重量级的筹码加到议和的谈判之中,孟珙和贾似道,怕是只要不是割地灭国的要求,其余无论蒙古提出任何要求赵昀以及朝中的满朝文武都会答yīng

的。

口温不花这是铁了心要让贾似道去开封城啊。

原因呢?

贾似道不知dào

,孟珙同样也不清楚。

正是因为不清楚,所以才担心。

贾似道深吸一口气,让有些混乱的心绪平复。

“呵呵,承蒙不花宗王如此看得起贾某,如今看来这议和大使天大的功劳,贾某是非要不可了!既然不花宗王如此看得起贾某,贾某若是再推辞,那就太过不识趣了……”

“似道,不可!此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啊!”

孟珙一把扯住贾似道的手臂,急声道。

“孟帅,不必担心,若是真能兵不血刃的收回我大宋开封和汴京两大故都,似道就算是舍了这条命又如何?更莫说,呵呵……贾某这条命不是那么好拿的。”

贾似道拍拍孟珙的手安慰道,随即看着口温不花冷声道:“贾某做这议和大使又如何?只是,呵呵……希望不花宗王……贾某之前说过,贾某身为我大宋朝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该是何等身份,想必不花宗王也清楚,若是此次议和窝阔台大汗不将我大宋开封和汴京还给我大宋,议和之事,倒是真可以就此作罢。”

“那我蒙古百万大军攻破建康再拿你大宋一都又如何?”曲出插嘴不屑道。

贾似道只是看着口温不花,却是搭理都没有搭理曲出。

“你……”

身为大汗之子,曲出什么时候这样被人无视过,一拍桌子就要暴怒而起。

“曲出!”

口温不花怒喝一声!

“王叔……”

“此事本王自有打算,会亲自向大汉禀明一切,你稍安勿躁!”口温不花不容置疑的道。

“……是,王叔!”

曲出看着口温不花沉默半响,终于还是在口温不花严厉的眼神中闷声坐下。

“贾大人,孟大帅,开封和汴京若是还给大宋,可是不仅仅只是两城之事了……”

“不花宗王,贾某可否冒昧问宗王一个问题?”贾似道突然插口道。

“……贾大人有话请讲!”

口温不花对贾似道打断他话的无礼之举,俨然有些不悦。

“那贾某就冒昧问不花宗王一句,金地河北西路如今可还一切都好?”

听到贾似道的话,口温不花身子猛然一震,深邃的眼眸中精芒大盛紧紧盯住贾似道。贾似道也是毫不避讳的淡笑着正视着口温不花,没有半点儿要躲避的意思。

良久,口温不花才朗声一笑:“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贾大人消息好生灵通,本王佩服,佩服!”

“哈哈,彼此彼此,王爷过奖了!”贾似道笑眯眯的抱拳一礼道。

“莫非贾大人以为河北西路的那小小叛乱,就能动摇我蒙古整个金地不成?就算本王不回返,此刻想必大汗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只待我蒙古大军一到,这些许的叛乱,又能翻起多大的风浪?贾大人是否太高看了那些叛乱?还是说……这叛乱是大宋一手策划的?”

口温不花笑容不变,眼神却是冰冷。

他压根就没有怀疑这场叛乱是不是跟贾似道有关系,在他看来,以贾似道的年纪和地位,要做到这一点儿是绝无可能的。更莫说掌控距离临安足足数千里之遥的金地了。

倒是大宋朝,却是有很大的可能。

不过,口温不花也仅仅只是怀疑而已。所以,他想要试探一下贾似道的反应。

“怎么会?金人恨我大宋还来不急,又怎么会帮我大宋呢?不花宗王说是也不是呢?”贾似道好整以暇的看着口温不花,矢口否认道。

听到贾似道这样一说,口温不花心中的怀疑不仅没有消去,反而更添了几分。

莫非,大宋朝廷中真的出了高人?还真的勾搭上了残留的金人余孽?莫非金地还有更多的金人余孽准bèi

爆起?要不时机怎么会选的如此之好呢?

一向胆怯的宋人来了个偷袭襄阳城,紧接着金地就生了这十数年来少有的叛乱!更有那么多的军械可用!若说后面没有势力支持,那是打死口温不花也是不信的。

脸上神色变幻,口温不花一瞬间已经想到了很多很多。

看着神色阴晴不定的口温不花,贾似道心中暗笑。虚虚实实,让你去疑神疑鬼吧。

“贾某以为,为了宋蒙之间的友谊,如今正是恢复宋蒙联兵灭金协议的最好时机,开封和汴京交给我大宋,宋蒙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为我大宋地界,黄河以北的金地归属蒙古,我大宋没有任何的异议。

只要蒙古答yīng

这个条件,其余一切都是可以谈的,甚至我大宋可以再次跟蒙古联兵,协助蒙古剿灭金地的金人叛乱,让宋蒙两国友谊源远流长,皆大欢喜啊!不花宗王以为如何?

贾似道笑眯眯的看着口温不花道。

口温不花、曲出甚至包括孟珙、柳如、莫夜等人,无不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贾似道。

孟珙和柳如、莫夜三人是一脸佩服,毕竟不管事情成不成,至少贾似道已经做出了近百年来从来没有人做出来的事情,而口温不花则是一直在想,他怎么敢?

这还是议和吗?

狮子大张口什么的跟贾似道这比,简直是弱爆了啊。贾似道现在完全是打算凭着他一张利口兵不血刃的将包括开封、汴京在内、黄河以南千余里方圆的土地全部拿回来啊!

第239章 底裤都亮出来了

“哈哈……哈哈……”

口温不花突然指着贾似道止不住的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眼泪都流出来。

贾似道静静的看着一直大笑不已的口温不花既不打断,也不脸红,就这样静静看着。

“贾大人,端的是好手段,好手段啊!说的本王都差点真的信以为真了!”

口温不花笑声陡然一停,冷声道。

“不花宗王严重了,其实不花宗王比谁都清楚,贾某说的都是事实。试想一下,此次不管议和成也不成,怕是蒙古从此之后就不能如先前一般肆意的在我大宋境内打草谷劫掠了吧!当然,蒙古骑兵,确实堪称天下第一,我大宋是远远不如的!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大宋真的没有任何办法应对。霹雳弹只是我大宋正在研制的众多火器中的一种。嗯,我可以给不花宗王看一件东西,想必王爷就会清醒许多。”

贾似道说着就将手往怀里掏去。

“宗王大人、四王子,小心!”

站在口温不花和曲出身后的两个仆人见到贾似道突然伸手往怀里掏,顿时齐齐惊呼,在两人惊呼的同时,却是身子也未曾停留过,同时以狮子搏兔之势朝着贾似道和孟珙扑来。

站在贾似道和孟珙身后的柳如和莫夜没有看清贾似道的动作,不过却是看清了他们一直防备的两个高手的动作,一声不吭的也是扑了上去。

倒是坐在桌子上的四个人,尤其是贾似道和口温不花这两个当事者,却是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砰!砰!”

两声闷响,却是扑出去的四个人,已经狠狠交手了一记,各自倒飞出去。劲风横扫桌面,根本没有吃过的东西顿时一片狼藉。只有被四人护住的酒杯倒还完好。

口温不花看着贾似道,眉头微皱。

“住手!”

正准bèi

再次扑上去的两个口温不花和曲出的护卫,只得匆忙收住身形,忌惮的看了站回原地的柳如和莫夜一眼,却是一左一右的走到了口温不花和曲出身侧站定,那眼神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手还放在怀中的贾似道,大有一言不合再次暴起之势。

“你们太紧张了。都说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如果我想杀你们……嗯,还包括不花宗王和你们的四王子,你们两人功夫虽高,却终究还是个人。而我手中拿的……也不是菜刀啊!”

贾似道说着,一直放在怀中的手却是终于掏了出来。

一柄尺许长的银色物事出现在他手中,被他顺手放在了桌面上。

众人的眼神,齐齐汇聚在那放在桌面上古怪的却又莫名透露出几分美感的物事。

“这是何物?似道!”

口温不花还没有开口,弄不清楚状况或者说好奇心极强的孟珙倒是先开口了。

“这是什么东西倒不要紧,不花宗王还有孟帅,还是派人去报个平安吧,若是再不说一声,怕是不花宗王的数万铁骑就要冲过来把我等碾成肉泥了!那贾某死的可就太冤枉了。”

贾似道笑着指了指口温不花身后。

唉,都说富贵险中求,将自己身上最后的底裤……不底牌都亮了出来,这口温不花要是再不上钩,那就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身后已经有隐约的马蹄轰鸣声传来。而在襄阳城的城头行,同样也是有些喧哗,显然,刚刚四个高手突然交手的一幕,在后方一直密切注视着这场大宴的双方兵将也都看到了。

口温不花挥挥手,站在曲出身边的那个侍者飞奔着离去。孟珙点点头,站在他身后的柳如略一犹豫,也转身朝着襄阳城的方向走去。

“不花宗王,告sù

您的人,记得带个箭靶过来,还有,一会动静儿有点儿大,让大营中的人不要太过紧张!不要太紧张!”

贾似道看着一直盯着那粗糙左轮手枪的口温不花笑眯眯的道。

人都走远了,他才开口,显然是在故yì

让那侍卫等会再跑一趟了。

……

一支孤零零的箭靶出现在距离四人所坐的桌子三十步外的地方。

“不花宗王,诸位,捂住耳朵!”

话音未落,坐在座位上的贾似道已经拿起桌上的左轮手枪,指向了那三十步外孤零零的箭靶。

“轰!”

一声惊天的巨响猛然响彻众人耳膜之间,让一众人耳中无不嗡嗡作响。

寥寥白烟升腾而起。

“咳咳咳……试验品,见谅见谅!”

浓郁的烟雾中传来贾似道被呛的连串咳嗽声。

不过在场的众人却是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因为所有人的眼睛此刻已经全部聚焦到了那三十步外的箭靶上!就连口温不花、曲出、孟珙都被那轰鸣声吓得险些摔倒在地的尴尬事件也是没有人在意。

箭靶中心处,那小儿拳头大小的巨大孔洞清楚的在向所有人阐述着,如果被这个奇形怪状的火器轰到身上后,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看到口温不花、孟珙尤其是口温不花身后的两个侍卫那惊恐的眼神,贾似道甚是满yì

,惬意的吹了吹余烟寥寥的枪口,笑眯眯的道:“只是试验品,还不够稳定。不过,威力还是可以的,不花宗王以为如何?”

口温不花一脸警惕的盯着贾似道把玩的手枪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威力甚大,不过怕是也只有一枪之力吧……“

“轰!”

口温不花的话还处在余音寥寥中,贾似道已经拨了下左轮再次飞快的打了一枪,用行动告sù

了口温不花结果。

只是不知dào

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枪,贾似道并没有打中靶心,而是打在了箭靶身上,再次将那厚厚的箭靶开了个洞。

这个时候,口温不花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他发xiàn

,似乎只要这个东西在贾似道手中,他的小命儿似乎都已经在别人掌控之中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还是贾似道口中的试验品,如果真是研制成功了,大规模的被宋军装备,以这火器的威力……

好在射程只有三十步啊!

不过口温不花这庆幸并没有持续多久,这只是试验品啊。而且这三十步显然不是这火器的极限,谁知dào

宋人以后会不会将这射程弄到百步甚至百步外?

那蒙古骑兵……

口温不花已经不敢想了。

第240章 未雨绸缪

襄阳城,原本的知府府衙现如今的孟珙京湖制置使行辕。

“似道,你为何一定要答yīng

将霹雳弹给那口温不花?甚至还答yīng

要派工匠帮zhù

口温不花制作那霹雳弹?蒙古人一旦拿到霹雳弹,到最后,肯定还是会用在我大宋头上,你啊你,这是拿我大宋无数男儿的性命当作儿戏啊似道!”

一走进大堂,孟珙就迫不及待的抓住贾似道一脸痛心疾首的道。

在两军之间的那场宴席在半个时辰前已经结束。

在贾似道几乎将如今能够拿的出底牌全部拿出来之后,本就不太坚定的口温不花总算是让步。除了承诺会将四川和淮东战区的两路大军全部退回原本驻地、答yīng

在今后三年内不再攻伐襄阳城外,还答yīng

了将会尽lì

促成窝阔台答yīng

将开封和汴京以及开封和汴京周边千余里地界的土地交还给大宋、宋蒙以黄河为界。

而若是议和成功,再次签订了宋蒙盟书后,大宋将会提供霹雳弹的制作秘方、并且派遣工匠指导蒙古工匠制作霹雳弹,同时还要将金地跟大宋有联系的余孽信息全部交给蒙古,最后则是一些两国面子上的功夫了,那就是重开宋蒙边贸,大宋给予蒙古金银铜钱币若干万、丝绸绢布、茶叶甚至一些用于生活的精铁制品等等,而相应的蒙古则会每年给大宋提供一定数量的优良战马。

可以说,在开封的议和还没有开始,可是议和的主要内容则是已经大体的被口温不花和贾似道两人给定了下来。

这一次的议和,大宋方面所面临的压力显然要小的多,而口温不花要解决的问题,就要比大宋多的太多了。

包括开封和汴京两大旧都的千余里地界土地的归复,对大宋来说,是可以付出任何代价的。而对蒙古来说,这两座早已经被劫掠一空的城池,实jì

上象征意义也是远远大过实jì

意义的。

归根结底,这个议和,还是要看蒙古大汗窝阔台的意思而已。只要口温不花能够搞定窝阔台,那么这一次的议和,基本上已经是大局已定了。

若是议和真的成功,几乎将底裤都亮了出来的贾似道,作为这一次议和的最大功臣,收获也将会是无与伦比的巨大。

当然了,这都是后话。毕竟,这是可以想像的最好结果,至于最坏的结果,战事一停,就算任何东西都拿不到,对大宋来说也不过是继xù

回到原本的模样而已,又能坏到哪里去?

所以,不管这议和的结果如何,对大宋来说,都是只有利而没有多少弊端存zài

的。唯一需yào

担忧的就是,贾似道个人的安危了。

为了表示蒙古的诚意,口温不花将会首先撤离襄阳城周边,直接领军回返。当然,口温不花此刻已经是归心似箭,这个诚意也只是象征性的意义大过实jì

意义而已。

真zhèng

让贾似道看重的是,口温不花在退兵之时,除了将议和的照会发往临安城外,同时还会行文四川和淮东两大战场的蒙古将领,暂息兵戈后撤百里。

一旦议和达成,所有的蒙古军队都会撤离到重新规划的宋蒙边界内。当然了,如果议和没有谈成,那一切就都不存zài

了。

不过那时候,大宋已经有了准bèi

了,至少不会向现在这样被动就是了。

“还有,似道,你先前用的那件物事是什么东西?真是兵部军器监弄出来的东西?你就不担心那口温不花看中了,狮子大张口要那东西?如此利器,若是落入蒙古人手中,将会是大宋的心腹之患啊!”

孟珙喋喋不休,似乎要将心中憋了半天的疑问一口气都倒出来。

无论是霹雳弹还是那火枪也好,孟珙都不认为那是兵部那群废物能够作出来的。对兵部那些官吏们的行径,孟珙还是很了解的。

就连大军用的兵械铠甲有时候都会有大量以次充好的东西存zài

,兵部那些大老爷们,都是读书人,又怎么可能会对已经被认为除了在制作烟花节日里添点儿气氛、并没有多少大的作用的火器,突然生出这么大的兴趣?能好好的将所有的兵械都做好,他就谢天谢地了。

别的,他还真没有多少奢求。

“咳,那东西,都是似道认识的一个工匠做出来的,似道觉得威力还可以,就让那工匠做了两把带在身上防身之用。至于那霹雳弹,似道也只是一个大概的想法,具体如何配料如何制作,也都是那工匠的手段、”

贾似道自然不会承认,两样东西都是他弄出来的。毕竟,这要是传出去,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不是?

孟珙点点头。他也不认为这两样威力绝伦的东西真是贾似道弄出来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贾似道是书生,这件事情不用怀疑,如果再在奇技巧淫上有这么深的造诣,实在是太不是人了不是?

“似道,你告sù

我,你到底是作何打算的?若是那蒙古真愿意将开封和汴京还给我大宋,并且以黄河为界,暂息兵戈,你真要将那霹雳弹交给口温不花不成?”

“孟帅,那口温不花已经盯上了霹雳弹,就算是我不将那霹雳弹的制作秘方交给蒙古,难道他就不会自己找皇上要吗?似道不说,想必孟帅心中也已经有了答案。

只要口温不花愿意用开封和汴京做为筹码,不要说这区区霹雳弹,怕是就算是要你我的性命,朝中那些目光短浅的臣工们,怕是也会马上屁颠屁颠的答yīng

吧?我们还游的选择吗?”

贾似道看着孟珙正色道。

这件事情,已经是无解,他比谁都清楚。从口温不花这么快就弄清楚了霹雳弹的名字就可以知dào

,襄阳城内,肯定有着大批的蒙古细作在活动。

贾似道只能庆幸,在他决定制作霹雳弹的时候,就让跟随他前来襄阳城的两千禁军兵卒将襄阳城军器监给看守的严严实实,如果不是他未雨绸缪,怕是今天,口温不花就不会用这样的低姿态来主动求和了。

而是会直接选择撤兵离去,等到他平定了河北西路的孙奎作乱后,拥有霹雳弹的蒙古大军,必然会给一无所知的大宋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

好吧,退一万步讲,他和孟珙可以趁着朝廷不知dào

霹雳弹存zài

的时间差,矢口否认有霹雳弹的存zài

,可是难道口温不花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现在还有他带来的禁军看着,就算这样贾似道还是觉得不够保险,只得让赵毅每天盯着。一旦他走了,霹雳弹虽然说分批制作,最后组装都是由固定的人完成,可是难保不会泄密。凭着那些细节,难保口温不花就做不出霹雳弹。

朝中会作出的选择已经可以预料,口温不花还有大把藏在暗处的手段可以肆无忌惮的使用。还不如干脆应下来,光明正大的将那所谓秘方交给口温不花,来为大宋争取最大的利益。也少了那为了完成口温不花命令的蒙古细作疯子般到处乱咬,让大宋减少点儿损失。

何乐而不为?

这些事情,贾似道知dào

,不用他说,孟珙也知dào

,可是他也同样知dào

,孟珙只是因为转不过那道弯,或者说控zhì

不了心中那股气。

所以,他只是想找个埋怨的对象而已。

恰好,贾似道愿意做那个对象而已。

“我大宋终究还是太弱了啊!孟帅!”贾似道幽幽轻叹一声,“四川和淮东,战事糜烂。不需yào

赵荣瑞和赵葵打败蒙古人,只需yào

挡住他们,似道又何尝愿意作出这样的事情?虽然说,给蒙古的霹雳弹制作秘方将会同我大宋将来使用的不同,可是再不同的霹雳弹,他也是霹雳弹,似道却不能不让他爆zhà

。我也不想这样。

为了应对这一次的危机,我甚至不得不将才埋下不久的棋子,提前使用了出来。棋子既然已经暴露,那就意味着即便还能起些作用,却是终究不如在特定的情况下发动要取得的效果大啊。”

贾似道同样也很不甘心。

孙奎原本是他做为将来反攻金地使用的,现在用出来,可以想像,一旦口温不花回到金地之后,孙奎的失败将会是必然的。

费了大把的气力,才种下的棋子刚刚用出来就要夭折了,实在是让他很是不甘,可是却也是无可奈何。

贾似道自然不知dào

,他还是高看了孙奎,同样也小看了那些金国余孽们的赌博心理。这一次就算他不下令让孙奎动作,怕是孙奎也会顶不住压力自己跳出来。

世间之事,一饮一啄,当是自有定数。

站在贾似道身边的孟珙,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不由自主的一呆。

在宴席的时候,他就在纳闷,为什么口温不花会在听到贾似道问那河北西路可还都好的时候,会如此的失色。

河北西路可还都好,显然是在说,金地的河北西路乱了!

原本孟珙只是怀疑那河北西路的乱局,会是个巧合。毕竟,他不认为,贾似道会有如此大的魄力,在大宋都没有太安稳的时候,就直接将棋子种到了蒙古人的地盘上,这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不是?

可是在贾似道说出这句话之后,孟珙才骇然的发xiàn

,原来那河北西路的乱局还真的是贾似道安排的。甚至听他口中的意思,那乱局还是匆忙布置下的,时间还是很短,可是仅仅是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弄得口温不花也有些心神不宁,显然不会是很小的乱子、

孙奎?

孟珙脑中陡然浮现这样一个名字!

看着骇然的孟珙,贾似道苦笑着道:“没错,就是孙奎。在离开鄂州上江海的襄阳水师战船之前,我就让王柄离开了大队,去往金地联络孙奎,命孙奎起事。

我身边的侍卫木暖在孙奎离开的时候,就跟着孙奎一起离开了临安城,一直呆在金地。所以,一直跟似道有些联系。

原本我也只是病急乱投医,如今看来,果然是走了一步好棋。那孙奎弄出的动静显然不小。不然,不会连那口温不花都坐不住了,主动来找我们谈议和退兵之事。”

看着懊恼中带着几分得瑟的贾似道,孟珙心中只有满心的佩服,实在是不知dào

该如何表达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差不多了解了贾似道,或者说看透了贾似道,可是一件件的事情出现,却一再的在刷新着他对贾似道的认知。

先是贾府前横刀杀人,然后是临安饥荒,再到依然北上犒军,再到霹雳弹和那被称作火枪的物事,最后到孙奎的安排,似乎每一次贾似道都能出人意表的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将一步步好棋都摆好了位置,等到想用的时候,他随时都可以使出来,给敌人以意wài

,给自己人以惊喜,好把,是惊骇。

“既然似道你知dào

那口温不花老巢生乱,那我们就更要将口温不花给拖在襄阳城内啊。只要孙奎不断扩大战果,口温不花那时候可是会腹背受敌,不战而败啊!我大宋不仅可以趁势收回开封和汴京,甚至还有机会将口温不花都给留在襄阳城啊!”

孟珙毕竟是统兵数十万的名将,很快就想到了最有利于大宋的场面。疑惑道。

“呵呵,孟帅,若是那口温不花执意撤军,襄阳城内的京湖军能够拦得住还有数十万大军的蒙古人吗?那近十万的蒙古骑兵,怕是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更莫说,四川和淮东战事,皇上比我们还要着急啊!不然,也不会将江海等水师全部调到这两地,显然战事对我大宋极其不利。否则的话,皇上放qì

你我二人,又能有什么好处?我那姐姐,可是不好相与的主啊!”

贾似道言语中带着几分自嘲。

不管赵昀处于何种目的,不管四川和淮东战事已经糜烂到了什么地步,可是被人就这样放qì

的感觉,实在是不怎么好啊!

孟珙听到贾似道的话,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赵昀不惧内,这是可以肯定的。可是谁让贾贵妃有了赵昀唯一的骨肉呢?据说还是个儿子!这可是唯一有可能继承赵昀皇位的人啊!

只要有一丝可能,赵昀又怎么可能将皇位传给别人?即便大家都是赵氏一族!传给自己的儿子,不是更好?

“四川和淮东两地战事不利,此乃其一。其二,孟帅莫非真以为那口温不花真的拿我襄阳城没有办法了吗?呵呵,霹雳弹威力是大,可是却不是没有克制之法的。

这些日子,似道只能说是天公作美,一直都是艳阳高照,没有下雨。孟帅肯定知dào

,火器最怕的是什么、霹雳弹同样也是怕的。

一场雨下来,襄阳城最大的依仗霹雳弹无法使用,就算是勉强可以使用,区区几颗霹雳弹又能对蒙古人造成什么伤害?

这个弊端,我清楚,孟帅清楚,那口温不花未必就想不到。若是那个时候,口温不花提兵来攻城,我们靠什么来抵挡口温不花?

等到襄阳城破,你我两人都成了那口温不花的刀下亡魂,这霹雳弹还不是要属于口温不花的?那个时候,口温不花大可施施然退兵回去解决孙奎!更何况,即便不下雨,口温不花手中也不是没有牌可以打了啊!”

贾似道微微停顿,看了一眼凝神静听的孟珙继xù

道:“先前口温不花利用步卒攻城,再步卒没有完全退下去的时候就命骑兵来覆盖襄阳城城头,想来孟帅不会忘记。呵呵,口温不花大营中,可是不只有兵卒。如此大军,口温不花征召的民夫怕是不下百万之众吧?

若是那口温不花恼羞成怒,命大军驱赶民夫百万民夫攻城,在民夫中夹杂精兵,趁势而起,那个时候孟帅该如何?莫非还真要用霹雳弹将那百万民夫都屠尽不成?呵呵,那个时候,怕是不用皇上下令,不用口温不花动手,天下读书人就会用唾沫将你我二人都淹死吧?”

孟珙脸色陡然一变,强制的道:“两军交战,不是你死就算我亡,民夫既然参与攻城,就也都是蒙人帮凶,杀了又如何?”

听到孟珙这看似强硬,实则更像是自我安慰的话语,贾似道只是深深的看了孟珙一眼,却是没有接话。

说是一方面,可是做的时候,怕是孟珙就没有这么麻利了吧。

那是人,不是牲口啊!

“好吧,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想来孟帅也知dào

,我当初之所以能够将那孙奎擒拿,只是因为拿住了他心中的弱点。那弱点就是那完……红叶姑娘。若不是那红叶姑娘,怕是似道一家老小都要被那孟珙来个鱼死网破了。

孙奎能够如此听话,也是因为似道并没有让那红叶姑娘跟着孙奎离去,以此来控zhì

和要挟孙奎。可是孟帅也很清楚,一个女人而已,真的有那么大的功效吗?孙奎会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我却不敢相信能够凭着那红叶姑娘一直控zhì

着孙奎,更不敢打赌。”

贾似道神情有些森冷。

“孙奎现在势力多大我不清楚,若是我们将那口温不花一直拖住襄阳城,而蒙古又不能及时调兵剿灭掉孙奎,那么在宋蒙之间,怕是很快就会有另一个金国或者辽国出现了。那个时候的孙奎,呼风唤雨,还会在意一个女人?他什么女人要不到?

蒙古虽然和我大宋连年战事,不过终究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境地。若是那孙奎得势,想想他在临安城内的受的屈辱,那同我大宋,同我,可是不死不休之局!我不希望自己的棋子被自己亲手培养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所以,口温不花必须要回去!”

亡,民夫既然参与攻城,就也都是蒙人帮凶,杀了又如何?”

听到孟珙这看似强硬,实则更像是自我安慰的话语,贾似道只是深深的看了孟珙一眼,却是没有接话。

说是一方面,可是做的时候,怕是孟珙就没有这么麻利了吧。

那是人,不是牲口啊!

“好吧,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想来孟帅也知dào

,我当初之所以能够将那孙奎擒拿,只是因为拿住了他心中的弱点。那弱点就是那完……红叶姑娘。若不是那红叶姑娘,怕是似道一家老小都要被那孟珙来个鱼死网破了。

孙奎能够如此听话,也是因为似道并没有让那红叶姑娘跟着孙奎离去,以此来控zhì

和要挟孙奎。可是孟帅也很清楚,一个女人而已,真的有那么大的功效吗?孙奎会怎么样,我不清楚,不过我却不敢相信能够凭着那红叶姑娘一直控zhì

着孙奎,更不敢打赌。”

贾似道神情有些森冷。

“孙奎现在势力多大我不清楚,若是我们将那口温不花一直拖住襄阳城,而蒙古又不能及时调兵剿灭掉孙奎,那么在宋蒙之间,怕是很快就会有另一个金国或者辽国出现了。那个时候的孙奎,呼风唤雨,还会在意一个女人?他什么女人要不到?

蒙古虽然和我大宋连年战事,不过终究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境地。若是那孙奎得势,想想他在临安城内的受的屈辱,那同我大宋,同我,可是不死不休之局!我不希望自己的棋子被自己亲手培养成为自己的心腹大患!所以,口温不花必须要回去!”

第241章 回返临安

“只有给那孙奎以足够的压力,让他知dào

,没有我没有大宋,他其实什么都不是,这样的话,再加上有那红叶姑娘在手,他才能安心的为我大宋效力,就算是他有野心,首先也要有匹配他野心的实力才行。”

贾似道虽然未雨绸缪的已经对孙奎有些防备,甚至还将木暖給派了过去,除了监督孙奎外,最为重yào

的牧还是希望木暖能够在孙奎即将建立的团队中,收买或者收服一些愿意为他所用的人。

贾似道很清楚,用女人来胁迫孙奎的做法是有些下作,可是时间紧急,而且对孙奎这样的桀骜之辈,他一时间还真的不知dào

用什么样的方式来收买,更何况,在解决贾府一事的过程中,双方显然相处的不够愉快,所以贾似道也就很干脆了采取了最为直接也是最为简单的办法。

不过,贾似道同样也知dào

,无论是胁迫也好,还是收买也罢,终究是只能暂时的维持双方的关系。这样一种关系是极其脆弱的。

一旦被胁迫和收买的一方,实力成长到足够匹配他野心的时候,或者说有人付出的代价比他还要大的时候,这脆弱的关系就会立马崩溃。

敌人和朋友,也只过是两个字的区别。

之所以贾似道这样担心控zhì

不住孙奎,甚至不惜放口温不花早点回到金地,来借他的手敲打甚至干掉孙奎,不是他不相信木暖的能力,而是他除了了解木暖功夫不错外,其余还真的不是很清楚。

可是在当时那个情况下,他手中能够用的人实在是太少。更重yào

的是,金地不是临安,很不太平,智谋好的人不要说他有,就算是有信得过的人,怕是也不敢这样的糟蹋;而孙奎也不是普通人,他的身手可是比柳如似乎还强上那么一丁点儿。

所以,要跟在孙奎身边去金地,身手够好,能够跟他保持联络,这是首要的条件了。至于到底木暖能不能在孙奎身边站住脚,甚至拉拢到一些愿意为他效力的人,这反而是次要的了。

孟珙一脸震惊的看着贾似道。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是如此的陌生。他将所有的一切都计算好了,不给任何可能发生的威胁以任何余地,这样的心机,让他都不自觉的有些心中生寒。

好在,眼前的人还是自己的朋友,甚至隐隐有朝着忘年交发展的趋势,更重yào

的是,贾似道是大宋这一方的人、而且还是深受赵昀宠信的人。

这应该也算是大宋之福了吧。

“蒙古人撤兵了!蒙古人撤兵了!……”

恰在此时,大堂外陡然传来一阵阵高呼声,紧接着似乎整个襄阳城都一下活了过来,因为激动、兴奋以及一些不可置信混合在一起让襄阳城内顿显有些混乱。

不过很快似乎是因为来自城墙上蒙古人撤兵的消息被证实,偌大的襄阳城,瞬间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无数的欢呼声汇聚在一起,冲天而起。

近一个月的时间,可以说除了最近这四五天还能睡过安稳觉之外,在此之前,没有任何人能够真zhèng

的睡的安稳。

即便城内有着二十余万的京湖军,甚至京湖制置使孟珙也在这襄阳城内,可是那盘踞在城外的数十万蒙古大军、那只要登高就能看到的遮天蔽日的连绵营寨,却始终是任何人都挥之不去的梦魇。

蒙古人的凶残,很多人都没有亲身经lì

过,可是却没有多少人是没听说过的。

前两天,襄阳水师战舰的调动,城内的百姓也都看到了。水师都走了,船也没有多少,那么一旦城破,那些达官显贵也许还能逃的了,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却是逃都没地方逃,要么跳江游到对岸,要么就只能留下任由蒙古人淫辱了。

那个时候,死,也许才是最好的解脱。

压抑了太长时间,此刻,终于守的云开见月明,襄阳城内的百姓自然是在拼命的释fàng

着心中的欣喜之情。很快“皇上万岁”的呼喊声就连成了一片。

显然,从贾似道来之后,原本本蒙古人压着打的京湖军,突然取得一次次的大胜,在想想那响彻天地的连绵不绝轰鸣声,似乎也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皇帝让犒军大使带来了秘密武器,正是因为这秘密武器,才最终逼得蒙古数十万大军不得不退去。

“呵呵,这口温不花比我想像的还要着急!看来,孙奎倒还真是个造反的人才了,之前当绿林巨匪实在是险些埋没了他啊。”

贾似道有些自嘲的笑道。

口温不花如此急不可耐的就拔营撤军,显然不会是因为襄阳城的霹雳弹,只有可能是河北西路的局势已经糜烂到怕是不可收拾地步了,不然他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的如此匆忙就离去。

“只是……委屈似道你了!”

孟珙自然能听出贾似道言语中的自嘲之意,安慰道。不过,孟珙却是会错了意。他以为贾似道是因为城内那些百姓将蒙古退军的原因都算在赵昀头上才会如此。

襄阳城内的百姓不清楚,孟珙却是很清楚,正是因为贾似道,他才能守住已经被赵昀放qì

的襄阳城,也正因为贾似道,大宋朝不仅在这襄阳之战没有多大的损失,甚至还有了几分收复开封、汴京两大旧都的可能。这一切,都是贾似道带来的,可是偏偏,这中间的很多事情都是无法宣诸与众的,因为这其中有很多协议,都是贾似道和口温不花私下达成的。

听到孟珙的话,贾似道先是一愣,随即听到城内铺天盖地的“皇上万岁”的高呼,顿时会过意来。

“孟帅,你我都是圣上的臣子,襄阳城内的百姓也都是皇上的子民,城内百姓爱戴皇上,无可厚非啊!”

“你啊你!不管如何,此次襄阳之战,老夫算是记下了。”

孟珙指着贾似道笑道。

这也是他唯一能够给出的承诺了,毕竟贾似道的功劳根本无法宣诸与众,他虽然可以原原本本的禀告赵昀,可是无法宣诸与众的情况下,赵昀也不能给贾似道明确的封赏。

当然,这也算是孟珙的一点儿私心了,也算是他再次表达同贾似道交好的决心了。

“哈哈,孟帅这样说,可就见外了,此次说是帮zhù

孟帅,可是又何尝不是在救我自己的性命?毕竟,我在进城的时候,可是当着众多百姓的面说过大话的,不会做那逃兵,要是让口温不花将襄阳城给攻破了,我也活不了啊。”

能够跟孟珙交好,贾似道自然也是极为高兴的。不过贾似道却也很清楚,之前他跟孟珙之间虽说有些交情,却终究还少了点儿什么,直到此刻,才算是真zhèng

的交心了。

因为,他知dào

,这个时候孟珙才真zhèng

将他当作可以平辈论交之人。

“口温不花如此匆忙撤兵,当是做不得假,似道……有何打算?”

“呵呵,我只是个犒军大使,如今既然犒军已毕,当然是要尽早回朝向皇上复命了。”

口温不花到底是真撤还是假撤,孟珙作为京湖军的主帅,一应后续探察监视的程序显然要比他这个门外汉要了解的多的多,所以,贾似道也没有什么好叮嘱的。

离开临安城已经近两月时间,算上回程的路,如果他再继xù

在襄阳城逗留个十天半月,怕是等他回到临安的时候,徐若曦就即将临产了。

说实话,他早就已经是归心似箭了。

“这么快就要走?这可不行。似道,你不愿千里来犒军,还救了老夫和京湖军以及这襄阳城内的百万百姓,虽然老夫只能委屈你不能将一些事情公诸于众,可是你总要让老夫好好尽尽地主之谊也行。”

听到贾似道的话,孟珙眼睛一瞪,不满的道。

“孟帅……”

“跟口温不花谈判的时候,老夫都是听你的,这件事,你要听老夫的。”

“孟帅,不是似道不愿多留,似道也想多留些时日,只是,当初似道离开临安的时候,拙荆就已经有了两月身孕,为了不让似道担心,拙荆甚至都未曾告sù

过似道,如今,诸事既了,似道……”

“三天!似道再在襄阳盘旋三日可好?”

孟珙没法体会贾似道的心情,对贾似道的这个理由倒是很有些不以为意,不过却也没有太过强求,连忙出声道。

“既然孟帅盛情,似道若是再推辞,就显得似道太过不识进退了。”贾似道见到孟珙没有让他留个十天半月,总算是放下心来,“那似道就再留三日吧。”

“哈哈!好!”

……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孟珙又食言了,尽地主之谊的事情没做多少,倒是拉着贾似道很是跑了一些地方。两人之间讨论最多的却是,当初贾似道来信说的那以襄阳城为中心打造的防御体系的计划如何施行的可能性。

以襄阳为中心建立成片的防御要塞群,来阻挡蒙古的骑兵,抵抗蒙古南侵,本就是出乎孟珙的手笔,此刻有了贾似道这个后来人,只是在某些地方稍微点醒一下,孟珙自然就知dào

该如何去做了。

三天的时间,京湖军的斥候一直跟着口温不花后面到蔡州城。到了蔡州城,口温不花领着十余万蒙古骑兵倒是先行一步,急匆匆北上而去,留下史天泽和张柔两人随后统兵而行。

这样的结果,无疑让原本还有些疑虑的贾似道和孟珙彻底的放下心来。

嘉熙二年(1238年)九月初,钦命犒军大使贾似道在襄阳城逗留近半月时间后,自已经完全转危为安的襄阳城启程,开始回返临安城。

第242章 孙奎大帅

金地,河北西路,真定府。

城池中央一幢占地广阔的大宅最深处的一幢小楼内,不时有声声高亢的女人尖叫声伴着男人粗重的呼吸声络绎不绝的传出来。

小楼下,数十个端着各色新鲜果蔬、铜盆毛巾、酒菜的侍女安静的等候着。那些丝毫不加克制的淫声秽语还有种种让人面红耳赤的奇怪声响,让这些侍女们,面红耳赤之余,却是动也不敢动上分毫。

在距离小楼五十步外,随处可见披坚执锐的兵卒四处游走巡视,戒备森严到连只苍蝇似乎都无法飞过。不过那些兵卒看着小楼的眼神,却是大多艳慕中带着几丝急色,以至于看着那数十名侯在小楼下的侍女的眼神,也是如饿狼一般。

这是后金军的大帅府,也是原本的河北西路安抚使衙门。从近一月前孙奎拿下真定府开始,这安抚使衙门就成了他的府邸。

一名穿着铠甲的将领匆匆而来。

小楼外围巡视的兵卒见到这名将领纷纷躬身:“蔡将军!”只是这些兵卒在行礼之余,却是没有将通往小楼的路给让开。

“去通禀一声大帅,就说本将有要事求见!”

老蔡看着面前挡住去路的一干兵卒,皱皱眉沉声道。

“这……蔡将军……大帅正在忙……于政务,叮嘱不要让任何人打扰。”

挡住老蔡去路的一员明显是将领的兵卒,听到老蔡的话为难的道。

听到这将领的话,老蔡脸上不由一青。

忙于政务?什么政务非要在这小楼内忙?好好的书房不呆?老蔡自然知dào

,这只是这将领的托词,毕竟他很清楚这个时候,孙奎在那小楼中到底是忙些什么。

“哼,本将这乃是十万火急的军务,若是耽搁了,大帅到时候怪罪下来,怕是谁也救不了你!”

老蔡冷声一声,看着那小楼的眼神很是有些复杂。

不知dào

什么时候起,连他这个跟着大当家出生入死的老兄弟要见他一面,也都需yào

恭敬的站在门外等候通禀了?甚至叫一声大哥,都会受到喝斥?

虽说,现在他的身份早已经不再是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绿林盗匪了,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可是不知dào

怎么,原本应该很高兴的老蔡,却是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那员将领听到老蔡的话,脸色不由一变。他自然是认得老蔡的。虽然说,老蔡在后金军中也只是一名偏将而已,可是谁都知dào

,他跟鲁四等人都是在当那巨盗的时候就跟在大帅身边的人?现在虽说他们都已经跟大帅不在一个档次上,可是大帅毕竟还是很念旧情的。

“呵呵,蔡将军哪里话,末将岂敢拦着蔡将军!蔡将军,请。到了楼外,蔡将军让那些侍候大帅的侍女代为通禀就可!”

那将军显然也是个圆滑的角色,老蔡是大帅的老兄弟,他只是个小小的亲卫都统,自然是得罪不起的。而正在寻欢作乐的大帅,他更是得罪不起,既然两边都得罪不起,那就一个不得罪好了。

老蔡冷哼一声,越过已经让开道路的兵卒,快步朝着小楼走去。

还没有到小楼,一阵阵让人心脉喷张的淫声荡语就已经不绝于耳。听到这声音,老蔡脸上闪过几丝犹豫之色。

现在大家地位不同了,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女人一起睡的时候了。

不过想想府衙内那正在等候的人,老蔡脑中陡然闪过一道人影,心中忍不住一颤,心中却也是瞬间坚定了下来。

“大帅,末将蔡老三求见!”

老蔡并没有让小楼下的侍女去通禀,而是恭敬的站在楼下,高声道。

过了半响,小楼内不仅没有任何的回应,甚至那云雨之声愈发的剧烈了起来。

“大帅,末将蔡老三有要事求见!”

听到楼内的声音,老蔡的面色不由自主的一青!把心一横,再次高声叫道。他却也是个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主儿。

这一声爆喝,显然有了效果,楼内的声音瞬间消散。

楼内,隐约传出女人的娇嗔声,还有男人粗豪却极力压低的安抚声。

老蔡眉头不由得皱了皱。

“老三!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本帅忙完再说?”

良久,楼内才传出孙奎带着极度不满的声音。

“大哥……大帅,木暖将军和王柄将军在府衙内有要事求见!”

“他们?他们又来干甚?不见!”

听到老蔡的话,孙奎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度,怒声道。

“大帅,他们两人说有要事求见。”

“蔡将军,你是本帅的手下,还是他们两人的手下?他们有什么事情你不知dào

?你不替本帅拦住他们,还专门找到这里来打扰我的好事儿?”

孙奎气急败坏的道。

“大哥,老蔡只认大哥一个人。可是大哥,莫要忘了,红叶还在那临安啊!如果让红叶知dào

大哥如此……定然会对大哥很失望啊大哥!还有那些人,大哥应该比老蔡清楚啊!”

老蔡言语中带着几分不满苦口婆心的劝道。

小楼内,没有任何的回应。

“你去告sù

他们两人,就说本帅,马上就来!”

良久,小楼内才传出孙奎低沉的带着些许不甘的声音。

“是,大帅!”

老蔡听到孙奎终于愿意见木暖和王柄,心中顿时一松,连忙躬身应道。

他是个粗人,对现在的生活不说很满yì

,却也没有太多的不满,但是如果再给他个选择,他真的倒宁愿过着之前那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刀口舔血的日子,毕竟那个时候虽然苦点儿,可是过的自在啊。

一干兄弟在一起,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一起去玩女人。没有这么多的规矩,没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的上下之别。

可是从临安城回来之后,一切就都变了。而这些变化,在曾经的大哥做上了那后金军的大帅之后,却是更加巨大了。

小楼内,孙奎阴沉着脸赤条条的坐在巨大的锦榻床沿上,眼神阴森。一支肌肤晒雪的浑圆手臂自那纱帐中探出,熟练的搭上孙奎的脖子。

“大帅,那两人到底是什么人啊?您可是后金军的大帅,无数的披甲之士以大帅号令出生入死,他们两人怎敢如如此的大胆?当真是太过跋扈了些啊大帅!”

第243章 野心

随着那带着无尽慵懒味道的魅惑女声,一张不满激情之后桃红色的美艳人脸从那纱帐后探出,再随后是一具软弱无骨的白的让人眼眸生疼的曼妙胴体。

桃花眼,柳叶眉,俏瑶鼻,点绛唇……每一样能够出现在人脸上的物事,都是异常的精致。这些精致的五官,寻常女人哪怕是只要能有一样,怕是也会立马给容貌增色几分。

可是如今,这些精致的物事,却是尽皆集中在一个女人的脸上。

用容颜绝世、媚骨天成来形容这样一个女人,似乎丝毫都不为过。

满头乌黑如墨的秀发披散开来,如同那满天的乌云,顺着修长的雪白玉颈自那精致的锁骨滑落,几缕遮住玉肩,却是有一些调皮的发丝,悄然滑落恰恰将那曼妙的两团巨大雪白顶端的殷红给遮掩。

黑与白,本是水火不容之物。可是当两样东西同时出现在一个物体上时,却是迸发出别样的无尽诱惑。若是再配上这女人柔弱无骨的凹凸娇躯缠住的,那汗淋淋油光发亮、赤条条黑黝黝的孙奎精壮的身躯,两具同样赤裸的身躯交缠在一起,活脱脱一副美女与野兽的异样组合。

女人精致的小手顺着孙奎毛茸茸的精壮胸膛自上而下,不知不觉间却是悄然朝着孙奎小腹之下滑去。

听到这女人的话语,孙奎本就阴沉的神色,却是瞬间再次阴冷了三分。

“媚儿,不要闹了!”

孙奎一把抓住女人即将捉住要害地带的小手,勉强笑道。

“大帅说好了的,今日好生……喂饱媚儿的!”

叶媚儿说到喂饱两字的时候,那含羞带怯的魅惑模样,让孙奎瞬间再次支起了帐篷。

这个女人,总是非常清楚的知dào

,用什么样的话语最能勾起男人心中那潜藏的欲望,让人欲罢不能。

“咝!”

趁着孙奎失神的功夫,叶媚儿的小手却是悄然抽出正正握住孙奎的昂扬之物。纤细的带着丝丝凉意的十指豆蔻,恰到好处的抚弄,让孙奎舒爽的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凉气。

看着胸前那楚楚可怜、潮红密布的花靨,孙奎只觉小腹处那本就没有发泄完却因为红叶两个字而刚刚才有些消散的火焰瞬间再次膨胀。

“媚儿……别闹!”孙奎手中握住一只丰腴,让它不断的变化着形状,嘶声道,“本帅答yīng

你,见完那两人就马上回来,今天哪儿也不去,一定把你喂的饱饱的!”

说着孙奎起身就要去穿衣服。

温柔乡,英雄冢。这几个字也许孙奎并不一定清楚,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可是他却是知dào

,如果他再不走,怕是立马就会再有一场盘肠大战开始了。

精壮的身躯陡然离开,那曼妙的身躯一个踉跄,两团巨大的雪白丰腴顶着两点殷红,荡出无尽波浪。

“大帅!那两人好生讨厌,您可是大帅啊!说不见他们,他们尽然还敢逼着蔡三将军来扰大帅清梦,实在是太没有尊卑之分,还有没有将大帅放在眼……”

“够了!”

叶媚儿的话,再次触到了孙奎心中的痛处,让他不由自主的沉声喝道。

孙奎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从一个小小的绿林大盗变成如今声震四海、拥兵几欲百万的一方巨孽。甚至连那灭了金国的蒙古人,对他也是莫可奈何。

这是他以前做梦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可是如今却偏偏成为了现实。

拥兵百万,坐拥数十城,甚至还俯瞰周边数百城,几乎没有敌手的孙奎,随着实力的不断膨胀,那种大权独掌、一言之下决无数人生死的快感,看着无数曾经他需yào

仰望的人,此刻却是跪倒在他脚下求饶不断,无尽的财富、还有各色的美人,让他第一次品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实力的膨胀,带来的自然而然是野心的滋生。

享shòu

过大权独掌的滋味,他已经不想再回到之前那种东躲西藏在深山老林中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他想要独掌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更想永远的留下这一切。

可是叶媚儿只看到了他在人前风光的一面却是不知dào

,在此之前曾经为人阶下之囚的那一面。更是不知dào

,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木暖和王柄背后的主人的谋划和指点才得来的。

同时,他曾经最喜欢的女人,也还在那个人手中。

“大帅……媚儿,知错了!呜呜呜……”

叶媚儿看着突然变脸的孙奎,俏丽的眼眸内瞬间沁满了泪珠,怯生生的道。

看着媚骨天成的叶媚儿,孙奎眼神有些飘忽。

曾几何时,他是抱着必死的信念为了那个女人按照那个人的安排来到这金地的。可是却也正因为那个他曾经最喜欢的甚至愿意将命都舍去的女人,还有那个让他饱受屈辱的男人的功劳,他竟然阴差阳错的拥有了今天的一切。

权力,财富,女人,无数的兵卒,属于他的土地……

看着软塌内那若隐若现的曼妙雪白娇躯,孙奎知dào

,这个女人不管之前是谁的,从今以后都会只属于他了。可是那个曾经他最夏欢的女人,似乎连模样他都有些记不清楚了。

孙奎知dào

自己已经离不开这拥有的一切了。

可是要想一直拥有如今的一切,首先绕不开的就是现在正等候在书房中的木暖和王柄身后的那个男人,还有那个后金军中铁杆的金人余孽们所拥护那个他曾经所喜欢的那个女人。正是因为那个女人的身份,在起事之初他才能够迅速的聚集起那么多的人,并且安稳的坐上后金军大帅的位置。

如果要想真的将这一切都变成自己的,就只能先解决掉这两个人。

好在,这一切都还是很好解决的。毕竟那个男人虽然算无遗策,可是毕竟山高皇帝远,他还在临安,却也管不了如今的他了,更何况,即便是现在那个男人来了,又能将他如何?

只要解决了那个男人派来的盯着他、给他发号施令的木暖和王柄,那个男人就算是再让人恐惧,却是将他无可奈何。

解决了那个男人的代言人,也就意味着两人其实已经撕破了脸皮。那么,以那个男人当初表现出来的狠辣,完颜红叶还有可能活命吗?

答案,孙奎并不知dào



可是想想之前贾似道夺刀砍下他几个老兄弟时的狠辣,被他当作弃子的完颜红叶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似乎并不太难猜到。

后金军中的那些主张立kè

发兵中都光复金国的后金遗臣们本就对一直主掌徐徐图之的木暖颇有微词,若是瞅准机会再将木暖的身份和曾经发生在临安城的一切都说出来,是不是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呢?

金国为宋蒙所灭,如今金国的公主又被宋人所杀。那个时候,已经没有了追随目标的金人遗臣们,必然惶惶不可终日!只要他愿意给出一些足够大的利益,想来,应该会让他们弃暗投明转而拥戴他吧?

想到这里,孙奎顿觉眼前豁然开朗。

都说实践出真知,困难让人成长。若是让贾似道知dào

,在不过短短数月时间内,原本只是一个莽夫的孙奎,竟然就已经学会了用那借刀杀人之计,怕是也不得不对他说一声佩服吧?

“好了好了!媚儿,本帅只是对那不知尊卑、扰了你我好事的木暖和王柄两人生气,并不是说你。你哭个什么?来来快起来。”

心情大好的孙奎,看着已经哭成了一朵花的叶媚儿,顿时心中怜意大起。

叶媚儿,真定府乃至整个金地的当红头牌,在孙奎攻占真定府的时候,叶媚儿正好在真定府盘桓,也就落入了孙奎手中。

后金军攻占真定府,整个真定府流血漂橹,饱受惊吓的叶媚儿被人俘获献给孙奎。孙奎一见之下顿时惊为天人。短暂的威逼利诱之后,叶媚儿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孙奎的禁脔。

“谢大帅!”

叶媚儿毫不避讳的在孙奎眼前展现自己完美的赤裸胴体,让孙奎又是一阵口干舌燥。

“来,侍候本帅宽衣,本帅去打发了那两人,就回来好好喂饱你!”

“嘤……大帅……”

小楼内,春意盎然。

……

孙奎到达书房的时候,已经是盏茶之后了。

“末将见过大帅!”

见到孙奎进来,一直在书房中等候的木暖和王柄、老蔡三人齐齐起身道。

“哈哈,木先生,王先生,你们两人可都是国舅大人的心腹,若是没有国舅大人,岂能有我孙某人的今天?何须如此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孙奎看到木暖和王柄两人给他行礼,连忙快走几步,托住两人大笑着道。

“礼不可废!如今大帅已经是统兵百万之名将,我等岂敢造次?”

木暖有些意wài

的瞅了一眼根本看不出丝毫异常的孙奎,笑着道。站在木暖身侧的老蔡,

从离开临安开始,木暖就一直跟在孙奎身边,除了监事孙奎和保持跟贾似道的联系之外,为了完成贾似道的交代,木暖跟孙奎打的交道也是最多。

在最初的时候,孙奎还算恭敬。可是自从后金军相继占了真定、彰德、中山三府之后,孙奎就开始有些变了。对他的规劝也是愈发的不耐,到如今这些日子,甚至已经是动辄横眉冷目了。

今天,孙奎似乎变化有点儿太大了,完全是大相径庭嘛。

看着笑眯眯表现的跟最初时候甚至还要亲热几分的孙奎,木暖心中不自觉的有些不安。

孙奎走到主座上坐下,挥手招呼木暖和王柄、老蔡三人坐下。

“木先生今日来见本帅,有何要事?”孙奎慢悠悠的品了口茶,疑惑的道。

听到孙奎的话,木暖心中再次一沉。

第244章 背叛

在此之前他已经连续求见孙奎近五次之多,除了第一次被孙奎喝斥退下外,剩余四次却是压根连孙奎的面儿都见不到。

虽然说就见了一面,可是这才几天过去,孙奎自然不可能真的将他之前说的那些话给忘记了。唯一的可能就是,孙奎这是在明知故问了。

“大帅,如今距离大军占据整个河北西路已经月余之久,想来蒙古人早就得到了消息。怕是此刻前来剿灭后金军的蒙古大军已经到了路上了,还请大帅好生考lǜ

我家大人让王柄给大帅带来的交代。”

牟缓看着孙奎,沉声道。

“让本帅放qì

真定、彰德、中山三府以及十余城,集中所有兵力于井陉等数县之地?广筑陷坑堡垒抵挡那现在还没有踪影的蒙古大军?还要随时做好退往太行山的准bèi

?”

孙奎看着木暖,眼神有些玩味。

“正是如此!”

“木现身,国舅大人不知我后金军如今之状况,难道木先生你还不知dào

吗?我后金大军,如今已经有百万之众,更有无数被那蒙古人欺压的金人支持,他蒙古人,即便真是来攻,又岂能真的将我们如何?莫非,木先生也当我后金军是泥捏的不成?”

木暖的态度,让孙奎再次想到了之前他跟个提线木偶一般被人遥控的经lì

,言语间虽然没有太过激烈,却是已经带了些许冷意。

“再说了,这后金军中,木先生不是不清楚,除了本帅的大军外,那陆平和阿骨打的势力也不小。虽然说两人还比不上本帅的兵力,可是若是合兵一处,本帅却是占不了上风的。”

“大帅,我家大人说过,只要大帅在河北西路起事,若是势头还小,想必那督师南下如今正跟我家大人激战在襄阳城的口温不花还不会回来,可是若是大帅起事的动作太大,那口温不花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如今整个河北西路都已经在大帅控zhì

之下,后金大军威压周边数府之地,兵锋直指中都府,更是将那忽必烈族弟所领两万蒙古精兵坑杀殆尽,那口温不花定然会领兵折返,如今大军立足未稳,更是在各个城池中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引起民愤无数。怕是待到蒙古大军一到,就是我大军末日啊。”

木暖苦口婆心的劝道。

孙奎做了大帅,短短不过月余时间,山东等地原本都在深山老林中讨生活的绿林大盗那是一波波的蜂涌来投。对这些绿林大盗,孙奎那是来者不拒,而为了他的面子,更是对每一个来投的绿林大盗的首领都直接封官进爵。这也是直接导致后金军人数急剧飙升的主要原因之一。

后金军人数的多了,可是却也因为这些原本就是无法无天的绿林巨匪们的到来,带坏了整个后金军的风气。当然,这并不是说后金军原本的风气就很好。只是相对而言,原先的后金军,虽然也有很多都是绿林巨匪出生,可是他们毕竟也是金地土生土长的人,至少还有些忌讳,毕竟他们中的很多人,本就是这河北西路的人。只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跑到太行山中做了巨匪。

可是那些从山东等地过来的绿林巨匪却没有这方面担忧,他们本就是无法无天心狠手辣的巨匪。如今摇身一变却是成了官方上的人物,更是没有了任何的忌讳。肆无忌惮的滥用手中孙奎给的权力,抢夺别人家产、强抢民女什么的实在只是小儿科。

当街淫辱妇人、事后还将人满门寻个由头杀个一干二净之事,更是在整个河北西路时有发生。

有人带头,后金军中本就是出生草莽由百姓变成兵卒的人,更是上行下效。除了最初时候三府之地还算安稳外,到如今,不过区区月余时间,整个河北西路已经是民怨沸腾,只是大多数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这些事情,木暖知dào

孙奎知dào

,毕竟除了他之外,其余如左将军陆平、右将军阿骨打,都跟孙奎说过。可是孙奎除了把那些巨匪们叫来骂上一通外,却是没有任何其余实jì

的惩罚。

也更因为孙奎的纵容,那些巨匪们反而是愈发的嚣张了。

如今后金军中,事实上是已经分成三股势力,最大的一股自然就是被众多投靠来的巨匪们拥护的孙奎了。这些人无法无天,到处抢掠收兵买马,自然也让孙奎的实力大增;其余两股,则分别是左将军陆平和右将军阿骨打了。

河北西路的三座大城,真定、彰德、中山三府,原本定下的是孙奎居中坐镇真定府,陆平领军坐镇彰德府,阿骨打坐镇中山府。

可是在陆续攻占河北西路全境之后,孙奎却总是找各种理由来搪塞陆平和阿骨打两人,一直不让两人领军驻守彰德和中山两城,却是将那两座城都控zhì

在自己手中,以至于到如今,陆平和阿骨打两路合起来超过三十万的大军也都还驻扎在真定府外的大营中。

“哈哈,木先生,国舅大人让本帅起事,不就是趁着口温不花不在,好将动静搞大,来分散口温不花的兵力,减轻蒙古人对大宋朝的攻势吗?本帅攻打中都府,不是正合国舅大人之意?”

“可是大帅,我家大人也说了,只要大帅起事,动静大一点儿,他敢肯定口温不花必然会领军回返剿灭叛军。所以才有如此安排,莫非大帅已经有了反心?不想再听从我家大人号令了不成?大帅莫要忘了,大帅能有如今之地位,都是谁给的!”

王柄看着孙奎,突然插嘴冷声喝道。

木暖听到王柄的话,心中顿时大急,暗道要糟!

书房主座上的孙奎听到王柄的话,神色瞬间变得阴森,铜铃大小的巨眼中冷芒不断闪烁。王柄的话,不仅戳中了他心中最痛的地方,同样也戳中了他如今最为忌讳的地方。

“禀大帅!左将军陆平将军、右将军阿骨打将军以及一众将军奉命来见!如今正在府衙外等候!”

恰在此时书房外,传来孙奎亲兵的通禀声。

“哈哈哈!”

孙奎阴冷的眼神在木暖和王柄身上游走,脸上神色一阵变幻,过了片刻陡然大笑出声。

第245章 口舌如簧

良久,孙奎的狂笑声才陡然一歇,杀气腾腾的盯着木暖和王柄道:“临安之事别人不知,难道你们这两个本帅手下败将也不清楚?若不是那贾似道用红叶作为要挟,偌大的临安城那数十万兵卒又能将本帅如何?

本帅什么时候成了贾似道那小儿的下人?就连大宋朝皇帝赵昀都不能奈何本帅,他贾似道何德何能让本帅做他的狗?

当初本帅只领着区区百余兄弟就赶进临安城那龙潭虎穴,欲要取孟珙项上人头以全红叶执念,如今本帅拥兵百万之众,一声令下河北西路莫敢不从,挥兵北上中都指日可待,那贾似道真以为凭借着个女人就能将我孙奎吃得死死的不成?

如今竟然连你们两个贾似道养的狗,也敢在本帅面前如此聒噪,当真是以为本帅好欺不成?如今就算是他贾似道亲自,怕是也不敢这般对本帅说话,你们两人,又算个什么东西?”

“大哥……”

“你闭嘴!”

准bèi

开口劝说的老蔡,刚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孙奎的爆喝所打断、

木暖和王柄听到孙奎的话,同时色变。拉了一把想要上前回骂的王柄,木暖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看着孙奎道:“孙大帅,木某知dào

之前在临安城,你受了些委屈。可是若不是我家大人,怕是孙大帅除了还带着一干兄弟在深山老林中躲躲藏藏做着那绿林盗匪,更有可能是早就成枯骨一堆了吧?”

“哼!”

孙奎盯着木暖冷哼一声没有答话。

他知dào

木暖说的是事实,如果不是贾似道拦下,那个时候已经成为了阶下囚的孙奎、老蔡等人,怕是早就被刑部千刀万剐了,人死如灯灭,不是贾似道想用他,他怎么可能会有今天的风光?

“大帅果然是个信人。”木暖不动声色的给孙奎送上一记马匹,“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当初我家大人是用了红叶姑娘要挟大帅,可是话又说回来,若是我家大人不让大帅到这太行山,大帅,能有今天这样拥兵百万、号令所至莫敢不从的风光吗?

临安城之事,我家大人是杀了大帅和老蔡兄弟的几个生死兄弟,可是请大帅想想,若是不如此,以大帅桀骜不驯的性格,又岂能任由我家大人摆布?我家大人杀了大帅的几个兄弟,可是我家大人又何尝不是同样也救了大帅、老蔡等几位兄弟的性命?”

“你的意思是,本帅还要感谢那贾……你家大人不成?”

孙奎豹眼一瞪,看着木暖闷声道。

“这倒不敢!”木暖笑笑躬身道。

虽说孙奎言语之中还是很不客气,可是刚刚那称呼的转变,却已经悄然证实了他的口气已经开始松动了。

“其实抛开大帅和我家大人的恩怨暂且不谈,末将倒是以为大帅和我家大人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啊,大帅。”木暖称呼也在悄然转变。

“此话怎讲?”

果然,听到这话,孙奎顿时有了些兴趣。

“大帅钟情红叶姑娘,为了红叶姑娘不惜以身涉险行刺孟帅,行刺失败,为了保全红叶姑娘清白甚至连性命都可以舍去,真乃当世一等一的英豪也。英雄爱美人,大帅当真是英雄中的英雄。

末将在临安的那些禁军兄弟哪个提起大帅不是伸个大拇指赞一声?如今后金军中是没有人知dào

大帅所作所为,若是知dào

,怕是大帅就走不出这大帅府了……”

“何人敢让本帅走不出大帅府?当真是大胆!”

听到木暖这赤果果的马屁,孙奎俨然是极为的受用,罕见的黑乎乎的老脸都有些赧然了,不过再听到自己连自己的大帅府都走不出去,孙奎瞬间又怒了。

“呵呵,大帅,英雄爱美人,美人还不是一样爱英雄?大帅这般疼惜美人,试问,天下哪个女子不愿为大帅倾心?到时候怕是帅府都堵住了吧。”

“……想不到,木先生竟然还有这一手!不过……哈哈,本帅喜欢!”

孙奎惊讶的上下打量着木暖,心情瞬间大好。

“呵呵,末将说的可全是实话,不信大帅问问王兄弟,王兄弟也是对大帅甚是佩服的。”木暖说着,拿着肩膀狠狠的拱了两下还在发愣的王柄。

听到木暖的话,孙奎脸上笑容瞬间一敛,没有接话,不过那瞟向王柄的眼神,却是再次让他暴露。

“哦……对对对对!木大哥有幸跟在大帅身边,我们其余兄弟三人,却是没有这个福份啊,都是深以为憾啊。逐不,这一次来给大帅带话,我可是用尽各种手段才从裘裳和周勃两位兄弟那抢过这个差事。”

王柄并不傻,之前那样说只是因为看不惯孙奎小人得志就立马翻脸的样子而已。这个时候眼见孙奎确实存了撕破脸的趋势,他就算是再傻也该知dào

,别说孙奎手下还有百万大军,就算是没有,就凭着孙奎一人,以他的武功,他跟木暖两人怕是也很难走出这真定府城。

“哼!”孙奎再次发出一声冷哼,脸上神色再松。

“大帅,后金军四面都是蒙古人的地盘,蒙古人肯定会倾尽全力对付我后金军,可是大帅和我家大人本就没有多大的仇,可是蒙古却是和大宋、和大帅都是死仇不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大帅和我家大人还有些交情不是?

大帅再想想,如今我后金军兵威是盛,可是终究是根基还浅,而有了我家大人从旁帮衬可就不同了。大宋朝虽说不是蒙古人的对手,可是蒙古人却也没有从大宋朝那讨得了多少好处,我家大人手中有侦缉司可以帮zhù

大帅侦知各处蒙古大军调动的情报,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啊,大帅?

蒙古人骑兵之利天下闻名,可是若说军械之利,大宋朝军械之精良世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大帅同我家大人合zuò

,我家大人更可以为大帅提供大宋军械,大帅还在担心什么呢?”

孙奎脸上神色变幻,俨然是已经很是有些意动了。

他发xiàn

,他先前想的那样,虽说暂时解决了麻烦,可是终究不是最完美的办法不是?真的跟贾似道撕破了脸皮,心里的气是解了,是爽了,可是同时跟蒙古和大宋为敌……

木暖见到孙奎已经意动,心中顿时一松,知dào

是时候趁势再给孙奎再来一记更猛的猛药了。

第246章 合作

“大帅,侠肝义胆,爱美人不爱江山,诸位兄弟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大帅千里迢迢来到这太行山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在临安城的红叶姑娘?若是大帅继xù

跟我家大人交好,以大帅今时今日之地位,我家大人定然会乐于同大帅结盟共同应对蒙古人。

我家大人和大帅如今有着共同的敌人,我大宋虽说和蒙古人势同水火,却还没有到生死相搏之地,可是大帅却不同了。对于蒙古人来说,大帅占据之地可是在蒙古人心腹之地,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这心腹之内?

大帅和我家大人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啊!更莫说,大丈夫行走天下,恩怨分明,大帅和我家大人之间到底是恩多还是怨多,想来以大帅头脑自也比谁都要看的清白。

表面上看来,是我家大人、大宋需yào

大帅来牵制蒙古人,可是大帅又何尝不需yào

一个盟友来帮衬?大宋只要不同蒙古人议和,口温不花为了防备大宋,定然不敢将中原各地的兵力都抽调来围剿大帅,由此来说,大宋何尝不是也在帮大帅牵制着蒙古人?

更莫说,以大帅今时今日之地位,只要解除了蒙古之患,我家大人岂会为了一个女人来同大帅交恶?到时候,只要大帅愿意,末将敢保证,我家大人定然会完好无缺的将红叶姑娘送还给大帅。

嘿嘿,历朝历代,除了盛唐出了个女皇帝外,似乎还未曾有过女子为帝的规矩。那个时候,大帅岂不是江山和美人共得?何其快哉?何其羡煞旁人?更何况,这后金军中,除了大帅外,不是还有陆将军和那阿骨打吗大帅?大帅,您说呢?”

王柄瞪大着眼睛看着口若悬河涛涛不停的木暖,发xiàn

,才不过三四个月没见,这位曾经的跟他一样习惯用拳脚来解决问题的大哥,竟然突然变得如此的陌生。

王柄知dào

,如果还做是他,他是肯定说不出木暖刚刚说的话,不要说所有了,就连其中一两句怕是也说不清楚。不然,他刚刚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瞬间戳中孙奎的心中的G点了。

这一次的河北之旅,他先是发xiàn

原本粗鄙不堪的孙奎,竟然已经开始贪恋手中的权势,俨然有撕破脸皮的趋势;紧接着又是自己的大哥也变得如此能言善辩,算是颠覆了王柄在过去数十年的认知了。

是什么样的经lì

,让两个也许永远也不会跟阴谋、野心、谋略结缘的人,竟然突然就莫名其妙的拥有了这些东西呢?

王柄不知dào

,所以他疑惑。

可以说,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里,木暖的成长不可谓不可快,当然,这也跟临走之前贾似道临时抱佛脚的耳提面命有关,不过贾似道的耳提面命,并不是木暖发生如此巨大转变的主因。

归根结底,还是环境造人。

孙奎因为机缘巧合,坐上了大帅的位置,有了百万大军,可以滋长原本他做梦也想不到的野心,甚至连借刀杀人的计策都向出来了,那么作为一直跟在他身边作为贾似道代言人存zài

的木暖,进步成如今这等模样,似乎也不会太让人意wài

了。

“木先生的意思是,本帅还要继xù

听你家大人的命令?”

孙奎脸上神色一阵变幻,盯着木暖幽幽道。

不得不说,木暖说的话让孙奎很是心动。

虽然木暖说的一些话,如后金军不如蒙古兵之类,他是不太认同的,可是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傻。

河北西路,这个位置说好也好,说不好也实在是不好、

好,是因为河北西路紧靠着连绵数千里的太行山,山高林密,地势虽不能说崎岖不平,可是除了真定、彰德、中山三个大城附近有些平原,可以供蒙古人的骑兵发挥下威力外,其余那十余个小城,却是只能走步卒的。不管怎样,至少在地利上,后金军天然就占据了优势。

孙奎也知dào

蒙古人的骑兵是天下无双的,这也是他最为忌惮的。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认为,河北西路很安全,即便是口温不花回来,也是一样的原因。

失去了骑兵之利的蒙古人,再孙奎看来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威势虽在,却也不过如此罢了。

说河北西路不好,自然是因为河北西路处在蒙古人的心腹之地了。周围千余里地界都是蒙古人的地盘。一旦后金军真的兵败,怕是除了跟贾似道说的那样,退到太行山中做野人外,还真是连逃也没有地方逃的。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其实后金军更需yào

来自外部的支持的。

孙奎是绿林大盗,他认识的人,除了绿林巨盗还是绿林大盗,他能找谁支持?更不要说,如今那些个绿林大盗可是都来投奔他了。

他之所以在这种情况也宁愿选择跟贾似道决裂,除了出当初在临安城受辱的的一口恶气外。其实更多的还是借此逼迫贾似道和他重新摆正关系。

做了后金军大帅的孙奎,已经不愿意再做一个傀儡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那千里之外的贾似道给遥控指挥着。甚至连他的一条狗都可以命令他。

所以,他说的这句话才是他真zhèng

的目的,是他早就想要说出来的。今天,王柄,只是恰好给了他一个由头而已。

“大帅如今是什么身份?堂堂后金军百万大军的主帅,我家大人怎能让大帅听令?”木暖心中虽然很是不耻孙奎这样有野心、却又没有足够实力撑得起野心的小人作为,可是却也知dào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更不要说,如今大宋朝也确实需yào

孙奎这股人来牵制口温不花的注意力,所以连忙赔着笑道:“末将之前都说了,是合zuò

,我家大人……不,我大宋跟大帅的合zuò

。”

“嘿嘿,木先生也不用大宋的名头来诳本帅。本帅只问你一句。”孙奎阴恻恻一笑,“你,能做得了那贾国舅的主儿?”

听到孙奎的话,木暖微微一愣,随即笑着道:“末将只是我家大人府中的仆人,自然是不能做的了我家大人的主儿的。”

“那就是你先前说的话都是在诓本帅了?!”

“大帅莫怒!末将虽然做不了我家大人的主儿,可是我家大人总是可以的。在离开临安之前,我家大人就已经告sù

过末将,只要大帅势成,我家大人和大帅除了合zuò

的关系外,再无其他!”

第247章 又被玩了?

“他真这样说?”孙奎打量着木暖疑声道。

“千真万确!”木暖斩钉截铁的道,“末将斗胆问大帅一句,这么长时间以来,末将跟在大帅身边,可曾有过不敬之举?可曾对大帅下过任何命令?即便是我这兄弟,若不是大帅今日有心要……为难末将,怕是也不会对大帅有任何不敬之语,大帅说是也不是呢?”

孙奎沉吟不语。

在他印象中,这几个月来,似乎还真跟木暖说的那样,木暖不仅没有在任何事情上限制他,甚至还提出了不少有用的建议给他,可以说,如果没有木暖,他想要这么快就坐上这大帅的位置,似乎也不会有这么容易。

难道说,那贾似道当初在临安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自己会有辉煌腾达的这一天?甚至说,连自己会反水都想到了?

想到此处,孙奎神色一阵阴晴不定。

贾似道的狠辣,他已经见识过。以他浪迹江湖、见过各样人的眼睛,他自然看的出来。在贾府的那一夜,贾似道绝对是第一次杀人,甚至可以说是第一次拿刀。不然也不会险些把自己给割伤。

有了狠辣的心性,再加上贾似道的谋略他也见识过,毕竟他是最先领教的不是?还加上那位独宠后宫的贵妃姐姐,配上贾似道的才识,贾似道青云直上已经是可以预料的了。

当然,前提是,这一次贾似道能够从口温不花的大军中活着出去。

人死了,可就只能是黄土一胚了。以贾似道的身份,落到蒙古人手中,要是他配合还好说,要是不配合,说不定落个全尸都是个奢望。

跟这样的人做仇人,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啊。

“呵呵,本帅又怎会为难木先生?本帅岂能是那忘恩负义之人?不过既然同国舅大人是合zuò

,不知dào

木先生可否传讯给国舅大人,能否给后金军提供一些粮食?当然,军械那是越多越好的了。”

孙奎根本没有任何遮掩的打算,脸红都不红的竟然直接开始提条件了。

木暖见到孙奎脸皮如此之厚,心中暗骂,躬身道:“大帅既然说了,末将自然会尽快将大帅的要求都禀告我家大人,就让王兄弟一并将大帅的信报带回去就好。”

说道这里,木暖停顿了一下,起身看着孙奎道:“后金军身在河北西路,而大宋却是在江南之地,过了长江,千余里之地都是蒙古人的地盘,就算是我家大人有心,怕是想要将众多的粮食运到河北西路实在是……难!想来,这些事情就算末将不说,大帅也是能看出来的。”

后金军缺粮的事情,木暖早就知dào

。如果不是攻占真定、彰德、中山三府的时候,速度够快,城内的守备兵卒没有来得及将藏在这三府府库中的粮食都焚毁,怕是后金军早就因为粮食而未战先乱了。

河北西路是不小,可是后金军膨胀的太快太快了。短短不过月余时间,就有不到十万人,剧烈的膨胀成足足有百余万之众。

整个河北西路数十城,在蒙古人过境之后,全部加起来有木有百余万人都是个问题,更不要说如今突然有这么多的明是兵卒大多比强盗巨匪还要强盗巨匪的人涌入了。

相对于后金军的百万大军,河北西路这弹丸之地还是太小了,小到根本没有办法养起这百万后金军。

他同样也知dào

,孙奎之所以对那些投奔他而来的绿林巨匪们在各个城池中烧杀抢掠那些大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是因为他需yào

那些大户藏在府中的粮食。

但是竭泽而渔的事情毕竟不能长久,更莫说现如今那些投奔而来的山东等地绿林巨匪头子们已经让河北西路的百姓们苦不堪言,怨声滔天了。

木暖虽然最多的时候也只做过一营都统,手下只管着不到五百的禁军,可是却也知dào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所以,在后金军成事之初,他就曾经规劝过孙奎,兵是可以收,可是却要收精锐不是?不然,就算空有数百万之众,若是在对战的时候跟蒙古人打仗的时候胜了倒还好说,可是若是一旦势头不对,那些没有经过任何训liàn

的兵卒们,就是催自己人命的鬼。

他们会跑的比谁都快。

可惜,孙奎根本不听他的规劝,或者说,就算是孙奎明明知dào

木暖说的是对的,可是却也只当没有看到。毕竟,冷兵器时代,人,才是王道。

更不要说,这后金军中并不是孙奎一家独大不是?不是还有左将军陆平和右将军阿骨打这两派么?别人都在招兵买马,孙奎做为大帅,要是手下的兵卒还没有两个左右将军多,又怎么能服众?

“木先生说的有道理。不过,本帅倒以为,以国舅大人的手段,自然会有办法将粮食送来的。不然,我这百万后金军就算想为国舅大人、想为大宋卖命,怕是也心有什么力有什么来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娘的,读书人说的话就是拗口,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后金军没粮了,就算是本帅想退往井陉等地,若是没有粮食,大军怕是迟早也会哗变的。”

孙奎倒是光棍的紧,摆出一副没有粮食没有军械一切免谈的模样。

“大帅的要求,末将一定尽快传给大帅。不过,今天末将求见大帅,可不是为了说服大帅领兵退往井陉等地固守的。”

“那是何事?”

“我家大人有信传来,命末将告sù

大帅,口温不花在襄阳城未曾讨得便宜,又收到河北西路生乱的消息,主动提议同大宋议和,大宋答yīng

同蒙古议和,如今口温不花已经领军三十余万自襄阳城北上回返了。”

“什么?”

孙奎和老蔡听到木暖的话,齐齐失声道。

“口温不花领大军已经回来了。”木暖肯定的重复道,随后似乎想起什么再次补充道:“虽说我家大人命人昼夜传讯,不过据说口温不花也很急,怕是最多还有数日时间,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就会领军到河北西路了。”

“贾似道那小儿竟然敢如此欺我!啊啊啊,来人,将这两人给我拿下!”

孙奎气急败坏的指着木暖和王柄道。

口温不花亲自督师南下襄阳城,不断调兵南下,导致整个中原等地除了要塞之地外,都是前所未有的空虚,而他也是听贾似道的命令才起兵的。

这是前因,谁都知dào

。可是如今呢,他是成功的搅乱了金地。原本他以为,口温不花跟大宋之间,怕是至少会有一场龙争虎斗,更大的可能却是襄阳城破,孟珙和贾似道都死在襄阳城。

同蒙古相比,大宋的军力实在是差距实在是太远。这是两国数年的厮杀天下人都看的到的,大宋鲜少在战场上占过上风,只能被动的任由蒙古大军随意肆虐。

这也是为什么孙奎会突然决定跟贾似道翻脸的主要原因了。

跟一个死人,似乎也没有翻脸之说吧?

木暖说口温不花没有讨得了好,孙奎是打死也不会信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贾似道和口温不花达成了某种协议,口温不花才匆忙自襄阳城北上回返。

怪不得贾似道之前一直那般帮衬后金军,兵械、金银什么的,都是没有吝啬过。

孙奎感觉自己再一次被贾似道那小儿给玩了!

第248章 应对

孙奎的突然变脸让所有人都是一愣。

倒是木暖并没有太过意wài

,在他接到贾似道传来的命他告sù

孙奎口温不花已经领兵回返的时候,并且提醒孙奎要提早应对的时候,他就已经料想到孙奎会有这样一个反应。

毕竟,在他最初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也是自家大人为了解决襄阳城的危机,卖了孙奎。不过,这个念头也只是在木暖的闹钟一闪而过,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

如果真是贾似道跟口温不花达成了某种协议才让口温不花提前回返的话,以他对贾似道的了解,那么给他的命令肯定不会是告sù

孙奎还要提醒孙奎做好打仗的准bèi

了,而是让他带着王柄赶紧跑路了。

侦缉司有侦缉司的渠道,贾似道完全没有必要搭上他跟王柄两人的性命不是?要是贾似道真想让孙奎死,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是个人都知dào

,让孙奎和口温不花在河北西路相持不下,才最符合大宋的利益。毕竟,只要孙奎这些人还在后蹦乱跳,蒙古人绝对不敢放着乱糟糟的心腹之地,转而再去进攻大宋的不是?

十余个如狼似虎的孙奎亲卫从书房外抢进房中,朝着木暖扑去。

王柄还准bèi

反抗,木暖却是动也没动,任由那些孙奎的亲卫将他摁到在地。木暖只是抬头冷笑着看着孙奎。

“怎么?难道是本帅冤枉你不成?蒙古人在襄阳城没有讨到好?哈哈,你那大宋连金人都打不过,竟然还能将口温不花督师的数十万蒙古大军打退,这话你信么?”

木暖的眼神,让孙奎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上前对着被摁到在地的木暖就是两脚,怒喝道。

“我信!”

木暖受了孙奎这含怒的两脚,呕出两口血,笑着道。

“你……”

“大帅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当蒙古人还是那数十年前未曾开化的蛮夷不成?口温不花以宗王之身坐镇西夏、金地,主管一应对宋事宜,金地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大帅以为那些官员还敢隐瞒下去不成?”

说到这里木暖怜悯的瞅了一眼孙奎,原本以为孙奎有了野心,会比之前长进了,可是如今看来,果然还是本性难移。

“话说回来,要是真是我家大人跟口温不花达成了某种协议,大帅真以为我还会傻到跑来给大帅报信?我家大人还会专门让我来提醒大帅当心口温不花?我不早就偷偷跑路了?”

孙奎顿时为之一滞。

是啊,要是真是这样的话,贾似道又何必搭上自己的两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贾似……贾国舅可曾说过口温不花带回了多少大军?”孙奎讪讪的挥手命亲卫松开木暖,上前扶起木暖赧然道。

“超过三十万大军!”木暖揉了揉被孙奎踢中的地方,脸上不无担心,“我家大人并没有在信中说的太过清楚,哦,对了,我家大人说过段时间他会专门命人给大帅送上一批军械来。”

“军械?粮食呢?”孙奎听到军械倒是没有太过放在心上,毕竟攻占真定三府,他可是从三府的府库中收刮了数量不少的各式军械,再加上坑杀的那两万葛语手下的蒙古骑兵,孙奎甚至组建了一支近三万人的骑兵。而且都是在他的直接控zhì

下。

那两万匹战马,路平和阿骨打这两个左右将军,都只分到了不到一千匹。倒是大半都落入了孙奎手中。

“呵呵,大帅可是莫要小看了这些军械,据我家大人信中所说,这送给大帅的军械,可是跟我家大人在襄阳城打的口温不花不得寸进有关。”

“口温不花真的在襄阳城没有讨到好?而且还是不得寸进?”

孙奎听到木暖的话,惊声道。到现在孙奎依然很难相信被口温不花亲自督师的数十万蒙古大军,会在襄阳城下折戟,而且似乎还是吃了亏的。

“是与不是。过些时日大帅不就知dào

了吗?”木暖看了一眼依然将信将疑的孙奎,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继xù

纠缠,毕竟襄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也不知dào

,如果他这个时候说的跟后面传出来的不一样,怕是以孙奎现在疑神疑鬼的性情,怕是又有一场麻烦了。

“为今之计,大帅还需早做准bèi

才是。口温不花来者不善。”

“准bèi

?哈哈,本帅倒觉得此刻退往太行山中倒是恰到时机。”孙奎皮笑肉不笑的道。

显然,直到现在孙奎也依然不太相信口温不花是在襄阳城吃了亏,然后河北西路生了乱事,才会被迫选择退兵回返的。他之前一直不答yīng

退往太行山,这个时候突然说要退往太行山,却是在试探木暖了。

“大帅言之有理。蒙人势大,此刻正要暂避锋芒,择机而动。”

出乎孙奎意料的是木暖听到他的话,不仅没有反对,反而连连点头赞同道。

孙奎纳闷的看了木暖两眼,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些许端倪,可是结果却是让他有些失望。木暖似乎对他这个决定甚是欢喜。

他却是浑然忘了,就算他想明哲保身,可是他盘踞在金地境内,口温不花又怎么可能会让他如愿?任谁也不会放着这样一个定时炸弹在卧榻之侧不是?

从他起事的时候开始,同蒙古人的战争,已经是由不得他来做主了。

之前木暖劝说孙奎早点退往太行山,也正是希望他能早做准bèi

,沿着太行山一线打造一个坚实的根据地出来。而要据守,在粮食不够的情况下,势必需yào

将后金军中的老弱病残剔除,精简兵员,不然怕是不用蒙古人来打,后金军自己都要饿死了。

这个时候孙奎才想着退,怕是已经有些晚了。

井陉等地,城池很小,百万大军怕是一到就被塞满了,要是口温不花携大军来攻,除了往太行山里面钻之外,就只能等死了。

“大帅,诸位将军都到了,还在门外等候,不如问问各位将军的意见?”

老蔡这个时候总算是找到插嘴的机会了,踌躇道。

老蔡的话让孙奎眼睛顿时一亮。

对啊,后金军虽然说他是大帅,可是并不是都是由他说了算的,这个时候大敌到来,也应该大家一起来决定敢怎么行事应对才对嘛。

“快请诸位将军进来议事!”

第249章 余天锡死

当左丞相余天锡因病去世的消息传到贾似道耳中的时候,已经是嘉熙二年的九月中旬了。收到信报的时候,贾似道才刚刚走到鄂州府(后世湖北武汉)。

去的时候,也正好是在鄂州,孟珙派江海领襄阳水师来迎接。只是回去的时候,因为荆州、襄阳、鄂州这一段水面上的长江水师基本上都被赵昀抽调一空,驰援四川和淮东两大战区,所以,贾似道一行人基本上都是靠两只脚在赶路,自然没有去的时候快。

贾似道收到的消息,是侦缉司的人直接送来的。别人也许还不一定能准确把握贾似道的位置,侦缉司可是绝对很清楚的。

看到信报上的消息时,贾似道呆愣半响,最终只是喟然一叹。

早就知dào

,因为他的某些动作,历史的轨迹已经开始变化。

乔行简不会在今年就失去丞相之位,贾似道也没有这么快坐上金紫光禄大夫的高位,市舶总司这个事物压根就是历史上没有的,余天锡不会坐上左丞相的位置,李宗勉也不会丢了他左丞相的位置……

襄阳城,本来不会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口温不花更不会亲自督师数十万大军大举南下,四川战区的战事应该是明年才能发生,而淮东战区,则是应该基本上没有战事出现……

因为他的出现,因为他不经意间的扇动了翅膀,历史的轨迹已经悄然走向一个不一样的轨道。

几场不应该出现的战事,因为历史轨迹的变动,无数本不应该死的人,却是死了;临安城大饥荒,也因为他的插手,许多本应该死去的人却是奇迹的活了下来……

同时,他还在努力的改变着那足以让历史发生巨大改变的便宜姐姐贾贵妃的命运……

所有的改变,他不知dào

将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他也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注视着,观察着……如今,信报传来,似乎一些因为他而带来的后果正在逐步展现。

余天锡死了!

那个为了他而甘愿挂冠而去、抑郁成疾的老人家却是第一个命运发生改变的人。哦,不对,也许从余天锡被赵昀推上左丞相位置的时候,他的命运也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继xù

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余天锡应该是在三年后才会寿终正寝,可是如今却是整整提前了三年之久。

放下书信,贾似道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一张带着殷殷期望的枯瘦脸庞。

严格来说,两人最初开始发生交集的过程,实在是称不上愉快。可是因为种种原因,两人终究还是化干戈为玉帛,贾似道不仅收获了余天锡的友谊,同样也莫名其妙的收获了余赐的效忠。

不用想,贾似道也知dào

,如今的临安城,怕是已经又是一片波涛汹涌了。

左丞相的位置,太多的人惦记了。虽然他们都知dào

,有资格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也就那么几个人而已。可是,那几个人哪一个不是代表着一大批人的利益?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官场上尤其如此。

史嵩之的日子怕是愈发的难熬了吧?

余天锡这样一个史氏一派的招牌之一,突然离世,对史氏一族的打击自然不言而喻。看来,之前史嵩之再三来信催促自己早些回京,怕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所以才会如此心急的催促他回京吧?

满朝文武,能够有资格又有胆量还要有足够的分量做史氏一族盟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史弥远数十年的大权独掌,得罪的人太多,也似乎耗尽了史氏一族的气运,以至于史氏一族如今只能勉强的保持住局面,即便如此还有些拙荆见肘。

余天锡突然撒手而去,让刚刚因为他坐上左丞相而有了几分起色的史氏一族瞬间再次被打落谷底。有份坐上左丞相位置的人也就郑清之、袁甫、李宗勉、李鸣复四人而已。

郑清之可能性应该是最低的,李宗勉这个人表面上看却是一直保持着中立,可是却终究是乔行简推上来的人,最后比余天锡抢了位置,坐上左丞相位置后,屁股是歪的还是正的,谁都不能保证。

剩下的袁甫、李鸣复两人,无论哪个人坐上左丞相的位置,似乎对史嵩之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对贾似道也同样如此。

袁甫么,也还好说,毕竟贾似道曾经给了他一个面子,而又有郑性之在,似乎还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当然,若是真坐上左丞相的位置,袁甫是否还继xù

给郑性之这个早就不太管事的糟老头面子,就不好说了。更何况,贾似道还得罪了嗣秀王赵师弥,虽然在龙首山大宴上,只是惊鸿一瞥,可是贾似道却也知dào

袁甫等一干理学中人跟赵师弥却是有着各样千丝万缕的关系,到时候是敌是友还真不好说。

至于李鸣复么,不用说了。他跟乔行简两人,跟贾似道之间的仇,似乎要比朝中各派跟史氏一族的仇还要大一些。快要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了。

想到这里,贾似道不得不叹一声,自己升官的速度可以,拉仇恨的水平,也是丝毫不遑多让的。

不过贾似道还是有些欣慰的。虽然他在朝中仇人不少,至少他最看重的市舶总司这件事情上,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里,却是没有人来给他添乱,一切倒也都进行的很是顺利。

虽说他人在襄阳,可是有关市舶总司的信息,隔三差五的余赐都会派人送来详细的信报,虽然因为路途遥远,贾似道看到信报的时候早就是十余天之后了,可是却也让他对市舶总司这段时间的运作了然于心了。

市舶总司银行这个市舶总司最重yào

的部分,在一月前就已经悄然在临安城开门营业了。嗣秀王赵师弥、荣王赵与芮等四大嗣王基本上都去捧了场,多则几十万两、少则数万两银子也都放入了市舶总司银行内;赵昀呢更是直接将内库里面的银子都放入了市舶总司银行内,他也想吃利息……

不说赵昀,仅仅是四大嗣王的捧场,就足够让临安城的所有人知dào

风向是朝哪了,所以京中的王公贵族、豪门勋贵或多或少都是存了些银子进去,不过短短月余时间,市舶总司银行内的现银就已经破了五百万两大关。

当然了,这五百万两银子,倒有三分之二是赵昀内库的存银。

看来赵昀也是穷怕了!

“大人,鄂州知府洪文浩前来请大人赴宴,如今正在府外候着。”

书房外传来赵毅的声音。

第250章 挖墙角

半个月的时间从襄阳城走到鄂州城,贾似道的速度不可谓不慢。除了主要依靠两条腿赶路这个原因外,倒是有一多半时间都用在了参加路过的府县官员们专门给他举行的接风洗尘宴席上了。

去的时候因为要赶路,贾似道收了东西不吃饭,倒还说的过去,回来的时候,如果再不表示下对这些官员的亲近体恤之意,怕是就算这些官员们谁都不敢说什么,心中怨气却肯定是会有的了。

贾似道白眼狼的名声怕是跑不了了。

所以,贾似道这回程的一路,倒是对那些官吏的迎来送请没有太过拒绝。除了安抚这些官员们外,贾似道自然也有他的打算。

这边贾似道愿意在各个府县中盘桓,哪怕只有一日,数餐时间,却依然让沿途的各个州府沸腾不已。

为何?

原因很简单,回程的贾似道,比去往襄阳城时的贾似道,分量自然是又有一番不同。

贾似道执意前往襄阳城犒军,确实是让很多人在心中佩服他的胆气,可是在佩服之余,嘲讽他为了声名连命都不要的人同样也不再少数。

口温不花亲自督师南下围攻襄阳城,即便有孟珙还有二十余万京湖军驻守襄阳城,虽然没有人明面上说不看好襄阳城,但是基本上所有人都是那么个意思。

襄阳城肯定是守不住的,唯一要看的就是究竟是能坚持多长时间而已。

对这一点,就连赵昀起事也是默认的,不然他不会为了保住四川和淮东两大战区,将襄阳附近的水师全部抽调一空了。

当然,赵昀之所以敢将襄阳城附近的水师都抽调一空,最关键的还是因为襄阳毕竟距离长江还有那么一段距离,有了这点缓冲,即便孟珙兵败退出襄阳城,大宋朝也有足够的时间在鄂州一线布好防线,毕竟鄂州和黄州一线,还有二十余万的京湖军,甚至御前军也有两路大军在那附近。

相对于已经随时都可能被蒙古人强渡的四川和淮东战区来说,襄阳城即便是丢了,对大宋目前的形势来说,影响显然要比其余两地要小的多。

毕竟刨除襄阳城的战略意义不谈,作为大宋朝粮仓的四川和陪都的建康府,无论哪一个丢了,都不亚于再次再已经是拆了东墙补西墙、拆了西墙再补东墙的大宋朝心脏上开道放血的口子。

要是眼前都无法渡过,何来谈将来?所以,赵昀放qì

襄阳城也就实在是没有好奇怪的了。

可是事实却总是让人大跌眼镜,尤其是跟这位国舅爷有关的事情。

本来天下人都以为被放qì

的襄阳城必然会是最先丢掉的,当然,一个月前襄阳城不还是在蒙古人手中?可是,却让所有人意wài

的是,襄阳城不仅保住了,而且似乎还跟口温不花达成了某种协议,甚至于连四川和淮东的两路蒙古大军也都因为口温不花的命令而暂停了攻势,大有退兵之意。

随着孟珙的报捷战报,一些发生在襄阳城的事情却是渐渐传扬了开来。

口温不花亲自在两军阵前设宴款待孟珙和贾似道?襄阳城又出了一种威力巨大的火器?蒙古人似乎为了大宋朝某样东西,竟然愿意将汴梁和开封两京纳入和谈中?

……

孟珙的报捷信报,要比贾似道早离开襄阳城三天。也许是有心人刻意传播,也许是不小心流传出来的,又或许完全都是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可是不管怎样,却是再次让襄阳城之战成为大宋朝最为让人瞩目的事情。

襄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其中恰好赶到襄阳城犒军的那个年轻国舅爷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却是钓足了天下人的胃口。

在贾似道没有到襄阳城之前,襄阳城一天数道告急的信报传往临安,普通人不知dào

,沿途的州府官吏们却是清楚,毕竟信道都是要过他们管辖的境内不是?

而就是在那位年轻的高官犒军进入襄阳城之后不久,襄阳城竟然报捷了!而且还是大捷!要是说这其中跟那位国舅大人没有任何一丁点儿关系,却是没有一个人相信的。

所以,沿途消息灵通的官吏们,心思顿时再次活泛了起来。

不管襄阳城发生了什么,也不管这一次那位年轻的国舅大人在其中做了什么,至少有一点儿是肯定的。那就是仅仅凭着他不顾危险、坚持亲身前往襄阳城犒军这件事,就已经是大功一件。

更何况后来赵昀还在襄阳城最为危急的时候,为了保住四川和淮东战区,还将襄阳城附近的水师都抽调一空,这已经是告sù

孟珙和贾似道,见好就收,朝廷已经放qì

了襄阳城。

以贾似道的身份,为何会陷落在襄阳城?还不是为了皇帝?为了大宋朝?赵昀却是关键时候放qì

了襄阳城,虽然说情有可原,可是心中对贾似道有亏欠却是肯定的。

补偿加上功劳,两相一加,一众心思活泛的官员们,心中却是情不自禁的一颤!

难道已经贵为朝中正三品的年轻国舅大人这一次回去就要入阁了吗?

不到而立之年,就入阁!大宋朝从开国到如今,似乎也未曾有过先例吧?这样年轻的高官,就算不能抱上大腿,结上一份善缘,却是必须的了。这也直接导致了贾似道回返临安的行程那是异常的缓慢。

当然,贾似道这样盘桓各处州府,他心中却是也有思量在其中的。市舶总司衙门,如今官吏可是还缺不少,后面若是将市舶总司辐射全国,所需yào

的官吏那可是就要更多了。

所以,他沿途停留明是赴宴,实则却是已经开始打算挖墙角了。大宋朝地方上的官吏,酒囊饭袋是有,可是却也有报国无门的有才之士的。

这边,听到赵毅的话,贾似道眉头微皱。

看样子,余天锡这个左丞相突然离世的消息,如今还没有传扬开来,不然鄂州州府洪文浩是无论如何也不会依然大摆宴席的,毕竟在国之重臣丧考之际饮酒作乐,要是事情传出去被台谏参上一笔,他这个知府怕是也就到头了。

如果他不知dào

余天锡离世的事情,他自然可以去赴宴,如今既然已经知dào

,再去,那就不太合适了。不说余天锡跟他的关系,仅仅是在余赐的面上,他也不能这样做不是?

“你去将洪大人请来此处。”贾似道想了想道,“嗯,还有去将叶明申也一并叫来。”

贾似道离开襄阳城的时候,却是说到做到,将叶明申一家老小都带上了。余天锡离世,开来他的计划也必须要改变了。

不管他想不想趟临安城的浑水,此刻却是必须要尽快赶回临安城了。

第251章 十年知府洪文浩

“什么?余公离世了?”

“我舅舅死了?这么可能!你一定是骗我,一定是骗我……我舅舅这么会死?……”

书房中,听到贾似道的话,洪文浩和叶明申两人不由自主的同时惊呼出声。

不过从话语中,就可以看出,洪文浩和叶明申两人惊讶和关心的东西显然不同。

似乎感觉到贾似道带着些许冷意的眼神,再看看身边洪文浩一脸诧异的模样,叶明申心中一惊,剩下的胡言乱语也是嘎然而止。

他知dào

,自己刚刚的话语实在是有些乱了方寸和本分。

叶明申之所以敢跟着贾似道去往临安,除了贾似道的要求他无法抗拒之外,襄阳城他已经呆不下去了,也是其中一个很重yào

的原因。

而他所有的依仗都是因为临安城有余天锡在。

只要有余天锡在,看在他老母的面子上,余天锡就不可能不管他。所以,就算贾似道对他有再多的不满,孟珙对他有再多的不满,也不会真的将他怎么样。

更不要说,余天锡如今已经是贵为左丞相,不再是当初那个史府的那个门客师傅了。

当然也不是说那个时候余天锡照拂不了他,而是他觉得临安城水太深,不知dào

什么时候他就惹到了连余天锡也招惹不起的人,还真不如远离临安城这是非之地到地方上去逍遥自在。

毕竟在地方上,余天锡的招牌显然要比京城好使的多。

余天锡贵为左丞相,他这个外甥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要不是口温不花来的太快,他早就带着老母一家老小赶到临安城了。

如今他还没有到临安城,却不料最大的依仗、今后发达的靠山却是已经没了。这怎么能不让叶明申惊恐和失落?没有了余天锡这个靠山,贾似道还会给他脸?

贾似道如今又是什么身份?他一个小小的白身举人竟然敢直接质疑贾似道说的话,已经是逾越了,更不要说,除了余天锡是他舅舅的身份外,余天锡可还是大宋朝的宰执左丞相,叶明申刚刚的话,可是实在是没有多少尊重。

贾似道见到叶明申闭嘴,收回眼神,心中微叹。

叶明申想什么,他大概也能猜出来,所以倒也实在是不想跟他一般见识。

“消息是由可靠的渠道传来,余公离世的消息应该是千真万确,想来用不了几天消息就会传遍各地。”说到这里,贾似道走上前拍了拍洪文浩的肩膀道:“蒙古人不消停,如今我大宋又失扛鼎之臣,值此多事之秋,今日的宴席依本官看,就算了吧,洪大人也该早做准bèi

才是。”

“谨遵大人之命。”洪文浩此刻也是有些心乱了,连忙躬身应道。

洪文浩,已经过了不惑之年,在鄂州知府的任上已经做了足足十年之久。十年时间,他鄂州知府的位置一直都是稳如泰山。

他在朝中没有靠山,出身贫寒,完全是靠着政绩一步步爬上从四品的知府位置。到了他这个年纪,本来应该是已经准bèi

随时致仕养老了,看是任谁眼睁睁看着之前还在自己之下的官吏一个个不是也坐上知府甚至成为封疆大吏一路首脑,更有直接回到临安城进入大宋朝的权力中心,想必也是有些不甘的吧。

洪文浩不喜欢逢迎,这是他的优点,同样也是他的缺点。没有靠山,没有经营出自己的靠山,仅仅靠着口碑和政绩,他的仕途如果不出意wài

的话,也就到此为止了。

当然,也不是洪文浩不想结交一下朝中的权贵走走门路。只是他领悟的有些晚了。十年前,他不屑这样做,以为可以靠着自己走出一片天地,十年后,等他在鄂州知府的位置上坐了一年又一年,终于悟透了的时候,他的年纪却是已经成为他的障碍。

一个过不了几年就将告老致仕的老顽固,同还年轻有着大把成长空间的年轻人,哪个值得投资?结果不言而喻。毕竟,大宋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是蛋糕也就那么大一点儿,那么多的人去分,给了洪文浩,别人就没有了。为什么不给更值得投资的年轻人呢?

原本洪文浩也确实是熄了心思,不过贾似道的到来,以及余天锡异军突起坐上大宋朝的左丞相之位,却是让洪文浩再次看到了一点儿希望。

贾似道是年轻人,位高权也不轻,而且还跟余天锡、史嵩之等人交情颇深。最为关键的是,贾似道太年轻了,窜起的太快了,手下肯定没有多少可用之人。毕竟,年轻人阅历不够办事不牢;老家伙们,地位又不低,自视甚高之下,以如今贾似道这不上不下的身份,却是很难让他们投效。

偏偏,洪文浩需yào

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所以,贾似道过鄂州的时候,洪文浩几乎是倾家荡产给贾似道备了份厚礼,结果贾似道统共没有在鄂州呆上两天,收了东西就匆忙上船赶往襄阳。

洪文浩心中大骂却也无可奈何,只以为这一次彻底的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在他看来,贾似道去襄阳城自身都难保,又这么能记得给他谋上一份前程?

事情总是那般奇妙,贾似道不仅活着从襄阳城回来了,而且还是大胜而归。当洪文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早就戒酒的他,却是罕见的一个人独酌了半夜,大醉!

贾似道到了襄阳城,这两天时间,洪文浩和贾似道接触的可以说是很多,也终于开始对这个年轻的高官有些了解,而贾似道言语中透露出的意思,也让他对将来的期盼不由再次多了几分。

本以为是一片坦途的事情,却不料,余天锡不过刚刚坐上左丞相不到两月,甚至连左丞相府都没有入住过,就撒手西去,时也命也?

这国舅大人是年轻,可是在朝中毕竟还是没有多少话语权的啊。

贾似道看着患得患失的洪文浩,心中自然也跟明镜儿似得。

这两天,洪文浩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在考察洪文浩?综合各项,洪文浩无论是施政手腕还是办事能力,亦或是节操人品等等,都是很让他满yì



这样一个郁郁不得志的老人,正是他一直想找而找不到的人嘛。偏偏,这位老人家却是心还未死,还有上进的欲望,而且还找上门了,贾似道又这么可能让他寒心?

“呵呵,洪大人,有些事情,静观其变即可,倒也不用太过患得患失。”说道这里,贾似道见洪文浩还是满头雾水的模样,不得不再次道:“本官可还等着洪大人到临安,好做东补上今天的宴席呢,你说是也不是洪大人?”

“啊……“洪文浩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却是终于回过味来,看着眼神莫名的贾似道顿时心中大定,激动万分的连声道:”是是是!大人说的对,说的对!小老儿让大人见笑了,见笑了!”

第252章 为什么是贾似道?

临安城。

燥热的夏天刚刚过去,临安城就立马进入了躁动的九月。

瑟苑,史府,史嵩之书房。

史嵩之有些烦躁的将手中的各地军情信报丢到案牍上,起身烦躁的书房中踱来踱去。这些天,史嵩之过的很不好。

左膀右臂余天锡的突然离世,给了原本还准bèi

趁着余天锡和他两人把持左右丞相之位重新恢复史氏一族往日的威严的他,最为沉重的一击。

如果仅仅是余天锡离世这一件事,以史嵩之今时今日的地位,也不会这样沮丧。毕竟,余天锡能坐上左丞相的位置,本就是意wài

之喜。没有了余天锡,虽说一些才做好的安排需yào

重新来调整,却也不是说没有了余天锡这个左丞相,史氏一族就混不下去了的地步。

毕竟,在史弥远之后,他甚至还没有坐上左丞相的位置,史氏一族还不是熬过来了?更莫说,如今的他,这么说都还是右丞相不是?史氏一族境遇再差,树敌再多,又能真的比当初更差不成?

实在是这个九月刚刚过去一半,一个接一个的消息,已经让史嵩之很有些心力交瘁了。

如果说襄阳城大胜光复,那位年轻的国舅盟友被一干人趁机调出临安城,前往襄阳城犒军都还算正常的话;那么从蒙古宗王口温不花携数十万大军南下围攻襄阳城时开始,一应的事宜就开始出现不受控zhì

的偏差。

当然,那位年轻气盛的国舅盟友明知dào

襄阳城已经变成了龙潭虎穴依然执意要到襄阳城去犒军,虽说让朝野上下的一众人等无不意wài

之极,史嵩之却是早在赵昀说出让贾似道自己做选择的时候,却已经猜到了结果。

琼林宴之前的贾似道,史嵩之了解不多,顶多也只是对他的一些跋扈之举有些耳闻而已,毕竟他的儿子史祥跟贾似道其实也差不多了多少,都是一路货色。

琼林宴上,贾似道算是第一次进入史嵩之的眼睑中。当然,琼林宴贾似道不仅仅是进入史嵩之的眼睑中,也是他第一次让朝堂之上的那些高官重臣们,第一次开始正眼看他。

接下来贾似道的就跟坐了火箭一般官位开始急剧的飙升,短短不过八九个月时间,就已经从一个小吏到达金紫光禄大夫这样的高位,算是真zhèng

的登堂入室进入大宋朝的中枢了。

贾似道的这个升官速度,不说前无古人,至少在大宋朝的历史上那是独一份了。当然,虽说有些人对贾似道的好运道腹诽不已,可是却没有多少人能够真的挑出毛病来。毕竟贾似道每一次升官所做出来的事,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够做的了的。

不然也不会轮到贾似道不是?

再然后,因为种种机缘巧合,史嵩之和贾似道成为了盟友。正是因为两人是盟友,所以史嵩之要比朝中绝大多数人都要了解贾似道。

那个年轻的高官国戚年轻是年轻,而且看起来似乎真zhèng

在乎的东西实在不多,可是内心却是个骄傲之极的人物。

如果仅仅是听闻口温不花围攻襄阳城,贾似道就给吓的不敢去犒军,那反倒是让史嵩之有些意wài

了。

襄阳战事一天天比一天糟糕,紧接着又是四川和基本上没有经过多少战火的淮东战区烽烟四起。就似乎蒙古人想要一鼓作气的将大宋朝给灭亡一样。

那段时间,朝中虽说还没有到人心惶惶的地步,不过却也好不到哪去。战事不利,史嵩之这个执掌枢密院的枢密使,身上的压力自然可想而知。

就在史嵩之每天想着这么应对战事,尽快将蒙古人拉到议和桌上的时候,却不曾想真zhèng

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襄阳城突然传来口温不花愿意退军并同大宋何谈的消息。

如果是别人传来的捷报,这已经算是这段时间内最好的消息了,自然称得上捷报,口温不花是无论如何不会相信的。

蒙古人三面同时入侵大宋,百余万大军,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眼见大宋朝已经没有多少余力了,口温不花竟然突然退兵了?而且看孟珙信上言语间的意思,似乎还是口温不花主动提出的议和。

如果说口温不花主动退兵是让史嵩之有些难以置信,那么孟珙信件中说的口温不花愿意将大宋朝汴梁和开封两京纳入此次的议和之中,而条件就是,为了换取大宋朝的支持和大宋朝军中的某样火器制作秘方的话,史嵩之就是压根不信了。

将汴梁和开封纳入议和之中?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吗?开封和汴梁又岂止是两座城池?周围那千余里膏腴之地,又这么办?好吧,就算是将两京真的还给大宋,孤悬大宋朝国境外的两都,大宋朝要来何用?蒙古人不是随时都可以再取回去?这就仿佛将东西从左口袋放到右口袋,左口袋没有了,能说东西丢了么?不是还在自己兜里的么?

更何况,那是什么火器能让蒙古人下如此血本?

就在史嵩之在思量着蒙古人有什么阴谋的时候,口温不花关于何谈的文书也到了赵昀案头上。

这份文书,在大宋朝的朝堂之上瞬间激起无边波浪。

文书中,口温不花不仅亲口确定了要同大宋朝和谈,同时明确说出此次何谈,会将黄河以南包括汴梁和开封两京在内的千余里土地一起纳入和谈议程之中,同时为了表示蒙古国的诚意,口温不花不仅先期从襄阳城撤军,而且其余四川和淮东两地的蒙古大军,也会同时停止对大宋朝的攻势。并且将会在不日之内,全部退到开战之前的两国边境……

一石激起千层浪!

蒙古人竟然愿意将汴梁和开封两京以及周边的千余里土地全部放入何谈中,这是大宋朝朝野上下谁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若不是文书是由还呆在临安城中的蒙古议和大使郑重的送上来的话,怕是赵昀以及一干大宋朝的群臣都会以为这是有人故yì

在捉弄大宋朝。

而且何谈的地方,还是在开封城内。

最为期盼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了眼前,似乎已经唾手可得。和谈虽说还没有开始,可是显然口温不花已经在桌面上放下了蒙古人的筹码,如今就看大宋朝能够给口温不花提供什么样的筹码能让口温不花满yì

了。

朝野上下所有人似乎都被眼前掉下的馅饼给砸晕了,陷入狂热之中,却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口温不花提出的那前往开封城参与和谈的和谈大使……贾似道给忽略了。

别人可以忽略或者忘记,史嵩之却是不能!

从心底来说,口温不花的这一次和谈,史嵩之是一点儿也不相信的。

同孟珙之间的关系,让史嵩之了解一些朝中其余大臣们根本不了解的一些东西。

好吧,这件事史嵩之也希望是真的。

可是在看到口温不花文书中指定的议和大使人选的时候,史嵩之敏锐的意识到,和谈真假都不太重yào

了,重yào

的是,口温不花为什么会不符惯例的指定了议和大使的人选。

为什么会是贾似道?

第253章 另有所图

自古以来,两国议和或者谈判,一国使者的人选都是由各自的国家来选择。虽然说在大宋以前,不是没有他国指定使者的先例,可是那毕竟是少数,在大宋朝更是从来没有过。

毕竟议和使者这样的事情,对大宋朝来说,究竟是由谁去谈,说重yào

也重yào

,说不重yào

其实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只是对大宋朝而言,一旦上升到对外的高度,尤其是跟蒙古人谈,这性质自然是另有不同。

国与国之间,即便现在大宋朝处于弱势的一方,这派谁做使者的事情,也应该由大宋朝自己说了算不是?蒙古人来指定大宋朝和谈的使节,若是真的应了蒙古人,传扬开来的话,大宋朝的面子何存?

史嵩之不是傻子,相反,他比如今大宋朝中的绝大多数尸位素餐、只会窝里斗的官员们都要精明的多。从小吏到京湖制置使,再到如今的左丞相兼枢密院枢密使,史嵩之的履历跟贾似道的升官速度相比,实在算不上有多豪华,可是他毕竟是一步步走上来的。

同时他的起点也是足够的高,所以他的眼光也要比一般人要看的远的多。

这一次的襄阳之战,朝中之所以能够通过,除了孟珙的力请陈辞之外,史嵩之也是花了很大气力来促成这件事的。

史嵩之、孟珙他们这一批人,跟大宋朝中其余那些对外只会妥协、绥靖的官员们相比,应该算是大宋朝的鹰派和主战派了。

因为条件和时代的局限,无论史嵩之还是孟珙,大多数时候都是将目光停留在大宋朝和蒙古人的战事上,很少也没有条件去关注蒙古国其他的情况。

所以,他们自然不会跟贾似道一般,知dào

蒙古人这个时候正催动大军横扫欧亚大陆呢。

不过这并没有遮掩他们应有的判断,那就是蒙古人虽说屡屡对大宋朝发送各样的攻势,却是一直没有真zhèng

的使出全力,而且对大宋朝如今的土地城池实在是不这么看重,就仿佛他们一直在忙于别的事情一般,对大宋朝的策略,就仿佛割草谷一般,过个一段时间感觉成熟了,就出动大军到大宋朝境内来劫掠一番。

除了城池外,粮食、人口、茶叶、铁器、金银珠宝等等等等,都是蒙古人劫掠的对象,却偏偏对大宋朝最为看重的城池和土地不屑一顾。

这也是为什么作为大宋朝粮仓所在的四川战区,为什么一直是蒙古人主攻的方向的最为主要原因。因为四川是粮仓所在,素来富庶。

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思量,料想蒙古人不会因为一座襄阳城真的跟大宋朝大动干戈,而又因为看到襄阳对大宋朝长江防线的重yào

性,所以史嵩之和孟珙才不遗余力的推动了襄阳之战。

可是事实却偏偏出了偏差,蒙古人不仅真的大动干戈了,而且是狠狠的大动干戈了,坐镇金地俯瞰宋地的口温不花,甚至亲自督师南下来报复大宋朝,紧接着又是四川和淮东两地两路大军,齐出围攻大宋朝。

这已经不能用动干戈来形容了,看口温不花的势头,这完全是要将大宋朝灭亡的趋势嘛。

预判的失败,战事进行的不利,赵昀心中对他的不满也随着每日里雪花般送到龙案上的军情信报而增加着,史嵩之很清楚。

可是对这场战事,史嵩之从一开始就感觉发生的有些蹊跷,有些不应该。

宋蒙两国,从三年前交恶到如今,大大小小的战事已经打了无数次了,虽说大宋朝始终都是处于守势,可是史嵩之知dào

,蒙古人很清楚,想要灭掉大宋,蒙古在金地和西夏不太安稳的情况下,即便真的可以,却也会付出异常沉重的代价,甚至很有可能到了最后,会落个得了宋地、失了金地的下场。

说的再严重点儿,弄不好连蒙古人也会被拉着陪葬,彻底的退回大草原。

所以,这三年来,宋蒙两国除了端平入洛之战算是非常大的战事外,基本上都是打打停停,和谈再何谈……如此反复。

这是两国之间这三年来一直保持的默契,虽然没有说破,不过却都是心知肚明的。

可是这一次,虽说是大宋朝罕见的先动了刀兵,而且还是在蒙古使节团刚刚到达临安城之后,不过,这在史嵩之看来,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之前,都是蒙古人来主动进攻大宋朝,他什么时候讲过规矩了?议和的时候,劫掠大宋朝又不是没有过?谁规定了,只准你做放火,不准别人点灯的?

蒙古人这一次的反应实在是有些太大了,太反常了。

最初的时候,史嵩之并没有太过担心,他认为口温不花只是做做样子来挽回点儿蒙古国战无不胜的颜面,不过随着四川和淮东两地的战事开启,他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脱离掌控了。

偏偏,就在他天天抓掉了无数的头发,想着这么应付蒙古人这灭国之战的时候,口温不花突然不打了。而且还主动求和,退兵了,甚至还罕见的提出要将汴梁和开封还给大宋朝,似乎为大宋着想的指定了议和大使。

这一下,史嵩之刚刚笃定的想法又瞬间再次动摇了。

孟珙的信件将所有的事情都说的很详细,前因后果史嵩之都了解。可是他不会真的天真的认为仅仅依靠霹雳弹和金地的那些乱贼就能让口温不花就屁都没放的说走就走。

百万大军的调动,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蒙古人素来贫瘠。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偏偏口温不花还真就儿戏了。史嵩之实在是有些看不懂牌面。

不过看到口温不花指定贾似道为议和大使前往开封议和的时候,再联想到孟珙信笺中说的贾似道在跟口温不花谈判的时候发生的种种,史嵩之总感觉口温不花这一次肯定是另有所图,而有很重yào

的东西被他忽略了。

这种感觉很缥缈,似乎就差那么丁点儿,就能捉到真相了。可是就差那么一点点儿。

到底是什么呢?

史嵩之抬头,骤然看到庭院回廊上几道人影匆匆闪过。

第254章 两公来访

“珍香,你又要出去?”

史珍香领着几个侍女提着大包小包正偷摸摸的想要溜出去,听到这个声音,史珍香娇躯陡然一僵,跟在她身后的几个侍女更是吓得手中东西都掉到地上,慌忙回身垂首躬身,静若寒蝉。

过了一会,史珍香才有些僵硬的转过娇躯,对着声音出处展颜一笑道:“爹,您不是再书房吗?怎么出来了?听说蒙古人退兵了,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又准bèi

去贾府?”

史嵩之扫了一眼掉落在地上那些各样补品,眉头微皱。

“爹,怎么能说又?女儿已经有一天没有去过了。”史珍香说着紧走几步来到史嵩之身边,亲热的抱着他的手臂道:“您知dào

的,若曦妹妹有孕在身,贾似道那个登徒……人偏偏要到襄阳城去犒军,弄得女儿到现在都不敢告sù

若曦妹妹,襄阳城有战事发生。他不在,若曦可是女儿的好姐妹,自然要照应好她呢。”

“是么?”

史嵩之瞥了自己的女儿一眼,不待史珍香回话继xù

道:“你去贾府,为父并不拦你,师宪跟为父交情莫逆,为父不好照应他府中家眷,你去照应一下却也是应当。只是……去的是否太过勤快了些?你毕竟还是未出阁的闺女……而贾夫人可是有孕在身的人!”

说道这里,史嵩之似乎有些尴尬,立马转移话题道:“你真没有告sù

贾夫人襄阳城战事之事?那你为何天天来询问为父各地战事尤其是那襄阳城的消息?之前,你可没有这样关心过这些军情的。”

史嵩之的言语中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无奈。

史珍香和贾似道之间的事情,前段时间可是在临安城内传的沸沸扬扬。毕竟,一个是右相之女,一个是在朝中大放异彩的年轻高官,而且还是皇帝亲口御封的国舅。

和乐楼内的事情,看到的人太多。

两个人在酒楼内独处一室就不说了,贾似道出来的时候,脸上可是有着不少的抓痕,史珍香呢,脸色春意盎然,衣衫虽然齐整,可是脸上风情和有些凌乱的头发,似乎在告sù

所有人,在那静室中总有些别样的故事发生。

再加上史珍香的好女色的名声,史嵩之也是很清楚。

之前,看到史珍香和贾似道之间有些小暧昧,史嵩之虽说没有直接出言阻止,可是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他对自己的女儿的脾性可是很清楚的。

直觉告sù

他,两人之间肯定有一些故事发生,可是没有任何实jì

的证据,他也只能选择冷眼旁观。毕竟,两个人之间,除了他自己的女儿,还有一个身份上其实并弱不了他多少的贾似道存zài

不是?

贾似道离京了,史珍香却是性子陡然一改,原本每日里都是带着各色美人少妇出去游玩,这些日子,却是基本上都泡在了贾似道府上,有时候甚至是夜不归宿。

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不过史嵩之却是有些担心了。

他在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为了报复贾似道,趁贾似道不在临安城,在做那勾引徐若曦的事情……

不然她怎么会突然就改了性子呢?而且还变得那么关注襄阳城,时不时的总要旁敲侧击的问问贾似道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这样的话,他是实在是不能直接就这样说出口的,毕竟徐若曦可是贾似道的夫人,也是有着品阶的诰命夫人。

说是不能说,可是史嵩之不得不小心应对。所以,在前一天他专门阻止了史珍香去贾府上,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史珍香竟然又想着溜去贾府了。

这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

要是让贾似道知dào

他不在临安城的时候,自己的夫人被勾引了,甚至……史嵩之简直不敢往下想了。他真担心史珍香任性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样的话,怕是他跟贾似道撕破脸皮的时间也就不远了。

当初,贾似道可以为了救徐若曦,一介弱书生亲手执刀砍下了孙奎手下的那绿林大盗的头颅来震慑孙奎,若是知dào

他的女人被人碰了,而且还是怀孕的,估计联盟破裂只是最好的情况了吧?

不过史嵩之倒没有不相信徐若曦的意思,可是他不相信自己的这个任性的女儿啊。所以,今天看到是振兴又准bèi

去贾府,史嵩之觉得自己有必要来提醒下自己的这个女儿了。

贾似道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啊!

要是让贾似道这些日子史珍香一直在他府上,万一想岔了怎么办?

“父亲……”史珍香俏脸瞬间布满红晕,不满的晃了晃史嵩之的手臂拉长了声音娇声道:“您都想到哪去了?若曦可是女儿的好姐妹!”

“咳咳咳!”

史嵩之有些尴尬的清咳了几声,连忙转移话题道:“这些日子,若是有什么东西,就派人送到贾府就可以了。你就不要去了。”

“为什么?女儿做错了什么事情?父亲要禁女儿的足!我偏要去!”

史珍香不满的扭过头,脸上神情有些冷,赌气似都不看史嵩之。

前两天,史嵩之只是提了一下下,今天竟然直接说不让她去贾府了,这怎么可以?自己可是答yīng

那个登徒子,要好好替他照顾徐若曦的!

难得自己愿意答yīng

替一个男人做事,而且还是心甘情愿的。既然不能一起去襄阳城,那么就要将他的娘子和儿子养的白白胖胖的,让他知dào

,自己可是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师宪两日前就已经过了鄂州,想来最多再有数日就可以回京了。”

史嵩之知dào

要是自己今天不说出个原因,这宝贝女儿怕是要几个月不理他了。当然,仅仅不搭理他都还是小事儿,要是她故yì

出去惹麻烦……

想想史嵩之就头大。

现在大宋朝、临安城,已经够乱的了,他不想每天还有各样因为女人惹来的麻烦需yào

他应付……

“什么?那登徒子要回来了?真的?”

史珍香脸上的惊喜之色,让史嵩之有些意wài

,心中莫名其妙的闪过几抹异样情绪,难道自己猜错了?

“千真万确!”

“那女儿就更要去贾府了!哼哼,若曦这些天可是受了不少苦,辛亏本小姐答yīng

他照顾若曦,不然他连自己有了儿子都不知dào

……”

“答yīng

他?你答yīng

师宪照顾贾夫人?师宪不知dào

若曦有孕在身?”

史嵩之讶然的看着说漏嘴的史珍香,疑惑道。

史珍香娇俏的捂住红唇,那登徒子害我又说漏嘴了!回来要好好收拾他。

数百里之外,正在赶路的贾似道莫名其妙的连打数个喷嚏,惹得莫夜和赵毅连连侧目。

“师宪,要不歇息一晚?”

“我没事,估计是有人在骂我!继xù

赶路,早点到临安!”

……

“你说师宪在答yīng

前往襄阳城犒军之前,并不知dào

贾夫人怀孕?贾夫人是为了不让师宪分心,才故yì

隐瞒怀孕的事情?”

“嗯啊!所以女儿心中愤懑不过,就专门去告sù

了那登徒子!”

“你还去见过师宪?什么时候?”

“那登徒子离开临安城的时候啊,父亲大人回来之后,我走小路追上去的。”史珍香有些心虚的偷偷看了几眼神情之间有些异样的史嵩之,娇声道。

“那么就是说,贵妃娘娘到如今也是不知dào

贾夫人怀孕之事?”

“当然,女儿可是就告sù

了父亲大人一人而已。父亲大人可千万不要说出去。不然若曦怕是就要跟女儿生气了。”

史珍香叮嘱道。

说到这里,史嵩之总算是知dào

,为什么宫中那个已经大腹便便、最为宠爱她那个亲弟弟的贾贵妃竟然对徐若曦这个弟妹怀孕之事没有任何的反应了,敢情是她根本就不知dào



唉,果然是有其夫必然有其妇啊。

贾似道明知dào

府中的娘子有着身孕,可是依然不远千里前往襄阳城,甚至在明知dào

有危险而有机会选择回来的时候,却是依然执意前往。

也难怪这两人能够做夫妻!

史嵩之心中第一次对这个从未曾谋面的贾夫人有了些许的好奇之心,这样深明大义的奇女子,他甚至都想亲眼见上一见了。

“所以师宪,就拜托你照顾贾夫人?为父不是听说……你跟师宪水火不容么?”

史嵩之疑惑的打量着史珍香,有些不相信他说的话。

“父亲,不信等那个登徒子回来,你去问他,看看女儿有没有说假话!”史珍香不忿的道,眼中闪过几道危险的目光。

“好好好!为父相信,为父自然相信女儿你的!”

