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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武侠大反派》


第一章 进京

北风如刀,满地冰霜。

京郊的官道上,缓缓出现一行队伍,打着“平西王世子吴”的仪仗,前头武官骑马开路,中间是一辆四架马车,护卫丫鬟围绕,犹如众星拱月。

护卫们约有数十人,身材精壮,太阳穴高高鼓起,一边缓步前行,一边冷眸如电环视四周,皆是平西王府千里挑、万里选的江湖高手。

马车的后头,拉着一辆辆沉重的铁皮箱,数百名精兵强将保护着,大部分是金银珠宝、象牙犀角等珍贵之物,少部分是云贵两地的诸般特产。

“律~~~”

忽然,一名青年武官骑马而来,敲了敲车厢窗户,低声说道:“世子爷,京城到了。”

车厢里一位盘膝打坐,修炼内功的英武青年,闻言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收功藏气于丹田,然后睁开双眼,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深邃如星辰。

车厢窗帘被撩起,英武青年语气平静道:“溢之,告诉兄弟们,进京之后,万事谨慎小心,凡事能忍则忍。我们是来当羊钴的,要有这份心理准备,办完事早点离开。”

“世子爷放心,进京之前,王爷早早便已下了将令,叫我等凡事听从世子爷的命令,不得胡乱惹事。”杨溢之面色恭敬,抱拳称是。

英武青年颌首点头,柔声笑道:“溢之,一路辛苦了。”

杨溢之闻言,面色激动,眼眶微微泛红,满腔热血喷涌而出,猛地抱拳道:“为王爷世子爷办事,是卑职的福分,不敢言辛苦。”

英武青年微笑颔首,眼神赞许:“你的忠心,我和父王都是知道的。”

杨溢之闻言,心里又是一阵感动。

看着车厢窗帘缓缓放下,杨溢之深吸口气,昂首挺胸,环视众护卫武官一眼,只觉得一股傲气从心头涌起,浑身血液都沸腾了,浑身都是干劲儿。

望着前方京城,蓦然大手一挥,朗声喊道:“进京——”

声音滚滚如雷,徐徐回荡四方,久久不绝。

杨溢之的深厚内力,由此可见一般。

……

奢华的车厢内,熏香烟气袅袅,英武青年盘膝而坐,听着窗外那道滚滚如雷的喝声,眼神宁静深邃,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满意的笑意。

杨溢之!

前些时日,张信从沐王府的刺杀中醒转过来,见到的第一张面孔便是此人。

一个非常熟悉的武侠小说人物。

张信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是来自后世二十一世纪的一名普通青年,他身患绝症,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咽下最后一口气后,却发现自己穿越了,来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武侠小说世界,而他附身的身份,则是一个让人惊愕而又无奈的反派人物。

吴三桂之子吴应熊,这便是他现在的身份。

他穿越的时机,正是《鹿鼎》中,吴应熊奉吴三桂的命令,以“进京朝贡”为名,前往京城打探虚实的时候,没想到半路上遭到沐王府的刺杀……

这才让他灵魂附身,重新为人。

经过最初的彷徨与惊奇,张信很快静下心来,在车厢里沉思数日,勾勾画画,为自己未来的打算,做出了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杨溢之,就是他决心招揽的第一个心腹手下。

“看样子,效果还不错。”

张信抿嘴勾笑,心里甚是满意。

……

京城,今日轰动了。

“大汉奸吴三桂之子,吴应熊进京了!”

从吴应熊的仪仗车队进入京城后,这个消息就像长了翅膀飞遍了整座京城,上至皇帝大臣,下至黎明百姓,全都收到了这个消息。

街道两旁围观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唾弃与咒骂声,什么“狗汉奸”、“卖国贼”之类的话语,隐隐从窗外飘到耳畔,张信盘膝而坐,神情平静,充耳不闻。

莫得办法。

既然代替了原主,这些世俗非议,自然就得由他来承受。

好在已经习惯了。

因为张信心里自有一番思量。

俗话说得好:“穿清不造反,菊花套电钻!”

来到清初年间,刚好又是平西王世子的身份,老子吴三桂坐拥云贵两地,手下数万精兵强将,张信要是不做点什么,那就太对不起祖宗了。

造反,是必须的!

咦不对,这怎么能叫造反呢?

这应该叫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复我华夏,正我衣冠!

……

仪仗队伍缓缓驶入西长安街,此处有吴三桂置办的一座宅院,吴应熊往年入京的时候,都是住在这里的,张信迈步进入府邸,吩咐管家把护卫与将士们安排好,便命杨溢之出去办事。

进京朝贡,自有一番章程。

像这种跑腿小事儿,张信自然不可能亲力亲为,便命杨溢之去与内务府大臣交接,他自己则回到房里,盘膝打坐,修炼内功。

吴应熊是将门出身,自幼便在吴三桂的安排,修炼文武才艺。

武功说不上多么高明,但也绝不是泛泛之辈。

张信穿越而来,除了“造反”之外,最感兴趣的就是武功了,其中尤以内功为最,这可是前世所有热血男儿梦寐以求的东西。

自从穿越以来后,便一直勤修内功,整日按照家传的小册子盘膝打坐、行功运气,短短半月有余,便彻底痴迷上了这种丹田热气滚滚的感觉。

张信在府里歇了一日,第二天便穿戴整齐,乘轿前去上朝。

宽敞的乾清殿里,张信穿戴朝服,颈挂朝珠,头戴一顶红宝石顶子,三眼孔雀翎,满身贵气,正与殿上的一众文武大臣谈笑风生。

此番进京,张信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就是“羊钴”,就是专门来贿赂文武大臣的,让他们在康熙小皇帝面前多多美言几句,让小皇帝放自己平安离去。

要知道,历史上的吴应熊,就是扣押在京城里充当人质,然后当吴三桂谋反的消息传来时,被康熙小皇帝毫不犹豫给一刀宰了的。

尽管《鹿鼎》里写的他平安回去了,之后还要迎娶建宁公主。

但保不齐呢?

万一要是和历史上一样,那他不就悲剧了吗?

所以他要“苟”,苟到自己平安离开京城,那样他才能拥有一番广阔天地!

而对于殿上的文武大臣来说,吴应熊也确确实实就是一只“羊钴”,借用康亲王对韦小宝说的一句话,那就是“吴三桂父子在云贵两地作威作福,搜刮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咱们替他花一点,那也是理所应当。”,所以以康亲王为首的满清朝臣们,对吴应熊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满面笑容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奸诈贪婪的神采,仿佛看见了一只会走会笑的银元宝。

“皇上驾到——”

忽然,殿外一声尖锐沙哑的喊叫声,传入乾清殿中,呼啦一声,殿中交谈的文武大臣们,全都脸色一肃,垂手低头,按照品级班位站好,恭迎皇帝的銮驾。

第二章 演戏

踏踏踏~

清晰的脚步声传入耳畔,张信垂手低头,脚下视线中忽然有一双穿着明黄色龙纹靴子的身影从面前走过,然后他不着痕迹的悄悄抬起了头。

入目所视,是一个身形挺拔的背影,穿着一身绣着九条龙的龙袍,戴着东珠堆砌的夏朝冠,龙行虎步,神态威严的走上陛台龙椅。

一步步看着他走向象征着九州至尊权位的龙椅,张信心里充斥着无言的愤怒,堂堂九州华夏的至尊宝座,居然被一个蛮夷鞑子给占据了。

不得不说,这是华夏民族的悲哀与耻辱!

“彼可取而代之!”

“大丈夫当如是也!”

这时,张信的脑袋里不由冒出了两句话,然后在康熙小皇帝端坐龙椅倏然转身时,激灵的垂下了头,做出了一幅“不敢直视”的模样。

太憋屈了!

张信暗暗告诉自己:“一定要苟,一定要苟!苟到自己平安离开京城,回到云南昆明后,就借助老子吴三桂的力量,把蛮夷鞑子掀下龙椅宝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忽然,跟随着满朝大臣的节奏,张信开始三跪九叩,像清宫剧里演的那样,张信的尊严,在此刻丢失丧尽,充满了无奈与憋屈。

“穿清不造反,穿清不造反……”

张信没有韦小宝那样的阿q精神,能在给别人磕头的时候,若无其事的以精神幻想来获得心灵上的愉悦与满足,而是充满了愤怒。

现代人,磕头……

这是一种人格尊严的践踏,是一种耻辱!

张信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一双低垂的眼底,是他隐藏的愤怒与野心,他默默念诵着话来安抚内心的愤怒。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金碧辉煌的陛台上,一名赤衣蟒袍的红顶太监,拂尘一甩,面无表情喊了一声。

陛台下的文武百官,立刻开始商议国事。

今朝是康熙八年,权倾朝野的大奸臣鳌拜,已被康熙小皇帝与韦小宝合力铲除,如今威名正盛,满朝文武皆俯首称臣。

康熙小皇帝自幼聪慧,张信垂手低头站在陛台下,看着他与文武百官商议国事,其气势峥嵘,妙语连珠,确实风度不凡。

良久,皇帝大臣国事商议完毕,康熙小皇帝终于想起了吴应熊。

“吴世子——”

吴三桂坐拥云贵两地,手下精兵强将数万,又为大清入主中原立下大功,康熙小皇帝很是给了平西王府面子,并未在乾清殿上直呼其名,而是尊称了一声“吴世子”。

“微臣在。”

张信连忙站出朝班,垂手低头,恭听圣训。

“折子上说,平西王最近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不知身体好些了没有?”康熙小皇帝端坐龙椅,看着站在陛台下的吴应熊,满脸笑容,眼神戏虐道。

“有劳皇上挂念,父王的风寒,已是大有好转了。”

张信垂手低头,惜字如金道。

“嗯。”

康熙小皇帝微笑颔首,道:“既然平西王病情有所好转,那么让他明年进京吧,听说他用兵如神,朕对兵法谋略也颇感兴趣,想向他当面请教请教。”

来了!

既以“吴应熊”的身份入京,免不了要被康熙小皇帝敲打一番。

张信已然有了心理准备。

“皇上天资聪颖,乃是天上真龙下凡,可比苍穹之皓月;我父年迈老矣,愚昧犯人,彷如尘泥蝼蚁,怎当得起皇上一句‘请教’?”

说到这里,张信眼眶微微泛红,忽然话题一转道:“先皇仁德,允我父王永镇云南,我父子二人无不感激涕零,怀念先皇圣恩浩荡。今皇上亲政已有两年有余,今朝上书房擒贼,圣威传荡九州,我父子二人亦是扬眉吐气,感念圣皇降世,我大清百姓有福矣。父王年已五十有七,垂垂老矣,体弱多病,然始终谨记先皇圣谕,为皇上镇守边疆,矜矜业业,殚精竭虑,未曾有片刻忘记。”

说着,张信眼中闪烁泪光,声音微微哽咽道:“云南地势偏远,龙蛇混杂,多有蛮夷山民混居,其中又有沐王府余孽及天地会反贼作乱,我父以腐朽之躯坐镇,方保云贵两地不乱。今皇上召我父进京,我父子二人虽感激涕零,深感皇恩浩荡。可为大清江山计,为皇上社稷计,我父非不愿进京,实不能也。请皇上体恤父王垂垂老矣,还为皇上镇守边疆的这片赤胆忠心。”

做戏做全套!

话音一落,张信咬咬牙,学着清宫剧里的“忠臣”那样,啪啪一甩袖子,甩出两声清脆的响声,然后呜呜哽咽,俯首跪了下来。

张信俯首低头,装模作样的擦着“眼泪”,然后微微侧头,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康亲王,仿佛在说:“老哥,该你出来洗地了。”

康亲王杰书,大清六大亲王之一,大权臣鳌拜被剪除后,杰书便是满朝文武之首,朝堂上的实权派,吴应熊此次进京,笼络大臣名单中,康亲王名列首位。

接到张信的暗示,康亲王立刻站出朝班,抱拳道:“皇上,正如吴世子所说,云南情势复杂,非平西王坐镇不可,还请皇上三思。”

“请皇上三思。”

康亲王话音刚落,满朝文武中,哗啦一下站出一大批文武重臣,纷纷为吴三桂求情,无不希望平西王吴三桂能够留在云南。

“踏马的!”

端坐龙椅上的康熙小皇帝,看见朝堂上这种情况,心中暗骂一声:“吴三桂这老贼,银子使得哗哗响,满朝文武倒是有一大半为他说话,真是嚣张的很。”

吴三桂狡诈如狐,想要骗他来京城,康熙小皇帝并未抱有希望,刚才也不过是“敲打”吴应熊一番而已。然而没想到,满朝文武居然全都为其求情,仿佛吴三桂的附庸一般,这让小皇帝暗暗生气,渐渐心生忌惮,觉得吴三桂权势滔天,已经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地位。

“既如此,就让平西王留在云南,好好替朕镇守边疆吧。”

“谢皇上体恤。”

康熙小皇帝借坡下驴,轻飘飘绕过话题。

复而微笑颔首,目光看向吴应熊,言语中多了几分亲近之意。

“吴世子,此番入京,就多住一段时间吧。偶尔也进宫,多给朕讲讲云南贵州的风味趣事,朕从小长在深宫,对外界的事儿,可好奇的紧呢。”

张信悚然一惊。

“这就要软禁我了?”

思及至此,张信眼眶微红,凄然道:“回皇上,父王久病在床,臣为人子却不能侍奉榻前,已然大不孝矣。如今微臣北行,每日思念老父,时时刻刻,痛彻心绞也。今虽有心侍奉帝前,却不免因悲痛情绪,扰了皇上的雅兴,恳请皇上念及臣一片孝心,允许微臣早日返回云南。”

第三章 赴宴

“小狐狸。”

康熙小皇帝内心冷笑。

“这是怕朕将他留在京城,当做质子软禁起来呢。”

老实说,康熙小皇帝确实有这个心思。素闻吴三桂疼爱世子,将他当做未来的继承人培养,若是把吴应熊留下,吴三桂那里,便不免要忌惮几分。

这是一步妙棋!

可是吴应熊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既拿“孝道大义”说事,又有一班朝臣为其鼓噪帮腔,想要把吴应熊留在京城,也非一件易事。

“踏马的,做皇帝可真难,倒不如小桂子每日没心没肺来的爽快!”

康熙小皇帝心里暗骂一声,脑海中不禁想起了某位油嘴滑舌、没脸没皮的小太监,只要想起他那无赖样儿,康熙小皇帝便觉得好笑。

“小桂子此刻在干什么呢,是又在跟那些小太监赌钱厮混吗?”

张信说完良久,陛台上始终不见动静,心里忐忑之余,不禁抬头偷瞄了一眼,然后便看见了一个身穿明黄龙袍,头戴夏朝冠的龙袍少年。

“噫,好丑!”

看见康熙小皇帝的真容,张信暗暗吐槽,然后垂下了视线。

“这么丑的皇帝,我大清吃枣药丸!”

“一个小丑鬼,一个小混混,怪不得能成为好朋友,这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没一个好东西!”

就在张信垂手低头,暗暗腹诽的时候,康熙小皇帝终于回过神来,满脸微笑道:“无妨,爱卿不是说平西王的病情有所好转吗,想必也不差这些时日。吴世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京城,朕总不能让你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那不是叫天下人说朕刻薄功臣之子吗?”

“皇上,微臣……”

张信还欲分辨,却被小皇帝无情打断。

“勿需多言,朕意已决!”

“年关将近了,吴世子今年进宫来,陪朕好好过个年吧。”说着,康熙小皇帝视线落康亲王身上,清声吩咐道:“康亲王,吴世子进京,你要好好招待他!”

“奴才遵旨!”

康亲王眼睛一亮,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

……

朝会结束,张信与康亲王等人一起走出乾清殿,康亲王手捻朝珠,笑眯眯的拱手邀请道:“吴贤侄,明日府里搭台摆宴,贤侄务必赏光啊。”

张信微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好好好。”康亲王笑的越发开心,“如此,本王回府后,即刻便给你下帖子。”

张信抿嘴勾笑:“理当如此。”

说说笑笑,与一众文武大臣走出紫禁城,张信乘轿返回西长安街寓所,招来杨溢之,问道:“溢之,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杨溢之拱手答道:“卑职已与内务府交接完毕。另外,兑换的金票也已办妥,俱是京城名声极好的金铺,总共兑换了两万两金票。”

说着,抽出一沓厚厚的金票,低眉垂眼,恭敬的递了上来。

“好。”

张信接过金票,冷笑道:“今日上朝,小皇帝果然刺探敲打我,要我留在京城一段时间,还让康亲王好好招待我。少顷,康亲王府就会送帖子过来。明日你与我赴宴,把兄弟们都叫上,若是康亲王府有人借机闹事,你见机行事,心里要有个数。”

杨溢之面色一肃:“世子爷放心,卑职定会小心谨慎。”

张信告诫道:“记住,咱不惹事,也绝不怕事!要是有人骑在头上拉屎撒尿,那也不必忍,放开了手脚打,出了事有我顶着,知道了吗?”

杨溢之胸中激荡,热血沸腾,沉声应道:“是,卑职知道了。”

张信点点头,语气稍缓。

“兄弟们护送我进京,一路风餐露宿辛苦了,你下去跟账房支五千两银子,按级别分发下去,没理由满朝文武喂的脑满肠肥,却没咱自己兄弟半点吃的喝的。”

说着,张信执笔蘸墨,批了张条子递给杨溢之。

杨溢之深受感动,心神激荡之下,啪的一声单膝下跪,抱拳表露忠心道:“谢世子爷赏,卑职等定全心全意为世子爷效死!”

“好了。”

张信迈步上前,将杨溢之搀扶起来,道:“自家兄弟,别动不动就下跪。你是正八品的都司,以后还要做游击参将,乃至是总兵提督,脊梁骨要直起来。”

“是。”

杨溢之眼眶微红,有一种士为知己者死的感动。

张信迈步走到窗边,负手而立,面色冷峻道:“还是那句话,咱们一路北行,是一只金灿灿的肥羊钴,不仅朝廷和大臣盯着咱们,要从咱们身上敲骨吸髓,就连江湖上也在盯着咱们,沐王府、天地会、以及那些潜藏暗处的江湖人士,每一个都想摘了我的脑袋,为国除奸,扬名天下!”

说着,张信蓦然回首,眸光森寒,杀气滚滚道:“所以,你要让兄弟们打起精神来,我可不想一觉醒来,就被人摘了脑袋去。”

“世子爷放心,弟兄们必定恪尽职守,绝不让宵小之辈扰了世子爷的安宁!”杨溢之拱手抱拳,双目爆**芒,铿锵有力道。

“嗯。”

张信点点头,挥挥手让杨溢之退了下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张信负手而立,站在窗边沉思良久,复回锦榻上盘膝打坐,继续修炼内功,感受丹田热流滚滚的感觉。

翌日上午,张信穿着便装,乘轿前往康亲王府赴宴,轿子刚刚抵达正门前,便见康亲王杰书满脸笑意亲自出来迎接:“贤侄,总算把你盼来了。”

“怎敢劳烦伯父亲迎,真是折煞小侄了。”张信‘诚惶诚恐’,慌忙上前见礼。

“贤侄来的正好。”

康亲王迈步上前,拉着张信的双手,神神秘秘的低声道:“今日府上有贵人,且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贤侄,你要珍惜这个机会啊。”

“真的?!”张信‘面露惊喜’,旋即拱手感激道:“伯父真是费心了,竟还请了这般人物,小侄真是感激涕零,无以言表。”说着,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份礼单,不着痕迹的塞到杰书掌心里,“来的匆忙,未曾准备什么礼物,小小心意,还请伯父不要介意。”

康亲王接过礼单,粗粗扫了一眼,面上笑容越发浓郁了几分,态度也更是亲切,连连笑道:“贤侄真是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伯父满意就好。”

第四章 韦小宝

康亲王杰书领着张信进了内堂,便见到众多满洲大官围着一个少年走上前来,那少年十四五岁,比康熙小皇帝小了一两岁,眼珠滴溜溜转着,正暗暗打量着自己。

韦小宝!

张信一眼便认出他来,心里暗暗嘀咕:“穿越大半个月来,终于见到了主人公,只要让我平安京城,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想起原著中吴应熊与韦小宝的数次遭遇,张信暗自警惕起来,可得小心这猴崽子,这鬼东西奸猾似鬼,须得小心应对,可不能再害的自己跟原著中一个下场。

原著中,韦小宝简直就是吴应熊的克星,不仅被敲了许多竹杠,还跟康熙小皇帝沆瀣一气,整天陷害吴三桂父子,黑锅一口一口的甩。

最后——

吴应熊老婆被他占了,下体也残了,京城也没逃出去,还被康熙小皇帝一刀宰了,甚至吴三桂造反失败,也是因为韦小宝合纵连横,举荐了几位功臣战将的缘故。

你想想,怎一个“坑”字了得?

“见过吴世子。”

除了韦小宝外,厅里众人,许多都是熟面孔,皆是昨日乾清殿上有过一面之缘的。

比如国史院大学士索额图,新任领侍卫大臣多隆,副总管瑞栋,以及各部尚书、侍郎、将军、御营军统领,共二十余人。

“贤侄,这位桂公公,便是我跟你说的,万岁爷跟前最得力的公公。”康亲王拉着韦小宝,上前热情介绍道,“上书房擒鳌拜,便是这位桂公公的大功。”

“桂公公,我与父王在云南时,便听过桂公公的大名,桂公公上书房擒鳌拜,真是了不得,令人心生景仰。”张信‘大喜过望’,表情激动道。

原著中,吴应熊口齿便利,一番奉承话说的花团锦簇,张信自然远远不如,不过其精湛的演技,却让韦小宝暗暗欢喜,彷如吃了蜜,骨头都松了。

不过表面上,韦小宝仍是表情淡淡,牢记索额图方才教给他的“敲竹杠法子”,故作姿态道:“咱们做奴才的,只是奉皇上的圣旨办事,有什么功劳好讲?世子爷这番话可太夸奖了。”

“桂公公太谦虚了。”

客套话说完,康亲王推张信坐了首席,请韦小宝坐了次席,索额图陪在韦小宝身旁,其余满洲大官,则按照爵位,官职,依次分坐。

众人坐下喝酒畅谈,多是风花雪月,张信腹中空空,只是点头微笑,偶尔附和几句,却仿若画龙点睛之笔,直让厅里众人抚掌大笑,称赞不已。

唯有韦小宝,半句话也插不上,眼珠子滴溜溜直转,盯着张信身后十六名侍卫暗暗打量,脸上似笑非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座次排在下方的新任侍卫总管多隆,朗声笑道:“吴世子,你带来的十几个随从,一定是平西王府上千里挑、万里选的武功高手了。”

来了!

张信端起酒杯,呲溜一声饮尽,笑道:“什么武功高手,多隆总管高看他们了。”

“吴世子这话可太谦了。”

多隆哈哈笑道:“你瞧这两位,太阳穴高高鼓起,内功已到了九成火候。那两位,浑身肌肉隆起,一身的横练功夫。还有那几位,满脸油光……”

多隆不依不饶,将张信带来的十六名护卫依次点评过去,厅里众人皆是抚掌大笑,尤其是韦小宝,更是满脸欣喜,连连点头,眼里冒着精光。

“哈哈哈。”

忽而,厅里笑声响起,只见索额图抚须道:“往日只知多隆总管武功高强,没想到竟还有一手看相的本事,真是了不起,了不起。”

“索大人过赞了。”

多隆、索额图你一言我一句,话题始终不离十六名护卫,最后康亲王杰书、副总管瑞栋、韦小宝也亲自下场,拿十六名侍卫玩笑取乐。

张信端坐首席,一边微笑饮酒,一边静静看着这一幕。

表情虽平静,眼神却冰冷。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他身后十六名护卫武官,皆是他的心腹,可厅上众人却肆无忌惮,拿他们玩笑取乐,这不仅是在践踏护卫们的尊严,也是在打他的脸。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什么叫‘摘下帽子来,定是秃顶无疑’?

什么叫‘可否请世子吩咐这几位尊驾,把帽子来摘下来,让大家瞧瞧多隆总管猜的准不准?’

什么叫‘金顶门的师傅打架,都要带一把算盘,相互数对方的头发?’

张信冷笑。

瞧见张信并不应声,无论是康亲王杰书,还是索额图、韦小宝,瑞栋,以及在座的各部尚书、侍郎、将军、统领,全都失望的摇了摇头。

只有多隆眼底一亮,忽然话题一转道:“康王爷,上次鳌拜那厮的余党到你府上骚扰,听说你这几个月着实招揽了不少武林高手?”

康亲王面色得色,抚须吹嘘起来:“真正有本事的武功高手,那是极难招揽的。总算小王求贤若渴,礼贤下士,请了几位真正有本事的高手,哈哈哈。”

“王爷,你府中这许多高手,何不请来见见?”多隆笑道。

康亲王颌首点头,吩咐仆从道:“这边再开两席,请神照上人他们出来入席。”

没多久,便在厅外新设了两张席面,桌上饭菜虽比不上厅里,但也有鱼有肉,极为丰盛。与此同时,后堂脚步声传来,转出二十余人。

“众位朋友,大家来喝一杯。”康亲王端起酒杯道。

“不敢当,不敢当,列位大人请坐!”

康亲王府出来的这二十余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大红袈裟的胖大和尚,脸上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一般,说话却是中气十足,声若洪钟,极有底气。

康亲王府众武师们依次坐下,多隆总管便又跳了出来,朗声笑道:“王爷,小人看府上这些武林高手,个个相貌堂堂,武功肯定是极高的了。”

这话一出,康亲王与众武师们皆是面有得色,挺胸昂首,腰杆挺得笔直。

“不知可否让这些朋友们施展一下身手?”多隆总管遥遥拱手,敬道:“桂公公和吴世子都是贵客,料来也想瞧瞧咱们康亲王门下的手段。”

“是极,是极。”

韦小宝抚掌大笑,诸位满洲大官亦是连连附和,厅里一时笑声不断。

第五章 功夫

“诸位师傅,许多贵宾想要看看各位的手段,却不知怎个练法?”受到多隆和韦小宝的鼓噪,康亲王也升起几分心思,跃跃欲试道。

咔嚓!

康亲王话音刚落,左首武师席上,一条精壮汉子霍然站起,宽大手掌排在椅背上,浑厚刚劲的掌力,竟是将椅子登时拍成了粉碎。

“我当康亲王爱惜人才,这才前来投靠,没想列位大人竟是把吾等当做天桥耍把戏的了,告辞!”说罢,大踏步向门外走去。

众人登时傻了眼。

“好一条汉子!”张信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汤,眼底闪过几分欣赏之色,“待齐元凯折了他的颜面,我再招揽过来,也不失为一个好手。”

就在张信胡思乱想时,康亲王招揽的武师中,已经有人挺身而出,是一个矮小老者,身形一晃,倏然出现在精壮汉子面前。

矮小老者眼底精光一闪,暗暗想道:“今天王爷和诸多贵宾都在,若是叫你大摇大摆走了,吾等脸面丢尽,还怎么在王府再呆下去?若是把你拦住,说不定就大大的露脸,入了王爷和诸位大人的青眼,以后在康王爷面前,地位更重,说话的底气也更足些。”

矮小老者暗暗窃喜,觉得郎师傅这一步真是走错了,为自己送来了一场大富贵!

这般想着,矮小老者面上却是一脸郑重,抱拳道:“郎师傅,你这般说话,太也没有道理。王爷对咱们礼敬有加,要咱们献献身手,那也是理所当然。你若不想练,那也随你去,为何还要拍坏桌椅板凳,叫兄弟们失了礼数,当着王爷和许多贵宾的面,你教兄弟们以后如何做人!”

郎师傅冷哼一声,道:“人各有志。陶师傅喜欢耍把戏,那就尽管耍个够,兄弟可不奉陪,告辞了!”说着,侧身一让,就要迈步离去。

陶师傅嘎嘎冷笑,脚步一挪正好挡在他面前,拦住了郎师傅想要出府的去路。

“嘿嘿。”陶师傅冷笑,“郎师傅,你若要走,那也简单的很。不过需得向王爷和厅里列位大人磕头赔罪,王爷点头允了,你才能走。”

“呵——”

郎师傅不屑一笑,“我又不是卖身给了王府,想走就走,你管得着吗?”说着,暗自提气运气,眸光冷若冰霜,就要强行离府。

他倒要看看,这位姓陶的矮老头,能不能拦得住自己!

“冥顽不灵。”

陶师傅嘴角冷笑,眼神仿佛鹰隼一般,瞬间锐利起来,在下一瞬轻身飞起,好似大鹏展翅,一双枯瘦双手化为鹰爪,狠狠抓向郎师傅左臂。

郎师傅早就防着他。

瞧见鹰爪抓来,左掌一沉一翻,拍向陶师傅腰间一处大穴。

陶师傅鹰爪收回,右脚提起,猛地踢向郎师傅胸口。

郎师傅右手疾伸,宛若青蛇出洞,倏然托住陶师傅膝弯处,猛地一压一掀,便将陶师傅掀飞了出去。若非陶师傅落地时左掌一撑,只刚才那一掀,他就要大大的丢脸了。

见状,郎师傅神色不屑,嘿嘿冷笑,旋即脚步飞快,就要飞奔出院。

“郎兄请回。”

刷!

院里武师座位上,忽然窜出一人,速度飞快,化为残影,竟后来居上,突然出现在郎师傅面前,是个身形瘦削的汉子,肤色白皙,眼神平静。

郎师傅奔势极快,已然收不住力。

瘦削男子却不闪不避,脚下仿佛生了根,纹丝不动的看着郎师傅撞来。

“砰。”

两人狠狠撞在一起。

郎师傅脸色大变,一股巨力传来,仿佛撞上了一堵铜墙铁壁,忍不住身形一晃,向后连连退了三步。且浑身血气浮涌,已是吃了不小的亏。

“好厉害的功夫!”

郎师傅脸色大变,喉头一股甜腥味传来,却被他硬生生吞下,左顾右盼间,忽然脚步飞快,向左侧院墙奔去。

然而他刚奔出几步,那瘦削男子仿佛鬼神一般,再度停在他面前半尺处,眼神平静的望着他。

近在咫尺,呼吸可闻!

郎师傅脸色大变,急忙驻足收力,可奔势甚疾,胸膛却已与对方轻轻撞上,然而那瘦削汉子却纹丝不动,连眼神也不瞬一下。

郎师傅深吸口气,蓦然向左闪去。

瘦削汉子一闪一现,轻功飘忽,仿佛鬼神一般,再度出现在郎师傅身前。

他也不说话。

只是眼神平静,静静的看着你撞来。

这份定力与功夫,委实恐怖!

就在瘦削汉子窜出,成功挡住郎师傅时,厅里众满洲大官脸上已经有了喜色,尤其是康亲王脸上,更是喜气洋洋,满脸得意之色。

而当郎师傅窜逃,奔向左侧院墙时,厅里贵人们便不知觉的起身,齐齐来到了厅外。

张信也是看的眼睛也不眨一下。

“溢之,此人功夫如何?”张信指着远处瘦削汉子,低声问向身后的杨溢之。

杨溢之笑了笑,道:“是个高手!”

“哦?”

张信笑道:“比你如何?”

杨溢之笑了笑,“世子爷,功夫高低,打过才知道。”

“哦。”

张信了然的点了点头。

确实是这个理。

瑞栋功夫倒是高了,今晚还不是要死在韦小宝的手里?

想到这里,张信不由撇了撇不远处。

只见一众满洲大官当中,副总管瑞栋与多隆两大侍卫高手,正在满脸谄媚笑容的围着韦小宝,指着远处交手的两人,细细讲解着功夫招式。

韦小宝听得满心欢喜,连连点头。

“舔狗没有房子啊。”张信没好笑的摇了摇头。

不远处院墙下,郎师傅被瘦削汉子捉弄许久,终于怒火攻心,挥拳与瘦削男子缠斗起来。可瘦削汉子武功甚高,只是施展轻身功夫“玩耍”他。

打又打不过,走又走不了,郎师傅真是怒火攻心,气愤到了极点。

良久。

瘦削汉子觉得“火候”差不多了,厅堂门槛处的贵人们,应该已经尽了兴致,便不再留手,右掌不急不缓,轻轻推出,印在郎师傅胸膛。

霎时间,郎师傅脸色一变,仿佛有一股巨力袭来,身躯僵硬好似狂风中飞舞的柳絮,连连退了数十步,一直退到了院里两张宴席处。

“好功夫!”

霎时间,厅堂门槛处的满洲大官们,满脸欢喜的拍掌称赞起来。

与此同时,那瘦削汉子身形一晃,已然窜回原位,淡淡笑着拱手道:“郎兄请坐。王爷吩咐咱们演练两手,咱两个不可是演练过了吗?”

这话一出,无论是厅上贵人还是诸位武师,俱是齐齐喝彩,就连满脸羞惭的郎师傅,也感激对方给了个台阶,拱拱手低头入了座。

第六章 黏掌

经由郎师傅这么一闹,厅里许多贵宾,包括康亲王在内,全都看了个尽兴,尤其是齐元凯的出现,更是大涨他的颜面,抚须颔首,喜笑颜开。

齐元凯立了功,不能不赏,康亲王当即吩咐下人端来一个大木盘,盘里垫着红绸,摆着二十只大元宝,银光闪闪,甚是耀眼。

“咕咚。”

张信等人站在门槛处,与两桌武师席离得近,很明显的听见,当银元宝端出来的那一刹那,院里的武师全都瞪大眼睛,吞咽了声唾沫。

个个眼里都放出了精光,贪婪的看着那木盘里的银元宝。

“这么大,约莫有五十两了吧。”有人喃喃低语。

没错,齐元凯大涨了康亲王的颜面,所以仆从端上来的木盘里,每个大元宝都是五十两,共二十只,沉甸甸的,共计1000两。

“诸位师傅露了功夫,该当有个彩头。”康亲王笑着看向院内众武师,又对齐元凯道:“这位师傅,请过来拿只大元宝去。”

齐元凯面无表情,上前请了个安,接了一只大元宝。

“这位朋友,你功夫真好。”韦小宝眼神放光,拍掌赞叹道。

“大人见笑了。”齐元凯淡淡一笑。

瞧见齐元凯这副宠辱不惊的神色,韦小宝心里越发看重他几分,装出几分江湖豪杰的气概,拱手问道:“这位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咱俩交个朋友。”

齐元凯深深看了韦小宝一眼,恭敬答道:“蒙大人垂问,小人齐元凯。”

“好好好,齐大哥,我记住你了。”

瞧见韦小宝跟一个粗贱武夫聊得开心,侍卫总管多隆抿嘴一笑,拱手对康亲王及张信等人道:“康王爷府中的武师,果然身负绝艺。咱们也想瞧瞧平西王府的手段。小王爷,你挑一人出来,跟这位齐元凯师傅过过手如何?”

说着,又补充道:“当然,点到即止,不会伤了大家和气。”

“这个注意好!”

康亲王是个爱热闹的人,当即赞同道:“来,胜的拿两只大元宝,输了的也拿一只,大家和和气气,点到即止。来,把元宝放桌上吧。”

仆人闻言,把大木盘端到筵上,太阳光映照下,十九只大元宝,个个银光灿灿,圆嘟嘟的可爱,煞是迷了一众武师的眼。

“敝处仍由这位齐元凯师傅出场,不知平西王府又是哪一位师傅下场?”说着,康亲王扫视张信身后十六名侍卫,尤其是在杨溢之脸上,格外的停留了一下。

显然,张信与杨溢之方才低头私语的画面,已然落入这位康王爷的眼中,知道杨溢之定是张信的侍卫心腹,武功定是极高的。

张信负手而立,装作沉吟的样子,却是并未应答。

跟齐元凯过招?

他疯了么。

齐元凯的身份可不简单,原著中虽未言明,但从他的出场来看,极大可能是神龙教徒,为了康亲王府的那本《四十二章经》来的。

杨溢之武功是不错,但齐元凯的功夫也未必差到哪去。若是打斗过程中,伤到了杨溢之,那岂不是做了一场赔本买卖?

就为了些许面子,折损我一员好手?

我疯了吧!?

即使碍不过情面要打,那也得挑软柿子吧?

譬如某个脑满肠肥,一看就不是好货的某胖大和尚,大家说话的空档,只有他坐在厅下,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吃的满嘴流油,不亦乐乎。

瞧见张信故作沉吟的神态,站在张信身后的杨溢之,当即领会上意,对康亲王躬身说道:“启禀王爷:我等武艺低微,不是王爷您府上这些师傅的对手。我们随同世子来京,只是服侍世子的起居饭食。而且平西王下了将令,决不可冒犯了京里王爷大臣们的侍从,小人等不敢违抗将令。”

“嘿。”

康亲王笑道:“平西王真是谨慎的很呐,今日只是演一演武,又不是打架生事,无妨无妨,你们王爷问起,就说是本王让你们出手的好了。”

杨溢之躬身一拜:“王爷恕罪,小人不敢奉命。”

话音一落,张信眼角余光中,明显看见康亲王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怒气,不由冷笑怒哼道:“呵呵,难道拳头落在你们身上,你们也不还手吗?”

杨溢之淡淡一笑道:“小人常在云南听说,天子脚下,上至文武大臣、下至黎明百姓都讲礼数,小人等万事退让一步,想必天子脚下,旁人好端端的,也不会无缘无故打我们吧。”

康亲王愈发恼怒,冷哼一声道:“神照上人,齐师傅,云南来的朋友不肯赏脸,本王是没法子啦。”

说着,目光冰冷,狠狠扫了一眼张信这位‘贤侄儿’。

话音刚落,一个坐在厅下抱着一只羊腿吃的满嘴流油的胖大和尚,忽然哈哈一笑,抬起袈裟袖子,胡乱擦了擦手上嘴角的油渍,摇摇晃晃走出来,道:“王爷,这些云南朋友只是怕输,损了自家面子而已。难道拳头落在身上,他们当真不还手吗?”

说着,神照上人哈哈一笑,“贫僧的掌力平平无奇,不过应该比那位想走又走不了的郎师傅强上一些。王爷,贫僧弄坏您院里一块砖头,您不会见怪吧?”

神照上人是康亲王招揽的一流高手,内外功俱臻上乘境界,‘沧州铁佛寺神照上人’的名号,即使在江湖上,那也是大大的有名。

招揽他,康亲王可是费了大大的功夫!

此刻听闻神照上人愿意显示功夫,替他挣回面子,当即大喜过望,连连哈哈大笑道:“上人请便,便是弄坏一百块砖,那也是小事一桩。”

这时,神游物外的张信也终于收回悠远目光,眼睛深邃明亮,津津有味的欣赏起了神照上人在原著中大大露脸的一幕。

众人视线汇集之处,神照上人走到院里一处空地上,蓦然一声轻喝,矮身向地上轻轻一拍,提起手来时,一块大青砖便脱离泥土,吸附在了掌心里。

“好~”

霎时间,无论是厅里的康亲王、韦小宝等人,还是院里的一众武师,全都眼睛一亮,心情激荡之下,连连鼓掌称赞。

甚至就连张信,亦是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瞧,心情兴奋激动。

“好精彩!”

杨溢之等十六名侍卫,内外功虽然不差,却无一人有这手“黏掌”的功夫,‘沧州铁佛寺神照上人’的名号,果然不是浪得虚传。

确有几分真本事!

第七章 老狗

这青砖一尺五寸见方,虽不甚重,却牢牢镶嵌在地下,神照上人将青砖从地下吸气,平平黏在掌心里,这份功力,当真十分了得。

张信真是大开眼界。

然而神奇的一幕还没结束,只见神照上人掌力一撤,那方青砖垂直落下,待落到胸口时,神照上人怒喝一声,两臂自外向内一合,啪的一声,一块青砖便被拍成了碎粒,如尘如雾,纷纷落地。

“好~”

霎时间,包括张信在内,众人又是一阵拍掌喝彩,表情兴奋之极。

神照上人得意洋洋哈哈一笑,摇摇晃晃迈步上前,来到杨溢之面前,满脸横肉,眼神凶蛮,粗声粗气挑衅道:“尊驾高姓大名?”

杨溢之淡然一笑:“大师掌力惊人,小人当真是大开眼界。小人边鄙野人,乃无名小卒尔。”

“哈哈哈。”

神照上人朗声一笑:“边鄙野人就没姓名吗?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话一出,厅里院里所有人纷纷大笑,纵是涵养功夫极好的杨溢之,也不禁被神照上人这句话气的双眉一掀,脸上闪过一层怒色。

祖宗礼法,这在时人看来,乃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事。

神照上人挑衅他还好,无论怎样辱骂,他都不会动怒,可涉及到祖辈先人,那就太也无理了,饶是杨溢之也不禁生出怒气,丹田内息鼓荡,衣衫猎猎,无风自动。

看到这里,张信不能在无动于衷了。

“呵呵。”

张信淡然一笑,将厅里院里诸人的目光吸引过来,然后对杨溢之吩咐道:“溢之,既然大师想要跟你过两招,那你就下去耍耍吧。”

“是。”

杨溢之抱拳躬身,领命而从。

待他抬起头来时,看向神照上人的眼神中,闪过一层冷意。

“大师,来吧。”

杨溢之越众而出,缓步来到空地上,朝神照上人招了招手,神态孤傲不屑之色,表露无疑,令神照上人不禁大怒,一身大红袈裟,无风自动,蓦然鼓了起来。

“看拳!”

神照上人眼神一狠,大红袈裟劲风鼓起,踏踏踏连迈三步,两只大拳头打了过来。

“雕虫小技。”

杨溢之不屑冷笑,脚下仿佛生了根,竟是不闪不避,身形纹丝不动,待拳头临近时,猛烈的劲风扑面,竟是有种令人窒息的感觉。

“呀。”

霎时间,厅里院里的许多贵宾和武师全都脸色一变,纷纷惊呼出声。

电光火石间,杨溢之动了,脑袋轻轻一偏,神照上人的拳头,就险之又险的擦着杨溢之的太阳穴打过,令人不禁惊呼。

太险了!

太阳穴乃是人身三十六命穴之一。

若是被击中,以神照上人方才显示的掌力,杨溢之的脑袋还不得像铜锤打西瓜般,砸个稀巴烂,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可偏偏他就敢以身试招,真是艺高人胆大。

看到这一幕,厅里院里所有人全都对杨溢之刮目相看,尤其是簇拥在韦小宝跟前的侍卫总管多隆和副总管瑞栋,更是满脸赞叹的竖起大拇指,对韦小宝恭维道:“桂公公,小王爷的这位护卫,身手真是了得,尤其是这份心性定力,更是大非寻常。”

“多总管说的没错,这位朋友的功夫,肯定是极高的。”韦小宝眼睛放光,眨也不眨的看着远处打斗的画面,表情兴奋的称赞道。

只是刚称赞完,便又露出惋惜之色,唉声叹气道:“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手,怎么不来宫里当差,反而……”

话未尤毕,却听得多隆和瑞栋纷纷脸色微变,纷纷咳嗽提醒。

韦小宝却脸色如常,满脸笑嘻嘻,浑若无事的朝当事人拱手笑道:“吴世子,这位朋友功夫如此了得,待会儿可要让他跟我多亲近亲近。”

张信淡然一笑,好似没有听到韦小宝刚才的话一般。

“桂公公既有心抬举他,那是他的福分。听说桂公公喜欢牌九骰子,我这位兄弟也深好此道,待会儿让他跟你攒一局,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妙极,妙极。”

韦小宝大喜过望,连连拍掌叫好。

就在张信与韦小宝虚伪客套时,空地上的打斗也越来越精彩,神照上人劲风鼓动,袈裟大袖猎猎作响,两只大拳头不断往杨溢之身上招呼,招招凶狠,无一不是冲着命穴去,竟是动了佛陀真怒,以命相搏的技法。

杨溢之则嘿嘿冷笑,身形好似老树盘根,纹丝不动,只是偶尔挥挥手,仿佛弹蚊蝇般,轻描淡写化解神照上人的攻势,把神照上人气的半死。

打到这里,在场所有人都看了出来,吴应熊手下这护卫的功夫之高,远远不是神照上人能比,宛如大人戏弄孩童般将他玩耍逗弄。

康亲王杰书的脸色,已经由红变青,由青变紫,由紫变黑,脸色重复变幻,脸上浮现一层怒气,显然是被神照上人的无能给气坏了。

张信瞥了他一眼,拍拍掌道:“好了,今日就到这吧。”

话毕,杨溢之倏然足下一点,宛如风中柳絮,身体轻盈飘回了厅堂门槛处,朝张信及康亲王等躬身一拜,复回张信身后,垂手低眉,陷入沉静。

神照上人脸上既愤怒又尴尬。

有心找回场子,却也知道不是杨溢之的对手,只能满面涨红的走上前来,满脸羞惭的对康亲王双掌合十道:“王爷,贫僧无能,给您丢脸了。”

康亲王心里恼怒之极,对这‘神照和尚’气到了极点,表面上却淡淡道:“大师辛苦了,来,上前领一只大元宝去吧。”

说着,又抬头对杨溢之道:“这位朋友,你也来领两只大元宝吧。”

看康亲王的表现,显然对刚才这一番打斗极不满意,形色喜怒,全都流露在了表面,使得厅里院里的气氛一时沉寂下来。

张信心里冷笑。

“真是一条老狗!”

“是你千方百计的挑衅,如今输了,却又甩脸子给谁看?”

心里虽不屑,但康亲王杰书毕竟是清廷的第一权臣,张信也不好太过得罪于他,便哈哈一笑,替他解围道:“伯父,您运气真差。”

“哦?”

康亲王皱眉道:“贤侄此言何意?”

张信道:“我身后这十六名侍卫,他们当中,有人练硬功的,有人练内功的。”说着,向杨溢之一指道:“至于他,则是练得轻身功夫。”

说到这里,张信指着神照上人道:“这位大师,掌力浑厚刚劲,虽是练得上乘功夫,可身材肥硕,轻身功夫免不了要差一些。”

“伯父,您想想,他俩争斗,会是怎样?”

康亲王沉吟道:“这……”

不待康亲王细想,张信便替他圆话道:“就像刚才那样,一个追一个逃,真要打起来,我这护卫,怕是万万打不过这位大师的。”

“怕是挨上大师一掌,顷刻就要丧命了。”

说到这里,张信笑道:“又不是生死搏命,究竟胜负如何,那只有老天爷知道了。所以这场比武,以小侄来看,应是平手,不分胜负。”

第八章 嘱咐

“大师拳脚劲道厉害之极,在下不敢招架,唯有闪避。”

杨溢之跟着附和道。

张信主仆这般解释,康亲王脸色终于缓和几分,不管真相如何,张信已经给了台阶,康亲王就只能就坡下驴,要是再甩脸子,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不仅是他,神照上人听见杨溢之的解释,脸色也恢复了正常,暗暗想道:“那厮轻功厉害,拳脚功夫却不及我,若是被我近身,他一样讨不了好。”

这样想着,神照上人神色坦然,银元宝也揣的更安心。

这场比武,宾客尽欢。

并未如原著那般,打完之后又来一场兵器比试,搞得六名金顶门武官,帽子全都被砍掉,露出锃光瓦亮的大光头被众人嘲笑。

也没给韦小宝‘献帽’的机会,让他跟杨溢之等武官结交,获得好感。

保全了颜面,康亲王不再提比武之事,重新回到厅堂里入座饮宴,期间对康熙小皇帝和平西王吴三桂大肆吹捧,张信淡淡笑着陪酒附和,一时宾客尽欢颜。

酒过数巡,王府里的戏班子出来登台,张信是远来贵客,康亲王首先请他点戏,张信接过折子一看,按照原著中那般,点了一出《满床笏》。

《满床笏》唱的是郭子仪过寿,七子八婿拜寿的热闹戏。

郭子仪功高盖世,却君臣相得,留下一段人间佳话,历朝历代皆称颂。

吴应熊点这出戏,既是祝贺康亲王,也是隐喻吴三桂父子虽功勋卓著,却是大大的忠臣,以此打消康熙小皇帝和清廷重臣对吴三桂父子的忌惮。

可谓一石二鸟,相得益彰。

由此也看出,吴应熊并非如世人认为的那般蠢笨,反而精明的很。

张信穿越而来,自认不如吴应熊精明,只好东施效颦,按照原著来,免得出了纰漏,贻笑大方之余,也为自己平安离开京城埋下隐患。

不出意外的,当张信点完《满床笏》后,康亲王、索额图及诸多满洲大官,全都对张信高看了一眼,微微颔首点头,暗道吴应熊足智多谋,颇有乃父之风。

张信点完,康亲王又把戏折子递给了韦小宝,他虽年幼位卑,却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在康亲王心里地位极重,将戏折子递给他,诸多满洲大官纷纷笑着点头。

不过韦小宝不学无术,并不认得戏折子上的字,所以只是嬉笑道:“嘿嘿,这戏折上的字,它认得我,我可不认得它,就请王爷帮我点一出吧,我要能打的。”

康亲王捋须笑道:“嗯,桂公公喜欢看武戏,那咱就点一出少年英雄打败大人的戏,正与桂公公助皇上上书房擒鳌拜相得益彰。嘿,有了,咱们演《白水滩》,少年英雄十一郎,打的青面虎落花流水。”

“这个好,这个好。”

韦小宝一听,登时喜上眉梢,连连拍掌笑道。

待韦小宝点完《白水滩》,索额图、多隆、瑞栋及各部尚书、侍郎、将军也纷纷按照自己喜好点了戏,没多久,戏台上青衣花旦出场,咿咿呀呀开始唱了。

张信不好此道,听得脑仁疼,无奈眯着眼假寐。

康亲王、韦小宝等人倒是听得很认真,个个脸色陶醉,摇头晃脑跟着哼唱,待《白水滩》上演后,韦小宝更是兴奋,连连拍椅,大声叫好。

不过《白水滩》唱完,就轮到索额图点的一出《游园惊梦》,两个旦角在台上咿咿呀呀唱个不停,韦小宝神色不耐烦,张信更是差点扔靴子上台。

看出韦小宝的不耐烦,又瞥到院子里的武师、侍卫已经开始推牌掷骰,张信眯了眯眼,招来杨溢之低声吩咐几句,杨溢之便点点头领命去了。

没多久,韦小宝离了席,出去院子里跟武师、侍卫玩耍起来。

没玩几把,就见韦小宝喜笑颜开,身前堆了许多元宝银票,杨溢之等人混在其中,沾了他的光也是收获颇丰,个个喜上眉梢。

不过杨溢之等人的好运也没多久。

虽得了张信的吩咐,未曾像原著中那般指点他,但奸猾似鬼的韦小宝,还是从赌桌上看出一点门道,晓得庄家是花钱卖好,便自觉无趣,摇摇头返回了厅里。

“桂公公想玩什么,尽管吩咐,不用拘谨。”

韦小宝回到厅堂里,戏台上咿咿呀呀没意思,傻坐着也不得劲,康亲王便笑着问询,语气温和,像是哄孩子一样哄他。

“我自己找乐子,王爷不用客气。”

说罢,韦小宝便再度离席,出了厅堂又离了院子,自个儿搞乐去了。

张信虽眯着眼,却一直关注着韦小宝的一举一动,见他离开厅院,便晓得他是去了后堂,去撞破齐元凯盗取经书的一幕了。

“世子爷,要不要我跟上去?”

杨溢之很聪明,已经觉察到张信对韦小宝的格外关注,瞧见韦小宝离了众人视线,便离开赌桌快步跨入厅堂,来到张信身后低声询问道。

张信眯着眼摇摇头。

“不必了。”

说着,侧脸看着杨溢之,笑道:“战果如何?”

杨溢之笑道:“得世子爷吩咐,卑职和兄弟们都赢了不少。我多一些,跟着赢了二百两,桂公公又很大气,白送了我八百两。其余兄弟们也跟着沾光,各自赢了约莫七八十两。”

“呵,他倒是大气!”张信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行了,下去玩吧。”

“是。”

待杨溢之走出几步,张信又喊住他:“等等。”

“世子爷还有吩咐?”

张信嘱咐道:“你跟兄弟们多提一句,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玩玩就好,别沉迷进去。”

“虽说这段时间你们几个都挣了不少,但也别全霍霍了,省着点花,等咱们回到云南,把银子省下来,买房子置地娶媳妇不好吗?”

“是,卑职晓得了。”

杨溢之听得很感动,心里淌过一股暖流。

“行了,去吧。”

杨溢之抱拳躬身一拜,旋即转身迈步,眼眶微微湿润,心头有感激徐徐回荡。

“世子爷真的不一样了。”

杨溢之眼睛明亮,嘴角勾起微笑。

吴应熊这段时间的改变,作为他的贴身护卫,杨溢之等人最是了解不过,自从那次受伤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温文尔雅,善良敦厚。

对待他们这些下人,更是体贴不过。

除了重金赏赐外,最让人感动的,就是世子爷时时刻刻想着他们。像之前沾桂公公的光挣银子,又譬如方才的嘱咐,只听得人心头滚烫,热血沸腾。

“世子爷,真好!”

第九章 敲竹杠

杨溢之走后,张信眯着眼假寐,脑子里却在想韦小宝与齐元凯盗经一事。

《四十二章经》,这是《鹿鼎》隐藏的最大秘密,当年清兵入关,将抢掠来的金银珠宝,全都藏在《四十二章经》夹层里的一幅藏宝图中。

不过张信对此毫无兴趣。

一来是张信身份,他乃平西王世子,身份显赫,掌握的钱粮已是一个无法估量的数字,宝藏对他来说,暂时没有那么需求。

第二,是他熟知剧情走向,已经知道藏宝地所在。

关外鹿鼎山!

这便是清兵藏宝之地。

据说,那还是清廷龙脉所在,只要斩断清廷龙脉,大清江山就会倾覆!

不过,张信对此不大相信。

即使他是穿越而来的灵魂,对冥冥之中有所敬畏,但对龙脉一说,还是不太信,若想颠覆大清江山,以他的身份来说,还是造反来的合适!

既然他对《四十二章经》不感兴趣,那么韦小宝的身家性命也就不甚重要,若非此刻身处险地,以他对韦小宝“命运之子”的担忧,怕是立即就要下杀手。

不过不怕,待他平安离开京城,韦小宝还是要杀的。

非杀不可!

冥冥之中自有气运,若是韦小宝继续活着,笼罩在他身上的“主角光环”,怕是会对吴三桂造反一事造成威胁,甚至让张信重新走上吴应熊原本的命运。

对于这一点,张信还是颇为担忧的。

所以还是先下手为强,将威胁扼杀在摇篮里为好。

……

天色渐晚,王府宴会渐渐落下帷幕,众宾客纷纷告辞散去,临走之前,张信吩咐杨溢之,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一一分送给诸人。

就连韦小宝,张信也送了他三份礼物。

即“翡翠鸡”一对,浑圆无暇的明珠两串,金票四百两,与原著一般无二。

虽然知道,今晚沐王府夜袭禁宫,韦小宝将会此事栽赃在平西王府身上,但他还是送了。

一来是此事‘栽赃嫌疑’太过明显,对张信构不成绝对威胁;二是怕改变原著剧情,韦小宝作妖,给他带来更大的危害。

比如:将他留在京城……

“瑞栋副总管,一路走好。”

临走出康亲王府时,张信故意留住瑞栋副总管,眼睛深邃明亮,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与瑞栋拱手作别,看着他骑马遥遥驶向皇宫。

摇摇头,张信弯腰入轿,在杨溢之等人的护卫下,安全返回了西长安街的寓所。

回到寓所,张信盘膝入榻,继续修炼内功。

看过齐元凯、神照上人等人的表演,张信对武功越发感兴趣,虽没有跟人动手的打算,但修出一身深厚内力,还是颇为期待的。

内功之妙,令人神往!

一夜平安无事。

翌日醒来,张信便收到皇宫探子送来的“消息”。

一伙黑衣人入宫行刺,不仅惊扰了太后娘娘,还杀死了新领侍卫副总管瑞栋,黑衣刺客留下的兵器上,刻有“大明山海关总兵”的字号。

另外,五品副总管太监小桂子,机灵聪慧,忠心护主,剪除刺客,立下大功!

“要来敲竹杠了么?”

张信笑了笑,挥挥手让管家下去了。

没等多久,晌午时分,韦小宝便带着四名随从太监上门了,张信亲自出门迎接,远远看到韦小宝一身新衫,满身贵气,正满脸好奇的打量着府邸。

“桂公公,您怎么得空来了?”张信远远笑道。

韦小宝见到张信,脸上倨傲之色,并不理睬,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吴世子,皇上有旨意。”,说完便迈步绕过张信,径直迈步入了大厅。

“微臣吴应熊接旨。”

张信紧随其后,整了整衣衫,拜倒在韦小宝脚下。

低头之时,张信不禁又在想:“得走了,必须得走了,否则呆在京城,天天磕头算怎么回事?该死的螨清鞑子,早晚掀翻你!”

跪拜在韦小宝脚下,都不必深想,都知道韦小宝肯定满脸得意。

尤其是许久不见动静,头顶还隐隐传来低声怪笑后,张信更是深吸口气,将堵在胸口的郁气,徐徐压了下来,佯装视若无睹。

“皇上吩咐我,拿点东西给你瞧瞧,小王爷,你胆子大不大?”

张信闻言,总算是抬起头来,满脸惊慌之色,犹如影帝附身,连连摆手道:“不大不大,卑职的胆子是最小的,可受不得惊吓。”

“呵,你受不起惊吓?”

韦小宝怪笑,道:“可是在我看来,你可是胆大包天啊!”

“吓——”

张信惊恐道:“桂公公此言何意?”

韦小宝怪笑道:“皇上差我来问问,昨夜你一共派了多少刺客入宫?”

“什么!?”

张信闻言惊呼,大声辩解道:“桂公公明鉴!皇上待微臣父子恩重如山,微臣父子就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皇上的恩德。这定是有人栽赃嫁祸!这是诬陷我父子二人呐!”

“是么?”

韦小宝嬉笑道:“小王爷,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说着,从随从太监手中接过一个包袱,又挥挥手让所有人退出大厅,这才缓缓解开包袱,露出里面的兵器、衣服、以及刺客的“口供”。

“这、这、这……”

张信擦了擦眼,旋即涕泣横流,嚎啕大哭:“诬陷!诬陷!这是有人诬陷啊!想我父王,当年为大清入关立下赫赫战功,又得先皇恩重,坐镇边疆,矜矜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竟有奸人贼子污蔑我父子二人清白,真是该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啊!”

骂着骂着,韦小宝脸色微变,不由皱起了眉头。

“慢来慢来。”

韦小宝扶起张信,温声笑道:“当今皇上圣明,肯定是信你的。否则就不会差我前来询问,而是派大军围了你寓所,将你的脑袋砍下来了,你说是不是?”

说着,仔细盯着张信的脸色,似是想要看他的脸色。

果不其然。

张信‘神色一变’,狠狠攥着拳头,脸色苍白如纸,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请桂公公回禀皇上,就说我父子是大大的忠臣,决不会行此悖逆之事的。”

第十章 双儿

见到张信已经入彀,韦小宝勾唇一笑。

“小王爷,这事可闹大啦,索额图索大人,侍卫总管多隆大人,都已经见过皇上啦,入宫行刺的大案子,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按下来?”

“那怎么办?”张信惊慌道。

“小王爷,说起这件事,你倒像早料到此事一样,昨晚提前送了我一份厚礼,嘿嘿。”韦小宝嬉皮笑脸,就差明说要“花钱消灾”了。

登时,张信“恍然大悟”。

脸上堆笑道:“薄礼,薄礼。兄弟一向久仰桂公公的大名,早就想与您亲近了。知道您在皇上跟前面子大,烦请您为我父子多多美言几句。”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沓早就准备好的金票,塞进了韦小宝掌心里。

韦小宝低头一看,见到多是一百两的金票,厚厚一沓,足有五千两,登时露出了灿烂笑容,心里却暗自嘀咕。

“多隆大哥说的没错,吴三桂父子果然富得流油。昨天才给我四百两金票,分明是瞧不起我。今天劳资奉旨敲竹杠,小乌龟果然大出血啦,真是活该!”

然而心念一转,韦小宝勃然大怒道:“小王爷,你这是干什么!我是那种贪财的小人吗,还不快收起来,这要是让人看到,我就死无葬身之地啦。”

说着,生气的推辞起来。

张信配合他,强硬的将金票往他手里塞,仿佛不拿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一样。

与此同时,张信满脸惶然,道:“桂公公,我知道你不是贪财之人,只是此事干系我父子二人身家性命,烦请您拉兄弟一把呀!我知道桂公公最重义气了,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这话一出,韦小宝的神态终于缓和下来。

为难的叹了口气,将金票不着痕迹的塞进袖子里道:“唉,这话有理。小王爷与我昨日相谈甚欢,总不能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你家满门抄斩。”

“对对对,是这个理。”张信连连点头。

“只是不好办呐。”

韦小宝为难道:“昨日刺客留下的衣服、兵器,全都留下了贵府的招牌老字号,而且捉拿的刺客,也是一口咬定是平西王爷派来的。”

“诬陷!这是诬陷!”张信勃然大怒道。

“话是这样,可皇上命我督办此案,我总不能随便拉个人交差吧?”韦小宝皱眉道:“小王爷,你再仔细想想,你家与谁有深仇大恨,竟不惜性命要嫁祸贵府?”

“沐王府!”

“肯定是沐王府!”

张信早知道韦小宝要栽赃沐王府,也懒得跟他猜谜,直接点破道:“家严坐镇边疆,沐王府叛逆一直与我平西王府作对,肯定是他们栽赃嫁祸的!”

“哦?”

韦小宝眼睛一亮,唇角勾笑道:“不知沐王府武功路数如何?皇上问起来的时候,我也好回话呀。小王爷可否给我演练演练?”

张信道:“我于武功一道不甚了解,桂公公请捎待,我去去就来。”说着,快步走出大厅,招来杨溢之问道:“之前跟你说的,都记住了么。”

“世子爷,都记住了。”杨溢之笑道。

“行,那走吧。”

张信点点头,领着杨溢之返回大厅道:“桂公公,这位杨护卫您昨日也是见过的,他是我府上第一高手,沐王府的武功路数,就让他给您演练吧。”

“好好好。”

看见杨溢之,韦小宝眼睛一亮,显然对杨溢之印象极好。

“桂公公,小人得罪了。”

杨溢之抱拳一拜,然后就在大厅里演练起一套“沐家拳”,一边演练,一边细细讲解着,看得韦小宝连连点头。

待一套演练完毕,韦小宝方才笑着点头。

“小王爷,这回应该万无一失了。”

“那我就静候桂公公佳音了。”

“好说,好说。”

看着韦小宝骑马离开寓所。

张信笑容收敛,重新化为平静,内心思绪起伏。

“韦小宝果然名不虚传!”

“这份油滑劲儿也真是没谁了。”

“即使我知道原著剧情,与他交流时仍不免感到吃力,节奏被他带着走,若是其他人,恐怕当真就被他唬住了。”

摇摇头,张信转身入府。

打发走“奉旨敲竹杠”的韦小宝,张信心头雾霾洗去,整个人轻松了许多,晌午吃饭的时候,还美滋滋喝了几杯。

下午,庭院卧房,张信正在盘膝打坐,忽然院里传来脚步声,然后杨溢之的声音传来:“世子爷,您吩咐的人带回来了。”

“真的?”

张信猛地睁开双眼,在下一瞬,急忙穿鞋走出屋子。

“人呢?”

杨溢之恭敬答道:“在前厅候着呢。”

“快走快走。”

张信喜上眉梢,迫不及待的快步疾走,一路穿过走廊庭院,从侧门转出了前厅,然后就见到一个翠绿衣衫的双鬟丫头,怯生生的立在厅里。

“世子爷。”

奢华的厅堂里,除绿衫丫头外,还立着一人,是个二十余岁的白脸青年,一身劲袍装扮,风尘仆仆,却是张信派出去执行任务的护卫之一。

“吴三,差事办得不错。”

张信忍住心头悸动,先是迈步上前,拍了拍吴三的肩膀,夸赞道:“待会儿来书房,与我细细讲讲事情经过。现在嘛,先下去歇歇,再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

“谢世子爷赏。”

吴三大喜,恭敬的领命下去了。

张信这才转过身来,看向那怯生生立在厅堂里的小丫头。

“好一个人间精灵!”

这少女约莫十四五岁,雪白的脸庞,头挽双鬟,睁着一双漆黑纯净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不住朝他身上打量,好像在探寻自己是何人。

只是初到贵宝地,人生地不熟,不免对自己未来命运感到一丝忐忑彷徨,所以整个人怯怯的,两只白葱玉手,不停的揉搓裙带。

张信笑了笑,语气温柔道:“你叫双儿?”

“是。”

绿衫少女点点头,大眼睛眨巴眨巴,愈发可爱动人,操着一口软软糯糯的江南口音,就像一股清澈泉水,洗涤着张信的心灵。

“今年多大了?”

双儿嚅嗫道:“十五岁。”

张信颔首点头,笑道:“既然你跟着吴三回来,想必你家的大仇人吴之荣已经死了吧?”

“是的。”双儿点点头。

一双清澈眼眸里,突然蒙上一层细雾,噗通跪地磕了个头,感激道:“多谢公子为我父母和两个哥哥报仇。公子大恩大德,双儿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第十一章 舍己

张信连忙走过去,将双儿搀扶起来,柔声道:“别跪,别跪,我这人最不喜欢下跪了。”

“是。”

双儿低声应答,顺势起身。

“傻丫头,我不要你做牛做马,我身边缺一个贴身服侍的小丫头,从今以后,你就跟在我身边吧。”张信笑着说道,决定了双儿的命运。

“是。”

双儿点点头,嚅嗫着应答下来。

“那好,跟我来吧。”

张信转身入后堂,领着怯生生的双儿,穿过走廊庭院,来到他居住的院子里,进了卧室内一隔间,指着里面道:“被褥都是新的,你以后就住这里吧。”

张信居住的屋子很大,里面是卧房,外面有一隔间,是专门给贴身丫鬟住的。

虽是隔间,格局却大。

有床榻,有书案,有衣柜,有梳妆台,隔着门帘宛如一个小天地。

各种生活用具也都是新的,甚至被褥软垫,都是江南绸缎的料子,摸上去顺滑无比,比一般富绅家里的小姐都不差了。

“看有什么缺的,再跟管家要。”

领着双儿熟悉了一下新环境,张信又笑道:“还没吃饭吧?走,我们吃饭去。”

说着,喊来管家,让厨房做了饭菜送到卧房,就在大厅圆桌上吃起来。

正是下午,张信不太饿,吃了一碗白粥,便笑道:“双儿,你熟悉一下环境,我出去一下。”说着,起身走出院子,走向另一处院子的书房。

书房走廊里,吴三正在候着,见到张信到来,连忙躬身问安。

张信摆摆手,喊他进了书房,询问此行的经过。

吴三开始叙述,从得了张信吩咐,一路南下扬州,成功刺杀扬州知府吴之荣,一路携着吴之荣脑袋北上,来到直隶深山庄家大屋,见到了庄家三少奶奶等人。

然后经过一番劝说,成功换了双儿回来。

事情与张信吩咐的一般无二,并未出现差错。

听完吴三的叙述,张信微笑点头,夸赞了一句“做的不错。”

挥挥手就让吴三下去了。

吴三走后,张信坐在书桌后,思忖道:“双儿已经被我捷足先登,那么曾柔呢?方童那一路,事情又办的如何?能顺利把曾柔带回来吗?”