史嵩之连忙摆手否认道。心中却是不由自主的闪过,两人不是水火不容么?难道还有其他自己不知dào

的事情?史嵩之感觉,有些对自己异常珍贵的东西已经离去。当然,这个感觉只是一闪而逝,就连史嵩之也以为只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那女儿这就走了!若曦还等着呢!”

史珍香见到史嵩之终于松口,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话,潇洒的摆摆手,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

看着已经走没了身影的史珍香,史嵩之嘴巴张了张,眼见府中大管事匆匆而来,只得无奈的将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来。

“相爷,申国公、鲁国公前来拜访,老奴已经将两位国公大人请进大堂侯茶!”

“郑清之和乔行简一起来的?”史嵩之眉头一挑,咦声道。

第255章 以势压人

“回老爷,他们确实是一起来的。”老管家神色凝重,肯定的点头道。

史嵩之蹙眉!

“怎么就直接将人请进来了?为什么不早些通禀我?”

“老爷,老奴收到通禀就来禀报老爷了,只是那两位却是自己就进来了。府中那些仆役却是不敢拦的”老管家也是有些无奈。

史府的下人,怕是要比普通的小吏身份都要来的高上。但是,以申国公郑清之和鲁国公乔行简两人的身份,他们要进来,那些下人又怎么敢拦着不让进?

“这两个老匹夫,看来是来者不善啊。”史嵩之嗤笑道。

“老爷……”老管家有些担忧。

“无妨,他们两人竟然能够走到一块儿,看来应该是为了那还没有定下来的左丞相而来的了。呵呵,本相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能让这两个水火不容的老匹夫能够放下过节走到一块儿。只要本相不点头,想来圣上也不会应了他们。这是他们有求于我,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本相就过去吧,免得落人口实。”

史嵩之自然知dào

这位史府的老人在担心什么,安慰道。

老管家脸上神色稍松,没有继xù

再说下去,跟在史嵩之身后朝着史府大堂行去。跟在史嵩之身后的他,自然看不到,转过身的史嵩之,脸上的神色已经没有了刚刚说话时的轻松,反而凝重无比。

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从端平入洛,乔行简联合理学一派将郑清之逼得引咎请辞左丞相、而乔行简却坐上了左丞相的位置之后,两人之间虽说没有到撕破脸皮、你死我活的地步,却也是基本上进入老死不相往来的模式了。

大宋朝的士大夫们,还是很有底限和气节的,却是很少有后世历代王朝政局中各派你捅我一刀,我就要杀你全家、甚至斩草除根的想法。

如果不是乔行简故yì

设套,背后阴了郑清之一把,估计两人也许还能做朋友。这就是冗官繁多的大宋朝一个很是奇特的现象。

因为曾经被乔行简设计了一把,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基本上已经断绝了来往,平常能够走在一起,就是个奇迹了。可是在今天,却破天荒的联袂来访史府,这更是显露出两人此次拜访的不一般。

乔行简可是一直想着扳倒史氏一族,多少年没有登过史府大门了。

如今临安城大事很多,首当其推的当然还是更蒙古人议和收回汴梁和开封两京以及左丞相人选的问题。

本来之前各地的战事才是最主要的,不过如今却是已经不再是问题了。毕竟,襄阳口温不花已经退兵,四川和淮东两地的蒙古大军虽说还没有退兵,可是却也停下了攻势,一直在做着撤兵的准bèi



所以,史嵩之料定两人今天联袂而来,定然会是这两件事其中的一件甚至可以说就是为了这两件事而来的。

这两件事,无论是哪一件事,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可是如今偏偏郑清之和乔行简这两个最不应该联手的人,竟然走到了一块,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两人至少在其中一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

而在史嵩之看来,两人最有可能达成一致的事情,能而且也只能是如今因为余天锡突然离世而再次空出来的左丞相位置了。

跟蒙古人的和谈,最终做决定的还是赵昀,而且该谈什么,哪些可以在议和中谈,口温不花也都已经说的很清楚,大宋朝唯一需yào

考lǜ

的就是,准bèi

付出什么样的筹码来换回汴梁和开封两地了。

蒙古人要的筹码不少,如今就等赵昀自己定下一个大宋朝能够接受的底限了。只要赵昀定下来,那剩下的就是等待和谈的具体时间了。

……

悠然居,史府大堂。史嵩之匆匆走进来的时候,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正相谈甚欢的在品茗。在门外看到两个老东西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史嵩之心中暗骂,两个老匹夫。

“哈哈,今天是什么风?平时两位国公大人,任何一位都是难得登门,今日却是联袂而来,当真是让史府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啊!”

史嵩之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只是这话语中,那一抹讥讽之意却是再明显不过了。

不过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哪个不是大风大浪经过无数,又怎么可能真的因为史嵩之这一小小的讥讽就真的变脸?更莫说,以史嵩之自负的性子,能让他还没见面就迫不及待的出言讥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两人罕见的联袂而来,史嵩之已经感觉到了压力了。

这是好事啊!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不请自来、不清自入,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

所以,听到史嵩之的话,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不由相视一笑,慢悠悠的放下手中的香茗,同时起身。

“呵呵,子由这话可是怨气颇深啊。”郑清之率先接口道,“我们这两个老家伙不就看以往公务太繁忙没有登门之机嘛,如今老夫和寿朋兄都是赋闲在家之人,所以这不就相约一道来拜访子由了嘛。等会老夫和寿朋兄一定自罚三杯,让子由解气如何?”

“妙极妙极!”站在郑清之身边的乔行简击掌赞道,“德源兄说的正和老夫之意,能跟子由喝上几杯,老夫可是等了好久咯!”

史嵩之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人,面皮不由自主的轻轻抽动。

两个老匹夫!

“哈哈,好,那今日子由一定让德源公和寿朋公不醉不归!请!”史嵩之神色瞬间回复自然,朗笑道。

“请!”

“请!”

三人大笑着挽手走进大堂。

不知dào

内情的人,看到三人如此亲热,定然会以为三人不是基情四射,就是莫逆之交,不过真zhèng

的情况如何,也只能是他们三人心知肚明的了。

老管家看着挽手大笑着走进大堂的三人,心中的担忧无端的却是更甚了。

这个时候他也算是看出来了,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似乎根本不是如自家相爷说的那般,是来求他的,而是以势压人……来逼他的!

第256章 是谁?

金日当空,秋老虎在肆无忌惮的释fàng

着他在冬日来临之前最后的威力。秋蝉愈鸣愈急,似乎在竞相欢唱,悠然居大堂内,却是安静的有些过分。

经过一番互相的吹捧,分宾主落座的史嵩之、郑清之和乔行简三人,却是瞬间发xiàn

似乎实在是没有可以再吹捧的地方了,只能默默的端着手中的香茗静静的品着,其实却是没有一个人真zhèng

的品出手中的上等好茶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郑清之和乔行简不说话,史嵩之却也是稳坐钓鱼台,捧着手中的茶杯,小口小口的抿着,不时的眯眼似乎在回味口中残留的茶香滋味,说不出的惬意和自在。

虽说表面上史嵩之是在品茗,实则他眯眼的时候一双眼睛却是不断的透过那缝隙观察着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的神色。

见到两人不断的在用眼神做着交流,心中却是冷笑不已。

刚刚进大堂的时候,他出言暗中讥讽两人不知羞,被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轻描淡写的揭过,让他一拳击在空处,却是落了下乘。

史嵩之能够走到今天,撑起偌大的史氏一族,又岂能真的是肤浅之辈?一拳打在空出,就已经幡然醒悟,他表现的太过着急了,这反而是正和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今天联袂而来的本意了,所以此刻,他倒还真是不急了。他还真就想看看,这两个老匹夫放下身段和成见能走到一块,到底达成了什么交yì

,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了。

郑清之和乔行简这两人任何一个都是在朝中根深蒂固之辈,虽说都是从左丞相位置上退了下来,可是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小看他们,包括如今的大宋朝皇帝,赵昀。

可是他史嵩之同样也不是泥巴捏的不是?两人今日突然联袂而来,想要从一开始就造成一种势,来让他心中焦急,焦急就会乱了方寸,他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如今又怎么可能真的随了两人心意?

所以,两人不说话,他也是安稳的坐着跟郑清之和乔行简好时间。

良久。

“咳!”

安静的大堂终于被一声清咳所打破。

史嵩之听到这一声清咳,身体陡然一紧,随即缓缓放松,慢条斯理的放下手中的茶杯。没有看清咳的人,仅仅是从那清咳之声传来的方向史嵩之也知dào

是谁。

两个老匹夫终于坐不住了么?

“子由,余公已经仙逝数日之久,如今天气依然燥热,也该是时候早些入土为安了。”

说话的是郑清之。

“郑公说的对,子由也正是此意。只是郑公想必也清楚,余公丧事圣上尚未曾有旨意下来,所以,子由就算是心中焦急,却也是实在不知该如何。莫非……郑公有了对策?子由这里先行谢过了!”

史嵩之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一脸感激之色的道。

这两个老匹夫却是连弯子都不绕了,直接就开门见山了吗?这是以为今日就吃定了本相了不成?

余天锡如果是个普通人,如今怕是早就入土为安了。可是偏偏他是大宋朝的左丞相,而且还是依然在任的左丞相,那么他的丧事就不可能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

首先朝廷要对余天锡的丧事正儿八经的诏告天下,这个诏告,不仅仅是为了宣bù

余天锡死了,最为重yào

的还是为了总结余天锡这个人,这个大宋朝的左丞相,这一辈子对大宋朝、对皇帝、对皇室的功绩,这才是最为主要的。

毕竟,如果赵昀不首肯,不发出丧诰,没有对余天锡这一辈子作出定论的话,那么余天锡就算是死,怕是也会死不瞑目的。

因为这意味着,大宋朝根本不认可他,不认可他这个左丞相。没有评价他一生的功过,没有谥号,将会是余天锡这一生最大的羞辱。

刚刚史嵩之的话,其实并不全是场面话,他其实也真的是想让余天锡早些入土为安。毕竟,人都死了,自然是早些入土才能早日脱胎不是?

余天锡这样一个大宋朝的重臣,如今人都已经死了数天时间了,丧事却因为赵昀没有下旨,甚至丧事都不敢发出去,只能躺在冰棺中,任谁怕是都是不太好受的。史嵩之心中确实也很焦急,也有很多的不满,可是他却也知dào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赵昀说不定这个时候也是急的头发都掉了不少了。

普通人也许还不知dào

余天锡已经死了,可是临安城中的大小官员、王公贵族们,又怎么可能没有收到这样一个重磅消息?

每个人都盯着呢,丧事越晚发出去,朝中的非议怕是就会越来越多。这个非议,自然不可能是对赵昀的,而是对余天锡的非议。

史嵩之也知dào

赵昀头大,左丞相刚刚上任两个月,还没有真zhèng

的理政过呢,就死在了任上,让赵昀当初好不容易决定下来的左丞相,再次空了出来。

这又将是个让人头疼的选择。毕竟如今不同往日,左丞相这个位置根本不可能空缺,为了稳定民心官心,左丞相的位置最好是在诏告余天锡丧事的时候,一并定下来。这样的话,才能迅速稳定大宋朝的民心啊。

要知dào

,几天前,因为跟蒙古人的三场战事,大宋朝可是到处都是风声鹤唳,各种流言飞语那是到处都是。人心惶惶自然不用多说,若是再有左丞相死在任上的消息传出去,而且还没有安排新的人选,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史嵩之很清楚,赵昀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诏告天下宣bù

余天锡的丧事,最为重yào

的原因还是因为,他还在为左丞相的人选而犹豫不决,还没有定下左丞相的人选。

当然,左丞相的人选,赵昀只是其中一个决定的方面,余天锡死空出左丞相位置跟当初乔行简请辞左丞相空出位置,也是不同的。

这一次,朝中各派激烈的争夺才是导致赵昀到至今还没有定下左丞相位置的最主要原因。

毕竟乔行简请辞的时候,大宋朝一切都还好,局势稳定,大灾都过去,可是如今却是边疆不宁,蒙古人大举南侵,朝纲震动,民心不稳。若是这个时候再不能平衡好朝中各派,选出各派都愿意的人选,那个时候大宋朝面临的怕是不只是外患,还要有内忧了。

“为今之计,只能让圣上早日将左丞相的人选选定,这样朝中安稳,圣上定然会很快就将余公丧事诏告天下,这样的话,余公也能早日入土为安,有个交代,子由说是也不是?”

郑清之依然没有说场面话绕圈子,直接切入主题开门见山的道。

“郑公说的有道理,可是左丞相乃一朝执政,岂能儿戏?依子由的意思,圣上根本不必如此急于将左丞相的人选定下,要多多考察才是。如今边患眼看就已经平息,贾大人犒军更是在不日之后就会回到临安城。

襄阳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贾大人这个亲历者那是最为清楚的。只要贾大人回京,定然能给圣上带来好消息。所以,子由到以为,圣上完全可以先将余公丧事之事诏告天下,这样的话,余公也能早日入土为安。”

史嵩之没有松口,这本来也是他心中的想法。

虽然说,他这个右丞相是不可能再坐上左丞相位置的,可是如今能坐上左丞相位置的也就那么三个人,三个人中,自然是要选择一个对他、对贾似道都有利的人选来做左丞相不是?

贾似道跟李鸣复的恩怨,史嵩之可是很清楚的。虽然说史嵩之也不认为李鸣复可以坐上那个位置,可是世事无常,谁又能真的说的准?

余天锡已经死了,他已经等于断了条胳膊,要是再让贾似道折戟,那他的处境可是真的会很不妙的。

“宰执的位置自然是不能空缺的,蒙古人到底是真议和还是假议和根本无法定论,更莫说因为四川、淮东、襄阳三地的战事,各地百姓已经人心惶惶,已经有流民到处流窜,若是不尽早将宰执的人选定下来,百官群龙无首,官心不稳,对我大宋朝实在是太过不利了啊,子由!”

乔行简这个时候接口道。

“呵呵,郑公和乔公如此说,莫非已经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史嵩之瞅了一眼看似情真意切的乔行简,又看看一脸悲天悯人的郑清之,没有继xù

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直接反问道。

两人番话满嘴的为国为民仁义道德,虽然让他心中很不屑,可是他却也没有必要为这些小事跟两人继xù

争执下去,毕竟归根到底,除了利益上的纠纷之外,大家还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不是?

大宋朝要是真没有了,他们这些人怕是也落不了好,要么死,要么就背负着背叛的骂名流传千古。

“老夫和乔公确实已经有了人选,所以今日才联袂而来,希望子由能够同老夫和乔公一同向皇上上书。这样余公也能早日入土为安!”

郑清之接口道。

“哦?是谁?”

第257章 机关算尽太聪明

史嵩之很清楚,已经是右丞相的今生是再也无缘左丞相了。而如今朝中的参知政事还有三个,李宗勉、李鸣复、袁甫。

这三个人,如果不出现特别大的变故的话,那么空出来的左丞相位置,也只能是从这三个人中出现。

所以,在问出是谁的时候,史嵩之心中已经将李宗勉、李鸣复、袁甫三人仔细的过滤了一遍,还是不能肯定究竟是谁能让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放下龃龉来亲自到他这来为此人说项。

郑清之看了一眼乔行简。

“子由,以为成叔如何?”乔行简斟酌了一番,笑眯眯的道。

“李成叔?李鸣复?”史嵩之声调陡然一高。

“正是!”

“……哈哈……哈哈哈哈!”

在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史嵩之陡然大笑出声。

听到这笑声,乔行简在却是心中陡然一沉。坐在他对面地郑清之倒是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似乎对史嵩之如此反应早就在意料之中。

“乔公和郑公莫非是在跟子由开玩笑不成?”

良久,史嵩之笑声陡然一敛,沉声道。

李鸣复!

可以说李宗勉、袁甫、李鸣复三人之中,先不说他的态度,仅仅是从资历和风评上来讲,无论是哪一点儿,李宗勉和袁甫都要比李鸣复强上数筹不止。更不要说,李鸣复之前被御史谈山弹劾,刚刚才重新被启用不过数月时间,这样一个之前有过落马经lì

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在朝堂上坐在他前面?

退一万步来讲,李鸣复和贾似道之间的恩怨,在朝中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朝堂上,当初因为李鸣复充作乔行简的马前卒,跟贾似道在朝堂上因为赈灾之事,可是直接生过诸多的冲突。

紧接着在赈灾的时候,又因为李鸣复的外甥李吉强行在灾民大营中掳走民女供其淫乐而被贾似道直接给斩首示众,虽说当时李鸣复并没有书面为自家的外甥说话,当然,起事也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根本没有机会说。在他收到消息人还没有赶到灾民大营中的时候,贾似道已经直接命人将李吉给一刀砍了。

对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好说情的?李鸣复也根本没法说嘛。所以,当时赶来的李鸣复见到李吉的尸体,确实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他看向贾似道的眼神,却是让所有人都知dào

,两人从此之后,怕是就是要真zhèng

的不死不休了。

这样一个跟贾似道有着深仇大恨的人,就算是他史嵩之鬼迷心窍的今天答yīng

了郑清之和乔行简两人,又真的能过当今圣上那一关?

依着赵昀对贾似道如今的宠信,会让这样一个天天仇视着贾似道的人做大宋朝的左丞相?会将李鸣复摆在这样一个重yào

而又显眼的位置,给自己想要捧起来的人添堵?也给自己添堵?

这完全是没事找事不是?

听到史嵩之明显带着嘲弄的话语,郑清之瞥了一眼乔行简,默默的端起茶杯没有说话,对史嵩之会有这样的反应他早就在预料之中,所以丝毫不奇怪。

“咳咳……”乔行简脸上神色有些尴尬。

史嵩之根本没有给他还有郑清之两人留任何的颜面的意思,也对,三人之间,认识时间不短,可是交情么,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少。

“子由……”

“乔公,此事休要再提,即便圣上首肯,本相也定会死谏到底。其余人是不是左丞相,都还可以商量,可是李成叔此人……绝无可能。”

史嵩之打断乔行简的话,斩钉截铁的道。

“呵呵,那袁广微,子由以为如何?”郑清之放下茶杯恰到时机的开口道。

听到郑清之的话,史嵩之不由一愣。心中暗道要糟,条件反射般扭头瞅了一眼乔行简,却发xiàn

乔行简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郑清之。

看到乔行简的表情,史嵩之心中微松,能让乔行简这个老狐狸都不由自主的露出惊讶之色,就说明,再此之前,袁甫就任左丞相的这个提议,并不在两人的计划之内,或者说不在乔行简的提议之内。

若是史嵩之也同意袁甫这个人选,那不就是意味着,今天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乔行简,却是被郑清之给阴了一把?本来是他跟郑清之联手来势压史嵩之,结果却变成了送上门被郑清之和史嵩之对付?

看着脸色难看的乔行简,史嵩之知dào

乔行简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儿,心中顿时大乐。

都说会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如果他心中思量的是对的话,那么就证明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对当初乔行简背后捅刀子,将他从左丞相的位置上拖下来取而代之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的郑清之,却是始终没有忘记乔行简那一刀啊。

“呵呵,本相到以为李强父不错。郑公和乔公以为如何?”

史嵩之心中还有些疑虑,半真半假的试探道。

“李强父?”郑清之摸了摸颌下三缕长须,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紧紧盯着他的史嵩之,看着脸上神色已经变得难看至极的乔行简笑眯眯的道:“老夫以为甚好,寿朋兄以为如何?”

这一刻,看着乔行简脸上那铁青的神色,郑清之心中当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三年多了,他一直在等着一个机会,等着一个可以让他狠狠回报乔行简、让他也尝尝被人背叛滋味的机会。乔行简弄出各样糊涂政令的时候,他没有动作;乔行简被逼请辞,在请辞后仅仅是被加封为少傅和益国公,他依然没有选择落井下石。

数年心愿,数年心结,数年等待,在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听到郑清之的话,史嵩之脸上神色很是精彩,乔行简脸上神色同样也是精彩万分。只不过一个是复杂中带着几分欣慰,另一个则是羞恼中带着苦涩。

乔行简很想马上起身拂袖而去,毕竟在这大堂中停留的时间每多一分钟,他受到的羞辱也就越多。可是数十年的沉浮,乔行简自然不可能真的做出这般失礼的举动,嘴唇蠕动半响,乔行简盯着郑清之看了数息之久后,才勉强笑道:“既然德源兄和子由都认为强父可为左丞相,为我大宋朝计,老夫自然……不会再有异议。”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乔行简知dào

,就算他反对也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还真不如干脆点应下来,这样也能早点脱身离去,这个大堂,他一息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好!乔公果然是我大宋肱股之臣,今日我等三人就联名上书圣上可好?”

郑清之笑眯眯的穷追不舍道。

“……”

……

看着署名完毕之后就寻了个借口告辞狼狈离去的乔行简,郑清之发出畅快之极的大笑。史嵩之抚着颌下长须,对着郑清之郑重抱拳一礼,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乔行简,当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结果却全是为他人做嫁裳。

第258章 一笑泯恩怨

端平入洛之战,算是彻底的撕破了在联手剪除金国这个屏障之后,本就变得脆弱无比的宋蒙两国联盟状态。让两国由原本还能勉强的保持的那抹温馨,瞬间荡然无存,转而变为无边的腥风血雨。

到了如今这个时候,再去说端平入洛之战是对还是错,已经没有任何的必要了,可是端平入洛之战对宋蒙两国局势的影响尤其是大宋朝朝中政局的影响,却是极其深远的。

因为乔行简和理学一派背后的捅刀子,也因为朝中各派当时的人心不齐,导致数万京湖军精锐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让刚刚从史弥远手中接回军政大权亲政的赵昀,新皇上任的第一把火就只能以惨淡和屈辱之景收场。

面对盛怒的赵昀,当时的左丞相郑清之不得不背上黑锅主动上表辞掉左丞相,而是时的京湖制置使史嵩之,作为直接指挥端平入洛之战的主帅,被赵昀下旨申饬,撸去一应职务,黯然回乡思过足足三年,才又重新起复任用。

三年的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不过人生又能有几个三件?更不要说,也正是因为端平入洛失利的污名以及这三年的闲置,让原本还能够问鼎宰执之位的史嵩之彻底的同左丞相这个位置说了拜拜。

当然,这也不是说,没有端平入洛之战的失利,史嵩之就真的能顺理成章的坐上宰执的位置,只是说可能性更大一点而已。

毕竟大宋朝中,反史的力量在史弥远下台之后,在郑清之做左丞相的这些年,已经迅速的壮大了。除了朝中反对的派别势力之外,赵昀的态度同样也是极为的关键的。

为了兑现当初的承诺,放权给史弥远整整十年才得以亲政的赵昀,会再次冒着有可能被再次被架空的危险任用史家的人为相么?

没有人知dào

,所以也没有人敢肯定。

事情过去的太久了,久到乔行简甚至都忘记保持最基本的警戒之心了。当然了,乔行简为什么会急不可耐的使出这样的昏招,无论是史嵩之还是郑清之,都很清楚,乔行简能够放下颜面如此急迫的为了李鸣复左丞相的位置东奔西走,都是因为一个人。

那个正在赶回临安城的年轻国舅大人。

乔行简走了,郑清之却是没有跟着离开。大堂中,在史嵩之和郑清之的畅快笑声停歇之后,陡然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从郑清之主政召回被史弥远放逐的各个理学人士形成所谓的“小元佑”政局之后,郑清之和史嵩之甚至是整个史氏一族当初的那点儿情分也就渐渐的淡了。

当初的郑清之和史嵩之,一个主政在内,坐镇临安城,是位极人臣的左丞相;另一个则是坐镇襄阳、直面蒙古的封疆大吏,军政大权一把抓的京湖制置使。

一个曾经是史弥远的幕僚,当今皇帝还没有登基时候的老师,因为史弥远才能走上左丞相的位置;一个是史弥远的亲侄子,根正苗红的嫡系史氏一族接班人。

本来两人联手,史氏一族在大宋朝尤其是在赵昀做皇帝的时候,再保持住三十年的盛景根本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可是偏偏郑清之在坐上左丞相之后出了些问题。

当然,这样的问题,也不能乖郑清之,毕竟任谁到了郑清之那个位置,都会有直接的想法,而不仅仅是成为史氏一族利益的带盐人,为别人的家族而活着。

在没有端平入洛之前,因为政见的不合,再加上一个在临安城,一个在襄阳城,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其实没有了多少来往。

端平入洛之战失利,让大宋朝尤其是大宋朝的皇帝赵昀蒙羞,他们两人一个被逼主动请辞,一个则是被乔行简联合理学一派的人弹劾丢官,闲置数年。

史嵩之认为是郑清之引狼入室才有今日之祸,而郑清之则认为是史嵩之没有用心才有端平入洛之败,也因此给了乔行简等人捅刀子的机会,更是没有了任何的往来。

即便是在近些年,史嵩之重新被赵昀启用,因为两人之间过往的成见,也是差不多进入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了,更不要说登门拜访了。

这是这差不多十年来,郑清之第一次主动登门。

由此,也不难猜出以史嵩之的涵养为什么会在还没有进门就迫不及待的出言讥讽他跟乔行简两人了。就差没有指着郑清之的鼻子骂他吃里爬外了。

峰回路转,无论是乔行简亦或是史嵩之都是只看到了这场由郑清之导演的戏的开头,却是没有猜中结果。

“哈哈哈!”

良久,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同时大笑出声。

一笑泯恩怨。

“德源兄,我等上书圣上强父公可为宰执之位,可好?”笑毕,史嵩之看着郑清之开口道。

这一次史嵩之问的可好,自然跟他刚开始时候试探的不同。

“袁甫出身理学,蛇鼠两端,虽说是参知,却是万万不可为相;李成叔其人,心思不正,善阿谀而少才干,心术不正更是不堪重任;李公虽说是那乔德源举荐而参知之人,加之年迈,早就失了进取之心,守成却是最合适不过了。更莫说,李公并没有倒向朝中任何一派,不然想来以乔德源的脾性,定然不会拉拢老夫举荐李鸣复其人了。

以老夫看来,圣上心中想必早就属意李公为相,只是因为乔行简、李鸣复、袁甫以及各个王爷一直在其中争夺不朽,所以到如今尚未曾下诏罢了。”

郑清之捋了捋长须,正色道。

“犒军的那位国舅也快要回来了。”

“哦?”郑清之眉头一挑,随即似乎想起什么,笑着道:“看来临安城又要热闹一番了。”

“呵呵,德源兄对那口温不花议和之事怎么看?”史嵩之笑笑,似乎也是极为期待。

郑清之之所以有些自降身段的诳了乔行简一道,并选在史府中,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史嵩之很清楚。再说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化不开的恩怨,所以他还不至于真的就抓住不放了。

“若仅仅是东西两京……呵呵,要与不要又有何不同?倒是那口温不花为何让那位小国舅做这议和使节,实在是让老夫有些看不透、想不明啊。”

郑清之微微皱眉有些疑惑的道。

第259章 忠奸?

史嵩之对郑清之的这个回答并不感到意wài

,想了想就将孟珙传来的有关襄阳之战他所知dào

的细节一五一十的告sù

郑清之,末了史嵩之补充道:“据璞玉说,襄阳城外跟口温不花谈判之时,他基本上没有插口,都是那位小国舅在谈,包括这收复汴梁和开封两京之事,也是那位小国舅威逼利诱才使那口温不花应下。”

“瑟苑诗会的时候,老夫就知dào

此子不是池中之物,如今看来老夫还是有些看走眼了啊。走一步,看三部,就算是老夫,怕是也没有此子看的远啊。若是此子真是一心为我大宋,当真是大宋之福了。”

郑清之沉默半响。长叹道。

“呵呵,德源兄是担心此子心思不正?”

史嵩之眼中神光一闪,听出郑清之话语中的潜在意思,笑着道。

郑清之没有接话,不过脸上神色却是已经证明了他心中所想。

从瑟苑诗会之后,连续在琼林宴和瑟苑上大放异彩的贾似道才算是真zhèng

是郑清之正眼相看。当然,那个时候,两人之间的地位,差距何止千里?郑清之所谓的正眼相看,无外乎是派人将贾似道过往的一些事迹好生的调查了一番。

当然,这个调查,未尝没有郑清之在被贾似道落了面子之后,想要看看这年轻人除了专宠后宫的贾贵妃外还有什么依仗在其中。

真要说收拾一番贾似道,郑清之却是实在没有这个心思。不要说谁都知dào

贾贵妃对他这个之前在临安城中飞扬跋扈的唯一弟弟的宠爱,就算是没有贾贵妃在贾似道身后,以郑清之的地位和身份,还有年纪,也断然不会跟一个比他小了几十岁的年轻人一般见识。

调查的结果,却是让郑清之着实有些意wài



就在琼林宴之前,贾似道在临安城中的名声,除了在各个青楼和赌场不叫响亮之外,其余倒实在是没有多少值得称道的地方。

终日里贾似道不是流连于青楼混迹在风尘女子之中,就是在赌场跟一般泼皮无赖对赌,要么就是跟临安城中的某个二流勋贵豪门的公子哥争风吃醋、领着一帮泼皮私斗……甚至是就连那场发生在孟珙遇刺之前的大搜捕,也都是因为那小子喝多了调戏某个到现在还不知dào

来自那一家的神mì

女子,而被人家的护卫给打的跌落水中险些淹死。

……

这份实实在在的发生在贾似道身上的过往经lì

,却是给了充满期待的郑清之一个惊喜。不过这惊喜,实在是算不得好的。

郑清之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完全可以说是泼皮无赖的混混,怎么可能写出那么飘逸而优美的诗词……又怎么会突然变得跟以往截然不同的人一般。

难道真如坊间流传的那样……是在梦中被神人点醒了?

对这个说法,虽然坊间传的是绘声绘色,尤其是在贾似道有了如今的地位之后,更是被临安城中的无聊人士所津津乐道。据说,这个说词还是来自宫中的那位贵妃娘娘,而最先说出此话的人,据说还是那位大难不死的小国舅……

这样的话,坊间的百姓的可以当作神话故事津津乐道,郑清之却是实在是不怎么相信的。

正如当初乔行简向赵昀进言的时候说的那样,原本表现的异常不堪跟一般的混混根本没有什么两样的贾似道,如今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改变,要么就是他原本就是有才之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一直在隐藏自己,如今突然爆fā

,所图肯定不小;

要么就是贾似道背后有高人指点,想要借助贾贵妃和赵昀的宠信来达到一些目的。

无论哪一种,对大宋朝来说,似乎都不算什么好事儿。

不过,就如今来看,至少可以将贾似道背后有高人指点这个可能,彻底的排除了。那就只能说明贾似道原本就是有才之人,只是一直深藏不露而已。

为什么要森藏不露?除了贾似道之外,没有人知dào

,郑清之自然就是更不知dào

了。正是因为不知dào

,所以郑清之才会有今天对史嵩之的这番暗示。

这番暗示,不仅是在告sù

史嵩之他自己心中的担忧,同样也是在隐晦的提醒史嵩之,最好对贾似道要有所防备。不然,有可能就要被他人所利用了。

当然了,郑清之这番话并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只是善意的提醒罢了。毕竟,如果没有特殊的原因的话,似乎没有人愿意将自己的才能一直隐藏着吧?尤其是贾似道不过只是个才二十余岁的年轻人。

郑清之就算是想破脑袋估计都不会想到,如今出现在人前的贾似道,早就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贾似道了。当然了,估计就算是贾似道亲口告sù

郑清之他是从后世穿越附身到贾似道的身体内的,郑清之除了认为贾似道说谎之外,肯定不会再有别的想法。

“呵呵,德源兄多虑了。”史嵩之笑着安慰郑清之道,“子由和璞玉跟那位小国舅相交甚久,对他的性格倒是有所了解。记得有一次闲聊,那位小国舅曾经说,他其实根本志不在官场,最想要做的就是带着一家人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

“此话,子由你信否?”

郑清之听到史嵩之这话,有些好笑的反问道。

这样的话,骗骗三岁小孩还可以,怎么以史嵩之的身份和阅历,也会相信?

“呵呵,子由和璞玉当时也都认为这是那位小国舅的托词之语,甚至在最初的时候也跟德源兄一般,认为此子如此隐藏必有所图。

璞玉遇刺之事,想必德源兄也是有所耳闻。在那孙奎将其一家老小劫为肉票意欲逃离临安城的时候,当时,贾府门前,虽说子由没有亲眼所见,可是璞玉却是从头到尾亲眼看完整个过程。

为了震慑孙奎,打消他们的侥幸,那位小国舅竟然亲自手执利刃将孙奎手下的绿林巨盗手刃在万军之前,面不改色,这份胆色即便是璞玉也对其赞不绝口的。原本子由以为那贾师宪之前是杀过人的,可是璞玉却告sù

子由,他可以肯定贾师宪之前从未曾杀过人,甚至连任何的兵器都没有碰触过!”

“这又能说明什么?”

“呵呵,懂得隐忍,行事果duàn

狠辣,又足智多谋,这样的人,若是为忠,自然是我大宋之福,若是为奸,则是我大宋朝滔天巨祸啊,甚至比之蒙古人还要危险,子由又怎会视而不见?”

说道这里,史嵩之微微停顿,看着郑清之继xù

道:“虽说当时我史氏一族在朝中是江河日下,可是莫非德源兄以为子由真的是走投无路一定要依靠宫中那位贵妃的庇佑才能让史氏一族安稳下去么?”

“子由莫非是想借着拉拢之名,试探那贾师宪虚实?”郑清之眼神一凝。

“正是如此!”史嵩之坦然道,“若非如此,子由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要交好那贾师宪,当然,若是那贾师宪真是可交之人,对我史氏一族未尝不是一个助力。”

“如今这么长时间过去,子由可是有了结果?”

“呵呵,有没有结果,其实德源兄自己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是?不然,为何德源兄会不计声名的诳了那乔寿朋一道?”

史嵩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郑清之笑着道。

郑清之脸上神色复杂叹道:“从那贾似道不顾危险执意前往襄阳城犒军的时候,德源就已经不想再想这些东西了。忠奸又如何?试问,这朝中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又有何人有胆做出如此选择?”

“哈哈哈,德源兄此言大善!”史嵩之击掌叹道,“不管那贾师宪是忠还是奸,是有所图谋还是真仅仅是为我大宋,至少在目前看来,他对我大宋只是福而不是祸。

更莫说,仔细想想这一年来那位小国舅的所作所为,除了当初的临安府通判之位是由圣上赐下的外,其余哪一次的升官,不是都有天大的功劳才如此的?

璞玉遇刺,抓获刺客,他是被逼着赶到台前;临安城饥荒,他同样也是被那乔寿朋等人逼着做上临安府知府的位置来处置灾情,试问当时的满朝文武,又有几人敢应下此等重担?又有几人能比他做的还要好?老夫自问,即便是老夫做这临安府知府,也定然是没有那位小国舅做的好!

内忧仅仅是次要,那些囤积粮食的奸商们,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货色?这些年,哪一次的饥荒少了他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可是又有谁能将他们如何?可是在贾师宪面前,最终却是无奈的服软不是?

襄阳城犒军,德源兄也许不知,可是老夫却是深知,在那贾师宪离开临安城的时候,就已经知dào

了徐夫人坏有身孕,而徐夫人也是奇女子,却是未曾告sù

过贾师宪,还是小女告sù

了贾师宪。

口温不花亲自督师南下襄阳,贾师宪明明有机会回返襄阳城,却是依然毅然前往,到底为何要去?德源兄,你我能不清楚吗?

纵观其人其事,从他为官至今,都是被人逼着走,却真的没有为自己争过过什么,这样的人,论其忠奸还有何意义?”

第260章 风骨

看着神情有些激动的史嵩之,郑清之默然。

想想发生在贾似道身上的种种事情,似乎还真如史嵩之刚刚说的那样,那贾似道从来没有给自己争过什么。

捉拿孙奎,是因为他刚刚好在临安府通判的位置上,而且还是孙奎自己找到了他的家门上;临安城饥荒,也是被乔行简等人当作替罪羊推上临安府知府的位置,而且还是暂领临安府知府,甚至连正式的都算不上;

至于外人所说的乔行简那左丞相是被贾似道用计逼着请辞的,熟悉内情的郑清之却是很清楚,乔行简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他跟那些囤积居奇意图利用天灾来大赚一笔的商人们勾勾搭搭,会有他请辞的事情?更莫说,临安城发生大饥荒的事情,作为宰执的左丞相乔行简,却是后知后觉到无数的流民都涌入到了临安府才发xiàn

,这已经不是失察失职之罪了,而完全是渎职了。

再加上这些年,乔行简在左丞相任上,实在是没有多少能够真zhèng

拿的出手的政绩,早就让赵昀心中不满了。这才是乔行简最后无奈请辞的主要原因。

再想想瑟苑诗会、襄阳城犒军甚至是这一次若是真的要开始议和要做的议和大使……等等等等,似乎每一件事那贾师宪都是被人逼着往前走,往上走……

可是偏偏每一次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畏惧如蛇蝎的事情,都在那贾似道手中做的那般漂亮。相对于这些漂亮的有些过分的政绩来说,郑清之很清楚,甚至朝中许多心中没有偏见的群臣也很清楚,贾似道所被封的官阶,其实跟他的功劳还是差上不少的。

毕竟贾似道到如今也只是空有官阶,而没有手掌任何实权的位置。

当然,市舶总司是不能算的。因为,市舶总司等于是从无到有,如今前景看起来不错,不过到底市舶总司能够走到哪一步谁又这么呢?

如果换成另一个背景跟贾似道一般,年纪再大一点儿,准确的说,资历再厚一点儿的人的话,怕是此刻已经该入阁了吧。

这样想想,似乎贾似道不仅没有对大宋朝产生过任何的危害,反而是一直在帮着已经处处破烂不堪的大宋朝缝缝补补,大宋朝反而是欠了贾似道很多呢。

“刚刚听子由说,是那口温不花一定要让贾师宪做那议和大使前往开封议和?而不是贾师宪要求的?”郑清之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陡然变得凝重。

“此事乃璞玉兄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定然不会有假,而且璞玉来信还说,贾师宪当场拒绝了那口温不花的这个要求,结果那口温不花下作到用开封和汴梁两京作为要挟,贾师宪才无奈应下此事。”

史嵩之对口温不花这样的下作行为很是不屑,言语中却是不无担忧。

食言而肥的事情,蒙古人做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莫非那贾师宪真的会天真的认为去了开封谈判蒙古人就会将开封和汴梁还给大宋不成?

“呵呵,子由也不要太多担忧了。以老夫看来,那贾师宪年纪不大,办事却是丝毫不见毛躁……加之这开封还汴梁还是他主动找那口温不花索要,想必如此作为自然有其深意,再说他不不日就将到京了么?到时偶不就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郑清之倒是没有史嵩之那样担心。其实,他还有话实在是不好当着史嵩之的面说出来。

贾似道是怎样一个人?他是那么好吃亏的主儿?睚眦必报、奸猾似狐的人,哪会这么容易就被人给坑了的?

“唉……希望如此吧。”

史嵩之见郑清之如此说,却是没有继xù

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郑清之知dào

贾似道睚眦必报、奸猾似狐,史嵩之同样也知dào

贾似道更是一个极其骄傲和自负的人。最为关键的是,开封和汴梁可是当今圣上赵昀心中最大的一块心病。

也许贾似道心中什么都清楚,更看到了口温不花准bèi

的一些阴谋,可是真到了两国和谈的时候,有赵昀在,他就算清楚又能如何?

也许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都不能算作大无私之人,也许两人都在心中有些私心,可是最起码的文人风骨却是不缺的。关系到国家和民族生死的问题上,不管是为了他们自己,还是为了大宋朝,两人都不会做出不利大宋朝的事情来。

大宋朝这些年风雨飘摇,除了一些根深蒂固的原因之外,其实两人都知dào

,还有一个重yào

的原因就是,大宋朝这些年实在是没有出几个值得称道的人才。

要么是风骨有了,却能力不够;要么就是能力有了,品性不佳,却用不到正途上。如今好不容易出现贾似道这样一个妖孽。两人自然不希望就这样夭折了。

大宋,在华夏的历史上,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朝代。他没有强汉的武功,也没有盛唐的强盛,却是华夏历朝历代最为富裕的朝代,也是华夏历史上科技文化商业等等最为发达的时代。

后人都说大宋是华夏历史上最为软弱的时代,可是就是这样一个软弱的朝代,面对横扫欧亚大陆无一敌手的蒙古大军,却整整坚持了近半个世纪;

就是这样一个被后人称之为软弱的朝代,在朝中政争最为激烈的时候,也只是因为政见不合而起的争执罢了,却不曾有过杀人全家斩草除根的血腥之举,更没有祸及国本的党争!

崖山上,陆秀夫背着幼帝一跃而下,所有跟随幼帝南逃的南宋群臣,尽皆跟随自崖山之上一跃而下,宋人闻讯无不披麻戴孝,整个东南沿海,十数万军民闻讯尽皆跳海殉国……

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石鼓书院,面对重重包围的蒙古大军,上自教授下到学生,无一人退缩更无一人投敌,儒衫仗剑,或是喋死冲锋死于乱箭之下或是自刎阵前……

此等惨烈的风骨,在宋以后,却是不曾再在华夏大地上出现过!

“来人啊,设宴摆酒,今天本相要跟德源兄不醉不归!”

“子由,今天不醉不归怕是不行了。可莫忘记今日你我还要进宫上书圣上啊!”郑清之抚须笑着道。

“……那下次!”

PS:祝大家中秋快乐,全家安康!

第261章 打到贵妃都认不出

嘉熙二年九月下旬,大宋朝刚刚上任不到三月的宰执余天锡因病离世的消息因为赵昀的诏书正式为天下人所知晓。

追封余天锡为太师、余国公、谥文正,并特许其长子余乔承袭余国公之位,这是赵昀在对余天锡这并不算太长的一生所给予的最为实jì

的褒奖了。

大宋朝对爵位的控zhì

极其严格,就算是王爷之位,可以世袭罔替的基本是少之又少,除了那四位特别设置的嗣王。余天锡死了,那么作为余天锡长子的余乔若是承袭余国公的爵位肯定是要降一阶为郡国公才可以的。赵昀却是特意让余乔直接继承了余国公的位置,也算是破例了。

而对余天锡这个“谥文正”的谥号,却是让所有人意wài

之余,又有些惊讶。要知dào

,在此之前大宋朝也仅仅只有八为大臣死后被皇帝赐下“谥文正”的崇高声誉。

那八个大臣有太宗朝的宰相李昉;真宗朝宰相王旦;真宗、仁宗两朝宰相王曾;历仕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的宰相司马光;孝宗朝宰相苏轼;徽宗朝宰相蔡卞;徽宗朝宰相郑居中。

这八个人,每一个都是为大宋朝历朝历代立下汗马功劳的宰相才得以受封“文正”的谥号,只是如今看来,又有第九人了。

不过对赵昀的这个封赏,满朝文武并没有太过意wài

。以余天锡的宰相身份,再加上他跟赵昀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复杂关系,有这样的封赏似乎实在是没有什么值得好奇怪的了。

真zhèng

让朝臣有些惊讶的是,在诏书最后,赵昀却是对空缺的左丞相之位已经做了安排。

显然,这一次赵昀对左丞相人选的安排,却是比之前乔行简去职的时候可要快的多了。也许正是因为余天锡的丧事,朝廷不可能一直不发丧不是?所以才让朝中各方派系尤其是赵昀,这么快就将左丞相的人选定了下来。

坐上宰执位置的人,是李宗勉!

历史的轨迹在李宗勉的身上绕了一圈之后,却是再次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李宗勉在晚了将近三个月之后,却是再次得到了原本就应该属于他的位置。

世间之事到底是有所定数,还是变化之奇妙,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懊恼……不过这已经不再是能够动摇大局的了。

余天锡的丧事终于得以举行,自然极尽尊荣。而沸沸扬扬的临安城朝堂上,也因为左丞相的位置终于花落李宗勉,而算是暂时的告一段落。

……

越是靠近临安城,贾似道就发xiàn

自己的心情越是复杂,颇有些近乡情怯之感……

临近临安城,通往临安城方向的大道上的人流也就越来越多,有贩夫,有走卒,有平民,有乞丐,或是赶往临安城,或是离开临安城,不管是走还是来,形色无不匆匆。

不过这些人有一点儿是相同的,那就是看着贾似道这一支明显有些风尘仆仆的大队人马,神色中无不有些小激动。

钦命犒军大使、金紫光禄大夫,“贾”,仅仅看到这些显示在仪仗上的东西,就已经足够告sù

所有人,这队满是风尘显得有些疲惫的队伍主人的身份了。

如今大宋朝犒军的重臣,只有那位在数月前刚刚拯救了百余万灾民的年轻国舅大人贾似道啊!

随着百余万灾民的陆续回到原地,他们也将有关贾似道的一切带到了淮南西路、江南西路、江南东路、两浙东路、两浙西路等近五路之地数百城。

当然,这些灾民们因为对贾似道的感激,带回去的有关贾似道的一切,却都是贤名和褒奖之词,却是没有任何污点的。

这些灾民想的很简单,谁对他们好,他们也就记得谁的好。虽然说,贾似道是赵昀的臣子,可是真zhèng

挽救他们全家老小性命能让他们重新过上生活甚至还能有一份自己的土地的人,还是贾似道不是?

知dào

了马车中主人的身份,所以不用禁军兵卒们驱赶,来往的路人无不纷纷让开在道路两边,让贾似道这大队人马先过。

大宋朝如今最为热闹的事情是什么?左丞相余天锡的丧事啊。据说,这位贾国舅虽说最初的时候跟余公相识并不太愉快,可是后面却是一笑泯恩仇相交莫逆呢,据说当初惹出祸患的余公小公子如今也已经成为了贾国舅的左膀右臂呢。

显然,这贾国舅大人此刻匆匆从襄阳城赶回,定然是为了余公的丧事了。

……

临安城外,依然是那九十里长亭。

郑清之、史嵩之、袁甫以及一干朝中大臣再次齐聚,除了他们两人外,刚刚被封为左丞相的李宗勉却是罕见的也出现在了迎接贾似道的行列中,如今正跟郑清之、史嵩之等人相谈甚欢。

李宗勉能坐上左丞相的位置,虽然普通人知dào

的东西很少,可是朝中各个大臣哪个心中不是心知肚明?如果不是郑清之、史嵩之、乔行简三人领着一众群臣上书给赵昀,这个左丞相的位置到底花落谁家,还真不好说。

除此之外荣王府教习元靖、嗣秀王府幕僚良山、嗣濮王、嗣沂王府中也都派有幕僚前来迎接,就连之前都没有来人的乔行简、李鸣复等人,也都派了府中管事带上薄礼前来迎接。

贾似道当初离开临安城前往襄阳的时候,可是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四大嗣王府中都派人来送,也就荣王府因为赵昀派了元靖前来,其余三大嗣王可是都没有任何的动静的。至于乔行简、李鸣复等人就更不用说了。

倒是宫中,不知dào

为何,到如今还没有一个人前来。这倒是让众人有些意wài

了。

在迎接的队伍最前方一个不太起眼的角落,一辆没有任何标志的马车静静的等待着。这辆马车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来的早,所以,前来迎接贾似道归京的一众朝中大臣自然也早就看到了这辆马车。

虽然马车上没有任何的标志,可是侍立在马车旁边的那个穿着仆役服饰长的有些贼眉鼠眼的年轻人,却是很多人都认识。

那不是贾似道身边最为宠信的贴身亲随,贾全儿又是谁?

贾全儿在马车旁边侍候着,那么马车中主人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甚少在临安城中抛头露面的贾夫人也来了。

只是这架子端的倒是实在是有点儿高,朝中这么多大人来迎接你家夫君,一个妇道人家竟然都没有前来见个礼。一干朝臣看到那一直没有任何动静的马车,却是无不心中暗自腹诽。

当然,他们也仅仅是腹诽而已。

先不说李宗勉、史嵩之、郑清之这朝中巨头都没有对贾夫人的行为有任何不满的表现,就仅仅是如今贾似道的身份,他们也不敢真的将这些话说出来,不然他们又何苦在这眼巴巴的等着贾似道?

还不就是为了混个脸熟么?

当然了,若是能够惹得那位年轻的国舅大人看上,能靠上他的大腿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一干朝臣热络的闲聊着,眼睛却是时不时的瞅着官道尽头。

马车中,两个女声幽幽传来。

“珍香姐姐,还没有到吗?”

说话的女人穿着一声水绿色百褶长裙,头发高高盘起露出修长的玉颈。虽然有玉带的束缚,而且那长裙足够的宽松,可是依然难掩那女人小腹处已经极其明显的凸起。

这个靠在软塌中的女人,不是徐若曦又能是谁?

如今的徐若曦,同三个月前相比,不仅没有显得清瘦,反而比之前胖了许多,珠圆玉润,有点儿像婴儿肥发展的趋势。

说话的时候,徐若曦的右手温柔的抚摸着自己已经极为明显的凸出出来的小腹,娇羞和思念混杂之余,更多的却是一脸幸福的母性之光。

“妹妹,你这是问了第几次了?第七次还是第八次?亦或是姐姐记错了,是第九次了?”坐在徐若曦对面的史珍香,手中剥着葡萄,熟练的将剥皮之后的葡萄放在徐若曦面前的玉碗中,满脸不耐烦的道。

“我可是忙着侍候你跟你肚子中本姑奶奶的干儿子,又没有千里眼,怎么知dào

那人到了没有?”见到徐若曦脸上焦急之色,史珍香连忙口风一转道:“贾全儿那小子不是在外看着呢吗?那小子的眼睛贼精着呢,放心吧,只要有了消息,那小子一定会马上告sù

你的。”

史珍香虽然嘴上这样说,不过看他手中那剥出来的几乎没有任何形状的葡萄、以及鼻翼上出现的细密香汗,就可以知dào

,她此刻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她表现的那样平静和无所谓。

不过,这一切沉浸在即将见到相公喜悦中的徐若曦根本就没有发xiàn

罢了。

“那姐姐,我是不是长胖了?这几个月,你天天都用各种补品给我吃,是不是胖的不成样子了?相公会不会认不出我来了?”

徐若曦摸了摸自己那明显有些肥起来的脸庞和下巴,很是有些忧虑的道。

听到徐若曦的话,史珍香无奈的翻了个白眼。

“妹妹,要是那登徒子敢说你不好kàn

嫌弃你,看姐姐把他打到贵妃都认不出他!”

“……”

第262章 贵妃亲至

看着脸色潮红、握紧小手一脸跃跃欲试的史珍香,徐若曦识趣的没有接话。摸了摸已经凸起的极其明显的小腹,徐若曦有些担忧的道:“相公要是知dào

我隐瞒了有身孕的事情,会不会生气?”

“谁说他不知dào

?”

在说到揍贾似道的时候明显有些心不在焉的史珍香,听到徐若曦的话,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道。

“珍香姐姐你说什么?我家相公知dào

妹妹有了身孕的事情?相公这么会知dào

?”徐若曦听到史珍香的话,狐疑的看着史珍香惊声反问道。

“额……”

史珍香顿时有些哑然,暗骂直接都在想些什么,竟然口不择言的将这事情给说了出来。

“额……妹妹啊,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

眼见已经掩盖不下去,史珍香眼珠一转瞬间就找到了一个最佳的替罪羔羊。说完也不等徐若曦回话,史珍香继xù

道:“姐姐那天回去给你打听你家相公的消息,一不小心将你怀有身孕的事情给说漏了嘴,我那父亲就在给你相公的信中说了你怀有身孕的事情。”

这个谎,史珍香说的是没有一点儿压力,毕竟徐若曦显然不可能专门到史嵩之那去求证的。至于贾似道么,显然也是不敢说出来他在离开临安城的时候就已经知dào

了徐若曦怀有身孕的事情。

徐若曦是为了能让他走的安心才隐瞒怀孕的事实,而贾似道呢,则是明明知dào

徐若曦怀了身孕,却依然选择北上,本身就是个不站理的事情。

既然两人都有错,还不如直接就这样都装糊涂那是最好不过了。

反正都是死无对证的事情,史珍香自然是没有半点儿心理负担的。

“啊?相公真知dào

了?这可怎么办是好,怎么办是好……他这么久的来信中可是一直都没有提起过怀孕的事情,看来果然还是怪我欺瞒与他生气了……“

本来就自觉理亏心虚的徐若曦听到史珍香的话,却是比之前更加六神无主了。

史珍香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人都说说一个谎,你就要用无数个谎去圆这个谎。史珍香现在可是有着最为深切的体会了。绕来绕去,不仅没有把谎给圆了,而且还越说破绽越大了。

“额……妹妹,你不是专门叮嘱过姐姐不要把你怀孕的事情说出去么。所以……所以姐姐在不小心说漏嘴之后,就让我爹一定不要把你怀孕的事情说出去……然后我爹告sù

了贾似道……唉,被你弄的我也说不清楚了,反正事情就是这样,我让我爹叮嘱贾似道不要告sù

你他知dào

你怀孕的事情,想来,这才是他在给你的心中没有提起你怀孕的事情的因由了。你不要担心了……反正,一切有我呢!他要敢生你的气,姐姐我一定将他揍的连贵妃娘娘都认不出……”

“轰隆隆!”

车外陡然传来隆隆轰鸣声,让史珍香不由自主的一滞。

贾似道回来了?

徐若曦听到这马蹄轰鸣声也是跟他一般的想法。

“夫人,宫中有人来了。看这阵势,这么多的禁军……莫非是皇上亲自来了?不应该啊!”

马车外一直候着的贾全儿声音适时的响起,不过他嘴上虽然说着不应该,可是话语中那带着浓浓的兴奋之意却表明他是多么的想看到这一幕。

九十里亭内,李宗勉、郑清之、史嵩之、袁甫等人原本还在想着宫中这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一个人露面,却不曾想,竟然是等到了这样一个场面。

看着那开路的无数衣甲鲜明的禁军兵卒,还有那依仗,莫非是皇上亲自出宫了?

一时间,所有前来迎接贾似道的官吏们却是尽皆神色复杂。心中不自觉的再次将贾似道的份量又添上了几分。

自大宋朝立国开始,即便是当初的岳武穆等人也没有享shòu

过这样皇帝亲自出城到九十里外相迎的荣耀了,如果这来的真是赵昀,那赵昀对贾似道的宠信……想想都让人羡慕嫉妒恨至死啊!

李宗勉、史嵩之、郑清之、袁甫等人看到那大批护驾而来的禁军兵卒也是神色各异。

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对视一眼,却是都发xiàn

了对方眼中的苦笑之色。

这贾似道人还没有到,已经可以想像出明天的早朝,怕是就会有大批台谏的御史们参他了!

皇帝亲迎……这实在是太不适合了啊!

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亦步亦趋的跟在那量奢华的暖车边上的董宋臣了。

“贵妃娘娘驾到!”

正在一众大臣上前准bèi

大礼参拜高呼万岁的时候,董宋臣的尖利高亢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贵妃娘娘?

李宗勉、史嵩之等一干群臣先是一愣,随即却是恍然大悟。

贵妃娘娘,除了那位这些月在深宫中被重重保护起来、如今已经即将临盆的贾似道亲姐贾贵妃还能是谁?好在不是皇上,众人心中不由一松。

虽说贾贵妃出宫接一个犒军的大臣,同样也是于礼不合,不过双方毕竟有亲姐弟的关系在,却也能够说的过去了。

听到董宋臣的这声高呼,之前一直停在九十里亭外的那辆贾府马车也终于是动了。

两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出现在人前。

史珍香么,在场的大宋群臣大多人都是认识的,倒是对被史珍香搀扶着的那个小腹已经极为明显的凸起的绝美女子倒是很少有人见过。

不用问,那就是之前一直没有露面的贾夫人了。

看到徐若曦那凸起的腹部,原本还有些腹诽徐若曦不知礼数的大臣们,心中却是瞬间舒服多了。原来这贾夫人有了身孕了,也难怪如此了。

倒是李宗勉、袁甫等人看到明显已经显怀的徐若曦,神情无不一动。

贾似道竟然在知dào

自家夫人有了身孕还如此涉险……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贾家虽说有后了,可是留下一对孤儿寡母……

那辆载着贾贵妃的巨大马车已经到了近前。

“臣等恭迎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在李宗勉、史嵩之、郑清之等人的带领下,一众群臣齐齐躬身朝着停下的马车躬身行礼道。

第263章 很疼!

“诸卿平身!”

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娇媚带着几分疲倦的声音。

董宋臣慌忙转述。

“谢娘娘!”

群臣行礼完毕,一直在人后的徐若曦和史珍香才有机会走上前。

见到走过来的徐若曦和史珍香,董宋臣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呆愣,神情极为的精彩。见到护驾的禁军兵卒想要上前阻拦,董宋臣连忙喝止。

“妾身贾氏、民女史珍香参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徐若曦和史珍香这才靠近马车前,齐齐一福道。

“咦?”

“咦?”

看到徐若曦和史珍香,马车中却是传出一男一女两声轻咦。

这两声轻咦很轻,除了靠近马车的徐若曦、史珍香和董宋臣能隐约听到外,其余离的比较远的群臣却是没有听到,不然怕是又有一番风波。

能够跟贾贵妃坐在一辆马车上的人,而且还是个男人,除了那位还能有谁?

徐若曦和史珍香两人神色也是极为的精彩,有心想要行礼,却见董宋臣连连使眼色,只得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

这事儿可是比赵昀自己直接来还要大,徐若曦和史珍香心中又怎么课可能不明白。

“若曦,你竟然已经有了身孕?这事儿……似道知dào

吗?”

马车内安静了半响后,才传来贾贵妃惊喜交加带着几分责备的声音。

作为一个过来人,贾贵妃自然能看出来,怀孕能显怀到徐若曦这个程度,显然已经至少要有五个月以上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才几个月不见,自己那不听话弟弟被自己的夫君给弄到了襄阳城吃苦,去不曾想这几个月没见,在他临走前竟然已经不声不响的给贾家留了后了。

“回娘娘话,夫君……知dào

!”

站在徐若曦身边的史珍香见到徐若曦迟疑,连忙轻轻捅了一下徐若曦。生怕她说出来,贾似道不知dào

她已经怀孕的事实了。

如果真要这样的话,怕是贾贵妃可是立马就要翻脸了。贾似道要是知dào

的话,贾贵妃心中就算是对两人将怀孕之事的事情瞒着她再不满,却是只能对她的宝贝弟弟发火,这火气却不会冲着徐若曦来。

“当真是胡闹!哼!”

果不其然,听到徐若曦的回答,贾贵妃沉默半响冷声喝到,只是那最后一声哼却似乎根本不是对着贾似道所发的。

这番对话,让周围候着的一众开始还有些弄不清楚状况的群臣,这个时候却是多少有些明白了。

感情,贾似道去襄阳城犒军之前,这贾夫人就已经有了身孕了,那个时候,只要贾似道将徐若曦怀有身孕的事情说出来,想来以贾贵妃对贾似道的宠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贾似道千里迢迢的去做这个苦差事。

可是偏偏贾似道将这事儿给瞒了下来,甚至连贾贵妃都没有告sù

,那是不是说,就连皇帝也不知dào



……当真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浪啊!

众臣神色各异,心中所想却是各有不同。

“董伴伴,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若曦扶起来,送到马车上?这要是累着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饶不了你……们!”

没有人能够听懂贾贵妃口中的饶不了你们,这个你们到底是谁!

“娘娘,贾大人的车队已经到了!”

护卫贾贵妃而来的禁军统领适时的出声提醒道。

听到这统领的话,众人的心神瞬间都转移到了将近三四个月没有见过的那位年轻国舅大人身上。

如今临安城内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据说这次能够同蒙古人议和,可是尽皆都是这位国舅大人一手促成的。若是真能将汴梁和洛阳两京给拿回来,这个功劳,可是要顶天啊!

当然,对这些传的半真半假的消息,朝中诸臣自然是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不过所有人都知dào

,就算是没有这个功劳,仅仅是凭着贾似道去襄阳城犒军这件事,就已经是大大的功劳了。

要知dào

,贾似道没到的时候,孟珙的告急文书可是一封接一封的来,贾似道到了襄阳城,口温不花不仅从襄阳城退兵了,而且连带着其余两路的蒙古大军也都停止了攻势。

若是真的说这几件事之间,没有任何的关联,也是没有多少人会信的。

巧合?事情怎么就这么巧呢?

众人心中羡慕嫉妒恨暂且不提,宽阔大官道上,一列红黑相间的队伍正在快速的接近。高高飘扬在半空中的旗帜上的硕大“贾”字,很清楚的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那人……真的回来了啊!

不知dào

为什么,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庞大人流,场中众人心情突然无不有些复杂。

似乎是看到了九十里亭处这么大的阵仗,原本行进速度已经不算慢的大队兵卒,却是瞬间速度再次提高了几分,如同一条红黑相间的长龙一般,带起无边的尘土朝着九十里亭滚滚而来。

行进中,隐有风雷、金铁之音传来,难得的却是那不太小的队伍竟然没有任何的散乱,虽不能说是浑然一体,可是却也绝不是普通的禁军可以媲美的,更难能可贵的是,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却是让护卫在九十里亭外的大队禁军不能媲美的。

贾似道走的时候,赵昀派了两千禁军护卫他一路安全,这个事情在场的所有人都知dào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这些原本在临安城中只能算中流的禁军竟然有了几分铁血的味道。

难道,贾似道还真的让这些禁军在襄阳城上过战阵不成?

似乎也唯有此才能解释的通了。

在距离九十里亭不到百步的时候,前行的两列禁军前冲之势嘎然而止,队伍丝毫不见散乱,这等令行禁止之风,让在场懂行的人尤其是那些护卫贾贵妃前来的禁军将领们无不眼皮直跳。

他们虽然没有经过战事,可是最起码的眼力还是有的。

虽说眼前这支人数不多的队伍身上满是风尘,疲惫之色尽显,可是那股精气神,场中一直在临安城内养尊处优的禁军们跟他们比,却是瞬间高下立判。

都是精锐啊!

无端的那些禁军将领看着这些风尘仆仆的禁军兵卒们的眼神也都炙热了起来。

一辆马车缓缓自停下的禁军兵卒阵中驶了出来,前行了数十步停下。

车帘掀开,一道身影探身而出。

场中无数道眼神瞬间凝聚。

一身简单的青色儒衫,周身之上再无常务,可是他就那样随随便便站在那里,却不由自主的吸引着所有人的眼光。那挺拔的脊背,似乎能将这天地都扛下。

俊朗的脸跟几个月前相比,少了些白皙和青色,多了红润和血色,淡淡的黝黑胡茬更让他凭添了几分成熟的味道。俊脸上几缕淡笑洋溢在眉眼之间,不可抑制的露出几分疲惫,难掩风尘之色,那一双深邃的眼眸依然璀璨的让人不忍直视。

“看看你家相公,这不好好的回来了么?卖相……真不错!”

走出马车站在徐若曦身边的史珍香,看着长身而立的贾似道,美眸中闪过几分意味难明的异彩,低声对着已经眼眶通红的徐若曦道。

她原本以为这么长时间没见,自己终于可以以平常心看待这个给她留下很不一样感觉的臭男人。可是在看到那个男人出现的那一刹那,史珍香发xiàn

自己不仅没有遗忘,不仅不能以平常心对待他,甚至仅仅是隔着这么远一颗小心脏就已经不受控zhì

的跳动起来……

徐若曦没有接史珍香的话,只是不断的擦拭着眼眶中奔流而落的泪花,一双美目却是眨都不不想眨一下,就这样痴痴的看着那个淡然而立的挺拔身影。

三个多月的朝思暮想,百多个日日夜夜……在见到贾似道的那一刹那,原本以为自己只是任命才跟他结合在一起的徐若曦,发xiàn

自己的一颗心其实早就完完全全的维系在他身上了……

蓦然,长身而立在车边的贾似道似有所觉,猛然扭头朝着徐若曦和史珍香立身之处看来。

两张如花的娇靨出现在他眼睑中。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小腹凸起的徐若曦,贾似道感觉自己的心瞬间融化。没有任何迟疑的,贾似道抬脚大步朝着徐若曦和史珍香立足的方向行去。

满场的大宋群臣,看到贾似道这个动作,却是都不由自主的扭头看了看安静停在那处的奢华暖车。车中的贵妃娘娘没有任何动静,又看了看李宗勉、史嵩之、郑清之等人,几人也是没有任何的动作。

场中几个大佬无一例外对贾似道的这种失礼行为都选择了视若不见,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想在这样的小节问题上得罪贾似道。

好吧,谁让人家是姐弟?谁让人家背景够深?谁让人家的夫人已经有了身孕呢!

侍候在徐若曦身后的春桃、绿珠还有贾全儿,看到贾似道竟然放下满朝前来迎接的众臣,而是直奔他们立身之处,瞬间都激动起来,不断的摸着鼻涕眼泪。

浓郁而又熟悉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贾似道已经在徐若曦和史珍香面前站定。

看着捂着嘴一双美眸中泪花滚滚而落却始终不曾眨过任何一次眼睛的徐若曦,贾似道感觉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很疼!

第264章 要不也抱抱?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徐若曦很想不顾一切的扑进他怀里,可是周围那无数双眼睛却是让徐若曦强制的控zhì

住这个让人羞涩的念头。

“呀!”

似乎感觉到徐若曦眼中的那不断在滋长的念头,贾似道陡然伸手将徐若曦抱入怀中,让徐若曦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之声。

他可不会在乎别人这么看他,更不要说徐若曦还是他名正言顺的老婆。

这突然发生的一幕,让周围一众群臣眉头不由自主的齐齐跳了几跳。

“人不风流枉少年,贾大人实在是羡煞旁人。”

史嵩之和郑清之还没说话,这边李宗勉倒是先开口了。他这一出口却是将贾似道此举定性了,堵住了旁人悠悠之口,旁人即便是想要就这事说些什么,却是不好再开口了。

“哈哈,李公不知贾大人本就是个情种么?小别胜新婚,看来今天我们这些老不死可是有些惹人厌了!哈哈……”

郑清之虽然说有些讶然李宗勉的举动,却也马上会意的笑着接口道。

“贾大人真乃性情中人也……”

“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啊……”

“大丈夫本色也……”

……

一众朝臣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相公,有人!”

徐若曦缩在贾似道怀里,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气息,嘴上轻声提醒道。不过她虽然嘴上这样说,身体可是情不自禁的朝着贾似道怀中钻了钻抱的更紧了些。

对她这种口是心非的性格,贾似道可以说早就领教过无数次了。脸上带着促狭之色调侃道:“也是啊,这么多人,影响不好,那我放手了!”

“……不要!”

徐若曦明知dào

贾似道这是故yì

说的,却是心甘情愿的配合道。

“那小子会动了?”

“调皮的紧……刚刚还在踢妾身,相公不怪我?”

“怪,这么不怪!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小屁股揍成八瓣!”

“相公……”

两人拥在一起,却是进入浑然忘我的状态自顾自的聊起了情话。

“哎哎哎,我说你们两有完没完?有话回去说!那么多朝中大臣还有那两位可是都等着呢!”

旁边已经被无视了半天的史珍香,终于忍耐不住,嚷嚷道。

当然,史珍香除了有些吃味外,最主要的还是想要提醒徐若曦和贾似道,那边有那么多的同僚,还有贵妃尤其是贵妃的马车里,可是还有宫中那位呢。

“相公,贵妃娘娘来了,还有皇上也在贵妃娘娘的马车里。”

徐若曦听到史珍香的话心中一惊,连忙推开贾似道轻声叮嘱道。

听到徐若曦说赵昀竟然躲在贾贵妃的马车里,贾似道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要说赵昀亲自来接他,贾似道可是不怎么相信的,最大的可能还是赵昀是放心不下已经即将临盆的姐姐单独出宫吧。

贾似道没有坚持,牵着徐若曦的手看着史珍香感激道:“多谢了!”

有些日子没见,徐若曦倒是比走之前还胖了些,而眼前的史珍香,虽然依然美丽无双,可是却比走的时候相比要清瘦的多了。

所以,贾似道这话倒是说的很是真诚。

徐若曦听到贾似道的话也没有多想,她也只是以为贾似道是谢史珍香这几个月一直照顾她。

娇俏的白了贾似道一眼,史珍香下巴一扬,胸前两团粉肉更显突出:“怎么谢本姑娘?”

“……要不也抱抱?”

看着骄傲的如同孔雀般的史珍香,贾似道鬼使神差的回了这样一句,让徐若曦和史珍香同时一愣。

徐若曦紧张万分的扯了扯贾似道的袖子,看着史珍香连忙解释道:“珍香姐姐,相公……相公是无心之语,无心之语,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对史珍香的性情,徐若曦可是太了解了。自己家的相公本来就得罪了史珍香,如今好不容易两人有了那么一丝冰释前嫌的希望,自己这相公竟然又想着招惹她。

回过神的史珍香,玉脸微红,眼波流转间再次丢给贾似道一个大大白眼低声啐道:“无耻的登徒子。”

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倒更像是情人之间的打情骂俏了。

徐若曦讶然的看了看跟预料中的表现完全不同的史珍香,又看看有些尴尬的贾似道,心中若有所思。

贾似道有些心虚的躲着徐若曦和史珍香的眼睛,清咳一声道:“额……你们在这等着,我去见见贵妃娘娘。”手说完也不等两女回话,逃也似的快步离去。

“妹妹,你说你这无耻相公是不是该打?竟然连姐姐都敢出言调戏……”史珍香捋了捋耳边的秀发,笑着道。说话的同时,史珍香的美眸中却是荡漾着无尽的流光。

“珍香姐姐,相公真是无心的……”

“好好好,你呀,都被他灌了迷魂汤了。”

……

跟李宗勉、史嵩之、郑清之、袁甫等人打过招呼,贾似道最后才来到贾贵妃的暖车前。

李宗勉成为左丞相的事情,史嵩之早就传信告sù

过他,所以,他并没有多少惊讶。李宗勉做左丞相,总比李鸣复、袁甫两人做左丞相要好的多了,这个结果本就是最好不过的了。

众臣也都知dào

贵妃在那等着呢,所以也没有多跟贾似道寒暄。

“微臣贾似道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

虽然说贾似道知dào

贾贵妃的暖车中除了她本人之外,还有赵昀,可是他自然也不会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赵昀给点出来。

“哼!众臣都先退下吧,接风宴改日再行。你,上车来!”暖车中传来贾贵妃的冷哼。

对贾贵妃的话,李宗勉、史嵩之等人自然是不敢有任何的异议的,同情的看了一眼贾似道,齐齐躬身一礼后纷纷告退而去。

“董伴伴,你去将若曦还有那史家姑娘带上,跟本宫一起回宫。”

贾贵妃根本没有给贾似道任何反驳的机会,已经将今天的一切都决定了。

董宋臣递给贾似道一个讨好的笑脸,慌忙躬身应命。

“还愣着干什么?你能耐了是吧?上车!”透过纱帘,贾贵妃看着黑了不少、瘦了不少同样也壮了不少的贾似道,言语中带着几分哭音。

马车周围侍候的太监宫女和禁军卫卒无不悄然的朝外退去。

这是贵妃娘年的家事,还是少听的好啊。

贾似道听到贾贵妃这带着哭音的话,无奈的爬上马车跪坐在纱帘外躬身道:“姐,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姐夫可都在一边看着呢,您可别因为我伤了身子,那姐夫怪罪下来,我可是吃罪不起啊!”

第265章 赵昀的心病

“你小子,刚刚一回来就给我上眼药,当真是讨打!”

贾贵妃还没有说话,车厢内就已经传出赵昀笑骂的声音。

“嘿嘿!似道不敢!”贾似道疲懒的笑着道。

“不敢?哼!若曦有孕的事情你连我这个姐姐都敢瞒,数十万蒙古人围城你都敢走上一遭,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果真是能耐了!”

贾贵妃冷哼着接口道。

听到贾贵妃的话,贾似道心中暗笑。

这么明显的指桑骂槐让自己那位姐夫实在是没有地方可逃了不是?

“咳……这个,似道啊,你怎么可以明知dào

若曦有了身孕还以身涉险?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她们孤儿寡母怎么办?朕也不好给爱妃交代啊。”

赵昀的脸皮也是超过贾似道预料之外。

显然,各地重大的战事都已经基本上了结,赵昀的心情实在是很不错。

“都是似道没有考lǜ

周全,似道太任性了。”

好吧,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最好还是老老实实的将错揽在自己身上比较好。

“婉儿,你看似道都认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想来他下次怎么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贾贵妃的声音陡然高亢起来。

“没有下次!”

“绝对没有下次!”

贾似道和赵昀两人陡然一颤,连忙齐声保证道。

“不过,似道这一次确实做的很好!很好啊!这又立下了大功,婉儿你说朕该赏点什么好呢?”赵昀识趣的立马转移话题。

他知dào

,这个话题,贾贵妃一定会很喜欢。

果不其然。

“官家,你跟似道还要客气吗?他这个做内弟的给你这个姐夫办事,还赏什么赏?应该的!”

贾贵妃这话说的,实在是很有水平,让贾似道也不由暗自点赞。

马车内的赵昀没有说话,只是那畅快的笑声却是表明了,他对这些话是何等的受用。

“越是这样,就更应该大赏特赏才是啊。”笑毕赵昀才道,“不过,似道,你先给朕说说此行所有的经过吧。一件事都不许遗漏。”

赵昀的这句话,应该是如今大宋朝朝野上下所有人都最想知dào

的。

毕竟,这个九月,发生的种种峰回路转的事情,实在是让所有人有如生在梦中之感,实实在在的冰火两重天。

贾似道没有迟疑,开始将这一路上经lì

的种种一五一十的讲给赵昀和贾贵妃听。

“苦了你了,似道!朕定不会亏待与你。”

贾贵妃即将临盆,马车走的那是异常的缓慢,临到快进临安城,贾似道才大概的将他北上犒军的整个经过给讲了个清楚。赵昀听到末了动情的探身而出使劲拍了拍贾似道的肩膀。

“姐夫,这都是似道该做的……”

“好了,你的心意朕都清楚。”贾似道越是这样说,赵昀心中的内疚反而就越多,“那霹雳弹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仅仅凭着那霹雳弹就能让口温不花数十万大军寸步不得逼近?这样的利器,难道真要交给那蒙古人不成?”

赵昀对霹雳弹也算是第一次真zhèng

的上心了。

在此之前,他所知dào

的霹雳弹,只是口温不花在和谈的文书中提到的条件中看过。具体口温不花要这霹雳弹做什么,赵昀却是不知dào

的,甚至他事后让兵部工部去查,也都没有在大宋朝的武库中查到任何有关霹雳弹的消息。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从贾似道的口中知dào

,原来这霹雳弹是自己这个小舅子发xiàn

的几个军器监老工匠做出来的东西,而且正是靠着这个东西,贾似道才能助孟珙守住襄阳城,并且逼得口温不花无奈撤军。

而口温不花之所以愿意将汴梁和洛阳纳入和谈之中,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这个霹雳弹。

显然,在知dào

了霹雳弹的威力后,赵昀也是有了迟疑。

汴梁和洛阳他很想要,可是要是真将这威力巨大霹雳弹交给蒙古人,万一蒙古人难道制作秘方之后,制作了这霹雳弹再来打大宋朝怎么办?

这完全是得不偿失不是?

“呵呵,姐夫。口温不花的话,自然是不能全信的。”贾似道笑笑道。

“似道的意思是……”

“姐夫可还记得当初似道在贾府抓住的那几个意图刺杀孟帅的绿林大盗?”贾似道没有直接回答赵昀的话,而是话锋一转道。

“那些绿林大盗?你不是找朕都要了去么?”赵昀有些疑惑。

“那些刺杀孟帅的绿林大盗头目叫做孙奎,似道当初将他们从姐夫手中要了过来,免了他们一死,并且早就将他们放了出去。”

“什么?这些人你都放了?”

这是赵昀第一次听到这个事情,很是意wài

的道。

“嗯,都放了。若是不放他们,这一次口温不花怎么会这般容易的就退兵了?霹雳弹虽然威力不小,若是口温不花拼尽全力攻城,襄阳城铁定是不保的。”

“他们?你说那口温不花是因为孙奎那些绿林大盗才退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夫,不是似道有意欺瞒,原本孙奎等人似道只是充作备用棋子……”

“棋子?那些绿林大盗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货色,他们又怎么可能听你的号令?更莫说,你还将他们给放虎归山了。”

“呵呵,似道若是没有拿捏他们的手段,又怎么可能做出这般没有头脑的事情。”贾似道对这个怎么拿捏却是没有细说,毕竟完颜红叶的身份若是能够一直隐瞒下去那是最好的了,毕竟要是真将完颜红叶的身份说出来,怕是又要惹得不少的麻烦。

好在,赵昀的心思完全在口温不花为什么会退兵上,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

“你让他们做什么棋子?”

“当然是为了日后夺回汴梁和洛阳两京的棋子之用了。”

对这个问题,贾似道倒是没有隐瞒,而是直接实话实话了。

听到这句话,贾似道明显的感觉到纱帘后的赵昀身子猛然一震。

“……你有心了!似道!”良久,赵昀才叹道,“这满朝文武,也就你一人一直将朕放在心上了。”

汴梁和洛阳,是赵昀的一块心病。

这件事情,大宋朝朝野上下每个人都知dào

。不然当初也不会有大宋朝迫不及待的撕毁盟约主动攻击蒙古人的端平入洛之战了。

可惜,那一战,大宋朝是偷袭,却依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宋朝在各个战场上面对蒙古人如潮的攻势那是一败再败,朝中的众臣们也是渐渐淡了夺回汴梁和洛阳的心思。

这几年,大宋朝做的最多的就是怎么能在蒙古人铁蹄下保住江山,汴梁和洛阳两京,却是只能藏在心中了。赵昀在遭受了端平入洛的挫折之后,也只能将他的心思深深的藏了起来。

他想过种种贾似道放过孙奎等人的因由,却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放孙奎等人,真zhèng

所为的竟然是为了日后从蒙古人手中夺回汴梁和洛阳两京。

当然,赵昀这样说,却是根本没有认为仅仅靠着孙奎这些个绿林大盗就能将汴梁和洛阳从蒙古人手中夺回来,要知dào

,大宋朝可是倾尽全国之力都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几个绿林大盗又能做些什么?

所以,他才会说贾似道有心了。

赵昀话语中的言外之意贾似道自然能听出来,对此他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多说。毕竟,在最初的时候,他也是认为靠着孙奎等人是没有可能的,他想的只是等到大宋朝实力足够强dà

的时候,进兵蒙古,孙奎等人能够给蒙古人添些乱子就够了。

“孙奎如今已经占据了河北西路,已经成为拥兵逾百万的一方枭雄了!”

“什么?怎么可能?此事当真?”赵昀惊声道。

“千真万确!”

“好好好!似道,你又给朕给大宋立下了不世之功啊!真没想到,真是没有想到啊!”赵昀兴奋的连连搓手。

“姐夫,不要高兴的太早,孙奎如今已经不再受我钳制了。”贾似道给赵昀浇了一头冷水。

“……”

赵昀先是一愣,随即也反应过来。想想也是,能够拥兵百万的人,又怎么可能继xù

受贾似道钳制,更莫说贾似道还是在临安城,跟他隔着数千里之遥。

“呵呵,姐夫也不用太过会心,孙奎已经做到了我想要的事情,口温不花不是已经急匆匆的领兵回去剿灭孙奎的叛乱了么?只要孙奎没有被灭,蒙古人短时间内,怕是再不会有心思南侵我大宋了。”

贾似道安慰赵昀道。

“说实话,当初在徽州的时候似道就命人传信给孙奎让他起兵,却是也没有想到他会有今天,不过这样也好。蒙古人肯定会拼命的剿灭孙奎,孙奎要是不想束手就擒的话,就只能靠着我大宋朝支持。这样说来,其实结果并不太坏。而且似道已经收到了孙奎想要大宋朝支援他的书信。”

赵昀神色稍松,原本他还以为大宋朝又多了个敌人呢。如今看来倒还好。

“不过,孙奎此人我大宋朝可以支持,却不可全信。若是蒙古人打不下孙奎,想来也会收买与他,不过似道也早有准bèi

,反正就是让他跟蒙古人打的越激烈越好就是了。待到时机一到,姐夫就可以命人挥师北上,一举夺回汴梁和洛阳两京,成就万古佳话。”

PS:祝所有书友,中秋快乐,合家美满!

第266章 要生了

贾似道这番话,说的赵昀那是心潮澎湃、几难自已。

“似道你是说朕真的有收回汴梁和洛阳的机会?”说完这话,赵昀似乎才想起什么,疑惑道:“似道的意思是,这一次那口温不花说议和,商讨汴梁和洛阳等事,根本当不得真了?”

“姐夫,国土之事,怎可用议和谈判的方式拿回来?就算是蒙古人真的愿意给,我大宋朝又岂能要这嗟来之食?我大宋朝的国土,当是我大宋朝亲手拿回来。”

虽然贾似道没有直接回答赵昀的问题,不过话语中的意思却是已经很明了了。

赵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所思虑的只是贾似道说的前半句,至于后半句说的要用大宋朝领兵自己将汴梁和洛阳夺回来的话,赵昀却是直接选择性的过滤掉了。

只要汴梁和洛阳能在他手中拿回来,重新回到大宋朝的版图中,洗刷掉烙印在赵宋皇室身上足足有百余年的耻辱,这就足够了,至于具体用什么样的手段拿回来,那都不重yào



贾似道的话,让赵昀失望之余又有些释然。

想想也是,如果蒙古人真是只是将汴梁和洛阳两城还给大宋,别的地方不给大宋,那大宋朝要这两城又有什么意义?那还不是蒙古人想什么时候拿回去,就什么时候拿回去?

至于将那黄河以南包括汴梁和洛阳在内的方圆千余里地界一并还给大宋,就连赵昀都认为那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的。

蒙古人对土地的渴望和贪婪,大宋朝早就领教过了。

“姐夫,当时的情况是,口温不花需yào

时间来对付河北西路的孙奎叛乱,而我大宋朝也需yào

喘息之机,所以似道才斗胆借着口温不花觊觎霹雳弹的机会,狮子大张口向他讨要汴梁和洛阳两地。口温不花又不是蒙古大汗窝阔台,又有什么资格将汴梁和洛阳交还给我大宋?

此次河北西路生乱,口温不花难辞其咎。他想要用讹诈我大宋朝的霹雳弹来在窝阔台面前将功折罪,所以才会这么大方,似道敢肯定,只要霹雳弹倒手,蒙古人肯定马上就会同我大宋朝翻脸,只要那窝阔台矢口否认那汴梁和洛阳之事,我大宋朝又能将他如何?口温不花说到底不过是个宗王而已。所以,此事真zhèng

是当不得真。”

贾似道耐着性子给赵昀分析道。

“这么说来,口温不花点名要似道你做这议和大使,怕是也没有安什么好心了?”

赵昀并不笨,马上就想到了贾似道一直没有提到的事情。

“呵呵,谈判,本就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的勾当。再说,当日在襄阳城下谈判,似道手中除了霹雳弹外,实在是没有多少好打的牌,既然口温不花一定要让似道前往洛阳做这议和大使,似道也只能应允。毕竟,当时四川和淮东两地的战事,我大宋朝可是实在是没有多少胜算。”

贾似道这样的回答,等于是变相的承认口温不花确实是想着要对他不利了。

“那若是口温不花真的要在那洛阳城内举行和谈又该如何?”赵昀揉了揉脑袋。

“官家,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似道去送死啊。要是似道有个三长两短,臣妾就算是死也不能瞑目啊,官家。”一直没有出声的贾贵妃,终于找到机会带着哭音插口道。

“婉儿,你这是干什么?朕就算是不要这汴梁和洛阳,也不能让似道去送死不是?”赵昀见状连忙安慰道。

“官家,臣妾知dào

官家要照看大宋朝万里河山,总会遇到棘手之事,总需yào

有人为官家为大宋朝去死。可是官家,臣妾只有似道这一个弟弟,对朝中诸事臣妾不懂也不想懂。之前官家让似道去襄阳城犒军,似道愿意去,臣妾并没有反对。

可是直到今天臣妾才知dào

,原来当时的襄阳城已经被数十万蒙古大军包围了。官家,你和似道两人瞒着臣妾,臣妾也就不说了,可是这一次,臣妾跪请官家一定不要让似道去洛阳议和啊。”

虽然贾似道说的很是简单,可是贾贵妃能够听出这一趟的襄阳之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到底是何种险境。

她根本无法想像,如果贾似道真的在襄阳城内出了什么事情,她该怎么办,又能怎么办。可是有一点儿可以肯定,那就是她一定会发疯。

好在,这一次贾似道安全的回来了。

“婉儿,婉儿,你这是做什么……朕就算不跟蒙古人议和,也不会明明知dào

蒙古人意欲对似道不利还让他去送死不是?”

隔着纱帐,贾似道隐约看到之前一直躺在软塌上的贾贵妃正在挣扎着想要起来给赵昀跪下。贾似道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再次被重重的撞了一下。

他赫然发xiàn

,在他呆在襄阳城的这段时间内,除了徐若曦外,还有一个人也在为他担惊受怕着。而那个人,面临的环境却又比徐若曦要险恶的多。

“婉儿……婉儿,你怎么了?”

马车内陡然传出赵昀惊恐的叫声。

“疼……官家……妾身怕是要生了……”

贾贵妃的声音中,带着极力压制的痛楚之音。

要生了?!

“太医!太医!似道,快叫太医!”

赵昀清楚的看到殷红的血迹正自贾贵妃的身下缓缓流出,不过片刻功夫就将她身下的锦毡尽皆染红……

“停车!停车!太医,太医呢?”

贾似道顾不得其他,自巨大的暖车上一跃而下,在地上一个踉跄,然后连滚带爬的爬起来,随手抓住一个距离他最近的太监狂吼道。

“太……太医?”

那太监明显还没有弄清楚状况,见到贾似道一副欲要择人而噬的模样,吓得险些直接瘫在地上。

“太医!赶紧叫太医来,贵妃娘娘要生了……”

“三十息内,太医没有来,让他们都不用来了。所有御林军就地扎营防守,有任何人接近,杀无赦!”贾似道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的马车上传来赵昀阴森森的厉喝。

贾似道讶然的回头,只见赵昀此刻就如那困在笼中的老虎一般,满脸的焦躁和无奈。手上、龙袍上处处沾着死死血渍。

那是贾贵妃流出来的血!

第267章 妻子和太子

临安城西门外五里的官道上,熙攘的人流突然被从城内涌出的数万披坚执锐的禁军所全部阻断,在那数万的禁军的涌出之后不久,临安城的西门罕见的第一次在白天的时候就关闭了。

看着那数万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的禁军兵卒,临安城内顿时一片人心惶惶。

随后不久,朝中无数的勋贵豪门各个刚刚才从城外回来的重臣们,纷纷倾巢而出,风驰电掣般的自东南比三个城门狂奔而出,然后绕上一大圈赶往临安城西门。

随着几辆标志明显在临安城内走到任何地方都异常显眼的马车先后驶往临安城西门,临安城内各种流言瞬间漫天飞舞。

那几辆在临安城中甚少出现的马车,有眼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分别是属于荣王、嗣秀王、嗣濮王、嗣沂王王府中的马车。那么马车中坐的人到底是谁,似乎已经不言自明。

有说流寇逼近临安城的,有说赵昀遇刺的,甚至还有说赵昀驾崩的……种种流言,给这个本就躁动的九月,再次狠狠添了一把火。

不管临安城中这个时候是何等状况,对赵昀和贾似道两人来说,都没有那暖车中正在不断痛呼的女人来的重yào



尤其是一直期待着做父亲的赵昀,更是急的在禁军临时搭建的帐篷中一刻不停的团团转,如果不是于礼不合,还有贾似道一直拉着,怕是他早就冲进那暖车内指导太医们接产了。

额,接产的不是太医,是阿阮。另外还有几个宫中御用的产婆。

大宋朝赫赫有名的太医们,这个时候也只能在暖车外候着,给阿阮和那些个产婆打下手,隔帐指导。

太医们都来的很快,因为在赵昀出宫的时候,就带着这些个太医,随时备用的。甚至连阿阮也都是带着的。只是因为莫夜也跟着贾似道回来了,所以在看到贾似道之后,阿阮就去找莫夜了,一直呆在后面的马车上。

在知dào

贾贵妃要生产之后,有着功夫底子的阿阮是第一个到的,那些个太医们都是跑的帽歪鞋掉的,不过总算是在赵昀规定的三十息内赶到了。

从贾贵妃要生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要将近一个多时辰了。

听着那暖车内似乎已经显得有些中气不足的痛呼声,看着暖车周围候着的那些太医们脸上越来越担忧的神色,贾似道和赵昀的心也是越来越焦躁。

两世为人的贾似道自然知dào

,以如今的医疗条件,一旦遇上难产,那么基本上就等于宣告了生产的妇人随时都可能死亡的事实,甚至是一尸两命的事情。

贾贵妃不算是早产,那些太医们早就算到贾贵妃的临产期就应该是在九月下旬到十月之间。

如果不是这一次是贾似道回来,又有贾贵妃坚持,赵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yīng

让贾贵妃随意走动的,只是没有想到,最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朝中的那些大臣,消息自然都是很灵通的。

赵昀没有说见他们,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来主动触动赵昀的霉头,都是在外面候着,甚至连荣王赵与芮也是等候在禁军外面,只是他也跟其余三位嗣王一样,都是坐在马车中,却是没有露面。

早就听太医说,贾贵妃这一次肚子里怀着的是真zhèng

的龙种,一旦这个孩子出声,对这些年除了贾贵妃生下端国公主之后宫中嫔妃再没有任何动静的赵昀来说,当然是邀天之幸,这就意味着,他的皇位就可以传给自己的嫡子,而不用再从皇室的其他血脉中选择别人的子嗣过继来传承皇位了。

当然,这对赵昀来说是个足够大醉一场的高兴之事,对其余的宗室皇亲来说,却不能算是太好的消息。

所有人都知dào

,如果赵昀真的没有儿子,那么他最后也只能从宗室皇亲的血脉中选择一个孩子过继到他名下来养着,等到他驾崩之后,就会是这个幸运儿来继承大统。

在贾贵妃一直没有怀孕的时候,宗室里希望赵昀从皇亲血脉中择出一脉来过继早日定下太子稳定国本的进言之声就不绝于耳,却被赵昀一再的拒绝,一度惹得赵昀跟宗室其余皇室宗亲的关系那是恶劣之极。

好在贾贵妃足够争气,在她专宠后宫十余年之后,终于再次梅开二度,成功的有了身孕,才让其余赵氏皇亲的这种声音渐渐停歇了下去。

可以想像,如果贾贵妃真的出了什么意wài

,连带着孩子也没有生下来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赵昀今后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宗室提出的选择其余各系的血脉来继承大统的提议了。

那个时候,赵昀唯一能做的,也就是跟他当初登上皇位一样,选择别人的儿子来做太子,准bèi

着在他死后,来继承这大宋朝的皇帝之位。

所以,那些个皇亲国戚赶来,其实心中到底是作何之想,不用想也是知dào

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dào

了赵昀今天其实就是在贾贵妃的暖车上,可是所有人都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一点儿。这个时候还提这一茬,不是找死么?

“皇上……”

一个太医战战兢兢的来到大帐外,低声道。

“婉儿要是有任何意wài

,你们全都不用再回去了。”

焦躁无比的赵昀眼中带着血丝,猛然回头朝着帐外低声嘶吼道。

这已经是太医,第三次来禀告赵昀了,前两次都是来说贾贵妃有难产之兆,这第三次,那太医还没有开口赵昀也知dào

太医要说什么。

“……微臣……遵旨”那太医颤声应道。

“姐夫,坐下歇歇吧……”

“朕怎么能歇的下去?”

赵昀甚至连贾似道都有些恨上了。

如果不是因为贾似道,贾贵妃不会出宫,也不会在马车内激动,突然流血生产。

对赵昀的这个态度,贾似道并没有感觉什么。就他来说,他自己也是有点儿自责的。如果贾贵妃真的有个什么意wài

,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

看来,有些事还是不能算的太精明啊。

如果不是他事事都将那便宜姐姐算计进去,今天的一些事情也许真的可以避免的。

“都是我的错!不过姐夫,阿阮到现在还没有说什么,想来她还是有把握的,她的医术,姐夫应该还是可以信得过的。”

“希望如此吧。”

赵昀似乎也发xiàn

刚刚自己的态度有些恶劣了,拍了拍贾似道的肩膀叹道。

“姐夫,如果……我是说如果……”

“都什么时候了,有话就直说吧。”赵昀不耐烦的打断贾似道道。

“若是姐姐和太子……真的到了二选一的时候,姐夫会选择谁?”贾似道眉头一挑,涩声道。

“……”

赵昀猛然转身,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贾似道。

贾似道没有任何的退缩,稳稳的站在原地坦然的注视着赵昀。

这句话,问的实在是太过诛心了。

这话也就贾似道这个时候敢问出来了,如果换做其余的朝中任何一个人,这个时候敢在赵昀面前说这种话,那么等待他的肯定只能是一个结果,被赵昀下令禁军拖出去,直接斩首示众。

大不敬的诛心之举!

赵昀和贾似道就这样默默的对视着。

“唉……”

良久之后,赵昀率先收回眼神,有些疲惫的转过身,长叹一声。

贾似道为什么这样问,用意其实他大概也能猜的出来。不过,当赵昀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脑袋陡然有些混乱。他自己也不知dào

该怎么选择!

大帐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只有帐外马车中贾贵妃已经变得有些沙哑的痛呼声一声声的传进大帐,割裂着两个男人复杂而混乱的心绪。

看到赵昀陷入良久的沉默,贾似道发xiàn

自己做的有些太过残忍了,有些自嘲的暗自低笑两声。

一方是最为宠爱的女人,一方是百年后的江山……

扪心自问,如果换做是自己,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皇上恕罪!请皇上责罚……”

似乎无论哪一个答案,都是无法圆满,贾似道决定结束这个不需yào

知dào

答案才是最好的结果的问题,躬身一揖到地。

“似道,若是朕说选择太子你是不是很失望?”

赵昀没有转身,有些自嘲的笑笑道。

“太子事关天下安危……”

“行了,你问出刚刚那句话时候,怎么没想过朕是皇帝?”赵昀有些恼怒的猛然转身,狠狠的扯了贾似道一下,打断他的话喝道。

“……微臣有罪……”

“好吧,朕告sù

你答案,朕选……”

“哇!”

恰在此时,帐外陡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之声,犹如那晨曦处乍现的第一道阳光,瞬间让帐中的两个男人齐齐陷入呆愣。

紧接着,一连串响亮的婴儿哭声连绵不绝的传出。

帐外一片欢呼!

帐外,却是再没有那个女人的任何声音传来!

贾似道看着赵昀,赵昀也看着贾似道。

两人,似乎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那一份根本无法隐藏的担忧和痛楚。

难道最为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真的发生了吗?

第268章 两个天使

“官家,是太子,是太子啊!!”

帐外传来董宋臣兴奋的高呼声,就算是没有看到人,贾似道也能想像出此刻董宋臣手舞足蹈的模样。

大帐内沉默的赵昀和贾似道身体同时一颤。贾似道清楚的看到赵昀脸上先是露出欣喜若狂之色,随即似乎想起什么,却又生生将脸上的笑容给咽了下去。

以至于,赵昀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扭曲,看起来格外的诡异和别扭。

贾贵妃会给赵昀生下一个儿子,这件事情贾似道早就知dào

。而且他也知dào

,如果按照原本历史的轨迹,这个儿子根本活不过三个月。

不过如今听帐外那传来的震天响的婴儿啼哭声,中气十足,定然不可能再会是夭折之相了。当然,世事无绝对,事也在人为……

只是……一定要用她的性命去延续那个孩子的性命吗?

“官家,贵妃娘娘累了,昏过了去,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董大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董宋臣话还没有落,眼前一花,却是被从帐内直接冲出来的贾似道一把给捏住了手臂,心急火燎的道。

“你说的……是不是母子平安?”

贾似道一眨不眨的看着董宋臣,浑然没有发xiàn

自己的声音已经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颤抖。

从来没有如这一刻般,他这么担心这么害pà

会失去一个人。

眼前似乎又浮现这一世睁开眼看到的那副倾国倾城却又哭的梨花带雨的魅惑花靨;对他恨铁不成钢时候的薄怒;对他深陷险境时的蹙眉……

直到这一刻贾似道才明白,原来不知dào

在什么时候,那个他一直以为是便宜姐姐的女人,已经对他是如此的重yào



被贾似道抓住的董宋臣,看着神色明显不太正常的贾似道,脑中却是出现一个跟如今情况没有任何关联的问题。这国舅爷是书生么?手劲怎么这么大?

“董伴伴,你刚刚……是说贵妃和太子母子平安?”

这个时候赵昀也一把掀开大帐,看着董宋臣急声道。

“回官家,国舅大人话,贵妃娘娘吉人天相,母子平安,母子平安啊。”

董宋臣被贾似道抓的生疼,却是不敢挣扎,只得咬着牙嘶声道。

“哈哈……哈哈哈……”

“好!好!好……”

贾似道和赵昀两人的表现没有太大区别,一个笑的畅快淋漓,一个有些语无伦次的不断说着好。

看着赵昀激动的搓着手不停转圈的模样,虽然不知dào

到底是为了儿子还是为了老婆,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有些事情……也许不刨根问底的弄个清白,更好。

“官家……”

董宋臣看着跟个无头苍蝇般乱窜的赵昀,又看看终于恢复了正常的贾似道,小心翼翼的轻声叫道。他还朕担心赵昀狂喜过度,突然得了失心疯。

“嗯?”

“荣王爷还有各个嗣王爷、朝中的那些个大人们,都还在外面候着……”

“传旨!”

赵昀听到董宋臣的提醒,顿时清醒过来。

“小的在!”

“让他们都回去吧,告sù

他们,贵妃母子安好。不日之后,朕会传诏天下,与民同乐。”赵昀这一刻终于再次回到了他帝王应有的状态,沉声道,“快去把朕的太子抱来朕看看!快去!”

正事说完,赵昀才终于又回到了那个为人父的人应有的状态。

“遵旨!”

“不用了,朕亲自去,去看看婉儿!”

“……遵旨!”

赵昀说完就心急火燎的带着董宋臣闪人,却是直接将贾似道给忘了。

对着不断回头张望的董宋臣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提醒赵昀,贾似道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总算是母子平安啊!

慢悠悠的晃出了大帐,没走几步,贾似道就碰到阿阮在两个宫女的带领下自路边的一个大帐中出来。阿阮头发湿漉漉,跟当初的时候裙服也不同,显然刚刚沐浴完毕。

看到贾似道,阿阮美眸顿时一亮。

贾似道挥挥手,两个走在阿阮身边的宫女齐齐躬身一福,转身离去。

不说贾贵妃,仅仅是赵昀对贾似道的宠爱,这宫中内外谁人不知?试想一下,就连皇上的亲弟弟荣王爷眼巴巴的赶来,甚至也只能在禁军的防线外面候着,而这位年轻的国舅大人却是能够单独的跟皇上呆在同一个大帐中,这份宠信,这天下似乎除了这位国舅大人的姐姐刚刚又给大宋朝立下大功的贵妃娘娘外,还真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够比的上了。

更不要说,贵妃娘娘争气的给当今皇上诞下了皇子,这种关系国运的大功,将要受到何样的封赏已经可以预料得到,皇后之位似乎还真不是太过遥远了!

所以,贾似道在这戒备森严的临时营地中,可以说是一路畅通无阻。

“似道哥哥……”

“阿阮小神医,谢谢!”贾似道对着阿阮真心诚意的躬身一礼。

从贾贵妃被人下毒,阿阮就被大宋朝的太医院的太医们所敌视,毕竟阿阮可是抢了他们的功劳。如果不是贾似道强自要求,而贾贵妃对他这个弟弟又几乎达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那些个太医们估计就算是死,也不会让阿阮这个身份不明的人胡乱的进宫给贾贵妃诊治的。

贾贵妃被人下毒,人和胎儿都是阿阮保住的,这一次难产,能够顺利的完成生产母子平安,阿阮同样功不可没。所以,贾似道这一礼倒是真zhèng

的发自内心。

“啊呀……”

贾似道这突然一礼,让阿阮跟个受惊的小兔子,一声惊呼却是连蹦带跳的躲到一边,瞪着大眼睛皱了皱好kàn

的瑶鼻,嗔道:“似道哥哥,你这是做什么?是把阿阮当外人看吗?”

“怎么会?阿阮是我的妹妹,现在是,以后也是,将来一直都会是。”

贾似道起身看着阿阮笑着道。

“那你……”

“正是因为把你当妹妹当亲人看,所以哥哥才要谢谢你。你救了哥哥姐姐的性命……已经两次了,莫夜也救了我一次性命,我不知dào

这份天大的恩情我还不还得了,所以就用这一礼来代替了!”

“……似道哥哥,你好会耍赖!”

“哈哈!”

贾似道上前笑着揉了揉阿阮湿漉漉的秀发,得yì

的大笑道,眼中温情萦绕。

这一对兄妹,也许真是老天送到他面前的天使!

“讨厌……阿阮都是大人了,还这样!”阿阮摔了摔小脑袋,不满的抗议道,“似道哥哥,莫夜哥哥怎么救你了?你也被人下毒了?”

“……”

第269章 端国公主赵宁缨

“见过你莫夜哥哥了?”

贾似道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他知dào

只要他开了头,阿阮肯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而那件事情,现在他还没有多少眉目,阿阮知dào

了,要是跟在贾贵妃身边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了嘴,那时候怕是就又要满城风雨了,贾似道实在不想过早的打草惊蛇。

“似道哥哥你不说我就去问莫夜哥哥。”

也许是受过贾似道的太多次当,阿阮现在对他这转移话题的一手早就保持了足够的免疫力,捋了捋被贾似道揉乱的发丝,娇俏的眨眨大眼,无所谓的道。

“好好好!怕了你了……有人曾经想要我的命,你的莫夜哥哥救了我,正如当初有人想要我那姐姐的性命,你也救了她们母子一样,满yì

了吧?”

贾似道举起双手,一脸无奈的道。

听到贾似道如此说,阿阮点点头,却是罕见的没有继xù

问下去。

从贾贵妃遇刺,阿阮就一直在深宫中陪在她左右,又这么可能不知dào

贾贵妃那遇刺牵扯到大宋朝的国运传承?这样的事情,任何人牵扯到,一个弄不好就会渣都不剩,更不要说她这个小小的异邦小姑娘。

“似道哥哥,他们杀不了你……以后还希望似道哥哥能少杀点儿人……”

过了一会,阿阮突然看着贾似道说出这样一句让贾似道完全有些某不着头脑的话。

“阿阮……”

“国舅大人,皇上有请。”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董宋臣恭敬的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将贾似道的话给打断。

“嘻嘻,似道哥哥,皇帝找你呢,阿阮这就去找莫夜哥哥了。”

阿阮调皮的对着贾似道挥挥手,转身就跑。

看着跟一阵风般离去的阿阮,贾似道只得无奈的苦笑。

……

“乖孩儿,来,给父皇笑一个……叫声父皇来听听……”

“父皇……父皇,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额……缨儿……你还小,抱不了你皇弟,等你长大些,长大些一定让你抱……”

“不要!父皇不要缨儿了……呜呜呜……”

“哇……哇哇哇!”

两声同样清脆,同样也都异常响亮的哭声一先一后的在大帐中响起。

“哎哎……缨儿别哭……乖孩儿别哭……”

贾似道走进大帐,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异常奇妙的状况,怀里抱着一个、腿上被挂了一个的赵昀顾的了上面却是顾不了下面,手忙脚乱,哪还有半点在朝堂上面对群臣那副挥斥方遒的模样。

看看大帐周围侍候的十余个宫女,想笑却又拼命憋着笑的模样,又看看顾得了怀里顾不了腿上的赵昀,贾似道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这么也不会想到,一来尽然还能看到这样一个画面。

看到贾似道进来,赵昀顿时眼前一亮。

救星终于来了!

赵昀那异常明亮的眼神让贾似道心中顿时有一种不祥之感。

“缨儿,缨儿,你看那是谁?还不快去找你舅舅骑马!”

挂在赵昀大腿上哭的震天响的小人儿,听到赵昀这句话哭声顿时嘎然而止。似乎为了互相呼应,赵昀怀中那个不大的小家伙的哭音竟然也适时的停了下来。

一颗小小的脑袋猛然转了过来,吹弹可破的小脸上还挂着两列晶莹的泪花,一双还满是水雾的、黑的让人目眩神迷的小小美眸陡然停在了贾似道身上。

头上扎着两个仅仅看着就感觉复杂无比的不大发髻,粉雕玉琢的精致面容,时不时的带上两声抽泣,还有那一双乌黑的让人看上一眼就几乎要陷入其中的小小美眸,毫无疑问,这个看模样不过五六岁大小的小萝莉,在长大之后,毫无疑问会是何种祸国殃民之姿!

虽然脑中对这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没有任何的印象,不过贾似道还是一眼就肯定了这个女娃娃的身份。

那身明黄的小小锦裙、能让赵昀说出叫舅舅、并且还被挂在身上束手无策的人,好吧是小小人,如今这大宋朝除了贾贵妃六年前给赵昀生下来的、在此之前大宋朝唯一的皇帝子嗣、大宋朝端国公主赵宁缨外,似乎没有其他人能有这样一个待遇了。

前一刻,贾似道还在纳闷这骑马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赵昀笑的这么贱……下一刻,还掉在赵昀大腿上的赵宁缨那小小的身躯已经舍了赵昀,如一阵风一般刮到了贾似道脚边。

“哧哧哧……”

在贾似道呆滞而茫然的眼神中,那玲珑的粉雕玉琢般的小小玉人,所做出来的事情,却是压根跟粉雕玉琢、玉人儿这类的褒义词有任何关联。

脸上还挂着两条泪珠的赵宁缨就这样一声不吭的扯着贾似道的裤腿,扑哧扑哧的喘着顺着贾似道的大腿网上爬了起来。

那专注到浑然忘我的神情,那双乌黑溜圆的大眼睛,让人看一下就立马醉掉了。

“你想干嘛?”

贾似道伸手拎住赵宁缨的衣领,轻轻一扯就将赵宁缨给提了起来,放到面前看着赵宁缨笑眯眯的道。

“舅舅……缨儿要骑马……有一二三、六个月没有骑舅舅马了捏……”

被贾似道拎起来的赵宁缨小胳膊小腿临空扑腾了半响,先是掰着两只白嫩的巴掌上那十根嫩生生的小指头算了半响,然后满脸委屈的指着贾似道的脖子道。

说话的功夫,那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是已然又带了几分委屈,有晶莹的泪花又开始在乌黑溜圆的小美眸中荡漾了。

半年?

贾似道这才想起来,似乎从他来到这大宋朝就没有见过这赵昀唯一的女儿,而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那么是不是说这半年时间赵宁缨都不在临安城?那她这么小的年纪,能到哪去?

这个念头在贾似道脑中一闪而逝,随即看着小嘴有越裂越大趋势、满脸委屈的赵宁缨,贾似道实在很是有些哭笑不得。

感情弄了半天,这骑马就是骑我?而且就连赵昀也知dào

这个事……

“呜……咯咯!驾驾驾……”

赵宁缨眼泪刚刚飙出三分之一,贾似道已经眼明手快的一把将她放到了自己的左肩膀上,两手固定住,顺势还走了两步,赵宁缨那粉雕玉琢的小脸瞬间又阴转晴,手舞足蹈的驱赶着贾似道兜起了圈……

这是贾似道跟赵宁缨这个便宜外甥女的第一次愉快见面……

第270章 又被出卖了

大帐中,终于安静下来。

“呵呵,似道你知dào

缨儿可是最喜欢你了……”赵昀看着贾似道干笑道,随即似乎发xiàn

贾似道面色不对,连忙转移话题道:“朕决定一月后就加封维儿为太子,似道以为如何?”

维儿?赵维?

看来,不管历史发生了多少改变,似乎赵昀的儿子叫赵维这个事情,还是没有改变。

“国之储君,事关我大宋国本,自然是越早越好。姐夫英明。”

对赵昀这个决定,贾似道自然是欣然赞同。赵昀之前一直顶着宗室那么大的压力坚持不从其余那些支脉中选择男嗣立储,不就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做太子么?如今他终于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做出这样的决定才是最正常不过的了。

当然,不管宗室中的那些人会怎么想,赵昀将赵维立为太子,他们就算是想反对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毕竟,之前他们逼迫赵昀所用的借口不就是说储君关系到国本么?

如今赵昀终于立储了,只是这立储的对象跟他们想像的大不同罢了,不过即便如此,就算是他们再不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也只能是打碎牙齿和着血吞下肚了。

毕竟换做他们,怕是立储也只会是自己的亲儿子吧。

赵昀显然心情很不错,走到贾似道身边用力的在他肩膀上拍了拍,眼神之中却是颇多感慨。

贾氏姐弟两人,姐姐艳丽绝伦,自入宫,先是给他诞下女儿赵宁缨,如今又在他最为需yào

支持的时候,如此争气的给他生下了一个健健康康的儿子,岂止劳苦功高能说出来的?

要知dào

,在此之前,贾贵妃可是为了这个儿子,险些命丧黄泉!

眼前的贾似道呢,同样也是让他无话可说。先前么,宠信他只是因为爱屋及乌,而如今呢,短短不过半年光景,这个他之前并不是太看重的小舅子,却已经成为这朝廷上唯一能够托付任何事情而且还不用有任何的担心的人了。

见到赵昀如此,贾似道只是看着他会心一笑。

诚然,有很多事情他都是被推着被逼着做的,可是最后的好处除了他自己拿的那部分,大头不是最后都落到赵昀身上了?不然,这个时候,想必他是绝对不可能笑的这么舒爽的。

“姐夫,家姐和太子……都还好吧?”

贾似道犹豫了半响,决定还是趁着这个时候将一直卡在心中的那根刺说出来。原本的历史他可是很清楚,赵维是生下来了,赵维也是太子,可是却只在太子的位置上坐了不过月余时间,甚至在这人世上都没有活过三个月,就夭折了。

刚刚贾似道听赵维的哭声,还是够响亮的,可是赵维身上到底有没有其他隐藏起来的问题,仅仅凭哭声似乎根本不足以来判断啊。

贾似道可不想自己做了那么多的准bèi

和努力,到最后还是换来空欢喜一场。那对赵昀,对贾贵妃来说,都是根本无法沉受之重。

当初南宋朝廷局势糜烂到不可收拾,未尝不能说没有赵维早早夭折的原因在其中。想来要是赵维好好的活着,赵昀也不会早早的就丧失了进取之心,只想着享乐和美人了。

“婉儿很好,太医说只是有些虚弱……至于维儿,哈哈,你听听那小子的哭声那么响,就知dào

,肯定是个调皮的小子啊。”

赵昀自然不会知dào

贾似道的弦外之音,大笑着道。

“……那就好,那就好!”

贾似道见到赵昀如此说,想想还是没有继xù

再在这个问题上说下去。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赵维肯定是贾贵妃带,那个时候让阿阮好好检查一番就知dào

有没有隐患就行了。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直侍候在一旁的董宋臣脸上神色却是从进入大帐的时候就处于挣扎中。这个时候见到赵昀似乎又有要去看儿子的趋势,董宋臣脸上神色陡然坚定下来,咬咬牙悄悄走到赵昀身后,扯了扯赵昀袖子。

赵昀刚刚准bèi

让贾似道回去好好休息,然后去看儿子呢,见到董宋臣如此,扭头诧异的看着董宋臣。

这边贾似道见状,虽然心中疑惑不过还是识趣的主动后退几步。在他看来,董宋臣肯定应该是有话要对赵昀说,而以他跟董宋臣一向保持的还比较良好的关系,既然董宋臣这样做了,肯定是不方便他听到了。

“什么?……”

让贾似道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才退出去两步,就听到赵昀惊怒交加的声音陡然响起。

赵昀陡然变得高亢的声音让贾似道心中一惊,莫非又有人出了幺蛾子不成?

“似道,朕有话问你,你要老实告sù

朕。”

赵昀看着贾似道,挥手打断董宋臣的话,神色间却是颇为的不悦。

贾似道诧异的看了看董宋臣,董宋臣却是看都不敢看贾似道,只是把头低着。微微皱皱眉头,贾似道飞快的将这几个月所有他跟董宋臣有关的事情过滤了一遍,躬身道:“皇上有命,微臣定然不敢妄言。”

诧异归诧异,不过贾似道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想当初他什么都没有的时候,董宋臣尚且不敢如何,如今他身份同当日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想来董宋臣也不会真的说出对他很不利的话。更不要说,今天贾贵妃还刚刚给赵昀生下了龙子,那可是大宋朝唯一的太子。

只要董宋臣不是脑袋被门夹了,也会知dào

该怎么做才是对的吧。

“那好,朕问你,是不是有人曾经行刺过你?是什么时间?”赵昀看着神色恭谨的贾似道,心中感动之余却是愈发的生气。

听到赵昀的话,贾似道心中顿时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感情,刚刚跟阿阮说话的时候,董宋臣其实根本就是全都听在耳中。这样看来,他这个时候告sù

赵昀,说到底还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而已。

这老小子……不声不响的就把自己给“出卖”了。

弄清楚了状况,贾似道心中苦笑不已。

原本他还打算先暗地里查个清楚再告sù

赵昀不迟,现在却是不得不提前让赵昀知dào

了。不过贾似道并没有太过担心,他相信只要他说清楚了状况,赵昀也肯定不想将这件根本没有任何人证物证的刺杀弄的满城风雨。

“回皇上话,事情是这样的……”

第271章 贾似道的恳求

赵昀听完贾似道简单到极点的介shào

,皱皱眉头看着贾似道道:“似道的意思是,事情已经过去了数个月之久,你到如今都没有查到任何一点儿跟刺客有关的线索?”

虽然没有明说,不过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赵昀全身上下都贴满了“不信”两字。

“姐夫,我可是句句都是实话,您一定要不信,我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因为我真是根本不知dào

是谁要杀我。”贾似道无奈的摊摊手,这件事他也朕是浑身是嘴是都说不清楚,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那藏在暗处想要他命的人竟然能够做的这么滴水不漏。

“侦缉司朕都交给你了,你为什么不用?”赵昀盯着贾似道怒哼道。

“……”

要是用了侦缉司,你不就知dào

了?更何况,侦缉司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神通广大好吗?在临安城,侦缉司除了官面上比较好使外,真要做点什么,倒还真不一定有杜水仙那些不太上台面的三教九流好使。

“你说你被刺那天正好是皇后召你入宫那一天?”

“不是皇后娘娘!”

贾似道自然知dào

赵昀在想些什么,很干脆的道。

“呵呵,看来你对皇后比朕对她还要相信的多……”赵昀笑着点了点贾似道,“你为什么就这么肯定不是皇后要取你性命?”

“好处!”贾似道伸出两个手指头,“我死了对皇后娘娘有什么好处?更不要说,就连姐夫你都知dào

那天是皇后娘娘召唤似道入宫觐见,若是那刺客真的得手了,皇后就肯定是最大的嫌疑人。而且当时那刺客似道敢肯定绝对没有任何留手、想要给似道一个下马威的表现;

更莫说,那时我可是刚刚答yīng

了皇后娘娘将谢兴从吏部要到市舶总司衙门为官。我要是死了,对皇后娘娘有什么好处?要知dào

,家姐那件事可还没完呢,皇后娘娘定然不会糊涂到这种地步。”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昀的一张脸却是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放肆!可恶!当杀!”

贾似道和董宋臣对望一眼,识趣的全都紧紧闭起了嘴巴。

也难怪赵昀会这般盛怒。

试想一下,先是有人想要杀他妻儿,事情才过去不久,又有人想要杀已经是他左膀右臂的小舅子,完了这还不算,那幕后搅风搅雨的人竟然还想着要将所有的嫌疑都推到在后宫中一向与世无争的皇后谢道清身上,意图将赵昀整个后宫给搞成一锅粥。

虽然栽赃给谢道清的伎俩很拙劣,可是人言可畏啊。这样的事情,放在普通人家里正妻和小妾争宠已经是够恶心人了,更莫说如赵昀这大宋朝的九五至尊了。

不只是赵昀,怕是换做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会怒不可遏吧?

“圣上息怒,那些魑魅魍魉只敢在暗地里行事,这样的人物,就算是身居高位,想来也算不得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人物,何苦为了这样的下作之人生气?”

贾似道等到赵昀自己将气理顺了,才接口劝道。

“这件事情既然你想自己查,也好,朕就依了你,不过,朕会命侦缉司全力助你调查你遇刺之事还有婉儿被人在宫中下毒之事,当初宫中死的人看来还是太少了。”

赵昀虽说亲政不过五六年,而且如今他这个皇帝对大宋朝的掌控远非他身份那般说一不二,可是他毕竟还是大宋朝的皇帝。

不管是谁在后面做这些小动作,都是在挑zhàn

他这个大宋朝皇帝的尊严,试问一下,如果一个男人连自己的妻儿都保不住,家都住不安稳,那还算什么男人?更莫说他这个堂堂皇帝了。

当初贾贵妃被下毒,宫中相关的太监宫女被牵连了不下数百人,可惜背后之人下手太快,侦缉司还没有动手,就被人将所有的线索都抹杀的一干二净,让赵昀心中恼怒之余却又是无可奈何。

能够在他每天呆着的深宫中,掌握为数不少的死士,甚至甘愿自杀而死,岂不是说只要那些人想,他赵昀的命也是有可能拿去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雷霆震怒之下,甚至将一些根本跟贾贵妃遇刺的事情没有任何关联的太监宫女们都处死了一大批的主要原因。

原本赵昀以为杀了这么多,又死了这么多人,宫中应该都清理干净了。可是在发生了贾似道再次遇刺的事情之后,赵昀马上就意识到,除非贾似道早就被人盯上了,不然的话,那就只能是宫中有人依然在给外面那些人通风报信,否则刺客怎么会那么准确的找到贾似道?

听到赵昀的话,贾似道心中有些不忍,却是没有多嘴劝说什么,要知dào

,当初就连他自己也是对此有所怀疑的。能够躲过莫夜的感知,那跟踪的人功夫该是何等高明?

事关生死之事,而且不仅仅是关系到他一个人的,还有可能关系到贾贵妃和赵昀、赵维的生死问题,贾似道即便再认为人命应该值得尊重,却也不会天真到拿自己这些人的命来赌。

不过,用侦缉司来查这些事情……要是侦缉司真的有用的话,贾贵妃遇刺的事情,怕是就不会是跟他遇刺一样、直到如今还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人是抓住不少,可是都是些跑腿的、根本无关紧要的小喽啰,又能有什么用?

不管赵昀心中清楚不清楚,至少贾似道认为,侦缉司中怕是也有那些人的人。试想一下,赵昀的深宫中都能安排那么多人,侦缉司这个对一定高度的人并不能算什么秘密的秘密,安插一些人、一批人又有什么难度可言?更不要说,经过孙奎的事情,在贾似道眼中,侦缉司实在是不够专业。

该不该趁着这个时机将一直打算做的事情说出来呢,贾似道心中实在是有些犹豫。

似乎是看到贾似道脸上的犹豫和为难之色,赵昀有些不悦的道:“莫非似道以为朕的侦缉司根本不堪大用不成?还是说,你手下有更好用的人?”

“似道不敢!”贾似道慌忙躬身惶恐道,“侦缉司乃是圣上心腹,微臣怎敢看清?只是……”

“只是什么?”

“当初在捉拿行刺孟帅的孙奎等人时,微臣当时并不知dào

侦缉司所在,圣上可知微臣是怎么得知孙奎等人的下落?”

“你说那什么‘毒水仙’那些人?”赵昀眉头一挑,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道,言语中的轻忽之意,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

“当初圣上肯定也动用了侦缉司……”

“说吧,你想怎么做?”赵昀听到贾似道这话,神色不由一僵,挥手打断贾似道道。

“微臣恳请陛下能允许微臣在侦缉司之外再行组建一个谍报机构!”

“你说什么?”

第272章 叫锦衣卫如何?

“你说你要自己重新组建一部谍报机构?”赵昀似乎也发xiàn

自己的反应实在有些太大了,说完又补充道,“莫非你知dào

些什么?譬如侦缉司……”

“回圣上,微臣什么都不知dào

,尤其是事关侦缉司。”

贾似道连忙否认道,他自然不会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给赵昀倚为心腹大用的侦缉司泼脏水,更不要说侦缉司之前可都是在荣王掌控之中。

“真没有?”赵昀打量着贾似道,狐疑的道,“既然侦缉司没有问题,朕就想不明白了,为何你对侦缉司这般提防?”

“微臣不敢!”

赵昀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背过双手在大帐内缓缓踱起步来,神色间阴晴不定。

当然,赵昀这阴晴不定的神色,并不是在怀疑贾似道想要另建一个独立于侦缉司之外的谍报机构的动机,相反,赵昀心中反而对贾似道原本的那点儿怀疑之心,也因为贾似道这看似有些暴露野心的话消散了许多。

试问一下,朝中那些到了一定地位的勋贵大臣,哪个府中没有一帮门客?手下没有一帮并不一定能够见得了光的人?没有这些人替他们办一些他们自己不好出面的龌龊事、打探消息、勾连盟友,他们的位置怎么可能会坐的那么稳当?

到了贾似道这个地位的人,就算是他不想有手下,也会有一大帮人主动找上门来为他解决一些小麻烦,大家都是互惠互利而已,这样才能更好的生存不是?

从之前赵昀的话中就清楚,在很早之前赵昀就知dào

贾似道利用捉拿孙奎等一帮绿林大盗的时候几乎收拢了临安城九成以上的专门捞偏门的三教九流大大小小的帮派。最开始的时候,赵昀并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甚至还对贾似道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收拢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帮小派很是不屑。

不过,也正是那些他看不上眼的上不了台面的小帮小派,却是以远比侦缉司有效百倍的神速将孙奎等人从偌大的临安城数百万人中捞了出来。

而这也是他刚刚打断贾似道的话、不想提起侦缉司捉拿孙奎等人的主要原因。

临安城中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帮派才算是第一次真zhèng

让赵昀正视。而这也是当初乔行简深夜进宫向赵昀说那些话,并且能在赵昀心中种下一颗种子的原因之一。

这么长时间以来,贾似道并没有让赵昀失望,手段是有,野心却让他几乎看不到或者说隐藏的太深了,就连乔行简、郑清之、史嵩之等人都眼馋的侦缉司掌控权,甚至都不能引起贾似道任何的兴趣,除了到荣王府办了一次手续外、日常利用侦缉司传递一些消息外,贾似道对侦缉司所有的一切都几乎的问都不问看都不看。

赵昀在心中感觉快慰的时候,却总是时不时的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忧。

一个人没有任何所图的为你出生入死,是为了什么?真是有这样的人吗?还是说,他要的东西要比你能给的大的多呢?

今天,贾似道终于小小的表露出了他的一些小野心,这让赵昀心中顿时大为宽怀。

不怕你有野心,就怕你有野心藏着掖着!贾似道主动说出来,至少证明,他愿意将他的野心放在他赵昀的眼睛下,而不是用作私用不是?

赵昀自然不知dào

,这也是贾似道在试探出赵昀是否知dào

“毒水仙”等人存zài

之后、立马决定将原本并不准bèi

公诸于众的打算立时抛出来的主要原因。

构建属于他自己的情报机构,其实贾似道很早之前就在做了,只是因为一切都刚刚起步,目前除了临安城外在大宋朝别的地方还不能起到多大的作用罢了。

赵昀知dào

杜水仙等人,自然就能知dào

贾似道已经将临安城的三教九流其实都已经收服了。贾似道就是担心会有人将他在暗中做的事情泄露出去,才会主动说出在侦缉司之外另建一个情报机构。

对眼前这个总是表现的很是重情重义的姐夫的为人,贾似道很清楚。

赵昀也许知dào

的并不多,可是也有可能什么都知dào

了。不过不管是哪一种,与其让赵昀心中埋下一根刺,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将东西都放在台面上,利用大宋朝的国力,远比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不要来的快的多?

“你想用那些临安城中上不了台面的泼皮们来做这谍报机构的主力?”

赵昀踱步半天,却是有些不悦的开口道。

显然,赵昀其实已经表明他并不反对贾似道组建一个新的谍报机构,而是不相信那些临安城的泼皮流氓们能不能成事罢了。

“回圣上,确实如此,所以微臣想请圣上派遣侦缉司的谍报高手去教导那些泼皮。”

“你就不怕你这新的谍报机构又变成另一个侦缉司?”赵昀嘴角带着几分促狭之色笑道,“如今朝廷府库是个什么情况似道你应该也清楚,朕怕是给不了你多少银子来组建这个新的谍报机构了。”

“回圣上,这个微臣已经想好了。新的谍报机构就放在市舶总司衙门下,微臣只是希望能够在侦缉司外给圣上另开一条言路,让圣上能够更清楚更及时的知dào

我大宋朝境内境内各地的情况而已。”

贾似道这话说的那是半真半假,不过却让赵昀心中受用之极。

“侦缉司确实不容小觑,也确实对陛下忠心耿耿,可是微臣以为还是有些不足之处……若是这一次侦缉司能将孙奎在河北西路的叛乱有足够的重视,想来微臣能让那口温不花吐出来的东西更多。”

这话贾似道说的倒是确实不假,要是在襄阳城的时候他知dào

孙奎的势力已经那么大的话,口温不花怕是就算能黯然离去,也至少要割下几两肉才行的,怎么可能像如今这般,施施然来飘飘然走,留下一堆烂摊子给大宋?

“哈哈,似道,你可知dào

你这市舶总司衙门还没有开衙,就已经欠下了朕多少银子吗?”听到不用自己花银子,也不用朝廷花银子,赵昀心中顿时大乐,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忍不住看着贾似道打趣道。

“微臣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供呈给圣上的银子到时少了一两,微臣愿以项上人头抵罪!”

“过了……过了啊!似道,你我虽为君臣,却更似亲人。区区银子怎能跟你相比,此话以后休要再提!”赵昀板着脸佯怒道,然后只见赵昀话锋陡然一转:“这新的谍报机构放在市舶总司衙门总要有个名称吧?似道心中可有打算?”

“请圣上赐名!”

“衣锦还乡,古人所尚!就叫锦衣卫如何?”

“……啊?!”

第273章 死谏

“似道的意思是……锦衣卫这个名字不好?”

赵昀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眉头微皱诧异的道,他心中有些小不爽了,

贾似道准bèi

用临安城的那些泼皮无赖作为新设的谍报机构的主要力量,赵昀并没有多大的意见,说实话赵昀根本就不看好贾似道的这个设想。

不过赵昀同样也知dào

一点,那就是据说那“毒水仙”艳名远播,临安城中可是有不少勋贵都对那杜水仙垂涎不已。如今贾似道想要用临安城的泼皮无赖做细作,在赵昀看来其实就是一个借口。

窈跳淑女,君子好裘。更何况赵昀可是知dào

,他的这个小舅子对美人向来是没有多大的抵抗力的。因此,谍报机构细作什么的只是为了借机给杜水仙一个洗白、晋身的台阶罢了。

“衣锦还乡,古人所尚。”赵昀其实是一语双关。

贾似道如今的身份,早就可以称得上的衣锦还乡了,而杜水仙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又有几人能够有资格穿上锦衣?

如今既然贾似道执意要这样做,赵昀自然不会吝啬这么个名字,也算是表示下他对杜水仙那些人小小的恩惠罢了,有了这名字,那些泼皮无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穿锦衣了。

不用出任何力,就能收买下人心,何乐而不为?

只是赵昀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对这个名字表露出反对的意思。

“没有!微臣绝无此意。”

贾似道心思电转间却是已经看出了赵昀取锦衣卫这个名字的用意了。心中苦笑之余,却又大大的松了口气。

在听到锦衣卫三个字的时候,贾似道差点没有以为赵昀也是跟他一样穿来大宋的了,要是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实在是有的玩了。

好在,赵昀很明显不是。

“那你这是……”

“微臣只是觉得圣上这锦衣卫之名取的太好了,想来杜水仙那些人听到陛下的赐名,一定会感激的痛哭流涕,叩谢圣上大恩。”

贾似道抹了把头上的冷汗,不要钱的将马屁送给赵昀。

锦衣卫啊……

“哈哈,好,那就这样定了,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就在市舶总司衙门下辖吧,至于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就辛苦似道你了。”

原本心中还因为贾似道和贾贵妃接连遇刺有些抑郁的赵昀,心情顿时大好,大笑着就将锦衣卫的第一任指挥使塞到了贾似道的怀中。

锦衣卫指挥使司……锦衣卫指挥使……

是巧合还是天意?贾似道苦笑不已。

……

嘉熙二年十月初一,余国公、大宋左丞相余天锡在临安城出殡。大宋朝满朝文武尽数齐聚,临安城内白幡遮天,万人空巷。

赵昀虽然没有亲自现身,却是命亲弟荣王爷赵与芮、金紫光禄大夫贾似道代天为余天锡扶棺归葬,不管余天锡生前如何,至少死后赵昀给他的荣耀却是一时无两。

余天锡的风光大葬之后三天,赵昀再次连续三道诏书诏告天下。

第一道诏书,册封刚刚出生不到半月的儿子赵维为大宋太子,赵维生母贾贵妃为德贵妃,端国公主赵宁缨为瑞国公主;晋李宗勉为大宋朝左丞相、枢密使,郑性之为参知政事;

第二道诏书,襄阳大捷,加封京湖制置使孟珙为太子少保、左柱国;其余京湖军各级将领、上下兵卒封赏无数;金紫光禄大夫、钦命犒军大使、临安府知府贾似道加封为太子少师;

第三道诏书,市舶总司衙门下辖市舶总司银行更名为市舶总司钱庄衙门,即日起接掌户部发行之交子、金银制钱等诸般权限;市舶总司钱庄衙门筹备新币发行、陆续回收各路各府之前所发行交子等诸多事宜;市舶总司衙门新设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监察天下,检举枉法,贾似道为锦衣卫指挥使。

三道诏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很快就传遍大宋朝各地,天下士农工商无不为之一震,欢欣鼓舞者有之,愁眉不展暗地骂娘者同样大有人在,不过大宋朝终于有了太子,却是让大宋上下无不欢腾。

储君,关系着大宋朝国本,只要有了储君,就代表着大宋朝就可以一直安稳的延续下去。当然,国祸诸事,那是皇帝应该考lǜ

的。

这三道诏书,临安城中的很多人都只猜到了第一个,却甚少有人能够猜到后面两个。就算是第一道诏书,也让很多人心中有些失望。

原本都以为赵昀会借着贾贵妃诞下龙子的有利机会,一举将贾贵妃扶正取谢道清而代之成为大宋朝的皇后,却不曾想赵昀只是给贾贵妃一个德贵妃的贤名,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这让有些准bèi

看一场好戏的人都很是吃了一惊。

第二道诏书,孟珙为太子少保、贾似道为太子少师,只能说赵昀的动作太过神速了。太子还在襁褓之中,就已经开始为太子扶持臂膀了。

只是孟珙的封赏还说的过去,可是贾似道这一次襄阳之行的功绩虽然大多没有宣诸与众,不过临安城中那些个消息灵通的勋贵们却是或多或少都清楚一点儿,很多人都知dào

,如果没有贾似道,怕是现在大宋朝应该诏告天下的就是襄阳城失守、蒙古三路大军陈兵长江北岸了吧?

一个不高不低而且只是虚衔的太子少师,无论是以功绩来论,还是以赵昀对贾似道的宠信来说,毫无疑问都是有些太少了。

不过,第三道的诏书,却是瞬间解决了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本来很多人都想看看以贾似道的身份和年纪、资历,这一次赵昀还准bèi

怎么给贾似道升官呢,不曾想赵昀显然要比一些人要清楚的多,仅仅是给了贾似道一个太子少师的虚衔,真zhèng

的封赏却是在市舶总司衙门的实权上下了功夫。

市舶总司钱庄取代户部发行交子权限,岂不是说贾似道如今已经是大宋朝最为富贵之人?只要他想,市舶总司钱庄衙门,可以为他提供无数的银子?再配上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监察天下的大权,如今的大宋朝,怕是左丞相已经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手握市舶总司衙门、钱权皆掌的贾似道,才是大宋朝赵昀这个皇帝之下,最有实权之人吧。

三道诏书一出,台谏一片沸腾,雪花般的弹劾奏章齐聚赵昀案头,御史台数十位御史更是直接跪在了赵昀勤政殿大门外,死谏赵昀。

第274章 台谏和锦衣卫之争

“他们还在殿门外?”

赵云扔下手中的笔揉了揉额头,满脸疲惫的扫了一眼躬身侍立在一边的卢允生,皱眉道。

“回官家话,御史大夫洪大权还有二十余位御史都还在殿门外跪谏,请官家收回对市舶总司衙门锦衣卫的成命。”卢允生悄悄看了赵昀一眼,低声道。

“那就让他们跪着。”

赵昀听到卢允生的话,顿时怒不可遏的高喝道。

见到赵昀如此,卢允生慌忙躬身不敢接话。

原本董宋臣和卢允生都是赵昀身边最为信任的两人,只是最近一段时间,尤其是在贾似道异军突起之后,卢允生感觉自己已经渐渐开始远离大宋朝的核心,慢慢的开始被边缘化。

无论是在赵昀身边也好,还是在贾贵妃那边也好似乎都不是那么吃得开了,尤其是在贾贵妃面前,因为卢允生之前都是两方下注,贾贵妃和阎昭仪两边都想要讨好,结果这些日子以来,他卢允生甚至连贾贵妃的朝华宫连门都没有进去过。

而董宋臣呢,在赵昀身边的地位愈发的重yào

,他呢,则是慢慢有边缘化的趋势。这让卢允生心中也是愈发的惶恐。

在深宫之中,到了他这个地位,向来都是作威作福,一旦被边缘化或者失势,那最后的结果,用凄惨两字来形容似乎又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就连卢允生自己都知dào

,莫看他跟董宋臣两人平日里称兄道弟,可是真zhèng

到了生死存亡关系到自己切身利益的关头,怕是都是那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货色吧。

“官家,那些个台谏言官,都是恨不得天下不乱,国舅大人有功于社稷,市舶总司更是事关我大宋国本之事,不要说监察天下就算是撤掉台谏……”

“嗯?”

赵昀原本听到卢允生的话,眉头已经渐渐开始舒展,可是到了后面听到卢允生说要撤掉台谏,却是陡然眉头一皱不悦的冷哼道。

卢允生听到赵昀的冷哼声心中顿时一惊,不由惊出一生冷汗。

御史台,简称台谏。台院、殿院、察院三者负责监察朝中文武百官,风闻奏事,上自皇帝下自群臣无事不可谏,乃是自高祖时期就定下的规矩,卢允生说撤掉台谏,不仅是犯了祖宗忌讳,更是想让赵昀面对天下士子悠悠之口,怎能不让赵昀心中不满?

大宋朝本来这些年朝纲就不是很稳,若是赵昀冒然将御史台给裁撤了,怕是立马就会招致天下悠悠之口,这等犯忌讳的大事,就算赵昀有心,却是绝对不能做的。

赵昀其实心中已经是烦躁莫名了。御史台的御史们的反应,显然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

在最初的时候,赵昀只是想着贾似道在官阶上因为资历和年纪的限制显然已经是无法继xù

再往上一步了,毕竟若是以贾似道金紫光禄大夫的身份,怕是要是再继xù

升官就只能封国公了。

可是贾似道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了,赵昀倒是可以不惧朝中诸臣的悠悠之口,可是他不想让自己的宠信之举给贾似道带来一个恃宠而骄的恶名,更何况贾似道在襄阳城的一些功绩,根本就说不清楚,冒然给贾似道高位,只会给天下人留下贾似道完全凭着贾贵妃和皇帝的宠信才步步高升的想法。

本着保护贾似道的目的,在跟贾似道和史嵩之等人商量之后,才有了赵昀的那第三道诏令。既然官阶上不能给贾似道继xù

往上升,那么就在实权上给贾似道以补偿吧。

说实话,在最初的时候,贾似道只想着能扔锦衣卫得到赵昀的认可,可以光明正大的行走在大宋朝境内就可以了。却是没有想到赵昀竟然给了锦衣卫监察天下这样的大权,更是没有想到赵昀会将交子发行这样的大事交给市舶总司衙门钱庄。

权钱之间,有了权,钱么也许就不会太缺了。可是若是在有了权的同时,还能掌控整个大宋朝的国库钱粮之事,那就可以说,市舶总司衙门已经是大宋朝的无冕之王了。

偏偏无乱是市舶总司衙门还是锦衣卫衙门,都是在一个人的掌控之下,这就不能不让人眼红了。

当然,很多人都只是看到了锦衣卫衙门的监察天下之权以及市舶总司衙门钱庄可以发行交子的权限,却没有看到这其中隐藏的弊端或者说危机。

因为户部交子之事,已经弄得大宋朝是天怒人怨,赵昀这个时候命市舶总司衙门钱庄接掌交子发行诸事并研究将交子赎回等诸事实在是将一个烫手的山芋扔到了贾似道一手执掌的市舶总司衙门手中。

这件事,有利有弊。

好处就是,如果贾似道操作得当的话,那么他将收获整个大宋朝无数普通百姓的感谢,成为大宋朝仅次于赵昀之下的无冕之王,可是若是贾似道的市舶总司衙门操作不得当,甚至还让交子更不值钱的话,那么贾似道不仅将让他自己身败名裂变得千夫所指,更能让整个大宋朝变得民不聊生。

这样关乎国本的大事,就连贾似道自己在听到赵昀的诏令时候,也是大吃一惊。

虽然说,从他筹备市舶总司衙门银行一开始,他就有让市舶总司衙门银行取代户部的野心,可是那毕竟还是野心不是?野心和现实还是有很大的差距的,更不要说,如今大宋朝境内流通的交子,其实跟草纸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区别,要让市舶总司衙门完美的重新发行货币并且回收交子,并且还能让大宋朝的百姓们满yì

,实在是难于登天。

好在,赵昀还给了贾似道市舶总司衙门发行金银制钱的权利,这也应该算是赵昀小小的给贾似道的一点点儿补偿了。

当然,御史台的御史大夫洪大权等人之所以跪在勤政殿门前死谏,这个死谏谏的不是别的,而仅仅是市舶总司下辖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的监察天下的大权。

因为,锦衣卫监察天下的大权,实在是抢了台谏御史台的饭碗啊,由不得洪大权不紧张、若是真让锦衣卫做了御史台做的事情,怕是他还有整个御史台的数十御史就要回家卖红薯了。

“你去告sù

那洪大权,就说朕累了,如果他们原意跪着就继xù

跪着,不愿意就等来日朕会让似道一定给他们一个满yì

答复。”

赵昀揉了揉脑袋,无奈的道。

台谏的这些御史难缠之极,可是由于组训,赵昀又不能真的将他们如何,所以这个时候,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将这个棘手的事情扔给贾似道来解决了。

好处总不能都让贾似道得了不是?

更何况,赵昀其实心中还有别的打算。

台谏的言官们拘于组训不能杀,可是锦衣卫不是士子吧?好用的时候就用,不好用的时候,杀上一批解解恨,岂不是刚刚好?

帝王之心,实在是难以揣测!

第275章 送别

“摆驾朝华宫。”

赵昀不耐的对着卢允生摆摆手,皱眉道。这些日子,赵云愈发的感觉对卢允生有些厌烦了,如果不是顾忌往日的情分,而贾贵妃那里又用董宋臣很是得心应手,赵昀却是不怎么想见到卢允生的。

“官家,阎昭仪今夜侍寝……”

卢允生听到赵昀的话心中顿时一惊,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今天是卢允生在赵昀身边当值,卢允生已经答yīng

了阎昭仪今夜会让赵昀去阎昭仪那里安寝,甚至在此之前赵昀也是已经答yīng

了去阎昭仪处就寝,可是卢允生怎么也没有想到赵昀竟然会又变卦了。

贾贵妃给赵昀诞下龙子,母凭子贵,如今在这深宫之中,贾贵妃已经隐隐有压过一直不怎么露面的谢皇后的味道。只是原本所有人都以为贾贵妃姐弟两人会借着龙子的东风将谢皇后取而代之,却不料贾贵妃竟然没有任何的动作。甚至前些天还破天荒的去了一趟皇后寝宫中。

当然,贾贵妃并没有带上太子一道去。贾贵妃进入皇后寝宫足足小半个时辰才从里面出来。而当一众宫女太监看到谢皇后挽着贾贵妃的手臂将贾贵妃一直送到大门口、两人姐姐长妹妹短笑容满面的依依不舍时,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

可是事实毕竟就是事实。虽然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世界错乱了,可是见到谢皇后和贾贵妃两人亲密的模样,谁都知dào

这后宫之中,怕是从今往后将会是谢皇后和贾贵妃两人的天下了。

一个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母,另一个则是太子生母专宠后宫长盛不衰的德贵妃,两人若是有间隙,别的才人昭仪么说不定还有机会趁虚而入,如今么,显然是再也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所以,阎昭仪才千辛万苦的求到了卢允生的头上。卢允生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因为他一个拍错的马屁,让他今天准bèi

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场空。

正在前行的赵昀听到卢允生的话扭头冷冷的看了卢允生一眼,冷哼一声径直拂袖离去,留下瘫软在地不断叩首的卢允生。

卢允生近二连三的哪壶不开提哪壶,若不是看在他以前侍候还算用心的份上,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被内殿直禁军给拿下了。

……

御史台跪在勤政殿前死谏这样的事情,若是换做以往怕是早就在朝野上下传的沸沸扬扬,可是这一次,不仅是赵昀选择了每日里派太医盯着那些个御史们、定时给他们强制的喂饭外,其余去是根本不管不问。

赵昀如此,左丞相李宗勉、右丞相史嵩之以及朝中诸多的大佬,也都是罕见的对御史台的这一次集体行动保持了沉默,以冷眼旁观之态看着御史台的拙劣表演。

不过这一切,都跟这场风波的主角儿贾似道没有任何的关系。

临安城外九十里亭,却是被大批穿着锦衣、腰间尽皆挂着虎头模样腰牌的彪悍壮汉给团团围了起来。这些个锦衣壮汉,不是满脸横肉就是眼神阴狠,身上的那凶煞和泼皮气息,即便隔着老远也是能够让人给嗅到。

官道上进出的行人实在是太多,老远看到这些个凶神恶煞的锦衣壮汉,无不赶紧低下头躲了开来,似乎生怕被这些个地痞无赖给寻个由头给找了茬,个个都是如避瘟神。

九十里亭那是格外的空旷。

数辆还悬挂着白绫的马车安静的停在亭外,不大的小亭内,摆了一桌酒席,席面两旁却是满当当的坐满了人。坐在最上首的青袍年轻人不是贾似道又是谁?

依然穿着素色麻衣头顶白绫的余赐坐在贾似道左手第一个,在余赐对面则是如今是市舶总司江河司同知、当今皇后谢道清的堂弟谢兴。

在他们两人之下周坦、杨度、秦寿、赵毅、周博、裘裳、丁大全等一干人市舶总司的头头们尽皆在列。这些人,算是贾似道如今在大宋朝内全部的班底了。

而在坐席最角落处在一众大老爷们中间坐着的那个清丽的漂亮女子更是格外的引人瞩目。

没有穿着袍裙而是穿着如外面那些个壮汉差不多样式锦袍的杜水仙,比平日里少了几分艳色,却更添了几分中性的美感,别有一番风味。

杜水仙如今已经不再是临安城九善堂的大姐大了,而是市舶总司锦衣卫衙门同知了。不仅是杜水仙,临安城内之前听命于贾似道的那些个堂口,除了一些确实平庸的继xù

混迹在市井中充当锦衣卫的外围人员外,其余有些才干尤其是忠心的各个老大们,都已经摇身一变由不入流的地痞无赖变成了锦衣卫衙门中的官差了。

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贾似道的作为,算是真zhèng

让临安城的官员们见识了,什么才叫真zhèng

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郁!

赵昀特赐余天锡葬于皇陵一侧,确实是天大的恩赐,不过落叶归根却是必须的,余赐今天却是护送余天锡灵牌跟着老母回乡丁忧守孝的了。

大宋朝约定成俗的规矩,任何官员有三代以内的长辈至亲离世,无论是什么职位,都必须去职回乡丁忧守孝。所以,如今的余赐已经不再是市舶总司同知,而是即将回乡丁忧的白身了。

“大人,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了?那些个台谏的言官们可是都还跪在皇上殿前呢。”

似乎比数月前更显得肥硕的杨度扭头看了看亭外护卫的众多锦袍大汉,笑眯眯的道。他嘴上说的看似有些担心,可是说到那些台谏言官们时候的戏谑味道,却是谁都能听的出来的。

显然,杨度也是察觉席间的气氛有些沉郁,所以才故yì

如此来缓和一下气氛。

“喝完这杯酒,子生就早些陪着老夫人上路吧。三年之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子生莫要担心衙门中诸事。丁忧期满,师宪会领着在座的诸位亲自前往庆远府接子生回来。”

贾似道抬手端起面前的酒杯拍了拍一直沉默不语的余赐宽慰道。

如果有可能,贾似道也是不愿在这个时候让余赐丁忧三年的。毕竟如今市舶总司草创,正是用人之际,余赐的离开实在是让贾似道本就不太够的人手更是捉襟见肘。

“大人实不该为下官如此冒险!鲁国公让台谏如此,此时大人如此肆用锦衣卫,怕是更给了那些言官们口舌啊!”

余赐起身对着贾似道深深一揖倒地动情道。

第276章 舍本逐末之举?

市舶总司衙门内的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外人也许知dào

的不多,可是做为市舶总司衙门同知的余赐却是很清楚,虽然早在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还没有得到赵昀批准之前,贾似道似乎就一直在为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做着准bèi

,可是事实上到如今锦衣卫还只能算是个空壳子而已。

今天跟着贾似道出来的这些像泼皮更多一点儿的锦衣卫们,已经算是如今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里面全部的武力了。

这些人,将会护送余赐一路回到庆远府,然后三分之一的人将会继xù

留在庆远府组建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在临安城外的第一个分司。另外三分之二的锦衣卫则会从庆远府出发,前往广南西路各个城池开始铺设锦衣卫指挥司各地的分司。最后再以广南西路为中心,逐步将锦衣卫指挥司衙门辐射到周边如广南东路、四川府、成都府等大宋朝整个西南各路、各州、各府。

而余赐呢,虽然如今在吏部已经是丁忧的白身,不再有任何官面上的身份,可是在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中,却是另外多了一层身份,那就是锦衣卫同知,当然他这个锦衣卫同知的身份是不能公诸于众的,而他也将会是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在广南西路、广南东路、四川府、成都府乃至大宋朝东南、西南各路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的直接掌控者。

除了锦衣卫衙门外,市舶总司衙门内如江河司、指挥使司、市舶司、钱庄这些机构也都会以东南、西南等地为优先发展方向,率先在这些地方铺陈开来。

市舶总司衙门各项事务刚刚开始,锦衣卫本就力量不是很大,贾似道这样的一种安排,更是直接抽空了本就人手极度匮乏的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内超过九成的人手,将这九成的人手投入到是个人都知dào

完全是鞭长莫及的西南和东南边疆,是个人都知dào

这样做很明显是有些不够理智。

贾似道的根基是在临安,而且看赵昀的意思显然也准bèi

继xù

让贾似道留在临安城。作为市舶总司衙门和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的掌控者,无论是市舶总司衙门还是锦衣卫衙门以及市舶总司衙门下辖的各司,如何扩展到大宋朝各地,最为合适的自然就是以临安城为中心,然后逐步推进铺陈到大宋朝全国各地。

可是如今贾似道却偏偏选择了反其道而行,仅仅是打算在临安城和建康府、绍兴府等少数几个比较重yào

的地方设置各司分支,而将市舶总司衙门尤其是锦衣卫衙门的绝大多数人手都派到了余赐身边,优先铺陈距离临安城最为遥远的西南边陲、东南等地的分司,实在是太过舍本逐末了些。

贾似道这样的选择,别的原因余赐不知dào

,当然就算是知dào

也没什么。至少在目前的他看来,贾似道这样安排市舶总司其实还是为了他考lǜ

,甚至可以说是为了他整个余氏一族考lǜ



余天锡统共在左丞相的位置上才呆了不到三个月,虽说余天锡跟史氏一族的关系人尽皆知,可是如今没有了余天锡的余氏一族难保不会成为别人用来打击史氏一族的目标。

余赐的兄长余乔虽然说继承了余天锡余国公的位置,可是如今临安城内到底有多少国公?似乎实在是不好算清楚,更何况,余乔却是不能离开临安城的,他要在临安城的余天锡的墓地外守孝丁忧三年,余赐则是需yào

回到老家丁忧三年。

地处广南西路的庆远府实在是距离临安城太过遥远了。虽说广南西路这些年甚少发生战事,可是却也不是很是安宁。广南西路等地的苗羌等族跟宋人之间的关系也是不太安宁,深山老林密布的广南西路,更是催生了为数众多的巨匪大盗乃至乱民叛匪。

加之路途太过遥远,余赐带着老母回乡,这一路走去实在是不是很安全。余天锡之前挂冠而去回去的是他老母的老家绍兴,却是没有回到祖籍之地。

让这么多的锦衣卫跟着离开,除了保护他一家的意思外,更是为了照顾余赐。丁忧的三年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却是能够改变太多的东西。

在余赐看来,贾似道这样舍本逐末的安排市舶总司的各司分支,其实就是不想让他距离他们这个核心太过遥远而被疏远,所以才不顾丁忧的祖制依然让余赐来掌控庆远府各地市舶总司衙门分司的铺陈。

锦衣卫的服饰太过招摇,如此大张旗鼓的离开临安城,不用想也会知dào

定然会引来朝中那些对贾似道抱着敌意和嫉妒的朝臣们的攻讦,更不要说台谏的言官们此刻正在发动数十年没有发生过的死谏了。

这份情谊和信任,自然让余赐感觉难以承shòu。

起身扶起眼眶已经泛红的余赐,贾似道笑着擂了他一拳道:“谁让你当初在琼林宴上主动挑衅本官的,这一辈子你是只能给我做牛做马了,你可不要怪我就好。”

“子生自觉这一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就是在琼林宴上去攻讦了大人!”余赐脸色有些泛红,似乎想起些什么,坦然道。

听到余赐的话,最喜欢搞怪的杨度更是直接发出一声怪叫,捂着鼻子一边跳着躲闪一边甩着袖子道:“这马屁拍的……香薰九十里啊……”

九十里亭内的众人见到杨度如此顿时一片轻笑。亭内因为离别的伤感气氛却是瞬间少了不少。

“此去路途遥远,不安排一些人照顾你和老夫人,我又这么可能放得下心?”见到余赐还要说话,贾似道摆摆手打断他的话继xù

道:“鲁国公当初还在左丞相位上的如此尚不能将我如何,如今仅仅靠着那些台谏的言官们实在是翻不了多大的风浪的,更何况那些言官们要是真心为国死谏么,说不定我还真不会弄得这么张扬,可是你看看那些人,哪一个又真的想死又愿意死了?

更莫说,有些事情如今我还不好说的太过清楚,不过想必用不了多长时间子生就会明白了。我今天如此安排市舶总司各司还有锦衣卫,其实也不全是为了你!本官可是只喜欢女人尤其是美人的。不要弄得本官很有龙阳之好好不好?”

贾似道的话,让亭内众人的眼神顿时齐齐聚集到一直安静的坐在亭内一角的那个窈窕身影身上。

第277章 肥缺

陡然成为众人的焦点,原本安静的躲在角落中听着贾似道等人闲谈的杜水仙顿时俏脸飞红,很是有些坐立不安之状。

偷眼朝着贾似道看去,却不料正正迎上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深邃眼眸,不用想也知dào

这眼睛的主人是谁。接触上道目光,杜水仙如遭电击娇躯一震,却是有些慌乱的垂下了螓首,罕见的露出几分女儿家的不胜娇羞,让一边的杨度等人无不瞬间看得傻眼,回过神来却是慌忙移开了眼睛。

这乍现的娇羞之态,实在是让人有些把持不住……不过,这朵带刺的玫瑰可不是任何人都消受得起的,似乎也唯有那位总是不怎么显山露水的国舅大人才能降服吧……

杜水仙这乍现的娇羞也不过持续了片刻,又恢复了平日里凛然不可侵犯的状态。用手掠了掠鬓角的秀发来掩饰心中那还在慌乱跳动的心扉,捧着酒杯小口的抿着,心思却悠然飘散了开来。

一池春水,却是已然被搅动……

久经江湖,艳名远播的她混迹在临安城这么多年,能走到今天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觊觎她美色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甚至于因为崔与之的关系,很是有些人说她是崔与之的禁脔。对这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杜水仙大多都是付之一笑置若罔闻。

在贾似道最初借势收服临安城大大小小的三教九流的时候,杜水仙不是没有担心过自己的处境。所以才会想出带着曾经在街头上成功的讹诈了贾似道一笔的小六儿去见贾似道这样的无奈之举。

对贾似道之前的种种,杜水仙又怎么可能没听过?她最初的时候对贾似道同样也抱着极大的戒心,只是因为时势所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向贾似道低头而已。

随着接触的时间愈来愈久,杜水仙愈发的感觉那个不怎么经常出现在人前的年轻高官身上实在是有着太多的迷雾。

每当你自觉拨开了一部分看到了一部分,总是会有更多的迷雾再次出现,让你永远不知dào

这雾还有多深多广……

十数个月,他走完了无数人苦苦挣扎了一辈子才能走完的路,而这些似乎只是才刚刚开始,到最后他究竟能够走到哪一步,实在是没有人敢想像。

九善堂如今还没有解散,可是对堂口内众多跟随杜水仙的那些个大字不识的弟兄们来说,这十数个月也同样是如一切都发生在梦幻中一般。

最初的时候,贾似道派人来教授堂口中的兄弟们读书识字,杜水仙和九善堂内的众多头目们都是很不解,私下里那些个泼皮流氓们还曾嘲笑过那位实在是太过“书生”了些……

可是随着锦衣卫指挥使司衙门的建立,九善堂内之前学过字的那些个破皮乌兰们大多都是摇身一变,穿上了锦衣带着了腰牌,由原本在各条街面上明里被人怕、暗里被人唾弃的泼皮无赖变为了大宋朝官面上的人物……

每个人不论是出身在哪里,光耀门楣这个念头却依然是藏在每个人骨子中的美好愿望。谁不想衣锦荣归?谁不想光耀门楣?

如果可以,谁愿意在泼皮无赖的道路上厮混一生?好听点是普通人怕他们,实则就连杜水仙她们自己都清楚,在那些有身份的人眼中,她们这些活着黑暗地带的人实在是连一条狗都不是。

很多时候,不是人不想改变命运,而是实在是无力改变罢了。

臣服于贾似道,却是自己这一生最为正确的决定了。只是两人之间,除了公务上的接触外,似乎贾似道从来没有露出任何别样的念头,甚至在很多时候,杜水仙都觉得贾似道根本没有将她当做一个女人,而是将她当作了一个男人……

杜水仙心中不知为何蓦然多了几分别样的哀愁……

亭内因为贾似道的一句话,突然变得有些沉默。

冷场帝么?贾似道自嘲的笑笑。

“路途遥远,子生早些上路吧,有他们这些人护卫在你身边,我也就放心了。”贾似道拍拍余赐的肩膀,出声道,“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又见面了!”

听到贾似道这有些语焉不详又像是隐晦提醒的话,余赐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某个可能。

“下……属下遵命!大人保重!”

余赐的话,让贾似道不由微微一怔,其余杨度、秦寿、周坦、丁大全、赵毅等人听到余赐这句话,脸上神色也是无不一变。

下官到属下,两个看似变化不是很大的称呼,却是透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两种意思。这算是余赐在隐晦的表达他对贾似道的投效之意么?

对一众下属的神色贾似道都看在眼里,余赐这突然的袭击,让贾似道心中很是有些无奈,不过他也不想强制的纠正什么,称呼什么的,都是嘴上功夫,日后的时间还长,笑着用力拍了拍余赐的肩膀贾似道正色道:“保重!”

随着朝阳升起,五辆马车在数百穿着锦衣骑着高头大马的彪形壮汉的护卫下离开临安城。

嘉熙二年十月中旬,回乡丁忧已是白身的大宋前左丞相次子余赐带着老母悄然离开临安城,回返远在广南西路的老家庆远府行那三年之期的守孝之礼。

……

御史台的数十个御史们在蹦跶了几天之后,见没有得到预先想要的回应,尤其是赵昀更是铁了心不管他们任何人的死活,在没有人真的抱有死志的情况下,一干御史们闹出来的四箭闹剧只得灰溜溜的收场。御史大夫洪大权上表请辞,不过盏茶功夫就被宫内下旨同意。

洪大权算是这个闹剧中唯一的牺牲品了。

随着御史们死谏闹剧的收场,热闹了很久的临安城终于再次回复了平静。不过,大宋朝的朝堂上,另一场没有硝烟的争斗正在拉开。

十月初,知大宋陪都建康府的吴潜被赵昀下诏迁为饱经天灾和战火摧残的淮南西路安抚使,因为襄阳城就在淮南西路安抚使治下,而淮南西路各地更是直接同蒙古人接壤,八九月那场地震、还有大规模的旱灾就是发生在淮南西路,让赵昀都束手无策的临安大饥荒,有大半的灾民也都是出自淮南西路,所以淮南西路安抚使这个位置实在是个烫手的山芋,在吴潜之前却是已经足足空出了半年有余没有任何人愿意接手。

吴潜接掌淮南西路安抚使这个烫手的山芋,确实是升官了,可是在朝中很多人看来,却实在是不算什么好差事。不过吴潜离开陪都建康府,却是又空出了一个绝佳的晋身位置。

那就是大宋朝佩服建康府知府!

从吴潜升官,大宋朝内无数双的眼睛都盯上了这个肥缺。

嘉熙二年十月中旬,这个肥缺终于要有所归属了。

第278章 朝议(一)

勤政殿,董宋臣手持拂尘从殿后转出,尖声道:“圣上驾到。”

殿内已经侯了许久的群臣们闻声齐齐整肃衣衫,躬身倒地,山呼万岁。随着这山呼万岁的声音,赵昀从殿后走出,看了看下方一众群臣一眼,缓缓走到龙椅前坐下,说道:“诸位卿家都平身吧。”

“谢圣上!”

群臣听到赵昀发话,再次山呼而起。

朝会开始,各部按部就班的依序上前禀报这些日子发生在大宋朝境内需yào

赵昀知dào

或者需yào

他决断的事情,噰长而又乏味的对白,让站在文臣一列前方的贾似道很是有些昏昏欲睡之感。

严格说来,他上朝的次数实在是屈指可数,虽然早就有准bèi

这朝会会是很乏味,却没有想到比他想像的还要无趣的多。

贾似道却不知dào

,这满殿的群臣看似很多都是低眉垂目的聆听乏味的平常对白,却是有大半人的心神都停在他身上。

虽然说因为资历、年龄和底蕴的问题,贾似道还不能真zhèng

的在朝中格局中占上一极,可是谁都知dào

。假以时日,甚至是用不了多久,这朝堂上在史氏一族、理学一派、宗室力量之外,定然会再次多出一股任何人都不能小觑的力量。

资历和年龄是问题,可是却也是最大的优势不是?朝中那些巨头们,哪一个不是垂垂老矣?而贾似道才多大?就譬如如今,贾似道说的话已然是朝堂上不能忽视的声音了。

……

等到户部侍郎谢举伯最后退下,勤政殿内陡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dào

,该说的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已经都完了,剩下的就该进入今天真zhèng

的正题了。

“别的事都已经议妥了,各地战事也都告一段落,蒙古人短时内当不会再有南下之举。”赵昀的精神今天似乎有些不太好,半倚在龙椅上,“早些日子朕让吴潜接任淮南安抚使,如今陪都建康府却是少了个主事之人,还有台谏御史大夫的人选,如今也是空缺,诸位卿家可有合适的人选?”

吴潜自然不是突然就被擢升到淮南安抚使这个烫手的山芋位置上的,早在吴潜被擢升之前,京中已经有风闻赵昀一直在物色接掌淮南安抚使的人选,从赵范改任江淮制置使之后,淮南西路安抚使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不是赵昀不想着人接掌,而是淮南安抚使这个位置实在不能算什么好位置,京中各派对这样一个封疆大吏的位置都是兴趣缺缺,正好当时京湖制置使孟珙发动襄阳之战,这件事也就这样拖了下去。

襄阳之战刚刚开始,淮南各地不是地震就是大旱,然后就是让赵昀焦头烂额的临安城饥荒,饥荒刚刚解决,口温不花就立马携大军南下报复,紧接着就是四川、淮东两地战事骤起,眼看着蒙古人都要打到临安城了,赵昀天天想着怎么灭火呢,哪里还有心思来关注那个一直没人愿意接掌的淮南安抚使。

事情拖到现在,总算是各地的火都灭了,而且结果还是超乎寻常的让人期待,赵昀再怎样也不能继xù

任由淮南安抚使这样一个负责临安城屏障的要地也是鸡肋之地的要职给一直空缺不是?

本来京中的朝臣们都还担心的不得了,生怕赵昀会将这样的烫手山芋丢给他们,却不曾想,最后竟然会落到已经在建康知府的位置上坐了足足数年之久的吴潜身上。

不过想想吴潜一直以来的为人和为官,似乎这样一个重yào

的位置交给他也算是最为合适的了。

临安府和建康府,一个是帝都,一个是陪都,临安知府的位置自然要比建康知府要高上那么几分。不过要是真zhèng

的让朝中各个大臣们选的话,怕是十个人里面会有九个人都会选择当建康府的知府,而不是比建康知府要重yào

上不少的临安府知府。

为何?

因为临安府是大宋朝的帝都,也许在临安城的大街上,你随便抓一个人,背后牵出来的大腿都会是很粗一根。根本惹不起啊!

建康府就不一样了,虽然是陪都,可是毕竟也是大宋朝的都城不是?繁华什么的跟临安城实在是差不多了多少,可是在建康府做知府可就要轻松的多了。

赵昀的话,让殿中一干屏气凝神的群臣们精神无不为之一振,重头戏终于来了。

只是临安府知府的贾似道位置虽然是在文官前端,可是毕竟同李宗勉、史嵩之、李鸣复、袁甫、郑性之等人还有六部尚书有一点点儿差距,所以站的位置虽然是前端可是却是在前端靠后的位置。

贾似道瞄了一眼队列前方,发xiàn

史嵩之也在回首看他。两人目光一触,会心一笑。

“禀圣上,臣以为,大理寺少卿赵满赵大人行事得体,为国分忧不少,实为佳才,若是命赵少卿为台谏御史大夫,最为合适不过。”

抢先出来说话的,是参知政事袁甫的门生工部侍郎全少安。作为工部侍郎的全少安,已经是从四品的官阶了,朝会之上自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赵满也在大殿之上,他跟另一个大理寺少卿赵龚说是宗室之人也不为过,不过两人虽然都姓赵却都是极为偏远的旁支了。

若不是他们两人跟嗣秀王赵师弥和济阳郡王赵竑有着一份血亲的关系在,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却是轮不到他们两人的。

听到全少安的话,贾似道眉头不由微微一挑,抬眼朝斜后方的赵满看去,却发xiàn

赵满竟然也是一脸惊讶莫名之色。显然,在事先,没有任何人告sù

过他这个事情。

御史大夫,掌管台谏,已经是能够跟大理寺卿荣国公赵链平起平坐的人物了。而由于台谏的特殊性,在实权上更是要远超大理寺卿。

若是赵满真的能够从大理寺少卿一跃成为掌管大宋朝台谏的御史大夫,用鲤跃龙门来形容也是不为过的。

不过赵满很清楚,赵昀一向对宗室的戒备之心的,而他呢因为有着一份宗室的身份在,又是御史大夫这样的要职,根本很难得到赵昀的首肯,可是为什么嗣秀王还要将他推出来呢?

赵师弥和袁甫等人这是要做什么?贾似道将满殿群臣的神色尽收眼底,却是一时间有些弄不明白了。

第279章 朝议(二)

赵昀显然也没有想到赵师弥等人竟然有胆子将手伸到御史大夫这样事关皇帝耳目的要职上。虽然说一直以来赵昀和宗室之间的关系不睦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毕竟大家都是同种同源,宗室中的那些巨头们虽然心中有着各样小算盘,可是赵昀毕竟还是名正言顺的大宋朝皇帝,所有平日里虽然有着各样小动作,却也不敢做的太过过火。

台谏是赵昀的耳目,也是他的刀子,帮他盯着朝中百官,虽然如今的台谏三衙其实早就不是太祖立国之时的台谏,而赵昀对台谏内的御史们的掌控力度从对贾似道的死谏之事就能看出一二,可是却依然还是一股不小的势力。

赵师弥等人将手伸到掌管台谏的御史大夫这个要职上,这已经是不能用野心两字来形容了,而是直接触及到赵昀这个大宋朝皇帝的底线上来了。

不管赵师弥和袁甫等人是真的想要将赵满给推上御史大夫的位置上,还是仅仅为了试探赵昀,这都是等于赤裸裸想要在朝议这样的重大场合给赵昀添堵不是?

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本来精神就不是很好的赵昀脸上已经是满脸青气了,一双眼睛却是阴森无比的在已经是满头大汗的袁甫身上转悠着。宗室里的那些人,不是第一次挑动他的神经了,可是这一次尤其让赵昀火大,为何?因为一直以来赵昀都是那样的信任袁甫、杜范等人,引为宫中侍讲,可是如今换来的却是赤裸裸的背叛,赵昀又这么能不恼怒。

全少安是袁甫的门生,是理学一派的少壮派,可是却也只是一个工部侍郎而已,如果不是背后有袁甫指使他,他又怎么敢自作主张的如此来挑动赵昀的神经。

显然,赵昀心中此刻已经将袁甫恨极。

恰在此时,殿中队列里却是又有一人站了出来,沉声说道:“臣以为全大人此话是大大不妥,赵少卿为宗室中人,岂能执掌国之耳目,此等有违祖制大逆不道之举,为臣恳请圣上治工部侍郎全少安忤逆之罪。”

忤逆可是要诛九族的大罪。虽说大宋朝有刑不上是大夫的祖训在,可是这人给下的罪名也足够全少安好好的喝上一壶了。

殿中心思各异的群臣无数道眼神顿时齐齐投注在刚刚说话之人的身上,才发xiàn

说话的人竟然是枢密院枢密直学士廉泽芷。

枢密院自然是属于武官也就是军方的了。虽然说枢密院是大宋朝武将一系的,可是掌控枢密院的人却是文官不是?

枢密院现在是谁当家?那么廉泽芷背后站着谁似乎不用可知了。

史家跟理学一派明争暗斗并不是什么秘密,若仅仅是理学一派想要挺赵满史嵩之这样做倒还好说,可是眼下明显是赵师弥跟袁甫等人达成了某种协议,史嵩之这个时候出头可是要将嗣秀王赵师弥得罪的死死地,四大嗣王,除了荣王赵与芮外,其余三王可是从来都是同气连枝的。

史氏一族在朝中的处境自史弥远死后那是每况愈下,史嵩之这么时间以来也都是勉强维持着局面而已,甚至有时候连他自身都有些难保的趋势,这个时候强出头,自然可以得到赵昀的好感,可是赵昀虽然是皇帝,却远远没有达到对整个大宋朝如指臂使的地步不是?

面对皇帝和宗室之间的角力,袁甫等人参与进去已经算不上什么明智之举了,史嵩之走这一步似乎从哪看都不是什么好棋啊。

贾似道看了看史嵩之,只见史嵩之面色不变,似乎殿中这发生的种种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一般,让贾似道一时间也猜不出这个老狐狸心中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

“圣上,赵少卿虽是皇姓,却早就跟吾皇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否则也断不会成为大理寺少卿。廉大人不问青红皂白血口喷人,还请陛下明鉴。”

全少安只是经过短暂的惊慌,随即马上拜伏于地大声喊冤道,甚至还有倒打一耙的趋势。自始自终全少安都没有看过一眼他的恩师、一直带着疑惑震怒难以置信等各种复杂之色看着他的袁甫。

袁甫的神色不似作假,却又让人当不得真。毕竟,在这个尊师重道跟甚父子之情的年代,一旦一个人背上叛出师门的污名会是个什么下场,所有人都知dào



“臣也以为全侍郎之言是大大的不妥。台谏监察百官,为天下为圣上监察百官,察奸惩佞之所,此等关乎国本之要职,非得一员久经官场磨砺、心性沉稳之大员才能担纲。赵少卿虽在大理寺任上兢兢业业,却鲜其余磨砺经lì

,若是冒然委此等重任,实是有些操之过急。臣以为吏部侍郎李卓,沉稳妥帖,接掌台谏担纲御史大夫最好不过。”

说话的却是当朝皇后谢道清伯父、上任才两月有余的户部尚书谢举伯。

吏部侍郎李卓,刚刚上任的左丞相李宗勉本家侄儿,从县令做起,一步步累功升至吏部侍郎,虽说背后有李宗勉的关系,可是他本人的能力却也是不差,仅仅凭着履历一项就要比赵满这个大理寺少卿不知dào

好kàn

上多少。

见到谢举伯出声,朝中诸臣心中无不一凛。皇帝专宠贾贵妃与后宫,这件事谁都知dào

。谢皇后在后宫之中鲜有声音发出,几乎等同一个透明人,连带着整个谢氏一族也都很是低调,鲜少参与朝中政争诸事,大多数时候都选择了冷眼旁观,甚至与在涉及到赵昀有关的事情上时,也甚少听到谢氏官吏的声音。

可是自从贾贵妃遇刺之事发生之后,谢氏一族似乎陡然活跃起来,先有谢举报异军突起的成为户部尚书,掌管大宋朝的国库根本。当然因为市舶总司的分润,户部如今的职权比之以前要弱上不少,可是毕竟还是朝中六部之一,是仅次于吏部的实权要职。

随着贾贵妃诞下龙子,有关贾贵妃去皇后寝宫跟谢皇后相见的种种也渐渐都传了出来。不管心中有何种猜测,至少在绝大多数人看来,如今赵昀的后宫要比之前和谐的太多了,谢皇后和贾贵妃两人似乎也有联手共掌后宫的趋势。

两个女人的联合,自然也会影响到朝堂上谢氏一族同贾家的独苗、如日中天的贾似道之间的关系。

听到谢举报的话赵昀脸上的阴霾稍缓。

赵满见到如今这种状况,心中苦笑不已。他确实很想要这御史大夫,可是他更知dào

,除非赵昀不做这个皇帝,否则这个御史大夫他是绝无可能的。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虽然不知dào

那位嗣秀王爷是出于什么心思将他给了推了出来,可是赵满并不想死。他知dào

自己应该主动一点儿了,迈步出列,躬身道:“臣,磨砺不够资历尚浅,自觉无法担纲此等重任,还请吾皇另选良臣,谢陛下隆恩!”

第280章 朝议(三)

赵满主动请辞的话,再次让满殿群臣惊诧莫名,愈发的感觉今天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太过诡异了些。一时间殿中群臣哗声四起。

严格来说赵满确实算不上宗室中人了,虽然他确实是赵姓,可是若不是跟嗣秀王赵师弥有着一层关系在,就凭他这支血脉早就稀薄了不知dào

多远的赵姓,是万万做不到大理寺少卿这样一个不太重yào

却又绝对不轻的位置上的。

御史大夫的位置全少安竟然敢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事先肯定是得到赵师弥甚至袁甫的授意的,可是如今作为当事人的赵满看模样,如果不是装的话,那么很大可能还真是一点儿也不知情。不然赵满也不会有胆子说出拒绝的话。

没有提前告sù

过赵满,而赵满竟然说出了拒绝的话,这要是让赵师弥知dào

,赵满如此背叛,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连贾似道听到赵满自辞的话,也不由得暗叹,烂泥终究是烂泥,就算这么扶也是上不了墙的。

赵昀听到赵满的话明显也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赵满竟然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掉链子反水了,这实在是太过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既然赵卿自己都认为资历不够,那此事就此作罢。至于谢卿家举荐的李爱卿,跟李相的关系是在是太过亲近了些,于制不符,诸卿可还有合适的人选……”说到这里赵昀询问之后只不过是过了两息吧,眼见殿中有人身体微动,立马自问自答道:“既然诸卿都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台谏之事就暂且放下容后再议。相府可有合适的人选?”

赵昀根本没有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而是很明显的有些迫不及待的直接将台谏御史大夫的事情轻轻带过了,却是一下堵住了那些有着准bèi

还想要进言之人的路,让他们不得不将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显然,赵昀也是担心如果继xù

在台谏御史大夫的事情上纠缠下去,谁知dào

宗室和别的一些人又会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太子已经立下了,宗室中人眼见之前一直巴望的大宝之位无望了,这个时候颇有些图穷匕见的意思了。如果赵满的事情真是嗣秀王赵师弥的主意,那么赵昀可以肯定,接下来他们肯定准bèi

的还有后手,因为赵满做为跟宗室有那么点儿关系的人,赵昀无论怎样也是不可能答yīng

让他做这个御史大夫的。这一点儿赵昀明白,他不相信赵师弥等人会不明白。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将他们的路都堵死,然后抛出一个更有诱惑力的诱饵,让他们去争抢吧。诚然,建康知府这个位置赵昀也是不想让宗室中人拿下的,可是相对来说建康府虽是陪都却又要比御史大夫要强的太多了。至少建康府不在临安城,不在赵昀的眼皮底下,不会让他如鲠在喉。

至于都说建康府好升迁,虽说赵昀对朝堂上的掌控力远远到不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可是若是赵昀真铁了心想要阻止某个人的升迁之路,最后还不是要赵昀点头?

再怎么说赵昀也是大宋朝名正言顺的皇帝不是?

而眼下赵昀没有直接问殿中群臣,明确点名问相府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接任建康知府的位置,其实也是在变相的堵死其它人尤其是跟宗室有牵连的大臣们对建康知府的事情插手。

当然,赵昀也知dào

,李宗勉毕竟才坐上左丞相的位置不久,对相府根本谈不上什么掌控,可是李宗勉再怎么说也是大宋朝的左相,一国宰执,话终究还是有些分量的。

而有史嵩之、谢举伯等人在,想来就算理学一派和宗室联手,怕是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得手的。毕竟,盯着建康知府位置的人,可也不仅仅是宗室或者理学一派两家。

之前发生的事情,李宗勉自然都看在眼里。皇帝和宗室之间的博弈,如今又参杂了理学一派在其中,虽说赵昀最终用皇帝的威严将御史大夫的议题给压了下去,可是明眼人都知dào

,赵昀其实已经在刚刚小落下风了。不然,赵昀也不会用处直接点他的名字来举荐人选的办法了。

说实话,李宗勉还真是没有多少准bèi

。他本身也没有多少帮手在朝中,可是眼下已经被赵昀点了名,不管怎样都要推出一个人来不是?踌躇了片刻工夫,李宗勉却是终于想到了合适的人选。

“臣以为礼部侍郎梁玉贤,忠心可嘉,行事公允,颇有才名,可为圣上代掌建康府!”

梁玉贤,史弥远手下三大心腹梁成大之子,梁成大在史弥远死后不久就被理学一派的真德秀等人上书罢黜,端平元年更为台谏的言官所论赵昀甚至将他居住的祠堂都给夺了,无赖之下回到老家潮州府居住。梁成大从刑部侍侍郎的位置上罢黜,当时已经是礼部员外郎的梁玉贤无奈之下也只得跟着老父梁成大回乡。

到了后面,史嵩之起复之后不久,在赵昀、乔行简有心平衡理学一派的纵容下,梁玉贤又被史嵩之从潮州府召回朝中,直接迁任礼部员外郎,直到如今。

礼部,在大宋朝进入末期的时候,除了需yào

签一些丧权辱国的合约以及每年祭天等各项大礼的时候有些用之外,是在是没有多大的权柄。每三年一次的科举,礼部其实也只能是做一个跑腿的罢了。

这个时候,李宗勉将梁玉贤推出来,显然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为了回答赵昀的问题,另一个用意却是有些为了还史嵩之当初跟郑清之两人力荐他为左丞相的人情了。

梁玉贤能不能做这个建康知府对李宗勉来说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他这个左丞相在朝中的势力实在是太过单薄了一些,而以他的年纪,左丞相也实在是做不了几年的,所以不管朝中哪一方他都是能不得罪那是最好的了。

“梁卿家么?唔,爱卿有心了。”

赵昀摸了摸下巴,心情却是好了不少。也许梁玉贤这个人并不是让他很满yì

,可是至少李宗勉的举荐却证明他还是站在他这个皇帝一边的。

“臣,以为相国大人此话大大不妥!”

赵昀声音刚落,殿中群臣一人出列躬身沉声道。

第281章 狩牧东南

众臣循声望去,说话的却是殿中丞王夏柏。

李宗勉的脸色有些难看。殿中丞不过是正五品的官阶,同他这个左丞相的地位那可是差了不知多少,如今却也敢在这样的场合下直接出声反驳他的话,说好听点是为了国事,说不好听点那就是根本没将他这个左丞相放在眼里。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不要说已经是左丞相的李宗勉了。

之前的礼部侍郎全少安和枢密直学士廉泽芷为什么会出头会争论,群臣包括赵昀也都不会有太多的意wài

,毕竟双方屁股歪的方向都不一样,可是唯独这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根本看不出立场的殿中丞王夏柏这个时候突然冒头,而且一出来就直接呛声左丞相李宗勉,却让殿中群臣有些弄不明白状况了。

就算李宗勉如今在朝中还没有多大的势力,可是却也不是王夏柏这个小小的殿中丞能够呛声的不是?不是王夏柏脑子进水了,就是有恃无恐啊。

赵昀对王夏柏出列显然也是有些意wài

,眉头微皱道:“莫非王卿家有更合适的人选举荐不成?”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赵昀此刻心中的不耐。没错儿,王夏柏突然冒头,让赵昀心中很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原本他自觉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料事情似乎有要向比预料之中更不利的方向发展。

“回圣上话,微臣以为太常卿钟不离忠贞为国,勤勉有加,可为圣上分忧。”

王夏柏举荐的人再次让包括赵昀在内的大殿中的众人齐齐一愣。

太常卿是从三品,位虽高权却不重。比之大理寺卿自然更是逊色太多,至于太常卿钟不离也算是朝中老臣了,按资历做那建康知府却是足够了,只是从太常卿到建康知府,这根本就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嘛。太常寺平素里做什么,谁不知dào

?建康府可是要管建康府上百万生计的,岂是占卜之学可以解决的?

这水是搅合的愈发的浑了。

贾似道无奈的揉了揉脑袋。

无论是王夏柏还是钟不离,平素里在朝中倒是甚少露出过明显的派系,当然,他们两人的位置,实在算不得什么有分量的,就算站队了也没有什么分量,倒还真不如在某些关键的时候出现,却是能够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的,就譬如如今。

不过贾似道倒是隐约有些明白了,王夏柏和钟不离两人,若是所料不差的话应该都是宗室中的那些人埋下的暗子了。

就是不知dào

是赵师弥这三大嗣王系的人还是宗室中的那些个郡王们的就是了。又或者说,三大嗣王系跟其余那些个郡王嫡系血脉根本就是联手了呢?

建康知府看来宗室中的那些人还是非要拿下不可了!

赵昀眼中的阴霾之色更浓,挥挥手让王夏柏退下,轻声道:“诸位卿家可还有其他人选?……若是没有,那朕就来点一人如何?”

听到这里,殿中群臣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皇帝是心中早就有了人选,想必也是早有了别样的安排,只是此刻却似乎没有了多少耐心,欲要亲自点出来了。

只是不知dào

圣上心中属意的到底是谁。

“侍御史郑浚之,朕以为就很不错,诸卿以为如何?”

郑浚之,前左丞相、今申国公郑清之的幼弟!

殿中群臣无数道各样的眼神不断的在一直低眉垂目的史嵩之和贾似道身上游弋着。

“圣上圣明!老臣以为郑大人……足担此重任!”

果不其然,赵昀话落,一直低眉垂目的史嵩之立马出列躬身朗声道。

“圣上圣明!”

“圣上圣明!”

……

随着史嵩之发话,枢密院的众人还有跟史氏一族有些关系的大臣们纷纷躬身高呼道。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谁还不知dào

,赵昀、郑清之、史嵩之等人早就已经准bèi

好了人选。只是,不知dào

为何先前却是没有任何人出声提荐郑浚之。

“老臣附议!”

待到大殿内安静下来,左丞相李宗勉适时的再次出声道。

“圣上圣明!”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紧接着李宗勉出声不是谢举报也不是贾似道,而是理学一派的袁甫和杜范、郑性之三人。

之前不就是理学一派的人跟宗室人联手想要拿下台谏之位么?这个时候,宗室已经将好不容易埋下的两个暗子都给推出来了,理学一派怎么在这个时候倒戈了呢?

谢举伯和贾似道两人虽然还没有说话,不过群臣都知dào

,他们两人附议不附议根本不用考lǜ

的,这个时候就算他们不附议,郑浚之做这个建康知府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不过这个时候再想这些已经不重yào

了,重yào

的是,群臣都知dào

,这一次宗室众人和理学一派联手想要打赵昀一个措手不及,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捞不着了。

原本皇帝对史氏一族还有些戒心,担心会让史嵩之走上史弥远的老路,这也是为什么赵昀当初端平入洛失败后将郑清之和史嵩之全都逐出朝堂的主要原因。

不过,如今看来,事情已经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了。皇帝明显是已经有了再次重用史氏一族的想法了。

原因么……

似乎除了那个在朝堂上没有说过一句话,却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的贾国舅外,不会再有其他的原因了吧。

贾似道的崛起似乎已经是必然,而这也让赵昀终于可以放下心来借用史氏一族的力量而不用再担心会被史氏一族一家独大了。

至于理学一派……原本赵昀不是不知dào

理学一派跟宗室跟嗣秀王赵师弥一直在勾勾搭搭,不过理学一派毕竟只是一个学派,而不是一帮官僚,他们只想着让理学一派成为大宋朝的正统,仅此而已,再加上赵昀也比较喜欢理学一派提倡的那些个东西,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今天,袁甫等人的背叛,却是让赵昀从心底恨上了。所以,他压根就没有将理学一派放在眼里。毕竟,理学一派跟史氏一族不同,也跟宗室不同,没有了他的支持,被史弥远压制了那么多年,又跟史嵩之闹的不可开交,还真是翻不了多大的风浪。

而史嵩之呢,既然选择了跟随他,也就代表着再也不可能跟宗室那些人之间有任何联手的可能了。除非,有天大的利益能够让他们放下今日的龃龉。

天大的利益……出来皇位还能是什么?可是赵维活蹦乱跳的,太子已定,除非史嵩之脑袋被门夹了,否则断然不会做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更不要说,还有贾似道呢。

“既然诸卿都认为郑浚之可担此重任,那就下旨吧,擢郑浚之为建康知府、沿江制置副使,即日赴任接掌建康府诸事。”

赵昀脸上的阴霾之色云消雾散。虽说今日的开头有些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最后的结果却还是他赢了。而且还是这些年来赢的最为舒坦和轻松的一次。

“臣等遵旨!”

赵昀旨意都下了,群臣自然不敢再多说什么,齐齐躬身应命。

诸事既了,赵昀突然将目光停在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谢举伯身上。

低眉垂目的谢举伯似有所感,上前一步出列道:“臣,有本要奏!”

“讲来!”

赵昀转身回到龙椅上坐下,笑着道。

谢举伯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却是让殿中已经准bèi

下朝的群臣们再次一愣。难道今天还有什么事未了么?

“前右相、广东安抚使崔老大人,离世已经多时,陛下悲天悯人,政事缠身,一直未曾命吏部就广东安抚使之职做出安排,老臣窃以为大大不妥。广东等地乃我大宋朝心腹之地,若有意wài

毕竟导致我大宋东南、西南腹地动荡,臣恳请陛下早日决断,以安崔老大人在天之灵,安广东百万军民之心。”

听到这里,群臣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原本以为今天只是讨论御史大夫和建康知府两职的,如今看来却是皇帝留了一手,早就盯上了广东安抚使那个位置了。

这么说来,广东安抚使的位置,肯定不会落到崔与之的那些门生手中了?众臣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瞟向工部尚书游似、太学博士李昴英等十数名一直未曾出过声的官员。

游似、李昴英等人,都是崔与之的门生。

“谢卿若是不说朕还真是忘了,今日谢卿提及,莫不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赵昀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的道。

“回圣上,臣以为临安知府贾大人,有功于社稷,虽然年幼,却屡屡挽朝廷于狂澜之中,才识过人,可当此重任!臣力荐贾大人为国计民生计,担纲此重任,为圣上狩牧东南诸地!”

谢举报抱拳朗声道。

谢举报话落,听到他这些话的殿中群臣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弄不明白谢举伯此举到底是为了什么。莫非,皇后和贾贵妃真的只是貌合神离不成?

就连一直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史嵩之,听到谢举报的这话,也是瞬间变色,猛然回头目光灼灼。

太过意wài

了些!

第282章 跳出浑水

要是比较临安知府和广东安抚使哪个更重yào

,还真是很不好比较的一件事情。对崔与之这样门生满天下的老人来说,无论在朝堂上还是在地方上,似乎都没有什么两样,而地方上似乎更容易让他大展手脚,同时又不像在朝堂上时那样有着各种各样的钳制。

可是贾似道不同。

他还太过年轻,虽然如今已经在朝堂上占据高位,可是资历毕竟浅薄。更重yào

的是,他这么快能够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走完很多人也许用一辈子都不一定能够走完的宦途,最为重yào

的是,他做的那些事情都在临安城,都在赵昀的眼皮子底下。

襄阳城中发生的事,那也是因为有孟珙和史嵩之两人在背后支撑着并且相信他,若是没有孟珙的支持,怕是换做任何一个人,在襄阳城那种情况下即便有着再多的手段也是莫可奈何的。

临安是大宋朝的都城,同样也是贾似道的根基之地。

在临安城,上有赵昀和贾贵妃的照拂,下有史嵩之、郑清之等一帮盟友,所以贾似道在朝堂上可以嬉笑怒骂不看任何人脸色,可是出了临安城呢?

广东等地,可是崔与之经营了十数年之久的地方。崔与之何许人也?门生故吏遍布大宋朝野上下,在此之前不是没有人觊觎广东的富饶和那封疆大吏的位置,为什么无论是宗室还是理学一派亦或是史嵩之都没有任何的动作呢?因为所有人都知dào

,广东安抚使的位置,若是没有崔与之门生们的支持,怕是安抚使的位置都不能坐得安稳,更不要说做出点比较出彩的政绩用作晋身的资本了。

崔与之连赵昀的面子都不卖,放着堂堂右丞相和枢密使的位置不要,却偏偏要守着广东,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能知dào

他在广东倾注了何等样的心血。

物以类聚人以群居,崔与之是这样的人,他的门生故吏也大多如此,所以,没有人愿意无端的树敌,跟一帮死脑筋的书生死磕。

贾似道离开临安城,以他现在的实力,到了广东怕是首先就要面对崔与之的那帮门生们的各样刁难了。束手束脚之下,还能有何晋升的余地?到时候灰溜溜的回到临安,怕这广东之行就将会是他一辈子的污点吧?

史嵩之很清除贾似道的性格,若是真在广东吃了亏,他跟崔与之的门生故吏怕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了。

至于功成身退,将广东牢牢的控zhì

在手中收服崔与之留下的门生故吏……史嵩之还真是从来没有想过。

谢举伯这是想做什么?

史嵩之神色变幻不定,盯着谢举伯看了半响,随后将目光移向真zhèng

的当事者贾似道,却发xiàn

贾似道正也看着他。发xiàn

史嵩之的带着寻问之色的眼神,贾似道心中微暖,笑着对史嵩之缓缓摇摇头,随后再点点头。

贾似道的这个动作,让史嵩之心中一震。

联想到刚刚赵昀的态度,再想想谢举伯这没有道理的力荐,史嵩之终于明白,这不是谢举伯的挖坑之举,而是贾似道主动要求要到广东那个是非之地的么?

只是,临安城有什么不好吗?却非要去趟广东那浑水?

史嵩之心中满满的纠结和无奈,最终化作颓然一声长叹,收回准bèi

跨出去的右脚,不想也不愿再有任何的动作。

看着神色复杂中带着几分无奈和不满的史嵩之,贾似道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愧疚。

想想这近十个月的风风雨雨,如果没有史嵩之等人的大力支持,他真要想这么快就爬上现在这个已经隐约能够窥视相位的高位,就算是有赵昀的照拂,怕是也没有可能的。

虽说史嵩之也是为了自保,重新获得赵昀的信任减轻赵昀对史氏一族的提防才选择跟他结盟,可是,仅仅就目前能够看到的结果来说,两人的目的都差不多达到了,只是贾似道获得的更多罢了。

可是这愧疚,并不能成为让贾似道改变的主意的原因。

没错,去广东,是贾似道主动跟赵昀提出来的。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贾似道不是不懂,他同样也知dào

,在临安城中,他有着赵昀照拂,有着太子生母的姐姐照拂,只要他不做出卖主求荣的事情,只要熬到一定的年限资历足够的话,往上更进几步那是顺理成章之事。

不过临安城里面这浑的不能再浑的水,贾似道还真的不想再趟了。就算有赵昀和史嵩之从旁帮衬,不过贾似道却不想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这没用的内斗之中。

史嵩之想要什么,贾似道很清除。史嵩之最后是个什么结果,贾似道也知dào

。现在丁大全已经被她笼络到手下,杜范虽说立场不明,不过理学一派的影子深浓,只要保证史嵩之不会像原本历史上的那样被赵昀扫地出门就足够了,至于其它,没有实力的话,口温不花还是随时想来随时想走。

襄阳之战,告sù

贾似道,想要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目不见耳不闻,不是不可以,可是他却做不到。枣阳等地的惨状贾似道亲眼见过,他清楚如临安这样的繁华之地若是落入蒙古人手中会是什么结果。

更何况,历史书上的那些数字,他更是清楚无比……

为了跳出临安城这浑水,为了说服赵昀和贾贵妃,贾似道这些日子可是没少费功夫。好在,最终赵昀和贾贵妃都耐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终于还是松口了。

于是,也就有了今天谢举伯的突然举荐。满朝上下,要找个足够分量又不让太多人起疑心还能让他们疑神疑鬼的人来办事,贾似道和赵昀也算是费尽了心思了

要知dào

,谢举报在被赵昀召去说这件事的侍候,可是吓的当场跪伏于地。他把赵昀的画当成了对他或者说对谢皇后的试探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贾似道都没有告sù

过任何人,自然也包括盟友史嵩之。因为他知dào

,如果他告sù

史嵩之,史嵩之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yīng

的。

刚刚发生的事情贾似道都看在眼里。也许再此之前,赵师弥确实跟袁甫等人有过默契,甚至还议论过一些东西,不过从袁甫的神色来看,无论是御史大夫的位置还是建康知府的位置,似乎都跟他同赵师弥的商量有出入,而且这出入还不是一般的大。

~~祝大家国庆快乐!

第283章 祸害

其实,无论是李宗勉、史嵩之还是袁甫等人,都不知dào

,今天这朝会,无论是御史大夫的人选还是建康知府的人选,都不过是陪衬而已。

今天这场从开始就波澜不断、诡异万分的朝会,其实真zhèng

的重头戏不是宗室亦或是理学一派的联手发难,也不是史嵩之的反攻,而是谢举伯对贾似道那看似不合常理的力荐。

刚刚短暂的交锋,如果说是史嵩之大获全胜,却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了。贾似道知dào

,史嵩之不想让他离开临安城怕是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今天这朝会上发生的种种了。

贾似道能够看出来,今天的这朝会,史嵩之用了不少的心思,准bèi

的也很多。若是袁甫真的没有演戏的画,贾似道甚至于还在隐约怀疑全少安、王夏柏两人很是明显的失常之举背后都隐约有史嵩之的影子在。

毕竟,全少安和王夏柏的举荐,表面看来似乎都是史嵩之一人得利了。赵师弥是傻子么?显然不是;袁甫是傻子么,显然也不是。

既然他们都不是傻子,今天却是让手下人做出了傻的不能再傻的事情,引得赵昀如此强烈的反弹,而且后面赵昀也许还会有更大的动作,从哪看都完全是得不偿失之举。若说这中间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贾似道是不怎么相信的。

史嵩之准bèi

了这么久,甚至还莫名其妙的得到了李宗勉的帮zhù

,只为了讨好赵昀,消除赵昀对他的戒心,在贾似道看来,却也是付出了不轻的代价了。今天他摆了赵师弥等人一道,算是彻底的得罪了那些对现状一直不太满yì

的宗室了。

接下来可以预料的是,史嵩之很快就会面临理学一派和宗室的联手打压了。在贾似道没有异军突起之前,史嵩之对理学一派也只是能够勉强做到自保罢了,正是因为贾似道的突然入局,彻底的搅乱了朝堂上那勉强保持的脆弱平衡,在贾似道为了自保的反击下,理学一派不能说是损失惨重,至少却是让史嵩之意wài

的做了渔翁,以有心算无心,史嵩之在憋屈了那么久之后,今天总算是牟足了劲来了一个漂亮的反击。

当然,不管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反击,史嵩之到底是得利还是没有得利还要看以后了。

可以说,贾似道的突然离开算是彻底的打乱了史嵩之的算盘。而这也是贾似道想要脱离临安城这滩浑水的主要原因了。

史嵩之想要拉着他一起面对理学一派和宗室的压力,所以今日的朝会事先他一点儿也没有给贾似道打过招呼,如果不是赵昀说,贾似道也许今天还真可能呗拖下水。正是因为史嵩之如此,才让贾似道下定决心离开临安城,离开这是非之地。

面对随时都会有的亡国之危,贾似道实在没有兴趣在朝堂上陪着史嵩之跟袁甫、赵师弥等人斗来斗去。而且,今天的朝会不管宗室是真的有安排还是假的有安排,可以预料的是,赵昀和那些不满足宗室现状的皇族中人之间,勉强维持的脆弱和谐怕是也要彻底的打破了。

想要抗衡将理学一派拉上战车的宗室中人,赵昀必然会倚重史嵩之,不然他独木难支之下,怕是政令也只能在临安城内有些威力了。

虽说少了贾似道的帮衬,不过今天王夏柏呛声李宗勉,已经让李宗勉心中有了疙瘩,再加上之前史嵩之和郑清之良人对史嵩之的举荐,这对史嵩之来说显然是个机会,以贾似道对史嵩之的了解,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就算李宗勉不愿意趟浑水,想必也不会跟史嵩之做对就是了。

有赵昀倚重,有不会成为敌人的左丞相李宗勉,还有已经再次勾搭在一起的郑清之帮衬,得罪了宗室的史嵩之日子想必也不会太过难熬就是了。

这也让贾似道心中的愧疚少了不少。

大殿中哗声大起,震惊万分的群臣纷纷交头接耳,在惊讶这会不会是皇后和贾贵妃彻底撕破原本的温馨开始正式交恶的开始。

“咳!”

龙椅上的赵昀一声清咳,群臣顿时收声。

“谢卿力荐师宪为朝廷狩牧东南腹地,诸位卿家可有话说?朕倒是觉得,师宪还是太过年少了,广东等地事涉我大宋心腹之地,师宪应该在临安城多磨砺磨砺,更佳!”

赵昀瞥了一眼神色淡然的贾似道,眼中流露出几分复杂之色。

他知dào

如果在临安城,以贾似道如今的表现,怕是会活的比任何人都要滋润,他根本不用如此千里迢迢的去啃广东那块难啃的骨头。

不过赵昀也知dào

,如今大宋朝的局势正如当初贾似道说服他的那般,外患日益严重,朝堂上的内斗也是一刻未停。贾似道留在朝中,确实能够减轻赵昀的压力,却是对大宋朝的大局没有任何的帮zhù



广东那块地方崔与之根深蒂固经营了太久,贾似道冒然进入,在最初必然会是寸步难行的局面,即便他是朝廷明令的封疆大吏,政令若是出不了府衙要个封疆大吏的头衔又能有什么用?史弥远主政的那近十余年,赵昀自家都有过切身体会,却是最能理解的了。

半响,大殿内的群臣还是没有一个人接话。

当然,也不是说没有人不想说话,而是他们都还在犹豫该怎么说。是个人都知dào

,贾似道的临安知府可是要比广东安抚使要逍遥自在的太多了,更莫说临安才是大宋朝的龙主之城不是?跑到广东,也就意味着脱离了朝堂的中心,一旦失势,只需朝中一道诏令,还不是要乖乖的听调听宣?

今天,谢举伯的这个突然举荐,倒是让袁甫、李鸣复等人的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也对啊,自己这些人开始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如贾似道这样的祸害,放在临安城根本奈何不了他,而且还让他越爬越高,为什么不将他丢出临安城?让崔与之门下的那些个死脑袋书生们来磨他?

恶人就是要恶人磨才对啊。

赵昀的意思显然是不想让贾似道走,若是在平日里,怕是没有人敢轻易开这个口,如今么,可是不一样了,既然谢举伯已经在前面做了恶人,我们在后面不加把力岂不是太对不起这送上门的大好机会了?

袁甫和李鸣复对看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窃喜和那坚定之色。

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把那各祸害丢到广东去。

第284章 东南制置使

看着跃跃欲试的袁甫、李鸣复等人,赵昀心中默默的为他们哀悼了一下。你们的一切都在师宪的预料之中,还拿什么来跟师宪斗?

从让谢举伯举荐开始,有关贾似道的事情已经是个局,现在看来,将会有很多人迫不及待的入局了。

“圣上,臣有话说。”

收到袁甫等人肯定的答复,李鸣复终于忍不住,出列道。

“讲!”

“所谓玉不琢不成器。说谋略,临安城饥荒,满朝文武束手无策,贾大人以弱冠之龄临危受命,进退有据,震慑囤积居奇诸大不法商贩,以雷霆手段斩杀军中鱼肉百姓将士,这其中更有老臣之不肖子侄,诸君想必也都还记得清楚。贾大人虽说是文臣,却也有过贾府门前手刃行刺孟将军绿林大盗之勇。天下百姓,知dào

诸君之名也许不多,而贾大人之清誉,却已然早就传遍五湖四海。

说文才,贾大人偶尔吟诵的数首诗词此际依然为大宋朝无数文人士子、普通百姓所传唱。如此良才,岂能总是因为其年龄而强留在临安一地厮混?我大宋万里河山,有多少百姓等待贾大人这样的俊彦带去福祉?所谓年少,古有甘罗十二为相,今贾大人之才又何输甘罗半分?所谓磨砺不足,广东各地有崔相十数年治理,人文兴盛,百姓安康,正适合贾大人磨砺。所以,老臣以为,广东诸事,非贾大人此等新锐俊彦狩牧莫属。请圣上明鉴!”

李鸣复洋洋洒洒半天,对贾似道那是极尽褒扬之词,如果不是了解内里状况的人,怕是听到他这番话还真的以为李鸣复真的对贾似道有搞基之嫌了,可是朝中诸臣,又有谁能不明白李鸣复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就算所有人都明白,李鸣复这么极尽褒扬贾似道只是为了让贾似道赶紧滚离临安城,此刻也不得不为李鸣复的面皮之厚暗叹一声,为了让贾似道走,连自家侄儿被贾似道诛杀之事都能拿出来作为例证褒扬,可见他对贾似道的恨和忌讳,该有多深。

听到李鸣复对贾似道的褒扬之词,虽然明明知dào

他只是想要将贾似道给赶紧送出临安城,送出朝堂,不过赵昀依然差点忍不住击掌而叹了。

“李大人今日真可谓是说出了吾辈之心声,还请圣上明鉴!”

袁甫深知趁热打铁的道理,慌忙出列朗声附和道。

“请圣上明鉴!”

“请圣上明鉴!”

……

一干理学一派的大大小小的官吏,还有谢氏一族门下、乔行简留些的门生故吏、亦或是跟宗室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官员们,齐齐躬身高呼道。

看到殿中黑压压齐声高呼的一大片官员,赵昀心神有些恍惚。多少年了,在朝会上哪一件事不是都要争的脸红脖子粗,最后才勉勉强强有了个定论的,可是在今天,就为了让师宪早些离开临安城,早些到广东那是非之地,竟然第一次看到了这么多人如此同心,没有产生任何大的波澜。

师宪就这么让他们忌惮么?

李宗勉也没有动,崔与之的那些个门生也没有动,当然还有史嵩之一系的官员。

李宗勉和崔与之的门生们是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如今的局面很明显是皇帝不想要贾似道离开临安城,而皇后系和理学一派乃至宗室的人都想要将贾似道给赶出临安城,剪除史嵩之乃至赵昀的一条臂膀。

理学一派、乔行简、宗室还有皇后系似乎都没有在那位年轻的贾大人手中讨上任何的好处,更莫说,据说当初在临安城饥荒的时候,那位贾大人还设计将那些个跟几位嗣王关系极为亲近的几个巨商大贾险些坑杀,若不是嗣秀王赵师弥亲自出面说项,怕是那些个在临安城中呼风唤雨的巨商大贾就要少上好几个了。

虽说没有跟贾似道打过交道,不过游似、李昴英等人对贾似道的事情可是听说的太多了。这样一个能够同时让皇后系、乔系、理学一派乃至宗室的几位嗣王都忌惮不已的难缠人物,显然不会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如果真的去了广东,到底对崔师门下的门生故吏是好还是坏呢?崔师经营了十余年,甚至放qì

右丞相的高位不要,兢兢业业经营东南十余年,始有今日之局面,以备他日大宋战事不利的时候,能够给大宋留下一个喘息之地。

若是那位年轻的贾大人不明就里的去了广东,胡搞一通,将崔师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都给破坏了,那又该如何向九泉之下的崔师交代?

可是游似和李昴英等人却也知dào

,广东他们势力不弱,可是在朝堂上,崔与之在的时候尚且只能选择避开朝堂,如今崔与之都不在了,他们这些人又能有多大的分量?

游似等人心中无奈之余,却也知dào

,眼下只能等待机会而已。

至于史嵩之没有出列应和,他没有出列,根本弄不清楚状况的史氏一族一系官员却是也都不敢擅自妄动。他们也在纳闷,这个时候,自家那位右相大人很明显应该是赶紧出声反对才对啊,若是让理学一派和谢氏一族的人真的得逞,将贾大人给放到了广东,这对史氏一族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他们,自然不明白此刻史嵩之的挣扎。

朝堂上沉浮数十载,史嵩之经过短暂的惊讶之后,这个时候已经明白贾似道心中是作何打算了。显然,贾似道是不想继xù

在朝堂上跟理学一派斗下去,空耗青春,他想要自己做点事情了。

到底是应该大方一点儿应了贾似道,还是应该冒着有可能触怒贾似道的风险直接出声反对,待到后面再好生说服他呢?这对史嵩之是个两难的选择。

“老臣附议!”

一声苍老的声音响彻大殿。

群臣望去,却是先前一直没有出声说话的新任参知政事、理学宿老郑性之。

连郑老大人都想要将贾似道给赶出临安城,看来这贾似道在朝中实在是太过不讨人喜欢了啊。

“臣请陛下设东南制置使,辖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福建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五路之地,广州为东南制置使首府,贾似道为首任东南制置使!”

史嵩之出列,朗声道。

“咝!”

随着史嵩之话落,大殿中群臣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第285章 口蜜腹剑

龙椅上的赵昀听到史嵩之的话,却是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疲懒之状,而是第一次坐直了身子。不过短暂的惊诧之后,赵昀做的第一件事去观察始作俑者的史嵩之,而是用带着几分狐疑之色的眼神看向了一直没有出声的贾似道,见到始终一脸淡然的贾似道第一次流露出根本不似作伪的惊讶之色看向史嵩之后,赵昀绷紧的身体才终于又缓缓放松,慢慢斜倚回龙椅上。

贾似道苦笑着收回眼神,知dào

这是史嵩之在帮自己一把的同时也是在变相的向自己表达他的不满了。只是这样的一种方式,似乎太过让人难以接受了些。

广南西路、广南东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福建路,这五路之地并为一处设置东南制置使衙门,也亏得史嵩之这个右丞相和枢密使敢说出口,也亏得他说的东南制置使是贾似道,否则的话,怕是赵昀立马就要翻脸了。

若是真如史嵩之所说的那样用五路之地组成东南制置使衙门,那么这个新成立的东南制置使衙门可是占据了如今大宋朝近乎三分之一的土地,贾似道将会真zhèng

的是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zài



一旦贾似道真的掌控那五路之地合并而成的东南制置使衙门,那么可以说,贾似道基本上就是随时可以脱离大宋乃至不听任何来自朝廷的律令了。

自大宋朝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将如此大的国土交给一个人治下的时候,更不要说像贾似道这般升官比坐火箭还要快、基本上没有多少历练的年轻高官了。

“圣上,史相所言万万不可啊!如今我大宋已设四大制置使,每一处都是直面外寇所在,而广东等地深处我大宋腹地,罕有战事,断不用如此设置。更莫说,广南西东两路、福建路、荆湖西路、江南南路五路之地并为东南制置使衙门,可是足足占据我大宋如今疆域三一之地,兹事体大,还望圣上三思!”

袁甫回过神来,慌忙出列高声呼道。

“是啊圣上,此等事宜我大宋自立国来从未曾有过,请圣上三思啊!”

“请圣上三思!”

……

随着袁甫出声,李鸣复等一干人等纷纷出声谏道。

赵昀看着下方一众全都激动起来的群臣,眼神玩味,看着惹出事端的史嵩之淡淡的道:“史卿,既然此事是你提出来,你来说说吧。”

“回圣上,袁大人所言臣不敢苟同。”

“哦?如何个不能苟同法?”

“正如袁大人所言,东南等地乃我大宋腹地,深处后方少有战事,可是正因如此,才更要设置东南制置使衙门。”说到这里,史嵩之停顿了半响,见成功的引起了殿中众臣以及赵昀的注意,才继xù

道:“此次四川、淮东、京湖三地战事,想必圣上和朝中诸君都很清楚,老臣执掌枢密院,却是心有余悸啊圣上。若不是贾大人和孟将军在襄阳城成功的击退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如今怕是诸君就不会在这大殿中讨论东南制置使衙门的事宜而是考lǜ

我大宋朝该往何处迁都的事宜了吧……”

“危言耸听。一派胡言!”

史嵩之话还没有说话,这边袁甫已经厉喝出声将史嵩之的话给打断。

“先不说我大宋京湖、淮西、淮东、四川还有逾百万大军未曾出动,仅仅是临安一地就有圣上亲军御前军百万之众,更有长江天堑在前,我大宋水师镇守长江水道,难道那蒙古人还能长翅膀飞过长江不成?史相,如此危言耸听,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之目的?”

袁甫看着史嵩之冷笑连连。

广东安抚使和辖五路之地的东南制置使那可是天差地别,一个小小的广东安抚使,还要首先搞定崔与之留下的那些个门生故吏,朝中没有多少人原意为了这点儿蝇头小利惹得一身骚,可是若真是辖五路之地的东南制置使衙门那可就不同了,怕是朝中无数人要打破脑袋也要争上一把吧?尤其是一直对现状不满的宗室,绝对不会让贾似道坐上这样一个肥缺的。

毕竟,若是真能够设置东南制置使衙门的话,就连袁甫他自己都有些心动了啊。

治下三分之一的大宋疆域,这是何等滔天的权势,又何必在朝中天天为了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争争吵吵不休?

“圣上,临安、建康两京之前,除了长江天堑能够勉强挡住蒙古人一时,我大宋那百余万大军真能挡住那些蒙古人吗?臣……实是不敢苟同。”

史嵩之没有搭理袁甫,而是躬身对着赵昀道。

赵昀皱皱眉,没有说话。不过史嵩之的话,却也在他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是啊,若是没有长江天堑,那百余万基本上没有上过战阵的御前军真的能够挡住如狼似虎的蒙古人吗?

说实话,赵昀心里还真是没有一点儿底。

“圣上……”

“临安城、建康府距离长江防线不过数百里之遥,若是真有一天蒙古人突pò

长江天堑,旦夕之间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临安城下,而那个时候东南各地将会是我大宋最后的倚靠,也是我大宋图谋反攻收复失地最后的依仗。更莫说,东南各地毗连四川、京湖两大战区,一旦两地有失,自东南各地出兵却要比临安近上不知几许,此等要地,岂能不用心、不好好经营?”

见到赵昀面带犹豫,袁甫张嘴欲言却被史嵩之毫不留情的打断。

“贾大人未曾经过磨砺,臣等本想让贾大人多多磨砺一番,若是如史相所言,贾大人磨砺之初就肩负如此之重的担子,怕是不堪其负啊,圣上,欲速则不达啊!圣上!”

贾似道若是真的做了东南制置使,怕是李鸣复以后都不可能再睡安稳了,心中比谁都要着急的他说出来的话,却是直中要害,一方面点出他是为贾似道好隐隐表露出反对之意,另一方面却也隐晦的点出了,若是真的设置东南制置使衙门,也要选择一个真zhèng

能够主持得了大局的人才行。

显然,李鸣复才是真zhèng

的抓到了重点。从这短短的几句话就可以看出,在阴人这件事上,袁甫还是太嫩了,还有待锻炼,而李鸣复却是已经做到了真zhèng

的口蜜腹剑之境!

第286章 观文殿大学士

贾似道原本并没有将李鸣复看在眼里,不过今天李鸣复的这番话却是让他第一次开始重视这个自从死了侄儿之后就再没有任何动作的老狐狸。

当然,也仅仅是重视而已。

真zhèng

让他惊讶的却是史嵩之刚刚说的话或者说史嵩之的战略眼光。

在此之前,说实话史嵩之并没有表现出多少让贾似道感觉惊艳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他在朝中的掣肘太多,也许是因为拜相之后再无缘他梦寐以求的左丞相之位,又或许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过了年轻似火的岁月,史嵩之将绝大多数精力都用在了恢复或者说守住史弥远留下的基业、跟理学一派争斗之上,无论是政务还是军事上,史嵩之这些年确实是少有建树。

同史嵩之之间的联盟,说的好听点儿是互相帮衬,说的不好听点那就是两个同样被朝中其余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新旧两人抱团取暖的保身之举。

不过,史嵩之今天对东南诸地的阐述,却是让贾似道对史嵩之刮目相看了。

抛开他要离开临安城的其他原因不谈,因为那些个原因除了不想在朝中陪着史嵩之跟一帮老东西斗智斗勇空耗岁月和精力外,更重yào

的一些个原因,实在是不好说出口的。

贾似道想要前往广东的另一个最为主要的原因,却是在今天被史嵩之说了个八九不离十。

东南一地,也就是史嵩之想要囊括为东南制置使衙门的广南东西两路、福建路、荆湖南路和江南西路,可以说确实是大宋朝如今不算太过漫长的战略纵深中唯一能够用作战略纵深的地方。

四川、京湖、淮南东西四大战区,无论那一个都是直面蒙古人兵锋的最前沿,这也是南宋会设置这四大战区并且将超过三分之二的兵力都布置在这四大战区的主要原因。

一旦这四大战区任何一地有失,大宋朝内里就是一片坦途了,根本没有多少可用的兵力来阻挡南下的蒙古人。尤其是都城临安城,实在是太过靠前了。

经营好东南,可以给大宋朝一个稳定的后方,进可以驰援破烂不堪的四川和京湖两大战区,退则可以给南撤的大宋皇室一个安身立命之地,至少留下点儿希望。

这也是贾似道放着临安知府不做,放着御史大夫、建康知府不争,却非要火中取粟的去争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广东安抚使之位的其中一个重yào

原因。

显然,史嵩之也是看到了这一点儿,才会如此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要设置那东南制置使衙门了。

或许,史嵩之并不真的是为了表达他的不满或者说开玩笑。

可是,贾似道同样也知dào

,先不说赵昀作何之想,若是东南制置使衙门真的能够设置,那么以他的资历和年纪,那东南制置使的位置怕是无论如何也是轮不到他的。更莫说,他手中的市舶总司衙门如今已经开始掌控大宋朝的财政大权。

当钱、权、人、土地都集中在一个人手中的时候,想不被人猜忌都难啊。

龙椅上的赵昀至始至终都是冷眼旁观者殿中下方众臣,不发一言,神色间根本看不出喜怒。

“圣上,东南诸事需徐徐图之,万万不可操之过急啊,圣上。”杜范等人知dào

趁热打铁的道理,齐齐拜伏于地,高呼道。

“怕是不是不要操之过急,而是有人对那东南制置使的位置心动了吧……”

“嘿嘿,李某倒认为不然。东南诸地如此要地,史相今日提出,李某看来更像是为了史相自己准bèi

的……史相,你说是与不是呢?”

“……”

李鸣复阴恻恻的话让史嵩之神情陡然一变。

这句话可真zhèng

是诛心之言了。

史弥远之后赵昀本来就对史氏一族诸多的提防,东南制置使衙门囊括大宋朝近乎三分之一的国土,史嵩之要是真是想要自己做那东南制置使的话,那么有着史弥远在前,很难不保证一旦史嵩之得势,又将是一个难治的人物。更有甚者很可能列土封疆皇袍加身啊。

史嵩之今天千辛万苦的谋划,甚至不惜在今天的朝会上得罪赵师弥等一干嗣王也要力挺赵昀,不就是想要借着跟贾似道是盟友的关系,来重新获得赵昀的信任么?

李鸣复这话一出,若是赵昀真的信了,那之前所做的不仅全都白费,甚至还可能将今天对贾似道的示好和送人情之举变成一个大坑,激怒贾似道啊!

贾似道会不会信史嵩之不知dào

,不过赵昀,那就不好说了!

史嵩之怎能不又惊又怒!

听到李鸣复的话,殿中群臣哗然之后开始不断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对啊,若是东南制置使衙门真的设立,无论是资历也好还是身份也罢,朝中最适合做那东南制置使的人选不会超过一手之数,而这一手之数的人选中,身为枢密院枢密使、而且还是率先提出东南诸地重yào

性要设置东南制置使衙门的史嵩之无疑是这一手之数的人选中最为适合的了。

至于贾似道,没有人认为他真的可以做上那东南制置使的位置。不管赵昀再如何宠信与他,却终究还要平衡朝堂上各个方面的意见不是?

感觉到殿中群臣的眼神,史嵩之的脸色愈发的难堪起来。

“够了!”

随着赵昀一声冷喝,殿中纷扰瞬间消散一空。

“东南制置使衙门之事就此作罢,合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为广东路,设广州府为广东路衙门所在,擢升贾似道为观文殿大学士、广东安抚使兼知广州府。此际年关将近,太子加封之礼即将举行,允贾似道待年后再行赴任,广南东西两路各路官吏各司其职,不得懈怠!此诏,即日起行文各路!”

赵昀淡淡的将早就拟定好的旨意说出,一言而决。

“吾皇圣明,臣等遵旨!”

谢举伯率先躬身应命,其余一众殿中群臣不管心中是作何之想,此际木已成舟,也只能齐声高呼圣明。

“退朝!”

冷冷丢下两字,赵昀拂袖径直离去,留下一众心思各异的群臣。

第287章 众生相

赵昀一走,大殿内就热闹起来。一众群臣纷纷围拢过来,各中恭维之语不绝于耳。不过,也仅限于此。毕竟,所有人都知dào

,贾似道看似升官了,可是离开了临安城这大宋朝的绝对中心,就算赵昀再怎么宠信与他,那情分终究还是会慢慢淡掉的,更莫说,贾似道这一次去广东,是福是祸还是未知。

当然,所有人同样也知dào

,只要贾贵妃还在宫中一天,贾似道就算是这一次去广东混的再差,也不会有什么大祸上身,可是贾贵妃毕竟只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是身处皇帝的后宫之中,若是让朝中那些跟贾似道有间隙的李鸣复等人得势,她最多也就只能保贾似道小命罢了。

很多人都搞不懂赵昀在明知dào

李鸣复等人是想要将贾似道赶出临安城,为什么最终还是应允了谢举伯的举荐;也搞不懂为什么史嵩之会自断一臂的帮李鸣复等人将贾似道送出临安城。

可是这并不妨碍他们心中趋利避害的本能,所以对贾似道的恭维或多或少都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在其中,随后就纷纷告辞离去。

贾似道自然能看出这些人看似亲热实则避之不及的心思,对这样的一种情况,早在他做出要离开临安城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所以在真zhèng

的面对这种状况时,自然是不会对这些官员们的态度放在心上。

谢举伯没有上来跟贾似道寒暄,而是隔着老远对着贾似道轻轻颌首,贾似道回以微笑后,谢举伯就领着谢氏一系的十余个官员快步离去。

做戏自然要做足不是?

待到贾似道身边的人都散去,袁甫、李鸣复、杜范、郑性之等人才缓缓走来。

“贾大人如此年纪,已经是我大宋一方封疆大吏,想想老夫当年,实在是汗颜,汗颜啊。”终于将贾似道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给送出了临安城,李鸣复此刻自然是心情大好,连带着说话也多了几分人味。

“哪里哪里,都是李大人、袁大人几位举荐之功,似道这里先行谢过了。以后少不得还要多向几位大人多请教,到时还请几位大人能够多多指点。”

贾似道笑眯眯的看着李鸣复,抱拳道。他这话说的倒还真是出自真心。如果不是袁甫、李鸣复等人横插了一竿子力挺他去广东,说不得还要多费不少的口舌。

可是他这话听到袁甫和李鸣复等人耳中却自是另一种不同的味道了。李鸣复笑的却是更欢了,贾似道这真心之语在他看来却是在发泄不满和扬言今后报复的意思了。

“指点贾大人?老夫可是不敢当,广州同临安城相隔不下万里,贾大人可要多多保重才是。”

“多谢李大人关心,似道一定会留着有用之躯多为圣上分忧。”

“哈哈,那敢情好。告辞。”

李鸣复大笑着对贾似道抱拳一礼,扬长而去。

袁甫和杜范等人一直在冷眼旁观着贾似道和李鸣复两人之间的唇枪舌剑,此刻见到两人事了,对着贾似道笑着抱拳一礼,也相继离去。

严格说来,理学一派其实跟贾似道并没有多深的仇怨,更何况当初贾似道还给了袁甫一个面子,杀了李鸣复的外甥李吉却是放过了袁甫的侄儿袁通。只是贾似道跟史嵩之走的实在是太近了,而理学一派和史氏一族之间的恩怨却是根本无法调和的,所以,袁甫今天这样做,也算是人之常情。

贾似道对着两人抱拳回礼,目送李鸣复、袁甫、杜范三人离去。

“小贾大人莫要让圣上失望才是。”

刚刚再次复为参知政事的理学一派宿老郑性之却是没有跟袁甫三人一起离开,而是等到最后走到贾似道身前看着贾似道缓声道。

“广东,崔公经营多年,此次小贾大人南下,也许会遭致崔公门人刁难,还望小贾大人能够多些公心,少些私怨,若是真有一天,手下多多留情才是。还有两月之期小贾大人才会南下,工部游尚书和太学博士李昴英,被崔公门下视为师长,小贾大人可趁这些日子多多走动走动,若能说服他们两人出面相助,小贾大人此次南下之行,在广东诸事想必会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和烦扰……东南乃我大宋腹地,万一……更是我大宋唯一的立足之地,还望小贾大人用心经营,莫要让我大宋有朝一日连那最后的退路也不复存啊。”

郑性之的话隐晦的点出了贾似道有可能会面临的麻烦,同时也点出了贾似道可以用来破局的策略。这些话,倒是出自实打实的真心了。

显然,不管袁甫等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要将贾似道给弄出临安城,至少郑性之却是秉着公心而为的。而且,这位老大人明显是很是看好贾似道的。

“老大人叮嘱,似道谨记于心,定不负圣上和老大人所望。”贾似道对着郑性之郑重的躬身一礼,正色道。

郑性之说的也正是他后面打算做的事情,不过郑性之能够如此坦诚的对贾似道说这些,显然对此次让贾似道南下广东的事情,郑性之是没有任何的私欲存zài

的、

郑性之虽说是理学一派的宿老,在不过老人刚正不阿、一心为公的脾性贾似道却是早就听说过。此前在赵师弥嗣秀王府的第一次见面,赵师弥咄咄逼人威逼贾似道,也亏得郑性之从旁说话,所有对这个老人,贾似道心中除了敬意wài

也还带着几分感激。

“老夫老了,大宋的江山,以后还要靠小贾大人来护持了。若是得闲,小贾大人可来老夫府上,老夫多年收集,对东南各地地理人情倒是收集了不少的文册,也许小贾大人能用得上。”

郑性之苍老的面庞罕见的露出几丝微笑,重重的拍拍贾似道的肩膀,不待贾似道回话,转身颤巍巍的离去。

看着佝偻者苍老身躯离去的郑性之,贾似道再次深深一揖。

如今的大宋朝,崔与之离世,各个品行高洁、一心为国的宿老们,却是越来越少了。

起身,李宗勉走过来对着贾似道随意的寒暄两句,邀请贾似道得闲过府同饮之后,也匆匆离去。今天的这个朝会,信息量太大,李宗勉觉得有必要回家好好整理一番。

李宗勉离开,一直等在旁边没有上前的史嵩之才缓缓朝着贾似道走来。

第288章 各取所需

“真的非走不可?”

“……圣旨已经下了。”

“也好,以你的才学和手段,把你绑在老夫身边跟一帮都快要入土的老东西斗来斗去,实在是有些太过自私了些。离开临安这非之地,更能施展你心中抱负。老夫许是老了,为了护持史氏一族若是做了让师宪心中不快之事……师宪莫要放在心上才是。”

史嵩之看着眼前含笑而立的挺拔年轻人,神情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有过一番雄心壮志,也想着要恢复大宋朝昔日的雄风,夺回靖康之耻失去的东西两京,光耀门楣青史留名,可是随着时间的消逝,史嵩之的雄心壮志一点点儿的被飞逝的时间消磨,直至每日里仅想着维系、保住史氏一族在朝堂上的位置。

“史相……今日有些心急了些啊。”

贾似道看着比最初相见的时候要变得苍老了许多的史嵩之,犹豫了片刻还是缓声道。

“呵……有些事情总要有人来做。不然,圣上要我们这些臣子又有何用?”

史嵩之经过最初的惊慌之后,在知dào

贾似道离开临安城前往广东已经是事实的情况下,心中反而比之前释然多了。数十年在朝堂上沉浮,有起有落,自然知dào

今天的事情已经让他跟几个想要安插人手为官的嗣王之间彻底的打破了原本的那点儿温馨。

已经是既成事实的事情,史嵩之自然知dào

再后悔懊恼什么的都没有用了,唯有打起精神面对接下来宗室尤其是那几个嗣王和理学一派联手的报复了。

在知dào

是贾似道自己要离开临安城前往广东的时候,史嵩之确实愤nù

过。他愤nù

贾似道没有给他打过任何招呼自己就已经做了决定,让他陷入两难之境。不过他毕竟不是一般人,自然知dào

在已经得罪了那些想要改变现状、想要更多的宗室之后,若是再跟贾似道闹翻的话,那对史氏一族来说才是真zhèng

的灾难。

这也是史嵩之主动向赵昀提出设立东南制置使衙门的主要原因。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改变,那么还不如给贾似道一个人情,就算事情不能成,也要让贾似道知dào

他的善意不是?

“史相等了那么久,却在今天将棋子用了出来,却是有些大材小用了。过了今日,史相埋下的那些个棋子说不定能有更大的作用。”

史嵩之的态度在贾似道意料之中,若是史嵩之气急败坏那他也不能走到今天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史嵩之眼神陡然一凝。

“若是那几位嗣王和理学一派真的窥视御史大夫之位,定然不会犯下今日这般没脑子的错误。他们隐忍了太久,不动则已,一动怕是必然会拿下。所以今日设局实在太过明显,贾某能看出来,想来其他人尤其是圣上也是能看出来的。尤其是袁甫和那几位嗣王,此刻想来已经知dào

史相在他们门下埋了棋子了,呵呵,想必他们的表情现在一定很精彩才是。”

全少安和王夏柏两人的表现,实在是很失水准,完全就是胡乱搅合,要是真是袁甫和宗室的那些人安排的人,肯定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的。

本来贾似道还只是有些怀疑,不过赵满主动出声拒绝御史大夫的招手和袁甫的神情,却是让贾似道肯定,全少安和王夏柏两人之间,至少有一个人是史嵩之故yì

埋下的棋子,目地无外乎是嫁祸或者说挑起赵昀对理学一派的不满罢了。

手段也许很一般,甚至有些拙劣,不过效果么,看来史嵩之的目的还是可以达到的。

对赵昀的心思,贾似道很清楚。他想用理学一派,可是却一直对理学一派跟那些宗室、嗣王勾勾搭搭很是不满。之所以一直没有动作,不过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敲打一番了。

所以,今天史嵩之用这样一个拙劣的手段来黑一下理学一派,就算赵昀看出来了,想来也不会真的点出来。当然,等赵昀敲打完袁甫等人之后,会不会对史嵩之怎样,那就看赵昀的心情了。

这些史嵩之显然很清楚,所以才会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来黑袁甫。揣摩圣意的事情上,无论袁甫还是史嵩之,无疑都要比贾似道高明的太多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史嵩之一字一顿的吐出八个字。

听到史嵩之这样说,贾似道就知dào

自己的担心显然是有些多余了。对这样做会造成的后果,显然史嵩之早在行事之初就已经全部考lǜ

到了,而且从史嵩之的话中,贾似道能听出似乎赵昀自己也有份。

有了儿子的赵昀,对朝中、还有那些宗室的种种事情,显然已经不想再像之前那样沉默下去了。毕竟,赵昀自己都很清楚,他是怎么从一文不名的乡下小子最终坐上这九五之位的。

“贾某自入朝以来,承蒙史相和郑公、余公照拂始有今日,此次欲要南下,实是无奈之举,若有不周之处还望史相多多包涵。”

贾似道说着对史嵩之躬身一礼。

有些事情他觉得还是放在台面上说清楚比较好,毕竟年后他去广东,并不是说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朝中李鸣复之流,可是就等着收拾他呢,更莫说地方上的一些事情,最终还是要请示朝中才能得行的。虽说有赵昀支持,可是赵昀还不能一手遮天,所以他跟史嵩之的盟友关系,显然是不能就此了断的。

当然,贾似道同样也知dào

,他需yào

史嵩之在朝中给他扫清一些麻烦,而史嵩之呢同样也需yào

他的帮zhù

。毕竟贾贵妃还在临安城不是?

莫逆之交两人自然是算不上的,不过政治上的各取所需有时候却又要比朋友还要牢靠的多。如今的朝堂上,能做史嵩之能选择的盟友没有多少,敌人却是很多。

“师宪这是说的哪里话?你本是猛虎,岂能困守在临安城陪我们这帮老家伙空渡余日?如今我大宋正值用人之际,师宪之才老夫深知,此去广东,必会是我大宋之福。你我之间虽说是利益之和,可是却实是不用如此生分!”

史嵩之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贾似道的这句话,连忙一把扶住贾似道,嗔怪道。

“多谢史相成全!”

“哈哈,师宪这又说的哪里话,该罚酒,走走走,今日你可要不醉不归!”

“……那似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289章 不情之请

因为史珍香的存zài

,因为两人之间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种种,似敌似友,更有还带着点儿桃色的小暧昧,所以如果可以,贾似道是不怎么愿意等史府大门的。

在南下广东这件事上,贾似道又确实没有跟史嵩之通过气实是自觉有些理亏,再加之史嵩之盛情相邀,所以此刻,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被史嵩之前往贾府。

许是祸不单行,又或者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厢贾似道和史嵩之才刚刚进史府大门,那厢史珍香却是恰好从内院出来,双方一个进来一个想要出去,倒是正正碰上。

所有人都看到当史珍香看到跟在史嵩之身侧的贾似道时,那双似水的美眸迸射出的让人心悸的光芒。至于她的老爹,似乎直接被她忽略了。

“咳咳!”

史嵩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贾似道,却见贾似道低眉垂目,脚下似乎有很精彩的事情正在发生,史嵩之讶然的看到有一长溜蚂蚁正从贾似道脚下的砖隙中爬过。心中无奈的暗叹一声,史嵩之自觉面上无光,好在只有他跟贾似道两人,随即有些尴尬的清咳两声。

“哼!”

史珍香对贾似道的态度很是不满,冷哼一声收回美眸,俏脸生寒的看着史嵩之道:“爹爹回来了。”

“嗯,香儿这是要出府么?”

“女儿这不是听说爹爹回来了,特意来迎爹爹的。”

史珍香瞅了依然在继xù

在专心盯着搬家蚂蚁大军的贾似道一眼,眼珠儿一转,面不红心不跳的应道。

史嵩之看看史珍香身后提着不少东西的几个侍女,对史珍香这番话自然是不信的,他也懒得点破史珍香,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香儿就吩咐府中备宴吧,今天为父要跟贾大人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爹爹今日兴致怎会如此之高?”

史嵩之自然知dào

史珍香这句话的意思,那是在问他朝会上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史嵩之和贾似道虽说是盟友,不过日常的走动却实在是算不上多的,尤其是史嵩之,平素在府中更是一个极为自律的人,甚少饮酒。今天不仅贾似道来了,而且史嵩之还主动说出不醉不归的话,这其中透露的意味可就是有些多了。

大有深意的看了史珍香一眼,史嵩之道:“今日圣上下旨将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合为广东路,年后师宪就会离开临安,南下前往广东接任广东安抚使一职,师宪大展宏图在即,理应庆祝一番。嗯,香儿,你去着人将申国公也一并请来吧。”

说到郑清之的时候,史嵩之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一下。若是余天锡没有死,那么这个时候一帮老伙计又可以坐在一起好生畅饮一番了。

“什么?登徒子要离开临安城?”史珍香没有注意到史嵩之的神色,而是失声道。

“香儿!你是怎么说话的?师宪堂堂当朝二品,你如此称呼成何体统?快快向贾大人道歉!”

史嵩之听到史珍香对贾似道的称呼,老脸上的肌肉不由一阵抽搐,面容一板喝道。

登徒子三个字,是什么意思史嵩之很清楚,而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史珍香这样叫贾似道。贾似道和史珍香在和乐楼里面发生了什么,史嵩之知dào

的并不是清楚,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若是两人中间没有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发生的话,史珍香定然不会只给贾似道留下那些抓挠的痕迹就罢休的人,这一点儿他很清楚。

不过,为了不激怒贾贵妃,更不失去贾似道这个盟友,再加之本身这件事就是史珍香有错在先,史嵩之一直都保持着听而不闻的态势。

可是今天史珍香心神震动之下,却是当着贾似道和他的面直接这样叫出来了,不管他想不想,也要表露个姿态不是?不然贾似道心中会作何之想?

当然,史嵩之在喝骂史珍香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在告sù

贾似道,有些事情他不是不知dào

,而是不想说出来让大家难堪而已。

“爹爹……”史珍香没有想到史嵩之会突然变脸,顿时委屈之极。

“啊哈,史相,不必如此不必如此,珍香小姐只是心直口快,无妨无妨。”贾似道适时的从梦游中回过神来,老脸微红打着哈哈道。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知dào

如果自己再继xù

装聋作哑的话,那就是太不识趣了些。

“哼……既然师宪如此说,那就算了吧。香儿,你还不下去命人请郑公过府、准bèi

酒宴?祥儿呢?莫不是又出去厮混了?”

史嵩之本就不是真的要喝斥史珍香,贾似道送上了台阶自然也就顺坡下了。

“小弟被爹爹禁足,如今正在书房中温习功课呢。”说到这里史珍香一双美目狠狠的剜了贾似道两眼,然后道:“女儿这就是去请郑爷爷,还有准bèi

宴席了。”

感受到史珍香那杀气十足的一眼,贾似道心中只得无奈的苦笑。

这都关自己什么事儿吗?史珍香明显又是将火气都聚集到自己身上了,莫名其妙的再次躺着中枪么不是?

“他在书房看书?香儿也莫要帮他遮掩,他这会怕是又在书房中逗鸟、遛他那蟋蟀吧?”史嵩之显然对史祥的品行很是清楚,恨铁不成钢的道,“去将他叫出来,让师宪提点提点他一二。”

“女儿知dào

了。”

史珍香这一次却是没有再剜贾似道,不过贾似道心中对她的警惕的却是再次陡然上升一个台阶。瞪了说明还只是生气,不瞪,那就是已经怒极了,而以史珍香从不留隔夜仇的性子,怕是今天这个酒都是要喝的不太安稳了。

“史相谬赞了,似道是万万当不得的!俗话说的好,虎父无犬子。如今宗晟兄只是年少贪玩一些而已,过些年自然会让在朝中大放异彩,史相可是莫欺少年穷啊。”

“……”

史嵩之一脸古怪的看着贾似道。

贾似道话一说完就直觉不对,说史祥年少贪玩了些,似乎史祥比他也小不了几岁啊,如此老气横秋的说话,而且还是当着史嵩之这个真zhèng

的老人面前,实在是有些班门弄斧之感。

看看史嵩之古怪的眼神,贾似道禁不住老脸再次一红。

“哈哈,师宪虽说性子闲淡,可是老夫知dào

,你终非那池中之物,不管祥儿日后能否真如师宪所言大放异彩,今后还要师宪你多多照拂一二才是……老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师宪可否应允老夫?”

史嵩之面色一肃,看着贾似道正声道。

第290章 史叔父

史嵩之的话让贾似道心中一个咯楞,都说宴无好宴,可是这宴还没开始啊。不会是跟史珍香有关的吧?贾似道心中忐忑,此刻却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只得硬着头皮干笑着道:“史相折煞似道了,有何吩咐,史相但说无妨,似道定当竭尽全力。”

贾似道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满,还是给自己留下了几分余地的。虽说现在史氏一族大不如从前,不过能让史嵩之开口说不情之请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是一般的事情?

史嵩之对贾似道的谨慎之举不以为意,正色道:“年后师宪南下,老夫想让犬子宗晟跟随师宪一同南下广州,犬子太过疲懒,老夫想让他跟在师宪身边多多学习锻炼一番,不知师宪可否代老夫看护一二?”

把史祥带到广东去?贾似道微愣。

史嵩之这样做的目地如果贾似道再看不出来,他就不用再混了。只是,史嵩之下这样的重本来示好自己,想要得到的回报想来也不是太轻松的事情啊。

贾似道很清楚,虽说史嵩之对史祥颇有微词,甚至是责骂居于多数,可是他对史祥却还是极为看重的。毕竟,史珍香是个女人,史祥再如何也将会是他唯一的继承者。

按照史祥的年纪,其实早就可以蒙荫入仕为官的了,不过史嵩之却是一直没有让史祥蒙荫,自然是想要让史祥通过科举堂堂正正的迈入仕途了。

像贾似道这般,先是蒙荫入仕,做了个小吏然后又参加科举得中进士的,却是很少。毕竟,勋贵豪门都清楚,蒙荫入仕之后的仕途毕竟有限,而能选择蒙荫入仕的基本上都是自觉科举无望的豪门子弟,早些入仕打熬一番混混资历,日后也许还能勉强再晋身几步。

可是蒙荫入仕的人,仕途之路终究有限,若想要真zhèng

的成为那高居朝堂之上的人上人,唯一的选择也只能是正儿八经的通过大宋朝的科举得中进士,唯有这样的一条道路才能让仕途走的更远。

当然,贾似道却是个个例。先是蒙荫,然后又发奋图强的考中进士,也算是一个异数了。当然,他这各进士,却是因为贾贵妃的关系,让朝中不少人都在私下议论名不符实。

史祥在广州,跟史祥不在广州,其实对贾似道的影响都微乎其微。毕竟他又没有想过要谋逆不是?至少目前没有那个想法吧。

史嵩之的态度已经展现了,贾似道知dào

如果自己再不上道的话,两人之间这盟友关系怕是就要凭添龃龉了。

“既然史相如此信任似道,似道若是再推辞,就显得似道有些不识抬举了。只要似道在广东一日,定然不会让宗晟受任何委屈。”

贾似道抱拳对史嵩之一礼,正色应道,算是答yīng

了史嵩之的这个要求。

史嵩之老脸上露出满yì

之色,若仔细看就会发xiàn

,这时候的史嵩之倒更像是一个恶作剧即将得逞的窃喜。

贾贵妃给赵昀生下了赵维,宗室那些巴望着赵昀不会有后、想要凭着子贵的人如意算盘尽皆落空,只要赵维不出意wài

,带到赵昀百年之后,贾氏一族的地位可以预料的是只会越来越高,而不会有任何的疑议。

虽说相对于那九五之位来说,血亲实在算不得什么,可是有些时候却又重yào

无比不是?

史嵩之看的很清楚,莫看现在贾似道因为年龄、资历以及踏入官场尚浅的种种原因,对史氏一族还有颇多倚重,凭贾似道的手段怕是不需yào

十年,就能跟经营数代百年之久的史氏一族相抗衡了,若是史氏一族继xù

走下坡路的话,怕是今后史氏一族需yào

贾似道要更多一些。

将史祥放在贾似道身边,跟着贾似道南下广东,能够让史祥跟着贾似道学一些东西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就算是真学不到什么也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表明了他跟贾似道结盟的坚定态度不是?

贾似道没有跟他打过任何招呼就选择离开临安城,就算他真的不在乎,可是贾似道心中会不会这样想谁知dào

?史祥跟着贾似道南下,却是表明他史嵩之,无论何时都会是贾似道在朝中的坚定依靠。毕竟,史祥也在广东不是?史嵩之再怎样,也不会让史祥跟着贾似道一起倒霉不是?

“父亲大人!”

急促的脚步声遥遥传来,人还没到,声音已经到了。

听到这声音,贾似道抬眼望去,却是史祥到了。只是看他神色中的惊惶和不太齐整的衣衫、不断游移的眼神,显然史嵩之刚刚说的那些猜测,倒是很有可能是真的了。

史嵩之显然也发xiàn

了这一点,许是看在贾似道在跟前,倒是没有直接点出,冷哼一声道:“还不快快见过贾大人!”

“末……末学见过贾……大人!”

史祥稍稍犹豫半响,还是咬牙面红耳赤的对着贾似道躬身行礼道。显然此刻史祥的心情也是颇为激荡的,不然又怎么会结巴?

贾似道看着面红耳赤的史祥,倒是颇为理解此刻史祥的心情。

不过短短年余不到的时间,当初在身份上还差了他几条街的人,如今却是已经远远将他甩在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甚至于自己的父亲还要逼着给当初不太看得上的人行礼,这样的滋味却是让人不太好受啊。

“史相,似道同史相之间是忘年之交,跟宗晟兄却也是同辈相交,实是不必如此!”

虽说史祥真的行礼了,不过贾似道并没有真的傻傻的站在原地受他这一礼,退后几步让到一边,对史嵩之正色道。

“师宪,老夫并没有他意,古人云,达者为师。师宪无论何事,都远远超过犬子良多,甚至于老夫都是远远不及,老夫只不过是在年岁上占了师宪一些便宜罢了。若是师宪不嫌弃,以后就叫老夫一声叔伯罢了!”

史嵩之本就是个高傲之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心甘情愿让自己的儿子以师礼对待贾似道?当然这并不是说贾似道补能做史祥的师父,而是其它主动和被动的关系。

就算是他有求于贾似道,史嵩之也不想做的那么明显落人口实乃至为人说道,既然贾似道已经开口说跟史祥要同辈相交,史嵩之却是不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了。

贾似道略一沉吟,洒脱的对着史嵩之躬身一礼道:“似道,见过史叔父!”

第291章 长街染血(一)

清冷的月光洒落,衬着早早就落下的霜露,尽犹如初冬的第一场小雪已经落下一般。许是入冬天气渐寒的缘故,往日里即便到了夜间也是热闹非凡的临安城御街,却是行人寥寥。除了寥寥几家的酒馆因为还有人在喝酒没有关门外,御街两边的绝大多数店铺却都是早早的就关门歇业了。

空寂的大街上,清脆的马蹄声踢踏踢踏,格外的清晰。一顶青色的小轿,在四名骑士的护持下晃晃悠悠的自银装素裹中走来,吱吱呀呀的声音混着踢踏的马蹄声却也有别样几分滋味。

贾似道斜躺在晃悠前行不甚舒服的小轿里,很是有些昏沉欲睡之感。他刚刚从史府出来,这是在回贾府的路上。今天的晚宴,并没有出现让贾似道认为很棘手的问题,也许是知dào

他去意已决,再无回头余地,所以无论史嵩之也好,还是后面赶来的郑清之也罢,在晚宴中谈论最多的反而是如何让贾似道尽早在广东站住脚,反而对贾似道最担心提及的朝中局势甚少触及。

显然,无鸥鸟是郑清之还是史嵩之,都很清楚,虽说贾似道的突然抽身对他们带来了不利的因素,却是也很明白,让贾似道在广东站稳脚跟,对他们同样也有很大的帮zhù

,毕竟朝廷内外,本身就是一体。分则两害合则两利的道理,他们两个人还是看得很是透彻的。

没有了让贾似道很是倒胃口的朝中话题,这个晚宴自然是宾主尽欢。只是让贾似道感觉意wài

的是,从进门那次跟史珍香的偶遇之后,整整一个晚上,史珍香竟然没有再出现,甚至连晚宴都没有参加。

虽然心里纳闷,不过史嵩之既然没有提及史珍香,贾似道做为一个有妇之夫自然也不可能做出主动去追问一个未出阁的大家闺秀下落这样的无礼之举,再说了史珍香不来找他的麻烦,他到也落个省心,只是,心中到底是作何之想,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到哪了?”

这轿子实在是颠的人好生难受,贾似道无奈坐直了身子,揉了揉额头道。也亏得史嵩之虽说不醉不归,却也没真的跟郑清之两人拿着贾似道可劲的灌酒。

“回大人,再过三条街就可以回到府上了。”没有骑马,亦步亦趋的跟在贾似道小轿右侧的王柄听到贾似道明显带着疲累的话音,连忙凑近前低声应道。

“嗯……”

贾似道揉了揉脑袋,本来他还想着要是远的话就下来走走也比在这轿子里颠来颠去舒服,不过王柄的话却是让他只得将这个念头打消。

“大人,夜深天寒,要不要末将去买些醒酒汤暖下身子?”

似乎感觉到贾似道的犹豫,王柄试探着问道。贾全儿被贾似道遣回去送信给徐若曦了,莫夜做为大理国使节,跟贾似道虽然私谊甚好,不过显然是不能一直当做跟班来用的;当初赵昀给贾似道的四大内殿直禁军护卫,木暖还在孙奎那里,周博和裘裳做了市舶总司指挥司副指挥使,也算是高升了。

贾似道身边的四大护卫,如今也就剩下王柄一个人还在贾似道身边了。不过王柄对这样的现状倒是没有太多的想法,反而对这样的一种状态很是满足。他很清除,除了功夫上跟木暖三人差不了多少外,其它种种,他自觉跟木暖、周博、裘裳三人相比实在是差的太远了。

如果说最开始的时候,王柄还有心想要在仕途上更进一步的话,那么经过北上之行险些弄得孙奎彻底跟贾似道撕破脸皮之举,却是让他彻底的熄了那份心思。

现在,王柄也算是看清楚了,他做不来官,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不过他很清楚一点儿,那就是周博、裘裳等人能像今天这样飞黄腾达,都是因为有贾似道的缘故。而对贾似道的为人,跟在身边这么久了,王柄也算是大概了解一点儿,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用心做事,按照贾似道如今的势头,他将来光宗耀祖的日子并不会太过遥远。

“唔……”

“王将军!”

跟在小轿后面的一个骑士突然策马紧走两步翻身而下,靠近王柄低声道,却是将贾似道的话给打断了。

“嗯?何事?”

听到身后带着些许焦灼的话语,王柄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妙之感,回头低喝道。这四个护卫,是在贾似道回到临安城赵昀得知贾似道曾经就在皇城根险些被人暗算之后又新遣派给他的,毕竟木暖四人如今也就剩下王柄还在贾似道身边,而曾经救了贾似道一命的莫夜身上可是还有大理国国使的身份,不管莫夜跟贾似道之间的私交有多好,就算莫夜自己不在乎,可是赵昀不能不在乎不是?堂堂大宋朝的重臣,皇亲国戚,却非得依靠一个异国之人来保护,这要是传出去,大宋朝脸面何存?

更莫说,因为莫夜大理国使的身份,本身就有着诸多的不便,显然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贾似道身边。所以,在贾似道回到临安城、知dào

有人要对贾似道不利之后,赵昀第一时间就从专门护卫他的禁军亲卫中亲自挑选了四个高手派到了贾似道身边专门保护他的安全。

从心里来说,王柄对这四个新来的禁军高手,很是警惕,他很清除,这四个人无论功夫还是其他本事都要好过他,他只是占了先来一步的便宜罢了,不过虽然心中很是警惕会被人比下去,王柄并没有做出那嫉贤妒能的无脑之举,而是主动跟四人打好关系。

“将军,这街面上有些安静的过份了!”

骑士并没有随着王柄的转身而后退,反而朝着贾似道的轿子更靠近了些,沉声道。另外三名骑士此刻也已经从战马上下来,并且将小轿拦了下来。

听到这话,王柄心中陡然一惊!王柄虽然对这四个新来的人心中抱有警惕,却不会怀疑这四个高手的专业程度,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可都是保护赵昀的。

“出了什么事?怎么停了?”

感觉到小轿停下,贾似道掀开轿帘讶然道。

“大人……”

“嗖嗖嗖!”

骤然响起的箭鸣之音将王柄剩下的话瞬间全部堵了回去。

“有刺客!”

王柄凄厉的高呼,响彻空寂的临安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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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 长街染血(二)

王柄的这声凄厉呼号声和那传来的利箭呼啸之音,让昏昏沉沉的贾似道瞬间清醒。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苦苦追寻了数月之久想要他性命的幕后黑手,竟然已经是胆大包天到如此境地。

清醒过后的贾似道,听那漫天的利箭呼啸之音,出现在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而是惊讶这些刺客怎么会这么大胆!

他很清楚,如今这些想要他性命的人,跟当初刺杀孟珙的孙奎等人不同。孙奎等人本身就是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绿林大盗,至于自己,除了政争上有些敌人或者说朝堂上因为种种原因得罪过一些他知dào

或者不知dào

的敌人外,贾似道自认在过去的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里,他虽说跟一些士子、纨绔有些小私怨,却是大多都是因为一些小事,譬如为了某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产生的麻烦,这样的小麻烦,怎么也到不了雇凶要他性命的地步。如果仇怨真的结的有那么深的话,估计他早就死过无数次了。

那些真zhèng

想要他性命的人,第一次刺杀只派了一个人来,最终因为有莫夜而功亏于溃。显然,那些人在临安城汇总行事也是心有顾忌的。

毕竟,这里是临安城!

毕竟,这里是大宋朝的帝都所在!天子脚下!

可是此刻那漫天的飞箭厉啸之音很清楚的告sù

贾似道,这已经不是什么刺杀了,而是光明正大的伏杀了!