沉思良久。

张信晒然一笑,重新返回了卧室庭院。

“老爷。”

远远听见脚步声,双儿从房里快步出来,怯生生敛身一礼。

“呵呵。”

张信淡笑道:“别叫我老爷,都把我叫老了,以后喊我少爷吧。”

“是,少爷。”

双儿恭敬答道。

瞧见双儿拘谨的样子,知道她是初入府邸,还没适应过来,便没强求她,笑着点点头,迈步进了卧室,盘膝上榻,继续修炼内功。

一时间,卧室里沉寂下来。

隔间里,双儿侧身坐在锦榻上,抬头望着珠帘,目光空净,内心无限遐思。

“他是什么人?”

“为何当日,非要换我一个小丫头?”

“我有这么重要吗?”

双儿有很多疑问,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当日在庄家大屋的场景。

那一日,有人携着血腥味浓郁的包袱来到庄家大屋,进来便朗声喝道:“庄三少奶奶可在?”声音滚滚如雷,显示出来人不凡的功力。

瞧见无人应答,那人又摊开包袱,露出一个头发散乱的脑袋,朗声喊道:“这是扬州知府吴之荣的脑袋,我家少主命我来此,与贵府做个交易。”

话音落下,躲在暗室里的庄家妇女等人,纷纷脸色一变,陷入震惊。

“不知贵主人要作甚交易?”

庄家妇女从暗室出来,确认过吴之荣身份后,由庄三少奶奶出面,沉声问道。

吴三目光炯炯,扫视过庄家大屋里的一众女子,然后沉声道:“我家少主想要换取一个人,敢问贵府可有一个名为双儿的小丫头吗?”

霎时间,庄家众女全都愣住了。

下意识的,众女纷纷侧目,望向了人群中一个年岁不大的妙龄少女。

“双儿,你与他家少主认识?”

双儿摇摇头:“三少奶奶,自从《明史》案发,我家父母与两位哥哥被鳌拜奸贼杀死,我便跟着大家一起,根本不认识什么人的。”

庄家三少奶奶与庄家妇女齐齐点头,觉得双儿所言不差。

那么问题来了。

对方费尽周折,特意携吴之荣的脑袋前来,难道就当真为了换取一个小丫头?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难道双儿的身份,另有一番隐秘不成?

疑惑,不解。

沉吟半晌,庄三少奶奶道:“敢问兄弟,贵家主人要双儿过去作甚?”

吴三冷笑:“那就不知了。主人家的事,下人怎敢多问?不过当日少主说了,若是双儿肯来,那么庄家等女子,我家也愿妥善安排。不会让你们呆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山老宅里,永远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这一切,都是看在双儿姑娘的面子上。”

说着,吴三语气强硬道:“庄三少奶奶,早做决断吧。”

吴三这番话一出,庄家女子脸色一变,神色纷纷复杂起来,看向双儿的眼神中,更是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双儿在那神秘少主的心里,竟有这般地位!?

当时,便有几位女子劝说起来:“三少奶奶,不如……就让双儿去吧。”

“是啊。”

“吴之荣也是杀害双儿全家的罪魁祸首,对方既替她报了这血海深仇,那她舍己报恩也是天经地义。”

“三少奶奶……”

庄三少奶奶也犹豫起来。

对方的条件,实在让她难以拒绝。

本就是携着大仇人的脑袋前来,已经有恩在前;而后对方又能够安排庄家女子重见天日,更是庄家众女期期盼盼的事情。

相较而言,双儿只是一个不太重要的小丫头。

孰轻孰重,她也心乱了。

不过双儿毕竟跟在她身边数年,二人已经有了深厚感情,说是姐妹实为母女,若就这样把双儿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神秘少主,她也是颇为担忧的。

“敢问贵家少主的身份是?”庄三少奶奶抬起面庞,暗暗打探道。

吴三冷笑:“呵,无可奉告。”

庄三少奶奶沉默了。

数息后,缓步来到双儿面前,牵着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微然一笑,柔声问道:“双儿,你的意思呢?若是你不愿,三少奶奶也为你做主。”

“我……”

双儿犹豫了一下,抬头环视一圈屋里的姐姐婶婶,心思灵巧的她,眼底闪过一层坚毅,蓦然跪地给庄家众女磕了个头,目光坚定道。

“我愿意去!”

第十二章 李西华

双儿的到来,给张信的生活点缀了些颜色。

清晨伺候他洗漱,吃饭时候也陪着他,看着那张明媚脸庞,总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每日上朝散朝,张信都会携带重礼,前去拜访清廷重臣,与其攀谈结交,吴三桂交代的贿赂大业,平稳无波的进行着。

大奸臣鳌拜被剪除后,清廷朝堂被划分为两大势力,一是康亲王率领的武将势力,一是纳兰明珠率领的文臣势力,二者矛盾日益加深。

张信则携带重金,左右逢源,两不得罪。

大把大把的银子撒下去,清廷朝臣无论文武,全都对他印象极好,凡是涉及到云南及平西王府的藩镇问题,朝堂上都会有许多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转眼一晃,过去了半个月。

这天夜里,张信正在卧房盘膝打坐,修炼内功。

忽然,院外有呼喝声传来,隐隐有兵器交击的铮鸣音。

张信猛然睁开双眼,穿鞋下床,迈步走出内堂,正巧撞见快步出来的双儿,此时她穿着一身白色亵衣,在月色下衬托出姣好玲珑的曼妙身材。

“少爷。”

双儿脸色如常,眼底闪过一层疑惑。

“别慌,随我出去看看。”张信安慰一句,与她一起走出院子,然后便看到一处空地上,杨溢之与六名金顶门武官正合力围攻一白衣青年。

旁边不远处,躺着几具尸体,皆是府里的几名护卫好手。

那白衣青年武功极高,杨溢之及六名金顶门硬功高手合力围攻,居然一时拿不下,且隐隐落在下风,短短数息间,剑光清冷如水,几名金顶门武官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子。

“这刺客武功好高。”

张信定睛看着,却不甚担心,只要对方行迹暴露,那就安全无虞。

少顷,府里兵丁赶至,他决计逃不了。

那白衣青年也是这样想的,瞧见行迹暴露,就想及时撤离。可杨溢之来的太快了,挡了他数十招,随后六名硬功高手奔至,他就陷入了缠斗中。

这时,张信与双儿站在庭院门口,远远瞧着远处打斗,不仅眼界大开,也在暗暗猜想刺客身份。

半个月过去,仗着张信宠信,双儿已经打探清楚张信的身份,晓得他是大汉奸吴三桂的儿子,可张信替她报了血海深仇,她虽心怀芥蒂,可也只能无奈留在他身边。

“这刺客武功好高,若是发威冲过来,我就冲上去替少爷挡一剑,若是丧命于此,那也两不相欠了。”双儿眼神平静,暗暗想着。

“这青年一袭白衣,剑术高超,是原著中有过记载的高手吗?”张信皱眉思索,脑海中一个个人物形象浮现闪过,最终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这个剧情时期,又是在京城,是不是他呢?

不管了。

试一试吧。

蓦然,张信深吸口气,朗声喊道:“可是西华公子当面!?”

声音清朗,传响数个院落。

竟是在白衣青年的刺激下,张信暗暗运了几分内息,有种想要在武林高人面前‘炫技’的意味。

那白衣青年不是别人,正是李岩和红娘子的遗腹子‘李西华’,听见远处有人喝破他的身份,李西华悚然一惊,心神恍惚几瞬,就被杨溢之瞅准机会,狠狠在他背上印了一掌。

“哇。”

杨溢之是张信手下第一高手,虽然略逊李西华一筹,却也并非寻常高手。他那一掌印下去,掌力何等惊人,饶是李西华这等俊杰人物,也不禁身躯一颤,哇的吐出一滩污血。

瞬息间,场上形势逆转。

李西华挨了一掌,已然受了重伤,刚才吐出的那滩污血中,血腥味扑鼻,隐隐露出几块零星肉沫,已是不经意间伤了脏器。

“天意绝我矣。”

李西华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一阵黯然,闭上眼睛慷慨赴死。

“溢之,别伤了他。”

瞧见场上形势变幻,张信已经确定来人身份,生怕杨溢之杀了他,情不自禁的急切喊道。

其实,杨溢之并没杀人的意思。

按照平西王府的惯例,遭逢刺客的时候,打斗中杀了也杀了,若是侥幸重伤擒下,那自然是要关押起来,细细索问其身份背景的。

只是李西华太过重要,张信一时情急,倒是忘了这一茬。

瞧见刺客被擒,张信快步奔去,双儿幽幽一叹,也不知庆幸,还是失望,心思复杂无比,眸光盈盈如水,然后步伐轻盈,缓缓跟了上去。

“西华公子,久仰大名啊。”

张信快步来到李西华、杨溢之等人面前,开心的笑着说道。

此时,李西华脖颈上已经横了一把剑,其余六名金顶门护卫也是满脸凶横,紧紧将张信围在中央,眼神锐利如刀,冷冷环视四周,生怕刺客还有帮手冲出来。

“踏踏踏~”

说话间,府里的兵丁赶至了。

远远瞧见这边的情景,纷纷脸色一变,然后来到张信面前,哗啦跪了一地,语气惶恐,请罪道:“吾等来迟,请世子责罚!”

“无碍。”

张信浑不在意的摆摆手,指着远处的几具尸体,叹气道:“把兄弟们的尸体收拢好,再登记造册,给他们的家人各发五百两的抚恤金。”

“遵命。”

兵丁们轰然应诺,心里大松口气,然后纷纷散开,去收拢护卫们的尸体了。

交代完兵丁,张信回头看向杨溢之与李西华,吩咐道:“溢之,把西华公子锁起来吧,找个舒适的房间,我要与西华公子秉烛夜谈。”

“是。”杨溢之沉声应道。

紧接着,张信又看向六名金顶门武官,瞧着他们身上的剑伤,柔声安抚道:“你们六个,也各去账房领二百两,再跟库房领些上等金疮药,好好养伤,别感染了。”

六名金顶门武官,皆是身材高大的魁梧壮汉,此刻闻言咧嘴一笑,心里淌过一股暖流,纷纷点了点头,瓮声道:“知道了。”

接下来,兵丁们取来铁锁链,将李西华手足锁紧,一行人押着他进了一个古典雅致的房间,屋里陈设齐全,只比张信的屋子差了一筹。

在此过程中,李西华眼神平静,仿佛已经认命。

第十三章 秉烛夜谈

夜,万籁俱寂。

西长安街寓所的某个房间里,烛光亮如白昼,张信与李西华分桌而坐,旁边杨溢之、双儿陪侍,桌上摆着四碟小菜和一壶醇年佳酿。

“双儿,你回去睡吧,这里有溢之就够了。”待酒菜摆上桌,张信吩咐道。

“是。”双儿应答,缓缓退了下去。

“西华兄,能喝么?”

张信给李西华倒了一杯酒,微笑道。

李西华脸色平静,铁链哗啦一声响,端起酒盅就一饮而尽。

“好,西华兄果然豪迈。”

张信挑起大拇指,满脸赞叹道。

瞧见李西华愿意喝酒,张信终于放下心来,绽放笑容道:“西华兄,我对你可是久仰大名啊。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西华并不应答,只是喝酒如喝水,张信倒完一杯又一杯,反倒像饭馆的小厮,杨溢之脸上蒙上一层怒色,不由怒目相视。

张信倒是不见怪,笑着赞道:“西华兄好酒量。”说完,晒然笑道:“西华兄难道就一点不好奇,我为何会知道你身份吗?”

李西华闻言,持酒盅的双手停滞半空,抬头看了他一眼。

一双深邃清朗的眼眸,平静而沉寂。

张信笑了笑,突然张口吐字道:“西华兄,李自成还活着。”

“啪——”

李西华脸色一变,猛地拍桌而起,圈住他手足的铁链哗啦啦作响,神态震惊不敢置信,急切咆哮道:“怎么可能!?”

“坐下!”杨溢之怒喝道。

张信摆摆手,让杨溢之稍安勿躁,而后把玩着青瓷酒盅,淡淡笑道:“西华兄,以我的身份,不至于拿这种消息骗你吧?”

“呼~”

李西华紧紧盯着张信,徐徐吐出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然后表情肃穆,一字一句沉声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张信笑了笑:“听说西华兄文武全才,不知对平西王府怎么看?”

“呵。”

李西华冷笑:“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啪。”杨溢之拍椅而起,指着李西华怒骂道:“姓李的,我家世子爷好言好语与你说话,你莫要太放肆了!”

“溢之……”张信拦住杨溢之,浑不在意的看着李西华,玩味笑道:“西华兄,此言何意?”

“贵府坐拥云贵两地,权势滔天,清廷能永远听之任之?”

“恐怕不见得吧。”

“何况,我听闻当今鞑子小皇帝,少年老成,精明强干,亲政两年有余便剪除了鳌拜这等权臣,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升起削藩之意了。”

说着,李西华冷笑道:“即使不是他,下一位也不会无动于衷。你平西王府想要公侯万代,世袭罔替,永远在云南做个土皇帝,那是痴人做梦!”

“啪啪啪。”

张信拍掌赞道:“西华兄果然才华出众,了不起了不起。”话毕,玩味笑道:“那依西华兄之见,我父子该如何做呢?”

“那自然是……”

忽然——

李西华反应过来,眼神惊讶的看着张信,脸上升起几分荒谬感,愕然道:“你想造反!?”语气中,透露出几分惊诧。

“住口!”

杨溢之再度拍椅而起,眼神冰寒,闪过一层杀意,然后朝张信拱手道:“世子爷,这厮胡言乱语,是要给王爷和世子爷惹祸的,不如交给卑职杀了吧。”

“无碍。”

张信摆摆手道:“全天下人都在传我父王要造反。何况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只不过……”张信看着李西华笑道:“该换个说法。”

“譬如说……”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复我华夏,正我衣冠!”

话音落下,仿佛一道雷霆,咔嚓一声,划破了夜里的黑暗。

尤其是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张信眼神平静,一字一句神态坚定,不禁让李西华呼吸急促,浑身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好!

说的真好!

这八字真言,真是说到了李西华心里。

与李西华想法不同,杨溢之武功虽高,却是个愚忠之人,眼下清廷已入关三十余年,大多数百姓已经忘了前明及满清的残暴。

造反!

说的容易,可成功者又有几何?

不过他效忠的是吴三桂父子,既然主家已有决定,他只能生死追随,最终嘴唇蠕动几下,徒留一声如烟长叹,重新坐了下来。

只是烛光映照中,杨溢之脸色沉寂,透露出几分迷茫。

“造反?”

“能成功吗?”

没过多久,杂念随风而散,杨溢之握紧双拳,双目熠熠生辉,重新变得坚定。

“造反就造反!”

“我是平西王手下的兵,平西王要造反,我便生死追随!”

“更何况,世子爷待我如心腹,恩重如山,这条命卖给他们父子,我杨溢之心甘情愿!”

房间里沉寂了数秒钟,蓦然一阵哈哈大笑响起,李西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圈住他手足的铁锁链一阵哗啦啦响动。

“哈哈哈。”

李西华指着张信道:“真是吴三桂的种!父子两个一样的无耻!造反就造反!竟然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真是让我不得不佩服!”

张信笑了笑,没有在意。

杨溢之则怒目相视,眼神冰冷森寒,露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李西华对吴三桂父子是骨子里的鄙夷和不屑,不过张信那八字真言,确实说进了他心里,若当真能做到‘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复我华夏,正我衣冠。’

即便是与卖国贼同流合污,又有何妨?

我辈生于天地间,胸中自有浩然正气,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上对得起祖宗社稷,下对得起黎明百姓,那就不枉白活一生了。

“那么西华兄,你帮不帮我呢?”张信玩味笑道。

“帮!怎么不帮?”

李西华冷笑道:“只要你父子起兵造反,天下群雄响应,我汉家江山就有可能重新夺回来。这种天赐良机,我怎会错过?”

话毕,李西华嘿嘿冷笑道:“至于将来谁当皇帝,那就不是我能操心的了。也许是你吴家父子,也许是旁人,谁又能说得准呢?”

张信点点头,笑道:“是这个理。”

话毕,端起酒杯,凑上前笑道:“西华兄,为你我合作,干一杯。”

“叮。”

李西华捧起酒盅,与张信碰了一杯,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第十四章 绑架

“李自成在哪儿?”

谈完合作意向,李西华迫不及待的询问起来。

他是李岩和红娘子的遗腹子,李自成是他的杀父之人,原以为李自成早已死在湖北九宫山,没想到他还活着,作为人子,他自然要找李自成报仇。

“你跟我回到云南,我会让你见到他的。”张信笑道。

“好。”李西华点头,然后晃了晃手上脚上的铁锁链,冷笑道:“这东西,能解下来吗?”

“呵呵。”张信淡淡一笑。

“西华兄,别那么着急。你武功那么高,要是突然对我出手,我可防不住。为了安全起见,还是锁着吧。等你助我成就大业,铁索自然会打开的。”

“或者说……”

张信眼神冰冷,从怀里掏出一柄镶嵌宝石的鲨皮匕首,道:“如果西华兄愿意自废武功,我也是愿意放你自由的。”

霎时间,房间里的气氛沉寂下来。

李西华看着桌上的匕首,听着张信那冷酷无情的言辞,仿佛第一次认识了对面的青年,此人心思缜密,冷酷无情,倒是个做大事的人物。

“既然如此,那就不强求了。”

张信笑了笑,将匕首重新收起,笑道:“这就对了嘛,像西华兄这般俊杰人物,要是挑断手筋脚筋,整日坐在轮椅上,着实令人惋惜。”

话毕,呲溜一声,喝完最后一杯,起身道:“西华兄,天色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会差人照顾你生活起居的,不必担心。”

说完,笑着拱拱手,领着杨溢之走出了房间。

走出屋外,凉风一吹,酒意散了不少。

返回庭院的路上,张信对身后沉默的杨溢之道:“溢之,找人看着他点,若是不安分,就打断他的手脚。总之,不能让他离开府邸,尤其是活着离开府邸。”

“是,卑职知道了。”杨溢之沉声道。

似是感受到杨溢之的异样,张信闪过一层讶异,不禁回头笑道:“你是我的心腹,有事自不会瞒你。朝廷确实有意削藩,我父子也是被逼无奈。”

“而且,我也确实不想当清廷的官。”

“天下人都在骂我父王是汉奸。当年如何,我身为人子不想去评论。但我与父王不同,我是真心想夺回我汉家江山。”

“‘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复我华夏,正我衣冠’,这不是一句空话!”

杨溢之怔住了,看着前方迈步而行的青年,仿佛第一次认识他,既感谢对方的坦诚相待,又对张信心胸感到敬佩,不禁抱拳道。

“溢之愿为世子爷的马前卒,刀山火海,生死相随!”

张信哈哈一笑,眼睛在夜里甚是明亮,而后停下脚步,转身拍了拍杨溢之的肩膀,欣慰笑道:“好好好,你的忠心,我是一直知道的。”

说完,心情大好,大踏步前行,回到了庭院。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张信在双儿的服侍下醒来,穿衣洗漱,吃过早饭,乘轿去上朝。散朝之后,又奉上拜帖,提着礼物上门,拜访清廷重臣。

生活平静,一如之前。

偶尔闲暇之余,张信也会与李西华喝酒畅谈,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谈论天下风貌及各方人物势力。

张信独一无二的见解,令李西华暗暗心惊。

而李西华的文采,亦让张信大嘉赞赏。

若是不看李西华手上脚上的沉重铁链,两人倒像一对相谈甚欢的至交好友。

转眼间,又过去数十天。

这一日,张信刚刚散朝回府,忽然管家过来报信,说是一名护卫背回来个姑娘,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请张信赶紧去看看。

“人呢?”张信大喜道。

“在您卧房呢,双儿姑娘正在照顾她。”管家道。

张信快步疾走,进了前堂大厅,便见到了久违的护卫方童,一身黑衣劲袍风尘仆仆,腰里悬着战刀,目光炯炯,甚是英武。

瞧见张信进来,方童连忙单膝拜见。

“卑职方童,拜见世子爷。”

张信连忙快步搀起方童,看他风尘仆仆的模样,不禁眼眶微红道:“方童,你瘦多了。来来来,与我说说这些日子的经过,怎去了这么久?”

听见张信的安慰,见世子爷一脸心痛的表情,方童深受感动,浑身暖洋洋的,连忙抱拳道:“是卑职该死,让世子爷跟着担心了。”

“无妨无妨。”张信摆摆手,高兴笑道:“你安全回来便好。”

“多谢世子爷关心。”

方童心里愈发感动,双目微红,隐隐闪烁泪光。

然后,张信牵着方童的手掌,将其领到右首第一张椅子上坐下,自己又返回坐回主位,这才笑着说道:“方童,仔细讲讲吧。”

“是。”

于是方童便在厅里讲述这一个月的经历。

那日,方童得了张信的密令,前往王屋山联络司徒伯雷及寻找曾柔姑娘。

开始很顺利。

他在王屋山成功见到了司徒伯雷等人,由于是吴应熊亲军护卫的身份,司徒伯雷并未为难他,反而仔细询问他的来意。

紧接着,方童按照张信吩咐,把一封亲笔函交给了司徒伯雷。

看过信件。

司徒伯雷沉吟良久,然后对方童说‘事关重大,我要想一想,再去询问一下曾柔的意见’,便把方童留在了王屋派,让弟子好心招待。

第二天,司徒伯雷喊来方童,说道:“吴世子的意思,我大概清楚了。你回去传话,就说信上的事情,我司徒伯雷会替他办好。只是曾柔脸皮薄,怕是不能过去服侍他了,依老夫之见,这事就算了吧。”

说完,便挥挥手让弟子把方童送下了山。

出来之前,张信吩咐了他两件事,一件是亲笔函的事,一件是曾柔姑娘的事,差事没办好,方童怎甘心就这样灰头丧脑的回去。

于是就咬牙发狠,当夜重返王屋山,暗中打探清楚曾柔姑娘的所在,然后趁其不备将其打晕,装在麻袋里偷偷背下了山。

然后在山脚下雇了辆马车,连夜北上京城。

听到这里,张信摇头一笑:“呵呵,你倒是胆子大。司徒伯雷是我父王昔日副将,武功非比寻常,也是你幸运,否则决逃不掉。”

“是卑职孟浪了。”方童低头请罪道。

“无碍。”

张信摆摆手:“你接着说。”

“是。”

第十五章 曾柔

方童带着曾柔连夜逃亡京城。

第二天,王屋派弟子发现曾柔不见了,很快便怀疑是方童所为,司徒伯雷勃然大怒,当即派出司徒鹤及数名弟子下山追来。

司徒鹤骑马前行,速度比马车快多了,很快就发现了方童留下的痕迹,双方展开一场暗中争斗,终于还是出身军伍的方童略胜一筹,抢先到达了京城。

说到这里,方童起身惭愧道:“世子爷,那司徒鹤和数名王屋派弟子,已经进了京城,正在府外盘桓,怕是不日就要上门讨要人了。”

张信笑了笑,道:“无妨,他既要来,我好生招待就是。怎么说都是司徒副将的儿子,总不能慢待了他,这些事就不需你操心了。”

“是。”方童躬身领命。

听完方童的叙述,张信开始奖励,安排道:“这趟出去辛苦了,下去跟账房领五百两银子,好生歇一歇,其他事情就不用管了。”

“多谢世子爷。”方童喜笑颜开,高兴道。

挥挥手让方童离去,张信转身跨入后堂,穿过走廊庭院,来到卧房里,一进内堂,便见锦榻上端坐着一温婉少女,微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甚是秀美可爱。

瞧见张信走进内堂,见他锦衣华服,贵气不凡,便晓得他是吴三桂之子吴应熊,也就是将她绑来的罪魁祸首,登时瞪圆眼睛,怒目而视。

虽是满脸怒容,却依旧端坐在锦榻上,一动也不动,像庙里的泥塑木胎,张信便知道她是被人点了穴,浑身不得动弹。

“少爷。”

瞧见张信进来,双儿蹲身一礼,恭敬问好。

“嗯。”

张信满脸微笑,新奇的打量着曾柔,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不由点了点头,然后对双儿说道:“双儿,给她解开穴道,让她开口说话。”

“是。”

双儿应了一声,上前找准穴位,运转内息,缓缓揉搓几下,曾柔的哑穴便解开了,然后房间里传来一声清脆如铃的怒骂。

“小贼,你想干嘛?”

张信笑了笑,玩味道:“你猜?”

话音刚落,曾柔脸色一变,眼中泪光闪烁,却兀自咬牙坚强道:“你休想!你若是动我一下,我便咬舌自尽,日日夜夜化成厉鬼来找你!”

“啊呀~”

张信夸张的大叫一声,连连拍胸道:“好怕怕,曾柔姑娘若是化成女鬼,我岂不得化成男鬼,才能与你长相厮守,做一对**妻了?”

“呸。”

曾柔闻言啐道:“油嘴滑舌,不是好人!”

“哈哈哈。”

张信笑道:“好人能将你绑来?”说着,指向一旁的双儿道:“双儿就不一样,她是我替她报了全家的血海深仇,方才换来的。”

话毕,张信调笑道:“曾柔姑娘,你有没有血海深仇要报?我若是替你也报了仇,你便与双儿一样,乖乖呆在我身边好不好?”

说着,挤眉弄眼的示意了两下,浑似个纨绔。

“少爷……”

双儿看不下去了,无奈的娇嗔道。

孰料,曾柔闻言冷笑道:“好啊,我爹爹当年死在了山海关,你若是把鞑子小皇帝杀了,替他老人家报仇,我就委身于你,这辈子再不离开你半步,如何?”

“那就说定了。”张信拍掌一笑。

话音落下,无论是双儿还是曾柔,全都怔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张信,眼中满是惊异。

“你、你再说一遍?”

曾柔神色惊异,结结巴巴道。

“少爷……”

双儿亦是瞪圆双目,不可思议的惊呼道。

“怎么了?”

张信晒然一笑,朝曾柔挤眉弄眼道:“不是你说杀了鞑子小皇帝,就与我长相厮守,这辈子不分离吗?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账了?”

“你、你是认真的?”曾柔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

“少爷……”双儿亦是紧紧盯着张信。

瞧见两女紧张兮兮的模样,张信食指一竖,眨了眨眼道:“嘘。这话你们知道就好,千万不可四处乱说,否则会遭来大祸的。”

说完,他懒洋洋上前,极为霸道的坐在了曾柔身旁。

霎时间,一股幽香扑面。

“呀,你干什么?”曾柔慌乱的尖叫道。

“我能干什么。”张信不屑的扫了她一眼,淡淡道:“放心好了,我对你们这种年纪的小姑娘没兴趣,就算要做什么,也等你们长大再说。”

曾柔与双儿年纪差不多,都是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

按照这个时代来说,她们已然成人,可以嫁人生子,可是对张信来说,那就是一群还没长大的小妹妹,初高中生呢,他能有啥想法。

至少也得上了大学吧?

“曾姐姐,少爷说的没错。”双儿也不禁俏脸微红,满面娇羞道,“我进府半个月了,少爷也没碰我呢。”

“啊?”曾柔楞了一下,方才胸膛起伏,微微放下心来。

与此同时,她对张信好奇渐深,觉得这个‘小汉奸’,根本不是她脑子里想的那种纨绔恶人,反而充满了神秘味道,令人捉摸不透。

戒备与惊恐慢慢散去,她大着胆子扭头望去。

霎时间,一张英武的脸庞,清晰的映入眼帘,一双笑吟吟的眸光,正盯着她瞧,她的脸颊上,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口鼻间喷吐出来的温热气息。

“啊,你干什么?你这个坏人!”霎时间,曾柔惊叫起来。

“没干什么呀。”张信嬉笑道,“我说不会对你做什么,可没说不能盯着你瞧,怎么了?你觉得进了我的府邸,还能全身而退吗?”

霎时间,曾柔瞪圆了双眼,怒目而视。

“你这个坏人!”

“嗯嗯,我是坏人,你将来是坏人的老婆。”张信无赖嬉笑道,越发觉得曾柔好玩,瞧见她故作镇定的模样,就想逗她一逗。

“少爷……”

双儿神色无奈,已经不知第几次提醒了。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张信耍无赖的模样,与平时肃穆的样子大相庭径,是因为曾柔姑娘的缘故吗?不过真的很难让人接受啊。

“好了好了,说正事。”

张信脸色一收,重新换回平时的正经神色道:“曾柔姑娘,既然进了我的府邸,要想再离开,恐怕就不容易了。我不会为难你,也希望你不要给我出难题。也许司徒鹤或者司徒伯雷很快就会上门要人,到时怎么回答,你心里要有个数,别让我难做。”

说到这里,张信淡淡笑道:“说实话,根据刚才的相处,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所以不怕跟你说实话,对于你和双儿,或者其他几个人,我是势在必得的。”

“如果……”

“我是说如果……”

张信眸光一冷,道:“如果你们要不识好歹,那就别怪我心狠了。别给自己惹祸,也别给关心你们的人带来灾难,这是我对你们的忠告。”

说完,张信晒然一笑:“话就说这么多了,剩下的你们自己悟吧。”

第十六章 相见

曾柔就在寓所里住了下来。

管家为她安排了一个独立庭院,与张信庭院隔得不远,每日有仆从丫鬟服侍,比在王屋山还要好,双儿也经常过去陪她,曾柔渐渐安心下来。

将曾柔接回来,张信生活照旧。

每日上朝下朝,贿赂结交清廷重臣,偶尔闲暇下来,便与李西华一起喝酒畅聊,谈天说地。

剩下的,就是独自修炼内功。

至于曾柔,对张信来说,只是饭桌上多了副碗筷罢了。

并未如曾柔害怕的那般,整日纠缠她、欺辱她,反而整天不见踪影,这让曾柔暗暗放心的同时,也不禁对张信升起更多的好奇。

“这人好怪。”曾柔暗暗想道。

千方百计把她绑回来,却半天不见一个人影,整天忙忙碌碌,也不知道做什么。

渐渐地,曾柔患得患失,升起一股异样心思。

日子一天天过去。

忽有一天,张信散朝回家,门子报信说今天来了许多人,说是什么王屋派门人,就坐在前厅里等着,张信晒然一笑,终于还是来了。

快步进了前厅。

厅里椅子上,端坐着数位服饰统一的江湖人士,为首是个体格魁梧的白发老者,双目如炬,威严可畏,远远的便感觉到一股金戈铁马的惊人气势。

“司徒叔父,您怎么亲自来了,哈哈哈。”

远远地,张信露出惊喜神色,快步入厅,向白发老者拱手问好。

“司徒伯雷见过世子。”

吴三桂是司徒伯雷旧主,两人虽然闹翻了,但毕竟有一份情谊在,所以为了弟子曾柔一事,接到儿子司徒鹤的传信,他沉吟良久,还是亲自赶来了。

“见过吴世子。”

瞧见掌门起身,另外几人也纷纷躬身抱拳一拜。

“这便是司徒大哥吧?”

张信握住一位黑须中年的双手,亲切的笑道:“果然气宇轩昂,英武不凡。今日来了,可要多住几日,你我兄弟二人亲近亲近。”

“小人怎敢与世子兄弟相称。”

说着,司徒鹤急切道:“我那师妹曾柔,可是在贵府上?能否让我等见上一见?世子身份何等尊贵,何必为难一弱女子?”

张信晒然一笑:“司徒大哥说笑了,我可没为难她。”

“都把人强行绑来了,这还不叫为难?”司徒鹤登时气极而笑,“闺阁名誉被你毁于一旦,她以后还如何嫁人?这等下流手段……”

话未犹毕,突然一阵咳嗽声传来。

却是司徒伯雷见儿子言辞激烈,生怕惹恼了张信,故而提醒了他一下。

司徒鹤半截话堵在嗓子眼里,想说又说不出来,憋得难受,脸色也是涨的通红,忿忿不平的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世子。”

司徒伯雷拱手道。

“司徒叔父有话请讲。”张信笑道。

司徒伯雷沉吟斟酌道:“世子,我那女弟子曾柔,她父亲原也是王爷手下的将校。当年鞑子扣关,曾兄弟站在城头,他是一步未退,后来不幸被火炮击中,说起来也是替王爷战死的。”

说着,司徒伯雷满脸悲色道:“不知世子可否看在她父亲为王爷出生入死的份上,放了曾柔那孩子,老夫替曾兄弟在天之灵,多谢世子大恩大德了。”

闻言,张信淡然一笑。

“司徒叔父,我真没为难她。不信,把曾柔姑娘喊来见一见,您就知道了。”说罢,喊来管家,吩咐道:“把曾柔姑娘接出来。”

“是。”

管家领命而去。

没多久,神色激动的曾柔,就在双儿的陪伴下,双双走了出来。

瞧见司徒伯雷及众师兄,曾柔眼含泪光,快步飞奔上前,一头扎进了司徒伯雷的怀中,梨花带雨,悲喜交加道:“师父——”

“好孩子,好孩子。”

司徒伯雷亦是老泪纵横,连日来紧张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连连摸着曾柔的后脑勺,温声安慰道:“怎么样,他没欺负你吧?”

曾柔心里一暖,想起这些日子的担心害怕,忍不住放声痛哭。

“师妹,你别怕,有我和父亲在,总不会让你白白吃亏的。”司徒鹤也是一脸悲愤,以为师妹早已遭了张信的毒手,忍不住高声怒喝道。

“是啊。”

“有师父和师兄们在,即使拼了性命,也会为你讨个公道的。”

那几名王屋派弟子,也是一脸愤慨,纷纷鼓噪道。

大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刀子见血的模样。

见状,张信神情淡然,暗中瞥了一眼环伺前厅四周的杨溢之等护卫,眼睛深邃,唇角勾起微笑,盯着幽幽呜咽的曾柔,倒是想看她怎么抉择。

曾柔聪慧机敏,果然没教他失望。

瞧见师兄们一脸悲愤的模样,脑袋里不禁想起张信的忠告,‘别给自己惹祸,也别给关心你的人带来灾难。’,说得不正是此刻吗?

念及至此,她连忙紧张道:“没有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师妹,你别为他辩解,有师父和师兄在,决计不会让你白白吃亏的。”王屋派弟子高声喝道,“咱们王屋派弟子,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从来不怕死!”

“对,没错!”

“咱王屋派的弟子不怕死!”

就在这时,司徒伯雷心情平复,抬手安抚住鼓噪的众弟子,摸着曾柔脑袋柔声问道:“孩子,老实告诉师父,他真没欺负你吗?你别怕,有师父在的。”

曾柔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又是眼泪哗哗流,可却连连点头道:“师父,我没骗你,他真没欺负我,他只是让我陪在他身边。”

说着,又急忙道:“不过我不跟他住一起,我住在另一间院子。每日双儿过来陪我,双儿也是被他骗来的,他也没欺负双儿。”

话毕,抬头紧张的看向双儿道:“双儿,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是。”

双儿迈步上前,缓缓向司徒伯雷敛身一礼道:“司徒老爷子,曾柔姑娘说的没错。我家少爷从没欺负我们,他只是让我们陪在他身边罢了。”

说着,又眸光复杂的看了张信道:“而且少爷待我们极好,不仅不会欺负我们,还有仆从丫鬟伺候着,待遇比一般千金小姐还要好。”

“是呢是呢。”曾柔连连点头道,生怕师父觉得她说谎。

实际上,她也确实说谎骗了师父。

就算张信待她们极好,又怎比得上呆在师父身边?

可张信当初的忠告犹在耳畔,语气是那么狠辣坚决,若是她敢当众说个不字,怕是师父及众师兄的命都要交代在这儿了。

“师父,徒儿命苦啊。”

曾柔心里凄然彷徨道。

第十七章 风采

事情发展跟司徒伯雷想的不一样,宝贝徒弟不但没被糟蹋,反而养得很好?司徒伯雷愣了几秒钟后,脸上绽放灿烂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老爷子笑得很开心。

不管如何,徒弟平安无事就好。

“世子,你看这孩子叨扰许久,能不能让她跟我回去?”司徒伯雷拱手笑道。

“那不行。”张信断然拒绝。

话音刚落,原本缓和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不仅司徒伯雷笑容凝固,司徒鹤及另外几名王屋派弟子,更是脸色一变,纷纷怒目而视。

见状,暗中埋伏的杨溢之等人,纷纷戒备起来。

“世子,这是何意?”司徒伯雷皱眉道。

张信表情漠然道。

“这是曾柔姑娘自己要留下,你说对吧?”

曾柔梨花带雨,弱小而又无助,迎着那双冰冷无情的眼神,虽然满腔怒火,却不由点点头,低声嚅嗫道:“是我自己舍不得离开。”

“你看!”

张信笑得竟很灿烂。

司徒伯雷几人不是傻子,瞧眼下这情形,曾柔肯定是受到了威胁,或者被张信抓住了把柄,司徒伯雷眉头皱起,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强行救人?

那肯定不行!

张信身边高手如云,双方一旦打起来,别说救人了,恐怕自己也会搭进去,到时候王屋派群龙无首,那些孤寡妇孺怎么办?

难!

太难了!

就在司徒伯雷为难的时候,张信晒然一笑,给了他一个选择。

“司徒叔父,不必如此为难。”

“哦?”司徒伯雷皱眉。

“曾柔姑娘既然喜欢这里,那就让她住下来。”没等司徒伯雷反驳,张信又笑道:“如果叔父不放心,您也可以住一段时间,多多陪陪她。”

说着,张信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这么见外呢?”

说得好听!

谁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司徒伯雷犹豫片刻,仍是点头答应下来,眼神深邃,微笑拱手道:“那老夫就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

张信非常高兴,连忙喊来管家,急声吩咐道:“快摆宴!中午我要跟司徒叔父共谋一醉。另外,把李西华也喊来,叫他作陪。”

说着,张信故作神秘道:“司徒叔父,待会儿我为你介绍一位好朋友。”

“哦?”司徒伯雷升起了几分好奇。

张信谋算成功,双方握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前厅里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大家脸上重新绽放笑容,彼此称兄道弟的聊着。

晌午时分,后院湖心的‘听雨亭’里,摆了两桌丰盛的酒菜,张信、司徒伯雷父子一桌,双儿、曾柔和那几名王屋派弟子一桌。

张信身旁空着位子。

没多久,院里叮当作响,一位手足戴着沉重铁链的白衣青年姗姗来迟。

“来,司徒叔父,我来为你介绍,这位是我的军师,李西华李先生。”酒桌上,张信把李西华介绍给司徒伯雷父子,不过却没说太多。

司徒伯雷父子,包括另一桌的王屋派青年弟子,早就对李西华好奇万分了,张信介绍他是账下军师,可手上脚上却戴着铁锁链。

这是什么神操作?!

心里升起好奇,不由紧盯着瞧。

“这两位更了不得。”

张信又指着司徒伯雷父子笑道:“这位原是我父王手下副将,王屋派掌门司徒伯雷先生,这位是他的儿子,司徒鹤司徒兄。”

“李西华见过司徒前辈,司徒兄。”

“老朽(在下)见过西华先生。”

双方见礼后,李西华坦然入座,对投来的诧异目光视若不见,单是这幅气度,就让司徒伯雷父子及那些王屋派弟子暗暗称奇。

没多久,大家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待气氛差不多了,司徒伯雷敬了张信一杯酒,指着李西华手上脚上的沉重铁链,好奇问道:“世子,西华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张信坦然一笑。

“西华兄武功极高,原是来刺杀我的,府里侍卫险些挡不住。不过我爱惜他文采,便留了他一命,为了防止他对我继续出手,便拿铁链锁了他。”

说着,张信笑道:“等什么时候他对我杀心消散了,再给他解开。”

“哦……”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瞠目结舌,愣在了原地。

心想:这人武功得高到何等地步,竟连王府侍卫都险些防不住?他的文采又多么惊艳,这才让张信起了爱才之意,留了他一命。

这般想着,众人对李西华越发敬重了几分。

“小王爷谬赞了。”

李西华坦然一笑,敬了张信一杯。

“在下武功平平,文采亦平庸。倘若果真武功极高,又怎会落到如此地步?恐怕小王爷的脑袋,早就被李某摘了去,咱俩还怎么同桌饮酒?”

李西华还是老样子。

每每与张信同桌共饮,就会打打机锋,在言辞上讨些便宜。

张信也不见怪。

正如李西华所说,他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生死握在自己手里,只要能对北伐大业提出战略性意见,那就随着他折腾。

这点气度,张信还是有的。

“有道理,哈哈哈。”

张信闻言大笑,对李西华的嘲讽浑然不放在心上。

这一刻,张信、李西华另类的相处模式,令司徒伯雷等人大开眼界,觉得这两位青年人,皆是豪迈不羁,气概不凡。

司徒伯雷等人深感敬佩,酒桌上连连敬酒,言辞语气也恭敬了许多。

这正是张信故意营造出来的效果。

之后的聊天中。

张信、李西华二人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虽偶尔有争吵,却是妙语连珠,更让司徒伯雷等人大开眼界,觉得自己仿佛井底之蛙,见识了天地浩渺。

一时间,酒桌上的主角变成了张信、李西华二人。

司徒伯雷父子、双儿、曾柔及那些王屋派弟子,全都眼中泛出异彩,眼睛不眨的关注着二人激辩,心里升起崇敬和仰慕。

“这小贼,文采倒是挺好的。”曾柔暗暗想道。

“少爷好厉害。”双儿两手撑着下巴,已然看呆了。

“这位李先生文采不凡,怪不得吴世子会留他一命。”司徒伯雷眼神深邃,然后看向与李西华激辩的张信,怔怔想道。

“吴世子也不差,继承了王爷的智谋。”

“倘若吴世子那封书信所说为真,王爷当真有拨乱反正之意,那此事则大有希望,将来天地变色,或许真有重掌汉家江山的一天。”

“若如此,柔儿跟了吴世子,倒也不差。”

第十八章 谣言

司徒伯雷父子和那几名王屋派弟子,就在寓所里住了下来。

每日陪伴曾柔,瞧见张信果真待曾柔极好,并无任何不轨举动,便渐渐放下心来,住了四五天后,便告辞离开,返回了王屋山。

司徒伯雷父子走后,张信的生活,重新恢复平静。

就这样,年关渐渐近了。

京城里的年味越来越浓郁,张信每日下朝归家,走在繁华的西长安街上,掀开轿帘,总能看见京城百姓脸上洋溢的幸福笑容。

元旦这天,康熙小皇帝在太和殿赐宴群臣,共同庆贺新年的到来。

这场宴会上,张信显得很安静。

只是端坐在位子上,静静的欣赏歌舞节目,偶尔也和诸位大臣一样,满脸真诚的向康熙小皇帝三呼万岁,恭祝皇帝身体健康,万寿延年之类。

赐宴结束,张信归家,和双儿、曾柔互道一句‘新年快乐’,便钻进卧室呼呼大睡起来。

宴会上他被劝了不少酒,脑袋昏昏沉沉的,困得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一觉到天亮。

张信宿醉醒来,已然是第二天。

双儿服侍他洗漱完毕,他便约上双儿、曾柔一起闲逛起来,从正月初一到正月十五,难得的在家过了几天悠闲日子。

康熙九年正月十六,朝会重新开始,张信立刻上奏请回云南,并让康亲王杰书、纳兰明珠等人率领朝臣为其鼓噪做势。

当时康熙小皇帝脸色很难看,并未立即答应,而是说考虑考虑,然后就转移了话题,与朝臣商议起国事。

对此,张信显得很平静。

只是那天之后,张信每天上朝都会上奏一次,又哭又闹,耍泼打滚,就像街上泼皮无赖一样,搞得康熙小皇帝很是火大。

双方勾心斗角,忙得不亦乐乎。

就这样,张信请回云南的事情,就被一直拖到了开春。

康熙九年开春,这日张信刚刚散朝归家,忽然收到了一条敕令。

说康熙小皇帝‘敕令御前侍卫副总管钦赐黄马褂韦小宝前赴五台山一带公干,各省文武官员受命调遣,钦此。’

收到这条敕令,张信坐在书房沉思良久,勾勾画画,不时计算着什么。

然后招来杨溢之,吩咐道:“给康亲王、纳兰明珠等人递个条子,让他们再加把火,这个月内,我必须返回云南。另外,这回送的礼物少一点。”

“是。”杨溢之领命而去。

杨溢之走后,张信坐在书房里,眼神深邃,默默沉思着。

第二天,康亲王杰书和纳兰明珠两党势力,果然声势猛涨,大有一副‘吴应熊请回云南之事不处理’,别的朝事就别想商议的架势。

康熙小皇帝气的脸色都青了。

最终只能无奈点头同意,允许吴应熊尽快返回云南。

一时间,朝堂上所有人都露出了笑脸。

尤其是康亲王、纳兰明珠率领的两党文武重臣,更是露出灿烂笑容,暗暗期待着张信下一次的到来。

散朝回家,张信立即吩咐管家和杨溢之收拾东西,尽快返回云南。

与此同时,那边关注韦小宝情况的探子也快马来报,说韦小宝今日乔装打扮,赶着一架马车,拉着一具沉重棺椁,大摇大摆出城了。

收到消息,张信当即喊来吴三、方童等侍卫,低声私语一番,将细节问题交代清楚,然后让他们快马追了上去。

做完这些,张信再无顾忌,一边命管家、杨溢之等人收拾东西,一边拜访康亲王、纳兰明珠等清廷重臣,约好下次再聚。

三日后,张信摆开仪仗,与双儿、曾柔同乘马车,踏上了归家的旅程。

……

张信走后半个月。

京城里有一条谣言忽然愈演愈烈,说皇帝信任的御前侍卫副总管韦小宝,其实是天地会青木堂的香主,大名鼎鼎陈近南的关门弟子。

“给朕查!”

康熙小皇帝很愤怒,当即拍案怒吼。

事情查的很快,然后康熙小皇帝当即宣布是天地会反贼在造谣,另外大大表彰了一番韦小宝的丰功伟绩。

尤其是对上书房擒鳌拜一事大嘉赞赏,当着文武百官表扬韦小宝的忠诚,另外秘传韦小宝消息,让他不要被谣言影响,继续用心办事。

至此,这条谣言‘不攻自破’。

然而半个月后,又有一条谣言在京城里传播开来。

说韦小宝是扬州妓院出身,进宫前并未净身,而是淫乱后宫,与当朝太后及建宁公主关系暧昧,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啪!”

“继续查!”

“另外,京城里传播谣言的人,一个都不要放过,统统抓起来审问!”

乾清宫内,康熙小皇帝气的半死,再次拍桌怒吼,指示侍卫总管多隆封锁谣言,并对此事细细探查,他要知道谁是这件事的幕后指使者。

由于多隆的强硬封锁攻势,京城里百姓噤若寒蝉,谣言很快平息下来,就这样,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紧接着,第三波谣言传来。

这次仿佛深水炸弹,很快就在朝堂及民间掀起了一股惊涛骇浪,没过几日就连已经南下江南的张信等人都听说了。

“听说了么?”

“顺治皇帝没有死!”

“我也听说了,说顺治皇帝在五台山清凉寺出家当了和尚!”

与此同时,皇宫内传来一声怒吼咆哮:“究竟是谁?究竟是谁?!乱臣贼子!朕要杀了你!朕一定要杀了你!啊啊啊……”

可是还没等康熙小皇帝查清真相,他就面临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朝堂争斗,文武百官关于“迎圣”的问题,在朝堂上吵得愈演愈烈,渐渐分成了两派。

至此,康熙小皇帝陷入了政治朝争中。

然而……

事情还未结束!

又过了半个月,等张信进入贵州境内,第四波谣言突然传播开来,说当年清兵入关时,曾经掠夺来的金银财宝,藏在关外一个地方。

这幅藏宝图,就隐匿在清兵八旗旗主的一本《四十二章经》中。

而且更重要的是,当年多尔衮藏匿金银珠宝的地方,实际上是清廷的龙脉所在,只要斩断这条龙脉,满清朝廷就会颠覆!

霎时间,武林豪杰群雄而动,纷纷探查《四十二章经》的消息。

甚至,张信颇为关注的天地会、沐王府等江湖势力,也纷纷加入进来,打听《四十二章经》的消息,证明藏宝图与龙脉的真伪。

一时间,整个天下风云而动。

第十九章 夏国相

谣言事件的幕后指使者,正是张信。

这件事是他精心策划的。

早在进京之前,他就谋划全局,秘密派遣几名死士进京,潜伏在京城各处,等他一离开京城,就每隔半个月散布一条消息。

如今看来,效果非常不错。

“只是可惜那几个死士了。”张信叹道,为了不牵扯到平西王府身上,他早就下了密令,一旦消息散布出去,就立刻选择自裁!

那几人都是平西王府豢养的死士,身份绝密,即使朝廷也探查不到,对于自裁命令也不会抗拒,更不会让朝廷联想到他的身上。

而且即使猜出真相,没有证据,朝廷也没办法发难。

这就是张信送给康熙小皇帝的谢礼。

……

贵州,罗甸。

一队打着“平西王世子吴”的仪仗队伍,缓缓从官道上行来,一辆奢华的四架马车上,张信盘膝而坐,正在修炼内功。

在他身旁,端坐着四名少女。

除双儿、曾柔外,车厢里又多了两名少女。

一个秀雅一个娇艳,正是张信派人去“掳掠”回来的沐剑屏和方怡。

两人此刻都被点了穴道,盘坐在车厢里,动也不能动,一边与双儿、曾柔低声说话,一边恶狠狠的瞪着张信,眼中满是愤恨。

然而张信紧闭双眼,根本理也不理她俩。

双儿、曾柔倒是对两女感同身受。

自从两女被掳来,就一直好言相劝,相处一个多月后,沐剑屏、方怡戒备渐渐散去,四女感情日益升温,已经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

自从离开京城,张信就仿佛变了个人。

一路上只顾闷头练功,或者叫杨溢之加快行进速度,偶尔闲暇之余,便会钻进后面的马车里,与禁锢手足的李西华勾勾画画,低声谋划着什么。

路上遭遇了数十次刺杀!

单单是沐王府的人就来了好几次,想要夺回被掳走的小郡主和方怡,然而张信账下精兵强将,每一次都让他们无功而返。

就这样,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进入贵州境内,来到了罗甸。

“律~~~”

忽然有马蹄声传来,紧接着杨溢之敲了敲门窗,激动的说道:“世子爷,前方探子来报,前方十里亭,夏总兵率领三千精兵,亲自前来迎您。”

“哦?”张信睁开双目,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神明亮,嘴角勾笑道:“姐夫来了?溢之,吩咐下去,加快行进速度。”

“是。”杨溢之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杨溢之的高喝声,“世子有令,加快行进速度!”

“驾!驾!”

罗甸郊外,十里亭。

身材高大,身披甲胄的夏国相,已经率领三千精兵,在此驻地扎营,远远瞧见吴应熊的仪仗出现,便迫不及待的骑马飞奔上前,远远喊道:“应熊,应熊……”

“停——”

杨溢之蓦然一抬手,整个仪仗车队骤然停下,然后车厢帘子被撩开,张信弯腰迈步而下,神情激动的快步飞奔上前。

“姐夫……”

夏国相“驭”的一声,挽住缰绳,飞奔的快马,蓦然前蹄高高抬起,准确无误的停在张信丈许外,然后夏国相哈哈大笑着翻身下马,神情激动的快步上前。

“砰。”

两人结结实实抱在了一起。

“哈哈,应熊,这次上京,你可消瘦了不少。”

两人拥抱过后,夏国相仔细打量着张信,一张黝黑的面膛上浮现笑意,啪啪用力拍了张信肩膀两下,满心欢喜的咧嘴笑道。

“是吗?倒是没什么感觉。”

张信笑了笑,问道:“姐夫,你怎么亲自过来迎我了?”

“王爷派我来罗甸办事,刚巧事情办完,就收到了你进入贵州的消息。”说着,夏国相忽然翻身上马,道:“走,咱们回城再说。”

“好。”张信笑着点头,然后命人牵过一匹马来,手脚利落的翻身上马,与夏国相边聊边笑,一起晃晃悠悠往罗甸城而去。

……

罗甸城,总兵府。

罗甸是贵州军事要地,吴三桂派了五千兵马在此驻扎,此番因为苗人部落叛乱,吴三桂便把夏国相派过来,领兵镇压叛乱。

张信来时,事态已经平息,此番也是要跟他一起回云南的。

听完夏国相的讲述,张信暗暗点头,对这位大姐夫的能耐,还是颇为敬佩的,再联想到历史上他的结局,就更是对他信赖,连连竖起大拇指夸赞。

“哈哈哈。”

夏国相笑道:“你小子,这次上了京城一回,倒是变得嘴甜了不少,也学会夸人了,不像之前那样,处处模仿岳父大人,板着脸故作老气。”

说罢,又认真问道:“怎么样,朝廷态度如何?那位小皇帝的性格又是怎样的?”

夏国相是吴三桂的大女婿,也是十大总兵之首,文武双全,擅长谋划,一直颇受吴三桂信重,任何军机要事都与他商谈,俨然是吴三桂阵营中的第二号人物。

此次吴应熊奉命入京,便有夏国相的功劳在内。

提到正事,张信脸色一肃,便将京城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给夏国相。

另外,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姐夫,咱们这位小皇帝,年少老成,城府颇深,可不是一般人物。”

张信脸色凝重道:“你想想,他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十六岁便将权倾天下的大奸臣鳌拜想办法剪除了。我去时,他正收拢朝臣,眼下京里的实权派,虽分为康亲王、纳兰明珠两党,实际上却皆奉小皇帝为尊,对他的旨意也从来不敢阳奉阴违。”

“我只说一件事吧。”

张信举例道:“那位韦小宝,姐夫你知道吧?”

夏国相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之前上书房帮助小皇帝擒鳌拜的桂公公,此刻正奉命前往五台山公干。”

说到这里,夏国相咧嘴笑道:“最近这段时间,关于他的传闻可是颇多啊,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大神,脏水尽往他头上倒。”

张信无奈摊了摊手,“他得罪了我这路大神。”

“啊?”

夏国相愣住了,诧异的看着张信道:“这事儿是你的手笔?!”

张信点点头。

“是我。”

第二十章 文臣武将

“这事儿稍后再说。”

张信摆摆手,然后正色说道。

“韦小宝只是康熙小皇帝身边一个得宠的小太监,然而无论康亲王杰书还是纳兰明珠,全都对韦小宝阿谀奉承,极尽谄媚。由此可见康熙小皇帝的威望。以他的手段,收拢朝臣势力只是时间问题。等他真正做到一言九鼎,接下来会对付谁?”

说到这里,张信肃然道:“汉军四王,镇守边疆,说是一方诸侯也不为过。以小皇帝的性格,他会视若无睹吗?削藩,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夏国相脸色微变,不禁皱眉沉思起来。

“姐夫,我们要做好应变的准备了。”张信沉声道。

“什么意思?”夏国相沉声道。

张信肃然道:“姐夫,你是我最相信的人,有些话我就坦白说了。我已经做好了起兵的准备,此番回到云南,就是要积蓄实力,伺机而发的。”

说罢,张信躬身抱拳一拜,“姐夫,还请助我一臂之力!”

霎时间,夏国相变了颜色。

起兵?

夏国相没想到,吴应熊前往京城一趟,心理变化这么大,看来京城一行,果真让他看出了小皇帝的真实态度,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作为吴三桂的心腹臣子,吴三桂阵营里的实权第二号人物,他对吴三桂是最为了解的。

别看他这位岳丈大人,暗地里勾结了三藩、西藏、蒙古、罗刹国等势力,实际上只是想自保而已,整天想的都是世袭罔替,让平西王府的权势延续下去。

如果教他知道小皇帝的态度,他会怎样做?

起兵吗?

如果起兵的话,又有几分成功率?

岳丈大人今年五十有八,垂垂老矣,豪气渐失,他能带领兄弟们闯出一条生路吗?夏国相暗暗沉吟着,然后抬头看向了吴应熊。

“应熊此番变化倒是挺大。”

夏国相心里暗暗庆幸,吴应熊变得越优秀,这对他们这些效忠吴氏的人来说,乃是一件大大的好事。这样,他们才有放手拼搏的动力!

思及至此,夏国相眼神深邃道:“如此,是该早做准备了。”

张信哈哈一笑,“就知道姐夫会帮我。”

一张英武的面庞上,涌现出几分感动,看向夏国相的眼神,也更加亲善了。

夏国相笑道:“你我至亲,不帮你帮谁?”

说着,脸色肃穆道:“不过起兵非是小事,须与岳父大人商量。另外,你在旁边煽风点火,也让岳父大人早做决定,做好万全准备。”

张信笑道:“放心吧,我会劝说父王的。”

“是啊,岳父大人最宠爱你了。”夏国相笑着点头,眼中有几分宠溺。

“嘿嘿。”张信笑了笑。

说罢此事,夏国相又笑道:“接下来,你给姐夫说说《四十二章经》吧。最近这些日子,姐夫耳朵都听得起茧子了。那《四十二章经》中,当真有一幅藏宝图吗?”

“这简单!”

张信晒然一笑,便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详细的说与夏国相听了。

只不过隐瞒了‘关外鹿鼎山’的详细地名。

说完,又把李西华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这段叙述,夏国相看张信的眼神,多了几分异样的神采。

没想到京城一行,吴应熊的变化居然这么大,心思缜密,布局老道,竟能把康熙小皇帝和清廷玩的团团转,不由大是欢喜。

“好好好。”

夏国相越听越高兴。

“听你这般说来,那李西华也是一方人物。你既能暂时降服他,对你也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禁锢他手足之举,更是神来之笔!为人上者,就得有这等心机手段。咱们欣赏他的才华谋略,又不是他的武功,将来有一天他对咱无用了,杀了也就是。”

言谈之间,狠辣之意,深入骨髓。

显然夏国相看着面善,其实骨子里也是一个心性狠辣之辈。

张信对此,并无任何反感,反而一脸赞同道:“姐夫说得对,我就是这般想的。”

夏国相哈哈大笑,神态愈发高兴。

兄弟二人谈完正事,又在府里摆了一桌,请李西华、双儿、曾柔、沐剑屏、方怡作陪,美美喝了一顿,然后第二天合兵一处,齐齐奔赴昆明。

……

有夏国相的三千精兵保护,张信一行安全无虞,一路上连刺客的影子都没瞧见,就这样晃晃悠悠,仿佛踏青般进入云南境内,来到了昆明。

四月初春,昆明城外的野花开得正艳。

还未进城,郊外的官道上,便已有一大堆文武官员等候着,远远瞧见吴应熊的仪仗出现,便纷纷骚动起来,大喊大叫道:“来了,来了……”

待吴应熊的仪仗到了,这批文武官员立刻呼啦跪了一地,朝圣般的齐齐呼道:“恭迎世子平安归来!世子一路辛苦!”

在场之中,没跪下的寥寥无几。

其中有十几人是武将打扮,身材雄壮,披挂鳞甲,气质彪悍,有两人穿着官服,头戴红顶子,满脸儒雅气质,气度不凡。

也有做书生打扮的,白衣飘扬,儒雅俊秀,远远微笑拱手作揖。

“哈哈哈。”

“大姐夫,你也回来啦。”

张信这边还没下车,那几个武将便闹哄哄的飞奔上前,跟夏国相大声说笑起来,待张信弯腰下了马车,更是纷纷围过来哄闹一团。

“二姐夫,三姐夫,义兄,……”

“叔父,应麟、应期,……”

“吴将军、马将军、廖将军,……”

瞧着这群武将闹哄哄的模样,张信非但没有怪罪,反而亲近的拱手问好,跟大家闹做一团,笑着询问大家最近的境况。

这几个人,就是吴三桂手下的主要将领!

有二女婿胡国柱,三女婿郭壮图,义子王屏藩,兄弟吴三枚,儿子吴应麟、侄子吴应期,心腹吴国贵、马宝、廖进忠、王绪、高启隆、杨应选等。

跟亲戚武将们打过招呼,张信又走到那两个朝廷大官面前,笑着拱手问好。

“张大人,朱大人,近来身体可好?”

“方先生,别来无恙?”

云南提督张国柱,云南巡抚朱国治,都是除吴三桂父子外最大的朝廷官员。

前者与吴三桂交好,是个儒雅好人,也颇有本领,称得上文武双全,后者是个小人,曾任江苏巡抚,造下无数罪孽,人称“朱白地。”

至于那白衣书生,则是吴三桂手下第一谋臣,方光琛!

这些人与张信身后武将,共同构成一张大网,撑起了云南的半边天,也是张信未来拉拢的班底和针对的政敌。

第二十一章 吴三桂

“诸位大人,大家全都起来吧。”

跟张国柱、朱国治两位大人打完招呼,张信又面带微笑,看向跪倒在地的各衙属官,态度温和,谦逊有礼,让这些低阶官吏如沐春风。

“谢小王爷。”

各衙属官再次拜谢,然后纷纷起身。

这就是平西王府在云贵两地的威势,只是吴应熊归来,便让昆明城的所有大小官员全部出来迎接,吴三桂在云南的权势可想一般。

“张大人,朱大人,小侄回归昆明,迫不及待要去见父王,这就拜别大家了。”

张信微笑拱手,谦逊礼貌的与张、朱二人说道。

“小王爷一路辛苦,不必管我们。”张国柱、朱国治齐齐笑道。

拜别张、朱二人,张信翻身上马,与夏国相、方光琛等人说说笑笑,一起往五华山而去。

……

昆明城北,五华山。

五华山是昆明城内最高的山峰,原是南明永历帝的故宫,广袤数里,吴三桂入居后,连年来不断增加楼台馆阁,与皇宫内院也相差无几。

张信一行人上了五华山,远远便看到崇楼高阁,宛如天宫一般的恢宏建筑。

这便是平西王府!

府中早已收到世子归来的消息,待夏国相、方光琛等人簇拥着张信进府,仆役丫鬟数百人,早已一路跪倒,迎接少主人的到来。

“世子爷,王爷在书房等你。”

刚刚入府,王府长史笑着走来,拱手恭敬的说了一句。

“嗯。”

张信点点头,转身对夏国相、方光琛等人道:“诸位捎待,我去面见父王!”

说罢,朝众人拱了拱手,快步向书房走去。

五花宫,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是一间里外两进的奢华大殿。

张信进了内殿,一位身躯雄伟,须发白多黑少的蟒袍男子,正半躺在一张罗汉床上,半眯着双眼,握着一卷《春秋》翻读着。

《春秋》?

张信楞了一下。

吴三桂一张紫膛脸,神态威严,半阖双目,仿佛一头似睡似醒的老虎,恍惚间让他差点以为躺在罗汉床上的是关二爷!

“孩儿拜见父王。”

张信快步走来,撩起衣摆,向吴三桂磕了个头。

“嗯。”

吴三桂淡淡应了一声,放下书卷缓缓盘膝坐起,然后摆了摆手让书房里的侍女退去,这才低头看向张信,满脸微笑道。

“我儿此去京城,可有什么收获?”

张信顺势而起,坐在吴三桂对面,神色肃穆道:“父王,孩儿此行,所获颇丰。”

“首先,我看到了康熙小皇帝的强势态度。其二,我结交了康亲王、纳兰明珠等人,为我们起兵,争取了一定的时间。”

“起兵!?”

登时,吴三桂睁大了双眼。

“没错。”

张信点头道:“父王,那小皇帝强势无比。孩儿去时,他剪除鳌拜之威犹烈,正在加紧收拢朝臣。孩儿入宫时,曾见上书房挂着一幅天下军事分布图,其中勾勾画画,皆是我汉军四王与清廷兵力的分布对比。父王,依孩儿之见,那小皇帝怕是起了削藩之心了。”

“削藩?!”

吴三桂脸色一沉,下意识摸了摸鼻子道:“小皇帝真有此意?”

瞧见吴三桂摸鼻子的习惯,张信心里一喜,连忙道:“父王,此事八九不离十。孩儿离京时,已经做出应对部署,打乱了小皇帝的节奏。”

吴三桂眼里多出几分诧异之色。

见状,张信抿嘴笑道:“父王,最近这段时间,关于顺治皇帝活着和《四十二章经》藏宝图的谣言,便是孩儿散布出去的。”

“哦?”

不出意外的,吴三桂被这个消息惊到了。

“此事是你所为?”

“是我。”

张信点头道:“孩儿散布的谣言,应该能拖延一阵时间。但是父王,小皇帝亲政两年有余,就剪除了鳌拜这等权倾天下的臣子。若是他要对付我们,您觉得他会等多长时间?”

“一年?两年?三年?”

“依孩儿愚见,只怕小皇帝收拢了朝臣势力,就会反过头来对付我们,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所以父王,我们需要早做准备了。”

说到这里,张信言之凿凿,仿佛必有其事一般。

“嗯。”吴三桂点点头。

“这也是父王担心的地方。”

去年五月,小皇帝剪除鳌拜的消息传来,着实吓了他一跳。

那鳌拜是满洲第一勇士,勇猛善战,为满清入关立下赫赫战功。

又是皇太极心腹,熬过了多尔衮摄政时期,最终成为顺治皇帝四大顾命大臣之一。

接着,又先后剪除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三位顾命大臣,最终权倾朝野,成为清廷实际上的掌权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智勇多谋的大权臣,却在他权势最盛的时候,被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小皇帝给剪除了,这岂不让人心惊胆战?!

说到这里,吴三桂看着张信,见其形色消减,眼神却是坚定,眉眼之间自有一股英武气势传来。

不禁笑着点点头,感慨道。

“此番让你入京,确实成长了不少,父王很是欣慰。”

“父王谬赞了。”

张信呵呵一笑,旋即沉声道:“父王,孩儿所说,绝不是危言耸听。”

“为了吴家数十口人的性命,为了追随您多年的将士前途,您可得早做决断,切不可犹豫啊。”

吴三桂笑着点点头。

“父王知道了。”

见状,张信心里稍稍安定,然后又把进京之后的布置一一与吴三桂说了,吴三桂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连连笑着点头称赞。

待聊得差不多了,张信方才告辞离开。

从书房出来,来到会客大厅,瞧见夏国相、方光琛等人正在喝酒谈笑,他走上前敬了几杯酒,便推脱舟车劳顿,有些疲乏,先行告退了。

之后,一名侍女出来喊人。

把夏国相、方光琛等一众谋臣武将召到书房里密谋谈事。

之后说了些什么,张信就不知道了。

五华宫很大,崇楼高阁,宛如皇宫内院。

张信作为平西王世子,自有一处豪华寝宫。

李西华、双儿、曾柔、沐剑屏、方怡等人全部安排进来,仍然显得空旷。

一觉醒来。

已经是夜半三更。

“少爷,要吃夜宵吗?”

寝宫里的侍女已经替换成了双儿,瞧见张信醒来,登时睁着惺忪睡眼,穿着白色亵衣走过来,柔声问道。

“嗯,让厨房送点儿粥过来。”

张信笑着吩咐一句,然后走到一张书桌后坐了下来,之后执笔蘸墨,在一张宣纸上勾勾画画,偶尔也低头皱眉沉吟着什么。

没多久,双儿端着一碗米粥和小菜走过来。

轻轻放在书桌上。

然后缓缓退到一旁,坐在一张小矮凳上,双手撑着下巴,一边瞧着张信写字,一边小鸡啄米似的打着瞌睡。

气氛无比温馨。

第二十二章 酒醉

翌日,书房。

张信照例去请安。

吴三桂跟他说,他已经做出决定,准备积蓄实力,待朝廷削藩的命令传来,就起兵造反,跟清廷拼个你死我活。

对此,张信很是欣慰。

他知道,吴三桂走出这一步,很不容易。

吴三桂已经五十八了,虚岁也五十九。

垂垂老矣,豪气丧失,整天想的就是让平西王府的权势延续下去,能够世袭罔替,吴家子弟享尽荣华富贵。

然而张信昨日的建议,打破了吴三桂‘世袭罔替’的幻想!

如果朝廷真有意削藩,他怎能甘心?

打拼了一辈子,受尽天下骂名,好不容易得封王爵,在云贵两地有了滔天权势,如果朝廷削藩,那这一切岂不是都要付之东流?

他怎能愿意?!

当然,即使到现在,吴三桂还对清廷抱有最后一丝期待。

希望清廷能够幡然醒悟。

像前明对待魏国公、黔国公那样,让他这位‘功臣’受到应有待遇,与国同休,世袭罔替,子孙后代享尽荣华富贵!

不过吴三桂也很清楚。

即使是魏国公、黔国公当年,也没有他这般滔天权势。

不仅云贵两地军政一把抓,彻彻底的土皇帝,就连四川、陕西、河北的总督、提督,也都是他推荐的。

更别说,还有另外三藩,彼此勾连互为依仗,与朝廷势力对立。

这样算来,大清版图的半壁江山,实际上都在吴三桂等人的掌控中,清廷又怎会无动于衷?

对此,吴三桂也心知肚明,颇为担忧。所以张信的话,就成了压倒吴三桂最后一丝希望的稻草。

朝廷要削藩了!

没办法。

造反吧!

趁着还有一拼之力,跟清廷打一场,讨个活路回来!

……

离开书房,张信满脸笑容。

刚才他跟父王讨了‘安阜园’回来,准备效仿秦王李世民,开府建牙,收拢人才,为四年后的‘北伐大业’,暗暗积攒实力了。

没多久,他就喊来王府长史,让人去整顿安阜园,准备住进去了。

安阜园在昆明城北,占地极广,原是黔国公,也就是小郡主沐剑屏她家的府邸,是昆明城内除了五华宫外最大的宅子。

崇楼高阁,亭台水榭,应有尽有,极尽华丽。

原著中,也是建宁公主下嫁吴应熊,吴三桂为他们新婚夫妇准备的新房。

然后……

吴应熊就在那儿被阉了。

不是什么风水吉地,尤其是对吴应熊来说。

但对张信来说,就没那么多困扰了。

离开时布置的谣言,让建宁公主清白受损,小皇帝会不会下嫁建宁公主且是一回事呢。即便下嫁过来,张信也有法子收拾她。

他都准备起兵造反了。

对清廷和小皇帝可没有那么敬畏,自不会像原著吴应熊那般,对建宁公主和韦小宝唯唯诺诺,受尽欺负,后来还被割了鸡鸡。

“她要是嫁过来,我就把她圈禁起来。”张信冷笑道,“反正四年后登台拜将,还缺一个上好的祭品!”

心念之间,已是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建宁公主,妥善安排了她的命运轨迹。

长史办事很快。

三日后,安阜园就收拾妥当了。

张信领着双儿四女、禁锢手足的李西华,还有数百名仆役丫鬟,浩浩荡荡,拉着数十辆沉重马车,住进了安阜园内。

当夜,安阜园大摆宴席,府内权贵云集,无论是平西王府的各级官员,还是提督、巡抚府的低阶官吏,纷纷奉上礼物,恭贺张信乔迁之喜。

喝的醉醺醺的,张信回了后宅。

“咦?怎么脸色不太好?”

当张信回到后宅时,双儿和曾柔正在安慰沐剑屏和方怡。

尤其是小郡主沐剑屏,更是脸色苍白,泪珠子一串串的掉落,哭的梨花带雨,满面悲伤,教人心疼。

张信喝的醉醺醺的,神智却极清醒,念头一转,便知道了事情缘由,不禁大着舌头道:“不就是一座安阜园吗?待我大业功成,就把它赏了你沐家。”

“真的?”沐剑屏登时不哭了,抬起脸问道。

“当然是真的。”

张信伸手在沐剑屏俏脸上掐了一把,嘿嘿笑道:“爷这么疼你,一座小小的安阜园算什么?就是你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沐剑屏登时俏脸通红,狠狠剜了张信一眼,低声啐道:“谁、谁要你疼了,而且我也不要天上的星星。”

“哦,那你不要星星要什么?”张信玩味的坏笑道。

还别说,刚才手感极好,令张信心里一荡。

一双醉意的眼神,渐渐升起一股灼热,满是贪婪的扫量着沐剑屏的曲眉丰颊和曼妙的身段。

霎时间,方怡站起身,挡在了沐剑屏面前。

“你要做什么!?”

一双清冷的眸子,满是戒备之色。

酒醉的男人最是可怕了。

方怡生怕张信借着酒意,对她家小郡主做些混账事。

张信嘿嘿一笑,把矛头对准她,玩味笑道:“你猜我会做什么?”

说着,嘎嘎奸笑着,仿佛恶少般,扑向了方怡。

“哎呦。”

然而解开穴道的方怡,根本不会容他放肆。

登时反掌一拍。

狠狠打在张信手背上,然后张信右手就像猪蹄子般肿了起来。

张信正抱着爪子痛呼。

忽然身前一闪,双儿已经挡在身前,满是戒备的盯着方怡道。

“方姐姐,对不起。我家少爷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喝醉了,你别怪他。”

张信闻言委屈的点了点头,梗着脖子道:“对啊,我只是喝醉了。你干嘛打我?而且还下这么狠的手!我对你不好吗?抢来这么久都没碰你,要不是看你太小,早就把你生吞活剥了,还敢跟我逞凶,知道我是谁嘛你……”

嘟嘟囔囔骂着,眼皮越来越沉。

然后脑袋一歪,靠在双儿背上,嗅着一股淡淡幽香,沉沉睡了过去。

“少爷,少爷?”

正戒备的看着方怡,背上忽然一沉,双儿扭头看去,却见张信已经趴在她背上睡着了,不禁好气又好笑。

低低唤了几声。

见张信毫无醒来的意思,便跟方怡、沐剑屏告了个罪。

然后跟曾柔一起把张信搀扶进卧房,又给他脱掉衣靴,擦了擦脸,喂了醒酒汤,这才缓缓离去。

第二十三章 巡营

“头好疼。”

翌日,张信从宿醉中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脑袋昏昏沉沉,疼得厉害。

昨夜的记忆,他依稀有些印象,知道酒醉后孟浪了些,不过却没放在心上,喊来双儿伺候他穿衣吃饭,然后就去找李西华。

今日要做的事很多,他喊上李西华就去城外巡营。

起兵造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晓得自家本事,知道四年后的北伐大业,主要还是靠吴三桂和手下十大总兵撑面子,他本事低微,跟着敲敲边鼓就好。

顶多这四年里,多多积攒些钱粮,再训练些兵士,也好出一份力。

一路出城而去,还未到达目的地,就远远传来将士们操练的呼喊声,张信与李西华坐在一间马车厢里,眼神深邃,满怀期待。

得到世子巡营的消息,总兵胡国柱连忙带人在辕门外迎接,远远见到仪仗车马过来,便领着四名副将,快步上前见礼。

“末将见过世子。”

因为是在军营重地,胡国柱并未以家礼称呼,而是率领廖进忠、王绪、高启隆、杨应选四名副将,恭敬的躬身抱拳,大礼参拜。

“二姐夫,多礼了。”

张信与李西华走出马车,连忙上前搀扶起胡国柱,又对旁边廖进忠、王绪、高启隆、杨应选四名副将道:“四位将军也起来吧。”

“谢世子。”

胡国柱五人起身,然后胡国柱笑道:“今日听闻世子要巡营,将士们都很激动,迫不及待要见世子一面。世子,咱们进去吧。”

“好。”张信笑着点头。

平西王府有专属藩兵,共三万五千余人,皆是吴三桂从山海关带回来的老部下,身经百战,个个骁勇,是吴三桂的老底子。

其中夏国相统领三千精兵,张信来时已经见过。

另外,郭壮图、王屏藩、马宝、高得杰四人各统领五千人,分别镇守云南、贵州各处军事要塞,非吴三桂将令,不得妄动。

还有两千作为私兵,让吴三枚、吴应麟、吴应期等吴氏族人统领着,就驻扎在城内拱卫五华宫,保护吴三桂父子的安全。

剩下万余人马,就在这座军营里面了。

由二姐夫胡国柱统领着,负责拱卫昆明城,随机调动,以应不测。

另外,吴三桂手下另一心腹大将,文武皆不逊于夏国相的吴国贵,正受吴三桂的命令,训练一批新卒,共计十营五千人。

巡完这座大营,张信也是要去那儿看看的。

三万五千老藩兵,加五千新编营兵,这就是平西王府展现在明面上的兵力。

但实际上,吴三桂掌控的力量,却要比这多的多了。

比如说,云南提督张国柱是他的人,贵州提督李本深是他的人,四川总兵谭洪、吴之茂是他的人,陕西总督王辅臣也是他的人。

相当于又多了四省兵力。

这还单单是平西王吴三桂一人的力量。

若是再加上广东‘平南王’尚可喜,福建‘靖南王’耿进忠,以及广西‘定南王’孔有德遗女孔四贞和其夫婿孙延陵在广西的残余势力。

待得反旗一聚,云贵、四川、陕西、广东、福建、广西七省地盘尽在掌控,再加上割据台湾的郑家势力,大清江山已然失了一半。

只要先下南京,再渡长江,兵锋直指京师,大清江山既可颠覆,试问康熙小皇帝怎能不深深忌惮?

这股力量太强了。

当然,如果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话。

反正张信是知道,孔四贞是个白眼狼,孙延陵是个废物,尚可喜、耿精忠不可信,而远在陕西的王辅臣,则是首鼠两端,摇摇摆摆。

要把这些力量融合一起,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诸般杂事暂且不提。

只说张信、李西华、胡国柱等人进了军营,一路在将士们崇敬的目光中,迈步登上了点将台,然后胡国柱大手一挥:“擂鼓,聚将!”

“咚咚咚。”

随着沉闷的鼓点声。

正在操练的将士们,立刻旌旗招展,轰隆隆宛如雷鸣,奔腾聚集在点将台下,放眼放去,黑压压一片,军容齐整,神情肃然。

沉默数息,万余将士猛然拜倒,声震山谷道:“吾等拜见世子!”

声若洪流,直冲云霄。

无论是张信还是李西华全都震撼了。

太生猛了!

有谁感受过万余披挂盔甲的将士,齐齐拜倒在自己脚下的感觉?

真的是震撼人心!

纵是后世阅兵,亦不过如此吧?

这一刻,张信眼神呆滞,陷入震撼。

俯瞰点将台下乌泱泱的将士们,浑身热血沸腾,胸中豪气顿生,只觉得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就该有这种滔天权势!

“大丈夫当如是也!”

张信喃喃自语,旋即迈步上前,提起丹田一股内息,声音清朗,远远传播出去,清晰落入众将士耳畔。

“将士们好!”

台下将士们神情肃穆,鸦雀无声的聆听着。

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应,张信稍稍一楞。

但旋即,他就笑着朗声喊道:“将士们,看到你们这般辛苦操练,我和父王甚是欣慰。今日带来了一些酒肉,特意慰劳慰劳大家。”

“多谢世子。”

吴三桂对手下兵卒极好。

每月银饷钱粮从不克扣,偶尔也会发些酒肉蔬果犒劳犒劳大家。但话又说回来,酒肉何曾有嫌多的?

一个个眉开眼笑的,对吴家父子感恩戴德,忠诚度也更高。

没多久,军营里就升起了炊烟。

军营万余将士,按照各营划分,全都领到了应有的蔬果酒肉,然后分坐成一堆堆,一边烤肉喝酒,一边说笑打闹。

就在这时,张信也婉拒了胡国柱的邀请。

走出总兵营帐,在胡国柱等人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在军营里,端着酒碗,跟将士们交流感情去了。

一边巡视,张信一边对胡国柱等人,朗声笑道。

“要跟将士们打成一片,高高在上摆架子是不成的。将士们如果家里有困难,也要及时报上来,我会派专人调查负责。”

“是。”

“世子以身作则,关心下属,卑职等人敬佩万分。”胡国柱等人纷纷附和道:“从今以后,卑职等人就放低姿态,多多关心将士们。”

“这就对喽。”张信笑道。

第二十四章 儒将

张信端着酒碗,一营又一营的走过去,没过多久,就已经酒意上头,脑袋昏昏沉沉的了。

“领导也不好当啊。”张信暗暗感慨道,他才走了小半个军营,就已经有些扛不住了,若是走完整座军营,怕是今日就要醉死回去了。

看见张信醉眼蒙蒙的样子,杨溢之、胡国柱等人连忙就要替代他,却被张信拒绝了,收买人心的工作,还是得他自己来。

强自坚持着,暗暗运转内息,将酒意蒸散少许,张信终于坚持走完了整座军营。

他的这番亲民姿态,效果十分不错。

哪怕吴三桂当年,也没有做到他这般程度。

这个时代有着严格的阶级划分,上位者都是高高在上,哪有像他这样放下身段,亲自去给一些大头兵敬酒的,将士们既高兴又激动,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崇敬。

而走完这一遭,无论是胡国柱还是廖进忠等副将,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同了。

如此亲民的世子,真是世间少有啊!

为他卖命,值了!

走完郊外大营,张信乘坐马车,与李西华返回了安阜园。

歇息了一夜后。

第二天醒来,张信就找来李西华,询问他巡营的感想。

昨天李西华跟着他,一路观察着整座军营,一句话也没有说,而他手足戴着铁链的奇怪模样,也让胡国柱等人暗暗称奇,却也懂事的没有多问。

“你果然是个枭雄!”

安阜园书房里,李西华见到张信的第一句话,便是神情复杂的称赞了一句。显然也是被张信昨日的亲民姿态震撼到了。对张信的态度多了一些转变,语气不再那么咄咄逼人,多了几分和善,然后将自己一路观察到的细节与想法,全部吐露出来。

根据李西华的观察,城外驻扎的老藩兵,令行禁止,纪律严明,是真正能打的百战老兵,若是吴三桂手下兵将,也都这样士气如虹。

将来北伐成功的几率,又大大增加了几分。

听完李西华的见解,张信笑着点头,他昨日也被城外军营里的氛围震撼到了,此刻心里欢喜无限,觉得吴三桂不愧是一代枭雄,底蕴就是雄厚。

“除了城外大营,我们还得去别处看看。”张信说完,便与李西华收拾妥当,摆开仪仗,携带无数犒劳物资,往西山一座大营而去。

昆明城外,西山大营。

吴国贵得到张信犒赏三军的消息,亲自率领各参将、游击、都司过来迎接,浩浩荡荡一大批人,好多中低层军官都是第一次见到平西王世子,全都很激动。

“末将参见世子。”

西山大营辕门外,张信及李西华下了马车,一位身高九尺的儒雅将领,就率领各参将、游击、都司纷纷屈膝跪地,大礼参拜起来。

“吴将军多礼了,大家都起来吧。”

吴国贵虽是副将,却是文武双全,腹有韬略,所领兵将比廖、王、高、杨等同僚还要多,足可见吴三桂对他的信重。

张信不敢托大,因为熟知历史,知道他是吴三桂手下众多将官中,唯一能与夏国相媲美的杰出人物,就更是见猎心喜,对他敬重几分了。

“吴将军,我知道你编练新兵辛苦了,特意带了些酒肉蔬果前来犒劳大家。”

张信爽朗一笑,上前握住吴国贵的双手,态度亲昵,犹如对待亲人一般,令吴国贵心里一暖,投桃报李,态度也变得更加亲近起来。

“末将替兄弟们多谢世子爷赏赐了。”吴国贵笑着抱拳道。

“这都是将士们该得的。”

说罢,在吴国贵的安排下,新兵营的各参将、游击、都司纷纷上前见礼,张信态度亲切,架子放的很低,一一上前与众人握手,每人皆勉励了几句。

见到世子这般亲切,众武官们全都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

一路进了军营,张信与李西华顿时暗暗点头。

昨日看了胡国柱的大营,见识到了老藩兵的纪律严明,勇武彪悍,今日进得吴国贵的新兵营,却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

与老藩兵的勇武彪悍、杀气滚滚不同。

这座新兵营给张信的第一感受就是很干净,无论是营帐、拒马、锅灶,还是其他一些杂物堆放,全都整洁干净,齐齐整整,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受。

再看新兵们的操练。

英姿飒爽,生机勃勃,虽没有老藩兵的彪悍杀气,却也纪律严明,气势如狼,持矛刺杀时,每一声呼喊都发自肺腑,精神面貌极好。

“吴将军是能人啊。”张信敬佩的叹道。

此话一出,吴国贵手下众校官全都高兴笑了,觉得在张信面前露了脸,将来在平西王面前必定更加信重,前途一片大好。

甚至就连气度儒雅的吴国贵,也不禁抿嘴一笑,抱拳说了一句,“世子爷谬赞了,王爷命我编练新兵,末将只是尽忠职守,克尽本分罢了。”

张信笑着点头。

“我和父王对吴将军是颇为倚重的。咱们吴军账下,能征善战的悍将颇多,文武双全的儒将却仅此一位。吴将军,功业未成,仍需努力啊。我和父王很期待你指挥千军万马的一天。”

说着,笑着拍了拍吴国贵的臂膀。

吴国贵听了,心头激荡,不由躬身抱拳道:“末将定不负所望,竭尽全力,编练出一批骁勇善战的士卒,为王爷和世子效死。”

张信笑了笑,也不多言。

起兵一事事关重大,即使在吴军阵营里,也只有寥寥几人知晓,其中包括大姐夫夏国相、第一谋臣方光琛、后勤总管三姐夫郭壮图。

吴国贵虽是吴三桂心腹大将,但这等密谋也没有告知他,所以吴国贵听了暗暗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是暗暗猜测着。

“难道王爷真有反意?”

思及至此,吴国贵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暗暗激动兴奋,他早就盼望吴三桂起兵了,若能把满清赶出去,他也能建功立业,青史留名。

和众多心腹一样,吴国贵等人追随效忠的是吴三桂父子,若是吴三桂起兵造反,他们必定生死追随,征战沙场,为吴家父子效死。

至于清廷,那是什么玩意?

谁鸟他一眼了!

第二十五章 横征暴敛

西山大营,拜将台。

“擂鼓,聚将!”

吴国贵命令一下,沉闷的鼓点声随之响起,然后整座大营动了,轰轰隆隆宛如雷鸣,齐整整的脚步传来,奔腾若雷。

将士们在各百总、千总、守备的带领下,号子大声呼喊着,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便齐刷刷的聚集在拜将台下,放眼放去,皆是一张张憨厚英武的面庞。

“忠勇营(义勇营)拜见世子。”

轰然一声,五千将士单膝拜倒,低下了头颅。

虽然已经在城外大营体验过一次,但现在感受来,仍是不由心头激荡,哪个志气少年,没有做过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美梦呢?

“诸位将士,请起!”

张信迈步上前,抬眼扫视台下五千将士,心头激荡,运用内息朗声喊道。

“谢世子。”

又是轰然一声。

将士们应声而起,齐声拜谢后,竖耳恭听起来。

“将士们每日操练辛苦了,我特意带了酒肉蔬果来犒劳犒劳大家。今日我向吴国贵将军求了情,兄弟们休息一日,咱们杀羊炙肉,大醉一番!”

轰然一声。

将士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起来。

他们这十营新兵可比不上老藩兵的待遇,虽然每月的钱粮也不曾克扣,但酒肉赏赐却是从来没有过的,吴国贵治军极严,更是以身作则,滴酒不沾。

新兵们已经许久不知酒味了。

骤然得闻能喝酒,新兵们心头火热,全都议论纷纷。

这就能看出新兵与老藩兵的差别了。

昨日他在城外大营,虽然也宣布了犒赏三军,但老藩兵的将士们,可就不像新兵这般躁动,尽管神色激动,但依然军纪严整,纹丝不动。

看见台下将士们的躁动,吴国贵和众多将校脸色有些难看,性格暴躁的,已然站出来大声喝道:“肃静!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话音一落,嗡嗡议论的新兵将士们,顿时陷入了寂静。

接下来,营地里炊烟升起,张信开始表演了。

不过这回聪明许多,将酒碗换成了酒杯,向将士们敬酒时,将士们显得很激动,脸色涨红,束手束脚,话都说不完整了。

张信连连宽慰,将士们这才放开。

巡完西山大营,张信与李西华又跑了一趟郭壮图、王屏藩、马宝、高得杰四人的大营,从云南到贵州,一共走了大半个月。

这一路走下来,张信对吴军兵力部署和一众将领的能力秉性,有了一个大致了解,也在此过程中,发现了一些问题。

或许是吴三桂纵容的缘故,云贵两地的很多将吏,为非作歹,鱼肉百姓,杀人越货,毫无顾忌,讼谍、命盗两案,甲兵居然占了大半。

从云南到贵州的这一路上,这样的情况见了不知凡几。

张信脸色阴沉之余,眼中也透出杀意,凡是被他遇到的不法之徒,全部命杨溢之当场斩杀,又令各部将领亲自过来领人。

“骄兵悍将,骄兵悍将!”

张信脸色肃杀,与李西华商议过后,决定整肃军纪,将军队里的‘兵匪’,狠狠杀上一批!

“父王名声本就不好,再这样下去,百姓天天骂娘,如何肯拥戴?必须狠狠杀上一批,遏制这股歪风邪气!”张信眸光冰冷,透出阵阵杀意。

当即,他上了五华山与父王商议,得到吴三桂的支持后,他立即传令各大总兵、副将,让他们前来五华宫议事。

三日后,五华宫议事大厅。

吴军阵营里副将、总兵到齐,张信进来,眼神冰冷,环视诸位将领道:“诸位也都知道,最近这段时日,我巡视诸营,斩杀了一批杀人越货、鱼肉百姓的兵卒。”

说着,厅里有些将领脸色尴尬,默默低下了头去。

被斩杀的士兵中,有些人是他们所属,当日被张信传令去领尸体,被好一通呵斥,丢了好大的颜面。

如今再提起此事,都是心中惴惴,各自不安。

“我知道,你们当中也是不安分的,违法乱纪的事也没少做。”说着,张信冷哼道:“不过都是能征善战的将领,追随我父王多年,功勋卓著。”

“所以我给你们一次机会,好好整顿军纪!”

话毕,张信脸色一冷道:“三个月后,我会下乡体察民情,若是发现还有人鱼肉百姓,横行乡里,那就别怪我翻脸不留情了。”

“那个时候,我可是会杀人的……”

说到这里,张信冷冷扫了众将一眼,尤其是几个不安分的脸上,多多警告了一眼,冷声道:“话就提醒到这里,散了吧。”

张信话音一落,议事厅里众将神情各异,纷纷散去了。

众将走后,张信又去见了吴三桂,询问平西王府及云贵两地的财政情况。

吴三桂慈祥笑着,一一与张信说了。

张信对平西王府及云贵两地的财政情况,顿时多了几分了解。

吴三桂封平西亲王,世镇云南,兼辖贵州,权势滔天,单云南省俸饷就九百余万,贵州虽是辖制,但也在他实际掌控中,每年俸饷五百万。

而且,他占据了原先沐王府的700顷庄田作为藩庄,又和西藏的达赖喇嘛在北胜州互市,以茶换取蒙古的马匹。又派兵出去做生意,贩卖辽东人参和四川的黄连、附子,谋取巨额利润。还贷款给商人,谓之‘藩本’。还强征关市之税,开矿私铸,谓之‘西钱’。

另外,云贵两地,水陆商道,还有藩兵拦阻,强征税银。

总之一句话,能赚钱不能赚钱的,他吴三桂全都干了,云贵两省,他就是彻彻底底的土皇帝,想干啥就干啥,任性之极。

听完吴三桂的介绍,张信彻底傻眼了,无奈苦笑。

“您厉害!”

张信不由给吴三桂竖起了大拇指。

而吴三桂也是洋洋得意,颇为自得。

卖弄完自己的权势,吴三桂又道:“整肃一下军纪也可以。那些骄兵悍将是该煞煞他们的匪气了。否则还真不知道,这云贵两省,是谁家当家做主了。”

说着,吴三桂笑道:“我儿该杀杀该罚罚,不必看谁的脸面!除了你三个姐夫、义兄和吴国贵等几个得用的将领,其余人等,皆随你处置。”

“是,孩儿知道了。”

张信笑着点头,心里暖暖的。

第二十六章 发展农业

说是三个月,其实并没那么久。

张信当夜回到安阜园,第二日就与李西华下乡考察去了。

首先是云南省。

云南是吴三桂封地,各府县的官吏全都是吴三桂扶植起来的亲信。

所以从昆明府开始,张信与李西华明察私访,一路考察详细数据,一路将为非作歹的府尹、县令革职查办,斩首示众。

这件事,以往有个名目,唤做“京察”。

以前是吏部干的活儿,现在张信办来,仪仗吴三桂的威势,各府县人人自危,生怕被‘小煞神’寻了麻烦。

一时间,云南省的吏治好了许多。

当然,也有几个胆大的,仗着与平西王府的关系亲厚,即使是这般大环境下,依然顶风作案,结果全部被张信砍了脑袋。

无论是谁来都不给情面,哪怕是夏国相的亲族亦是如此。

这般肃烈手段下,终是没有人再敢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鱼肉百姓了。

剩下那些浑浑噩噩混日子的庸官,张信虽然没有查办,却也暗暗记录下名字,待招揽到有用的人才后,就全部替换上去。

看着手里的官吏名单,张信无奈摇头苦笑。

说来还是平西王府的名声太坏了,云贵两省的士绅家族,还有那些饱学之士,全都不愿意投效到门下为他们父子俩效力。

“人才难得啊。”张信感慨道。

吴三桂将门出身,手下能征善战的将领许多,但能够治理地方的人才却是一个也无,掰着指头数数,也就只有方光琛可堪大用。

就这,也是因为吴三桂与方家两代渊源,早早缔结了盟约的缘故。

下乡考察,不是一件易事。

张信与李西华一路明察暗访,从云南到贵州,足足走了三四个月,一路走一路看,终于把云贵两地的实际数据,全部了然于胸。

除了为民请命,处置了一批为非作歹的官吏外,张信也亲自登门拜访士绅家族,寻摸到了几位青年俊彦或是饱学之士,提拔为官,任其施为。

这些人,从此就是他手下的势力了。

办完这些事,张信回到昆明城,然后找来方光琛,询问这段时间各地军营的军纪情况,看有没有违法乱纪,鱼肉百姓的情况。

没曾想,还真有!

这些人真的是无药可救了!

仗着战功卓著,竟连张信的话都不放在心上。

除了剥削百姓外,更令人生气的是,有一位名为张华峰的副将,竟强抢民女,民女不从后,一怒之下杀了人家满门数十口人。

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当即,张信亲赴马宝军营,当着数千将士的面,把张华峰与数十名亲兵斩首示众,更狠狠打了马宝三十军棍,严肃军纪。

真当他是戏言吗?!

这事一出,各地军营全都收到消息,立即警告下属,不得再盘剥百姓,草菅人命,云贵两地甲兵危害百姓的情况,大大改善了许多。

打了棍子,也要给颗甜枣,防止将领们心生记恨。

当即,张信在五华宫设宴,邀请各大总兵、副将、参将前来,一边设宴宽慰,一边赏赐重金,让战战兢兢的将领们纷纷笑着满载而归。

洋洋洒洒,五十万两花出去了。

但张信觉得值!

起码斩了那些贪官恶吏,骄兵悍将后,云贵两地风纪大为改观,百姓脸上有了笑容,不再终日惶惶不安,对平西王府和张信也有了许多赞誉。

这些暂且不谈。

俗话说得好: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尽管平西王府权势滔天,倚靠盘剥百姓,胡作非为,每年所赚银钱不少,但吴三桂奢靡的性格,也影响了吴军阵营的许多人。

奢靡攀比,纸醉金迷,这便是吴军阵营的实际现状。

那五华宫修的跟皇宫大院一样,张信管不了。但其他人,张信还是有胆子管上一管的,当即下令,各地官员将领不得放荡奢靡,荒淫无度。

要是被他发现,有一个查处一个!

有了先前斩杀贪官恶吏、骄兵悍将的例子,各地官员和将领收到张信命令后,全都低调了许多,起码不敢在明面上穷奢极欲了。

止贪,遏暴!

这两把火烧起来,所有人都对张信刮目相看,即使夏国相、胡国柱、郭壮图等几个实权姐夫,见了他也是恭敬抱拳,不再以‘子侄’待之。

更何况是其余官员将领,更是对他畏之如虎,胆战心惊,生怕被他砍了脑袋。

当然,张信也并未一味地杀人。

杀人能济什么事?!

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不要做得太过分,他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四年后削藩旨意传来,吴军就要起兵,他也不想杀得无人可用。

整肃玩吏治军纪,张信开始做正事了。

云贵两省,位于西南地区,多山多高原,交通不方便,更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所以云贵两地相比其他省份,还是比较贫穷的。

这样的情况,即使是后世也未能改变多少,永远落于人后。

经过这几个月的考察,张信对这一情况,更是了解颇深,所以他回到昆明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找番薯玉米的种子,准备大肆发展农业。

百姓的水田是不能动的,那是维持云贵不乱的根本,必须按照原样来,顶多就是将后世的一些先进经验,传授推广给百姓,希望能让产量增多。

然后就是购买大量农具、耕牛,免费租赁给百姓,让百姓们人力得到解放,开垦种植更多的田地。

一时间,云贵百姓如遇甘霖,迎来了一场及时雨。

为了防止各地士绅官吏盘剥百姓。

张信更是让专人盯派此事,将农具、耕牛亲自交到农户手里,一旦发现有士绅抢夺的情况,就立刻制止,从重处理。

这还不止。

当番薯、玉米的种子买回来,张信更是亲自上阵,每日上山下乡,率领李西华、杨溢之等亲兵护卫,发动农民群众,开垦农田。

云贵有的是山,张信与李西华划分出一部分田地,率领百姓开垦农田,种植番薯玉米等农作物,然后按照一部分比重收取赋税。

百姓们很激动。

因为开垦出来的农田,都会成为他们的私田,赋税更是极低。

“世子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张信、李西华上山下乡的过程中,经常能听到百姓们发自肺腑的赞叹。

第二十七章 招贤令

施政很难,真的很难。

张信前世只是普通人,如今赶鸭子上架,要辅佐吴三桂起兵造反,推翻清廷统治,只能拼命去学习,废寝忘食的亲力亲为。

整整小半年的时间,张信都在率领农户开垦农田,播撒番薯玉米的种子。

如今他的行为,传遍了天下。

所有人听闻此事,心情都很复杂,觉得大汉奸吴三桂生了一个麒麟儿,云贵两地的百姓有福了。

即使对吴三桂依然痛恨。

但对张信,无论是江湖还是民间,印象都很不错,从之前的憎恨厌恶,渐渐多了几分好感和敬佩。

能够爱民如子,无论他出身多么糟糕,都值得让人尊敬。

一时间,江湖民间对他多了许多赞誉。

据说吴三桂得知此事,曾大笑不止,连连传信夸赞张信,对他的事业大力支持,一时间,无数人力物力全都汇集到了张信手中。

开田垦地的事情做完,已经是康熙九年九月。

身心疲惫的张信,终于回到了昆明城,当他登上五华山向吴三桂回禀结果时,吴三桂险些没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

小半年不见,张信仿佛脱胎换骨,变了个人般。

皮肤变黑了,不再那么白皙细腻,没了之前英俊的模样,整个人气度沉稳不少,一双平静的眼眸,坚毅若磐石,深邃若星辰。

“我儿辛苦了,接下来就休息一段时间吧。”吴三桂连连感慨道。

张信摇摇头,道:“不行,还有许多事要做。”

然后将这半年与李西华商量好的计划,一一与吴三桂说了。

诸般细节,包含甚广,涉及到农业、商业、工业等多种方面,听得吴三桂连连点头,目中异彩连连。

“麒麟儿,麒麟儿啊。”吴三桂连连笑道,神态表情无比欣慰,“按照你的想法做吧,无论结果怎样,父王都支持你!”

“多谢父王。”张信笑着躬身拜谢。

下了五华山,回到久违的安阜园,张信卸下疲惫,整个人轻松不少,尤其是见到双儿四女后,就更是心里高兴,有一种回家的温馨。

从巡营开始,张信就一直往外面跑,在安阜园呆的时间寥寥无几。

这样的情况,一边让方怡、沐剑屏高兴,也让双儿、曾柔暗自神伤,心怀幽怨。

张信在外面做的事,也传到了众女耳畔,一个个情绪复杂,对张信的看法一变再变。

即使方怡、沐剑屏二女,见到张信时,也是目光复杂,不再‘狗贼小贼’的叫骂了。

这让张信耳边清净了不少。

当然张信也知道,二女还是怨恨他的。

毕竟沐剑屏的父亲,最后一任黔国公‘沐天波’,就是死在吴三桂手里。

两者之间是有杀父之仇的,何况两女还是被强掳而来,未来命运也隐隐猜到几分,所以对张信的态度,只是稍稍改观,心底憎恨依旧。

对此,张信晒然一笑,根本不去理会。

在安阜园歇了三天,张信再次叫上李西华,继续操劳正事。

数日后,张信颁布了一条招贤令。征召天下英才,前来云南平西王府门下效力。此令一发,整个天下轰动了。

因为这条招贤令上,写着这么一条:“凡有一技之长者,皆可应征。无论文武,不吝贱业。平西世子心胸宽广,海纳百川,欲招揽天下英才,为建设云贵两省出力。”

霎时间,很多人心动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若说之前,许多人还在为吴三桂的汉奸骂名而担忧。

那么张信改善吏治,整肃军纪,又带领云贵百姓开垦农田发展农业的事迹传出,大多数就不再犹豫了。

“我是给吴应熊卖命,又不是给吴三桂卖命。”许多人这般安慰自己,然后便心头火热,纷纷启程,向云南昆明赶来。

从招贤令发布的那天起,安阜园门外便排起了长龙,张信与李西华亲自面试,筛选其中的精英人才,有些确实不错,有些则是滥竽充数。

张信精挑细选,忙的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招贤令一出,朝堂动荡,康熙小皇帝连夜召见康亲王杰书、纳兰明珠等文武重臣,询问关于此事的看法。

说了些什么,吴家父子不知道,但想必不是好话。

不过在此之前,张信早有预料,所以在招贤令发布之前,吴家父子就执笔蘸墨,亲自呈了两道辩白奏疏上去。

让小皇帝和朝廷不要怀疑他们父子俩的忠心,他们所作所为,一切都是为了大清社稷着想,想要让云贵两省变得更好。

至于小皇帝和朝廷大臣信不信,那就是他们事了。

如今已是康熙九年。

康熙小皇帝年岁日长,城府智谋越来越深,对吴三桂父子的威胁也越来越大,再过几年,等小皇帝整顿了朝堂势力,他就要对吴家父子出手了。

所以张信只能冒险行事。

反正不管如何,他是打定主意要造反了。

若是朝廷提早削藩,那就打吧,正好随了他的意。

没过多久,吴家父子就收到了朝廷的旨意。

说皇帝体恤平西王父子,对两人并无猜忌之心,还特意为张信指了一门婚事,将皇妹建宁公主许给了他。

“还是逃不掉啊。”

张信摇了摇头,旋即不再想这事,继续忙着自己的事业。

晃眼间,两个多月过去了。

整个云贵境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人皆知,云贵多山多高原,受地理位置的影响,云贵两省交通极不便利,商业经济很难有好的发展。

甚至后世还有一句俗语,叫做:“云南十八怪,骑车比火车跑得快。”

然而现在,两省交通环境,却是比以前改善了许多。

陆正源是个商人,以前从不敢进入云贵两省贸易,太吓人了,别省交易要钱,云贵两省交易要命啊。

水陆商道,全是悍勇的藩兵,一言不合,就要掏刀子杀人,除了那些有实力的大商号,谁敢来买卖东西?

然而这一次,陆正源坐在拉着货物的马车上,小眼睛眯起,微胖的脸蛋上却是绽放出了幸福而满足的笑容。

小眼睛里,神采奕奕,那是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希望。

道路平整了,没有了藩兵拦路抢劫,偶尔眺望远方,还能见到一群赤着膀子的军汉,正在卖力的铺桥修路。

“这都是吴世子的功劳啊。”陆正源崇敬的想道。

第二十八章 狗男女

不知不觉,年关快到了。

康熙九年,张信做了许多事,凭借平西王世子的身份,他整顿吏治,严肃军纪,让整个云贵两省焕然一新,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另外,他还推广农业,鼓励商业,发展工业,埋下许多种子。

也许一年半载,张信埋下的这些种子就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使得吴军阵营力量愈发雄厚,最终成为掀翻清廷统治的底蕴。

为了这个目标,张信一直努力着,也在暗暗期待着。

临近年关。

张信终于清闲下来,躲在安阜园里,清静无忧,悠闲度日。

新年元旦,张信登上五华山,与吴军阵营的核心人物共聚一堂,说说笑笑,推杯换盏,共同庆祝新年的到来。酒酣饭饱,直到深夜,方才散了席。

康熙十年二月初,朝廷旨意传来。

建宁公主正式下嫁平西王世子吴应熊,并让一等子爵韦小宝担任赐婚使,亲自率领三千骁骑营,护送建宁公主奔赴云南完婚。

“终于要来了吗?”

安阜园中,张信坐在书案后,表情平静,沉吟自语。

康熙九年,他虽忙于诸般杂事,但京城与韦小宝的情报,他始终关注着,知道小皇帝对韦小宝宠信依旧,韦小宝也投桃报李,立下许多功勋。

去年的“杀龟大会”,就有韦小宝的功劳。

使得天地会、沐王府、郑家等诸多势力联合起来,对吴三桂接连刺杀,五华宫的鲜血染红了地砖。

甚至张信这里,也被波及到,来了数十波刺客,

安阜园那里,更是如筛子一般,死了好多侍卫,方怡、沐剑屏也险些被劫了去。

“主角光环就是强大啊。”

张信叹了口气。

离京之前,他做了许多布置,派出王屋派高手与无数杀手去取韦小宝的性命。

但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

每当韦小宝陷入绝境,身边就会多出莫名其妙的高手出来帮他。

其中最厉害的一位,就是一位容色绝丽的白衣女尼,武功超绝,张信派出的杀手根本奈何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韦小宝活蹦乱跳。

想到这里,张信就不禁头疼。

顺治皇帝还活着的消息被他爆出来,已经打乱了原著剧情走向,韦小宝并未去少林寺出家,但他还是跟九难师太碰见了。

仿佛命运一般。

如今更是整日跟在他的身边,彻夜保护他的安全。

“主角光环啊。”

张信无奈摇头,然后不由想起阿珂阿琪这对师姐妹。

由于顺治皇帝被康熙迎接回宫,韦小宝没有去少林寺出家,平西王府这边也就没有派出杨溢之和马宝,一起去少林寺刺杀皇帝和抢夺《四十二章经》。

故而失去了将阿珂阿琪掳回来机会。

但是按照剧情,阿珂会被九难师太派来刺杀吴三桂,然后被吴三桂所擒,从而引出阿珂身世和李自成、陈圆圆、胡逸之等人的出场。

所以张信只要乖乖等着就好。

想到这里,张信不禁望向了城外。

那里有一座三圣庵,里面住着天下第一美人和情痴刀王胡逸之,张信从来也没有进去过一次,只能偶尔深夜时分,会眺望城郊。

他的身份太敏感了。

陈圆圆是吴三桂的妃子,而他则是吴三桂的儿子。

若是被吴三桂知道他去了三圣庵,多半会大发雷霆,甚至父子猜忌,引发不可估量的后果。那对张信来说,简直是一场灾难。

所以他一直暗暗忍耐着。

江山美人孰轻孰重,张信还是有分寸的。

“没关系,终有一天,我会见到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张信微笑自语,然后执笔蘸墨,勾勾画画,继续忙碌自己的正事。

……

晃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在张信和李西华的努力下,云贵两省的面貌,一日胜过一日,街上的商铺多了起来,繁花如织,行人脸上也多了笑脸。

整个云贵两地,生机蓬勃的发展着,重新焕发了活力。

这日,张信收到消息,韦小宝与建宁公主一路游山玩水,终于进入贵州境内,吴三桂正准备亲自去罗甸城迎接建宁公主的凤銮。

张信登上五华山,开口劝阻了吴三桂。

“父王,区区一位公主而已,父王何必亲自迎接?即使您不去,难道玄烨还敢发难不成?”张信自信微笑着,开口劝说道。

他可是清楚记得,原著里面,吴三桂是要向韦小宝、建宁公主这对狗男女,行三跪九叩的大礼的。张信怎能愿意吴三桂如此折节?

“可建宁公主是你未来的妻子,身份尊贵,若是父王不去,不免失了礼仪,叫朝廷和皇帝猜忌。而且按照规矩,成婚之前,你跟公主是不能见面的。”

张信晒然笑道:“没事,我不与她见面就行。”

“那好吧。”

吴三桂沉吟半晌,最终答应了。

老实说,他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想向两位年轻小辈磕头跪拜。

下了五华山,张信立刻忙活起来,跟大姐夫借了三千精兵,一路领兵向罗甸城而去。可等他到了罗甸城,那对狗男女居然还没到,正在游山玩水。

“真是一对狗男女啊。”张信冷笑。

进入贵州省后,还在游山玩水,一点不顾及他们父子的心情,把绿帽子给他戴的严严实实的,真该千刀万剐,张信眼底闪过一层冷意。

“等回到昆明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张信暗暗打定主意,等回到昆明城后,就把建宁公主软禁起来,一点好脸色也不给她。

至于韦小宝……

我倒要看看你的主角光环有多强大,能不能在昆明城护住你!

等了十余天,罗甸城郊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喜气洋洋的赐婚队伍,张信连忙率领三千精兵,来到城郊十里亭,迎接赐婚使团。

“臣平西王世子吴应熊,拜见建宁公主。”

远远地,看到赐婚使团的凤撵抬来,张信连忙躬身拜见。

与此同时,眼角余光也瞥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韦小宝,此子穿着一品官服,钦赐黄马褂,头戴红顶子,双眼孔雀花翎,满身贵气。

看向他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鄙夷之色,唇角勾起笑意,满脸得意之色。

都不必细想,张信都知道这一路上,韦小宝和建宁公主这对狗男女终是成了好事,这是正在讥讽嘲笑他,他韦小宝给他戴了绿帽子呢。

“吴世子,好久不见啊。”

建宁公主还未出声,骑在马背上的韦小宝,便率先嬉笑道:“看样子,云南水土不养人啊,竟把吴世子晒得变了颜色,完全没了京城时的英俊潇洒。”

第二十九章 堵门

“咯咯咯。”

韦小宝话音刚落,凤撵里忽然传来建宁公主清脆如铃的笑声,与韦小宝成就好事的她,自然能听出韦小宝的‘言外之意’,故而发笑。

韦小宝听见笑声,脸色一变,露出几分尴尬,心里却在暗骂:“这浪蹄子,突然怪笑作甚?若是被小乌龟发现咱俩的奸情,劳资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然而,张信面无表情,唯有一双眼眸深邃。

熟知剧情的他,自然知道建宁公主为何会发笑,但早已将这对狗男女视为死人的他,只是暗暗想道:“笑吧笑吧,等回了昆明城,你就笑不出来了。”

“吴世子,你别见怪,公主这是见了你高兴呢。”

机灵圆滑的韦小宝,笑着圆了一句,然后催促道:“吴世子,咱们快些回城吧,公主一路舟车劳碌,已是疲惫不堪,迫不及待想要休息了。”

“好。”张信淡漠道,然后转身迈步,翻身上马,率领三千精兵头前领路,与赐婚使团进入罗甸城,入住了总兵府邸。

翌日晌午。

韦小宝和建宁公主方才堪堪起来。

张信面无表情,任由狗男女作死,享受临死前的欢愉。

赐婚使团走的极慢,韦小宝与建宁公主一路赏山玩水,走了大半个月,才从贵州走到了云南昆明,张信冷眼瞧着,也不去管。

进了昆明城,建宁公主便入住了安阜园。

这本是吴三桂为张信准备的婚房,在张信前去迎接建宁公主时,便有命令传了下来,让工匠将安阜园重新翻新了一遍,修建的更加奢华。

送建宁公主进了安阜园,韦小宝嬉笑着,就要迈步进去,突然被张信伸手拦住,表情漠然道:“韦大人,你的房间在别处,让杨护卫领你去吧。”

说罢,扭头看向杨溢之道:“溢之,送韦大人去住宅休息。”

韦小宝脸色一变。

“吴世子,这不合规矩!”

张信冷冷扫了他一眼:“怎么不合规矩?”

韦小宝脸色涨红,没想到张信要将他与公主隔开,他还肩负着拯救‘大小老婆’的重任呢,这要是被拦在外面,还怎么拯救他的大小老婆?

来之前,沐王府的沐剑声便央求他,务必救出他的妹妹和方怡师妹。

当初韦小宝可是拍着胸脯答应了。

焦躁之余,韦小宝计上心来,大声叫道:“我是皇上钦派的赐婚使,在公主与你成婚前,你们两个是不能相见的。我负责盯着你们,要是坏了规矩,你我都担待不起!”

还想吓我?

你以为这还是京城吗?

张信冷冷一笑:“放心吧,我是不会碰她的。”

“这谁知道!?”

韦小宝气急败坏,大声叫道:“若是你兽性大发,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污了公主的清白怎么办?皇上要是知道了,肯定饶不了我,不行!我必须进去!我得盯着你!”

说着,脚步一迈,就要进入安阜园。

然而他刚一动,杨溢之等护卫就把他拦住了,神情警惕,寒声警告道:“韦大人,别让小人为难,还是让小人送府邸休息吧。”

“吴应熊,你想造反吗?”

韦小宝气急败坏,突然指着张信大声喊道。

声调特别高,顿时就把街上行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那些跟在韦小宝身后的护卫们,更是刷拉一声,将刀子掏了出来。

“韦大人,这里是昆明。你确定……要动手吗?”张信冷冷一笑。

霎时间,韦小宝心里一突,冷汗流了下来。

“把兵器放下,全都放下。”

韦小宝脸色一变,连忙让护卫们把兵器放下,然后转身嬉笑道:“吴世子,我也是秉公办事,你别生气,别生气,嘿嘿。”

硬的不成,韦小宝当即变了脸色,打起了友情牌。

“我在京城对你不错吧?”

韦小宝嬉笑道:“当初有人构陷贵府,还是我想的办法,在皇上为你们父子美言转圜,这才免了贵府一场滔天浩劫,是不是?”

张信点了点头,“没错,当初还送了公公五千两金票。”

此话一出,韦小宝脸色微变,心里不由骂道:“踏马的,小乌龟怎么记得这么清楚?难道他想要把钱要回去?”

如此转念一想,韦小宝眼珠转动几下,忽然露出肉痛之色,安慰自己道:“也罢也罢,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就当是劳资付给小乌龟的嫖资了。”

一边慢悠悠从怀里掏银票,一边愤愤不平的想道:“呸!劳资亏大发了!是建宁那个小娘皮占了劳资便宜,哪算得什么嫖资?若不是为了救出大老婆和小老婆,劳资才不肯这个亏呢!横行江湖这么久,劳资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亲亲大老婆,亲亲小老婆,等亲亲老公救出你们,你们可得好好报答我……”

这边想着,韦小宝心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张信站在他旁边,看着韦小宝脸色变化,一阵青一阵白,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满脸微笑,不由觉得好笑。

半晌后,最终还是正义感战胜了贪婪。

韦小宝笑嘻嘻的掏出一沓银票,数也没数,全部塞入张信掌心里,嬉笑道:“吴世子,银子转了一圈,这不又回到您手里了吗?”

说着,韦小宝可怜巴巴道:“皇上钦点我为赐婚使,若是过程中出了差错,皇上肯定砍我的脑袋!吴世子,反正过几天,你是要和公主完婚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是不是?让我陪在公主身边几天,也不耽误您功夫,我保证,到时候肯定还您一个完完整整的漂亮媳妇儿,您说呢?”

好一副油嘴滑舌!

脸皮又厚,心肝儿也黑,怪不得那么多人会栽在韦小宝手里。这一次,张信总算领教了他的厉害之处。

瞧这话说的,全在点子上。

若是其他人,说不定就高高兴兴的答应了。

可惜……

他遇到的是张信。

一个熟知剧情的穿越者。

一个图谋造反的野心家。

一个憎恨主角的大反派。

所以注定要让韦小宝失望了,张信满意的收好银票后,便笑吟吟的摇头道:“让韦大人失望了,还是不能放你进去。”

“你……”

韦小宝脸色一变,登时涨红了脸。

第三十章 陈圆圆

银票收了,张信也懒得理他,转身进了安阜园,有杨溢之等护卫严防死守,韦小宝也没有办法,只能气呼呼的转身离去了。

进了安阜园,张信径直前往建宁公主所在的庭院。

“驸马爷,不能进啊。”

建宁公主的庭院前,看到张信迈步而来,从宫里带来的宫女嬷嬷全都上前阻拦,却被张信粗暴的推开,“让开,拦我者死!”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侍卫,体型魁梧,面相凶蛮,皆是锦州金顶门的弟子,宫女嬷嬷一脸害怕,只能无奈的看着张信进了庭院。

“来人,把门窗封锁了。”来到建宁公主的闺房前,张信也没进去,而是吩咐一众侍卫,拿来铁索木板,就要将建宁公主锁在房间里。

“吴应熊,你想造反吗?”

房间里面的建宁公主听到动静,不由脆声喝道,更是派了几名年老的宫女嬷嬷前来阻拦,然而张信理也不理,只是转身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听不懂本世子的话吗?”

众侍卫心里一紧,也不知道世子为何动怒,居然要将建宁公主软禁起来,但上命难违,于是纷纷去搜罗东西,没一会儿,就将门窗全都钉死了。

“狗奴才,你想造反吗?”

“无法无天,乱臣贼子!”

“我要告诉皇帝哥哥,让他砍了你的脑袋!”

闺房里,建宁公主又摔瓶子又摔罐子,气急败坏的怒骂着,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进入昆明城的第一天,吴应熊这狗贼居然就要软禁她。

“难道他知道我和小宝的丑事了?”

建宁公主紧张又害怕,只能疯狂发泄着心里的恐慌。

张信理也不理她,待侍卫们将门窗封的严严实实,转身看向庭院里的一众宫女嬷嬷,然后语气冰冷道:“都杀了吧!”

霎时间,院里的宫女嬷嬷脸色一变,连连磕头求饶。

“驸马爷饶命,饶命啊。”

然而,她们的跪地求饶,并没有让张信心软改变主意,没一会儿,一阵凄厉的惨叫声接连响起,鲜血染红了整个庭院。

“从今天起,任何人不得进入这里,每天只给她送三顿饭。”

张信下令封锁了整座庭院,除去送饭的丫鬟外,任何人不得随便进入,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这里,出府前去五华山禀报此事。

五华宫,书房。

当吴三桂听闻建宁公主与韦小宝的丑事后,顿时雷霆大怒,就要派兵围了韦小宝的府邸,将那胆敢毁了他未来清白的狗贼千刀万剐。

还是张信拦住了他。

“父王,软禁了建宁公主没什么,若是连韦小宝也杀了,小皇帝避无可避,只能与我们刀兵相见。父王,我们还没准备好,将来战事一起,胜算怕是不大。”说到这里,张信沉声道:“依孩儿愚见,还是饶那小贼一命。将来有机会,再取他的性命。”

“唉,只是委屈我儿了。”吴三桂唉声叹气,怜惜的看着张信。

“不委屈。”

张信冷笑道:“孩儿迟早会报仇雪恨的。而且虽然暂时杀不了他,但孩儿可以先收取些利息,给他留下一个永远无法磨灭的印记!”

说到这里,张信眼眸冰冷,嘴角勾起了一抹狰狞冷笑。

“我儿有主意就好。”吴三桂叹道。

说完此事,张信又道:“不过那小贼身边有一位绝世高手,孩儿曾派人去刺杀韦小宝,全都被那人拦住了,所以孩儿想向父王借一个人。”

“借什么人?”吴三桂笑道。

张信恭敬道:“孩儿探查到,城外三圣庵里,隐藏着一位江湖上的绝世高手,人称‘百胜刀王’,武功高强,若能请到他,孩儿报仇有望。”

“百胜刀王胡逸之?江湖上确有这么一位高手,都说他风流英俊,乃是武林第一美男子,他怎会隐居在三圣庵里?”吴三桂疑惑道。

与此同时,吴三桂眼角一跳。

三圣庵里,可是有一位天下第一美人啊,一位是天下第一美人,一位是武林第一美男子,难道此二人有什么龌龊不成?

想到这里,吴三桂脸色有些难看了。

张信抬头看了一眼吴三桂,然后小心斟酌道:“据孩儿所知,那百胜刀王胡逸之,乃是个痴情种子,为了偶尔能见陈王妃一面,竟甘愿为仆,二十三年隐居在三圣庵里。”

说着,张信保证道:“不过父王放心,陈王妃并不知道胡逸之的真实身份,只当他是庵里一普通仆人罢了,一年也与他说不了几句话。”

吴三桂脸色缓和少许,然后道:“好吧,既然我儿需要他,便让他为你效力吧,从此跟在你身边。若是那姓胡的不肯,就杀了!”

表情威严,双目开阖间,竟是透出淡淡的杀意。

之前不知道还好,既然知道了,他怎能还让胡逸之留在三圣庵里?

不杀了就算他大度了。

“希望那胡逸之能知好歹吧。”

吴三桂淡淡想道。

“多谢父王了。”张信笑道,然后径直下了五华山,往城外三圣庵而去。

黄昏傍晚,昆明西郊。

张信乘车来到一座小小庵堂前,然后迈步拾阶,进入庵堂内。

庵堂里一尘不染,天井中栽种几株茶花,一树紫荆,殿堂正中供着一尊白衣观音,神像相貌极美,庄严宝相中带着三分俏丽。

双手合十,拜了三拜。

自穿越而来,张信对冥冥之中便有了敬畏之心。虽格物之心依旧,但也秉持‘敬而远之’的态度。

马车声滚滚,早已惊动了庵里的人。

没多久,一位头发花白的道姑,步伐轻盈走了出来,来到张信面前,竖手一礼道:“清修之地,不迎外客,施主请离去吧。”

张信笑道:“我是吴应熊。”

老道姑脸色一变,再次施礼道:“原来是世子爷造访,不知世子此来何意?此处是‘寂静’清修之地,王爷可曾知晓此事?”

“正是得了父王允许。”

说着,张信淡淡笑道:“道长不必担心,我此番前来,只是与陈王妃说几句话,求她办件事而已。”

老道姑点点头,施礼道:“世子请随我来。”

说罢,领着张信入了东边偏殿,奉上新出的龙井茶叶与江南点心,茶几上一只铜香炉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烧的是名贵檀香,定心安神,极是好闻。

没多久,门外细碎的脚步声传来,走进一个女子。

约莫四十来岁年纪,身穿淡黄道袍,眉目如画,清丽难言,细看之下,竟与正殿那尊白衣观音有些相像,庄严宝相中带着三分俏丽。

“出家人寂静,参见吴世子。”

美貌道姑双手合十,款款施礼。

第三十一章 《圆圆曲》

这便是天下第一美人‘陈圆圆’吗?

果然生的极美,即使四十多岁了,也不见半点老态,彷如少女一般,娇娇若仙,闭月羞花,张信定睛瞧着陈圆圆,心里暗暗赞叹。

陈圆圆瞧着张信的惊讶目光,也不以为意。

这种目光她生平见得多了,天下男子见到她,无不被她的绝世容光所震慑,只是忍不住心里幽幽一叹,露出几分愁苦之色。

她一生颠沛流离,受尽凄苦,全都因为生了一副祸国殃民的绝世美貌。若是可以,她情愿不要这幅美貌,也好过连累旁人,害苦了天下苍生。

“陈王妃,许久未见了。”

陈圆圆笑道:“是啊,当年贱妾在吴府初见世子时,世子还是个孩童,如今时间一晃,世子也成年了,更生得相貌堂堂,英武不凡。”

说着,陈圆圆嫣然一笑,登时百媚横生。

“最近一年多来,世子做了好多大事,整顿吏治,严肃军纪,开垦农田,鼓励商业,令云贵两地面貌一新。贱妾即使幽居庵堂,也能听见天下人对世子的赞誉。”

说到这里,陈圆圆感慨道:“世子心性善良,怜惜百姓,王爷后继有人,想必也很宽慰了。”

“多谢陈王妃夸奖。”

张信笑了笑,道:“不过应熊做事只凭本心,倒是没想到天下人会如何说。”

陈圆圆嫣然一笑。

“能保持本心,已然是很不错了。”

张信笑着点了点头。

叙过旧情,陈圆圆切入正题,疑惑道:“我听‘寂安’说,世子此番前来,是有事要我帮忙。却不知是何事?若能造福百姓,贱妾拼尽全力,也是愿意做的。”

张信笑道:“确有件事要求陈王妃帮忙。”

接着,便把‘百胜刀王胡逸之’的事与陈圆圆说了一遍。

陈圆圆听罢,脸上浮现几许惊色,诧异道:“贱妾幽居三圣庵多年,倒是没想到,庵堂里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位英雄人物。”

说着,陈圆圆又是幽幽一叹。

“说来也都怪我,若非生了这副害人的容貌,那胡英雄又怎会好好的刀王不当,来我这庵堂里隐居度日,一呆就是二十三年呢。”

瞧着陈圆圆那自叹自怜的伤感神色。

张信笑道:“陈王妃,这与你何干?他贪图你的美色,那是他下贱。若人人都如你这么想,天下女子还怎么活?难道只要生得美若天仙,便要上吊自尽吗?”

说到这里,张信摇了摇头道。

“我是不信什么‘红颜祸水’、‘祸国殃民’之类言辞的。你也勿要多想,当年父王引清兵入关,那是时局所迫,与你确是无关的。”

霎时间,陈圆圆眼睛一红,泫然欲泣。

“多谢世子明鉴,替贱妾分辨这千古不白之冤。”

说话间,陈圆圆轻撩裙摆,在张信脚下盈盈拜了下来。

“陈王妃,快快请起,你这是做什么?”张信快步上前,搀住陈圆圆双臂,将其缓缓搀扶起来。

那触感温润滑腻,使得张信盈盈一荡。

一股幽香袭来,更是心头燥热。

与张信肌肤相碰,陈圆圆脸上微微一红,脸颊挂着泪水,晶莹如珠。

“这二十多年来,贱妾受尽天下人唾骂,全都把亡国的大罪名加在贱妾头上。当世只有两人明白贱妾心中冤屈,愿意替贱妾说两句公道话。一位是大诗人吴梅村吴才子,另一位便是世子您了。贱妾心里感激,实在难以表达,只能给世子跪拜磕头,聊表心中谢意了。”

张信哈哈一笑:“那是有些人故意视而不见罢了。想那西施、杨贵妃,若不是夫差、唐玄宗自己昏聩,又如何导致社稷颠覆?把亡国罪名强加到弱女子的头上,古来有之。只是想掩盖当朝者的过失罢了。你也勿要多想,有些事,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是,贱妾明白了,多谢世子开导。”陈圆圆嫣然一笑,擦了擦眼角泪珠,登时百媚横生,宝相庄严的俏脸上,凭空散发出一股娇媚气质。

张信眼神一怔,心里幽幽一叹。

这陈圆圆果真不愧是天下第一美女,一颦一笑,都有一股难言的魅力。

微笑时神光离合,愁苦时楚楚动人,让人心中怜惜,忍不住想把玩宠爱。

“真是一个天生尤物啊。”张信心里叹道。

陈圆圆见他目光痴迷,转眼又恢复冷静,心下暗暗称赞,然后转念一想:“世子替我明辩冤屈,又良言金句劝我。心里感激,实在不知如何表达。不如弹一曲《圆圆曲》,再劝了胡英雄替他做事,如此这般,倒也能聊表我对他的感激与谢意了。”

这般想罢,陈圆圆嫣然一笑。

“世子,你与吴梅村才子,都是当世少有的智者。当年他为贱妾做了一首《圆圆曲》,今日有缘,不如贱妾为您弹奏一曲吧,只是怕有污清听。”

“啪。”

张信拍掌一赞。

“能听陈王妃弹奏一曲,那真是天大的荣幸了,说什么清听不清听。只是我对词曲一道,懵懵懂懂,不甚了解,只怕不明深意,就万望陈王妃海涵了。”

陈圆圆娇媚笑道:“无妨,我替世子一字一句解释就是。”

说着,陈圆圆站起身,清眸流盼,嫣然巧笑道:“请世子移步,随我来。”

“好。”

张信笑了笑,然后跟着她出了东边偏殿,走过一条碎石花径,来到一间小房之中。

房间不设桌椅,地下放着两个蒲团,墙上挂着一幅字,旁边挂着一只琵琶。张信定睛瞧去,发现那幅字正是《圆圆曲》,尾款落着吴梅村的印章。

“世子请坐。”

张信依言,盘腿在蒲团上坐了。

然后陈圆圆缓步上前,将那只琵琶摘了,抱在怀中,坐在另一只蒲团上,然后屏气凝神,叮叮咚咚弹了几下,不成曲调,却是在调音。

“此调不弹已久,荒疏莫怪。”

张信笑道:“无妨。”

陈圆圆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轻拢慢捻,曼声唱道:“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

第三十二章 情痴胡逸之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

陈圆圆作为秦淮八艳之一,色艺俱佳,更是亲手弹唱人生经历之作《圆圆曲》,这种梦幻般的享受,张信是从来也不敢想过的。

一曲唱罢。

张信拍手鼓掌,连连称赞。

“世子,贱妾献丑了。”陈圆圆抿嘴笑道。

“弹得真好,唱的也好。”

张信笑着赞叹一句,然后起身道:“时间不早,陈王妃与我去劝说那百胜刀王吧。想必有你劝说,那百胜刀王肯定愿意投效到我门下的。”

“好。”陈圆圆点了点头。

三圣庵不大,里面只有一位姓胡的老仆,很是好找。

没多久,一位身材枯瘦,彷如寻常农夫的老者,便出现在张信和陈圆圆的面前,虽神态恭敬,一双浑浊双目却痴恋的望着陈圆圆。

见状,张信与陈圆圆很快确定了此人身份。

“胡英雄。”

陈圆圆轻启朱唇,语气温柔道:“往昔不知您的身份,以至于让您在庵里埋没多年,这是贱妾的不是,圆圆这厢给你赔礼了。”

说着,朝胡逸之缓缓敛身一礼。

“圆圆姑娘,这怎么可以?在下何德何能,能受您大礼。”胡逸之脸色一变,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连忙跳了开去,更是拱手向陈圆圆施了一礼。

“该是我给您赔礼道歉才对。”

胡逸之痴恋的望着陈圆圆,满是愧疚道:“当初没有告知您我的真实身份,就私自隐藏在三圣庵里,此等小人行径,已然是对您最大的冒犯了。”

“您天仙一般的人物,切勿不可自折身价。”

见状,张信与陈圆圆皆是抿嘴一笑。

陈圆圆想的是:“果真如吴世子所说,这位胡英雄可真是个痴人。只可惜我身世飘零,命运摧折,哪是什么天仙般的人物,倒是让他高看一眼了。”

张信想的则是:“这位百胜刀王,果真如书里写的一般,是位至情至性的情圣。上次遇到这般人物,还是在京城时的那位侍卫副总管瑞栋。只可惜,瑞栋的尸首都凉了许久,不知这位情圣又会是何种下场?希望投效到我的门下后,将来能有个好的结局吧。”

古来情痴皆寂寞,唯有渣男留其名。

似‘美刀王’这般只知默默牺牲与奉献的爱情精神,张信是永远也学不来的。

前世是个单身狗,这且不说。

自他穿越而来后,虽凭借对原著剧情的先知优势,提前将双儿、曾柔、沐剑屏、方怡四女掳掠到身边,却并未与之发生感情纠葛。

爱情,哪是那么简单。

他之所以将四女掳掠来,纯粹是占有欲在作怪,何曾谈得上什么感情?

双儿、曾柔虽与他亲厚,年纪却差了好多,他又非禽兽,怎会与小妹妹般的人物发生恋爱?纯粹是男人的贪心作怪,养在身边罢了。

至于沐剑屏、方怡,那就更是笑话了。

上一任黔国公‘沐天波’就死在吴三桂的手里,他与沐剑屏、方怡是有杀父、杀主之仇的,二女怎会对他动心?不恨他就烧高香了。

哪怕是旁边的陈圆圆,张信也只是贪图她在历史上的名气,贪图她的美貌,何曾真正心动过?

这般细细想来,张信穿越而来,身边虽环绕美女数人,看似享尽艳福,实际上除了占有欲,却是无一心动的,也当真是可怜了。

“爱情……”

张信摇了摇头。

至少在他北伐成功前,是不指望能找到了。

“胡英雄。”

陈圆圆嫣然一笑,语气温柔道:“圆圆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话未说完,胡逸之便脸色一急,抢先答道:“圆圆姑娘,不必这么客气。您要我做什么,我即便上刀山下火海,风里来雨里去,也肯定帮您把事办了。”

“咯咯。”

陈圆圆娇媚一笑,登时让胡逸之晃了眼睛。

“没有这么难。”

陈圆圆指着旁边张信,语气温柔道:“这位是平西王世子吴应熊,我想让你到他手下做事,不知胡英雄可否愿意屈就?”

说着,陈圆圆连忙补充道。

“当然,也不会让您白帮忙。圆圆别无长处,唯有琵琶小曲拿得出手。若是您愿意屈就,圆圆可以每月为您弹奏一曲,您看意下如何?”

霎时间,胡逸之脸色变了。

一双浑浊双目,瞬间变得犀利无比,仿佛刀子一般,冷冷刮过张信的面庞。

眼底深处,浮现一层愤怒。

他没想到,陈圆圆提出的要求,竟是要他到吴应熊手底下做事。更没想到为了这件事,陈圆圆居然会屈辱折节,愿意每月为他弹奏一曲。

“该死的小贼!”

胡逸之愤怒的看向张信。

“你有何德何能,能让圆圆姑娘这般天仙似的人物,为你卑微至此?”

一时间,胡逸之脸色阴晴变幻,怔在原地沉默起来。

瞧见胡逸之一时陷入沉默。

陈圆圆幽幽一叹:“唉,是圆圆自作多情了。胡英雄,若是您不愿意也无妨,我……”

话未说完,胡逸之脸色一变。

看着陈圆圆那黯然神伤的眉眼神情,竟是心里隐隐作痛,无法自拔的一阵惋惜怜爱,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我愿意!”