“保护大人!”

最先提醒王柄的那员骑士听到利箭呼啸的声音,紧随着王柄高呼道。嘴上喊着,刘猛手中的动作却也不慢,顺手一拉却是已经将身后的战马拖到了小轿一侧。

显然,面对这听声音就知dào

肯定数目不少的箭雨,即便武功高强与他,却也不敢肯定有绝对的把握能将这些羽箭全部挡下!

贾似道不是他,只是一个文弱的书生而已,恐怕小小的一只羽箭就能够要了他的性命。而这还是羽箭没有染毒的情况下,若是涂有剧毒……

结果,刘猛已经不敢想像。

见到刘猛如此,其余三个禁军亲卫却也是反应飞快的将胯下的战马拖到了小轿附近充作了屏障和肉盾,而王柄此刻却也是顾不得别的逾越,探手一把将贾似道从轿中拉了出来,紧紧护在身后。至于那些个轿夫,却是没有任何人在意他们的死活了。当然,王柄等人甚至连自己的死活也不敢保证,又哪有精力去顾得上这些遭受池鱼之灾的轿夫?

“放号箭,求援!”

刘猛嘴上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未停,抬手袖中一点儿火光已经迅疾的腾空而起。

“砰!”

那火光升至数十丈的高空轰然爆开,鲜艳的橘红色火花四溅飞出,在深邃的夜空下格外的刺眼。

“砰砰砰!”

刘猛放出的红色烟花号箭还在夜空中奔腾,又是三团一模一样的鲜艳橘红色烟花先后爆开,四团红色的烟花,将临安城的夜空都映照成红色,格外刺眼,想必即便隔着十数里地也都能看到在那半空中爆燃而起的鲜艳红芒。

站在王柄身后的贾似道看到半空中爆开的四团经久不散的红芒,心中若有所思。

他在襄阳城的时候,并没有见过孟珙的京湖军用过这样的方式来传递讯息,大多都是用鼓声或者令旗来传递信息。而刘猛四人的身份他自然很清楚,想来这是禁军亲卫手中独有的传递讯息或者是告警的一种方式了。只是没有想到他们四人离开了赵昀身边,身上竟然还能带着这些东西。

贾似道自然不会知dào

,这是赵昀特意给刘猛四人留下的号箭,就是担心贾似道会再遭遇刺杀。这号箭,代表意义可是非同一般,它代表的是大宋朝最高级别的求救讯号,除了赵昀和后宫的嫔妃们外,就连荣王赵与芮也没有那个资格享shòu

的。

就这点儿来说,贾似道这待遇应该也是大宋朝的独一份了。

王柄和刘猛四人都是久经阵仗的老手了,从那来袭的呼啸之音中就知dào

,这射来的数十支羽箭都是弩箭射出。弓箭在民间也许还有一些,不过弩,却是大宋律法严禁在民间使用的。能在大宋朝的都城中拥有如此数量的弩箭,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不正常的一件事情。

数十支弩箭瞬间及至。

首当其冲的是那四个已经被吓傻了的轿夫和充作肉盾的四匹战马。弩箭撕裂人体钻进血肉中的噗嗤之音不绝于耳,四个轿夫和四匹战马,甚至连惨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已经被蜂拥而至的弩箭给生生射杀!

“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却是在外面围成一团将贾似道护在中央的刘猛四人在清理剩余的弩箭了。王柄一手持刀,一手拉着贾似道紧张的四顾着,任何一支漏网之鱼,都有可能要了贾似道的小命。

连续两声沉沉的闷哼传来,却是已经有两名护卫被弩箭入体。好在,不是要害,两人闷不作声的将插在手腿上的弩箭给拔出,随手扔下。

淡淡的血腥气息开始在清冷的冬夜蔓延。

月光下,能够清晰的看到,街道两侧四面八方至少数十个黑影,已经现身,飞快的朝着贾似道六人立足之处掩杀而来。

没有喊杀声,更不会有任何的场面话,那数十个黑影沉默的快速逼近,杀气四溢!

轻轻挣脱王柄抓的生疼的手臂,贾似道默不作声的从怀里掏出一件银色物事,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带,沉默却飞快的将一个个短而圆的筒状物塞进那银色物事中,有低低的清脆金鸣之音响起。

弩箭好在只有一波,见到刺客终于现身,刘猛四人悄然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听到后面的动静,刘猛回首瞟了一眼。

看着沉默且依然站的笔直的贾似道,刘猛眼中流露出几分钦佩和好奇之色。钦佩,是因为在宫中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大宋朝如今最为炙手可热的年青权贵当街斩人脑袋、阵前讥讽蒙古宗王的种种事迹;好奇,自然是对贾似道手中的那不完全版本的大号左轮手枪了。

原本默默盯着四面掩杀而来刺客、手中忙着上子弹的贾似道,对刘猛的眼神似有所感,扭头。刘猛正正对上贾似道晶亮的双眸,不由一怔。

那双晶亮的眸子中,没有惊惶之色,有的只是深不见底的平静!可是就是这没有任何的波动的平静,却让刘猛心中都忍不住阵阵发虚。

蓦然,刘猛就见那年轻权贵突然露齿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银色的月光下闪烁着无法言语的寒芒!

“都捂上耳朵!”

“……什么?”

第293章 长街染血(三)

贾似道的话,让包括王柄在内的几人无不一愣。

捂上耳朵是什么意思?没有看到那些刺客正掩杀上来么?捂上耳朵,能让那些刺客都退去?还是说,捂上耳朵就能杀人?

王柄等人对贾似道这莫名其妙的一句捂上耳朵还是满头雾水的时候,脸上浮现几缕恶作剧般笑容的贾似道,突然动了。

推开身边的王柄,拉开挡在身前的那名禁军亲卫,贾似道已经直面那些全身黑衣蒙着面孔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刺客!

“大人,不可啊!”

王柄和刘猛两人没有想到贾似道会如此胆大,同时急声道。

贾似道没有搭理两人,选择了用实jì

行动来回答他们的话,双手持枪,抬手瞄都不瞄的朝着大姐东侧扑过来的那些黑衣刺客轻轻扣动了扳机。

“轰!”

伴着四溅的火花和白色刺鼻烟雾,一声轰鸣巨响响彻空寂的街道。随着这声巨响,东侧街道上正扑杀而来的十余个黑衣人里其中的一个,突然如遭雷击,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倒飞而出,倒地时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杀意如潮的一干刺客掩杀之势不由一顿。至于王柄和刘猛等人则是在齐齐张大了嘴巴,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那个挺立如山的背影。

几人都是军中高手,虽然贾似道手中的那个大号左轮手枪跟大宋朝如今的火器有太大的不同,所以开始还没有认出来,不过这个时候闻到那刺鼻的火药味道却也知dào

,贾似道手中拿着的肯定是一种之前从来没有在大宋朝军中出现过的强dà

火器。

看贾似道的架势他们也知dào

,这件东西显然是被贾似道随身携带的。联想到今天的种种,不用想也知dào

,在今日的朝会的时候,这位胆大包天的国舅大人肯定也是带着这件威力巨大的火器进了朝天殿……

若是有人想要对皇帝不利……刘猛等人已经不敢往下想了。

对身后刘猛等人的想法,贾似道自然不会知dào

,不过就算是他知dào

了,也不太会放在心上的。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火药燃烧后的刺鼻气息,贾似道有些陶醉的深吸一口。

太过熟悉的味道啊……只是没有想到,这见血的第一枪,竟然会用在这样一种情况下。

短暂的停滞之后,那些刺客却是再次闷声而上,速度比之前似乎更快了那么几分。

贾似道神色不动,双臂凝立如山,拨动左轮,眼神异常冰冷。

“轰!”

“轰!”

……

接着第一枪之后,连续而平稳的轰鸣声,紧接着再次接二连三的响彻空寂的大街,五声轰鸣,五颗子弹,再次带走五名刺客的性命!

弹无虚发!

这不是说贾似道的枪法有多准,而是距离是在太近,而那些掩杀而来的刺客,站位又太过密集才会如此。当然,贾似道苦练的枪法,不是太差也是一方面。

枪里已经没有了子弹,看着仅剩不到十人的东侧刺客,贾似道无奈的轻叹一声,退入刘猛等人的保护圈中。

要是能够直接换弹夹,这些刺客他今天一个人就可以全都杀光了。当然,这样的意淫,他也只能是想想用来安慰下自己罢了。

今天晚上出现的刺客,显然都是死士!原本他还想着借着这大号左轮,将他们的气势都给杀下去,却不曾想,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吓了这些人一下,而这惊吓还是因为声音太大导致的。此刻,在经过最初的惊讶之后,这些刺客却是并没有因为贾似道手中这支威力强dà

的火器而退缩,反而是扑杀过来的速度更快了些。

这倒是让贾似道心中很是有些失望。他很清楚这枪的劣势,那就是一旦这些人都冲上来跟王柄等人厮杀在一起的话,他这枪就没有了多大的用武之地了,若是他胡乱开枪的话,倒是很有可能伤到自己人。

刘猛等人经过最初的惊喜之后,这个时候也是明白了贾似道手中火器的局限。看着四面扑杀过来已经极近的近四十余蒙面刺客,爆喝出声道:“王将军保护好大人,几位兄弟随某家杀贼!”

“杀!”

其余三名始终没有任何言语的禁军亲卫,齐齐爆喝出声,各自一方,朝着扑杀而来的刺客主动迎了出去。

他们很清楚,刺客显然布下的是必死之局,数十名刺客围杀,若是让这些死士近身,一旦他们五个人被人数数倍于他们的刺客给缠住,那么没有任何功夫防身的贾似道,在乱战中绝对没有任何幸免的余地。

所以,刘猛很干脆的选择了主动冲杀,只要四人能将四面的刺客拖住,不让他们有机会靠近贾似道,那么王柄就可能护得贾似道周全,更何况,那位年轻的大人,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啊,凭着他手中的那支火器,再加上王柄的卫护,倒是完全有可能拖到援兵来救。

夜晚下的临安城已经因为那突然出现的连续四枚十万火急的求援号箭,而骚动起来。刘猛能够感觉得到。临安城各处都有巡夜的禁军兵卒,只要能够拖住盏茶时间,今天晚上的局面就将完全缓解。

唯一需yào

考lǜ

的就是他们四人能不能将那些死士给拖住盏茶时间!而且还是在两名同袍已经受伤的情况下!

不过,此刻还有别的选择吗?

看着扑杀而出的四人,贾似道装填子弹的手猛然停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只是速度似乎比之前更快了些!

惨烈的厮杀,在双方接触的瞬间就迸发出最为凄美的血色。

刘猛四人不愧是赵昀身边千挑万选的高手,一个照面之下,雪亮的刀芒中,七八道人影喷洒着鲜血倒飞而出,却是早就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息。

这七八个被杀的刺客中,刘猛一人就斩杀了三个。剩下没有受伤的那名亲卫斩杀两个,也就那两个受了箭伤的亲卫斩获较少,各自斩杀一人而已。

“拦住这四人,其余人随我去斩杀目标!速速完成任务!”

接阵就死伤数人并没有让这些刺客有半分的动摇,而是更加凶猛的朝着刘猛四人扑杀而上。没有惊天动地的喊杀声,甚至连临死前的惨嚎都没有,发生在这临安大街上的惨烈刺杀,倒更像是一场无声的电影!只是这无声的电影,却被一声飘忽不定的粗豪之音所打破。

显然,这人就是这批死士的首领了!

听到这声音,一直没有安静的注视着战局的贾似道,眼神猛然一亮。毫不犹豫的抬手朝着身后左侧就是一枪。

“轰!”

伴着枪响,一名正扑杀过来的死士倒地而亡。

同伴的死并没有让其余的死士有半分的动摇,又有三个死士从贾似道后方扑来。那名负责牵制的禁军亲卫,此刻却是已经陷入死士的包围圈中,见到此种情况,不由大急,拼命的左冲右突,却是不仅没有能冲出包围圈,反而让身上的多了几道伤口。

“你们四人只需拖住这些人,有漏网之鱼莫要担忧,休要做无谓牺牲!”

贾似道见状眉头微皱,却是第一次开口说话了。

“嘎嘎,都说贾大人爱惜下属,如今得以亲见,果真是名不虚传。不过,贾大人如今可是自身难保。某家会将它们都送下去陪你的!”

先前说话之人,阴恻恻的接口道。

“轰!轰轰!”

回答他的是贾似道连续的三发子弹,再次将扑过来的三个刺客给放到。一个刺客并没有伤到要害,却是整条右呗贾似道一枪打断,仆倒在地惨嚎不已。

“呱噪!”

对这血淋淋的场面贾似道纹丝不动,淡淡的吐出两字。

一道身影猛然自刺客中弹出,变换着身形迅疾的朝着贾似道立足之处扑来。贾似道想也不想,抬手就是一枪。那人显然是个高手,脚下一挑,却是将那还在地上抱着大腿哀嚎的刺客给踢了起来挡在身前。

铅丸贯体,那名哀嚎了半天的刺客终于是没了声息。不过,也正因为他,那名扑过来似乎是这批刺客首领的黑衣人却是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丝毫不停顿的朝着贾似道扑杀而来。

贾似道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脸上第一次流露出惊慌之色!

“嘿!没有火弹了吧!”

同样阴恻恻的声音带着几分得yì

之色。显然,这刺客首领却是一直在数着贾似道手中左轮手枪的子弹,所以才会选在这个时候扑杀而来。

王柄一声不吭的闪身而出,准bèi

迎下这刺客首领!

临安城中,已经从宁静中苏醒过来,隐约有数不清的喧哗之音顺着那冰凉的冷风传来,似有越来越近的趋势!显然,因为那四道求援的号箭,整个临安城此刻都已经动了起来。

四方,同时有数个刺客不计生死的朝着身处人群中拼命搏杀的刘猛四人扑去,显然这些死士也都明白,此刻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只要拦下王柄,贾似道身边就将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他们的首领取下贾似道的人头。

措手不及之下,刘猛四人虽然将那以命搏命的死士给斩杀,身上却是都多了几条伤口,最为关键的是却是失了先机已经无法拖住所有人!

似乎被那首领的杀气所摄,贾似道慌忙掏出怀中的装有子弹的锦囊,手忙脚乱的给手中的手枪填装子弹,却是不慎将锦袋失手掉落在地,满袋的子弹滚落一地,贾似道手忙脚乱的捡着地上掉落的子弹。

“哈哈哈!”

蒙面的刺客首领见状阴霾的双眼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欣喜和残忍之色。

数个死士已经突pò

刘猛等人的防守,齐齐朝着贾似道立足之地扑来。

第294章 让我做个明死鬼如何?

蒙面刺客首领看着惊慌失措的贾似道,双眼中露出猫戏耗子般的残忍之色。之前这贾似道表现的如此镇定,如今却是都解释的通了,不过是装模作样的故作镇定而已。

原先寂静的临安城已经沸腾起来。肉眼可见的,四面八方都有无数的火光正在飞速的朝着这处街面上接近着,隐约有马蹄的轰鸣之音和刀剑相交的金鸣之音随风传来。

蒙面刺客首领知dào

,前来驰援贾似道的援兵很快就要到了。他们千算万算,却是怎么也没有算到赵昀竟然将他身边的贴身亲卫都派给了贾似道,而且还将那大宋朝独一份的最高告急号箭也给了那四个亲卫携带。

眼下的情况是,就算是他们取下了贾似道的人头,面对蜂拥而至的大宋军队,想要全部全身而退已经是一个奢望。可以预料的是,如贾似道这样深受赵昀宠幸的重臣若是被刺杀身亡,那么对整个大宋朝来说都会是一场天大的地震,更不要说,贾似道的姐姐贾贵妃前不久才给赵昀诞下了龙子。

那个时候,他们这些人将会面临大宋倾国之力的追索,必然要选择抛出一些人来平息赵昀乃至贾贵妃的怒火。没有人想死,虽说他们这些人从接受今天这个任务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可是好死不如赖活着不是?

所以,蒙面刺客首领此刻对贾似道的恨意那是倾尽长江水也是无法洗刷的了,更不要说,先前就是这样一个窝囊废样的角色仅仅靠着一把怪模怪样的火器,就射杀了不只十余个他手下的兄弟。

这样一个外强中干的货色,真的需yào

如此慎重对待吗?真的有必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来取他性命么?这首领不知dào

,他只知dào

上面下了命令要取他首级!

王柄还没有扑到这蒙面刺客首领的身前,就被后面赶过来的两个死士给缠住,只能怒吼着眼睁睁看着那刺客首领越过他朝着贾似道扑去。

此刻,贾似道手中最大的依仗那支火器已经没有了任何子弹,他身边也没有了任何护卫的人,而看贾似道惊慌失措的样子,显然是不可能在那刺客首领取下他脑袋前将子弹上好的了!

王柄的怒吼让刘猛等人心中齐齐大惊,挥刀逼退身边的刺客,刘猛回头遥望,顿时吓得几户肝胆俱裂!

场中,贾似道孤零零的一个人,茫然失措的在地上找着散落的子弹,而那刺客首领却是慢悠悠的朝着贾似道行去。显然,今天的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在他们五人都被纠缠分身乏术的情况下,除非有奇迹出现,不然贾似道断然是没有幸免的余地了。

所以,那刺客首领竟然也不着急了,而是以一副猫捉耗子般的姿态戏耍贾似道,好好kàn

看贾似道惊慌失措甚至吓得尿裤子的丑态罢了!

刘猛、王柄等人心急如焚,却因为身边死士悍不畏死的扑杀而始终无法冲出包围圈。若是以命换命倒也可以,关键是刺客还有二十余人,他们几人都死了的话,贾似道那是更没有幸免的余地了。

蒙面刺客首领已经走到距离贾似道立足之地不到十步远的地方,却是停下不前了。一支小巧的手弩出现在他手中,数寸长的弩箭在月光下闪烁着夺人心魄的寒芒。

完了!

王柄、刘猛等人见到此景,心中齐齐哀叹一声,整颗心瞬间都沉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嗖!”

一直蹲在地上摸索子弹的贾似道起身,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举动,顺手却是将手中的那支大号左轮手枪朝着那端着手弩对着他的蒙面刺客首领狠狠的砸了过去。

“嘿嘿!”

那刺客首领最初的时候以为贾似道火枪中又有了子弹,心中大惊之下险些手一颤将那弩箭给射了出去,毕竟贾似道手中那支火器的威力,他虽然没有领教过,之前却是看的很清楚,不仅威力大,而且发射速度也是异常的快。

不过,待到看清贾似道丢出来的是他手中最后的倚靠那支颇为怪异的火枪之后,却是心中瞬间大定,探手之间却是直接将那大号左轮给接到了手中,怪笑着把玩了两下,收进了怀中。

这支火器显然是大宋朝最新的火器,若是能够带回去交给主上,少不了又是一件大功,毕竟今天的刺杀,他因为情报不明显然会损失惨重,死士不是那么好培养的,也正好用这支火器来将功折罪了。

阴笑了两声,似乎感觉对这样一个窝囊废还保持着这样的安全距离拿着手弩,实在是有些自降身份,蒙面刺客首领不动声色的却是将手弩也收到了身后,不过他的手并没有一并收回来,显然,他也是一个异常谨慎的人,虽然他自觉自己的这种谨慎用在已经没有任何倚靠的贾似道身上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一直以来的习惯,依然让他还保持着这个良好的习惯。

毕竟,这种谨慎在之前,可是无数次救了他性命!

蒙面刺客首领,缓步朝着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的贾似道行去。他最喜欢看的就是人在临死之前的那种绝望和惊恐之色,如贾似道这样位高权重的权臣,而且还是那样年青的权臣,若是今天晚上没有死,未来的大宋朝,必然会有他一席之地的吧。

这让他更有一种成就感!毕竟,扼杀天才,虽然这天才其实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可是却也是他到目前为止斩杀的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了。

他想要看到贾似道求饶,看着贾似道跪在他面前,看着贾似道痛哭流涕,最后慢慢扼杀他的那希望……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很美妙的啊。

他最终在距离贾似道只有五步之遥的地方站定!这样一个距离,他分分秒都可以杀死如贾似道这样的文弱书生无数次!

“贾大人,若是跪下来求我,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哈哈!”

他清楚的看到,在听到他这句话之后,神色强作平静可是眼中依然难掩惊惶的贾似道,眼中陡然迸射出璀璨的光芒!

在他看来,这就是贾似道的心中的惊喜之色了。

“真的?”

“现在,贾大人还有跟我讨价还价的余地吗?哈哈!”

蒙面刺客首领笑的畅快之极!

“想我贾某人,在朝中平步青云无往而不利,今天你既然来了,不会放过我的,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只要你告sù

我谁派你来的,让我做个明死鬼,我可以满足你心中的那点儿……变态嗜好,给你跪下又何妨?你以为如何?”

第295章 是赵师弥还是乔行简?

“秃雷大人,目的已经达到,临安城内的禁军马上就会赶到,若是再不让那些死士撤tuì

,怕是到最后他们一个人也走不了了啊。请大人下令!”

距离贾似道被袭之地不过十余丈远的一处酒楼楼顶上,赵胜看到秃雷身边的护卫首领欺近贾似道,并且还用手弩对着贾似道的时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踌躇半响终于还是忍不住出声道。

这秃雷就是前不久统兵攻入四川的蒙古大将秃雪的胞弟,同时也是这一次的蒙古议和使团中的副使!如果贾似道在这里的话,自然一眼就能认出来,这秃雷就是他那次从皇宫出来看到的两个骂咧咧的蒙古人之一。

赵胜虽然表面上是劝诫之言,可是话里话外的语气却是已经类似下命令了!

论身份的话,自然是要比他这个蒙古国安插在临安城中的谍报头子要高的多,不过赵胜却也不太怵他,他身后同样也有贵人。

只是因为这一次秃雷是带了宗王口温不花的手谕来找的他,而他呢也接到了身后那位贵人的来信,命他全力辅助秃雷完成这一次的任务。

赵胜收到的指令是,协助秃雷完成一次对贾似道的刺杀,而那位贵人在来信中也说的很清楚,那就是最好是不要伤到贾似道更不能伤到他的性命!

不过,看秃雷手下那名突然冒出来的护卫的动作,显然却是有取了贾似道性命的意思,赵胜这么能不急!

秃雷看着十余丈外异常激烈却始终无声无息的厮杀,头也不回的道:“这些人都是王爷身边的死士,而且都是从宋人中挑选训liàn

出来的,死对他们来说,并没有赵大人想像的那么可怕!当然,只要赵大人将他们运进城的时候处理的够干净,宋人也绝对不会查到赵大人身上的。”

听到秃雷的话,赵胜如遭雷击,顿时呆立当场!

虽然秃雷没有明说,不过赵胜已经听出来了,秃雷接到的来自宗王口温不花的命令显然是要在今夜取了贾似道的性命!

既然宗王口温不花想要取贾似道的性命,那么何以他背后的那位贵人给他来的是那样一个不能伤及贾似道性命的命令呢?

显然,要么就是秃雷在说谎,要么就是宗王大人在某些方面欺骗了他身后的那位贵人,所以才会有这样两种截然不同的命令!

若说秃雷假传口温不花手谕,赵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那么,似乎唯一的解释就是,就只能是后者了!

该怎么办?

赵胜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进退似乎都将是万丈深渊!

没有回头的秃雷似乎很清除赵胜此刻的心情,继xù

道:“赵大人是明白人,这些年大人为我蒙古送去了不少大宋朝的绝密情报,宗王大人很是欣慰,宗王大人命秃雷告sù

大人,此间事了,赵大人就可以回蒙古了,若是赵大人原意,从今以后就跟在宗王身边办事!赵大人,可不要辜负宗王大人的一番美意啊!”

说到这里,秃雷停顿了一下继xù

道:“下面那些人,除了我身边的那名护卫,其余人等却是不知dào

他们是在为宗王大人办事的!”

听到秃雷的话,赵胜心中一惊,随即慢慢镇定下来。

事情果然是这个样子的。

赵胜心中有些苦涩,如今的情况是,出手的人都是口温不花的人,他只是从旁协助,甚至为了安全,今夜也就他一个人来了这里,好在后面撤tuì

的时候收尾。赵胜知dào

,他此刻就算是想要阻止,也是根本无能为力的。

不过,投入口温不花麾下,却是绝无可能的。若是他什么都不做,也许还有一条活路,那位贵人顶多也就是责罚他一番而已,可是要是他真的转换门庭投入了口温不花麾下,那么不仅他,甚至他所有的血亲,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赵胜很清楚,那位贵人看似好说话,实则却是最恨背叛!他不认为,口温不花真的会为了他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跟那位贵人翻脸!

想来,之所以秃雷如此说,怕还是因为他们自己也知dào

贾似道在如今的大宋朝所代表的分量该是何等重yào

,一旦贾似道身死,没有他这个在临安城经营了好些年的地头蛇相助,怕是那些个死士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出这临安城。

“小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宗王大人美意,小人却是万万不敢当的!今日之事,小人会详细禀报于殿下,还请秃雷大人莫怪!”

秃雷回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赵胜:“既然赵大人不肯屈尊,宗王大人自然不会强人所难。至于上禀殿下,本就是赵大人分内之事,宗王大人自然不会怪罪!不过,这善后之事,还需yào

赵大人多多费心了!”

“秃雷大人放心,小人定会竭尽全力送宗王大人的亲卫出城!”

……

空寂的长街上,血腥气息渐渐开始变得浓郁!

变态的嗜好?

蒙面刺客首领听到贾似道的这句话,不由一怔。随即眼中露出几分阴狠和愤nù

之色,虽然不知dào

那所谓的变态的嗜好是个什么意思,不过直觉告sù

他,定然不会是什么好话。

这个外强中干的小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依然不忘逞那口舌之利。用一些粗人听不懂的拗口话来变着法占便宜,这大概就是所有读书人身上的一个通病吧,总是那么的让人生厌。

“啧啧,贾大人,说你胖你还真喘起来了!到了如今这步田地你还当你是在大宋朝中可以翻云覆雨的贾大人吗?哈哈,我只需yào

动动手指就可以掐死你,你还有什么资格来跟我谈条件?”

蒙面刺客首领看着贾似道冷笑道,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在取下贾似道的脑袋之前,一定要好好羞辱一下这个到如今还在自己面前装腔作势的窝囊废,看着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在自己这个无法在人前露面的人面前痛哭流涕的跪地求饶,该是多么让人兴奋的一件事情啊。

仅仅是想像,已经让这蒙面刺客首领忍不住兴奋不已了。

“如果你现在跪在某家面前哀求某家,某家说不得还能给你一个痛快!不然……嘿嘿……”剩下的话那蒙面刺客首领并没有说完,不过话中的意思却是很明白不过了。

若是贾似道不给他跪下,那么他肯定会在取下贾似道脑袋之前,狠狠的折磨羞辱贾似道一番的。

听到这蒙面刺客首领的话,贾似道极为捧场的在脸上露出惊恐之色,似乎是惊吓过度,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一脸悲愤的看着他,突然看着那蒙面刺客首领诡异一笑。

“是赵师弥还是乔行简让你来取我性命的?”

第296章 我有三支枪好不好的!

临安城内,那漫天的火光已经越来越近,纷乱的脚步声伴着铠甲兵器相撞的铿锵之音已经清晰可闻。空气中,似乎已经带上了几分焦灼的气息。

王柄和刘猛等人在那些死士的拼死搏杀阻拦下,虽然怒吼连连,左冲右突不断,甚至不惜以伤换命,可是最终的结果除了让他们身上多了许多鲜血淋淋的伤口和让那衣刺客在地上多躺下了七八人外,却是始终未曾突pò

那些刺客的围堵。

最初受了箭伤的两个禁军亲卫,因为连续的激战,如今也只是在那些刺客手下勉励支撑,动作已经远不如先前那么骁勇,一旦他们失手,那么面对那些杀人如砍柴的杀手们,下场只能是被乱刃分尸。

贾似道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他和那蒙面刺客首领之间先前勉强还算的上轻松的交谈气氛,瞬间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你怎么知dào

?”

那蒙面刺客首领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一愣,随即脱口而出道。说话的同时,这蒙面刺客首领阴狠的双眼飞速的连续眨了几眨,配着那蒙面的黑布,竟然让贾似道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几分怪异的萌萌哒之感。

好吧,这样一个想要取自己脑袋的人,手上不知dào

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跟萌萌哒显然是绝对不可能沾边的。

说完这句话,蒙面刺客首领就看到,距离自己不过七八步远、前一刻还在畏畏缩缩甚至恨不得双臂都抱在胸前一副小受模样的贾似道突然再次对他笑了。

笑的莫名其妙,笑的诡异无比!

“好吧,现在我肯定了,是口温不花想要我的脑袋。”贾似道看着他淡笑着吐出一句话,让这蒙面刺客首领瞬间呆立当场。

不过这蒙面刺客马上回过神来,阴笑着道:“果然牙尖嘴利,现在还在逞口舌之快,当真是不知死……”不过他的话到这里却也嘎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在距离他不过七八步距离外的贾似道翻手间,手中却是已经多了一个模样精致的银色物事。而那黑黝黝的枪口正正对着他!

是那把威力巨大的怪异火器!

胸前的坚硬触感告sù

他,不是那一把火器,而是另外一把!

这贾似道身上竟然还有一把火器!

他一个文臣,一个读书人,怎么比一般的江湖人物还要凶残?怎么可以在身上随身携带着两把威力巨大的火器!而且看模样这两把火器基本上都未曾离过他的身!!

“现在可以跟你说……拜拜了!”

贾似道嘴上说着,手中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慢,毫不犹豫的按下了扳机。

“轰!”

火光四溅中,伴着巨响,蒙面刺客首领血花四溅倒飞而出,最后重重的摔落在地!他露在外面的双眼,除了惊惶之外,更多的却是难以置信还有一点儿疑惑。

那拜拜是什么意思?

见到那蒙面刺客首领终于以一种憋屈的方式被一枪崩掉,贾似道心神放松长长吐出一口白气:“谁告sù

你,我只有一支枪!?我明明有三支枪好不好的!”

今天晚上发生在这临安城大街上的刺杀,可以说是他来到这大宋以来碰到的最为危险的一次了。

上一次在皇城城门外的刺杀,同这一次的相比,显然只是小儿科了。

也许是因为自觉处身在临安城中,又因为今天才主动提出离开临安城,远离临安城和朝堂上的种种是是非非,贾似道感觉那些想要他性命的人,应该不会蠢到会在他已经即将离开临安城的时候,还会想着要取他性命。

毕竟,再怎么说,临安城也是大宋朝的帝都不是?在帝都之中,行刺当朝正二品高官,而且还是皇亲国戚,只要是有个有脑子的人,不管跟他有再大的仇怨,也不会想着捅出这样的大窟窿的。

那皇城门外的刺杀,之所以没有找到任何的线索,甚至从那之后都没有了后续的动作,想来那想要他性命的幕后黑手,在经过短暂的被愤nù

冲昏了头脑之后,已经意识到万一在临安城中杀了他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所以,那幕后黑手才最终熄了手,将那次不太成功的刺杀当作一次警告。也只有这样才解释的通不是?不然贾似道不认为,他会这么久依然找不到任何一点儿的线索。

今天晚上的刺杀,显然刺杀的人安排的是一个必死之局。只是,让贾似道意wài

的是,这条大街,显然不是一个好的伏杀之所,在他印象中,回府的路上还有为数众多的比这条空荡荡而且还是巡逻禁军必经之路的大街要更适合伏杀。

贾似道自然不会自己脑补到认为是因为这大街够空旷,适合弩箭伏杀!只能说,要么就是这批杀手对临安城的环境不太熟悉,甚至是匆忙安排的刺杀;要么就是给他们带路的人留了一手!

弩还有弩箭,在大宋朝是明文禁止民间拥有和携带的兵械,一旦发xiàn

可是能够直接以谋反论处诛九族的。所以,从一开始听到那弩箭的声音,贾似道就知dào

,对方有弩显然只是为了突其不意射杀他手下的护卫,却绝对不可能是用来杀他的。

如此众多的弩还有弩箭,进入临安城,对方很是神通广大,可是这神通广大却也是有个限度的。再怎么说,这里,还是临安城,大宋朝皇帝所在。

要是十余丈外阁楼上的赵胜能够有读心术的话,知dào

贾似道心中所想,怕是会惊的下巴都掉下来!因为,贾似道猜测的尽皆都是他做的、他安排的!

无论是弩箭还是伏杀的地点儿!

一波弩箭之后,大批的杀手出现,显然是印证了贾似道的这个猜测。不过,贾似道却是不敢赌,他很清楚,不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他,在这厮杀中,只要对方手中再留有一只弩箭,就可以要了他性命。

他很珍惜自己的这第二次生命,更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一支弩箭之下。所以,他选择了先发制人,随后示敌以弱,希望能够用自己的脑袋诱惑刺客的首领出现。

亲手斩杀跟弩箭射杀,虽然最终的结果都是他死,不过在这个时代,带来的意义和功劳、荣耀显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好在,他赌对了。

对此,他只能庆幸!

当然,也怪那蒙面刺客首领太过托大,嗜好也太过变态了!这是贾似道的幸运,却也成就了秃雷手下那护卫的不幸。

陡然响起的火枪轰鸣之音,让正在激烈搏杀的刺客和王柄等人双方,同时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停顿!

第297章 老熟人

十余丈外的阁楼上,因为贾似道这突如其来的一枪轰鸣之音,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无论是想要贾似道死的秃雷,还是收到的命令跟秃雷完全不同却对贾似道的死无能为力的赵胜,任谁都没有想到峰回路转之下,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贾似道不仅没有死,而且还用计将秃雷身边的护卫给干掉了!

不过同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的赵胜相比,秃雷显然就不是那么愉快了!也确实,任谁看到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而且还狠狠的反咬猎人一口,估计心中也不会好受吧。

看着下方士气大振的贾似道五个身手极佳的护卫,再看看还在拼死搏杀想要挽回败局的不到十个的死士,秃雷知dào

,今天的这场有些匆忙却绝对有可能成功的刺杀,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赵大人,宋人之狡诈,你也看到了,这贾似道更是奸猾似狐,襄阳城下万般挤兑宗王大人,河北等地叛乱宗王大人料想也有这贾似道插足其中才会酿成如此大患!

当初宗王大人为何亲自领兵南下,赵大人作为殿下的心腹,想来也是知dào

的!此人,若是放任其成长,定然会是我蒙古一族的灾难啊!唉!宗王大人不惜背着殿下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实在是无奈而为之!”

秃雷恨恨的一拳击在窗棱上,不甘的道。秃雷确实不甘,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可以一只手就捏死的人,自己身边那个一直以来办事都极为得力的手下怎么会磨叽了半天,最后还折在了贾似道手上。

如果有可能,他真的很想将那蒙面刺客首领给从地狱里抓上来,问清楚状况之后,再乱刃分尸!

站在秃雷身后的赵胜,脸上露出一个隐晦的笑容,却是没有接话。

他自然清楚,秃雷说出这番话,表面上看是对没有杀了贾似道的不甘,实则是眼见事已不可为,转而想要通过他的口将口温不花下令斩杀贾似道的理由说给他身后的贵人听。毕竟,若是今天杀了贾似道么那么一切都还好说,已经是既成事实的事情,贾似道已经是死人一个了,就算他身后的那位贵人再不满,也不会真的为了一个死人而且还是宋人,就跟口温不花撕破脸皮。

可是结果偏偏却是功亏一篑,贾似道不仅没有杀,还弄得损兵折将,甚至他赵胜还要为秃雷擦好屁股,弄不好还要故yì

送几个弃子出去,来平息大宋朝的怒火!

秃雷这番话,显然已经是想着怎么善后怎么将这件事对口温不花的影响降到最低了。

赵胜虽然人不在金地,却也隐约知dào

,因为河北等地的乱军,素有贤名的口温不花罕见的受到了窝阔台大汉的严厉申饬,若不是北地的乱局需yào

口温不花坐镇早日解决,怕是口温不花这个时候已经被下旨调回大汗金帐受罚了。

当然这只是传言,赵胜并不知dào

是不是真的,不过河北等地的叛乱到如今还没有剿灭他倒是很清楚,不然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出了!

空寂的街道上,连续又是几声轰鸣之音响起,每一次轰鸣声,都让秃雷情不自禁的跟着颤上一下。即便隔着这么远,即便没有亲身体验过那火器打在身上的味道,可是秃雷也能感觉到贾似道手中的火器那巨大的威力。

从蒙古和大宋交恶以来,双方之间大战十余次,平日里的小仗更是家常便饭一般,所以秃雷对大宋朝军中使用的一些火器也是有所了解的,射程短,用时长,威力小,这是大宋朝火器的弊端,显然大宋朝自己也是清楚的,所以军队中的制式兵器基本上还是以刀剑长矛为主,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蒙古才能在跟大宋的战事中屡战屡胜。

可是今天出现在贾似道手中的那火器,显然跟大宋朝以往露面的那些火器截然不同。仅仅是那发射的速度,就让秃雷不寒而栗,如果射程再足够的远……

更多的结果,秃雷已经不敢想像,还是留给宗王大人他们来解决吧!

隆隆马蹄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急!

站在阁楼上,赵胜已经能够清楚的看到,大街两头正在快速接近的那长长火龙!

“秃雷大人,大宋的禁军都来了,我们还是早些走吧,不然等到禁军大军前来,将所有的路口都封死,我们想要脱身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看了看街面上除了完好无损的贾似道和五个血人似得王柄等人外,那些个刺客已经全都躺下了。赵胜心中有些黯然,催促道。

秃雷知dào

这个时候耽搁不得,盯着站在街面中央扭头四处张望打量的贾似道看了半响,头也不回的转身下楼。

赵胜见状,慌忙跟上。

……

大批披坚执锐的兵卒杀气腾腾而来,在看到街面中央的惨状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心神震惊之下却是不由自主的停住了脚步,怔怔的看着一大圈死人中央站着的六个人影!

贾似道身上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倒是王柄和刘猛五人,因为在那蒙面刺客靠近贾似道的时候想要救援他,倒是每个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尤其是那两个之前就被弩箭射中的禁军亲卫,更是摇摇欲坠,需yào

刘猛和王柄扶着才能站稳,

不过片刻功夫,偌大的一条长长街道,就被四面八方闻讯赶来的禁军兵卒全部塞满!

贾似道站着等了片刻,却发xiàn

还没有任何一个统兵将领上前来接话,不由暗皱眉头。

“尔等是何人统兵,还不速速去禀报,让你等主将前来见过观文殿大学士贾大人!”

刘猛心中着急自己的两个兄弟,眼见两人在心神放松之下似乎连站立都已经站不住了,看了一眼贾似道,高声喝问道。

刘猛的话,让堵塞了整条街面的大批禁军兵卒不由自主的一阵骚动!

“末将殿前司都指挥使刘向,拜见贾大人!”

禁军中一阵骚动,却是一员将领匆匆忙忙自拥挤的严严实实的禁军阵列中挤了出来,一路小跑着行到贾似道身前,抱拳躬身行礼道。

见到刘向,贾似道不由莞尔,倒是个老熟人了!

第298章 放一条生路

刘向确实是贾似道的老熟人了,除了眼前的这个刘向外,翰林院医官使同样也叫刘向,同样也算是贾似道的一个熟人。贾似道自觉他跟刘向这个名字还是很有缘的。

在贾似道被赶鸭子上架坐上临安府知府的位置的那个时候,他身上还有另外一个官职,那就是赵昀将原本属于赵琦的殿前司指挥司也给了贾似道,当然那个时候只是为了方便贾似道赈灾行事,而赵昀又想顺势将殿前司这个临安城的主要防卫机构给拿下,所以贾似道才能兼任殿前司指挥司这个位置。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殿前司的原指挥司赵琦实在太不会做人,不是赵昀的嫡系,还想着跟贾似道掰掰手腕。压根就没有看清,贾似道是谁的人。最后落得个闲职的身份,只能怪他自己政治觉悟实在是太低了。

临安城大饥荒,贾似道身兼临安府知府和殿前司指挥司两职,而那个时候刘向就是殿前司仅有的三位都指挥使之一,论身份地位,在殿前司的序列中,三个殿前司都指挥使可以说是殿前司中仅次于前指挥所赵琦的存zài



因为李吉、袁通等人抢掠民女,贾似道一怒之下当场将李吉斩首示众的时候,刘向就是目击者。

在饥荒过后,贾似道算是正式担纲了临安府知府,殿前司指挥司的职位自然也就卸下了。跟刘向从那之后,见面的次数倒是寥寥了。

“原来的刘都指挥使……哦,看本官这记性,该是刘指挥使了。”

贾似道看着躬身行礼的刘向笑着道,边说边蹲下身子,伸手在已经死透了的蒙面刺客首领鲜血淋淋的身体上摸索着什么。

冷冷的冬夜,空气中飘荡着浓郁的血腥气息,路面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众多肢体不全的尸体,还有那时不时没有死透的刺客的惨哼声,现在再加上贾似道笑着在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上摸索,让即便自觉已经见过了很多血腥场面的刘向,也不由得一阵阵头皮发麻。

虽然他早就见识过这位大宋朝历史上最为年轻的权贵高官的手段,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总是笑眯眯的文人,竟然会凶残到这种地步!

刘向不知dào

是该佩服贾似道心智坚韧呢,还是该说他本性就凶残呢!

虽然没有人说在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不过除非那人是傻子,不然就都能看出来之前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情。四支十万火急的求援号箭,数十个躺在地上的黑衣人,还有五个浑身上下基本上没有多少好地方看不清楚人样的护卫,当然还有浑身上下干干净净不知dào

在一个死人身上摸什么的当朝最年轻最为炙手可热的高官,刘向感觉自己的脑袋已经开始大了。

这位如今大宋朝最为炙手可热的主儿,在临安城被人给当街行刺了!而且看那地上掉落的兵械,显然那些刺客还用了弩箭!

数十人携带着利刃兵械的刺客,还有数十具的弓弩,是怎么进入临安城的?

当初赵琦是怎么被赵昀给摘去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的?还不是借着孟珙遇刺、殿前司办事不利的由头?可是相对于孟珙遇刺的事情,今天贾似道遭遇的一切,显然要比孟珙还要恶劣千百倍啊!

孟珙那个时候不过才坐上京湖制置使的位置,而京湖制置使不过是从二品的军职而已。如今的贾似道呢?不说贾似道跟赵昀的关系,抛开刚刚诞下龙子的贾贵妃不谈,仅仅是贾似道观文殿大学士的身份就比孟珙要尊贵的多的多了。更遑论,贾似道跟赵昀和贾贵妃的关系更是任何人都无法忽略的。

刚刚升任殿前司指挥使不过三个月,今天发生在这长街上的刺杀,刘向已经似乎能够看到今晚之后自己灰暗的人生了。

这也幸亏这位年轻的高官没有任何的事情,不然,怕是乌纱不保怕是就会成为他最好的结局了!

看到还蹲在地上拿着件满是血迹的东西在那尸体上擦拭的贾似道,已经进入六神无主状态的刘向眼睛不由一亮!不过这光芒只是持续了一下,就又黯淡下去。

当初对待李吉和袁通奸、淫民女的事情上,刘向很清楚他和稀泥的行为让贾似道当初那是即为的反感,而在李吉被贾似道当众斩杀之后,刘向为了避免被牵连基本上就没有跟贾似道打过多少照面,处处避着他。

好在贾似道似乎也没有功夫理他的这些小九九,大家都过的去也就行了。

刘向知dào

贾似道对他并没有多少好感,更不要说更是因为殿前司的疏忽才险些让他丧命,贾似道不再背后推他一把就谢天谢地了,还指望他拉一把?

蹲在地上的贾似道倒是没有注意站在一旁的刘向那患得患失的神情,摸出被那蒙面刺客首领收进胸前的大号左轮,擦拭着上面沾染的血迹。

“刘大人!”

“末将在!”

“你是打算让殿前司的禁军就这样看着本官还是说准bèi

把本官带回殿前司会审?”贾似道起身,看着刘向笑着道。

“啊……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刘向听到贾似道的话,慌忙躬身连声道。

“那本官遇刺,你在这看着本官做甚?传本官命令,封锁临安城各条道路,派遣禁军严查过往行人,尤其是御街周边的小巷,刺客肯定还有人在暗中窥视,你们来的慢了点儿,这个时候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贾似道微叹一声,他刚刚就感觉有人在暗中窥视,只是现在半天没有再有那种感觉,自然知dào

暗中窥视的人应该是已经走了。

“末将救援来迟,御下不严,以至让大人深陷险境,末将……末将明日一早就会上书向圣上请罪!!辞去殿前司指挥使一职,告老归乡。”

刘向这个时候已经有些认命了!只想着,能平息贾似道的怒火,保住小命就行了,别的,他已经不敢再奢望了!

贾似道听到刘向的话,讶然的抬头!

“末将……如此,大人可还满yì

?末将只求大人能放过末将全家老小,一应罪责都有末将一人承担,请大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放末将全家老小一条生路!”

刘向看到贾似道讶然的神色,却是会错了意,单膝跪地悲声恳求道。

“……”

第299章 决定

看着单膝跪地、凄声哀求的刘向,贾似道神情有些恍惚。

他在这一刻才知dào

,来到这大宋朝不到一年时间的他,原来已经拥有了可以改变一个当朝三品命运的能力。回想当初,赵琦还是这殿前司指挥使的时候,如郑阔这样的副指挥使就能够将他不放在眼里,他还要借着赵昀的大旗来狐假虎威。

如今呢?

堂堂的殿前司指挥司却是跪地哀求他能够放过一条生路。

贾似道这个时候才知dào

,他虽然资历还浅,可是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摆布、小心翼翼求生存的小小棋子了,而是已经参与大宋朝这盘大棋的下棋人了。虽然同郑清之、史嵩之、乔行简、赵师弥等人相比,他只能算是初初登堂入室,不过却是已经能够勉强左右自己乃至一大批人的命运了。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政治上的残酷,似乎更甚。

“刘大人,这是何意?本官并没有说什么吧?刺客想要我的性命,自然有千万种的办法将各种东西准bèi

好。刘大人身为殿前司指挥使,虽说有守土之责,却也不必将任何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不是?若是刘大人,再不遣人将附近都封锁,怕是刺客的同党就都要跑不见了踪影了,而且我的这几个护卫怕是没有死在那些刺客的手中,却是要死在刘大人手中了!”

贾似道收起左轮手枪,扶着刘向笑着道。

“啊……”听到贾似道的话,刘向显然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懵懂的抬头看着贾似道发出干巴巴的惊呼,随即刘向马上就回过神来,心中顿时大喜。

看这贾大人话中的意思,并没有要迁怒与他的意思啊。

“末将遵命,末将遵命,末将这就按照大人的安排在全城严查刺客!”回过神的刘向,由地域爬上天堂,很是有些语无伦次。

“刺客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想来也早就安排好了退路,如今所为无非就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尽lì

就好,更莫说本官已经知dào

是何人想要我这颗脑袋!切记,不要扰民!否则,休怪本官要好好参上你一本了。”

贾似道扶起刘向,在他肩膀上拍拍,开玩笑道。

“末将醒的,末将一定记住大人的话!大人不亏是我大宋朝的扛鼎之臣,心系万民,让末将实在是佩服万分!”刘向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吝啬马屁,赶紧送上。

“什么扛鼎之臣!险些是将死之人!”贾似道说着眼中露出几分冷色,让刘向心中一颤。

刚刚他小心看了一下,这躺在地上的刺客,被贾似道的五个护卫杀死的人顶多也就占一半,而剩余的一些,那身上恐怖的伤口,却显然不是什么刀剑之伤。

那么这些人是怎么死的?

刘向的眼镜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贾似道手中的那柄看起来卖相很不错的银色物事!

“刘将军,赶紧命殿前司的禁军动起来吧,嗯,叫太医来好好医治本官的五个护卫。还有那些弩箭,弓弩想必已经被毁掉了,不过应该还是会有些线索,你好生检查一番吧。看样子,本官是要进宫一趟了!”

贾似道看着刘向身后,淡声道。

刘向讶然的回头,却是见到董宋臣正气喘吁吁的从殿前司禁军中挤出来!

“是!末将这就去办!大人放心!”

……

今夜的临安城,注定会是一个不眠夜!不过这些事情,跟贾似道都无关了。在刘向指挥殿前司禁军开始全城大搜捕的同时,贾似道已经坐上了董宋臣的马车,跟着他前往皇城面圣了。

马车周围,除了董宋臣带来的内殿直禁军外,还有刘向特意派来护卫贾似道安危的一千名殿前司禁军。虽然说,刺客的刺杀已经失败,应该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不过这对刘向来说显然是个拍马屁表忠心的好时机,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的。

贾似道对此,并没有反对。王柄等人不在身边,虽说有内殿直的百余个禁军护卫,可是他也不敢保证那已经走掉的刺客头领会不会再趁他放松心神之际杀个回马枪,毕竟他最大的底牌那两把火枪都已经暴露了,想来下次,那些刺客都会有所防备了。

“师宪没事吧?”

马车内,董宋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贾似道,惊魂未定的道。看他的模样,如果不是贾似道眼神制止,他很有可能会上来上上下下的摸个遍才会罢休。

董宋臣的眼神,让贾似道身上鸡皮疙瘩瞬间起了一身,悄然的挪了挪身子,跟董宋臣保持在安全距离外,贾似道笑着道:“伴伴看似道像是有事的模样吗?”

“那就好,那就好!看到那求援的号箭,可把官家和杂家都吓坏了,好在师宪吉人天相,没有大碍!”董宋臣拍拍自己的干瘪瘪的胸脯,笑着道。

“让圣上和伴伴担忧了。贵妃娘娘不知dào

吧?”贾似道最担心的还是贾贵妃,如今贾贵妃还在做月子,要是受了惊吓,闹将起来,怕是他的东南之行很有可能会横生掣肘。

“贵妃娘娘已经带着小太子睡下了,杂家已经吩咐了宫中的小东西们,不会有人敢多嘴的。师宪放心吧。”董宋臣拍着胸脯道,不过说道这里董宋臣顿了顿,继xù

道:“那些刺客太过大胆,官家盛怒之下,已经在宫中召集百官了。若不是百官阻拦,怕是此刻师宪见到的就不只杂家一人了!”

“圣上召集了群臣?”

“嗯!能有宫中求援号箭的人,除了皇后和贵妃娘娘外,临安城中也就师宪有了,官家看到那红色号箭就知dào

师宪出了事情,情急之下想要移驾出宫前来,杂家无奈,只能将诸位大人请来了!”

“这样啊……”贾似道揉了揉额头,有些无奈。

他早就知dào

今天晚上的事情,想要无声无息的解决是不可能了,可是没有想到赵昀竟然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怪不得城中如此嘈杂,想来除了殿前司,其余如侍卫马军司、侍卫步军司甚至护卫皇城的禁军都动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加上他之前开的那二十余枪,想来明天临安城内必然会是流言遍地飞,想要无声无息的解决这件事情已经是不可能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趁机推一把,将这事情弄得再大点儿吧。一瞬间,贾似道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第300章 大腕云集

皇城勤政殿内,灯火通明。

还没有靠近勤政殿,就已经可以听到勤政殿内那一浪高过一浪的喧嚣之音,如果不是知dào

这是在皇宫,不是知dào

,这确实就是赵昀的勤政殿,贾似道甚至还以为自己到了菜市场。

待到贾似道和董宋臣两人出现在勤政殿殿门口的时候,原本喧闹的大殿内,开始慢慢的沉寂,最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聚焦在贾似道身上。

这些聚焦在贾似道身上的目光,有担忧,有释然,有惊讶,有审视,有幸灾乐祸,同样还有……失望!

大殿上首原本不停在踱步的赵昀,在大殿陡然安静下来的时候讶然的抬头,看到董宋臣的刹那,赵昀脸上神情顿时大变,情急之下急急的往前走了几步,看样子却是心急之下想要迎出来问问董宋臣是个什么情况了。

不过,赵昀的这个动作却是在看到随后出现在董宋臣身后的贾似道却是身子不由一震,紧走两步似乎发xiàn

不妥,才又脚步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贾似道之后,赵昀脸上神色却是不由自主的轻松起来,掉头,缓缓坐上大殿上的龙椅。

这是他今天晚上第一次坐下!

赵昀动作,贾似道自然看在眼里,不管这个姐夫是为了什么才如此,至少这一刻他是确实真的在关心着他,为他的生死而担忧着。

“臣贾似道,参见圣上!”

贾似道没有管大殿两侧那许多的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人目光,大步走进大殿对着赵昀一揖到地朗声道。

大殿上的赵昀这个时候终于确定,贾似道确实是在今天晚上的事情中受到任何的伤害,心中顿时大松,笑着道:“平身吧。”

“谢圣上!”

贾似道起身,在一众群臣的目光注视下,走回左侧空出来的属于他的位置,给一脸问询的史嵩之、郑清之、谢举伯等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就静静的站定不再言语。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赵昀瞟了一眼站在身侧的董宋臣一眼,董宋臣立马会意,靠近赵昀耳边低声耳语起来。龙椅另一侧候着的卢允生看着董宋臣这幅模样,狭长的双眼中微不可查的露出几抹阴狠之色。

“什么?胆大妄为,实在是胆大妄为之极!去将刘向给朕叫来,朕要问问他这个殿前司指挥使是怎么做的,难不成殿前司数万大军竟然连朕立足之地都不能护住安宁了么?”

大殿上首,董宋臣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赵昀却是已经跳将起来怒喝出声。似乎这喝骂还不够解气,赵昀挥袖将身前龙案上的香炉、文房四宝等一众物事尽皆洒落。

“圣上息怒!”

殿中群臣被赵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无不吓了一跳,心中纳闷之余,齐齐躬身道。

“你们只会让朕息怒,让朕息怒。先有孟珙回京奏事被一干持械的绿林巨匪险些刺杀,后有似道在皇城外被人刺杀,若不是有那大理国使节莫夜在旁护持,似道当日恐就已经蒙难。今夜,就在刚刚,又有似道被数十名不知来路的刺客在御街之上伏杀似道,那些刺客手中甚至还有军中所用的强弩,你们让朕息怒?这还是朕的大宋么?这还是我大宋的国都临安么?

数十名手持利械、强弩的刺客光天化日之下行刺当朝一品大员,朕养的数十万精锐都是做什么吃的?是不是朕以后都只能在这皇宫中呆着了?是不是朕只要出了这皇宫就也会有人前来行刺于朕不成?你们让朕怎么息怒?朕要你们还有何用?枢密院、兵部、刑部都是做什么吃的?”

赵昀指着殿中一干摸不着头脑的群臣,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怒骂。

听到赵昀的话,原本还有些莫名其妙的群臣,此刻才知dào

今天晚上被急匆匆的从美姬的被窝中叫来朕勤政殿是胃了什么。

脸上不管真假,许是为了配合赵昀,殿中群臣脸上却是尽皆露出难以置信之色,过了片刻之后,原本安静的大殿嗡声四起。

“臣请陛下即刻拿下殿前司指挥使刘向问罪,前后数次刺杀,殿前司、临安府衙门、刑部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贼人携大批利械进城,这三处府衙玩忽职守,难持其咎,臣请圣上先拿下殿前司指挥使刘向,再遣能臣整治殿前司、临安府、刑部各类糟粕,还我临安清明,让百姓安居!”

李鸣复看了一眼贾似道,眼神莫名,率先出列高声道。

“臣附议!”

“臣附议!请陛下严惩殿前司上下!”

……

袁甫、杜范等人为首,数十个大员纷纷出列附议。满殿的群臣,除了贾似道身边的史嵩之、郑清之、谢举伯、乔行简等人外,也就剩下最靠近大殿的左右两侧坐着的五六个人影没有动了。

那六个人背对着贾似道,贾似道看不到面相,不过从背影他倒也能认出来两个!左侧那个显然是荣王赵与芮,而在赵与芮身边的那个人,似乎感应到贾似道的眼神,蓦然回头看了过来。

嗣秀王赵师弥!

看到贾似道,赵师弥对着贾似道笑着点点头,贾似道微微躬身,赵师弥转身!

知dào

了这两个人的身份,其余还有四个人中不用想有两个必然是大宋朝四位嗣王之二的嗣濮王赵宗晖和嗣沂王赵德普了。这两位嗣王,也是他至今都没有见过的嗣王了。

当然,虽然没有见过面,不过他跟这两位嗣王可是都神交过好久了。被他打成重伤的郑阔就是嗣濮王赵宗晖的重外孙,贾似道宰李鸣复的外甥,郑阔的堂弟郑经,还想着给他找点麻烦呢。

至于其余两个,那个脊背挺得笔直的贾似道也熟悉,大理寺卿、荣国公赵链。另外一个能够跟赵链平起平坐的头发斑白的老者,贾似道左想右想,似乎也唯有主管宗室的大宗正司丞、宗室中如今硕果仅存的宗室宿老赵德言了。

今天晚上竟然连这位平日里基本上没有露过面的老人家都出来了,看来赵昀今天晚上的动静实在是弄的有点大啊。

实在是大腕云集、群臣璀璨啊!

殿中李鸣复等人还躬身等着赵昀回话,却是大有赵昀不拿下刘向不罢休的味道了。显然,李鸣复等人是想借着贾似道的手,将殿前司给好好拾掇拾掇,也许殿前司只是顺带,主要目标想来就是那知府还空缺的临安府和谢氏族人谢方叔执掌的刑部了。

墙倒众人推的道理,贾似道很清楚。除此之外,今天晚上的事情肯定要有个替罪羊,最重yào

的是想来李鸣复等人也是心中有了危机感了,毕竟,数十名拿着强弩的刺客进入临安城,伏杀当朝大员,今天别人可以伏杀贾似道,改日不是一样可以伏杀他们?

并不是每个人都跟贾似道一样有赵昀亲派的禁军亲卫啊!

大殿中一片死寂。

“朕……”

“圣上,臣有话说!”

贾似道眉头一挑,跨步出列躬身道。

第301章 就是口温不花!

原本刘向是生还是死,贾似道并不打算管的,先不说刘向跟他没有半毛线关系,仅仅就事论事,今天晚上那数十名刺客带着强弩在御街上伏杀他,刘向这个殿前司指挥使就脱不了干系。

贾似道自然不会真的跟刘向想的那样,因为他在李吉的事情上选择了明哲保身之举就对他生出忌恨之心,要是他真这么睚眦必报,也实在是太丢份了些。

要是李鸣复刚刚只是将矛头对准刘向和殿前司亦或是侍卫步军司、侍卫马军司的话,说不定贾似道很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虽说刘向接手殿前司不久,而殿前司之前在赵琦等几任指挥使手里已经是稀烂一团,积重难返,可是谁让他已经坐上了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在其位谋其政,眼下既然是在刘向任内出了问题,那么刘向在享shòu

殿前司指挥使带给他厚利的同时,自然也要承担起随之而来的风险。

有得必有失,公平之极。贾似道并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庸官出头,更不要说刘向跟他实在是没有半毛线的关系。

只是李鸣复等人想要借着他遇刺这件事想要趁机在朝中搅风搅雨,却是触到了贾似道的底线。

他选择南下广东,除了离开临安城更自由外,还有一个重yào

的原因就是,他不想因为他的存zài

让朝中本来已经平衡的几股势力再次打破平衡。

理学一派,史嵩之一派,宗室一派,还有赵昀的皇帝党,四派人在朝中斗来斗去,在他没有踏足朝堂之前,已经趋于平衡之态,不过随着他的异军突起,或者说赵昀、史嵩之等人刻意的扶持,却是让皇帝党和史嵩之等人同时得利了,尤其是史嵩之一派更是因为他在理学一派的重压下得到了喘息之机,如今更是跟郑清之重归于好,实力大增。

贾似道很清楚,如果他要是继xù

留在朝内的话,很快就将面临两难的抉择。

历史上的这个时候,蒙古人横扫欧亚大陆,却唯独在偏居江南一隅的羸弱南宋这里折戟,国富军弱的南宋王朝,顽强抵御了蒙古人足足长达半个世纪之久,最后终究难逃灭亡,原因有很多。

除了奸佞当权、蒙古兵强势大外,南宋到最后国中实在没有出过什么惊才绝艳的人物也是极其重yào

的一个原因,当然更重yào

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朝廷内不断的内斗,牵扯了南宋上下大量的精力,都将眼睛注视在朝堂上,只想着得过且过,哪还有抵御外辱的心思?

贾似道知dào

,要是他不离开临安城,赵昀会将他当做一把刀,砍向任何一个敢于挑zhàn

他皇帝权威的人,在此之前赵昀憋屈的太久了,先有史弥远,短短的掌权不过两年,端平入洛之战失利又将赵昀一下打回原形,觊觎龙椅的宗室以及跟宗室勾勾搭搭的理学一派,史氏一族赵昀是想用却又处处提防,实在是处处受制,过的太憋屈。

好在,贾似道的出现让原本一汪死水搬的朝中政局陡然间发生了大变化,外有贾似道不断的给他长脸,内有史嵩之刻意的投好,赵昀终于找到了些许九五至尊的滋味,如果不是因为贾似道态度太过坚决,而赵昀也想着给自己多留条后路,亦或是看在贾贵妃的面子上,贾似道知dào

赵昀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离开临安城的。

至于史嵩之,更不用说了。从他接过史弥远留下的遗泽,就一直处于得势的理学一派打压之中,甚至一度丢官。此刻好不容易翻身掌握主动权,断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一日的大朝会上,史嵩之敢在跟理学一派闹的不可开交的同时,再坑宗室一把就是最好的例证。

究根结底,离开临安城,让朝堂上重新归于往日的平衡,才是贾似道执意南下的主要原因,虽然,只是主要原因之一。

在贾似道想来,朝中那些老奸巨猾的老狐狸们,只要不是眼瞎,都应该看出他的意思。他不想一味的站在任何人的一面,也不想一味的跟任何人打对台唱反调。

不错,贾似道是想游离在朝堂之外,左右逢源,才能更好的保护他想要保护的东西。也许如今的他左右逢源的资本还不够雄厚,毕竟现在的他除了赵昀的他相信,他有这个资本值得任何一方去拉拢。

如今李鸣复却是根本问都不问是谁想要刺杀他,又是为了什么刺杀他,而是只想着要借着他遇刺的借口唯恐天下不乱的要将事情在朝廷内扩大化,实在是太过不要脸了些,贾似道自然是不能让他如意。当然,此刻也正好是彰显他存zài

的好时机,贾似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大殿上的赵昀本来是正准bèi

应允李鸣复等人所请,却不想这个时候贾似道却站了出来,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笑着道:“似道有话说?那好,你是受害者,你来说说,你想要如何!”

听到赵昀的这话,李鸣复等人面色无不一变。赵昀的言下之意,却是贾似道想要如何就如何了。直觉告sù

他们,贾似道是肯定不会让他们如意的。

“圣上和诸位大人,难道就不想知dào

是谁想要取我项上人头么?”贾似道起身,抱拳对着周遭的群臣团团一礼,然后看着赵昀道。

“哦?莫非似道知dào

是何人?”

果然,赵昀和殿中一干重臣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贾似道给吸引过来。

“皇城外的刺杀,微臣至今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想来只是某些人想要给微臣提个醒吧,不过今夜的刺杀,是蒙古人做的,准确点来说是那蒙古宗王口温不花派人来想取我脑袋。”

贾似道说口温不花想取他脑袋的时候,语调极其淡然,就似乎那要丢脑袋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一般。倒是让殿中群臣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试问,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是九成九的人碰到这样的状况,此刻绝对做不到如贾似道这般淡定。

“似道为何这般肯定是那口温不花做的?”

赵昀敏锐的抓到了贾似道言语中的最大问题,讶然道。

“回圣上,因为这个刺杀,就是口温不花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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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以为然否?

就是口温不花?这话里透露出的味道,让大殿上首的赵昀不由一愣。殿中其余一众重臣也都是人人为之侧目,脸上露出思索之色,在思量着贾似道在这样的场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就像是小孩儿赌气时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又想要表达什么。

荣王赵与芮、赵师弥等三位嗣王、荣国公赵链、史嵩之、郑清之、乔行简、郑性之等人看着眼神清明的贾似道,若有所思。

就连那一直没有回身看过贾似道一眼的大宗正司丞赵德言也是罕见的转过身,浑浊的老眼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露出几分讥诮之色。

“贾大人为何如此肯定就是那蒙古宗王口温不花所为?此事可不是小事,关乎宋蒙两国国体大计,贾大人若是没有任何凭证无端揣测,恐实在是有些儿戏了。”

袁甫出列看着贾似道出声道。

“口温不花在蒙古国中素有贤名,跟贾大人更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堂堂宗王之身,当不会做出这等有失身份之事的吧?更莫说,临安城不是大兴府,蒙古人真能在我大宋朝都城之地有如此巨大能耐?贾大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万不可以个人好恶影响宋蒙邦交啊。

那蒙古议和使团还在临安城中,口温不花更是来信意欲同我大宋暂歇兵戈。免我大宋生灵涂炭,若是无端的将此等龌龊之事强加于口温不花头上,若是惹怒了蒙人,怕是两国之间此刻的大好局面就要毁于一旦,战火重燃啊。贾大人年轻好胜,我等能理解,此事定然要查上个水落石出,给贾大人一个交代的,只是,冒然下此定论,却实在是太过儿戏了些。”

李鸣复言辞恳切,说的真是很有那么一回事,不明就里的人怕是真以为无论李鸣复还是袁甫,都是在为贾似道考lǜ



不过,能站在这朝堂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老奸巨猾之辈?自然都是能清出来李鸣复和袁甫言语中那藏的根本不是很深的一层意思。

两人一唱一和的一句句儿戏,看似在苦口婆心的规劝贾似道,实在却是在点出贾似道还是太过年轻了些,竟然不识大体的在涉及到两国邦交的大事上做出小孩儿才能说出来的赌气的话,能力实在是有限啊。

史嵩之、郑清之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无奈和焦灼之色。

他们这个时候,倒还真是不好插口了,本来今天是史嵩之邀请贾似道去史府赴宴,结果贾似道刚刚出史府大门就遭遇了刺杀,两人本来已经够震惊的了,结果没想到这边贾似道还没有说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却是已经被李鸣复和袁甫等人抓住了把柄,而且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史嵩之和郑清之心里明白,要是这个时候他们出声帮zhù

贾似道说话,怕是立马就会引得宗室和理学一派的人围攻。

所以,两人明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先看看情况,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到机会挽救。当然,最重yào

的还是,无论史嵩之还是郑清之,都清楚,贾似道显然不是现在看到的这幅没脑子的模样,那般儿戏的话,贾似道若不是有深意,是断然不会在这种场合下说出来的。

“似道,好好说话!你说此次的刺杀是蒙古人安排的,可是有证据?为何你说是那口温不花?”

赵昀听到李鸣复和袁甫的话,皱皱眉瞟了一眼低眉垂目的袁甫和李鸣复,看着面色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状的贾似道,沉声道。

虽说赵昀对袁甫和李鸣复两人联手发难贾似道不满,不过他也同样认为贾似道刚刚那句把握十足的话实在是更像发泄之语。

“回圣上,有些话,微臣想问问李大人和袁大人!”贾似道躬身道。

赵昀没有回答贾似道,而是将眼睛停在了一直不敢看他的袁甫和李鸣复身上,显然,贾似道的这个要求,还是需yào

李鸣复和袁甫自己来说到底愿不愿意让贾似道这个小辈来问了。

“贾大人,有话但说无妨!”虽然心中感觉会有问题出现,不过李鸣复还是故作轻松,笑着道。

“贾某先谢李大人了!”贾似道笑着看着李鸣复继xù

道,“敢问李大人,你想要贾某的命吗?”

“……你”

李鸣复一愣,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指着贾似道哆嗦着却是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贾大人,我等都心知今夜贾大人受惊不小,可也不用如此胡搅蛮缠!李大人跟贾大人有何等深仇大恨?无论如何也不会用这般下作手段来对待同僚!贾大人莫要用那欲加之罪污蔑!若是再如此,莫说杜某要向圣上参贾大人一本了!”

杜范见状有些恼怒的出声道。

今天的朝会上,理学一派出了那些纰漏,显然已经让赵昀心中对理学一派恨上了,虽然袁甫、杜范等人知dào

也许是中了史嵩之的圈套,可是却也只能有苦自咽,黄泥巴掉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更不要说,赵昀会不会听他们的解释还是两说,却是将家丑宣扬的人尽皆知,弄得理学一派颜面无存,人人自危。

所以,袁甫和杜范等人很清楚,这个时候只能跟本就有些暧昧的那些个宗室大佬铁了心穿一条裤子,才能保住如今的局面,不然怕是要被赵昀和史嵩之联手再次将理学一派给全部清理出去,重现当日史弥远当权时候的景象了。

殿中其余重臣,看着贾似道的眼神也露出几分讥诮之色,显然都当贾似道今天确实是被吓的失了分寸,连这样没脑子的话都能说的出来,实在是太没有水准。

贾似道对周围人的眼神不以为意,抱拳笑着道:“李大人、杜大人稍安勿躁,贾某并未曾说是李大人遣人来刺杀与我。试问一下,连被贾某斩杀了外甥的李大人,都没有想要取我性命的龌蹉心思,朝中还有谁跟贾某有如此深仇大恨会找如此多的刺客在临安城来行刺贾某?更莫说,贾某不日就要离开临安城,在外面杀我,总比要在临安城好下手的多吧?圣上,各位大人,以为然否?”

第303章 枕头

大殿内一片死寂。一众群臣看贾似道的眼神要有多古怪就有多古怪,杜范看着贾似道,胡子抖动,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史嵩之和郑清之等人眼中甚至还带着了几分笑意,至于李鸣复则是面色潮红,摇摇欲坠,要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贾似道此刻怕是早就被李鸣复的目光给撕扯的稀巴烂了。

外甥李吉被贾似道当众斩杀,本就是李鸣复心中的一个隐痛,虽说这件事情在朝中并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却没有人不长眼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不是?更不要说如贾似道这般,当着如此多重臣的面揭开伤疤了,那是在伤疤上划上几刀然后在撒点盐了。

不得不说,贾似道这个比喻虽说有些牵强,却确实有那么点儿的道理。

如今朝中之人都知dào

,贾似道显然想要跳出临安城这汪深潭,所以才会迎难而上的非要到广东。只要是个人,都清楚,在临安城中动贾似道那是最没有脑子的做法,毕竟从临安到广东,延绵数千里,有太多更适合更容易下手的地方了,又何必非要在这个时候、还非得在临安城中对贾似道下手?

这样看来,倒似乎蒙古人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

“强词夺理!贾大人,跟那蒙古人有何深仇大恨?还是说有什么值得蒙古人撕破两国之间的约定非要选在临安城中对贾大人行刺?”

回过神的杜范,冷笑着看着贾似道高声道,末了似乎意犹未尽,冷哼道:“莫非,贾大人以为是蒙古人怕了贾大人才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

杜范最后一句话,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浓浓的讥诮之意。

贾似道看了杜范一眼,随即就将头偏过去。他能够理解为什么之前一直都沉默寡言的杜范今天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也能理解袁甫为什么今天晚上会如此旗帜鲜明的跟他唱反调,任谁发xiàn

一直在提携的后背竟然会是别人种下的棋子,最后还坑了他们一把,心中怕是都不太好受的吧。

只是莫名其妙的替史嵩之背了黑锅,让贾似道心中有些小不爽而已。

“呵呵,圣上,微臣刚刚所言只是其一,其二,那帮刺客的首领曾经亲口告sù

过微臣,是口温不花派他来的!”贾似道没有搭理杜范,对着赵昀躬身道。

“一派胡言!既然是刺客,又怎么会自爆家底,说出这般出卖自家主人的话来!”李鸣复终于逮到机会,怒哼道。

“那时刺客以为微臣必死无疑,更要微臣给他跪下求饶,而微臣答yīng

了他,至于条件么,就是告sù

我谁想要微臣的脑袋!”

贾似道对李鸣复同样也是没有搭理,自顾自的继xù

道。

很多人至今都不知dào

,在御街上贾似道到底遭遇了什么样的刺杀!只是看到贾似道浑身上下毫发无伤,想当然的以为只是区区几个蟊贼刺客而已,所以这个时候听到贾似道这样说,大多数人脸上除了露出惊讶之色外,更多的却是不信。

“呵呵,也许诸位大人以为是贾某危言耸听,这个时候倒是可以请殿前司指挥使刘向刘大人前来说说今夜贾某遇到的到底是何种状况!”

贾似道对一众人的神色不以为意,笑着道。

他本来就想着刘向出来,不然他自己知dào

一些状况,他又何苦为了没有任何干系的刘向强出头?临走还要将李鸣复和袁甫等人再狠狠得罪一遍,怎么也要有些好处才对嘛。

赵昀脸色有些难看,显然他这个时候才发xiàn

似乎他自己也因为看到贾似道安然无恙,甚至身上连伤痕都没有,也是想当然的以为只是虚惊一场而已,如今看来,似乎贾似道遭遇的真实状况比他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圣上,各位大人,这个杂家倒是可以为贾大人作证!杂家亲眼看过御街之上的惨状,如今想想,杂家这心肝还在扑通扑通乱跳,路都走不开!贾大人今夜当真是邀天之幸,才能站在大殿上同圣上,同诸位大人说话!”

董宋臣对着赵昀躬身一礼,高声道。

刚刚惊魂未定的董宋臣跟赵昀并没有说多少现场的状况。身处这宫闱之中,董宋臣也许手上也是沾了不少血腥的,有些手段甚至比宫墙之外还要狠辣,可是宫闱之中大多都是阴狠毒辣的勾心斗角,就算是死人,最多也是毒杀、赐白绫,他董宋臣什么时候见过如此真实而又血淋淋的场面了?

“宣刘向!”赵昀沉声道。

自有人去传话。

不过盏茶时间,外面的职守卫士已经来报,刘向到了。

等到大汗淋淋的刘向战战兢兢的将殿前司赶到时候看到的御街之上种种讲完,大殿内的群臣看向贾似道的眼神已经再次发生了变化。

那浓浓的忌惮之色,隔着数十步也是能够闻得出来。

这个时候,他们才知dào

,原来站在大殿中的这个始终都是笑眯眯的年轻高官,却是刚刚亲手斩杀了十几个刺客的狠人,说手上沾满了鲜血似乎都不为过!这个时候他们才知dào

,原来一直像个小丑一般的竟然是自己!感情人家此刻镇定自若的站在这里,不是装的,更不是故作镇定,而是真的没有将那刺杀放在眼里。

赵与芮、赵师弥、赵宗晖、赵普德、赵链脸上无不露出震惊之色。甚至是之前一直眼露讥诮之色的赵德言,脸上也是第一次露出了惊诧之色,看着贾似道的浑浊老眼中,却是第一次开始正视起贾似道来。

能够在那种情况下,还镇定自若的用计斩杀刺客首领,若说仅仅是胆大显然是不够的。那是需yào

大隐忍,大智慧才能做到的。

在场的诸人,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能不能做到如此地步,答案,却是让每个人心中惴惴!

“就算真是那蒙古人做的,殿前司更是脱不了干系!数十名手持强弩利械的蒙古刺客死士进入临安城,是怎么进来的?那些强弩又是如何运进临安城的,殿前司、刑部、临安府三出衙门,无数的吏员、兵卒竟然没有任何一点儿的察觉,实在是我大宋之耻!”

李鸣复的话,让贾似道眉头再次一挑,嘴角浮现一抹笑意,当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枕头!

PS:定时的章节,竟然定时到了十二月份,没有发布,抱歉!!抱歉!感谢“安徽祝子”“颜凝烟”书友的打赏!多谢!

第304章 天助我大宋

果不其然,听到李鸣复的话,本就大汗淋淋的刘向面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眼神复杂的瞟了李鸣复一眼后就飞快的低下头。

刘向很清楚,虽说他这个殿前司指挥使在朝中地位不低,可是面对李鸣复这样的朝中大佬,差距还是有些大,更不要说他背后也没有什么靠山,能够坐上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只是因为赵昀想要找个人取代跟那些个想要改变现状的宗室勾勾搭搭的赵琦而已。

如果李鸣复一定想要借着贾似道遇刺这件事拿下他的话,赵昀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qì

他。更不要说,贾似道在赵昀身前的分量,怕是李鸣复也是有所不如的。

临安府如今没有知府倒还好,被李鸣复点到名字的刑部尚书谢方叔脸色同样也是不怎么好kàn

的。谢氏叔侄一个户部尚书一个刑部尚书,却是跟之前有了很大的区别。

按照道理李鸣复在已经跟贾似道是水火不容、同史嵩之也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情况下,是不应该招惹到谢氏的,可是偏偏李鸣复还真就做了。

谢方叔瞅了一眼如老僧入定般的谢举伯,见身为族叔的谢举伯没有给他任何的暗示,心中自也明白,想来自己那位族叔心中早就有所计较了,所以谢方叔却是没有对李鸣复的攻讦给出任何的回应,选择了静观其变。

不用怀疑,今天的主角显然还是那位胸襟很是不一般的年轻国舅了。

赵昀听到李鸣复的话,看着刘向的眼神冷芒闪烁,显然是对李鸣复的话很有同感。

虽然刘向不敢抬头看赵昀,不过来自大殿之上的那愈来愈冷的眼神,刘向却是能清楚的感觉到,遍体生寒之余,刘向心中反而有些坦然了,俨然是已经认命了。

刘向这个时候也算是看出来了,就算是没有贾似道今天遇刺的事情,他这个殿前司指挥使怕是也坐不了多久,当然现在后悔显然是已经有些玩了。

“圣上,李大人所言,臣不敢苟同。”

贾似道看了一眼这个时候反而镇定下来的刘向,躬身朗声道。刘向倒是比想象的要有骨气的多了,也不枉在离开临安城之前再得罪李鸣复一次拉他一把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刘向身子猛然一震,扭身回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贾似道,原本绝望的双眼此刻却是不可抑制的露出希望和感激之色。任他想破脑袋也绝对不会想到,满朝的文武中,会是贾似道这个最不可能为他说话的人来替他求情了。

按照他听说的那些有关贾似道的传言,这位年轻的权贵能够放他一马不主动参他一本,就已经足够他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奢望贾似道竟然会出面帮他说话?

连刘向都如此惊讶,更不要说赵昀和殿中那些冷眼旁观的重臣们了。没有人会想到,险些没丧命的贾似道竟然会出声帮刘向说话,不管怎样,如此多的刺客进入临安城,就算知dào

殿前司如何糜烂,刘向这个殿前司指挥使也是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的。

赵昀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皱眉轻声道:“似道,此事朕已决意一查到底,临安是我大宋国都,国都之中,短短不过数月就有两名朝中重臣当街被刺,这等事情若是我大宋朝再不做些什么,朕还有何颜面在这临安城?我大宋朝还有何颜面受那万邦来朝?”

听到赵昀的话,殿中群臣心中无不一凛。所有人都听出来了,赵昀这一次显然是真的怒了。不然不会在贾似道还没有说不敢苟同之前却是将这些话摆出来堵贾似道的口。

“圣上,殿前司戍守临安,连续两次的刺杀自然是责无旁贷,不过此事却也不必尽皆归咎到刘指挥使身上。若是有人想要微臣性命,自然是会想尽办法进入临安城,寻找微臣,又岂是殿前司能够阻拦的了的?

更不要说,殿前司还有侍卫马步军两司,号称十数万大军,可是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想来不用微臣说,圣上和在场的诸位大人也都知dào

,不然圣上不会再登机之后特意筹建御前十军拱卫国都临安。

今日若是真将刘指挥使问罪,对改变殿前司、侍卫马步军两司的现状却是没有任何的作用,微臣认为倒不如让刘指挥使将功折罪,好生整顿殿前司诸军。圣上要追究自然是对的,不过惩处却不是圣上本意,圣上只是想着能让殿前司确实担纲起卫戍临安之重担,这才是重中之重。刘指挥使,如今可明白?”

贾似道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刘向说的。

“圣上,微臣此去定当竭尽全力整治殿前司之庸弊,还临安清明!请圣上明鉴!”刘向这个时候自然知dào

该怎么向赵昀表忠心,慌忙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

赵昀看看贾似道,又看看刘向,眼神犹豫。

“圣上,若不问罪殿前司,何以平众怒……”

“圣上,此次微臣遇刺,倒认为是天助我大宋也。”

贾似道不由分说打断李鸣复的话,朗声道。至于李鸣复的怒目而视,贾似道却是选择性的直接予以过滤了。

果不其然,满殿群臣包括赵昀的注意力再次都被贾似道这话给吸引过来,却是暂时忘记继xù

追究刘向的那些个小麻烦了。

“天助我大宋?此话从何而来,似道,你倒是说说看!”

“圣上,此次刺杀无论背后的主谋是谁,蒙古自然是逃脱不了干系的。如今,口温不花正领军围攻孙奎的后金军,双方激战连连,虽说蒙古人依然占据着上风,不过短时间内想要将孙奎的后金军平定,却是绝无可能。

孙奎只是个绿林大盗,若说打家劫舍,想来很有经验,可是若说领军打仗却是断然不会是口温不花的对手。想来若是没有外力相助,孙奎败亡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后金军肆虐河北等地,牵扯了口温不花大量的军力和精力,以至于口温不花根本无暇南顾。只要后金军一天不灭,蒙古人定然不敢如先前一般大举南下侵扰我大宋,因此后金军存zài

的时间越久,对我大宋也是越为有力。

此次刺杀,是口温不花也好,不是口温不花也罢,却是正好给了我大宋撕破议和盟书的口实,更是给了我大宋出兵牵扯口温不花军力精力、遥相呼应孙奎后金军的借口,只要圣上有心,有孟帅在,君臣一心,想来用不了几年,我大宋就能一举收复洛阳和开封两都,成就圣上不世之名!这不是天助我大宋又是什么?”

PS:终于出院!不会再断更!鞠躬!

第305章 恭听贾大人高见!

大殿内鸦雀无声,只有贾似道的不是天助我大宋又是什么回荡。过了良久,似乎被震惊的失神的包括赵昀在内的君臣才回过神来,殿内顿时一片哗然。

直到如今,所有人才知dào

,原来贾似道一口咬定说是口温不花派人来刺杀他是为了什么。敢情,他根本就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不是口温不花或者蒙古人做的,而是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将这件事给栽赃到口温不花或者蒙古人头上。

说不定,就算真的查到不是口温不花或者蒙古人干的,贾似道怕是也会想尽办法把这盆脏水泼到口温不花头上。所有人都相信,贾似道绝对敢这么做,而且也一定会这么做。

可是,这样做真的好么?大宋可是刚刚才跟蒙古人息兵议和啊!

一时间,大殿内瞬间就变成了一个菜市场,一干重臣相互之间议论纷纷,不过绝大多数人,却是对贾似道这样一个提议嗤之以鼻,贾似道在朝中唯一可以算作盟友的郑清之、史嵩之、谢举伯等人,脸上对贾似道这样一个提议都是面带犹豫之色,更遑论其他人!

赵宗晖、赵师弥、赵普德等人原本注视贾似道的眼神,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前不久才刚刚对贾似道正视的大宗正司丞赵德言,却是直接背过了身,不再看贾似道一眼。

显然,贾似道的这番话却是让他们这些宗室的王爷们心中对贾似道又重新有了评价。

“啧啧,老夫以为贾大人会有何高论,原来只是仅凭臆测就想让我大宋和蒙古再起兵戈。请问贾大人,兵戈一起,那些钱粮饷银从何而来?莫非贾大人以为我大宋的兵卒战马都是不需yào

粮饷的铁人么?好吧,就算粮饷等物神通广大的贾大人能够为我大宋筹集,可是兵戈一起,先不论我大宋是否一定能赢,贾大人莫非不知dào

,兵戈起就是要死人的?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贾大人,可要知dào

,我大宋万民以赋税供养我等,是要让我等给他们安居乐业之所。贾大人可知dào

,你在殿前的这番话,若是真是成真,我大宋又将有多少人家破人亡、白发人送黑发人?

你此番为了一己之功利,可曾想过那将有无数家破人亡的宋人?贾大人是我大宋最为出色的俊彦,我等都老了,将来大宋朝还要靠贾大人这样的年轻俊彦来扶持,贾大人可莫要如此轻贱我宋人性命啊!”

袁甫出列,看着贾似道语重心长的道。

那模样,确实很有几分一个爱惜晚辈的长辈正在对后学末进敦敦教诲!可是,袁甫的这番话,却是让大殿内的一众重臣齐齐变色!

都说,言语是杀人不见血的刀!今天,若是贾似道不能在这论调上压过袁甫,怕是从今之后,贾似道都会落个纸上谈兵、好高骛远、急功近利的污名了!近的灰头土脸不说,长远来看,怕是贾似道的仕途之路就要从此横生波澜,想要跟之前一样步步高升,可是太难了!

毕竟,理学一派是做什么的?他们就是耍嘴皮子的啊!只要袁甫命人在那些士子中间将今天发生在大殿内的事情说出去,贾似道怕是在大宋朝要落个千夫所指了!

民心,可用!民心,有时候,却也不可违!

听到袁甫的话,赵昀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史嵩之、郑清之、谢举伯等人同样也是齐齐色变!

今天他们才领教了,袁甫的口舌之利!可是他们却根本无法反驳,因为袁甫每一句话都是沾在天下人的大义上,用天下人的大义来步步紧逼贾似道,想要驳倒……不是不能,只是想要有理有据,却是有些难了。

贾似道看着袁甫,原本淡然的脸色终于第一次开始严肃起来,眉头一挑,上前一步,就准bèi

接话。

“贾大人稍安勿躁,老夫还有话没有说完!”袁甫对周围群臣脸色的变化自然心知肚明,而且他更清楚,贾似道实在是太过年轻了,这是他如今最大的资本,可是同样也是他最大的弊端!

在场的群臣,哪一个不是一步步苦苦煎熬才能走到今天,才能站在那个位置的?可是贾似道凭什么?就因为那个给皇帝生下了龙子的姐姐,就能够轻而易举的压在那些煎熬了大半辈子才走到今天的人头上?

嘴上不说,可是在场的那些个老臣们,怕是没有几个会真zhèng

的心中舒服的!若是贾似道不出现今天这么明显的破绽,不说出今天这般激进的话,安安稳稳的走下去,倒还好,毕竟抓不到多少把柄,就算是想要构陷,也要有个由头不是?更莫说,贾似道也不是省油的灯!

可是一旦落入下风,授人口实!那么袁甫敢肯定,会有很多人愿意跟在他们后面朝着贾似道身上丢几块石头,让他埋的更深的!

这就是袁甫的底气所在,也是一直隐身在幕后让李鸣复冲锋在前的袁甫今天突然主动对贾似道发难的主要原因。

“呵呵,袁公有话请讲,似道恭听袁公教诲!”贾似道盯着袁甫,笑着抱拳道。

“贾大人心有猛虎,说让老夫教诲实是不敢当!不过有些话,老夫做为过来人,还是可以说给贾大人听听的!”袁甫面色亲近,实则却是做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事情。

“刚刚贾大人所言,不是没有道理。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老夫以及在场的诸位大人都懂!不过有些问题,老夫和诸位大人实在是心有蹊跷,还请贾大人解惑!孙奎当街行刺孟珙将军,为禁军所捕,朕其中贾大人更是立有大功,只是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河北等地,并拥兵数十万雄霸一方?

还有,刚刚贾大人所说种种,想来尽皆都是贾大人心中揣测了?孙奎既然能行刺孟珙将军,为何贾大人就一定肯定孙奎就会听从我大宋之命,共抗蒙古人?据贾大人所说,那孙奎如今局势堪忧,兵败只是旦夕之间,贾大人为何就一定肯定,孙奎会同那口温不花死战到底?

蒙古和大宋相比,想来蒙古人给孙奎的威胁要远甚大宋,为何孙奎偏偏要舍近求远,投效我大宋?想来,若是孙奎投效蒙古人当是更佳之选才对!既然如此,贾大人又是如何肯定,孙奎不是已经同那口温不花苟合一起,等着我大宋撕破盟约,借机再次兴兵南下呢?

如此种种疑惑,贾大人可否一一为圣上、为老夫、为殿中诸位大人还有为我大宋亿万百姓解答一番?老夫等,洗耳恭听贾大人高见!”

这一刻,一直在朝中不愠不火的袁甫终于找到了挥斥方遒之感,气势悍然笼罩全场!

第306章 有野心并不可怕

偌大的勤政殿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殿内群臣包括眼睛都紧紧盯着贾似道。赵昀、史嵩之、郑清之、谢举伯等人脸上第一次流露出几分焦虑和担忧之色。

袁甫步步紧逼的一连串问题,一个比一个严苛,一个比一个犀利,一个比一个包藏祸心。他们都知dào

,之所以到如今还没有人跳出来为袁甫摇旗呐喊,甚至连急先锋李鸣复似乎都选择了等待,可是他们都知dào

这样一种状态显然只是暂时的。

李鸣复、理学一派甚至是宗室那一撮人,只是在等待,等待贾似道的回答,若是贾似道的回答能够压下袁甫那高涨的气势,一切都还好说,可是若是贾似道无言以对或者说在回答的时候露出破绽被袁甫等人抓住,那么怕是面对殿中群臣的围攻、丢官去职恐怕只是最好的结果了。

看着意气风发的袁甫,贾似道心中暗道,这世间,最难测的果然还是人心、最为肮脏的果然还是政治啊!

一直以为之前对袁通的手下留情,能够换得同理学一派的明面上的相安无事,至少之前袁甫的表现让贾似道看到了某些可能,他自然不会傻到以为那样就会让他跟袁甫成为朋友,他只希望能够不成为明显的敌人就好。

如今看来,还是他太过天真了。同理学一派的抱负相比,放过袁通一马,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袁甫等人连赵昀都可以敷衍,对他自然是更不用说了。

好吧,这样也好。反正都要离开临安城了,那就在临走之前,再给你们最后一个刻骨铭心的教xùn

吧。

直面贾似道的袁甫距离贾似道最近,所有对贾似道心境和气势的变化感受最为明显,如果说最初的时候,将懒洋洋的贾似道看做一头正在打盹的老虎的话,那么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贾似道,却已经是一头醒过来的狮子了。那股子凌厉气势,即便是久经风浪的袁甫也是暗暗心惊。

他知dào

,贾似道心中隐隐已经动了真怒,同样也清楚,过了今夜,他跟贾似道原本还勉强维持的那份面上的温馨,怕是就要就此了结了。

思衬之余,袁甫面色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已经暗暗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既然袁公问询贾某自然会将袁公与诸位大人心中疑惑一一解开就是。”贾似道整了整衣衫,对着袁甫还有大殿两侧的群臣抱拳团团一揖朗声道。

“袁公所问,那孙奎为何没有死,而是出现在河北等地并且一跃成为拥兵数十万之重的豪强,原因很简单,因为是贾某将孙奎放回去的,贾某不仅放回了孙奎,甚至连孙奎的那些个同党也一并放了,而且贾某还暗暗资助了孙奎十万两白银,并且让孙奎前往靠近太行上的河北等地等待贾某命令寻机起事!”

“孙奎乃是行刺我大宋重臣的人犯,请问贾大人可得到大理寺、刑部以及枢密院任何一方的令谕?若是没有得到,请问贾大人有何资格下令释fàng

那孙奎极其同党这一干重yào

人犯?私放人犯,可是以人犯同罪而治!贾大人怎会做出如此糊涂之事?”

袁甫看着贾似道痛心疾首的道。

“释fàng

孙奎之事,朕和史卿知dào

,孟珙也是知dào

的,此事是由朕首肯!袁卿可有异议?”端坐在龙椅上一直冷眼旁观的赵昀这个时候接口冷声道。

听到赵昀的话,袁甫嘴巴张了张,看看史嵩之却是最终还是没有在这个时候挑zhàn

正在气头上的赵昀。

贾似道看着袁甫笑笑,继xù

道:“想来对释fàng

孙奎,袁公和诸位大人当是没有疑议了,放孙奎前往河北等地,最初的时候,圣上、史相、孟帅还有贾某只是想要在蒙古人所占据的金地埋下一颗钉子,以待日后需yào

的时候起到出其不意之用。至于那十万两银子也是贾某恳求圣上从宫中内库里筹借出来,日后贾某自然会补上。袁公对贾某如此回答,可还满yì

?”

袁甫冷哼一声,有心想要反驳,却是一时间实在不知dào

该找什么借口。毕竟,这件事显然赵昀是知dào

的,更何况就算赵昀不知dào

偏要说知dào

,他又能如何?至于宫内内库,本就是赵昀的私产,就算贾似道不还那十万两银子,也轮不到他袁甫这个臣子来替赵昀抄心!

“敢问贾大人,孙奎既已被放虎归山,又怎么会听从贾大人号令行事?”杜范瞅了袁甫一眼,上前一步质问道。言语中隐藏的意思很是耐人寻味。

“呵呵,杜大人可知dào

,那孙奎为何会刺杀孟帅?至于孙奎为何会在那个时候听从贾某号令,是因为贾某手上有孙奎最为在意的东西。”

“贾大人意思是说,如今那孙奎依然会听从贾大人号令?”杜范敏锐的抓住贾似道话中的重点,步步紧逼的继xù

道。

“不是听从贾某号令,而是听圣上的号令!”贾似道自然不会陷入杜范的文字陷阱纠正道,“如今的孙奎拥兵几近百万,之前他所在意的东西,如今他是否还在意,贾某不敢肯定!”

“哈哈哈!既然贾大人自己都不敢肯定拿孙奎是否还在意贾大人手中控zhì

的人质,为何就敢一口咬定那孙奎会跟我大宋合zuò

,而不是已经投靠了蒙古人呢?”

杜范继xù

步步紧逼。

“杜大人可知dào

孙奎那近百万大军为何要叫后金军么?因为他麾下的兵卒中前金国侥幸从蒙古人屠刀下逃走的勋贵占据了足足有近半,同时贾某放在孙奎身边的人也暗中收买了后金军的几名将领,若是那孙奎已经跟蒙古人苟合,先不说能不能过前金国勋贵的那一关,贾某安排在他身边的人也定然早就将消息传来了。

至于孙奎会不会投靠蒙古人,贾某确实不敢肯定。不过有一点杜大人也许不知dào

,孙奎当初为了进真定府,可是设计坑杀了足足两万有余的蒙古精锐骑兵,杜大人以为蒙古人会轻易的放过孙奎吗?

也许口温不花会使用那缓兵之计,先诓骗孙奎,不过有贾某埋在孙奎身边的钉子还有那些前金国余孽在,孙奎就算真有心,怕是也无力。更不要说,孙奎只是区区绿林大盗,不是贪生怕死之徒,却更不是什么智谋超群之人!贾某不否认孙奎如今已经有野心,而这也正是贾某想要看到的,如今看来孙奎还没有那么不堪。

人有野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空也野心和抱负,却没有那个脑子和实力。毕竟,野心和抱负,也是要靠实力靠脑子来支撑的!呵呵,袁公、杜大人还有诸位大人,以为贾某说的可对?”

贾似道幽幽一笑,缓声道!

那最后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是说者有心听者有意,让殿内群臣心中滋味各不相同。

第307章 殿前论战

也许是因为做贼心虚,又或者是贾似道的这句话让袁甫想到了某些东西,以至于袁甫的脸色骤然间变得有些苍白,看向贾似道的眼神都有些躲闪之状。

“就算那孙奎确实还能同我大宋配合交好不会投向那蒙古人,可是贾大人可知dào

,先前蒙古三路大军南侵,我大宋有多少大好男儿战死沙场?又有多少宋人家破人亡、老弱妇孺沦为蒙人玩物?我大宋又有多少城池在战火中毁于一旦成为废墟?

如今战事刚息,贾大人就因为一己所想意欲让战事重启,老夫该说贾大人是年少轻狂还是说贾大人是纸上谈兵不知所谓?

贾大人可知,我等高居庙堂之上,一念起,就会有无数普通百姓的生死为之而动。蒙人和大宋,并不曾是生死之敌,此前更有联手灭金的盟友之举,若能化干戈为玉帛,岂不是更好?

蒙人和我大宋,国力之差已是天壤之别。兵力上我大宋对蒙人更是没有任何的胜算,战端一起,更有可能是我大宋做那偷鸡不成蚀把米之事,更莫说此等栽赃嫁祸之事,若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我大宋还有何颜面面对天下万民?面对天下万邦之国?

所以,微臣请圣上彻查贾大人遇刺之事,追究殿前司渎职不查之罪,万不可因此事而听从小儿之言,轻启战事,惹我大宋生灵涂炭啊,圣上!”

李鸣复眼见袁甫似乎气势被夺,慌忙出列伏地泣声道。

“请陛下为天下万民计,万不可轻启战事!”

随着李鸣复伏地,一众理学一派还有乔行简一系的官吏齐齐伏地高声呼道。不过瞬间功夫,大殿中的数十位能偶在某些方面说得上话的重臣,除了郑清之、史嵩之、谢举伯三人一系的朝臣以及宗室的那五位大佬没有动之外,其余有三分之二以上的朝臣都是伏地而请,声势之大,倒是一时无两。

“呵呵,李大人说蒙人同我大宋还有盟友之举,请问李大人,若那蒙古人真将我大宋当做盟友,又怎么会在跟我大宋联手灭了金国之后霸占我大宋洛阳和开封两京不还?这是盟友应有之举么?李大人不要着急,贾某知dào

李大人会说会是我大宋先有端平入洛撕毁盟约在先,可是若是蒙古人真想还我大宋东西两京,我大宋又何苦来这端平入洛出兵洛阳和开封之举?”

贾似道话说了一半,眼见李鸣复想要插嘴,不由分说的挥手打断李鸣复急声道。

他这个有些无礼的举动,把李鸣复气得脸色又是一阵潮红。恨恨的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却是没有再接话。李鸣复很清楚,为什么会有端平入洛,还不是因为史弥远刚刚主动告老,做了十余年傀儡皇帝的赵昀刚刚手握大权,迫不及待的想要来个新皇登基三把火,结果这火没烧起来,倒是让大宋朝最为精锐的京湖军损兵折将,精锐消耗一空,落得个灰头土脸?

若是他真的应了贾似道的话跟贾似道在端平入洛的事情上纠缠一番,那不管他是辩赢还是辩输,最后都会让赵昀面上无光,让赵昀面上无光,李鸣复很清楚,他也落不了个好。毕竟皇帝现在可不是之前那般孤家寡人,史嵩之和郑清之、谢举伯等人,如今可都是站在皇帝一边的。

“对蒙古国之事,也许圣上还有殿中诸位大人知dào

的并不是很清楚。本来似道不想说出这等危言耸听之事,长蒙人威风灭我大宋士气,可是今天贾某发xiàn

必须要让诸位大人知晓,有些事情,蒙古和大宋之间,其实并不是我大宋想不想跟蒙古人动兵戈的问题,而是蒙古人想要什么时候对我大宋动手的问题!”

“哦?什么事情还有圣上和我等都不知晓,而贾大人知晓的?这个本王倒想要听听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赵师弥,眼带奇光,转过身看着贾似道,笑着道。

“襄阳之战,因为孙奎在河北等地起兵,也因为孟帅指挥得当口温不花不得寸进,所有口温不花曾经在襄阳城外设宴向我大宋求和,想要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撤兵北上平乱,下官和孟帅曾经出城同口温不花闲谈片刻,想必圣上和几位王爷还有诸位大人也都知晓。

闲谈中的有些话,下官和孟帅并没有一一上禀,如今看来,下官却是非要说出来不可了!

圣上,还有诸位大人,也许以为蒙古人这些年三番五次的南下侵扰我大宋,每一次都是为了劫掠一番,一旦劫掠够了就马上会撤兵,不为任何城池,也不为土地,可是如此?

诸位大人可知,在距离我大宋数万里之外的西方,此刻蒙古人的大军正在蒙古大汗窝阔台的统兵下横扫西方百国之地?其中不乏兵力远胜我大宋之大国?蒙古铁骑下,灭国无数,流血漂橹?

蒙古人之所以一直没有大举对我大宋用兵,只是因为窝阔台想要先将西方之地尽皆平定,而我大宋兵弱国富,却是正好能够给国力贫弱的蒙古国供给所需粮草兵饷乃至蒙古贵族所需的金银财宝等奢侈物事,待到西方平定,然后再倾尽亿万里疆域之兵力人力,一举灭亡我大宋。温水煮青蛙,才是蒙古人想要做的事情。蒙古人从最初就没有想过想要同我大宋划江而治,他们需yào

的征服,不断的征服!

西方那贫瘠之地,蒙古人都是如此饥不择食,更遑论我大宋如此繁花似锦之地?诸位大人莫非真这么天真?以为蒙古人并不想跟我大宋拼个鱼死网破?当然,我大宋其实已经没有破网的资格了。

盟友?盟约?呵呵,盟友只存zài

两个实力相仿的人之间,国家亦是如此!蒙人最初同我大宋结盟,那是因为蒙人是时势弱,而我大宋却强!如今么,蒙古国疆域已经长宽横跨万里之地,拥兵无数,国力尤其是兵力,早就甩下我大宋无数!

呵呵!莫非诸位大人以为,一只猛虎会同一只结盟否?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何来盟约何来盟友?

蒙古和大宋之战,短则数年,长则十数年,必然会有一场国运之战!我大宋胜,则可万事无忧,我大宋败……那就是亡国灭种之局!战与不战,并不是大宋可以决定的,而是我大宋已经没有任何选择!要么亡国,要么血战到底,或有一线生机,唯此而已!”

第308章 折戟

寂静无声的大殿,只有贾似道清朗的声音在其中回荡。偶尔夹杂着几声低低的惊呼声,不过那些惊呼只存zài

须臾就被压下。

“这也是下官和孟帅为何一直殚精竭虑的准bèi

与那蒙古之战的主要原因!只是因为这国运之战,已经不是我大宋愿意与否的问题,而是看蒙古人什么时候想要吃下我大宋的问题。

数月前,在口温不花的命令下,四川秃雪、塔海;淮东纳多并口温不花三路大军齐齐南下,诸位大人不会真的以为只是为了惩戒我大宋不宣而战夺回襄阳之举吧?呵呵,大军一动,粮草不知凡几,蒙人东征西讨,岂能因为一次惩戒就出动如此大军?

口温不花是时只是试探我大宋而已,败则退兵而去,若是胜了,如今李大人怕是就不会如想着这般安安稳稳的坐在这勤政殿内跟下官争论跟蒙古是战还是不战的问题、该如何惩戒殿前司的问题了,而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想着如何跑路和逃命了!”

贾似道言语中毫不掩饰的讥讽之意,让李鸣复气得踉跄着连退数步,捂着胸口指着贾似道哆哆嗦嗦半响,险些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为什么又是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又不是我一个人想要对付你是不?为什么你每次都把矛头对准我?这殿中那么多的人,为什么偏偏就是只有我要跑路和逃跑?难道那个时候他们就不会跑吗?

李鸣复很受伤,看向贾似道的眼神恨不得生撕了他。

贾似道对李鸣复这点杀伤力完全等于零的眼神之剑自然不会在乎。他自觉没有说李鸣复直接投降蒙古人就已经够给李鸣复面子了。

任何事情都有个底线,虽说他跟李鸣复之间显然不可能再和谐相处,不过贾似道很清楚,不管他对李鸣复等人有多少的不满,可是他却不能毫无底线的抨击李鸣复,再怎么说在这朝堂上他毕竟还算是小字辈,做人留一线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的。

最重yào

的是,贾似道能感觉到,在他这一番话之后,殿内的群臣除了史嵩之、郑清之、郑性之等人脸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外,其余绝大多数人脸上流露出的不是担心,而是冷笑,眼神看着他更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或者说小丑表演一般。

就连赵昀脸上也是露出将信将疑之色。

虽然早就知dào

在这个信息极度蔽塞的年代说出数万里之外的情况,有可能会遭遇到这样一种状况,可是等到真zhèng

的面临这样一种状况的时候,贾似道感觉自己依然还是小觑或者说高估了大宋朝堂上的这些个重臣们的眼光。

为什么没有惊慌失措?为什么会有那看白痴的眼神?只是因为,没有人相信贾似道话中说的那些东西。就算是史嵩之、郑清之、郑性之等人,也许已经料到会有那么一天,而且还是因为跟贾似道的关系,才没有露出明显的不信之色,不过在他们心中,显然也是不相信蒙古人真的已经有如此大的实力了。

都说无知者无畏,殿中包括赵昀在内的一干君臣的表象,让贾似道知dào

,这一次的大好良机,怕是又要拱手失去了。

“敢问贾大人,有关蒙人的这些东西,我等先不说是不是贾大人危言耸听,老夫只想知dào

,贾大人是从何处听到的,敢如此言之凿凿?莫非贾大人是从那口温不花口中听到的么?”

袁甫的话,在大殿中带来一片低低的笑声。

袁甫的这个问题,恰恰正是贾似道最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他总不能说是他从后世的历史中看到的吧?那恐怕,更没有一个人会信他了。

当初在襄阳城外的时候,他用这些对大宋朝来说极其遥远的消息来诈口温不花的时候,他就看到了孟珙疑惑的眼神,许是孟珙自觉不好问出口,所以并没有在事后询问与他,可是今天他却也不能将孟珙也拉进来了。

“有关蒙人的种种,其实并不是秘密。广东一带,多有大食、阿拉伯商人同我大宋往来,只需一问便知。”贾似道沉默半响,半真半假的蒙道。

大食和阿拉伯商人,如今广东有没有贾似道不知dào

,不过这两地距离大宋如此之远,就算朝中真的派人去查,怕是也不会有任何的结果。

“呵呵,那么说,贾大人刚刚口中所说都是道听途说了?蒙古跟大宋之间会不会终有一战,老夫不知dào

,不过老夫却是知dào

,战端一开,我大宋会有无数大好男儿战死沙场,会有无数人家家破人亡,无数老弱妇孺流离失所!蒙古会不会兴兵南下灭我大宋老夫同样也不知,可是老夫却知dào

,若是此次我大宋行那构陷之举,再启战事,我大宋倒真有亡国之危!这一切,就因为贾大人的道听途说!哈哈!贾似道,你担当的起吗?”

杜范接口厉声喝问道。

听到杜范的话,贾似道脸上神色一阵变幻。

是啊,自己是知dào

今后所有应该发生的一切,可是并不代表如今已经惧怕同蒙古人开战、还活在虚妄中得过且过的大宋君臣上下会愿意真的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先不说自己有没有证据,就算真的有证据,让他们这些人真zhèng

的明白了蒙古人的实力,他们会奋起一搏还是直接吓的肝胆俱裂?

贾似道不知dào



站在贾似道不远处的袁甫、李鸣复、杜范等人今夜第一次从贾似道脸上看到这样一种表情,贾似道知dào

那是他在犹豫,可是落在袁甫等人眼中,则是无不为之一振,贾似道已经无话可说了!

大局已定矣!袁甫、李鸣复、杜范三人对视一眼,准bèi

继xù

痛打落水狗!

“似道,同蒙人开战之事兹事体大,此事容后再议如何?”恰在此时,赵昀适时的出声了,“着刘向彻查今夜行刺之事,整顿殿前司诸军,戴罪立功,若是再有任何纰漏,定斩不饶!朕乏了,似道留下,退朝!”

听到赵昀的话,贾似道一时间颇有些意兴阑珊之感!

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想着改变这个改变那个,只是想着能够好好享shòu

这老天给自己的第二次生命,之所以一步步走到今天,并不是自己的初衷啊,被逼着前行才是最主要的原因不是?

“臣,遵旨!”

贾似道面色平静,不悲不喜,率先躬身应道。

他知dào

,这一场他是输了!

第309章 皇帝也有难处

不管甘心不甘心,李鸣复、袁甫等一干群臣此刻也只能齐齐躬身而退。毕竟,贾似道虽说今夜说话有些失水准,可是想要借着他的那些看似好大喜功的话就给贾似道安上一个罪名,显然不太现实。

至于赵与芮、赵师弥这四大嗣王还有老而弥坚的宗室宿老赵德言,除了赵师弥说了一句话外,至始至终都是保持着冷眼旁观之态。

宗室不得干政,不得擅自离京,这是从大宋朝立国之时就定下的规矩,虽说到如今这个时候这些规矩早就被打破,不过至少在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当然,有袁甫、李鸣复等人冲锋陷阵已经足够了,赵师弥等人完全没有必要自己赤膊上阵,至少在如今,贾似道还没有达到需yào

他们亲自出马的程度。

虽说今天拿下殿前司拖刑部和临安府下水的目的没有直接达到,可是能够让一直在朝中顺风顺水的贾似道折戟,似乎结果也不是那么差。今天能在贾似道身上贴上这样一个好大喜功的污点,那么今后就能给他身上涂染上更多更重的污点。

好的开始,等于成功的一半!怕就怕贾似道是个油盐不进的货色,如今看来,之前对贾似道的种种担忧和重视,实在是太高看了他些。

所以,赵师弥、赵德言等人倒是心情异常轻松的离开勤政殿。至于,贾似道说的那些有关蒙古的种种,尤其是大宋和蒙古终有一战之说,却是根本没有被他们放在心上。

史嵩之、郑清之、谢举伯等人离开前,倒是尽皆给了贾似道一个心安的眼神,显然是在告sù

贾似道,不用太过担忧其他。

朝堂之上,若是不抱团取暖,怕是不知dào

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吞的渣都不剩,还在为人数钱。当然,身处这庙堂之上,想要遗世而独立,那更是个奢望。

不管史嵩之等人对贾似道今天晚上的惊天之言,到底是作何之想,此际大家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若是他们临阵抛弃贾似道,那么以后还有谁敢跟他们共事?更不要说,贾似道今天晚上只是输在了大势上,至少在舌战袁甫、李鸣复、杜范三人的时候,可是没有处于下风。

更重yào

的是,赵昀最后时刻虽说出声一言而决的拒绝了贾似道趁机出兵,遥相呼应孙奎,向蒙古施加压力的想法,又何尝不是在给贾似道台阶下?

只要赵昀还看好贾似道,还宠信贾似道,就算贾似道暂时受挫,日后也同样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随着一众心思各异的群臣离去,偌大的勤政殿就剩下赵昀、董宋臣、卢允生主仆三人还有站在大殿中央的贾似道了。

端坐在龙椅上的赵昀,看着殿中神色淡然的贾似道,眼神复杂难明。有欣慰,有高兴,有担忧,更有恨铁不成钢之色。

在赵昀看来,今天晚上贾似道能够在刚刚遭遇刺杀之后,就想到用栽赃的手法将刺杀的主使者推到口温不花亦或是蒙古人的头上,并借机从襄阳出兵,威逼仅有史天泽和张柔镇守的长江以北诸地,其实都是为了他。

洛阳和开封两京,是大宋朝皇室永远的痛。赵昀初初登基,之所以答yīng

蒙古联兵灭金,还不是因为窝阔台抛出了将洛阳和开封在金灭之后还给大宋的筹码?

那个时候蒙古已经尾大不掉,兵力更是傲视六合,大宋虽说没有出过多少有经世之才的能臣,可是若说真没有人看出,金国存zài

才是大宋最为安稳的屏障的话,显然不可能。

灭金之后,少了金国这个立在大宋前面的屏障,大宋就要直面实力已经远超大宋的蒙古,大宋朝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可是赵昀依然选择了跟蒙古合zuò

出兵灭掉已经逃到蔡州的金哀宗,并跟蒙古瓜分了金哀宗的尸体、金国的国库宝藏,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因为赵昀那个时候初初掌权,想要做出一番大动静出来,彰显他英主的形象么?不就是因为,赵昀或者说是时大宋朝庙堂之上的高官们,心中还存着侥幸,存着跟蒙古人是盟友的侥幸,存着蒙古人真的会遵循盟约将洛阳和开封还给大宋。

若是洛阳和开封真的被赵昀兵不血刃的收回来,那么对赵昀个人在大宋朝中的声望,自然将会是一个无与伦比的提高,史书上赵昀这个做了十数年傀儡皇帝的皇帝将会留下浓重的一笔。

可是现实总是跟想象不同。

蒙古人没有依照盟约将洛阳和开封还给大宋,赵昀大怒之下借着大胜金国的声势发动了端平入洛之战!结果却是大宋朝十数万精锐一战而没,也因此开启了大宋和蒙古之间长达数年的战事。

数年时间,大宋朝在蒙古的兵锋下,屡战屡败,依靠长江勉强维持着最后的尊严,朝野上下已经渐渐失去了主动对敌的心思,而是只想着怎样能够在蒙古的兵锋下苟延馋喘了,而赵昀呢,也是渐渐看明白了事实,悄悄熄了对洛阳和开封的奢望!

主动开启襄阳之战,是因为襄阳地处咽喉之地,扼守着长江要冲,一旦蒙古人真的在襄阳站稳脚跟,沿江而上随时可以深入四川腹地,沿江而下也可进攻淮西淮东进逼临安城,若是蒙古水军势成,更可直接渡江直入大宋腹地!大宋是不得不战!

今天,贾似道不顾安危的再次提及主动对蒙古发送攻势,而且还是行那栽赃之事,至少在赵昀看来还是为了完成他一直梦寐以求的收回洛阳和开封的夙愿。

从心底而言,赵昀很是心动!

可是,如今的大势,尤其是刚刚经过蒙古人险些渡过长江进逼临安的连番大战,朝野上下厌战之风弥漫,即便是赵昀再心动,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再启战事,更不要说,就连赵昀自己,如今也是不想再多生事端了!

野心,终究是要和实力成正比的啊!

看着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的贾似道,赵昀知dào

,今天自己的话显然让自己这个小舅子心中生出了不满!可是自己虽然是皇帝,也是有太多的无奈啊!

轻叹一声,赵昀挥挥手:“卢伴伴,你去命御膳房给爱妃和太子准bèi

些吃食吧!”

听到赵昀的话,卢允生微微一怔,随即慌忙躬身应道:“小的遵旨!”

皇帝这是不想让他听到和那贾国舅说话啊!

待到卢允生离去,赵昀缓缓起身,走下玉阶,来到贾似道身前:“似道,今天苦了你了。朕也知dào

你是为朕好,朕也知dào

有些怨朕,可是朕虽然是皇帝,可是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啊!”

“微臣不敢!”

第310章 肩上的分量

冬夜的临安城万籁俱寂,清冷的银色月光洒落,为这微寒的冬夜更添了几分清冷。吱呀前行的青色小轿和小轿两侧细密的脚步声、铠甲碰撞的锵然之音,似乎是临安城中如今唯一存zài

的音符。

本不应该如此安静的临安城,此刻安静的让人心悸。如果不是那一队队来去匆匆、无声穿行在各处街道上的披坚执锐的兵卒,任谁都会认为今夜的临安城一如以往,安静而又沉寂。

御街两侧匆匆来来去去的一队队兵卒,看着行走在御街正中的那顶青色小轿,没有任何一个人上前询问,纷纷让开在道路两侧,眼中带着各样色彩,脊背微躬默默行礼。

他们都知dào

,这顶被百余名铠甲鲜明的禁军卫卒护卫在中间的青色轿子中坐的是什么人。今夜的临安城,从沉积中惊醒,又从骚动不安中回归此刻看似如平常一般的安静,也都是因为这轿中人。

青色小轿的轿帘无声无息的被拉开一道小缝,贾似道看着空旷的御街,看着两边街道上不断匆匆来往却比往日沉默安静了许多的一列列禁军兵卒亦或是殿前司兵卒,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刘向虽说不一定是个有才能的殿前司指挥使,可是却肯定会是一个很会揣摩上意的殿前司指挥使。而且执行力也是很不错的。

小轿悠然前行,很快就到了一个时辰前他遇刺的地方。只是此刻,空旷的御街上已经看不到任何鲜血淋淋、尸横遍地的凄惨场面,一切都恢复了往日里的原状。如果不是冷冷的空气中还飘荡着的淡淡血腥味和明显是刚刚被清洗过的湿滑街面,就连贾似道自己,都以为之前那场发生在他身上的看似有惊无险实则却是凶险到极点的伏杀,只是自己的幻觉而已。

怀中隐约透出的冰凉坚硬质感,让贾似道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

……

殿前司和禁军倾巢而出,还有一队百余人的皇帝亲卫随行护卫,回程的路上自然不会再有不长眼的人再来刺杀,前行的速度很快,不过即便如此,待到轿子到贾府的时候,也已经是子时过后了。

隔着老远,贾似道依然能够看到,偌大的贾府依然还处于灯火通明之中。心中的内疚更甚,今夜的这场也许普通百姓根本不会知dào

的风波,能够瞒过普通人,却绝对不可能瞒过府中的那位必然会等他回府的女人的,只是,不知dào

在此之前那个大腹便便的女人在听到自己遇刺的消息时候心中该是何等样的惊惶。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刺骨的寒风中,不停在贾府大门前哆嗦着徘徊的贾全儿,看到贾似道的轿子,心中所有的担忧瞬间消逝一空,就连早就冻得快麻木的小身板也似乎瞬间活络了过来,扯着嗓子发出一声兴奋的大叫。

冬夜里,偌大的贾府瞬间活过来。

不过十几息功夫,贾府大门已经大开,十余个人影从洞开的府门抢出。

青色小轿停在贾府大门前,贾似道自掀开的轿帘中探出头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贾府大门前十余个等待在寒风中的人影。

家府中的下人实在算不得多,放眼望去基本上春桃,绿珠,小翠、贾全儿等一干府中丫鬟婆子仆役俱在,莫夜每个人脸上眼中都是含着高兴的泪水,显然,在贾似道遇刺而且还没有回来之前,这偌大的贾府,已经是如天塌了一般。

在人群最前方的,除了大腹便便泪流满面的徐若曦外,还有一脸安慰的莫夜和阿阮,已经一个此刻本不应该出现在贾府的人,女人,史珍香。

略一思衬,贾似道大概清楚之前为何在史府的宴席上没有看到史珍香,想来应该是在跟贾似道见了那一面之后,史珍香应该是直接来了贾府找徐若曦了。

史珍香如墨的美眸盯着贾似道,那晶亮的眼神透露出太多让贾似道不安的味道。

回头对一路护送的内殿直禁军统领打了声招呼,那统领看到贾府门前的状况也是知dào

,眼前这个状况不是他多嘴和多留的时候,很是干脆的对着贾似道抱拳躬身一礼,留下十余个赵昀钦点的内殿直亲卫,领着其余的禁军亲卫自去回宫复命了。

那十余个内殿直亲卫,自然是赵昀担心有些人贼心不死,又找上贾似道才刻意留下的。不过内殿直亲卫一共不到五百人,前前后后加上木柄和赵猛等人,赵昀已经是给了贾似道差不多近十个内殿直亲卫了。所以这十余个内殿直亲卫,自然不会一直跟在贾似道身边,而是在赵猛等人的伤好之后,就回重回宫中。

毕竟内殿直的亲卫,都是属于赵昀的,给贾似道八个,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若是赵昀一直无限度的赐予,群臣也许不会找上他,可是对贾似道而言,到未必是好事了。

要知dào

,就连赵昀的亲兄弟,荣王赵与芮也没有这样的殊荣。

贾似道如今在朝中已经是树敌不少,招致无数的羡慕嫉妒恨了,有些时候却是必须要顾忌一下别人的感受了。

“让你担心了!”贾似道上前,捉住徐若曦冰凉的小手,轻轻将徐若曦拥入怀中谦声道,“不过还好,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徐若曦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贾似道,即便隔着厚厚的袍服贾似道也能感觉到徐若曦用在自己身上的力量,仿佛下一秒就会失去一般,无论如何不会再松手。

看着周围一双双喜极而泣的眼睛,看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贾似道自觉很是坚硬的那处内心,莫名的被升腾的暖意所包裹,渐渐变得柔软。

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的命运已经牵扯了太多人的心,这一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经有着很多的人跟自己的命运绑在了一起,在暗处默默的关心着自己。

这个家,虽然不大,却是再次让贾似道感觉到许久未曾感受到的温暖。

肩上的分量,却是更重了啊!

贾似道拥住徐若曦的臂膀不知不觉的紧了许多。

第311章 雍和楼

发生在嘉熙二年冬夜的那一场并不为普通人所知的刺杀,在在天亮之后,随着临安城回复平日里的宁静,也渐渐归于沉寂,就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可是只有真zhèng

经lì

过这场风波的人,才能深切的感受到,临安城那平静的湖面下,波涛翻滚的是何等汹涌。

也是在很多年之后,后世的史学家们才赫然发xiàn

,似乎有关宋蒙两国的一切改变,也正是从那一场发生在冬夜的不为人知的刺杀开始的。

当然,那都是在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之后了,如今的临安、大宋乃至蒙古,却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低调而沉默的遗忘那冬夜里浸润御街的血腥,因为随着时间的车轮飞走,临安城、整个大宋朝甚至是蒙古,都不约而同的为另一件事所牵动。

半月之后,就是登基已经差不多十五年之久的赵昀终于准bèi

第一次册封太子了。事关大宋朝国祚的延续,自然牵扯了无数宋人、蒙人的心神。

不管愿不愿意承认,可是所有人都知dào

,太子的人选,不问而知,自然唯有那贾贵妃刚刚生下不过才两月之久、尚在襁褓之中的赵维了。

在关注太子册封大典的同时,临安城的朝野上下开始慢慢传出这样一个消息。那就是,不到三十的当朝一品观文殿大学士、新晋广东安抚使兼广州知府、当今皇帝面前最为宠信的红人贾似道将会在太子册封大典之后赶在春节除夕前离开临安城南下广东。

据说这个消息是从宫中传出来的,最初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人相信。毕竟,依照赵昀对贾似道的宠信,还有那位专宠后宫的不是皇后更甚皇后的贾贵妃对这唯一弟弟的宠溺,似乎怎么看都不可能让贾似道连在临安城过年的机会都不给,而是要他直接南下。

按照南下的路程,贾似道显然只能在风餐露宿中过上那个春节除夕夜了。

而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宫中的那位包括贾似道这个当事人还有朝中能有份参与贾似道离京进京诸事的丞相府、枢密院的几位大佬,却都保持了沉默,这样一个传言也渐渐的开始被众人所相信。

所有人都在想,这样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变故,是不是就是那一夜那位年轻气盛的贾大人折戟之后带来的后遗症。毕竟,那夜勤政殿上发生的种种,普通人也许不是很清楚,可是各中细节在这庙堂之上,实在算不得什么秘密。

冷眼旁观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看戏者有之,沉默不言暗中心焦的同样有之,欣喜若狂准bèi

趁机痛打落水狗的自是少不得。

因为对贾似道关注的太多,以至于吏部发出的几份事关静江府知府杜岩、鄂州知府洪文浩、淮东制置使帐下余阶的调动,还有枢密院发出的对襄阳水师都统江海及其麾下数十艘水师战舰的调动却基本上没有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两个四品的知府一个从五品的都统的正常职位变动,而且这三个人所处的地方要么就是战火连绵之地要么就是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处,显然还不能引起朝中那些大佬们的关注。相对于洪文浩和杜岩、江海三人,赵昀通过吏部发文特赐从来没有任何声名显露的余阶恩科的事情,在朝中倒是还吸引了一些人的眼光,不过在得知余阶是淮东制置使赵葵帐下之人后,自认为已经把握到某些脉络的人,很快就兴趣乏乏了。

发生在朝中的事情尚且没有引起朝中诸臣的关注,更不要说发生在距离临安城千里之外的襄阳城的一些不为人知的频繁兵力调动了。

赵昀虽然心中不太愿意,可是最终还是胃了自己的天下打算,听从了贾似道的建议,密令坐镇襄阳城的孟珙调动京湖战区麾下的精锐大军厉兵秣马做出一副随时可能北上进军蔡州(后世河南汝南)、唐州(后世河南唐河县)、邓州(后世河南南阳一带)之势。

口温不花从襄阳城匆匆北返,留下史天泽坐镇蔡州居中调度,张柔领军坐镇唐州、部将阿泰奇领军镇守邓州左右策应,防止孟珙或则大宋朝趁着中原蒙古兵力空虚之际趁势北上。

所以在收到细作传来襄阳城京湖军大军调动频繁的消息的同时,史天泽、张柔、阿泰奇三人一面做出应对严防死守,一面紧急遣人将宋军准bèi

北上的消息传报正在河北等地督师围剿孙奎的口温不花。

刚刚安宁了不到两月的襄阳、蔡州等宋蒙交界之地,兵戈隐有再起之势。

当然这一切,除了赵昀、贾似道、史嵩之等少数几个人外,大宋朝的绝大多数人却都是根本没有任何的察觉的。至于真zhèng

的始作俑者贾似道,更是只管杀不管埋,撒手不再关注分毫。连这些他一手安排的事情贾似道都不想搭理,对于朝堂上出现的各类有关他是否失宠亦或是无颜再在临安城呆下去所以连春节都不会过就提前离京的风言风语。贾似道自然是更不会关注了。

雍和茶楼,毗邻官坊和乐楼,是临安城无数的茶楼酒肆中极为出名的一家了。因为靠近和乐楼,所以来这庸和茶楼的大多都是些小有名气的文人士子,偶尔甚至还有出来偷腥的朝中官员,算是极为清雅的一处所在了。

雍和茶楼靠和乐楼临窗的二楼,贾似道和史祥相对而坐,两人身侧各自坐着一名穿着鲜艳袍袄、年纪不大却是生的极为清丽的女子,这两个女子眉眼之间极为的相似,却是少见的真zhèng

姐妹花了。

两女没有如其他地方的茶楼一般,挂在贾似道和史祥身上,相陪之间却是眉眼带笑之余一应表现都中规中矩,靓丽的十指豆蔻中,清流激荡,煮茶功夫倒是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分慢俗又却不给人疏远之感,让贾似道暗叹,这史祥竟然也知dào

这样一处风雅之处。

今天是史祥特意去府中邀他出来小聚,自那夜史府之宴后,史祥和史珍香姐弟两跑贾府的次数却是比之前勤快多了,当然史珍香本来就跑的极为勤快,史祥呢,想来是知dào

自己无法改变自己老爹的心思,以后只能跟在贾似道身后吃饭过活了,刻意的来熟络两人之间原本平淡的关系了。

伸手接过身边名为丽清的姑娘递过来的滚烫热茶,轻抿一口,感受着唇齿间浓郁的茶香,贾似道叹一声:“好水,好茶!”