说完,便兀自愣住了。

然后脸色阴晴变化,最终还是对陈圆圆的痴心战胜了江湖道义,忍不住跺脚长叹,走到张信面前,沉声抱拳道:“胡逸之从今往后就跟在您身边了,您有吩咐,胡某照做就是。”

“好~”

张信哈哈一笑,露出满意之色。

与此同时,陈圆圆也转忧为喜,顾盼流芳道:“那圆圆也按照约定,每月为胡英雄弹奏一曲。”说着,也对张信道:“世子,您若是想听,介时也可以来。”

张信摇了摇头。

“怕是要让胡先生失望了。”

“我父王已经知道了胡先生的事情,怕是以后都不会让他到三圣庵来了。”说到这里,张信指了指自己,同样苦涩笑道:“包括我自己,也是如此。”

“啊?那……”

陈圆圆脸色微变,忍不住望向了胡逸之,脸上露出几分愁苦之色。

见状,胡逸之心里又是一痛,连忙上前安慰道:“圆圆姑娘不必担心,即使姑娘不为我抚琴弹唱,我也是心甘情愿为姑娘做任何事的。”

闻言,张信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才是至情至性,只知奉献不知索取的好情痴嘛。”

第三十三章 大闹安阜园

天色渐黑,张信辞别陈圆圆,与胡逸之回返安阜园,并将胡逸之安排在自己庭院里,防止九难师太潜入府邸,要了他的性命。

夜,寂静如水。

一位绿衫女郎持剑潜入五华山,刺杀大汉奸吴三桂,却被侍卫们发现,很快就要打杀之际,偶然被吴三桂看到,命人将其锁入了后宅。

这正是九难师太的险恶用心。

她将幼年时的阿珂偷来,悉心调教之下,已对吴三桂恨之入骨,此番被派出刺杀吴三桂,无论是吴三桂被杀,还是阿珂被杀,都能让她‘大仇得报’。

此时,她还误认为阿珂是陈圆圆与吴三桂的女儿。

这且暂且不表。

单说安阜园这边,韦小宝没能入住安阜园,成功救出自己的大小老婆,又被张信耍了一道,满腔愤恨的回到府邸,当即招来关安基、李力世、玄贞道人等人商讨对策。

在群雄策力之下,韦小宝很快联系到天地会在云南潜伏的堂口,见到了玄水堂香主林永超,凭着油嘴滑舌,讨得玄水堂为助力。

这还不够,安阜园是吴应熊住所所在,守备森严,为了保险起见,韦小宝又联系到沐剑声、圣手居士苏冈、铁背苍龙柳大洪等沐王府势力与之会合。

想了想,又将‘师父’九难师太请了来,准备召集群雄,大闹安阜园!

看着满堂英雄济济,韦小宝胸中生出一股豪情。

觉得眼下情形已经堪比河间府‘杀龟大会’的大场面了,而他作为整件事的领导者,更是仿佛做了‘武林盟主’般豪情万丈,意气风发。

……

夜,安阜园。

今日安阜园里一派寂静,隐隐透出几分萧杀之气,数百名精锐士兵与侍卫武官隐藏在暗处,张开一张大网,静静等待刺客的来临。

一间奢华的房间里。

张信、李西华、双儿四女汇聚一堂,正在沉默相对。

为了防止沐剑屏、方怡被人劫走,张信已命胡逸之将二女点了穴道,此刻周身不得动弹,正在睁着两双明亮眼眸,满是愤怒的瞪着张信。

对此,张信脸色如常,视若无睹。

庭院外,一名彷如寻常农夫般的老者,怀抱着一口长刀,坐在门外台阶上,身边放着一碟花生米、一只烧鸡和一壶美酒,正在望着月色自斟自酌。

“呼~”

忽然,安阜园上空传来一道猎猎风声。

“来了。”

胡逸之握着酒壶的双手,猛然一顿。

眼神凝视黑夜,透出几分严肃之色,心底低吟自语:“来人轻功之妙,居然还在我之上,也不知是江湖上哪位前辈出手。”

这般想罢,胡逸之足下一点,整个人犹如大鹏展翅,飘然飞上屋顶,冷峻目光扫视良久,忽然在黑夜中瞥见一抹白色,纵身向其掠去。

“砰,砰,砰。”

月夜之下,安阜园房顶,正有两名绝世高手交手。

一人粗衣布衫,身形枯瘦,仿佛乡下寻常农夫,使着一口古朴长刀,一刀快似一刀,宛如白色匹练,刀气纵横,不断劈向来人。

另外一人,是个白衣尼姑,身形缥缈,彷如踏月走来的菩萨,一边躲避刀锋,一边连连拍出数掌,招式精妙,掌力雄厚绝伦。

短短瞬息之间,两人已经拆解数百招,刀气掌力铮鸣,打碎无数瓦片掉落在地,惊动了府里的护卫兵丁及张信、李西华等人。

“江湖上何时出了这般高手?”

胡逸之久不出江湖,此时越打越心惊,对方内力深厚,掌法精妙,竟是一位武功不逊于他的绝世高手。

更令他讶异的是,对方另一只衣袖飘飘,空空如也,竟是独臂,武功也因此大打折扣。

见状,胡逸之不由露出几分惋惜。

“若是此人手臂完整,武功又会高到何种程度?”

“唉,可惜了。”

虽然暗暗心惊,但胡逸之丝毫不慌,手中快刀一招快过一招,连连强攻之下,九难师太应对的也颇为吃力,渐渐落入下风。

此时,九难师太的惊讶,一点不亚于胡逸之。

那人走后,她自负天下再难有敌手。

没想到,只是帮助徒儿救两个人,却在这里遇到一位刀法横绝的绝世高手,被他连连抢攻之下,自己竟也险些被他伤到。

与此同时,九难师太脑筋转动,将江湖上的使刀高手,一一将面前之人对应。

只是皱眉思索良久,始终想不起此人是谁。

其实是胡逸之这些年隐居在三圣庵里,面貌变化太大了,任谁也想不到这位枯瘦老者,彷如农夫一般的人物,竟是当年的‘武林第一美男子’。

……

庭院里。

张信立在庭院中,望着屋顶上的打斗,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在其旁边,双儿、曾柔亦是紧张瞧着,一双杏目里,深邃发亮,浮现出一抹羡慕与警惕的神色,更是下意识将张信护在身边。

“那尼姑落在下风了。”

率领侍卫高手保护张信安全的杨溢之,远远望着屋顶上的打斗,蓦然眼睛一亮,兴奋的说了一句。

“不尽然。”

李西华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那尼姑轻功之妙,尚在胡前辈之上。若是不敌,仍可自由退走。而且别忘了,那尼姑始终以单掌对敌,至今还没使用兵器呢。”

说话间,屋顶上的形势一变。

果真如李西华所说,在胡逸之的快刀强攻之下,九难师太单臂对敌,已然露出疲态,蓦然幽幽一叹,从怀里抽出一柄软剑。

霎时间,银光皎洁,剑光如水。

九难师太落发出家后,已然很少使用兵器对敌了。

如今在胡逸之的逼迫下,终是使出了随身兵器,竟是藏在腰间的一把银鳞软剑,剑身细长,泛着莹光,宛如一条灵性十足的白蛇。

白蛇剑在手,九难师太气势一变,顿时剑光如水,使出一手精妙绝伦的剑法。

“叮叮当当。”

刀剑交击之下,九难师太瞬间转危为安,甚至剑术精妙,隐隐有反制之态,令胡逸之和府里的高手全都脸色一变,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世子,吾等去帮帮胡前辈。”

当即,杨溢之脸色一变,沉声说道。

然而话音刚落,忽然一阵喊杀声响起,竟是一位又一位黑衣人,施展轻身功夫,翻身闯入安阜园,操使十八般兵器冲杀过来。

第三十四章 瓮中捉鳖

喊杀声冲天而起。

清冷月色下,能够看到数百名黑衣人翻墙而入,与安阜园里的兵丁护卫厮杀起来,没过多久,刀剑交击,鲜血染红了安阜园的地砖。

“保护世子!”

杨溢之猛然一喝,拔出腰间宝剑,挡在张信、双儿等人面前,与数十名金顶门武官结阵而起,冷眼扫视四周,防止有人刺杀世子。

安阜园本是沐王府宅邸,有沐王府的高手领路,天地会、沐王府的高手轻车熟路,势如破竹,一路朝后宅区域杀了过来。

“哼,自寻死路!”

自从建宁公主下嫁的消息传来,张信早已做了完全准备,此刻见到天地会、沐王府刺客杀来,脸上没有半点惊慌,反而眼神深邃,透出森然冷意。

“杀!”

林永超、沐剑声等人持剑冲杀,竟无比顺利,很快就突破了外围防守,进入了后宅。

“结阵!”

杨溢之眼神一冷,率领手下侍卫武官结阵抵挡,很快就将刺杀的第一波攻势挡住了。

杨溢之率领的侍卫武官,皆是张信手下的心腹,大多数是锦州金顶门的横练高手,少部分是平西王府网罗的江湖高手,武艺超群。

这等人一旦结阵而起,即使林永超、柳大洪等人也攻不破,怒吼连连,拼力厮杀。

看到天地会、沐王府的刺客全都集中在后宅区域,张信笑了,眼神冰冷森然,从怀中掏出一枚哨子,运转内息,深吸口气,长长吹响。

“呜呜——”

哨音响起,有张信内息的加成,顿时传遍了整个安阜园。

“杀!!!”

忽然,安阜园外围庭院里的房间,大门一开,无数身披甲胄的精锐士兵,手持长矛冲了数来,很快结阵而起,从外向内外围过来。

兵将们密密麻麻,竟是足足两营兵力!

“啊……”

“该死的,中计了!”

“这是个圈套,快撤快撤……”

那些最外围的武林人士最先受到冲击,一排排长矛之下,任你武功再高也无处可躲,身上瞬间戳出数十个血窟窿,鲜血潺潺,绝望不甘的倒地不起。

屠杀!

这是一场力量不对等的大屠杀!

埋伏在外围房间里的士兵们,皆是夏国相的兵马,精锐中的精锐,两营兵力,足足千余人,这些武林人士如何抵挡,只能绝望不甘的被屠杀。

你以为,这就是全部了吗?

还不止!

张信可惜命的很。

若是杨溢之、胡逸之等人抵挡不住怎么办?

所以当哨声响起时,张信庭院的四处高楼上,蓦然站起一排排的弓箭手,箭矢如雨,划破夜空,落入武林人士的人群中,咻咻射倒一地。

这是胡国柱军营里的神射手,也有一营兵力,被他埋伏庭院高楼上,占据高空地利,可攻可守,足可保证张信的人身安全。

此时,天地会、沐王府的刺客们,足足数百人,全部落入张信圈套中,已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他宰割。

看着武林人士一个个死去,张信嘴角冷笑,没有半点怜悯。

“叮叮当当。”

屋顶上的打斗也分出了胜负。

九难师太不愧是《碧血剑》的女主,一手剑术精妙绝伦,竟连百胜刀王也渐渐落入下风,只能拼尽全力,拖住她的手脚。

“不放箭吗?”

李西华神情冷静,看着远处屋顶上的打斗,淡淡问道。

张信笑着答道:“我不想杀她。”

九难师太是前明皇室最正统的遗留血脉,命运摧折,当日闯贼破城时,被崇祯皇帝亲手砍断了一条手臂,实在可怜,张信并不想杀她。

李西华闻言,诧异的看着张信道:“你这等人也会心软?那白衣尼姑武功绝顶,今日是留下她的最好机会,若是放过了她,怕是会后患无穷。”

张信怔了一下,低头沉吟起来,似在考虑其中利弊。

半晌后。

张信还是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她命运凄苦,是我极尊敬的人物,还是留她一条性命吧。”

李西华点点头,不再赘言了。

此时,厮杀声渐渐弱了下来,仅有沐剑声、苏冈、柳大洪、林永超、关安基、李力世、玄贞道人等寥寥数十人苦苦坚持,负隅顽抗。

“停——”

蓦然,张信一声长喝,杨溢之等人全部停手。

沐剑声、柳大洪、林永超等人被重重包围,已然逃不出去,一个个大声叫骂道:“姓吴的小贼,你要杀便杀,早晚有一天,会有英雄豪杰为我等报仇的!”

“就是就是。”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仿佛已经猜测到自己的命运结局,这些武林豪杰慷慨赴死,面上一派肃然之色,不禁让杨溢之等人敬重,露出几分慨叹之色。

“呵呵,我可没说要杀你们。”

张信淡淡笑道,抬头望向屋顶,朗声喊道:“师太,胜负已分,还是早早退去吧。看在往日渊源的情分上,今日我不杀你……”

声音清朗,清晰落入胡逸之与九难师太的耳畔。

霎时间,胡逸之跃出场外。

额上微微渗出汗珠,望向九难师太的目光中,透出几分敬佩之色。

与此同时,九难师太也横剑收手,一双清冷双目,深深望了一眼那站在庭院里昂首挺胸,气度不凡的锦衣青年,面上似有几分狐疑,旋即轻叹一声,飘身远去。

白衣飘飘,宛如月色下圣洁的仙子。

瞧见那武功奇高的白衣尼姑退去,胡逸之施展轻功,悄无声息的跃入庭院里,走到张信面前,没甚恭敬的抱了抱拳,示意事情已经办妥。

见状,张信指着沐剑声、柳大洪等人吩咐道:“胡师傅,劳烦你出手,点了他们的穴道。”

胡逸之脸色微变,又是一阵长叹。

旋即身形一闪,犹如鬼魅一般,跃入沐剑声、柳大洪、林永超等人中,在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便点了他们周身穴道。

然后倏然退回张信身旁,再度拱手抱了抱拳。

“押下去吧。”

看到沐剑声等人被点了穴道,张信大获全胜,笑着吩咐一句,然后率领府中三营士兵,走出安阜园,向韦小宝所在的宅邸而去。

也不知,抓到他了没有?

第三十五章 逃出生天

再说韦小宝那边。

他武功不济,就将救人和刺杀一事,全都交给了九难师太和天地会、沐王府的兄弟们,自己在府邸里静静等待消息。

没等多久,府里喊杀声响起,一群武艺高强的黑衣人,突然杀了进来。

登时,韦小宝吓了一跳。

“糟糕,不会计划暴露了吧?”这般想着,韦小宝不敢停留,快步绕到后院,就要从后门逃跑,然而刚要打开门,忽然灵机一动。

“不行,万一后门也有人呢?”

韦小宝眉头一皱,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快速扫视四周,就想找到一条安全的逃生之路。

“咦?”

忽然,墙角的狗洞,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踏马的,生死一线,管不了那么许多了。”

韦小宝主意一定,从狗洞里探出头观察了一遍,发现洞口外面居然是一条街道,街道上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不像有人埋伏的样子。

“嘿嘿,没有人,劳资真是运气!”

韦小宝心下稍安,从狗洞里爬了出来,也不管府里的厮杀,施展‘神行九变’的轻身功夫,脚步飞快,向西城门的方向跑去。

跑着跑着,韦小宝忽然脸色一变。

“现在这个时辰,还能出得去吗?”

这般想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他脑筋转的飞快,暗暗想道:“无论如何,城里是不能再呆下去了。林大哥和小郡王那边也不安全,还是得出城。只要逃入骁骑营营地,我就暂时安全了。”

咬了咬牙,韦小宝主意一定。

“踏马的,死马当作活马医,劳资就赌这一把,若是被人抓住,那劳资也认了!”

这般想着,韦小宝再无半分犹豫,大步流星向西城门跑去。

“开门,快开城门!”

漆黑的城门口,城门令与卫兵们正巡视四周,忽然见一个少年大步跑来,不由心里一紧,纷纷拔出了兵器,冷声喝道:“站住!什么人!?”

韦小宝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猛然怒声喝道:“瞎了你们的狗眼了!看不清本官是谁吗?我乃皇上钦赐的正婚使,一等子爵韦小宝!快开城门,我要出城办事!”

城门令定睛一瞧那少年面容,果然熟悉无比,正是前日大摇大摆进城的钦差大人,连忙心里一紧,与卫兵们纷纷匍匐跪地道。

“原来是韦大人,下官参见韦大人!”

瞧见城门令与卫兵们诚惶诚恐的模样,韦小宝心里稍安,气势越发嚣张,双手叉腰,指着那城门令道:“没听清本官的话吗?快开城门,我要出城办事!”

“这……”

城门令迟疑了。

“怎么?本官的话你也不听吗?”韦小宝勃然大怒道。

“不敢不敢。”

城门令拱手苦笑道:“非是下官不给韦大人开门,而是平西王爷下令,宵禁时分,任何人不得妄开城门。除非有平西王爷和吴世子的亲笔手令。”

韦小宝心里一突,却是越发大怒道:“混账!本官是朝廷钦差!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你快快开了城门,平西王若是责问你,你便推脱是我让你开的。等我出城办完事,定会在平西王和吴世子面前好好表扬你几句,让你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这……”

城门令脸色涨红,忽然激动了起来。

若能搭上平西王和吴世子的路子,那他岂不真的否极泰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这般想着,城门令小心脏不争气的噗噗跳动起来。

韦小宝是何等人?

自小在扬州鸣玉坊长大的,察言观色是他打小学会的本事,瞧见城门令已然心动,不由加了把柴,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塞了过去。

“这些钱,你与兄弟们分了吃酒。”

“这……”

城门令眼睛瞪得滚圆,双手都在颤抖,他何曾见过这么多钱?都是一百两、五十两的数额,厚厚一沓,估摸着都有数千两了。

就在这时,韦小宝忽然脸色一变,表情不耐道:“好言好语与你商量,难道真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误了本官的大事,你们吃罪的起吗?”

霎时间,城门令心里一突,脸色一变再变。

最终,咬了咬牙,眼神坚毅,扭头吩咐道:“开门,放行!”

韦小宝心里一定,登时高兴的眉开眼笑,嬉笑道:“好好好,等本官办完事,一定在平西王和吴世子面前,为你多多美言几句。”

城门令谄媚一笑:“那就拜托韦大人了。”

“好说,好说。”

就这样,韦小宝大摇大摆,在城门令的护送下出了城门。

为了讨好韦小宝。

那城门令更是牵来一匹好马,送与韦小宝,方便他行动。

登时,韦小宝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真是好人啊。”

“可惜了……”

韦小宝翻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没多久就逃入了骁骑营营地。

……

将天地会、沐王府势力一网打尽,张信率领三营士兵,快步奔向韦小宝府邸,然而他收到的,却是韦小宝安全逃脱的消息。

“怎么会这样?”

一间房间里,安童单膝跪地,满脸惭愧道:“世子爷,是卑职考虑不周,忽略了韦小宝是个身量不高的少年,从而让他从狗洞里钻了出去。”

张信一时无语。

“卑职愿意领罪。”安童低下头颅,语气低沉道。

“下去领三十军棍。”

张信冷声说罢,旋即又道:“以抓捕前明余孽的名义,派人在城里搜捕,我就不信,他还能逃出城去!”

“是。”

待安童退下,张信蓦然一叹。

“还真让他逃了出去,主角光环真是强大啊。”

在他的计划中,是将韦小宝抓住阉割掉,让他做一个真正的‘桂公公’的,可是韦小宝居然逃脱了出去。

“不过还有机会,只要在天亮之前将其抓住,我还是能报仇雪恨的。”

张信眼眸明亮,喃喃自语道。

可是没过多久,安童送来的消息,就让他的想法全都付之东流,那没脑子的西城门令,居然将韦小宝给放跑了,还送给了他一匹马。

“来人,将那个蠢货杀了!”张信冷声喝道。

“是。”

“唉……”

房间里传来一声惋惜长叹。

第三十六章 杀不杀

“唉。”

张信是真的可惜。

今夜是绝佳的机会,林永超、沐剑声等天地会、沐王府的头脑落网,若是将韦小宝抓住,之后是杀是折磨,全都在他一念之间。

韦小宝不好杀。

他是钦赐正婚使,一等子爵,朝廷钦派的钦差大臣,若是贸然杀了他,定然会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他和吴三桂也必须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所以在张信之前的计划中,是派出刺客,以‘天地会’或者‘沐王府’的名义,将韦小宝抓住,然后阉割掉,让他做一个真正的‘桂公公’。

没曾想,韦小宝玩这么大,以至于让他隐隐生出了几分杀心。

若是将韦小宝杀了,再把黑锅扣在沐王府和天地会的头上……

嗯?好像也不行?

正如张信之前所说,他并无杀沐剑声和林永超的念头。

林永超不必说,他是云南玄水堂的香主,若把他交给清廷处置,自然死路一条,宣扬出去,张信好不容易积攒的名声也会毁于一旦,被天地会势力憎恶,恨之入骨。

最重要的是,他还想让林永超发挥更大的用处,借机与陈近南会晤一面,商议双方‘结盟’一事。

所以林永超不能动。

剩下就是沐王府的沐剑声。

沐剑声倒是没有多大的用处,将他抓住后,沐王府群龙无首,已经名存实亡,若是将他交出去,倒是能把韦小宝一波带走。

而且上任黔国公‘沐天波’,就是死在吴三桂手里,双方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若能将这股势力一网打尽,彻底消除隐患,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

还是那句话,沐剑声可以死,但不可以交给清廷处置。

毕竟沐王府在江湖民间的名声极好,人家是代表着前明正义,而他和吴三桂则是人人厌恶的‘大反派’,若是再把沐剑声交出去,那平西王府的名声就更臭了。

这对他北伐大业不利,以后还怎么招揽人才?

所以,沐剑声好像也不能交出去。

可这样,没有确凿证据,想要一波带走韦小宝,就非常难了。

比杀建宁公主还难!

至少建宁公主还能报个‘水土不服’、‘暴毙而亡’。

可韦小宝不一样,他是钦差大臣,若是死在云南,哪怕是死在‘天地会’、‘沐王府’的手里,他们父子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钦差大臣,代表着皇帝亲临,岂是那么好杀的?

杀了,就是造反!

若没有‘确凿的证据’,也就是沐剑声、林永超等人的人头为证,很难在明面上敷衍过去,说不定矛盾激化,战争就会提前来临。

可问题是,张信暂时不想打,造反岂是那么容易,他还没有准备好。

贸然造反,成功率不会太高,此刻他只想暗中积蓄实力,等康熙十二年的‘削藩旨意’传来,然后再联合其他三藩一起合力造反!

所以韦小宝不能杀。

至少在云贵境内不能杀。

张信之前的计划,也只是把韦小宝阉割掉,给他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印记,让他带着耻辱滚出云贵。

然后,再派人去杀!

可即使这样,他也没能成功。

韦小宝,滑不溜手,居然从他布置的埋伏圈里跑掉了。

思及至此,张信不禁头疼起来。

“玩政治,搞权谋,真不是寻常人干的!”

张信前世就是普通人,连公务员都不是,让他这样玩弄权谋政治,真的是为难他了。

“唉……”

徒留一声如烟长叹,张信带领三营士兵,返回了安阜园。

……

安阜园,地下密牢。

安阜园是前黔国公世袭府邸,像‘地牢’这样的基础设施还是有的。只是沐剑声、柳大洪等人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里有一天会被用来关押自己。

“当啷。”

一阵铁索开门的响声传来,张信迈步进入地牢。

杨溢之搬来椅子,张信坦然坐下,平静的看着沐剑声、柳大洪等人,对他们的辱骂声,视若无睹,充耳不闻。

他表情平静,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等待着。

过了没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显出两个妙龄少女,一个娇艳一个秀雅,竟是方怡和沐剑屏二女。

“师父——”

“大哥——”

瞧见沐剑声、柳大洪等人,沐剑屏和方怡两女,登时眼眶都红了,泪珠儿一串串掉落,梨花带雨,楚楚可怜,哭声传遍了整座地牢。

“小妹,小郡主……”

“方怡,师妹……”

见到沐剑屏和方怡,沐剑声和柳大洪等人也很激动,纷纷询问二女的境况,问二人过的好不好,吴应熊那狗贼有没有欺负她们之类云云。

沐剑屏、方怡垂泪呜咽,一一哭诉起来。

没多久,又是一阵安慰声、怒骂声传来。

一群人又吵又闹,又哭又笑,把地牢闹得乱哄哄的,仿佛喧闹的菜市场一般。

对此,张信表情不变,只是冷静的看着。

此刻,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

杀,还是不杀?

此刻沐王府的头脑全都集中在这里,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尽管不能交出去,换韦小宝一波带走。

但是杀了永除后患,对他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理智告诉他。

杀了吧,杀了一了百了!

情感告诉他。

暂时别杀,关在地牢里就好,待到以后再杀也不迟。

是舍不得沐剑屏和方怡吗?

或许有一点。

这一点他不想否认。

毕竟是原著里两个非常喜欢的女主角,就这样杀了,确实挺可惜的。

可是理智告诉他。

沐王府的人对他们父子心怀怨恨,永远无法消除。

这就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炸了,所以还是全部杀了为好。

所以他在犹豫,也在思考。

“你们……”

蓦然,张信冷声开口道:“若是能够忘掉仇恨,永不再提沐天波一事。我或许,可以饶你们一条性命。”

沐剑声、柳大洪、苏冈等人,顿时齐齐破口大骂。

“小贼,要杀便杀,何须多言!”

“劳资恨不能将你扒皮拆骨,千刀万剐啊!”

“杀父(杀主)之仇不共戴天!吾等沐王府忠良,就算死了,也会化作厉鬼冤魂,永生永世诅咒吴三桂狗贼不得好死!”

张信眼神一冷,闪过一层杀意。

“冥顽不灵!”

张信冷哼一声,然后看向沐剑屏、方怡,沉声问道:“你们两个呢?是选择忘记仇恨,换他们一条生路?还是与他们一同赴死?”

霎时间,沐剑屏、方怡脸色一变,内心纠结起来。

第三十七章 他还敢回来?

“小郡主,方怡师妹,不要听他的!”

“没错,只要我们在一起,顷刻死了也值了!”

“狗贼!你不会得逞的!”

牢房里,沐剑声、柳大洪等人表情坚毅,全都对张信怒目而视,不断破口大骂着,神情中透露出一股决然之色,仿佛慷慨赴死的勇士。

方怡和沐剑屏杏眼通红,梨花带雨,实在不知如何选择。

“我……”

沐剑屏犹豫片刻,刚要开口说话,突然被方怡打断了,一张娇艳俏脸上浮现出一股坚毅之色,清脆如铃道:“你当真愿意饶他们一命?”

张信表情一怔,旋即笑道:“当然。”

与此同时,视线落在了方怡身上,眼底闪过一抹玩味神色。

方怡。

一个性格复杂的女孩儿。

韦小宝的七个老婆中,数她的争议最多。

她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现实、虚伪、势利、而且薄情,懂得人情冷暖,知道如何利用优势化解危机,对韦小宝的忠诚度,也是最浅薄的一位。

为了摆脱危险,她可以毫不犹豫的丢弃掉青梅竹马。

为了摆脱危险,她可以三次欺骗韦小宝,眼睁睁看他掉入陷阱,陷入绝境。

机巧灵便,腹黑聪慧,就是她的写照。

张信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与此同时,听见方怡的回答,沐剑声、柳大洪等人,全都露出了震惊之色,然后纷纷怒骂叱责起来。

“方怡(方怡师妹),你怎能如此!?为了保全性命,竟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吗?难道你忘了老公爷是死在谁的手上!你又忘了方家的叔伯兄弟是死在谁的手里!?你若是敢向他求饶,我从今以后就不认你这个徒弟(师妹)了!你万万不可糊涂啊!”

就在这时,方怡忽然转身,噗通屈膝跪下了。

“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方怡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可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死?老公爷就剩小郡王和小郡主这点血脉了,难道要让老公爷子嗣断绝,以后无人祭祀吗?还有刘白方苏四家的婶婶嫂嫂、兄弟姊妹们,你们若是死了,你让她们怎么过?一群孤寡妇孺活在世上,又会被人如何欺辱?方怡不是贪生怕死之人,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沐王府走入绝路啊!”

说到这里,方怡扭过头来,看向张信道:“吴应熊,你不是想我和小郡主真心待你吗?你今天若是放了小郡主和我师父,我就发誓一辈子陪伴你,永远不离开。”

说着,她抬头望着沐剑屏,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问道:“小郡主,你呢?你愿意为了救小郡王他们,贡献出自己的一生幸福吗?”

“我愿意!”

沐剑屏正彷徨害怕,担心大家一起被张信杀死,忽然瞧见方怡师姐一脸坚定的神色,心里稍安几分,顿时满脸坚定的点了点头。

霎时间,沐剑声、柳大洪等人一阵唉声叹气,捶胸顿足。

见状,方怡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色,嘴角隐蔽的微微翘了一下,然后脸色坚毅,看向张信道:“怎么样?你答不答应?”

张信玩味的笑了笑。

“当然答应了。”

此话一出,无论方怡还是沐剑屏,全都破涕为笑,俏脸上绽放出笑容,只是一个真诚灿烂,一个娇艳如花。

牢房里的沐剑声、柳大洪、苏冈等几个沐王府的主事人,却是一个个捶胸顿足,唉声叹气,满脸不高兴。

当然,也有几个刘白方苏四家的青年人,听见有了活路,不用去死,眼底闪过狂喜,偷偷松了口气。

其中种种,难以尽表。

解决了沐王府一事,张信也很高兴,起身对方怡、沐剑屏两女道:“走吧,回去了。”

说罢,转身迈步,向外走去。

“等等!”

忽然,方怡和沐剑屏齐齐叫了一声。

“那我大哥他们呢?”沐剑屏表情紧张的说道。

“对啊,你要是言而无信,偷偷杀了他们怎么办?”

方怡也是一脸肃然紧盯着张信。

张信笑道:“放心吧,我说话算数。等韦小宝那个钦差大臣走了,我就会放他们走。你们若是不放心,也可以隔三差五过来看他们一次。”

沐剑屏、方怡闻言,总算稍稍安心了些许。

“小郡王,师父,各位师兄弟,你们安心等待几日,我会想办法救你们出去的。”

方怡神情复杂,看了一眼沐剑声、柳大洪等人,轻轻叹了口气,旋即转身缓缓离去了。

“大哥,柳伯伯,苏叔叔,各位师兄,我也走了。”

沐剑屏恋恋不舍的看了沐剑声、柳大洪等人一眼,安慰嘱咐一句,也匆忙快步跟了上去。

……

安阜园,后宅庭院。

他没急着去审问林永超等人,天色已经不早了,张信想先关他们几天,等韦小宝走了,再去找林永超商量,让他给陈近南传话。

至于说,答应沐剑屏和方怡二女放走沐剑声等人一事。

张信并未放在心上。

经此一役,沐王府高手精锐损失惨重,已然名存实亡,对他已然构不成威胁,想要恢复实力,至少需要十几年。

而十几年后?

呵呵,那会儿他不是北伐成功,登极九州,就是兵败身亡,死无全尸,哪里还管得上甚么沐王府?

即使现在,张信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大鱼小猫两三只,犹如蝼蚁一般,要杀就能杀,要放就能放,根本提不起他的兴趣。

想报仇?

那也得有实力啊!

诸般思绪在脑子里过滤一遍,确定再无遗漏,张信就翻身睡觉了。

今天可把他忙坏了,尤其是布置诸般埋伏,极度烧脑,太阳穴都隐隐发涨。没一会儿,就传来了沉沉的鼾声。

……

翌日,天光大亮。

张信醒来后,便招来杨溢之询问城里的情况,尤其是韦小宝那边的动静,然后杨溢之汇报的消息,令他大吃一惊。

“他还敢回来?”

张信表情诧异,显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没想到,经过昨晚那么凶险的经历,韦小宝居然还敢返回城里,虽然身边带了许多骁骑营的精锐士兵,但那济得什么事?

在昆明城里,他想刺杀几次还不是刺杀几次?

“有趣,真是有趣。”

张信眼神明亮,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笑容,吩咐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就率领杨溢之等护卫,骑马奔向韦小宝的府邸。

第三十八章 杀!

昆明城南,韦小宝府邸。

张信到来时,见到门外排起长龙,都是昆明城的各级官吏,人人携带重金礼物,排队等候韦小宝的接见,不禁面色一冷,冷哼一声。

“一群蠢货!”

昨夜的刺杀,并未在昆明官场惊起一丝波澜。

除了张国柱、朱国治等提督巡抚隐隐有所耳闻外,一些低级官吏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依旧排队上门,携带礼物,企图搭上韦小宝的门路。

然而这一幕,却着实污了张信的眼。

“清廷的统治,果然根深蒂固,竟连昆明城内的官吏都如此积极谄媚,想要彻底推翻清朝统治,怕是还有一段艰难险阻要走。”张信暗暗想道。

“平西王世子到!”

随着杨溢之的一声高喝,韦小宝门外的各级官吏,顿时匍匐跪了一地,表情惶恐,隐隐带有几分敬畏和炙热的齐声喊道。

“下官(卑职)参见世子爷。”

张信翻身下马,表情冰冷的扫视众人,蓦然冷哼一声,然后便在众人满头雾水,诚惶诚恐的注视下,迈步走进了韦小宝的府邸。

……

府邸内。

韦小宝早已得了消息,张信绕过影壁,来到前厅大堂时,正好看见韦小宝从侧门转出来,脸上笑嘻嘻,浑若无事的拱手笑道。

“吴世子,你怎么来了?”

张信微微一笑:“我来看看韦大人。”

“是吗?”

韦小宝嘻嘻一笑,揶揄道:“怎么样?见我完好无缺,是不是有些失望啊?”

张信摇头道:“韦大人这是什么话!韦大人要是在云南出了事,我和父王都要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责,我当然是盼望韦大人平安无事的。”

“是吗?”

韦小宝嘻嘻一笑:“本官姑且信了。”

张信笑道:“见到韦大人平安无恙,本世子放心多了。韦大人放心,我这就派遣重兵保护韦大人的安全,决不让昨夜之事重演。”

说着,告辞道:“韦大人还有事要忙,我就先告辞了。”

然后大步走出了府邸。

在他走后没多久。

一营披挂甲胄的士兵,忽然踏着整齐的步伐,驱赶走排在门前的官吏长龙,将整座府邸围得水泄不通,犹如铁桶一般。

……

走出韦小宝府邸,张信径直上了五华宫,汇报昨夜发生之事。

五华宫,书房。

当张信将刺客大闹安阜园与韦小宝出逃又复返的事情说了,吴三桂脸色一沉,寒声道:“那小贼倒是好大的运道,怎么样,我儿还要杀他吗?”

张信笑道:“能杀吗?”

吴三桂沉默下来。

在他心里,韦小宝自然是不能杀的。

只是韦小宝私通建宁公主,大大污了吴家的颜面,让他对韦小宝恨之入骨,若是不对他做出一些惩罚,怕是难消心头之恨。

而张信,也是这般想的。

所以便把今夜派人刺杀,阉割韦小宝一事说了。

“好~”

吴三桂听完,当即抚须大笑。

“为父听闻,那韦小宝是宫里的太监出身,此番教他做一个真正的太监,倒是勉强能泄你我的心头之恨了。”

张信笑着点头。

说完此事,吴三桂又道:“那天地会、沐王府的反贼,我儿又是如何打算的?依为父看,不如审清在云贵的隐藏人员名单,然后统统赶尽杀绝!”

说到这里,吴三桂一张紫膛脸上,满是威严肃杀之气。

“对于此事,孩儿也有计较。”

张信笑了笑,然后便把自己的计划详细说了。

吴三桂听完,不由皱起眉头道:“与郑家结盟联手还好。可为何要放了沐剑声等人?沐王府与我颇多过节,依为父看,还是斩尽杀绝为好。”

“这……”

张信迟疑了一下,连连解释道:“经此一役,沐王府已经名存实亡,对咱家构不成威胁,杀与不杀都无关紧要……”

还待继续分说,就见吴三桂淡然一笑,语气揶揄道:“为父听闻,你身边有两个小丫头是出身沐王府的,你是为了她们俩吧?”

张信苦笑一下,点了点头。

“是有这个原因。”

听闻此言,吴三桂忽然皱起眉头。

“我儿身份尊贵,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区区两个小丫头而已,值当什么?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沐天波的小女儿,那沐天波就死在父王手里,小丫头难免不会心生怨恨。若是对你心生不轨,怎么办?依为父看,还是统统斩尽杀绝为好。”

说到这里,吴三桂慈祥笑道:“正好宫里新来了一批侍女,你待会儿挑选一批回去,皆是貌美如花的少女,可比什么沐王府的小丫头好看多了。”

“父王……”

张信不由苦笑。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她们,若我食言而肥……”

啪!

吴三桂猛然拍桌,指着张信,恨铁不成钢道:“答应了又如何!?你就是太心软了,优柔寡断,这样如何能成大事!?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吗?连个小丫头都舍不得,你还想办什么大事,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说到这里,吴三桂表情威严,语气冰冷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连这样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你还当什么世子?办什么大事?回去之后,立即将那两个小丫头和沐王府的人统统杀了,你要是不杀,也别来见我了。”

说完,吴三桂冷哼一声,摆了摆手,让张信出去了。

张信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出了五华宫。

说来,这还是他穿越来,第一次受到吴三桂的责备。

难道他真的太心软,优柔寡断了?

一路怔怔思考,失魂落魄的回到安阜园,当他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恍恍惚惚的脸色,忽然变得坚定起来。

一双漆黑眼底,闪过一层坚毅冷色。

“父王说得对!”

“做大事,必须心若磐石,杀伐果断!”

“三年后,我就要起兵造反了,决不能在身边留下任何隐患!”

“所以,只能对不起了……”

想到这里,张信表情坚毅,再无半分犹豫,当即转身回头,对杨溢之冷声吩咐道:“将沐剑屏、方怡,还有沐王府的人,全部秘密处决!”

第三十九章 纸条

“世子!”

杨溢之悚然一惊,无法置信的看着张信。

怎么突然又要杀了?

平西王爷跟世子说了什么,怎么从五华宫出来就失魂落魄的,现在又要杀沐剑屏、方怡、沐王府众人,不是已经答应放过他们了吗?

张信沉默着,挥挥手道:“去吧。”

杨溢之脸色变了变,然后躬身抱拳道:“是。”

说完,便迈步入府,向后宅的方向而去。

张信始终注视着杨溢之的背影,看着他一步步走远,等杨溢之几乎就要消失不见时,忽然心里一阵剧痛,猛然急声喊道:“等等——”

杨溢之脚步一停,转身望向张信。

张信快步跑来,满是丧气的摆摆手道:“算了算了。”

说完,便绕过杨溢之,迈步向后宅庭院而去。

……

安阜园,后宅庭院。

双儿、曾柔、方怡、沐剑屏正在一起说话,忽见张信脚步沉重,满脸铁青的迈步走了进来,四女连忙起身问安,可张信心事重重,根本理也不理。

“这是怎么了?”

双儿四女面面相觑,满头雾水。

“呼~呼~”

张信坐在一张锦凳上,紧紧盯着沐剑屏、方怡二女,胸膛起伏,呼呼喘着粗气,一双眼眸完全没了往日的沉静,反而露出几分烦躁之意。

见状,沐剑屏和方怡脸色一白,隐隐露出几分不安。

“少爷,您怎么了?”双儿走过来,小手搭在他肩上,满脸疑惑,柔声问道。

“是啊。”曾柔也点点头,柔声细语道:“你这样呼呼喘大气,怪吓人的。”

沐剑屏、方怡倒是一言不发,只是紧紧盯着张信,两张小脸苍白如纸,沐剑屏眼睛里露出害怕,方怡也隐隐透出几分不安。

良久。

张信盯着沐剑屏、方怡二女,喘着粗气道:“今日我上五华宫,父王与我说,要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若是我不从,就不要去见他了。”

霎时间,沐剑屏、方怡二女脸色一变。

甚至就连双儿、曾柔都变了脸色,齐声急呼:“少爷(应熊)——”

沐剑屏眼眸里泛出泪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方怡尽管强自镇定,却也娇躯微颤,似在惶恐不安,然后望着张信,嘴巴蠕动了几下后,嗓音沙哑的问道:“那,那你是怎么答的?”

张信冷笑。

“呵,他是王爷,我是世子,我能如何回答?”

此言一出,方怡和沐剑屏面色死灰,身体抖如筛糠,沐剑屏更是伏在桌上呜呜大哭,方怡也好不到哪儿去,脸色苍白,眼中露出绝望。

“少爷……”

“应熊……”

双儿、曾柔听见这绝情的话,也不禁心肝儿一颤,仿佛大冬天从头顶浇了盆凉水,一股绝望的森寒冷意,从骨子里散发开来。

“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双儿、曾柔希冀道。

张信眼中露出烦躁,冷哼道:“我能有什么办法?她爹爹死在我父王手里,那是不共戴天之仇,我拿什么理由阻拦父王杀人?”

“可你明明答应我的!”

忽然,方怡目光怨恨,盯着张信声嘶力竭的尖叫道。

闻言,张信更是勃然大怒。

“若非如此,你早就死了!”

说着,张信心头烦躁,蓦然甩袖而去。

“从今往后,老老实实呆在府里,要是敢乱生心思,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们!”张信冰冷的话语,飘飘然落进房里,双儿四女皆是齐齐眼色一喜。

……

离开后宅,张信心头烦躁,迈步疾走,不知不觉就来到内湖畔,湖心波光艳艳,湖畔杨柳依依,一阵清风吹来,顿时神清气爽。

“剑!”

张信吩咐一声,站在身后的杨溢之,立刻拔剑递了上来。

张信息游紫府,蓦然转身挥剑,朝湖畔一株柳树砍去,嗤一声剑鸣声响起,那株碗口粗的柳树便‘咔啦’一声断成两截,缓缓倒了下去。

刷!刷!刷!

又是剑光闪烁,张信一连砍倒数十株柳树,内心的烦躁之意方才平复下去。

“溢之。”

杨溢之迈步上前,躬身抱拳道:“属下在。”

“吩咐下去,看好沐剑屏、方怡还有沐王府的犯人,任何人不能妄动。即使是父王下令,也要给我拦住,听懂了吗?”张信冷声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了。”杨溢之沉声应道。

张信点点头,旋即又说起另一件事,“今夜继续派人刺杀韦小宝,你亲自出手,但是注意别把人杀死了,我要你阉了他,知道了吗?”

“是。”杨溢之再次躬身抱拳。

吩咐完这些事,张信心头一股烦躁之意升起,忍不住挥挥手让杨溢之退了下去。

……

安阜园,内湖畔。

张信负手而立,眺望湖心,默默皱眉自语。

“父王说的没错。”

“我确实有些优柔寡断,做事不够坚决。”

“可我又不是天生枭雄,我已经尽力去融入这个时代了。”

想到此处,又是一股躁火升起,忍不住劈了一剑道:“真踏马的憋屈!还不如立马起兵,跟鞑子统统打一场,赢了万利,死了算球!”

刷刷刷,又是一阵剑光闪烁,劈断数根杨柳树。

就在这时,管家快步而来,看着远处满脸怒容的小王爷,心里陡然一突,然后微微一沉吟,便把掌心里的纸条,递给了杨溢之。

“杨护卫,这是府外传进来的。”

杨溢之展开一看,顿时脸色一变。

纸条上写着‘有急事,请君会晤一面。’的清秀字体,似是一位女子书写,隐隐香气袭人,尾款处留有一个印记,是‘庵’。

庵?

还有哪个庵?

杨溢之心里浮现答案:三圣庵!

想了想,杨溢之迈步走上前,恭敬的把纸条递上前。

“世子。”

张信疑惑的展开一看,登时皱起了眉。

是为救阿珂一事?

真踏马的!

怎么全都赶一块了!

这边沐剑屏、方怡还没处理好,那边阿珂和陈圆圆又来事儿了。

张信心头烦躁,却也不能不去,只好对杨溢之吩咐道:“叫上李西华,点起兵马,随我前往三圣庵。”

“是。”杨溢之应了一声,然后迟疑道:“那晚上刺杀一事?”

张信摆了摆手。

“派胡逸之去,你随我前往三圣庵。”

“是。”

杨溢之点了点头,然后下去准备了。

第四十章 李自成

张信领着杨溢之等人出了安阜园。

还没走多久,忽然与另一仪仗队伍遇见了,正是吴三桂的队伍,吴三桂乘坐暖轿,身后跟着大批兵马,浩浩荡荡向城西而去。

见到张信,吴三桂也很吃惊,便招来过来问道:“你去作甚?”

张信拱手答道:“回父王,三圣庵寂静师太与我递了张纸条,说有急事相商,我怕她那边有什么麻烦,便带人过去帮忙。”

吴三桂闻言皱眉:“她有事找你?”

这般说着,忽然灵机一动,看向轿子里的一个绿衫少女,心中不由恍然:“想来是圆圆想借应熊的面子,来搭救她女儿了。”

想到这里,不禁摇头失笑。

“圆圆也真是糊涂了,自家女儿,说一句就……”

忽然,吴三桂脸色微变,想到了某种可能,一双森然双目,倏然扫向轿中的绿衫少女,暗暗想道:“难道她是……?不会的,不会的,圆圆不会如此待我的……”

虽然心里安慰着自己,吴三桂的脸色却越发的难看了。

“既然遇到了,那就一起去吧。”

“是。”

张信应了一声,旋即骑着宝马,陪在吴三桂暖轿旁,双方兵马合在一处,一起浩浩荡荡向城西赶去。

……

昆明西郊,三圣庵。

吴三桂率领兵马,将三圣庵围的水泄不通,然后与张信、夏国相、李西华、阿珂等人一起迈步进了三圣庵,朗声笑道:“老朋友驾临昆明,小王的面子可大得紧呐!”

与此同时,数百名弓弩手,已经对准厢房,只须一声令下,便可万箭齐发。

“圆圆,你出来!”

吴三桂朗声喝道,尽管脸上布满怒意,却仍是爱惜陈圆圆,没有让她陪着那逆贼一起死,而是朗声提醒了一句,希望她能幡然醒悟。

少顷,厢房里一个身材高大的方脸苍髯老僧,忽然手持一根粗大镔铁禅杖,大踏步走了出来,禅杖往地下一顿,登时碎裂了几块大青砖。

那老僧双目炯炯如电,如虎如狮,气势摄人。

在他腰挺背直的身后,躲着一素袍女冠,眉眼如画,泪眼婆娑,正痴痴望着人群中被捆住双手的阿珂,正是天下第一美人陈圆圆!

“呼~呼~”

一阵大喘粗气的声音传来,张信身旁,铁链哗啦啦作响,李西华双目赤红,忽然瞪着那苍髯老僧道:“你便是李自成!?”

此话一出,整个三圣庵内,顿时一派寂静。

人人瞠目结舌,满是不敢置信的望着那苍髯老僧,脑中嗡嗡铮鸣。

他是李闯李自成!?

他不是已经死在九宫山了吗?

怎么还活着?

吴三桂眉毛一挑,横眼看向李西华,心里微微愠怒,紧接着想起他的身世与此刻的身份,蓦然冷哼一声,不再多言了。

“没错,老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奉天王李自成是也。”那苍髯老僧厉声喝道,语气中自有一股凛然之威,仿佛面前纵有千军万马,也会一齐俯首听命。

只一人,便骇得数千士兵,满院皆静。

然后,双目中精光大盛,看向被禁锢手足的李西华,傲然问道:“你是何人,小小年纪,竟能认出我?”

李西华冷冷一笑,森然道:“狗贼!你还记得对你赤胆忠心,反而被你亲手害死的李岩吗?我便是他的儿子,今日找你来索命来了!”

“啊……”

李自成脑中眩晕,似是被这消息震了一下,身躯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住。然后满脸悲怆,指着李西华,声音微颤道:“你,你是那李岩兄弟的遗腹子?”

“是我!”

李西华嘿嘿一笑,目光森然道:“你这狗贼害死了我爹爹,我便要亲手找你报仇!”说着,扭头看向张信道:“你答应过我的,让我亲手杀了他!”

张信微微颔首,点了点头。

“没错,我答应过你,让你亲手杀了他,但不是现在!”说着,张信看向吴三桂,拱手道:“父王,李自成另有大用,还是活捉为好。”

吴三桂冷哼道:“我恨不得他立马去死!”

但转念一想,还是看在张信的面子上,多问了一句:“你要他有何用?”

张信晒然一笑:“自然是招揽人心。”

吴三桂沉吟片刻,点头答应了下来。

见状,张信露出满意笑容。

与此同时,厢房门外的李自成,看着吴三桂父子明目张胆的商谈,好似把他当做砧板上的鱼肉,不由哈哈大笑,满脸不屑道:“放眼天下,能活捉我李自成的,还没生出来呢!”

张信闻言笑道:“论武功,我自然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人都有弱点……”说着,走到一旁,猛然拔剑,架在了绿衫少女阿珂的雪白脖颈上。

然后挑眉笑道:“这下,你愿束手就擒了吗?”

李自成脸色一变,还未答话,躲在他身后的陈圆圆便惊呼一声,满脸惊慌的走了出来,泪眼盈盈,连连摆手道:“吴世子,不要伤她,不要伤她。”

张信朗声笑道:“寂静道长,只要你劝李自成束手就擒,我便放她一命,如何?”

“啊……这……”

陈圆圆脸色一白,顿时哭了出来。

“你别为难她俩!”

就在这时,李自成终于把视线落在了张信身上,表情威猛,目光森然道:“你便是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吧?老夫听说过你的名头。”

“是吗?那是在下的荣幸。”张信晒然笑道。

李自成点点头。

“外界传闻,你与你父亲极不一样,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老夫便信你一回,倘若老夫束手就擒,你当真能饶过她们母女俩吗?”

张信点头,“那是当然。”

李自成冷笑,指着吴三桂道。

“老夫要你当着吴三桂的面发誓!只要老夫肯束手就擒,你便放过她们母女俩。但凡有所损伤,或是出尔反尔,你们吴家便要父子相残,子孙断绝!”

吴三桂脸色一变,眼中喷出怒火。

“逆贼,你找死!”

“放箭!放箭!给本王杀了他!杀了他!”

霎时间,准备就绪的弓箭手,顿时万箭齐发,嗖嗖嗖射向李自成和陈圆圆。

……

ps:惭愧!惭愧!被读者评论有所影响,导致一个问题多绕了几章。好在幡然醒悟,还是决定按照大纲写。北伐抗清才是第一卷的主线,双儿几女只是锦上添花的调味品,大家不要过多深究了,我会尽快结束这尴尬的“感情戏”。

第四十一章 束手就擒

“圆圆——”

万箭齐发之时,李自成脸色一变,蓦然转身,将陈圆圆拦在怀中,飞快向厢房里闪去,尽管他内功深厚,轻功极高,仍是被射中了几箭。

“啊,你中箭了!”

陈圆圆看着李自成身上射中的箭矢,登时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按住,似是想堵住潺潺流血的伤口,鲜血霎时浸满了双手。

“都是我害了你,都是我害了你。”陈圆圆连连哭道,内心充满愧疚与自责,若不是她给李自成传信,他又怎会来到这里身处险境?

都是她害的,她就是一个祸国殃民的灾星。

“傻女人,别哭了,不妨事的。老夫当年纵横天下,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九宫山那一役,九死一生,阎王爷都没收了我,今日也一样。”

李自成一代枭雄,杀人如麻,尸山血海里蹚出来的狠角色,对待陈圆圆却仿佛换了个人,极尽温柔,眼底浮现出一层浓浓情意。

也许正是如此,陈圆圆才会陪伴他数年,更为他生育了一个女娃吧。

“呜呜呜~”

陈圆圆闻言连连点头,仍是止不住的哭泣。

见状,李自成也是颇为无奈,旋即昂起脑袋,瓮声如雷道:“姓吴的小子,你考虑的怎么样?再不做决定,老夫就被你老子的弓箭手射死了!”

厢房外。

当吴三桂含恨下令时,张信和他挟持的阿珂,就忍不住齐齐脸色一变。

“父王,不可!”

“妈妈——”

阿珂情急之下,忍不住惊声疾呼,雪白脖颈被锋利剑刃割出了一道殷红的细痕,鲜血潺潺,滴落在翠绿衣衫上,浸染的更加鲜艳。

张信更是着急。

李自成和建宁公主都是他计划中,未来起兵时登台拜将的祭品,这要是被杀了,他的计划就付之东流了,情急之下,忍不住急声大喝。

“住手!全都住手!”

瞧见弓箭手停止了射击,张信走到吴三桂面前,满脸肃穆的拱手道:“父王,李自成对我有大用,还望父王把他交给孩儿处置。”

说到这里,又道:“至于寂静道长和她女儿,饶她们一命又何妨?还请父王三思,莫要因为一时愤怒,毁了你我父子的千秋大业!”

张信的话在吴三桂的脑子里转了三转,尤其是最后一句‘千秋大业’,深深切中了他的心脉,忍不住深吸口气,压下胸中怒火道:“哼,那就交给你了!”

说完,又表情森然道:“若能活捉他,当然是最好!我要把他关在王宫地牢,用世间最惨烈的刑罚,折磨他千百遍,泄我心头之恨!”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张信连连笑道。

说起来,吴三桂对李自成也是真恨。

因为吴三桂走到今天这一步,全都是因为李自成。

若不是他当年攻陷了北京城,吴三桂怎会引清兵入关,成为现在人人唾骂的大汉奸、卖国贼呢?他当年也是名满天下,受人尊敬受人爱戴的将门虎子好不好?

这一切,都是李自成害的!

想到这里,吴三桂冷哼一声,背转过了身。

见状,张信笑了笑,迈步上前喊道:“李自成,你的条件我答应了!你听好了,我吴应熊对天发誓,若是李自成肯束手就擒,我便饶寂静道长和她女儿一命,以后好生奉养,让她们今生享尽荣华富贵!若是我食言而肥,管教我吴家父子相残,永世不得好死!”

“你满意了吗?满意的话,就走出来吧!”

话音刚落,厢房内传来一声爽朗大笑:“哈哈哈,你与你老子果然不一样!老夫今天见识了,见识了。好,老夫愿意束手就擒!”

说话间,李自成从厢房内走了出来。

当啷一声扔掉镔铁禅杖,双目炯炯如电,气势雄浑似狮王,仰天大笑道:“哈哈,老夫李自成被擒于此,哪个上来拿我!?”

一时间,众人被他气势所慑,竟无一人敢迈步上前。

见状,张信无奈一笑,吩咐杨溢之道:“溢之,上去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将他拿了送回五华宫,但要注意,别把人弄死了,我还有用呢。”

说着,看向张口欲言的李西华道:“你别着急,人会让你杀的,但不是现在!”

“你最好说话算数!”

李西华冷哼一声,撇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张信笑了笑。

看着李自成束手就擒,又被杨溢之惨烈的挑断了手筋脚筋,然后在陈圆圆和阿珂凄厉的叫声中,滑出一道血痕,拖回了阵营中。

“王爷,你让我陪他一起死吧,让我陪他一起死吧。”

陈圆圆也追了出来。

瞧见李自成被挑断手筋脚筋,登时惨叫一声,然后失魂落魄的跌倒在地,泪珠儿一串串掉落,神情呆滞的向吴三桂连连哭诉道。

吴三桂大怒,指着满身血污的李自成道:“他与我有血海深仇,你竟还要替他说话?你是失心疯了吗?你别忘了,你是本王的女人!”

“爹爹——”

此时,阿珂脸色苍白,俏脸上挂着泪光,终是望着李自成,喊出了一声‘爹爹’。

霎时间,李自成眼睛一亮。

“好阿珂,好女儿……”李自成回眸一望,满是眷恋与不舍,嘴巴蠕动几下后,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然后就被士兵缓缓拖走了。

殷红的鲜血,在青石地板上滑出一条长长的血痕,甚是恐怖渗人。

正事办完,又见吴三桂与陈圆圆起了争执,顿时不再停留,迈步上前道:“父王,那孩儿就先回去了。少顷,会把李自成送上五华宫的。”

吴三桂心中烦闷,只是摆了摆手,就继续与陈圆圆争执。

见状,张信拱了拱手,旋即告辞离开,领着李西华、杨溢之等护卫士兵,押着李自成、阿珂这对父女,浩浩荡荡向昆明去了。

回城的路上,瞧见少女阿珂一脸愤恨,张信淡淡笑道:“别这么瞪眼看我,你会喜欢上安阜园的,那里有两个处境与你一般的女生,也许你们会有共同语言。”

“哼,奸贼!”

阿珂脸色高傲,满脸不屑的啐道:“我阿珂死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四十二章 狐假虎威

红日西坠,映得天边一片红艳。

张信骑马,正押着李自成、阿珂这对父女回城。

走到半途,忽然三匹快马奔来,三名侍卫在张信身前拜下,神情急切,抱拳道:“世子,大事不好,韦小宝正在安阜园里闹事!”

“什么?”

张信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怎么搞得?”

张信怒喝道:“我不是派人看着他吗?”

三名侍卫面色羞愧道:“他是钦差大臣,吾等不敢伤他。他先是带人强行出府,然后又闯进安阜园,说是要找建宁公主问安,卑职等人全都拦不住。”

“一群废物!”张信叱骂一声,旋即吩咐杨溢之:“溢之,你我先行一步。其他人,押着李自成、阿珂加快脚步,速速回城!”

“是。”杨溢之等人躬身应道。

“驾!”

张信骑马带人快速往昆明城奔去。

……

再说韦小宝那边。

自从那天夜里,韦小宝仓皇出逃,遁入骁骑营营地后,又在营帐里碰见了随后找来的九难师太,从她嘴里了解了事情经过。

得知行动失败,林永超、沐剑声等人被擒被杀,韦小宝心头震撼,既惶恐又不安,仿佛做了好大的错事,急得眼泪都快掉了出来。

“师父,我们得救救林香主、小郡王、还有关夫子他们啊!”

韦小宝向九难师太连连哭诉道:“他们都是因为我才去的安阜园,若是不能将他们平安救出来,徒儿这辈子都睡不着觉,吃不下饭了。”

说着,热血冲头,急声说道:“不行,我要救他们出来!”

然后就要出营帐。

“站住,你干什么去?去寻死吗?”

九难师太连忙将韦小宝喊住,看他泪珠在眼眶里打转,顿时柔声安慰道:“就算要救人,也不急在一时,且先等一等,明日天亮再进城设法救人。”

韦小宝想了想,重重跺了跺脚,重新坐了下来。

就这样一直焦急的等到天亮。

韦小宝连忙喊来几名武功高强的骁骑营参将、佐领,又与暗中隐藏的九难师太一道进了昆明城,回到府邸后,派人出去打探安阜园的消息。

等到晌午,张信来见了韦小宝,派重兵围住府邸,韦小宝又是气的破口大骂。

“遭天瘟的小乌龟!”

“劳资迟早将你大卸八块!”

“死乌龟,臭乌龟,烂乌龟!”

焦急等待中,前厅里忽然窜出一人,正是九难师太,看见表情烦躁,团团乱转的韦小宝,忽然唇角勾笑道:“小宝,告诉你个好消息!”

“甚么消息?”韦小宝问道。

九难师太笑道:“那吴三桂和吴应熊领着大批兵马,浩浩荡荡出西城去了。也不知要去做什么。我们正好趁机前往安阜园救人!”

韦小宝闻言大喜,登时拍掌一笑。

“真是天助我也!”

说着,忽然不知想到什么,神色陡然一变,猛地一窜三丈高,大声惊呼道:“糟糕!不会是老乌龟要发难,派兵去攻打骁骑营了吧?”

九难师太笑道:“吴三桂狡诈的很,他要攻打骁骑营也不会亲自前往。更何况,吴三桂也不敢攻打骁骑营,那是明目张胆的造反,他是决不肯这样干的!”

听了九难师太解释,韦小宝脸色一喜,放下心来。

旋即又愁眉苦脸道:“师父,还是不行!”

“怎么不行?”九难师太好奇道。

韦小宝道:“吴应熊派兵围了府邸,犹如水桶一般,徒儿根本出不去啊!”

九难师太笑道:“所以怎么说,老天爷都在助你成事呢。此刻吴三桂和吴应熊都不在,你就是昆明城里地位最高的鞑子大官,他们不敢拦你的。”

韦小宝眼睛一亮,登时拍掌笑道:“妙极,妙极!我有钦差大臣的身份,昆明城里的文武官员见了都要磕头跪拜,谁敢拦我?”

说罢,得意洋洋道:“这叫狐假虎威,对不对?”

九难师太笑吟吟点头。

但旋即,韦小宝又道:“师父,即使我出得府去,又怎么进安阜园?那边肯定早早收到消息,关起大门,将我拦在门外的。”

“无妨。”

九难师太笑道:“安阜园说是住所,其实是吴应熊开府建牙的行辕。若是关起大门,里边的人出不来,外边的人进不去,他们还怎么办事?到时候,你便借口说要向建宁公主请安,硬往里边闯!他们若拦你,你便摆出钦差大臣的架子,他们决计不敢伤你的。”

说着,九难师太又吩咐道。

“待你进了安阜园,也不必去管救人的事儿。这些交给为师来。你就负责大吵大闹,吸引旁人,尤其是那位使刀高手的注意力就行。”

韦小宝将这计划听了,顿时连连点头,表情喜悦道:“还是师父聪明,徒儿就想不出这等好法子。能给师父当徒弟,小宝真是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油嘴滑舌!”

九难师太噗嗤一笑,旋即连连催促道:“快去做事吧,等吴三桂和吴应熊回来,咱们便没机会了。”

“师父放心吧,徒儿肯定手到擒来!”

韦小宝嬉笑着保证道,旋即喊来骁骑营的参将、佐领,低声吩咐一番,告诉他们皇上有密旨,要他探查吴三桂父子的底细,要众将暗中配合。

骁骑营众将等人听了,全都肃然点头。

然后簇拥着韦小宝大步向外走去。

“韦大人,您干什么去?”

一群人气势汹汹向外走去,临到门口时,负责‘保卫钦差大人安全’的藩兵统领,顿时大臂一扬,将韦小宝拦住,面色威严道。

“劳资要出府,你快快闪开!”

韦小宝得了九难师太教导,登时演技上身,大大咧咧摆出钦差大臣的架子,表情威严的怒喝一声,旋即就要带人往外走。

“韦大人,世子吩咐了,要韦大人在府邸里好生休息。”藩兵统领抱拳沉声道,“外面不安全,天地会、沐王府余孽作乱,怕误伤了大人贵体。”

“无妨。”

韦小宝指了指身后骁骑营诸将,笑道:“我有他们跟着,没人敢伤我的。”

“韦大人……”

藩兵统领还欲再拦。

韦小宝身后的几名骁骑营将领,登时脸色一沉,指着藩兵统领怒声喝道:“住口!钦差大臣如何行事,轮得上你来指手画脚吗?快快让开,否则别怪劳资不客气了!”

藩兵统领脸色微变。

一双冷峻双目,倏然扫向那骁骑营将领,刚毅面庞上闪过一层冷意。

第四十三章 当街杀人

就在这时,韦小宝笑道:“这位统领,吴世子只是让你保护我的安全,并没限制我的行动吧?本官只是去办件事,你若不放心,也可跟上来瞧瞧嘛。”

这话一出,藩兵统领闪过一丝犹豫,皱眉沉思片刻,终是点头答应了。

“好吧。”

话音一落,让士兵们让开一条通道,让韦小宝等人顺利的走出了府邸。

“派人去西郊传信,告知世子这里的一切。”藩兵统领故意落后几步,招来一位心腹,附耳低声私语几句,旋即让他骑马报信去了。

然后,便率领手下士卒,牢牢跟在韦小宝身后,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

昆明城南,安阜园。

韦小宝率领骁骑营等将领,径直朝安阜园而来,跟在身后的藩兵统领见了,登时脸色一变,连忙招来一名士兵,让他去给安阜园报信。

当日,吴世子阻拦钦差大臣入住安阜园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藩兵统领也是听过的,见到韦小宝的目的地竟是安阜园,表情瞬间变冷了。

正如九难师太预料的那样,收到韦小宝前来的消息,安阜园管家瞬时紧张起来,却没关闭大门,而是召集了府里的武官侍卫,准备拦截。

“韦大人,世子今日不在府中,大人明日再来吧。”

瞧见韦小宝率领一众骁骑营将领,走街过市,大摇大摆走来,安阜园总管连忙快步上前,满脸堆笑,拱手‘婉拒’了一句。

与此同时,数十名身材雄壮的金顶门护卫,表情凶蛮的堵住了大门。

“无妨。”

韦小宝笑道:“本官今日不找他,我是来向建宁公主请安的。本官作为赐婚使,秉持圣意,当然要来看看公主在这里过得好不好,你说呢?”

管家心里一紧。

建宁公主的境况,他当然十分清楚了。

进府第一日就被世子爷软禁了,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整日在房间里摔东西叱骂,隐隐有被逼疯的迹象,若是被韦小宝看到这一幕,怕是对世子爷大大的不利。

想到这里,管家连忙堆笑道:“公主过的好得很,就不劳韦大人操心了。至于请安一事,我看就算了吧。婚期将至,按照礼数,新娘子出嫁之前不宜见别的男子。为了公主殿下的闺誉,也为了大人的名声,更为了不叫旁人说三道四,大人还是请回吧。”

韦小宝暗笑:“好一副尖牙利嘴!都及得上小爷的三成功力了!”

但韦小宝是何等人,插科打诨原是他的看家本领。

当即摇摇头笑道:“不行不行,本官是皇上钦点的赐婚使,说起来算得上是公主的娘家人,娘家人送女儿出嫁,还能不让见吗?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说着,韦小宝迈步上前,就要进府。

然而他脚步一动,那数十名武官护卫便一字排开,结结实实挡在了门口。

登时,韦小宝脸色一变,指着那些护卫大声叱骂道:“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本钦差的路,是活的不耐烦了吗?来人,给本官拉下去乱棍打死!”

“嗻。”

骁骑营等将校闻言,轰然一声应诺,迈步上前就要动手。

“别动手,别动手。”

管家满头大汗,心急如焚,赶忙上前劝和,“韦大人,您这是干嘛?世子要是知道了……”

韦小宝冷哼道:“知道了又如何?我乃皇上钦点的赐婚使,更是护送公主出嫁的钦差大臣!这等不长眼的狗东西,竟敢拦本钦差的路,打死了都算轻的!”

“是是是。”管家连忙讨饶。

只要能拦住韦小宝进府,让他磕头下跪,他现在也是肯的。

“不想死的,统统给本钦差让开!”

韦小宝气焰越发嚣张,指着挡在门前的侍卫武官怒叱一声,然后就要迈步进府,可诡异的是,那些武官侍卫竟是纹丝不动。

“好好好,真是一群不怕死的!”

韦小宝狰狞冷笑,蓦然转身,从一名骁骑营将领腰中抽出一柄佩刀,手持刀柄,大踏步上前,气势凶狠,倏然向前砍去。

“噗嗤。”

在街上行人的惊呼中。

韦小宝手持佩刀,噗嗤一声刀尖没入胸膛。

一名身材高大,表情凶横的武官侍卫,就嘴角溢出血迹,既惊且怒的看了一眼面前少年钦差,然后绝望不甘的倒在了血泊中。

“还有谁!?”

韦小宝表情凶狠,环视众人,厉声喝道。

登时,街上气氛为之一寂。

杀人了!

杀得还是吴世子的人!

轰的一声。

街上一阵尖叫声响起,行人们纷纷鸟兽四散。

与此同时,安阜园门口,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管家和众护卫武官目光喷火的瞪着韦小宝,不敢相信他居然当真敢杀人。

骁骑营将校见到韦小宝大发神威,浑身热血上涌,目光中充满了崇拜之色。

然后,背后一阵凉意袭来。

“锵!”