“谢公子夸奖!”听到贾似道的赞叹,丽清带着几分期待的容颜上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红晕,看着贾似道的眼神似水欲滴,羞声道。

看着倚靠在窗棂上却自有一翻气度的贾似道,坐在史祥身边的丽雯更是美眸异光闪烁,让她身边的史祥顿觉自己似乎是个多余。

她们姐妹两人自然知dào

今天陪的两个年轻公子哥是什么人,史祥自不用说,而身边这位,可是如今大宋朝真zhèng

的最为当红的一品权贵、风云人物了。

更莫说,她们姐妹本身同这位年轻的大人之间,就有着那一份渊源在其中。

第312章 冤家路窄

发生在十月的那次饥荒,她们姐妹两人就是从那个时候跟着父母逃荒来的临安城。不曾想,两姐妹即便是饿的面黄肌瘦,却是依然难掩天生丽质,被李吉等人看到,眼见就要跟其余那些个被李吉等一干人淫辱的姑娘一般难逃李吉等人魔爪,却不曾想给了她们安身立命之处的贾似道出现,抓住李吉一刀给咔嚓了。

贾似道的辣手,还有那骨碌碌滚地的人头,不仅没有吓到难民营中的姑娘们,反而让贾似道的影子进入了所有难民营女子的心中。丽清和丽雯两姐妹同样如此。

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未来的男人会是一个英雄??希望有一天,自己的男人会乘着七色的云彩出现在她面前?更不要说,当时的贾似道可以说是只手挽救了无数灾民的性命,更兼之年轻有为,文采风流,还有比贾似道更要符合怀春少女期望的人么?

只是面对贾似道,面对她们当时的身份,更何况都知dào

贾似道已经成家,她们只能将心中的那份美好当做一个梦轻轻藏在心中的最深处。

灾情过后,姐妹两人并没有回到家乡,而是跟着父母就留在了临安城。凭借着两女的容貌和姿色,然后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雍和茶楼中的一员,并很快脱颖而出。

这一切,贾似道自然是不知dào

的。毕竟,逾百万的难民,贾似道自然不可能记住每个人,所以他对两女更是没有一点儿的印象。

所以,贾似道也只是感觉两女看他的神情有些异样,却绝对没有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其中。

看着斜倚在窗棂上,懒洋洋晒着太阳的贾似道,丽清和丽雯两女都知dào

,这位如今已经是当朝一品的年轻权贵,实是对她们姐妹两人没有任何的印象了。虽然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状况,可是当真zhèng

的面对的时候,两女心中的失落自是难免的了。

对两女心中所想,贾似道也只是以为两女是拘束,却没有想太多,倒是一直冷眼旁观的史祥,察觉出一些东西。心中想着后面找个机会一定要问问,两女是不是对这位名声在外的年轻一品有些想法。若是真有,想来将这样一对姐妹花送给他,更能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了。

平心而论,史祥其实还是有些私心的。

他怕的要死的老姐,跟贾似道之间那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他早就看出来了。不过贾似道和史珍香,一个是后面关乎他前程的人,一个是从小到大他都怕的要死的人,史祥自然是不敢随意的乱问两人的了。可是他怕史珍香是真,可是却也不想自己的老姐真的掉到贾似道这个坑中不是?

贾似道已经有正妻,而且徐若曦跟史珍香之间还是手帕之交,如果他那老姐真的跟贾似道发生点儿什么,以贾似道的品性,休掉徐若曦无异于痴人说梦,难道要让自己那脾气古怪的老姐去做妾不成?史家的颜面往哪放?

将这一对姐妹花送给贾似道,也可以让自己那老姐看看贾似道风流公子的本性,趁早断了那份念想。只是这些事情,史祥也只能在暗地里做做,却绝对是不敢说出来的。

想到这里,史祥就准bèi

先试探着问问这两个心思明显都在贾似道身上的女子的底细。

“德生兄,你说那贾似道真是被圣上贬谪出京了?”

恰在此时,同这雅间毗邻的和乐楼二楼临街的雅间中传来这样一个声音。

乔玉?乔德生?

史祥微微一愣,看向对面的贾似道,却发xiàn

贾似道依然若无其事的在品茶,就似乎压根没有听到这跟他有关的话一般。见到贾似道如此,史祥也只好将到嘴边的话轻轻咽了回去。

“哼,那贾似道自以为有贵妃娘娘在背后撑腰,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惹的朝野上下人人愤懑,不久前,更是当着数位嗣王和满殿群臣的面在朝堂上大放厥词,这样的人,若是继xù

放任下去,终究会是我大宋朝的一个祸害,圣上和诸位大人,又怎会留他?”

这个年轻的带着几分得yì

的声音,不是贾似道曾经在瑟苑诗会中见过的乔玉又是谁?

“德生兄说的对,那贾似道不过是走了****运,巧言善变蛊惑圣上,不然何以能在年余时间官居一品?德生兄,出身名门,无论才学家世,不知要比那贾似道超出多少。”

“惠生兄言之有理!”

“就是就是!”

背后的和乐楼雅间中,一片附和之声,马屁如潮,偶尔还夹着几声女子的娇嗔之声。

史祥看了看似乎压根没有听到背后的那些议论他的那些污言秽语一般的贾似道,只得再次将到嘴边的话又缩回去。倒是丽清和丽雯两女,听到乔玉等人的话,娇俏的小脸上明显带着几分不忿之色。

“德生兄,那贾似道在太子的册封大典之后就要滚出临安城了,娇娘姑娘……嘿嘿,看来肯定是非德生兄莫属了!”

“妙哉,不若今日德生兄就抱得美人归可好?我等可是都知dào

,娇娘姑娘当初对德生兄可是另眼相看的,若不是那贾似道从中作梗,德生兄怕是早就是娇娘姑娘的入幕之宾了!”

“都这么久了,娇娘姑娘为何还没有来?莫要让乔公子久等了,速速去将娇娘姑娘请出来!”

……

一干人起哄!

“乔公子,乔公子。娇娘说今日身体不适,不想见客……您看,要不换红菱?”过了片刻之后,和乐楼老鸨带着谄媚的风骚声音响起。

“妈妈这是什么话?我等可是听说,这些天娇娘姑娘可是一直都没有出来见客,莫非真如那传言说的一般,对那贾似道情根深种?连德生兄都看不起了不成?”

这还是之前那个声音。

黄德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史祥在心中暗骂了一句。

不过黄德的话,让史祥忍不住再次多看了贾似道几眼。可惜,贾似道的脸上依然是一片古井不波之色,根本看不出任何异常。

史祥自然知dào

黄德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凰娇娘向贾似道求取诗词的事情,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很明显,今天乔玉等人是以为贾似道已经是落下枝头的凤凰,心中不忿之下特意来找凰娇娘的茬了。

PS:回来的有些晚,今天欠了两章,为了补偿,明天也是三更。也就是欠了两个三更!鞠躬!

第313章 不疯不魔

“黄德是杜范门下弟子!嗯,刚刚说话的几个,如果小弟没有听错的话,应该还有几个是跟那几位王爷府下有些关系的学子。”

史祥知dào

贾似道如今的层面跟乔玉等人甚至还有他都已经不同,过往争风吃醋种种,已经距离身前这个当朝最为年轻的一品权贵太过遥远了,所以史祥不认为贾似道会认识那些个不断拍着乔玉马屁的士子们,名字那是更不用说了。所以,他觉得他有必要将每个士子背后站着什么样的角色告sù

贾似道。

虽说史祥如今还是个年轻人的心性,不过再怎么说也是史嵩之的儿子,所以有些事情耳濡目染之下眼光还是要比普通的士子要高上不少的。

听到史祥的解释,一直静静喝茶的贾似道眉头微挑。这么说来,乔行简跟袁甫、还有赵师弥等人果然是再次勾搭到一块了。

不过细想一下,倒也是在情理之中。老谋深算而且还跟皇室有着密切关系的郑清之和瘦死骆驼比马大的史氏一族、再加上代表着皇后一系的谢举伯等人,如果袁甫和乔行简等人再不抱团取暖的话,怕是好不容易才在朝中站稳脚跟的理学一派就要被赵昀再次全部给赶出朝野了。

赵师弥等人眼见大宝无望,自然要想着千方百计的保住如今所拥有的一切,所以双方自然是一拍结合。只是看如今乔玉和黄德等人的交情,显然乔行简、袁甫还有宗室三方人之间的关系,要比贾似道预想的进度还要快的多。

只是让他纳闷的是,乔行简已然告老,虽说是乔行简的以退为进之策,可是他并没有得到他最想要的平章军国重事的加封不是?没有这个封号,仅仅是一个少傅和益国公的荣誉称号,已经宣告乔行简是闲人一个了。可是对这样一个闲人的儿子乔玉,黄德等人还一个劲儿的大拍马屁,甚至连那些个跟宗室有些千丝万缕关系的士子们也是一副唯乔玉马首是瞻的模样,这中间透漏的意味就很是有些不容寻常了。

莫非,他们三方已经达成了一些协议不成?若是真让三方人将乔行简头上挂上“平章军国重事”的誉衔,以乔行简平日里的风评,倒不至于真的做出什么祸国殃民之事,只是怕就怕他私心太重,赞成不该赞成的反对不该反对的,这对他或者史嵩之等人来说,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贾似道摩挲着手中的青瓷茶杯,眼神若有所思。

和乐楼二楼的雅间,黄德等人说话愈来愈肆无忌惮,老鸨一直在小声的陪着不是,一双已经带着些许皱纹的眼睛不时的朝着闷声喝酒的乔玉望去,乔玉却是视若不见。

老鸨愈是哀求,乔玉心中的不忿却是愈多。

当初,他,贾似道还有史祥三人,可以说是对凰娇娘有想法的众多的士子中最为出名的三个了。那个时候他老爹是当朝宰执,而且一直以来他在临安城的风评也是极佳的,所以在三个人的争风吃醋中,当然乔玉并不认为他在跟贾似道还有史祥争风吃醋,他认为争风吃醋的仅仅是贾似道和史祥而已。

因为那个时候,凰娇娘对乔玉确实要比对贾似道和史祥两人另眼相看的多,对乔玉也是较之两人更为亲近,不过而已仅止于态度上跟贾似道两人比亲厚一些罢了,至于其他,乔玉当时装逼,凰娇娘没提,他却也装矜持从不曾做过无礼之举提出非分的要求。

那个时候乔玉还想等着凰娇娘自荐枕席,也想着看贾似道和史祥两人狗咬狗一嘴毛!毕竟,一个背后有贵妃做靠山,一个老爹是史嵩之,两个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个时候乔行简跟史嵩之已经是势同水火,如果能够让史嵩之得罪专宠后宫的贾贵妃,乔玉相信他老爹乔行简是绝对乐意之至的。

可惜,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一遭之间,本因调戏据说某个背景莫测的女子而被打落船头险些死去的贾似道不仅活了过来,而且完全是像换了一个人似得。

先是琼林宴一鸣惊人,然后瑟苑诗会再露头角,将他们所有士子都尽皆踩在脚下,随后就是孟珙遇刺,临安饥荒,阵前斩杀李吉,再到襄阳犒军等等等等。一路青云直上不说,甚至因为朝中政见的不同,就连他老爹也被逼在临安饥荒之后,无奈的告老。

乔行简的告老,而且还是以一种不甚体面的方式告老,对乔玉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以前的他走到哪里不是中心?不是众人吹捧的对象?听着外面议论的有关贾似道的种种,乔玉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在被人用力的挼搓一般,无法言喻的羞辱每一天都充斥在他脑中。

乔玉很是沉寂了一段时间,不是他不愿意出来见人,而是他不想看到那些士子们讶异中带着几分别样的眼神,更不想听到那些有关贾似道的吹捧之言。在他听到凰娇娘亲自出面哀求贾似道为她做一些诗词用来应对花魁****,那份对贾似道的嫉妒和恨意却是到了顶峰,连带着凰娇娘也被他恨上。水性杨花,已经是乔玉对凰娇娘身上打下的标签。

好在,风浪最终过去。今天,他终于可以狠狠的当着凰娇娘的面,抽打据说让凰娇娘很是有意的贾似道的脸,羞辱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连带着他还要在今天得到他之前一直装着不想得到的身子。

“你去将娇娘请出来吧,我知dào

她是故yì

避着我。今天如果娇娘不出来,开春之后,教坊中将不会有任何姿色上佳的女子送来,而且我还会让教坊设法关掉和乐楼,娇娘么,想来很多西湖上的花坊都是愿意要的。不过至于老鸨你们,就要自谋生路了。”

乔玉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看着满脸哀求的老鸨轻声道。

听到乔玉的话,一直在小声哀求的老鸨身子不由一震,随即苦涩的对着乔玉躬身一礼,缓缓退出雅间。

“还是德生兄霸气!”

“那是,德生兄平日里只是太过在意他们这些人的颜面,心太软了些!”

……

又是一阵如潮的马屁蜂拥而来,乔玉终于知dào

,肆无忌惮放纵自己的滋味竟是如此的美妙!

片刻之后,雅间大门轻启,一身素粉袍服的凰娇娘抱着琵琶出现在门外!雅间内顿时一片死寂。素裹的粉色袍服配着凰娇娘未施任何粉黛的容颜,如玉般纯净,却更能动人心!

看着凰娇娘看他平淡如路人的美眸和如玉的娇颜,乔玉心中没来由的生出几分羞恼。

今天,这个女人的身子,他是要定了!

第314章 私产

凰娇娘看着神色阴狠的乔玉,第一次觉得这个之前自己一直以为是一个谦谦佳公子、跟其他人不一样的贵公子,此刻眼中毫不掩饰的露出更甚于当初她认为看一眼就觉得恶心的贾似道更不堪的****眼神,才发觉,原来她从来没有看清楚过这个人。

不过不知dào

为何,看着眼前的这个也许才是第一次露出本性的乔玉,凰娇娘心中原本有的那些愧疚之情突然淡了许多,而心中也是并不如她之前所想的那般,相对无言难以启齿。

看着乔玉,不知dào

为何,那个她之前认为只是贪图她身体、坏到流脓的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笑容的挺拔身影莫名的出现在凰娇娘眼前。

凰娇娘眼神有些恍惚。

自认为阅尽世间百态见过各色人等,练就一副玲珑心,不曾想却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不仅没有识过眼前的乔玉,更没有看清过那个人!

这算是真zhèng

的有眼不识金镶玉么?若是自己当初真就从了那个人,纵然是正妻无法奢望,却也依然是这临安城中无数青楼女子艳羡的对象吧?而不会是如今这般尴尬模样了吧?

他已经因为朝中政敌的挤兑要离开临安城了么?如此一别,他日再相见之时,物是人非事事休,怕是对自己已经又是另一个轮回了吧!

凰娇娘满心的苦涩最终化为一声轻叹,对着乔玉以及黄德等一干人微微一福轻声道:“娇娘见过乔公子和诸位公子,今日是娇娘怠慢了诸位公子,自罚三杯赔罪可好?还请乔公子不要为难妈妈!”

说话的同时,凰娇娘一双美眸始终都是盯着乔玉,平静而淡然,就如同看一个陌生人。

刚刚进这雅间之前,黄德等人的话凰娇娘都听在耳中,他自然知dào

,这雅间中的一众士子都是乔玉的陪衬,最终做主的还是那位她已经看错过的乔公子。

那位据说已经被他逼得无奈告老的乔相爷难道又要再次登朝了么?不然这些人,何以敢如此说他?他的处境莫不是很是堪忧?

“好!娇娘姑娘果然豪气!德生兄,娇娘姑娘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出来让我等见上一面,你岂能让娇娘姑娘独饮?德生兄和娇娘姑娘郎有情妾有意,乃是天生一对,德生兄何不同娇娘姑娘来个交杯酒?诸位兄长以为黄某的提议如何?”

黄德见凰娇娘进来不看任何人一双美眸只是盯在乔玉身上,心中暗妒乔玉的艳福外,却是知dào

这样一个被许多贵公子惦记着的青楼女子却绝对不是他能染指的,更不要说此前都知dào

凰娇娘对乔玉另眼相看,只是后来传闻似乎对平步青云的贾似道又有了其他一下念想,如今看来传闻果然是当不得真的。

既然不是他能染指的,乔公马上就会再次登朝,黄德自然知dào

怎么样才能讨好乔玉。

“大善!正应如此!”

“普生兄说的太对了!来杯交杯酒!交杯酒!”

“妈妈,还不赶紧给乔公子还有娇娘姑娘把酒给满上?”

……

一干士子听到黄德的话纷纷起哄道。

突如其来的叫好声打断了凰娇娘的思绪,听到黄德等人起哄的声音,再看着脸上带着矜持却饱含着异样欲望之色看着她的乔玉,凰娇娘心中又是一阵苦涩,自己终究只是个犯官之女,终究只是个青楼女子,终究只能成为这些贵公子们的玩物,又有什么资格来担心他?

“谢过诸位公子的好意,娇娘自觉是蒲柳之姿,实是配不上乔公子,就不再献丑了。娇娘自备了些酒水,先干为敬!”

凰娇娘嘴上说的恭敬,可是言语中的意思却是异常坚决。原本还在大声鼓掌叫好的一干士子顿时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一般,神情尴尬,互相看着却不知dào

该如何接话。

乔玉脸上矜持的笑容此刻也已经消失,铁青的脸色清楚的表明他心中此刻的愤nù



凰娇娘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伸手从身后端着托盘的贴身侍女湘云盘上拿起一杯酒,仰首一饮而尽,如此反复三次。

“娇娘有些不胜酒力,今日就不陪诸位公子了,我和乐楼姿色超过娇娘的女子比比皆是,想来乔公子和诸位公子定然能够尽兴。娇娘这就告辞了!”

连喝三杯酒的凰娇娘,如玉的俏脸上不自觉的飞起几抹酒红,虽然未曾施任何脂粉,却是更有天然去雕饰的美态,端是艳丽无双,让黄德等人看的身心摇曳之余,却是慌忙偏过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这个女人,却是美丽无双,却是终究不是他们这些人可以染指的!

乔玉此刻的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眼中的冷意,却是已经凝结成了冰!

“今日有诸位的同窗给乔某颜面前来饮酒作乐,娇娘可否给乔某几分薄面,陪乔某以及诸位同窗多饮上几杯水酒?”

看着美艳绝伦的凰娇娘,乔玉已经分不出自己心中此刻翻涌澎湃的是浴火还是怒火,勉强保持着平静轻声道。声音微微带着几分沙哑。

“乔公子,娇娘实是不胜酒力……”

凰娇娘美眸低垂,声音娇柔,言语中的意思却是异常坚决!

“乔公子乔公子!娇娘这两日真是身体不适,改日等娇娘身子好了,一定不会扫乔公子雅兴!我这就去将楼中所有的姑娘全都叫来,今日和乐楼不做生意,让姑娘们好好陪乔公子还有诸位公子们饮酒作乐……”

站在凰娇娘身上的老鸨眼见乔玉的俊脸愈来愈黑,慌忙扯了凰娇娘一把打断凰娇娘的话,干笑着打着圆场道。

“你闭嘴!”

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平静的乔玉陡然扭头,俊脸狰狞双目通红一脸凶横的盯着老鸨爆喝出声,将老鸨剩余的话全都打回了肚子。

“呵呵……呵呵……哈哈……你果然是看上了贾似道!”

乔玉回头盯着凰娇娘先是轻笑几声,随后大笑着道。

“乔公子醉了!”

“当真是戏子无义婊子无情!既是如此,你也怪不得乔某用些下作手段了!”乔玉神情阴冷,死死盯着凰娇娘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片轻轻放在木案上敲了两下道:“这是从礼部教坊中拿出的你凰娇娘的身契,此物在乔某之手,娇娘姑娘已经不再是和乐楼之人而是我乔某的私产了!”

原本低眉垂目的凰娇娘听到乔玉的话,猛然抬头,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木案上那张微微有些泛黄的薄薄纸笺,艳丽的娇颜瞬间变得煞白!

“如此,娇娘姑娘可能坐下陪乔某以及诸位兄弟饮上几杯水酒?”

乔玉看着容颜煞白的凰娇娘,满心的快意道。

第315章 呕出几十两血

宋承唐制,唐有教坊司,以乐府为名,宫廷礼乐各项大多都是教坊司负责。历朝历代自然都少不了各种政治上的牺牲品或者失败者,那些失败者的家人乃至子女大多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更兼之为了惩罚失败者,也就有了官营娼妓的出现。

毕竟,身份高贵身家清白的女子,受到追捧的可能自然要远远比之普通百姓之女那要高多了。人追奇猎艳的本性更是让教坊司为皇家国库贡献颇多。

所以到后来,教坊司中出现的女子,大多都是犯官之女,一些出名的名妓本身就有良好的出身。大唐帝国如此,承袭唐制的大宋朝自然也是如此了。

凰娇娘本也是犯官之女,一应籍贯身契尽皆都是由礼部教坊保管,加之和乐楼本就是官坊,所以她也就在和乐楼出阁。当然,官坊自然不只和乐楼一家,加之各个官坊之间也是竞争颇为激烈,所以教坊如何安排各个姿色上佳的犯官女子对各个官坊而言就显得尤为重yào

了。这也是为什么之前和乐楼那老鸨听到乔玉的威胁会如此害pà

的原因了。毕竟,教坊将姿色上佳的女子都给了别的官坊,和乐楼一旦没有了撑门面的头牌女子,对和乐楼来说,怕是离关门也不远了。

教坊在礼部之下,可是教坊却管着各个官坊中进入青楼的女子身契、籍贯乃至一应家族宗姓乃至凰娇娘这些犯官之女的原姓原名。

自唐到宋,教坊种种制度都发展到很完善的地步。身在庙堂之上,不倒翁不是没有,却是绝对不可能常有。谁都不知dào

,哪一天自己也会成为失败者,所以虽说犯官妻妾子女大多进入教坊乃至官坊,可是却鲜少有人敢直接从教坊中拿出身契来将某一个看中的女子纳为自己的私产,毕竟也许别人的今日,很有可能就会成为自家的明日不是?这些规则和底线,教坊很是明确。

这也是为什么之前贾似道和史祥等人,哪怕对凰娇娘再垂涎欲滴却也无可奈何的主要原因了。那些朝堂上贵人们可以按照惯例行事,却不能容忍人破坏规则。

可是如今,乔玉却是从教坊中将凰娇娘的身契给拿了出来,由不得凰娇娘乃至黄德等人不惊讶!不过这也从另一方面印证了,乔玉今天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了。

看着俏脸煞白的凰娇娘,乔玉心中充满了报复的快感。若是让贾似道知dào

,这样一个他曾经百般讨好却没有得手的美人儿成为他房中玩物,不管贾似道是不是真的已经对凰娇娘没有任何念想,想来脸上的表情也是极其精彩的吧!

看着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显露无助模样的凰娇娘,想想这样一个美人很快就要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让乔玉心中那团忍了很久的火焰更加澎湃起来。

看着木案上那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纸笺,凰娇娘知dào

那肯定就是自己日思夜想想要拿回来的东西,如今那件东西距离她是如此的近,甚至只要她伸伸手就能够拿过来,可是她知dào

,这件控zhì

着自己命运的纸笺,已经是不可能再拿的回来了。

乔玉能够让教坊的那些官员破例将她的身契拿出,显然是不得到她是不会罢手了。看着眼中带着毫不掩饰淫邪欲望的乔玉,凰娇娘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厌恶过这样一个人。

可是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伪君子,如今已然掌控着她所有的命运。

若是那个人在这里,他会帮自己吗?不知dào

为何,凰娇娘脑中莫名的出现这样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问题。

还是算了吧,那个人同自己,就如同萤火对日月,或许从一开始,他那样对自己就只是图一乐、来掩饰他胸中万千沟壑罢了。

只是就算如此,自己又怎么甘心就这样被乔玉所辱?

“身契在公子之手,娇娘自然就是公子的人。不过也仅只如此而已,人是公子的,命却是娇娘自己的。”凰娇娘脸上的无助之色敛去,看着乔玉轻启朱唇,缓慢而坚决的道。

乔玉脸上的得色瞬间凝固,俊朗的脸孔渐渐变得一片狰狞!

雅间中,一片死寂。

谁都没有想到,在乔玉拿出身契之后,凰娇娘竟然还会如此坚决的甚至不惜用性命来搏。是啊,若是凰娇娘死了,乔玉就算得到了她的人,可是要一具尸体又有何用?

“娇娘,你是不是脑子病糊涂了?你再说些什么啊……”老鸨又惊又怕,惶声道。

“妈妈,娇娘这些年承蒙妈妈照顾,若是乔公子执意以身契相逼,娇娘只能来世再报妈妈恩情了!”凰娇娘打断老鸨的话,轻摇螓首柔声道。

“乔公子,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娇娘吧!”

老鸨深知凰娇娘的性情,知dào

这个时候她根本劝服不了她,只得将希望再次放到乔玉身上,她知dào

,只要乔玉愿意放凰娇娘一马,那么凰娇娘自然就不用以命相搏了。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从了本公子?”乔玉狰狞的面孔,此刻看起来有些恐怖。

“娇娘贱籍在身,怕是辱了公子一身清名!”

“哈哈……身契在本公子手上,你活着是本公子的人,死了,也是本公子的鬼!本公子得不到的东西,谁都别想得到!更莫说,你是想死就能死的了的么?”

乔玉看着神色淡然眼中带着浓浓鄙夷之色的凰娇娘,厉声道。

这样一个女人,自己哪里配不上她?她竟然宁愿死也不愿意跟着他享shòu

锦衣玉食的生活!乔玉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受过如此奇耻大辱!想来不用等到明天,整个临安城的人都会知dào

,自己用了如此下作的手段竟然还没有搞定一个青楼的女子,这让他乔玉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

黄德等人看着面目一片狰狞的乔玉,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他们其实也很替乔玉悲哀,想想堂堂相国的公子,竟然被一个青楼女子如此鄙视,若是换做他们,怕是也会如此吧?

凰娇娘如玉的俏脸上神情渐渐变得坚决,最后的一块遮羞布乔玉都已经撕下了,她知dào

自己如今除了一死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不知dào

那个人知dào

自己死了,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呢?

“啪啪啪!”

似乎是感应到凰娇娘心中所思,雅间外适时的想起几声清脆的击掌声,伴着这击掌声,一道清朗却带着浓浓鄙夷的声音响起。

“就算是死,乔公子真是好大的威风!若是乔公知dào

,乔公子在青楼中对一个青楼女子如此耍酷,不知dào

是觉得脸上有光心有荣荣焉呢,还是该被气得呕出几十两血再无颜见人呢!”

听到雅间外那个极近却又显得无比遥远的声音,凰娇娘娇躯猛然一僵,美眸中瞬间露出光彩!

第316章 扰了雅兴

跟凰娇娘惊喜带着难以置信的情绪相比,本来自觉一切尽在掌握中的乔玉在听到雅间外的那道声音之后,狰狞的俊脸在一瞬间凝固。

对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如果不是今天,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dào

,在他的记忆深处,那个他曾经根本没有放在眼中的人的声音,他竟然是记得如此熟悉。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能在这里?他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夹着尾巴在家里闭门思过么?马上就要被赶出临安城的他怎么还敢这样说自己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

仔细观察就会发xiàn

,乔玉原本狰狞的俊脸上,竟然带着几分惶恐之色。可惜,黄德等人都没有注意看乔玉的脸色,却是尽皆被门外那个带着浓浓不敬味道的挑衅声音所吸引。

“何方鼠辈?竟然敢对乔相如此不敬?!实在是胆大之极!”

黄德自以为这个时候正是他表现的机会到了,所以立马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朝着雅间外喝骂道。

“就是,何方鼠辈?躲在门外偷偷摸摸不敢见人,对乔相如此不敬,我等定要禀报国子监,治你这鼠辈一个目无尊长之罪!”

紧随黄德之后,数个士子也是跳将起来嚷嚷道。他们浑然没有注意到,之前一直跟着他们挤兑凰娇娘的几个跟宗室有些关系的士子此刻脸上的古怪之色。

并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见过贾似道,毕竟贾似道在最初的时候,可不是如重生后那么低调,那个时候的贾似道,可是高调到甚至巴不得每个人都能认识自己,知dào

他是当朝最为受宠的贵妃娘娘的亲弟弟。

常在勾栏院中厮混的士子骚客们,识得贾似道声音的倒还真不在少数,更莫说琼林宴之后,虽说贾似道甚少再出来厮混,可是抛头露面的机会倒还是不少的。

几个更宗室有些关系的士子,看着黄德等几个叫嚣的最为厉害的士子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怜悯之色。微不可查的悄然挪了挪屁股,距离黄德等人远了些。

甚至与在听到贾似道声音之后,心情大松之下的凰娇娘也是带着几分古怪之色的很是仔细打量了黄德等人几番。显然她也是很不明白,这几个人既然能够跟在乔玉身边,若说是酒囊饭袋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在贾似道能够将话说的如此直白的情况下还没有看明白状况,不知dào

该说他们神经大条还是该说他们读圣贤书把脑袋都读坏了。

若是没有足够的底气支撑,试问又怎么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讥讽乔行简?

“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对我家大人如此说话?”

站在雅间门外的常图听到里面不堪入耳的叫嚣声,忍不住推门呵斥道。

见到常图如此,听着雅间里面黄德等人的叫骂声,贾似道不自觉的摇摇头笑笑,却是没有制止常图的动作。他既然来了,自然是要进去的。

只是,里面那些个叫骂的一个比一个泼妇的士子们的表现,实在是让他有些好笑。当真是蛇鼠一窝,这样的蠢队友也只能跟着乔玉才能找到存zài

感了,自然是引不起他丝毫的兴趣,虽说年纪上大家都差不多,不过在心态上,贾似道感觉自己还是少欺负他们一些为好。

他之所以会过来,完全是因为实在是对乔玉的所作所为看不下的缘故,当然凰娇娘甚至不惜以死相博也是他主动登门的主要原因了。毕竟,若是凰娇娘和乔玉两人郎有情妾有意,他就算是有心想要为前身保护一下凰娇娘也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不是?

没有碰到还好,既然碰到了,再怎么说,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凰娇娘真的被乔玉用这样的下作手段给逼上绝路。更莫说,乔玉如此不要面皮的逼迫凰娇娘就范,这其中未尝不是没有他的原因在其中。

贾似道不愿意搭理黄德等人,却不代表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内殿直禁军有这么好的脾性。木暖、王柄等人跟着贾似道如今大多都是飞黄腾达了,刘猛四人在御街上救了贾似道,虽说险死还生,不过只要没死,他们四人今后的命运似乎已经可以看得见了。

有了那么多美好的例子在前,常图四人虽说是被赵昀临时安排在贾似道身边的内殿直禁卫,可是心中却是也存着能够让这位朝中最为年轻的一品大员看中获得鲤跃龙门的机会的想法。

雅间里面是什么人,常图不知dào

,不过他却是知dào

自己身边的这位是什么人,所以毫不留情的呵斥出声。跟在贾似道身后的史祥,一脸跃跃欲试之色,显然对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那是颇为的期待的。似是感觉到史祥心中的躁动,贾似道回头含笑淡淡的瞅了史祥一眼,让史祥心中一惊,脸上神色瞬间变得一本正经。

见到史祥如此,贾似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扭头不再言语。

史祥脸上有些郝然。不知不觉间,似乎自己已经将身前那个就算是泰山崩于前也不会轻易露出心中所思的年轻人当做了可以跟自家老爹比肩的人来看待了。

随着雅间房门洞开,雅间内的黄德等人终于看清了站在门外的鼠辈是谁。乔玉等人还好,毕竟他们早就知dào

门外说话的是贾似道,可是黄德等人却是在短暂的愣神之后,脸上无不一阵青红紫白之色交替。

不认识贾似道的声音,却是绝对见过贾似道的人的。更莫说,能让史祥像个根本似得跟在身后的年轻人,如今朕偌大的临安城,似乎也唯有那位更史嵩之、郑清之等人平辈论交的年轻一品贾国舅了。

雅间内一片死寂,凰娇娘看着一身普普通通青色儒士袍的贾似道,眼中异彩连连,根本没有要掩饰眼中的倾慕之色的意思!

凰娇娘的神色,让一边从贾似道出声后就不再出声的乔玉心中的忌恨和怨念却是更甚,看着凰娇娘的眼睛若是能够吃人,此刻凰娇娘怕是早就被乔玉生吞活剥了。

“看来,我不太受欢迎啊!莫不是来的不太是时候?扰了诸位的雅兴?”

贾似道在雅间内扫视了一圈,里面没有几个他认识的人,最后将眼神定在神色已经平静下来、眼中却是一片阴狠之色的乔玉脸上,轻声笑着道。

第317章 早些回家也好

“学生见过贾大人。”

“学生见过贾师。”

“学生见过贾学士。”

……

一众士子,包括黄德在内,有叫贾似道大人的,有叫大人的,还有叫贾师的,这些称呼代表了贾似道如今所代表的身份,除了当朝一品、观文殿大学士等等挂在贾似道头上的官衔外,贾似道还有国子监司业这个如今跟他官阶品级根本不相称的官衔,也不知dào

赵昀是忘记了还是故yì

为之,不过黄德等人大多都在国子监读过书,所以称呼他为贾师并不为过。

也许黄德等人心中都很想做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是面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已经是观文殿大学士、官居一品的年轻权贵,再加之刚刚的叫骂还有之前人后的各种不敬言语,自觉理亏的透明此刻也不得不勉强躬身乱哄哄的对着贾似道行礼。

唯独乔玉没有动。

其实乔玉也犹豫过,可是看着贾似道那双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眼睛以及嘴角鄙夷的淡笑,乔玉心中自觉若是今天他真的对贾似道卑躬屈膝了,那么他从今而后再不会有在这个他曾经根本没放在眼中的人面前直起腰的机会。

身份上,已经不能跟同他老爹平起平坐的贾似道相提并论;女人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从凰娇娘看贾似道的眼神看出来,他输的同样彻底;乔玉觉得,哪怕自己输了所有,至少在颜面上要给自己留点尊严,更莫说就是眼前这个更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刚刚还对他的父亲很是嘲讽了一番。

看着一个个刚刚还在背后骂着贾似道此刻却不得不对着贾似道躬身行礼的士子们,史祥笑的活脱脱一只得势的狐狸。刚刚不是骂的挺爽?现在还不是照样得乖乖行礼?

“呵呵,看来你还不是那么堪!”

贾似道看着杵着脖子狠狠盯着他的乔玉,笑着道。

“你……不要欺人太甚!”

贾似道这一席丝毫没有留任何颜面的话,让黄德等一干人顿觉脸上被狠狠抽了一巴掌,无不讪讪然,有心想要反唇相讥却又没有那个胆子,只得装作没听到。倒是乔玉,听到贾似道这句看似褒奖实则比讥讽更让人备受打击的话,终于忍不住怒声道。

“我再欺人太甚,也没有你们这些读了一肚子圣贤书的人欺人太甚啊!”贾似道眼睑低垂,淡淡扫了一圈雅间中的诸多士子,缓声道,“莫非你们看的那些圣贤之书、学的道德之法都学到狗肚子中去了?仗着家世仗着学了几句酸文,来欺凌一个青楼女子,襄阳城外有大把的蒙古人,怎么不见你们主动请缨上阵杀敌?”

雅间内雅雀无声,黄德等人脸上赤红一片,却是无人敢开口接上一句。此刻他们只想着赶紧找个由头离开这和乐楼的是非之地。

凰娇娘看着一干垂头丧气的士子,想想前一刻在她面前那挥斥方遒的模样,再看看淡然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青衫身影,整个人不由得有些痴了。

虽说当日在和乐楼因为史大小姐的那一闹无功而返,可是正值多事之秋的大宋朝在近几个月却是有着太多有关贾似道的各样消息,她就算是想不听到也是不能的。

想想之前自己眼中的他,看看如今那个挺立如山的年轻背影,再看看之前那些个为了得到她身体而露出丑陋嘴脸的一个个士子们噤若寒蝉的模样,不知不觉间,记忆中的两个身影开始渐渐的重叠。

或许,这,才是真zhèng

的他吧。

乔玉嘴唇蠕动,只是瞪着通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贾似道。他很清楚,就算是他老爹乔行简得封平章军国重事这个官衔,可是眼前这个人依然不是他可以随意招惹的,更莫说如今乔行简还是告老在家而他今天又是有把柄在贾似道手中。

别的不说,青楼之中妄议、中伤当朝重臣,并且还用了某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从教坊中将纳入教坊的女子身契拿出来意图纳为私产,无论哪一条,只要贾似道想要追究,对他来说都是一场灾难,甚至于说不定还会因此搅黄他老爹的大事。

“贾师,学生酒后胡言乱语,还请贾师恕罪,学生谢贾师提点,这就回府闭门思过!”一个出自嗣秀王府的士子生怕贾似道来个通杀牵连到自己,只想着早点从这是非之地赶紧脱身,率先服软低声道。

“贾师学生等知错了!”

黄德等人紧随其后,齐齐躬身道。

他们这些人很清楚,如果今天贾似道不让他们走出这座房门,那么对他们今后的仕途带来的影响将是无与伦比的。杜范不是只有黄德一个学生,各个宗室王府中豢养的也不是只有一个两个的学子,他们自问还没有重yào

到能够让身后的那些个大人们为了他们跟贾似道这样一个已经权柄在握的朝廷重臣彻底的决裂乃至撕破脸皮,要不然他们也用专门来捧乔玉的臭脚了不是?

更莫说就算贾似道真的离开了临安城,又岂是任何人想要揉捏就能揉捏的?至于他们这些个还没有通过科举士子,平日里就算是给贾似道递上拜帖的分量都是远远不够的。

“你们……你们……”

乔玉哆哆嗦嗦的看着黄德等人,气得却是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前一刻还对着他奉承连篇的人,下一秒就因为贾似道的到来,而立马齐齐变脸吓得扔下他一个人要落荒而逃了。

黄德等人尴尬的扭过头,面对乔玉的指责,虽说心中羞愧,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留下陪乔玉抗今天这个是非。

扫了一圈黄德等人,贾似道神情不变,看着乔玉淡笑着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啊!乔玉,如今你可清楚了?你们,都散了吧,早些回家也好!”

乔玉听到贾似道的话,身子陡然一震!

“谢贾师宽宏!谢贾师宽宏!”

黄德等人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如闻天籁,纷纷忙不矢的躬身道谢,转身快步朝着房门外奔去,想来若不是跑起来太过难看,此刻应该是一众士子们狂奔而出之景了。

也许是因为太过急于离开,以至于他们都没有仔细会意贾似道那句“早些回家也好!”其中蕴含的更深一层意思!

只有史祥和常图两人,听到贾似道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微震之下,却是没有说任何的话。凭贾似道如今的身份,想要断掉十余个连科举都没有过的士子今后的仕途之路也仅只是张张嘴而已。

“好了,现在人都走光了,也清净了,我可以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黄德等人都离去,贾似道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乔玉笑着道。

第318章 真的很爽!

好好说道说道?

乔玉看着贾似道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身子猛然一震,随即看到贾似道身后气势彪悍的常图等人吓得情不自禁的连退两步,一脸紧张的看着贾似道结结巴巴道:“你……你想干……说什么?”

看到乔玉一脸惊惧的模样,似乎大有只要常图等人一动他就要跳窗的节奏,贾似道有些好笑,挥挥手示意常图等人退出房间,笑着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打你。再怎么说你也是乔公的儿子,这点颜面我还是要给乔公的。”

乔玉听到贾似道这样说,又看到常图四人依次退出雅间,心中稍安。

“贾公子……贾……大人,您和乔公子难得小聚,老妇这就去命人重新准bèi

一桌酒菜。”老鸨很是会察言观色,知dào

此刻是她应该回避的时候了。

要是今天贾似道和乔玉和和气气的收场那还好,大家和气生财嘛。可是要是贾似道跟乔玉之间发生点什么冲突,又恰恰被她看到,假以时日若是被传扬出去,她和乐楼怕是就要等着被乔玉报复了。

不管是贾似道还是乔玉,两人的身份,都已经是和乐楼根本不能插手的了。

贾似道微微颌首!

得到贾似道的回应,老鸨一脸感激的微躬着身体朝着门外退去,临走时却是不忘接连对着凰娇娘打着眼色,示意她要好好把握今天的机会。

若是凰娇娘真的能够进入贾府,哪怕是为妾,身份也是要比区区和乐楼的头牌要尊贵不知dào

多少倍。再怎么说,和乐楼对凰娇娘也有教养之恩,凰娇娘飞上枝头变凤凰,无论从哪看,对和乐楼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看到老鸨的眼神,凰娇娘刚刚恢复正常的玉脸再次变得一片红霞,看着贾似道背对着她的身影,心跳也是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

他今天来和乐楼,是为了找自己的么?不然怎么会有如此之巧的事情?可是他如今境况堪忧,怎么会有心思出来饮酒作乐?莫非只是路过?

患得患失的凰娇娘,心中一片混沌。

“喏!这就是你追求心仪之人所用的手段?不过不得不说,你确实费了不少的心思!”贾似道瞟了一眼木案之上那张微黄的纸笺,努努嘴道,“不过我很纳闷,教坊中是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将这身契偷偷交给你。”

乔玉一把将木案之上凰娇娘的身契抓住塞进怀里,结结巴巴的道:“这哪里是什么身契,只是我拿来……拿来……诳她的一张纸而已。”

“你……你……无耻!”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凰娇娘听到乔玉说那根本不是她的身契,顿时气的风眉倒竖,看着乔玉你了半天,却是只憋出无耻两字来,甚少骂人的她,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词来了。

听到凰娇娘的骂声,乔玉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却是没有接话。他很清楚,凰娇娘再如何,他也有大把的机会和时间来拾掇她,真zhèng

难缠的是面前的那个脸上始终带着莫测高深笑容的让他又恨又怕的人。

贾似道玩味的神色让乔玉心里很是不淡定,莫非他真的看出什么了?

“哦……原来是假的。”贾似道脸上的笑容愈发欢快,拖长了声音笑着道。

乔玉心中的不安感更加强烈:“今日学生酒后失德失言,让贾大人见笑了,学生回府定当禀明父亲大人,请父亲大人责罚,如此贾大人可满yì

?”

“失德失言?呵呵,看来乔公子还是省得的。”

“学生告退?”乔玉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一喜,慌忙道。脑中却是想着过了今日,日后再找个时间一定要将凰娇娘拿下。

“当然!乔公子,请便!”贾似道轻笑一声,挪开身子让出道来。

乔玉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如此爽快的就将路给让给他了,不由一愣,将信将疑的瞅了贾似道。贾似道对着乔玉做一个请的手势,乔玉心中虽然满是疑虑,不过终究是要离开的念头占据了上风,不作他想,快步朝着门外行去。今天这和乐楼,他是一刻都不想呆了。丢脸倒是其次,早点远离贾似道这个灾星才是王道。

站在贾似道身后的史祥怎么也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就这样高高提起又轻轻的将乔玉给放了,他原本以为今天跟着贾似道会看一场好戏的,却是没有想到贾似道似乎就这样打算不了了之了,有心想要说上两句,不过看看贾似道沉稳如山的背影,史祥想了片刻只得不甘的将到嘴边的话又缩了回去。

如今贾似道所处的地位跟他不可同日而语,看问题的看法自然是不同的。也许是想着乔行简吧,所以贾似道才会如此轻轻的将今天的事情就此揭过,只是这样虽说免了更乔行简交恶,可是就算如此,乔行简就会领情吗?是不是这官儿做的太没有意思了些呢?

原本还对跟在贾似道身边充满憧憬的史祥,这一刻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若是当一品大员都做的如此憋屈,这官儿是不做也罢。

“你是不是想着过了今天再来和乐楼拿那张假身契来将娇娘姑娘纳入房中?”

就在乔玉从贾似道身边路过的时候,一直没有做声似乎真的要将乔玉就这样放走的贾似道突然开口道。

“什么?”乔玉心中一震,愣神道。

“好吧,想来以我的身份,教xùn

你一顿倒也不算羞辱了你。”

“你说什么?你想干什么?……”

“啪!”

乔玉话音未落,贾似道已经是一巴掌扇在了他头上。如今贾似道的身体自然是跟前身是不可同日而语,这势大力沉的一巴掌,打的乔玉整个脑门耳朵都是叮咚乱响,险些没给直接抽晕过去。

“贾似道,你欺人太甚……”

“咚!”

乔玉半响才回过神来,捂着脑门瞪着已经带上几朵泪花的通红双眼羞愤欲绝的嘶声叫道,只是他的话还没有完,就被贾似道接下来的狠狠的一脚给踢的滾了几滚,撞翻几张木案,捂着肚子干呕哀嚎不止。

“下次还失德失言吗?”

“贾似道……”

“下次还仗着家世强抢民女么?”

“你说了不打我……唉哟……”

“我说他们不打你,可没说我不打你!以后还敢仗着你乔府公子的名号跟一帮狐朋狗友厮混么?”贾似道嘴上没停,手脚却也是一刻不停,对着滚地哀嚎的乔玉捶踢不止。

“砰!”

雅间的大门突然洞开,却是常图四人听到里面的哀嚎破门而入了。在大门洞开的瞬间,常图四人却是如中了定身法一般,呆愣愣的看着雅间内围着乔玉游走脚踢不断的贾似道和哀嚎不绝的乔玉在递上翻滚。

想过无数次雅间内的状况,却是任谁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种让人大跌眼镜的情景。

“下次还敢在背后骂我么?”

“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你还有下次?”

“啪叽”贾似道说着对着乔玉又是狠狠一脚。

乔玉哀嚎一声,此刻他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有下次,再也不敢了!”

听到乔玉的话,殴打了乔玉半响的贾似道气喘吁吁的停手停脚,回头看着张大着嘴巴处于呆滞状态的史祥咧嘴一笑道:“嘿,宗晟,打的很爽的,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

史祥看着贾似道呆愣愣的摇摇头。

“真的很爽!”

“……”

第319章 灰烬

史祥在进入雅间前,想过很多种贾似道会如何对待乔玉的方式,心中也是做了各种各样的假设。可是任他想破脑袋也绝对没有想到,贾似道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对待乔玉。

不是史祥认为这样一种方式不好,相反将乔玉暴打一顿,这恰恰也是史祥心中一直想了好久却是没有做过的事情。完全是因为,自琼林宴之后,贾似道表现出来的种种,无论心性还是为官的方式出事的手腕,完全跟眼前这个抓着乔玉暴打一通然后起身笑着说“感觉真的很爽,你要不要试试”的人是根本不搭边的。

在史祥的潜意识里,贾似道更多的时候,行事和对人的方式,已经是跟他老爹史嵩之那个级别的了。这样明显是纨绔子弟斗殴做的市井之事是完全不应该同他搭边的。

试想一下,若是史嵩之在大街上抓住一个人暴打一通,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以至于史祥到如今都感觉自己还是在梦中。

当然,这雅间内,有这样一种想法的那是绝对不止史祥一个人的。看看凰娇娘、湘云两女捂着嘴巴圆瞪着杏眼的模样也知dào

,她们其实要比史祥还要惊讶。当然,进入雅间后就变成泥人的常图四人同样也是如此的。

见到史祥呆愣愣的只会傻傻的摇头,贾似道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大马金刀的坐在了蜷缩在雅间角落的乔玉身前。这个动作却是将乔玉吓得又是一颤,慌忙抱住头脸,带着哭音道:“我真不敢了……”

“闭嘴!”

贾似道见到乔玉如此又好气好笑,低声呵斥道。暴揍了乔玉一通,贾似道感觉自己这些天淤积在心中的郁闷顿时消散了许多。

到了他如今这个地位,有太多的自由却也失去了太多的自由。就算想要揪住一个人暴揍一通,还要左思右想的将所有种种都考lǜ

周全,今天乔玉正好落在他手中,成为他的出气筒和某种更深层用意的牺牲品,不得不说,乔玉是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不过同样,也是乔玉的幸运。

“拿来!”

整了整衣衫,平息了了微重的呼吸,贾似道将手伸到乔玉面前淡淡的道。

“……拿……什……什么……”

乔玉瑟瑟缩缩的露出半个脑袋怯生生的道。头脸之上鼻青脸肿,甚至还沾着些许酒菜的残渍,让此刻的乔玉看起来那是凄惨无比。

贾似道眉头一挑,作势欲打,手还没有落下,这边刚刚露出半个脑袋的乔玉已经情不自禁的惨嚎一声,飞快的将脑袋缩了回去,等着下一轮的狂风暴雨来临。

旁边的史祥、凰娇娘、常图、湘云等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平日里风光无限的乔公子竟然也会有如此可怜、可爱的一面,想笑却是又不好笑出来,只得苦苦憋着,表情怪异。

过了半响,预料的痛殴依然没有落下,乔玉小心翼翼的从臂缝中朝外看去,却发xiàn

贾似道的手,依然还是停留在他身前。

“你如果脑袋还没有被打清醒,我不介yì

让你再清醒一下。你知dào

,我要什么,不要有别的念头,你毁不了它,如今也藏不住它!拿来!”

贾似道自然知dào

乔玉是在装,他能够从乔玉满是惧怕的眼神中看到那隐藏极深的浓浓怨恨。不过,他并不在乎。这也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乔玉眼中露出几分挣扎之色,躲躲闪闪的跟贾似道对视半响,从袖中掏出一样物事,不甘而又小心的飞快的放入贾似道平摊的手中,又连忙缩回去护住自己的头脸。

他是很恨贾似道,恨贾似道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更恨贾似道让他从此之后在临安城再也抬不起头来,可是他也确实是被贾似道打怕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还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乔玉脑中一直萦绕着这两句话。

“啊!”

看到乔玉放在贾似道手掌中的东西,凰娇娘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那张微微泛黄的薄薄纸笺,正是之前乔玉说的从教坊之中拿出的属于凰娇娘的身契,只是乔玉之前不是说那是假的么?为什么他还要找他要这件东西?

接过那张泛黄的纸笺,贾似道垂目看了半响,默然无语。

这确实就是凰娇娘的身契!虽然他早就肯定乔玉之前说谎了,可是如今真zhèng

的拿在手中,贾似道依然有些惊讶。乔玉竟然能够从教坊中拿出凰娇娘这样一个在临安城中很是有些声名的和乐楼头牌的身契,这背后是不是有着更深的纠葛在其中呢?

要知dào

,教坊属于礼部,而如今的礼部侍郎梁玉贤可是史弥远手下三大将之一的梁大成的儿子。前不久的那一次朝会,若不是赵宇心有疑虑还有宗室、理学一派的阻挠,梁玉贤如今怕是已经是御史大夫了。

乔玉要是想从教坊中拿出如凰娇娘这样的红牌女子的身契,若说身为礼部侍郎的梁玉贤不知dào

,那是基本上是完全不可能的。

可是如今的情况是,偏偏乔玉还真就从教坊中弄出了凰娇娘的身契。这中间透露出的意味,就很有些耐人寻味了。

这边贾似道看着那身契半响无语,那边凰娇娘却是一颗心都几乎提到了喉咙,险些就要跳出来了。到如今要是她还不能看出那张据说是假货的身契有问题的话,那么她也坐不上这和乐楼的头牌之位了。

那张薄薄的泛黄纸张,是她之前日思夜想想要拿回来的东西,如今这件东西距离她不过数步之遥,而且还在她有些倾慕的人手上,由不得她不紧张。

一张薄薄的纸笺,关乎着她的过去、现在乃至将来……

贾似道没有回头,也能感觉出身后凰娇娘那混乱的思绪。他很清楚,这张薄薄的纸笺对身后那个女子的意义所在。

乔玉也是一脸紧张的盯着贾似道,他很清楚这样一件东西落到贾似道的手中,只要贾似道愿意,那么对他对礼部中的某些人甚至于对他的父亲,都会是一件不足以致命却又有足够威胁的武器……

如果可以,乔玉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将这件东西交到贾似道手中的,可是他没有办法不交!看看那四个站在门口的门神,他很清楚,他所依仗的身份,对如今的贾似道来说,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要贾似道开口,那四个来自皇帝身边的内殿直亲卫,根本不会管他是谁是什么身份。

贾似道手心中轻叹一声,扬手轻轻一抖,那张聚集了雅间内所有人眼神的泛黄纸笺,轻飘飘的落入木案下那烧的旺红的炭盆之中,一蓬橘黄的小火苗伴着缕缕青烟升起,眨眼之间那纸笺已经化为微黑的灰烬,冷风吹过,化为灰烬,彻底的消失。

雅间内一片死寂!

第320章 落花有意

今天的和乐楼很是安静,同往日里那迎来送往热闹非凡的模样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客人自然是没有的,甚至连端茶送水的丫鬟、龟公以及那些个姑娘们,都不自觉的放轻了手脚上的动作,不再向往日般吆喝呼喊不断。

和乐楼后院一座隐藏在亭台楼榭中的三层小楼,阵阵脂粉香气不断溢出,即便不用看,也知dào

这肯定是一座只有女子居住的绣楼了。

梅轩,凰娇娘在和乐楼中的栖身之所。

“娇娘啊,我的姑奶奶,你倒是说句话啊。”

小楼内,凰娇娘安静的坐在绣床之上,已经整整半个多时辰,不哭不闹,不悲不喜,甚至连放在面前的香茗都没有喝过一口。

先前出现在雅间内的老鸨,看着不言不语的凰娇娘,着急的在温暖如春的绣房内走来走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

“身契不是已经被那贾大人烧了么?娇娘你已经是自由身了啊,应该高兴才是啊。你这样不说不动不吃不喝,你是想要急死妈妈啊!”

“方姨,娇娘没事,只是想静静。”

一直不闻不动的凰娇娘自然能够听出来老鸨言语中的真切担忧和欣喜,过了良久终于开口道。

方姨,就是之前在雅间中出现的老鸨了。老鸨姓方,具体的名姓没有多少人知dào

。十数年前,方姨也是和乐楼中很是红极一时的头牌,随着年纪增长,渐渐年老色衰,又因为在和乐楼数十年,当年的红颜已经逝去,却终究是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良人嫁娶,方姨就干脆留在了和乐楼做起了老鸨。

凰娇娘从进入和乐楼的时候,就是方姨在照顾和教导,琴棋书画乃至取悦男人的功夫,浸淫其中数十年的方姨要远比一般的教授要高明的多。

方姨和凰娇娘两人之间,亦师亦友,也许是因为在一起的时间太久,在师徒和友谊之外,这些年的相依为命更多几分亲情在其中。所以和乐楼的姑娘,大多都是称她为方妈妈,而凰娇娘却是在人后大多时候都称呼她为方姨。

“唉哟,我的姑奶奶也,你还静个什么劲儿?那贾大人都做的那么明显了,将你的身契烧了,就是让你自己选啊,你这丫头那七巧玲珑心都到哪去了?莫非真被那贾大人给迷昏了头不成?……”

“方姨……”

“不过不得不说,那贾大人当真是跟之前变化太大了,要相貌有相貌,要才学有才学,更难得的是如此年轻就已经是当朝一品,看看那些个士子们,看看那丞相公子乔德生,在那贾大人面前的畏缩模样!实在是解气!我看啊,贾大人假以时日拜相封侯那是一定的了,若是方姨再年轻个十几岁,一定要拼死也要将这样的金龟婿给抓牢了!”

方姨看着俏脸通红的凰娇娘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道。

在半个多时辰前,贾似道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和乐楼,一并带走的还有鼻青脸肿的乔玉。所以此刻这和乐楼的方妈妈说话才敢如此的肆无忌惮,若是贾似道在的话,她自然是绝对不敢如此说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娇娘又能奈何?若是他真是有意,又怎会不说一言就此离去?”

凰娇娘神情有些恍惚似自言自语的又似在告sù

身前比她还要焦急的方姨。

“唉哟,我的小姑奶奶,那贾大人是什么身份?当朝一品啊,更不要说他还已经成家,为了你暴打了那乔公子一通,若是他刚刚就将你带回府中,怕是明儿个御史台的那些个御史们,就要往死里弹劾他了。你不是说他如今境况堪忧么?这样简单的事情,你怎么就看不透呢?”

“娇娘总觉得他烧了我的身契,有其他的用意。以他的为人,又岂会真的为了娇娘做出这等事?更莫说,坊间都说他府中的夫人也有着倾国之姿。”

“姑奶奶啊,你现在身契已经没了,莫非你还想着要留在和乐楼任人作贱不成?身契没了,可是临安城这官坊中多少姑娘梦寐以求的美事,你脑袋瓜子莫非真被烧糊涂了?”

方姨听到凰娇娘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尖着嗓子叫道。

“可是除了和乐楼,娇娘虽说有着自由之身,又能去往何处?离了和乐楼,怕是又将落入其他窥视娇娘身子的达官贵人之手,到不如在和乐楼中自在,至少不会又闲杂人等前来骚扰。”

“你……姑奶奶啊,你不是有更好的去处吗?”

“……哪里?”

“贾府啊!”

听到方姨的话,凰娇娘眼中闪过一抹憧憬,随即暗淡:“贾大人已有正妻在府,娇娘出身卑贱,岂能如此坏了贾大人清名!”

“姑奶奶啊,你莫非还真想着那贾公子明媒正娶你?更莫说,今日之事了了,临安城中还有何人敢对你有那非分之想?贾大人在的时候倒还好,他若是离了临安,怕是会有更多的苍蝇来****里烦你。“

“此事……此事,让娇娘再想想可好妈妈?”

“你……唉,罢了罢了,情字一字,当真是害人不浅!娇娘啊,妈妈是过来人,我等身份低贱,那贾大人如今是何等身份?我看他对你终究还是有些心意的,只是到了他那个地位,不知dào

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终究是不能如那乔公子般肆无忌惮,若是错过了今日,怕是再难有如此良人了啊,娇娘!”

凰娇娘,听着老鸨的叹息声,心中一片迷茫!

曾经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想着该如何将那张承载着自己命运的纸笺给拿回来。可是,当那张纸笺真zhèng

的出现在她面前,甚至已经是化为灰烬从这世间消失的时候,凰娇娘发xiàn

,自己并没有如之前无数次想象时的欣喜乃至轻松,剩下的唯有迷茫以及对贾似道的感激。

凰娇娘茫然的发xiàn

,偌大的大宋,除了和乐楼这个不算家的家外,她一时间竟然不知dào

自己该往哪去,又该做些什么。

若是他离开了临安城,自己又该如何?

想着想着,凰娇娘一时间有些痴了!

……

益国公府,乔行简书房。

“你说那贾师宪将你暴打一通、从你身上抢走身契之后,又将那青楼女子的身契给烧了?”乔行简看着跪在地上鼻青脸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乔玉,皱眉道。

“是啊父亲大人,那贾师宪还说要替你教xùn

小儿,险些把小儿打死!咝……”

乔玉抹着眼泪,一不小心碰到头脸上的青肿处,疼得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就应该让那贾师宪将你打死!”乔行简看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乔玉,怒从心起,喝骂道。

“爹……”

“闭嘴,是那贾师宪亲口告sù

你让你带话我若是我心有不满,大可随时登门问罪?”乔行简自然不会跟乔玉那般看问题只看表面,疑声道。

“是啊爹,这是那贾师宪亲口让小儿带给您老的,一个即将要被赶出临安城的货色,竟然敢对爹如此大放厥词,爹可不能放过他啊!”

“我需yào

你来教吗?给我滚回房中闭门思过,若是再敢出门给我丢人现眼,不用别人动手,我就亲手杖毙了你,免得你坏了老夫名声!”

“……”

看着一瘸一拐走出书房的乔玉,乔行简脸上一片阴霾!

既然你贾师宪想要会会老夫,老夫又岂能真惧了你?

“备轿,去贾府!”

第321章 好好活着就好

贾府,贾似道书房。

书房外寒阳高挂,寒风料峭,这偌大的书房内却是温暖如春,厚厚的毡毯上炭火熊熊,贾似道穿着一件薄薄的锦衣斜躺在软榻上,倒是把疲懒的性子表露无遗。

偌大的书房内,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人。在距离他数步之遥的锦凳上,一个穿着素白裘袄的清丽女子正面带奇色,一双美目不断的在浑身上下无不写着疲懒的贾似道身上打量着。

此刻,若是孟珙在这里,肯定一眼就能认出,这个长相极为清丽的女子不是当初在御街之上想要取他性命的亡金公主完颜红叶又是谁?

虽然穿着厚厚的裘袄,可是依然能够通过那模糊露出的一些个曼妙曲线看出来,同最初被抓的时候相比,如今的完颜红叶却是要比那时候身段要丰腴了许多。想来,在贾似道看护下做人质的生活,可是要比当初完颜红叶跟着孙奎落草为寇、风餐露宿时要好的多了。

孙奎离开,完颜红叶被贾似道留下作为人质,他们两个人本来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像如今这般安静的如老友一般品茗对坐的,不过都说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这话当真是不掺杂任何一点儿水分的。

在最初的时候,每一次见到贾似道,完颜红叶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倒是真zhèng

确确的。不过当人质的生活虽说吃喝无忧,可是终究完颜红叶还是人质,贾似道就算再怎么放心,也不可能真zhèng

的放任完颜红叶四处溜达不是?更莫说,完颜红叶的身手,可是很不错的。

吃喝无忧,每日里除了见到那些个名为服侍她实则都是侦缉司细作、用来监视和看着她的侍女和家仆的完颜红叶,能够见到外人的次数委实有些少。

除了贾似道定期每隔个数日就去看她半日外,完颜红叶在这近一年的时间内,却是基本上没有再见过其余的人。两人的关系,也就这样,慢慢的从横眉冷对到可以坐下下棋品茗,少了些许肃杀之气,不知不觉间却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友情。

今天来贾似道的书房,是这近一年以来,完颜红叶第一次出门,也是她第二次登临贾府大门。当然,第一次的她是不请自入,用的方式很是有些爆烈也不是很友好,而这一次却是坐着轿子进的贾府罢了。虽说只是走的后门,可是却终究是正儿八经的登门了。

完颜红叶之所以如此模样,主要还是因为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当初用那种无耻手段威胁孙奎逼得他们不得不束手就擒的男人身上露出这样一种状态。

在临安城呆的时间太久,虽然是作为人质,可是并不代表完颜红叶什么都没有都不知dào

。正是因为担心完颜红叶日常的生活太过单调,又想要她安心的坐她的人质,贾似道专门命侦缉司的人每日里将临安城的各种趣闻异事用纸笔记录下来,然后印成小册给完颜红叶解闷。

报纸,这个后世的物事,却是以这样一种状态悄然在大宋朝内出现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也许是因为每日里都是那家街坊丢了鸡鸭,那家街坊老公去赌坊家破人亡等等各样无聊小事,在完颜红叶的要求下后来渐渐加入了发生在大宋朝内以及周边如蒙古等国等各样大事要闻,这其中,有关贾似道的消息却是想不知dào

都难了。

完颜红叶很清楚,面前这个平日里经常去跟自己下棋品茗谈天说地、谈人生谈家事国事天下事的年轻男人,在如今的大宋朝内已经具有什么样的分量。

两人之间亦敌亦友的关系却也让完颜红叶不得不比一般人花更多的心思却了解贾似道,毕竟她也不想做一辈子人质被关在笼中!都说最了解自己的人都是敌人,这句话也实在是很有几分道理在其中。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在见到贾似道今天这副疲懒模样的她,才会露出这样一种神色。

“我脸上有花么?”

终于,还是贾似道打破了书房内的平静。毕竟,任谁被一个女人而且还是很熟悉、长得也极为漂亮的女人一直盯着看,怕是都会有些不淡定。

“我在想,哪一个才是你。”

完颜红叶唇角带着几分笑意,神色极为轻松,丝毫没有因为两人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而感到有所尴尬和不自在。

“红叶姑娘觉得哪一个才是我呢?”

“……你这人,好生没意思,难不成今日你将我叫来这书房中,就是为了让我看你这疲懒的模样?”完颜红叶没有跟贾似道在言语上纠缠,白了贾似道一眼,没好气的道。

相处的时间久了,两人之间言语还是动作,却也都是随意了许多。

“咳……”贾似道轻咳一声,坐正了身体轻笑着道:“想来,这些日子你也知dào

,我在太子的册封大典之后就会离开临安城南下广东了。”

“嗯,我当然知dào

……”说道这里,完颜红叶停顿了片刻,脸上神色微动,淡声道:“看来,我也要跟着你去广东了。”

“这次你想错了!”

“难道不是?”

“你收拾收拾吧,过几天我会命侦缉司的人秘密将你送到河北后金军中……”

“啊……”

贾似道话没有说完,就被完颜红叶的一声低呼给打断。贾似道的这句话太过让完颜红叶意wài

,她很清楚,正是因为有她的存zài

,贾似道当初才放心的放孙奎等人北上,甚至还能在临安城中遥控孙奎等人。她鞥经无数次的想过要离开,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也渐渐放qì

了这个奢望,她知dào

,有侦缉司的细作看守,只要孙奎等人没死完,贾似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她走的。

可是今天,贾似道却偏偏就说出了放她离开临安的话,这怎么能不让她惊讶?

盯着贾似道看了半响,见贾似道脸上没有任何玩笑之色,完颜红叶终于确信,贾似道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zhèng

的要放她离开了。

“你需yào

我回去之后做什么?”

完颜红叶虽然落难,可是毕竟之前十几年还是在宫中长大,随后颠沛流离却是也帮zhù

了她成长。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贾似道是因为两人之间的下棋品茗的那点儿交情就心软放她走了,如贾似道这样的一个男人,又怎么会做出毫无意义的事情?

“什么都不用做,好好活着就好!”

出乎完颜红叶预料之外的是,贾似道却是轻笑着摇摇头,再次说出一句让她诧异的话。

看着一本正经的贾似道,完颜红叶不自觉的眼神有些躲闪,如玉的俏脸突然泛起些许晕红,心跳也是莫名的有些加快。

他在说什么呢?他不应该是可以被儿女情长累负的人啊!

好好活着就好!

在此情,此景,此种关系下,实在是一个意味很是难明的话啊!

看到完颜红叶脸上的晕红,还有那突然有些躲闪起来的眼神,贾似道微楞,随即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他这个时候也发xiàn

了,那句好好活着就好中带着的暧昧难明味道了。看着突然有些坐立不安的完颜红叶,贾似道一时间却也不知dào

该如何解释是好!

温暖如春的书房内,相对无言的两人,莫名的有些暧昧的气息在氤氲。

“公子,申国公来访!”

贾全儿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让贾似道莫名的长舒一口气。

第322章 吹皱一池春水

乔行简来的比贾似道想象的要快了许多,显然,这位已经告老在家的申国公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来找贾似道兴师问罪了。

贾似道看了完颜红叶一眼,心说乔行简来的倒也很是时候。不然,今天因为他口误的一句话,跟完颜红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点儿亦敌亦友的关系就要陷入另一个奇怪的氛围了。

“咳……红叶姑娘回去收拾一番,若是有需yào

采买的物事,尽可列出清单交给服侍的家仆,他们都会给红叶姑娘办妥。三日之后,贾某就会着人护送红叶姑娘北上。”

贾似道看着完颜红叶,轻声道,说道这里贾似道停顿了片刻,继xù

道:“如今孙奎的后金军正面临口温不花的蒙古大军围攻,境况不是很好,而后金军中也因为红叶姑娘久不露面,人心军心不稳,放姑娘北返,贾某也是存了些许私心的,毕竟姑娘乃是金国皇家贵胄,若是知dào

公主回归,想来后金军必然会士气大涨,后金军扰乱蒙古所占金地,也能为我大宋多争取一些时间。

姑娘北上,贾某南下,呵呵,一南一北,远隔千山万水,贾某不知何时再有相见之期。贾某同公主也是不打不相识,当初强留公主,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好在这些日子并没有怠慢公主。今日贾某就以一杯清茶带酒,给公主告一声罪,也预祝公主此去一路顺风,早日达成复国之志……多多保重!”

说到最后,贾似道声音也是愈发的飘渺和难以琢磨。看着眼前清丽如雪的完颜红叶,心中莫名的勾起诸多昔日的回忆。

曾经,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命运多舛的女孩子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一样的清丽,一样的外刚内柔,一样的坚韧……却是被他伤的体无完肤的洒泪而去……

隐藏在记忆深处的那莫名回忆,让贾似道有些失神,却是丝毫没有想到,他这番话却是将本已经就心如鹿撞的完颜红叶中,瞬间激荡起无数的涟漪,再也无法平静。

完颜红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贾似道此刻的神思不属,能够清楚的从他眼中看到一抹隐藏极深的忧桑,这是她从来没有在这个男人身上看过的一种情状,若是没有贾似道那句好好活着就好,也许完颜红叶只会以为贾似道这是惜别之语,可是有了之前那句意味难明的话,却是让完颜红叶心中再也无法淡定了。

这一年来的种种,一幕幕的不自觉的在完颜红叶眼前浮现。为质的生活平淡似水,若不是有他总是出现,或是指点江山阅尽天下大事,或是油嘴滑舌毁棋不断,或是激扬文字即兴赋词两三首……自己在临安城中,会是何等模样?还能如这般开心么?

扪心自问后,完颜红叶蓦然发xiàn

,这本来是最为屈辱的一年幽禁生活却是她这十数年来过的最为轻松最为惬意的日子……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

披上毛裘,贾似道悄悄起身推开书房大门,闪身而出。茫然无主的完颜红叶脸上乍喜乍忧的表情,让贾似道知dào

自己这个时候最好还是先悄悄消失,刚刚有感而发的一些话语,实在是有太多别样的意思在其中,若是等到完颜红叶回过神来,两人当面,怕是剩下的唯有尴尬了。

有凰娇娘在前,再有关系始终模糊却暧昧的史珍香在后,贾似道实在是不想再多一份桃花在这个身份异常敏感的亡金公主身上了。

更莫说,刚刚他对完颜红叶的那些话,各中真假其实他自己心中也是最为清楚。对这样一个身世已经够坎坷的女人还用这样一种手段,贾似道也是自觉无法坦然面对。

那么,最好的办法自然只能是离去罢了。

走出书房,料峭的寒风吹过,让贾似道不自觉的裹紧了身上的毛裘,低声对着贾全儿叮嘱了两句,命他这两天就跟在完颜红叶身边,对给完颜红叶置办一些北归方便携带的物事和礼物,毕竟不管怎样,后金军如今是个模样,今后也只能是靠完颜红叶自己来扛起了。

为了大宋,将如此沉重的一个担子强压在完颜红叶这样一个女人的肩膀上,贾似道心中若说没有内疚,那自然是假的。

大宋朝如今的局面实在是算不得有多好。

也许是因为后金军太过活跃,也许是因为被逼的没有办法,口温不花集中了黄河以南的绝大多数兵力拼命围攻后金军,侦缉司每天都有信报到临安,从那一封封的信报中,贾似道能够想象出,河北那几路如今打成一锅粥的混乱局面。

虽说木暖来信没有明说孙奎有想要投降口温不花的意思,可是贾似道能够从木暖的字里行间看出,面对口温不花数十万大军的围攻,被压在太行山山脚下那不过数县之地的后金军,如今已经是人心思动了。

若是真是到了要丢性命的时候,怕是那个时候就由不得孙奎了。就算孙奎不想投降,下面那些个因为荣华富贵而聚拢起来的绿林大盗们,也会为了保住性命逼着孙奎走上那条路。

口温不花既然选择兵行险着的在临安刺杀他,显然也已经是被逼的有些狗急跳墙了。当初在襄阳城下,被逼无奈亮出的底牌实在是太多了些,自然是让口温不花心中大生警惕。可以预料,一旦孙奎被解决,那么接下来,被自己摆了一道而且已经切实感受到来自大宋将来威胁的口温不花必然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大举南下。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样浅显的道理,口温不花怎么会不清楚?更莫说,蒙古人之前之所以一味的西进,而只是时不时的劫掠下大宋,除了是想要靠着富足的大宋以战养战之外,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蒙古人根本没有将疲弱的大宋放在眼中。

可是若是绵阳变成狮子了,那情况自然是另有不同。蒙古人绝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大宋从绵羊变成能够突然咬掉蒙古几口肉的狮子的。

希望这个冬天,不会太冷吧。裹紧了身上的毛裘,贾似道大步朝着贾府大堂行去。乔行简,如他想的那般已经到了,正在大堂等他。

第323章 磨刀石

大堂内,燃着几盆巨大的炭火,厚厚的毛毡毯子将门窗都遮掩的很是严实,将温暖如春的大堂同门外料峭的寒意分割成两个不同的天地。

偌大的大堂内,只有乔行简一人在客座之上独自品茶,身边并没有贾府任何的丫鬟或者家仆侍候,不过虽说如此,乔行简依然是悠然自得,除了偶尔沉思外,脸上却是没有半点之前从乔府来贾府时的苦大仇深之状。

厚厚的毛毡掀起,一股寒气随着贾似道一起涌进温暖如春的大堂,正在闭目沉思的乔行简心有所感适时的抬头,看到贾似道裹着毛裘带着寒风从外面走进大堂,嘴角尽然带上了那么一丝莫名的笑意。

“乔公大驾光临,似道府上真zhèng

是蓬荜生辉啊!哈哈!”

贾似道看到乔行简嘴角的那一丝笑意,心中微定,对着乔行简抱拳一礼,大笑着迎上前去。

让贾似道意wài

的是,乔行简在见到他的时候却是罕见的起身同样对他抱拳还了一礼,虽说仅仅只是一礼,可是这其中的意味却让贾似道对今天接下来要发生的一些事情更有兴趣了。

大宋朝在灭亡前的近半个世纪内,确实是没有出过能够治世的能臣,可是能够坐上宰执之位的人,哪一个人不是深谙权术之道?今天乔行简的表现,再一次刷新了贾似道对朝堂上的这帮老狐狸的认识。

两人相似一笑,分宾主落座。

“今日,多谢师宪对老夫那不成器的小儿手下留情。”才刚刚落座,乔行简就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如此直白的开头,倒是让原本以为还要跟乔行简再打半天机锋的贾似道有些吃惊了。

莫非,乔行简也是存了跟自己一般的心思不成?

“似道鲁莽,乔公莫要怪似道多管闲事、下手太重就好,至于谢似道是无论如何也当不起的。”贾似道抿了一口茶,关切的道:“德生没有大碍啊?”

听到贾似道的话,哪怕是乔行简早就想到贾似道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由得一滞,花白的胡子一阵颤抖,显然是被贾似道带着几分轻佻和幸灾乐祸的关心给刺激的不轻。

“咳……师宪今日唱了这样一出大戏,让老夫登门,莫非仅仅是为了看老夫的笑话?还是说,师宪本来就是为了看老夫丢脸才如此作为?那么,老夫可以告sù

师宪,如今整个临安城怕是都已经知dào

了今日和乐楼小儿被师宪暴打之事,若是师宪仅仅是想看老夫丢脸,怕是已经做到了。”

乔行简今天似乎也没有耐心跟贾似道打机锋,眼神微冷,看着贾似道道。

听到乔行简的话,贾似道默然半响,轻轻一笑。只是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随意之色。

“似道冒昧的问一句话于乔公?”

“请讲!”

“乔公百年之后,偌大的家业偌大的乔府不知dào

可曾想过到时应该交于何人之手?乔公可曾想过,让何人来继承乔公衣钵?是德生?亦或是其他人?”

“……你想说什么?”

乔行简脸色有些发青,语气极为不善的看着贾似道道。他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会如此不顾及任何情面的直接跟他谈起了他死后的事情,这不是在咒他已经快死了么?

“呵呵,都说乔公最为钟爱德生,若是去掉那些纨绔的习气,德生无论人品还是才识心性,却都是上佳之才。俗话说的好,玉不琢不成器,乔公可曾想过让德生出去历练一番?”

贾似道自然能够听出来乔行简话语中的浓浓怒意,想来如果不是乔行简心中还有些疑问没有解决,怕是此刻乔行简已经是拂袖而去了。

“让德生出去历练一番?跟着师宪南下广东么?”

乔行简脸上带着几分讥诮之色,心中却是对贾似道很是有些看不起了。

“乔公说笑了,似道此去广东,就连似道自己都不知dào

会在什么时候就狼狈的回临安了,又岂敢让德生的前程毁在似道手中?更莫说,今日之事,德生怕是已经恨似道入骨,又岂会跟着似道南下?”

“师宪既然已经说了,想来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乔行简老眼微眯,看着贾似道不急不缓的道。

“襄阳如何??”

“哦?襄阳?孟珙处?”乔行简眉头一挑,第一次露出意wài

的神色,看着贾似道疑声道。

“襄阳确实是离蒙古人有些近,可是有孟帅在,想来乔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让德生看看临安城外的百姓到底是如何生存的,对他对乔公都是有些好处的。如今的大宋朝,襄阳、四川、淮东等地,却也是有志男儿最好建功立业的地方。只要德生对似道有仇视之心,想来定然不会让乔公失望的。”

“听师宪的意思,师宪这是将自己当做了我儿的磨刀石了?”乔行简看着贾似道,似笑非笑。

“只要乔公不嫌弃!”

“似道为老夫那不成器的儿子如此牺牲,老夫实在是心中不安啊!”乔行简摸了摸颌下的花白胡须,长叹一声慢条斯理的道。

贾似道心中暗骂一声,这老狐狸明显是已经很心动了,却还妆模作样,无非是想要他将底牌都抖落出来而已。

“呵呵,似道希望乔公能够同似道联手,将凰娇娘身契之事就此揭过,教坊若是愿意,自然还是能有大把的理由将那身契再做一份出来。身契既然已经被贾某烧了,那就给那凰娇娘自由身。”

“教坊中有凰娇娘其人么?”乔行简笑着反问了一句,“都说师宪风流,如今看来果然不虚啊。呵呵。”

乔行简答yīng

的如此痛快,却是在贾似道意料之中,毕竟要是礼部或者教坊真的追究凰娇娘身契的事情,那么不知dào

用了何种手段将凰娇娘身契给拿出来的乔玉还有其他一些人,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乔行简自然不会让乔玉身上背负这样一个污名,就算贾似道不说,乔行简怕是也会将凰娇娘身契的事情摆平,只是使用的手段或者说凰娇娘的最终结果,也许就变成了另一种罢了。

话的末尾,乔行简却是莫名其妙的轻笑了两声,这两声轻笑让贾似道心中再次暗骂一声。显然,乔行简很清楚,贾似道费这么大功夫不可能真的只是为凰娇娘的那个身契,要是贾似道真是如此目光短浅之辈,他乔行简又何必主动登门?

“想必不日之后乔公就会被圣上恩赐平章军国重事衔了吧?”

“咳……竟有此事?师宪从何处得知?为何老夫一点儿不知情?”贾似道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让乔行简不自主的呛了一下,随后一脸讶然的道。

第324章 平章军国事

乔行简故作惊讶的话,换来的是贾似道的两声轻笑。他很清楚,乔行简自己也知dào

,他跟理学一派还有赵师弥那些宗室之人勾勾搭搭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瞒过贾似道等人,甚至连赵昀其实也是清楚的。乔行简之所以故作惊讶,无外乎是想在接下来的交yì

中,占据更多的主动而已。

因为两人都知dào

,接下来的那些个交yì

,才是今天两人能够坐在这里相敬如宾的根本。

平章军国重事衔,说白了就是可以插手管理大宋朝发生的所有军国大事的权利,嗯,“重事”两个字已经很明确的限定了这个大宋朝只对一些对朝廷有着莫大功劳的朝臣在告老之后恩赐的最高荣誉,并不是万能的。不过任何事情自然都有其变通之法,有这个衔,跟没有这个衔,所代表的意义那是根本不同的。

当初乔行简被迫告老,为何在听到赵昀对他的告老封赏的时候会是一副如丧妣考的模样?不正是因为赵昀没有按照惯例对他加封平章军国重事衔么?

是时的大宋朝,无论是理学一派还是宗室那些人,如今唯一能够拿出手有资格担纲平章军国重事衔的人,也唯有乔行简而已。当然,除了乔行简,郑清之其实也是够资格的,只是郑清之跟乔行简不同,郑清之是引咎自辞,只要洛阳和开封还在蒙古人手中,端平入洛的失败,是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一生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至于朝中其他的一些人,如现任左丞相李宗勉、两个参知政事李鸣复、郑性之,虽说声资历也许是够了,只是在声望或者说人望上,毕竟还是差了那么点儿。

“乔公以为蒙古和我大宋今后会如何?”

让乔行简意wài

的是,贾似道并没有继xù

按照他所想的那般,却是话锋一转问起了蒙古和大宋之间如今错综复杂的关系。

“师宪还是以为大宋和蒙古之间必有一战?”

“蒙古和我大宋之间这些年可曾没有过厮杀?“

“话虽如此说,可是我大宋毕竟不是金国,以我大宋之富足,蒙古人想要毫发无伤的拿下我大宋怕是无异于痴人说梦。当年蒙古人面对小小的苟延残喘之金国尚且还需yào

同我大宋结盟方能灭金,我大宋国力又岂是那蒙昧未开化之金人可媲美的?蒙古人除非做好玉石俱焚之准bèi

,可是蒙古人敢吗?

蒙古人嗜杀成性,横征暴敛,金地、西夏、辽国等地,尚且有无数的各国遗族意欲复国,从未曾放qì

对蒙古人的反抗,如今各地看似安稳,却只是因为蒙古势大,若是蒙古人为了征伐我大宋而同我大宋厮杀个两败俱伤,想来后院就先要起火了,那个时候,我大宋和蒙古,谁征伐谁,尚可未知也。”

乔行简抚弄了下颌下的三缕长须,慢条斯理的道。

不得不说,乔行简虽然不一定是个治世的能臣,可是对南宋和蒙古这数十年的关系却是分析的极为到位。在原本的历史上,也确实是如此。

原本的历史上,蒙古人确实是一直等到将金国、辽国、西夏等占领地全部消化完毕之后,才最终下定决心南下。而且这个消化的时间差不多是近半个世纪。这其中,蒙古人在长江以北到底杀了多少人,贾似道曾经看过一些报道。说整个北方十室九空,其实并不是夸张。

半个世纪的杀戮,近乎两三代人,蒙古人才最终将长江以北彻底的控zhì

住。这也确实是大宋朝能够在蒙古大军横扫整个欧洲的时候,依然能够抗衡蒙古铁骑的一个重yào

原因。

可是关键是,如今历史的轨迹显然跟原本的历史不一样了。有了贾似道的出现,已经让口温不花感觉到威胁的大宋,还能不能让蒙古人有那么多的耐心再跟原本的历史上等上近半个世纪,贾似道心里实在是没有多少把握。所以,他不能赌。

若是将大宋乃至他还有他所关心的所有人的命运,都寄托在赌上,那到时候怕是死都不知dào

怎么死的。贾似道又怎么可能将一国一家的命运寄托在那虚无缥缈的未知上?

不过,乔行简的话却是也是如今蒙古和大宋之间的实情,同时也代表着朝堂之上把握着这个国家命运的绝大多数人心中的想法。

仅仅是靠贾似道心中的那些个猜测和担忧,显然是不可能说服的了乔行简的。

“似道跟乔公赌一次如何?”

贾似道知dào

自己不可能说服得了乔行简,退而求其次道。

“哦?赌一次?师宪想跟老夫赌什么?我大宋和蒙古两国之间的战事?”听到贾似道的话,乔行简顿时来了兴致,笑着道。

“这就是似道今日请乔公过府的第二件事了。”

乔行简没有说话,一双老眼看着贾似道,却是在等他下文。

“似道以为,只要口温不花将孙奎的后金军剿灭,最多三五年后,蒙古人就会大举南下征伐我大宋!而在这三五年内,蒙古人怕是要比之前更要频繁的侵扰我大宋。”

“师宪之意是说……三五年之后,大宋和蒙古之间就将发生国运之战?”

乔行简虽然说的是反问,可是语调之中,更多的却是不信。显然,他对贾似道这个肯定,是一点儿也不信的。他不知dào

贾似道是从哪里来的这样一个论断。

“朝堂上,如今也唯有乔公有资历和功绩、声望来领平章军国重事衔,有乔公梳理朝内重事,想必圣上也是极为放心的了,当然,此事似道也是乐见其成,若是乔公需yào

,似道对行那锦上添花之事也是乐意之至。”

听到贾似道的话,乔行简突然笑了,却是没有接话。他恩赐平章军国重事衔,有他自己、理学一派还有宗室的那些宿老帮忙,基本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贾似道就算想拦,怕是到如今也是力有未逮了。

显然,贾似道的这个筹码,在乔行简看来,却还是不足以让他心动的。

“三五年之后,若是蒙古和大宋没有如似道所言的必有一战,似道将会亲自说服史公、郑公还有李相,联名向圣上上表,助乔公更进一步,赐平章军国事衔!”

“什么?”

听到贾似道的话,即便以乔行简的涵养也不由的惊疑出声,为之变色。

第325章 好茶!

平章军国重事和平章军国事,两个都是赵昀恩赐给有功老臣的封衔。两个官衔表面上也就仅仅只是一字的差距而已。可是大宋朝朝堂上的每个人都很清楚,正是这小小的一字之差,却让这两个官衔所代表的权利乃至各中意义变得那是天壤之别。

平章军国重事,纵观华夏五千年的历史,也就是只在大宋朝一朝出现过,而且并不是常例特设的官衔,乃是因人而特授的官职。平章军国重事的职位尤在宰相之上,专门授以高德老臣,以示宠幸,五日或两日一朝,非朝日不至都堂(政事堂)。

当然,平章军国重事,并不是仅仅只有这一个名称,除此之外还有同平章军国重事衔以及平章军国事衔。同平章军国重事、平章军国重事、平章军国事,三个不是常设却是有皇帝恩封的荣衔都是一字之差,可是就是这一字之差,却是让三个荣衔各自代表的意义和权利却是大有不同。

平章军国重事,其实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宋承唐制,唐有门下平章事,到了宋推陈出新就有了平章军国重事。通俗来说,也就是署理关系国家的“重”大事件、军国要事等等。

以此及彼,平章军国事,就是可以署理国家各类事务,而不仅仅是所谓的“重”事了;至于同平章军国重事,则是同宰相也就是政事堂商量署理国家的“重”大事件了。

所以,同平章军国重事算是三个衔称中权利最弱的一环,平章军国重事,却是又要比同平章军国重事高级也就是权利大那么一点儿,最顶级的自然就是可以在宰相之上管理国家的各类事务的平章军国事了。

其实在大宋朝还没有偏居江南一隅、还拥有中原的时候,也就是北宋朝时期,平章军国重事这个荣衔也仅仅是荣誉而已,虽然是大宋朝对有功老臣的最高荣誉,不过却是没有实jì

的权利的,更不能参与大宋的军国大事。

等到大宋朝丢了中原,偏居长江以南的之后,南宋朝听先后与金朝、蒙古军队长期作战,抵抗外敌的军事斗争等事务在很长时期内就是大宋朝中央zf最为重yào

的核心事务之一。然后随着政治、军事形势的变化,这个曾经没有偶任何实jì

权利的荣誉职位也由荣誉职位逐渐演变为权倾朝野的中央zf最高实职。

事实上,在宋宁宗之前,是没有平章军国事一职的。宁宗朝的告老宰相韩侂胄在平章军国重事上开了个先河,去掉重字,改为平章军国事,韩侂胄之所以不用平章军国重事称号,是因为若加上“重”字则权力受限制,只能管理朝廷上比较重yào

的大事,即只能过问重事;若用“同”则权力不专,还需yào

受到宰相的掣肘。是时的韩侂胄,权倾朝野,“所预者广”,“所任者专”,独擅朝政。

韩侂胄最后被史弥远和杨皇后设计诛杀,平章军国事这个大宋朝最高也是权力最大的荣衔,却是没有人敢再提及了。甚至连掌权十数年的史弥远,为了避嫌也没有要求加封过平章军国重事的荣衔。

理学一派和宗室中的某些人,如今想要让乔行简重新披上平章军国重事的荣衔制衡姿态模糊的李宗勉还有已经跟郑清之重归于好的史嵩之,其实也是无奈而为之。

严格说来,史弥远其实也是推崇理学的,跟理学一派的真德秀等人其实也是有过一段蜜月期的,甚至在史弥远当权的那段时期还大力推广过理学,只是因为史弥远向金国乞和激怒了真德秀等理学一干人,才让双方最终分道扬镳,势如水火。

若是没有史弥远,想来理学一派不会在南宋朝的后半个世纪内成为大宋朝的主流。

话一出口,乔行简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过他终究见惯了大风大浪,自然不会因为贾似道这个看似很重实则没有任何实jì

意义的承诺而真的乱了方寸,很快就收拾了心情。

看了一眼眼神玩味的贾似道,乔行简淡声道:“平章军国重事,老夫敢担下,而平章军国事,老夫却是不敢有此奢望。”

不敢,却不是没有想过。

贾似道自然知dào

,乔行简不可能因为他这句空口无凭的话就真的立马应下来,若真是那样的话,贾似道倒还真要好生思量一番,乔行简这个人到底值不值得合zuò

了。

乔行简心动了,贾似道知dào

;乔行简不信,贾似道同样也清楚。心动很好说,平章军国事这样的权倾朝野的高衔,怕是大宋朝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不心动的;不信,也很简单,如今的贾似道确实已经堪堪能够跟朝中很多老人比肩了,不过也仅仅是堪堪而已。

若说仅仅靠着赵昀的宠信,就能让赵昀心甘情愿的扶持一个将要分润他权力的人来,怕是远远不够分量的。就算加上贾贵妃也是不行的;更何况乔行简根本不相信贾似道能够说服郑清之、史嵩之等人支持他这个宿敌爬到他们两人头上作威作福。

既然根本不可能,那贾似道显然只是在给他画一个饼看看咯!不过,即便乔行简心中做如此之想,可是乔行简的言语中依然对贾似道画出的一个饼抱有希望,若是他完全没有希望的话,那么就不会说不敢有那个奢望,而是会直接了当的告sù

贾似道,这事儿他想都没有想过了。

“若是师宪不想去广东,临安城内,除了圣上还没有人能够将师宪赶出临安城!此事,乔公过个两三年再下定论如何?”

该说的都说了,而乔行简显然不是个甘于寂寞的人,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再说多了反而不美,轻笑着道。

“也好!”

虽然贾似道高高提起却又轻轻放下的行为,让乔行简心中大为不满,不过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自然不会让贾似道牵着鼻子走,听到贾似道的话,乔行简同样也是轻笑着应道。

“呵呵,乔公若是不信,那就以两年为限如何?”

费了如此大的功夫,甚至还帮着乔行简擦擦乔玉的屁股,贾似道自然不会就这样跟乔行简算了。更莫说两人之间原本也没有多少交情可言。

“此话怎讲?”

“两年内,请乔公还是要劝诫朝中某些人不要太过难为郑公和史相,静看蒙古人到底是如何动作可好?而似道呢,可以保证绝对不会插手朝中任何事情,似道主动离开临安想来已经足够说明很多问题了。呵呵,当然,广东同临安距离何止千里,乔公也可以认为是似道大言不惭,似道也是无话可说的。”

“两年后呢?”

乔行简眉头微挑,贾似道的这话已经足够直白,显然是希望朝中能够少些争斗,同时言外之意却也是在告sù

乔行简,不要对他在广东的行事太过掣肘。

“似道不会让圣上失望,也不会让乔公失望!”贾似道看着乔行简,沉声正色道。

乔行简静静的同贾似道对视良久,十数息之后,乔行简突然笑了,那一张老脸突然如风中绽开的菊花般,抬手端着手中青瓷茶碗对着贾似道遥遥一举。

“好茶!”

第326章 登门

临安城说大不大,说小也是绝对不小的,可是临安城的官场圈子就是那么大,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很快就是人尽皆知。更莫说,无论乔行简还是贾似道,都不是普通人。

所以,乔行简大张旗鼓的去贾府,又怒火冲天的离开贾府,在当天晚些时候,就传遍了朝野上下。

当然了,朝野上下的版本那是各种各样。

有说贾似道为了和乐楼的头牌姑娘凰娇娘不顾身份的对乔行简之子乔玉暴揍一通;有说贾似道和乔玉为了凰娇娘争风吃醋,在和乐楼大打出手,还将和乐楼的雅间都砸坏了好多;更有说贾似道是为了那日在朝堂上被挤兑,而想在离开临安城前给乔行简一个下马威刷点存zài

感的;同样也有说乔行简兴师问罪,跟贾似道在贾府内大吵一通不欢而散,甚至连出贾府大门,乔行简都是对送出府门的贾似道拂袖而去,却是没有给贾似道留任何情面的……

不过不管什么样的版本,至少有一个人是火了。那个人就是无论各样版本都必须要出现的和乐楼头牌姑娘,凰娇娘了。

虽说作为和乐楼的头牌,凰娇娘也算是很出名了。不过之前那个出名也只是那些个士子、公子哥中间,却是还没有进入朝堂上那些个老爷们的眼中,如今因为贾似道的缘故,凰娇娘却是一日之间传遍朝野上下,让很多爱好风花雪月的朝中老爷们留上了心,想着琢磨个时间要去看看能够让如今的贾似道还念念不忘的头牌姑娘到底是何等样的角色,竟然能够不顾身份的对乔玉这样一个小辈大打出手。

不知不觉间,在朝堂中人心中,贾似道已经同那些跟他年纪一般大的公子哥们在身份上,早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当然,和乐楼中真zhèng

发生了什么,包括有关凰娇娘身契的事情,却是没有多少人知dào

的,那些个看到乔玉拿出身契的士子们如黄德等人,却是不约而同的都收到了来自各方的警告,若是将那身契的事情宣扬出去,事情可就是真zhèng

的大条了。

所以,不管朝堂上的那些个老爷们如何对凰娇娘好奇,却是没有人想要在贾似道还没有离开临安城的时候去招惹他,想想看,贾似道为了那凰娇娘而跟乔玉争风吃醋,甚至连身份都不顾的在和乐楼大打出手,这样一个不要颜面不讲风度的疯子,实在是不适合招惹的。

更莫说那贾似道也要不了多久就离开临安城去往广州了,除非他将那凰娇娘一块儿带走,否则的话,那凰娇娘只要人还在临安城,还在那和乐楼,又还能跑的出朝中贵人的手掌心?

就算拿贾似道做凰娇娘的靠山,可是广东距离临安城数千里之遥,等到贾似道知dào

,怕是那凰娇娘早就成为朝中哪个贵人的禁脔了,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贾似道又能奈何?贾似道愿意用别人用过的女人,再还给他就是了么。贾似道就算在疯,也不至于为了一个青楼女子弄到要人性命不是?更莫说,既然敢动贾似道的女人,自然也就是不惧贾似道的,唯一需yào

考lǜ

的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达成目的而已。

就在朝中那些个老爷贵人们还在想着在贾似道离开临安城后怎么从众多风月高手中杀出重围,将凰娇娘收入房中的时候,还不知dào

已经被许多人惦记的凰娇娘,却是已经到了贾府的大门前。

冬夜的寒月,将整个临安城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一顶粉红的暖轿悄然在在距离贾府大门还有百余步的地方落轿。

轿子是被凰娇娘叫停的,感觉胸前仿佛揣了只小兔子般的凰娇娘,小心的将轿帘掀开一道小缝,看着那高高的门廊上硕大贾府两字,在和乐楼内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却是不可抑止的摇摆起来。

朱红的府门,硕大的门廊,无不告sù

着凰娇娘,自己将要主动找上门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身份。近乡情更怯,如今对凰娇娘来说,却是近门心更怯!

不用问也知dào

,据说已经有了身孕的贾夫人如今肯定就在府中,若是自己这个青楼女子主送找上贾府,是不是会让那贾夫人以为自己是恃宠而骄上门示威来的?那个人如今本就对自己的态度很是难明,自己这样冒然登门,若是惹得他们夫妻不睦,怨恨自己又该如何?

……

看着那朱红的大门,凰娇娘愈想心中的犹豫却是愈多。

“小姐……”

“兰儿,我们回去吧……”

凰娇娘心中轻叹一声,却是终究还是改了之前在和乐楼中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将身契烧掉,自己已经欠下了那人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恩情,这个时候冒然登门,若是给他添惹了麻烦,实在是不该。更莫说,如今临安城中不知dào

又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今天在和乐楼内的事情,此刻想必已经在临安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了。自己总不能仅仅为自己考lǜ

,也要为他分担分担啊!

“啊……小姐,已经到了贾公子门前了啊……之前小姐不是已经跟方妈妈说好了么?今日来就是为了感激贾公子援手之情,并无其他,小姐……”

跟在暖轿后包裹的如同个小粽子般的兰儿听到凰娇娘的话,心中顿时大急。

如她这样的丫鬟,还是青楼头牌的丫鬟,其实一生的命运已经跟凰娇娘紧密联系在一起,若是凰娇娘真的能够鲤跃龙门的进入贾府,哪怕是为妾,她和湘云做为凰娇娘的贴身丫鬟,无论是做凰娇娘的通房丫头还是将来嫁作他人,都要远远超过在青楼中因为人老色衰而无奈嫁人要好上不知dào

多少。

兰儿的话,让刚刚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凰娇娘顿时又没了主意,是啊,今天自己不是上门自荐枕席的啊,只是为了感谢今日他的援手之恩啊。

“可是兰儿……夜深了,他若是已经安歇了该如何是好?”

“唉……我的小姐啊,你在这样想来想去,贾公子怕是真就要睡了!”兰儿听到凰娇娘的话,心中无奈,手上哈着气不停的搓着白嫩的小手急道。

“可是……”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贾大人府前逗留?”

凰娇娘还在犹豫中,这边已经传来一声爆喝,顿时将凰娇娘的话给吓了回去。随着这声爆喝,杂乱的脚步声伴着刀剑出鞘的锵然之音,响彻大街!

月光下,一队十数个披坚执锐的殿前司兵卒从黑暗中钻出,不过片刻功夫就将这小小的暖轿给围了起来。明晃晃的刀剑在月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刺眼的寒芒!

第327章 就是这样任性

看着轿子周围出现的殿前司兵卒还有那闪烁着寒芒的刀剑,兰儿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险些尖叫出声,至于那两个轿夫更是不堪,手脚冰凉之余却是连站立都无法站立,很干脆的瘫软在地。

轿中的凰娇娘同样也是没有想到,她这个暖轿竟然会被巡夜的殿前司兵卒给盯上,而且似乎还将她当做了意图对贾似道图谋不轨之人。

莫非之前曾经发生过什么?这个念头在凰娇娘脑中一闪而逝,不过她却也不敢多想,毕竟她们现在可是被十数个殿前司兵卒拿着刀剑对着呢。

“小姐,小姐……”

手足无措的兰儿牙齿咯咯作响,颤声叫道。

“轿中是何人?还不赶紧出来回话?若是再耽搁,小心我等刀剑无眼了!”

领头的殿前司伍长见到兰儿如此模样,而轿中之人却是半天没有任何音信,心中的疑惑没有消去多少,反而是更加警惕了。

自从贾似道在御街上遇刺之后,因为赵昀的压力,也因为新任的殿前司指挥使刘向特意的下令,贾府所在的这一片街道,却是成为了殿前司日常巡守的重点之重点,第一是为了防止有些人贼心不死再对贾似道行那刺杀之事,若是再发生了刺杀的事情,整个殿前司上上下下,怕是一个都脱不了干系,至于刘向更是只有以死谢罪了。其二么,自然是因为当初在满朝文武冷眼旁观的时候,贾似道对刘向伸出的援手之恩了,虽说知dào

贾似道不会是那种单纯的急公好义的热心人,可是先不要说刘向有没有别的选择,就说这大宋朝堂,哪个坐的比较稳的官吏身后没有一个两个靠山的?

仅仅靠运气,也许能快活一时,却终究还是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刘向现在也是看开了。

皇帝的大腿是很粗,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没有任何背景的殿前司指挥司,那个粗大腿就算是他刘向想抱,也要看赵昀愿不愿意给他抱不是?至于贾似道么,大腿虽然细了点儿,可是那也只是相对赵昀来说啊,再怎么说贾似道的大腿也是如今这朝堂上鲜有的几根粗大腿啊。

“军爷,小女子乃是和乐楼凰娇娘,今日停留在此只是为了求见贾大人!还请诸位军爷明察!”

凰娇娘毕竟不是普通的女子,虽说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阵仗,可是她平日里见的世家勋贵公子哥实在是不算少数,自然知dào

这些兵卒之所以如此对她们,明显是为了贾府的安全。她凰娇娘本就对贾府没有任何威胁,所以自然也不用担心这些个看似凶恶的兵卒真的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和乐楼的凰姑娘?”

那名伍长听到凰娇娘的话脸上露出几分古怪之色,疑惑道!不过手中的长刀却是没有任何想要挪走的意思,至于其余十余名兵卒的刀剑包围,却也是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很显然,这名巡夜的殿前司伍长是听说过凰娇娘的,看看那些个兵卒脸上的神色,也显然也是或多或少的听过凰娇娘的大名的了。

“正是小女子!”

凰娇娘听到伍长的话,心中微松,她也从这伍长的话中听出几分异样。

得到凰娇娘的肯定,那伍长脸上闪过一抹犹豫之色。凰娇娘他自然是听过的,而且才听过不久,贾似道在和乐楼中对乔玉暴揍一通,他们这些个巡守临安城的殿前司兵卒是最先得到消息的。毕竟和乐楼是官坊,保护官坊能够好好的做生意,本就是殿前司的重yào

职能,所以在和乐楼中传出打斗声后不久,殿前司的巡街的兵卒就已经是到了的。

当然殿前司的兵卒到了是到了,人却是没敢进去,而是在和乐楼外放起了风。有没有搞错?当朝国舅一品大学士和前丞相申国公的儿子因为争风吃醋、如今正在暴揍申国公之子,这个时候谁敢进去?那不是打着灯笼进茅厕……找死啊!

所以殿前司兵卒们一直在和乐楼外等到贾似道和乔玉都走了之后,也赶紧就撤了。甚至连和乐楼进都没进去过,不过不进去却不代表他们是什么都不知dào

,相反和乐楼的事情在殿前司中传的要比别的地方更要广的多,只是因为贾似道的身份以及指挥使刘向的严令,却是没有人敢在外面乱嚼舌头就是了。当然不在外面乱说,殿前司内的兵卒今天巡守的时候,互相谈论最多的却是贾似道的任性了。

当男人,就是要如贾大人那般任性啊!

在朝堂上面对国公丞相任性;在军营中,为了整肃军纪一怒提刀,依然是那般任性;在青楼中,为了一个女子也同样的任性!

任性,真好啊!

犹豫了片刻,也许是因为职责在身,也许是为了心中那点儿想见见能够让朝中风头最劲的年轻权贵任性妄为的凰娇娘到底是何等样人的小小私心,那伍长咬了咬牙道:“还请凰姑娘能够移步下轿,让末将等查验一下暖轿可好?贾大人身份高贵,前不久更是遭遇贼人伏杀,圣上震怒,末将等也是职责在身,还请姑娘恕罪莫怪!”

伍长以为凰娇娘早就已经是贾似道房中禁脔,以为贾似道应该早就将他曾经被人行刺的事情告sù

了凰娇娘,所以也没有太过的避讳,他却不知dào

他的这句话对凰娇娘以多大的震惊!

“啊……贾公……贾大人前不久遭贼人伏杀?有没有事?何方歹人,竟敢如此大胆行刺朝廷命官?”果不其然,听到这伍长的话,凰娇娘心中惊骇之下却是一把拉开了轿帘探身惊呼道!

在凰娇娘出轿的刹那,一干兵卒包括那伍长在内的一干人等,无不情不自禁的一呆!

端的是好一个倾国倾城的妙人儿啊!

淡绿的锦袄领口一圈洁白的貂绒,眼如秋水,眉似远山,少施粉黛的如玉的俏脸似乎是因为心急而带上了几抹动人的红晕,皎洁的银色月光洒落在凰娇娘身上,仿若月宫中刚刚下落凡尘的仙子般。

“军爷?贾大人可有事?”

凰娇娘没有注意到伍长以及一干为她美色所倾的兵卒,而是带着一股清香上前两步急声问道。

她也是关心则乱,要是那贾大人真是怎么样了,那今日她在和乐楼看到的难不成会是那贾大人的鬼魂不成?

而这句话,也是一干兵卒心中所想。不过看着一脸焦急的凰娇娘,伍长也心知她是关心则乱,显然贾大人任性的一怒为红颜,而这女子显然也是对那贾大人情根深种啊!

不过,似乎这等女子也难怪贾大人如此任性妄为了!换做他们这些大头兵,怕是只要这女子愿意对他们笑上一笑,哪怕是死也是甘心情愿了!

“咳……凰姑娘,贾大人如今不是好好的么?您应该比我等还清楚不是?”

伍长稍微退后两步,感觉要是自己再不回答凰娇娘的话,怕是这个女子就会冲上来了,若是让贾大人知dào

……不,不用贾大人知dào

,若是让刘指挥使知dào

,敢碰触贾大人的女人,这小命可就危险了。

“啊……”

凰娇娘听到这伍长的话,心中顿时恍然,捂脸羞窘的险些没寻个地洞钻进去。

凰娇娘不经意间流露出逇这瞬间的风情,却是让一干兵卒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险些停顿了!

“咳咳咳……”伍长对自己手下一干兵卒一脸猪哥样实在是有些郝然,连咳数声将一干兵卒的魂给拉回来,抱拳道:“既然姑娘是来见贾大人的,末将这就送姑娘前去!疤脸,还不快去贾府通报一声。”

“哎……”

凰娇娘伸伸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名叫疤脸的兵卒已经是飞快的奔向高高的贾府大门。

难道这就是天意么?凰娇娘心中有些窃喜也有些惶恐!

感谢:书友1904513082、又过了一天、没关系、书友29721323、zzr00000、時辰几位老书友的打赏支持。书友1904513082,你比较懒啊昵称都没有改,是秦二世的老书友了,感谢一直一路的支持!鞠躬!今天平安夜,大家不要忘记吃苹果,额,土豪也可以给心仪的女生多送“苹果”……

第328章 剪不断

贾全儿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后对着贾似道招手的时候,贾似道正在看徐若曦给没有出生的孩子做着各类小而萌萌哒的衣服。

虽说已经是大腹便便,过了年就要生产的人了,而且那没有出生的儿子从零岁到五岁的衣服徐若曦这数个月内已经是做了慢慢几大箱子,甚至可以说一天换上一套也差不多足够孩子连续几个月换的,可是徐若曦还是感觉不够穿,还是要再多缝补点儿衣服,毕竟去广东了,据说那边很是湿热,就要多做些夏天的单薄衣衫。

这样的事情,徐若曦自然是完全没有必要亲自动手的,不说府中的小翠等人,就说春桃和绿珠两个,哪个不是一等一的女红好手?可是徐若曦坚持,贾似道也是没有办法。

徐若曦挺着凸起已经极为明显的肚子,缝上几针就看几眼手中拿着本不知dào

什么书的贾似道几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缝补,春桃和绿珠两女则是一边帮忙。

房内熊熊的炭火,自然是不虞寒冷,看着不时窃窃私语、发出几声轻笑的主仆三人,贾似道心中极为享shòu

这难得的宁静。

鬼鬼祟祟的贾全儿刚刚探进来一个头,正对着房门的贾似道就看到了。看着贾全儿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贾似道皱皱眉。

厚厚的毡毯被贾全儿用头顶出了一道缝,自然就有冷风吹进来,身有所感的徐若曦三女同时回头,正好kàn

到贾全儿对着贾似道挤眉弄眼。

被徐若曦三人盯着,贾全儿魂都吓得要掉了。他很清楚,若是让徐若曦知dào

有个青楼女子直接找到家里来寻贾似道,怕是好不容易和和睦睦的家里又要起风波了。

好在,贾全儿的担心并没有成为事实。看到贾全儿哭丧着一张脸,徐若曦只当是贾全儿担心打扰了贾似道跟她的小聚怕贾似道骂他,并没有往别的地方想。今天发生在和乐楼中的事情,徐若曦一直在家中养胎,春桃和绿珠两女陪着她,同样也是甚少出去,家里其他的仆役莫说听说过,就算是真的听到些许的风声,也是断然不敢在徐若曦面前乱嚼舌根的。

所以,徐若曦根本不知dào

今天发生在和乐楼中的已经在朝野上下流传甚广的各种故事版本。当然,就算徐若曦真的知dào

了,其实也是没有贾全儿亦或是其他人想象的那么严重的。

“相公,贾管事想必是有要事来寻,你还是去看看吧。”

徐若曦回头,看着贾似道温柔似水道。

“老婆有命,老公哪敢不从?我稍后就来。”

看着贾全儿哭丧着脸,直觉告sù

贾似道,事情其实并没有徐若曦想象的那样简单,要是能够让徐若曦直接知dào

的事情,贾全儿又何必在那故作神mì



“油嘴滑舌!”

即便两人早已经是夫妻相合了,可是徐若曦有时候还是有些吃不消贾似道不着调的话,俏脸晕红,娇俏的白了贾似道一眼嗔道。

“哈哈!相公去去就回。”

贾似道放下手中的书,大笑着起身。

……

“你说凰娇娘找到了府上?”

听到贾全儿的话,即便是以贾似道的心性也不由得惊疑出声。

“是啊,公子,而且还是殿前司的兵卒叫的门。小的没办法,只得将她请进府中,不过公子放心,小的已经叮嘱了门房还有看到凰姑娘的几个老婆子,他们断然不会乱嚼舌根的。”

贾全儿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猥琐,这个时候也没忘记邀功。

“她现在人在何处?”

贾似道直接忽视了贾全儿心中那点儿龌蹉的想法,皱眉道。

凰娇娘自然不会是个不知进退的女人,如果她真的以为自己今天将她的身契烧了就是还表示对她有着什么念想的话,那么只能说,凰娇娘实在是太过浅薄了些。不过,凰娇娘显然不会是个恃宠而骄的女人,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明明知dào

直接找上府门会让自己不喜还要如此做呢?

难道消息真的传的如此之快?如今就已经有人看上了凰娇娘,想恶心一下自己不成?

“小的没将凰姑娘带到大堂,而是直接去了公子书房,如今凰姑娘正在公子书房中等候公子。”贾全儿脑中不知dào

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愈发的猥琐。

“啪!”

贾似道原本是不打算搭理他的,只是看这小子的眼神和表情实在是心理不爽之极,忍不住又是一巴掌拍在贾全儿脑袋上。

“唉哟!”

声音响不过贾似道并没有用多大劲儿,不过贾全儿依然是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让贾似道是哭笑不得,看着贾全儿惨叫之余一脸享shòu

的劲儿,心中有些恶寒。

这小子莫非喜欢那个调调儿不成?

“惨嚎个什么劲儿,几天没收拾你,看你皮又痒痒了不是?赶紧的头前带路。”贾似道打了个寒颤,走了几步远离贾全儿回头冷哼道。

贾全儿揉了揉脑袋,奇道:“公子,书房您不是每天都去的么?让小的带什么路?扰了您老的好事……”

“聒噪!让你带路就带路,再说废话把你嘴缝上!”

这小子如此不识趣还胡言乱语,让贾似道气得恨不得当场将他给掐死。

书房在哪里,他当然是知dào

的,不过凰娇娘突然登门,而贾全儿刚刚贼头贼脑的模样又被徐若曦主仆三人看到了。凰娇娘登门本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偏偏贾全儿自以为贾似道也有那个念想,却是自作主张的将凰娇娘给带到了贾似道的书房中。

这些事情加在一起,要是被府中的那些仆役看到,将风言风语传到徐若曦或者春桃和绿珠的耳中,怕是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更莫说,这些日子徐若曦因为有了身孕一直不能跟贾似道同房,徐若曦也一直存了将春桃和绿珠给贾似道暖被窝的心思,春桃和绿珠两女嘴上说的羞涩不要,可是每日里跟着徐若曦离去的时候那幽怨的眼神实在是让贾似道夜里都能从梦中惊醒。

这两个小妮子这本就被徐若曦宠的有些无法无天,加之这些天完全就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要是被她们两人发xiàn

贾似道偷会一个青楼女子,而且还是在书房中,那这好不容易安静了几天的家,又要乱成一锅粥了。

如果再加上临安一姐史珍香……

贾似道不由自主的再次打了个寒颤,他已经不敢往下想了,脚不由的迈的更快了些。

PS:祝大家平安夜+圣诞快乐!第二更!

第329章 理还乱

温暖如春的书房中,只有凰娇娘一人,至于兰儿被贾全儿自作聪明的找了个借口给带到别处安顿了,当然兰儿也是觉得她应该走,留下空间给凰娇娘和贾似道两人。

偌大的书房,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古册,有很多凰娇娘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名字。站在高大的书架旁边,看着那有些泛黄的摆放的并不是很整齐、甚至大多都还有些破损的书册,凰娇娘知dào

,这个书房的主人显然并不是纯粹像某些权贵一般在书房中摆放满了各类书籍却是从来没有看过,而是经常翻阅加上整理所以才会有如此程度的破损外加整洁。

凰娇娘素白的小手从那一册册的书籍上扫过,随手抽下一本,发xiàn

却是有关大宋各地风俗人情的地理志,翻开,就发xiàn

上面每一页上似乎都用蝇头小楷写下了不少的东西。

“多山,骑兵无法使用,步卒为王……”

“多江河,水网纵横,五十石以下水师战船可守……”

“城坚墙高,前线若失,可选此地效仿襄阳城筑堡垒坚守……”

……

看着地理志旁边的标注的蝇头小楷,凰娇娘有些迷茫。这些似乎都是跟战事有关,如今大宋承平,虽说边疆同那蒙古国多有战事,似乎远远到不了这标注上的程度啊?他这样标注似乎都是为了战事做的准bèi

。只是,他不是文人么?为何会对军事如此了解?

想到这里,凰娇娘蓦然发xiàn

,似乎之前自己也不知dào

他能够赋出如此多的绝佳诗词,更不知dào

原来他一直在隐藏峥嵘……一遇风云,却是化龙而飞。

似乎,自己从来都没有真zhèng

的了解过他。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凰娇娘心中一颤,慌忙将手中的书册和好放回原处,紧走几步在书房的角落处的锦凳上坐下,坐下后又忙不矢的整理整理衣衫,生怕身上哪里出现了不该有的失仪之处,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凰娇娘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却是不受控zhì

的砰砰跳动起来,似乎随时都能蹦出来一般。

脚步声最终在书房门外停下,毡毯掀起处,一道人影伴着冷风吹了进来。

凰娇娘慌乱之下,甚至连人都没有看,连忙起身对着那裹着冷风进来的人影起身微微一福道:“娇娘见过大人,冒昧来访还请大人恕罪!”

凰娇娘低垂的眉眼能看到那进来的人影一双脚在见到自己行礼听到自己说话之后猛然在自己身前停滞,却是如生根了般没有再动。

见到那双脚的主人没有动,凰娇娘也不好起身,只得保持这个姿势,等着贾似道先说话。

“哧!”

一声轻笑在身前响起。随着这声轻笑,又是一双脚出现在凰娇娘低垂的眼睑内,房中怎么还有另一个男人?

凰娇娘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你小子,怎么可以占娇娘姑娘的便宜,还不快点给娇娘姑娘赔礼!”

贾似道看着慌乱起身面容羞窘表现极为拘谨的凰娇娘,原本有些压抑的心情却是瞬间变得轻快起来。

“姑娘大礼,小的是万万不敢受的,小的给姑娘赔礼了!刚刚只是姑娘把小的……把小的给惊吓到了!”贾全儿明明是嘴巴已经笑到咧到耳边了,却偏偏还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道。

果然听到贾全儿这话,凰娇娘一双手更是不知dào

往哪儿放了,头都要垂到胸间了!晶莹的耳垂都变得晕红剔透,当真是可爱至极。

贾似道狠狠瞪了贾全儿一眼,贾全儿小心肝一颤,连忙道:“姑娘稍坐,小的这就去奉茶来!”说完这话,贾全儿是头也不回的溜了出去,只留下凰娇娘和贾似道在书房之中。

虽然因为凰娇娘地吹着脑袋,贾似道暂时还看不到她的面容,不过看着穿着粉雕玉琢的凰娇娘,贾似道还是能看出来今天的凰娇娘显然是刻意打扮过一番的。

房间内很安静,贾似道在打量着凰娇娘不说话,而凰娇娘同样也能够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游弋,那眼光没有多大的倾略性,可是却依然让凰娇娘如坐针毡,一双嫩白的小手不停的搓着锦袄的衣角,根本不知dào

该放到哪里去了。

原本两人之间不应该是如此生分的。可是时过境迁,两人之间的身份和心境早就不同。

“呵呵,娇娘姑娘,你要是再搓你那衣角,怕是要将衣服都要揉破了!”

贾似道知dào

要是自己再不说话,估计这个才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就要真的捂脸奔出房门了。

“啊……破了吗?我今日是第一次穿这件锦袄,怎么会破呢……”

听到贾似道的话,六神无主脑中一片空白顺口接道,说着还放开手翻看着被她搓弄了半天的锦袍衣角。不过话刚刚出口,凰娇娘就很快发xiàn

自己话语中的毛病,羞窘的嘤咛一声,捂脸不知dào

该说什么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

“哈哈……”

看到凰娇娘如此可爱又呆萌,贾似道不由自主的大笑起来。

“你还笑,都是你!”

羞恼之下凰娇娘却是恢复了几分本性,抬头娇俏的挥舞着拳头对着贾似道嗔道。

贾似道嘴角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娇俏无双的凰娇娘,眼神熠熠生辉。眉如远黛,眼若秋水,瑶鼻桃腮,绛唇贝齿,无一不精致无比,堪称造物主最大的恩赐,当这些恩赐汇聚在一个人身上的时候,那份精致的美丽伴着带着几许娇憨风情的呢嗔,就连见惯了古今中外各色美女的贾似道也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看到贾似道那灿若星辰的眼眸,凰娇娘心中摇曳、窃喜之余,如玉的俏脸上却是瞬间爬满红晕。再一次悄悄将螓首给埋了下去。

“咳……娇娘姑娘坐吧。”

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异样,贾似道轻咳一声道。

贾似道的话,瞬间就将两人之间氤氲出的那点儿暧昧气息给打乱消散,凰娇娘带着淡淡的失落缓缓在锦凳上落座,螓首微垂。

“冬夜来访,娇娘可是有要事寻贾某?”

凰娇娘不说话,贾似道却不能不说话,毕竟跟凰娇娘在这书房中呆的越久,产生麻烦的可能性可是越大的。虽然说这麻烦贾似道并不害pà

,可是在即将离开临安城的关头,麻烦那是能少就少一些吧。

听着贾似道客气却是带着极为明显疏远的话语,凰娇娘心中没来由的有些酸楚。强忍住美眸中翻滚的泪花,凰娇娘对着贾似道微微一福道:“娇娘冒昧来访,是为了谢谢公子今日对娇娘援手、并将身契毁掉的再造之恩。娇娘无以为报,请公子受娇娘一拜!公子大恩,娇娘来生结草衔环无以为报!”

“拜就不用了。我也是看不惯那乔玉等人的嘴脸而已……”

贾似道这边说着,凰娇娘已经起身对着贾似道深深伏地叩首一拜。

PS:祝书友们圣诞快乐!!

第330章 理还乱(二)

看着伏地的凰娇娘那曼妙的曲线,贾似道是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只得尴尬的起身慌忙躲到一边无奈道:“娇娘姑娘你这是何苦,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伏地的凰娇娘见贾似道为了避嫌竟然连伸手相扶都没有做,心中酸楚更甚,银牙紧咬强忍住已经就要留下的泪花,慢慢起身坐回锦凳。

看着垂头不语的凰娇娘,贾似道一时间却是不知dào

该说什么,书房中再次陷入寂静。

贾全儿那个死小子,奉茶奉到现在还不来。贾似道心中暗骂!

良久,书房里的气氛愈来愈沉闷,贾似道知dào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就这样跟凰娇娘对坐一晚上吧。

“咳……娇娘姑娘……”

“嗯……”

“如今娇娘姑娘已经是自由身,不知dào

又何打算?”