见到韦小宝杀人,藩兵统领猛然脸色一变,瞬间拔出了佩刀,跟在他身后的数百名重甲士兵,也是蓦然脸色一冷,整齐的“虎”了一声。

“锵~”、“锵~”、“锵~”

见状,骁骑营众将校,额头上冒出冷汗,纷纷拔刀相视,与藩兵统领对峙起来。

紧张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安阜园门口。

一场厮杀,似是一触即发!

然而,韦小宝却浑若无事的笑了笑,漆黑眼眸纯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笑着问道:“还有人敢拦本钦差的吗?本钦差不介意也送他一程!”

此话一出,气氛愈发紧张。

众护卫武官瞋目切齿,齐齐怒视着韦小宝,却没有一个人退却半步,仍是一言不发的挡在大门口,结结实实挡住韦小宝的去路。

“嘿嘿,平西王练得好兵!”韦小宝不怒反笑,拍手称赞一句,然后就手持佩刀,迈步走上前来,高高举起,似在再杀一人!

“韦大人好大的杀性!”

就在这时,管家说话了。

一张微胖的圆脸,变得阴沉森严,小眼睛眯起,满是冷厉寒光,阴森森冷笑道:“不过我安阜园别的不多,就是护卫兵丁多,韦大人要是愿意杀,尽管杀个尽兴!小人把话放在这里,即使今天门口躺满了尸体,大人也是决计进不去府里半步的。”

第四十四章 怒发冲冠

“是吗?”

韦小宝嚣张笑道:“我还真不信!”

说着,手持佩刀,上前又是噗嗤噗嗤捅死两个人。

管家和一众武官护卫怒目相视,脸上浮现出一层冰冷怒意,却是无人敢动,府里的护卫很快又补上来,将韦小宝挡在门外。

韦小宝眉头一皱,就欲再杀。

忽然,安阜园内传来一阵喊杀声,传入众人耳畔,登时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韦小宝眼底闪过一层喜意。

“大事成矣!”

表面上,韦小宝却脸色一变,扔掉手中佩刀,表情急切望向众人道:“还不放我进去?府里有刺客杀进来了,我要进去保护公主!”

此时,管家和一众护卫、藩兵全都脸色一变。

不过却始终牢记张信吩咐,没让韦小宝进府一步,管家更是目光怨毒的看了韦小宝一眼,然后吩咐藩兵统领道:“看住他们,不要放走一人!”

说着,快步上前,领着几名护卫进了安阜园。

“虎!”

藩兵统领得了管家吩咐,率领数百名藩兵,将韦小宝和骁骑营将校团团围住,人人手持刀械,怒眼相视着,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升腾。

……

再说九难师太那边。

九难师太施展轻身功夫,翻墙进了安阜园,一路小心翼翼,最终在一名送饭下人的领路下,找到了关押沐剑声、林永超等人的地牢所在。

然后,她就不再犹豫,冲杀进去,以绝妙手段,杀死看守的护卫,搜索出手铐脚镣的钥匙,将沐剑声、林永超救了出来。

从地牢里出来后,柳大洪望着九难师太,拱手敬佩道:“师太,小郡主还在吴应熊小贼手里。劳烦您带小郡王、林香主先走,老夫前去救人!”

“也好。”

众人商议一番,也就答应下来。

旋即在下一瞬,众人兵分两路,一路设法逃离出府,一路向后宅庭院窜去。

安阜园守备森严,各处都有人把守。即使九难师太、柳大洪等人一再小心,但还是很快就被发现了,双方人马碰在一处,纷纷怒喝着厮杀起来。

……

安阜园,后宅庭院。

幽静的院子里,胡逸之坐在石凳上,正在神情落寞的喝酒,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胡逸之脸色一变,抓住随身长刀,就要冲出去。

但走了两步。

忽然又转了回来。

“我去作甚?”

胡逸之喃喃自语道:“吴应熊只让我保护这座院子,其他地方与我何干?再者说了,晚上我还要去刺杀那鞑子钦差,须得养精蓄锐。”

“嗯,没错,待会儿就这样解释。”

说着,胡逸之坦然坐下了,双目担忧的望着院外方向。

身体绷直,始终没动半步。

……

“哒哒哒。”

昆明城繁华的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行人远远望见是吴世子带兵疾驰而来,顿时心里一紧,纷纷退让躲避。

“这是怎么回事!”

张信心急如焚,骑马飞奔回来,见到的却是血腥的一幕。

安阜园大门外的台阶上,正躺着三具尸体,冠帽跌落,露出光秃秃的大脑袋,正是三名金顶门武官。登时间,张信瞋目切齿,张发欲狂。

“小乌龟来的好快!”

见到吴应熊归来,韦小宝心里一突,心脏砰砰乱跳,只能强自镇定,脸上挤出三分笑容,小腿肚子却忍不住有些发软,险些站立不住。

“糟糕了,糟糕了!”

“吴应熊不会怒而杀人吧?”

骁骑营的一众将领也是纷纷心惊胆战道。

与韦小宝、骁骑营将校的忧心忡忡不同,张信手下众护卫、藩兵见到张信带兵归来,却是全都信心一振,连忙单膝跪地拜见。

“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张信双目赤红,满脸冰寒,指着台阶上三具尸体,厉声喝道。

“吴世子。”

韦小宝僵硬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是我要进安阜园拜见公主殿下,向她磕头请安。可这几名护卫死活拦着不让进,小弟一时生气,就失手杀了几个人。”

闻言,张信一股血气冲头,猛然抬脚踹了过去。

“去你妈的!”

“劳资的人也是你能随便杀的!?”

张信武功虽说不高,却也是被吴三桂精心培养大的,更在胡国柱的军营里历练过几年,拳脚力道极大,韦小宝像沙包一样被狠狠踹飞。

“呕~”“呕~”“呕~”

受此重力一击,韦小宝脸色瞬间苍白如纸,整个人如虾米般弓下了身子,然后蜷缩在地上,捂住剧痛不已的腹部,哇哇的呕吐起来。

“大人!”、“大人!”

骁骑营将校见状,纷纷急声道。

“全都别动!”

藩兵统领见了,也是气势大振,猛然拔刀怒喝道。

揣完韦小宝一脚,张信心里好受许多,回头指着藩兵统领,厉声吩咐道:“将他们全都拿下!剩下的人,随我进府平乱!”

说着,脚步一迈,向府里疾奔而去。

……

安阜园,某处院墙下。

九难师太、沐剑声、林永超等人边打边撤,在杀了数十人,也丢下几具尸体后,终于退到了这道院墙处,翻过这道墙,他们就能安全逃离了。

“杀!”

忽然,犹如潮水般的兵丁冲杀而来,正是张信带人及时赶到了。

“快撤!快撤!”

九难师太、沐剑声、林永超等人脸色一变,连忙率众怒喝道,旋即不再犹豫,纷纷施展轻身功夫,足下一点,犹如大鹏展翅般,向墙外掠去。

然而这一下,他们大部分人的背影,就全部暴露在侍卫们的视线下。

再无半点空挡。

“嗖嗖嗖。”

一阵乱箭齐射,蓦然传来一阵凄厉惨叫,数十具尸体从院墙下刷刷刷的掉落下来,能够逃出去的寥寥无几,大多数也都是身上中箭,重伤垂死。

“世子!”、“世子!”

将院墙下重伤未死的贼人,统统补了一刀杀死后,安阜园里的一众侍卫遍体生寒,齐齐跪了一地,面色羞愧的纷纷请罪。

“走,去下一处!”

此刻府内还有喊杀声传来,张信并未怪罪他们,而是很快又奔向了后庭宅院。等他赶到时,就见到一位身材高大的白发老者,正在苦苦坚持,负隅顽抗。

除他之外,贼人再无一个活口。

张信认得他,正是方怡等人的师父,铁背苍龙‘柳大洪’!

若是平时,张信说不得要饶他一命。

然而此刻,刚刚见识了门口的血腥,心里正怒火冲天,所以只是指着他,冷声喝道:“杀了他!”然后兵丁们便纷纷涌了上去。

没多久。

白发染成了血色。

一代老英雄,就此阖然长辞,黯然落幕。

第四十五章 上门求情

“好生安葬了吧。”

张信迈步上前,神情漠然的看了柳大洪一眼,对众人吩咐道:“把兄弟们的尸体收拢好,家属发放五百两抚恤金。另外,把韦小宝押到刑罚室,通知府里金顶门出身的武官全部过来观刑,劳资要亲自收拾他!”

“是。”

将士们轰然应诺,眼睛里燃起火焰。

……

安阜园,地牢。

韦小宝被绑在了一根木桩上,满脸惊恐的看着走来的张信等人,连声喊道:“吴应熊,你不能动我!我是钦差大臣!我是皇上派来的正婚使……”

“鞭子!”

张信猛然怒喝一声,接过杨溢之递上来的皮鞭,扔在水桶里泡了一下,然后捞起来,走到韦小宝身前,表情狰狞,狠狠一鞭子抽下。

“钦差大臣是吧?”

“正婚使是吧?”

“没人敢动你是吧?”

“为所欲为是吧?”

噼里啪啦的抽鞭声,响遍整个刑罚室。

韦小宝满脸惊恐,两腿瘫软,吓得直接尿了裤子,一鞭又一鞭打在身上,浑身剧痛传来,恨不得顷刻死了去,只顾着声嘶力竭的惨叫。

看着韦小宝受刑,刑罚室里里外外,围得水泄不通的金顶门武官们,个个表情兴奋,一双铜铃般的眸子里,射出大仇得报的目光。

张信暴怒之下,出手毫不留情,连连在韦小宝身上抽了数十鞭子,方才觉得不对,忽然想起一件事,扭头对杨溢之等人吩咐道。

“哼,把他衣服解开。”

杨溢之等人领命上前,把韦小宝衣衫拔开,一件蚕丝宝甲显露出来,除此之外,还有一沓厚厚银票和杂物小瓶也被翻找了出来。

“回世子,是迷药、春药、蒙汗药这些下三滥的药物。”

杨溢之等人闻了一下,恭声回禀道。

张信点点头,又指着韦小宝的官靴道:“把他的靴子也脱了。”众人领命,又从韦小宝的官靴里翻找出一柄巴掌长的黑金短匕首。

这下,也不等张信吩咐了。

众人便自作主张,把韦小宝扒了个干干净净,只留一件短裤与他遮丑。

扒光韦小宝后,张信也没了教训他的心思,随手把皮鞭丢给一名金顶门武官道:“他就交给你们师兄弟处置了。找人阉了他,只要弄不死,随便你们折腾!”

说完,便迈步向地牢外走去。

“多谢世子!”

身后,众金顶门武官个个兴奋的恭声喊道,旋即齐齐朝韦小宝扑了过去。

没多久,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刑罚室传来。

……

走出地牢,杨溢之恭声问道:“世子,那些骁骑营的将校怎么处理?”

张信眼神一冷:“都杀了吧!”

“都杀了?”

杨溢之脸色微微一变。

“都是些旗人,杀了也就杀了。”张信无所谓的摆摆手,旋即脸色一肃道:“传令给胡国柱,让他看紧城外的骁骑营,不要让骁骑营生乱。”

“是,卑职知道了。”杨溢之恭声领命。

就在这时,管家忽然急匆匆的小跑了过来,微胖的脸颊上满是汗珠子,来到张信面前躬身禀报道:“世子爷,张提督和朱巡抚到了,要请见世子爷。”

说到这里,管家抬头看了一眼张信,小心翼翼道:“怕是来给那少年钦差求情的。”

“哼,他们倒是来得快!”

张信面色一寒,冷哼道:“领他们去前厅等着,我洗漱一下,稍后就到。”

“是,小人知道了。”

管家笑着点头,旋即转身去了。

……

安阜园,后宅庭院。

张信迈步而来,抬眼便瞧见了胡逸之,见其脸色平静,躬身抱拳的模样,不由冷笑道:“哟,这不是我们的美刀王吗?怎么能动弹了?”

胡逸之语气平静道:“小人不知世子在说什么。”

“呵。”

张信冷笑:“懒得跟你计较!晚上刺杀不用去了,好好在府里歇着吧。”说着,也不理胡逸之脸色如何,便径直迈步进了内院。

紫檀香熏染的屋子里,双儿四女正紧张的等待着,刚才外面喊杀声四起,听得叫人心慌,尤其是沐剑屏和方怡,更是脸色苍白,小手紧紧的攥着。

出去问了问胡逸之,他也说不大清楚,只道了一句:“有我在此,定能护你们无恙。”便再也懒得多说了,双儿四女只能一脸悻悻然,转身回了屋。

此刻瞧见张信归来,个个喜出望外,连声问道:“刚才出了何事?”

张信淡淡道:“没什么,有人来劫狱罢了。”

说完,便招来双儿,伺候他洗漱。

“啊?”

双儿四女闻言,纷纷惊呼出声。

尤其是沐剑屏、方怡两女,更是脸色一变,心急如焚的问道。

“结果呢?”

张信淡淡道:“死了一些人,也逃了一些人。”

两女又是一阵惊呼,脸上瞬间失去血色,失魂落魄的瘫坐在椅子上,眼泪簌簌的掉落,泪眼蒙蒙,楚楚可怜道:“谁,谁死了?”

“许多人。”

“具体是谁?”

张信顿了一下,语气平静道:“柳大洪也死了,你们节哀顺便。”

“啊?”

“师父——”

骤闻噩耗,两女眼前一黑,登时恸声大哭。

声嘶力竭,听得人心都碎了。

张信皱了皱眉头,安慰道:“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说着,看向双儿、曾柔道:“你们俩安慰安慰她们,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说完,便脚步不停,迈步走出了屋子。

等他走后,屋子里的恸哭声,越发的声嘶力竭,喊得嗓子都沙哑了。

……

安阜园,前厅大堂。

柔软的波斯地毯上,一名头戴红顶子的肥胖官员,心急如焚的走来走去,额头上满是汗珠子,不时唉声叹气着,连连道:“祸事了,祸事了。”

在他不远处,一名气度儒雅的红顶大官,却端坐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水,脸上不慌不慌,神态沉静,与肥胖官员形成鲜明的对比。

“嗯,好茶~”

忽然,儒雅大官眼睛一亮,满是赞叹的道了一声。

“哎呀。”

肥胖官员心里愠怒,不由重重一顿足,脸上肥肉甩了三甩,急声道:“好我的提督大人哎,这都火烧眉毛了,您还有空在这儿静心品茶吗?咱俩的脑袋都快搬家啦~”

第四十六章 汉奸败类

张国柱平静道:“朱大人,不必忧虑。世子不是那性情莽撞,做事不顾后果的人,钦差大人定会平安无事的。你我静待世子来便是。”

朱国治急道:“这谁说得准?那韦大人惹出这滔天大祸,在安阜园门口杀了人家三名侍卫,这是当面打脸呐!万一吴世子暴怒之下,杀了他怎么办?朝廷定会追究责任的!擅杀钦差大臣,这是谋逆的罪过,要株连九族的!他平西王府不怕,我老朱可怕得很!”

“那依朱大人之见,此事该怎么办?”张国柱正待分说,蓦然一道冷哼声传来,声音落下,却是张信从后堂转了出来。

张国柱、朱国治连忙拱手行礼,道:“世子爷!”

张信也对两人拱了拱手,表达恭敬之意。

旋即迈步上前,坦然坐在了主位上,冷声看向二人道:“想必事情经过,二位大人已经知晓。那韦小宝胆大包天,目中无人,竟在安阜园门口连杀我三名护卫,分明是仗着钦差大臣的身份,不把我平西王府放在眼里!二位大人,不如与我一同上本,请皇上严惩此恶徒,如何?”

“理当如此。”张国柱脸色平静,抚须点头道。

朱国治却犹豫了。

那韦小宝背景极深,乃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与康亲王、纳兰明珠大人都有交情,即便上本,怕也奈何不了他,更会被他记恨,无端惹怒一位朝廷重臣。

这赔本买卖,他老朱可不想做。

他还想搭上韦小宝的关系,请求朝廷把他调离别省呢。

自从来到云南做官,日子过的太憋屈了。

以前还好,虽然上头有吴三桂压着,但吴三桂基本不管事,只要每年每月给平西王府上供,他的日子也过的极为潇洒。

可自从张信整顿吏治以来,他的日子就难过多了。

更何况,他还隐隐听闻平西王府暗中秣兵历马,有谋反起兵的迹象,朱国治更是胆战心惊,迫不及待想逃离这险恶之地,免得当了双方炮灰。

如此一想,便不禁犹豫了几分。

“怎么,朱大人不愿意?”

张信冷眼看向朱国治,心底浮现出此人的资料。

此人可不是个好东西!

朱国治是辽东抚顺人,顺治十六年,任江苏巡抚,在任期间盘剥百姓,搜刮无度,人称“朱白地”。顺治十八年,又以抗粮为名,制造‘江南奏销案’。后来,又在‘哭庙案’中,罗织罪名杀害苏州金圣叹、倪用宾等人,杀得江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真是个该千刀万剐的玩意儿!

在江南混不下去了,清廷把他补到了云南,当了个从二品巡抚。

吴三桂那时也不是啥好人,手下官吏多骄纵。

更何况,朱国治盘剥百姓素有手段,也极为做官做人,每年都会上供平西王府大量金银财宝,吴三桂也就放任自流,助纣为虐了。

按理说,像他这种草菅人命,视百姓为鱼肉的贪官污吏,应是心里毫无底线的。

结果此人偏偏对清廷很忠诚!

康熙十二年,吴三桂起兵谋反,劝降朱国治时,此人竟昂头不屈,咆哮怒骂吴三桂,然后被吴三桂所杀,尸体也被将士分而食之,骸骨无一存。

后来,康熙平定三藩之乱。

竟将朱国治列入“忠义”死难臣子之列,加以褒奖优恤。更被《清史稿》中被列入“忠义传”,从此摇身一变,成为了仕林赞誉的“忠臣义士”。

经过清朝两百多年的美化,此人已经彻底洗白。即使在后世,在许多清朝影视剧中,朱国治也是“刚正不阿”、“碧血丹心”的忠臣良将形象。

还能怎么说?

只能骂一句国骂,道一句“日了狗了”。

所以对于此人,张信是必杀无疑的!

耶稣来都没用,他说的!

听见张信询问,朱国治登时浑身一个激灵,连连谄媚笑道:“愿意!愿意!下官怎会不愿意呢?那韦小宝目无王法,罪大恶极,确实该重重处置!”

说着,小眼睛一眯,又嘿嘿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世子爷您先消消怒,千万别气坏了身体。那韦小宝再是混账王八蛋,也是皇上派来的钦差大臣。若是因为杀了几个人,就关押打杀,也确实不妥。世子爷还是应以大局为重,把人放出来……”

说到这里,连忙补充道:“哪怕是派人软禁都好,就是千万不要伤了他。等朝廷有了旨意,咱们再想法子整治他,如何?”

张信双眼眯了起来,冷冷看着朱国治,却是一句话也没说。

霎时间,朱国治脸上布满了汗珠子。

只能强自镇定,僵硬的挤出三分苦涩笑容,可怜巴巴道:“世子爷,下官都是肺腑之言啊,那韦小宝身份特殊,确实不好随意打杀。您切切要以大局为重啊。别的不说,单单是城里官吏听了此事,就已然个个胆战心惊,急得彷如热锅上的蚂蚁,都在害怕您一怒之下杀了钦差大臣,导致大家脑袋落地。”

说到这里,朱国治连连作揖,央求道:“世子爷,您不能眼睁睁让下官们去死啊!下官上有老下有小,一家数百口人嗷嗷待哺啊。”

“呵——”

张信终于冷笑出声。

却也知道朱国治说的是实情。

别看他平西王府在云贵两地权势滔天,但说起来,这天下仍是清廷的天下,云贵两地的文武百官,也与平西王府不是一条心。

历史上,吴三桂邀云南巡抚朱国治、按察使李兴元、云南知府高显辰、同知刘昆等人赴宴,劝降他们依附,结果没一个从的。

这还是昆明城里!

放眼整个云贵,真要起兵的话,还不知要杀多少官员!

所以这一刻,张信冷笑安抚道:“放心吧,我不会杀韦小宝的。暂时委屈他在府里住几天而已。二位大人若是没事,便回去写奏章吧。本世子还有事,就恕不奉陪了。”

说着,蓦然起身,迈步转回了后堂。

“世子爷,世子爷……”

朱国治焦急的喊着,眼睁睁看着张信离去,不由跺了跺脚,然后气急败坏,转身瞪向张国柱道:“张大人,您怎么也不劝一句啊?”

张国柱反问道:“劝什么?世子不是说了,不会杀人的吗?”

“你,你……”

朱国治指着张国柱,瞪眼良久。

最终无奈叹了口气,向张国柱拱拱手,大踏步向外走去了,“罢了罢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要死大家一起死!”

看着朱国治背影走远。

张国柱方才摇头一笑,喃喃自语道:“呵呵,蠢货!”

说完,也迈步离去了。

第四十七章 陈总舵主

天色渐黑,昆明城开始宵禁。

押解李自成和阿珂的人马已经回到安阜园,其中李自成被下了地牢,阿珂则被领到了后宅庭院,分到了一处房间,双儿四女正在安慰她。

与沐剑屏、方怡刚开始一样,阿珂也被点了穴道,浑身不得动弹。

对此,双儿四女已经麻木了。

尤其是双儿,从曾柔开始,眼睁睁看着小姐妹一个个被领回来,其中不乏与张信有深仇大恨的。沐剑屏、方怡就不说了,就算阿珂,她的父亲也刚刚被下了狱,听说还要被处死,无法商量的那种,双儿无奈摇头。

“少爷真是荤素不忌呢。”

……

李自成本来是要送往五华宫的,只是吴三桂一直没有回来,后来传回的消息,是王爷夜宿三圣庵了,张信一时无语,只能将李自成关押在安阜园。

翌日晌午,吴三桂堪堪回城,张信当即押着李自成上了五华宫,然后来到书房,与吴三桂商量李自成与昨天发生之事。

吴三桂听了张信建议,答应留李自成一命,以后作为起兵时的祭品。

至于韦小宝大闹安阜园,还有沐王府、天地会的人被救走一事,吴三桂则皱起了眉头,沉吟道:“这件事做的不错,为父与你一起上奏,定要找玄烨小子讨个公道。”

说完,又抬眼看了一眼张信,气哼哼道:“既然沐王府和天地会的人被救走了,那两个小丫头也就不用杀了。这下,如你所愿了吧?”

张信尴尬一笑:“父王英明。”

吴三桂白了他一眼,挥挥手让他退下了。

离开五华宫,张信回到安阜园,当即执笔蘸墨写了一封奏章,表明韦小宝杀人一事,字里行间充满了委屈之意,这才心满意足的点了点头。

奏章快递京师,张信一下子空闲下来。

晃晃悠悠,十余天过去了。

……

昆明东城,铜都巷某处庭院。

玄水堂与沐王府的人会聚一处,正在静候某位大人物的到来。

宽敞的院子里,两帮打扮不一的青年高手,泾渭分明的站在一处,正在低声议论着待会儿要来的那位大人物,每个人眼里都流露出兴奋之色。

厅堂里,摆着几把椅子,林永超和沐剑声坐了首位。

其余如‘圣手居士’苏冈,九难师太等人坐了次席,剩下一些关夫子、玄贞道人之流,则添居末座,只比外头站着的青年弟子待遇稍好一些。

“人都来了?”

忽然,一道清朗的声音蓦然响起。

紧接着,房檐下窜出一道黑影,在空中转了弯,宛如猿猴般落在大厅中央,落地无声无息,显露出一个中年书生,身材清瘦,约莫四十岁的年纪。

深邃眼眸,平易近人却又智慧内敛,自有一股清逸流转。

“总舵主!”、“总舵主!”

登时间,厅里分属天地会的高手,统统起身恭敬抱拳,一个个神情激动,眼神敬佩与崇敬,齐齐望着那中年书生。

“陈先生。”、“陈总舵主。”

其余沐剑声、沐王府之人,也是纷纷起身拱手问好,每人面色不同,有的好奇,有的激动,有的崇敬,也有的哈哈大笑,显然与来人交情极好。

甚至于始终闭目调息的九难师太,也起身单掌竖了一礼,表达对此人的尊敬。

至于院里那些的青年弟子。

更是早就兴奋的涌了上来,齐齐站在大厅的门槛处,张头探脑的往里瞧,一个个脸色涨红,眼睛熠熠生辉,兴奋激动的心脏砰砰跳。

“小郡王也在,甚好甚好。”

中年书生一副文士打扮,神色慈蔼却又目光如电,微笑拱手一一与众人见礼,每一人都照顾到了,即使不熟的,也会拱手道一句“久仰久仰。”

众人听了他表扬赞誉,神情更是自得,眼眸清亮,嘴角也微微翘了起来。

待轮到九难师太时,中年书生突然神情一肃,拱手道:“尊驾可是小宝新拜的师傅,人称‘九难师太’的那位?在下姓陈,草字近南,添为天地会总舵主。”

九难师太竖掌一礼:“贫尼九难,有礼了。”

陈近南眼神惊异,拱手赞叹道:“师太好深厚的功夫!在下在屋顶静观许久,然堂内厅外无一人发觉。唯有师太不着痕迹的扫了我一眼。此等深厚修为,也难怪敢独闯安阜园,从守备森严的护卫手中,救出天地会与沐王府的众位英雄豪杰了。”

说着,拱手一拜道:“陈某在此,代大家先行谢过了。”

九难师太皱了皱眉,还了一礼,脆声如铃道:“陈先生不必如此。你先后辅佐两代延平郡王,在海外留我大明正统一脉,已是大功无量。该是贫尼谢你才对。”

陈近南笑道:“反清复明,乃是在下夙愿,不敢言功。”

九难师太点了点头,眸光复杂道:“若是陈先生以后有用得着贫尼之处,可以让小宝来找我。力所能及之处,贫尼会尽力帮你办成的。”

“那真是太好了!”陈近南哈哈一笑。

二人此番言论一出,堂内厅外无不哗然一片。

原来陈总舵主早已到来多时,只是堂内厅外上百人,竟无一人可以察觉。而九难师太功夫之高,竟可与陈总舵主比肩,更是令人暗暗称奇。

“这就是绝顶高手的风范吗?”

站在大厅外的青年弟子,眼眸明亮,心里激动的想道。

打过招呼,论过交情。

陈近南迈步上前,向沐剑声拱了拱手,坐了上首右座。

然后表情肃然,冷眼扫视众人道:“此安阜园一役,我天地会与沐王府损失惨重,连‘铁背苍龙’柳大洪柳老前辈也折在了安阜园,不能不教人心痛。”

说到这里,沐王府众人一脸戚戚然,满面悲色。

不过很快陈近南就转移话题道:“然诸位切勿气馁。吾等反清复明的大业,已然见到一丝曙光。推翻清廷,克复两京的那一日,已然不远了!”

此言一出,无论天地会还是沐王府众人,全都精神一振,露出了激动与兴奋之色。

第四十八章 一箭双雕

瞧见众人恢复信心,陈近南笑道:“我暗中打探到,吴三桂近些年来,秣兵历马,囤积兵器粮草、硝石桐油等物,与清廷矛盾日深,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怕是起兵造反之日,已经不远了。等他一旦起兵,吾等便可伺机而动,浑水摸鱼,光复大业!”

话音落下,众人齐齐赞道:“好~”

说完此事,陈近南又令青木堂、玄水堂暗中蛰伏,恢复实力,静待时机。然后便邀请九难师太,来到后院一处房间,商议要事。

“师太,小宝情况如何?”陈近南问道。

九难师太沉吟道:“当日贫尼与他合谋救人,没想到他竟在安阜园门口杀了三名护卫,惹怒了吴应熊,已经被他抓了起来,眼下生死不明。”

陈近南肃然道:“师太,小宝是你我的徒弟,须尽快救人啊。”

“理当如此。”

九难师太点点头,随后又道:“不过我听小宝说,鞑子小皇帝对他甚是信重,单凭杀了几个护卫,想必吴应熊不会对他如何吧?”

“话虽如此。但毕竟我为鱼肉,人为刀俎,还是尽快救出来为好。”陈近南沉声道。

九难师太转念一想,点头答应了。

见状,陈近南嘴角露出笑意,眼中有一丝精光闪过。

……

当夜。

陈近南与九难师太换上夜行衣,施展绝妙轻功,翻身进了安阜园,在九难师太的领路下,一路避过暗中护卫,向关押韦小宝的地牢而去。

经过前几次的刺杀劫狱,安阜园地牢守备森严,更胜往昔,一路上都有许多侍卫暗中埋伏,还好陈近南与九难师太武功不俗,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地牢入口。

“师太,此处守备森严,不如你我兵分两路,我去打草惊蛇,你趁机救人,如何?”瞧见地牢入口守备森严,陈近南计上心来,低声说道。

九难师太沉吟道:“还是我去吧。”

“也好。”

陈近南沉吟点头,然后九难师太深吸口气,犹如鬼魅般窜了出去,一柄白蛇剑划破夜空,剑光如虹,瞬杀两人,然后叮叮当当,与守卫缠斗在了一起。

“有人劫狱!有人劫狱!”

猛然间,刀剑相击的铮鸣音传来,护卫们纷纷怒吼大喝。

“咻!咻!咻!”

一根根羽箭从夜幕中射来,寒星点点,好几次险些射中九难,即使以她的武功,也是瞬间陷入生死绝境,顿时轻喝一声,脚尖一点,掠向别处。

“快追!不要放走了她!”

护卫们纷纷怒喝着追了上去。

待打斗声远去了,陈近南眼睛一亮,突然飞身而出,手持宝剑,强攻而入,接连杀死几名剩下的侍卫,闯入了地牢之中。

……

安阜园,后宅庭院。

张信盘膝而坐,正在修炼内功,忽然喊杀声传来,猛然睁眼冲了出去。院里胡逸之、杨溢之等人也听见动静,正冷眼警惕四周。

瞧见张信奔至,纷纷躬身抱拳。

“世子爷。”

张信面色铁青,寒声道:“走,随我去看看!”然后快步疾走,率领胡逸之、杨溢之等护卫,急匆匆向声音来源处赶了过去。

……

地牢里。

陈近南剑光凌厉,正与数十名金顶门护卫缠斗在一起。

这是当日九难师太都没享受到的待遇,只因韦小宝杀了三名金顶门弟子,张信又吩咐把韦小宝交给金顶门处置,所以地牢里便每日挤满了金顶门高手。

此次陈近南一进来,便遇到了这些功夫强劲的横练高手,纵是他武功高超,剑术凌厉,却也一时陷入困境,与众人缠斗在一起。

“这下糟糕了。”陈近南暗暗吃力,已经心生退意。

就在这时,无数兵丁忽然涌了进来。

却是张信提前布下的暗子,本是为了防备九难师太这位绝世高手的。却没想到,陈近南突然来了云南,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这下,陈近南陷入重重包围,竟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

安阜园,某处宽阔庭院。

无数兵丁、侍卫围杀九难师太,更有暗中冷箭不断,九难师太纵是天下绝顶高手,亦不由陷入绝境,连连环剑躲避箭雨,想要突围撤离。

就在这时,张信带人赶至了。

“胡逸之,给我拿下她!”

来到近处,张信一眼便认出了九难,然后面色铁青,寒声吩咐道。

“是。”

胡逸之躬身抱拳,旋即长刀一挥,纵身迎了上去。

“叮叮当当。”

胡逸之的功夫,本就略逊九难师太一筹,张信又心生愤怒,再没半点留情,所以在围攻之下,九难师太并未坚持多久。

随着一道冷箭划破夜空,九难师太身躯一僵,噗嗤绽放出一朵血花,就被胡逸之瞅准机会,一刀横在了九难脖颈上。

“啪,啪。”

指如疾风,势如闪电。

胡逸之出手点了九难穴道,然后老鹰抓小鸡似的,把她拎到了张信面前。

“我本对你心生怜惜。可你一再触碰我底线,难道你真当我这安阜园是你们为所欲为的菜市场了吗?”张信脸色铁青,指着九难怒骂道。

九难脸色苍白,眸光清冷,却是一言不发。

“带走!”

张信冷喝一声,率人押着九难师太向地牢赶去了。

……

来到地牢,里面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一个黑衣中年,身中数十刀,满身血迹,却犹如困兽,正负隅顽抗,若不是张信来得及时,此人就要被兵丁们杀死了。

这又是谁?

张信脑中升起疑问。

但见此人身手不凡,旋即命人活捉。

接着,在胡逸之、杨溢之的出手下,陈近南也被活捉了。

此次,张信大获全胜!

……

地牢里,张信望着黑衣中年,讶异道:“你是陈近南?”

此时,陈近南已被救治过,黑色衣衫被扒掉,浑身缠满了绷带,正绑在一根木桩上,表情平静道:“乡野鄙人,让吴世子见笑了。”

张信颇觉好笑。

他本打算让林永超传信,与陈近南见一面的。

没想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算什么?

天上掉馅饼吗?

忽然,张信玩心大起,朗声问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

第四十九章 李代桃僵

陈近南愕然,眼底闪过一层讶异,旋即道:“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

张信大喜,又拱手道:“红花亭畔哪一堂?”

“忠义堂。”

“堂上烧的几炷香?”

“七炷香。”

待切口对完后,张信哈哈一笑,拱手道:“果然是天地会总舵主陈近南,久仰久仰~”

陈近南眼神越发怪异了。

神经病吧?

对张信知道天地会的切口一点也不奇怪,张信抓了天地会那么多人,只要审问一下就能问出来。他奇怪的是,张信为何突然来这么一遭?

浑然没有半点稳重样儿。

其实张信也只是玩心大起,想要皮一下罢了,并无半分深意,然后拱手笑道:“在下对陈总舵主仰慕已久,只是无缘一见。”

说着,又叹道:“原本想借林香主之口,给陈总舵主传句话,邀你前来云南一见的。没想到您自己跑来了,这可不是巧了吗?”

陈近南诧异道:“你想见我?”

张信点头道:“当然。我想与陈总舵主商量一下双方结盟的事情。”

“结盟?”

陈近南皱眉道:“你与我结什么盟?”

言下之意是看不起张信了。

毕竟一个代表着台湾郑家,一个是卖国贼吴三桂的儿子,双方说是不共戴天也不为过,居然还想结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对于陈近南的反应,张信一点也奇怪,反而淡淡笑道:“陈总舵主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贵我双方,也未必不能化干戈为玉帛嘛。至少在反清这件大事上,你我的出发点都是一致的,这样大家就能坐下来好好聊聊了。”

陈近南瞳孔一缩,旋即笑道:“抗清?怕不是起兵谋反吧?”

“哈哈。”

张信笑道:“这话就说差了。我也是汉人嘛。怎能眼睁睁看着鞑子占据我大好河山,祸害我华夏子民?所以我代表父王,想和贵府商量一下起兵抗清的事。”

“你是真心的?”

“比真金还真!”

陈近南沉吟道:“平西王想什么时候起兵?”

张信笑道:“清廷对我父子忌惮已久,估摸一两年就会有削藩的旨意传来。到时候,我们汉军四王加上你们台湾郑家,大家齐齐发力,必能直捣龙巢,颠覆清廷统治,如何?”

陈近南心脏一跳,沉声道:“可以。不过我做不了主,需要回台湾与郑王爷商量。”

“哈哈,这是自然!”

张信笑了笑,旋即大声喊道:“来人!”

“世子爷。”

杨溢之率人走了进来。

张信指着陈近南道:“给他解开。”

杨溢之闻言大惊,陈近南的武功,他可是亲眼见过的,自己万万不是对手,这要是对张信发难,他可挡不住,所以悚然一惊道。

“世子爷……”

看着杨溢之一脸担忧的模样,张信笑了笑道:“没事的。陈先生是个聪明人,杀我一个小汉奸济得什么事?还是反清复明大业来的重要些。”

说着,再度挥了挥手道:“解开吧。”

“是。”

杨溢之等人无奈,只得解了陈近南的手铐脚镣。

然后神情冷峻,一脸戒备盯着陈近南,像防贼一样,将张信牢牢护在身后。

瞧见张信真给自己解了枷锁,陈近南心头也不平静,深深看了一眼张信,道:“吴世子果然非同一般。我会把话转给郑王爷的。”

说着,活动下手脚,沉声道:“我还要带走九难师太和韦小宝。”

“那不行!”

张信猛然摇头。

陈近南沉声道:“这是为何?”

张信也奇怪的看着陈近南,疑惑道:“我知道韦小宝是你的徒弟。可是以你的身份,为何会因为一个徒弟而孤身犯险?这不合常理啊。”

陈近南眼底闪过一层异色,淡淡笑道:“有道是师徒如父子。我来救我徒弟,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合理?”

张信连连摇头。

“你是郑经手下第一谋主,又是天地会总舵主,若是失手陷在我手里,天地会从此群龙无首怎么办,你定不可能行此险事的。”

忽然,张信眼睛一亮。

“难道你想利用韦小宝逼反我父王?”

说着,张信连连点头,越发确认自己的猜测。

“没错了。”

张信展颜笑道:“他是钦差大臣。死了,朝廷就会发兵。活着,你把他救走,送去京城告我父子一状,朝廷照样心生忌惮,提前对我父子动手。”

说着,张信笑道:“陈总舵主,你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你想多了。”

既然张信态度坚定,陈近南也懒得跟他多聊,没甚恭敬的拱了拱手,朝张信说道:“在下身负重伤,劳烦吴世子送我一程吧。”

张信笑了笑道,“好~”

旋即转身迈步,护送陈近南平安离开了安阜园。

看着他的背影在夜幕里消失,张信笑着摇了摇头,“可惜了一位文武全才啊。”旋即转身回头,返回了安阜园,继续盘膝打坐,修炼内功。

……

送走陈近南,天地会和沐王府暂时安分下来,张信便开始着手忙碌成婚之事了。五月端午,昆明城里一派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景象。

成婚,这是面子工程,必须得做。

只是张信不想和建宁公主拜堂,所以便想在双儿几女里选一位,冒充建宁公主与他成婚。

选来选去。

最终张信挑选了双儿。

这一日,昆明城里喜气洋洋,张信骑着高头大马,胸前戴着大红花,满是喜气的与一抬凤辇上了五华山,在吴三桂与诸位将领、官员的见证下,拜了天地。

夜,红烛燃动。

张信一身喜服,喝得醉醺醺的回了婚房。

张灯结彩的婚房里,一位喜气洋洋的新娘子,正身穿凤冠霞帔,端坐在床榻上等着他。一双莹莹眼眸里,满是羞涩与期待。

“少爷会碰我吗?”

双儿俏脸通红,娇羞的期待着。

接着,张信挑开了她的盖头,霎时间粉腮红润,光艳逼人。

一张绝美的脸蛋,盈盈如水的眸子,在红烛的映照下,更添几分成熟美艳,使得张信忍不住心脏一跳,嘴唇微微有些干涩。

“呼~”

一股浓郁的酒气传来,双儿不禁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张信忽然笑了笑,往床上翻身一趟道:“睡吧。”说着,就这样囫囵身子躺倒,没多久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少爷,少爷?”

双儿推搡了几下,然后气鼓鼓的跺了跺脚。

第五十章 告状

安阜园,地牢。

经过一段的折磨,韦小宝已经不成人形,整个人浑浑噩噩,仿佛失去了灵魂,唯有一双眼神怨毒,冷冷的盯着张信。

“朝廷来旨意了,削去了你的爵位和官职,让我派人押送你回京城。”张信对韦小宝的怨毒视而不见,表情淡漠,平静说道。

韦小宝一言不发,眼底猛然升起希冀,表情阴冷的盯着张信。

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计划,已经想好回到京城后,如何向小玄子告黑状,让他发兵攻打吴三桂了,他要把所受屈辱十倍奉还,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来人,放了他。”

韦小宝身上的镣铐被人解开,怨毒的看了张信一眼,然后一路沉默着离开了安阜园,回到城西骁骑营,很快领兵离开云贵,回返京城。

“吴应熊,我还会回来的!”

当离开昆明城时,韦小宝回头望着那座城池,表情阴狠的立下了誓言。

……

韦小宝离开后,张信开始忙碌正事。

从康熙九年回到昆明,他就给罗刹国去了一封信,今朝终于有了回复,一名罗刹国勋爵,领着大批工匠人马,携带着无数火枪火炮,来到了昆明城内。

他要练兵了。

与历史不同,这方世界的火药发展,好像被刻意削弱了。

行军打仗,仍是以冷兵器为主,火枪火炮并没有出现,只有关外的罗刹国,火枪火炮技术发达,被中原百姓所忌惮,引为大敌。

如今,罗刹国与吴三桂结盟。

张信借助平西王世子的身份,很快与罗刹国搭上关系,花费许多金银,终于购得了一批工匠与火器回来,他要练出一批火枪兵,为他征战沙场。

大把的银子哗哗使下去,张信很快征得三千精壮,编入军营,在罗刹国勋爵和工匠的教导下,慢慢学习火枪和火炮的发射方法。

这件事,张信亲力亲为,每日都泡在军营里与士兵们一同操练。

很快,三个月过去了。

九月秋分,云贵两地的农户们迎来了一场大丰收。稻田里一片金黄,沉甸甸的穗子压低了枝头,无论是农户还是官府都在忙着割粮收粮。

而今年,尤其不同。

由于去年张信带领一批农户开垦了无数山田,播种了番薯和玉米的种子,今年秋收之时,农民们惊喜的发现,那神奇的作物,竟然产量惊人。

“天降祥瑞啊。”

云贵两省的百姓全都疯狂了,一个个喜极而泣,望着田里收获的粮食,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简直比娶媳妇过大年还要高兴。

玉米亩产十余担,番薯亩产二十余担,这是怎样疯狂的成绩?

据说,当张信把亩产报上来,整个云贵官场和平西王府都震惊了,旋即消息传遍天下,江南北方诸省闻风而动,一个个翘首以盼。

“圣人降世啊。”

忽然,在某些人的刻意传播下,天下的风向一变,竟说张信是圣人降世,注定要带领天下百姓,过上富裕太平好日子的。

这股谣言一起,很快风靡天下。

先是云贵、后是江南,接着是北方诸省,这股谣言越传越神,百姓们个个信誓旦旦,深信不疑。然后,紫禁城的那位小皇帝便不禁拍了桌子。

“奸臣贼子,奸臣贼子!”

与此同时,韦小宝也率领三千骁骑营,一路北上回到了京城。

当看到韦小宝时,康熙小皇帝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小桂子吗?”

此时此刻,韦小宝仿佛换了个人般,整个人阴柔怨毒,仿佛地狱爬出来的厉鬼般,见到康熙小皇帝时,猛然眼眶一红,噗通跪了下来,放声大哭。

“小玄子,小玄子……”

康熙小皇帝连忙上前抚慰:“不哭不哭,小桂子你怎么了?是不是吴应熊那狗贼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替你报仇!”

韦小宝放声大哭:“小玄子,我被人阉了!”

“啊?”

康熙小皇帝大惊失色,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当即,韦小宝把事情讲述了一遍。

隐瞒了自己与天地会、沐王府的关系,把矛头对准吴三桂父子,说自己去到云南昆明,那吴三桂父子就一路不给他好脸色。

经过他一番打探,终于发现吴三桂父子图谋造反的线索,想要进入安阜园探查,结果吴应熊拦着不让进,他为了皇上的大业,便一怒之下杀了三名侍卫,震慑众人。

“杀得好,杀得好。”

听到这里,康熙小皇帝连连喊道,心里十分解气。

可是,韦小宝却哭了。

“小玄子,我本以为,有钦差大臣的身份护着,那吴应熊即使再恨我,也不会对我如何。结果他胆大包天,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啊。”

“他把我抓了去,不仅派人百般酷刑,还把我身边的骁骑营将领,全都杀了个干尽!他已经铁了心要造反了,小玄子,你一定要替我报仇啊!”

康熙小皇帝脸色一变,恨声道:“我就知道这小贼图谋不轨!”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近些日子的谣言传闻。

那‘圣人降世’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可不就是吴应熊在为起兵造反造势吗?看来小桂子说的没错,吴三桂果然铁了心要造反了!

当即,康熙小皇帝去传康亲王杰书、纳兰明珠等文武大臣入宫觐见。

……

紫禁城,上书房。

康熙小皇帝与韦小宝站在一起,待康亲王杰书、纳兰明珠等文武大臣到来,便让韦小宝把在昆明的‘所见所闻’,全部复述了一遍。

听完讲述,康亲王等人齐齐面色一变。

“诸卿,你们对此事怎么看?”

这话一出,上书房里一派寂静,所有人都低下了脑袋,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见状,康熙小皇帝冷哼一声,开始点人头了。

“明珠,你来说!”

纳兰明珠脸色一变,沉吟道:“皇上,吴应熊胆大包天,竟敢擅自阉割钦差大臣,犯得是大逆不道的罪过!”

说到这里,向韦小宝拱了拱手道:“韦大人对皇上您忠心耿耿,遭受此等屈辱,乃是天大的功劳!还请皇上论功行赏,表彰韦大人的功绩。”

康熙小皇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韦小宝,眼里满是感动与痛惜之色,然后指着纳兰明珠道:“你继续说!”

第五十一章 整军备战

纳兰明珠看了一眼康熙小皇帝,斟酌道:“皇上,吴应熊罪大恶极,本该凌迟处死。只是吴三桂势大,为防逼反他,微臣心里亦是犹豫,不敢仓促决定。所以究竟如何降罪,还是决定听从皇上吩咐。吾皇圣明,乃一代明君,心里定有万全之法。微臣愿为附庸,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竟是将皮球踢给了康熙小皇帝。

“老狐狸。”

闻听此言,无论康熙小皇帝还是康亲王等人,全都肚里暗骂了一声。

康熙小皇帝脸色一沉,颇为恼怒的瞪了一眼纳兰明珠,旋即看向康亲王杰书道:“康亲王,对于此事,你又是怎样看得?”

康亲王连忙道:“微臣全凭皇上吩咐。”

好嘛。

皮球全踢回来了,谁也不愿得罪吴三桂。

康熙没想到群臣如此忌惮吴三桂,心底猛然一沉,眼底闪过一层冷意,对汉军四王愈发心生忌惮,削藩之意也愈发坚定。

微微沉吟后,开口试探道:“诸卿,吴三桂、尚可喜之流,坐拥数省之地,手下兵将数万,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朕今欲削藩,如何?”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是心里一颤。

削藩?

这藩是那么好削的吗?

吴三桂、尚可喜几人拼了一辈子,方才挣回一个王爵。你眼下突然要收回来,他们不跟你拼命才怪呢。一个不慎,整个天下都要动荡!

想到这里,众人心情沉重,仿佛压了一座大山。

“怎么,不行吗?”康熙小皇帝沉声道。

话音一落,康亲王、纳兰明珠等人连忙道:“皇上,汉军四王,为我大清立下赫赫战功!骤然削藩,不免让天下人说我大清刻薄功臣,还望皇上三思!”

“是啊皇上,您要三思啊。”

“吴三桂、尚可喜等人,坐拥江南半壁江山,手下兵将数万,要是心怀怨恨,起兵造反,那么朝廷就要动荡了,会祸及我大清江山稳固啊。”

这一刻,除康亲王杰书、纳兰明珠外,保和殿大学士卫周祚、文华殿大学士对咔纳、户部尚书米思翰、大学士杜立德、图海全都劝说起来。

一时间,上书房里吵吵嚷嚷,宛如繁华闹市。

康熙小皇帝脸色愈发阴沉,猛然一拍御案道:“够了!”

霎时间,群臣面色肃然,为之一静。

康熙小皇帝扫了众臣一眼,厉声道:“诸卿难道对外面传言一无所闻吗?那吴应熊小贼都快成圣人降世了!此等野心昭昭,路人皆知。今撤亦反,不撤亦反!已然由不得咱们了!朕撤藩之意已决,诸卿不必再劝!还是各自想想,该怎么平定将来叛乱吧!”

瞬时间,康亲王、纳兰明珠等人对视一眼,露出几分肃然无奈,然后便纷纷各抒己见,针对未来的三藩之乱,一一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数个时辰后。

群臣一一散去,康熙小皇帝露出几分疲惫之色,对韦小宝说道:“小桂子,做皇帝可真累啊!”

韦小宝连忙道:“做皇帝不累,做圣明的皇帝最累!小玄子是要做鸟生鱼汤那样,古往今来第一圣明皇上的,累一些也应该。”

康熙小皇帝笑骂道:“什么鸟生鱼汤,都跟你说过几次了,那是尧舜禹汤!你啊,总在外面厮混,怎么也没学着读点书,总是这样浑浑噩噩可不好。”

韦小宝笑道:“我见了书卷就发困,可没皇上那样聪明。”

“你啊~”

康熙小皇帝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神色复杂道:“小桂子,你眼下有什么打算?不如就呆在朕身边吧,朕赏你一个总管太监做做,如何?”

韦小宝一时沉默下来。

却是突然想到自己被阉割一事,脸上没了笑脸,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之意,咬牙切齿道:“我不要做太监,我要帮皇上办事,铲除吴三桂父子!”

康熙小皇帝叹了口气。

“好吧,你不想做就算了。你要替朕办事,朕心里也很开心。咱们兄弟齐心协力,终有一天会报仇雪恨,将吴三桂父子满门抄斩,千刀万剐的。”

韦小宝点了点头,眼神怨毒,咬牙切齿道:“这件事,奴才要亲自动手!”

“好。”

康熙小皇帝爽快答应了,然后想了想,笑着说道:“你刚才说要替朕办事。也真是巧了,朕正好有件事,需要一个得力的人去办。”

“皇上您说。”韦小宝脸色一肃。

康熙小皇帝正色道:“朕最近打探到,有罗刹国的人携带一批火枪火炮去了昆明。吴应熊小贼征调三千精壮,正在加紧训练。朕想你去一趟罗刹国,代朕与罗刹国递交国书,断绝与吴三桂的联系。更让他们送一批火器工匠来,朕也要练一批火枪兵。”

韦小宝恭声道:“皇上放心,奴才必定办成此事。”

“好~”

康熙小皇帝满意的笑了。

……

数日后,韦小宝征调施琅等兵将,一路向北,浩浩荡荡出了关外。

期间,又有奇遇。

不但遇到了神龙教势力,更巧遇苏菲亚公主,借机去了罗刹国,又帮助苏菲亚公主平定了叛乱,推举苏菲亚公主做了摄政王,成功拉拢了罗刹国势力。

这一切,就不具体详表了。

……

只说清廷那边。

自从那日上书房议完事后,康亲王杰书、兵部尚书明珠等人便纷纷动作起来,一边整顿军备,一边囤积粮草,积极备战,应付将来的‘四王之乱’。

这一切,全都被探子打听到,传递到了云南昆明。

打听到朝廷的动静,吴三桂和张信心情沉重,立即召集兵将谋臣商议一夜,然后亲笔挥毫,与另外三藩传递消息,暗中约定起兵一事。

战争的硝烟,突然一下子弥漫起来。

……

晃眼间,一年半过去了。

经过一年半的发展,云贵两省已经大变了模样,百姓们家家都有存粮,购买力大大增加,也带动了云贵两省的经济发展。

街道上商铺林立,繁华如织。

经济商业搞起来了,平西王府征收的钱粮大大增加,一时间增加了数个大粮仓,吴三桂实力越发雄厚,操练兵马也更加得力。

就这样,康熙十二年到来了。

第五十二章 削藩

康熙十二年,春。

一过年关,张信就紧张起来。

因为这一年,康熙小皇帝就要削藩了!

介时吴三桂、耿精忠、孙延陵、尚之信先后反叛,全国烽烟四起,江南半壁成为战场,一场声势浩大的‘三藩之乱’就要展开。

云南,昆明城。

从康熙八年冬天穿越而来,张信已经呆满了三个多年头,已经彻底融入这个时代,渐渐退去了前世影响,身上威势日重,唇上也蓄起了短须。

转眼间,他已经二十九岁了。

这一日,他刚从神机营里归来,忽然收到了吴三桂急令,让他前去五华宫议事。张信心里一沉,眼底闪过一层冷意。

“终于要来了吗?”

昆明城北,五华宫。

张信来时,发现书房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夏国相、胡国柱、郭壮图、吴国贵、吴应麟、吴应期等武将,也有方光琛等谋臣。

“应熊,你来啦。”

张信进入书房,众将领纷纷打招呼,张信面色凝重,微微颔首点头,然后迈步上前,向吴三桂问道:“父王,是清廷有消息了吗?”

吴三桂面色凝重,将一道奏折递给他道:“你猜的没错,朝廷果然要对我们动手了。”

张信接过奏章一看,发现上面行文,正是康熙小皇帝的圣旨,诏令三藩尽撤,俱还山海关外。不由脸色一沉,暗道:“果然发生了。”

旋即问道:“父王,怎么办?要起兵吗?”

吴三桂摇摇头道:“为父打算去信问问其他二藩的意见。看能不能共同上书,疏请移藩。待一切准备妥当,朝廷又决意削藩,再反不迟!”

张信点点头:“全听父王吩咐。”

离开五华宫,张信心情沉重,前往了城外西郊的神机营驻地。

神机营,便是他训练的那三千火枪兵。

其中两千火枪兵,一千火炮兵,共六营三千兵力。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三千兵丁已经有模有样,能够熟练发射火枪和火炮,张信更是借助时代优势,提前创造出来了无烟火药,使得火枪火炮威力更上一层。

城外西郊,神机营。

张信一入营地,杨溢之就率人迎了上来。

此时,杨溢之的官职也一升再升,从当初的八品都司,一跃而成为了正四品参将,成为神机营统率,专为张信账下亲军。

“世子爷。”

杨溢之等神机营将领躬身拜道。

“免礼。”

张信摆摆手,旋即沉声道:“溢之,陪我四处转转。”

“是。”

杨溢之躬身领命。

旋即,在杨溢之等将领的带领下,张信迈步在营地内,看着士兵们操练火枪,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声,弹丸便击中了一百二十步的人型靶。

“扔!!!”

又到一处,随着领队一声怒喊,一排士兵手臂猛然一甩,数十个黑色瓦罐扔到高空,落在二十余步外的平地上,轰然一声炸响。

“轰轰轰~~~”

登时间,瓦片碎石齐飞,打翻了一片人形靶。

“准备,发射!”

又到一处,两营炮兵正在操练。

“嗤~~~”

随着引线被点燃,三十二尊炮身一震。

蓦然一阵轰隆隆炸响,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一颗颗炮弹被打了出去,落在八百步外的山坡上,草地翻飞,轰然炸开了一个个深深大坑。

“好~”

张信看着热血沸腾,忍不住拍掌叫好。

火枪、震天雷、开花弹,全都被张信提前造了出来,装备上神机营后,神机营的战力大涨,令张信信心十足,对未来战事也多了几分信心。

这就是他这一年多来的努力。

为了制造这些杀伤性武器,他不仅花费大量金银,更耗费了大量精力。

接连派人去台湾、广东等地接触佛郎机人,购买火炮火枪火药,回来与罗刹国的装备一起送到‘天工院’研究,制定严格的奖惩制度,刺激工匠们的创造力和积极性。

终于,经过反复研究和试验,有了现在的这些成功。

看着火炮震天的景象,张信心头震撼,热血沸腾,忍不住喃喃自语道:“该做的我都做了。这要是再落个兵败身亡的凄惨下场,我也只能认命了。”

闻言,杨溢之瞳孔一缩,忍不住上前道:“世子爷,可是朝廷那边有变?”

杨溢之也不是笨人,堪称文武双全,又跟在张信身边日久,对他的谋划有些了解,故而听见张信失神喃喃,顿时心里有了猜测。

张信点点头,道:“朝廷发来旨意,要尽撤三藩了。”

杨溢之脸色一变。

“王爷怎么想?准备何时起事?”

张信摇头。

“不急。父王说要问问其余两藩的意见。三方共同上书,疏请移藩。也准备鼓噪声势,让京师的文武大臣,劝说皇帝打消撤藩的念头。”

杨溢之道:“那能成功吗?”

“呵——”

张信摇头笑了笑,“小皇帝不是朝令夕改的人,我与父王全都明白这一点。只不过,他还是对清廷抱有一丝幻想和希望罢了。”

说到这里,张信扭头看着杨溢之,猛然沉声道:“你不要管这些事,就负责操练士兵。待父王主意一定,就到了尔等拼命效死的时候了。”

“是。”

杨溢之躬身抱拳,沉声说道:“吾等必忠心报效,生死相随!”

“辛苦了。”

张信欣慰的笑了笑,拍了拍杨溢之肩膀,然后离开神机营,返回了安阜园。

……

从这一日起,吴三桂每日与心腹聚谋。

暗中部署兵马,禁遏邮传,云贵两省,只许入不许出。

并勾结他省旧部,又与耿精忠、尚可喜联络,一边上书疏请移藩,试探朝廷态度和底线,一边暗暗互通款曲,准备起兵造反!

晃眼间,又是数个月过去了。

朝廷态度坚决,撤藩之事已成定局!

康熙十二年八月,清廷命礼部侍郎折尔肯等人赴云南,户部尚书梁标清等赴广东,吏部侍郎陈一炳等赴福建,各持敕谕,会同该藩及督抚商榷移藩事宜。

九月,命陕西总督鄂善总督云南军务,宁夏总兵官桑额提督云南军务。

一时间,天下风云而动,目光聚集在清廷与三藩身上,坊间谣言四起,有的心生恐惧,有的激动兴奋,有的暗暗观望着。

南北局势日益紧张,一股无形的硝烟弥漫全国上下。

第五十三章 吴三桂反了

吏部侍郎折尔肯、学士傅达礼等人,接到朝廷旨意后,从康熙十二年八月份出发,一路跋山涉水,经过一个半月,终于来到了云南昆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王到日,既有宁宇,无以为念,钦此。”

五华宫内,钦差大臣折尔肯、傅达礼,手捧黄卷,当众表彰了吴三桂功绩,然后就连连催促吴三桂率领部下官兵家口,尽快启程迁往山海关外。

吴三桂表面奉诏,暗地召集心腹密谋,反意益急。

终于有一日,吴三桂在五华宫设宴,款待钦差大臣等人。

并邀云南提督张国柱、巡抚朱国治、按察使李兴元、云南知府高显辰、同知刘琨等文武官员云集,共同赴宴。

此时,昆明城已是暗潮涌动。

收到吴三桂的请帖后,昆明大小官员全都胆战心惊,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但这一日真正到来时,却是人人推诿,半数没有到齐。

终于,吴三桂反了!

……

五华宫,大堂。

文武百官聚集一堂,却是一派寂静沉默。

人人忧心忡忡,聚集在一起低声私语着,满面担忧之色。

就连折尔肯、傅达礼等钦差大臣那儿,今日也是无人问津,没人上前阿谀奉承,反而躲得很远,生怕沾了霉气,祸及自身。

对此,折尔肯、傅达礼等人脸色铁青,只是兀自强撑着。

忽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众人脸色一变。

那脚步声里,隐隐带有甲片碰撞的金鸣音,竟是一队披坚执锐,面色冷峻的士卒,簇拥着吴三桂、张信、夏国相、方光琛等人走了进来。

霎时间,百官犹如坠入冰窟,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吴三桂,要反了!”

折尔肯、傅达礼更是猛然起身,既惊又怒的瞪着吴三桂等人。

吴三桂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迈步走到堂上,然后蓦然转身,神色威严,冷眼扫视百官道:“诸位,本镇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山海关……”

此言一出。

折尔肯、傅达礼齐齐脸色一变,当即指着吴三桂的鼻子,破口大骂道:“吴三桂!你想干什么?皇上待你恩重如山,你就是这样回报朝廷的吗?”

“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吴三桂,你若幡然醒悟,本官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但若你执迷不悟,待我八旗大军亲至,必叫你灰飞烟灭,死无葬身之地!”

噗嗤,噗嗤。

忽然,胡国柱持刀跃下,凌空一劈!

“刷——”

一道森寒刀光闪过,一颗惊恐脑袋落地,噗的喷了他满身血,胡国柱狰狞一笑,神情愈发凶狠,持刀上前,又是刷刷刷几下。

登时间,整个世界清净了。

只不过血腥味有点浓郁,吴三桂、夏国相都不由皱起眉头。

方光琛、张信更是面色苍白,腹内隐隐作呕,强自忍着不适。

至于堂内的文武百官,更是转身趴到墙角,哇哇吐了一地。

吓得腿肚子都软了。

满脸惊悚,哆哆嗦嗦,犹如淋雨的鹌鹑一样。

“祸事了,祸事了。”

文武百官犹坠冰窟,内心掀起滔天海浪,满面死灰之色。

钦差大臣死了。

吴三桂,造反了!

……

折尔肯、傅达礼等人的死,也让张信、夏国相、方光琛等人,仿佛卸掉了一层枷锁,整个人脱胎换骨,目中战意昂然,凌厉逼人。

吴三桂也是如此。

不过老吴城府颇深,眉头微微一皱,旋即扫视堂内百官,继续朗声道:“不意狡虏遂再逆天背盟,称我内需,雄踞燕都,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方知据虎进狼之非……”

洋洋洒洒数百字,听得张信热血沸腾。

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吴三桂讨清檄文,出自谋臣方光琛的手笔。

内容讲述了吴三桂的身家来历,以及当年引清兵入关的缘由,把一切罪过全都推给李自成和清虏的狡诈,还有自己的识人不明。

然后又重重描述了一番清兵入关后造下的罪孽。

比如背弃盟约,剃发易服,屠杀百姓等等。

紧接着,吴三桂立下重誓。

欲拨乱反正,推举朱三太子为皇帝,建元周启,告庙兴师,北伐中原,克复两京,还天下一个太平清明世界,望天下百姓群起响应。

檄文背完,吴三桂冷眼扫视堂内百官,朗声喝道:“诸位,今贼虏窃据神器,蹂躏我中国百姓,本镇欲拨乱反正,可有人不从的吗?”

话音一落,堂内一派死寂。

良久。

百官齐齐拜倒:“吾等皆愿从!”

登时,吴三桂、张信脸上,露出了满意笑容。

……

控制了赴宴的百官,吴三桂接着又对其他没有前来赴宴的官员发难了。

分派张信、夏国相、胡国柱等人下山,按照名单,劝降招抚,杀人灭族。

张信主动请缨劝降巡抚朱国治,他早就对此人恨得咬牙切齿了。

此时,昆明城内已经戒严。

张信下了山,将早已安排在城内一营火枪兵领上,浩浩荡荡奔向城东的巡抚府。

“杀!”

来到巡抚府门前,漆红的大门紧闭,张信二话没说,立即下令派人强攻。

“轰轰轰~”、“轰轰轰~”

也不必多费周折,几大包加量炸药埋下去,轰的一声霹雳响,紧闭的大门就炸开了。

然后火枪兵们纷纷怒吼着冲了进去,噼里啪啦放了一排排枪。

“啊~~~”

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巡抚府里的护卫们便死了一片,剩下的也被这阵势吓到了,纷纷四散而逃。

很快,枪声接连响起,然后陷入了沉寂。

“朱大人,下辈子做个好人吧!”

某处宽敞的院子里,肥头猪脑的朱国治被人捆了来,正在咆哮怒骂吴家祖宗十八辈,脸上没有半点惊恐,反而铁骨铮铮,满是刚毅之色。

见状,张信咬牙切齿。

“真是铁骨汉奸啊!”

说着,从杨溢之手中接过长刀,眼底厉色一闪,猛然挥刀斩下。

“噗嗤~”

一颗头颅飞起,鲜血喷了张信一身,把他染得仿佛地狱厉鬼一般。

可是,张信心里非但没有反感,反而热血沸腾,肾上腺素在激增,整个人脸色涨红,目中涌现狠厉,扑通扑通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这是他穿越而来,亲手杀的第一个人!

杀得真痛快!

汉奸国贼,死不足惜!

第五十四章 郊外祭天

今天注定是血腥的一天。

就在张信在巡抚府里杀人的时候,其他各处亦有喊杀声传来。

与历史上一样,除朱国治外,按察使李兴元、云南知府高显辰、同知刘琨等大小官员,全都选择了反抗,死在了夏国相等人手里。

宽敞的庭院里,张信负手而立,静静的站着。

士兵们翻墙掘地,正在抄家。

在杨溢之等人的翻找下,巡抚府里的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全都当做战利品,从各处搜索出来,一箱箱堆在院子里,被账房清点着。

过了会,账房恭声汇报道:“世子爷,赃款已经全部清点出来了。”

“哦?”

张信回头,惊讶道:“有多少?”

账房眼底闪过震撼,恭声答道:“回世子爷,府里有金票三万两,银票十八万两,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共二十八箱,田亩地契150顷。”

说到这里,账房深吸口气,道:“估摸能有四十五万两!”

“什么!?”

张信脸色一变,震惊道:“这么多?”

“卑职已经清点过数次,数目大致不差。”账房神情坚定,恭敬答道。

张信张口结舌。

他是真的被震撼到了。

一个区区从二品巡抚而已,竟贪污盘剥了这么多,这是真正的巨贪啊!

要知道,韦小宝抄鳌拜,也才抄出了二百多万两。

朱国治呢?

四十五万两,已经相当于四分之一个鳌拜!

真的是不可思议啊。

张信表情狠厉,狠狠骂道:“这些贪官污吏,屁事不做,就知道盘剥百姓,统统该杀!来人呐,将朱国治的脑袋挂在城头上,悬首示众!”

“是。”

抄完朱国治的家,张信派人把赃物全部清点装车,送入五华山,向吴三桂禀报此事。

听到朱国治不从,吴三桂冷哼一句“死有余辜”,然后又得知朱国治贪污了那么多,更是气的半死,连连骂道:“贪官污吏,贪官污吏!”

见状,张信面无表情,心底却在腹诽。

朱国治什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是在怪他瞒报那么多,每年给你送的少了吧?

从五华宫出来,张信回返安阜园,准备三日后的郊外祭天。

晃眼间,三日过去了。

昆明禁严解除。

一大早,张信就在双儿的服侍下,蓄发易服,穿上了一套明制盔甲。

鳞甲细密,包裹全身,走起路来,叮当作响,很是威风凛凛。

最重要的是一身银白,仿佛天神下凡,又似那银枪赵子龙!

一个字,帅!

看着铜镜里纤毫毕现的英武将军,张信满意的勾起了嘴角。

“好啦,时间不早,你就别臭美了。”

看着张信在铜镜前转来转去,颇为自恋的啧啧赞叹,双儿眸中浮现几分嗔意,娇声细语,催促着张信快走,别误了今天的大事。

三年多过去,双儿已然成人。

此刻一张脸庞精致,眉眼如画,一身淡白色衣裳下,透出诱人的苗条身段,美眸闪烁,幸福而甜蜜,脑后悄悄盘起了发髻。

赫然一副少妇打扮。

“嗯,好。”张信满意点头,迈步走出房间。

“锵~”

蓦然一道凌厉剑光横空劈来,若非张信闪身一躲,怕是就要砍伤了。

“少爷~”双儿惊呼一声。

张信怒眼瞪去,却见阿珂手持宝剑,咬牙切齿望着他。

一张精致面庞,沉鱼落雁,端丽冠绝,清澈的眼眸含着泪光,眼神里微微透出几分委屈。

“你要干什么!?”张信冷声喝道。

阿珂梨花带雨,哽咽道:“我要你放了我爹爹!”

张信面色坚毅,语气冰冷而无情,“那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那我就去死!”

阿珂厉喝一声,心中悲意袭来,泪珠儿划过脸庞,猛然握起宝剑,横在了自己的雪白脖颈上,锋利的剑刃,倏然划破了一丝血痕。

“呵呵,那你就去死吧!”