话一出口,贾似道就想自己抽自己一巴掌,凰娇娘心中想什么他不是不清楚,今天夜里赶来贾府是不是真的为谢他援手之恩贾似道同样也心知肚明,这个时候问这个不是自己给自己找坑么。

“娇娘孤苦一人,父母皆亡。还能去往何处?天下之大,除了和乐楼和妈妈、兰儿、湘云外,却是再无娇娘一个亲人,也没有娇娘容身之地。”

虽说早已经料到今天登门之后会遭遇什么样的状况,可是凰娇娘心中毕竟还是存了那么点小希望的。可是贾似道的态度显然是让她最为恐惧的事情。此刻听到贾似道问她今后如何打算,本就委屈之极的凰娇娘听到贾似道这话,顿时悲从心起,强忍了许久的泪花却是终于簌簌而落。

“……”

看着悲戚出声的的凰娇娘,贾似道一时间却是有些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了。

凰娇娘为什么登门,贾似道很清楚,说道谢肯定是有的,可是道谢也不用等到晚上来不是?归根结底道谢只是凰娇娘登门的由头而已。

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凰娇娘,贾似道心中既是无奈,又有些夹着些许内疚的疼惜。

贾似道很清楚,如果他今天只是出手将乔玉赶走,凰娇娘想必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一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尴尬境况。

身契烧不烧掉其实都不重yào

,重yào

的是她是因为某些原因将逼迫凰娇娘的乔玉给暴揍了一顿,然后乔行简还大张旗鼓的找上门来找他理论了一番后不欢而散的拂袖而去。这因为他而发生的种种,却是将凰娇娘一下推到了人前。贾似道很清楚,让这么多人注意上,尤其是那些个本就喜欢风月的朝中权贵们盯上,对凰娇娘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实在是难料。

从凰娇娘对乔玉来看,这样被人瞩目,对凰娇娘来说,不亚于将她从一个火坑中拉出来后,又将她推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中。

身契已毁,凰娇娘虽说恢复了自由身,可是这个自由身给她带来的怕是麻烦会更多。毕竟她只是一个仅只十六岁的小姑娘,而且还是已经露出倾国之色曾经艳名在外的青楼女子。那些个如狼似虎的朝中权贵跟乔玉可是不同,乔玉虽说后面也是不择手段,可是终究还是年轻人,手段嫩了许多,若是个老东西看中凰娇娘,想来就是要么不下手,一旦下手肯定是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的了。

贾似道现在倒是有些后悔将凰娇娘这样一个无辜的女子拉进朝中的某些漩涡之中了。原本以为毁掉身契是可以给她补偿的,如今看来,当初还是考lǜ

的太不周全了些。

显然凰娇娘今天登门,估计也是正是因为想到这些,才会眼巴巴的不顾自己冷眼上门。以她这样一个女子,当初乔玉逼迫她甚至不惜一死来维护自己的清白,今天能够这样做,已经是将所有的脸面和尊严都放下了,贾似道觉得自己若是再继xù

想东想西怕是真zhèng

的会让她走上绝路。

贾似道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同样清丽倔强女孩子的身影,然后慢慢同凰娇娘的身影重叠。

当初已经后悔过一次,如今老天既然又给了重来一次的机会难道还要再后悔一次么?贾似道心中如是自问。眼神渐渐坚定。

正在啜泣的凰娇娘感觉一道人影站在了自己身前,不用问也知dào

是谁。

“擦擦吧,再哭下去,可是就不漂亮了。”

随着这声音,一张洁白的锦帕出现在凰娇娘鼻翼之下。凰娇娘哭泣着接过,不经意间碰触到贾似道温热的手掌,却是如遭雷击,触电般的飞快收回。

手中攥着那似乎还残留着贾似道体温的锦帕,凰娇娘的哭泣声渐渐停歇。该努力的似乎也已经努力过,想要听到的话却是也已经听到了,也是该走的时候了。

“贾公子……娇娘失仪了,夜已深了,娇娘这就告辞。公子不日就将南下,娇娘先祝公子一路顺风!”

眼见贾似道根本无意将她留在身边,凰娇娘却也不是那种死缠乱打的女子,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只是说话的功夫素白的小手却是将贾似道递给他的锦帕小心的攥紧在手掌中,不肯松开。

看着眼前已经美眸红肿却强制的让自己倔强的保持平静的凰娇娘,贾似道的眼神愈加温暖。

“都说东南之地风景独好,娇娘姑娘如今既已经是自由身,可有兴趣同贾某一道南行散散心?”

“啊……”

听到贾似道看似询问实则已经是相邀的话语,凰娇娘螓首猛抬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贾似道,喃喃的道:“公子……公子……刚刚说的什么?”

“我说姑娘可愿与贾某一道南下散散心,等姑娘愿意再回临安的时候,贾某再派人护送姑娘回返。”

“呜……娇娘不会……不会是在做梦吧?”

惊喜来的太快,让凰娇娘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惊喜,喜极而泣的她有一种自己生活在梦境中的感觉。

“呵呵……现在还是在做梦么?”

贾似道看着喜极而泣的凰娇娘,心中莫名的有些疼惜,上前一步将凰娇娘轻轻拥入怀中,柔声道。

雄浑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凰娇娘还在懵懂中感觉自己已经被两只强壮的胳臂拥入一个厚实的胸膛中。这是凰娇娘第一次跟一个男人如此亲近,短暂的惊惶之后,凰娇娘却是渐渐安定下来,轻轻环住贾似道的腰背,如小猫般惬意的眯上了眼睛。

她知dào

,从此之后,都会有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了!

第331章 负心汉

凰娇娘不算悄悄地来,却绝对是悄悄的走了。看着那吱呀离去的粉色小轿,贾似道发xiàn

,自己似乎又给自己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想到这里,贾似道苦笑着摇摇头,反正现在身上的麻烦已经够多,也不在乎凰娇娘一个女人了。让他眼睁睁看着凰娇娘进入火坑,而且还是他挖出来的火坑,他也做不到。

只是,该怎么跟徐若曦说,倒是需yào

好好琢磨琢磨了。

刚刚从后门回到花园,走出没两步,贾似道就看到回廊上的灯笼下,浑身上下被雪白的毛裘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史珍香正在灯下抱着双臂幽幽看着他,两只晶亮的美眸在黑暗中闪烁着让贾似道心悸的幽光。

“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若曦在卧房呢,你没见着?”

看着眼神幽幽的史珍香,贾似道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妙之感,轻笑着道。

史珍香没有说话,就这样眼神幽幽的看着贾似道,那带着莫名危险的幽光,让贾似道警觉的停下了脚步。眼前的史珍香,实在是有些很不正常,最重yào

的是贾似道不知dào

这正常是好还是不好。

“夜深天寒,我们回书房说话?”

贾似道左右看看,试探着道。回廊和花园中看不到一个人影,就连贾全儿也不知dào

死到哪里去了。不过想想也是,贾府中无论是贾全儿还是其他人,似乎对史珍香的惧怕还要超过徐若曦,只要史珍香发话,那是绝对不会有一个人出现的。

史珍香依然没有答话,只是一双瞪着一双散发着幽光的美眸就这样静静的瞅着贾似道,贾似道这个时候已经肯定,这个疯女人今天肯定不正常,而且这不正常绝对不会是好事。

史珍香不说话,贾似道却是在琢磨着怎么抽身闪人。

“咯……你是在怕我?”

似乎感觉到贾似道心中的警觉之感,见到贾似道停下脚步,沉默了半响的史珍香发出一声轻笑,软糯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慵懒之感。

随着史珍香开口,一股甜香的酒气顺着冷风飘来,让贾似道眉头微皱。

“你喝酒了?喝多了?”

“咯咯……少喝了几碗而已,多是定然不多的……”说着一直停驻在原处不动的史珍香却是莲步轻摇,缓缓朝着贾似道行来。

贾似道一脸警惕的看着摇曳生姿缓缓行来的史珍香后退两步道:“你确定你不是喝多了?我怎么感觉你喝的很多了呢?”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胆小?我一个黄花闺女跟你一个大男人独处都没有担心,你害pà

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史珍香白了贾似道一眼,娇嗔道。当然,她这个白眼贾似道自然是看不到的了。

你确实是个黄花闺女,可是你也确实可以吃人啊!贾似道心中腹诽着,脚下却也没有停,不动声色的慢慢挪动着脚步后退着。

这个小妞儿今天明显很有问题,而且看她的模样显然是没有去找徐若曦,而是直接在这里等自己的了。难不成是因为和乐楼的事情?不应该啊!自己送凰娇娘出去,也就贾全儿知dào

而已,史珍香能在这后花园中扥这自己,肯定是贾全儿又无耻的将自己给卖了。

这小子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躲在花园门后探头探脑听着花园内动静的贾全儿突然莫名的打了个寒颤,不自觉的紧了紧身上的袍子,嘟囔道:“这大半天都没有动静,莫非公子跟那珍香小姐已经干菜烈火了……嘿嘿!”

似乎自觉笑声太过猥琐,贾全儿慌忙捂住嘴巴,生怕让花园内的两人听到。

“你今天饮酒了,不若我让人送你回府?夜深天寒,如今临安城又不是很太平,少不得史相此刻正在寻你。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说可好?”

贾似道知dào

对史珍香这样的人那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讲的,而且更不能说她喝多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施展下缓兵之计看能不能先将史珍香给弄回家,说不定等她明天酒醒了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你刚刚是去送那和乐楼的小狐狸精了?”

史珍香见自己的怀柔之策不能将贾似道给诳到近前,显然也是没了耐心,一双眼睛寒芒闪烁,软糯的声音瞬间变了个味道,同那簌簌的寒气一般,往贾似道身体里面直灌。

贾全儿那小子,果然真的将自己给卖了!

贾似道心中暗恨不已,脸上却是带着笑道:“什么和乐楼的小狐狸精?我刚刚是在后花园散步。”

他知dào

这个时候他是打死不能承认的,要是承认了,怕是今天这事儿算是没玩没了了。

“哟……堂堂贾大人,竟然也开始信口雌黄了?贾大人莫非也要告sù

本姑娘,如今朝野上下传的沸沸扬扬的当朝一品大学士在和乐楼中为了一个头牌姑娘同那乔行简的儿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惹得乔行简那老东西登门兴师问罪的事情也是被人凭空杜撰的不成?”

史珍香看着贾似道毫不留情的讥讽道。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贾似道心中无奈,只得硬着头皮道:“那都是以讹传讹,贾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女子同那乔玉大打出手,贾某如此行事自然有贾某的道理,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宗晟。”

“那就是说,你刚刚是在私会那和乐楼的小狐狸精了?”

史珍香根本不为所动,步步紧逼的盯着贾似道冷声道。

“何来私会一说?凰姑娘正大光明的进府,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更莫说凰姑娘也知dào

贾某是有妻室的人,断然不会跟贾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今日凰姑娘登门只是为了感谢贾某将她身契拿回还她自由之身而已,你可不用乱说,坏了贾某清白!”

贾似道硬着头皮辩道。

“啧啧……你还有清白?你这样的登徒子还有什么面皮说清白?你也知dào

你有妻室?那你还跟那小狐狸精勾勾搭搭?你让若曦如何自处?更莫说,那小狐狸精哪里好了?让你竟然连身份都不顾的对那乔玉大打出手?贾师宪……你无耻下流卑鄙……你个薄情寡义的负心人……呜呜呜……”

“……”

第332章 阉了你

负心人?负心人?

……

目瞪口呆的贾似道看着突然由傲娇女皇变成娇柔的带雨梨花的史珍香,脑中不断萦绕着这三个字!

他在史珍香口中有很多的绰号,登徒子、下流胚、伪君子、卑鄙小人……等等等等,他也从来没有在乎过史珍香给他的这些绰号,绰号本身也只是个绰号而已不是吗?可是这负心人又是从何而来?虽说两人之间因为那次打屁股引起的事件有些小暧昧,可是那不是被逼的么?我都没有给过你心,又哪里来的负心人?

虽然满脑门的问好,不过贾似道这个时候算是明白了,感情这位传说中只喜欢女人的临安一姐,竟然真的不知dào

什么时候对自己已经情根深重了!

如此这样似乎也好解释为什么每次史珍香见到他都像是仇人一般了!感情是这小妞儿根本不知dào

该怎么说出来或者说根本不知dào

该怎么宣泄自己的感情了,而其中更大的原因则有可能是因自己是她很看重的闺蜜徐若曦的男人以及她是史嵩之的女儿吧。

虽然说,在如今这个时代,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尤其是在大宋朝,不要说普通良家女子和有身份地位的世家贵女,就说那些个才子跟青楼女子之间流传的无数佳话就可以知dào

,大宋朝对男女之间的那点儿风雪雪月之事,虽说没有大唐那般随意,其实却也看的是相当开明的。

只是贾似道已经有了正妻,徐若曦,而徐若曦还是史珍香的闺中密友也就是闺蜜了。以史珍香的身份,史嵩之显然是绝对不可能让史珍香去做别人的妾室的,即便那个人是贾似道;再加上史珍香跟徐若曦的关系,要是他真的跟贾似道发生什么,怕是史珍香自己都觉得没法跟徐若曦见面了吧?

贾似道能够理解史珍香之前心中的那种种矛盾情绪,可是如今你这个样子真的好么?看着一向傲娇的史珍香,突然露出如此软弱的小儿女情态,贾似道心中很是不适应,一时间却是不知dào

该如何接话了。

躲在花园拱门后翘着耳朵偷听的贾全儿听到花园内传出的史珍香带着哽咽之音的“负心人”等话,惊的差点没将自己的舌头给咬掉。

不过惊吓之后,贾全儿心中已经对贾似道把妹的手段佩服的五体投地了!感情那位史小姐跟自己的公子平日里经常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种种,只是两人之间的障眼法啊!公子的手段实在是太高了,前脚那凰娇娘眼巴巴的送上门,如今又跟在临安城中凶名昭著的史大小姐在后花园中卿卿我我,有这样的一位花中高手做公子,只要以后勤快一些,随便教自己两招,那自己今后的生活……

仅仅是想想,贾全儿已经是开始流口水了!

花园中,史珍香第一次在贾似道面前露出柔弱之态。

史珍香心中很是委屈。她喜欢女人没错,可是并不代表着,史珍香从一开始就是喜欢女人的。

最初的时候除了史嵩之的原因外,更重yào

的是因为那些个出现在她身边的勋贵公子还有才子们,大多都是冲着她的容貌亦或是家世以及其他而来的,谄媚讨好不一而足,实在是让她反胃之极。而在天生作为弱者的女人身上,她的家世身份以及地位,却给她带来了那些女人如同对男人那般的依赖,也就渐渐养成了她后来在临安城中凶名昭著的坏习惯。

不是她不喜欢男人,而是她厌烦了那些像苍蝇一般围着她转或者说见她如老鼠见了猫一般的男人。以至于后来愈传愈烈,各种男人更是对她敬而远之,以至于让她自己都以为,自己确实是喜欢女人的。

午夜梦回的时候,她不是没有想过,不是没有黯然过。可是以她的脾性又怎么可能真的会因为世俗那些人的眼光而左右?乖张怪异的脾性由此而生。

和乐楼中发生的那一幕,是史珍香这十余年来从来没有遭遇过的一幕,不仅身体上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触碰,精神上也是第一次尝到了之前跟那些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未曾享shòu

过的欢愉。那个时候,她确实是有想杀了贾似道的心思,不过心思终究是心思,却终究是没有能够成事。

不仅仅是因为贾似道的身份,而且还因为她自己都处在矛盾之中。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因为贾似道跟史嵩之的盟友关系,史珍香不可避免的对贾似道的了解也是越来越多。那份藏在心中的屈辱和恨意,却是悄然变了另一种情感。

爱和恨两种截然相反的感情,本就说不清道不明,两者之间严格来说也只不过是一线之隔罢了!

以史珍香的性格,当初对女人都没有畏手畏脚过,当她真zhèng

的明确了对贾似道的心思,如果不是她的身份和徐若曦的关系,怕是早就行那女追男之事了,又怎么会在乎其余人的眼光?

今日史珍香如此失态,正是因为发xiàn

好不容易动心的男人,却是她根本无法下手也是根本无法在一起的人,而且那个男人平日里却是对她完全像对待一个男人般,不假辞色不说,更是从来没有温柔过,这又怎么能不让史珍香心中委屈?

然后史珍香又听史祥回府之后绘声绘色的讲贾似道是如何为了凰娇娘将乔玉给暴揍一通等事,顿让史珍香心中愤nù

之余却又多了几分对徐若曦的不忿,毕竟贾似道已经是有了家室的人不是?还去青楼中为了一名女子不顾身份的做出市井之徒才会做出的争风吃醋的丑事?

本来史珍香是打算喝了酒上门来找贾似道好生理论一番的,结果却是正好碰到了给贾似道望风的贾全儿,一番逼问之下,贾全儿很没有义气的将贾似道正在送趁黑登门的凰娇娘的事情给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于是也就有了史珍香在这后花园中堵贾似道的一幕出现。

贾似道沉默,史珍香小声啜泣了片刻之后,哽咽的声音却也是渐渐低了下来。

“现在你什么都知dào

了,你既然连那个青楼的小狐狸精都敢勾勾搭搭,本姑娘……你想怎么安排?”

恢复了平静的史珍香很快再次回到了平日里的傲娇模样,高昂着修长的脖颈如同骄傲的天鹅般看着贾似道,傲然道。

看着贾似道一副如见了鬼一般的表情,史珍香有些羞涩的捋了捋耳畔的长发,嘴中再次吐出一句让贾似道和偷听的贾全儿完全呆滞的话语。

“没错儿,本姑娘就跟定你了!你休想把本姑娘给甩了,不然……不然……本姑娘就阉了你!”

第333章 我本来就没打算成亲

看着眼前眼神羞涩却依然强硬的让自己昂着脖子傲娇的如同天鹅一般的史珍香,贾似道头痛之余心中说不感动那自然是假的。

能够让史珍香这样一个未出阁的天之骄女主动对一个男人说出这样近乎表白还带着点暴力的黄色的话语,显然史珍香已经将两人今后所能够遇到的阻碍都仔细想过,当然并不排除史珍香是酒后胆子大的缘故。不过贾似道清楚,酒精麻醉的只是人的神经,却不一定能够麻醉人的思维,不然又怎么会有酒醉心明这样一句话?

史珍香今天显然是借着酒劲才会如此直白和大胆,当然也许酒只是她用来掩饰心中羞涩或者说是故yì

用来给自己壮胆的东西罢了。

“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抬爱?终究是对你太过不公平……”

贾似道沉默半响,艰难的幽幽吐出这样一句话。

“我愿意,我开心,你只需yào

告sù

我,你想怎么安排我就好!其余诸事,我自然会与你一道担当,不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若曦妹妹和我父亲!”

既然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挑明了,史珍香自然不会再掩饰自己心中的决心,紧盯着贾似道娇声道。

“唉……我倒没什么,关键是你该如何面对若曦和怎么对史相交代,你本不用如此的。”

“你磨磨唧唧半天是怕我给你带来麻烦,还是怕自己解决不了麻烦?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本姑娘既然今天表明了心迹,所有的事情心中自然都早就有了准bèi

。此前临安城上下那么多人人前敬我怕我人后却辱我骂我,我又何尝在意过?我在乎的是你到底是如何之想。你想如何待我?”

见贾似道说来说去却是始终不将话题转到中心上,史珍香眉头一挑霸气四溢的步步紧逼道。

“口温不花我都敢当阵辱骂、乔公我也敢当庭驳斥,一个如此爱我的女人我贾似道会因为惧怕一些阻力而胆怯?你一个弱女子都敢主动表露心迹,我贾似道又有何好惧怕的?要了你又何妨?”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不要说贾似道这些天心中本就憋着一团火,如今再被史珍香如此相激,却也丝毫没有掩饰他心中的意思的想法,轻笑道。

言语虽淡,可是淡淡的话语中蕴藏的斩钉截铁之意却是是个人都能听出来的。

“这么说……你也是……喜…欢我的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史珍香美眸中不可抑制的迸射出惊喜之色。

“抛却其他,以你的家世和容颜,这临安城中又有几人不为你心动?女人尚且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更遑论男人?”

贾似道没有掩饰自己心中对史珍香的那点儿喜欢。也许最开始的时候贾似道或许对史珍香只是存着份欣赏的心思,毕竟能在这大宋朝遇见这样一位如此特立独行性格泼辣颇具现代气息的女子,实在是让他感到很亲切,更莫说这个女人还是个很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女。

只是,今天那份欣赏却是在史珍香的大胆表白之下变成了喜欢,也许这喜欢还只是淡淡的一点儿,不过时间还长不是?他也没想过现在就跟史珍香如何不是?再说身周的种种坏境如今也是不允许。

当然,这些话他当然是不能直接跟史珍香说的,以史珍香的脾性,怕是他要真的说出了某些让她不满yì

的话,怕是好事儿就要变成大麻烦了,史珍香的能量可是要比凰娇娘要强的太多,那要爆zhà

起来,更是可怖。

“你真不在乎之前我……我勾搭那些女人?”

虽然答案已经明了,可是史珍香显然也没有让爱情冲昏头脑,吞吞吐吐却又急切万分的道。过去的那些荒唐事,史珍香嘴上说不在乎别人如何之想,可是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她心中终究还是在乎的。

“你说那些事啊……”

“你果然还是在乎的,你个骗子……”

“……我还真不在乎。”

“真的?”

“千真万确!”

贾似道话音刚落,直觉面前一黑,一道人影伴着香风和酒气扑面而来,却是大喜过望的史珍香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我看上的男人,果然就是不一样!”史珍香抱着贾似道,脑袋压在他的肩膀上,呼吸着浓郁的男子气息,惬意闭上眼睛,喃喃道。

这个拥bào

,她等了压抑了太久,今天却是终于得偿所愿!

史珍香大胆的动作,让贾似道心中的惊讶只存zài

了数息就释然。史大小姐是何许人也?以她的脾性,实在是不能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更不能用如今这个时代女子应有的品性来揣度啊。

贾似道的手短暂的僵硬之后,终究还是轻轻的拥住了史珍香凹凸有致的娇躯,软玉在怀,却实在是人生一大享shòu



史珍香不说话,贾似道不知dào

该如何说,月光下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相拥,拉出长长的影子,渐渐熔为一体!似乎连冷风都已经为之停滞。

“我们什么时候跟若曦说?”良久之后,史珍香终于忍不住先开口道,“若曦妹妹有孕在身,还是先不要告sù

她为好,不然动了胎气,我就成了罪人了。”

“现在不告sù

她,她也总会知dào

的……”

“反正现在就是不能让她知dào

……让我再想想……”

“想什么?”

“想怎么让若曦妹妹接受我啊。”

“要是她一直都不接受呢?”

“……那就……那就……大不了,就一直不告sù

她好了……”

“一直都不告sù

她?不告sù

她你怎么办?”

“只要你心中有我,有没有名分对我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更莫说你我之事真要大白于天下,怕是我过往种种就要给你身上沾染上一些污点了……再说,没遇到你之前,我原本就没打算成亲啊!你果然是个坏人!”

史珍香语调幽幽,显然做出这样一个选择对她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残忍?可是短暂的放纵之后,为了不伤害徐若曦,她此刻心中早就是清明一片。不过到最后,也许是发xiàn

贾似道气息不对,史珍香的语调却又陡然变得如往日般欢快和傲娇起来。

贾似道的心在这一刹那陡然变得柔软无比,环抱着史珍香娇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第334章 这样……不太好吧?

贾似道自然知dào

史珍香说的都是违心的话。如果她真不愿意成亲,又何必放下自己的骄傲来主动向他表白心迹?如果她真的不想成亲,又何必非要贾似道今天给她一个答案?

贾似道很清楚之所以史珍香说不愿意成亲,只是不想让他太过为难,更不想让好姐妹徐若曦难受伤心罢了。毕竟,最好的姐妹却喜欢上了自己的男人,即便两人感情再好,估计徐若曦一时半会也是无法接受的。更重yào

的是,史珍香显然也很清楚,如今的贾似道其实看似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可是也正是因为年轻,贾似道在朝中遭致的阻力和攻讦也是远超旁人。

毕竟,一个之前没有任何背景的年轻人,却能够在短短的年余时间就走过了许多人穷尽一生也许都无法走完、达到的高度,本身已经足够让人眼红了。

虽说贾贵妃专宠后宫,而且还为赵昀诞下了唯一的一双儿女,其中一个将必然会是大宋朝的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可是凡事有利自然也有弊。

赵昀的皇位本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那些个宗室们其实心中巴不得赵昀不会有后,贾贵妃诞下的皇子是成全了赵昀,却是得罪了宗室那些巴望着九五之位的宗室勋贵们。

贾贵妃深处后庭之中,如今跟谢皇后关系也早就跟之前不可同日而语,朝中的人暂时还无法直接攻讦与贾贵妃,那么身处朝堂之上而又年纪轻轻就窃据高位、遭致很多人敌视的贾似道就成了他们唯一能够攻击的目标了。一旦有机会,宗室中的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将贾似道打落尘埃的机会的。

史珍香不是一个胸大无脑的人,良好的家世和史家这十余年也让她有着远超一般女子的政治智慧。他自然能看出如今贾似道看似位高权重,实则却也是坐在火山口,但凡露出些许破绽亦或是被人抓住痛脚,定然会导致无数的攻讦蜂拥而至,前些天的那场朝会就是最明显的例子。

也幸亏贾似道还有赵昀撑腰,背后还有史嵩之、郑清之等人力挺,当然,谢举伯到如今还是藏在暗中,虽说已经有很多人看出来谢皇后和贾贵妃似乎有冰释前嫌的势头,不过只要谢举伯一天没有旗帜鲜明的说支持贾似道,那么无论宗室还是理学一派的人,对谢氏一系的官员都不会太过打压,不仅不能打压,还要一边拉拢一边防备着。

不过要是史珍香和贾似道两人之间的私情真的大白于天下的话,怕是史嵩之就不会如现在这样对待贾似道了。本来是盟友,结果贾似道却将他最为宠爱的女儿都给勾搭去了,这算什么事儿不是?

不要说盟友了,史嵩之怕是杀贾似道的心都有了。

最初的时候,贾似道之所以答yīng

史珍香,除了因为他是个男人、而史珍香对任何男人都有莫大的吸引力外,更重yào

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想先稳住史珍香,然后徐徐图之。毕竟看史珍香刚刚那副模样显然今天如果贾似道不给她一个满yì

的答复的话,不知dào

后面会闹出什么样的风波来。

如果史珍香对贾似道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话,说不得贾似道还是会跟开始一般跟她虚与委蛇一番,然后徐徐图之,让她自己放手,可是如今史珍香带着几分傲娇说出来的几句话,却悄然击中了一个男人心中最为柔软的所在。

像史珍香这样的天之骄女,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却甘愿放下尊严放下所有,处处为你着,如果要是真的负了她,怕是这一辈子心中都会有所愧疚吧?

“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待我?”

贾似道抱着史珍香柔软的娇躯,唏嘘叹道。

“你就是个登徒子,见人家第一次就那样对人家……原本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对男人动情,可是从那天和乐楼之事后,我的脑中却是总有你的影子……让我夜不能寐……我原本以为我躲着你,就能够将那些不应该出现的影子都给慢慢忘掉……可是耳边却总是你的消息……

你查案,我就天天磨着爹爹问你的消息,缠着爹爹旁敲侧击的让他多帮帮你……你赈灾,我鬼迷心窍的联络了一帮世家贵女出去施粥,虽说没有跟你打过照面,可是每一次能够在马车上远远看你一眼,我就觉得好开心,好开心……

你要去襄阳送死,我想了整整一夜,终于还是忍不住借着若曦怀孕的名义去偷偷见你,见了你之后,却又伤心……你在襄阳的那段时间,每日里我在安慰着若曦妹妹,又何尝不是在安慰我自己?从那时候起,我就知dào

,我完了,我被你这个登徒子勾走了魂魄……”

史珍香靠在贾似道肩膀上,回忆着过往种种,犹如在梦呓。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条条的丝线,将贾似道的心一圈圈的缠绕缠绕……然后沦陷。

贾似道从来不知dào

,这个傲娇如女皇般的女子,竟然会有如此细腻的心思,竟然已经为自己做了如此之多。

“看着若曦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我心中对她的羡慕却也是越来越多。当你从襄阳回来的那一天,看到你毫发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可是你竟然还调戏我……”

“……对不起……”

“你调戏就调戏了,可是你话都说了,怎么不抱抱我?”

“……我错了……”

“你什么时候让我也给你生个儿子?要不,今天你就要了我吧!”

“……我……你说什么?”

“我……我说,你今天就要了我吧,我要跟若曦一样,给你生个儿子!”虽然心中羞涩,不过史珍香毕竟还是那个傲娇又豪迈的史珍香,

“额……这样……会不会太快了?有点……不太好吧……”

听到史珍香如此豪迈而又带着无尽诱惑的话,怀中抱着玉人窈窕有致、愈来愈滚烫的娇躯的贾似道,吞了吞唾沫润润突然有些发干的喉咙,异常艰难的涩声道。

如此诱惑谁能抵挡?

第335章 冬日里的一把火

花园内的两人在卿卿我我,花园门后躲着的贾全儿此刻却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距离后花园不远就是贾似道的书房,连接书房的回廊上,一个人影正匆匆而来。

贾全儿对那个窈窕的身影很是熟悉,正是徐若曦的贴身丫鬟最为古灵精怪的春桃。显然,有可能是徐若曦见贾似道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房,让春桃来书房来找贾似道了。不过贾全儿却是很清楚,以徐若曦的性子,就算是贾似道一晚上不回来,也只会是等着贾似道或者说等着贾似道遣人送的信息到家,而绝不会派身边的侍女去寻贾似道。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徐若曦让春桃来的书房,最大的可能却是春桃和绿珠两女想看看贾似道在干嘛。

从卧房离开的时候,贾全儿就看到了两女眼中的狐疑之色。

看着距离书房越来越近的春桃,贾全儿心中暗急。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公子正跟史大小姐在紧要关头的时候来,这不是坏人好事么?

可是贾全儿又不敢上前阻拦,毕竟如果这个时候他主动上前去拦春桃,怕是不仅不一定能拦下春桃,甚至有可能让春桃心中的怀疑更甚。但是要不将春桃拦下来,她在书房看不到贾似道,万一跑到后花园里面……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贾全儿已经不敢想象了。

花园中传来贾似道一声低低的痛呼声,险些没将心急如焚的贾全儿给吓得瘫在地上。我的公子小姐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人还在里面卿卿我我的打情骂俏……

贾全儿心中很清楚这个时候只有两个解决的办法。第一个自然就是他想办法将春桃给支走或者拦住,可是这样做的结果却是无法预料的,先不说他能不能拦得住泼辣从来不给他面子的春桃,就算春桃暂时走了,以春桃的性子,怕是一定会在徐若曦面前说些什么,要是将徐若曦给引来了……

第二个办法就要简单的多了,那就是赶紧将花园里面两个证在卿卿我我的两人给叫出来,只要贾似道出来,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可是这样做带来的后果却是贾全儿无法预料的。

首先,要是让贾似道和史珍香知dào

他在花园门后偷听两人的情事……自己会不会被两人给碎尸万段?更重yào

的是,花园内的两人明显此刻正打的火热,这个时候叫他们两人必然会打扰两人的好事,虽说这大冬天里做那“天为帐,地为床”的事情委实有些太过刺激了些,可是这又谁能说的准呢?

当然,除这两个选择之外,贾全儿还有别的选择,那就是现在就偷偷的溜走,就当从来没有出现过。可是,他是什么身份啊?贾似道身边的亲随小厮啊!他是可以一走了之,可是要是让春桃撞破了贾似道和史珍香的好事,那么贾府在地震前,估计贾似道第一个先饶不了就是他了。

思前想后,贾全儿都快哭了。他哭不要紧,可是春桃还是在走啊,而且距离书房和后花园愈来愈近,万一里面的两人在发出点儿什么动静,要是让春桃听到……

贾全儿打了个冷颤,已经不敢继xù

往下想了。

花园内似乎隐隐传来史珍香的娇哼声……

咬了咬牙,死就死吧,早死晚死都是个死,只能选择死的最容易最畅快的一种死法了!

“砰砰砰……公子……公子……”

史珍香的滚烫的红唇在贾似道的唇齿之间温度正在愈来愈高,鼻翼间湿热的香甜气息不断的被贾似道吸进肺腑,一点点儿的点燃他已经在燃起的小火苗,加上从离开临安城去往襄阳直到如今,因为徐若曦怀有身孕,贾似道已经足足数个月之久没有品尝过云雨之事,一个热情如火,一个憋了太久,当真是一触即燃……

吻着吻着,贾似道的两只手渐渐的不再满足只是环住史珍香柔若无骨的纤腰,而是开始缓慢而坚定的在凹凸有致的腰臀、胸腹处上下游走起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贾似道如此碰触了,不过第一次的碰触跟这一次无论场景还是感情上都是天壤之别,那个时候是被动,此刻却是主动。这份刺激和紧张显然要比第一次来的更加强烈。

史珍香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以及喉咙之间的某些奇妙音符……

冬日里的寒夜,很冷。可是此刻热吻在一起似乎要将彼此都融入对方的身体中,只感觉身体内的火焰也是愈来愈旺……身上的袍服已经成为阻碍……

从花园门外传来的低低呼声,却犹如冬日里当头浇下的一大盆冰水,瞬间将已经沉迷在欲焰中的两人从头到脚的浇醒!

“嗯……”

史珍香在慌乱中险些将贾似道的舌头给咬断,让贾似道发出一声沉沉的痛哼!两人并没有手忙脚乱,唇舌之间分离,史珍香紧紧抱着贾似道,将头埋进贾似道的肩头,不敢往后看,心中羞窘之余却是已经生了要将门外那喊话之人给千刀万剐的心思。

贾似道的手还在史珍香的裘袄内,一只手在光滑的翘臀上,一只手却是抓着一团滑腻柔软,不是他不想不舍得抽出来,而是史珍香抱的太紧,这个时候拿出来显然却是要让史珍香露出些许春光。

短暂的惊骇之后,贾似道已经恢复了平静。他自然能听出来门外刚刚喊话之人的声音。

“说!你在那多久了?”

贾似道咬牙切齿饱含着彻骨寒意的话,让贾全儿吓得险些再次哭出来。

“公子……小的刚刚来,是春桃姑娘来寻公子了,马上就要到书房了,小的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有踏进花园半步啊……公子!”

贾全儿低低的话语中已经带上了几分哭音。

他实在是太委屈了!

“春桃来寻我?”贾似道拍了拍调皮的用香舌挑逗他耳垂的史珍香,警告她不要搞怪,疑声道。

“是的,公子!”

来的真是时候啊!

“今日看来是天公不作美了,你是跟我一起去见春桃,还是……”贾似道低头轻声在史珍香耳畔道。

“你个登徒子,我这个样子还怎么能跟春桃照面?我从后门直接回府,明……改日再来寻你!”史珍香用手嗔怪的敲了敲贾似道依然还停留在翘臀处的火热大手,娇哼道。

“要不……你等我片刻?”

贾似道心中突然生出些许的调笑之心,半真半假道。

“想得美……你之前不是不要我么?现在本姑娘改了主意了……咯咯!”史珍香说着,却是将柔若无骨的娇躯在贾似道怀中一扭,如同泥鳅般脱离了贾似道的怀里,娇笑着后退几步挑衅的看着贾似道。

“……”

“咯咯……我先走了,等不姑娘什么时候再喝酒了再来宠幸你哦!”

看到贾似道吃瘪的模样,史珍香似乎都要沁出水的美眸自贾似道袍服下摆处瞟过,捂嘴娇笑着道。说完对着贾似道抛了个媚眼,然后转身直奔花园一侧的后门,走了!

这个妖精!

PS:2014最后一天了,新的一年即将开始,祝所有书友新的一年无论什么事都能红红火火!新一年,新开始,让我们共同努力!

第336章 婢女心事

寂静清冷的花园,淡淡的花香四溢,水银似的月色铺满所有能覆压的一切,花园还是那个花园,草木还是那些草木,佳人却已经不再,如果不是口舌之间还残留着淡淡的甜香,手上余温还在,贾似道甚至都觉得自己刚刚经lì

的只是一场梦境。

贾似道轻笑着摇摇头,有史珍香这样一个傲娇妖精在,今后的日子怕是就不会太安逸了。

“公子……”

贾全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见只有贾似道一人站在花园之中,就知dào

史珍香应该是为了避嫌从后门离开了。

“你去叮嘱一下老丁,不要将史小姐来过的事情说出去。我去看看春桃。”贾似道抬头瞪了贾全儿一眼,“忘记你看到的听到的,管住你的嘴巴,你要是再敢乱嚼舌头……我也阉了你!”

贾似道的话,让贾全儿顿觉两腿之间凉飕飕,不自觉的夹紧了双腿。看着贾似道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小的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啊公子!小的保证,就算是被阉了,小的也绝对不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还不赶紧去?”

贾似道看着疲懒的贾全儿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对这个跟自己前身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厮,虽然明明知dào

他有诸多的缺点,好色贪财嗜赌仗势欺人各种,甚至可以说是五毒俱全,可是贾似道虽说每次都说各种狠话甚至打骂,可是不知dào

怎么却总是真的生不起气狠不下心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一定让老丁将嘴巴给看严实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贾全儿知dào

自己今天算是又过关了,忙不矢的点头大包大揽的朝着后门跑去。

贾似道并没有担心史珍香的安全,如今贾府周围有太多的殿前司的巡守卫卒,更何况他被刺杀的风头还没过去,应当不会有人傻到这个时候再在临安城生事,就算生事也不会找上史珍香这样一个女子身上。更何况史珍香也不是那么好惹的。

贾似道没有管贾全儿怎么去让老丁守好秘密,迈步走出花园。正好kàn

到已经到了书房门口准bèi

伸手敲门的春桃。

“呀,老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春桃转头正正看到贾似道从后花园中走出,不由惊喜出声道。

“春桃,你这么晚不陪着你家小姐,怎么寻到这来了?”贾似道看到故作惊讶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春春桃脸上闪过一抹慌张,有些不自然的道:“小姐乏了,让小婢来告sù

老爷一声,夜深天寒,早些回房歇息。”

春桃这话自然不会真的是徐若曦说的,不过却也不全是托辞,半真半假而已,徐若曦怀孕在身确实是乏了已经睡下了,不过睡之前却是让春桃和绿珠两女等着贾似道,等贾似道忙完好侍候贾似道安歇。这些天徐若曦基本上都是如此安排。

如此安排徐若曦自然也是有她的用意的。春桃和绿珠两女对贾似道是什么想法徐若曦很清楚,若是贾似道还是之前那个贾似道那自当另说,可是如今的贾似道却显然是任何一个女子都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再加上春桃和绿珠两女跟她十数年,三人之间名为主仆,其实却更像是亲人。要是两女对贾似道无意,就算贾似道对两女有念想,徐若曦也会竭力阻止,可是如今的情况却是神女友有情偏偏襄王无意,所以徐若曦如此安排也是有她的用意的,无外乎是希望两女能把握机会或者说贾似道把持不住顺理成章的跟两女成就好事。毕竟她也很清楚,自她怀孕贾似道已经好久没有行那男女之事了。身为贾似道的妻子,这也是她如此安排春桃和绿珠两女的其中一个原因了。

春桃的话让贾似道极为无语。徐若曦有了身孕,容易犯困他自然知dào

,徐若曦这些天每日里都让春桃和绿珠两女等着侍候他安歇是为了什么,他自然也是心知肚明。

其实,他心中对春桃和绿珠两女并不是很排斥,将两女纳入房中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徐若曦和春桃两女如此,总让他觉得少了点什么,所以才一直没有明确的表示。

看着春桃期待的眼神,贾似道犹豫了片刻道:“你跟绿珠先睡吧,我还有些公务没有忙完,有贾全儿侍候着就行了,今夜就宿在书房了。”

春桃精亮的眸子因为贾似道这句话瞬间变得黯然。“老爷,春桃这就去让绿珠姐姐歇息。不过虽说有贾管事侍候老爷,不过贾管事终究还是个男人,没有我等女子细心,春桃让绿珠姐姐先歇息,之后春桃来书房侍候老爷可好?……”说到这里,春桃眼见贾似道有些犹豫,心中顿时一振,可怜兮兮的看着贾似道继xù

道:“要是让小姐知dào

老爷宿在书房却无人侍候,怕是明日就要骂春桃和绿珠姐姐偷懒了。老爷……”

看着可怜兮兮怯生生的春桃,贾似道明知dào

她都是装出来的,而且徐若曦更不会骂她和绿珠两人,可是到嘴边的拒绝话语却实在不好说出口。刚刚春桃那眼神中的黯然他看的清清楚楚,春桃已经如此就差恳求了,他要是再拒绝,那估计这小妮子的心都要伤透了,以后还怎么相处见面?

想到这里,贾似道笑着道:“如此……也好。”‘

“真的吗?老爷!”本来是她最想的事情,如今终于成为现实,春桃却有些难以相信了。

贾似道看着春桃含笑点点头。得到贾似道肯定的答复,春桃险些没激动的跳起来。虽然说今天晚上也许不一定会发生什么,不过已经比之前有了很明显的进步不是?

强压住心中的兴奋,春桃飞快的道:“那小婢这就去跟绿珠姐姐说,马上就来侍候公子处理公务。”说完不等贾似道回答,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而去,就似乎生怕贾似道反悔一般。

看着欢快的跟个小鸟似得春桃,贾似道轻笑着摇摇头,缓步走进书房。

第337章 有妇如此

等到贾全儿叮嘱好老丁回到书房的时候,已经看到春桃开始殷勤的在贾似道身边端茶送水。心知肚明暗自羡慕自家公子桃花正红的贾全儿悄悄退下,自去寻他的小翠儿了。

今夜受的刺激实在是有点儿大,如今的公子又不是如之前一般常常带着他出入风月场,贾全儿又不敢这个时候一个人去偷腥,万一贾似道寻起来没见到他人,那就完了,唯一能够抚慰他的也就剩下小翠儿了。

贾似道的书房很大,不仅有他歇息的地方,同样也有服侍的仆役睡觉的地方,所以,这一夜,并没有如贾全儿或者府中的很多人想象的那样发生什么。

虽然没有发生什么,不过在早上吃早餐的时候,贾似道看到徐若曦还是有些尴尬的。当然,这尴尬并不是因为春桃昨天晚上侍候他也在书房睡的,而是因为史珍香和凰娇娘的事情。

不过徐若曦见走进来的贾似道面露尴尬,则是以为贾似道是因为跟春桃的事情才会如此。借机将本来心思就不在早餐上的春桃和绿珠两女,徐若曦看着埋头喝粥的贾似道道:“相公,不若你就收了春桃和绿珠两人吧。”

“咳咳咳!”

徐若曦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正在埋头喝粥的贾似道险些没呛死。

“慢点相公!”徐若曦体贴的伸手轻抚贾似道后背,嗔怪道,“春桃和绿珠两女同妾身虽说是主仆,实则更像姐妹,她们两人如今的心思想必以相公的聪慧自然早就看出来了。若是她两人不愿意,就算是相公对她两人有所念想,妾身也是不依的。

如今妾身有孕在身,不能侍候相公,而相公又公务繁忙,身边总要有人侍候才是。相公又不似先前那般去风月之地,身体重yào

。春桃和绿珠两女有心,相公就收下她们好了。”

说到这里,徐若曦脸上出现一抹绯红,虽说此刻只有两人,而且两人之间早就经lì

了许多次的男女之事,可是担心贾似道太久不近女色把身体憋坏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还是让她有些难忍羞涩之感。

听到徐若曦如此说,贾似道更觉尴尬。

自己虽说确实是没有跟之前一样去那风月场所,可是把妹的功夫比以前不知dào

精进了多少,之前他拼命献殷勤都得不到的人如今已经是只需yào

他勾勾手就唾手可得了,而且还有史珍香这样一个绝色主动倒贴上门,昨天晚上两人干菜烈火险些天为帐地为床的燃起来了。

“春桃和绿珠两人……如今还小,而且马上我们就要离开临安城南下,你又有孕在身,此事不若等我们到了广州之后说吧。”

贾似道自家事自己清楚,要是让史珍香知dào

他在暗中收了凰娇娘之后再将春桃和绿珠给纳入房中,那还不直接打翻了醋坛子?

虽说史珍香还是识大体的,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可是依着史珍香的性子,他估计是要受到一些非人的折磨了。

眼见太子的册封大典越来越近,临安城内的躁动也是愈加的明显,虽说昨天他才跟乔行简达成了某些协议,可是那毕竟只是两人的口头协议,没有任何的约束力,只要利益足够,谁能找到乔行简会不会转手给他来上一板砖?要是有某些风声传到史嵩之的耳中,惹恼了史嵩之,那就真zhèng

是得不偿失了。

去往广东,贾似道能够带着全部家眷一起前往,也算是赵昀格外开恩了。毕竟依照大宋朝的惯例,官员外放为官尤其是如地方上的封疆大吏这样的重yào

官职,是绝对不能将妻儿带上一道离开临安城的。顶多也就是带上几名小妾作伴罢了。

将妻儿都留在临安城内,说白了也就是留下点质押,这也算是大宋朝钳制那些封疆大吏的手段了。毕竟能够坐上封疆大吏位置的人,又有几个是省油的灯?

赵昀之所以对贾似道格外开恩,除了贾贵妃的关系外,主要还是因为徐若曦已经怀有身孕,总不能让贾似道连自己子嗣出生的第一面都见不到不是?

当初也正因为赵昀的这个格外开恩,让李鸣复等人以不符祖制为由极力的反对。最后赵昀也是不得不退一步,改为让徐若曦跟着贾似道先去广东生产,等到孩子一岁之后再临安城。

对这样一个结果,可以说已经是让贾似道很是满yì

了。毕竟徐若曦如今距离生产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呢,一年半近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许多的事情了。

贾似道是压根就没想过要在一年多之后再将徐若曦送回临安城。

“相公……”

原本徐若曦以为贾似道昨天晚上留了春桃侍候,以为贾似道的态度已经有所松动了,所以今天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此刻听到贾似道似乎依然还是没有做下决定,有心再劝。

“老婆,这件事就这样说了。放心吧,我心中有数,不会让春桃和绿珠两人难受的。”贾似道拍了拍徐若曦的手,打断徐若曦接下来的话,安慰道。

“那……妾身都听相公的。”

徐若曦见贾似道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什么,轻声道。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要先听听你的意见。”贾似道抬头看着徐若曦,轻声道。

“妾身的意见?”徐若曦讶然的用手指着自己道。

“嗯,你的意见!”

“妾身倒是很好奇了,还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相公,让相公来寻味我一个妇道人家的意见。”徐若曦得到贾似道肯定的答复,轻笑着道。

贾似道面上有些尴尬,苦笑着将和乐楼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甚至连他跟乔行简达成的某些协议也一并说了出来,当然还有凰娇娘昨天晚上来见他的事情也是没有露掉,全部如实的招来。说完之后,贾似道看着徐若曦道:“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所以才会邀请凰娇娘跟着我们一起南下广东,毕竟是我将她带入这漩涡之中,若是我不管的话,怕是她很快就会沦为朝中那些权贵们的玩物,所以……”

“相公!”

徐若曦伸手捂住贾似道的嘴,缓缓靠在贾似道的肩膀上动情的道:“相公如此行事乃是大丈夫所为,妾身又怎会怨怪相公?若是相公真是因为担心妾身吃醋而不管那凰姑娘,妾身要是知dào

怕是才是怨怪相公。

相公如今已经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凰姑娘妾身早就听说也是名满临安的绝色,这样的一名女子心仪相公才是正常,只要相公心中有妾身,妾身就已经很满足了,更莫说相公已经为妾身做了很多,妾身还能有什么奢求?其他只要相公喜欢开心就好。再说,妾身也希望能多有几个姐妹呢……”

贾似道心中感动,却是最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只是将徐若曦往自己怀中紧了紧。昨天晚上他考lǜ

了一晚上,才决定将凰娇娘的事情告sù

徐若曦,想过很多结果,却是没有想到徐若曦会是这样一种反应。

有妇如此,还有什么好奢求的?

“公子……”

风风火火的贾全儿适时的出现在大门外,人还没到,声音却是已经先到了,不过这声音也是在大堂门口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贾似道正搂着徐若曦,而徐若曦显然是因为听到他的话正在挣扎。

为什么每次受伤的都是我?这大清早的公子和夫人就这样,我怎么知dào

?看着贾似道明显不善的脸色,贾全儿又想哭了。

第338章 下文

贾全儿是来送信的,史嵩之派人来请贾似道过府一叙。

对史嵩之的邀请,自然也是在贾似道意料之中的。毕竟,昨天在和乐楼的事情就算传的再慢,这个时候也差不多应该是朝野上下该知dào

的人都知dào

、不该知dào

的人也都知dào

了。更不要说史祥可是自始至终目睹了整个事情的发展经过的。

史嵩之的邀请,也是贾似道想要的。眼见离开临安城在即,对有些事情,贾似道也想好好的跟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上一谈。

毕竟如今的大宋朝,终究还是要靠如史嵩之、乔行简、郑清之这样的朝中宿老来支撑的。临安城内的朝纲不稳,也许暂时不会影响到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广州种种局势,可是时间一长,可就说不定了。更重yào

的是,朝纲不稳,要是正好碰到蒙古人再次大举南侵,那么事情估计就会很大条的了。

虽说广东深处大后方,不会直面蒙古人,可是一旦作为大宋朝都城所在的临安城有事,广东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匆忙扒拉了两口小粥,跟徐若曦交代一番贾似道就坐上轿子直奔史府而去。大宋朝惯例是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今天正好不是朝会之期,所以无论是贾似道还是史嵩之显然都是难得清闲的一天。

轿子还没有到史府,隔着老远贾似道就听到贾全儿在轿旁轻声道:“公子,益国公和史相都在府门前等着您老呢。”看似很小声,实则周围的人只要不是聋子怕是都能隔着老远都听的清清楚楚,言语之中的志得yì

满之气实在是让人可恶。

这个爱显摆的孬货!

“停轿!”

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联袂到府门口来接,那是给足了他面子,不过贾似道显然不能真的一直坐在轿子中行到他们面前再落轿不是?官阶上,三人是差不多,可是无论辈分还是资历贾似道显然都要比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差上太多,贾似道自然不会妄自尊大到以为自己真的已经能够跟那些个朝中宿老比肩了。

更不要说,他一直信奉的就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自然更不可能做出有失身份和礼节的事情来。

轿子落下贾似道掀开轿帘,见到史嵩之和郑清之正联袂而来,显然两人也是看到贾似道落轿了。隔着老远贾似道就慌忙躬身一礼道:“两位大人如此,实在是折煞似道了。”

“似道这是哪里话?我等三人乃是忘年之交,迎来送往本是常事,何来折煞之说?该罚该罚!”郑清之的心情今儿个显然很是不错,点了点贾似道朗笑道。

史嵩之虽说同样也是在大笑着,不过听到他的话,也不知dào

是因为心虚还是其他,贾似道心中总觉得似乎史嵩之的眼神和话语之中带些其他的意味在其中,似别有所指。

“乔公说的对极,师宪,平素你也是极为洒脱之人,此时为何如此酸腐起来?”站在乔行简身边的史嵩之一边伸手挽贾似道一边笑着道。

对两人刻意的亲近贾似道自然心知肚明,苦笑着道:“乔公和史相说的是,今日似道着相了,该罚,确实是该罚。”

“哈哈,这就对了!这才是老夫所认识的师宪不是?”

郑清之大笑着顺势挽起贾似道另一只手臂,跟史嵩之一人一边挽着贾似道朝着府内行去。

进入史府,并没有出现贾似道担心的场面,史珍香并没有露面。贾似道对自己倒不是很担心,他自信能够控zhì

自己的情绪,可是史珍香他就不敢保证了,毕竟史珍香的性格放在那里,爱就是爱,讨厌就是讨厌,如果史珍香在的话,稍微露出些许的情绪出来,怕是以史嵩之的老奸巨猾立马就可以看出一些端倪出来。

今天还有很重yào

的事情要谈,贾似道并不想节外生枝。

贾似道和史嵩之、郑清之进入贾府大堂三人分宾主落座,自有仆役送上香茗。短暂的寒暄之后,三人也就慢慢停下了那些没有营养的话语。

郑清之端起桌上的茶碗,借着抚茶的功夫跟史嵩之对视了一眼。史嵩之自然心领神会。

“呵呵,师宪,昨日听宗晟回府说,你在和乐楼中借机将乔公之子乔玉给修理了一通?并且将那和乐楼的头牌娇娘姑娘的身契也给烧了?”

史嵩之放下茶碗,状若无意的道。这边史嵩之一开口,郑清之虽说没有任何的动作,不过从他的神情中就可以看出,他此刻根本品不出手中的好茶是个什么味道,心思显然也都在史嵩之的问话上。

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比贾似道想象的还要着急。他自然知dào

,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想要知dào

的不是他跟凰娇娘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他打乔玉爽不爽,他们想要知dào

的只是他为什么将到手的能够给乔行简狠狠一刀的证据凰娇娘的身契给烧了,还有就是乔行简在贾府中跟他都谈了些什么,是不是真如外人所说的那样两人不欢而散。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乔玉被贾似道打成那般模样,颜面大损的乔行简生气大怒自然是正常的。可是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是什么人?他们两人怎么可能真的相信贾似道只是为了给凰娇娘出气才如此?要是真的只是为了给凰娇娘出气,要是真的想要折损乔行简的脸面,那么怕是那身契就不会被他直接一把火给烧了,而是放在手中呈到赵昀面前了。

乔行简正急着想要被赵昀赐平章军国事的封衔呢,有了那身契,看他还做什么平章军国事。连自己的儿子这样的家事都管不好,又怎么能管好国事?

可是偏偏那身契被贾似道给轻飘飘的给烧掉了。身契没有了,凰娇娘看似是自由了,可是却也失去了拿捏乔行简阻碍乔行简登上平章军国事的最为重yào

的武器啊!

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他们发xiàn

,如今的贾似道行事他们是越来越看不清猜不透了,正是因为看不透,所以心中才会没底。

“似道就知dào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两位大人。乔玉么,我确实是想暴打他一通发发心中的闷气,至于烧掉身契则确实是似道故yì

为之,而且……昨日似道和乔公也确实是做了些许的交yì

。”

贾似道没有隐瞒当然他也无意隐瞒,毕竟这本来就是他今天来史府的主要原因了。有些事情,在大宋朝如果他想要做好,却还是必须需yào

得到史嵩之和郑清之的支持才能成事的。

听到贾似道坦诚到极点的话,史嵩之和郑清之眉头齐齐一挑。心中有意wài

惊讶却也有早知如此的准bèi

,所以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却是没有接话,而后齐齐将老而深沉的眼神停在贾似道身上。

他们都知dào

,接下来贾似道肯定还会有下文的。

第339章 孟浪之举

“什么?联名推举圣上加封他乔寿明为平章军国重事?荒谬!实在是荒谬!此事绝无商讨余地,老夫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他乔寿明达成所愿!”

史府大堂内陡然传出的一连串爆喝,将原本还和谐融融的史府内陡然蒙上了几分阴影。

过往的仆役听到大堂内传来的爆喝声,不自觉都悄悄远离了大堂,他们都知dào

那暴怒出声的人是自家老爷。而且他们都清楚如今在大堂内的都是什么人,他们在府中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史嵩之竟然如此失态暴怒。虽然不知dào

到底是什么原因,而且听口气似乎还跟堂内的其余两人郑清之和贾似道有关。

无论是贾似道还是郑清之,已经都是这大宋朝最为尊贵的那一批人,身在权贵之家中,好处有,危险却也同样不少。想要活的长久一点儿,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看不该看的,不要听不要听的。

史府内陡然安静了许多,大堂内同样也因为史嵩之的这几句暴怒之语而陡然变得有些沉闷和尴尬。郑清之虽说同样惊讶,却是没有史嵩之反应那般强烈,毕竟这数年的赋闲,偶尔出去游游山玩玩水,又或者是去国子监授课,等到赵昀请上朝的时候再去上朝的日子,已经到了古稀之年的郑清之也是渐渐释然放开了,到如今已经是有些享shòu

这样的生活了。

平心而论,郑清之本就是从教书育人起家的,开始在国子监中做教授,那个时候他的学生是宗室勋贵的年轻子弟,而后又在史弥远府中做西席,那个时候他的学生就是赵昀,到史弥远主动请辞告老,史嵩之有太过年轻资历尚浅,史氏一族有些青黄不接的时候史弥远就顺势将郑清之给推上了朝堂之上。

毕竟再怎么说,郑清之和史弥远也是数十年的交情,用自己人总比其他人强,更莫说那个时候史弥远只是想让郑清之做个过渡,等到史嵩之资历足够,就可以顺利的入主宰执之位了。只是没有想到,严格来说只是一介书生的郑清之在坐上左丞相的位置之后却是突然想做点儿什么,当然他也确实是做了点什么,淳祐年间的“小元佑”盛景也正是在郑清之手中实现的。

只是郑清之没有想到,他请回来的袁甫、真德秀等人会跟乔行简一道悄悄在端平入洛之战的事情上摆了他一道,使得他不得不黯然下野。

如今在野的郑清之,倒也慢慢有了些看云卷云舒风轻云淡的性子,即便他也觉得贾似道刚刚说的他跟乔行简之间达成的某些协议有些荒谬,可是他却也没有跟史嵩之一般反应那么大。

看了一眼脸上神色依然没有任何变化的贾似道一眼,郑清之知dào

,既然贾似道今天一来就敢没有任何保留的将他跟乔行简之间达成的不为所知的协议说给两人听,显然也肯定是料到了史嵩之以及他会有的反应。他同样也知dào

,贾似道后面肯定还有话没说完。不然贾似道不可能是如此模样。

毕竟,在瑟苑诗会的时候郑清之就知dào

,贾似道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更不是一个随便就妥协的人。如今他既然能够跟之前一直针对他的乔行简妥协甚至不惜拉上自己和史嵩之两人用平章军国重事这样的重位来下注乔行简两年时间的配合,肯定是有他必须要如此做的理由。

郑清之如今倒是很想知dào

,是什么事情能够让贾似道不惜拉上自己和史嵩之来如此跟乔行简妥协。

“子由,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若如此一惊一乍?师宪是什么样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定然不会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才如此行事,师宪能够如此同那乔寿明相谈,想来自然是有他不得不如此的理由的,不妨先听师宪说完再做计较如何?”

郑清之话说的极为中肯,却是不偏不倚谁都没有帮。当然,他的言外之意自然也无外乎是如果贾似道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的话,那么他肯定也不会答yīng

的了。

对郑清之的套路,贾似道自然清楚。毕竟,这件事太过重大,重大到也许能够改变大宋朝如今的权力分配,最重yào

的是要是乔行简真的坐上了平章军国事的位置,分润的可不仅仅是史嵩之等人的权力,还有赵昀这个大宋朝皇帝的权力。

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外如是了。所以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肯定需yào

有人唱红脸,同样也需yào

有人唱白脸。说不定连刚刚史嵩之的暴怒之状也不过是史嵩之刻意为之罢了。如此作为,无外乎是两人如今都自觉把握不准贾似道的心思了,想要如此从贾似道口中知dào

更多的东西罢了。

史嵩之听到郑清之的话,怒气未平的看了贾似道一眼,虽说眼神依然充满不满和不信任之色,可是终究还是没有继xù

嚷嚷下去。

这两个老东西要是不去演戏实在是糟蹋了!这演技完全是够上奥斯卡的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一切都是因为蒙古人而已。”

贾似道放下茶碗,看着史嵩之正色道。

“就因为蒙古人?”

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异口同声的道。

“难道两位大人以为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的态度,让贾似道心中有些悲哀。如郑清之和史嵩之这样的位高权重的老臣都对蒙古人的威胁没有足够的重视,还沉浸在万世太平的幻想之中,更不要说朝堂之上的其他人了。

史嵩之和郑清之对视了一眼,没有接贾似道的话,不过两人脸上的神色却是已经表明了两人的态度,显然两人都认为贾似道的这个理由太过牵强也太过没有说服力了。

“前几****已经秘密命人将留在临安城中为质的女子送往孙奎军中了。”贾似道皱眉沉吟半响,缓缓道。

“什么?将那名女子送去给那贼酋孙奎?师宪啊,此事你实在是太过孟浪了,前几****自己还言道那孙奎已经有尾大不掉之势,此刻你将那女子再送给那孙奎,如此我大宋就将没有任何手段钳制那孙奎了,此举实在是太过不妥太过孟浪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郑清之顿足连连看着贾似道连声叹息道。

第340章 胆大妄为

坐在一侧怒气未消的史嵩之同样也是极为震惊贾似道将完颜红叶送回给孙奎之举,看着贾似道的双眼也是第一次露出极为不满之色。

“呵呵,郑公和史相不会真的以为仅仅凭着一个女人就能将孙奎给拿捏的住不成?虽说古往今来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枭雄比比皆是,可是孙奎是这样的枭雄吗?呵呵,好吧,退一万步讲,就算孙奎之前也许是一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枭雄,可是那也只是以前了,而不是如今,更不会是如今已经拥兵逾百万在河北等地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被尊称为孙大帅的孙奎吧。”

贾似道眼中之中带着几分揶揄,话语中对孙奎的鄙夷更是没有任何的掩饰。

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面上神色微微一变。

确实,能够成大事者不乏有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可是真zhèng

能够坐稳江山的人,哪一个不是爱江山同样也爱美人的人?江山要,美人也要,那只是说一切都还在掌控的情况下,可是一旦事情不可控,尤其是还会因为某个美人儿而被别人所控zhì

的话,那么美人也只是浮云而已。

孙奎本就是绿林一大盗,能够在河北等地呼风唤雨,除了贾似道的支持和指点外,最为重yào

的还是因为时势。俗话说的好,时势造英雄,虽说也有可能会出现一些狗熊。已经成为孙大帅的孙奎,坐拥百万大军,想要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又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受远在数千里之外的贾似道遥控?

这些道理史嵩之和郑清之其实都很清楚,毕竟将心比心来说,换做他们两人是孙奎,想来也不会因为一个女子就心甘情愿的对某个人俯首听命,更不要说那个人还跟他结仇过。

越是位高权重的人,愈是爱惜羽毛。到了孙奎那个地位的人,只会想要让曾经的屈辱都烟消云散,而不是留着一直提醒他,他曾经受过的屈辱丢过的颜面,甚至是换做他们两人,或许会采取更为激烈的行为。

譬如,遣人进入临安城将那为质的女人悄悄杀掉!

一旦那个女子死在临安城,那么不仅可以正大光明的摆脱曾经的钳制,更能够借此倒打一耙,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大宋朝亦或是贾似道身上。

好在孙奎还没有这样做,所以,他这一生也就到此为止,他终究还不是个枭雄。

“孙奎如今同我大宋还合zuò

甚是愉快,想来那女子对孙奎来说自然是很重yào

的。”郑清之沉默半响,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连他自己都觉得没有多少底气的话。

“呵呵,重yào

自然是重yào

的。”贾似道瞥了郑清之一眼,轻笑着接口道,随手停顿了片刻继xù

道:“不过这个重yào

不是那女子在孙奎心中有多重yào

,如今的孙大帅虽说已经被口温不花打的快残了,可是想要些绝色女子还是有大把的。那女子重yào

,只是因为她确实重yào

罢了。”

“哦?师宪此话是何意?”

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听出贾似道话中弦外之音,对视了一眼,史嵩之接口道。两人显然也都发xiàn

了贾似道话中有更深的意思在其中。

“那名女子复姓完颜,名红叶!”

这件事情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所以贾似道也没有再继xù

藏着掖着。毕竟完颜红叶如今怕是早就过了长江,就算朝中知dào

她是金国遗族也是断然不可能再追的回来了。

至于有御史弹劾的问题,更是不在贾似道考lǜ

范围内。如今的御史大夫还空着,只要没有人在后面鼓劲,那些个御史是翻不起多少风浪的。

“完颜?完颜红叶?”

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低声咀嚼着这个异常耳熟的姓氏,脸上神色也是愈来愈精彩。

“莫非……”

史嵩之盯着贾似道疑声道。

“后金军之名,如何而来?呵呵,若不是有她在,孙奎缘何能够坐上后金军大帅的位置?”

“……”

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相视苦笑。

“师宪啊师宪,你瞒的老夫两人好苦啊。”

“两位大人严重了,不是师宪不相信两位大人,而是那红叶公主的身份委实太过敏感,更兼之其对孟帅杀其父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连带着对我大宋也没有多少好感,所以似道实在是不敢让她的身份曝光,除了圣上,满朝文武也就师宪一人知dào

她的身份而已。还请两位大人恕罪。”

贾似道自然不想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因为完颜红叶的事情而在心中对他生出龃龉,所以这解释倒是极为的诚恳。

“师宪可莫要辜负圣上这番信任啊。”郑清之看着贾似道,言语之间意有所指。

“将完颜红叶送回河北,圣上也是不知情的。”

贾似道今天显然存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勇气,紧接着又吐出一句让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惊吓的几乎肝胆俱裂的一句话。

说道这里,贾似道似乎又想到了前数日完颜红叶离开临安城的时候在城外久等他不至之后让贾全儿给他带回来的那封信上所写的寥寥数语。

“国破家亡之仇小女子旦夕不敢相忘,河北诸地军情堪忧、孙大帅有心降蒙业已有耳闻,后金军之危难困局小女子将竭力挽救,纵身死族灭亦不悔以。”

完颜红叶并不是如贾似道想的那般什么都不清楚,相反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是心中却是跟明镜儿似得,很显然完颜红叶也清楚如今的后金军孙大帅已经不再是那个愿意领着数十名兄弟千里迢迢杀进临安不惜当街刺杀孟珙为她报仇的那个师兄孙奎了,而是真zhèng

的孙大帅了。

贾似道之所以私自派人护送她前往河北后金军中,原因无它,只是希望完颜红叶能够牵制孙奎,让孙奎不至于太快的就直接降了口温不花,给大宋争取时间而已。

完颜红叶知dào

这一切,之所以还愿意回到河北后金军中抗下那个烂摊子,除了金国跟蒙古人的深仇大恨之外,这其中未尝没有贾似道的原因在其中。

“师宪,你……让老夫该如何说你是好呢?你啊你!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台谏的那些个御史们又要将陛下勤政殿的大门给堵咯!”

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对贾似道的胆大妄为不是第一天见到,可是完颜红叶的事情,让他们知dào

在之前还是太过小看了贾似道的胆子了。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欺君之罪啊!

“孙奎掌控的后金军如今已经是尾大不掉之势,若是降了口温不花,对我大宋来说怕是没有比这更为恶劣的消息了。好在后金军中,似道也做了一些安排,除了孙奎的那些嫡系,还有为数众多的金国遗族,完颜红叶北归,定然能够跟孙奎成分庭抗礼之势,背靠延绵数千里的太行山,最不济也能拖住口温不花年余甚至数年时间。而这数年时间,才是我大宋或者说我所需yào

的。”

第341章 一叶障目

贾似道很清楚,一年两甚至是数年的时间根本不足矣真zhèng

的弥补大宋跟蒙古之间巨大的军力差距。而这个军力差距,说到底也就是军队的战斗力罢了。

要想打造出一支真zhèng

的精锐大军仅仅靠临时抱佛脚的几年时间,显然不够的,毕竟仅仅靠闭门造车的训liàn

就想要练出能够抗衡蒙古人的精锐出来,那不亚于是痴人说梦。训liàn

场上表现再完美的所谓精锐,要是没有上过真zhèng

的战场、经过血和火的洗礼,永远都不能被称之为精锐。

毕竟就算那训liàn

场即便再真实,也还只是训liàn

场而已。

更何况,面对动辄数十万的蒙古大军还有无数的仆从军,仅仅靠一支精锐大军又能起什么作用?一支大军也许能够在局部取得对蒙古的优势,可是局部的优势却终究只是局限在那支精锐所在的区域,却不能将那优势变成对整个大宋朝都有利的战略优势。

毕竟,大宋和蒙古的战争,数年之后定然不会只是跟现在这样三天一小打十天一大打的模样,而是国战。国战,最终拼的还是全局,局部的胜利面对颓败的全局顶多也只是多了几分象征意义而已。

这些,贾似道看的很清楚。

在冷兵器时代,军力上已经孱弱百年之久的大宋面对横扫欧亚大陆的蒙古骑兵,实在是没有任何可比性,而且也没有时间来给大宋给贾似道改变这一局面,更何况军事上孱弱的大宋想要改变也不是一时半分就能改变的。

既然在内在上不能改变大宋朝的劣势,贾似道也只能通过外力来改变双方的对比了。而在冷兵器为王的时代,想要对兵力强盛的蒙古产生压倒性的优势,也只能是热武器了。

后世清王朝不就是被日不落帝国的坚船利炮给打开了国门么?即便那个时候已经在走下坡路的清王朝在经济上来说依然是当时那个世界上最为强dà

的国家,可是面对装备了火枪和大炮的日不落帝国,也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而已。

这也是贾似道唯一能够想到的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拉近和减少大宋朝和蒙古之间军力差距的办法。可是即便他已经早就在开始准bèi

了,甚至军器监中的那些个老工匠也都收拢提前送往广州了,可是却也必须在某些事情上得到朝廷的支持才行。

毕竟,无论做什么,都缺不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银子。练兵想要钱,发展火器研究火药武器装备武器铸造武器等等,都需yào

银子。

银子也是需yào

时间来赚的。可是这些东西,如今他人还没有到广州,什么都没有做,也看不到任何的可能,史嵩之等人会不会支持都还是两说,他如今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尽量未雨绸缪的多为自己为大宋朝争取点儿时间。

不过,这些事情,不管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信还是不信,此刻却是没有任何的力道来跟两人细细道来的。

“两位大人,似道也知dào

私放完颜红叶北归实在是有些逾越了,圣上那边,似道自然会好生解释。只要两位大人不说,等个数年之后,即便完颜红叶的身份真的大白于天下,那个时候想来也已经为时晚矣。说不得,那个时候我大宋朝已经同蒙古人行那国战之事,在国战面前,一个区区亡国公主,实在是算不得什么。”

贾似道对私放完颜红叶的事情并没有太过担忧,毕竟赵昀本身对完颜红叶根本不是史嵩之和郑清之想象的那般重视,不然也不会放任贾似道来看押完颜红叶了。

“师宪就这般笃定蒙古人一定会同我大宋朝再启战事?”史嵩之疑惑的道。

这个时候他也发xiàn

了,纵观这些日子贾似道的种种作为,似乎都在为将来跟蒙古人的战事做准bèi

,可是有长江天堑在,蒙古人虽说骑兵无双,那是因为蒙古人本身就是生长在草原之上的民族,可是若论水师,蒙古人怕是就算再过个数十年也是拍马不及大宋水师的。

没有水师辅助,蒙古人的骑兵再厉害,难道还能飞过长江不成?

“不是似道笃定蒙古人会同我大宋再启战事,而是蒙古人一定会对我大宋再次用兵,而且一旦蒙古人再次南侵,怕是不再是如之前那般劫掠一番就退,而是意欲一战而灭我大宋国本了。”

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听到贾似道的话默然不语。

从心底来说,两人都认为贾似道如此作为实在是有些杞人忧天之举,毕竟蒙古人前不久才在襄阳城吃了个暗亏狼狈退兵而去,如今河北等地的后金军正在跟口温不花纠缠不休,甚至山东中原等地的宋人金人也都有些蠢蠢欲动之势,蒙古人哪还有什么精力来管大宋?

“呵呵,圣上最想要什么,不用师宪说,想来两位大人也都是清楚的。为何我大宋一定要死死的等着蒙古人主动南下?被动的挨打?洛阳和开封两京,中原数千里的沃土,都是我大宋祖业,如今却是都任由蒙古人铁蹄践踏,这又是为何?朝中宗室、理学一派还有其余各派,纷争不休,又有何用?若是大宋能延绵万载倒还好,若是真有国破家灭的那一天,后世史书如何评论当下?是口诛笔伐遗臭万年还是一笔带过轻若鸿毛?”

贾似道知dào

想要空口无凭的就说服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根本不可能,唯一能够做的也就是丢出一些让两人真zhèng

在乎的东西来打动两人在接下来的数年时间内跟着乔行简一起来配合一下他就好了。

其实,贾似道心中早就有所定计。数年时间,只要一切顺利,待到他感觉时机已到,就算蒙古人不南下,那个时候他也将竭力怂恿赵昀北上。

洛阳和开封,永远都是赵昀乃至大宋朝朝野上下所有人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不说,并不代表不想,只是因为大宋朝没有那个实力罢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脸色齐齐一变。

他们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贾似道主动南下广东,并不是想要跳出临安城这个大漩涡明哲保身,而是根本就不想在临安城中浪费时间斗来斗去罢了。

口诛笔伐遗臭万年?一笔带过轻若鸿毛?

这确实是个问题。

他们两人还知dào

,贾似道还有一句话没有说,那就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而这也是每个读书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读书人心中最想要的东西。

“似道不图其他,只希望两位大人能够给似道数年时间,一切的一切在数年之内都可以见到分晓。到时候会如何,想来就算似道不说,以两位大人的心胸和眼光自然就会看清如今似道所做的所有准bèi

到底是为何。似道在此,拜托两位大人了!”

第342章 四国使节

朝野上下因为贾似道暴打乔玉跟乔行简直接交恶而产生的躁动,在当事双方莫名其妙的都偃旗息鼓的情况下,也渐渐开始消散,虽说对这件事最终的版本和结局有着各样猜测,不过却也是终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加上无论是贾似道还是乔行简,亦或是高高在上的赵昀,似乎都在有意的淡化那件看似意wài

的事情,所以朝野上下原本已经准bèi

好了瓜子、汽水放好了板凳的人,也只能悄悄的再将翘起来的脖子给收了回来。

当然,最重yào

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随着时间进入嘉熙二年的腊月,整个大宋天下所有人的心神都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件关乎大宋国祚的重大事件上来。

大宋朝登基已经十余年的天子赵昀将会在腊八当天祭天告祖,正式举行册封大宋朝下一任储君的大典。

虽然必然会成为太子的赵维,从出生到现在也不过数月,甚至整个大宋朝真zhèng

见过这位大宋朝唯一储君的人都不超过一手之数,可是并不妨碍庙堂上亦或是普通老百姓对他的关注。

毕竟,只要不出任何的意wài

,那么整个如今才不过数月大的孩童,在经后的数十年间,将会主宰很多人的命运。正如他如今已经牵扯了许多人的命运一般。

所以,相对于两个大宋朝中最为尊贵的权贵之间的内斗,关乎所有人命运的大宋储君显然是要重yào

的太多了。

其实早在一两个月前,礼部还有临安府就已经开始全力准bèi

太子册封大典的事情,只是因为贾贵妃在宫中被人下毒、贾似道遇刺等等诸事让临安城一直不太安宁,而让这件本来对大宋朝来说无比重yào

的大事显得比以往各种大典都要低调许多而已。

只是时间到了腊月,就算再怎么低调,也是没有办法低调的了,毕竟过不了几日就是正式的册封大典呢,这件事可是大宋朝自赵昀登基以来最为重yào

的大事,大办特办也是赵昀想要的。

赵昀有意,下面的人自然知dào

该如何办。更何况,事关国祚延续的大事,就算赵昀不说,整个大宋朝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布衣百姓,又有谁能不重视?不感觉心中欣喜?

因此,临近腊月,临安城内的人不仅没有减少,反而有愈来愈多的趋势。而且从大宋各地赶来观礼的人从各路络绎不绝的进入临安城,让殿前司指挥使刘向这些天压力山大。

大宋朝册封太子,本着普天同庆的想法,除了能让大宋朝的老百姓感受皇家的喜悦和国祚的延续和强盛外,更重yào

的是,这一次册封大典同样也是大宋朝对外展示形象乃至国力的绝佳方式,当然这个提议自然是来自贾似道的了。

贾似道的这个提议,倒是说到赵昀心中了,所以赵昀一声令下,礼部倒是在几个月前就已经着手给大宋周边的各个小国都发了礼帖,请各国派出使节到时来临安城一道观礼。

大理、朝鲜、日本、陈朝(缅甸、越南等地)乃至还在跟大宋正处于战事中的蒙古,都收到了来自大宋朝礼部的发出的礼帖,请各国在腊月初八当天来临安城观礼,观大宋朝的太子册封大典。

如今几个月过去,除了已经被蒙古人在几个月前刚刚灭掉的朝鲜外,日本、陈朝还有大理国都派出了庞大的使节团赶来临安城参加中原帝国的太子册封大典,两国的使节团在十数天前就已经到了临安城,住进了礼部国宾馆。当然,蒙古的使节应该是到的最早的,毕竟,他们本身就是在临安城中,一直没有离开过。

严格来说,除了日本因为孤悬海外外,陈朝、大理国都跟大宋一样,或多或少的都遭受了来自蒙古人的入其是大理国,在年初的时候如果不是大宋朝的策应,此刻怕是已经是灭国了。所以此次两国派出如此庞大的使节团,除了显示对大宋朝的重视外,又何尝不是希望看看身为宗主国的大宋朝如今真zhèng

的境况如何,何尝不是希望大宋朝能够真zhèng

的扛起抗击蒙古人的大旗?

而日本人一直视大宋为宗主国,所以对蒙古人却也是很没有好感,因此,这三国的使节,这些天在国宾馆可是没少跟蒙古人的使节打嘴仗,如果不是有礼部的官员还有殿前司大量的兵卒驻守,怕是早就在礼部的国宾馆中爆fā

了四国大战。

四国中,虽说大宋跟蒙古还是敌国关系,可是人家毕竟是大老远来,都是客人,此刻又是在太子册封大典的关键时候,无论四国哪一国的使节伤到了,最后有损的都是大宋朝的颜面,所以刘向真的是很头大。

更莫说,礼部将四国的使节安排的如此之近,本就是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加之这些天总有些国子监的学子领着外地赶来临安城观礼的士子们在国宾馆周围对蒙古使节团冷嘲热讽,这背后要说没有人指使,打死刘向刘向都不会相信。

眼见临安城中涌入的人越来越多,殿前司的人手也是捉襟见肘,可是仅仅是礼部的国宾馆就耗了殿前司近一成的兵卒,要是让四国再继xù

闹下去,要是在太子册封大典的时候因为殿前司巡守不利再出点儿什么篓子……那后果刘向已经是不敢想象了。

可是国宾馆他殿前司又不能不管不问,不然若是太子册封大典还没有开始,国宾馆中的四国使节先出了什么事情,那他这个殿前司指挥司更是难辞其咎!

自然而然的,刘向就将眼睛投向了之前帮过他的贾似道了。毕竟,如今不管他自己怎么看,至少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可是都已经将他列入了贾党一派。而他唯一能找的,朝中又愿意帮他说话的,似乎也唯有贾似道了。

当贾全儿递上刘向拜帖的时候,正在花园中陪着徐若曦散步的贾似道倒很是惊诧了一下。

从他遇刺的那天晚上开始,虽说他帮了刘向一把,不过从那次之后,两人之间就没有更多的交集,毕竟殿前司不管如何糜烂也是还管着临安城的卫戍治安诸事,贾似道如今的身份放在那,自然知dào

该如何避嫌。而且他如今也实在是没用的着刘向的地方,所以这还是刘向第一次主动登门来寻他。

见到贾似道走进书房,已经等的有些坐立不安的刘向慌忙起身抱拳单膝跪地惶声道:“请大人救我!”

第343章 煽风点火

看着陡一见面就来了这么一出的刘向,即便是贾似道也是不由一愣。

最近似乎殿前司一切都还正常啊,没听说殿前司又出了什么纰漏不是?不仅没有出纰漏,而且据说礼部侍郎梁玉贤还在赵昀面前很是夸赞了殿前司一番,说殿前司在太子册封大典上那是功不可没,怎么今天刘向突然找上门给自己来个让自己救他?

虽然心中疑惑,不过贾似道手上的动作却也不慢,紧走两步扶起刘向疑声道:“刘指挥使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刘向什么都还没有说,贾似道自然不会因为刘向这一拜就立马大包大揽的接着刘向的话将事情给全部接下去。上一次救刘向主要还是因为不想让李鸣复等人借题发挥外,至于刘向,只是帮刘向说话也只是顺手而为罢了。

想来这一点儿,就算刘向当时没有想到,如今怕是也心知肚明的。顺手而为之的事情,想来刘向也不会对自己有多少归属感,贾似道自然不会真个儿傻到立马就将刘向当做自己人。不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dào



见到贾似道如此,刘向眼中闪过一抹苦笑。这位如此年轻已经是当朝一品的皇帝红人,如果真是有人将他当做年少好欺的话,那可真是大错特错了。能够不过短短年余的时间内就走上了有些人穷尽一辈子都无法走到的高位上,这样的人,即便是赵昀再宠信,可是如果要是没有实打实的功绩和才识的话,怕是也早就被朝中的那些个老大人们给吃的渣渣都不剩下了吧?

如今看来,这位小贾大人比传说中的更要难相与的多啊。要是谁要这小贾大人当做年少可欺之人,那结果怕是要比李鸣复、乔行简等人还要凄惨吧?

既然已经被朝中的那些个大人们在身上贴了小贾大人的标签,那就安安心心的跟着小贾大人就是了。再想些其他,怕是真就是自己找死了。

心中想着,刘向也就不自觉的收起了之前心中的那些个小九九,恭敬的对着贾似道抱拳一礼,随后一五一十的将殿前司如今面临的局面道给贾似道听。

“大人,四国之间本就箭弩拔张,如今国子监的学子们又整日里煽风点火,各地赶来临安城参加太子册封大典的人又是愈来愈多,末将殿前司已经安排了近一成的兵卒到国宾馆卫戍,唯恐发生不测之事,偌大的临安城,末将殿前司中的人手如今实在是拙荆见肘啊。”

末了刘向对着贾似道抱拳深深一礼,恳切道。

听到刘向的话,贾似道微微皱眉。他自然听出了刘向话中的意思。无论是四国使节团的住址安排还是国子监学生突然如此卖力,似乎都没有表面上看的那般简单。

别的不说,临安城很大,礼部的下辖的国宾馆也是有很多的,就贾似道知dào

的就有不下四五处之多。毕竟大宋朝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在之前也确实有大大小小的周边诸国前来朝拜,所以国宾馆修的倒实在是不少。

四国的使节团明显可以分开来安排,而且之前礼部本就是如此安排的,毕竟诸国之间并不真的是和和睦睦,总会有这样或者那样的摩擦。可是这一此礼部的人显然是有违常规,竟然将大理国、陈朝、日本还有蒙古使节团同时安排在同一个国宾馆中,处在同一个屋檐下,本就是有着血海深仇的四国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又怎么可能能好好的相处?

还有国子监的那些个学子们,在大理、陈朝还有日本三国的使节团没有来的时候,蒙古的使节团可是就一直在临安城内,而且也一直在国宾馆中,也没见那些个国子监的士子们跑去挑衅煽风点火不是?

在四国已经是水火不容的情况下,大宋朝国子监的学子们去蒙古使节团处挑衅,给大理、陈朝还有日本使节团的感觉自然只能是一个,那就是大宋朝也对蒙古人很不欢迎,三国自然不会再有什么顾忌。而蒙古人兵锋无dí

,又怎么可能会是省油的灯?那还不是针尖对麦芒?

“这样吧,本官这就请礼部梁侍郎过府一叙,看看礼部能不能将四国使节团的位置分别安排在不同的国宾馆。”

显然是有人不想看到太子册封大典尽兴的太过顺利,要是四国使节团出个什么问题,那可是活生生的给赵昀添堵了,不说太子还是他外甥,就算不是,冲着赵昀那份信任贾似道也不能让这事儿真的发生不是?

不过,四国使节团原本就是安排在一块儿,要是只将蒙古使节团重新安排住址的话,就会显得大宋有些偏袒之嫌,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直接将四国使节团全部给分开,如此一来,只要大理、陈朝还有日本的使节不是个傻子,自然能明白大宋朝的态度,那就是不希望在太子册封大典的时候发生任何的意wài



“末将谢大人援手之恩。”

听到贾似道的话,刘向顿时大喜过望,慌忙起身道。

即便再不关注朝中诸事,刘向也知dào

礼部侍郎梁玉贤可是铁杆的史党,而面前的小贾大人又跟史嵩之、郑清之等人相交莫逆,只要贾似道愿意开口说话,想来礼部侍郎梁玉贤定然会给贾似道这个面子的,更不要说,这件事对梁玉贤来说,本就是举手之劳。

“呵呵,此事倒还好说,只是眼见太子册封大典愈来愈近,刘指挥使可是莫要掉以轻心才是。今日见过梁侍郎之后,本官会进宫面圣,看能够说服圣上从禁军中遣人配合刘指挥使一起巡守大典期间临安城诸事。”

贾似道轻笑,又给了刘向一颗定心丸。当然,譬如侦缉司还有锦衣卫的那些个活跃在临安城中的密探和细作,就不用告sù

刘向了。

不过,贾似道心中却是已经对侦缉司有些生疑了。如四国使节团之间的矛盾,能够让刘向都顶不住求到门上,显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侦缉司却是没有任何的消息示警传来,显然有些不正常了。

锦衣卫么,在锦衣卫大部人手都已经离开临安城南下广州的情况下,已经没有能力面面俱到倒是还可以理解的。

“末将多谢大人!”

贾似道的这个承诺算是给刘向的意wài

之喜了。

“刘指挥使莫要让圣上失望才是……”

“公子公子……”

风风火火的贾全儿再次适时的出现在门口,将贾似道剩下的话给打断。感受到贾似道那带着刀子的眼神,贾全儿慌忙解释道:“公子,殿前司遣人来寻刘指挥使,说蒙古使节团跟其余三国的使节团打起来了!”

“……”

第344章 国宾馆

临安城南富丽堂皇彰显大宋朝气象的国宾馆此刻已经成为一个菜市场。无数的人群拥挤在国宾馆那高而富贵的牌坊前面,咒骂呐喊着什么。

大批披坚执锐的殿前司兵卒将偌大的国宾馆给围拢的水泄不通,面对被隔开在国宾馆之外咒骂不断甚至还不时有臭鸡蛋、烂菜叶子时不时从人堆中突然飞出然后掉落在头脸身上的这些个污秽物事,大多都选择了握紧手中的兵械悄悄垂下了脑袋。

很难想象,前不久还在临安城中如狼似虎的殿前司兵卒面对这些等若挑衅的人群竟然能够安静的忍到现在而没有任何的动作。

不过看看那些大多都穿着儒衫的人,偶尔还有身穿皂色儒袍的身影在人群中闪现,似乎就不难想出殿前司的兵卒为何会如此的忍气吞声了。

飞奔而来的轿子和大批跟随而来的殿前司兵卒,终于是让国宾馆外暂时安静了许多。

赶来的殿前司兵卒中,一马当先的刘向,在场的很多士子都认识。在此之前,作为殿前司指挥使的刘向不止一次的亲自出面想要说服那些国子监的学子还有外地赶来的士子们不要冲击国宾馆不要在太子册封大典的关键时候挑衅蒙古人,所以也算是跟这些个心中已经被满满的爱国情操所填满的士子们混了个脸熟。

“是刘指挥使……”

“刘指挥使又怎么样?上说不以言书而入罪,更莫说我等只是希望将蒙古使节赶出临安城而已……”

“仁兄说的对,我等就是要让朝廷知dào

,让蒙古人知dào

,我宋人还是有热血男儿的……”

“哎这位仁兄,你说那轿子中坐的是谁?”

“想必是礼部的大人们吧,没见刘指挥使都在轿子旁候着呢……”

“礼部的达人们来的正好,我等一定要让礼部的大人们将我等请愿告sù

圣上,将蒙古人赶出临安城!”

“对,就要这样!”

“走找礼部的大人们请愿去,蒙古使节团在我大宋国宾馆内调戏诸国来使的女眷,当真是没将我大宋放在眼中,定要将这些蛮夷逐出临安城……”

……

安静只持续了片刻,各种杂七杂八的议论声陡然变得比之前还要高亢起来。原本聚集在国宾馆大门口的人群开始一窝蜂的朝着贾似道停轿处涌来。

“大人,都是些个士子,看样子要将大人的轿子给围起来。不若大人换条路进国宾馆?”

刘向一边命跟随前来的殿前司兵卒将贾似道的轿子给围在中间免得被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士子们给冲撞了,一边躬身在轿帘前低声道。

就算刘向不说,贾似道也已经听到了轿子外的喧嚣声。外面那些个士子们的议论声并没有压低声音,国宾馆内四国使节为何大打出手了。不过贾似道并没有说没事就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在蒙古人身上,毕竟蒙古使节团可是最早来临安城的,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管蒙古人在正面战场上是接连胜利也好还是失利也好,蒙古人虽说有时候很跋扈,不过却也还算是守礼守法,这么其他三国的使节团一来,就夸张到调戏使节团中的女眷了?

“梁侍郎处刘指挥使可派人前去通知了?”

贾似道微微皱眉,沉声道。

“回大人,末将已经派人前往礼部请梁侍郎前来,如今想必已经在路上了。大人……”

“无妨,这些个士子们都正值热血之际,又有有心人挑唆,才会有如此局面。你命殿前司兵卒不要动作斯文些,免得事态扩大。”

贾似道自然知dào

刘向是想让他换个门进国宾馆,不过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正说着,大波的士子们已经蜂拥而来,将贾似道的轿子给团团围了起来,要不是有殿前司的兵卒再外面阻挡,怕是此刻已经冲到贾似道的轿子近前了。

刘向听到贾似道的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看看国宾馆门前那些头脸上还有臭鸡蛋烂菜叶子的殿前司兵卒,哪里有不斯文?明明是那些个士子们在欺负我们好不好?

“不知是礼部的哪位大人来此?还请为我等做主,请圣上将调戏他国使节女眷的蒙古蛮夷赶出临安城!”

眼见有殿前司兵卒挡着不能接近轿子,士子们只得高声朝着轿子处呼喊道。

“尔等休得喧哗,观文殿大学士贾大人在此。”

刘向的高喝声显然比不过轿子外至少那正不断陈情呼喊的士子们,不过终究还是有离的近的人听到了刘向的高喝声。

“观文殿大学士贾大人?”

“哪个贾大人?”

“……”

这些话换来的是旁边之人看白痴般的眼神。

“你说哪个贾大人?如今我大宋朝还有其他的观文殿大学士贾大人么?”

“啊?是他!”

“贾大人来了!贾大人来了!”

贾似道到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那些蜂拥而来的士子耳中,不知不觉的周围的喧哗声渐渐低了下来,直至这偌大的街道鸦雀无声。

人群中那数十个一直穿梭在士子里的数十个身穿国子监服饰的学子脸色却是无端的变得有些惊惶,几道身影互相打了个颜色趁乱悄然隐没在街边的小巷中,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看着周围突然变得安静、眼神火热的一干士子们,刘向心中满是无奈。跟这些个打不得摸不得的士子们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一次不是说的唾沫横飞却没有任何的效果?甚至说的太多还遭到这些士子的谩骂,可是如今呢?贾似道人还没有出现,仅仅是报个名字,就让这些个士子们如此,当真是人跟人之间是完全不能比的啊。

不过转念再想想在贾似道手中吃瘪的李鸣复、乔行简等一干位高权重的老臣,刘向的心中突然又变得有些平衡了。如乔行简、李鸣复这样的重臣,都在这位年轻的皇亲国戚面前黯然失色,自己又能算的了什么?

刘向还在失神,这边贾似道已经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看到贾似道现身,围拢在轿子外的一干士子们陡然一阵骚动,不自觉的齐齐往后退了几步,使得后面还没有弄明白状况的人惊呼连连。

第345章 敛才

腊八的太子册封大典,是大宋朝这十余年来最大的盛事了。太子,是大宋朝国祚得以延续的保证,同样也是大宋朝今后数十年的精神信仰,这些大道理也许普通的老百姓朴素的心中还不太明了,不过在那些读了十几年圣贤书的士子们心中,却是从小就被注入的一个信念。

这些年,甚至这百余年来,大宋朝有过太多的屈辱,辽金以及如今的蒙古人,都给宋人以莫大的压力、或多或少都留下过耻辱。

襄阳之战,可以说是大宋朝这些年来最为值得大书特书的胜利了。尤其是大宋朝刚刚经lì

过旱荒大饥之时能够取得这样的胜利,更是得来不易。

可是无论是临安城大荒还是襄阳之战,亦或是年初的时候炒的沸沸扬扬的孟珙遇刺案等等,这些大事之中都有此刻出现在人前的看年纪不过跟他们同年甚至是要比他们中的一些人还要年轻的贾似道的身影在其中,而且每一次都是留下浓浓的一笔,各中功劳也许普通的士子们还无法理解,可是如今贾似道所处的高位,甚至还坐的一日比一日的稳固,却是代表了朝廷上下对贾似道功劳的肯定。

更莫说,如今士子之中传唱的那些诗词,却是大多都是眼前之人随口吟唱而出的。前不久,更是听说贾似道在和乐楼中为了那和乐楼的头牌凰娇娘跟申国公之子乔玉大打出手,甚至还有人言在这位年轻的贾大学士同在临安城中凶名昭著的右相史嵩之之女史珍香关系暧昧云云……

要功绩有功绩,要才识有才识,要谈资也有谈资,朝堂之上他长袖善舞纵横捭阖,朝堂之下他风花雪月留给无数人以遐想和谈资,这样的一个人,本就是人人追逐探究的对象,更莫说他还是如此的年轻,而且在场的诸多士子亦或是他们的家人亲戚,在临安城饥荒中都或多或少受过贾似道的恩惠。

虽说朝中说的是当今圣上上体天心心系万民,才又临安城大饥的完美解决,可是没有人是傻子,谁都知dào

,堂堂参知政事的外甥,可不是任何人都能说想斩就斩的敢斩就斩的。

“学生见过贾师!”

“学生拜见贾学士!”

“学生见过贾大人!”

……

短暂的冷场之后,聚拢在轿子周围的一众士子们七嘴八舌的对着贾似道齐齐躬身一礼高声道。虽说称呼各有不同,不过长长的街道之上一时间尽皆是躬身行礼的士子,倒也是颇有气势。

贾似道看着眼前密密麻麻躬身行礼的士子,沉默半响,先不说这些人有多少有真才实学,仅仅是从身份上来说,按照后世的标准,这些个士子们已经是大宋朝的精英了,虽说是被人利用了,可是至少出发点都还是好的。想到这里贾似道虚抬双手道:“都起来吧。”

“谢大人!”

“谢贾师!”

……

又是一阵七嘴八舌的回应声,一众士子纷纷起身。

“你们聚在国宾馆外如此喧哗是为何事?”等到一干士子们起身,贾似道轻声道。

没有人认为贾似道是正好路过国宾馆,有殿前司指挥使刘向亲自陪同,不用想也是为了今天国宾馆中发生的四国使节团斗殴之事而来的,如果说贾似道事先不知dào

国宾馆发生了什么,显然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贾似道虽说是观文殿大学士,身份上比之六部尚书还要高那么一头,可是却也不能随意插手礼部诸事,此刻前来最大的可能显然是为殿前司善后来的。

不然,殿前司指挥使刘向又怎么可能跟在身边陪同?

或许是感觉出贾似道心中的不快,一干原本还义愤填膺的士子听到贾似道的话,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半响没有一个人说话。

“国宾馆乃是诸国使节驻地所在,关乎我大宋朝颜面,你们,都是我大宋朝的士子,将来都很有可能会入朝为官,总有同诸国打交道的时候,怎的做出如此有失国体之事?不日之后就是太子册封大典,你等聚集在国宾馆外如此喧嚣不断,让诸国使节如何看我大宋?我大宋文明源远流长,乃是诸国文人向往之地,你等都是我大宋朝的精英,今日之事若是让诸国使节带回国内,诸国该会如何看我大宋朝教授出来的士子?

蒙古是同我大宋有过战事,甚至今后或许战事还会重启,可是不管如何,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更莫说如今大宋跟蒙古已经休战,远来是客,你等都是熟读圣贤书的人,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贾似道缓缓扫了一圈周围默不作声的诸多士子缓声道。声音不大,不过却能够让绝大多数人都听的清楚。

“大人……”

“莫要告sù

我说是因为蒙古人调戏他国使节女眷,我可是听说,之前没有发生今日之事的时候,你等也是天天来这国宾馆中对那蒙古使节团行那谩骂之事。饱读圣贤之书,莫不成只学了此等街头无赖之举?若是真想为我大宋争口气,就算不能上阵杀敌,也可尽展自己所学为君为国分忧,而不是在这里受人蛊惑行那有损我大宋颜面之事。

至于蒙古使节调戏他国使节家眷之事,如今一切尚未清楚,你等为何就敢如此肯定这其中没有什么误会?你等可曾仔细想过?”

说道这里贾似道停顿了一下,在人群中搜寻了片刻继xù

道:“我听说有国子监的学子也在其中,为何如今没有见到一人?”

现在贾似道身上还兼着国子监司业的头衔,也算是国子监的教授了,所以寻国子监的士子倒是无可厚非。

听到贾似道的话,一干面带不甘的士子纷纷抬首四顾,寻找之前一直在他们之间最为活跃的十余个穿着国子监学子服饰的人影,寻了半响,却是发xiàn

那些人竟然一个都没见到。

再想想刚刚贾似道话中隐藏的某些东西,一干士子此刻却是也发觉事情有些不对了,脸上的不甘之色渐渐为羞恼所取代,悄然垂下了脑袋。

就算是再傻,此刻也能想到他们这些人应该是被某些有心人给利用了。

“都说时势造英雄,我自然是算不得英雄的,只能说本官比你们好运一些罢了。若是真有心为我大宋分忧,不是靠一张嘴巴谩骂就能做到的,寡言而多行,才是正理。如今国势维艰,正是我等建功立业为君分忧之际,切莫让他人看我大宋笑话。”

“学生等谨遵贾师教诲!”

“我等年纪其实也都相若,不必如此。你等在临安城若是无事,可以多到我府上走动走动……”

听到贾似道邀请他们这些个外地来的士子们可以到府上拜访,让一干原本有些失落的士子一个个无不激动异常。贾似道现在是什么身份?据说这位当朝最为年轻的一品马上就要去往广东成为一方封疆大吏了,若是有幸能够入得了这位大人的法眼,那可以算是真zhèng

的鲤跃龙门了啊。

“多谢贾师提携!”

“谢大人提携!”

没有人是傻子,贾似道的橄榄枝已经抛出去了,一干人欣喜之余已经都开始在心中各自盘算后面该如何在贾似道面前表现了。

“那……就等散了吧。”

第346章 岛国使节

聚集在国宾馆外的士子纷纷对着贾似道躬身一礼,兴冲冲的散去。不用想也知dào

,这些个士子们尤其是那些从外地赶来的士子们,心中已经在想着怎么准bèi

后面对贾似道的拜访了。

毕竟贾似道在太子册封大典之后就将离开临安城前往广东赴任,大宋朝最为年轻的封疆大吏很是夺人眼球,可是也正因为贾似道年轻,所以底蕴远远没有史嵩之等人深厚。为官一方,府衙内定然会很是缺可用的人手的,这就是所有人的机会不是?

对身边刘向敬畏的眼神贾似道并没有太过在意,缓步朝着国宾馆内走去。

邀请那些士子们到府上拜会,并不是他临时起意。贾似道很清楚,他如今最缺少的就是人手,尤其是可堪大用有真才实学的年轻人,本来他还思量着抽个时间到国子监瞅瞅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物色一批跟着他南下,慢慢的打造自己的班底,今天能够在国宾馆碰到如此多的士子,而且那些个士子对他似乎颇有敬畏之心,也可以说是意wài

之喜了。

围拢在国宾馆外的士子们离开,偌大的街道瞬间变得安静下来。站在国宾馆门外,已经是能够清楚的听到国宾馆内隐约传出的争吵声。

只有争吵却没有痛呼,想来四国使节团之间的斗殴显然已经停歇。

贾似道在门前停顿了片刻,迈步踏入国宾馆。见到有人进来,庭院内的争吵声陡然安静下来。

放眼望去,偌大的国宾馆内处处都是披坚执锐的殿前司兵卒,而在庭院正中央,两帮人正在对峙中,中间,是两列足足数百名殿前司兵卒将庭院分隔成两地。

两方人,其实很容易分辨哪方是蒙古人哪方又是大理、陈朝、日本三国使节团。毕竟,四国使节团都是各有各的特色,而蒙古人光顶、小辫、羊皮袄子等等特色又太过明显,而且人数也是最少是一方。

至于大理和陈朝,都深受中原文化影响,除了身上一些特殊的配饰有所不同外,基本上跟宋人没有多少的区别。至于日本使节团,那是最容易辨识的了。松垮的武士袍和拖在脚上的木屐、腰间的直刀,都是典型的日本特色。

想来,四国使节团之间的斗殴应该就是被殿前司的兵卒强行给隔开的了。

见到贾似道进来,蒙古使节团中的秃雷眼神不由自主的一缩。

如果说,四国使节团中谁对贾似道最为了解,那也只能是非秃雷莫属了。御街上的那次本来十拿九稳的伏杀,最终功亏一篑最大的变数也正是因为这个看似人蓄无害脸上总是带着风轻云淡的年轻大宋权贵。

正是因为他的这幅面容,让许多不够了解他的人掉以轻心,最终铩羽而归。秃雷最为清楚,这位年轻的权贵无论心性还是手段,都要远超常人太多,而这个人,也必然将会成为蒙古将来的心腹大患。

似乎感觉到秃雷的眼神,贾似道扭头正好对上秃雷带着几分警惕、戒备的眼神。而秃雷显然没有想到贾似道的感觉竟然是如此敏锐,隔得如此之远,竟然能够在这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神色不由一僵。不过既然能够被口温不花委以重任,名为蒙古使节团的副使实则是蒙古使节团真zhèng

的掌控者,秃雷自然也是有他的过人之处的。

很快就收敛了心中的纷杂思绪,对着贾似道微微躬身,高声道:“竟然是贾大人亲自前来,可是要为我蒙古证清白?”

秃雷的言语中充满了蒙古特色,直白而又不加掩饰,即便是面对他心中已经是忌惮万分的贾似道,也是一如既往的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倨傲。

听到秃雷的话,贾似道眼中闪过一缕精芒。他敢肯定,这秃雷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见过。可是如今秃雷却是一言就道破他的身份,可见对他并不是很陌生,而且从秃雷的话中,贾似道总感觉有几分有心的掩饰和刻意的做作在其中。

“大理国使段奇峰拜见贾大人!”

“陈朝国使陈实拜见贾大人!”

“日本国使野菊边二郎拜见上国大人!”

听到秃雷的话,大理、陈朝、日本三国使节团一阵骚动,连忙纷纷对着贾似道躬身行礼道。

来临安城也有些日子了,各国的使节团自然不可能是天天呆在在国宾馆中傻等,基本上各国使节团都是带着各自的目的前来,自然要对临安城内的那些个分量足够的高官权贵们要做足了功课。

除了蒙古使节团,大理、陈朝、日本三国的使节团,从来到临安城后,基本上就没有停过,带着各自国中的特色礼物马不停蹄的拜访着天朝上国京都内的各个能够在皇帝面前说的上话的重臣。

这其中,自然是免不了也登过贾府的大门。只是因为贾似道当时正好有事却是对三国使节团一个都没有接见,以至于在贾似道刚刚进来的时候,三国使节团的人根本不知dào

这个大摇大摆走进国宾馆而且还有殿前司指挥使亲自在一侧陪同的年轻贵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不过秃雷一说,他们却也是马上就会过意来。

大宋朝如今最为年轻的一品大学士、当今大宋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幼弟、即将被册封为大宋储君的那个不过数月大小孩童的亲舅舅、马上就要成为东南之地数千里沃土封疆大吏的大宋朝最为年轻的权臣、曾经让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吃瘪的大宋权贵……等等等。

在他的身上的头衔太多,临安城内有关这位年轻权贵的故事也是太多,要说三国使节团不认识他倒还说的过去,可是要说没有听过他的名头那自然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呵呵,诸位国使不用如此多礼!”

按下心中纷杂的念头,贾似道对着秃雷轻轻点头,回头对着躬身行礼的三国使节团虚抬双手轻笑着道。说话的功夫,眼睛却是不免在留着一撮小胡子的日本国使野菊边二郎身上多停驻了几眼。

这还是他在大宋朝第一次真zhèng

见到漂洋过海而来的日本人。

三国使节,也唯有野菊边二郎的称呼最为不同的了。上国大人,也是了,如今还是大宋,日本人最为崇敬和恭谨的大宋朝!

都说大宋朝灭亡之后,日本人上至天皇下至平民百姓,全国为大宋披麻戴孝,哀悼大宋亡国,似乎也确实可以说那个时候的日本对大宋实在是很为忠心和恭顺的了。

当然,如今想来,也是自崖山之后大宋亡国时起,日本就以华夏文明的传承者自居的。那所谓的披麻戴孝,也未尝不可能是那个岛国民族以退为进、意图光明正大窃据华夏文明传承的一种手段罢了。

要是真是如此,那个小小的岛国民族,实在是太过叵测了些。

第347章 远渡重洋去扶桑

贾似道在打量着野菊边二郎,这位来自日本天皇家族的使臣同样也在打量着这个如今大宋朝最为炙手可热的年轻权臣。

日本远远要比大理和陈朝跟大宋的交流和联系更要密切,毕竟如今大宋朝的海路还是很发达的,相对于交通不便极其难行而且行走缓慢、不是很安宁的陆路来说,孤悬海外主要通过海路跟大宋朝沟通交流的日本,从另一方面来说,却是要好上许多了。

所以说,日本使节团是除了早就到达临安城的蒙古使节团外最早赶到临安城的。而野菊边二郎自然也要比大理和陈朝两个使节团的正使都要来的早的多,野菊边二郎自然也要比段奇峰和陈实两人对贾似道的了解更要多的多。

就譬如,眼前这位年轻的权贵可是在前不久刚刚将前大宋左丞相、如今的申国公之子乔玉险些给揍了个半死。当然也只是据说而已,至于原因么,依然是据说,据说是因为和乐楼中的一名头牌姑娘。那可是堂堂国公之子啊,就这样被打了,而事后这位年轻的权贵却是没有受到任何的刁难。

就因此,野菊边二郎还曾经偷摸的跑到和乐楼想去一睹凰娇娘的真容。人,他自然是没有见到的,若大的临安城,在发生了贾似道暴揍乔玉的事情之后,想要一亲凰娇娘芳泽的人也许不是很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底气,看是想要见见凰娇娘的人却是如那过江之鲫,只是到如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真zhèng

的见到过凰娇娘,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根本不敢。

甚至是那些个已经打算将凰娇娘收入帐中的自认为有底气面对贾似道报复的勋贵们,也是在此刻收敛了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至少,在贾似道还在临安城的时候,是没有人想要碰触如贾似道这样一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的。

有念想,也要等到那个疯子走了之后再做不是?金玉何必跟泥瓦碰撞?无端的掉了身份。

正因为了解的更多,所以野菊边二郎心中的敬畏也就更深。以近乎谦卑的姿态称呼贾似道为上国大人,似乎并不怎么符合他一个堂堂日本正使的身份,可是按照日本人崇敬强者喜欢欺凌弱者的民族劣根性,似乎也并不是太过让人惊讶就是了。

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神停在自己身上,野菊边二郎却是将身子埋的几乎成了九十度,想来若是此刻下方有榻榻米,野菊边二郎是肯定会用五体投地的大礼来表示对贾似道的谦恭的。

看着谦恭到近乎卑微的野菊边二郎,感觉到周围殿前司兵卒甚至身边刘向有些鄙夷的眼神,贾似道心中无端的泛起些苦涩。

现在的日本人是依附在富足的大宋上国脚下的一条虫子,可是谁又能找到,正是这条虫子,在大宋亡国、举国披麻戴孝为大宋尽忠之后,从此就以华夏文明的传承者自居、再也没有拿正眼看过这偌大的华夏王朝?明清时期不断犯境的海寇是从何而来?甚至小小的日本国为了争夺朝鲜尽然敢跟大明朝的水师正面对决。虽说屡战屡败,可是那些个犯境的倭寇又对沿海的华夏百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当然,到后世的十九世纪之后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传承五千年文明的华夏,更是险些亡国在这个偏居一隅的岛国民族手中,何等的悲哀?

想到后世那近百年的屈辱,贾似道看野菊边二郎的眼神有是不自觉的泛起了些冷意。

有些事情,现在就做,似乎并不嫌太早。

“四位千里迢迢赶来我大宋参加太子册封大典,圣上甚是欣喜,本想着择日接见诸位,奈何国事繁忙,所以直到今天尚未成行,还请诸位国使莫怪莫怪!”

赵昀一直没有接见诸国使节的事情,贾似道自然知dào

。毕竟蒙古国的使节可是在临安城呆了差不多半年之久,赵昀也是一直避而不见,要是在这个时候接见了其余三国的使节,落蒙古人颜面的做法又显得太过明显了,所以赵昀干脆决定在太子册封大典之前是一概不见。

“不敢不敢!”

“吾皇心系万民,下国小臣恨不能每日为圣上焚香祷告,祈吾皇安康,上国太平!”

是什么人就会说什么话,野菊边二郎情到浓处甚至还从狭长的三角眼中挤出了几滴眼泪出来,让贾似道都有些愣神之感。

当然,野菊边二郎的做作行为换来的是秃雷毫不掩饰的鄙夷眼神,不过却是让原本对他还有些看不起的刘向和殿前司的一干兵卒们看他的眼神瞬间就善良了许多。

看看人家日本人,一口流利的京片子不说,还对我大宋朝皇帝如此爱戴,那眼泪,可是让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宋人都有些汗颜之感。

强忍住身上的恶寒,贾似道轻笑道:“日本国使如此爱戴吾皇,本官甚感欣慰,改日一定要到府上好生畅谈一番,本官对日本岛国可是向往已久。若是有暇有幸能往扶桑一行,说不得还要请野菊国使为本官做一回向导了。”

贾似道如此直白的毫不掩饰对日本使节乃至扶桑的好感,让大理国和陈朝的两位正使顿感压力山大。谁都知dào

这位大宋皇帝最为信任的宠臣在太子册封大典之后就将前往东南主政一方,如此年轻的封疆大吏,偏偏东南诸地又是距离陈朝和大理国最近之地,以后少不得要跟这位年轻的封疆大吏打交道。毕竟按照蒙古人如今的势头,怕是诸国不会有完卵存zài

,要是蒙古人大军来袭,东南之地可是距离最近的避难之所,

若是能够同这位大人打好关系,先不说大宋朝能不能在关键时候出兵救援两国,就说是国灭之后,也能让两国皇室有个容身之所不是?

所以,段奇峰和陈实两人心中想当然的以为野菊边二郎想来是给贾似道送了更为贵重的宝贝,自觉许是先前所送的那些个奇珍还不能入了这位大人法眼,心中已经开始在想着今日之后该重新准bèi

一份厚礼好生跟这位年轻的权贵拉拉关系了。

三国虽说在对蒙古人的方面是同仇敌忾,可是私下却是也有竞争的。毕竟,大宋朝只有一个,就国力而言,却是不能面面俱到,那就要看谁下的功夫多了。

不提段奇峰和陈实两人各异的心思,这边野菊边二郎在听到贾似道的话之后却是有些愣神了。当然,他这愣神不是惊的,而是喜的。

没错,确实是喜的。

野菊边二郎自己心中清楚,他自己并没有对这位大人做那格外的孝敬,而且他也准bèi

好了。不过这想法到如今却是还没有德行,因为他之前压根就见不到贾似道,而他准bèi

的那特殊礼物,又不能随随便便的跟其他东西一样往贾府门房处一丢就好,所以直到今天他还在烦恼该怎么将那特殊礼物交到贾似道手中。

特殊的贵重礼物没有到,可是诸位年轻的大人言语中却是毫不掩饰对日本对扶桑一族的偏爱,那就只能说,这位年轻的权贵心中确实是对日本早就有向往之心。

野菊边二郎已经在心中遐思,若是有朝一日这位大宋朝皇帝身边最为炙手可热的宠臣真的远渡重洋到了日本,那可以说是自日本立国千余年来自东方上国而来的最为尊贵的客人了。

那个时候他在日本国内该会收获何等巨大的声望?幕府将军怕是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第348章 礼物

仅仅是如今的贾似道,已经是扶桑国立国千年来接待的最为尊贵的东方帝国来客,想想贾似道如今的年纪,若是数年之后,怕就将是整个大宋朝除了皇帝外最为尊贵的人了吧?毕竟,谁都知dào

,即将册封的太子可是这位当朝最为年轻的权贵的亲外甥。

以贾贵妃对这位主儿的宠溺,这样的预言似乎注定要成真的。

这边贾似道还没有真的去扶桑,那边野菊边二郎甚至是一干日本使节团的使节们已经是沉浸在巨大的狂喜和遐想中几难自已。

谁都知dào

,如果这一次来大宋朝贡,若是真的将眼前这位大宋朝皇帝身前最当红的年轻权贵日本之行定下时间来,那么回到日本后,作为正使而且很有可能会成为贾似道在扶桑游览时向导的野菊边二郎有着巨大的好处,他们这些使节团的成员们,定然也是能够受益匪浅的。

原因无它,因为他们都是最早一批接触贾似道的人,贾似道要是真去了日本,野菊边二郎一人服侍贾似道自然是不够的,那么他们这些熟悉贾似道的人自然而然会是天皇首选的为贾似道的服wù

的人,试想一下,只要能够将贾似道给服侍的好好的,贾似道心情好了在天皇面前哪怕是随口小提一声,那他们能够得到的好处必然会是无比巨大的。

因此狂喜冲击着每个人,以至于让整个日本使节团的人都忘记应贾似道的话了。

“呵……莫非野菊国使不是很欢迎本官不成?”

看着野菊边二郎等一干人没出息的样子,贾似道轻笑一声,眼神莫测,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道。

这个时候的岛国之民,不管高层是如何想的,至少绝大多数人都对东方帝国有着天然的崇敬和谦卑。谁能想到千年之后,小小的岛国之民却是对中原帝国再无一分敬畏?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贾似道的话给沉浸在狂喜之中的整个日本使节团当头浇了一盆冷水,一干使节恨不得将身体都趴伏在了地上,作为正使的野菊边二郎更是瞬间惊吓的几乎失禁,连声作揖道:“小使实在是喜不自胜……喜不自胜……因此才会有如此无礼之举,请大人恕罪!”

眼见野菊边二郎说着就要跪下,贾似道连忙上前两步一把拉住野菊边二郎道:“哈哈,本官只是开个玩笑,野菊国使莫要惊慌!”

虽然心中很想让这个没有膝盖的民族给自己跪下,不过如今野菊边二郎毕竟还是日本国使节团的正使,要是事情传出去,别人还当他以势压人,徒增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听到贾似道如此说,野菊边二郎才稍微心安,带着几分谄媚道:“敝国王上对上国诸位大人早就翘首以盼,若是得知大人意欲亲自,想必定然会是我扶桑一国千年未有之盛事。小使若是能有幸得大人垂青,为大人遍览扶桑风光引路,实是……实是……喜不自胜夜不能寐啊,大人!”

似乎又说到了心中G点上,不过相对于野菊边二郎那流利的一口临安京片子,野菊边二郎不知dào

是太过激动还是真的在成语上有些不过关,连续几个词似乎都不太对味,以至于连跟在贾似道身后的刘向这个武夫都很是有些不忍直视之感,更不要说段奇峰、陈实两个大宋通了。

“哈哈,如此甚好甚好。”贾似道笑的也很甜,以至于就连刘向也有些纳闷,看似平易近人实则心中可是高傲的紧,没见甚至连那蒙古副使秃雷也只是点点头而已么?

“不过来日方长,此事容日后本官再好生跟野菊正使详谈,今日本官前来可是听说诸国使节许是在国宾馆内呆的太久心情燥闷,可是在这国宾馆内好生活动了番手脚。不知可有此事?”

野菊边二郎还想趁势继xù

跟贾似道拉拉关系,不过贾似道却没打算继xù

跟在他这个话题上纠结,扭头扫视了一圈话锋一转道,倒是让野菊边二郎到嘴边的话又轻轻咽了回去。

贾似道不愿意再说这个问题,而且也已经说了日后再详谈,显然贾似道不是在诳他,而是真zhèng

的想要去日本逛上一圈了,野菊边二郎自然知dào

进退,轻轻退到一边。

庭院内的段奇峰、陈实等人听到贾似道明显带着几分调侃说出来的话,脸上无不有些郝然。

也确实,他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而且如今还是在大宋朝的国宾馆内,发生诸国使节团的混战,虽说是三国对蒙古,不过从哪看都是有失身份之举。

“贾学士来的可是正好,这三个小国使节竟然赶污蔑我蒙古调戏女眷,我蒙古铁骑纵横万里,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什么样的女人没碰过?区区岛国小民,不过是有几分姿色,竟然说我等意图非礼,当真是不知所谓。”

秃雷却是丝毫没有丢脸的觉悟,听到贾似道是为了四国斗殴之事而来,顿时嚷嚷起来。言语之中无端的已经透露出了许多信息。

蒙古人调戏的是日本使节团的女子?

听到秃雷带着浓浓鄙夷味道的话,一众日本使节团的使节们无不面带怒色,对着秃雷怒目而视,想来如果不是贾似道还在这里,刚刚平息的混战又要重启了。

贾似道进来的时候已经扫了一圈,自然能看出来,四国使节团除了蒙古那帮人有一两个身上有些泥土沾身之外,并没有吃多大的亏,而其余三国使节团中或多或少都有人挂彩见红,尤其是日本使节团,倒是十之五六都很是有些衣冠不整,身上带着血渍的更是有好几个。

显然刚刚的混战中,纵横万里的蒙古铁骑面对三国联军,依然是占据了上风。

“呵呵,这位是?”

贾似道看着秃雷点点头,笑着道。

“吾乃蒙古副使秃雷,这些偏远小国竟然敢污蔑我蒙古,此事无论如何大宋都要给我蒙古一个交代,不然本使定当禀明大汗,让大汗为我蒙人正名。”

秃雷并没有因为贾似道不认识他而恼怒,因为身负使命的他本来就在蒙古使节团中表现的甚是低调,此刻见贾似道不认识他,心中反而安心了许多。

“不知前不久侵入我大宋四川府中的秃雪将军跟秃雷副使是何关系?”秃雷话中的威胁意味,贾似道轻轻一笑,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心中微动笑着道。

“秃雪乃是吾之兄长!”

秃雷听到贾似道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昂首道,言语之中不无得色。

贾似道眼中精芒微闪。

虽说心中想着秃雷也许会跟那秃雪有些关系,不过贾似道却也也没有想到秃雷竟然跟那秃雪是亲兄弟。如此说来,似乎很多事情都可以说得通了。

“大人,那蒙古蛮夷确实是调戏了我日本使节团中的女眷……而那女子其实是敝国王上专门挑选命小使带来送给大人的……好在小使发xiàn

的早,那些蒙古蛮夷还未曾来得及做出任何非分之事。不然小使定当切腹向大人谢罪!”

野菊边二郎在贾似道身边低声道,野菊边二郎说着伸手朝着庭院一侧的房舍处不着痕迹的指了指。

“哦?”

贾似道顺着野菊边二郎的手望去。房舍半开的窗棂处,一道娇柔的人影正俏生生而立。

第349章 交代

驻足在窗棂前的女子似乎是感觉到贾似道的眼神,如受惊的兔子般缩了回去。虽说只是惊鸿一瞥,不过仅仅是看那窈窕的背影就可以想象,这个被野菊边二郎当做礼物送给贾似道的日本女子,定然又是一个容颜倾城之人了。

自来到大宋朝,即便没有刻意的寻欢猎艳,可是出现在贾似道身边的女子也是一个接一个,徐若曦、史珍香、纳兰玉、完颜红叶、凰娇娘等等,每一个都是容颜上佳的女子,自然而然的贾似道对美人的抵抗力也是直线上升,所以虽说那日本女子身影窈窕,不过却还不至于让贾似道一下就迷了眼。

更何况,贾似道心中跟明镜儿似得,要说那做为礼物的日本女子是专门从日本岛国选来送给他的,他是一万个不相信的。

毕竟,野菊边二郎带着那日本女子来大宋之前,怕是根本就是还不知dào

他这个人物的吧?最大的可能就是那个被当做礼物的日本女子是送给朝中某个早就定好的大人物或者说是由野菊边二郎观察一番大宋朝堂上的形势之后,送给最为适合的人吧。

只能说,野菊边二郎今天估计也是在恰当的时机说出了恰当的话,而绝不可能是那个日本女子一早就是决定东给他的。

不过,不管那日本女子是如何的容颜绝世,贾似道心中并没有任何的念想,所以野菊边二郎的这个马屁很有拍在马腿上的嫌疑。更不要说野菊边二郎这个时候点出那日本女子是送给贾似道的礼物,无非是想挑起贾似道心中对蒙古人的怒火罢了。

试问,若是一般人知dào

那个日本女子是自己的人,而偏偏自己还没有碰过,却是险些被秃雷等一干蒙古人给调戏了,是个男人怕是都不能忍得住吧?更不要说如贾似道这般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自己的禁脔又怎么可能会让别人碰触?多看一眼,都是错。

不得不说,野菊边二郎算盘打的是很不错,不过却还是对贾似道的了解太过浅薄了,或者说他只是看到了贾似道风花雪月的一面,却没有看到更深的东西。

“此事,本官来之前也已经听说过,只是诸位作为国使远道而来,一应事务都是礼部安排,本官实是不好插手。不过诸位国使放心就是,礼部梁侍郎此刻已经在赶来国宾馆的路上,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到,今日之事梁侍郎定然会给诸位一个满yì

的交代。”

在马上就要离开临安城的关口,贾似道自然不会做如此明显的逾越之事。他只是个观文殿大学士而已,除了这个大学士的头衔外,也就是广东安抚使算是个实职了,诸国使节在临安城哪怕弄出人命,也跟他是没有半毛线关系的。更不要说,史嵩之一系的梁玉贤只是礼部左右侍郎之一的左侍郎,在他之上,还有礼部尚书区民安。

区民安,师从乔行简,可以说是如今乔行简一系唯一留在朝堂上能够直达天听的独苗了。其余依附在乔行简羽翼下的诸多官员,要么是在临安之外,要么就是位卑而权重,真zhèng

能够直接上的了大台面的却是很少。

对区民安其人,贾似道打交道不多。原因无它,这年余时间,区民安一直都在绍兴主持修筑荣王陵寝。荣王,自然不是如今的这个荣王赵与芮,而是赵昀和赵与芮两兄弟的亲爹赵希瓐了。

前不久区民安才从绍兴回来,这个时候要是贾似道越俎代庖的管起诸国使节今天的闲事,不仅会让梁玉贤心中不舒服,怕是区民安也会怪他手伸的太长了。

“既然贾大人不是为我等使节纠纷之事而来,那今天来这国宾馆是……”

秃雷见搞了半天贾似道竟然不是来解决问题的,心中顿时大为不忿,斜着眼睛盯着贾似道嗡声道。

“我大宋富足,为了方便万邦来朝,在临安城中修筑了诸多的国宾馆,此处只是其一。本官来此是来告sù

诸位使节一声,可有愿意去往他处国宾馆暂住……,当然,若是诸位不愿,本官自不会强求。嗯,据本官所知,有一栋国宾馆就在本官府邸不远处,当可方便大家互相走动亲近一二的。”

贾似道这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着段奇峰、陈实还有野菊边二郎三人说的。

已经在这处国宾馆中住了这么长时间,要是没有发生今天四国互殴的事情倒是都还好,可是如今架是已经打了,要是冒然让某国使节搬到他处国宾馆,不说其他,怕是首先这些使节们心中就有些不舒服了。

面子上过不去啊。

谁要先走,就是怕了蒙古人不是?战场上不说,如今身在临安城,再怎么样也是输人不能输阵啊!

当然,贾似道并不是信口胡说。距离贾府不过数里,确实是有一栋国宾馆,只是因为地处不是在城南,装饰上似乎也比此处差上少许,已经有好些年没有接待过外国使节入住就是了。

段奇峰和陈实两人会不会答yīng

去那处国宾馆,贾似道不知dào

,不过贾似道敢肯定,野菊边二郎听到自己的话,肯定会答yīng

搬离此处。

“小使不愿同此等蛮夷同住,请大人成全!”

果不其然,贾似道话才落,这边野菊边二郎已经是双眼一亮,连忙躬身应道。

距离贾府很近,那确实是要方便走动亲近的啊。

段奇峰和陈实两人对视一眼,有些无奈。此刻他们两人已经是骑虎难下,毕竟扶桑距离大宋还隔着茫茫大海,可是他们两国,距离大宋东南之境可是近在咫尺啊。相对野菊边二郎来说,大理和陈朝似乎更应该要跟眼前这个马上就要主政东南之地的年轻权贵打好交道啊。

唉,又被那没脸没皮的扶桑人给抢了先。

“我等也不愿意与此等蛮夷为伍,还请大人成全!”

段奇峰和陈实两人对着贾似道抱拳躬身一礼,异口同声道。

对三人如此表现,自然早就在贾似道意料之中。毕竟大理国还有陈朝,可是都靠着东南之地,他们两国还想着以后面对蒙古人的时候跟大宋朝守望互助呢,可是临安城太远,能够帮zhù

他们的似乎也就唯有封疆东南之地的自己了不是?

“呵呵,想来,秃雷国使是打算就留在此处了?”贾似道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秃雷轻笑道,说完不等秃雷答话,贾似道继xù

道:“如此甚好,那本官这就进宫面圣,请圣上下旨着人来帮诸位国使搬迁新址。”

“哼,一帮无胆鼠辈,我蒙古岂会跟他们在同一屋檐下无端受辱?不过,今日之事,不能就这样算了,本使定要大宋皇帝给我蒙古一个交代!”

“呵!交代?秃雷国使想要什么交代?”

贾似道眉头一挑,轻笑道。

第350章 这是大宋

之前发生在御街之上的那次险之又险的伏杀,当时贾似道也许是因为形势所需必须要将那水泼到蒙古人头上,可是如今事情过去了这么久,综合种种迹象表明似乎也唯有口温不花有动机和实力做出那么大场面的安排。

不过,口温不花毕竟距离临安城太过遥远,要想要安排出这么大场面的动静,临安城内肯定会有口温不花的心腹来处理和指挥这样的事情。

从秃雷一口道破他的身份再到秃雷跟口温不花心腹爱将秃雪之间的亲兄弟关系,似乎整个蒙古使节团中,也就这个很少抛头露面显得极其低调的副使有这样的能力而且还足够获得口温不花的信任了。

当然秃雷一个人肯定是不可能做出如此周密的伏杀,临安城内定然还有众多能力巨大的蒙古细作帮忙,不然那么多的刺客还有兵械甚至是弩机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摸进了临安城,作为大宋朝的国都。试想一下,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让这么多居心叵测的人带着军械进入临安城,那临安城内大大小小的勋贵哪还有半点安全感?

这些天,临安城看似平静,实则内里的汹涌一直没有停过。伏杀是过去了,可是伏杀带来的影响却是一直在悄然持续着。

殿前司指挥使刘向之所以如此焦头烂额,除了因为国宾馆四国使节团不断的有各种摩擦出现、太子册封大典的巡守护卫外,其实牵扯他更多精力还是因为在这短短不过半个多月时间内,殿前司已经有三位负责城门、河道还有南城卫戍的都尉莫名其妙的猝死之故。

这三名都尉按照殿前司的轮值秩序,都是在某个时间段内负责城门、河道还有南城巡守的都尉。结果殿前司和侦缉司、都察院的密查还没有开始,不是饮酒过量猝死就是死在某个青楼,更有一个都尉竟然是直接喝多了掉进河里淹死了。

连续三个都尉接二连三莫名其妙的猝死,要说是巧合那也实在是太过巧合了。所有人都知dào

显然是那幕后主使者看到接下来的危机,在动手铲除留下的蛛丝马迹,这三个都尉不用问,肯定是跟那夜御街伏杀贾似道的幕后主使有着不为人知的交yì

,所有在事情败露之后才会被人灭口。

在这样一个重yào

时刻,连续三名都尉先手猝死,而且都还跟当朝一品的大学士被伏杀之事有着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再加上侦缉司、刑部吏员的调查,又有两三个都尉被带走,整个殿前司内自然是人心惶惶。

谁都不知dào

,下一个死的人会是谁,谁都不知dào

,下一个会被刑部和都察院带走的人会是谁,自然是人心思动。毕竟一个都尉虽说位不高,可是手下也有数百人过活,顶头上司被请进去,下面的人又有几个人还有心思安心呆着?

当然,发生在殿前司内的种种,普通人自然是不会知dào

的太多,甚至连朝堂之上,也就只有不超过两手之数的重臣知dào

各中细节。说到底,这还是关乎到大宋朝颜面的问题啊。

堂堂负责大宋国都卫戍的殿前司,佣兵数万之众,竟然已经糜烂到被外人收买密谋伏杀大宋朝当朝一品的大学士,这样的丑闻要是传出去,临安城还有何安全感可言?

除了殿前司,还有殿前马军司、殿前步军司,三司负责整个临安城方圆数百里之地的防守重责。殿前司已经糜烂成如此模样,那殿前马军司和殿前步军司又该是什么模样?是不是也是跟殿前司一般模样?谁都不敢保证。

试想一下,如果真有某一天大宋被蒙古大军打到都城之下,面对如此多的隐藏在军中的蛀虫,临安城还有什么科依仗的?

因为贾似道被刺所产生的种种连锁反应,已经首先悄然在负责临安城防守职能的三驾马车殿前三司中拉开,而这,才只是开始。

本来贾似道是打算早点抽身,毕竟国宾馆是礼部下辖,他不想在离开临安城之前,而且还是在刚刚跟乔行简达成不太稳固的协议之后,就让人说他将手伸的太长,不过秃雷的跋扈,却是已然有些激怒了他。

“什么交代?既然贾大人不是来给本使交代这些个弱国欺辱污蔑我蒙古使节之事的,本使自然只能让大宋朝皇帝给我蒙古一个满yì

的交代了。”

三国使节选择去往他处国宾馆暂住,在秃雷看来,显然是怕了蒙古使节团的做为,毕竟在刚刚的斗殴之中,蒙古使节团以一对三,依然是稳稳占据了上风,而且还占了不小的便宜。原本以为贾似道来会借题发挥寻蒙古晦气,结果却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也只是高高提起之后又轻轻放下,压根不想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然秃雷以为无论是大宋朝还是其余三国,显然都是外强中干之徒了。

当然,在秃雷乃至所有蒙古人的眼中,富足而兵弱的大宋朝,虽说一直都看不起蒙古甚至是以天朝上国自居,可是却从来都是外强中干之姿的。

“让我大宋皇帝给蒙古一个交代?秃雷正使莫非真觉得今日你等调戏日本使节之女眷,真是什么上的了台面之举?你蒙古人在别处烧杀抢掠,那是战场胜败之后的事情,本官管不了,可是如今是在我大宋朝,是在临安城,你虽说是蒙古副使,可是做出此等没脸没皮之事,真以为我大宋不敢拿你如何?

我大宋依律拿下你,就算是你蒙古大汗窝阔台知晓又能如何?莫非还真会为了你这个败坏蒙古颜面之人跟我大宋再战上一场?

本官不想管今日之事,不是怕了你蒙古,更不是怕了口温不花,只是你等在临安如何不是本官管辖之内,不想无端的坏了规矩。本官若真是下令将你等拿下押入监牢按律法审之,丢脸的是谁?难不成是本官不成?将你等驱逐出境,你觉得你回到蒙古之后会是何等下场?秃雷国使,应该比本官清楚吧?”

贾似道眼神微冷,却是彻底的丢下了之前假惺惺的笑容,恢复了高冷之姿,毫不留情的对着秃雷呵斥道。

一席话,说的原本气焰嚣张的秃雷额门上的冷汗簌簌而落。看着身前眼神冷冽的年轻人,秃雷此刻才记起,这个人是谁啊?在襄阳城甚至连自己的主子口温不花都敢冷嘲热讽的主儿,又何曾真zhèng

的怕过自己这蒙古?自己在他面前犯浑不是自己找死么?

“可是本使并未曾做出那等之事,而是有人陷害……”

虽然心中心虚,可是来自蒙古的骄傲依然让秃雷想要强制的辩白一番,不想无端的丢了气势。不过言语之中的虚弱,却是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的。

“有人陷害?谁陷害的?秃雷国使可有人证物证?”贾似道眉头微皱,虽说早就想到事情会有蹊跷,可是眼下也只能是往死里摁秃雷等人了,“三位国使可是都能证明是你蒙古使节中的人调戏日本使节之女眷,秃雷国使可有人证明,你等是被人陷害?”

“……”

秃雷左右看了看,换回段奇峰、陈实还有野菊边二郎等人无数的白眼,显然,在这个事情上,就算他真的是被人陷害,此刻也绝对不会有人站出来给他们作证。

“送秃雷国使还有诸位使节一句话,你等脚下,不是蒙古,不是别处,而是我大宋国都。我大宋有句话叫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诸位身为国使,对你等即便再容忍却也有个限度,莫要自误才是!”

说完贾似道冷冷瞅了一干脸色苍白的四国使节一眼,拂袖离去。

第351章 区民安

看着突然变脸拂袖离去的贾似道,段奇峰、陈实、野菊边二郎三人面面相觑半响,最终无奈的互相拱手散去,各自去安排人去收拾东西准bèi

搬家了,至于被贾似道毫不留情呵斥的秃雷,却是没有任何人搭理他。

段奇峰、陈实、野菊边二郎原本还对秃雷如此不识趣被贾似道很是有些欣喜,毕竟贾似道对蒙古人如此强硬似乎也从另一个方面印证了这位大宋年轻的权贵是站在他们这边的,虽说开始还不太明显,不过贾似道也明说是不想惹得礼部主官不快,这些理由段奇峰等人自然都很好理解。换做是他们,若是有人随意插手自己管辖范围内的诸事,怕是也会心中不舒服不是?

他们三人都不笨,自然能够听出来,贾似道刚刚那最后一席话看似是在呵斥秃雷,其实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们,要注意自己的身份,不要在太子册封大典的关头搅风搅雨?显然,他们之前一直寻蒙古使节团的晦气,已经让那位年轻的大宋朝高官心中极为不喜了。

三国使节散去,没有人在跟秃雷等人对峙,殿前司的兵卒也大部跟着刘向一道离去,只留下了少许防止四国使节团旧情复燃,原本还算热闹的国宾馆瞬间变得冷冷清清,使得秃雷那张本就极黑的黑脸更是黑的跟锅底一般。

作为副使的秃雷在贾似道面前吃瘪丢脸,一干蒙古使节团的人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再触碰秃雷的霉头,毕竟秃雷是什么样的人,别人不清楚,在蒙古使节团内却并不是秘密。

“秃雷大人……”

“何事?”

一张脸时青时白的秃雷楞了半响,恨恨的回头对着怯生生叫他的使节团成员一眼,冷哼一声却也是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今天,被贾似道当众如此呵斥,可以说是秃雷这一生从未曾遭遇过的奇耻大辱,被一个宋人如此呵斥,而且还是当着那么多诸国使节的面,偏偏秃雷心虚却也不敢太过强硬,而且秃雷知dào

,从如今的情况来看,礼部即便来人,怕是今天这个闷亏也是吃定了。

三国使节团此刻都已经开始在收拾东西准bèi

散人了,到时候礼部官员来了总不能就听蒙古这方一面之词吧?更莫说,怕是没有人会站在蒙古一面。真是要继xù

纠缠下去,到时候搞不好又是一个自取其辱的痛苦经lì

,秃雷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所以,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后面还是叮嘱下面的人安分一些罢了。

别人不清楚,秃雷可是很清楚,蒙古使节团确实是有调戏之举,不过那是因为有人说那穿着宋女衣衫的女子是从青楼中叫来给他们享乐的,所以他们这些憋了很久的人才会如此饥色,不然要是真知dào

那女子是日本使节团的女眷,就算再看不起扶桑人,秃雷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不是?

那送女子前来的人自然是已经找不到了,秃雷此刻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等人是被人下了套,到底是什么人下套又为了什么下套,以秃雷的智商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

蒙古人是实用主义者,面子这些东西,并不是太过看重,而今天的事情除了贾似道突然出现让他秃雷丢了些颜面外,似乎对蒙古没有任何其他的损失。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秃雷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原原本本的飞鸽禀告远在河北还在征伐孙奎的口温不花。在秃雷想来,以口温不花的智慧自然能够管中窥豹,看出些许端倪,当然最重yào

的还是为了防止大宋真的将这件事通过国书的途径找窝阔台兴师问罪。

这也是秃雷急急离去的主要原因,从这点儿来看,其实秃雷脑袋也还是很灵光的。

……

刚刚走出国宾馆没几步,贾似道就看到礼部侍郎梁玉贤陪着个身穿紫色袍服的四十多岁中年官员快步而来。看两人的身位,梁玉贤还落后两步,显然那中年男人的官衔应该还在梁玉贤之上。

略一思索,贾似道大概也就明白了梁玉贤陪着的这人是谁了。朝中如今除了几个一品大学士还有乔行简、郑清之、史嵩之、郑性之、李鸣复、李宗勉等老臣外,也就六部尚书比梁玉贤官衔上高那么一点儿,不过无论是那些老狐狸还是六部尚书,贾似道这年余时间大多也都打过照面,唯一没有见过的也就只剩下一直在绍兴督建荣王陵寝的礼部尚书、乔行简门生区民安了。

看到明显刚刚从国宾馆中走出来的贾似道,还有跟在贾似道身边的刘向,区民安和梁玉贤两人却是明显都愣了一下。紧接着梁玉贤对着区民安小声说了两句什么,区民安似乎有些惊讶,随即脸上带笑紧走两步抢先道:“下官见过贾大人!”

不得不说区民安还是很有男人味的,面白无须,身材修长,倒是十足的美男子了,也难怪乔行简那么多的门生也就区民安能走上六部之首的位置了,至少这面相上就为他挣了不少的分数。

“可是区尚书?久闻区尚书大名,奈何区尚书为圣上操持荣王陵寝诸事,不曾想直到今日才有幸得见,实是三生有幸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区民安给贾似道脸面,贾似道自然也是笑脸相迎。更莫说,据说区民安可能会接乔行简的衣钵,毕竟乔氏一族除了乔玉还能勉强拿出手外,下两代似乎都没有太过出彩的人物。而他才刚刚跟乔行简达成妥协,要是能够跟区民安交好一番,留下一些交情,倒也算是意wài

之喜了。

贾似道在打量着区民安,区民安同样也在打量着贾似道。对贾似道其人,作为乔行简门生的区民安自然听说过。而且还是不止一次的从乔行简的书信中知dào

,所以即便是身在绍兴,区民安对贾似道和乔行简之间的恩怨却也是极为的了解。

在还在绍兴的时候,区民安就很想见见这个在短短不过年余时间就跟那坐火箭般窜起、已经隐隐有跟朝中各个老臣们分庭抗礼之姿、甚至还将自己的老师给逼得不得不自己告老的年轻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此刻真zhèng

的见到贾似道本人,虽说心中有些不喜贾似道手伸的太长,不过区民安也已经得到了乔行简的叮嘱,所以区民安也是按下了心中的不快,主动招呼。

眼前这个笑容和熙的年轻人却似乎不是老师说的那般咄咄逼人呢。

仅仅一个照面,贾似道和区民安心中已经各自对对方有了个简单而还算好的评价。

第352章 有心人

简单的寒暄之后,区民安话锋一转,瞅了一眼安静无比的国宾馆道:“贾大人,刚刚……可是自国宾馆来?”他跟着梁玉贤匆匆赶来就是为了四国使节斗殴的事情,所以,此刻见到贾似道从国宾馆出来,终究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开口问道。

如今大宋朝不比之前,这百余年来,怕是就属这次来临安城的异邦使节最多了。虽说有太子册封大典的原因在其中,可是毕竟这是数十年来大宋朝最隆重的一件盛事,区民安自然不想在紧要关头礼部掉了链子。在绍兴呆的时间太长,区民安更是不想在自己刚刚回来就在礼部中出了什么乱子。

“嗯,确是自国宾馆中出来。区尚书可也是去往国宾馆中?”

这本来就没有什么好隐瞒的,贾似道点头道。

“殿前司来报馆中四国使节生了些许纠纷,所以下官才同匆匆梁侍郎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说道这里区民安停顿了片刻继xù

道:“诸国使节如何倒无妨,只是如今太子册封大典在即,都能和和美美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眼见国宾馆内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儿争吵的模样,再加上贾似道刚刚从里面出来,区民安自然是担心贾似道又做了些过火之事,这话显然是在隐晦的提醒贾似道,太子册封大典马上就要来了,不管对那些蒙古人再不喜,也要顾全大局,免得弄得赵昀心中不快。

显然,区民安对贾似道的性格倒是很下过一番功夫,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莫要看对人总是和和气气笑容满面,可是真zhèng

的要是惹恼了他,怕是就又会是另一种颜面了。

“呵呵,区大人说的是。本官刚刚已经跟四国使节照过面了,事倒是没有什么大事,仅仅是一些小纠纷而已。除了蒙古使节团外,其余三国使节团都答yīng

重新换一地暂住,这件事就要有劳区大人费心了。嗯,城南那处国宾馆不错,不如就将大理、陈国还有扶桑三国使节就安排到那处国宾馆吧……区大人,不会怪罪贾某擅自做主吧?”

区民安话语中的提点之意贾似道自然能够听的出来,很干脆的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区民安和梁玉贤两人齐齐一愣。

看模样这位国舅大人似乎也只是比自己两人先到片刻而已,怎么就这么快就将那些个难缠的四国使节团给解决了?尤其是其中还有骄横跋扈的蒙古人!

四国使节团在同一个屋檐下,其实区民安和梁玉贤两人也不是第一次收到四国使节团有纠纷的消息,只是因为四国使节团已经被安排住在了同一个国宾馆中,若是冒然提出让某一国使节团搬离,那估计怕是很快就要将事情闹到赵昀面前了。

毕竟,任何一个使节团代表的可都是各自国家的颜面,大宋朝这样做,确实是很有些扫那些国家的颜面不是?

“贾大人哪里话?大人亲自出马为我礼部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下官感激还来不及,怎敢怨怪大人?”区民安一愣之后,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抱拳道。

虽说心中很好奇贾似道用了什么手段让四国使节团如此服服帖帖的答yīng

搬出来,而且似乎还是心甘情愿的要搬离此处,不过事情解决了就好,毕竟太子册封大典可是礼部如今的重中之重,区民安每天都是忙的脚不沾地,实在是没有多少精神跟这些整天无所事事的使节们做和事佬。

“区大人不怪贾某擅自做主就好。”

贾似道笑着抱拳对区民安回礼。

从区民安和梁玉贤的态度来看,显然将四国使节团安排在同一个国宾馆中暂住,显然不是出自两人的授意,既然不是两人的授意,那么礼部之中似乎也只能是礼部右侍郎童斌轩的安排了。

可是事情似乎又没有那么简单,区民安才回临安城,之前礼部诸事都是梁玉贤和童斌轩两个左右侍郎商量着办,各司其职互不干涉,童斌轩如此安排要说梁玉贤不知dào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瞟了一下神色似乎有些躲闪的梁玉贤一眼,贾似道心中微叹。看来这中间还涉及到梁玉贤和童斌轩在礼部的争斗了!

“那下官这就进去看看?”区民安的表现很自然,自然到看不出任何一点儿破绽,笑着对贾似道道,

他自然不知dào

,也正是因为他表现的太过自然,似乎对手下两个侍郎的争斗一点儿都不知情,却也让贾似道对他的评价和警惕提高了几分。

手下两个侍郎争斗,自然是不可能对区民安造成任何的损害的,反而唯一得利的也就是他了。

“国宾馆终归是区大人下辖,此际区大人既然已经来了,总是要进去慰劳一番各国使节的,总不能让各国使节认为我大宋有意怠慢不是?”

“哈哈,贾大人说的对,那下官这就去了?”

“本官也告辞!今日同区大人一见如故,改日必将亲自登门拜会一番才是!”

“那下官就扫榻以待贾大人大驾光临了!”

“好说!好说!告辞!”

“贾大人,请!”

贾似道和区民安两人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依依惜别。看着区民安和梁玉贤两人进入国宾馆,贾似道转身走了两步,淡声道:“刘指挥使对礼部右侍郎童斌轩可有过接触?”

对童斌轩,贾似道实在是没有多少印象,甚至于如果不是史嵩之的缘故,贾似道连梁玉贤也是不太清楚的。毕竟,礼部,尤其是如今的大宋朝礼部,可以说是最没有实权的部门了,如区民安之流,乔行简将区民安推上这样一个位置,显然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就连贾似道也是有些想不明白乔行简那头老狐狸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大人,下官人微言轻,又怎会跟那礼部右侍郎打上交道?”刘向听到贾似道的话,微微躬身郝然道,“不过,下官到是听说,童侍郎跟嗣秀王府中的良西席交情莫逆。”

贾似道脚步微微一顿,过了半响回头看着刘向笑着道:“指挥使……看来也是个有心人啊。哈哈!”

“大人过奖了!”

刘向眼中闪过一抹喜色,腰背却是躬的更低了些。

第353章 姐夫,你果然是高人啊!

在临安城厮混了这么多年,年过中旬才机缘巧合下爬上殿前司指挥使的位置,刘向也着实是很不容易。虽说,这些年大多时候都是在殿前司中厮混,不过在殿前司中厮混的时间长自然也有时间长的好处,那就是刘向对临安城中那些个贵人们的私密事情知dào

的却是比一般人要多的多。

毕竟,殿前司身负临安城日常治安巡守和防守之责,对临安城中那些个只发生在暗处的有关朝中贵人们的事情,要比普通人知dào

的多的多。

正因为这一点儿,所以贾似道才会询问刘向对童斌轩是否了解。这个询问,可以看做是真zhèng

的在询问,同样也可以看做是贾似道对刘向的一个小小试探而已。

要是刘向很干脆的说他什么都不知dào

,贾似道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毕竟这样的事情,本身说是私密也可以算是私密,说是公开的事情也能说是公开的事情,在朝中厮混的,哪个人背后能没有一两株大树依靠的?不过,刘向装傻充愣的话,那么也只能说,从此之后他再也不可能进入贾似道的圈子了。

不过显然,刘向也是个聪明人,虽然没有多说,可是却已经将贾似道想要知dào

的东西说了出来。

童斌轩跟良山交情莫逆,而良山是嗣秀王赵师弥王府中的首席幕僚,要是说赵师弥跟童斌轩没有任何的关系,怕是只有鬼才会信。

知dào

童斌轩身后靠着的人,似乎四国使节团同住一个国宾馆的事情已经没有别的疑问了。

只是让贾似道疑惑的是,赵师弥做事情似乎从来没有遮遮掩掩过,如此的有恃无恐,难道是说那些个想要改变现状的宗室们,已经真的觉得他们手中的势力能够跟赵昀分庭抗礼了?

“指挥使还是留在国宾馆中安排三国使节搬离此处吧,嗯,最好是着人好生看顾蒙古使节团。”贾似道琢磨片刻,扭头对跟在身边的刘向道。

刘向心领神会抱拳道:“大人放心,蒙古使节末将一定会着人看顾好。”

“嗯,指挥使办事我还是很放心的,有何事直接上府上来寻我。本官去史相府上一趟,待到三国使节团都搬离此处,你就可以将殿前司的兵卒都撤回去安排到他处,留下少许防止有人闹事就好。”贾似道并没有对刘向隐瞒他的行踪,边上轿边自顾自的道。

“末将省得,大人好走!”

听到贾似道要去史嵩之的府上,刘向自然知dào

肯定是为了今天的四国使节团之事,所以也不敢怠慢,连忙躬身应道。

今天区民安和梁玉贤两人看到他跟在贾似道身后时候的眼神,刘向自然也看到了,反正不管如何朝中已经都将他划归到贾似道门下了,而贾似道也确实是帮过他很多次,却从来没有要求他做过什么,事到如今,刘向也知dào

,他也只能紧紧跟着这位即将离开临安城的皇帝红人了。

贾似道摆摆手,轿子吱呀吱呀的晃悠着离去。

……

刚到史府门口,贾似道掀开轿帘就看到穿着浅紫罗衫的史珍香一脸惊喜的迎了出来,然后不管不顾的冲上来一把挽住贾似道的手臂娇声道:“怎么今日才来看人家?”

贾似道没有想到珍香姐姐竟然如此的直白和火热,有些做贼心虚的偷偷瞟了一眼周围一干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史府仆役,小心翼翼的挣脱出手臂轻声道:“我是来寻你爹的……”话没说完,就见到史珍香已经有柳眉倒竖之态了,贾似道慌忙道:“这可是在你家里,要是有人多嘴说了出去……你老爹不活剥了我?”

“怕什么,谁敢多嘴,看我不把他的嘴巴撕烂!你个没胆的登徒子,就怕我爹?不怕我么?”史珍香先是威慑力十足的扫了一圈,然后对着贾似道腰间的软肉狠狠拰了一圈嗔道。

腰间的剧痛,让贾似道险些没叫出声来。看着周围一干听到史珍香的话齐齐将头几乎都埋到地上装聋作哑的史府仆役,贾似道只得苦笑。

有你这喜怒无常的大小姐发威,谁还敢真的多嘴?

“师宪…………兄……”

恰在此时一声带着惊喜的高呼在半途却是如被掐住脖子的公鸡般嘎然而止,来人似乎感觉直呼师宪不对,又弱弱的加了个兄字。

贾似道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人刚刚似乎把自己嘴巴咬到的痛哼。

好吧,这下连你老弟都看到了我们两人之间的奸情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闻讯迎出来的史祥了。

史祥本来是激情满满的想要迎贾似道进府的,经过前些日子在和乐楼中暴揍乔玉而且还被贾似道邀请说感觉很爽的事情之后,史祥发xiàn

似乎这个连他老爹都很是忌惮的国舅大人,似乎要比外人想象的要有意思的多。两人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更莫说,年纪都差不多,一方有意交好,另一方也是有心接纳,所以,这些日子,史祥和贾似道之间的交情那是急剧升温。

可是史祥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兴冲冲的出来会看到这样一个让他几乎将舌头都差点咬下来的场面。看着那亲热的挽着贾似道臂膀的老姐,感受到老姐那带着浓浓杀气的威胁眼神,一直以来的积威,让史祥刚刚险些没有掉头就逃。

好吧,这两人之间看来已经是郎情妻意直接无视外人的眼神了。史祥一边哀叹着,心中却是想着贾似道果然是个高手,连自己老姐这样的人都可以弄的服服帖帖,实在是让史祥有想要顶礼膜拜之感。

再次给了史祥一个威胁的眼神,史珍香也许是为了顾忌一下影响,总算是松开了挽着贾似道的手臂,当然临走的时候却也没忘记再次给贾似道腰间的软肉来上一记螺旋掐。

“跟我爹聊完了,记得来我房中寻我!”

史珍香丢给贾似道一个你敢不来试试看的眼神,冷哼一声,摇着柳腰带起一股香风娉娉而去。

臂膀处那弹力十足的软玉颤巍巍的离去,腰间却是疼到极近舒爽,贾似道算是真zhèng

品尝到了什么叫做冰火两重天。

看着一副如见了鬼一般的眼神,贾似道过了半响吸着冷气尴尬道:“额……宗晟……事情……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勾搭了别人的姑娘,而且还被别人的亲弟看了个现行,贾似道实在是不知dào

此刻该说些什么。

“姐夫,你果然是高人啊!连我家老姐……都可以降服,小弟对你的敬仰当真是如那长江之水,练满不绝,不过可一定要教教小弟我啊!”

“……”

第354章 第三杯五十四章 出头鸟

看着眼睛闪着小星星、嘴上说着崇拜话脸上却是一副****模样的史祥,贾似道强制的压下自己额头上暴跳的青筋,干笑道:“好说好说……只是,我跟你姐姐之事……”

贾似道话还没说完,史祥已经是立马拍着胸脯连声道:“姐夫放心,尽管放一万个安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姐夫不想要让别人知dào

,绝对不会再有第三人知dào

……嘿嘿……”

史祥意味深长的笑声配着脸上那要有多贱就有多贱的模样,让贾似道深呼吸几口气才将想要一脚送出去的脚给按了下来,碰上这么一对儿逗比姐弟,实在是让他有些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的错觉。

不过好在史祥似乎也看出来自己身前这位神奇的摇身一变成为自己便宜姐夫的贾似道脸色已经很是不好,没有继xù

调侃下去,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史祥还是有些畏惧贾似道的,毕竟,相处的时间越久,让史祥不知不觉的越来越忽视两人之间原本相差根本无几的年龄差距,而是将贾似道放在了跟史嵩之等人一样的高度。

更不要说,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史祥可是都要跟在贾似道身边混饭吃的。虽说知dào

贾似道成了自己的便宜姐夫,让史祥对广东之行多了几分信心,而且陡然间感觉跟贾似道之间亲切了许多,不过却也绝对不敢太过放肆。过往贾似道留下的余威还在。

“姐……贾兄是来找家父的?”

史祥本来还准bèi

叫姐夫的,不过看到贾似道的脸色连忙改口道。

“嗯,史相可在府中?”

见到史祥如此识趣,贾似道脸色总算是好了几分,轻笑着道。

“贾兄来的正好,不仅家父在,卫国公此刻也在府中。”史祥收起之前的嬉皮笑脸,正色道。很明显郑清之和贾似道显然事先并没有约好,没有约好而今天同时来府中拜访,那么显然肯定是有要事要找史嵩之相商了。

“此际想必家父已经知dào

贾兄登门,贾兄稍待,宗晟这就再去通报一声。”

“哦?卫国公也在府中?那是最好不过的了。通报就不用了,宗晟在头前引路就好。”不管有没有跟史珍香有如今这层关系在,贾似道也不可能说真就等在史府门口等着史嵩之专门出来迎他,更莫说如今他还刚刚勾搭了人家史嵩之的宝贝闺女,

说完,贾似道不等史祥回应自己却是抬脚朝着史府内行去。来史府次数虽然不多,不过却也绝对不少了,贾似道自然知dào

该怎么走。

见贾似道如此,史祥犹豫了片刻后也就屁颠屁颠的跟在贾似道身后。

史祥很清楚自己那位彪悍姐姐的性情,从先前喜欢女人陡然间跟贾似道打的如此火热,显然是动了真情了。虽说贾似道已经娶妻,而且这件事必然会受到史嵩之的坚决反对,可是以过往十数年内史嵩之和史珍香两人交锋的经验来看,也许之前史嵩之会占据些许上风,可是史祥知dào

,只要史珍香一门心思想要跟着贾似道,那么最终获胜的必然只能是史珍香。

更何况,不说贾似道如今的身份,仅仅是贾贵妃太子亲母的地位,就决定了,史嵩之根本不可能拒绝这次联姻。这对史氏一族来说,未尝不是一个重新崛起的良机不是?更不要说,就算是刨除贾贵妃和贾似道的关系,仅仅凭借贾似道如今的身份和赵昀对贾似道的宠信,于情于理史嵩之都不会将贾似道这样一个良婿强援推向他处。

紧走两步跟上贾似道,史祥正准bèi

八卦一下贾似道是如何俘获史珍香芳心等诸事,抬头就见到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正从天井处大步迎来。显然,他们两人也是收到了贾似道来访的消息,特意出来迎接的。有史珍香的威胁在前,史祥就算是想死,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问出那不该问的话,连忙紧紧把嘴巴闭上,做一副乖宝宝模样,安安静静的跟在贾似道身后。

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迎上贾似道,三人寒暄了两句,就进了史嵩之的书房。至于史祥,则是见机寻个空子自己先是溜了。

好在史嵩之心中有事,倒也没有盯着他。

书房中,史嵩之、郑清之、贾似道三人分宾主而坐,待到侍女奉上浓茶退下后,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的时候,史嵩之和郑清之对视一眼开门见山的道:“师宪可是为国宾馆之事而来?”

听到史嵩之的话,再看看旁边一脸肃然的郑清之,贾似道心中明白,怪不得郑清之会在史嵩之府上,敢情两人之前就在谈论国宾馆中发生的诸国使节团斗殴之事。

想到这里贾似道也不隐瞒道:“不瞒两位大人,似道刚刚自国宾馆中而来。”

“哦?师宪去过国宾馆?”郑清之咦声接话道,“既然师宪刚刚自国宾馆中而来,想来四国使节团诸事已经无碍了?”

“确实是已经无碍了,而且大理、陈朝、日本三国使节团已经答yīng

搬出城南国宾馆,在太子册封大典期间暂住城东国宾馆。”

“城东国宾馆?那不是已经好久无使节居住?据说有些破败……这是不是有碍诸国使节对我大宋观感?”郑清之听到贾似道的话,先是眉头一松随即迟疑道。

“四国使节团能不住在一处那是最好不过的了。老夫从玉贤处得知那童斌轩将四国使节团安排在一处国宾馆汇总之时,就在担心四国使节团不能安稳的相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那童斌轩如此恣意妄为,实在是胆大之极。”

史嵩之丝毫没有掩饰心中对童斌轩的不满,沉声道。

“呵呵,子由莫要生气,想来师宪自国宾馆中出来直奔子由府上,也是看到了那童斌轩背后之人的叵测心机了。”说道这里,郑清之长叹一声道:“宗室之中,有些人对圣上迟迟不立嗣早就有所不满,如今圣上喜得龙子,本是普天同庆之极,那些人却依然贼心不死,我等也是莫可奈何啊。”

显然,无论是史嵩之还是郑清之,其实早就知dào

四国使节团中发生的种种纠纷,却是一直没有出手,想来也是忌讳童斌轩背后的那些个宗室勋贵。

这是又想让我做出头鸟了?

贾似道眉头微皱,沉吟不语。

第355章 扑朔迷离

“两位大人以为为今之计该如何行之?”

背靠大树好乘凉,历朝历代都是如此,贾似道自然也很清楚背后的大树对他这样一个懒人有什么样的意义。如今赵昀虽说还是正值盛年,不过看模样即便赵昀再努力的在后宫之中耕耘、播洒雨露,想来也不大可能再有个一儿半女。

当然不仅仅是赵昀一个人的问题,自徽宗开始,大宋朝皇室尤其是皇帝人丁不枉血脉稀薄似乎已经成为定律,正是因为如此,即将举行的小太子册封大典无论是对赵昀还是对贾似道来说,显然都是异常重yào

的了。

不过赵昀终究还是皇帝,百年之后即便他将皇位真的传给了赵与芮的儿子,他始终还是大宋朝的皇帝,可是如果不是赵维登基,那对贾似道的影响可是就大了去了。

贾似道很清楚,他现在能够活的如此肆意妄为,除了他自己的长袖善舞之外,背后的赵昀才是真zhèng

的重点。没有了赵昀,即便他再长袖善舞,在这偌大的朝堂上,面对那些个根深蒂固的老狐狸们,他也只是那无根的浮萍,怕是刚刚蹦跶没几下,就被碾的渣滓都不剩了。

俗话说的好,挡人前程,不亚于谋财害命,更莫说,贾似道很清楚如今他在朝中虽说还没有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可是却也是到处开花树敌遍地。一旦他失势,那么立马就会有大批想要他性命的人蜂拥而至,那个时候官位什么的都不用说了,能保住性命可能都会是个奢望。

凰娇娘为什么会在和乐楼?贾似道无法想象徐若曦亦或是自己的家人也进入那青楼靠卖笑过活会是个什么样子。现在想要抽身离开这漩涡已经不可能,就算是贾似道想,怕是李鸣复等人也不会让他如意,退无可退,就只能将别人的路都堵死,让别人无路可走了。

所以,就算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不故yì

如此,贾似道心中也已经对诸国使节背后隐藏的种种龌蹉有了打算。

当然,贾似道也自然不会就这样轻易的遂了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的愿,即便他心中已经有了定计,毕竟,有两个老狐狸一起出来分担压力,总比他一个人抗要轻松的多。哪怕两人仅仅是在后面摇旗呐喊,不过这件事,史嵩之和郑清之想要他在前面冲锋陷阵,而两人只是在旁边喝茶嗑瓜子看戏、置身事外却也是绝对不可能的。

贾似道这个时候突然向史嵩之和郑清之问计,言外之意也不外乎就是,你们两人出主意,事情我来做。但是要想动动嘴皮子之后撒手不管,那是断无可能的。

“呵呵,如今太子册封大典已经是势在必行,纵然宗室中的某些人心中再不甘,却也绝对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事关国祚的事情上真的做出些什么,依老夫看来,他们也只能做些许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给圣上添添堵罢了。”

瞅了一眼郑清之,史嵩之笑着接口道。言语中,对童斌轩背后之人显然颇多的鄙夷。

郑清之捋了捋颌下的花白长须,看了沉吟不语的贾似道一眼,没有接话。

“史相的意思是……”史嵩之的话中明显带着些其他的意思在其中,贾似道心中有些了然,不过却也不敢肯定,沉吟半响道。

“师宪啊师宪,你怎的如此滑头?老夫不信以你的眼光会看不出这等小手段其实背后隐藏的那些个东西。”史嵩之拿手点点贾似道,嗔怪着笑道。

听到史嵩之如此说,贾似道笑笑,没有接话。

史嵩之话语中的意思很清楚,太子册封大典显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那些还想着在暗中搞风搞雨心有不甘的宗室们,最多也就是能够做做这些事情恶心一下人罢了,当然,诸国使节团不睦甚至是因为争执出现了一些纷争,也顶多是让大宋朝丢些颜面罢了,还有就是给赵昀添些堵,根本不能对已经即将成为事实的事情造成任何的影响。根本不用将这件事看的太过重yào



甚至是在史嵩之看来,真是让蒙古人跟陈朝、大理还有日本等国的使节大打出手弄的仇深似海那就更好不过了,这样的话,蒙古可是真zhèng

的四处树敌了。当然,如今的蒙古人本身就已经是诸国公敌了。

不过贾似道心中却是在暗衬,史嵩之如今的话,可是跟刚刚之前说出来的话透露出的意思有些前后相悖了。既然认为这些无关乎大局,为什么之前还故yì

对童斌轩等人的行为作出如此愤nù

的模样?还是说,眼见贾似道想将两人也拖下水,让史嵩之打了退堂鼓?

看看半响都没有开口的郑清之一眼,贾似道总感觉两人今天的表现实在是有些奇怪。难得说,其实就连他们两人本身就已经在国宾馆发生的事情上产生了分歧不成?

越想贾似道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可是之前两人明显又是想要让他出头来整治一下童斌轩以及童斌轩背后的那些人,却是眼见贾似道流露出要将他们两人也拉下水,就又改变了态度。

这是玩的哪一出?贾似道感觉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了。难道,这些事情背后,还有一些他不知dào

的东西不成?毕竟,能够让郑清之和史嵩之两人改变态度,这各中的意味可就格外有些不同了。

看来事情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啊。贾似道暗道。可是究竟自己露了什么地方呢?赵师弥显然是已经露出来的人了,难不成还有比赵师弥更有分量的人也插手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道理贾似道自然是清楚的。不过看眼下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的状态,倒更像是两人也是在云里雾里,心中并不是很清楚,或者说摸到一些脉络,却是不敢肯定,所以才会有今天这样一种模棱两可之态,并且想让他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小舅子来挑头试探下童斌轩甚至是赵师弥等人最终的反应?

“那……就如史相所说,就静观其变?”

虽然心中有众多的疑惑,不过眼见史嵩之和郑清之似乎在这件事上避讳甚多,贾似道也就没有继xù

刨根问底,而是就着史嵩之的意思,轻声道。

“如此甚好!”

PS:遇到一些事情,断更太久,抱歉!祝所有书友羊年大吉,要咩有咩!抱歉,这新年祝福有些迟!

第356章 故人相见

婉拒了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让留下共饮的挽留,贾似道出了史府就直奔皇城而去。

史嵩之如今已经是铁了心要抱紧赵昀的大腿,面对这样明显是给赵昀添堵的事情不仅不着急,反而存了些大事化了小事化无的心思,这其中的意味实在是太过耐人寻味了。难保这其中没有赵昀的意思在其中。只是国宾馆的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而贾似道今天本就又是恰逢其会,要是赵昀真是另有安排,这个时候他冒然行事,说不得就会将赵昀的安排给打乱了,那时候可就变成了好心办坏事了。

想来赵昀心中还在为他坚持南下广州那偏远之地窝火才没有将这事儿知会他。

贾似道有些哑然失笑。这样子的赵昀,可是跟他通过史书了解的赵昀大有不同。正想着,正在吱呀前行的小轿却是停了下来。

贾似道心中正纳闷,轿帘旁就传来刘猛带着几分怪异味道的低声:“大人,有人阻路……”

“有人阻路?什么人?”贾似道讶然道。

轿外的刘猛情绪似乎有些激荡,过了半响才低声道:“大人……”

“落轿!”

有人阻路,刘猛几人竟然连询问都没有询问而是直接给他禀报说有人阻路,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刘猛等人显然都是认识那阻路的人的,而且似乎还有些惧怕。

随着话音,贾似道已经将轿帘掀开。冬日的寒阳下,一道纤瘦的阴影正正的映射在他头脸之上。

来人还骑在一匹异常高壮的骏马上,贾似道心中微动,眯着眼睛循着阴影向上望去。

她怎么来临安城了?

虽然马背上的人头上戴着斗笠,斗笠上垂下的黑纱遮住了半边脸庞,可是那略显瘦弱的身躯还有那似乎从来都是一成不变已然成为招牌的黑色劲装、带着黑纱遮住眼睛的的斗笠,却是马上就跟贾似道记忆中的那个曾经在御街之上彪悍异常的纤瘦身影重合在一起。

“柳如?”

贾似道言语中带着几分惊讶几分欣喜。

襄阳之战,作为犒军大使的贾似道发挥后来者的优势,最终让口温不花铩羽而归,也许在外人看来有些运气的成分在其中,可是只有真zhèng

亲身面对那带着无边狂热气息迅猛而来的蒙古铁骑的人才知dào

,襄阳之战能够让口温不花最终撤兵回返黄河以北,运气的成分其实还是占了大多数。

宁武军十存五六,其余枣阳、宣德、信阳诸军,更是十存二三,大宋朝的精锐大军尚且如此,那些被蒙古铁骑肆虐过后成为废墟的诸多县治村镇,普通百姓死伤更是不知凡几。

作为孟珙身边的亲卫,柳如没有真zhèng

的上过战场,当然,在贾似道看来,就算孟珙真的让柳如上战场跟蒙古人厮杀,这位话一向很少性子高冷的女高手能听的几率也不是很大。

柳如和孟珙之间到底是何种关系,贾似道心中一直存着些许疑问。说是主人跟护卫,显然不是;说是父女,那更不太像;在贾似道看来,两人之间倒是更像一种交yì

、各取所得才最终形成的一种复杂难明的关系。

当然,不管孟珙跟柳如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些事情跟他都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最初的时候见到柳如,是在御街之上,见到了柳如在乱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英姿,让贾似道对早就在后世失传的某些内家心法真zhèng

的华夏功夫有了那么些许的兴趣,当然也仅仅是兴趣罢了。也正是因为这兴趣,一度甚至让史嵩之和孟珙等人误会,就连柳如自己也从来都是对他不假辞色,显然是厌恶居多。

襄阳之战,贾似道在襄阳逗留数月时间,跟孟珙更是每日里都会就军情各种见面讨论一番,自然而然的对天天跟个影子般跟在孟珙身边的这位冷傲美高手也是打过无数次的照面。

数十次的纠缠、碰壁之后,柳如渐渐的开始相信,贾似道之所以如此的纠缠她,似乎还真是为了她身上哪苦练十余寒暑才换得的一身精纯功夫而来,而不是为了其他后,却是很冷静的告sù

了贾似道一句话,功夫,有,可是贾似道最多也是只能强健下身体,想要如她那般辗转腾挪、搏击扑杀,却是只能做梦了。

知dào

结果的贾似道心中不免失望,却是再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本来他也只是抱着那么一私念想,毕竟,能够有着一身功夫,在这乱世之中总要多上少许的安全感不是?

虽说两人的交集就此结束,不过在贾似道离开襄阳的时候,柳如却是托孟珙给了贾似道一份口诀。当然,也仅仅是一份口诀罢了,其他却是多一个字都没有。

贾似道心中失笑之余,当然还是拿了,只是回到临安城之后,却是放在书房中从来没有看过就是了。

怎么说都是一起打过仗,能够在临安城中见到柳如,对贾似道来说,确实是心中欣喜。当然,这欣喜之情,却是没有掺杂任何的男女之情的,如果非要说是有些感情的话,那怕也只能是一起扛枪的战友之情了。

“你怎么来临安了?莫非孟帅也来了?你怎么知dào

我在这里?”

不等柳如回话,贾似道俯身钻出小轿,走到马前仰首看着马背上高冷如故的女高手,连声道。言语之中,丝毫没有掩饰见到故人的欣喜之色。

这个时候他也知dào

为什么刘猛会是如此古怪了,想来他们这些禁军亲卫也都是认识这位总是跟在孟珙身边性子高冷的大高手了。

说不得还在柳如手下吃过亏也不一定。想想禁军亲卫眼高于顶的德行,似乎这个推断的可能性是极高的。

“柳如见过贾大人!”

柳如一如既往的清冷,抱拳一礼娇声道。面对马头前昂着脑袋一脸欣喜的年轻权贵,柳如被黑纱遮住的细眉不为人知的弯曲了一个弧度,那似乎……是在笑。只是这淡到极点的笑,却是没有人能够看到罢了。

再次见到这个跟最初的传闻大相径庭的年轻而又没有任何架子的权贵,她,其实心中也是有些欣喜的。

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个没事就在襄阳城中溜达,似乎无论贩夫走卒还是乞丐百姓、将军小卒,都能够搭上话聊上一聊侃上一侃的爱笑年轻人。

柳如脸上的笑容只是那么一瞬间,随后消失无踪,然后纤瘦的身躯带着股淡雅的香风悄然自马背上飘落,足不染尘,俏生生在贾似道面前站定。

第357章 襄阳近况

御街一处不太起眼的茶楼雅间,贾似道和柳如相对而坐。

在柳如一如既往言简意赅的寥寥数语下,贾似道已经大概明白柳如是为什么突然出现在临安城了。却是孟珙担忧贾似道的安全,特意将柳如派来保护贾似道了。

至于柳如为什么能够正好在这御街之上堵上他的轿子,却是全都是运气了。她先是去了贾府,从贾全儿口中得知贾似道去了国宾馆,于是就一路寻来。柳如并不太熟悉国宾馆的位置,边走边问,误打误撞之下,却是正好碰上贾似道。

“孟帅将你派到我身边,那他身边岂不是没有得力的好手护卫了?”贾似道皱眉道,“我身边已经有了众多的禁军亲卫,而且还是在临安城中,安全自然是无虞的。不若……”

贾似道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戛然而止。在他说话的时候,柳如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贾似道,让贾似道终于识趣的闭嘴。

虽然柳如没有说话,不过贾似道能够从她眼中清楚的读出她想要表达的意思,我既然已经来了临安城,怎么可能在回去?

更何况,将柳如这样一个本应是极为抢手的大高手,而且还是个极其养眼的女子如货物般推来推去,实在是有些失了柳如的身份。

“他说你在临安城尚且有人虎视眈眈,待到不日之后南下广州,怕是更会有人铤而走险。”见贾似道识趣的住嘴,柳如眼睑低垂,淡声道。

“至于他……身处数十万大军之中,又能有什么危险?”

末了,柳如似乎觉得转述的孟珙的话还不够说服贾似道,停顿了片刻,自顾自的道。

贾似道讶然半响,眼神停驻在柳如平淡如水的俏脸上片刻之后,长吁一口气,却是再没有说出拒绝的话。照着他的了解,依照柳如的性情,能够主动说出这样一句话,在让贾似道意wài

之余,心中却是涌现淡淡的暖意。

即便是低垂着眼睑,柳如依然能够感觉到贾似道停留在自己脸上的讶然眼神。即便是她自己,也是对自己能够主动说出这样一句类似劝慰的话,也是有些意wài

的,柳如很清楚,在之前这样的话自己无论如何也是不会说出来的。如贾似道这样的朝中高官的死活又跟她又什么关系?

许是那人说的,自己的族人们以后就要靠他来庇护才会如此吧!感觉到心跳微微有些加速,柳如在心中如此告sù

自己。

“襄阳城中可一切都好?”

贾似道没有继xù

在柳如是留下还是回去襄阳的问题上纠结,而是话锋一转问到了襄阳城的布置上。言外之意却是已经默认了柳如留在身边的问题。

在贾似道没有离开襄阳城之前,已经基本上跟孟珙就襄阳城的防御体系进行过无数次的讨论。当然,这个防御体系也还是按照历史上原本孟珙打造的那个主要用来限制蒙古骑兵、以点连面的堡垒体系为主,当然这其中还加入了一些贾似道从后世带来的某些极为有用的理论,比之原本历史上孟珙打造的襄阳防御体系要完善很多就是了。

贾似道离开襄阳城的时候,襄阳城逾百万的军民已经开始按照计划开始动起来,首先就是将之前修筑好的却因为口温不花南下停滞摧毁的堡垒重新修筑完成,如今几个月时间过去,虽说贾似道和孟珙之间的书信没有断过,不过犹如临安城和襄阳城相隔太过遥远,虽说有专门信使来往,不过最近一次贾似道收到孟珙的来信还是在月余之前了。而那个时候孟珙的来信,更是两三个月之前襄阳城的境况了。

没有人知dào

口温不花什么时候就将孙奎给摆平了,虽说孟珙已经按照赵昀密令将宁武军摆出一副即将北上蔡州的态势来遥遥声援孙奎的后金军,但是贾似道也很清楚,孙奎能够掌握的后金军也实jì

上并不是太多,那些个后来加入后金军的绿林巨匪们都是亡命之徒,要是口温不花开出令人心动的条件,难保这些人不暗地里会动上些许的心思。王柄也已经有月余的时间没有来信过了,这也让贾似道对河北等地的局势更为担心。

再加上完颜红叶才离开临安城不过二十余天,就算是一路狂奔,这个时候怕是也不过是刚刚越过黄河,距离河北还是极为遥远,更不要说,这一路都是蒙古人的地盘,完颜红叶虽然有贾似道安排的人护送,还有侦缉司的人前方探路安排,不过终究还是要小心又小心。

作为抵挡蒙古人南下的第一道屏障也是最为重yào

的屏障,襄阳城的安危对大宋来说,意义之重yào

自不用说,一旦襄阳城出现问题,仅仅靠长江天堑,根本不可能拦得住蒙古人多久,这一点贾似道很清楚。

“襄阳城中一切都还好,连接枣阳和襄阳的堡垒已经完工十之八九,孟大帅麾下的宁武军已经按照朝廷的命令还有大人你的建议前出枣阳,做出进攻蔡州之势,我走之时,听孟大帅说史弥远和张柔两军也已经开始在蔡州等地布防!”

柳如显然知dào

自己来之后贾似道肯定会问及襄阳城防务,却是已经做了一番功课。只是不知dào

这功课是她自己做的,还是孟珙让她代为转达的。

“军器监这数个月时间可有异常?”

贾似道暗暗点头,襄阳城和枣阳之间的堡垒在柳如走之前已经完工十之八九,那么到现在又是一个月时间过去,肯定是已经差不多都要连成一片了,这样的话,襄阳城不能说固若金汤,至少要是蒙古人再次南下,不多流点血就想打到襄阳城下那是不可能的了,而对这些事情,有孟珙这个享誉后世的防御大师在,贾似道自觉不用担心,转而问起了另一个他一直放心不下的问题。

如今的襄阳城军器监经过贾似道的整治,即便是贾似道在离开襄阳城的时候将绝大多数技艺精湛的工匠都带到了临安城,不过依然留下了部分匠师自制霹雳弹。对孟珙的宁武军来说,无论防守还是进攻,霹雳弹显然都是当之无愧的大杀器。

不过正因为如此,贾似道相信蒙古人尤其是口温不花想必早就盯上了霹雳弹的制作方法。虽说在襄阳城下已经答yīng

给口温不花霹雳弹的制作方法,要是口温不花真信了才觉得奇怪,更不要说如今口温不花当初定下的跟大宋和谈的事情根本就是镜中花水中月,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

贾似道可不相信口温不花会就这样心甘情愿的放qì

,那么他想要得到霹雳弹的制作配方,最为简单也是唯一能够付诸实施的似乎也就剩下襄阳城的军器监了。

“军器监中如今每日里已经能够产出霹雳弹逾百枚。”

“这个数字倒也正常……唔,其他没有任何异常的事情发生吗?”贾似道眉头微皱,继xù

道。

“大人想要什么异常的事情发生?”柳如抬起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

“譬如有人捣乱?想混入军器监?”

“这个……没有听说过此等事情发生。”

“那军器监看来是安稳不了多久了!”

第358章 高冷保镖

事出反常必有妖,贾似道很清楚这个道理。

先不说口温不花对霹雳弹感不感兴趣,仅仅从他蒙古宗王的身份上来说,作为敌对方的大宋出了这样一件威力绝伦的武器,主导宋金等地事务的口温不花也必须要做出一些相应的反应才符合常理不是?

更不要说,当初在襄阳城下,口温不花已经是很明确的表现出了对霹雳弹甚至是贾似道手中那两只还处于试用阶段的火枪的兴趣。

襄阳之战已经过去几个月时间,要说口温不花全部的精力都被孙奎牵扯住显然不可能。先不要说孙奎有没有那个能耐,后金军声势是很大,可是逾百万的后金军在挂上后金军的名衔之前,绝大多数恐怕碰过的唯一铁器也就是菜刀斧头锄头等物吧?有多少人真zhèng

拿过兵器甚至是会使用兵器?

霹雳弹在战场上的威力口温不花已经见识过,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可能说对霹雳弹就这样不了了之。既然口温不花不可能对霹雳弹没有想法,那么如今襄阳城如此的安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口温不花显然是准bèi

不动则已,一动就一定要将霹雳弹的配方给拿到手,如今之所以按兵不动显然只是不想太早的打草惊蛇、同时也是在麻痹襄阳城方面罢了。

口温不花很清楚,大战刚过,他又表现出对霹雳弹的浓浓兴趣,无论是孟珙还是贾似道,显然都会对襄阳城军器监严防死守,防止有细作进入将霹雳弹的配方拿走,不过显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人的精神总会松懈的。

口温不花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贾似道心中暗暗思量。

虽然如此想,不过贾似道心中也并不是太过担心。他离开襄阳城,基本上将襄阳军器监内熟悉霹雳弹工序的工匠带走了九成以上,如今留在襄阳城的工匠也仅仅只能是按部就班的按照各自的分工来组装霹雳弹而已,最关键的是,如今襄阳城内生产的霹雳弹,跟他在襄阳城时用来对付蒙古人的霹雳弹却是又有所不同。

不一样的地方也就一点,那就是两种霹雳弹里面装的火药不一样。虽说只有这一点儿,不过这却是霹雳弹中最为核心的东西了。

火药不同,霹雳弹的威力自然是天差地别。

虽然话是这样说,再偷工减料的霹雳弹也还是霹雳弹,依然还是有威力的,所以,能够不让口温不花知dào

如何制作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柳如显然听到了贾似道口中的自言自语,黑白分明的美眸带着几分疑惑的看着他。

“咳……没什么。柳姑娘是打算跟着我去广东了?来临安城,孟帅可有书信带给我?”驾驶掉轻咳一声,将整个话题轻轻带过,看着柳如轻笑道。

柳如摇摇头,言下之意显然是没有。

见柳如如此贾似道虽然心中有些纳闷,不过却也没有多想。

该问的都问了,该说的都说了,贾似道一时间却是不知dào

下面该说什么了。而柳如本身就是性子极为高冷的一个人,自然更不会主动没话找话,雅间内顿时陷入尴尬的安静。

“额……你还没有找到地方安顿下来吧?”贾似道没话找话。

听到贾似道的话,坐在他对面的柳如眉头微挑,那感觉似乎是白了他一眼。从没见过柳如如情状的贾似道,先是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不由得有些讪讪然。

从柳如身上未去的风尘就能知dào

,她显然是今儿个刚刚赶到临安城,去贾府没有见到贾似道就马不停蹄的一路寻来国宾馆,又从哪里来的安顿一说?

更不要说柳如统共也没有来过临安城几次,想安顿也是人生地不熟。

“那……我们这就回府?”

说到回府的时候,贾似道微微有些停顿,适时的想起,柳如可也是个女人,府中的徐若曦大腹便便自然还都好说,毕竟徐若曦连凰娇娘都能答yīng

带着南下,对柳如这个孟珙送来保护贾似道安全的人,想来更只能是举手欢迎,感激都来不及的。

可是如今贾似道并不仅仅是徐若曦一个女人啊!还有那个难以琢磨跟妖精似得史珍香史大小姐啊!凰娇娘已经让史珍香醋性大发了,要是再知dào

贾似道身边又多了柳如这样一个要功夫有功夫要相貌有相貌的美女保镖,那醋坛子怕是又要打翻了吧?

莫名的贾似道感觉有些头痛!

“我自去寻找安顿之处,每日里去贾府寻大人即可!”柳如神色淡然,言语中莫名的带上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贾似道没有想到柳如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的敏锐,他仅仅是在那句话上迟疑了片刻,就让柳如发xiàn

了他心中的矛盾,直接丢出这样一句话。

好在贾似道知dào

这个时候显然是不能再迟疑,连忙道:“这怎么可以?你千里迢迢来临安城是为了保护我,你若是住在别处不在贾府,又怎么保护我?更何况就算不是保护,我们之间也勉强算是朋友了,远来是客,我又怎么能让你住在外面?”

柳如静静的看着贾似道,那似乎能穿透人心的目光让贾似道有些莫名的心虚。跟这样一个高冷却又总能看透人心的女子打交道,实在是难。

过了片刻,就在贾似道忍不住想要再解释几句的时候,柳如起身朝着雅间外行去。贾似道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显然是已经沉默的答yīng

贾似道住在贾府了。

好吧,有这样的高冷的保镖吗?贾似道在心中腹诽一句,无奈的摇摇头,紧走连忙跟上。柳如的战斗值,贾似道可是亲眼见过。虽说对已经死过一次的他来说,再死一次并不是太过为难的事情,不过贾似道却不想不明不白的就这样横尸大街,所以对柳如能来充作保镖,贾似道嘴上那样说,其实心中还是极为欣喜的。

虽说身边已经有了莫夜,不过莫夜终究还是要回大理的,更不要说莫夜的身份也不适合总是带在身边充作保镖使唤不是?

好吧,看在你那高猛的战斗值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看着前面头也不回只留下背影的柳如,贾似道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第359章 亲密接触

柳如突然到来,贾似道自然也就放下了去皇城中见赵昀的念头。心想着,或许真应该听听史嵩之的意见,静观其变再做打算。

柳如没有骑马,贾似道自然也不好坐轿,轿子有人抬着,至于柳如的战马却也被极为识趣的刘猛等人主动接了过来。

贾似道从刘猛等人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来,刘猛等人确实都是认识柳如的,而且神色之中似乎还隐隐有些惧怕的成分在其中,显然柳如跟刘猛这些禁军兵卒们之前肯定曾经发生过一些应该还算是“愉快”的故事。

本就是临安最为繁华的御街,因为即将举行的太子册封大典,此际更是人满为患,熙攘的人流几乎将宽阔的大街都塞满,即便有刘猛等人尽lì

在四周护持,可是面对汹涌的人潮,区区四五个人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即便是贾似道竭力的想要拉开跟柳如之间的距离,可是随着那不断汹涌起伏的人潮,他跟柳如之间还是不可避免的渐渐的就被人群挤到了几乎贴在一起。

说是几乎,是因为两人之间还有着一点儿不过数寸的距离,靠在柳如身边的贾似道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跟柳如之间的这数寸的距离,却是犹如一个充满了弹力的气泡,看不到却绝对感觉的到。

当然,也只有贾似道敢如此不要脸的挨着柳如如此之近,看看刘猛等人,都是拼了命的将汹涌而来的人往外推,却绝对不敢靠近柳如身周一尺之内。

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像今天的贾似道这般离她如此之近,当然了,如她这般高冷而又功夫绝佳的女子,一般的男人还真是不敢随意的接近。男人身上特有的气息不可避免的飘入她鼻翼之中,让她莫名的有些心慌。

有心想让贾似道离的远些,可是御街上如此状况,她也不知dào

贾似道是故yì

如此还是确实是没有办法,更何况贾似道怎么说也算是她如今的雇主,想想后面还要有求与他,柳如强忍住想要一掌把贾似道劈开的冲动,控zhì

着全身的内劲将贾似道死死的挡住。

柳如自然不会想到,贾似道之所以一直在她身边凑啊凑,只是想弄明白那层气泡是个什么东西。虽然说他心中已经大概有了几分想法,不过那也太过惊世骇俗了,柳如如今才多大?内劲竟然已经达到了传说中可以外放成为气罩的地步,这也太过玄幻了不是?

不过好在贾似道很是知dào

进退,感觉到身边女子气息的波动,讪讪然的停下了无休止的试探。抬头就见到刘猛等人眼中惊讶而佩服的神色。

“咳……这就是御街了,这些天因为太子册封大典,大宋各地太多百姓涌入临安城,若是在往日是不会有如此拥挤的……”

贾似道嘴上的解释,从哪看都有些欲盖弥彰之嫌。

柳如没有搭理他只是闷不做声加快了脚步。

“柳姑娘?”

贾似道终于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试探着道。

柳如微微有些僵硬的将螓首偏转过来,瞥了贾似道一眼。虽说没有应话,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是清楚的表达了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你这是内功?”

贾似道嘴上说着,手上也没有慢下来,伸出手指好奇的戳了戳那一层根本看不到却能清晰感觉到的罩子,

柳如娇躯不由一震。贾似道那戳在她护体内劲上的手指距离她的身体不过数寸,那感觉就似乎是贾似道用手碰触在她身体上一般,从没有过的复杂而奇异的感觉,让高冷睿智如柳如都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他怎么可以这样做?他怎么敢这样做?

从没有被人如此碰触过的柳如却是浑然忘记她只要挥挥手就可以把贾似道给立毙当场。

身周护卫的刘猛等人更是微张着嘴巴瞪大着牛眼呆愣愣的看着拿着手指在柳如护体内劲上戳戳点点的贾似道。似乎那每一点都不是在柳如身上,而是他们感同身受一般。

一股劲风袭面,贾似道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感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掌在自己脸上拂过,却是在即将碰上他脸庞的瞬间微微偏转了下方向,击打在他的左肩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贾似道只感觉一股柔和却绝对无法抗拒的力量推的他蹬蹬倒退而回,正好撞在看到柳如突然朝着贾似道挥掌而匆忙想要上来阻拦的刘猛身上。

柔和而巨大的力道,让刘猛都忍不住被撞的倒退数步然后撞在后方的行人身上。

“嗖!”

人影一闪,带起一股香风,纤瘦的身影如猿猴般敏捷的跳上御街两旁的房舍,惊起御街之上无数行人连串的惊呼。那人影却是丝毫不管不顾,辗转腾挪间不过几息功夫就没有了任何的踪影。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到贾似道反应过来,前一刻还在身边的柳如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踪迹,只留下寥寥清香。

贾似道楞了片刻,扭头看看刘猛等人:“我做什么了么?”

刘猛等人慌忙摇头。不过那眼中的神色却是清楚的告sù

贾似道,他们没有一个人说实话。

“那是传说中的内功形成的护罩?”

“大人高明,那确实是柳姑娘外放的护体内劲。”刘猛这个时候终于敢接话了,末了带着几分阑珊之意叹道:“当初孟帅来京之时,我等做为禁军亲卫也同孟帅身边的亲卫切磋过几次。柳姑娘可是让我等禁军兄弟丢尽了颜面,只是如今看来,柳姑娘当时还是手下留情了。

以柳姑娘如此年纪,就已经能够将内劲修到收放自如甚至外放形成护体罡罩的境界,除了圣上身边的几位已经练功数十年的老人外,我等却是从未曾见过。”

刘猛虽说在叹息柳如内劲的高明和深厚,可是言外之意却也在隐晦的告sù

贾似道,刚刚柳如那一掌如果不是收回了内劲,仅仅是那一下,就足够要了贾似道小命了。

感情自己刚刚已经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了?她不会是就这样一气之下走了吧?

贾似道苦笑着摇摇头:“别磨蹭了,走小路,回府!”

第360章 纳兰又至

好在贾似道的担忧并没有持续多久,等到他跟刘猛等人匆匆赶到贾府的时候,老远就看到站在贾府大门廊檐下那俏生生而立的不是柳如又是谁?而在柳如身边,不断作揖鞠躬似乎是在软语相求的可不正是贾府大管家贾全儿?

不用想贾似道也知dào

,显然是柳如早就到了却是没有进贾府,至于贾全儿么,显然是担心就让柳如这样在府门外呆着回来会吃他数落,所以才会有这么一出。

果不其然,老远看到贾似道等人出现,贾全儿立马舍了柳如屁颠屁颠的迎了上来。

“公子,柳姑娘一直就在门外,小的无论这么说都是不进府门啊……”

“行了你就别叫委屈了,我知dào

这事儿不是你的错。去,赶紧准好好一间房舍,以后柳姑娘就要在贾府长住了。”

贾似道挥手打断贾全儿的话吩咐道。

“啊?长住?”

听到贾似道的话,贾全儿一愣不由自主的道。

作为贾似道身边最为亲近的长随,贾全儿自然是认识柳如的。随着贾似道的青云直上,贾全儿也早就不再是之前那个在临安城多如牛毛的勋贵亲随中很不起眼的那一类了,水涨船高之下他在临安勋贵长随圈中的地位也是直线拔升。现如今走到哪,再怎样一个贾爷的名号是跑不了的。之所以他对柳如如此,也正是因为曾经在御街之上亲眼见过柳如大杀四方的凛凛威风,更知dào

柳如是孟珙身边的贴身护卫,而且自家公子似乎对柳如还有那么一丝念想。

当然,那念想一说,也只是贾全儿自己猜测的罢了。所以柳如没有进府,他堂堂贾府大管家才会如此低声下气的跑出来跟柳如陪着好话,陪着柳如吹吹冷风。

作为贾似道身边的亲随,经过徐若曦、凰娇娘、史珍香等女的事情之后,贾全儿也算是看出来了,如今自家公子的桃花那是接连不断,谁知dào

什么时候那个女子就会成为这贾府的女主人?

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的道理,贾全儿也是最有体会的。在一年之前,谁又能知dào

,他会在偌大的临安城长随圈中拼得一个贾爷的名号?

此刻话一出口,贾全儿立马就后悔了。不是他反应迟钝,而是这事儿是不是进展的太快了些?那柳姑娘据说一直在襄阳城孟帅身边护卫,公子却是一直在临安城中,相隔岂止千余里,可是自家公子就是这样神通广大的不知不觉间就将这位强猛的女子就给收入手中,这手段实在虽有神鬼莫测只能啊!

只是,前面才说将那凰姑娘一起带着南下,刚刚将后院之火灭了,那边史大小姐更旺的一团火正在熊熊爆燃,这边儿就直接将这样一位武功绝世的猛女子给安排到府中住下,也不知dào

后面贾府该如何热闹才是啊!

欣喜过后,贾全儿心中却是满心的惊悚!已经是打定主意,以后还是多陪陪小翠儿才是,少在后院见光!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被几位夫人夹在其中,成了烧饼。

眼角余光仅仅是扫了贾全儿一眼,看到贾全儿那先是愣神随后欣喜夹着惊惧的神色,贾似道就知dào

,这小子肯定又想歪了。

“想什么呢?孟帅是担心我的安危,特意命柳姑娘来保护我的安全!以后柳姑娘就是贾府的人了,你小子以后说话注意些!”

本是不想多说,不过鬼使神差的贾似道却是罕见的给贾全儿解释了一番。想来也是担心后院失火之虞。贾似道自然不知dào

,他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让贾全儿更坐实了之前心中的猜测。谁让贾全儿是这世界上最为了解自己这公子的人呢?

当然,贾全儿却是知dào

,哪怕心中再坐实了猜测,却是无论如何此刻不能说出来的。

不远处贾似道和贾全儿的对话,自然瞒不过柳如灵敏的耳朵,听到贾似道说今后她就是贾府的人了,柳如脸上不由再次一热,心中也不知dào

再想些什么。

贾似道回来了,柳如自然不会继xù

在贾府门前干站着,不等贾似道走到近前,柳如已经是先一步自顾自的进了贾府。见到这一幕贾似道知dào

她还是为之前的孟浪之举有些羞恼,也不以为意,只是回头给了贾全儿一个还不赶紧跟上去的眼神。

贾全儿会意,虽然不知dào

之前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却绝对是不敢问的,连忙屁颠屁颠的一路小跑越过贾似道跑到头前去给柳如带路自去安排了。

……

柳如有贾全儿安排,而且现在柳如明显正在气头上不想见他,所以贾似道也懒得去自讨没趣,去卧房中通躺在床榻上的徐若曦温存了一番,自去了书房。

才在书房坐下不多久,贾全儿再次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柳姑娘都安顿好了?”

贾似道放下手中侦缉司传来的有关完颜红叶藏身的那支商队的密报,抬头道。

将完颜红叶藏身在商队中,也是无奈之举。毕竟,完颜红叶的身份太过敏感,而且他还是偷偷摸摸做的这件事,虽说赵昀替他背了这个黑锅,不过在贾似道看来,明面上说只听命赵昀的侦缉司其实赵昀的掌控力度并不高,所以贾似道自然不敢将完颜红叶托付给侦缉司全权负责,而是选择了用商队做掩护,让完颜红叶乔装打扮然后再由锦衣卫的精锐护卫的形式来北上。

当然,为了保险起见,也为了混肴视线,同完颜红叶那支商队同时离开临安城北上的商队,却是由数十支之多。除了十几支商队是货真价实的行商外,其余二十余支商队大多都是由锦衣卫的好手和细作组成的商队,这也是贾似道铺设锦衣卫情报网的第一步。

好在,宋蒙之间虽说时有战事发生,不过两国之间正常的商业交流并没有断绝,反而随着蒙古帝国东征西讨不断的扩大的版图,中亚乃至东欧诸国的众多财富都聚集到了那一小撮蒙古贵族的手中,使得他们手中有足够的财富来享shòu

来自世界各地的奢侈品。

毋庸置疑,这个时代,大宋朝就是地球上的奢侈品之国!没有哪一个国家的出产能够比得上大宋朝制作的各类物事更高档更精美更能彰显贵族的气息。

因此,诸多的商队虽说同时北上,虽说也引起了朝中某些有心人的好奇,不过却也没有太过注意,到目前为止,所有商队的北上之旅如今看来一切都还很顺利。

数十支商队过了黄河就开始分散,跟随完颜红叶北上的商队只有九支。而完颜红叶所处的那支商队却是实实在在的多年行走在宋蒙两国之间的老行商了,其余八支商队,却都是贾似道安排一路护送保护完颜红叶的锦衣卫所扮,侦缉司发出这封密报的时候,完颜红叶已经到了大名府,想来如今怕是距离河北已经是不远了。

到了河北等地,这些锦衣卫将会组成锦衣卫在河北等地的情报网络,同时也将会是完颜红叶以及王柄在后金军中的后备力量。

距离太过遥远,贾似道能做的也只能是这么多了。人数虽然只有几百人,却是总比无人可用要好的多。

“公子,都安顿好了!”

“嗯,怎么?柳姑娘不满yì

?”看着欲言又止的贾全儿,贾似道放下密报笑道。

“啊!没有没有,公子,柳姑娘很满yì

,小的还安排了小翠给柳姑娘送去香汤侍候柳姑娘沐浴。只是……”贾全儿慌忙解释道。

“有话就说!”

“是,公子!府外有人求见!”

“有人求见?谁?”

“纳兰姑娘!”

“你说……谁?”

第361章 纳兰又至(二)

随着纳兰玉三个字一起出现在贾似道脑海中的是那个在半年前洒洒脱脱的飘然离开临安城北上的绝美身影。大半年没见,以为从此之后两人就此再不会有任何的交集,却没有想到,在今天这个时间,今天这个状况下,纳兰玉竟然再次出现在了身前。

也许正是因为纳兰玉那一酒壶砸过去,才能让他有机会对前身的贾似道取而代之重活一次,所以贾似道在思想上对纳兰玉总有几分有别于其他女子的心绪在其中。

当然,这心绪不掺杂男女之情,即便是有,也最多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从未来来的男人对这个时代的纯天然美女的那种欣赏之情。至少目前是如此,今后会如何,贾似道到还没有想那么多。

对纳兰玉的身份,在当初两人最后一次在茶楼见面的时候,其实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纳兰玉知dào

贾似道大概清楚,贾似道心中也模糊的有些头绪,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纳兰玉在蒙古国中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罢了。

如今临安城内的局势本就是很诡异,这个时候在蒙古国中身份绝对不会太低的纳兰玉竟然现身临安城,这又代表着什么?

“公子……”

“嗯?”

“纳兰姑娘的轿子就在府门外,公子是见……还是不见?”

贾全儿想的倒不是很多,他只知dào

纳兰玉当初险些将自家公子给打的没命,虽说也是因为纳兰玉让贾似道幡然醒悟,不过心中终究还是有那么一点儿小仇视在其中的。他想的很简单,就算自家公子不被纳兰玉用酒壶给拍个半死,以自家公子的才识难道就不会开窍了不成?

“请入大堂奉茶,我随后就到。”贾似道看了有些不情不愿的贾全儿一眼,笑着道,“远来是客,更不要说纳兰姑娘在临安城大荒的时候还帮过我,去吧。”

“小的只是觉得,那纳兰姑娘实在是跟公子不是一路人,本来都已经离开了临安城,此次不声不响的又回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曾帮过我,我也帮她了了砸坏我脑袋之事,互不相欠罢了,真若是没什么好事儿,不应下就是了,又有何难?到是你一直在这跟我唧唧歪歪,是不是想让人以为我故yì

不见,知难而退?还不快去!”

贾似道眼睛一瞪,对贾全儿心中那点儿小九九他自然是最为清楚不过的了。

“小的这就去请纳兰姑娘!”

贾全儿见自己心中的小打算让贾似道给看出来了,心中一个咯噔,连忙陪着笑道。心中却是在腹诽着,莫非自家公子真的对那纳兰姑娘有点儿意思不成?也对啊,纳兰姑娘这般美色,是个人都会心动啊!不成不成,看来过去的事情还是忘掉比较好,不然谁知dào

什么时候那位姑娘就也成了自家主母!

在心中无声的叹息一声,贾全儿不等贾似道应声却是麻溜的退出了书房,自去迎纳兰玉去了。

……

纳兰玉依然是一身男子打扮,扎起的发髻下露出雪白而修长的脖颈,映衬着那一身得体奢华的黑色儒衫,实实在在是一个俏丽绝伦的翩翩佳公子,虽说这佳公子脂粉气实在是浓了些。

“贾兄!好久不见!”

看到贾似道出现在大堂门口,正在客座上百无聊赖东张西望的纳兰玉美眸不由一亮,起身有模有样的对着贾似道行了个士子礼朗声道。

虽说早就对纳兰玉古灵精怪的性情有所了解,不过见到纳兰玉学着男人粗着嗓子说话,还是让贾似道感觉有些哭笑不得。

“纳兰兄弟,确实是好久不见?原本还担心纳兰兄弟这些日子过的可还安好,如今见到纳兰兄弟风采更胜往昔,看来是贾某多虑了些!”

贾似道玩性打起,也对着纳兰玉抱拳一礼,特意在兄弟两字上加重了语气,淡笑着道。

本来贾似道只是玩笑之语,不过这话听到纳兰玉耳中却是有些别样的意味,眼波流转间纳兰玉嫣然一笑:“看来贾兄对我家中事情很是关心啊,没错儿,此次回家,纳兰家中是出了些许变故,纳兰此次前来就是来向贾兄问计的。不知贾兄可愿为纳兰指点迷津否?”

纳兰玉话中带话的话,让贾似道不由一愣。

看来纳兰玉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只是这般急迫,又是为了哪般?莫非正在河北跟孙奎后金军激战的有纳兰玉的家人?能够生养出入纳兰玉这样女子的蒙古贵族,想来势力在蒙古国中不说顶尖,至少也是上等豪门了。再说了,河北之战,打的再怎么乱,自然又个高的顶着。

毋庸置疑,如今主持金地以及对大宋事务的蒙古宗王口温不花就是那最高的人了。纳兰玉的家世绝对不差,河北后金军能够成事,除了贾似道恰到好处的推波助澜外,更重yào

的还是因为口温不花的大意。所以只要不是在战场上延误了军机,就算窝阔台真的要找麻烦,也只会首先拿口温不花开刀,而不会是别人。

除非纳兰玉的家里人正好是口温不花南下襄阳的时候守备河北东西两路的蒙古大将,如此说来似乎就说的过去了。

贾似道在心中暗暗思量着,侦缉司收集回来的情报,河北东西两路都是有哪些蒙古贵族所在是部落所统领。可是想来想去却无论如何也对不上号。侦缉司虽说只能做最为粗浅的情报工作,不过在河北东西两路已经被列为重点监控的情况下,要是纳兰玉真是那几个蒙古部族出身的贵族,想来此刻早就将她的身份查清楚了。

只是从他下令秘密调查纳兰玉的身份到如今,侦缉司却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没有消息,那就只能是一无所获了。

“呵呵,蒙纳兰姑娘看得起。只是纳兰姑娘家大业大,能让纳兰姑娘家里感觉棘手的问题,贾某怕就怕才薄识浅帮不上纳兰姑娘啊!”

既然想不明白贾似道干脆也懒得再想,带着试探的含糊应道,既没有应下也没有拒绝。

“在纳兰看来,这大宋朝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说才薄识浅,唯独贾兄你不能。”纳兰玉对贾似道的含糊和试探丝毫不以为意,眼波流转看着贾似道道:“更不要说,纳兰家里之所以出现如此局面,贾兄可是居功甚伟啊!”

“……居功甚伟?”

第362章 冲突

贾似道讶然的重复了一句纳兰玉的话,随即哑然失笑。

今天的事情还真是有趣了。

虽说早就料到纳兰玉此番突然前来肯定是有事的,只是没有想到,纳兰玉的行事风格就跟她人一般,说锋芒毕露也许是有些过了,不过这般开门见山的直奔主题,中间没有任何想要打机锋的成分在其中,倒是实在让贾似道有些措手不及。

或许是因为在大宋朝的朝堂上浸淫日久,习惯了言语中弯弯曲曲打机锋的道道;又或许是华夏本就和其他异族在为人处事上有根本不同,才会有如此观感,不过好在贾似道调整的也是很快。转瞬间却是已经想明白了纳兰玉的居功甚伟是从何而来的。

纳兰玉的身份如今看来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绝对是蒙古国内的贵族大部落中人。那么能让已经离开临安城的纳兰玉如今又眼巴巴的跑回来的,自然不可能专门是为了跟他说一声居功甚伟的。

过去的半年,能够让蒙古人感觉到麻烦的,也仅仅是麻烦而已,面对如今已经羽翼丰满的蒙古帝国,无论是襄阳城下的失利还是孙奎在河北东西两路掀起的后金军作乱,都远远不到让蒙古帝国感到焦头烂额的地步。原因很简单,强dà

的蒙古帝国军力,局部战场的失败根本改变不了他们在大势上的绝对优势。更不要说襄阳城之战,口温不花并不是战败,而是因为后金军适时的诡异兴起,后院失火才不得已而撤兵的。

至于后金军,从一开始贾似道就没想过孙奎能够支撑多久,唯一想要的就是希望在大宋朝的暗中支持下孙奎能够尽可能的在口温不花手中坚持的再长一些罢了。

纳兰玉所说的居功甚伟,在贾似道看来似乎也唯有这两件事了。毕竟,他其余的一些安排,都是比较长线的,如今才刚刚起步,纳兰玉更不可能知dào

,若是那些安排也开始发力,那么纳兰玉怕是就不会是仅仅说他居功甚伟了。

“呵呵……居功甚伟?纳兰兄弟如此抬举贾某,实在是让贾某汗颜,只是贾某实在是纳闷的紧,贾某一直未曾离开过临安城,又怎么会对纳兰姑娘家中之事带来麻烦甚至是得到纳兰兄弟一句居功甚伟的高评呢?”

纳兰玉不将事情说透,贾似道倒也乐得装糊涂。笑眯眯的伸手示意纳兰玉落座,然后自顾自的坐下端起已经有些微凉的茶碗对着纳兰玉遥遥一请。

见贾似道如此揣着明白当糊涂,纳兰玉不由得恨得银牙暗咬。她自然能听出来贾似道这是在提醒她,他根本不知dào

她的身份,而且两国之间本就已经是水火不容的状态,何来谁给谁惹麻烦之说了?

两人认识也不短了,虽说最初见面确实是有些不愉快,不过那件事似乎都没有在两人心中留下隔阂,更像是那种敌人不是敌人,朋友却也不算是朋友的关系,如果真要按个关系的话,互相欣赏到是最为合适的说法了。

“听说贾兄即将南下广州主政一方?”

纳兰玉美目瞟了贾似道一眼,又恢复了之前笑颜如花的模样,缓缓坐下笑着道。纳兰玉知dào

自己的身份太过敏感,是不能真zhèng

的宣诸于口的,就算是要让贾似道知dào

,却绝对不是在如今这等局面下,所以聪明如她自然不会继xù

这个问题上纠结,而是将话锋一转问道。

“纳兰兄果然消息灵通,没错儿,等到太子册封大典之后,贾某就要被发配到岭南等地为圣上看门护院了。”贾似道言语中带着几分揶揄和自嘲。

“贾兄又在自谦了,还是说纳兰就得不到贾兄一句真话?纳兰可是听说这是贾兄主动请缨,当今圣上可是挽留再三。”

纳兰玉自然不会相信贾似道的鬼话,毫不留情的戳穿贾似道。

贾似道面不改色笑着道:“那都是谣传,分明是贾某在朝中不得人心,惹恼了朝中诸位老大人,不得已只能出了这临安城避祸才是。”

这话倒是有些半真半假的味道了。

纳兰玉听到贾似道如此说,花靥上的笑容更是璀璨。对这些传闻她自然也听说过,而且她了解的绝对要比贾似道以为的多的多,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不远千里的又跑来临安城,冒然登门。

“看来贾兄在朝内过的并不是如外人看到的那般风光啊!”纳兰玉似乎身有同感叹道,“贾兄就没有想过跳出这朝内的一汪深水?”

“当然想过!不仅想过,贾某不是已经做了么?主动请缨去广州,到也落得个自在!”纳兰玉的话让贾似道心中一动眼神微凝,笑着道。

“纳兰说的是跳出这大宋朝!”

纳兰玉不相信贾似道没有听出来自己刚刚那话中的意思,也不再绕圈子,直切主题。

果然是这么回事!贾似道心中好笑。看来纳兰玉今天来这临安城是来做说客的了,而且看模样是奉了口温不花的命令来做说客的!毕竟,如今他打过交道的蒙古权贵,似乎也唯有口温不花权位最高而且还亲眼见过他。

只是,这招揽未免太下乘了些吧!

前不久才刚刚派了数十个死士当街伏杀自己,眼见没有将自己给弄死,这就立马派人来游说招揽自己?莫非真以为是个人都是没有火气的么?还是说,在口温不花眼里看来,自己就是脑后有反骨的家伙?

贾似道眼神微冷,脸上笑容却是没有任何变化:“跳出大宋朝?纳兰兄的意思是……让贾某叛出大宋?那贾某到何处落脚?蒙古么?呵呵,纳兰兄还是不要说笑了,贾某家姐可是太子生母!更莫说,既然纳兰兄今日前来游说,想必也听过月余前发生在御街上的诸事,宗王大人可是想要贾某的性命!莫非真当贾某好欺不成?”

纳兰玉听到贾似道的话,不由一愣,随即明了,原来这位是将自己当成了口温不花派来的说客了,不过想想也是,他根本不明了自己的身份,这样想倒是极为合理。

“贾兄误会了……”

“呵呵,莫非纳兰兄想告sù

贾某,那场在御街上几乎是十拿九稳的伏杀,也是贾某误会了不成?”贾似道脸上的笑容已经敛去,“不管纳兰兄是何等身份,贾某确是将纳兰兄当做朋友,纳兰兄今日前来做这说客,莫非是在故yì

羞辱贾某不成?”

第363章 招揽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不要说那次御街之上的伏杀可是确确实实的想要他贾似道的性命的。从来到这大宋朝开始,贾似道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是如此的近,虽然他当时表现的足够镇定。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在那种必杀的情境下,他这个主角儿要是真的还没有被人动手就吓得两股颤颤、胆气俱丧,那护卫在他身边的那几个有限的护卫,即便是有十成的功夫怕是能发挥出来五成就不错了。

那种情况下,贾似道很清楚即便是明知到会死,也至少要给刘猛等人一个主心骨不是?至少还能激起刘猛等人的勇气,还能搏得那么一线的生机。更不要说,当时刘猛等人不知dào

,贾似道自己可是清楚,在他手中的那两支左轮火枪。

火枪虽利,可是却也要有机会使用不是?如果不是刘猛等人拼死的阻拦,怕是他根本连用那火枪的机会都没有。

反正不管如何,御街之上,贾似道争的赌的只是那一线生机罢了。争到了,他就能活,赌输了,大不了横尸街头而已。

好在最终还是他赢了!不过这般行走在生死一线边缘的感觉,实在是太过难受,也太过让人难堪。

贾似道确实是没有证据证明是口温不花做的,不过他很相信自己的直觉,那次刺杀绝对就是口温不花安排的。而在国宾馆中见到了一眼就能将他认出的秃雷之后,贾似道那份感觉却是更加确定了。甚至他都感觉,很有可能那天晚上躲在一旁幕后指挥的人中就有秃雷在其中。

不过,不得不说,确实是被贾似道猜对了。可是不管猜对也好,猜错也罢,朝中有关他刺杀的风波已经渐渐被有心人压了下去,即便他一口咬定是口温不花,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那些人是不可能冒着跟蒙古交恶的风险去真的发函质询蒙古人的。

事情显然是只能不了了之了。

对这些,贾似道其实并不是太过在意,赵昀毕竟已经听了他建议命孟珙秘密的将宁武军前出,做出佯攻蔡州的态势,呼应孙奎的后金军同时吸引口温不花的注意力、减轻完颜红叶北上回到后金军途中所能遇到的阻力。达成这些目的,已经足够了。

可是即便贾似道再不在意,也不能说是你前面拿刀捅了我一刀,没捅死,然后眼见事不可为,立马又回头来丢跟骨头说来帮我看门吧,这是将他当做狗了么?

纳兰玉有些愣神。她没有想到,贾似道会有如此之大的反应。此刻她心中在想着的一件事就是,如果让他知dào

,那刺杀是自己跟口温不花联合做的只是为了逼迫贾似道投入蒙古一方的话,他会不会立马遣人来将自己给绑了?

可是,事情根本不是那个样子的不是吗?那场源自她创意的刺杀原本只是想做做样子而已,只是想让贾似道以为在朝中受了排挤,她才好进行今天要做的事情。可是事情到了口温不花那里结果却变成了另外一种结果,她根本没想到口温不花会将假戏做真,而且是险些就做成了。

这些事情纳兰玉清楚,不过却是没有办法告sù

贾似道知dào

的,她也根本不知dào

该从何说起。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纳兰兄是什么意思?是想看看贾某在临安城呆不下去,是否想要改换门庭?”贾似道打断纳兰玉的话,冷笑着道。

纳兰玉如花的娇颜有些苍白。她从来没有受过今天这样的委屈。从小到大,在她身边的人,不要说呵斥她了,就连大声说话都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如贾似道这般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话语冷嘲热讽连连的了。

“你说的那刺杀其实只是个意wài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纳兰玉心中也有些愤懑,这愤懑来自贾似道,也来自对口温不花的擅做主张,如果按照之前设定好的计划行事,她又怎么可能受到今天这样的羞辱和呵斥?

“呵呵……意wài

?确实是个意wài

,意wài

的是我竟然在那伏杀中活了下来吧!”

纳兰玉的话让贾似道心中微动,不过话中却是依然没有任何的留情。

“你!”纳兰玉没有想到贾似道竟然一点儿都不顾忌她是个女人,说话竟然这般的生硬和冷漠,盯着贾似道不由得一阵气结!

纳兰玉自觉她已经够放低姿态了,什么时候她这样对人低声软语过?这人难道就不会让让自己吗?

“纳兰只是以为如贾兄这等高才,在大宋朝实在是有些埋没了!贾兄这短短年余时间为大宋做了多少大事?临安大饥,襄阳之战,河北后金军等等各样事务,哪一件事没有贾兄在后面出谋划策挥斥方遒?若不是贾兄,如今大宋朝堂上的那些人还能如此安稳?还能有心思将贾兄赶出临安城?

贾兄做了那么多,得到的却什么?俗话说的好,良禽择木而栖。大宋既然如此对待贾兄,贾兄又何必还为这腐朽的朝堂呕心沥血?我蒙古国正如日中天,一统中原乃是必然,朝中诸国良才齐聚海纳百川,对贾兄这般的高才实在是求之不得。如今我蒙古宰相正是前辽国皇族后裔耶律楚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等风光?以贾兄之才,假以时日必然只会超越那耶律楚材,永载史书青史留名!在大宋,却是只能埋没贾兄!”

纳兰玉也不再遮遮掩掩,盯着贾似道又快又急的道。

“纳兰姑娘今天的来意,贾某已经清楚了!想来口温不花决意招揽贾某,这其中纳兰姑娘也肯定费了颇多的心思,只是承蒙纳兰姑娘抬爱,不说贾某家姐为太子生母,贾某还是大宋朝的大学士,就算贾某只是大宋的一介区区布衣,却也断然不会为了荣华富贵而卑躬屈膝寄人篱下!

青史留名何人不想?可若是贾某真的卖国求荣,怕是在青史上却是要留名,只是却是骂名吧!贾某自认胆子不小,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卖,却唯独不敢做汉奸,更不敢卖国!”

贾似道掷地有声斩钉截铁的话,让纳兰玉在来之前准bèi

好的满腹劝说之余,却是再也无法说出口。

第364章 尼玛!

纳兰玉看着再次端起茶杯已经做出送客姿态的贾似道,花靥上神色一阵变幻。她自认聪慧无双,更独具一双慧眼。

虽说她跟贾似道之间的交集其实并不是很多,不过正因为她跟贾似道之间的交集很少,有限的几次交集倒不如说更像是各取所需的合zuò

。所以,在纳兰玉在临安城的那段时间,她就像个极有耐心的猎人,冷眼旁观着贾似道的为官做人处事等等各种。

有足够的人手为她收集所需yào

的情报和信息,所以纳兰玉有足够的高度去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用自己所能想象的深度来看待和了解贾似道这个前后差别太过巨大的大宋新贵。

不得不说,纳兰玉确实是有所得。甚至于,她自认为,她要比大宋朝的绝大多数人都要了解贾似道。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深谙华夏史书的纳兰玉对这句话很有心得。同时纳兰玉也自认为她很善于琢磨人心,尤其是她感兴趣的人。

在暗处冷眼旁观的纳兰玉,悄然收集着有关贾似道的一切信息。在纳兰玉看来,贾似道有才,很有才,而且傲骨凌凌,筹谋深远,远超大宋朝中那些个声名在外良久的老臣。胆大心细深谋远虑才思敏捷,似乎是对各样事务都有所涉猎,而且涉猎都极深,无论军事还是工事,政务,贾似道似乎是一个全知全能之人。尤其是对天下局势的掌握,更是慧眼独具。

这样一个人,偏偏还是当朝国舅,有着皇帝最为宠爱的贵妃做为后盾,而且赵昀也同样不是一般的信任与他。假以时日,必然会是蒙古一统中原的头号劲敌。

诚然贾似道有着各样远超众人的优点,可是在纳兰玉看来,他的缺点同样也是极为明显的。那就是贾似道太过自傲,恃才傲物,这个词似乎就是专门为他而作的一般。

初入朝堂就跟余天锡起了冲突,虽说最终完美收场,不过锋芒却是已经太过西显露了。随后又先后跟乔行简、李鸣复、袁甫等人相继结怨,这还不止,在基本上将朝中一干老臣都得罪光、朝中立足未稳的情况下,贾似道却是巴不得自己树敌还不够多,死的不够快,又有事没事的在同一时间接二连三的招惹了嗣秀王、嗣濮王等王室勋贵,似乎唯恐自己的敌人不够多一般。

有时候纳兰玉都在惊讶,树敌如此众多的贾似道,依然能够在大宋朝的朝堂上混的风生水起步步高升,端得上实在是个异数了。

从贾似道的种种行事上纳兰玉发xiàn

,似乎对这大宋,甚至是对赵昀,贾似道其实都不是真zhèng

的在乎,虽说贾似道一直是以赵昀的头号打手马前卒的模样出现,可是细究各中根源却是让纳兰玉发xiàn

一个极为有趣的秘密,那就是贾似道做出来的似乎都是表象。很多时候,似乎贾似道考lǜ

的更多都是那些没有任何依靠无权无势如浮萍般的普通老百姓。

在最初的时候发xiàn

这一点儿,纳兰玉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毕竟在年余之前,贾似道的名声可是实在不怎么好。欺男霸女的事情虽说做的不多,可是却也是绝对做过。这样一个人,竟然会在乎那些一文不值的老百姓?连纳兰玉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种种事实,让纳兰玉又不得不信。这样一个矛盾的对大宋朝似乎根本没有多少归属感的贾似道,才让纳兰玉最终下定了决心采用那样一种极端的手段来逼迫骄傲的贾似道改换门庭。

看着斩钉截铁态度坚决异常的贾似道,纳兰玉知dào

,贾似道这不是在坐地起价,而是她确确实实的漏算了一点儿。那就是或许贾似道真不是在乎这大宋朝谁做皇帝,更不在乎还有没有大宋朝,可是贾似道却是实实在在的宋人。在这样一个数千年以来都以忠孝仁义为道德标线的华夏文明中,声名有时候说不得比性命更为重yào

,更不要说那都是身为之物的权势地位了。

“是纳兰唐突了,请贾兄恕罪!”

纳兰玉脸上神色渐渐恢复正常,似乎没有看到贾似道的端茶送客之举般,罕见的主动对贾似道抱拳一礼娇声道。这一次纳兰玉却是没有粗着嗓子说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原音了。

眼见心高气傲的纳兰玉竟然能够忍下自己如此的冷嘲热讽,而且还是主动认错,贾似道确实是很有些意wài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贾似道心中却是更为警惕。

他不认为纳兰玉招揽自己只是一时的兴趣,如果刚刚纳兰玉转身就走,说不得他还可以这样认为,可是如今看来,纳兰玉这样放服软之举,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那就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

贾似道一阵头痛。

他能从纳兰玉的话中听出来,似乎御街上的那次伏杀另有隐情,或许是原本的安排不是这样,而是被有些人譬如口温不花刻意的改变的初衷,不过贾似道又不认为纳兰玉真的能够直接影响到口温不花,不过不管是哪种可能,都证明了,这背后肯定有纳兰玉的手笔在里面。

贾似道如此对纳兰玉冷嘲热讽,除了发泄一下心中的怒气和怨气外,更重yào

的还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想让纳兰玉死了那条心,可是如今看来,似乎成效不是很大。

纳兰玉之前已经完了手段,现在还想着让他为蒙古效力,那么后面肯定还会有别的手段来继xù

逼迫与他。这对贾似道来说,是绝对不愿意也不想看到的情况。

一个女人如果倔起来,发起狠来,能造成的破坏有多大,贾似道很清楚。更不要说如纳兰玉这般胸也有,脑袋也有的女人!

“只要纳兰姑娘今后不再如今天这般羞辱贾某,贾某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的!”心中不忿之下,贾似道说话却是也有些肆意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纳兰玉如花的俏脸上先是一沉,随即似乎回过味来,突地嫣然一笑道:“贾兄好手段!不过纳兰却是生来就有些倔性子,有些东西,越是想走,纳兰就是越要将他留下,纳兰也是很无奈呢!”

“……”

尼玛!这妮子还真缠上爷了不成?

第365章 第三百六十五张 风花雪月之事

有些人喜欢钻牛角尖,尤其是如纳兰玉这样的高傲的天之骄女。虽说她人不在大宋,更不在临安,可是对临安城内的种种却是丝毫不陌生。

横扫欧亚的蒙古,无论是在对待大宋还是在不断的征伐欧亚的战争中,几乎是无往而不利,偶尔的几次小失败也是无关痛痒对大局没有任何的动摇,此刻的蒙古人,依靠着那战无不胜的铁骑大军以狂风扫落叶之势横扫着所有挡在马蹄前的一切,无论是坚城还是巨堡,无不在蒙古人的马蹄下颤抖破碎,此际的半个世界都在蒙古人的马蹄下颤抖,这个时候的蒙古一族。无遗已经是这个时代当之无愧的主角,同样也代表着这个时代最为强dà

的力量。所以他们确实有着俯视整个世界的资格。

不过,横扫一切的胜利并没有让铁木真千挑万选的继承人窝阔台迷失在俯瞰世界的滔天权势中,而是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毋庸置疑,蒙古人对大宋是极其蔑视的,依照大宋跟蒙古之间的战事战绩,任何一个蒙古人也确实是有资格蔑视大宋的。可是不能忽略的是,任何一个蒙古人在心底最深处同样也是对繁华富饶的大宋有着一丝向往甚至是有点儿自卑的复杂情绪在其中。

这种自卑和向往,不是在战场上那一场接一场的胜利就能够摸消的。这种自卑和向往,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自秦汉开始时同中原王朝在近千余年时光的不断交融、战争、厮杀、臣服的循环中一点点儿的沉淀下来的,深深的烙印在所有草原部族的骨子里的,根本不是那战场上的胜利能够消除的。

仔细看看窝阔台在蒙古军事部署上的种种,不难看出,其实窝阔台应该才是最早做出战略上藐视对手、战术上却又极端重视对手的大家。

蒙古绕过大宋朝这块对蒙古来说垂涎欲滴的膏腴之地,看似是遵循成吉思汗的遗愿,实则未尝不是窝阔台刻意的选择软柿子捏的缘故。

有着前人千余年的经验,窝阔台很清楚,大宋朝看似不堪一击,国内混乱不堪贪官污吏横行,朝堂上庸臣当道皇室贵胄勾心斗角,可是一旦碰到太大的来自外部的压力,那么很可能会迫使大宋朝朝野上下一心对外,从而让蒙古陷入漫长而持久的拉锯战之中。

那个时候不是蒙古征伐灭亡大宋的问题了,而是蒙古事实上在帮zhù

大宋朝了。外力太过强dà

,那么大宋朝内的那些个士大夫们定然会选择摒弃内斗而转而一致对外。

这样的结果,却绝对不是窝阔台想要看到的。

所以,最好的选择无疑就是如今这样的一种状态了。对大宋朝既不过分的逼迫,好让宋人团结一起对外,又不让宋人好过,顺便时不时的打打秋风一点点儿消磨宋人的锐气、劫掠一些粮食金银补充蒙古国内连年征战的损耗。

保持适当的战略压制,却又绝对不将大宋的皇帝和大臣给逼得狗急跳墙,让大宋朝堂上的那些个朝臣们有足够的心思和力qì

去内斗内耗,而不是团结在一起同仇敌忾的针对蒙古。

简单点儿来说,窝阔台此刻对大宋所采取的策略也就是温水煮青蛙罢了。

所以蒙古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大宋朝内的渗透,尤其是做为大宋中枢之地的临安城,眼线密布。这些眼线,上到朝堂下至市井,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大网,收集着一切对蒙古有利的消息。

在蒙古国内,其实知dào

这个网络的人不多。而在蒙古国内,负责这道渗透到大宋朝方方面面大网的人,正是如今蒙古国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耶律楚材。

由耶律楚材亲自掌控对大宋的情报渗透和刺探,由此可见,蒙古或者说窝阔台对大宋的警惕之态。

千余年的风云变幻,草原上的部族不是没有进入过中原,甚至还曾经建国称帝。可是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来自塞外的民族能够真zhèng

的在那边土地上扎根求存。长则十余年短则数年乃至数月,无论当初多么强dà

的部族,最终都会被占据了那块富饶之地数千年之久的民族或同化,或被赶回草原,甚至国破族灭。

太多的教xùn

在头前,窝阔台又怎么可能不引以为戒?

正是因为那张大网的存zài

,以纳兰玉的身份远比蒙古国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要了解这一年多时间来,发生在大宋朝的种种。

天灾不断,兵祸连连,甚至口温不花都已经即将要拿下长江北岸最为重yào

的桥头堡襄阳城,这本来是上天给蒙古的天赐良机,却最终功亏一篑,甚至弄的后院失火,以至于口温不花都第一次罕见的受到了来自窝阔台的申饬。

原因也许有很鸥,可是无论是纳兰玉还是口温不花都很清楚,大宋朝内的天灾也好,襄阳城的兵祸也罢,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一个人的存zài



命运就是这般神奇。纳兰玉有时候就不禁在想,如果当初在西湖上的那个时候要是知dào

这个人会最终给蒙古带来如此多的麻烦,她会不会下手更狠一点儿,是不是就不会又如今的尴尬局面出现了?至于众口流传的,眼前之人是大难不死之后陡然开窍之事,纳兰玉则是嗤之以鼻,半点儿都不信的。

可是世间之事,哪来这么多的如果。

看着神色淡然举杯端茶做出送客之态的贾似道,纳兰玉银牙暗咬。美眸滴溜溜一转,心中却是已经有了打算。

“看来贾兄今日火气盛旺,纳兰来的有些不是时候,如此也好,此次纳兰专程前来临安城观太子册封大典之盛事,想来会在临安多盘桓一些时日。那就改日再来拜访贾兄。”

“纳兰姑娘若是上门来跟贾某谈那风花雪月之事,贾某自然是求之不得,不过……若是还为那改换门庭之事,那贾某只能说还是少登门为妙!”

见纳兰玉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纠缠之态,贾似道心中已然有些怒了。

对纳兰玉的为人贾似道不能说百分百了解,却也自觉摸到了个大概。这个比史珍香不遑多让甚至还要“妖”上那么一点儿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要是来往太过密切,谁知dào

纳兰玉还能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太子册封大典在即,而在太子册封大典之后贾似道就要南下广州,自然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纳兰玉惹出一身骚。

所以,他话语中不仅有些冷硬,甚至还刻意的带上了几分口花花之色,就是想让纳兰玉生气到知难而退。不要在纠缠与他。

不曾想,料想中的纳兰玉拂袖而去的故事并没有发生,纳兰玉反而是看着贾似道嫣然一笑道:“咯咯,只要嫂夫人不吃醋,纳兰倒是乐意之至多跟贾兄亲近亲近,谈谈那风花雪月之事!”

“……一言为定!!”

“理应如此!”

第366章 帮忙

发生在国宾馆中的四国使节斗殴事件,随着大理、日本、陈朝三国使节团搬离礼部国宾馆而告一段落,根本没有在临安城内引起任何的波澜,甚至于之前那些个群情汹涌的大宋士子们,也如集体得了失忆症一般,随着愈来愈近的太子册封大典自然而然的被人遗忘。

市井之中,没有任何的流言蜚语。朝中更是波澜不惊,就连那端坐在朝堂之上的赵昀,也如根本不曾知dào

国宾馆诸事一般,没有任何的表示。

所有人都在为两天之后就将举行的太子册封大典而翘首期盼,热情高涨却又罕见的秩序井然,甚至于连往日里那些个欺行霸市活跃在临安城地下的三教九流大大小小的帮派,也在这个不一般的时间里选择了蛰伏修养。

喧嚣的、一直不曾真zhèng

的停歇的临安城已经好久没有如此这般的宁静过。可是这份平静,却是让贾似道心中的不安或者说焦灼的情绪愈发的强烈起来了。

显然,朝中的那些个权贵们,经过国宾馆斗殴的事情之后,要么是得到了某些人的警告真的识趣了,不愿意在这个时候横生波澜,要么就是此刻只是暴风雨临近之前的平静,而更大的风雨已经在酝酿之中。

宫中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赵昀就如同根本不知dào

这件事一般。好在董宋臣每日里都会有消息送到,虽说大多都是带来贾贵妃的口信,不过难免其中会夹杂着有关赵昀今日里种种的只言片语。

虽说只有少之又少的只言片语,却也足够贾似道获得某些至关重yào

的信息。

赵昀竟然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在这些天竟然一直在宫中陪着贾贵妃,或者更准确点来说是陪着即将被册封为太子、不过两三个月大小的赵维。

朝中诸事据说大多都交给李宗勉、史嵩之还有郑清之、郑性之等人相商而决。如果不是曾经跟史嵩之、郑清之两人见过,而且史嵩之和郑清之两人话里话外透出些许东西,贾似道也许会真以为赵昀真不知dào

国宾馆中发生的那些龌龊之事。

明明知dào

是有人想要给天子册封大典添堵,赵昀却还能处之泰然,不得不说,这让贾似道觉得似乎自己之前一直有些太过小看赵昀了。

想想也是,能够坐上皇帝位置,而且还能在史弥远主政的情况下,安然端坐朝堂十余年之久却没有被权倾朝野一手扶他起来的史弥远给赶下台,除了赵昀始终遵守承诺给史弥远前所未有的高位和信任外,这其中的各中手段又怎么可能简单?史弥远最后主动告老,虽说有理学一派相助,要说这其中没有赵昀的一份功劳贾似道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大臣,见到赵昀如此,贾似道却也再在那些个事情上操心,既然赵昀能如此处之泰然,要么就是早就有完全之策,要么就是真的是没心没肺。

不过从哪看,赵昀似乎都不是拿没心没肺的人。

所以贾似道也不在打算在即将离开临安城的时候做些讨人厌的事情,每天里陪陪徐若曦,指挥者贾全儿收拾收拾东西,除此之外就是在府中迎来送往了。

当然了,贾似道的这迎来送往,临安城内的人实在不怎么多。他所有的嫡系除了秦寿会留着临安城内主持锦衣卫的日常事务外,如杨铎、陈同、赵彦瑀等人早在一月前就已经启程离开临安城前往广州。可以说,基本上除了留下锦衣卫一部外交由秦寿留在临安外,贾似道基本上已经将这一年来攒下的所有家底都一股脑的打包搬到了广州。不过秦寿摆在明面上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是锦衣卫执事,而是市舶司银行监事。

市舶司在贾似道的计划中,主要针对的就是东南沿海的海上贸易,自然不可能将市舶司摆在临安城中,那样的话殊为不便不说,更容易成为别人口中的肥肉。

如果不是为了打消朝中那些个眼红的权贵们的猜忌,防止他们在赵昀面前给市舶司上眼药,贾似道甚至都不会将市舶司银行的总部放在临安城。

钱袋子不在身边,总是有些不安全。可是相对于众口铄金,贾似道自然知dào

取舍。

不过虽说市舶司银行的总部是在临安城,而且距离户部极为的近,可是只有贾似道以及负责市舶司银行在临安总部的秦寿心中清楚,留在临安城的市舶司银行主要的功能就是吸纳朝中权贵们的银子,然后给广东输血,顺带着承担每年市舶司给朝廷或者说赵昀缴纳银子的中转之用而已。

除了临安城的市舶司银行,陪都建康府、广州府这两处市舶司银行的分理衙门也已经在开始筹办。实在是苦于手中可用而又信得过的人手太少,市舶司银行分理衙门的所在,也就是市舶司各处衙门的所在,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提上贾似道案头的市舶司的分理衙门,加上临安城也仅仅只有三处而已。

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临安城的市舶司,自然是明面上的市舶总司衙门,建康府做为大宋朝的陪都,权贵豪绅富贾之多跟临安城比丝毫不遑多让,那些个权贵们手中的银子,贾似道又怎么可能放过?至于广州的市舶司衙门,自是不用说。贾似道身为广东安抚使和市舶总司衙门提举,自然是要有市舶司在才符合常理。

可用的人手太少,也只能是先将架子给搭起来了。待到人手齐全之后,海贸繁盛的泉州府、台州府都已经在贾似道的规划之中。

今天过府拜访的不是别人,正是日本国使野菊边二郎。而除了野菊边二郎之外,那个曾经在国宾馆中惊鸿一瞥的所谓礼物的日本女子,此刻却已经是进入贾似道的后院中安顿下来。

贾似道也知dào

了那个引起四国使节团斗殴的日本女子的姓名,小江菊子。典型的日本名字了。

对这样的一份礼物,贾似道原本是打算拒绝的,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默认。这倒不是贾似道对小江菊子真有什么想法,实则他连小江菊子的面容都还没有真zhèng

的见过,国宾馆中也只是匆匆一瞥罢了。

书房内,贾似道和野菊边二郎分宾主而坐。

贾似道对小江菊子没有推辞,野菊边二郎若说心中没有半点儿遗憾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对小江菊子自然也是抱有些念想的,不过如今小江菊子既然已经是贾似道的人了,野菊比二郎却也只敢将心中的那点儿曾经有过的小幻想深深的藏起来了。相对于贾似道的支持能给给他带来的好处,小江菊子就什么都不算了。

更莫说回到国内,只要有了权势,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眼见贾似道收下了礼物,野菊边二郎一张脸笑的也就真成了菊花,跟贾似道说话恭敬之余不自居的也带上了几分亲近。

寒暄半响,贾似道话锋一转笑眯眯的道。“野菊君既能充作国使出使我大宋,想来是深得贵国王上宠信之人了。有一事,本官想请野菊君帮忙,不知可否?”

第367章 布局

贾似道的话让野菊边二郎不由一愣。那个帮忙两字甚至是让他产生了那么一些错觉,是不是自己刚刚走神听错了什么呢?

这样一位在大宋朝皇帝面前最为当红的年轻权贵竟然说有事儿要自己帮忙?以他在大宋的身份和地位,怕是就连自己国内的天皇也是根本不可能相比的,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这样一个外族人帮忙呢?

是了,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野菊边二郎心中有些小紧张。在这样一位重yào

的人物面前自己怎么能够走神呢?难道说是因为自己太过高兴不成?据说大理和陈朝的几位使节也都曾经来拜访过这位大人,只是似乎没有听说过那些个使节们进入过这位大人的书房这般私密之地。

这位大人如此看重自己,自己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神?这可是大大的不敬,野菊边二郎心中莫名的惶恐起来。如果惹恼了眼前这位大人,不要说回到日本之后平步青云了,那个时候只要这位大人修书一封,怕是在日本国内等候自己的就将是噩梦了。

“大人……小使失礼,刚刚惶恐之下实是未曾听清大人所言,还请大人恕罪。”野菊边二郎一脸诚惶诚恐的起身对着贾似道躬身一揖到地,惶声道。

野菊边二郎突如其来的惶恐先是让贾似道微微一怔,随即会过意来,哑然失笑。看着面前诚惶诚恐xià

得就差没有开口求饶的野菊边二郎,贾似道心中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心酸。

如今的日本,向往着大宋,依附在中原王朝羽翼下汲取养分,中原王朝的一切对此刻的日本而言都是那么的强dà

和神圣,视为宗主视为天朝上国。又有什么人会想到,在不过七八百年之后,就是这样一个曾经依附在中原王朝羽翼之下的小国,会视这偌大的疆域为肥肉,挖空了心思想要将其占为己有?又有谁能想到,这个时候对着大宋卑躬屈膝的日本人,会在几百年后如狼似虎的残忍对待这片他们曾经如朝拜般的土地上的人们?

“大人恕罪!请大人恕罪!”

贾似道神思遐想,这边躬身行礼的野菊边二郎,等了半天没有得到贾似道的任何回应却以为眼前这位大人因为他走神失礼的事情生气吓得几乎瘫倒在地,很是干脆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音道。

野菊边二郎的这个大动作倒是将贾似道给吓了一大跳,他没有想到野菊边二郎竟然会如此,不过野菊边二郎越是如此,贾似道心中却越是大定,显然野菊边二郎对他肯定是有所求的,他要做的事情就需yào

野菊边二郎有所求,这样才好办。

“野菊国使这是做什么?本官刚刚只是说想请野菊国使帮个小忙,若是野菊国使觉得为难,就当本官未曾说过就是,何必行如此大礼?”

贾似道扶起野菊边二郎故作恼怒状道。

“啊?”

野菊边二郎这次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位大人刚刚说的确实是让自己帮忙,自己根本就没有听错啊。可是,以这位大人在大宋朝的身份,还有什么事情能难倒他?还有什么事情需yào

自己这个异国使节来帮忙的?

“大人有事尽可吩咐,小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虽然心中清楚连这位大人都感觉为难的事情,自己根本不可能做的到,不过野菊边二郎此刻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拒绝的,拍着胸脯表着决心斩钉截铁的道。

看着野菊边二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贾似道心中失笑。野菊边二郎嘴上说的硬气,可是脸上的神情却是清楚的告sù

贾似道,他是多么没有底气。

“哈哈,野菊国使不用如此一副要赴死的模样,本官再怎样也不会强人所难,更不会让野菊国使去做那生死攸关的事情。只是一些小忙而已,而这小忙也恰恰唯有野菊国使可以帮上罢了。”

贾似道哈哈一笑道。

听到贾似道的话,野菊边二郎苍白的脸色总算是好了几分,不过他并没有真的放下提着的心肝脾肺肾。毕竟对贾似道这样的人物来说也许确实是小忙,可是对他这样的小人物来说,那个小忙很有可能会让他把全部都赔进去,甚至还有性命。

贾似道自然能看出来这一点儿,也不点破,笑着请野菊边二郎落座道:“野菊国使想来也知dào

,本官在太子册封大典之后就要赴任前往广东,而且想来野菊国使也了解过,本官除了广东安抚使外,还提举着市舶总司衙门。”

“大人乃是陛下最为亲厚之人且贤名远播,就连小使在日本国内也是慕名已久,大人若不是太过年轻,想来宰相之位也难逃大人手掌啊!”

反正拍马屁不要钱,野菊边二郎自然是一个接一个的马屁给贾似道送上。其实贾似道提举市舶总司衙门的事情,野菊边二郎可是压根就没有听过,至于贾似道离京赴任广东安抚使成为封疆大吏的事情,也不过是他到了临安城之后才知dào

的而已,这件事根本不用他打听,竟能够在弱冠之年就直接成为一方封疆大吏的事情,大宋朝实在是没有几个,更不要说贾似道在临安城无论士子还是百姓之中的声名,还是很有几分的。由不得他不知dào



“呵呵,野菊国使也不用给本官带高帽。还是说说正事吧,市舶总司将会统管我大宋今后的江河海路贸易,当然对蒙古主要来说就是海贸了,海路绵长,风浪暂且不说,总会有人落草为寇成为海盗,所以呢,这第一件事就是本官希望野菊国使能够给贵国王上带上一封信,今后日本来往大宋的商船尽皆停靠广东等地,待到临安、建康、庆元等府的市舶总司衙门筹备完毕,来往商船才可停靠。虽说初期颇有不便,不过却也只能如此为之了。”

“小使自当从命!”

只是带封国书回去,野菊边二郎自然是满口的答yīng

。至于日本来往大宋的商船如何,那就不是野菊边二郎考lǜ

的事情了。

“其二,本官希望野菊国使能够说服贵国王上或者野菊国使效力的幕府将军,本官希望他们能够出兵同我大宋一起打击沿途海路之上的海盗,还海路之清明,嗯,本官可以将我大宋优良的军械、战舰优先供给同本官合zuò

的将军,”

听到贾似道的话,野菊边二郎先是一愣,随即顿时满脸狂喜之色。

第368章 雇佣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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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不得野菊边二郎不兴奋,不狂喜。

中原王朝,数千年来占据着这片钟天地之灵秀的偌大疆域,繁华富饶,文明昌盛,华夏文明辐射周边万里区域,一直都是周边诸国异邦争相模仿的对象,各国文明都以中原王朝为模板,以习得华夏之风为荣。可是华夏文明昌盛自然不仅仅是文明,在军事上、享乐甚至是奇‘淫’技巧上同样也是远超诸国。

当然,最为重yào

的就是华夏文明那登峰造极的冷兵器技艺了。

只是长久以来,华夏文明以和平为最,少有主动侵略奴役周边偏远诸国,反而对诸国异邦多有优待,对文明还有农作生产工艺的输出甚少限制,唯一限制的也就是有关国家安全的军械类了。

中原王朝很大方,可是有时候也是极其吝啬,其他所有的技艺都可以无偿的传输给异邦,却是对军械类的物事又管制严苛到极点。

这似乎也说明了,中原王朝虽说不习惯侵略奴役他国,却也对自身的安全足够重视,不会做那养虎为患的事情。可是他们并不知dào

,养虎为患,并不仅仅是给予利械,其他同样也可以,甚至是比直接给予军械还要可怕。

昔日的扶桑后世的日本就是再鲜明不过的实证。

如日本等国,想要搞到大宋朝的军械,在现如今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是在战时,日本等国跟大宋也是保持着同仇敌忾的心态,不过大宋依然没有放松过对军械的控zhì



各国不是不能自己制作兵械,可是终究是同天朝上国的出产的东西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

野菊边二郎听命的确实只是川德幕府,而不是日本名义上的天皇,从贾似道的话里话外,野菊边二郎也发xiàn

了,似乎没听说过这位大宋朝最为当红的权贵去过日本,却不曾想尽然对日本国内的局势知dào

的如此清晰。

川德幕府,只是如今的日本诸多的幕府将军之一,当然肯定是那实力最为强dà

的幕府将军。不然也不会将自己身边的人安排成为国使出使大宋。

只是虽说川德贾康是幕府将军,实力强dà

,可是这强dà

也只是相对的,严格来说,整个日本国内,幕府将军的实力虽说有差距,可是这差距却不是无限的大,也就是那么一星半点儿而已罢了。所以,川德贾康的地位严格来说并不是很稳固。

这一次川德贾康派野菊边二郎作为国使出使大宋,除了向大宋表明日本同大宋站在同一战线上外,更重yào

的还是想从大宋这里得到一些支持。

这个时候的日本,还保留着一些传统,那就是天皇,还需yào

得到中原王朝的封赏才算是真zhèng

的日本统治者,是为中原王朝所认可的存zài

,不然,总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味道。

得到大宋朝的支持,能够名正言顺的对天皇取而代之,是这次野菊边二郎出使的最为重yào

的任务。能够得到的支持那是最好的了,最不济弄点趁手的军械回去,才是重中之重。

野菊边二郎带着小江菊子来,正是为了打通枢密院的渠道,离开大宋的时候带一些大宋的军械样品回去。大规模的购买川德贾康不认为有可能,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弄些样品就已经谢天谢地了,至少可以仿制不是么?

所以,当贾似道提出只要川德贾康帮zhù

大宋水师一起打击海盗,维护海路安全并且透露出可以将一些军械卖给日本的时候野菊边二郎整个人都充血了。

这哪是让自己帮忙啊,这位大人完全是在给自己送天大的功劳啊。如果可以,野菊边二郎此刻甚至都想抱着贾似道亲上一口了。

他此刻才深刻的感觉到,将小江菊子送给贾似道那是何等的正确了。原本以为好处还要等等才能显现,却没有想到这回报来的是如此之快。

野菊边二郎并没有怀疑贾似道话的真实性,如贾似道这般地位的人,自然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说出这些话,显然是已经得到了大宋朝高层或者甚至是那位皇帝陛下的首肯了,才会给出这样的条件。

“小使这就可以代川德将军……哦,不……不,代王上答yīng

大人的要求。太子册封大典结束,小使即刻回国,向王上禀报大人的的意思,王上定然会全力帮zhù

上国维护海路安全。还请大人放心。”

野菊边二郎生怕贾似道反悔一般,连忙一口应下道。

他并不担心自己这个决定会受到川德贾康的惩罚,相反,他狠清楚,如果此刻他拒绝了贾似道的提议,那么回去之后,等待他的才是川德贾康几乎能够将整个日本都燃烧殆尽的怒火。

只要大宋朝或者说贾似道愿意,扶桑国内的那些个幕府将军有的是人想要抱上大宋朝的粗腿,譬如这次出使的使节团,为什么会如此庞大?还不是因为每个幕府将军都有人在其中?他野菊边二郎能够成为日本使节团的正使,也是川德贾康跟其余那些个幕府将军的妥协罢了。

野菊边二郎的回答,在贾似道意料之中,这个时候的日本,其实更像是春秋战国时的华夏,大大小小的幕府将军割据,所谓的天皇只是个象征罢了,天皇的命令也就是在扶桑国都附近的那巴掌大小的地方有点用而已。

“呵呵,如此甚好,那本官就不用再寻其他人来为我大宋办这件事了。”贾似道意有所指的点了点道。

这意味深长的话,顿时让野菊边二郎吓出了一身冷汗。果然,使节团中还有其他人来同这位大人接触过,好在自己足够识趣,将小江菊子送给了这位大人,才能占得先机吧?

“大人放心,小使这就遣人将大人的命令传给川德将军,请川德将军即刻点齐水师出兵扫清日本沿海的海盗。”野菊边二郎急不可耐的道。

“野菊国使稍安勿躁,此事不急不急,如今市舶总司未曾设置齐全,川德将军还有大把的时间来准bèi

此事。再来说说这第三件事。”

“小使谨遵大人吩咐!”

“吩咐倒是严重了。野菊国使想必也知dào

,蒙古人对我大宋俯视耽耽,同我大宋征战不休,本官的市舶总司下有个团练指挥使司衙门,我宋人心思纯敏,少经战事,本官又无多少时间编练兵卒,所以呢,本官想请野菊国使为本官招募一些扶桑国内的流浪武士来到我大宋,补充我大宋军力,为圣上为我大宋御敌,不知野菊国使意下如何?”

大宋朝的雇佣兵就在此刻出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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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弄巧成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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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贾似道的话,野菊边二郎再次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失神。

从日本国内招募一些精于搏杀的流浪武士来到大宋为大宋皇帝陛下同蒙古人征战?莫不是大宋朝如今已经真的是无法抵挡蒙古人的攻势了不成?一向高冷的中央帝国竟然会向扶桑这样的小国开口借兵?

野菊边二郎不知dào

该如何回答贾似道。

这样的一个要求,已经不是他这个小小的国使能够应承的下的,他也不敢应承。先不说日本有没有能力出兵相助大宋朝,仅仅是国内那些个数目众多的藩臣将军们如何达成一致,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如果提出这个要求的是别人,野菊边二郎定然会毫不犹豫的拒绝,可是说出这个要求的偏偏就是刚刚对他投桃报李的贾似道,更不要说贾似道已经隐晦的暗示将会向他的主人川德贾康提供军械的贾似道,直接开口拒绝的话,野菊边二郎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的。

答yīng

没有那个权力,不答yīng

又不敢,更何况这样出兵相助大宋的事情,由不得野菊边二郎不往更深一层想。贾似道是大宋皇帝身边最为信任的宠臣,这其中是不是有来自那位在深宫之中的大宋皇帝的授意,野菊边二郎不知dào

,也不敢想。

仅仅是贾似道一个人就已经令急需得到大宋支持的川德贾康无法拒绝的了,要是真的再有大宋皇帝的授意在其中,怕是除了应命再无其他选择了吧。

只是,野菊边二郎心中却不由自主的想,莫非大宋这天朝上国的局势真的已经糜烂到如此地步了?面对区区蒙古这样未曾归化的塞外蛮夷都已经是无法抵挡了吗?还需yào

从属国之中借兵前来相助。

贾似道见野菊边二郎眼神散乱神思不属,笑笑继xù

道:“据本官所知,贵国藩臣林立,各地流浪武士颇多,因此才有此说,这些流浪武士来我大宋,为圣上征战,本官也会发放军饷军械,一应待遇不说同我大宋兵卒相当,却也是要比在贵国境内居无定所的流浪要好的多了。

我大宋境内也颇多江湖人物,这些江湖人士大多都有一技旁身,平日里一言不合以武犯禁之事时有发生,想来贵国那些流浪武士也是如此。若是野菊国使能够为本官招募武士来我大宋为吾皇效力,想来归国之后又是大功一件。”

贾似道自然不知dào

野菊边二郎心中想的那些东西,不过就算是贾似道知dào

,也不认为如今的日本还远远没有那个胆量和实力敢觊觎中原国土。当然了,知dào

与不知dào

其实对贾似道来说都是无所谓的,毕竟,他需yào

的只是一些能够充作炮灰的日本流浪武士,仅此而已。

倭人虽说心胸狭窄且残忍,不过却也性情坚韧,更难得是悍不畏死且极为服从命令。想想后世二战时期令欧美国家闻风丧胆的神风敢死队就可以知dào

了。

想来以此刻大宋朝和日本国之间的关系,大宋皇帝,应该要远远比如今根本是名存实亡的天皇要更有蛊惑力和号召力不是?