张信残忍冷笑,也不管她,猛然大步离去。

“刷——”

倏然又是一道清冷剑光闪过,却是阿珂绝望愤怒,挥剑向张信砍了过去。

然而双儿脸色一变,猛然横空一掌,就将这一剑拦下了。

“你让开,我要跟他同归于尽!”阿珂手持宝剑,指着迈步离去的张信,绝望而又可怜的尖叫道。

双儿摇头,眸光清亮,满是怜惜的望着她。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阿珂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呜呜呜,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说着,宝剑当啷一声落地,脸色凄然绝望,哭着扭身跑开了。

“唉。”

双儿叹了口气,旋即快步跟了上去。

……

西郊城外,吴军大营。

三日前,吴三桂的命令传来,胡国柱率领的藩兵们,便把营地扩建了一圈,足够容纳五万人。

此时,张信的神机营,夏国相的三千精骑,吴国贵的忠义勇兵,全都与胡国柱的万余老藩兵挤在了一起,浩浩荡荡,足有两万多人。

上午,苍穹碧蓝,万里无云。

忽然马蹄声起,溅起尘土如雾。

吴三桂身穿金色盔甲,意气风发,骑马率领大批人马而来。

营地里,两万多将士们肃然站立,目光炯炯,透出几分激动。

然后望着吴三桂、张信、夏国相、胡国柱等主帅将领迈步登台。

“咚咚咚。”、“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响了起来。

两万多将士猛然单膝跪下,声音宛如洪雷,齐声三呼道:“拜见平西王!”

“免礼。”

拜将台上,吴三桂望着台下乌泱泱的将士,表情兴奋激动,目光炯炯如电,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忍不住运转内息,朗声喝道。

“将士们——”

“本镇深叨明朝世爵,统镇山海关,一时李闯倡乱……”

竟是将《讨清檄文》对着台下将士朗声念了一遍。

将士们也听不懂。

只是隐隐激动兴奋,浑身热血沸腾,目光炯炯的望着台上,想要追随那金色盔甲的神武男子,南征北战,建立一番功勋事业。

少顷,讨清檄文念诵完毕。

吴三桂转身迈步,当着一尊尊前明皇帝牌位,猛然屈膝拜倒,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将讨清檄文扔进了火盆里,在天地的见证下,送往了幽冥地府。

第五十五章 建元周启

“请三太子!”

祭告完大明先帝英灵,吴三桂猛然起身,朗声喝道。

登时间,一位身穿龙袍的清瘦男子,在士兵的拥簇下,缓缓走到了拜将台上,吴三桂率领众人拜倒喊道:“臣等拜见三太子!”

“众卿免礼平身吧。”

朱三太子脸色苍白,微微有些紧张,说话都在不自觉的颤抖,怎敢让吴三桂真的跪拜,连忙快步上前搀扶起来。

“谢三太子。”

吴三桂面色不变,旋即朝方光琛瞥了一眼。

紧接着,方光琛从袖中掏出一卷明黄圣旨,迈步上前,望着台下数万将士,深吸口气,朗声喊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太祖起兵,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大明国祚已二百七十六年矣。今清虏狡诈,假借为崇祯先帝复仇之名,率兵南下,背信弃义,占据燕都,建立大清伪朝……”

“幸有原镇宁山海关总兵官吴,深明大义,欲拨乱反正。”

“本宫慨之叹之,夜不能寐。”

“常念太祖皇帝建国不易,我中原百姓受尽屈辱,故欲继祖宗之基业,登极帝位,建元周启,率兵北伐,重塑大明宗庙,望天下臣民众悉之。”

洋洋洒洒千余言,却是方光琛草拟的一份登基诏书。

从今日起,大明香火重继,‘朱三太子’登极帝位,建元周启,公告天下臣民百姓,一场浩大的‘拨乱反正’行动,就此打响了。

登基诏书一念完,吴三桂当即率领部下将领跪下,齐声三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轰然一声,台下数万将士也跟着单膝拜倒,宛如奔雷般,齐齐三呼道。

“免礼,平身。”

朱三太子,既‘周启天子’在侍卫的引导下,缓步坐上了吴三桂安排的龙椅,面色紧张的说了一句,然后吴三桂、张信等人便缓缓站起身来。

紧接着,方光琛又接连掏出数道圣旨,开始封赏百官。

其中,吴三桂封为周王,领兴明讨虏大将军职,统管天下水陆大军。

耿精忠为赵王,领总统天下兵马大将军。

尚可喜为燕王,领总统天下招讨大将军。

郑经为宁王,领总统天下靖海大将军。

孙延陵为广西郡王,领总统天下忠武大将军。

除此之外,其余众人各有封赏,该当总兵的当总兵,该升副将的升副将,就连张信自己,也都混上了一个“总管大将军”的职位。

封赏完毕,就轮到张信表演了。

“哗啦啦。”

一阵铁链响动,伴随着女子谩骂声,披头散发的建宁公主和闯贼李自成被拖上了拜将台,一步步押到了前方斩将台前。

有两人监斩,一人是杨溢之,一人是李西华。

张信表情漠然,淡淡扫了几人一眼,旋即迈步上前,深吸口气,运转内息,指着前方建宁公主和李自成,望向台下数万将士们,朗声喊道。

“将士们——”

“你们知道他们是何人吗?”

声音清朗,远远传播出去,清晰的落在每一人耳畔,登时引起一阵骚动。

也不待台下观众反应,张信便自顾自的指着披头散发,兀自破口大骂的建宁公主,朗声喊道:“这个是建宁公主,清廷顺治皇帝的幼女,康熙小皇帝的嫡亲妹妹!”

霎时间,台下一片哗然。

建宁公主?

那岂不是吴应熊的老婆?

他们的世子妃?

登时间,将士们望向张信的神色都变了,全是惊讶诧异的目光。

世子爷想干什么?

杀妻证道吗?

就在这时,张信表情一冷,朗声喊道:“众将士!此女嚣张跋扈,仗着自己建宁公主的身份,常在安阜园逞凶,对手下仆役丫鬟,动辄打骂,百般凌辱,实乃天下第一恶毒女子!”

对此,建宁公主只是破口大骂道:“吴应熊狗贼,你信口雌黄!你污蔑本宫的清誉!我父皇和皇帝哥哥不会轻易饶不了你的!本宫在地下瞧着你,瞧着你身首异处,瞧着你死无全尸!吴应熊狗贼!本宫诅咒你,诅咒你们吴家,男子世代为奴,女子世代为娼!”

这一刻,听着建宁公主那怨毒的咒骂,台下数万将士们纷纷皱起了眉头,露出几分憎恶厌恨之色,望向张信的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同情。

“娶了此等女子,世子爷也不容易啊。”

就在这时,张信面色不变,继续朗声喊道:“今日,三太子登极帝位,封我父为周王,领兴明讨虏大将军职,总统天下水陆大师,起兵北伐,拨乱反正。本世子亦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为表我父子北伐之决心,故将这恶毒女人捆来,斩首示众,公告天下!”

说着,猛然朝杨溢之喊道:“溢之,斩!!!”

“刷——”

杨溢之手持环首大刀,脸色一狠,猛然持刀劈下。

“噗嗤~”

一股腥红的血水喷出,建宁公主的脑袋,就垂直掉落在了准备好的竹筐里。

至此,建宁公主身亡!

见状,台下数万将士目瞪口呆,全都被这一幕震撼了。

“我的天。”

“世子爷真把老婆杀了?”

“看来这一回,王爷和世子是决心要造反了!”

然而这还不止,张信又让杨溢之拖着竹筐,骑马在军营里来回奔驰,将建宁公主的首级展示一遍,这才收起准备悬在城头上。

杀完建宁公主,张信又迈步上前,指着李自成问道:“你们知道,这又是谁!?”

话音一落,也不待将士们反应,就兀自喊道:“此人大大的有名!说起他的名字,天下没有人不知道!他便是当年攻陷北京城,害崇祯皇帝自缢身亡的国贼——闯逆李自成!”

李自成这三个字一出,台下数万将士们,登时哗然一片。

李自成?

闯王李自成?

我的天,竟然是他!?

将士们表情震惊,纷纷交头接耳,嗡嗡议论起来。

可旋即,又有人升起疑惑。

李自成不是死了吗?怎么突然又活了?

世子爷不会被骗了吧?

就在这时,张信指着须发皆白的李自成,大声喊道:“此贼狡诈!当年祸害天下,便是大大的恶贼!竟想出金蝉脱壳之法,假死苟活于世!”

“幸好!”

说着,张信向吴三桂拱了拱手,满面恭敬之意,大声喊道:“有我父王机警,在一山间小庙发现了此人,这才将其抓了回来!”

“今日,就要将他斩首示众,告慰我大明崇祯先帝的英灵!”

第五十六章 起兵北伐

“吴世子,记得你对老夫的承诺。”

留下这么一句话,李自成就被愤怒的李西华,一刀砍下了脑袋,然后和建宁公主一样,骑马在行营里展示一遍,被人挂在了城头上。

做完这一切,张信一派肃杀,转身回到了吴三桂身边。

……

当日,吴三桂在郊外祭天,推朱三太子荣登大宝,建元周启,然后一道道军令下达,整个云贵两地全都动员起来,各地主政官员或降或杀。

当吴三桂在昆明起兵的消息传来。

云贵总督甘文焜在贵州闻变,驰书告川湖总督蔡毓荣,急走至镇远,结果被副将江义派兵包围,甘文焜自杀,北伐大业正式开始!

与此同时,贵州提督李本深、巡抚曹申吉,皆随吴三桂反,打起了反清复明的旗帜。

一时间,天下震动!

吴三桂广发讨清檄文,一面征兵征集物资,一面号令天下群起响应,一时间,天下人心浮动,一股股暗流涌动,有人惶惶不可终日,也有人喜出望外,彻夜摆宴欢庆。

天下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望向了云贵两省。

郊外祭天后,吴三桂令胡国柱、郭壮图坐镇后方,派夏国相、吴国贵、马宝、高得杰从贵州东进,进攻湖南、江西,派李本深、王屏藩出兵北上,进攻四川、甘肃。

一道道军令下达,无数兵将物资调动起来,以云贵两地为根基,送往前线战场,两路兵马势如破竹,连连攻克许多重镇名城。

对此,清廷急忙做出应对措施,把湖南当做军事进攻的重点,封宗人府主事勒尔锦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率领大军至荆州、武昌,正面抵挡吴三桂。

又派安亲王岳乐,由江西奔赴长沙,以夹攻湖南。

与此同时,急令川湖总督蔡毓荣,派兵守卫四川,抵挡李本深、王屏藩的大军。

吴三桂与清廷的战争,正式开始了!

……

云南,昆明。

张信这些日子忙得团团转,连回安阜园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住在了五华宫。

作为周王世子,吴三桂也派给了他许多重要任务,不仅每夜召他参与军事会议,更把联络耿精忠、尚可喜、孙延陵、郑经的任务交给了他。

对于军事作战,张信是个外行。

所以参与军事会议的时候,张信只是竖耳倾听着,一边学习一边请教,吴三桂、方光琛、张国柱、郭壮图、胡国柱等谋臣将领也会细心讲解,培养这位未来的主人。

至于联络其余三藩及郑经一事,张信倒是颇有一番心得。

根据前世对三藩之乱的记忆。

张信派出方光琛的子侄,方学潜和方学范,充当自己的信使,与孙延陵、尚之信、耿精忠、陈近南等人接触,劝说他们起兵响应。

孙延陵是个废物,与妻子孔四贞驻守桂林。

听闻吴三桂造反的消息传来,孙延陵就陷入了纠结,一面兴奋激动,想要起兵从叛,又害怕吴三桂起兵失败,连累自己兵败身亡。

所以整日焦急的很。

他的妻子孔四贞,乃是定南王孔有德的遗女,小时候养在吴三桂府里,后来被孝庄太后要了去,收为养女,封为和硕格格,与顺治皇帝一同长大。

据说,当年孝庄皇太后还有意让孔四贞嫁给顺治皇帝。

结果被孔四贞婉拒了,嫁给了孔有德部将孙龙的儿子孙延陵,从此夫妻二人驻守在了桂林。

所以,孔四贞对清廷很忠诚,自吴三桂叛乱的消息传来,就一直劝说丈夫不要从叛,可孙延陵首鼠两端,摇摆不定,只是整夜叹息。

好在,在张信的劝说下,孙延陵终于下了决心。

在康熙十三年(周启元年)初,杀害了与他平时不和的部将和地方官员王永元,起兵响应。只是对‘广西郡王’的封赏有所不满,所以自封为了安远王。

至此,广西也燃起战火!

……

广西响应了,紧接着就是耿精忠!

康熙十三年(周启元年)三月,耿精忠在福州响应,杀福建总督范承谟(范文程之子)及幕僚五十余人,派遣心腹接管延平、邵武、福宁、建宁、汀州诸府。

又以“反清复明”为幌子,收买民心。

令福建官民剪辫蓄发,衣帽冠巾皆依明制,自铸‘裕民通宝’。

然后领赵王爵,自称总统天下兵马大将军,分三路出兵。东路攻浙江温、台、处三州;西路攻江西广信、建昌、饶州;中路进攻浙江金华、衢州。

与此同时,邀请台湾郑经攻打广东潮州、惠州。

至此,福建、浙江两省燃起战火!

……

耿精忠起兵响应后,台湾郑经也很快响应了。

台湾本就是“大明正统”,此等‘反清复明’的大业,自然不会少了他。

只是郑经与谋臣陈永华(陈近南)、冯锡范等人商议过后,还是坚持奉‘隆武皇帝’为尊,不承认‘伪周启帝’的正统性,也拒不接受什么宁王和靖海大将军的封赐。

所以接到耿精忠的连兵书信后,郑经以‘大明延平王、招讨大将军’的名义出兵,以海道攻取福建、广东沿海郡县为声援,一时兵锋甚盛。

……

康熙十三年(周启元年)上半年,江南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孙延陵、耿精忠、郑经三人接连起兵响应,广西、福建、浙江、广东四省纷纷燃起战火,反清义军兵锋甚盛,江南百姓群起响应,一时为天下侧目。

与此同时,吴三桂两路大军也成果惊人。

四川提督郑蛟麟、巡抚罗森、总兵谭洪、吴之茂起兵从叛,李本深、王屏藩北路大军顺利攻入四川,把四川收入囊中。

然后继续北上,攻打甘肃、陕西两省。

至于东路大军那边,战果也是喜人,夏国相、吴国贵、马宝、高得杰接连攻克澧州、常德、岳州、长沙等湖南重镇,湖南几乎全部沦陷。

勒尔锦、安亲王岳乐则率领清兵,聚集在荆州、武昌、宜昌等地。

但士气颓败,绝不敢渡江撄其锋!

……

与此同时,昆明城里的张信,却在皱眉苦恼,望着广东舆图,喃喃自语:“该死的尚之信,怎么还不动手?劳资等的花儿都谢了。”

第五十七章 借道广西

“必须加把火!”

尚之信是尚可喜的长子,为人凶残暴虐,乃是广东省实际上的掌权人,而且他干过一件大事,那就是炮击他老爹府邸,逼着他老爹造反!

所以张信很早之前就与尚之信联系上了,希望他能够劝说他老爹起兵响应。

没想到,吴三桂起兵半年多了,尚之信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这下,张信坐不住了。

立即与李西华等人商量,借道广西,向广东进兵,逼迫尚之信动手。

当天,张信来到五华宫书房,与吴三桂、方光琛、张国柱、郭壮图、胡国柱等谋臣将领提出了自己借道广西,向广东进兵的事情。

吴三桂等人商议过后,很快就点头同意了。

……

数日后,张信率领三千神机营,还有吴三桂拨付给他的两千精锐骑兵、五千苗、布依、侗族杂兵,共计万余人,浩浩荡荡东出昆明,向广西杀去。

广西,位于云贵高原东南边缘。

与云南、贵州、湖南、广东诸省接壤,下辖11府、2直隶厅、2直隶州,丘陵多,平原少,多种少数民族混居,是一个情况复杂的省份。

孙延陵、孔四贞夫妇坐镇桂林,实际上也只控制了大部分地盘,此刻广西战火延绵,很多忠诚清室的官吏大员,还在艰城据守,负隅顽抗。

所以说孙延陵是个废物呢。

这家伙在广西呆了那么多年,根本没在孔有德部将中竖立起威信,孔有德遗留下来的兵马,大部分还是以孔四贞和已故大将缐国安的公子为首。

至于孙延陵?

大家也都是看在孔四贞,或者他老爹孙龙的面子上,方才敬着他。

否则就凭他的废物,大家根本不鸟他一眼。

指挥不动兵马,所以就造成了眼下局面,都已经扛起反旗小半年了,还在自家地盘上折腾,内忧外患,根本成不了气候。

所以,张信来了。

……

广西,百色直隶厅。

张信率领万余兵马,直扑广西而来,很快就进入百色境内,对负隅顽抗的清廷势力,进行炮火猛攻,一路势如破竹,直捣黄龙!

“发射!发射!发射!”

轰轰轰震天响,在神机营的炮火猛攻下,一座座艰城被攻陷,顽固的清廷官员被杀死,其余残兵败将纷纷倒戈一击,进行效忠。

一边攻打,一边收拢残兵,编入少数民族的杂兵营。

张信势如破竹,不到两个多月的功夫,就已经相继攻陷了百色、太平、梧州、思明等数府、直隶厅、直隶州,与驻守桂林的孙延陵部汇合了。

至此,广西全境尽复!

……

广西,桂林府。

人人都说‘桂林山水甲天下’。

张信此次前来,果真见识到了四百多年前的桂林原始风貌,很是欣赏了一番,然后才在孙延陵、缐公子等人的欢迎下,进入了桂林城。

桂林城南,安远王府。

由于孔有德已经亡故,其家一百二十余口悉数被杀,只留下孔四贞一个独女,所以孔有德‘定南王’的爵位,并没有保存下来。

即使孔四贞、孙延陵夫妇,也只被清廷封了个一品夫人和广西将军。

当然,现在孙延陵已经反叛了,所以府邸的牌匾,也从‘广西将军府’,改为了‘安远王府’,当孙延陵迎着张信进来时,还不由多看了一眼。

由于孔四贞幼时被吴三桂收养的缘故,两家关系极近。

入得安远王府,张信便在孙延陵的带领下,迈步入了后宅,拜见了名义上的‘姐姐’孔四贞。

“四姐,好久不见啊。”

孔四贞一袭白衫,显得淡雅清秀,眉眼之间透出一股子儒雅气质,很是给人好感,像是饱读诗书的仕女,即使四十多岁,仍旧保养的极好。

端庄淑雅,风韵犹存,不见半点老态。

“阿弟,确实好多年没见了,阿父还好吧?”孔四贞见到张信,虽然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但眼眸盈盈,却是抿嘴笑着,显得很是亲昵。

张信颔首点头,笑了笑道:“父王一切都好,有劳四姐牵挂了。”

说着,还亲手把礼物送上。

“这些年来,四姐与姐夫镇守桂林,两家虽有书信往来,却总是见不上一面。”说着,张信拍了拍礼盒道:“这些礼物,全都是父王亲自挑的,比如这个……”

然后动手拆开一方礼盒,从中捻起一块酸梅道:“父王知道四姐喜欢吃酸梅,便让我多带了几盒,让四姐尝一尝,还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孔四贞怔住了。

怔怔望着张信手里的酸梅,眼眶突然泛红,微微哽咽道。

“阿父真是有心了,他诸事操劳,竟还记得我的爱好。这些年来,阿姐相夫教子,没能孝敬侍奉他老人家,真是大大的不孝!”

说着,眼泪已是落了下来,连忙用帕巾擦拭。

张信、孙延陵连忙劝哄。

过了会,孔四贞情绪平复,接过张信手里那块酸梅,送入嘴中尝了一下,然后望着张信,眼眸清亮,抿嘴笑道:“没错,是记忆里的味道。”

见状,张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

其实张信知道,孔四贞对清廷还是很忠诚的,这种‘试探’根本没有用,不过既然父王吩咐了,他也只能原样照搬,这样对大家都好。

你看现在,孔四贞和孙延陵不就笑的很开心嘛。

当夜,孔四贞、孙延陵夫妇在安远王府设宴,为张信、杨溢之、李西华等人接风洗尘,并邀请缐公子、孙延基等广西部将、文武官员相陪。

一时间,觥筹交错,宾客尽欢。

之后,张信便住进了孙延陵夫妇为他准备的一座庭院,侍女丫鬟一应俱全,与安阜园里也相差不多了。

张信也是欣然接受,安心住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张信仿佛忘了还要打仗,忘了还要出兵广东,整日与孙延陵、缐公子等人厮混在一起,游山玩水,饮酒作乐。甚至还搞出了几次‘联欢晚会’,让双方兵马汇合在一处,吃肉喝酒,竞技比武。

每每看到酣畅处,就大把大把的银子赏赐下去,很是获得了一众孙延陵部将领的好感。

第五十八章 铁丐吴六奇

做这些事,张信不是无的放矢,而是有准确目的性的。

历史上,孙延陵反叛后,因在孔有德旧部中没有威信,又拖欠粮饷不发,导致士兵哗变,拥护缐国安的公子为首领。结果缐公子治军过严,士兵们又再次兵变,拥护孙延陵夫妇,且杀了孙延陵的哥哥孙延基,逼迫孙延陵把兵权交给孔四贞统领。

最后,吴三桂得知孙延陵反水,派侄孙吴世综将孙延陵父子杀害,又把孔四贞带回了昆明囚禁起来,直到三藩之乱平定,方才被康熙接回了京城。

所以,如果运作得好,张信完全可以将广西兵马收为己用,彻底掌控广西全省!

而这番举措效果极佳,在张信的刻意结交下,孙延陵的部将对张信印象极好,双方兵将感情融洽,这就为以后埋下了伏笔。

桂林府紧挨广东省。

张信与孙延陵合兵一处,集中在广西、广东两省边境处,这就给广东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全省上下弥漫起一股恐慌的氛围。

与此同时,尚之信也紧张起来,生怕张信与孙延陵攻入广东。

……

这半年来,尚可喜父子可是占尽了便宜。

吴三桂对他们进行拉拢,清廷那边也在进行封赏,此时康熙小皇帝已经加封平南王世子‘尚之信’为镇南王,次子尚之孝为平南大将军。

其余部将,也是各有封赏。

本想就这样浑水摸鱼,没想到张信突然带兵杀来,这下尚之信就坐不住了,一边派人与张信、孙延陵联络,一边连连劝说尚可喜,希望他能起兵从叛。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尚可喜麾下两名大将,刘进钟和祖泽清分别在潮州、高州起兵响应,接连攻下数府县,一时间,广东境内燃起战火,广东十郡失了两郡。

尤其是祖清泽,从高州起兵,连续攻陷雷州、廉州、德庆、开建、电白等州县,聚兵数万,逼近广州,广州一时危如累卵。

当刘进钟和祖清泽从叛的消息传来,张信心花怒放,决定给尚之信再加把火,于是连忙汇合孙延陵,从桂林府东进,兵犯广东。

半个月不到,广东再失两郡,张信、孙延陵、祖清泽三方前后夹击,广州城已是砧板上的鱼肉,破城之日,指日可待了。

迫于这种压力,尚之信终于反了!

某一日,尚之信发兵围困其父府邸,炮轰大门,顺利攻入平安南王府,夺取了广东的最高统治权,响应吴三桂叛乱。

至此,广东全境光复!

……

广东,广州城。

在尚之信友好欢迎下,张信、孙延陵、祖泽清三方兵马顺利进入广东城,然后聚集在‘破虏大将军府’,与尚之信及其麾下将领进行洽谈。

当日尚之信炮轰平南王府,尚可喜闻变后,险些悬梁自尽,幸好被下人救了下来,然后就对尚之信破口大骂,没有半点好脸色。

而尚之信呢,也是个暴虐残杀的性格,虽然没敢弑父,却也把尚可喜囚禁起来,更是将尚之孝,那位始终威胁他世子地位的弟弟给杀了。

“真是一位狠人!”

听闻这件事后,张信暗暗咂舌。

囚父杀弟这种事,他就做不来,完全比不上这位主儿。

从这方面看来,尚之信也是一位枭雄,就是性格太暴虐了点,所以张信心底涌现杀机,准备将来弄死他,把他的势力也收为己用。

而这一点,张信也是有机会的。

将军府里,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张信与尚之信手下众将领,不断友好攀谈着,态度亲近,把臂言欢,仿佛对待自家手下似的。

在此过程中,张信也结识了一位很早就感兴趣的人物。

广东省提督,尚之信的心腹大将,吴六奇!

此人身高八尺,相貌雄伟,颇有一番气度,当尚之信给他介绍时,张信眼睛里便泛起了奇光,仔细端详着这位原著中很是出彩的传奇人物。

对于吴六奇,他也是神交已久了。

原著中,吴六奇破庙中与查继佐相遇,无论是抬手掀钟,还是豪饮数十坛酒,其武功之高绝,气度之豪迈,无一不令张信心生仰慕。

为此,张信前世特意查过吴六奇的资料。

然后才发现,历史上果真有其人,只不过与小说人物不同,吴六奇并非广东提督,而是坐镇饶州的一总兵官,而且也没有参加过天地会。

更有意思的是,吴六奇与浙江海宁望族查家,渊源极深。

无论是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大力将军篇》、还是王士祯的《香祖笔记》、蒋士铨的《雪中人》,全都有对吴六奇与查继佐交好的介绍。

所以想来,之所以把吴六奇描写的豪放磊落,神采飞扬,应该是金老爷子作为海宁查家后人感情上的原因吧。

不过无论怎样,张信都是对吴六奇很感兴趣的,所以当初吴三桂在五华宫出谋划策,想要派人刺杀吴六奇时,就被张信断然拒绝了。

不过后来郑经攻打广东沿海,刘进忠和祖泽清接连反叛,这位天地会洪顺堂的红旗香主,却是没有半点动静,倒令张信暗暗惊讶。

他还以为,吴六奇也会起兵呢。

不过,张信也并不在意。

想来是陈近南的安排吧,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

许是看出张信对吴六奇的欣赏,尚之信连连对吴六奇夸赞:“应熊贤弟,这位吴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在江湖上可是大大的有名,被人称为‘大力将军’!”

说着,对吴六奇道:“吴大人,若是不见怪,不妨当着众位贵宾的面,随便演练上几招,让咱们大家开开眼界如何?”

众人听了,当即大声赞好。

吴六奇相貌粗狂,实则心思缜密,正在不断打量张信、孙延陵等人,闻言表情一怔,放下掌中酒碗,微微一沉吟后,便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诸位既是不嫌弃,那本督就随便耍一耍,为吴世子和诸位贵宾助兴!”

说着,偏左须眉蓦然一挑,在厅堂里扫望一下,然后大踏步走出厅外,来到院子里一颗水桶粗的银杉树旁,双臂一合,猛然怒喝一声。

“起!”

第五十九章 出兵潮州

随着吴六奇一声爆喝,手臂上青筋暴起,整颗银杉树便轰然一颤,树叶簌簌而落,然后肉眼可见的凭空拔高数尺,苍劲虬结的树根脱离地面,沾带着新鲜的泥土,硬生生拔了出来。

“哈——”

吴六奇再度发力,肉眼可见的,一点点将整颗银杉树拔起,然后双臂一横,猛然举了起来,然后一步步,在院子里环走了一圈。

金色阳光洒落,把吴六奇映照的仿佛神人一般。

目瞪口呆。

此时此刻,无论是张信还是孙延陵、尚之信等人,全都表情震惊,心神震撼,沉浸在了这神奇的一幕中,厅堂里一片死寂。

“轰~”

砰的一声,吴六奇将银杉树扔在院子里,这才拍了拍手,将手上的泥土木屑拍掉,迈步走进厅堂里,拱手向张信、尚之信、孙延陵等人笑道。

“少将军,吴世子,诸位大人,见笑了。”

此话一出,众人如梦初醒,瞬间回过神来。

然后掌声刷刷响起,无数好听的赞美声充斥厅堂。

尤其是张信,更是望着吴六奇,满面惊喜,连连夸赞道:“古有项籍扛鼎,今有吴将军拔树。将军神力无穷,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大开眼界啊!”

吴六奇粗犷一笑,“吴世子过奖了,雕虫小技,不值一提!”

张信闻言,更觉吴六奇不凡,竖起大拇指,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道:“身怀绝世武艺而不自傲,吴将军果然不是常人,真是叫人佩服,佩服!”

吴六奇拱了拱手,谦虚笑道:“谬赞了。”

说完,便施施然回到座位上,抓起旁边的酒坛子,昂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一口气丝毫不停歇,只见喉头不断耸动,待数十息后,酒坛子已经空了。

见状,在场众人又是鼓掌叫好。

尤其是各方部将,见到吴六奇豪迈气度,更是心痒难耐,纷纷上前与其拼酒,吴六奇来者不拒,豪迈畅饮,直接把众将喝服了。

“吴将军,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亲兄弟了!”

“还有我,还有我……”

“也算俺老程一个!”

没多久,厅堂里的众武将全都红了眼,醉眼熏熏的七倒八歪,大着舌头跟吴六奇说话,感情直线上涨,就差烧黄纸斩鸡头拜把子了。

而事实上,也确实有不少人想跟他拜把子。

只不过,吴六奇是广东提督,从一品的大官(清制),品阶比他们高了不知多少,在场之中,也仅次于张信、尚之信、孙延陵这三位超一品之下。

所以,众人虽是心动,却也没真正提出来。

酒酣饭饱,众人便都醉醺醺的散了,一时宾客尽欢。

离开大将军府,满身酒气,头昏脑涨的孙延陵便率先告辞,在部将的拥簇下,前往了尚之信为他安排的府邸。

剩下张信和祖泽清,则相约一起,前往尚之信为张信准备的宅邸。

说到这里,就要介绍一下祖泽清了。

祖泽清是祖大寿的儿子,也是吴三桂的表弟,按照辈分,张信还得称他一声‘表叔’,所以祖泽清对吴应熊很亲热,率先起兵响应也是因为于此。

甚至在历史上,祖泽清也是两次叛清,最终兵败与长子躲在粤西山里被人搜捕出来,然后送到京城被康熙皇帝给车裂了。

其他几个儿子和亲属也都被贬为了奴仆。

这是历史上的结局,张信穿越而来,自然不会让他再落得如此凄惨下场。

回到尚之信为他准备的府邸,张信、祖泽清、李西华、杨溢之,还有祖泽清的几个心腹手下,便针对广东时局、两湖战事商讨起来。

最终,众人商定,裹挟孙延陵和尚之信,一起从广东北上,在江西与吴国贵、高得杰部汇合,直取浙江、南直隶,克复南京!

定下计划,张信、祖泽清在广州休整了几天,然后便把意见与孙延陵、尚之信说了,孙延陵和尚之信听完,迟迟没有表态,只是说商议一下。

就在这时,广东潮州府,刘进忠与郑家军也正打的热闹,听到尚之信扯旗造反,张信、孙延陵、祖泽清等又齐聚广州城,便传信邀兵,希望帮他赶走郑家军。

书信传来,尚之信连忙与张信、孙延陵、祖泽清等人商量。

“打!”

无论怎么说,刘进忠都是尚藩一系的总兵官,又是率先扯旗响应吴三桂的人,所以无论尚之信还是张信,全都主张出兵,赶走潮州府的郑军。

定下计划,张信、尚之信、孙延陵、祖泽清各自出兵,聚齐五六万大军,直扑广东潮州府,与刘进忠部汇合,驱赶郑家军。

广东,潮州城。

当张信等人率领数万大军而来,刘进忠欣喜过望,连忙亲自迎接。

“世子,卑职胆大妄为,特来请罪!”刚一见到张信等人,刘进忠便快步跑了上来,朝尚之信屈膝下拜,脸色惭愧的负荆请罪。

见状,众人神色都很微妙。

首先是尚之信。

刘进忠是尚藩一系的部将,结果不听上命,私自起兵造反,按理来说,已然是‘叛主之罪’,就是当场砍了他的脑袋也不为过。

可是,他又不能这样做。

因为刘进忠起兵是为了响应吴三桂,而吴三桂的儿子吴应熊又在这里,而且他也扛起了同样的旗帜,所以说来,他和刘进忠又变成了一伙人。

所以尽管对刘进忠心怀不满,尚之信也只能虚伪一笑,快步上前将其搀扶起来,温声安抚道:“刘总兵,大家都是为了反清复明,谈何有罪?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话音刚落,张信也快步上前,笑着说道:“是啊,刘总兵放心吧。尚王兄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不会记恨你的。快快起来吧,地上石子多,别再磕了膝盖。”

刘进忠虽没见过张信,闻听此言也知他是何人,于是连忙抱拳,对尚之信、张信连连谢道:“谢世子爷恕罪,也谢吴世子关心!”

“嗯。”

尚之信、张信颔首一笑,心情各自不同。

在刘进忠的亲自领路下,众人进入了潮州城的总兵府,刘进忠早已摆下宴席,邀众人纷纷入座后,便向尚之信、张信等人诉起苦来。

“世子爷,诸位大人,你们可要为我报仇啊,那刘国轩太可恨了!”

第六十章 兵出险招

刘国轩是郑经手下大将,奉郑经之命奇袭广东,率领手下三千兵将,竟连败刘进忠,夺取了沿海数座县城,可谓是一员虎将。

张信、尚之信、孙延陵、祖泽清等人到来,麾下兵将五六万,刘进忠终于有了底气,连连向张信等人控诉刘国轩的可恶之处。

张信、尚之信等人听了,当即给刘国轩传信,让他从广东境内撤离,否则就派兵攻打!

消息传过去几天,刘国轩请示了郑经,郑经却命刘国轩艰城据守,不肯放弃打下的地盘,张信等人勃然大怒,决定给郑经一个惨痛教训。

为了展示肌肉,震慑尚之信、孙延陵等人,张信主动请缨,命杨溢之为先锋,率领三千神机营,对刘国轩占据的县城进行猛攻。

张信、孙延陵、尚之信、祖泽清、吴六奇、刘进忠等人亲临前线,率军督战,也顺便看看张信为之得意的神机营,究竟是怎样的厉害。

其中,吴六奇观察的最为仔细,任何细节都要向张信追问,使得张信暗暗警惕起来,总是顾左而言他,不断敷衍众人。

首先上场的是神机营的炮营!

当三十二尊神机炮,摆在县城外,轰轰向城墙发射炮弹时,尚之信、孙延陵、吴六奇、祖泽清、刘进忠全都吓到了,满面震撼,呆滞的望着这一幕。

整场战斗不过数个小时。

一座县城瞬间被攻破,然后四营火枪兵,排成整齐的军阵,随着哨声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枪声响起,前方敌人便惨叫着倒下了。

太厉害了!

这一刻,尚之信、孙延陵、吴六奇、祖泽清、刘进忠全都对神机营有了一个新的认识,眼神之中闪过一层忌惮之意。

展示完肌肉后,张信就收兵了,然后与尚之信、孙延陵、祖泽清、刘进忠等人合攻刘国轩,数万兵力投入战场,刘国轩瞬时溃不成军。

不到三四天,刘国轩的地盘就全部失去,然后率领几百残兵,驾驶几十条破船,从海上逃走了。

至此,广东全境光复!

……

驱赶走刘国轩,张信并未急着北上,而是率兵返回广州城休整起来。

就这样,过了半个月后,一个噩耗传来。

康熙十三年(周启元年)十月二十九日,被尚之信软禁在平南王府的尚可喜,忽然回光返照,命下人将皇太极所赐冠服取出,穿戴好后扶他起来,向北叩头。

“吾受三朝隆恩,时势至此,不能杀贼,死有余辜!”

“吾死之后,必返殡海城,魂魄有知,仍事先帝。”

说完,闭眼阖然薨逝。

得知尚可喜病逝的消息,张信握紧双拳,眼底闪过一层喜色,然后换上丧服,前往平南王府,以子侄之礼向尚可喜进行祭奠。

“燕王殿下,老王爷故去,固然令人心痛,但燕王殿下身负反清重任,务必保重身体啊。”平南王府里,张信双眼含泪,对尚之信深情说道。

“多谢吴世子关心,本王会保重身体的。”尚之信面色憔悴,郑重点头。

尚可喜故去,按照吴三桂那边的安排,尚之信便接任了燕王的爵位,领总统天下招讨大将军,所以张信对尚之信格外看重。

之后,张信与尚之信交往更加密切,陪着尚之信扶棺安葬,然后鼓动尚之信、孙延陵二人挥师北上,与张信一起向江西进兵。

康熙十三年(周启元年)冬天,张信、尚之信、孙延陵、吴六奇、祖泽清、刘进忠等人聚兵十万,在广州城郊誓师北伐,立志克复南京!

然后十万兵马,便在张信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向江西杀去了。

……

此时,江西大半已被吴国贵、高得杰攻下,张信领十万大军从广东出发,一路势如破竹,江西残余抵抗势力更是望风而逃,溃不成军。

康熙十四年(周启二年),江西全境收复,张信、尚之信、孙延陵、祖泽清、吴六奇、刘进忠等部,与吴国贵、高德杰部顺利会师。

江西前线,南昌城。

张信、尚之信、孙延陵、祖泽清、吴六奇、刘进忠、吴国贵、刘进忠等人汇聚一堂,指着舆图兵力部署,意气风发的各抒己见。

此时,已经过去小半年,经历过一场场战阵,众将包括张信在内,全都成长了不少,随着对战事连番获胜,众人全都意气风发,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似乎掀翻清廷统治,已经指日可待!

与吴国贵、高得杰成功会师后,众人针对眼下战局,发出了自己的意见。

吴国贵、高得杰早已收到吴三桂指示,希望与张信等部合力,配合夏国相、马宝主力军,与清廷勒尔锦、岳乐主力进行决战,一战而胜。

对此,孙延陵、尚之信等人全都颔首赞同。

只有张信,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他要兵出险招,率师北上,穿过安徽,直插南直隶,攻克南京城!

对此,张信与吴国贵等人争论起来。

“不行!”

吴国贵在会议厅里拍了桌子,满是愤怒的瞪着张信道:“太冒险了!你当打仗是儿戏吗?安徽接连湖北、浙江,左边是勒尔锦、岳乐主力,右边是杰书右路军,你这是去送死!我不同意!你是周王世子,身份何等贵重,要是出了事,老夫如何面对王爷!?”

吴国贵坚持己见,对张信很是愤怒。

他认为张信飘了。

率领十万大军,从广东北上,一路上的胜利,让张信冲昏了头脑,他也不想想,江西的那些清廷残军,如何能与清廷主力相比?

这一去,必定身陷重围,那是羊入虎口啊,他怎能愿意!?

对此,张信只能苦笑。

他穿越而来,自然知道吴三桂是怎么败的。

吴三桂就是求稳为上,与清廷在湖北、安徽一线对峙,结果清廷慢慢在北岸整顿实力,又以陕西王辅臣兵败为转折点,慢慢将吴三桂收拾掉的。

如今,清廷实力不稳,张信想要北伐成功,求得就是一个快字,必须以战场优势换取政治优势,克复南京,坚定天下百姓的反抗决心。

虽然这是兵出险招,但也是唯一能够破局的关键点。

张信并不想放过。

第六十一章 南京光复

不过吴国贵说的也有理,从安徽北上,确实太过凶险了一点。

张信仔细对舆图观察一番,便又提出另一条进军路线,与耿精忠部合攻浙江,然后北上南直隶,光复南京,把江南半壁江山全部拿下!

这一条进军路线,主要面对康亲王杰书的兵力,少了勒尔锦、岳乐主力军的威胁,唯一的坏处是,杰书恐怕会退居南京,攻打起来,难度也要更大。

而且少了对勒尔锦、岳乐的压制,就失去了一个破局的关键。

即使光复南京,勒尔锦、岳乐、杰书也会屯兵北岸,形成南北对峙的局面,给清廷带来喘息的机会,将来渡江北伐难度也会更大。

所以究竟是选择第一条,还是选择第二条,张信不禁沉吟起来。

其实心里,张信是倾向第一条的。

如果从安徽北上,虽然危险了一点,但会牵制勒尔锦、岳乐、杰书三方兵力,从而配合夏国相、吴国贵主力军,成功渡江与清廷决战。

说不定,就能一战而胜,定鼎北方!

相反第二条,虽然相对安全,但会给清廷留下喘息的机会。

南北对峙吗?

张信苦笑摇头,他对己方阵营可没有信心,如果成功光复南京,以吴三桂的性格,怕是会立刻建国称帝,从而偏安一隅,当一个太平皇帝。

甚至大部分将领也会沉迷享乐,失去继续北伐的信念。

然后以吴三桂、耿精忠、尚之信、郑经等人各自割据的局面,江南基业又能保存多久?说不定过个几年,北方那位小皇帝积攒好实力,就会率兵南下,把这一切全都化为灰灰了。

想到这里,张信更是犹豫。

思考数个日夜,张信最终还是决定,与耿精忠合攻浙江,北上南直隶!

“南北对峙就南北对峙吧。”

张信望着长江叹道:“北上安徽还是太过凶险了。待我克复南京,父王建国称帝,我就借江南财力,大力发展军备,然后渡江与清廷决一死战!”

想罢,张信再不犹豫,与吴国贵、尚之信、孙延陵商议过后,然后率师东进,与康亲王杰书的八万大军,展开了一场大战。

康亲王杰书是老朋友了。

当初在京城,张信就与康亲王交情不错,后来耿精忠在福州从叛,康熙小皇帝便派他南下,率领八万大军为东路军,消灭耿精忠的反叛势力。

康亲王杰书是老将了,与耿精忠打的不可开交,互有胜负,偶尔还能喘口气,挥师江西,与吴国贵、高得杰的兵马触碰一下。

所以这位老朋友,还是挺难对付的。

张信率领十万大军东进,很快与康亲王杰书的兵力接触在一起,十万大军投入战场,又有神机营为火力支援,开始的形势颇为顺利。

但真正接触到几座首府大城时,张信就感觉到了压力,康亲王犹如乌龟一般,守得颇为坚固,张信硬碰了几下,还是没有啃下来。

于是,张信就给耿精忠去信,让他加派兵力,与他完成合围之势。

此时,耿精忠已经掌控福建全境,麾下兵将七八万,分兵两路,一路北上攻打浙江,一路南下,在福建沿海郡县,与郑经搞起了摩擦。

郑经兵不过万余,战船不过百余艘,却把福建泉州、漳州两府给攻了下来,正艰城据守,与耿精忠你争我夺,打的不可开交。

说到这里,就要提一下刘国轩了。

当初,刘国轩被张信十万大军赶走,然后就被郑经派到了泉州,然后在涂岭以万余兵力,以弱胜强,把耿精忠的三万大军给打败了。

为此,耿精忠大怒,加派重兵,想要夺回泉州。

所以,耿精忠此时无暇他顾,在浙江战场投入的兵力极少。

这就给了杰书机会,率领八万大军把张信进攻的势头,给硬生生阻挡住了。

无奈,张信只能一边催促耿精忠,一边苦打猛攻,与康亲王形成对峙之势。

这场仗,张信打的极为艰辛。

从康熙十四年(周启二年)一直打到了康熙十五年(周启三年),期间历经数次危险,康亲王老谋深算,竟有一次截断了张信粮道。

若非吴国贵救援及时,张信大军险些哗变。

为此,张信狠下心来,去信给云南昆明,让吴三桂把三万神机营新兵给带了出来,然后在康熙十五年(周启三年)四月,终于一战而胜,打败了康亲王杰书,成功光复了浙江全境。

此战,双方损失惨重!

先说康亲王杰书,在张信的炮火猛攻下,八万大军已经减至五六万。

最后一仗。

康亲王更是伤亡三万余,只能带着两万多残兵败将,退回了南京休养生息。

再说张信,在康亲王杰书的顽强抵抗下,十万大军锐减四万余,尚之信、孙延陵、吴六奇、刘进忠各部损失惨重,险些跟他翻脸。

好在,此战终于是胜了!

然后康熙十五年(周启三年)十月,吴三桂从云南赶来,与耿精忠汇合,义军聚齐十五万,准备北上南直隶,光复南京城了。

此刻,南京近在咫尺,再无半分屏障。

无论清廷还是江南百姓,全都知道南京守不住了。

果然,康熙十六年(周启四年)初春,在吴三桂的指挥下,北伐大军光复南京城,康亲王杰书率领残军退守江北一线,隔江扼守。

一时间,消息传遍天下,江南百姓惊喜若狂,狂欢三日以示庆祝。

南京城内,更是鞭炮齐鸣,喜气洋洋。

至此,江南半壁江山,全部光复!

……

光复南京城后,吴三桂果然动了称帝的心思。

不仅招来张信、夏国相、吴国贵、方光琛等人密谋,更是连连与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等人接触,透露心意,试探各方的心思。

对此,众人表示无所谓。

只是南京初复,如果贸然称帝,吃相太难看了,难免会伤了江南百姓的心,更让北方清廷抓住把柄,趁机收拢民心,摸黑吴三桂的正统性。

所以众人商议过后,还是决定缓一缓,待北伐成功,携大胜之势,介时称帝建国,天下百姓定然欢欣喜悦。

吴三桂想了想,也是深以为然。

然后便歇了称帝的心思,急匆匆聚拢兵将,针对囤积长江北岸的清廷兵力,做出一系列策略,准备渡江北伐,与清廷一绝死战了。

第六十二章 渡江战役

康熙十六年(周启四年)夏,吴三桂在江南聚集二十万大军,铸造战船三千多艘,向北岸发动总攻,江面上炮火连天,箭雨齐发。

张信的三万神机营,被吴三桂派遣为先锋部队,一百多门火炮不断向北岸轰射着,肉眼可见的,北岸气浪翻腾,数座大营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意外突生。

清兵的战船上,忽然也有炮声响起,‘咻咻咻’向吴军阵营射了过来。

“怎么回事?”

后方一艘巨大的战船上,吴三桂扭头向众将问道。

然而话音落下,吴军众将面面相觑,却是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唯有张信脸色一沉,蓦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韦小宝!

从康熙十四年(周启二年)的时候,罗刹国突然与吴三桂断了联系,当时张信便想到了韦小宝。因为原著中,韦小宝就是被苏菲亚公主劫持到罗刹国,经过一番花言巧语,帮助苏菲亚公主消灭反叛势力,成为摄政王,然后背弃与吴三桂的盟约,转头帮助康熙小皇帝的。

只是当时,张信诸事繁忙,没顾得上理他,只是吩咐王屋派的司徒伯雷,密切关注韦小宝动向,派人追上去刺杀他。

没想到,韦小宝还是从关外活着回来了。

而且还拉来了罗刹国助力。

思及至此,张信脸色一沉,向杨溢之下令,加大火力,继续猛攻!

“罗刹国又如何?我在云南设置天工院,花费那么多精力,铸造出来的火枪火炮,威力何止强了一倍?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罗刹国火器强,还是我张信火器猛!”

原本打算一战而胜,直捣龙巢的计划,因为罗刹国火器的出现,多出了几分变数,张信脸色阴沉,心里怒意翻滚,忍不住想杀人!

登时,令旗使摇摆,前方杨溢之收到命令,立刻指挥部下加大火力,对敌方战船进行猛攻!

“轰轰轰~”、“轰轰轰~”

双方火器一交涉,威力对比顿时突显出来。

罗刹国火器是猛,但射程威力根本比不上张信精心研制出来的‘神机营火炮’,顿时一条条战船被炸飞,江面上火海连天,惨叫声此起彼伏,宛如地狱一般。

反观己方,十炮能中两炮,折损率大大低于对方。

看到这一幕,吴三桂登时拍掌叫好,战船上遥视战场的众将,也都纷纷露出喜色,齐齐向张信、吴三桂恭维祝贺,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张信也是忍不住挥舞了一下手臂,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韦小宝如何,罗刹国又如何?今日不同往日,即使你气运洪天,在我兵强将广的大势下,也只能化为蝼蚁,任我碾杀!”

张信神情威严,睥睨全场,更是意气风发,心里痛快之极,让杨溢之继续猛攻,将北岸的战船全部摧毁,一条也不要放过!

“轰轰轰~”、“轰轰轰~”

肉眼可见的,清军的战船被一条条炸飞,江面上一片火海,无数惨叫声响起,吴军战船气势如虹,一往无前,直往北岸冲去。

……

北岸江面,一条巨大战船上,韦小宝、康亲王杰书也在督战,看着己方战船被一条条摧毁,俱是脸色阴沉,瞪向一金发碧眼的罗刹国贵族。

“伊凡伯爵,这是怎么回事!?”

康亲王瞪向那罗刹国贵族,眸中怒火冲天,满面肃杀之色。

伊凡伯爵是罗刹国的使者。

此次奉苏菲亚公主之命南下,携带了五千士兵和大量火器,本以为能驰骋中原,帮助清国皇帝和韦伯爵(罗刹国爵位)一举摧毁叛军势力!

没想到,叛军火器竟是如此强大,比罗刹国火炮还要厉害,伊凡伯爵登时傻眼了,看着己方士兵葬身在火海中,亦是无比心痛。

可是他已经在韦伯爵和清国皇帝面前吹下了牛皮,这要是灰溜溜的回去,罗刹国威严丧尽,苏菲亚摄政王会如何惩罚他?

想到这里,伊凡伯爵两股颤颤,竟是忍不住心里发抖。

“康亲王殿下,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说着,伊凡伯爵心痛道:“叛军过于强大,前方士兵抵挡不住了,还是下令撤退吧!”

康亲王闻言大怒,撸起袖子,就要动手打人。

然而他还没动,韦小宝就抬脚踹了过去。

“撤你妈个头!”

韦小宝神情狰狞可怖,瞋目切齿,一双眼睛里满是怒意,狠狠踹着伊凡伯爵,怒声骂道:“谁敢撤退,劳资一刀宰了他!”

说着,转身环视众人道:“继续打!我今天一定要让吴应熊死无葬身之地!”

霎时间,战船上一派死寂,众人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心头震撼,愣在当场,唯有伊凡伯爵满面血污,躺在舢板上凄惨的呜呜着。

少顷,众将面面相觑,陷入了沉默。

包括康亲王杰书,亦是如此。

直到半个时辰过去,吴军战船势如破竹,将清军战船摧毁了大半数,康亲王方才脸色铁青,开口向韦小宝劝道:“韦兄弟,事不可为,还是下令撤退吧。”

韦小宝闻言,扭头瞪了他一眼。

“康亲王,若我记得不差,我才是督战的钦差吧?”

康亲王杰书神色一僵,登时愣在原地,脸色不断变化,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瞪眼怒视着韦小宝,表情铁青的冷哼一声,扭过了头去。

“轰轰轰~、“轰轰轰~”

前方战船一条条被摧毁,无数清兵葬身火海,韦小宝神情狰狞,瞋目切齿,却也知道事不可为,只要下令撤兵了,率人返回了北岸大营。

清军掉头撤退。

吴军上下信心大振,更是痛打落水狗,将落后的清军战船,一条条摧毁,然后挥师北上,逼近长江北岸,神情肃穆,握紧兵器,准备抢滩登陆了。

“放箭!!!”

“发射!!!”

吴军战船刚刚靠近长江北岸,清军大营就立刻率众迎击,无数箭雨、炮弹射向天空,落入吴军阵营中,炸翻一条条战船,无数士兵被射死。

火力何止猛了一倍!!!

吴军顿时感受到压力。

不过渡江作战,本就是这样的。

吴三桂、众将、甚至是每一名士兵全都有心理准备,于是沉声定气,神情肃穆持盾抵挡箭雨,张信更是传令杨溢之炮火猛攻,压制对方火力。

与此同时,战船继续驶进,很快来到了北岸浅滩。

第六十三章 建国改元

吴军战船,迎着炮火和箭雨,靠近北岸浅滩,然后随着吴三桂一声令下,无数兵将跃下战船,手持枪刀,纷纷怒吼着向北岸杀去。

“杀!!!”

这是真实的战场,吴军士兵冲锋的那一刹那,无数羽箭咻咻落下,射倒了无数士兵。

炮弹在浅滩里落下,像顽童拿石子打水花一样,实心的铁弹,落下又弹起,擦着既伤,击中则粉身碎骨,骨肉分离。

北岸还有一队队金发碧眼的罗刹国士兵,硝烟弥漫,噼里啪啦放着排枪。

一时间,惨叫声此起彼伏,血水染红了北岸浅滩。

然而即使如此,吴军士兵也是咬牙怒吼,在各级军官的带领下,向北岸发起了冲锋,无数士兵倒下,又有无数士兵冲来,浅滩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发射!发射!”

浅滩战船上,杨溢之身穿盔甲,昂首挺胸,指着前方怒吼。

在他周围,是一条条装载火炮的战船,不断装弹填发,然后火把点燃引线,沉重炮身猛地一震,一枚开花弹便射向天空,在北岸军营里炸响。

“轰轰轰~”、“轰轰轰~”

北岸肉眼可见的炸开一朵朵气浪,无数血肉支离破碎,炸上天空。

真是一幕人间惨剧。

“杀啊!!!”

付出了无数条生命后,吴军的先锋部队,终于冲上陆地,与清军碰撞在一起,无数人流汇合,人人怒吼咆哮,神情狰狞可怖,屠杀着彼此。

这是最血腥的肉搏厮杀,刀剑枪矛相交,血花四溅,断臂横飞。

人类的凶残性,在这一刻表露无疑。

厮杀在继续着。

在无数炮火、箭雨的猛攻下,无数士兵失去生命,北岸怒吼连连,却在清军的控制中,吴三桂组织了三次冲锋,无数士兵杀得没了力气,却仍在坚持。

最终,日落夕阳,天地归于黑暗。

吴三桂终于下令收兵。

翌日,炮声响起,厮杀继续。

就这样,吴军与清军在长江两岸摆开阵势,每日殊死搏杀,周而复始,一直到康熙十六年(周启四年)秋,吴三桂都没攻下长江北岸。

此时双方损失惨重,兵力锐减十余万,兵将更是疲惫不堪,粮草辎重也耗费严重,吴三桂无奈之下,只能率师南返了。

第一次渡江战役,就此宣告失败!

……

南直隶,金陵。

年关悄然而过,来到了康熙十七年(周启五年)。

去年秋冬,吴三桂一直在整军备战,征集粮草,准备继续渡江北伐。

年关一过,整个江南弥漫起一股战争的气氛,吴三桂也是每日召集心腹大将密谋,看如何攻克北岸清军,定鼎中原,一统天下!

然而就在三月初春的某一天,吴三桂突然病重了。

张信心里一沉,连忙前去探望。

此时,吴三桂已然瘫卧在床,一张紫膛脸精气尽失,眼里有着深深的疲惫,整个人虚脱了一圈,张信见到他时,也是不由吃了一惊。

张信招来太医一问,才发现吴三桂是焦虑过重,肝火燥盛,得了“中风噎嗝”的病症。

中风噎嗝吗?

张信内心一颤,遍体发凉。

因为历史上,吴三桂正是因为这种病去世的!

可怎么会?

历史上的吴三桂,是因为战事不利,天气燥热,方才得了这种病,可现在呢,金陵都已经攻下了,江南半壁江山在手,吴三桂还有什么可着急的?

很快,张信知道了原因。

吴三桂想要称帝了!

也不知是他原本的想法,还是病情加重的原因。

康熙十七年(周启五年)四月,吴三桂病情稍好,便让周启帝禅位于自己,然后率领文武百官在南京,举行称帝加冕典礼。

定国号为“周”,改元昭武,称“大周昭武皇帝”!

崭新的一页,开始了!

……

由于吴三桂病重的缘故,第二次渡江北伐的计划就被搁浅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南京皇宫,包括北方那位青年皇帝亦是如此。

张信作为太子,更是每日侍奉在帝前,一边伺候吴三桂,一边在夏国相、方光琛、郭壮图、李西华等谋臣将领的辅佐下,处理军机要事。

与此同时,随着吴三桂病重,天下情势再变。

不仅北方清廷获得喘息的机会,暗自弹冠相庆,一面征集粮草、加练兵马,一面拉拢吴三桂手下部将,制造舆论声势。

就连吴三桂各部将,还有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等人,也是态度暧昧起来,每日召集党羽商议密谋,纷纷请辞回到封地。

张信心情沉重,不断派人监视,并命吴国贵、杨溢之监视各大军营,一旦发现有人叛逃,或与清廷密谋,便按“叛国罪”论处,杀人灭族。

就这样,恍恍惚惚来到了康熙十七年(周启五年)的八月份。

八月十八日,吴三桂回光返照,招来张信、吴三枚、吴应麟、吴应期等皇族,又招来夏国相、郭壮图、胡国柱、方光琛、张国柱、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等文武百官。

当着众人的面,颤颤巍巍的握着张信的手,深切嘱咐道:“太子,朕把天下交给你了。你要勤于政事,不辜负朕的厚望。”

张信泣然恸哭:“父皇,儿臣知道了。”

交代完张信,吴三桂又看向夏国相、郭壮图、胡国柱、方光琛、张国柱等心腹部将,微微笑道:“众卿家,朕把太子交给你们了,你们要好好辅佐他。”

“微臣谨遵圣意。”夏国相等人也是长泪横流,满面悲戚。

然后,吴三桂看向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等人,笑道:“赵王、燕王、韩王,你们三位随朕起兵数年,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只可惜,朕却不能带领你们北伐中原,见到天下一统的那天了。朕对不起你们呐。”

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三人亦是恸哭道:“陛下,臣会辅佐太子,替陛下完成此愿的。”

吴三桂欣然颔首,笑着点了点头。

“你们出去吧,太子留下。”

夏国相等人旋即起身告辞。

待众人走后,乾清宫里便只留下吴三桂、张信父子二人,吴三桂交给了张信一个金匮,里面是这段时间,吴三桂针对天下形势及手下部将整理的心得。

有出兵计划,也有对某些武将官员的安排,全都写的很详细。

若是流传到外面,定然叫人心惊。

因为名单上几个“可杀”的人员,名字竟是那么熟悉!

紧接着,吴三桂又嘱咐了几句心里话,张信全都含泪点头答应了,然后外面宦官才传来一声:“陛下,陈妃娘娘来了。”

第六十四章 登基称帝

一身华丽宫装的陈圆圆,面带悲色,眼眸含泪,缓步进了乾清宫,刚一见到吴三桂,便快步上前,扑上来泣声喊道:“陛下……”

吴三桂看着陈圆圆,眼底闪过一层柔色,笑道:“圆圆,朕要先行而去了。”

陈圆圆哭道:“陛下,臣妾随你一起去。”

吴三桂抬起手来,抚摸着陈圆圆的精致脸庞,柔声道:“不必如此。你我夫妻一场,总该让你有个平安圆满的结局才对!”

说到这里,吴三桂感慨道:“毕竟你是朕唯一心爱的女人啊。”

“陛下……”

闻言,陈圆圆更是大声恸哭,泣声不断。

就在这时,吴三桂看向张信,嘱咐道:“太子,陈妃朕就交给你照顾了。”

“是,父皇,儿臣知道了。”

张信含泪点头道:“儿臣会照顾陈妃娘娘的。”

吴三桂点点头,望着张信、陈圆圆感慨道:“朕这一生,历经四朝,毁誉参半,终于创下了大周基业,算是洗尽了人生污点,总教后世不必人人唾骂。”

“圆满了,圆满了……”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一代枭雄,就此阖然而逝,享年六十七岁。

“陛下……”

“父皇……”

乾清宫里传来伤心欲绝的恸哭声,声音传到殿外,文武百官脸色一变,人人面带悲色,俱是伏倒下拜,齐齐三呼道:“陛下……”

……

翌日清晨,张信穿戴龙袍冠冕,在奉天殿接受百官朝拜,成为大周第二任继嗣皇帝,亲自操持吴三桂的祭奠丧礼,将吴三桂灵位、棺椁迎入太庙,率领文武百官祭祀。

是日,张信与众臣商议,谥吴三桂为“大周太祖高皇帝”。

小敛,张信率领诸皇子、王公、公主、百官、宗子宗女、命妇以上、男子麻衣戴孝,女子素衣裹巾,瞻仰大行皇帝遗容,为吴三桂哭灵。

大敛,张信率领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在太庙大殿前举行“大敛仪式”,张贴皇榜公告天下,全国臣民俱穿缟素,祭奠怀念大行皇帝恩德。

大丧,张信颁布大行皇帝遗诏,诏书传至江南数省,朝、夕两次哀悼行礼。

入葬,张信缟素缓步扶棺,率领皇子公主、王公大臣、文武百官,从南京皇宫出发,在南京绕行一圈,然后西出玄武门,送入九华山地宫,称“周昭陵”。

祭台前,张信率领文武百官行“告成礼”,遣方光琛烧祭文,告知陵山、土地之神。

至此,繁琐的皇帝丧仪结束。

……

一套繁琐的流程下来,已是一月过去,张信与夏国相、方光琛等文武大臣商议过后,决定十月一日,在天坛祭天举行登基典礼,正式称帝。

并于同日,在南京紫禁城前,举行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

一道道旨意传下,原本心思浮动的江南官员百姓,顿时心气沉了下来,脸上重新有了笑脸,暗暗期待起十月一日的登基典礼和阅兵仪式。

尤其是后者。

无论是位列朝堂的文武百官,还是市井坊间的黎明百姓,全都没有听过,不仅暗暗期待着那一日的到来,想要上街看个新奇。

晃晃悠悠,十月到来。

十月一日上午,张信穿戴龙袍冠冕,率领文武百官在天坛前,向上天三拜九叩,宣读登基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我国基业,国号大周,于周启五年,前明周启帝禅让太祖高皇帝,定南京为国都,建元昭武,号曰大周昭武皇帝。”

“先帝登基以来,上顺天命,下和人心,恭诣宗庙,昭告天下,大赦亿民,已承正统。”

“朕本先帝太子,仰赖天恩,顺承帝业,初登大宝,朕必遵父教诲,崇师德育,悟尧舜之贤,习汉唐以盛,招氓民无威束可屈,宣百官无弊谏可言……”

“天命承赖十月一日,即皇帝位,改元崇文,勤政爱民,北伐中原,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钦此——”

登基诏书宣读完毕,张信复向上天叩拜三次,将诏书烧毁祭告上天,转身望向天坛丹陛下,黑压压一片的文武百官,王公大臣。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霎时间,群臣屈膝拜倒,向新皇崇文帝行三拜九叩大礼。

“众卿平身。”

张信站在天坛上,表情威严,虎目如炬,运转内息,朗声喝道。

旋即在下一瞬,又向旁边的红袍太监递了个眼神,司礼监太监郑通便从一方御案上,捡起一卷明黄圣旨,向百官宣读道。

“朕惟德协黄裳,王化必原于宫壶。芳流彤史,母仪用式于家邦。秉令范以承麻,锡鸿名而正位。咨太子妃曾氏,乃先皇部将曾文显之女也。系出高宏,祥钟戚里……”

“咨仰尊慈谕,命以册宝,立尔为皇后,母仪天下。”

这道封册诏书读完,头戴龙凤珠翠冠、穿红色大袖衣,衣上加霞帔,雍容华贵的曾柔,便缓缓前行三步,随后向张信躬身下拜,磕头谢恩道。

“臣妾谢陛下隆恩。”

册封完皇后,又册封太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奉太祖高皇帝遗诏登基以来,凡军国重务,用人行政大端……”

“皇长子吴世信,为宗室首嗣,天意所属,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

“布告天下,咸使闻知。”

册封诏书读完,天坛第三排,一名青衣太监,立刻领着三岁大的吴世信,向张信磕了三个响头,表情呆萌,奶声奶气道:“儿臣谢陛下隆恩。”

见状,张信不由笑了笑。

随后继续册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王化始于宜家,端重宫闱之佚。咨尔王氏,秉德恭和,赋姿淑慧。咨仰尊慈谕,授以册宝,立尔为贤妃,协理后宫。”

天坛第四排,四名容貌各异的贵妇人,最左侧一名迈步走出,磕头下拜道。

“臣妾谢陛下隆恩。”

正是双儿。

紧接着,第四道册封诏书传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无典慎徽,妫汭重嫔虞之化。二南正始,关雎资佐姒之贤。资尔方氏,协辅中闺,蕙质兰心。咨仰尊慈谕,授以册宝,立尔为良妃,协理后宫。”

天坛第四排,方怡眼眸明亮,嘴角勾起,旋即躬身下拜。

“臣妾谢陛下隆恩。”

紧接着是“淑妃”和“德妃”的册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本齐家,茂衍六宫之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正两仪之位,资始允籍夫资生……”

册封诏书宣读完毕,娇憨的沐剑屏,清丽绝色的阿珂,也分别迈步向前,朝张信躬身下拜,磕头谢恩。

“臣妾谢陛下隆恩。”

至此,太子、皇后、“贤良淑德”四妃,全部册封完毕。

第六十五章 阅兵仪式

册封完皇后、太子、“贤良淑德”四大正妃,张信又封赏诸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凡是跟随吴三桂起兵的将领、官员,全都官升一级,封赏爵位。

大封群臣后,皇榜就张贴了出去。

将张信登基改元,大封群臣的消息公布天下。

下午从午时起,长安街提前净街,禁止百姓通行。

诸营兵将,亦全部在东华门外集齐,准备按照皇帝的旨意,从东华门过诸坊巷、金水桥、承天门,接受皇帝、百官、百姓的检阅。

待午饭过后,未时三刻,整个长安街南侧,已被看热闹的百姓挤满,张信不得不派军队维持纪律,防止百姓踩踏的惨剧发生。

未时五刻,张信携皇后、太子、四大正妃、诸皇子公主、王公大臣、文武百官登上承天门城楼,宣布阅兵仪式正式开始。

“轰轰轰~”、“轰轰轰~”

承天门城楼下。

早已准备好的神机营礼炮兵,立即朝天发射礼花炮弹,一阵轰隆隆宛如雷鸣的炮声传来,礼花炮弹在天空炸响,五颜六色的彩条,洒遍整个承天门城楼前。

“嚯。”

当九十九尊神机大炮炸响时,声音传响整座金陵城,长安街南侧的坊巷中,围观的百姓们,登时吓了一跳,人人脸色大变。

有些胆小的,甚至直接尿了裤子,就要仓皇逃窜,闹出不小的轰动,还好被维持纪律的士兵们怒声呵止,这才渐渐安分下来。

然后,当天空上礼花彩带撒落下时,诸坊巷里的百姓们便哗然惊呼,人人瞪大了眼睛,满脸惊喜的望着天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九十九声礼炮发射完毕,金水桥上的神机营将领,率领五百神机营士兵,蓦然屈膝跪倒,齐声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声音整齐宛若洪流,震撼整个天地。

紧接着,在诸坊巷维持纪律的士兵们,也随之朝着承天门的方向,纷纷屈膝跪倒,神情肃穆,眼睛里浮现出敬畏,跟着齐声三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声音响起,诸坊巷里的百姓们也很快反应过来,纷纷跟着跪下,与士兵们一同大声喊着。

声音汇合在一起,宛如一股洪流,浩浩荡荡向承天门城楼袭来,震彻整个天地,张信心潮起伏,眼神微亮,胸膛里自有一股豪情升起。

旋即,望着城下百姓,朗声喊道。

“众卿平身吧~”

话音落下,承天门前的两营传令兵,便齐声大喊,远远传播了出去。

“谢陛下——”

又是一道齐声呐喊传来,百姓士卒纷纷起身,面带笑容,神采奕奕。

然后下一瞬,“踏踏踏”的脚步声传来。

正是见到礼炮响起,驻守在东华门外的二十万大军,分批次的进城了。

“嚯,好威武啊。”

“你看这盔甲,你看那长矛……”

“神机营来了!神机营来了!我要看神机营的大炮!”

“……”

士兵们踏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从东华门进入,一路走过诸坊巷,被百姓们殷切的围观着,赞美之词落入耳畔,更是心神激荡,备受鼓舞。

俗话说得好。

好男不当兵,好女不嫁丁。

自古以来,崇文抑武,东华门外以状元唱出者方是好男儿!

当兵的算什么?

那就是一群大字不识一箩筐的臭丘八!

谁高看一眼了?

连士兵自己都这样认为,觉得好男儿就应该读书识字,那样才是光宗耀祖!

然而现在,从东华门外踏进,他们便感觉认知变了。

“当兵,好像也不错?”

以前是当兵是为了吃皇粮。

现在士兵们却觉得,当兵也是一种无上荣耀!

而这种荣耀,则是当今陛下给与他们的。

思及至此,他们个个心神激荡,诸般念头纷至沓来,对当今陛下投以感激,觉得只有当今陛下,才是真正关心他们的人。

对大周、对张信的忠诚度,越发高涨起来!

而这,也是张信效仿后世,举办阅兵仪式的目的之一。

他要改变士兵低贱的社会认知。

当然,这种改变需要慢慢来,但是张信有信心,也有精力和时间,总有一天,他要让士兵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无上荣耀!

承天门城楼下,金水桥上。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夏国相手下的万余精锐骑兵,人人骑着高头大马,腰挎弯刀长枪,昂头挺胸的骑马走来。

“好~”

“大周万岁!”

“陛下万岁!”

各式各样的叫好声从诸坊巷传来,传到承天门城楼上,让一众文武百官笑容满面,对着张信和夏国相连连夸赞,一派喜气洋洋。

“大姐夫,你练得好兵啊。”

张信笑着夸赞道。

夏国相闻言,当即躬身施礼道:“陛下谬赞了。这万余精骑都是先帝爷的老底子,微臣不敢居功。”

张信笑着颔首点头。

他自然知道,大周骑兵多是吴三桂的老班底。

一部分是从山海关带来的,跟随吴三桂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勋,是骑兵中的百战精锐。

后来与西藏互市,引进蒙古马匹,至康熙十二年起兵时,吴三桂已经凑足三万骑兵。

然后李本深、王屏藩进攻四川,带走了一万五。

剩下一万五,夏国相、吴国贵领一万进攻湖南、江西;五千交与胡国柱,驻守西郊大营,守卫昆明。

不过即使如此,张信仍是笑着夸赞了夏国相一句。

夏国相态度恭谨,谦虚的谢恩了。

万众瞩目之下,铁甲犹寒的万余精骑,骑马踏上金水桥,然后高举长枪,齐整整扭头望向承天门城楼,大声喊道:“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见状,诸坊巷的百姓们,亦是兴奋的大喊。

“陛下万岁!大周万岁!”

承天门城楼上。

诸王公大臣、文武百官,把张信、皇后、四妃、诸皇子公主围在中央,望着城楼下,万余精骑从金水桥上踏过,亦是兴高采烈,鼓掌叫好。

万余精骑过后,是步军阵营。

整齐的踏步声传来。

刚一出现,城楼下诸坊巷中,就响起阵阵惊呼。

因为——

此刻走来的,正是神机营!

第六十六章 崇文元年

由于神机营出世以来的战绩,普罗大众对神机营是很期待的,尤其是当日吴三桂率众攻打金陵时,那轰轰隆隆震天炮声,更是让金陵百姓觉得神机营乃天下第一等雄军!

此刻,三万神机营,紧随万余精锐骑兵之后,踏着整齐步伐的而来,承天门城楼上的文武百官,还有长安街南侧诸坊巷的百姓们,全都欢呼起来。

承天门城楼上,张信一袭龙袍,也在凝视从金水桥走来的神机营士兵。

眼神明亮,嘴角勾起笑意。

那是一种发自心底的骄傲与自豪!

从穿越而来,他做了许多事,但创建神机营,无疑是他最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有神机营在,他北伐大业便有成功的希望!

……

“大周万岁!”

“陛下万岁!”

神机营士兵踏着整齐的步伐而来,走在前面的是火枪兵,走在后面的是炮兵,从金水桥上踏过时,亦是全部齐齐扭头,向承天门城楼,齐声大喊着。

每一人,都昂首挺胸,眼神中透出骄傲之色。

他们,是皇帝陛下亲自创立的嫡系!

自出世以来,百战百胜,所向披靡,不知攻克多少艰城重镇,令清军望风而逃。

神机营的名头,震慑整个天下!

总有一天,他们会在皇帝陛下的带领下,渡过长江北岸,将满洲鞑子全都赶尽杀绝,克复北京,将属于他们汉人的土地全都夺回来!

这是皇帝陛下的心愿,也是他们每一名士兵的渴望!

……

“好~”

“大周万岁!”

“陛下万岁!”

长安街南侧,诸条坊巷中,人山人海的金陵百姓,见到神机营从金水桥上走过,亦是爆发出一阵阵浪潮,呐喊与尖叫声宛若洪流,冲破天际!

每个百姓的脸上都涌现出骄傲的神色。

大周拥有此等强军,每个人都与有荣焉,面带兴奋与激动。

之后,胡国柱、吴国贵、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等人的兵马,一个方阵一个方阵从金水桥踏过,让金陵百姓过足了眼瘾,对北伐战争亦是信心百倍。

这就是张信的目的。

他要坚定江南百姓对北伐的信念!

北伐,是必胜的!

……

二十万大军,从东华门进入,一路过诸坊巷、金水桥、承天门,接受皇帝、百官、百姓的检阅,然后浩浩荡荡,从西华门出城。

这个过程时间不短,从下午未时开始,一直到黄昏傍晚,才堪堪结束。

阅兵仪式结束后。

张信在奉天殿摆宴,宴请百官。

并下旨金陵今晚解除宵禁,让百姓与之同庆。

彻夜欢庆后。

翌日清晨,张信从乾清宫起来,出发奉天殿上朝。

金殿上,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三人,再次提出请回封地,结果被张信统统驳回,然后与文武百官,商议南方诸省的军政要务。

朝会结束。

张信返回乾清宫,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招臣子前来议事。

就这样,眨眼一晃,年关到了。

大年三十,皇后在坤宁宫设宴,邀请张信、四大正妃、诸皇子公主前来相聚,一家人其乐融融,看着诸皇子公主玩闹,也是倍感幸福。

尤其是张信。

端坐上首龙椅,皇后雍容华贵,不断为他斟酒。

御案下,四大正妃左右跪坐,花颜月貌,神采奕奕,更是让坤宁宫增添了几分艳光。

五女陪伴他多年了。

双儿、曾柔是水到渠成,曾柔更是率先怀孕,为他诞下一个儿子,被他取名为‘信’,从小备受宠爱,如今顺利成章封为了太子。

方怡是主动爬上床的。

双儿、曾柔收入房中后,方怡就迫不及待的献起了殷勤。

而后,更是为了讨好张信,将沐剑屏也哄骗着,送上了张信的床榻。

只是方怡运气不好。

头胎是个女儿,也是张信的长女,取名为‘清漪’,被封为‘清漪公主’。

对此,方怡很是郁闷了良久。

然后直到康熙十五年,方怡才再次怀孕,诞下了一个男孩,被张信取名为‘宏’,成为了张信的三皇子,与众兄弟一样,还没有被封王。

沐剑屏娇娇憨憨,被师姐哄骗送上张信的床后,也对张信态度改善了不少,然后为张信诞下了一个女儿,被封为‘妙玉公主’。

至于阿珂,是五女中最难搞的一个。

张信是主动使了一些手段,才把阿珂收入房中的,后来也顺利成章怀了孕,为张信诞下了一个儿子,取名为‘璋’,是张信的四皇子。

生下孩子后,阿珂脾气倒是改了不少,对张信也不再那么冷淡了,整日围着世璋打转,清丽绝艳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母性的慈光。

至此,张信开枝散叶,已经有了五个皇子、两个公主。

分别是皇后曾柔嫡出,太子吴世信、五皇子吴世光。

贤妃双儿庶出,二皇子吴世凯。

良妃方怡庶出,长公主清漪,四皇子吴世宏。

淑妃沐剑屏庶出,妙玉公主。

德妃阿珂庶出,三皇子吴世璋。

看着诸皇子公主在母亲怀里依偎憨笑,或是蹦蹦跳跳抓东抓西,张信难得空闲下来,享受这皇家的温馨,神情愈发陶醉。

元旦过后。

张信在乾清宫摆宴,宴请夏国相、胡国柱、郭壮图、吴国贵、方光琛、李西华、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吴六奇等重要谋臣武将团聚。

这也是皇家对臣子的赏赐与荣耀!

表面上,大家一团和气,齐齐恭祝张信新年快乐。

元旦过后,崇文元年。

在张信的谋划下,一道道旨意下发。

整个江南运作起来,不断调兵遣将,一路派往西南,投入李本深、王屏藩、王辅臣麾下,从西路进军,牵制清廷大军。

一路从江南聚集湖南、江西、南直隶,囤聚在长江南岸,秣兵历马,铸造战船,准备发动第二次渡江战役,从正面战场突破,北伐中原!

崇文元年,三月初。

张信在金陵西郊登天拜将,封夏国相为北伐总统帅,领兵部尚书、大将军职,率领吴国贵、马宝、高得杰、耿精忠、尚之信、孙延陵诸部兵马。

共计二十五万大军,驾驭万余战船,浩浩荡荡杀向长江北岸!

第二次北伐,开始了!

第六十七章 御驾亲征

第二次北伐战役开始了。

张信坐镇南京,与方光琛、李西华、郭壮图等人安抚南方诸省,不断调集物资兵员,送往前线战场,保证将士们能够吃饱穿暖,武器弹药足够充足。

方光琛是吴三桂的首席谋臣,在吴三桂登基的时候,就被授予了吏部尚书的职位,张信登基后,更是加封他为太子太傅、安国公的爵位。

李西华呢,则是张信潜龙时的谋臣,陪伴他日久。

吴三桂登基时,便授予了他工部侍郎的职位,张信登基后,更是将他升为尚书,掌修缮、功作、盐池、苑林,又有起部掌工程,水部掌航政及水利。

尤其是张信在昆明组建天工院,负责火器的研发和铸造,隶属于工部门下,使得工部地位大大提升,也让李西华成为了朝堂上炙手可热的大人物。

只不过,天工院的院长并不向他负责,直接由张信统率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十多年的囚禁,在吴三桂登基那一年,李西华终于被张信解开了手铐脚镣,成为了一名“自由身”。

至于郭壮图,那就更不用说了。

从吴三桂起兵时,他就是吴三桂的后勤大总管,以云贵二省之力,向前线战场输送物资,前方之所以打的那么顺利,他的功劳不可谓不大。

所以吴三桂登基后,就把朝廷的钱袋子交给了他,一跃而成为户部尚书,成为大周政治权利中心的核心人物,地位仅在夏国相之下。

而且郭壮图允文允武,又与皇家关系亲厚,所以在他登上大周政治舞台后,立刻就在朝堂上拉拢了一大批朝臣,组建党羽势力。

隐隐有与夏国相这位大周第一重臣,针锋相对的苗头。

这一点,张信了然于胸。

只是端坐幕后,冷眼旁观着。

因为吴三桂给他留下的金匮遗诏中,就有对郭壮图的处置方案。

上面写着:“郭壮图允文允武,城府颇深,且权欲极大,善于隐藏。若来日尾大不掉,有权倾朝野之患,可除而杀之!”

所以,张信对他这位二姐夫,还是比较警惕的。

心底暗暗有一丝杀意隐藏。

好在此三人都能用。

且内政谋略极高,辅佐他处理江南诸省事务,也是信手拈来,让张信省心不少。

……

第二次北伐战役,从崇文元年三月初开始,历经半年之久,最终还是草草结束了。

夏国相率领的渡江大军,追究还是没能攻克北岸敌营。

唯有西路军方面,战果辉煌,李本深、王屏藩、王辅臣三人兵出陕西,直接将山西、河南、湖北三省的部分地域给吃下了。

大周版图再加“一省”!

至此,大周直接控制的省份。

已经包括云南、贵州、四川、甘肃、陕西、湖南、江西、广西、广东、福建、浙江等十一省及山西、陕西、湖北少部分区域。

单从版图上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清廷控制的疆域。

此次北伐战役。

虽未毕竟全功,但总体战果还是极好的。此消彼长之下,张信相信,距离攻克北岸敌营,掀翻清廷统治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与此同时,夏国相按照张信的密旨,也将一桩“小事”办妥了。

孙延陵在此次战役中,不幸被敌方羽箭射中,当场身死,夏国相在哀悼之后,将尸体送回金陵,又将广西部将交给原缐国安的公子统领。

结果缐公子治军极严,险些被愤怒的士兵们杀死。

无奈之下。

广西部将只能将统治权交到了夏国相手上,然后就地整编,打散原有的建制,融入了吴国贵、马宝、高得杰、廖进忠等人的兵马中。

至此,广西再无“反叛势力”!

……

第二次北伐战役结束后。

张信决定休养生息,恢复民生实力。

崇文二年,南北态势相对平静,只有西北地区的河南、山西、陕西、湖北四省边境,李本深、王屏藩、王辅臣三部与清军有小部摩擦。

除此之外,就是该死的台湾郑经了。

自从吴三桂建国后,郑经就不断派兵袭扰浙江、福建、广东三省沿海地区,这也是耿精忠、尚之信死活闹着要回封地的原因。

刚开始,由于第二次北伐的缘故,张信还有理由拦着二人。

但郑经闹得越来越厉害。

有一次,竟攻到了福州城下,险些把耿精忠的老巢给端了。

这下,耿精忠坐不住了。

连连上书请回封地,尚之信、吴六奇等人也为之附庸,在朝堂上不断鼓噪声势,吵得张信不耐其烦,犹豫了数天后,便点头答应了。

其实,张信并非没有闪过杀意。

只是北方清廷犹在,此刻闹出事端,耿精忠、尚之信二人手下十万兵将必然反叛,介时江南再起烽烟,怕是对北伐大局有碍。

所以张信沉吟再三,还是咬牙答应了。

崇文二年四月,耿精忠、尚之信二人回到封地,立刻与郑经打的不可开交,双方在沿海地区互有争夺,一时让二省百姓受尽战乱之苦。

不过好在,整体态势还是相对平静的。

晃眼间,六年时间过去了。

经过张信六年的励精图治,不断开科取士吸纳人才,江南诸省吏治为之一清,民生教育,工农商业,全都有了爆发式的增长。

此时,天工院的研究愈发惊人,火枪火炮的射程威力,再度高涨一截。

张信为之倚重的神机营,也是凑足了十万兵员。

其余如夏国相的骑兵、吴国贵、马宝、胡国柱的步兵,也是操练有素,兵丁不断扩张,已然达到了四十多万的数目。

这时,张信信心百倍,望着北方,重重的拍下了栏杆。

“天下一统的时机,到了!”

……

崇文七年,十月一日。

张信率领文武百官,再次登上了承天门城楼,开始了第二次阅兵式。

此时,大周军队越发雄壮,金陵百姓高兴欲狂,一股胜利的喜悦,已然弥漫整个都城,仿佛全都看到了光复中原,天下一统的时刻。

“大周万岁!”

“陛下万岁!”

热闹喧腾的阅兵式后,张信亲自上阵,御驾亲征,率领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向长江北岸杀去,一时间,江面上炮火连天,声震千里。

与此同时,陕西境内的李本深、王屏藩、王辅臣大军兵分三路,向山西、河南、湖北进军,一边牵制清廷军力,一边攻占地盘。

尤其是王屏藩的三万骑兵,更是浩浩荡荡向湖北杀来,与张信形成南北夹击之势,围攻清廷屯兵在湖北、安徽等长江沿岸的重镇大城。

一时间,第三次北伐战争开始了。

第六十八章 天下一统

其实吴三桂攻克金陵,将江南半壁江山全部拿下,清廷财政就失去了一半财源,前后两次北伐战争,更是将家底几乎全部耗光。

此时财政枯竭,已经再也无力支撑第三次战争了。

清廷从上至下,全都弥漫起一股悲观的情绪,朝堂上大半勋贵势力,全都萌生退意,想要搜刮一批金银珠宝,卷款逃回关外。

康熙皇帝独木难支,对眼下局势渐渐绝望。

他不是没有想过办法。

一边让韦小宝找寻“关外宝藏”,一边派人联络蒙古、西藏、甚至是远在寒冷北方的罗刹国,想要借来兵马,抵御甚至消灭吴周势力。

结果,全都失败了。

关外宝藏确有其事,乃是摄政王多尔衮所藏,地点就在关外鹿鼎山。

只不过——

当年正蓝旗旗主嘉坤,战死遗留的那本《四十二章经》。

恰恰被吴三桂所得,早就被张信毁掉了,所以康熙皇帝、韦小宝根本凑不齐整幅地图,自然也就找不到“鹿鼎山”的所在。

而蒙古骑兵呢?

老实说,自从吴三桂建国,张信两次北伐,原本与吴三桂结盟的葛尔丹,就渐渐心生忌惮,害怕又一个大明崛起,背弃盟约,北逐蒙古。

所以他在犹豫,他在摇摆,不断在大周、大清之间盘桓。

就在这时,葛尔丹王妃,突然发挥了作用。

他的王妃不是别人,正是九难师太的徒弟,阿珂的大师姐‘阿琪’,张信立即派人与阿琪联络,告知阿珂、九难师太的处境。

师妹阿珂成了大周德妃,师父九难师太被张信囚禁。

阿琪无奈之下,只能成为张信助力,不断劝说葛尔丹,还信誓旦旦说,大周定鼎中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劝葛尔丹不要自误,给蒙古王庭带来灾难。

葛尔丹脸色一变,更是犹豫不定。

对清廷派来的钦使,虽然心有动摇,却总是下不定决心,不敢派兵相助。

至此,清廷就失去了破局的机会。

西藏的达赖喇嘛、班禅喇嘛,更是早在吴三桂为平西王时,双方就在边境互市,换取茶叶马匹等重要物资,就更是对清廷视而不见了。

一时间,康熙小皇帝举目四顾,竟是独木难支,八方无援的窘境。

就在这时,张信率领五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北伐了。

……

长江江面,战船如云,炮火连天。

张信御驾亲征,对此次北伐充满了信心。

五十万大军,单单神机营就有十万,无数炮火支援,北岸清军怎能抵挡得住?他此次势必登陆北岸,率师北上,光复北京!

“轰轰轰~”、“轰轰轰~”

一枚枚炮弹发射升空,落到长江北岸的敌营中,土地炸开大坑,气浪翻滚升腾,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清军葬身火海。

场景恐怖,宛如地狱!

这场渡江战役,从崇文七年十月份,一直打到了崇文八年四月,在张信的炮火猛攻之下,北岸清军终于抵挡不住,被大周士兵冲上了北岸。

“杀啊!!!”

兴奋激动的大周士兵,咆哮怒吼着冲上北岸,向北岸清军发起总攻。

骑兵、步兵、火枪兵、炮兵,四方协作,将北岸清军大营一座座攻克,无数凄惶而逃的清军被杀死,然后与率军南下的王屏藩部,形成了合围之势。

登陆北岸,并不意味着战争结束。

落入张信、王屏藩的包围圈,才是清军主力绝望的开始。

南北夹击之下,勒尔锦、岳乐、杰书三人无路而逃,只能硬生生从东北方向,撕开了一道口子,率领数万残兵败将,败走河南、山东。

张信与王屏藩很快汇合,然后继续猛攻猛打,清除湖北、安徽、江北的清廷残余势力,想要将这两个半省份的地盘收入囊中。

此时,清军主力兵败的消息传来,清廷大惊失色,连夜商讨应对策略。

一边派勒尔锦、岳乐、杰书率兵节节抵抗。

一边派人搜刮北方诸省,劫掠人口钱粮,安排线路运往关外,想要回到故土,保存实力,效仿祖宗,卧薪尝胆,东山再起!

对此,张信不问不顾,只是冷眼旁观着。

崇文八年六月。

张信整顿完毕,将湖北、安徽、江北地盘全部消化,然后率领大军,与西路李本深、王辅臣二部配合,攻打山西、河南、山东三省。

崇文八年十一月,河南、山东全境光复,吴周大军兵锋直指北直隶!

北京,遥遥在望了。

崇文八年十二月,张信与夏国相分兵,一路前往西北,与李本深、王辅臣汇合,攻打山西、河北,收复山海关、辽东防线。

企图将清军残军主力截留在中原。

一路,则是张信亲自率领,御驾亲征,率兵围城,攻打北直隶。

“轰轰轰~”、“轰轰轰~”

此时,康熙皇帝见事不可为,早已将朝廷移居关外盛京(沈阳),并派人驻守山海关、辽东防线,不断劫掠山西、河北、北直隶三省人口物资,运往关外。

一时间,山西、河北、北直隶成为焦土,无数百姓被禽兽般的清兵施***淫掳掠无所不为,仿佛回到了大清入关的那个黑暗年代。

北境,一时哀鸿不断!

就在这时,吴周两路大军分兵而进,亦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中原故土一寸寸被收复,北方诸省的百姓们,得闻王师到来,更是喜极而泣,满天欢庆。

崇文九年初,张信率领的二十万大军,已经包围了京师,正在日夜炮轰猛打。

此时,驻守在京师里的清军主帅,正是老朋友康亲王杰书。

他很不幸,被康熙皇帝留下来断后,负责牵制张信的主力大军,为勒尔锦、岳乐残军劫掠山西、河北争取时间,已是存了必死之心。

“轰轰轰~”、“轰轰轰~”

京师再望,张信已是迫不及待了。

日夜派兵攻城。

最终在崇文九年三月,吴周大军攻克京师外城,杀入内城、皇城之内,与清军残兵展开巷战,然后大军顺利攻入紫禁城,扑灭了燃烧起来的大火。

此战,京师三万清军残兵,全部被屠戮一空。

康亲王杰书,自刎而死。

至此,北京光复,天下一统!

第六十九章 逆清覆灭

北京,煤山寿皇亭旁的歪脖树下,插着三株长香,青烟袅袅,张信在杨溢之等将领的拥簇下,负手而立,静静望着这颗歪脖树,内心遐思无限。

“汉人的江山,夺回来了。”

张信眼神深邃,低声喃喃一句,似在悼念当年的崇祯皇帝。

良久。

张信转身而去,离开煤山,前往皇宫。

……

张信率军攻打京城时,逆清康亲王杰书,纵容其属下,对京城百姓多有侵扰,金银珠宝被抢走,清白女子被玷污,劣迹斑斑,罄竹难书。

在外城被攻破时,绝望的八旗子弟,更是冲入皇宫,放了一把大火。

若非杨溢之带人及时赶到,险些就被这群畜生烧了个精光,即使如此,张信迈步在皇宫内时,也是遍地残垣,殿梁焦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臭味。

北京皇宫以南京皇宫为蓝本,只是更大更宏伟,仅大小宫殿就有七十余座,房屋七千余间,外庭是太和、中和、保和三大殿,内廷是乾清宫、交泰殿、坤宁宫及东西六宫。

其余武英殿、文华殿等建筑,则一如南京皇宫一般。

当他走进太和殿,登上龙纹陛台,坐在那张象征九州至尊的龙椅上,一股豪情油然而生,仿佛天地宇宙尽在掌控,望着殿外广场,蓦然怔怔良久。

过了会,他走出太和殿,站在汉白玉栏杆前,仰望苍穹,蓦然发现,有洁白的雪花飘飘洒洒落了下来,冲散了战火硝烟的焦臭味。

倏然间,一股诗兴喷薄而出,望着洁白苍穹,朗声念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妆素裹,分外妖娆。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一首红朝太祖爷的《沁园春·雪》,就这样被张信背诵出来,且声音越来越高,融入漫天风雪中,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久久回荡,回荡……

良久。

一首词念完,恭敬站在不远处的杨溢之、李西华等文臣武将,个个心神震撼,目中异彩连连,望向张信的眼神,顿时惊若天人。

武将还好,那些熟读四书五经的文官们,就不免心头震荡,对张信顶礼膜拜了。

霎时间,赞美之词,犹如潮水般涌来。

“陛下,好词,好词啊~”

“这首词阕一出,我大周文运从此昌盛矣。”

“陛下胸襟豪迈,广纳寰宇,可比苍穹之日月,臣等渺小如尘埃,真是自愧弗如啊。”

张信回头笑了笑。

这首《沁园春·雪》,乃是红朝太祖爷所作,文采自是不必说的。

上阕描写北国壮丽的雪景,展现了大气磅礴,旷达豪迈的胸襟气度;下阕议论抒情,评点历代开国帝王,抒发作者要做世界主人的豪情壮志。

试问,文武百官怎能不震撼莫名呢?

红朝太祖爷之伟大,彷如开天辟地的盘古,张信纵是九州至尊,也是远远比不上的,只是恰逢雪景,心中一时激荡,方才不吐不快。

当然,这只是小事而已,张信并未放在心上。

重新回到太和殿,刚要进殿,忽然皱了皱眉,指着殿上匾额道:“将外庭三大殿的名称,重新改为皇极、中极、建极吧。”

“是。”身后百官应了一声。

随后张信点点头,迈步入殿,开始商议正事。

……

北京光复,南北一统,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便商议着迁都了。

张信想了想,暂时没有同意,因为逆清余孽还扼守河北、山海关、辽东防线,始终是个心腹大患,须得对其赶尽杀绝,方有心情大治天下。

对此,张信坐镇北京,不断调兵遣将,向山海关、辽东一带发兵,希望能将夺回边关防线,将盘桓在关外的逆清余孽全部铲除!

旨意一下,除杨溢之留下五万神机营,还有三万步骑拱卫北京外,王屏藩等将领,立即率领其余兵马,北上山海关,辽东一带。

一场大战,再次开始了!

此时,李本深、王辅臣正在率兵攻打河北,在二人的合攻之下,吴军势如破竹,山西全境几乎全部沦陷,正在山西、河北的边境处碰撞。

夏国相、吴国贵率领三十万大军奔赴战场,河北大半疆土瞬间沦丧,勒尔锦边打边退,重兵囤积山海关、辽东防线一带,依据地势,严防死守。

没过多久,王屏藩率领十二万大军赶来了。

几乎三日间,河北全境光复!

山海关、辽东防线一带,吴军将帅汇合,已经囤积了六十万大军,正在针对一座座坚城,炮火猛攻。

每一日都要发生数场大仗,死伤无数。

由于吴军兵力雄厚,武器先进,清军兵丁稀少,士气涣散,所以并未坚持多久,山海关、辽东防线,就在六月份被突破了。

无数吴军将士冲入关外,与清廷残余势力,正面接触在一起。

崇文九年,十一月。

逆清故都盛京被攻克,清廷文武大员死伤无数,康熙皇帝率领残余兵力,故布疑兵,兵分三路,一路逃入长白山,一路逃入三韩半岛,一路逃往极北罗刹国。

消息传来,张信当即命令吴国贵、王屏藩派兵追杀。

至于夏国相、李本深、王辅臣、马宝、高德杰诸部,则留下一部分兵力镇守山海关、辽东防线,然后回师北京,接受张信封赏。

当夏国相等功臣回返,张信立即率领文武百官,亲自出城十里迎接,夏国相、王辅臣等将领见到这阵仗,全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李本深、王辅臣头次见到张信的将领官员,更是备受感动,然后在张信的把臂言欢下,一路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入了皇城。

北京皇宫,皇极殿。

张信早已摆下盛宴,待夏国相、李本深、王辅臣等功臣将领入殿,立刻就在宫娥太监的招待下,说说笑笑,与众人欢宴起来。

看着这一幕,张信笑眯眯的勾起了嘴角。

第七十章 仁显王后与张禧嫔

逆清已经覆灭,康熙皇帝率领残兵逃亡,吴国贵、王屏藩正在率兵追杀,一路进入长白山搜捕,一路进入三韩半岛,一路则向极北而去。

长白山还好说,尽管地势险峻,多密林植被,但在大军搜捕之下,逆清余孽不断被搜不到,男子诛杀,妇女贬为奴隶,拉入锦州、沈阳贩卖。

三韩半岛,此刻乃是李氏第十九代国君在位,国内朋党政治达到巅峰,党派斗争空前激烈,但总体来说,社会环境相对稳定,没有出现严重的战乱及社会问题。

王屏藩奉张信密旨,以“搜捕逆清余孽”的名义,率领三万骑兵进入三韩半岛,朝鲜王朝顿时风声鹤唳,从上到下都出现了恐慌的情绪。

紧接着,朝鲜国王李焞急忙派人与王屏藩接触,连连派兵攻打被清兵占据的城池,与王屏藩南北夹击之势,将逆清余孽一一铲除。

然后,便是按照惯例,奉上金银珠宝,劝说王屏藩赶紧离去。

“想得美!”

王屏藩接到张信密旨,搜捕逆清余孽是其次,主要目的是要将朝鲜王朝覆灭,将辽东、大兴安岭、三韩半岛,全部纳入大周的版图。

所以,在铲除了朝鲜境内的逆清余孽后,王屏藩又故意拖延,寻衅滋事,派兵进入朝鲜国都汉城,在朝堂上拉拢朝臣,组建一批势力。

其中,他也拜见了密旨中“特别提到”的仁显王后与妖妃张禧嫔,然后命人监视朝鲜王宫、朝野和各道府的驻军情况。

崇文十年初,王屏藩在朝鲜朝堂上闹出了“戊戌之变”,赫然让朝鲜国王李焞退位、撤藩为省,将三韩半岛全部纳入大周版图。

朝鲜国君李焞不从,被朝堂叛臣当场杀死,其余坚定顽固派也被一一剪除,朝鲜王宫发生大规模叛乱,朝鲜王世子李昀与仁显王后、妖妃张禧嫔全部被抓。

其夜,李焞次子李昑在忠臣的保护下,连夜逃出汉城,定都开京,成为朝鲜第二十代国君,并尊李焞为肃宗,率领朝鲜臣民殊死抵抗。

当即,王屏藩率兵攻打李昑。

崇文十一年,王屏藩诛杀逆贼李昑,将朝鲜境内的反叛势力,全部肃然一清!

至此,三韩半岛纳入大周版图。

……

就在王屏藩在三韩半岛闹事的时候,张信也修缮北京皇宫,组织了浩浩荡荡的迁都仪式,将朝廷迁到北京,并与前明一般,在南京设置小六部,组建南京朝廷。

迁都之后,张信又在北京搞了一出阅兵仪式。

并与皇后、太子、四大正妃,分别乘坐三辆马车,从长安街经过,检阅诸营士兵,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将阅兵的口号定为“大周万岁,九死不悔!”这八个字。

阅兵之后,张信在八宝山修建“烈士陵园”,并修建了数百座雕像,上面刻着从明末乱世以来,华夏大地上殉难的民族英雄,人物事迹。

还有数十面巨幅石碑,上面刻着自从吴三桂起兵以来,为国殉难的普通士兵的名字。

然后率领皇子嫔妃、文武百官,在京城数十万百姓的围观下,前往烈士陵园进行祭拜。据说当日,山下百姓的恸哭声,响彻千里,感天动地。

做完这些事,张信就开科取士,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科举考试。

这一次,科举考试的内容,除了必考的四书五经外,还格外增加了天文、数算、地理、物理、化学、通译等科目,使得天下士子苦不堪言。

期间,仕林儒生还闹腾了几次。

更是请来孔家衍圣公、孟家奉祭官以及诸多仕林大儒,亲自赴京劝说,想要劝张信承袭明制,以八股文为科考主题。

然后,张信随口敷衍了几句,科考就照样进行了。

此次开科取士。

张信其实并未抱多大希望,只是矮子里拔高个,所以取中的数目高达六百多人,一时天下寒士俱欢宴,倒是仕林风向一变,让张信多了个“圣君”的名头。

对此,张信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些读书人啊。”

国家大计,教育为本。

整个崇文十年,张信除正常处理政务外,就是与文武百官议定改革大业,在前明制度的大框架上,增加条条款款,设置许多部门。

太医院、天工院、钦天监、物理院、化学院等诸多不重要,甚至闻所未闻的部门拔地而起,成为大周朝廷框架的重要部门。

一时间,天下间议论纷纷。

然后,一场前所未有的变化,悄然进行了。

每日处理政事,张信忙忙碌碌,连宠幸嫔妃的时间都没有,直到王屏藩派人将朝鲜王室的俘虏送来,张信方才歇了口气,给自己放了几天假。

大周皇宫,长春宫。

张信急匆匆,怀着期待的脚步而来,然后就见到了传说中的“仁显王后”和“妖妃张禧嫔”,只是略略有些失望,暗暗想道。

“棒子吹了几百年,我看也就平平无奇啊~”

毫无疑问,两人都是美女,脸庞明显带有韩国人的面貌特点。

花颜月貌,丰盈窈窕。

一人端庄清丽,望向他的眼神很平静,漆黑眼眸深邃,看不出一丝神色变化,即使张信穿着龙袍走到面前,也是表情淡淡,纹丝不动。

另外一人,艳若桃李,风情万种,眼神里透出几分不安,等张信迈步而来,便盈盈跪下拜倒,向他大礼参拜道:“罪妾拜见大周皇帝陛下!”

不用怀疑,两人都是会说汉语的。

由于朝鲜受儒家文化影响,汉学典籍乃是朝鲜贵族的上流文化,凡是一定地位或身家不菲的家庭,都会让子女学习。

此二女乃是朝鲜王室后妃,更是不在话下。

“平身吧。”

张信抬了抬手,笑着安抚道:“放心吧,朕不会杀李昀的。朕会在京城赏赐他一处宅邸,封他为朝鲜侯,让他娶妻生子,平平安安活下去。”

张禧嫔心下稍安,眼中恐慌散去。

朝鲜王世子李昀,乃是她的儿子。

然后,张信看向那清丽妇人,笑道:“你怎么不向朕行礼?进宫前,没人教过你宫里的规矩吗?”

霎时间,长春宫里的宫娥太监,噗通一声全都跪下了。

“陛下恕罪!”

个个神色惊恐,身躯微微颤抖,显然吓得不轻。

第七十一章 征战四夷

仁显王后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犹豫数息,盈盈拜倒在了张信脚下,“罪妾闵氏拜见大周皇帝陛下。”

张信哈哈一笑,张开双臂将仁显王后揽入怀中,仁显王后娇躯一僵,眼底闪过一层厌恶与抗拒,却是没有挣扎,顺从的依了他。

没多久,长春宫里被浪翻腾,响起阵阵娇啼。

“呼~呼~”

宽敞的锦榻上,看着身旁熟睡的男子,神情疲倦的仁显王后,徐徐睁开双眼,起身张望一眼,瞧见宫里一派寂静,宫娥太监全都在殿外守候。

眼底蓦然闪过一层坚毅。

倏然抬起莹白细手,拔出发梢金钗,刺向张信的脖颈处。

“啪~”

张信猛然睁开双眼,一把抓住了仁显王后的手腕。

“你想杀朕?”

张信表情平静,淡淡问道。

仁显王后眼中狠厉,挣扎着想要刺杀张信,然而她柔弱无力,怎能抵得过练过武的张信,纤细手腕被狠狠扼住,根本不得动弹。

“昏君!我今日定要杀了你!”仁显王后仇恨的尖叫道。

就在这时,薄被下沉睡的张禧嫔,被两人的吵闹声惊醒,见到仁显王后掌中的金钗,登时脸色大变,眸中露出一抹惊慌之色。

“陛下,此事与臣妾无关呐~”

霎时间,张禧嫔睡意消散,猛然翻身而起,跪在了张信面前,不断叩首请罪,脸色惊慌之极,显然是被仁显王后的胆大妄为吓怕了。

她还以为,仁显王后与她一样,已经认命了呢。

没想到,她竟这般坚决!

这下可糟了!

张禧嫔遍体生寒,生怕张信龙颜大怒,将她与闵氏一同治罪。

张信脸色如常,淡淡扫了她一眼。

“你过来将她按住。”

张禧嫔楞了一下,登时喜上眉梢,连忙爬过来,将仁显王后手臂按在床上,随着仁显王后一声闷哼,又是一阵娇啼响起。

“昏君!”

“我定要杀了你!”

“啊……”

征服一个国家的王后,看着她在身下绝望不甘的挣扎,果然是非同一般的享受。张信足足发泄良久,才缓缓从锦榻上爬起来。

此时,仁显王后早已一片狼藉,疲惫不堪的躺在锦榻上。

张禧嫔也是一身香汗,眼底闪过一层悲哀,满是惶恐的望着张信,嚅嗫道:“陛下?”

张信拍拍手。

登时间,殿外的宫娥太监,躬身低头走了进来,无声无息的服侍张信洗漱穿衣,待穿戴完毕,张信方才扭头,表情平静道。

“好生看好她,朕明晚再来。”

“是,臣妾遵旨。”

张禧嫔大喜过望,连忙磕头谢恩。

漆黑的夜幕中,张信迈步离去了,然后回到乾清宫批阅奏章。没过多会,一名青衣太监迈着碎步走来,躬身走上御案,低声禀告道。

“陛下,那闵氏在您走后,闹着要自刎,被奴婢们拦下了。”

张信脸色如常,继续批阅奏章。

良久。

方才道:“看好她。”

“是。”

青衣太监得了吩咐,旋即缓缓退下。

……

仁显王后和张禧嫔是难得的战利品,张信很是宠幸了一段时间。只是红颜薄命,仁显王后终是忧郁成疾,在宫里生活了三五年,便郁郁而终了。

对此,张信很是惋惜了一阵。

自那以后,便是连张禧嫔那儿,也是不常去了。

就这样,时间如白驹过隙,晃眼间来到了崇文二十年。

经过十年的励精图治,大周焕然一新,吏治清明,国富民强,已是一派盛世的景象,而在对外战争方面,也是战果辉煌,版图不断扩大。

崇文十年,在京师宴请群臣后,张信就派兵南下,攻打台湾。

此时,台湾郑经病逝,台湾群龙无首,又有郑老夫人,废长立***死世子郑克臧,扶持郑克爽,在台湾爆发了一场内战。

此战,郑克臧被郑老夫人逼死,陈近南被冯锡范所杀,二公子郑克爽上位,承袭了郑经‘延平郡王’的爵位,成为台湾的统治者。

当大周战船攻来时,郑老夫人惊恐过度,没过几日便撒手人寰了。

郑克爽庸庸碌碌,吓得两股战战,将台湾大权交到冯锡范手里,只是也没能抵挡多久,就在周军的炮火下,化为灰灰了。

无奈,郑克爽只能献城投降!

然后郑克爽被当众斩杀,又铸青铜像与郑老夫人、冯锡范一起,以下跪的姿势,跪在了郑家陵园内,受尽台湾百姓的唾骂。

至此,台湾全境光复!

台湾收复后,张信就起了休养生息,恢复国力的心思。

经年大战,百姓已是疲惫了。

然而,世事并不如他愿。

没有仗打之后,国内的这些骄兵悍将,就一个个跋扈起来,欺压百姓,横行乡里,坏事做尽,每日都有御史的弹劾奏章堆满了御案。

另外,朝堂上亦是争斗不休,夏国相与郭壮图组建势力,斗得不可开交。

对此,张信是一忍再忍。

终于,崇文十四年,张信提出“削藩之意”,耿精忠和尚之信不从,一场叛乱爆发!

借着这次机会,张信不但把耿精忠、尚之信反叛势力铲除掉,更是狠狠杀了一批骄兵悍将,然后提出军政分离的政治意象,让统兵将领远离朝政核心。

至此,朝政一片清明,大周国力蒸蒸日上。

崇文二十年。

待国力积攒雄厚,年已五十四岁的张信,又将目标望向了葛尔丹、喀尔喀蒙古、西藏、日本、东南亚等国家,然后骤然发兵,攻打蒙古葛尔丹。

此战,打了八年之久。

葛尔丹部与喀尔喀部联合起来,凑足六十万骑兵,浩浩荡荡与大周进行了国战,然后仗着火器之利,大周一战而胜,将青海新疆与蒙古草原全部收入囊中。

大周版图,猛然暴涨!

此后,携着大胜之威,张信又向西藏威逼。

班禅喇嘛与达赖喇嘛无奈,然后崇文三十九年,达赖喇嘛亲自上京,向张信奉上了降表,表示臣服之意。

张信欣然接受,并封赏班禅与达赖“活佛”尊位,协助他官吏西藏。

至此,大周版图已是空前强大。

这个时候,张信已经六十三岁了,身体精力大不如从前,整日与龙虎山张天师、少林寺的慧明老方丈,在西山“紫霄宫”谈玄论道,修炼武功。

至于政事,则大半交给太子吴世信处理。

第七十二章 龙驭宾天(卷终章)

西山,紫霄宫。

这是张信在崇文二十三年建造的一座宫殿,也是他登基以来,唯一耗费民财的奢靡之举。

对此,天下百姓倒是没什么反应,唯有朝堂官员忧心忡忡,生怕他老年之后,走了西汉孝武、前明嘉庆的老路,沉迷炼丹修仙,置天下百姓于不顾。

好在,宫殿修建好后,张信虽移居在此,却并未沉迷炼丹修仙,只是与龙虎山张天师、少林寺慧明老禅师谈玄论道,修炼武功。

对朝堂也没有放弃掌控,更是在崇文二十年发起了国战,在八年之后,将葛尔丹与喀尔喀部打败,将大周疆域版图,再度扩张了一倍。

崇文二十九年,张信六十三岁了。

或许勤于政务,诸事劳碌的缘故,虽是每日勤修打坐,内功也没能练出什么火候,只是内力愈发充沛,使得身体比常人强健许多罢了。

自忖之余。

别说杨溢之、李西华打不过,怕是就连当年的胡逸之、陈近南之辈也不是对手,穿越到一方武侠世界,武功却进境平平,也是颇为好笑。

好在,平定葛尔丹、喀尔喀部后,大周再次平静起来,继续休养生息,也给了张信处理杂事的机会,他便派锦衣卫出去,搜罗天下武功。

武当、少林、昆仑、华山,凡是武林上称得上名号的江湖门派,全都被锦衣卫关顾过,在大周皇权倾轧之下,无数武功典籍被搜罗出来,送进了紫霄宫。

至此,武当的太极、纯阳,少林的“七十二绝技”,昆明的剑术轻功,华山的混元功、抱元劲,以及各家各派的独门心法、招式武功,全都被皇家所收藏。

甚至于,终南山后的活死人墓,也被张信派人挖了出来。

然后如愿以偿,得到了王重阳、林朝英、神雕侠侣的遗泽,将《九阴真经》、《玉女心经》、《黯然销魂掌》等武林绝学,收入囊中。

除了修炼武功,张信也在张天师和慧明老方丈的陪伴下,开始阅读道经佛经,修炼内丹之法,对各家武功典籍的理解,也在不断提升着。

人老了,就想要长生。

张信亦渐渐有这种转变的趋势。

除了朝堂政事、武功修炼,张信也对皇子教育格外看重。

太子吴世信,备受他宠爱,从小就在方光琛、李西华教导下成长,后来在“科举事件”中,黄宗羲、吕留良等儒学大家纷纷入京,成了太子吴世信的老师。

然后在他成年之后,就被张信一脚踹到了军营,让他隐瞒身份,与士兵们一同操练,竟将一小小队正当得有模有样。

之后,数次征战在外,也是屡次亲临战场,接受炮火的洗礼。

多年过去,总算是成了张信心目中的标准继承人。

至于其他几位皇子,张信沉思过后,亦是给了他们子孙后代一个机会。

历朝历代,建国之后,全都会对前朝覆灭的经验进行总结,做出相应改变,前明将诸王当成猪一样圈养,虽然加强了中央集权,却也是趴在大明身上吸血。

这样的情况,张信显然是不想要的。

从此延伸,张信又想到了后世,脑海中突然蹦出了“君主立宪”的念头。

然后,又被他打消了。

君主立宪,君权与相权分立,百多年后,还不知是谁家天下呢。

天下百姓或许会好过,但他吴氏皇族可就惨了,他可不希望未来有权臣篡夺皇权,将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交给外姓人来继承。

人都是自私的,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天下,当然是希望子孙后代来绵延万世。

对此,张信斟酌良久,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怎么办呢?

分封不行,不管不顾也不行,张信沉吟过后,终于决定给他们一个机会。

在诸位皇子成年之后,将他们一一叫到殿中,给与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自由选择从政、从军、从商,或者当一个无权无职的清闲王爷。

然后,“太子党”便闹了起来。

对此,张信一意孤行,按照诸皇子的选择,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出去。

然后,针对皇族宗室,立下了许多规矩。

其中有一条,便是皇族宗室的爵位,非有功不得晋升、封赏。

有爵宗室,按照辈分,逐一递减,不可世袭罔替。

那么也就是说,诸皇子至今仍是白身,需要和普通百姓一样,一层一层往上晋升,才能最终走到大周政治权利中心。

而这一点,则由宗人府来监督。

也许将来有一天,皇族会发生内斗,但总不会登上至尊位的,个个都是蠢材,将来百多年后,宗室子弟绵延数万,也大多能有个出头的机会。

为了抑制皇权,张信也组建了内阁制度,虽无“立宪”之名,却有“立宪”之实,对皇权多有禁锢,以防止某代不孝子孙太跳脱,把家国都玩崩了。

至此,张信总算是放下心来。

崇文三十六年,天下平定了数年,葛尔丹、喀尔喀之乱带来的影响,逐渐消散下去,天下百姓再次焕发了生机,张信又想打仗了。

这一次,他秣兵历马,铸造战船巨舰,把目光望向了海外。

日本、东南亚、欧洲、美洲、澳洲皆是他的目标,然后派出大周海军,驾驶数千艘巨型战船,分别攻向日本、东南亚,将扩张的脚步,迈向了海洋。

然后日本、东南亚小国相继占领,吴周战船与西方殖民者,在海上开始了争霸!

此时,张信已经七十一岁了,垂垂老矣,须发已然斑白,一双威严的双眸,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亮光,变得深沉与浑浊。

老态龙钟,身上升腾起一股暮气。

他已然想退位了。

但犹豫再三,却终是舍不得这至尊之位,只能无奈苦笑,继续贪恋皇位。

崇文四十七年。

八十二岁的张信,冥冥之中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当即回返京城皇宫,将皇位禅让给了太子,年已半百的太子吴世信,终于坐上了那张梦寐已久的皇位。

然后改元景兴,遥尊张信为太上皇,追封生母曾氏为端佑慈宁圣母皇太后,立皇太孙吴元熙为太子,暂居东宫,处理政务。

一朝天子一朝臣。

一个时代落幕,迎来一个时代的开始。

只可惜,张信并未看到景兴元年的到来,便在崇文四十七年的最后一个冬天,把皇帝、太妃、太子皇孙以及文武百官全都叫到了御榻前。

此时,他已是虚弱无力,连说话都要大喘气了。

浑浊的目光,望向了双儿和方怡。

当年的一后四妃,如今也仅剩她们俩了,其余几人,已经纷纷病逝了。

“双儿,朕要走在你前头喽。”

张信虚弱的笑道。

“陛下,臣妾陪您一起走。”双儿默默垂泪,发鬓斑白,满脸皱纹,已是没了当年的俏丽模样,唯有一双眼眸,望向他的时候,仍是那么温柔。

拍了拍她的手,张信笑骂了一句:“胡说!你还要好好活着呢!人死了什么都没了,你陪朕作甚?好好陪你的儿孙吧。”

然后,抬眼望向了方怡。

“陛下……”

瞧见张信目光望来,这对相处一辈子,却也猜忌了一辈子的夫妻,总算是坦然心怀,浮想起往日的朝朝暮暮,不禁悲从中来,流下了清泪。

“哭什么,朕还没死呢。”

习惯性的,又是骂了一句,然后张信才缓缓笑道:“其实宏儿当个将军挺好的,他爱打仗,你就让他去打仗嘛,非要让他当皇帝,他也不乐意。”

方怡表情一怔,眼底闪过一层慌乱之意,不由望向了皇帝。

然而,吴世信表情如常,只是面带悲色的望着张信,对父皇口中的话,竟是一点也不介意,更对方怡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

见状,张信又是笑骂道:“你看他干嘛?难道你以为皇帝会害了宏儿吗?你也太小看朕亲自培养的继承人了吧?皇帝,你说是不是?”

说着,抬眼望向了吴世信。

“父皇,儿臣对四弟从未有过疑心。”吴世信坚定回答,然后又望向方怡,恭敬道:“方太妃,朕可对天起誓,对您和四弟,从来都只有亲近之意。”

“你看……”

张信脸色红润,笑骂道:“就你整天抖机灵,整天拉拢这个拉拢那个,你当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吗?咳咳咳……”说着,脸色涨红,突然咳嗽起来。

“父皇……”

“陛下……”

霎时间,乾清宫里一阵惊叫声。

“咳咳。”

双儿不断抚背,气息总算顺了一些。

然后抬眼望向方怡,眼中泛出一丝难得的温柔道:“皇位朕已经交给信儿了。你要实在想当太后,死后让信儿给你追封一个吧。”

说着,又看向双儿,笑道:“双儿,你要不要?”

“双儿不要。”

双儿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

就在这时,方怡也一边垂泪,一边摇头道:“臣妾也不要了,臣妾是您的贤妃,永远是您的贤妃!”

“嗯,好~”

张信抿嘴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然后看向皇帝、太孙以及跪了一地的儿媳、皇孙及文武百官们,最终视线停留在一位身材清瘦的文官身上,不由笑骂道:“李西华,你个老乌龟,怎么还是这么硬朗!?”

李西华面带悲色,拱手道:“微臣惭愧,让陛下见笑了。”

“呵呵。”

张信笑道:“朕是真的羡慕你啊。都一把年纪了,头发还是乌黑发亮。不像朕,修炼了这么多年,连个一百岁都没活够,真是亏大了。”

说着,看向皇帝和太孙道:“信儿、元熙,你们两个,既要操劳国事,也要勤于修炼,有个好身体,才能有精力去治国,知道了吗?”

“是,父皇(皇爷爷)。”

吴世信、吴元熙父子面带悲色,齐齐应道。

“嗯,当个好皇帝,好好造福百姓吧。”

说着,张信笑着点了点头。

“朕死后,就别入葬了,一把火烧了,然后洒遍大江南北吧。学不成一号伟人,学一学二号伟人也不错。只可惜,穿越到这方武侠世界,却连江湖也没闯荡过呢。真是有些亏。也不知下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要是有机会的话,朕还真想当一个笑傲江湖的侠客呢……”

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霎时间,乾清宫里传来一阵嚎啕大哭声。

紫禁城的大殿广场上,有噼啪的脆鞭声传来,太监们声音悲亢,大声喊道:“皇帝殡天了,皇帝殡天了,皇帝殡天了……”

声音传到宫外。

山河变色,天下百姓一片悲鸣。

崇文四十七年十二月九日,京师大雪纷飞。

太上皇吴应熊在乾清宫驾崩,景兴皇帝按照太上皇遗诏,将尸体火化,派遣数十路钦使,一省又一省,将骨灰洒遍大江南北。

每到一省,满城百姓皆俱戴缟素,大声恸哭迎接钦使。

真是闻者惊心,见者落泪。

与此同时,皇帝宣布诏书:谥太上皇为“大周圣武崇文皇帝”,庙号世宗!

吴应熊驾崩不久,太妃王氏、方氏也相继郁郁而终。

大周,一个新的时代开始了!

第一章 林平之

春光明媚,花香醉人。

福建省福州府西门大街,有一座建构宏伟的宅邸,门前蹲着两座石狮子,左右竖着丈许来高的旗杆,左首绣着“福威镖局”的黑字,右首绣着张牙舞爪的雄狮。

此处,正是名震武林的福威镖局总号。

宽敞的大院里,劲装打扮的镖师们正在练武,后宅一间厢房里,一个十八九岁的锦衣少年,却在一面铜镜前,仔细端详着脸庞。

“小模样真俊俏,比朕上辈子可要帅气多了。这要是穿一身大红衣,再练一手辟邪剑法,啧……”锦衣少年眼睛明亮,嘴角勾起了笑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附身而来的张信。

或者说,林平之。

闭眼逝世后,他本以为会沉沦无尽黑暗,没想到醒来后,竟然再次穿越了,来到了《笑傲》世界,附身到了福威镖局少东家林平之的身上。

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大佬关注自己不成?

已经是第三世了,张信决定这辈子按照自己喜好来活,不再活的那么累,弥补前世的遗憾,修炼一身高明武功,笑傲江湖,快意恩仇。

而且,他是有这个条件的。

前世积蓄了那么多武功秘籍,随便翻出来一本,都能让他练成绝顶高手,只是需要时间罢了,而且还有一场生死危局等着他来破解。

想到这里,手掌一翻,从怀中摸出了一本泛黄书册。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辟邪剑谱。

展开一翻,一行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正是那句令人胆寒的“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八个大字,然后就是一幅幅人形剑招与心法讲解。

林家祖传的《辟邪剑谱》,已经被他从向阳巷老宅取到,回来后便一直钻研,当然他不是要修炼,而是要与各家武学相互印证,理解其义理。

武学之道,博大精深,各家武学都有其独到之处。

更何况是出自《葵花宝典》的《辟邪剑谱》,其义深、其理奥,让张信如获至宝,每每看到畅快处,都忍不住拍掌赞叹。

数日以来,已是收获颇丰。

此时,《辟邪剑谱》烂熟于心,其义理大半吃透,这本秘籍对他已经没用,于是随手一甩,扔到铜盆里,看着它慢慢烧成了灰烬。

从此,世上再无《辟邪剑谱》!

不是他对祖传秘籍没有敬意,而是《辟邪剑谱》这等害人的功夫,还是不要让它出现了,江湖上那么多正道功夫,哪一门不比它强?

反正有他在,林家后人也不愁没有武功学。

“吱呀~”

推门走出院子,来到前堂大厅,父亲林镇南正端坐太师椅,像个庄家老汉似的,一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边淡淡望着院里练武的镖师们。

“爹!”

张信迈步走来,笑着问好。

“哦?平儿来啦。”

林镇南面色甚愉,笑着招招手,待张信走到身前,突然举起烟袋杆,嘴角勾起笑意,向他肩头上打来,并朗声喝道:“看招——”

正是辟邪剑法第二十六招,流星飞堕。

张信无奈苦笑,旋即使出第四十六招‘花开见佛’与之拆解。

这是林家父子的日常,林镇南每日都要考校林平之功夫。

张信穿越过来,一时不妨,还被林镇南狠狠抽了两烟袋,之后习练《九阴真经》,武功日益增进,方才能够轻松应对。

此时,大厅里人影闪烁,林镇南父子不断交手,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相互拆解,竟是斗得不可开交,把院里的镖师全都看呆了。

“少镖头武功真厉害。”

“是啊,这些日子愈发厉害了,竟跟总镖头打得不分胜负。”

“你们说,少镖头怎么突然精进如斯,是不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我跟你们讲,江湖上各大门派,全都有增进功力的宝药……”

“好啦好啦,全都小点声,别吵着少镖头与总镖头交手。”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镖师们全都住了嘴,个个屏气凝神,目不转睛望着厅里打斗的两人,表情兴奋激动,却没人出声打扰。

“好啦好啦。”

林镇南把七十二路辟邪剑法拆解一遍,发现林平之应对娴熟,竟是丝毫不逊于他,甚至隐隐还能反制几招,登时大为满意,猛然跃出了场外。

返回太师椅上,林镇南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满意笑道:“平儿,咱家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你是练得愈发纯熟了。再过几年,怕是爹爹都打不过你了。”

张信笑着恭维了一句。

“爹,您想多了,根本用不了那么久。”

正在饮茶的林镇南,顿时一口茶水噗的喷了出来,没好气的瞪了林平之一眼,然后接过丫鬟手里的帕巾,擦了擦嘴角。

“臭小子,都学会打趣你爹了。”

张信笑了笑,没再逗他。

“爹,您歇着吧,我出去转转。”说完,便向林镇南拱了拱手,叫上相熟的史镖头、郑镖头,趟子手白二、陈七,向后院的马厩走去。

马厩里。

一匹体格健硕的白马被他牵了出来。

这是大宛名驹,乃是林平之外婆在洛阳重金购得,两年前他十七岁的时候,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了他。从此以后,就与他形影不离。

更是起了个爱称,叫做“小雪龙”。

除了这匹宝驹,还有一头猎鹰,也是他的宝贝,唤做“大苍青。”

没多久,张信腰悬宝剑,身负长弓,左肩停一头猎鹰,牵着白马出了宅邸,那眉清目秀的俊美脸庞,使得街上行人纷纷赞叹。

“好一个锦衣少年郎~”

身后跟着四骑,一色的青布短衣,亦是步伐矫健,沉稳如风。

“少镖头又打猎去啦!”

“史镖头,今儿再打头野猪回来,大伙儿好饱餐一顿。”

“少不了你的猪尾巴~”

在镖师们的哄闹声中,五骑渐渐远去了。

福州城外。

郑镖头骑马问道:“少镖头,今儿还是去老蔡那儿喝酒吗?”

“没错!”

张信应了一声,五骑便向福州城外一酒招子奔去。

来到酒肆前,五人翻身下马,郑镖头心下诧异,店主人老蔡今日怎么没出来‘迎驾’,不由大声喊道:“老蔡,老蔡,快快出来,我家少镖头又来喝你的酒了。”

第二章 干脆利落

然而酒店中静悄悄的,只有酒炉旁有个青衣少女,头束双鬟,插着两支荆钗,正在料理酒水,却也脸儿朝里,并不向他们望来。

张信目光扫了一眼,心里了然。

“终于来了!”

他穿越来不久,便得知林镇南已派张镖头湖南送信,川西青城派松风观余观主已然收了礼物,笑傲剧情开始,已经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所以每日前来老蔡这里饮酒,想要从岳灵珊、劳德诺、余人彦、贾人达等人出场,判断余沧海究竟来了没有,从而做出应对手段。

福威镖局其他省份的分号,张信鞭长莫及,但总号里的父母双亲,总要想办法保全的,所以暗暗搜罗事物,准备用来对付余沧海。

世上最厉害的招数,不在武功之中,而是阴谋诡计,机关陷阱。余沧海和青城派武功虽高,但只要落入他埋伏的陷阱中,也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这些暂且不想,先把余人彦和贾人达杀了再说。

原著中,余沧海为了夺取辟邪剑谱,可是把福威镖局整个给挑了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乃是不共戴天的灭门大仇,没甚么情面可讲。

所以张信也不会心慈手软,见一个杀一个,就先从余沧海老杂毛的儿子和徒弟开始,余人彦和贾人达,今天必死无疑!

就在张信眼底闪过杀机时,郑镖头、史镖头、白二、陈七也将马匹拴好了,分别坐了两席,吵吵嚷嚷让店主人老蔡出来。

就在这时,内堂里咳嗽声响起,走出一个白发老人,唯唯诺诺拱手道:“客官请坐,小老儿姓萨,已经将老蔡的酒肆盘了下来。”

“是吗?那老蔡也太蠢了!咱家少镖头最近来了多少次,哪次少给了他银钱?怎么好好的生意不做,却将店面盘了出去?”

郑镖头、史镖头、白二、陈七等人俱是诧异道。

白发老人脸色愁苦,说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那老蔡攒够了银钱,不愿再呆在城外受风吃土,已是进了城里去开酒楼啦。”

“嘿,这老儿!”郑镖头、史镖头等人‘恍然大悟’,纷纷笑骂起来。

然后,郑镖头、史镖头等人就纷纷点菜了,“先打三斤竹叶青来,再来些牛肉、蚕豆、花生,爷们要下酒。”

说着,得意洋洋指着张信道:“萨老儿,你且听好了。咱们这位林公子,乃是福州福威镖局的少镖头,少年英雄,行侠仗义,挥金如土。你若是伺候好了,你那盘店的钱,不须半个月就赚回来啦。”

“是,是,多谢,多谢!”伪装成老萨的‘劳德诺’转身回到内堂,张罗着去给张信等人处理下酒菜了。

酒炉旁的那青衣少女缓步走来,低头托着一只木盘,在张信等人面前放了杯筷,将三壶酒放在桌上,便又低着头走了开去。郑镖头、史镖头纷纷在杯中倒满酒,敬了张信一杯后,指着那青衣少女低声评价起来。

“身段倒是苗条,只是脸蛋丑了些。”

“啧,可惜了,可惜了。”

张信知道这叫‘宛儿’的青衣少女,乃是华山派掌门岳不群之女‘岳灵珊’易容所扮,并非她的真实容貌,所以只瞧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更是暗暗戳了戳郑镖头、史镖头,皱眉警告一眼,让他们不要胡言乱语,惹是生非。

郑镖头、史镖头并非浪荡人,之前说那番话,大半是为了哄张信这位少镖头高兴,见他脸色不愉,纷纷心里一突,便不再说话了。

就在这时,马蹄声响,有两匹快马从北边官道奔驰而来。

张信心里一定,蓦然望向来人。

这两匹马来得好快,倏忽间来到了酒店外,其中一人道:“这里有酒店,喝两碗去!”说完,便将坐骑系在酒肆外的大榕树下,扫了张信等人一眼,大喇喇坐了下来。

此二人,一个年轻一个肥胖,川西口音,头缠白布,一身青袍,似是斯文打扮,却脚下赤足,穿着无耳麻鞋,却是两个川人。

郑镖头、史镖头等人正兀自奇怪,张信却放下酒杯,悄悄摸向了怀中。

就在这时,那年轻汉子,也就是余沧海的儿子余人彦,便兀自拍着桌子叫骂起来:“拿酒来!拿酒来!格老子滴,龟儿福建的山真多,硬是把劳资马儿也跑坏喽。”

岳灵珊低头走到两人桌前,低声问道:“要甚么酒?”

霎时间,余人彦愣住了。

原来岳灵珊易容之后,容貌虽丑陋难看,声音却清脆动听,宛如百灵鸟般,顿时就让余人彦起了几分心思,忍不住伸手,托向岳灵珊的下颏。

岳灵珊吃了一惊,急忙后退。

“可惜,可惜!”

余人彦瞧着那张痘瘢的麻脸,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旁边贾人达笑道:“余兄弟,这花姑娘的身材硬是要得,一张脸蛋嘛,却是钉鞋踏烂泥,翻转石榴皮,好大一张大麻皮!”

此言一出,余人彦与贾人达齐齐大笑起来。

“啪——”

忽然,一声晴空霹雳炸响,那余人彦胸膛上绽放出一朵血花,笑声戛然而止,满脸不敢置信的望着与他素未谋面的张信,疑惑不甘的倒在了地板上。

“余兄弟!”

贾人达也被这晴天霹雳吓了一跳,还以为打雷了,身躯瞬间蜷缩一团,扭头望向酒肆外,等他再回头时,却发现噗通一声,余人彦已经躺在了地板上。

胸膛上衣衫破烈一个小洞,鲜血潺潺正不断涌出,一双怒睁圆目,满是疑惑与不甘,望着积灰的房梁,已然是咽了气。

“是谁杀……”

贾人达既惊又怒,猛然回头!

几乎与此同时,一道黑影已然窜了上来,连容贾人达说完整句话的功夫都没有,就狠狠一刀砍在了贾人达的后勃颈上。

一道锋利刀光闪过。

噗嗤一声。

一股滚烫的鲜血,像喷泉一样溅起,然后骨碌骨碌,一个沾满血污,乱发披散的脑袋就滚到了地上。

贾人达瞪大双眼,意识消散前眼底的那一丝惊恐,全都停留在了表情中,怒瞪着那溅满鲜血的锦衣少年,仿佛在质问:“为什么?”

第三章 杀人埋尸

余人彦和贾人达是必杀的。

所以从二人出现,张信就暗暗准备起来,待二人齐齐大笑,毫无防备之时,张信便掏出手铳,先将余人彦一枪撂倒,然后提刀而上,宰了贾人达。

这一切,都只在一瞬间发生。

旁人还没反应过来,余人彦和贾人达便倒在了血泊中,酒肆里血腥味扑鼻,张信满身血迹,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甚是可怖骇人。

郑镖头、史镖头、白二、陈七四人,全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满脸惊骇的望着张信,心里震撼莫名,这还是我认识的少镖头吗?

为何会突然暴起杀人?

难道是因为那年轻汉子调戏了青衣少女之故?

可也不至于一怒杀人吧?

岳灵珊以及端着一盘牛肉花生,迈步走出内堂的劳德诺,也是被这一幕惊到,神情陷入震撼,疑惑心想:“难道福威镖局知道青城派要对他们出手了?”

半晌,郑镖头、史镖头等人回过神来,冷冷警告了岳灵珊、劳德诺一眼,旋即吩咐白二、陈七道:“咱们快将尸首抬到后院,这里邻近大道,莫要让人看见了。”

“是。”白二、陈七俱是抱拳应道。

旋即,郑镖头、史镖头将余人彦、贾人达抬进酒肆后院的菜园中,挖了个坑埋了,然后又将店里的血污细细擦拭了干净。

与此同时,张信也缓缓将外套脱下,交给劳德诺道:“老萨,劳烦将衣服烧了吧。”

“是是。”

劳德诺唯唯诺诺,脸色害怕,连忙应了。

紧接着,又掏出些许金银,递给岳灵珊,笑道:“店里死了人,不是什么吉兆,这酒肆怕是开不下去了,你们祖父二人拿些银两去别地讨生活吧。”

岳灵珊接过银两,深深看了张信一眼。

“多谢公子。”

说完,便沉默原地,一句话也不说了。

张信也不睬她,待郑镖头、史镖头将血迹处理干净,便喊上他们,齐齐翻身上马,一路向福州城疾驰而去。

……

福州城,张信一行五人刚入城门,便瞧见城门处有一白衣中年笑眯眯的等他,不由勒住缰绳,翻身下马,缓步向他走去。

“有信了?”

张信淡淡问道。

那白衣中年身形瘦长,颏下留着三绺长须,面带微笑,小眼睛绽放精光,给人一种非常精明的感觉,闻言拱手笑道:“少镖头有事相托,在下必然全力以赴。”

说着,与张信走向一街边馄饨摊。

施施然坐下,要了两碗肉皮混沌,然后开始交谈。

“托少镖头的福,你拜托我的事,总算是有了眉目。”说着,白衣男子笑道:“福州城里果然来了一批川西道人,就住在西门大街的杏花巷。”

张信点了点头,旋即从怀中掏出一瓷瓶,摆在桌子上道:“将这瓶药粉喂进他们的肚子里,对你们梅记牙行来说,应该不是难事吧?”

登时,白衣中年变了脸色。

“少镖头,你这是何意!”

“你把我们梅记当成什么腌臜地方了?”

“我们梅记牙行在福州城里做了三十多年生意,一直秉持诚信待人的生意守则,这等害人的事,我梅良信是决不会做的!”

张信表情淡淡,一边低头吃着混沌,一边静静观看他表演。

嗯,这混沌不行!