听到贾似道的话,野菊边二郎眼睛不由一亮,险些激动的要尿出来。眼前这位大人哪是让自己帮忙,这分明是在送一个天大的功劳给自己啊。

日本国土狭小,各个幕府之间时有厮杀,每隔个几年时间就会有一些幕府将军被新出来的人所取代,那些原本效忠已经灭亡幕府将军的武士,除非愿意效忠新的主人,否则只能变为流浪武士。当然,就算是选择效忠新的主人,改换门庭这种事,却也是为人所不齿的,所以大多数幸存的武士都会宁愿选择成为流浪武士,也是不愿意改换门庭效忠新主的,更不要说,即便是效忠了,也是得不到重yào

的。

今天能效忠原本是敌人的自己,他日自然也能出卖自己再次效忠别人。这样的墙头草,想来任何一个上位者都不可能会用的,更不要说是重用了。

“大人是说要雇……雇佣下邦国内那些没有主人的流浪武士前来大宋为皇帝陛下征战?”野菊边二郎看着贾似道试探着小心翼翼的道。

“莫非此事让野菊国使为难?”贾似道自然看到了野菊边二郎眼中的狂喜之色,只是佯作不知,带着几分惋惜之色继xù

道:“既如此,此事就当本官从未提……”

“不不不!大人,误会了,大人误会了。”野菊边二郎见贾似道似乎真的只是随口一雇佣流浪武士的事情,心中顿时大急,也顾不得尊卑慌忙打断贾似道的话连声道。

“误会?”贾似道摆摆手,“本官自不会提出让野菊国使为难之事,虽说我大宋如今因为天灾和连年征战,兵员有些不足,不过以我大宋亿兆之百姓为基,凭我大宋之国力想来最多也只需两年时间也能编练出足够地兵卒反击蒙古,两年时间虽说不短,却也不是太长,圣上还是等的起的。”

野菊边二郎的急切却是提醒了贾似道,日本国内的状况同大宋相比却是又要差上不知凡几,正如大宋朝的江湖人物一般,侠以武犯禁,大宋朝都是极为的头痛,更莫说日本国内根本不是如大宋一般有稳固的中央政权支撑,想来各地幕府对那些个无家可归的无主武士那是更加的焦头烂额了。

要是让日本国内的各地幕府将军知dào

,大宋朝愿意消化这些空耗粮食又不会劳作而且还时不时的扰乱社会秩序的流浪武士,想来一个个都会抢着将领地内的流浪武士送到大宋朝来吧。

所以想到这里,贾似道瞬间就决定改变原本只是想招募一批日本武士来为大宋朝卖命的想法,而是决定无论如何也要从那些幕府将军手中多敲出点东西才对得起如此好心的自己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野菊边二郎顿时有些傻眼。心中暗骂自己刚刚怎么表现的如此迟钝,竟然还将如此天大的好事都给拒之门外了,要是让自家主人知dào

怕是不要千刀万剐了他才怪。

可是刚刚打断贾似道的话已经是极为失礼了。此刻见到贾似道如此野菊边二郎即便心中有一万个后悔想要说出来,却也不管真的再胡搅蛮缠,生怕将贾似道给得罪死了,所以一时间野菊边二郎傻愣愣的站着却是不知dào

该如何是好了。

见到野菊边二郎脸上满脸懊恼却是欲言又止的最终闭口不言,贾似道心中不由得暗骂。是这倭奴胆子太小,还是自己装的太像,不会弄巧成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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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新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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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似道本想着野菊边二郎再开口央求,就再想办法从日本那些个巴不得将那些流浪武士全部送的越远越好的幕府将军手中顺带敲点好处出来,他却是似乎低估了野菊边二郎的奴性。他怎么也没想到面对如此巨大的诱惑,本性贪婪的岛国小使野菊边二郎竟然丝毫不敢在他面前多说半句话。

看着明明心中是千想万想嘴上却是不敢说出口的野菊边二郎,贾似道是又好气又好笑。他还是小觑了如今的华夏帝国在那个海岛小国所具有的巨大影响力。

演的太像,将野菊边二郎给镇住了,贾似道心中懊恼之余,一时间却也是不知dào

该怎么将话题再扯到雇佣日本流浪武士的话题上了。

毕竟,如果他表现的太过急切,怕是野菊边二郎就要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想法了。可是要是不将那些日本武士弄来大宋,贾似道又实在是有些不甘心。那么多的听话的精壮,还都不是宋人,而且悍不畏死,用来做炮灰那是再适合不过了。

心中烦闷之余,贾似道看向野菊边二郎的眼神也是越发的不善。拂袖转身回到座位坐下。

野菊边二郎本就因为没有为川德贾康抓住如此机会而懊恼不已,再加上拒绝贾似道心中忐忑,生怕会惹恼了这位在大宋朝最为当红的年轻权贵,此刻看到贾似道如此,顿时吓的几乎再次跪倒在地。心中是叫苦不迭,果然还是恶了这位年轻权贵啊。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野菊边二郎却也是想到做到,很是干脆的伏地惶声道:“是小使不识好歹,小使这就传信给小使主上请主上即刻开始为大人招募日本各地流浪武士,请大人成全!”

“野菊国使这是为何?本官并没有其他意思,若是此事让野菊国使主上为难,就当本官没有提过此事就罢了,国使如此倒像是本官恃权相逼,当真是使不得!”

贾似道起身扶起野菊边二郎,轻笑道。他没有想到野菊边二郎竟然会胆小成这样,原本是明明很想答yīng

自己的要求却因为害pà

不敢答yīng

,如今同样也是因为害pà

而哀求自己答yīng

,倒真是让贾似道哭笑不得了。

虽然说贾似道很想趁势应承下来,不过他也知dào

这个时候即便他答yīng

了野菊边二郎,效果也是要大打折扣的了。所以即便是贾似道心中再想,这个时候却也是要装装样违心的拒绝。

“不不不!不是大人相逼。大人有所不知,那些流浪武士不事劳作,行走街陌之间却常有违法乱纪之事发生,已经在我日本国内是人人喊打之势,这等害群之马也唯有大人高风亮节愿意接纳招募他们,能为上国皇帝陛下征战,实是这些蛀虫之荣耀,下国上下也是感激不尽啊!”

野菊边二郎听到贾似道言语之中有所松动哪里还敢有半点儿隐瞒,忙不矢的竹筒倒豆子般的一股脑都交代了。

“哦?当真是如此?都说侠以武犯禁,本官以为只有我大宋江湖人物会如此,却是没有想到贵国也是如此状况。却不曾想过贵国之中此种状况却要远胜我大宋!”

贾似道妆模作样的一脸讶然道。

“千真万确啊大人!”

“如此说来,本官招募雇佣贵国的那些流浪武士来为大宋征战,还是在帮贵国了?”

“大人愿意招募雇佣那些流浪武士的消息传回下国境内,各地幕府将军定然会闻讯而动蜂拥而至!那时,大人根本不用担心招募之事,而是各位将军哭喊着求大人收纳这些武士了啊大人!”

野菊边二郎此刻似乎已经将自己当做了贾似道的身边人,而不是川德贾康府下的仆从,所言所说却是全都是为贾似道考lǜ

了。

贾似道自然能够听出野菊边二郎这些话语的弦外之音,有些意wài

这缺了一根筋的日本国使野菊边二郎怎么就突然就开了窍了,倒也是不枉费贾似道耐着这么久的性子跟他叽歪。

看来良禽折木而栖的道理即便是岛国小民也是很清楚的,有了野菊边二郎的投效,后面对日本的各种手段想来就要更好使的多了,对贾似道来说倒是个意wài

之喜。

“如此甚好!”贾似道击掌笑着道,“来自日本的流浪武士进入我大宋为兵卒,圣上必定会龙颜大悦。本官府下正好尚缺一名精通我大宋官话和日本方言的人才,不知dào

野菊国使可否屈尊帮本官打理一番。”

打铁要趁热,既然野菊边二郎已经明显露出有心投效的意思,贾似道自然不会将他拒之门外。所以很是干脆的直接出声招揽道。

毕竟将来用到日本的地方还有很多,有野菊边二郎这样一个倭。奸做内应,后面办事从哪看似乎都要方便的多。

“小的见过主上!”

野菊边二郎也是一个圆滑之辈,自然知dào

这个时候该怎么做才对,很是自然的顺势再次对着贾似道跪伏一礼。爬杆上的本事倒是让贾似道很是有些惊讶。

“哈哈哈,好好好!有了野菊国使帮忙,本官可以高枕无忧了。快快起来!快快起来!”虽然心中不齿野菊边二郎改换门庭的做为,不过贾似道却是强忍着心中的不适大笑着上前两步扶起野菊边二郎。

这一拜一扶之间,贾似道和野菊边二郎的关系却是已经同最初见面时的大人和使节变成了翁主和门客。世间万事变化之快,当真是奇妙无比。

“能为大人效力是二郎之荣幸。”野菊边二郎自觉抱上了大粗腿,马屁自然是不要钱的使劲送。

再次落座的两人,关系自然比之前的大人和国使要亲近了许多。

“哈哈,招募日本国内流浪武士的事情,本官可就交给二郎了,想来以二郎的能力,定然是不会让本官失望的。”

“小的遵命!”

野菊边二郎听到贾似道的话心中一凛,连忙起身躬身应道。他自然知dào

,将这件事情交给自己,既是新主人对自己的信任,同样更是新主人对自己的考验。

所以嘴上应着,野菊边二郎心中已经在想着该怎么能够通过这件事情好好在新东家眼前刷刷存zài

感和好感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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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百年背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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纷扬的雪花无声无息的从暗沉的天穹飘落,一层又一层的轻柔的覆压天地的一切。腊月初七,嘉熙二年的第一场雪终于是有些姗姗来迟。

自渡江南下以来,大宋朝似乎一直都不曾真zhèng

太平过,而在嘉熙二年的大宋朝,似乎犹甚。天灾先有蒙古南侵,后有徽州地震,再有临安大饥;更有国之柱石余天锡归天而去,让人才凋零的大宋朝更是犹如少一臂膀。这纷扬的洁白雪花,似乎在洗刷着这一年的霉运,又似乎在预示着明年的丰瑞。

因此,银装素裹的临安城,并没有因为这突然起来的瑞雪而显得沉寂,反而相比往日的纷杂和热闹之余,却更多了几分空灵和瑞气。

年关将至,已经忙活了一年的临安百姓,难得了得了旬月的空闲,更兼之赶上这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却甚少是选择呆在家中避寒,更多的人家都是不约而同的的选择了带上一家老小,温上几壶老酒,叫上几个亲朋,或出城或游湖,踏雪寻幽而去。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更莫说千余年来都奉风花雪月为四大美事的文人骚客了。众多因为太子册封大典之事而向着临安城聚拢而来的文人士子,也是纷纷呼朋唤友,或三个一伙,或五六个一群,怀中捂着几壶温热的黄酒,寻着心中的美妙之处赏雪而去。

大宋民风开放,文风鼎盛,这踏雪寻幽,于身份于地位于富足贫穷无关,国之风气如此而已。不管那即将而来的太子册封大典,让临安城内是如何的暗流汹涌,终究只是这个国家金字塔顶端上的那一小撮人的事情而已。将来也许会影响很多人的命运,不过至少目前来说,还是关乎不到升斗小民身上。

熙攘的踏雪寻幽大军中,各路临安城的富户勋贵多不胜数,同那些坐在马车内前呼后拥的勋贵富户家眷相比,骑着高头大马的贾似道等人,在这人群中倒显得是极其普通的了。

当然,说普通也只是说座驾,如果仅仅是看人的话,即便是穿着普通的貂袄,贾似道和柳如两人策马并肩而立,风华却是普通人无法比拟的。

尤其是褪下劲装穿上女子衣裳貂袄的柳如,更是多了几分柔美之感,不知dào

是因为这还在簌簌而落的雪花还是因为穿上了女子的衣衫,柳如似乎也多了几分女儿家应该有的柔美之气,往日紧绷的俏脸却是比柔和了许多。

偶尔的嫣然一笑,当真是人比雪俏,艳压四方,倒是引来了过往颇多行人关注,时不时有些经过的泼皮的口哨声传来,如果要不是一旁的王柄和刘猛两人满身的凶悍之气,一看就不是很好惹的主儿,怕是早就引得不长眼的泼皮无赖上来搭腔了。

对此,贾似道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都说红颜祸水,当真是不假的。

骑在马上穿着厚厚的貂袄的贾似道看着城门处络绎不绝的出城人流,有些感叹。大宋朝不愧是华夏历史上最为富足的王朝,即便是如今只有了风雨飘摇的半壁江山,可是宋人对美好事物的向往却依然是无法遮挡的。也许正是因为文风太盛而少了几分铁血之风的缘故,这个华夏历史上最为鼎盛的王朝,终究却是被异族铁蹄所覆灭。

“大人,末将是否需yào

将锦衣卫的儿郎们遣些来护卫,此等时刻,末将……”

王柄和刘猛两人看了看一脸若无其事,不时转首四顾显得心情极佳的柳如,对视一眼,最后终究还是忍不住由王柄策马上前低声对贾似道请道。

自己这位大人,从来都不是一个安分的按照常理出牌的主儿,王柄早就知dào

。只是,如今临安城内暗流涌动,不说各国使节,就说朝中那些心思各异的大人、皇亲们,哪一个不是瞪着眼睛瞅着这位大人?这等时候,这般看似低调实则没有任何遮掩的出城,实在是太过凶险。

听到王柄的话,贾似道摆摆手,看着柳如道:“难得柳姑娘今天心情尚佳,就不要说那些扰人的话语了。老孟,你带路,今儿个我们就好好踏雪寻幽一番。”

策马停在刘猛身侧的干瘦老头,听到贾似道话,慌忙诚惶诚恐的躬身道:“小人斗胆,就在头前引路了。”

贾似道看了看一脸不置可否的柳如一眼,笑着挥挥手。一行五骑,却是没有沿着进出临安城的人潮前行,而是在出城之后选了管道旁侧的小路行去。

这一幕,却是让护卫在两侧的王柄和刘猛人心中更是一突。脱离了管道,专门寻这些小路确实是多了几分清净,也能看到些许旁人看不到的别样景致,可是这危险性也是成几何倍的增加啊。

不过看了看一脸兴致勃勃的贾似道,又看看贾似道身侧闷不做声、人比雪娇的柳如一眼,两人识趣的都选择了闭嘴。

大人连向导都找好了,明显是为了讨那位柳姑娘的欢心早就准bèi

多时了。不过转念一想,那位柳姑娘可不是个花瓶啊!想想那柳姑娘裹在裘袄中的娇俏的身躯中蕴藏的恐怖力量,王柄和刘猛两人心中却是又多了几分信心。希望这一路都风平浪静就好。

五匹骏马都是从御林军中千挑万选出来的,脚力都是极好的,不过盏茶功夫,临安城却是已经隐没在茫茫风雪中不见了踪影。

漫天的风雪,山涧之中呼啸而过的寒风隐隐有盖过狂奔的马蹄声之势。道路也是越来越狭窄,平整的积雪上渐渐没有了人畜行走的踪迹,显然几人已经离临安城越来越远,进入附近的山峦深处之中。

狭窄的山路越来越窄,眼见那领路的老头依然没有半点儿想要停下的意思,除了贾似道依然兴致颇高的不时看看道路两旁的雪景之外,就连柳如也渐渐有点儿不淡定了。

狭窄的山路,两旁都是十数丈高的峭壁,繁密的山林之中更是藏人的极好之地。如果真要有人对贾似道不利,那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

如果说最初贾似道说陪着她好好kàn

看雪景柳如心中还有点儿不信的话,那么此刻她心中也是有些拿不准了。谁也摸不准,这位做事极其不安常理出牌的年轻权贵一时心血来潮会不会真的为了讨她欢心不顾自个儿安危来这么一出。

想想身上背负的使命,再看看身侧刘猛和王柄两人焦灼的神情,柳如也没了赏雪的心思。心中微动,张口欲言。

“梆!”

恰在此时,只听山路一侧的密林中陡然传来一声沉沉的梆响,瞬间让原本就心中忐忑之极的刘猛和王柄两人吓的几欲魂飞魄散!

“敌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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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百年背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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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王柄这声凄厉之极的惊呼,两支长长的标枪自山路两侧的密林中飚射而出,重重的没入山路正中,正正堵住贾似道等人的前行之路。

“啾!”

陡然受惊的五匹骏马齐齐前蹄直立,好在贾似道等人御马都是好手,并没有人从马背上摔落。倒是那领头的干瘦老头一手流畅之极的驭马手段引得刘猛和王柄两人侧目不已。

这干瘦老头两人之前都没有见过,今天是突然出现在贾似道身边的。看那神情服饰,显然不可能是出身大户人家,更不可能会是军中出身的高手。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丢在人群中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关注的老货,竟然有这样一手精湛的御马之术,实在是很有些反常啊。

当然,眼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最重yào

的是怎么应付眼前的状况才是正途。

“大人……”

贾似道摆摆手打住想要说话的王柄,看着回头过来露出询问之色的干瘦老头拱拱手道:“牛师傅,此间之事拜托你老了。”

“大人折煞小人!折煞小人了!”被称作牛师傅的干瘦老头老脸涨红,慌不失的策马躲过贾似道这一礼诚惶诚恐道,“那小老头这就去了?大人!”

“嗯!有劳牛师傅!”贾似道笑着道。

牛师傅闻言对着贾似道微微躬身一礼,随即策马前行几步,对着两侧的密林高声道:“不知dào

林中是哪家兄弟领事,不知可有认识老牛头的兄弟,可否出来说句话。”

看到这个架势,再加上预想的袭击除了那两支阻断前路的木枪之外并没有接下来的任何动作,王柄和刘猛、柳如三人就算再不明白状况,也大概猜到了,显然那自称老牛头的干瘦老头跟在这密林中扔出木枪阻路的人是旧识。

只是,看那老头如此普通,而且引路来的这个地方是如此的偏僻,距离临安城足足两个时辰的路途,想来前来寻的人也不是什么太过富贵的人物,这样一个地方,有什么值得大人如此不顾安危亲自前来的呢?怕是,真zhèng

的目的还是为了大人身边的那位柳姑娘吧!

这样想着,刘猛和王柄两人却也是不由自主的朝着柳如瞟去。

柳如六识敏锐,王柄和刘猛两人这样的神色怎可能逃的过她的感知。虽说她跟身前这位大宋最为年轻的权贵相识相处的时间都不长,可是若是论对贾似道的了解,刘猛和王柄两人是拍马都赶不上她的。

她知dào

,贾似道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可是骨子里却是个高傲之极的主儿。不说她府中有着容貌丝毫不逊色她的美妻,仅仅是从他一贯的行事来说,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女子做出如此没有理智之事,更莫说还是在如今这般境地,不顾危险的冒雪奔出这如此之远的地方。

真zhèng

能让他如此做的,想来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这里或者说这山林间,有着对他来说极为重yào

而且是不得不亲自前来的人或者事了。

想明白了这点,再想想一路行来贾似道那做作的言语还有刘猛、王柄等人那看向自己的异样眼光,柳如知dào

自己这是显然被贾似道当枪使了,即便是心中对周围那些眼光再不怎么在意,可是此刻看到身边那人脸上可恶的笑脸,心中终究是忍不住冒出一股无名火。

“堂堂贾大学士,权倾朝野,想要做什么事只需一声令下,自然会有大把人前来为贾大人东奔西走,何苦如此作贱自己,给小女子脸上贴金?”

莫名的被背了黑锅,心中不忿之下,柳如言语之中已然是火药味十足了。此刻这话里话外的讥讽,是个人都是能够听的出来的,也就差说一句,贱人就是矫情了。

听到柳如的讥讽之言,贾似道尴尬的笑笑,也是知dào

自己的戏言已经是引得这位送上门的高冷保镖心中极其不快了,张嘴想要解释两句,恰在此刻两边的密林中却是有人出声了。

“咦?还真是老牛头!老牛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随着这声惊疑之声,簌簌声响中,从山路两侧的密林之中钻出数十个精壮汉子。这些个精壮汉子,身上穿着各色兽皮带着毡帽,没人背后都有一张长弓,手中拿着同那拦在路中央的木枪同样样式的长枪,有的汉子背上还背着山鸡野兔等猎物。

这些汉子乍一看,是个人都能嗅出他们身上猎户的味道,显然是靠着山林为生的猎户人家。当然,如果没有看到那几个腰中还挂着几柄样式怪异的宽长腰刀的猎户的话,刘猛和王柄两人恐怕也是这样认为的。

只是在看到那几柄长刀的那一刻,刘猛和王柄两人的眼睛却是都不由自主的紧紧盯在那刀身上!带着几分狐疑,几分难以置信还有几分震骇!

半响之后,两人情不自禁的对视一眼,互相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种肯定!

没错,确实是那种只存zài

禁军传说中的兵械!

只是怎么可能?

那宽长的刀身和样式,刘猛和王柄两人都认识,那样式是大宋军中制式的长刀,而且那宽长的刀身还是大宋军中极为的特殊的一种武器。

这样一种长刀,整个大宋逾百万的厢军和禁军中,只有一支军队曾经使用过。而且那还是曾经使用的,如今的大宋朝军中,已经没有人在使用那种制式的长刀了。而那支曾经威名赫赫的军队,在那人死后,不过区区数年光景就被朝中的那些个酒囊饭袋给折腾的彻底消失在大宋的军队序列中,不复存zài



距今,已过百年时间!

百年时间过去,在如今的大宋禁军中,每个进入禁军的兵卒都知dào

都了解那支军队,毕竟,当初那支军队并入大宋禁军序列中,是大宋八十万禁军最为荣耀之事!

可是正因为了解和知dào

,甚至是曾经也憧憬过,却没有人真zhèng

的会在人前提及。因为他们这些后来的军人知dào

,他们还没有资格同那支在战火中千锤百炼的军队相比!

那支军队曾经是大宋朝百万军卒中最为向往之地,也是最为荣耀之地。

那支军队有一个名字——背嵬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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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百年背嵬(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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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嵬军马战无俦,压尽当年几列候,先辈有闻多散佚,后生谁识发潜幽。

这是由如今的参知政事袁甫在他的《蒙斋集》中写的一首赞叹背嵬军的诗词。当然,与其说是袁甫在赞颂背嵬军,倒不如是说在如今的大宋朝朝野上下在面对咄咄逼人的蒙古铁骑对曾经那支战无不胜的军队的向往罢了。

绍兴十一年(公元1141年),背嵬军进为御前背嵬军,已经正式收为皇帝亲军。不过只要是熟悉背嵬军历史的人都知dào

,在纳入御前亲军不过数年,或者说在岳飞死后不过数年,曾经以五百步卒大破金军十万精锐骑兵的背嵬军,已经是名存实亡。

到如今百年时间过去,御前禁军的番号序列中,早已经没有背嵬军的番号。留下的只有后人对曾经那支战功彪炳的军队无尽的崇敬和憧憬。

看着那些只存zài

文册中记载的背嵬刀,想想今天自家那位贾大人反常的举动,刘猛和王柄两人此刻就算再反应迟钝,也知dào

事情似乎根本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尤其是在御前背嵬军名存实亡之后,禁军中一直都悄悄流传着这样一些流言,那就是御前背嵬军大多都是岳飞旧部,在岳飞被冤杀之后,御前背嵬军中的大多数兵卒都悄然的离开了禁军解甲归田,还有一种说话就是,没有了岳武穆的背嵬军,后来是渐渐泯然众人。

对这两种在禁军中流传的传言,刘猛和王柄两人之前一直都认为是第二种可能性居多。毕竟,就算是普通的禁军兵卒想要解甲归田都不是那么容易,更不要说那个时候还是战功赫赫被誉为岳家军中流砥柱的背嵬军了。

只是,如今的状况看来,似乎真的还有另一种可能。

刘猛和王柄两人心中的惊诧不提,这边老牛头看到从密林中钻出的接话的半百老汉愣了半响,有些激动的道:“头前说话的……可是老杨兄弟?”

“哈哈,这十余年未见,难得你老牛头还记得我这老不死,不错,正是杨某!”老汉看着老牛头,眼神不动声色的从贾似道等人身上扫过,上前一步大笑着应道。

“果然是你这老小子!这十多年没见,没想到你老小子倒是比之前还要壮实多了!”老牛头显然跟那接话的杨姓老头很是相熟,神情此刻更显激动,说着忍不住就要策马上前。

杨姓老头见状将手一抬道:“慢着!”

“老小子,是我老牛子啊,你这是作甚?”老牛头一愣,急声道。

“老子当然知dào

是你老牛子。”杨姓老头对老牛头的话丝毫不以为意,神色一肃继xù

道:“你老牛子当年走出这岳家村,莫非这十多年过去,连祖训都已经忘记的一干二净了不成?”

听到那杨姓老头的话,老牛头不禁一怔。

“我……”

“嘿嘿,看来你老小子还是没有忘记当初走的时候老族长怎么告sù

你的话了。既然想起来了,那就带着你的这几位朋友请回吧。以后也不要再回来了,从你离开岳家村的那天起,你就已经不再是我岳家村的人了。”

杨姓老头看着老牛头,豹眼中露出几分怀念之色,不过这怀念之色转瞬即逝,随即被一种异样的复杂之色取代。

“今天,也幸好是老子带人出来巡山狩猎,要是其余几个老兄弟,嘿嘿,怕是这枪就不会是在路中央了。老牛头,带着你带来的几位贵人哪来的哪里去,不要再回来了!不然……下一次,老子真说不准这枪会往哪里招呼了。”

杨姓老头显然已经看出来,老牛头今天并不是主事人,真zhèng

的主事人是在他身后的贾似道这四人中间。不过,从最初的时候打量过贾似道等人一眼外,那杨姓老头却是再也没有用正眼看过贾似道等人一眼。

因为无所求,所以不在意。

说完这句话,那杨姓老头身子一转,却是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转身就走。

“杨兴宋!……”

想到已经对身后的那位贵人打了包票,想到那位贵人曾经对自己一家人的救命之恩,老牛头脸上神色一阵变幻咬咬牙策马上前叫道。

“咻!”

一声尖利的箭啸之音瞬间响起,眨眼之间已经到了老牛头身前,“笃”的一声正中老牛头身下骏马两蹄之间,惊的老牛头胯下战马嘶鸣长身直立而起,险些将老牛头摔下战马。

“牛北望!你若是再往前一步,莫要怪我杨某人不念旧情,下一次这箭可就不是落在地上了!”杨兴宋收回手中的强弓,怒喝出声,说着一双豹眼却是狠狠的瞪了贾似道等人几眼。

显然,这杨兴宋以为是贾似道等人逼迫所以牛北望才会如此罔顾祖训不仅带陌生人前来,而且还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这里纠缠。

山路两侧的那数十大汉此刻也已经是人人弓如满月,弦上的利箭似随时都会****而出。

“赶紧走!哪里来回哪里去,岳家村不欢迎任何外人前来!你牛北望,早已经不再是我岳家村的人,岳家村没有你这个人,也不会再有人认识你!”

老牛头神情痛苦,看着声色俱厉的杨兴宋张嘴又欲再言。

“呵呵,可否容贾某说句话?”

在旁边默默看了半天的贾似道,对山道两侧的数十支利箭视若无睹,策马上前拉住张嘴欲言的牛北望,笑着拱手道。

杨兴宋看了冷冷的盯了贾似道半响,随后一声不吭的收起手中强弓,转身就走,却是搭理都没有搭理贾似道一声。

“杨小子,这位是……”

“呵呵,兴宋,兴我大宋;北望,北望疆土。看来岳家村中给两位老先生取名的长者,对两位老先生的期望甚高啊。闻声之意,北望,兴宋。那位长者贾某未曾谋面,此等山林小村,尚存位卑不敢忘国之志的长者,让贾某心中甚是愧忏惶恐!不知可否烦劳杨老先生通传一声,临安贾师宪前来拜会村中长者,希听聆长者教诲!”

贾似道对杨兴宋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百年来的怨气,能够没有见面就直接将他们几人射落马下,已经是够给面子了不是?看着转身就走的杨兴宋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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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百年背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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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贾似道的话,已经转身走出几步的杨兴宋微微一顿,随即继xù

抬步行去,似乎根本未曾听到贾似道的话一般。

杨兴宋如此,让本已经觉得成竹在胸的贾似道不由一愕。

剧本的发展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今天冒着巨大风险出城来寻这老牛头口中的背嵬军,最初的时候贾似道也是秉着将信将疑的态度来的。想着就算不成,也真就只当带着柳如出来踏雪了。

不过,再听到老牛头跟那杨兴宋的对话,还有两人杨兴宋和牛北望的名字尤其是岳家村的名字之后,贾似道对今天这一趟却是笃定的多了。

毕竟能取出这样名字的人,显然不会是普通的白丁。当然,就算这里真不是背嵬军后裔隐居之所,仅仅是看山林两侧那数十名壮汉娴熟的驭弓之术,若是能够说服他们出山为大宋效力,似乎也不算是白跑一趟了。

原本贾似道想着,这岳家村虽说貌似是山中的一个村落,可是距离临安城说近不近,说远却也绝对不是很远。说不定就听说过自己的名字。

可是如今看来,似乎那杨兴宋根本没有听过自己的名字。这让贾似道微微有些尴尬。

“杨小子,这位是……”

见杨兴宋对自报名号的贾似道如此不闻不问,牛北望心中大急,连忙高声叫道。不过话刚刚出口,却是被贾似道伸手打断,却是贾似道看到原本持弓对着他的一个弓手此刻赶上杨兴宋正在对他耳语些什么,时不时的还朝着贾似道这边指点三两下。

看来,这岳家村果然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闭塞。不过想想也是,这一村人要吃喝拉撒,仅仅靠自给自足显然不可能。

果不其然,听到那年轻弓手的耳语,原本已经准bèi

离开的杨兴宋却是终于停下了脚步,狐疑的转身,上上下下打量了贾似道半响,随后迟疑道:“临安贾师宪?”

杨兴宋看似只是重复了一遍贾似道的话,不过贾似道却已经听出了他的意思,笑着抱拳道:“正是本官!”

如果说之前贾似道还只是以一介后生末学的身份来介shào

自己的话,那么此刻这个本官,却是已经正儿八经的告sù

了杨兴宋等人,他官面上的身份。

得到贾似道的肯定,杨兴宋脸上神情一阵阴晴不定,看了看两侧密林中已经将手中的弓箭投枪默默收起来的年轻后生,终于还是抱拳还礼道:“原来是贾大学士屈尊前来,实在是让我岳家村蓬荜生辉,先前诸事多有得罪,还请贾大人恕罪!”

“无妨!师宪此次冒昧前来,只是以一介后生末学之身前来拜望尊长,若有打扰之处,还请杨老先生莫怪。”想着要拐走这一村人,贾似道自然将姿态放的极低。

而且他也发xiàn

,这杨兴宋似乎嘴上说着蓬荜生辉,可是不知为何似乎并不是真zhèng

的如何欣喜。相反,那些个手持强弓的年轻猎手们眼中倒是真zhèng

的能够看到欣喜。

见贾似道如此低姿态,再看看身边的诸多村中后生眼中的欣喜雀跃之色,杨兴宋沉吟半响,勉强抬手道:“村中尊长早有规矩,老朽只能代为通传……还请贾大人稍待。”

显然,岳家村想来就在离贾似道等人驻留之地不远的地方。

说完这话,杨兴宋竟不等贾似道回话,也不对贾似道等人做任何的安排,丢下贾似道等人还有那些个岳家村中的数十年轻猎手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扬长而去。

对此,贾似道心中只是晒然一笑,并不以为意。

曾经威名赫赫为大宋朝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背嵬军落到如今只能在山林之中栖身,大宋朝欠下他们良多。百年时间,数代人过去,看看那数十身手矫捷的年轻弓手就知dào

,这百年时间,其实隐居在这里的背嵬军后人,并没有真zhèng

的放下他们曾经的荣耀。

要是真的想要从此不与朝廷接触,那么岳家村人又何必教授村中后生骑射的本领?老牛头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一介平民,临安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白身一个,十几年过去,依然还能有这样一身娴熟的驭马之术,管中窥豹,似乎也能想象的出,这些年轻的弓手们估计驭马之术应该也差不到哪去。

百年时间,如果说每一代的岳家村背嵬军后人,都是如此训liàn

,那么到如今想来已经是至少四代人过去。四代人,从小就开始练习战场杀伐、驭马骑射之术,到最后只能在这山林中打猎为生,却不知dào

所学为何,这怨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积累,那杨兴宋能够以今天的态度来对待贾似道,似乎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大人,这……真是背嵬军的后人?大人怎会知dào

背嵬军后人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看看山路两侧看着贾似道等人不时窃窃私语的数十年轻弓手,王柄终于还是忍不住靠近贾似道身边低声问道。即便他心中其实早就已经肯定。

“呵呵,是不是,老王你不是比本官更清楚么?至于如何知dào

,牛老先生不就已经是答案了么?”贾似道挑眉笑了笑,翻身下马。

背嵬军作为华夏数千年来在史书中被大书特书能同大秦铁鹰锐士、东汉陷阵营、隋朝燕云铁骑以及大唐玄甲兵相媲美的五支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前世对大宋朝极为痴迷的贾似道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儿研究?

从进入朝堂开始掌握以下属于自己的势力开始,贾似道就开始搜寻背嵬军的种种。当然,他最初并不知dào

背嵬军其实早就离开禁军,而是同王柄等人一样,也是以为背嵬军在岳飞身死、收入禁军之后,慢慢的被禁军所同化,然后逐渐消失。

其实依照贾似道原本的想法,只是想寻出背嵬军的编练之法。毕竟岳飞能够训liàn

出来背嵬军,那么来自后世的他,没有理由训liàn

不出能够同背嵬军相媲美的大宋骑兵。

寻到岳家村完全是意wài

的收获。而这收获,只是因为他在临安大饥的时候无意中救下牛北望一家,并因为牛北望一手极佳的养马之术而将牛北望收入锦衣卫指挥司养马而得到。

牛北望只是投桃报李,却不知dào

,他这个桃对贾似道究竟有多重yào



拍拍有些惶恐的牛北望肩膀,贾似道示意他不要担心,随后仰头对着山路两侧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的数十岳家村年轻人高声道:“天寒地冻,我等一路奔波,实在是有些冷乏了,不知dào

能不能买下诸位小哥身上的猎物,生火取暖顺便也填填肚子?”

杨兴宋等人是什么态度贾似道不知dào

,岳家村中那些还健在的长者对朝廷如今是什么态度,贾似道依然不清楚。虽说从杨兴宋和牛北望等人的名字就可以看出,岳家村如今的那些长者们似乎依然延续了岳飞的意志,可是到底愿不愿意再次走出山林给大宋朝效力,贾似道心中更是没谱。

不过至少有一点贾似道知dào

,老人终究会老去,今后的岳家村亦或是背嵬军,将会是这山路两侧的岳家村年轻人当家。

这些年轻人的态度显然要比杨兴宋要好的多,而且显然这些年轻人对他这个大学士的名声或多或少都听过。已经有了好的开头,怎么能不趁势再刷好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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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百年背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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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家村。

“你说北望那小子回来了?还带着如今在朝廷里权势正隆的贾国舅一起?那贾国舅竟要进村拜访我等?”一身素麻蓑衣正在编着兽网的杨平听到匆匆而回的杨兴宋说的话,布满老茧的手不由一抖,刚刚有了雏形的兽网顿时四散开来绞做一团。

“是的,叔公。如今那贾国舅正在山外等候。这……见还是不见?”杨平的失色杨兴宋自然看在眼中,顿了顿试探着说道:“北望那小子自十余年前离开我岳家村就不曾回来过,竟是连我岳家村祖训都忘了,若是叔父觉得不妥……侄儿这就去拒了?”

此刻杨平已经回复了之前的平静,看了看手中绞做一团的兽网,顺手扔在脚边,搓了搓手意味深长的瞥了一眼心中有些惴惴的杨兴宋一眼道:“德生啊,那贾国舅可曾有过不礼之举?”

“这个……倒是没有。”杨平虽然什么都没做,不过那淡然的一眼却是让杨兴宋感觉自己心中那点儿小想法已然全部暴露在阳光下一般,有心想要挑出一些贾似道的无礼之举,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只敢实话实说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贾大人乃皇亲国戚,如今更是朝中数一数二之重臣,此次前来定然不会是兴之所至游山玩水而来。我等隐居此等山林之地已然有数十年之久,若说朝中无人知我等底细自是不可能之事,此次那贾大人前来,假若是身负皇命,我等冒然据之,惹怒了皇上,怕是连此等安身之地都无了。”

此际的杨平再无之前佝偻模样,说道此处抱拳对着临安城方向遥遥一礼继xù

道:“纵然皇上圣德,不念我等之罪,你我又岂能知晓那贾大人脾性?据说那贾大人不过而立之年,本就乃皇亲国戚,如今更是在短短年余时间成为朝中柱石之臣,朝中各部尚书暂且不说,就连朝中那几位宿老据说在朝堂之上都能分而抗之不落下风,俨然大势已成,定不会是个好相与之人,此次即便不曾身负皇命,我等若是据之,必惹其心中不快。然以如今其之高位,或许并不会如我等升斗小民计较,但是谁能料想那贾大人身边之人不会为投其所好为难我等?若是到那等地步,德生以为我岳家村还能安稳否?”

“大赞!”

杨平话音未落,房外却是陡然传来一声高亢的叫好之声,随着这声音三道健硕的身影出现在房门之外。

“德生见过三位叔公。”杨兴宋闻声望去,看到走进房内的三个头发斑白的老者慌忙躬身行礼道。

当先的一个老者扫了躬身行礼的杨兴宋一眼并没有搭理他,而是看着杨平道:“还是老哥看的长远。想当年岳爷爷还在的时候,我等先祖数千人对阵百倍于己的金人铁骑都未曾后退半分,更是杀的那些金人屁滚尿流不得寸进,如今仅仅是那乳臭未干、未带多少兵卒的贾国舅就将你等小儿吓得连人都不敢迎进村,祖宗的脸都被你等无知小儿给丢尽了!”

说话的老者同样一身素麻蓑衣,豹眼阔鼻,虎背熊腰,红光满面的半百面孔上花白胡须布满两腮根根如针,豹眼开合间精光四溢,行走间虎虎生威一股彪悍之气扑面而来。

杨兴宋显然对这说话的雄壮老者极其畏惧,半躬着身子讪讪然的陪着笑却是一句话不敢多说。

“老二,你总是这般暴脾气!”杨平指着说话的老者笑着道,“德生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

“老哥!你总是护着这群小兔崽子!看看现在都把这些小兔崽子惯的成什么样子了?如果今儿个是北望那小子带人回来,怕是大哥你我几人连那贾大人的消息都不会收到吧?一个个小东西只想着偏居一隅,哪有半分祖宗的模样?

大哥,我是个粗人,可是我却知dào

唇亡齿寒的道理!虽说当年之事朝廷行事不公,可是却也没有斩尽杀绝不是?若不是圣上网开一面,秦桧那些人能放过我等?如今时事维艰,那贾大人前来说不得带着当今圣上的诏令,就算不曾有圣上的诏令,我等这数十年来按照祖上遗训liàn

习弓骑步战之法为何?还不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披坚执锐为圣上守土护疆?大哥,你说是也不是?”

老者目光灼灼的看着杨平一字一句的道。

杨平看着眼前已经头发斑白的张兴,默然半响长叹一声道:“二弟,这些年我知dào

你心中一直憋着一团火,我也知dào

你还有三弟、四弟一直拼命操练村中后辈是为何,我更知dào

你曾偷偷遣张戍不止一次的离开村中前往临安城甚至六安城探寻过蒙军动向……”

“大哥,我……”肃然以待的张兴听到杨平的话不由一震,脸色数变,张口欲言。

“老二,你先听我说完。”杨平挥手笑着打断张兴的话,“这些其实你没有必要瞒着我这个大哥,我们兄弟四人从小就在这村中,你和三弟四弟弓骑步战之法都要比我这个大哥强的太多,我也不过是占着年岁比你们三人大上一些才添居大哥之位。这些年你还有三弟、四弟空有一身绝顶本事却不能在有用的地方一施拳脚,数十年来只能在这岳家村中渔猎度日,直到如今已经年过半百垂垂老矣,我这个做大哥的全都看在眼里。”

“大哥……”

“兄长……”

站在张兴身后的两个老者听到杨平的话,脸上神色急剧变幻,同时张口欲言。

“三弟,四弟,听大哥说!”张兴挥手打断身后的三弟徐鄴、四弟董成的话看着杨平一字一顿的道。

“二弟总说自己是个粗人,可是我却知dào

二弟你不但武功远超我这个大哥,谋略之术同样也是远甚于我这个大哥的。”杨平看着张兴笑着继xù

道。

听到杨平的话,除了原本躬身在旁边一声不敢吭的杨兴宋浑身一震露出一脸不可置信外,无论徐鄴还是董成脸上却都是没有丝毫的意wài

之色,显然,作为几十年的老兄弟,特么两人同样也很清楚大哥杨平所言非虚。

至于张兴则是阔眉微皱却也是没有出言反驳。

“村中二弟你诸事以我为尊,可是我也知dào

二弟你心中其实对我还是有所怨言的。”杨平说道这里看着张兴张口语言,笑着抬手打断道:“这些年我谨遵祖训不让村中子弟出村更不准村中子弟出入行伍之中,我心中又何尝好过过?我们兄弟四人已经都是将死之人,大半辈子都已经在这岳家村中虚度,可是村中儿郎哪个不是一身本事?我又何尝不想让他们能够不在这岳家村中空耗一身所学?可是我不能也不敢放他们出去啊!二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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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宫中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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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将黑,临安城外的大道上,皑皑白雪中数十骑飞奔而至。每匹马的马背上都背负着不少山鸡、野兔、糜子等各类野味。明眼人一看就知dào

,这是趁着雪后初晴出去打猎了,所以才会有这么的收获。

野味什么的自然都是掩人耳目的,贾似道并不想将自己前去寻找背嵬军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至于身边这数十个禁军兵卒,也早就已经纳入市舶司体系内,自然无虞泄密。有如此众多的野味在前,所以数十禁军兵卒中突然多出的四个裹着兽皮坎肩做猎户打扮的精壮年轻汉子,倒是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这四个年轻猎户,正是杨平、张兴四人交给贾似道带在身边充作护卫的张戍等人。贾似道身边内殿直禁军都有十人之多,护卫等事自然是轮不到张戍等四人了,四人跟在贾似道身边真zhèng

是作用只是做为双方的纽带罢了。

四个岳家村年轻人,张戍是张兴的孙子,唯一的嫡孙;除了张戍外,还有杨平的嫡孙杨寅,徐鄴的嫡孙徐凯以及董成的嫡孙董軒。

不得不说,杨平、张兴四人的决心和果决是远远超出贾似道意料之外的。虽说原本就有把握能够说服岳家村重新组建背嵬军,却也准bèi

了不少的说辞,但是在见到杨平、张兴四人之后贾似道发xiàn

他相好的说辞竟然全都没有任何用了。

将四人族中最为优秀而且是最为嫡亲的后辈放在贾似道身边,显然除了作为纽带之外,同样也是在向贾似道表明四人的决心,他们已经牢牢的将整个岳家村绑在了贾似道的车上了。当然,也许在他们心中,贾似道代表的正是当今的天子。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如果能够去掉给张戍、杨寅、徐凯、董軒还有岳家村数十个精壮小伙子找媳妇的话,那就是更加完美了。

数十骑临近城门,渐渐放缓了速度,隔着老远贾似道就一眼看到了站在城门处带着两个青衣小帽的小厮、穿着貂皮大袄虎皮帽子背着双手顾盼生姿、生怕旁人不知dào

不认识、骚包味十足的贾全儿。

看到贾似道一行数十骑,贾全儿眼睛一亮,一溜小跑的迎了上来。

“少爷,少爷,您老可回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

“大人,您这是安排好了酒宴为我们接风么?真是太客气了,只要给我安排好媳妇就行。只是大人您安排的这作陪的人实在是太富贵了些,我们这些粗人实在是感觉有些不自在啊。”生性最为跳脱的张戍看到小跑而来的贾全儿,“情真意切”的道。

“别瞎说,那是大人府中的管家!”王柄已经看到贾似道那跳动不已的眉梢,轻擂了张戍一拳低声道。

“……”张戍听到王柄的话,看看最近年余发福已经很是明显的贾全儿又看看板着脸一句话不说的贾似道,眨巴眨巴眼睛,“这是大人府上的管家?我说怎么总是感觉这位管家大人身上少了点什么,又多了点什么呢。”

“少了啥?多了啥?”

眼见贾似道的眉梢跳动的愈发明显,王柄和刘猛还有周围靠的近的禁军兵卒悄然夹紧马腹远离了张戍几步,偏生跟着张戍一起来的董軒有些不明白,好死不死的问了一句。

“笨啊,少了点贵气,多了点骚贱气啊!”

“哈……哎哟,你踢我干啥!”

正准bèi

大笑的董軒却被身边的杨寅一脚踢在腿上,到嘴的笑声顿时卡在了喉咙上变成了一声惨叫,怒瞪着杨寅道。杨寅偷偷指指身侧一直没有出声的贾似道,对着张戍和徐凯、董軒三人连连挤眉弄眼。

“你连抽筋了?二哥?”徐凯突然插嘴道。

“……”

“噗哧!”

周围传来几声禁军兵卒看到这四个活宝忍俊不禁的低笑声。

贾似道回头看了一眼张戍和杨寅两人,嘴角却是也不由自主的带了一丝笑容。

他知dào

,张戍显然是看出了自己不喜贾全儿弄的如此骚包的模样,不声不响的在帮贾全儿让他消气呢。脑中不由自主的想到在岳家村时见张戍家中那粗豪的老爷子张兴时的情景。心中暗赞,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这一家老小都是扮猪吃老虎的主啊。

气喘吁吁的贾全儿总算是小跑到贾似道马前,殷勤的牵住马缰绳,对着贾似道连连陪着笑,却是不敢说话了。如果说这世上有谁都贾似道了解最深的话,那估计也唯有贾全儿莫属了。就连徐若曦或许都要往后排。

看到自家少爷面无表情的一直在自家身上上下扫视着,贾全儿心中门儿清。知dào

是少爷不喜欢自己这一身很是招摇的打扮,心中惴惴却是不敢开口说话了。

“你不在府中跑到这来干甚?”贾似道心中有些无奈,只得瞪了一眼贾全儿轻声道。

“少爷,宫中来人下旨,娘娘召见您老进宫叙话。”

听到贾似道的话,贾全儿顿时活泛起来。他知dào

,今儿个这关算是过了。

贾全儿的话让贾似道眉头微挑。

一直以来,除了当初被纳兰玉砸了半死自己那位便宜姐姐经常出宫来看自己还有就是即将册封的外甥赵维出世那段时间外,随着自己身体康复,青云直上直至如今已经在朝中站稳脚跟,自己那位便宜姐姐反倒没有像对之前自己的那位前身一样经常召见了。

贾似道自然知dào

,这并不是自己那位在深宫之中已经母凭子贵隐隐已经同皇后鼎足而立的便宜姐姐疏远了自己,实是自己那位便宜姐姐很会替他着想。

赵维作为赵昀唯一的子嗣,如果不夭折的话,将来继承大统那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更重yào

的是,如今刚刚过而立之年的贾似道已经贵为观文殿大学士,甚至即将出临安城镇守大宋朝最为富庶繁荣的江浙广东一带,成为大宋朝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二品封疆大吏,不说前无来者后无古人,至少在大宋朝数百年的历史上,贾似道已经是头一个了。

内廷之中,贾贵妃没有为赵昀诞下子嗣的时候已经是最为受宠的嫔妃,更遑论如今已经诞下了赵昀唯一的男丁。外廷之中,贾似道凭着御街刺杀案、临安大饥还有襄阳之战平步青云直入朝廷中枢,朝野内外已经隐有防止外戚擅权之说流传,只是因为贾似道同孟珙、史嵩之、郑清之、李宗勉等人的或是交心或是换利互相绑在一起终究没有掀起多少大浪,但是终究已经对贾似道的仕途产生了些许的影响。

不然贾似道不会舍近求远的半是被迫半是自愿的远离临安甘愿南下广东。

此际,太子册封大典在即,朝野内外,宗室外官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的情况下,自己那位姐姐却是在这个时候相召,让贾似道心中莫名的有些焦灼。

脑中神思百转,贾似道定了定情绪:“宫中来使是何人?可还在府中?”

“是董公公来传的话,听说少爷出城狩猎了,董公公未曾多言就先回宫了。”

听到是董宋臣前来传的话,而且没有多余的话,贾似道心中稍安。

“你带着这四位小兄弟还有一半的禁军兵卒先回府中,安排四位小兄弟在府中住下,一应用度不必节俭,以后他们就是府中客卿了。”指着张戍四人贾似道对贾全儿道。“你告sù

夫人一声,我去宫中见驾了。”

说完贾似道扭头对着柳如、张戍等人道:“柳姑娘就也先回府中休息,至于你们四个,就只能等我回来再设宴为你们接风洗尘了。”

“国事为重,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兄弟四人就先回府歇着了。”杨寅抱拳道。

“只要大人莫要忘了给我兄弟四人找的媳妇就成了啊!”张戍突然插嘴。

“……”

贾似道摇摇头,无言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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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百年背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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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大变,岳家祖爷爷还有大爷、二弟族中老祖尽没,我岳家军上上下下数百员统领各路统制半数尽没,甚于半数又有近半陆续战死沙场,除却转换门庭之人,岳家村已是我岳家背嵬军仅剩的血脉。

当年剩余的数百背嵬军依杨、张、徐、童四位先祖遗训来此地扎根,所为也仅只是为我背嵬军保留最后一丝血脉、使岳家祖爷爷数十年心血精锐能留些许种子存世罢了。百余年恍惚即过,当年仅剩的数百背嵬军将士在此地将养生息,到如今岳家村上上下下六代男丁统计将有万余。此次那贾大人从临安而来想来自然不是仅仅为了游山玩水,若不是为了问罪,那就只剩我岳家村中这仅剩的万余背嵬血脉罢了。想来二弟你们三人前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的吧。”

“大哥,在听闻那贾大人前来之后,我跟两位弟弟就已经想过了,朝廷若是想要问罪与我等,也不会等到今天。关于那贾大人的传闻小弟我也听了不少。人风流文采风流,年纪轻轻如今已经是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朝廷新设的市舶总司衙门,还是广东安抚使,同京湖制置使孟帅相交莫逆,朝中史相、郑相还有几位政事大人竞相拉拢的人物。据说襄阳之战能够完胜那蒙古亲王口温不花统帅的数十万铁骑,这位年纪轻轻的贾大人居功甚伟!”

张兴说着瞥了一眼旁边一直躬身而立的杨兴宋一眼,言语之中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任谁都是能够听出来的。

“想来三位弟弟已经下定决心若是朝廷有需想要重建背嵬之军了?”对被张兴调侃的讪讪然的本家侄孙杨兴宋,杨平并没有太多关注,而是将张兴、徐鄴、董成三人让进房内道。

“大哥,如今蒙古人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我大宋和蒙古之间却已是国运之战,以蒙古人之豺狼心性,我大宋若胜则万事皆休,若败则有亡国灭族之祸啊。若是岳家祖爷爷还在,此际定然是早已举兵勤王,为我大宋征战沙场。族中儿郎骑射步战皆精,若是岳家祖爷爷天有灵想来也是不想看着他一手建立的背嵬军就这样蜗居在岳家村渔猎,眼睁睁看着蒙古人在我宋人土地上烧杀抢掠。”

杨平默然半响。

张兴、徐鄴、董成三人虽说早就商量好了,不过三人都很清楚,身为族长的杨平不点头,岳家村中的子弟想要出村那是定然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愿意从此被逐出族谱。杨平不说话,他们三人也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

良久!

“德生,开寨门,敲钟迎贵客!”

“大哥英明!”

张兴三人同时大喜。

敲钟,只有在全村祭祖的时候才会有,杨平如此郑重其事的迎接贾似道,显然已经在用实jì

行动在准bèi

破除岳家村之前一直固守的祖训!

………

清脆的钟声响起的时候,贾似道跟柳如、王柄、刘猛等人还有岳家村的几个胆子大些的年轻后生正围着硕大的火堆大快朵颐,相谈甚欢。

或许连这些个年轻人都不知dào

,就这短短的一会时间,贾似道已经不声不响的从他们口中将岳家村的人丁还有近况都了解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在听到岳家村中的青壮每年都是以骑射步战作为族中每年最重yào

的考校之后,心中却是对此次岳家村之行想要达到的目的更多了几分把握。

听到村中传来的钟声,几个正偷偷摸摸跟王柄刘猛两人喝酒的岳家村年轻后生,顿时一个激灵,把手中装酒的牛皮袋子一扔翻身而起。原本散布在周围的禁军兵卒看到几人的动作顿时警觉,哗啦一下全部围拢过来,围拢的同时手已经尽皆抓住了腰间的刀柄,数十部已经上弦的弩机一部分瞄准了几个年轻后生的腰腹要害,其余却都是对准了周围山梁上的那些个正在奔走的岳家村年轻人,坐在贾似道和柳如左右的刘猛和王柄两人更是瞬间起身挡在了贾似道和柳如身前。

“都不准乱动!”

一声清喝响起,让已经准bèi

动作的禁军兵卒齐齐停下手中的动作。

禁军兵卒的动作让听到族中召唤钟声正准bèi

赶回村中的数十岳家村青壮一个个顿时神色大变,连绵不绝的呼啸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原本正在奔跑途中的岳家村后生除了被十数支手弩锁定不敢动弹的四个年轻人外,其余岳家村青壮在已经尽皆没入密林中,只有数十支闪烁着冷冷寒光的箭头在寒阳的照耀下在林间闪烁。

其实禁军兵卒完全可以在这些岳家村青壮躲入密林前用手中的手弩射杀至少大半的人,不过因为贾似道的喝止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身手敏捷的年轻人躲入密林,然后陷入重重包围之中。

从钟声响起,到一团和气的两方突然变得剑弩拔张,不过是瞬息功夫,让贾似道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却也不能怪禁军兵卒太过小题大做,实在是张戍几人的动静弄得太大。那声钟声贾似道隐约已经猜出应该是岳家村中召集族人的钟声。

“大人,那是村中只有在祭祖的时候才会敲响的族钟,想来是村中族老知dào

大人前来,鸣钟召集全村子弟迎接大人啊!”贾似道还没开口,这边已经被两个禁军兵卒贴身挟持的牛北望已经是哭丧着脸连声解释道。

“是啊,大人,那是族中召集我们迎接您老啊。您能不能先让兄弟们把这些家伙事挪开点,万一失手,我爹可是就我一根独苗,俺可是还没娶媳妇啊!”张戍并没有多少紧张,举着手嬉皮笑脸的看着贾似道贫道。

“兄弟们也真是的,前一刻还称兄道弟的喝酒,转眼就把这些家伙事对上兄弟我了,一点儿情分没有了啊!”

张戍一句话却是说得王柄和刘猛两人有些讪讪然,值得转头看着贾似道。

刚刚小坐片刻,贾似道已经隐约看出这个张戍的贫嘴小子其实在周围山梁的岳家村青壮中颇有声望,挥手示意身边的禁军兵卒收起兵械,笑着指着张戍笑道:“你小子就是属猴的,需yào

人治,看我不给你找个厉害媳妇好好收拾你!”

“大人!大人!我的好大人!这可是您老说的!哎哎哎,我说兄弟几十个,可是都听到了啊!大人要是不给我张戍找个媳妇,我可是要跑到大人府上告状的!”

“好咧!都听到了!此事定要大人给戍哥一个说法的!”

“大人,能不能给我们也找上媳妇啊大人!”

“是啊,大人,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

原本钻进密林中的数十个岳家村青壮,此刻却也是全都钻了出来,却是尽皆七嘴八舌的找上了贾似道。站在贾似道身边的柳如看到贾似道一脑门黑线的模样,嘴角悄然浮起一抹浅笑,那刹那的美艳却是将周围的白雪都映的黯然失色。

恰在此时,山梁拐角处黑压压一片人流出现在视线内,隔着老远,当先四个头发斑白的老者齐齐躬身朝着贾似道行礼道:“草民杨平(张兴、徐鄴、董成)拜见贾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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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家姐恩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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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

贾似道刚刚到皇城门口,就看到了等候在城门处翘首以盼的董宋臣。

看到贾似道一行人,董宋臣眼睛一亮,紧赶了两步似乎是想要迎上来,随后似又想起什么而后又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等着下马而来的贾似道。

“似道见过董公公!天寒地冻,烦劳董公公久侯。”

走到近前,隔着几步不等董宋臣开口,贾似道已经先是抱拳躬身一揖道。

贾似道对董宋臣先前的动作丝毫不以为意,如今的董宋臣因为交好贾似道和贾贵妃姐弟两人,在贾贵妃的枕头风下在宫中的地位已是愈加稳固,虽说如今是常侍董贵妃的锦绣宫不曾围着赵昀打转,不过他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在赵昀心中的地位,俨然已经不再是卢允生可以比拟的了了。

“哎呀,师宪真是折煞老奴了,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董宋臣一张老脸顿时绽放的如同一朵菊花,慌忙扶住贾似道。感觉到袖中突然多出来的那一团沉甸甸的物事,董宋臣那张如同老菊花绽放的老脸却是更加紧凑了。不声不响的将袖中的物事挪了挪放严实了,董宋臣紧紧挽住贾似道起身,那亲热劲倒像是两个隔了数十年没见的至交老友一般。

如今的董宋臣是越看贾似道越顺眼,越是打交道越喜欢。

毋庸置疑,做为皇帝身边的近侍,他们这些个宦官们享shòu

的也是常人无法享shòu

的锦衣玉食,接触的也是整个大宋朝最有权势的一帮人,无论是见识还是其他诸如权术勾心斗角之内的事情也都要比一般人强的太多。

正是因为他们这些人相比正常人什么都不缺甚至比绝大多数正常人都要享shòu

明白多的多,同时也正因为相比真zhèng

的正常人,如董宋臣这类人,却又少了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除了性命外最为重yào

的一样东西,他们的需求也变得比同很多正常人相比又不正常了。

要说如董宋臣卢允生这些个赵昀身边最为受宠的内侍,身为皇城内的宦官首领,品级虽说不是太高,却也不是很低,俸禄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一应吃喝用度自然更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不要说还全都是公款,或许要补贴进宫前的亲人家用,却也不至于如此见钱眼开。

归根结底,如董宋臣卢允生之流,爱的或许不是钱财,只是因为缺少了那部分对男人来说或许比生命还要重yào

的东西后,更需yào

一份尊重罢了。这也是为何贾似道每次对待董宋臣的态度绝算不上亲近、仅仅只是足够平等的尊重却依然让董宋臣极为受用的原因。

他们或许想要的只是一份应该给予正常人平等的尊重罢了。

恰好,或许因为他们的身份,很多人会对他们谄媚交好,却也正因为他们身上少的那部分东西,交好还有奉承之中,少了那份真诚的平等的尊重。而这也正是他们最为敏感的部分。

董宋臣带路,加上禁军兵卒又有几人不认识贾似道的?自然没有任何阻拦,当然王柄和刘猛两人是只能在皇城外候着的了。

“师宪莫要担心,如今太子册封大典在即,皇上和娘娘诸事繁多,师宪你也公务繁忙,太子册封大典之后就将离开临安城南下广州,娘娘是觉得好久没有见过师宪,这次一别下次就不知dào

是什么时候,所以才想着今天晚上召师宪你进宫说些体己话。”

走在蜿蜒的小径上,眼见没有外人,不等贾似道发问,董宋臣已经很是善解人意的解释道。

不得不说,董宋臣能够成为赵昀身边最为受宠的内侍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即便是贾似道也不得不佩服。

“公公有心了,似道离京之后,家姐还有太子殿下就要拜托公公多为照拂了。公公之情,来日方长,似道必有厚报。”

听到董宋臣的话,贾似道心中大定,对着董宋臣郑重的抱拳深深一揖道。

贾贵妃身为太子生母,而董宋臣却仅仅只是宫中的内侍,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奴婢下人,按理说应该是贾贵妃照拂董宋臣才算正常,可是如今在贾似道口中却是如此郑重的拜托董宋臣照拂贾贵妃,这个中意味也只有两人心中清楚。

董宋臣这次倒是没有让到一边,受了贾似道这一礼,然后扶起贾似道郑重的同样躬身一礼,这一次贾似道却也是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董宋臣正声道:“师宪放心,旦有老奴一口气在,娘娘和太子殿下必会无虞!”

言毕,董宋臣起身,同贾似道两人对视半响,同声大笑起来。

都是聪明人,贾似道拜托的时候没有提及便宜外孙赵维,董宋臣在应承的时候虽然加上了贾似道那便宜外孙太子殿下,却同样将贾贵妃摆在了天子之前,显然,董宋臣也听出来了,无论太子如何,贾似道拜托的首要一点就是贾贵妃的安危。

显然通过这一次简单却又不简单的交心,两人之间的关系相比之前纯粹的利益上的关联却又亲近了许多。

……

贾似道到的时候,锦绣宫中灯火通明人影幢幢,数十上百的宫女小太监手中端着托盘进出不断,显然是正在设宴。

锦绣宫门前,生下赵维不久身子明显比之前圆润了许多的贾贵妃正在宫门前翘首以盼。看到贾似道和董宋臣出现,贾贵妃不等身后的宫女阻拦,已经迈开莲步朝中贾似道迎了上来,一把捉住贾似道的手。一脸关切上上下下打量着贾似道。

董宋臣还有旁边的诸多宫女自顾自的垂下脑袋,装起了雕塑。

对这个唯一的亲弟弟,贾贵妃永远没有贵妃的样子,更不会在乎宫中的规矩,有的只有慈母般的宠溺和疼爱。

看着眼前上上下下打量自己,挥手扫落肩头洒在肩膀上雪花、帮自己整理衣衫的便宜姐姐,此刻的贾似道心中并如之前面对同样如此行事的贾贵妃时侯应有的尴尬和抗拒,一抹暖意自心底泛起,蔓延至全身,让他眼底莫名的有些酸涩。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无论他不学无术、还是满腹经纶都曾不离不弃的不是亲人的至亲了。

“姐,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话可好?”

贾似道伸手帮正在替他裹紧毛裘的贾贵妃紧了紧颈口的貂裘,轻声道。

一声简简单单的姐,却是让贾贵妃娇躯陡然一颤,缓缓抬头看着眼前高她足足一头挺拔俊朗的甚至有些陌生的亲弟弟,印象中该有多少年没有听到“姐”这个简单而浓郁、陌生又熟悉的字眼了。

贾贵妃的眼眶莫名的有些泛红,红唇亲启颤声道:“对对对,外面冷,似道说的对,快随姐姐进宫。”

说完拉着贾似道不管不顾的却是慌忙朝着温暖的锦绣宫行去,那柔软的手掌却是攥着贾似道微微有些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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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姐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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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锦绣宫内温暖如春,一张不大的方形案几摆放在大厅正中,上面的菜肴不多,只有寥寥不到十余道精致的小菜而已,董贵妃和贾似道各坐一边。贾似道只扫了一眼就看出来,这些摆放在案几上的菜肴,基本上全部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至少是他的前身爱吃的。

大厅内并没有任何侍候的宫女和宦官,就连董宋臣,也被贾贵妃赶出了门外。偌大的大厅内,只有姐弟两人,毗邻而坐。两人的座次,也没有按照尊卑主次来排列,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很是随意。

这是一顿家宴。

“似道,快快趁热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姐姐已经好多年没有下过厨了,也不知dào

合不合你的口味。”贾贵妃此际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只是一双美眸中流露出的欣喜和温暖是无论如何也是掩盖不住的。

此刻说道这些年第一次下厨,显然贾贵妃心中有些底气不足,很是有些忐忑的看着贾似道眼巴巴道。

虽然说最初看见桌上的这些个看起来很是精致实则明显跟御厨中出来的膳食还是很有些不同的十余个小菜的时候,贾似道心中已经有些猜测莫不是这些个小菜会是自己这位姐姐自己下厨去弄的,此刻听到贾贵妃自己说出来,证实心中猜测,贾似道莫名的感觉眼中有些酸涩。

以贾贵妃今时今日之地位,如果不是对自己这个弟弟疼爱都极点甚至如慈母般的话,想来这一辈子也许都不太可能会有下厨的机会。

拿起筷子,贾似道夹起一块青菜放入口中,垂头缓缓咀嚼。

“怎么?是不是不好吃?都怪我,这么多年都没下厨,我就不应该去胡乱做这些东西,不好吃就不要吃了,我这就叫御膳房重新上蔡。”贾贵妃一边自责一边慌忙起身,显然是想要下令御膳房重新整治一桌饭菜了。

“姐,很好吃!只是因为太好吃了,我舍得不开口而已。”贾似道慌忙将口中的青菜胡乱的吞下,拉住贾贵妃轻声道。

回头的一瞬间,贾贵妃似乎看到自己这个愈加陌生的亲弟弟眼中似又晶莹一闪而过,再仔细看,却只看到贾似道清澈如玉的眼神,正静静的看着自己,似乎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晶莹只是错觉。如果不是贾似道那同样微红的眼眶的话。

“姐,你也坐下一块吃吧。”贾似道看着贾贵妃笑着道。

“好好,我也吃。”贾贵妃慌忙再次坐下,拿起筷子第一件事却是将贾似道面前的小碗在片刻之间内堆成了小山。

“似道,再过几****就要南下广州了。”

“嗯。”

“一应物事可都曾准bèi

好?”

“嗯。都准bèi

好了。”

“可还缺什么东西,我让宫中给你准bèi

带上,此去路途遥远,还有若曦……”

“姐。”贾似道抬起头,看着始终没有吃过一口饭菜,只是不断的给他面前的小山添砖加瓦又一茬没一茬说着话的贾贵妃,轻声道:“姐,一切都准bèi

的很好,缺什么姐夫也都赐下了不少东西,船都快装不下了。你就安心的在宫中好好将养身子,照顾我那外甥。没事可以出去散散心,以后不要再给我做这些东西了,油烟太大,你这身子骨还需yào

好好静养。还有,姐,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们姐弟无需避讳什么的。”

从见到贾贵妃第一面开始,贾似道就已经感觉出自己这个姐姐今天肯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讲,只是却不知dào

这么开口。而且,贾贵妃想要说什么,贾似道心中也大概猜出来了。同样有些话,在来的路上,贾似道也已经想好了,想要跟自己这个姐姐好好的交交心。

无论承认不承认,至少此刻在心中,贾似道已经承认了这个姐姐。

听到贾似道的话贾贵妃踌躇半响:“似道,军国大事姐姐一个女流之辈不好插口,只是我以为你如今在朝廷之中,高居二品之位,交好孟帅,诸位丞相同样也对似道你礼让三分,官家更是对似道你倚为左膀右臂,姐姐就想不通你为何非要不远万里去往广东那等偏远之地。你在京城之中,姐姐也可时常见到你,广东与临安相隔如此之远,更是人生地不熟之地,似道前去为官,万一有人作梗,又当如何?如今就你我姐弟两人相依为命,万一你有何事,你让姐姐如何是好?”

说道这里,贾贵妃已经是眼眶含泪,显然是情动之极。

“姐,你关心我我都知dào

。其实就算你今天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会在离开临安城之前,好好跟姐姐你详谈一番的。”贾似道放下筷子,看着贾贵妃道。“姐姐身在这深宫之中,想必对如今时局不是很清楚。如今我大宋朝这似锦的繁华下却早已经是内忧外患了。”

“这个,姐姐倒也听官家提及过一些,可是先前不是因为似道你还有孟帅才在襄阳城大胜蒙古人么?”

贾似道心中暗叹,自己这个姐姐在深宫之中,能够知dào

襄阳之战,怕是也还是因为当时自己在那襄阳城吧。

“襄阳之战,我也只是恰逢其时,主要还是姐夫还有孟帅调度有方。”贾似道缓声道,“不说远的,就说前不久的临安大饥,若是我大宋朝真是似锦繁华,作为京城所在的临安城如何会发生如此之事?路有饿殍,易子而食之事当真不是传闻而已。”

“啊!”

或许是刚刚成为母亲,听到易子而食,贾贵妃显然要比临安大饥要来的紧张的多。

“襄阳之战,蒙古人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主动退兵而已,如果不是天意,想必此刻襄阳城已经落入蒙古之手,蒙古铁骑也早就随时可以渡江南下临安,我,也不可能坐在这里同姐姐你说这些话了。”

听到贾似道的话,贾贵妃顿时花颜失色,一把抓住贾似道上下打量着:“以后似道你再不准如此行事了,朝中能人无数,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似道你领兵打仗的。”

贾贵妃的话让贾似道哑然失笑,一时间实在不知dào

该这么接口是好了。

他算是明白了,跟女人讲道理果然是完全讲不通的。

可是看着贾贵妃关切的眼神,贾似道又实在不知dào

该怎么拒绝只得硬着头皮道:“好,听姐姐的,不到万不得已我一定不会亲自领兵上阵!”

“乖,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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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姐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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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不说蒙古人这对大宋来说最为迫在眉睫的威胁,莫非姐姐真以为我大宋朝朝堂之上就风平浪静了么?如今弟弟我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却是危机四伏。”好在,贾似道一直都知dào

自己这个姐姐生性跳脱,并不是如这段时间表现的那般温婉,所以不等贾贵妃不依不饶立马岔开话题道。

果然一听到贾似道说自己在朝中实则危机四伏,贾贵妃立马不在纠缠在之前的问题上,紧张的问道:“危机四伏?有官家宠信与你,谁还敢欺负我弟弟不成?”

“圣上对姐姐的宠爱应该远超对我吧?若圣上真是能够什么都说了算的话,姐姐当初还会在这深宫之中被人投毒险些一尸两命么?更莫说,我之所以能够如此平步青云得火箭般的蹿升到正二品的高位,并不仅仅是因为圣上宠信与我,同样也是因为圣上需yào

一个人来为他在朝中代言,而因为某些原因,朝中有些人也需yào

一股新的力量在中间做为缓冲,我相对来说只是恰逢其会,所以才能如此平步青云。不然,我就算再满腹经纶,有再多的治国理政之良策,怕是朝中的那些个老夫子也不会让我这个在他们眼中乳臭未干的小子在短短年余时间就骑到他们头上的。”

见过了太多的妥协和被妥协,利益和利益之间的交换,可以说从一开始贾似道就很清楚,为什么他能够青云直上。赵昀需yào

一个人在朝中吸引火力,史嵩之同样也需yào

一个人能够在某些时候站在他一边,郑清之也需yào

一个人来和稀泥,宗室也需yào

一个人来为某些事情顶缸,阴差阳错之下反倒是成全了贾似道如今尾大不掉之势。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临安大饥的时候,刚刚就任临安知府不久的贾似道就敢直接拿下在灾民营地中强抢民女的袁甫侄儿袁通、嗣濮王重外孙郑经、直接斩杀李鸣复外甥李吉、临安府衙门外暴打郑阔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或许即便赵昀有心,想要保住贾似道怕是也绝对不可能,又或者说,从一开始赵昀扶植贾似道起来,也是存了需yào

一个愣头青来打跑朝中宗室掣肘、群臣互相倾轧却唯独他这个皇帝没有多少话语权僵局的棋子,既然是棋子,自然是有用的时候捧,到了必要的时候自然也是可以舍弃的。

当然,这些事情,贾似道自然没有必要告sù

贾贵妃的了、

“似道某要妄自菲薄,试问如今这满朝文武,还有谁能在文采之上敢于似道你争雄?试问还有何人能够在乱军之中寻得取胜之际?临安大饥,若不是似道你力挽狂澜,试问朝中那些个尸位素餐的老大人们,又能保证那些灾民有多少人能活着?姐姐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深居宫中,却也知dào

我的弟弟是个有大本事的人,即便那些人想要算计与你,莫非真当我家似道是好相与的不成?似道,你也莫要给姐姐打机锋,既然你想要说服与我,让姐姐我安心,就要说出你自己的理由,不然……不然……我就天天哭给你看!”

贾贵妃不然了半天,实在想不出能够用什么来拿捏贾似道,却只好耍起了赖皮,只是这哭给你看就连贾似道都能听出那其中弱弱的味道,显然就连贾贵妃自己都没有多少底气敢肯定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对贾似道有用。

“……”贾似道知dào

不说出点干货今儿个怕是不好交代,无奈道:“如果我在临安,我说姐夫真保不了我,甚至还会连累姐姐你,你信不信?”

“你姐夫是皇帝,怎么会保不了你护不住我们娘俩……”贾贵妃陡然变得高亢的声音说道一半嘎然而止,脸色也从红润陡然变得有些发白。数月前刚刚发生的一幕似乎此刻才从她脑中陡然钻出来,让她一时间却是不知dào

该说什么是好。

能在大宋皇帝的内廷之中对怀着龙种的贵妃下毒的人,而且除了处死数百无辜的宫女太监之外,没有查到半分有关幕后黑手的消息,最后不了了之,这在一个九五至尊的的内廷之中无异于打脸一般的事情,偏偏就这样发生了,本身就已经足够说明太多的问题了。

“现在我在临安城中表明看来是风光无比,人人追捧,实则是已经在悬崖边缘。内,朝堂之上与我交好的实则一个皆无,无论是郑老还是史相,实则都是利益之合罢了,而我拔擢太快,在朝中根本没有任何的根基,如水中之浮萍,浪头大一些就有倾覆之忧,偏生我又得罪的人太多,如今数个参知中,就有两三人与我有着几无可能化解之私怨;

朝堂之外,宗室之中诸位嗣王亲王抱团干政,当日嗣秀王公然招揽与我这朝中大员,不曾有过任何遮掩之举,被我所拒,如此折损颜面之事嗣秀王想必早已怀恨在心;嗣濮王两位曾孙,一位在临安府衙外被我遣人暴打于闹市,另一位在大营之中险些被我斩杀,无异于又是重重打了嗣濮王一记响亮的巴掌。我大宋朝统计不过四位嗣王而已,哪一位不是位高权重?陛下都要给上几分薄面,被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接二连三的折了颜面,岂能善了?宗室同气连枝,如此情景下,我若无过还好,旦是稍有差池,怕就是万劫不复之局。

外,蒙古大军不断的南下滋扰我大宋边疆,屡有南下越江之像,临安城距那长江不过数百里之遥,一旦蒙古人渡江南下,旦夕之间就可以直抵临安城之下,何来安稳无虞之说?不说外患,湖广一带交子贬值,几与废纸无异,连带着我江浙临安城内交子都几乎无商家敢用,物价飞涨,蒙城地震,临安大饥,哪一件事情不是赤裸裸的表明我大宋朝如今似锦的繁华下实则早已经是千疮百孔。

如此危局之下,若是真还在临安城中做着那天下太平繁花似锦的美梦,才真zhèng

是离死不远矣。可惜,陛下虽说有心重振时局,甚至有收服两京之志,却为诸事所掣肘,内臣安于我大宋繁华盛世之表象,有长江天堑阻隔之美梦中,诸事无心却热衷于行那争权夺利互相倾轧之事,外官搜刮民脂民膏无所不用其极,不说造福一方就连守靖安民都无异于痴人说梦,一旦蒙古人突pò

襄阳防线,越过长江,我大宋拿什么来抵挡那如狼似虎的蒙古铁骑?

我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此等危局之下,正是大丈夫建功立业之际,姐姐愿意看到似道留在朝中同那些腐朽的老夫子们争权夺利虚耗岁月,静等蒙古人屠刀架上你我脖子吗?就算是蒙古人不来,朝中诸敌虎视眈眈,你我姐弟二人又何来安稳无虞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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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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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都不能护得我娘俩安稳,你又能如何?更莫说,你在临安城那些人针对于你,如今你都已经愿意离开临安城,他们难道还非要不依不饶不成?”

如果褪掉身上所有的光环,贾贵妃也不过是一个比普通人漂亮一些的女人罢了。她所求不过是能有一个疼她爱她的男人,衣食无忧能享绕膝之乐罢了。此刻陡然听到尽皆隐藏在表现之下如此赤裸裸的现实,让大多数时间都住在象牙塔的她已经是有些六神无主了。

“这也是为什么我一定要临安城前往广东的原因,同样也是姐夫如此轻易的答yīng

我前往广州的原因了。”贾似道轻声道,“如今我在朝中显然不是一个受欢迎的人物,理学一派、李鸣复、袁甫等人想我早点滚出临安,宗室的那些个王爷们对我也没有多少好感,还有乔老儿虽说已经告老,之前能够说服乔老儿支持我南下也不过是一场利益上的交换罢了;

若是只要我离开临安城他们就愿意罢手的话,当初陛下设置东南制置使的时候也不会拼命的阻拦了,之所以都同意我南下广州做那广东安抚使,是所有人都以为我离开了临安城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整治起来总会比在陛下鼻子底下要容易的多。

不过姐姐倒也不必太过担心,当初我能在没有任何助力的情况下在朝中打出一番局面,如今离开临安城,他们要是真的以为就可以随意揉捏我的话,那就让他们来试试,更何况姐夫无论如何也还是皇帝不是?我在广东做的越好,姐姐也愈是安全,陛下在朝中也会有更多的底气。这就是为何,我一定要南下广东的原因了。”

对贾贵妃心中的担忧,贾似道心中自然跟明镜似得,当然这些话也只是安慰贾贵妃的。杨铎、陈同、赵彦瑀等人早在一月前就已经启程离开临安城前往广州也就是为了给贾似道打个前站,先探探广东两路的情况,不过现在还没有消息传来就是了。

其实不用查贾似道心中也很清楚,相比门生故吏满天下的乔行简、李鸣复、袁甫等人,他的根基实在是太过浅薄,无论宗室还是他们这些人,显然都不可能让他安安稳稳的将广东东路和广东南路这两个几乎占据了大宋朝四分之一疆土的富庶之地抓在手里的。

或许此刻,他们早就已经将对付他的手段都准bèi

的差不多了,就等着他贾似道上任了。

“似道,真是苦了你了。姐姐有时候在想,真不若你就如先前那般安安稳稳的是不是更好。”能在宫中这么多年,如果说贾贵妃仅仅只是有美貌而没有智慧的话,显然是不可能。这些事情虽然贾似道说的很轻松,但是她很清楚,如果真是这么轻松的话,贾似道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跑到广东?

“姐,你是贵妃,只要你为姐夫生下子嗣,一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说逃就逃的了了。”

“可是……”

“陛下驾到!”

贾贵妃正准bèi

再说,恰在此时却传来守在门外的董宋臣的高声呼叫声。

却是赵昀来了。

听到董宋臣的声音,贾贵妃慌忙擦了擦眼中的泪痕整了整衣服,和贾似道一起起身迎了出去。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赵昀愤nù

的咆哮声传来。

“一群尸位素餐的东西!这还是朕的天下么?朕只是想调动几个品级不太高的官员而已,几个老东西竟然也能找出各种借口来推三阻四,处处掣肘,可恶之极,当真是可恶至极!”旁边隐约还传来董宋臣还有卢允生两人小心的安慰声。

贾贵妃担忧的回头看了贾似道一眼,贾似道微微一笑递给贾贵妃一个无妨的眼神,躬身道:“微臣恭迎陛下!”

“臣妾恭迎陛下!”

“咦,师宪,你也在啊。快快平身”

赵昀带着一身寒气走进宫内,看到躬身行礼的贾似道,倒是没有多少惊讶。

“臣妾就似道一个弟弟,想到似道马上就要离开临安南下为陛下狩牧广东等地,日后相见不知是何时,所以将似道召进宫小聚片刻。姐弟两人说些体己话。”贾贵妃起身一边帮赵昀换下身上的裘裳递给董宋臣一边娇声解释道。

听到贾贵妃的话,赵昀刚刚和缓的脸色却是陡然又是一沉,显然又想到了刚刚的事情。

“官家要过来也不遣人通知一声,臣妾今日自己下厨做了些小菜招待似道,如今已经是有些凉了,官家和似道先等上片刻,臣妾这就着御膳房重新整治酒菜上来。”贾贵妃很清楚分寸,该点的话适可而止,并没有继xù

纠缠贾似道南下广州的事情,而是对着赵昀嗔怪道。

“你亲自下厨整治的小菜?”

赵昀神情稍缓,看着桌面上根本没有动过的十余样才有,又看看贾贵妃面色有些古怪的道。

“臣妾没有进宫侍奉官家之前,同似道相依为命,一直都是臣妾下厨为似道整治吃食的官家。只是进宫之后倒是没有机会下厨了。”

“看来,今日朕还算是沾了师宪的光啊,还着御膳房整治个什么酒菜,今天朕就来尝尝爱妃你的手艺。”赵昀自然能够听出贾贵妃话语中的意思,姐弟两相依为命,想到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赵昀对贾似道和贾贵妃姐弟两的愧疚顿时更甚,心中却也对李鸣复、乔行简、袁甫等人更是憎恶。

“来,师宪,你也坐,今日没有皇帝和臣子,只有我们一家人。不用太过拘束。”赵昀拉过安静的站在一旁听着贾贵妃和赵昀话语的贾似道,强制的将他按住坐下,自己却是坐在了之前贾贵妃坐的位置上,随后挥手道:“董伴伴,卢伴伴,这里也不需yào

你们候着了,都出去吧。”

“奴婢(老奴)告退。”

董宋臣和卢允生慌忙躬身应道,小心的倒退着走出宫门,自在门外候着。

赵昀叹了一声,端起身前的酒杯仰头一口饮下。

“姐夫可是在为李参知、袁参知、郑公等人阻拦姐夫调动英德、肇庆、德庆、静江、庆远五府知州之事烦恼?”看到赵昀坐下就喝闷酒,心中跟明镜儿似得的贾似道,自然知dào

赵昀在为什么事情烦恼,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是一口饮下,轻笑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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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广东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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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按照赵昀的意思是设东南制置使,辖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福建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五路之地,广州为东南制置使首府,贾似道为首任东南制置使!但是,这个提议无论是郑清之、乔行简还是李鸣复、袁甫等人显然都不可能同意,甚至就连史嵩之在当时的朝议之上也是和稀泥的态度;

更不要说,如果真的按赵昀说的设置东南制置使的话,广南东路、广南西路、福建路、荆湖南路、江南西路五路之地,已经几乎等同于大宋朝如今疆域的二分之一,而且还都是大宋朝最为富庶之地,大宋朝最为富庶的二分之一疆域,一旦贾似道真的在东南制置使位置上站稳脚跟,试问,大宋朝还能不能存zài

?适时朝中还有什么人能够制的了贾似道?更不要说,贾似道如今不过是而立之年,一旦有了异心,外有蒙古人俯视眈眈,内有贾似道坐拥半壁江山,大宋朝还能存zài

么?

宗室之中的那些个亲王、嗣王显然是更不可能答yīng

的。

或许是因为如今的大宋朝江南之地才是朝中这些个大佬、宗室们心中真zhèng

的富庶之地,广州毕竟还是遥远了一些,所以并广南东路和广南西路两路为广东路,已经是赵昀能够为贾似道争取的最好结果,相比贾似道自己想的南部一路之地又是好了不少。

正因为当初牛皮哄哄的说要设东南制置使给这个为自己背了无数黑锅的小舅子结果却没有成,赵昀心中多少有些愧疚,所以这些时日倒是为了给贾似道早些打下根基扫清一些阻碍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路府州县是大宋朝四级行政体系,其中英德、肇庆、德庆这三府是广南东路下辖三府,三府又下辖广州、韶州、循州、连州、潮州、梅州、南雄州、封州、新州、南恩州、惠州等十一州之地属县百余,广州为广南东路路治所在;静江、庆远两府为广南西路两府,下辖容州、邕州、融州、象州、昭州、梧州、藤州、浔州、柳州、贵州、宾州、横州、化州、高州、雷州、钦州、郁林州、琏州、琼州、贺州二十州百余县治,静江府为广南西路路治所在。

两路统计有五府三十一州数百县,其中广南西路因为同大理、陈朝等地接壤,除了各府州常备的少许厢兵之外,还专门驻有南宁、万安、吉阳三军,防御大理、陈朝等方向,而广南东路却是因为靠近荆湖南路和江南西路这两路驻有大军所在的核心之地,而且基本没有碰到什么战事,除了一些府州常备的厢兵杂牌之外,倒是没有设置有驻军所在。

鄂州知府洪文浩、襄阳水师都统江海、淮东制置使赵葵大人帐下余阶三人是贾似道找赵昀要的人,鄂州知府洪文红显然已经是贾似道内定的新的广东路路治所在广州府知府了,至于如今正从襄阳赶往临安的襄阳水师都统江海,却是贾似道预备的广东路水师统制了。

其实广南西路的南宁、万安、吉阳三支驻军,在贾似道心中压根没有把他们当做真zhèng

的军队,至于各个府州中常备的厢兵,贾似道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起来过。这也是为什么他要专门找赵昀设置市舶总司衙门指挥司的主要原因了。

市舶总司衙门指挥司,才是贾似道真zhèng

用来在广东安身立命的本钱。拳头硬才是硬道理,脑中知识领先这个时代近千年的贾似道,自然不会忘记。不然他又为什么觊觎背嵬军?甚至不辞辛劳的专门跑到岳家村去说服杨平张兴他们?

英德、肇庆、德庆、静江、庆远五府是新设的广东路中最大的五府所在,洪文浩作为贾似道专门找赵昀要的人,占据新的广东路路治广州府知府,外人自然不好说什么,更何况广州原本只是广南东路一个小小的州治所在,根本算不得大城,贾似道要想真zhèng

的在广东路站稳脚跟,如果不能讲英德、肇庆、德庆、静江、庆远五府给捏在手中,剩下的三十一州就更不用说了,怕是到时候贾似道的公文也就在广州城内有些效用,出了广州城也就废纸一张了。

政令不出广州城,贾似道这个广东安抚使,也就是空顶着广东安抚使的名头,那是没有任何卵用的。

这些道道,其实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赵昀就想着将英德、肇庆、德庆、静江、庆远五府的知府换上一换,不说都换,也不能说都换上贾似道自己的心腹,贾似道也没有那么多的心腹可用,至少当下是没有的,至少也要换上个靠近赵昀的甚至是中立的不是?

英德府是之前的广南东路路治所在,静江府是广南西路路治所在,都是两路中的重镇大府,自然也是最为富庶的所在。其余三府自然也都是两路中数一数二的大城。其中英德府,是由理学泰斗周敦颐的门生同样也是理学一派的新锐分子绍定三年(1231年)的探花卫奕东任知府,卫奕东祖籍广南东路惠州,历任惠东知县惠州知州直至英德知府,卫家同样也是惠州数一数二的大族,可以说在英德府乃至整个广南东路都是地头蛇般的存zài



静江府是广南西路路治所在,知府芩中海,嘉定十四年(1221年)进士据说是临安人,由嗣沂王赵德普门下远亲。嘉定十四年还是宁宗赵扩在位之时,芩中海如今已经在静江知府任上足足十年整,而芩中海在广南西路据说也已经是足足十五年整。

近二十年时间,朝中政局变幻,虽说广南西路山高皇帝远,但是一路府治所在知府,芩中海能够在静江府足足十年,显然没有几分手段也是不可能的。

其余肇庆、德庆、庆远三府的知府分别名为苏轩、费山、俞浩弈,这三人也都是三府本地世家大族子弟,同样也是根基深厚之人。

五位知府,除了新设的广州府知府洪文浩算是贾似道的心腹嫡系外,剩下的想来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看到贾似道这个乳臭未干的宠臣突然从临安空降骑到他们头上的。其实,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合并广南西路和广南东路为广东路,两路安抚使、众多的节度使、通判都没有油头要重新安排却没有在朝中受到太多阻力的缘故。

没有这些把持地方实jì

权力的人的支持,贾似道想要安稳的坐好广东安抚使的位置,每年还要通过市舶总司衙门给朝廷提供一千万两的白银,那根本就是做梦。

赵昀显然是想帮贾似道把最后的麻烦也去掉,不过,显然,赵昀想的很美好,现实却是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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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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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是在往日,又或者是别的地方,区区几个知府的调动,李鸣复、袁甫等人,也不会这般明火执仗的说直接把赵昀的意见给否了,毕竟赵昀还是皇帝,更何况吏部尚书李卓还是信任左丞相李宗勉的本家侄儿,而李宗勉虽说不一定会亲近贾似道,却也不会在这么明显的事情上去拆贾似道的台,更莫说这还是赵昀的意思。

“不是李鸣复、袁甫那些个老匹夫还能是谁?当初朕就不该让他们做这个参知政事。”赵昀破口大骂,又是一杯闷酒下肚。

贾似道笑笑伸手给赵昀的酒杯斟满。

“似道,你力主那李强父为左丞相,朕本以为在这件事上那李强父总会在这件事情上帮衬一二,却不曾想中书省议事的时候,那李鸣复、袁甫、真德秀等人找着总总借口拦阻此事,不曾想那李强父却是一直推来推去,哪怕朕再三相问那李强父身为执政却是依然不停的跟朕打着太极,始终没有帮衬过半分……”

显然赵昀这几天还真是被李鸣复、袁甫等人给打击的不清,还没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官家,你慢点,慢点喝。”

贾贵妃看到赵昀如此,本就惶恐的一颗心此际却是更是焦灼,险些急的眼泪都掉下来。

贾似道倒是很理解赵昀此刻的心情。同样也很清楚赵昀此刻的愤nù

其实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对自己权力受到的掣肘而产生的,区区三个偏远之地的知府还真犯不着赵昀如此大动肝火。可以想象,一个刚刚在史弥远手中做了十余年不管事皇帝的人,才品尝到权力滋味没有几年的人,对权力的眷恋。

端平入洛之战的失败,极大的打击了赵昀最初亲政时的中兴之志,不得已下罪己诏安定民心。也正是因为端平入洛之战的失败,极大的打击了赵昀锐意进取的中兴之志,转而走向保守,更因为后宫始终没有任何人给他诞下子嗣,让赵昀对政事更是恢复到了先前的状态,得过且过,朝政大权大多交给了他倚重中书省枢密院,一切求稳为主,如今有了儿子,贾似道之前又给了他一个收服两京的希望,当然更多的还是为了赵维做打算,让赵昀再次振作起来。

不过,放权容易,想收回来就难了。更莫说如今的大宋朝堂,因为赵维的出现,宗室再失去了继承大统的希望之后,也终于不再遵循之前的潜规则,而是有走上台前的趋势,加大了对权力的攫取,让赵昀掣肘更多。

这些,才是真zhèng

让赵昀如此愤nù

的主要原因。如果仅仅是李鸣复、袁甫、真德秀等人,怕是还无法阻拦赵昀对三个偏远地区的知府的任免。

至于赵昀说的李宗勉始终和稀泥的事情,贾似道倒是还真没有放在心上。李宗勉其人,如果不是德行甚好,贾似道也不会拉着郑清之、史嵩之等人助他登上左丞相的位置。而且最主要的是,这其中有些道道李宗勉自己也很清楚。

史弥远掌权十多年,直到史弥远死后赵昀才亲政,在赵昀亲征最初,坐视理学一派痛打史弥远一系官员,成功将所有权力收回来,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将左丞相的大权交给史嵩之的。更不要说史嵩之还掌着枢密院,都督两淮四川京湖军马,是时的南宋朝廷为了防御蒙古人的进攻,在整个长江以南设置了连片的军区,而两淮、四川、京湖三大军区,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是抵御蒙古人南下的最前沿,可以说集中了是时的南宋朝中最为精锐的军队。

史嵩之掌控着整个大宋朝最为精锐的军队,如果再将左丞相收入囊中的话,可以说他已经走上了跟史弥远同样的高度,大宋朝的军政大权尽皆纳入一人之手,可以预料的是,下一个史弥远已经出现了,这是赵昀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接受的。

左丞相不会让史嵩之坐上,但是肯定又不可能一直空着,而这个时候的大宋朝,有资历有资格能够担任左丞相之位的,除了李宗勉之外,似乎还真没有其他人,李宗勉其实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他有可能只是个过渡,但是这个过渡却也是非他不可。

贾似道外放广东为官,在广东路的问题上,李宗勉已经帮过一次,双方的交情也仅止于此,所以这个时候李宗勉不会在为赵昀想要更换三个广东境内知府的问题上出头,在贾似道看来是再正常不过了。

更不要说,李宗勉向来都是嫉恶如仇以德行高义著称,同时也是最重资历的人。贾似道作为之前闻名临安的欢场浪子,一直借着贾贵妃之名在外面做了多少让人不齿的勾当更是广为人知。虽说如今洗心革面,可是蹿升的如此之快,还同史嵩之一流搅合在一起,隐隐有在朝中同他们这些个老臣鼎足而立之态,李宗勉嘴上不说,心中估计也是极为不喜的。更不要说,贾似道身上无论如何也是洗不掉贾贵妃的影子的,李宗勉能够做到只是和稀泥而不是帮着李鸣复等人在贾似道看来已经是很仁义了。

“朝中掣肘颇多,姐夫感觉恼怒也很正常。不过,若是似道连区区三个知府都拿不下,又何谈为姐夫分忧呢?所以在这件事上,姐夫倒真不必同几位参政大人争论太多。而且,太子大典将至,万事以稳为主,姐夫倒也不必太过焦灼苛责,一时的得失又如何?只要姐夫不要急躁,这天下终究还是姐夫的天下。大宋朝终究还是圣上说了算的不是么?”

贾似道端起酒杯对着赵昀微微一揖,一饮而尽。

听到贾似道的话,赵昀蹙眉。

“师宪是说要徐徐图之么?”

“现如今朝中局势混乱不堪,我跳出牢笼,姐夫也就不会再有太多的忌讳,让他们争抢去吧,姐夫只需yào

在龙椅上稳稳看着,才能将一些不明的东西看的更清楚。不管任何事情,不管哪一方想要得到什么,到最后也还是要到龙椅前解决的不是么?退一万步讲,陛下如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而他们终究还是要老要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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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4章 营外雪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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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啪!”

浓烟中冒出寥寥几条火苗的柴火堆突然炸响,几点晶亮的火星四溅而出,落在火堆周围伸的长长的十数只红肿干裂的粗糙大手上,引得这些手的主人慌不失的连连拍打,如滚烫的火星灼烧,引起一阵低低的叫骂和哄笑之声,短暂的喧嚣之后,一切又恢复之前的平静。

这是一个不大的行军帐篷。

不大的柴火堆不时升腾起呛人的浓烟,让本就昏暗而且不大的帐篷变得云雾缭绕,低低的咳嗽声不时响起。十几只或是冻疮或是开着如婴儿小嘴般的裂口的粗糙手掌之后是七八个穿着铠甲的兵卒,围着这不大的柴火堆团团而坐。

豆大的油灯,柴火堆上寥寥几缕火苗,是整个帐篷内唯一的光源。晕黄的火光映照着烟雾缭绕的帐篷里,给所有物事都涂抹上了一层红晕。隐约可以看到湿腻的地面,摆放在稻草上的凌乱被褥还有横七竖八堆放在一角的兵械腰刀滕盾、还有几个裹着露着黑腻棉絮被褥的兵卒。

那寥寥几缕的火苗终于不负众望的渐渐变大最终终于欢快的跳跃起来,发出兴奋的嘶鸣声,给阴冷而又潮湿的帐篷注入了几分暖意。呼啸的惨厉凤鸣声一阵紧过一阵,让刚刚感到一丝暖意的几个兵卒在沉闷中不自觉的裹了裹身上那破烂的被褥。

“呼!”

原本紧闭的帐篷突然被拉开一道口子,刺骨的寒风带着大片大片的雪花裹着一道花白的壮硕身影挤了进来,那恍若雪人的壮硕身影闪进行军帐飞快的转身将身后扯开的裂口合上。冰寒刺骨的寒风嘎然而止。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时间,但是陡然扑进帐篷内的透骨寒风,还是将行军帐内刚刚积攒起来的点滴温暖瞬间吹散,让围坐在火堆旁的七八个兵卒同时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颤。刚刚还在跳跃的火苗,被这突如其来的冷风瞬间压的摇摇欲坠。

“都头回来了。”

“关头回来了。”

“关头快过来暖暖。”

“快快将风头挡住,别把火头吹灭了。”

“快帮都头把身上的雪去了,都没点眼力劲么?”

原本沉寂的七八个兵卒看到这披着风雪进来的人影顿时活了过来,纷纷起身迎了上来,七手八脚的拍打着壮汉身上那厚厚的一层积雪。

“这鬼天气他娘的冻死爷爷了。”

壮汉取下头上的斗笠,厚厚的积雪滑落一地,然后随手扔到一旁,站在原地任凭几个兵卒帮忙扑打着身上蓑衣覆盖的厚厚积雪,嘴上叫骂道。很快壮汉身上的积雪就被清理干净,随之而来的是脚边数寸厚的积雪。

僵硬的解开被冰在一起硬梆梆的蓑衣,关都头低声嘟囔了一句扔在了脚边。寻了个让出来的空位关都头一屁股坐在湿腻的地上,伸出同样满是冻疮的

随着几块积存的干枯柴火扔入火堆,不到片刻功夫柴火堆的火焰瞬间升腾起来。

“关头,统领那边可有什么消息?这老天不长眼,雪下个不停,天寒地冻,棉袄被褥粮食柴火什么都缺,兄弟们都在这雪地上趴窝可不是办法啊。”坐在关都头旁边的一个年长汉子搓了搓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趴窝还能如何?现在营中缺衣少食,道路都被大学掩埋,我们能走多远?”关姓都头撕扯脚上裹着的枯草,头也不抬的道。

“关头,这些天,蔡州城内的蛮夷活跃的有些过份啊,这些指挥使大人定然也早到收到消息了,大雪阻了我们的路,那蒙古蛮夷的骑兵更是不能用,那些个蛮夷下了马不就是弱鸡么?若是等那些蛮夷将步卒都调过来,我们想走也都没法走了啊,蛮夷在蔡州城内可比我们这雪窝中强的多啊。”

“是啊关头,不走在这雪窝中趴着大军是死路一条,走的话说不得还有几分活路啊。”

“李大力,你个龟孙子吵吵个啥?你们能想到的指挥使大人看不到?大帅会看不明白?”关姓都头脱下脚上的裹着枯草的靴子,看着浸湿的裹脚布上冒出的带着异味的缕缕白烟,闷声道,“统领说大帅已经遣枣阳军和宁武军冒雪前来接应我等,两天之内就可以赶到蔡州城。到时三军合兵一处,我等有吃有喝再撤兵回襄阳。”

“真的?太好了!”

“他娘的终于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

听到关姓都头的话,行军帐内的数人顿时个个喜形于色。

“都他娘的别嚷嚷了,赶紧烤烤,一会还要去巡营,你们也知dào

蔡州城内的蛮夷自下雪之后就很是活跃,统领说了,晚上都要严加戒备,免得被那些个蛮夷袭了营。”关姓都头头也不抬自顾自的烤着已经冻得肿成馒头状的臭脚,喝骂道。

“都头,这么大的雪,人都跑不了更不要说那些完全靠马的蒙古蛮夷了,您老就放心好了,就算那些蛮夷敢来袭营,也定会叫他们有来无回。我信阳军的大营可不是那般好袭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招子都给我放亮点,爷可不想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雪窝里。”

“得嘞,关头你就放心好了,兄弟们招子都亮着呢。”

…………

无尽的黑暗笼罩着晶白的大地,刺骨的寒风带着凄厉的呼啸声卷过大地,带着无尽的雪花铺天盖地的落下,似乎大有不将一切都掩埋誓不罢休之势。连绵十数里的大营匍匐在素白的雪地上,形成一个个银色穹顶。本应喧嚣的大营,在凌冽的寒风中,除了哨塔还有大营中隔个十数步照明用的火把在寒风中摇曳的“噗噗”声响和偶尔如雪人般巡哨的一队队兵卒踩在厚厚积雪上的嘎吱声外,再无其他声响仿若一片死地。

“关…关…头,燃…燃…火吧。都三…三更了,不会再有蛮子过来了。咯咯!……”几声清脆的牙齿敲击声,打断了剩下的话,“关……头,兄弟们都受不住了,咯咯!再不燃火,大力就要生生冻死在这了啊,关头。”

这是一间距离信阳军大营不过数里,隐藏在山坳背风处的雪窝,几根满是冰凌的树枝搭建而成,上面铺着厚厚的积雪,如果不是走到近在咫尺,绝对不会有人发xiàn

在这一片素白的山坳处竟然还会有这样一个雪屋,竟然还有这样五六个兵卒藏身在雪地之中。

这是信阳军大营安排在游弋在大营外防止被蔡州城的张柔袭营的斥候。而像这样曝露在寒风雪地中的雪屋,不仅仅只有关都头这几个兵卒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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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雪中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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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袋呢?不是都有水袋么?”

关都头同样被一阵紧过一阵的刺骨寒冷冻得牙齿打颤咯咯作响,但是依然强制的让自己的语调保持平静。

“关头,您老的水袋里的热水还是热的?怕是现在也早就成冰坨子了吧,这冰天雪地里,就算是火估计也被冻熄了吧,那点热水能顶什么用!”之前的说话的虚弱声音强忍住颤抖的牙齿,哆哆嗦嗦动作异常僵直的拿出胸前早就冻成硬梆梆一团的牛皮袋道。

“都头,再不让兄弟们暖和暖和,兄弟们不是死在蒙古人手上,怕是就要被活生生冻死在这雪窝里了。”李大力带着哭腔嘶声道。“都头以为这些天那些个值夜的兄弟们是这么熬过来的?不都是在水袋冻成冰坨子之后偷偷点了火?”

关都头同样能感觉到自己那早就没有了丝毫知觉的手脚,一个个的循着记忆自雪屋中趴着的几个兄弟看去,雪屋内漆黑一片,其实根本看不到什么,不过他知dào

,那几个兄弟同样也是在看着他。但是关都头很清楚,自己等人此刻身上担负的重任,深吸一口气道。

“别人这么做我老关管不了,但是今天是我老关值夜,想生火取暖,不行!”

“都头……”

“都闭嘴,都给老子不要在雪窝里趴着了,跟老子爬上山头看看有没有蒙古蛮夷偷营,一趟没看到,就再爬下来,再爬上去,谁他娘的都不许偷懒。”话没说完就被关都头不由分说的打断。

听到关都头斩钉截铁的话,其余李大力等人也知dào

了,想要让自己这位都头大人松口生火取暖那是想都不要想了,不过好在都头还是松了口,虽说外面风大雪急,但是至少动上一动总比要在在冰寒刺骨的雪窝中趴着生生冻死要来的强。

“我打头,郑牛你殿后,一个个跟着我往上爬。”

自从听到郑牛说其余的巡夜斥候都是靠着后半夜生火取暖才撑到四更天,不知为何关兴心中就被一股不详的预感所笼罩。按照大军这些天的巡守职责来说,最前出的斥候应该在距离大营十里之外值夜蹲守,直到四更天天将放亮才会回营。

如果真是按照郑牛说的那般,大营派出的斥候都生火取暖的话,那么在这雪地之中,虽说有飘落的大雪阻挡视线,可是积雪折射的光亮却也能足够的放大那哪怕豆大的火光,如果要是蔡州城内的蒙军真要袭营,那么肯定能够发xiàn

那些蹲守的斥候所在,拔掉这些值夜的斥候根本是不用花费多少功夫的。

也就是说,整个信阳军大营外都是不设防的状态。

关都头不敢往下想,扒拉开不能挡住多少风的树枝,拖着僵直的腿脚第一个爬了出去。剩下的六个宋军兵卒一个接一个扭着怪异的姿势顺着关都头在雪地中钻出的沟壑顶着风雪朝着不高的山顶爬去。

艰难的爬上风高雪急的不大山顶,七个脑袋排成一排,看着前方。

即便是有着积雪,可是小山下方依然是黑漆漆一片,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没人说话。

耳中只有一阵紧过一阵的寒风在呼啸,这呼啸此刻已经成了这片冰寒刺骨的天地唯一的声响。

郑牛活动了下好了许多却是依然僵直的手臂,撞了撞一直盯着前方默不作声的关兴,朝着刚刚爬上来的山下指了指。

关兴二话不说,转身飞快的朝着山坳雪窝处爬去,那速度却是比之前上来之时不知dào

快了多少。郑牛、李大力等人不明就里,也只好转身跟着关兴朝着山坳处连滚带爬手脚并用的爬下去。

“哧!”

刚刚回到雪屋,就见一点火光自关兴腰间亮起,突然而来的光亮让郑牛几人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以适应突然到来的光亮。

“关头……”

“有点儿不对,赶紧把你们的火折子点上,把所有的火箭都点着,再跟我爬上去,赶紧!”

“关头……”

“这是军令!”

六蓬沾满油脂的羽箭瞬间在雪屋中熊熊燃起。

“尔等都挺好了,赶紧把手指给我灵活了,跟我再上去,所有的火箭都给郑牛,你不要让火箭熄了,上了山顶都将火箭给我射出去,有多远射多远,都给我平射,不准抛射。”

“关头,你是说……”郑牛看到关兴脸上肃穆中带着几分紧张的神色,踌躇道。

“爷希望什么都没有!”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关兴心中的紧张情绪,亦或是手脚经过刚刚的运动不再是如之前那般僵硬,这次上山的速度却是比之前要快了许多。

“嗖嗖嗖!”

连续两波十二支火箭毫无征兆的从小山顶处平平射出,出现在空中,在凛冽的寒风中歪歪斜斜的朝着山下飘去,一路驱逐所有黑暗。

关兴、郑牛、李大力等人的呼吸瞬间停滞!

点点火光下,数十步外能够清楚的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仿若雪鬼般矗立在雪地之中,或许是突然出现的火光刺激了那些人影的眼睛,让他们一时不能适应那突如其来的光亮,亦或是突然到来的几支羽箭让那些人一时间忘记了该如何应对,就这样看着十二点火光飘落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这一刻似乎风雪都已停滞!

足以让人窒息的死寂在短短数息之后,陡然被一声刺破风雪的爆吼所打破。

“敌袭!”

关兴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能够发出如此宏亮和巨大的吼声,当然也许只是错觉。

这一声爆喝打破了双方的沉寂,整个天地瞬间鲜活起来,寒风依然在呼啸,大雪依然在覆落。借着最后的余光,只见密密麻麻的高大人影突然闷不做声的朝着山头处狂扑而来,那碾压积雪的脚步声,瞬间盖过了风雪的呼啸。

……

自入冬,孟珙就接受贾似道出兵北上威逼蔡州、邓州、唐州、颍州等城池以达到声援孙奎在太行山麓的金军,除了宁武军两部留守襄阳城外,其余枣阳军、信阳军、随州军等数路大军分头北上进逼守备虚弱的邓州、唐州、颍州、蔡州等四处城池。

因为口温不花急于北上平定孙奎的叛乱金军,从襄阳城退兵之时,留下的把守四城的大军统共不过十五万人,其中仅仅只有不到三万的蒙古精骑由史天泽统帅坐镇在距离襄阳城不过百十余里的唐州城(今河南唐河县),除了把守唐州城外,同时也对襄阳城保持足够的的压力,毕竟在口温不花看来,大宋朝除了孟珙这个大帅值得忌惮之外,其余宋军兵卒实在只能看作是战五渣的兵卒,百十余里,对两万来去如风的蒙古精骑来谁,已经足够让镇守襄阳城的宋军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了。

除了那三万完全由蒙古人组成的精骑外,剩余十二万兵卒大多都是由西夏、金国、吐蕃、西辽等仆从国的骑兵和步卒,分别由四位万人长统领镇守蔡州、颍州、邓州三城,互成犄角之势,一方面对襄阳城形成一个半弧形的包围圈造成足够的压迫,同时也能够随时合兵一处大举南下进逼襄阳城同时威逼长江南岸。

但是孟珙并不知dào

的是,除了史天泽的三万精骑坐镇蔡州城外,其余十二万大军,并不是如最初细作探明的那般分兵三城,而是在大雪初下之时,已经悄然在夜间冒雪分别从邓州城和颍州城集中到了蔡州城内,其余足足有十万大军却是尽皆集中在由张柔坐镇的距离襄阳城两百余里的蔡州城内(今河南省沁阳县),而此刻的邓州和颍州城内的蒙古仆从军不过各有万余老弱病残而已。

从一开始无论被迫退走的口温不花还是史天泽、张柔,都没有打算真的就这样固守在四座城池中跟宋军好好的和平相处。而孟珙主动北上进逼四城,同样也让张柔和史天泽看到了机会。除了唐州城和蔡州城是必不可失的要地外,距离襄阳城过远的邓州城和颍州城相对来说就不是那么重yào

了。

更何况只要击败孟珙,整个长江北岸都都将是蒙古的,就算是孟珙占了邓州城和颍州城又能如何?

连续数天的暴风雪,给张柔集中兵力造成了一定的阻碍,却也给了他们最好的掩护,相对于长期居于南方习惯了温暖的宋军来说,世世代代居于北方苦寒之地的金国、西辽、西夏、吐蕃等仆从国的兵卒,对风雪和寒冷的适应能力不知dào

要比宋军兵卒要高了多少。

所以张柔精心策划了这一场雪夜袭营,他知dào

宋兵肯定不适应这犹如天助的风雪,只要能吃下这十余万胆大妄为的信阳军,那么就等于断了孟珙一臂。襄阳城,或许也就不再是遥不可及。

一路走来,张柔的前锋横扫而过,清除了不下数十处密布在方圆十余里内的暗哨,诛杀宋军斥候数百人之多,在感叹信阳军统帅小心谨慎之余,张柔却是在心中嗤笑那些点火取暖的宋军兵卒的虚弱和无能。

袭营在望,大胜在即。

可是任张柔想破脑袋也是没有想到,会在距离宋军大营不过三五里之遥的地方,因为那如星火般的十二支火箭而功亏于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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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襄阳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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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思极恐!寒风刺骨,只是此刻关兴等七人心中却是比这彻骨的寒风还要冰冷。

蔡州城的蒙古军队都已经摸到距离大营不过五里之地,而按照孟珙的军令,大军此次北上,夜间扎营所有的斥候都必须撒出去至少十五里开外,五里一层斥候巡守,可是如今既然蒙古人已经摸到了自己这最后一道哨卡,前方两道哨卡数百信阳军斥候的下场可想而知。

如果刚刚关兴松口生火取暖,如果刚刚关兴不是听到郑牛等人说所有的斥候都是靠偷偷生火取暖才能熬到四更天亮回营的话察觉不妥,让几人爬上这山头取暖,那么此刻几人的下场怕是也跟前方的信阳军斥候下场怕是没有什么区别吧?

七人连滚带爬的滚下小山,此刻手脚的僵直跟性命和大营十余万的信阳军将士的性命相比似乎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李大力,你赶紧回大营报gào

任大将军,蒙古人来袭。来袭蒙古蛮夷至少十万余人。”

关兴扯着嗓门一把捉住已经滚的昏头转向的李大力的脖子,嘶声吼道。

“你……你们呢?不是都一起回去吗?关头?”

被捉住脖子的李大力此刻整个人似乎都已经进入蒙圈状态,魂不守舍的哆哆嗦嗦道。

“蒙古人距离我们只有数十步,即便是追杀我们也都是没有任何声响传出,显然是想将我们诛杀后好偷袭大营,我们必须要有人留下拖住蒙古人,不然大家一个都活不了。”关兴稍微松了松捉住李大力脖子的手,将李大力扯到面对面吼道。

听到关兴的话,郑牛几人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反对或者插嘴,除了脸上多了几分视死如归的悲壮之色外,只是默默的开始整理身上的兵刃和铠甲。作为一直战斗在大宋朝最前线的信阳军一员,他们同蒙古人还有其余那些个仆从国的蛮夷交战也不是一次两次,很清楚此种天气下交战,对信阳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而对一直生活在北方苦寒之地的蒙古蛮夷们来说,却也仅仅只是稍微有些不便而已罢了。

先不说能否保住大营,仅仅说如今那些蒙古兵卒距离他们不过一道山头统计不过数百步的距离,他们这些人能不能跑过那些自小就在雪窝中长大的蒙古蛮夷都是未知。显然必须要有人留下来能拖住片刻是片刻。

“关头……”

“还不快给爷爷滚蛋!”

关兴大吼一声将身材单薄的李大力狠狠的丢了出去。

“大营中十数万兄弟的性命就交给你这个小王八羔子了……你若是跑的快,说不得还能救下爷爷几个!快给爷爷滚!滚!滚!滚啊!”

呼啸的寒风中,关兴的大吼遥遥传来。

一路滚下来的李大力回头看看已经几乎看不到任何人影的山坳处,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仰天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一头扎进漫天的风雪中!

……

贾似道和赵昀君臣两人这一顿饭倒是吃的很是尽兴,有贾似道一番开导,赵昀的心结不说全解至少却是舒缓了太多,所有这一顿饭足足吃了个把时辰才算完。

刚刚走出宫门就又看到了守在皇城大门口急的如同热锅上蚂蚁般的贾全儿,贾似道心中不由一个咯噔。

进宫之前,他已经说的很清楚贾全儿带着张兴、董軒四人回府中安置,并告sù

怀孕在身的徐若曦晚些归家,如果府中不是有事的话,身边有刘猛等人护卫的情况下,贾全儿断然不会再次寻到皇宫外等着自己的。

“少爷,您老可出来了。”看到贾似道,贾全儿慌忙了迎了上来。

“慌什么?府中可是出了什么变故?”贾似道眉头微皱,沉声道。

贾全儿朝着宫门处的禁军看了几眼,扯了扯贾似道的衣袖。见贾全儿如此,贾似道心中不详的预感更是浓烈,却也不再多言,举步朝着牵马走来的刘猛等人走去。

“少爷,襄阳城十万火急来信,是孟大帅的亲兵亲自送来的。”走出几步,确定守城的禁军不会听到,贾全儿才将一封漆着火漆的密信交给贾似道。

孟珙的亲兵亲自送来的这封密信?贾似道第一反应就是蔡州那边应该出事了。贾似道之所以笃定是蔡州城而不是襄阳城出事,除了有孟珙坐镇襄阳城外,更重yào

的是,月余之前贾似道才说服赵昀着枢密院发文京湖,命孟珙提师北上策应孙奎的金军。

当时所定的策略就是,威逼唐州、邓州、颍州三城,盯牢张柔坐镇的蔡州城,施压是一方面,一旦有机会,就趁机拿下蔡州城这个横亘在北上之路上的要塞之地,再趁势拿下距离襄阳城最近的唐州城,其余邓州、颍州自然不攻自破。

一旦四城在手,就能够同背靠长江的襄阳城连成一片,由四城布置整体防御,襄阳城再也不会是无险可守之地,而将会是固若金汤。同时也能够将大宋的防线整整前推数百里,这将会大大缓解蒙古人对大宋造成的压力,同时也给大宋朝提供了北上的跳板。

唐州距离襄阳城太近,由孟珙亲自盯着,史天泽和张柔为了防备宁武军攻城,定然是大军戒备,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邓州和颍州城池矮小,距离襄阳城相对来说又太远,重yào

性不够,蔡州城可以说是最适合突pò

的一点。

此际距离太子册封大典不过还有数日功夫,这个时候孟珙遣亲兵十万火急的送密信直接给自己,唯一的可能只能是蔡州城可能出了问题。如果是捷报,孟珙肯定不介yì

在太子册封大典上为赵昀锦上添花。

京湖战区虽说是以战事而定,但是京湖制置使麾下枢密院、中书省、御史台同样都各有一套系统在运作,毕竟战事虽然常有,民生却不能废,所有贾似道很清楚,如果蔡州城下有变,孟珙不可能瞒得住枢密院、中书省还有御史台的官吏们的。

孟珙遣亲兵以八百里快马将密信直接送到贾府,只能说明这信中不可能是好消息,他只是在抢一个时间,一个给贾似道提前想办法应对的时间。毕竟,大军北上进逼唐州、蔡州是贾似道力荐,赵昀下诏才得行的。

之所以能够在朝议上通过,无非是依仗着襄阳城所谓的大捷而来。大势不可逆,实则无论是贾似道也好,还是孟珙也好,都很清楚,朝中有太多的人等着看笑话。

只是让贾似道没想到的是这笑话会来的如此之快,时机会来的如此之好。

“掌灯!”

虽说还在皇城门口,但是贾似道此刻却也顾不了太多,压下心中的燥意,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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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败 胜?败?

正文 第387章 胜?败?

再次见到赵昀的时候,贾似道明显的能够感觉到赵昀脸上的不豫之色,脸上有些郝然。

赵昀晚上心情舒畅之下喝了倒是不少,已然有些微醺之态。此刻发髻还有些散乱,带着几分水汽,显然是刚刚沐浴过。作为过来人,他自然知道,赵昀为什么会显得有些不高兴,**苦短啊。不会连自己拿便宜姐姐也恨上自己了吧?

心中虽然想着,但是事情还是要办。

“姐夫……”

“师宪啊,天色已晚,有什么事情非要让你折返见朕?不能明日再议嘛?”赵昀坐在铜案后面,揉了揉脑袋打断贾似道的话勉强和声道。

“姐夫,襄阳出事了。”贾似道没有多说废话,说着就将孟珙的密信双手放到赵昀面前的铜案上。

贾似道的话让微醺的赵昀顿时一个激灵,心中的布满和****瞬间化作乌有。看着面前的密信,却并没有伸手拿起来,而是看着贾似道沉声道:“是孟璞玉自襄阳给你的密信?”

“如今中书省、枢密院、御史台的各路信使怕是都已经在来京城的路上了,不日之后就可将此次襄阳之战的具体信息公诸于朝堂之上,孟帅同微臣私交甚笃,所有孟帅担心迟则有变,先遣亲兵将此战的种种先行递交给微臣,让微臣告知姐夫好早作打算,应对。”

既然已经将孟珙的密信放在赵昀面前,贾似道也没打算瞒着赵昀是孟珙给自己的来信,虽说自古以来军方重将尤其是地处前线的领兵大帅跟朝中重臣私下勾连,但是此一时彼一时,贾似道相信赵昀不会对这件事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因为,如果走正常的渠道的话,各地战事政事的奏报首先要走的都是枢密院和尚书省,由枢密使和左右丞相先行议过之后再报由赵昀知晓定夺。只是如此一来,就太过突然,无论赵昀还是贾似道,都是无法及时找到妥善的应对之法的。

当然,即便是赵昀真的会有所怀疑惊惧,贾似道其实也不会有太多的在意。

“这信……朕就不看了,师宪你告诉朕就行了。”果然,赵昀并没有在孟珙越过枢密院、御史台直接先将如此重要的军情先行传信给贾似道的事情上纠结,深深看了一眼贾似道,而后闭上眼睛有些疲惫的靠在了身后的龙椅上。

贾似道知道这件事显然是又给了刚刚才生起几分雄心的赵昀一个打击,也不再废话,对着赵昀娓娓道来。

其实,信阳军的战况比贾似道之前没有看信的时候想像的要好的多。因为有了关兴等人拖延,有了李大力亡命的奔跑回大营报信,信阳军终于堪堪在张柔的蔡州城大军抵达大营前全部动了起来。

虽说依然仓促,但是比起被蒙古人突然攻入大营后的结果却要强上了太多。

这一战,因为有大雪,因为有关兴等人,一场夜袭变成了强攻。陷马坑什么的因为多日连绵不断的大雪无法使用,箭矢弓箭火箭在凛冽的寒风里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刚刚射出去就已经被狂风吹偏,能不能射中人,只能看运气。

一场纯粹的正面对决,一场只有血没有火的厮杀,最终信阳军十数万大军血战而退,近八万多兵卒一役而没。信阳军指挥使任义战死,自任义之下数十位都指挥使、逾百位的都统长眠在蔡州城外的风雪中,剩余不足三万多人的兵卒也基本上是人人带伤,最终溃败足足距离蔡州城一百里才再次扎营,粮草辎重丢失无数。

张柔亲自统帅的蔡州城蒙古军,具体阵亡多少,风大雪急加上天黑,无法统计具体的数字,孟珙心中没有明言,不过张柔重伤却是可以肯定的,而从蒙古仆从军没有衔尾追击血战之后退走的信阳军溃军可以看出,近十万的蒙古仆从军同样也是首创颇重,加上张柔重伤,短期内蔡州城内的蒙古仆从军应该是已经无力再战。

总体来说,信阳军是败了。不过却不是败在张柔手里,而是败在了天气和后勤上,能够拖得两败俱伤已经是让贾似道很是意外了。此次孟珙听从贾似道的建议北上进逼蔡州、唐州四城,本就是仓促之举,襄阳之战初定,宁武军失去五六,其余信阳军、枣阳军、随州军等几路军队大多都是十去七八,襄阳之战结束后,各路大军都是从各第的厢军中抽调补充的兵卒,不说厢军的战斗力如何,作为队内防守的杂牌军,本上就没有多少战斗力的这些厢军,能够打的近十万的蒙古人算是两败俱伤,对信阳军、对大宋而言,确实是已经足够自傲了。

更不要说,因为后勤辎重不够充足,连日的大雪,本就对御寒衣物准备的不够充分的信阳军已经趴窝在雪地中足足三日之久,冻伤的兵卒无数,即便没有冻伤,南方兵卒在雪战中的战斗力本就差了蒙古人的那些仆从军几筹,从这一方面来说,信阳军在此战中未尝不是一种胜利,即便是很是惨烈的惨胜。

收到信阳军溃败的消息,从襄阳赶来的宁武军紧赶慢赶在第二天晚上接应上了信阳军,第三天张俊的枣阳军也自颍州城赶到,宁武军、枣阳军加上信阳军残部,如今在蔡州城外的大宋军队已经近二十万,孟珙此次来信,除了告知赵昀、贾似道蔡州之战的种种外,更重要的是想询问赵昀亦或是贾似道,大军有没有必要趁机围攻蔡州城,一举将蔡州城拿下,奠定大宋北上的第一个桥头堡,哪怕只是暂时的,对大宋来说也是一种鼓舞。

毕竟,自端平入洛之战后,整个长江北岸,除了襄阳城一城之地还是大宋王土外,其余所有城池大宋从来没有占据过一座。

“这么说,蔡州之战,我大宋不能算败了?”听完贾似道的讲诉,赵昀似乎又来了精神,起身疾步转了两圈有些兴奋道。

“或许能算是惨胜。”看着有些兴奋的赵昀,贾似道沉默半响道。

“那就好……”

“可是姐夫,信阳军指挥使任义战死,其余都指挥使、都统伤亡数百,如今信阳军仅剩不到三万残兵,几近全军覆没,仅凭我们说是惨胜,尚书省、枢密院尤其是御史台的那些个言官会怎么看?他们会信么?”

贾似道不得不给赵昀泼上一盆冷水,提醒道。其实更大的麻烦还是宗室的那些个亲王、嗣王、郡王们,这一点贾似道只是在心中说却并没有讲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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