他福威镖局里有个大厨,叫做华师傅,是林镇南结交达官贵人的本钱,他做的冬瓜盅、佛跳墙、糟鱼、肉皮混沌可谓是福州一绝。

张信是个老饕,前世皇宫盛宴把嘴喂刁了。

发现味不对口,便停筷不吃了。

与此同时,梅良信紧紧盯着张信,发现张信表情平静,浑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心底泄了气,笑嘻嘻的拱拱手道。

“少镖头,实不相瞒。”

“那些川西道人租借的院子,正是在下的房产之一,这件事要做也是不难的,只是那些人看起来极不好惹,要是出了事,那处院子的价格便要暴跌了。”

说着,梅良信讪讪一笑。

“得加钱!”

张信笑了笑。

“要多少?”

梅良信眼睛一亮,旋即掏出右手,在张信眼前晃了晃。

“五百两?”

梅良信连连摇头。

“那可是二十几个人呢,怎么只值五百两?再说了,我那院子,乃是家父当年替我选的婚房,里面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连……”

张信皱眉打断他的吹嘘,直入主题道:“五千两?可以!”

“真的!?”

霎时间,梅良信惊叫起来。

小眼睛熠熠生辉,望向张信的目光中,仿佛见到了一枚银灿灿的大元宝,登时喜上眉梢,揣起白瓷瓶,连连拍着胸脯保证道。

“少镖头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梅良信了,我保证办得妥妥当当。”说完低下头,呼噜呼噜吃起馄饨来,脸上绽放笑容,显然极为高兴。

“嗯,事情办妥,找我拿钱吧。”

说完,张信便要起身,迈步离去了。

“等等——”

忽然,梅良信急匆匆抬起头,咕咚一声咽下嘴里的馄饨,瞧见张信疑惑的眼色,笑嘻嘻拱拱手道:“少镖头,还没结账呢!”

“……”

张信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旋即掏出几枚铜钱结账。

“少镖头大气!”

“嘿,竟多给了三文,老板老板,再来一碗混沌!”

没眼去看梅良信的吝啬相,张信翻身上马,与郑镖头、史镖头等人回到福威镖局,将小雪龙和大苍青交给下人照顾,径直进了后院。

“爹,娘,我回来啦。”

后院正堂,花厅里摆着一桌香喷喷的饭菜,林镇南和王夫人正在等他。

见到张信迈步走来,王夫人登时迎了上去。

“平儿,今天打着什么了?”

王夫人牵着林平之的手掌,将他领到饭桌旁坐下,满脸慈祥的问道。

“今日运气好,打了两头恶狼。”

张信笑着回了一句,旋即拾起筷子,伸手夹菜往嘴里送。

一边品尝,一边满意点头。

嗯,果然还是华师傅做的菜好吃!

“恶狼?”

王夫人脸色一变,急忙问道:“那你有没有伤到?快让为娘看看!”

说着,便要去扯张信衣襟。

张信急忙伸手一拦,表情无奈道:“没伤到,没伤到,娘,快些吃饭吧,菜都凉了。”

王夫人这才转忧为喜,嗔怒的白了儿子一眼。

“就会吓唬娘。”

林镇南吧嗒吧嗒抽着烟,满脸笑意的望着这一幕,心里倍感幸福,没喝已然醉了几分,一场三人晚宴,就这样吃将起来。

第四章 死不瞑目

一夜平安无事。

由于张信熟知剧情,提前杀了贾人达,余沧海那边并未知道二人已死,所以也就没对福威镖局动手,白二、郑镖头两人平安活过了这一夜。

翌日清晨,张信没有出去,静静在家盘膝打坐。

他练得是《九阴真经》的易筋锻骨篇,乃是他前世挖了终南山活死人墓所得,练成后功力等方面均有进展,是他此刻获得实力,最稳妥的办法。

与前世看得修真小说相似。

易筋锻骨篇是一门‘筑基功法’,其中不但有打坐修炼的静功,亦有从外而内的动功,打坐吐纳数个时辰,张信便活动活动僵麻的大腿,起身练习动功之法。

修炼动功之时,全身舒展如仙鹤,又似通臂长猿,皮肤表面泛起一层红光,有汗水杂质从毛孔中排泄出来,全身骨骼肌肉增强,体魄更加强健。

只可惜,他所得的《九阴真经》并非全本,失了上卷的梵文总纲,并不能练到‘阴柔互济’的武学最高境界,所以他练成易筋锻骨篇后,并不准备修炼九阴内力。

反而,武当派的纯阳无极功和太极功,更加适合他。

《倚天》中,张三丰凭借纯阳无极功和太极功活了一百四十多岁,张信希望自己也一样,起码活到一百岁,不至于前世八十多岁就垂垂老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福州城西门大街,杏花巷的一处宅院。

监视福威镖局一夜的余沧海回到宅院中,侯人英、洪人雄及方人智等精英弟子赶忙前来迎接,将余沧海迎入一间厢房中,奉上清水铜盆,服侍余沧海洗漱。

“彦儿、贾人达怎么没来?”

洗漱完毕,余沧海扫向诸大弟子,表情威严的问道。

余沧海身高不逾五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脸孔十分瘦削,穿着一色青色道袍,瞧他模样,竟不过七八十斤重。比诸弟子都矮了大半截。

只是形貌举止,不怒自威,自有一股武学宗匠的气度。

“回师父,我已派于人豪、罗人杰两位师弟前去迎接了,想必不久就能见到师父您老人家。”这时,大师兄侯人英迈步上前,躬身说了一句。

“嗯。”

余沧海点点头,正欲让诸大弟子退下,盘坐休息一番。忽然院里传来喧哗声,一名青衫悬剑的年轻弟子,急匆匆闯进来,急声喊道。

“师父,余师弟和贾人达被人杀了!”

登时间,厢房里一道惊雷响起,青城派诸人全都变了脸色。

“是谁做的!?”

“怎么可能?”

“于师兄,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

这名青年弟子,一身青衫,腰间悬剑,一张长脸,约莫二十四岁年纪,正是‘青城四秀’中的于人豪。跟着进来的,则是罗人杰。

旋即,于人豪、罗人杰噗通跪地,向余沧海禀告道。

“师父,昨夜余师弟和贾人达彻夜不归,我们都以为他们俩又去青楼赌坊玩耍了。今早,我和罗人杰师弟奉侯师兄之命,前去城中寻找,结果全都没有找到。”

说着,于人豪满面悲愤道:“没曾想,竟在城郊一酒肆后院的菜园中,找到了他们俩的尸首。余人彦师弟胸口中弹,似是被手铳之类火器打死。贾人达则是一刀授首,死无全尸。我和罗人杰师弟心寒胆战,悲愤莫名,故此向您老人家来禀报。”

说着,二人齐齐顿首哭泣道:“师父,余师弟死的冤啊,您老人家要为他报仇啊!”

霎时间,厢房里一阵怒吼咆哮。

“格老子滴!”

“竟敢杀我青城派掌门之子,是谁活得不耐烦了!?”

“师父,您老人家莫要生气,徒弟这就去宰了贼人为余师弟报仇雪恨!”

厢房里鼓噪的,多是普通精英弟子,像侯人英、洪人雄、方人智这等聪明的,就没怎么说话,反而看着鼓噪的众师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然后,侯人英作为大师兄,冷脸怒声呵斥道。

“住口!”

“闹闹嚷嚷,像什么样子!”

“凶手都未找到,你们去找谁报仇!”

这话一出,众青城派弟子全都心里一突,纷纷低下了头。

紧接着,侯人英迈步上前,看着表情阴骘的余沧海,心里暗暗一突,旋即恭声抱拳道:“师父,咱们还是去现场看看,再做决定吧!”

“嗯。”

余沧海颔首点头,旋即冷眼一扫诸弟子:“人豪、人杰,你们随我走。人英、人雄,你们带人继续监视福威镖局,一言一行都要详细记录。”

“是,弟子知道了。”

然后,余沧海快步疾走,领着于人豪、罗人杰向城郊奔去。

侯人英和洪人雄则继续监视福威镖局。

所有人都忙忙碌碌,竟是无人注意到,有辆拉着新鲜酒肉蔬菜的平板车,从后门进了这处宅院,然后将货物交与了厨房的青城派弟子。

……

福州城郊,酒肆后院菜园中。

余沧海领着于人豪、罗人杰等大弟子,很快赶来这里,然后看着整整齐齐摆在地上的两具尸首,所有人都浑身冰冷,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尤其是于人豪、罗人杰二人,挨着余沧海站立,更是感受到了师父蕴含的怒意,一尊矮小的身体里,仿佛汹涌的火山一般,正欲喷薄而出!

“谁要是没眼色,在此刻惹怒了师父,肯定没有好下场!”

此时,众青城派弟子俱是暗暗想道。

良久。

余沧海蹲下身子,望着余人彦一双愤怒不甘的双眼,不怒自威,沉声说道:“彦儿,爹会为你报仇的,你安心去吧!”

说罢,抬手抚向余人彦眼皮。

谁曾想,那眼皮啪嗒一下,刚合上又睁开了。

竟是死不瞑目!

见状,余沧海和众青城派弟子,俱是心里一颤,仿佛有一股阴风吹过,正在围着他们绝望不甘的哭诉着,所有人感受到几分冷意。

余沧海暗暗握紧了双拳,也不去为儿子合眼了,反而寒声道:“既然你想睁眼,那就睁大眼瞧好了,瞧爹怎样为你寻出凶手,报仇雪恨!”

说着,蓦然起身,横眼扫向诸弟子,抬手点了两个人。

“你们两个,买两副上好棺椁,拉着我儿回青城,让他娘瞧上一眼。”

说着,又看向于人豪、罗人杰,寒声道:“你们两个,给我查这间酒肆的底细!查附近有谁经过!我要知道是谁杀了我儿!”

“是。”

于人豪、罗人杰、及众青城派弟子,俱是躬身抱拳应了。

第五章 大事成矣

三日时光,匆匆即过。

青城派的人不是吃素的,三日的盘查,很快就锁定了福州城准备新开酒楼的老蔡,从他那儿知道了盘下酒肆的老萨祖孙二人。

余人彦、贾人达死后,老萨祖孙消失的无影无踪,嫌疑便落在了那二人身上。

余沧海发了怒,记下老萨祖孙二人容貌,通知各省弟子、武林同道对二人进行搜捕,誓要将这对祖孙拨皮抽骨,千刀万剐,方可泄心头之恨。

与此同时,余沧海亲自坐镇福州,准备对福威镖局动手了。

他之所要灭福威镖局,原因有二。

其一是师父长青子曾败在林远图剑下,最终含恨而终,这是其一。

其二,就是为了林家的七十二路辟邪剑法了。

这些天来,他与众弟子日夜监视福威镖局,想从林家父子的谈话中,探听到《辟邪剑谱》的秘密,但并未有所得,于是就准备动手强取了。

就在余沧海准备对福威镖局动手的时候。

他却并不知道,他与徒弟们的饭菜酒肉中,已经被张信派人偷偷加了‘佐料’。

三日后,也是他们师徒毒发毙命的时候!

为了让余沧海及青城四秀一网打尽,张信并未选取见血封喉的剧毒,而是特意选了一种无色无味,能够让人在三日后死于非命的毒药。

这种毒药,亦是来是前世记忆。

当年他年老之后,每日与张天师、慧明老禅师谈玄论道,却也没少炼丹制药。

尤其是锦衣卫巧取豪夺之下,江湖上各家各派的药方一张张被送进紫霄宫里,他们三人没少研究,所以张信对医道药理,造诣颇为深厚。

单纯经验而谈,丝毫不逊于某些名医大家。

尤其是掌握着各种珍藏药方,那些名医就更是望尘莫及,任何一张药方散发出来,都能让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些日子来,仗着福威镖局的财力,张信练功之余,也搜罗了不少药材,炼制出了一些增进修为功力的丹丸药散,与林镇南夫妇同服。

林镇南夫妇惊喜莫名,对此事也是大力支持。

并暗暗告诫他,不许张扬出去,防止小人惦记!

张信全都笑着应了。

这一日晌午,午饭过后,张信正在厢房练功,忽然有人报信,说是梅记牙行的梅东家来了,正在前厅里等候,张信登时心里一定。

“大事成矣!”

张信眼底闪过一层喜色,旋即出去与梅良信相见。

前院花厅里,梅良信还是那副穷酸相,正在弯腰打量博古架上的古董瓷器,时不时的啧啧赞叹,眼里浮现惋惜,似是遗憾这些宝贝不是自家的。

张信从后堂里转出来,脚步声立刻惊动了他。

登时间,梅良信脸上绽放笑容,态度殷勤的迎了上来。

“少镖头,三日不见,风采依旧啊。”

张信眉头一皱,甩开他油腻腻的双手,转身来到太师椅上坐下,目光炯炯,盯着梅良信双眼,沉声问道:“事成了?”

梅良信晒然一笑,“那是自然!”

说着,便要将事情经过讲出来:“那日得了少镖头的嘱托,在下回去后……”

话音未毕,就被张信摆手打断了。

“停!”

“不要说了。”

青城派日夜监视福威镖局,说不定此刻房顶上就有人,他可不愿多生事端,从怀中掏出五张一千两的张记商行汇票,往前一递道。

“这是你的报酬,拿了走吧。”

也是张信炼药之故,林镇南夫妇才将这些钱财与他,否则根本拿不出来。

“啊呀呀……”

见到汇票,梅良信眼睛一亮,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上前攥在手里,像是偷了老母鸡的黄鼠狼般,小眼睛眯起,满脸的喜悦之色。

“好好好。”

梅良信对张信竖起了大拇指。

“少镖头,没说的,您是这个!”

说完,便把汇票往袖里一塞,向张信拱手作揖,旋即摇晃着脑袋,哼唱着从勾栏院里流传出来的艳俗小曲,得意洋洋的走了。

梅良信走后,张信返回厢房,静静等待起来。

只要余沧海等人服了药,这几日便是他们的死期了,介时福威镖局灭门之祸解除,他也好随心所欲,向林镇南夫妇请辞,骑马仗剑,笑傲江湖去。

想着想着,张信眼睛发亮,暗暗期待起来。

……

张信并未等待多久。

就在这日下午,房顶上忽然噗通噗通,像是锅里下饺子一样,一具具尸体滚落下来,或是摔在院子里,或是砸进了厢房里。

七七八八,竟有十余人。

这十余人,一色的青衫道袍,腰间悬剑,年岁也不大,人人面色安详,脸色苍白,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仿佛正沉浸在什么美梦中。

然而一摸鼻息,却是呼吸全无,纷纷死去了。

霎时间,福威镖局惊动了!

镖师趟子手围了一地,看着院里七七八八的尸首,每个人皆是神情凝重,皱眉沉思着,偶尔低声交谈几句,也是惶恐不安。

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些人定是不怀好意。

否则怎会暗藏在房梁上?

有些人认出了青城派的装束,更是惴惴不安,其中以郑镖头、史镖头、白二、陈七为甚,只是他们表情惊恐,全都懂事的没有乱讲。

“定是青城派来寻仇了!”

郑镖头、史镖头、白二、陈七四人暗暗想道。

紧接着,林镇南夫妇出来了,查验每个人的死状,瞧见这些人的装扮,林镇南夫妇对视一眼,然后点头道:“是青城派的人!”

验查过尸首,更是肯定无疑。

“这些人是被毒死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毒!”林镇南沉声道。

就在这时,林镇南抬眼瞧见郑镖头、史镖头、白二、陈七四人神情有异,似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且又齐齐望向翻捡尸首的张信。

登时心里一动。

这个时候,旁人也都发现了张信的异常。

只见他每具尸首都检查的很仔细,似是在寻什么人的样子,每个人都要翻过来,仔细端详一下身材相貌,一股诡异的气氛弥漫起来。

“没有余沧海。”

待尸首检查完毕,张信眼底闪过一层失望,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林镇南走了过来,深深看了他一眼,旋即指着郑镖头、史镖头四人道:“郑镖头、史镖头、白二、陈七,还有平儿,你们随我来!”

话音刚落,王夫人也是杏目一瞪,满脸寒霜道:“不就是死人吗?咱们走江湖刀口上舔血的人,难道还少见了不成?都散了!散了!”

说罢,又吩咐众人把尸首搬到柴房,然后扭转腰肢,迈步跟了上去。

第六章 危机解除

后院东厢房,林镇南沉声问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信表情平静,一字不答。

旁边郑镖头、史镖头、白二、陈七四人,却没他那般硬气。

连忙将五人在城郊酒肆饮酒,两个川人戏辱卖酒少女,张信暴起杀人,郑镖头四人将两具尸首埋在酒肆菜园中,一一照实说了。

“此事没旁人看见吗?”林镇南问道。

郑镖头答道:“吾等临行前,特意警告了那姓萨的祖孙二人,少镖头又给了些许银两,本以为会封住二人的嘴。可瞧眼下情形,怕是那对祖孙泄了密!”

说着,郑镖头、史镖头等人脸上布满一层怒气,恨不得立刻前往城郊酒肆,将那多嘴多舌的萨老头和那丑孙女一齐杀了。

林镇南沉吟下来。

半晌后,沉脸瞪向张信道:“平儿,此事你怎么说?”

张信笑了笑。

“没什么可说的,此事是孩儿一人所为,父亲不必担忧,我会妥善处理的。”

说着,躬身抱拳道:“孩儿已探明青城派的藏身之地,还望父亲与我一同前去,将青城派贼子斩尽杀绝,已除后患!”

“你……”

林镇南夫妇、郑镖头、史镖头等人闻言,俱是没来由的心底一颤。

只觉得平儿(少镖头)最近变化太大了。

隐隐有陌生之感。

做事神神秘秘,令人猜也猜不透。

不过毕竟是亲生孩儿,林镇南夫妇对视一眼,只能无奈答应下来,旋即召集福威镖局众镖师趟子手,与张信一起浩浩荡荡杀向杏花巷。

……

西门大街,杏花巷。

在张信的带领下,林镇南夫妇率领众福威镖局镖师,手持兵器,闯入一处宅院中。

然而入目所视,却是遍地尸首,场景恐怖之极。

从门口到厢房,一具具青袍尸首躺倒在地,死状皆与福威镖局里一样,显然是被人以同样手段毒杀于此,自上而下,满门灭绝,无一活口。

“好狠辣的手段!”

林镇南夫妇、郑镖头等几个知晓内情的,无不下意识望向张信。

表情惊恐骇然,眼底闪过一层担忧。

“平儿(少镖头)小小年纪,就有此等狠毒手段,长此以往,恐会堕入魔道啊!”

就在林镇南夫妇内心担忧之时,后院厢房中忽然传来惨叫声,福威镖局众人内心一紧,连忙握紧兵器,寻着声源处奔了过去。

“难道还有活口幸存?”

林镇南夫妇脸色一变,莫名的生出几分紧张。

张信更是如此。

生怕余沧海会幸存下来。

表情凝重,暗暗握紧了手铳。

……

后院某间厢房,一身材矮小的青袍道人,脸上一团黑气笼罩,步伐摇晃的走出厢房,正巧撞见匆匆奔来的福威镖局众人,不禁厉色一闪。

“福威镖局?”

“好,好,好!”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林总镖头手段过人,今日余沧海算是领教了!”

此言一出,林镇南夫妇及福威镖局众人皆是神色一变。

众人不曾想到,眼前这个身材矮小的青袍老道,竟是青城派掌门人‘余沧海’,瞧他脸上黑气笼罩,却是身中剧毒,奄奄一息的模样。

想及院里的遍地尸首,众人对余沧海更是钦佩不已。

此人身中剧毒,却仍坚持不倒,武功果然绝顶!

“余观主过奖了。”

眼下情形,青城派与福威镖局已是不死不休之势,更何况余沧海身中剧毒,命在旦夕,林镇南更是不惧他,不由朗声笑道。

“余观主,您也是一派掌门,声名赫赫。”

“在下对您也是钦佩不已。”

“若是有遗言的话,就不妨说了吧,力所能及之处,在下可以尽量帮你办成。”

余沧海闻言惨笑。

“遗言?”

“林镇南,你是在羞辱我吗?”

“当年我师父长青子败在你祖父林远图剑下,最终郁郁而终。当日我便发誓要你福威镖局满门灭绝!今朝我倾巢而出,没想到,还是输给了你。”

说着,余沧海满脸怨毒,声色凄厉道:“今日我青城派道统覆灭,门人死绝,还有甚遗言可说?林镇南,劳资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话毕脚下一点,化为一道青影,持剑向林镇南杀来。

速度奇快,犹如鬼魅。

登时吓了众人一跳。

林镇南更是心寒胆战,毛骨悚然。

望着这一青影剑光袭来,心神被彻底震慑,想要挥剑抵挡,却发现避无可避、挡无可挡,表情绝望,连拔剑的勇气都没了。

就在这时,耳畔忽听“啪”的一声霹雳炸响。

那横空掠来的青袍身影,猛然戛然而止,在半空中僵了一下,脚步踉踉跄跄,摇摇晃晃,噗通一声屈膝跪下了。

“是,是你……?”

余沧海屈膝跪地,表情怨毒的望着人群中一锦衣少年。

福威镖局众人,包括险死环生的林镇南夫妇在内,齐齐顺着余沧海望去,然后便见张信神情平静,手持一杆手铳,枪口一团白烟升腾。

“不是我。”

张信表情淡淡,不慌不忙的装弹填药,然后对准余沧海,又是啪的一声。

霎时,余沧海身躯一颤,胸膛上又一股黑血冒出,一双眸光怨毒,嘴角溢出血迹,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彻底气绝毙命了。

做完这一切,张信心底松了口气,却又害怕余沧海‘诈死’,便又指着余沧海的尸体,扭头吩咐陈七道:“你去把他的脑袋割下来!”

“啊?”

陈七神情一怔,旋即在众人警惕的目光下,上前摸了摸余沧海的鼻息,然后放心的噗嗤一刀,将余沧海的首级给割了下来。

至此,福威镖局灭门之祸,彻底解除!

……

当日张信的表现,在福威镖局内部引起了不少的争议,众镖师们望向他的目光,不再像以前那么慈善了,隐隐升起惊恐之意。

甚至是林镇南夫妇,亦是对张信耳提面命,让他修身养气,化解身上的戾气。

对此,张信笑着摇头。

福威镖局灭门之祸已解,他也升起离去之意,不愿再呆在福威镖局这方小天地了,于是某一日,穿戴整齐,向林镇南夫妇提出了闯荡江湖之意。

第七章 衡阳城,回雁楼

青山隐隐,流水淙淙。

福建一平坦官道上,正有一匹白马缓慢前行。

马背上端坐一青袍少年,面容俊美,丰神俊朗,腰悬长剑,身负长弓,正是向林镇南夫妇辞行,外出游历江湖的张信。

苍穹之间,隐隐有鹰啼传来,一只猎鹰正在盘旋翱翔。

此次外出,张信短时间是不打算回返福州城的,所以准备的很齐全,不仅携带衣物兵器,就连‘小雪龙’和‘大苍青’也带上了。

停鹰跨马,活脱脱一个侠士打扮。

小雪龙兀自前行,张信端坐马背,紧闭双目,呼吸缓慢,正在修炼《九阴真经》的‘易筋锻骨篇’,筋骨逐渐变强,经脉也逐渐拓宽。

按照他的估计,这‘易筋锻骨篇’再有一年,也就修炼完成了。

白马悠悠而行,跨河翻山,竟一路直奔湖南衡阳城而去。

说起江湖上最近的热闹事。

除了福威镖局九省分号被青城派挑了,青城派掌门余沧海、青城四秀,及大批精英弟子又命丧福州城外,便是衡山派刘正风的‘金盆洗手大会’最为热闹了。

张信,便是要去凑这个热闹。

眨眼间,三个月过去了。

天气渐渐入秋,空气有了几分凉意。

张信一路西行,终于在九月份进入了湖南境内,渐渐逼近了衡山城。

这日,他骑马进入了衡阳城。

衡阳城与衡山城距离不远,其中一座‘回雁楼’在原著中出尽风头,张信自是想去瞧一瞧,登上二楼,美滋滋饮上几杯美酒的。

牵着小雪龙入了衡阳城,往来侠士极多,佩剑悬刀的武林中人随处可见,张信神情坦然,徐徐前行,颇有几分沉醉其中的意境。

旁人见他一袭青袍,丰神俊朗,又是肩上停鹰,白马随行,竟是纷纷侧目,不少女子见了他,纷纷俏脸羞红,美眸含春。

至于男子嘛,就多是愤愤之色了。

张信神情淡然,一路牵马而行,直奔‘回雁楼’而去。

“公子,您一位?”

回雁楼下,一短衣小厮瞧见张信衣装打扮,停鹰牵马的架势,登时眼睛一亮,连忙堆起笑脸,快步迎了上来,将缰绳握在自己手里。

“嗯,二楼找个桌子。”

短衣小厮殷勤笑道:“公子您来得真是时候,楼上正有空桌呢,我领您上去……”

就在这时,楼上一声‘咔嚓’脆响,有桌椅的碎片从二楼飞了下来,落在街道上引起一阵惊呼,随后便有十余位酒客表情惊慌的逃了出来。

一边逃,还一边叫喊:“打起来啦,打起来啦。”

霎时间,短衣小厮愣住了。

张信却不管他,兀自跨门而入,然后转到楼梯处,蹬蹬蹬迈步走了上去。

视线渐渐开阔。

二楼宽敞处,有十余桌酒菜狼藉,桌椅坏了一地,一个三十来岁的华服男子,正与一个长方脸蛋,剑眉薄唇的青年打斗在一起。

乒乒乓乓,兵器相交声密如联珠。

旁边还有一个女尼姑,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婀娜,虽裹在一袭宽大缁衣中,仍难掩窈窕娉婷之态,清秀绝俗,容色照人,实是一个绝丽的美人。

见状,张信脚步一顿,不由楞了一下。

“这情形,好眼熟啊。”

旋即眼睛明亮,嘴角勾起笑意,拾阶走了上来。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张信环视一眼,旋即迈步走向一僻静处。

由于田伯光和令狐冲坐斗的缘故,普通酒客都已跑了精光,二楼上剩下的酒客,便只剩下了寥寥几桌,俱是神情淡然,气质不凡之辈。

有几个身材高大的酒肉和尚,也有几个悬刀佩剑的江湖侠士,还有一桌,便是张信此行方向,一个身材枯瘦的黑袍老者及一个淡黄衫少女。

“前辈,拼个桌?”

张信迈步而来,嘴角噙着微笑,朝黑袍老者拱手行礼道。

黑袍老者和淡黄衫少女,瞧见张信走上楼梯,便已对他投来目光,之后见他步伐沉稳,一步步朝自己方向走来,就更是讶异不已了。

“大哥哥,你这只猎鹰好神气,我也想养一只。”黑袍老者还没答话,那淡黄衫少女便笑脸盈盈,表情欢喜的指着‘大苍青’说道。

声音清脆稚嫩,笑脸灿烂天真,很是惹人喜欢。

“是吗?它叫‘大苍青’。”张信笑了笑,旋即肩膀一抖,猎鹰展翅而飞,从窗户处飞向空中盘旋一圈,缓缓停落在了一处屋顶上。

“少侠请坐。”

黑袍老者笑了笑,伸手请张信入座。

“多谢前辈。”

张信笑着拱手一礼,旋即撩起衣摆,施施然坐下,又朝躲在一旁的酒楼掌柜及众短衣小厮喊道:“小二,来一壶花雕,再来几道招牌菜。”

“好嘞,客官稍等。”

胖掌柜亲口应了一声,旋即吩咐一名短衣小厮下楼而去。

直到这时,张信方才扭头望向打斗处,见田伯光快刀凌厉,一刀快似一刀,令狐冲招架不住,胳膊上、腰腹处已然多了几条血痕,不由回头笑道。

“前辈,不出手助一助令狐少侠吗?”

淡黄衫少女脆声笑道:“我爷爷年老力衰,怎么打得过那大淫贼?倒是大哥哥,英俊潇洒,想来身手不凡,倒是不妨出手助一助,为民除害。”

张信笑着摇摇头。

“大哥哥武功不济,打不过那万里独行田伯光啊。”

说着,看向表情平静,自饮自酌的黑袍老者,抿嘴笑道:“前辈,您若出手杀了那田伯光,晚辈送您一条关于您至交好友全家性命的消息如何?”

“嗯?”

登时,黑袍老者神色微变,皱眉望向张信。

“少侠此言何意?”

张信笑了笑,扭头望向酒楼掌柜及众小厮,朗声喊道:“小二,拿纸笔来!”

黑袍老者及淡黄衫少女表情不变,笑吟吟的看着他卖弄玄虚。

没多久,一名短衣小厮拿来纸笔,张信执笔蘸墨,在宣纸上银钩比划,写道:“嵩山十三太保携‘五岳剑派盟主令旗’而来,欲对刘正风一家不利。”

霎时间,黑袍老者及淡黄衫少女脸色一变。

尤其是黑袍老者,更是神色阴沉,一双浑浊平静的眼眸,瞬时变得锐利如刀,盯着张信沉声问道:“尊驾究竟是何人?”

第八章 田伯光毙命

“在下姓林,草字平之,见过曲长老。”

张信笑了笑,坦然吐露身份,然后看着曲洋、曲非烟神情戒备的模样,淡淡笑道:“曲长老,消息我已经给了你,现在是不是该您出手了?”

说着,指了指远处田伯光。

曲洋目光一凝,紧紧盯着张信,竟是半晌无话。

两人就这样静静对视良久。

然后,曲洋突然拔剑,横空一掠,犹如鬼魅般,向田伯光杀去。

……

二楼酒客逃走大半,空间宽敞不少。

剩下的几桌酒客,又都是自持身份之辈,酒桌上气氛沉寂,张信与曲洋祖孙的谈话,便显得突兀起来,清晰落入众人耳畔。

田伯光内功深厚,耳聪目明,此刻虽与令狐冲坐斗,却也听见了张信、曲洋二人谈话,内心警惕戒备,眼角余光连连瞥向那处角落。

倏然,曲洋拔剑杀来。

田伯光悚然一惊,连忙挥刀荡开令狐冲之剑,然后身形掠出,使出‘狂风刀法’迎向曲洋,竟是一时之间,‘输了’与令狐冲的坐斗之约。

“叮——”

刀剑相交,发出一声铮鸣。

曲洋乃是魔教护法,江湖上第一流高手,此刻全力出手,身形犹如鬼魅,剑光凌厉无匹,登时就让二楼酒客目光一凝,露出凝重之色。

令狐冲、仪琳小尼姑,更是纷纷露出惊喜之色。

田伯光使得是单刀中的快刀法,一刀快似一刀,占尽一个‘快’字。

此刻全力出手,却不由脸色大变,一股雄浑内力从对方剑尖传至手腕,竟是手腕一颤,险些将快刀甩飞出去,登时心神惊恐,暗自叫苦。

“这是哪里来的高手?”

田伯光身形狼狈,陷入下风。

此刻,曲洋身形极快,似鬼似魅,一柄软剑嗡嗡铮鸣,剑光凌厉,犹如夜空寒星,剑气纵横呼啸,登时将田伯光全身笼罩。

叮叮当当。

眨眼间,两人便已拆解三十余招。

突然,曲洋转身斜刺一剑,田伯光发出一声惨叫,竟是剑身从腹部而入,穿透后背冒出,殷红的鲜血顺着剑身流出来,浸透了田伯光衣裳。

“前辈好厉害的功夫…”

田伯光脸色灰暗,认命的说了一句,旋即噗通一声,仰面栽倒在地。

曲洋表情冷淡,仿佛做了一件小事,手腕轻轻一抖,剑身颤动发出一声轻吟,一滴滴晶莹的血珠从剑身上滑落,倏然收回了腰带中。

然后转身迈步,向张信、曲非烟二人的酒桌处走了去。

云淡风轻,一派高人风范,不禁令人敬服!

“前辈留步。”

就在这时,令狐冲踏步走了上来,表情崇敬的望着曲洋,抱拳说道:“在下令狐冲,乃华山派弟子,多谢前辈出手相助,不知前辈尊号?”

“江湖乡野鄙人,不值令狐少侠挂齿。”

曲洋长老得了张信警告,此刻正忧心刘正风全家性命,哪有空与他交谈,因此表情淡漠的抱了抱拳,便走回了张信、曲非烟的酒桌处。

“人已杀了,老朽就先行告辞了。”

说着,叫上孙女曲非烟,蹬蹬蹬迈步下楼,快步远去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一派高人风范。

曲洋祖孙二人走后。

令狐冲望向浑身胆颤的酒楼掌柜及众短衣小厮,指着地板上躺在血泊中的田伯光道:“此人乃天下第一淫贼‘田伯光’,官府通缉的名册上便有他,你们抬了他的尸首去,官府定然有所奖赏。”

说着又从怀中掏出几枚银锭,高高抛给酒楼掌柜,豪迈笑道:“适才打坏了贵酒楼的桌椅板凳,这些银两,就权当是在下的赔偿了。”

话毕,领着仪琳小尼姑走向张信。

神态尊敬,抱拳说道:“多谢尊驾出手相助。这里血腥味扑鼻,不如换个地方,令狐请尊驾大醉一场,聊表我师兄妹二人心中谢意如何?”

仪琳小尼姑也是宝相庄严,双掌合十一礼道:“仪琳多谢施主救命之恩。”

张信笑了笑,起身抱拳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旋即掏出一枚银锭,高高抛给酒楼掌柜充当酒菜饭钱,然后与令狐冲、仪琳一起走向楼梯处。

“师叔,这‘回雁楼’酒菜极好,左近闻名……”

张信与令狐冲、仪琳二人刚走到楼梯口,忽见一群道人迎面而来,为首一位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道人,步伐沉稳,神态威严,一派高人风范。

登时,令狐和仪琳脸色一喜。

“天松师叔?”

那中年道人正是泰山派的天松道人。

身后跟着的,则是泰山派掌门的徒弟‘迟百城’及泰山派精英弟子。

瞧见令狐冲与仪琳,天松道人亦是神情一怔,旋即道:“令狐师侄?仪琳师侄?你们怎在这里?贵派岳掌门和定逸师太也到衡阳城了么?”

“师叔且上来说话。”

令狐冲恭敬道。

然后缓缓后退几步,容泰山派众人走上二楼,指着躺在血泊中的田伯光,看着泰山派脸色大变的众人,徐徐禀明了刚才发生之事。

只是为保仪琳及恒山派清誉,隐藏了仪琳被田伯光掳走一节。

只是说二人巧遇田伯光,与之发生了争斗。

至于令狐冲与仪琳一男一女,为何会私自相会,尽管泰山派年轻弟子心里狐疑,却也不便相问。

于是便遮过此事,转而对田伯光纷纷咒骂起来。

天松道人见田伯光此等恶贼身死,也是极为高兴。

连连抚须,满脸赞叹的看着令狐冲、仪琳二人道:“岳师兄、定逸师太教的好徒儿啊,我五岳剑派后继有人,这可真是太好了。”

“多谢天松师叔赞誉。”

令狐冲与仪琳齐齐恭声谦逊道。

然后,令狐冲便把张信介绍给了天松道人及泰山派众人。

“福威镖局林平之,见过天松真人,泰山派诸位俊杰。”

张信报上字号,无论是令狐冲、仪琳,还是泰山派诸人,全都对张信投来惊异的目光。

最近这段时间,福威镖局可是名头很响啊。

九省分号虽然被青城派挑了,但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及大批精英弟子,却全都死在了福州城,江湖上已是传得沸沸扬扬。

没曾想,竟在这里见到了福威镖局的少东家。

登时间,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变了。

第九章 金盆洗手

湖南省,衡山城。

刘正风是衡山城里的一方豪强,无论官面还是黑白两道,都有不小的声势,他要金盆洗手,着实是武林中的一大盛事,许多武林豪杰全来参礼。

这日,刘府前院摆了两百多席,无数武林人物人头攒动,场面很是热闹。

其中,华山派的席面上,张信凑在其中,也是跟令狐冲、岳灵珊、陆大有等人推杯换盏,说说笑笑,不断点评着院里的江湖势力和风云人物。

张信初入江湖,对江湖势力人物俱不了解,此番有华山派弟子的解说,顿时对江湖有了许多了解,然后与众人聊得更加热切。

而门口处,一群群人物涌进,各种响亮的名号也是不断传来。

“丐帮副帮主张金鳌到!”

“郑州六合门夏老拳师到!”

“神女峰铁老老铁大侠到!”

“东海海砂帮帮主潘吼到!”

“曲江二友白大侠、卢大侠到!”

“……”

能够报的上字号的,都是江湖上名声极响的势力人物,跨入前院后,一路所过之处,无数武林人物纷纷起身见礼,场面很是威风。

然后,便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入了正厅大堂。

那座大厅是这场金盆洗手大会的核心区域,凡是能够入内有座的,无不是江湖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江湖上名头极响的武林前辈。

似张信、令狐冲这等小辈,是根本没资格进入的。

没多时,吉时已到,刘府弟子燃起一串鞭炮,噼里啪啦间,一位矮矮胖胖,锦衣华服,犹如土财主般的男子与诸掌门长老、帮主宿老走了出来。

“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年轻朋友。诸位远道光临,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今日刘某金盆洗手,不再过问江湖事,还请众位做个见证。”

刘正风话音刚落,院里的武林豪杰齐声叫好。

一时间,甚么“福寿全归”、“急流勇退”、“大智大勇”等等祝福话,全都如潮水般从宾客口中说了出来,院里一片喧嚣热闹。

甚至各大掌门帮主,长老名宿也是笑着拱手,送上自己的祝福。

紧接着,刘正风弟子米为义端出一只茶几,上面铺了锦缎,向大年捧来一只金光灿灿,径长尺半的黄金盆子,盆里盛满了清水。

然后,刘正风团手向众宾客说道:“弟子刘正风蒙恩师收录门下,授以武艺,却庸庸碌碌,未能张大我衡山派门楣,实在愧对恩师先辈。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倒也声色大涨。刘正风更是沾光,能够金盆洗手,从此不理江湖恩怨,实是感激不尽。”

说着,蓦然屈膝一拜,面朝衡山方向,磕了三个响头。

见状,众人无不叫好。

磕头完毕,刘正风起身,表情坚决道:“刘某今日金盆洗手,归隐田园,从此再不过问江湖事。若违誓言,有如此剑!”

话毕,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左手食指与中指一夹,蓦然一声脆响,拍的一声,剑身折成两段,两截断剑堕下,嗤嗤两声,插入青石地砖中。

这手功夫,登时让一众宾客眼睛一亮,纷纷鼓掌叫好。

就连身后的众掌门长老、帮主名宿也是脸色微变,眼神闪烁奇光,望着刘正风露出惋惜之色。

“可惜,可惜。”

张信沾了华山派的光,与刘正风等武林前辈离得极近,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忍不住抬头看去,发现是一位黑须书生在叹息。

转念一想,便清楚他的身份。

这位是陕南人,人称‘闻先生’,刚才令狐冲、岳灵珊对他有过简单介绍,一对判官笔使得出神入化,是点穴打穴的高手。

这时,刘正风折断随身宝剑,也就意味着退隐之意已决,院里众宾客神色惋惜,却也纷纷鼓掌叫好,送上自己的祝福话语。

然后,刘正风脸露微笑,撩起衣袍,就要伸手放入金盆中。

“且住!”

就在这时,大门外有人厉声大喝,院里众宾客吃了一惊,纷纷扭头望去。

便见四名黄衫汉子神情冷漠,大踏步走了进来,然后往门口分开一站,又有一名身材甚高的黄衫汉子昂首直入,掌中高举一杆五色小旗,旗上缀满珍珠宝石,摇动处,宝光灿烂。

登时间,院里众人吃了一惊。

“五岳剑派盟主令旗!”

宾客中,有些见识的,已然惊叫了出来。

甚至于各大门派的掌门长老、帮主名宿亦是纷纷一惊,望着那枚五色宝旗,满脸肃然,表情凝重,暗暗想道:“左盟主(左冷禅)怎么出动了盟主令旗?”

唯有知晓内情的张信,以及刘正风本人,表情不变,脸色如常,心底暗暗叹息了一声。

“终于还是来了!”

这时,那黄衫汉子高举‘五岳剑派盟主令旗’,表情傲然,大踏步走来,旋即来到刘正风面前,宝旗一展道:“刘师叔,奉五岳剑派左盟主旗令:刘师叔金盆洗手大事,请暂时押后。”

刘正风脸色如常,面上堆起笑意,拱手问道:“但不知左盟主此令,是何用意?”

“弟子奉命行事,实不知盟主的意旨,请刘师叔恕罪。”那黄衫汉子沉声道,表情傲然,眼底望向刘正风似有不屑,却无甚恭敬之意。

刘正风也不见怪,反而笑道:“不必客气,贤侄是千丈松史贤侄吧?”

虽是如此说着,语气却十分确定。

那黄衫汉子听了,脸上闪过一层得意,直道自己名号已经传入刘正风这等一代弟子耳中,不由躬身道:“弟子史登达见过刘师叔。”

刘正风满脸笑意,微微颔首点头。

然后,那史登达迈步上前,又朝五岳剑派一众前辈见礼:“嵩山门下弟子,拜见众位师伯、师叔。”其余四名黄衫汉子,亦是齐齐躬身行礼。

这时,一名身材甚高的缁衣老尼姑,忽然面带喜意道:“不必多礼。你师父出来阻止此事,那是再好没有了。刘师弟武功声望皆是一流,在江湖上那是人人敬仰的人物。这要是归隐田园了,实在是可惜,更是我五岳剑派的极大损失,只可惜贫尼劝他不住,非要金盆洗手。”

这位老尼姑,面色沉煞,不怒自威,举手投足透着一股英气,正是恒山白云庵庵主,恒山派掌门人定闲师太的师妹,定逸师太。

第十章 高手齐至

定逸师太话毕,其余众宾客亦是纷纷点头,觉得有理。

唯独张信,眉头皱起,却在沉吟一件事。

今日的金盆洗手大会,与原著中改变太多,首先是朝廷钦差并未前来,刘正风也并未被授予官职。其次,刘正风面色如常,好像对此早有预料。

当然,想来是他提前透露消息的缘故。

只是,刘正风、曲洋二人会怎样应对呢,刘府的灭门之祸,究竟能不能消解?

张信暗暗沉吟起来。

就在这时,刘府后宅也传来女眷的惊叫声,然后刘夫人、两个儿子、刘府千金刘菁,全都被脖颈横剑,被五六名黄衫汉子押了出来。

见状,前院众宾客无不神色大变。

“放肆!”

脾气暴躁的定逸师太首先发难,对嵩山派众弟子怒目而视,叱骂道:“好大的胆子!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是谁让你们这样做的!”

说着,拂袖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史登达赶忙上前拦住,说道:“定逸师太不必担心,吾等不会伤害他们的。”说着,又高举盟主令旗,展开摇动道。

“奉五岳剑派左盟主号令:要看住刘家的眷属,不许走脱了一人。”

看到五岳剑派盟主令旗,定逸师太脸色一变,一阵青一阵白,旋即怒声喝道:“这是从何说起?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大家都是一家人,怎能持剑相向,岂不让天下英雄耻笑?”

史登达摇头道:“弟子奉盟主令旗行事,实不知盟主意旨,万望定逸师太恕罪。”

就在这时,刘正风却朗声笑道:“嵩山派究竟来了多少弟子,大家一齐现身罢!”声音滚滚如雷,夹杂着刘正风的深厚内力,竟是整个府邸。

他一言甫毕,猛听得屋顶上、大门外、厅角落、后院中、前后左右,数十人齐声跃出,来到场中央,向刘正风拱手道:“是,嵩山派弟子参见刘师叔。”

霎时间,群雄吃了一惊。

“这……这是什么意思?太也欺辱人了!”定逸师太满脸寒煞,扫视一众黄衫汉子,眼底涌现怒气,竟是忍不住第一个大声喊道。

就在这时,刘正风却笑道:“只有众位师侄儿吗?嵩山派的众师兄弟,怎么还不现身?再不出来,刘某可就要金盆洗手啦。”

说着,迈步走向金盆,撩起衣袍就要放入内。

就在这时,史登达脸色一变,猛然叫道:“刘师叔不可!”说着,令旗一展,挡在身前,刘正风哈哈一笑,左手疾探,插向史登达双目。

史登达急忙抬手格挡,刘正风化指为掌,印在史登达胸前,一招将他逼退,然后探向金盆。

就在这时,忽然“嗤嗤”两声破空声传来。

刘正风听声辨位,急忙转身一躲,众人只见一阵银光闪动,摆在茶几上的金盆便被打翻,金盆掉落在地,呛啷啷转了几转,满盆清水都泼在地下。

与此同时,屋顶上跃下一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身形瘦削,上唇留了两撇鼠须,冷冷拱手道:“刘师兄,奉盟主号令,不许你金盆洗手。”

刘正风哈哈一笑,拱手道:“原来是三太保‘大嵩阳手’费师兄!费师兄驾到,如何不来喝一杯水酒,却要躲在屋顶,受那日晒雨淋之苦?”

说着,又昂首望向四方,朗声笑道:“嵩山派多半另有其他高手到来,且都一齐现身了罢。对付刘正风一人,费师兄一人绰绰有余,另外几位师兄弟不必藏着了。”

话音落下,屋顶上东西两边各有一人应道:“好!”

旋即黄影闪动,衣衫烈烈,呼啸破空,两个人已然站在院中,踏雪无痕,落地无声,轻身功夫极是上乘,与方才费彬跃下时一模一样。

见状,群雄又是吃了一惊。

忍不住齐齐张头探望,似是猜想其余别处,还有没有嵩山派的高手隐藏。

一个个表情凝重,目光闪烁,内心掀起滔天骇浪。

“祸事了,祸事了!”

“嵩山派高手齐至,必然有大事发生,这可如何是好?”

“衡山派和嵩山派怎么闹起来了,难道五岳剑派不和,已然有五离四散的苗头?”

“好机会,好机会,最好全都死在这里,早就看你们五岳剑派不爽了!”

就在院里的群雄念头纷杂时,那跃下场中的二人,已然朝刘正风和在场众人拱了拱手:“刘师弟请了,众位师兄弟妹、武林豪杰请了!”

霎时间,院里的群雄纷纷起身还礼。

神情恭敬,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二人,站在东首的是个胖子,身材魁伟,表情威严,乃是左冷禅的二师弟,在‘嵩山十三太保’中坐头把交椅的大太保‘托塔手’丁勉。

站在西首的,极高极瘦,仿佛麻杆一般,表情阴骘,双眼眯起,寒气逼人,却是左冷禅的三师弟,二太保‘仙鹤手’陆柏。

再加上‘大嵩阳手’费彬,嵩山十三太保,前三位竟是全到了。

霎时间,院里一派寂静。

唯有定逸师太满脸寒煞,怒视着嵩山派众人,厉声喊道:“刘师弟,你不用担心,天下事抬不过一个‘理’字。他嵩山派人多势众,难道咱们泰山派、华山派、恒山派都是来睁眼吃饭不管事的不成?今日非要划个道道出来,看他嵩山派左冷禅究竟意欲何为!”

“多谢定逸师太仗义执言。”刘正风拱手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感动,心底却兀自叹息一声,然后看向丁勉、陆柏,笑道:“原来‘二太保’丁师兄、‘三太保’陆师兄也到了,刘正风脸上贴金,真是面子不小啊。”

话毕,昂首环顾四周,朗声喝道:“屋顶上还有没有嵩山派的师兄弟,不如一齐下来喝杯水酒,今日刘正风金盆洗手,旁的没有,酒肉却是管够的。”

此话一出,四方一派寂静,却是再也无人应声了。

此时,费彬眼睛眯起一线,精光灿然,却是冷笑道:“刘师弟,不必寻找了,今日只有我们师兄弟前来。奉盟主号令,前来代五岳剑派问你一件事。”

第十一章 良言苦劝

“甚么事?”

刘正风内心坦然,脸上憨笑道。

“举起令旗!”

费彬向史登达吩咐一声,史登达轰然称是,高举五色令旗,往旁边一站。

然后,费彬望着刘正风,表情森然道:“刘师兄,奉盟主旗令要我问你,刘师兄和魔教教主东方不败暗中有甚么勾结?设下了甚么阴谋,要来对付我五岳剑派及武林正派同道?”

此言一出,群雄无不耸然动容。

魔教与正道势不两立,不少正道中人惨死魔教之手,双方结仇已逾百年,那是有着刻骨仇恨的,此刻一听刘正风居然与魔教有关,对他的同情心登时消失了。

不少人惊疑出声,望向刘正风的目光中,有了几分猜疑和骇然。

就在这时,刘正风笑容一收,神情淡然道:“在下庸碌一生,与魔教教主东方不败素未谋面。所谓勾结,所谓阴谋,却是从何谈起?”

“嘿!”

刘正风话毕,右首站着的瘦竹麻杆‘仙鹤手’陆柏一声冷笑,“刘师兄,这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了。魔教中有位护法长老叫做曲洋的,不知刘师兄是否相识?”

登时间,刘正风表情一怔,沉默下来。

见状,群雄惊呼一声,登时掀起一片哗然。

眼神里的猜疑尽去,反而变得无比仇恨与厌恶。

而之前帮他说话的定逸师太,更是脸色一变,猛然指着刘正风,怒声喝道:“刘正风!你究竟识不识得曲洋!”语气中蕴含无穷怒意。

更是下意识运上内力,声音洪亮之极,人人耳中嗡鸣,一时间满院寂然。

“唉……”

刘正风叹息一声,点了点头道:“不错!曲洋曲大哥,刘某不但认识,而且视为平生知己,乃是我刘正风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

这话一出,满院一片嘈杂,群雄纷纷议论起来。

更有甚者,已然拍桌站起,指着刘正风的鼻子恨声怒骂。

那是因为,在座不少宾客中,他们的父兄师长,有许多都是惨死在魔教的手中,提起魔教来,无不是咬牙切齿,恨不能屠之而后快。

就连华山派弟子,亦是对刘正风态度一变,眼中露出了憎恶之意。

坐在张信旁边的令狐冲,更是低声讲述起自己的一件亲身经历。

两年前,他在郑州大路上遇上嵩山派的孙师叔,他双手双足皆被斩断,两眼也被挖出,一个劲儿的大喊:“魔教害我,定要报仇!魔教害我,定要报仇!”

惨叫了三日夜才死去,然后被令狐冲抬着上了嵩山,好生安葬了。

华山派诸弟子听完,神色无不动容。

然后一个接一个,讲述起魔教这些年做下的累累血案。

陆大有说:“江西于老拳师一家二十三口被魔教擒住了,活活钉死在大树上,连三岁孩儿都不能免,于老拳师的两个儿子惨叫了三日夜才死。”

梁发说:“济南府龙凤刀掌门人赵登魁娶儿媳妇,宾客满堂之际,魔教中人闯将进来,将新婚夫妇的首级双双割下,说是献给赵登魁的新婚贺礼。”

施戴子说:“汉阳郝老英雄做七十大寿,各路好汉齐来祝寿,不料寿堂下被魔教埋了炸药,正值献礼之时,轰的惊天一声,英雄好汉死伤无数。”

若不是岳灵珊脸色大变,露出彷徨害怕的神情,众人还不知要道出多少血案呢。

不过即使华山派不说,其他各桌的席面上,也是一片嘈杂议论,每个人都咬牙切齿,或是道出与魔教的深仇大恨,或是怒骂刘正风卑鄙无耻。

院里一片嘈杂议论,让刘正风受尽了辱骂。

就在这时,费彬脸上现出微笑,道:“你自己承认,那是再好没有了。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刘正风,左盟主定下两条路,任你抉择。”

刘正风叹息一声,缓缓坐了下来,右手提起酒壶,斟了一杯,慢慢喝了下去,竟是脸色如常,颇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意味。

见状,群雄虽然憎恨依旧,却也不由佩服他的定力奇高。

在这生死关头仍能不动声色,显然胆色与武功俱皆上乘,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刘三爷’。

“左盟主言道:刘正风乃衡山派不可多得的人物,一时误交匪类,中了魔教贼子的圈套,方才误入歧途。若你一个月之内,杀了魔教长老曲洋,提头来见,那么此事既往不咎。之后你要做衡山派的刘三爷也罢,要金盆洗手归隐田园也罢,全都随了你去。”

群雄听闻费彬此言,俱是连连点头。

觉得左盟主不愧是五岳剑派的魁首人物,这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切入人心。

正魔势不两立,若刘正风能幡然悔悟,杀了魔教长老自明心迹,大家俱是侠义道的好朋友,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倒也无妨。

刘正风沉默饮酒,并未立即答应。

见状,群雄眼中怒色一闪,俱是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刘正风,心里已然怒极。

甚至就连泰山派的天门真人,华山派的岳不群、恒山派的定逸师太、雁荡山高手何三七、陕南判官闻先生等武林前辈,亦是摇头叹息,对刘正风生出厌恶之色。

就在这时,刘正风放下酒杯,缓缓摇头叹息道。

“诸位或者并不相信。”

“我与曲大哥相交以来,从不交谈江湖事。他是七弦琴的高手,我喜欢吹箫,二人相见,大多时候总是琴箫相和,武功却是从来不谈的。”

群雄听的惊奇,欲待不信,却又见他神色诚恳,毫无半分作伪之态,均想江湖上奇人异事颇多,刘正风与那魔教长老以音律相交,倒也非奇事。

尤其是衡山派历代高手素来喜欢音乐,当今掌门人莫大先生外号‘潇湘夜雨’,一把胡琴从不离身,更有‘琴中藏剑,剑藏琴音’的八字雅号。

这般想来,倒是对刘正风有了几分理解。

“哼!”

蓦然,费彬一声冷哼。

“你与魔头以音律相交,左盟主早已查得清清楚楚。那魔教是甚么货色!?挑拨离间,无所不用其极。或是动以财帛,或是诱以美色。你素来操守严谨,那魔教便投你所好,派曲洋来从音律入手。刘师兄,你想想那魔教害死过咱们多少人?怎地你受了人家迷惑,竟是丝毫不悔悟?”

第十二章 笑傲江湖

“是啊,费彬师弟此言不错。”

定逸师太也是深以为然,颔首点头道:“魔教的可怕,倒不在武功阴毒,而在种种阴谋诡计令人防不胜防。刘师弟,你是正人君子,上了无耻小人的当,那有甚么关系?只要你能幡然醒悟,尽快一剑将曲洋魔头杀了,干净爽快之极。也不伤了我五岳剑派的和气。”

旁边一个身材高大的红脸道人,亦是目光炯炯,沉声点头道:“刘师弟,君子之过,如日月之食,人所共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此人正是泰山派的掌门人,天门真人。

刘正风闻言,并未置否,目光射到一个青衫书生身上,朗声问道:“岳师兄,你是位明辨是非的君子,这里许多武林同道都逼我出卖朋友,你却怎么说?”

这青衫书生,颏下五柳长须,面如冠玉,一身正气,青袍缓带,右手摇着折扇,神态颇为潇洒,正是华山派掌门,有‘君子剑’雅称的岳不群。

岳不群表情一怔,‘啪’的一合折扇,正色道:“刘师弟,倘若真是朋友,我辈正道中人,就该为朋友两肋插刀,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那姓曲的,他当真是为了贤弟好吗?他乃魔教护法长老,在魔教地位何等尊贵?这等人物,岂会为了区区一段友情,忘了魔道教义?显然是设法与你结交,旨在害你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这样的大魔头,岂不是侮辱了‘朋友’二字?古人云,大义灭亲,亲尚可灭,何况是这样一个包藏祸心的大魔头?刘师弟,你切勿中了魔教圈套,害得衡山派百年清誉,毁于一旦啊!”

此话一出,院里的群雄登时脸色一振,纷纷喝起彩来。

“岳先生说的不错,对朋友自然肝胆相照,这对这样包藏祸心的魔头,还有甚么江湖道义可讲?就该一剑杀了免得遗祸人间!”

刘正风闻言,心里最后一丝希望黯淡破灭,无奈叹了口气,待人声稍静,摇摇头道:“诸位不识音律,自然也不会知道:古来只有人会骗人,可曲子是不会骗人的。曲大哥琴音淡然,有光风霁月的胸襟,上古贤士之雅风。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说着,看着院里群雄尽皆怒骂声,淡淡笑道:“怎么,诸位不信吗?”然后猛然昂头,朗声喝道:“曲大哥,你现身罢!”

“好~”

与此同时,屋顶上有人应了一句,突然现出一道人影。

众人昂首望去,却见那人身材枯瘦,全身罩着黑袍,身后背负一个狭长包裹,却也不知是何物。待他解下包袱,众人方知是一张七弦琴。

“啊……”

令狐冲、仪琳骤然见到此人,登时骇声而呼。

旁人见了,纷纷问道:“大师哥(仪琳),怎么了?”

令狐冲神情复杂,深深望着屋顶上那人,又瞧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张信,脸色变幻一阵,蓦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没甚么。”

至于仪琳,则在仪光等师姐妹紧张的目光中,指着屋顶曲洋,低声说了一句:“师姐,他就是在回雁楼上,杀了淫贼田伯光的那位前辈。”

此言一出,定逸师太、恒山派诸人纷纷脸色微变。

就在这时,曲洋神情阴骘,一双漆黑双眸精光灿然,拱手抱拳扫了群雄一眼,道:“日月神教护法长老‘曲洋’,见过诸位朋友了!”

霎时间,满院一派寂静。

嵩山派的丁勉、陆柏、费彬三人,更是心神震撼,忍不住一阵汗毛竖起、脖颈发凉,望着曲洋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

他们为了监控刘正风与曲洋出现,早早就埋伏藏身在屋顶,却没预想到,他们要杀的大魔头,居然就隐身在他们身旁。

“若是他突然出手,我师兄弟三人岂不凉了?”

思及至此,登时浑身冷汗如雨。

就在这时,只见刘正风神色诚恳,怅然说道:“诸位武林同道,今日情形,大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刘正风只有一句遗言想要留下,不知诸位肯也不肯?”

众人见他神色诚恳,毫无半分作伪之态,便也静下心来,听他最后的遗言。

刘正风脸色稍缓,朝众人抱拳一拜:“多谢众人朋友赏脸了。刘正风平生酷爱音律,能与曲洋曲大哥结识,乃是这辈子最幸运之事。我二人曾合创一曲琴箫合奏,若能死前合奏一曲。也不必劳烦诸位英雄动手,我二人便自绝经脉,毙命于此。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该信还是不信。

就在这时,还是岳不群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刘师弟都曾是咱们正道一脉,如今他既决意慷慨赴死,大家便依了他吧。”

话落,定逸师太附和道:“岳先生说的极是。大家都是侠义道上的朋友,相识一场,总得给人留下一句遗言吧。”

说着,定逸师太点头道:“贫尼赞同此事。”

“也罢,也罢。”

天门真人连连摇头,蓦然叹了口气。

见状,院里群雄纷纷鼓噪赞同。

嵩山派的丁勉、陆柏、费彬三人相视一眼,虽有心阻拦,却也不好拂了众意,便冷哼一声道:“好,那便容你一会功夫!”

此言一出,满院肃杀的气氛,终于稍稍缓和下来。

“多谢岳师兄,多谢诸位朋友了。”

刘正风满意的哈哈一笑,旋即从袖中掏出一根碧绿洞箫,与屋顶曲洋对视一笑,竖起洞箫,唇凑上前,十指按压气孔,一曲清幽萧音奏起。

七弦琴的琴音中正平和,夹着院里刘正风的清幽洞箫。

只听琴音渐渐高亢,萧音却渐渐低沉下去,但萧声低而不断,有如游丝随风飘荡,却连绵不绝,更添几分荡气回肠之意。

霎时间,满院寂静,唯有琴箫合奏之音绝响。

细看时,泰山派天门真人、恒山派定逸师太、华山派岳不群、雁荡山高手何三七、陕南高手闻先生,及嵩山派丁勉、陆柏、费彬三人,纷纷露出痴迷之态。

令狐冲面色陶醉,轻轻拍掌赞叹,亦是沉浸其中。

张信闭上双目,内心亦是沉醉。

满院群雄,虽有大半不明音律之美,却也觉得这曲调荡气回肠,极是好听,忍不住沉醉其中,一个个屏气凝神,竖耳倾听起来。

少顷,忽听瑶琴发出锵锵铮鸣之音,似有杀伐之意。

但萧声仍是温雅婉转。

过了一会,琴声也转柔和,两音忽高忽低,琴箫悠扬,甚是和谐。

蓦然,琴韵箫声陡变,便如有七八具瑶琴,七八支洞箫同时在演奏一般,极尽繁复变幻,每个声音却又抑扬顿挫,悦耳动听。

又听了一会,琴箫之声又是一变,萧声变了主调,那七弦琴只是叮叮当当的伴奏,萧声愈来愈高,突然间铮的一声急响。

琴音立止,萧声也立即止住了。

霎时间四下里一阵万籁俱寂,满院众人沉醉之色未醒,神情恍恍惚惚,仿佛还沉浸在韵律极美的琴箫合奏中。

“好一曲《笑傲江湖》~”

蓦然,一阵啪啪掌声响起,惊醒了沉醉其中的众人。

第十三章间 人间绝唱

鼓掌出声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张信。

《笑傲江湖》曲,乃是原著里最出彩的绝章,可以说是整部小说的主题,他当然是想要亲耳一听的,此刻听来,果然有种不虚此行的感觉。

第一世时,他是个普通人,对古音古韵没有研究。

到了第二世,做了皇帝之后,免不了要摆酒赐宴,便对音律多了几分理解,虽然称不上是大家,但比院里的诸多文盲粗坯,还是要强不少的。

此时,张信鼓掌赞叹,面有敬佩之意,使得众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与此同时,刘正风与曲洋正沉浸在琴弦合奏的最后余韵中,由于是人生最后一曲的缘故,二人发挥极好,更甚往昔,心头亦是颇为自得。

蓦然闻得此言,登时心头震撼,忍不住望向张信,眼睛泛起亮光。

然后顿生知己之感,忍不住齐齐大笑。

“哈哈哈。”

“这位小朋友真乃我二人知己也,竟是一言道出了此曲名字。”

“妙极,妙极!”

这是刘正风抚须赞叹。

屋顶上盘膝而坐的曲洋,惜字如金,虽未对张信发表赞叹,却也生出欣赏之意,连连点头道:“刘贤弟所言极是,这位小朋友非凡人也。”

说罢,二人放声大笑,声音越来越高亢,蓦然戛然而止。

众人骇然而呼。

只见无论刘正风还是曲洋,身上气势陡然沉寂下来,两人面带笑意,嘴角溢出一丝血迹,竟是在放声狂笑中,齐齐震断了经脉。

见状,院里众人无不惋惜赞叹。

听闻过二人的琴箫合奏,满院群雄对二人的友情,再无半分怀疑,即使对曲洋,亦是生出敬佩之意,觉得他果真如刘正风描述一般。

尽管身处黑暗,却始终心向光明。

乃是一位光风霁月,胸襟坦荡之辈。

此刻见二人齐齐震断经脉,脸色死灰黯淡,纷纷露出了同情惋惜之色。

然后,刘正风看向嵩山派众人,豪迈笑道:“丁师兄、陆师兄、费师兄,刘某如约赴死了。且放开我的妻室女眷和一众弟子吧。”

此时,刘夫人、两个儿子、女儿刘菁、刘府众弟子,齐齐面带悲色,放声恸哭起来,真是见者惊心,闻者落泪,众人脸上纷纷闪过不忍。

“这……”

丁勉、陆柏、费彬三人对视一眼,不禁露出几分迟疑。

左师兄的命令,可是如果刘正风不从,便杀绝刘家满门,震慑正道势力的。

只是刘正风与曲洋已经自断经脉,离死不远,削弱衡山派底蕴和震慑武林群雄的目的已然达到,丁勉三人对视一眼,也兀自犹豫起来。

就在这时,脾气暴躁的定逸师太喝道:“刘师弟已然自绝经脉,你们还要如何?难道真要杀绝刘家满门,方能显示左冷禅的盟主威严吗?”

此言一出,其余诸人全都望向嵩山派,暗暗皱起了眉头。

刘正风与魔教长老结交,已然付出生命的代价,若是嵩山派再不依不饶,还想对刘府妻眷弟子动手,那可是大大坏了江湖规矩了。

祸不及家人,嵩山派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吗?

登时间,满院群雄对嵩山派有了意见,纷纷露出不善的目光。

丁勉三人悚然一惊,连忙对弟子喝道:“快放人!”

霎时间,刘夫人、两个儿子、女儿刘菁、向大年、米为义等刘府弟子,纷纷朝刘正风扑了上来,一个个面带悲色,止不住的大哭。

见状,刘正风笑了笑:“大年,为义,去把为师准备的礼物取来。”

“是。”

向大年、米为义领着众师弟走向后院,没过多久,一人捧着一张锦盘走来,木盘上铺着红绸,上面是一卷卷书册,众人见了,不由愕然。

就在这时,刘正风笑道:“这是我与曲洋曲大哥合创的《笑傲江湖》乐谱,算是刘某此生唯一得意之作,诸位若是喜欢,便上前拿上一本吧。”

话毕。

刘府诸弟子端着锦盘,穿梭在酒席中,将《笑傲江湖》乐谱一一分发了下去。

华山派的酒席上。

张信、令狐冲、岳灵珊、陆大有等人也是人手拿了一本,瞧见封面上的“笑傲江湖”四个大字,不禁对张信纷纷侧目,暗道佩服。

展开一瞧,一股崭新的油墨香扑面而来,显然是刚刚刊印不久。

然后,众人便抓耳挠腮起来。

只见书页上满是晦涩的字符,像是汉字却又模样古怪,众人见了不由纷纷惊奇,这时便有见识的出来解释说:“此乃古文乐谱特有的文字。”

众人这才恍然。

瞧着一本本《笑傲江湖》的乐谱分发下去,无论刘正风还是曲洋,嘴角全都勾起笑意,眼睛亦是愈发明亮,只觉得平生夙愿已了,再无半分遗憾了。

这时,乐谱大半分发完毕,刘正风又对嵩山派众人笑道:“嵩山派的诸位师兄、师侄,也各自拿上一本吧。此乐谱虽对修炼武艺无用,但闲暇之时,也能陶冶一下情操。”

此言一出,院里群雄吃了一惊,旋即又是敬佩不已,只觉得刘正风此人胸襟宽广,果然非常人所及!

“可惜了,可惜了。”

黑衫书生‘闻先生’一边翻阅着手里的乐谱,一边望着刘正风、曲洋二人,神情惋惜的连连说道,也不知是说乐谱还是说其人。

方才的琴箫合奏,嵩山派众人也听在耳中,只觉得此曲果然玄妙,非常人所能演奏。

此刻看着群雄人手一本翻阅,心里正心痒难耐,暗自羡慕不已,骤然闻得此言,登时大喜过望。

于是一人接了一本,旋即面色复杂,躬身对刘正风道谢:“多谢刘师叔。”

“嗯。”

刘正风笑着点头。

神态慈祥,浑无半点怨恨之意。

见状,众人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就这样,生机一点点流逝,刘正风与曲洋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慢慢合上了眼睛。

霎时间,院里哭声四起。

从此,《笑傲江湖》成为人间绝唱!

再有弹奏者,也不是今日之意境了。

目送刘正风、曲洋二人逝去,张信长长一叹,旋即将乐谱揣入怀中,准备闲暇之余,也去学一学琴箫之法,试着吹奏一二,聊以自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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