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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念的》


第 1 章

《我怀念的》

冯一一是个挺普通的女孩子,唯有两件事稍稍特别。

第一件是她的名字。她出生时,冯爸听说是个女儿扭头就走了,冯妈那会儿头晕体虚的,想着随便取一个,就叫“冯一”吧,第一胎嘛!还好护士小姐说了句“‘冯一’不像个女孩儿名字”,冯妈才又给加了个“一”。

可能真是给冯一一这名字带的,过了几年家里真的添了二胎,这回冯爸冯妈特意托人给查了胎儿性别,得知肯定是个儿子,冯爸花了八百八请人给儿子算名字,最后千万斟酌的叫了个“冯一帆”,笔画是算过的,字面意思也好,象征着宝贝儿子一生一帆风顺。因为恰好有个“一”,倒显得冯一一的名字也是认真取的了。

冯一一第二件不普通的事是她的血型:她是rh阴性血,俗称的熊猫血。

熊猫血顾名思义是种很罕见的血型,因此熊猫血的输血费用比普通血贵。冯一一四岁那会儿不小心磕破了头,冯妈抱她去医院,缝了好几针还输了一袋血,那会儿正要过年,因为这事儿过新年冯妈只给冯爸和她买了新衣服,没舍得再买冯妈自己的。等到冯一一上小学的时候——那会儿家里已经有弟弟了,她手臂上被学校的窗户玻璃划了个大口子,那次是老师送她去的医院,冯妈下班过来交钱,回家路上冯妈给她算了笔账:她这进出医院一次,冯妈一个礼拜的班都白上了。家里弟弟正在长个子,早上只喝一瓶奶不够了,正要给他加晚上一瓶奶呢……“那我的那瓶牛奶不喝了吧,留到晚上给弟弟喝!”七岁的冯一一对逆风蹬自行车的妈妈大声说。

“行吧。”冯妈答应的挺干脆,“女孩儿也不用长那么高……再说牛奶就是补钙!回头家里吃虾你别吐壳,嚼吧嚼吧咽了,也就补钙了。”

“知道啦!妈妈!”

从小没心没肺的小家伙,不知道害怕,手上这伤还热乎着呢就在自行车后座扭着屁股中气十足了,冯妈愁的不行,说:“妈告诉你,你这血型特别特别稀罕!有多稀罕呢:别人受伤了进医院,逮十个人总有一个能给他输血的;你要是受伤了,逮一万个不见得有一个能给你输血的。你知道没血的话、人就会死吧?”

“不知道啊!”冯一一兴高采烈的玩着自己手上的纱布,傻乎乎的说。

“那妈妈现在不是告诉你了么!没人给你输血你就会死!”冯妈觉得这丫头太缺心眼了,得加重力道:“你想想看,你要是受伤了,能不能一眨眼凑齐一万个人?”

“不、不能……吧?”

“当然不能!”冯妈呼哧呼哧踩着自行车,“你记得表舅婆吧?去年她死了你爸带你和弟弟去给她磕头——”

“爸没让我进去,让我在外边儿看车!”冯一一脆生生的打断。

“……对!就是那个表舅婆!她就是摔了一跤,没凑齐一万个人!然后她就死了……”

不长的一段回家路,亲戚中因为意外来不及输血而死的人已经够写一本三十六回的《死|亡|笔|记》了,这些人都是冯一一见过或者听说过的,太真实太有代入感了,小姑娘听着听着,拽着妈妈衣角的手越来越用力……她从不知道这世界是这么可怕的,头顶上的天都黑沉沉的往下掉似的。

终于到家了,以往冯一一都是不等停就欢快的跳下自行车的,这天直到冯妈停稳车子她才巴着坐垫弯着腰滑下来,战战兢兢的,直到双脚落地才大出了一口气。

过了几天家里真的买了虾,冯一一分到了小半碗,她小心翼翼的全给嚼了!她那瓶牛奶已经归了弟弟了,这几天看弟弟早上晚上各一瓶喝的津津有味,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可羡慕了!现在好了,她心里不难受了:以前家里吃虾都尽着弟弟吃,弟弟吃剩下的才轮到她,还得分几个给冯爸下酒,可今天,冯妈豪气的给她先盛了足足小半碗!

冯一一捧着她那小半碗缺头少尾巴的小虾,特别满足。

**

冯一一从此以后特别当心自己,再也没有受过需要输血的伤。她小心翼翼的长大了,念完大学工作了几年,一晃就二十八岁了。

二十八岁的冯一一没有男朋友,好像有点不普通了。

刚到二十八岁的这一年,过年的时候家里亲戚们来,冯一一被七大姑八大姨抓住了盘问怎么还没男朋友,紧接着就有张罗着给她相亲的……这个新年冯一一过的挺狼狈,见人就低头躲着走。

年初二那天,家里摆了三张桌子打牌,客厅被熊孩子们霸占了,冯一一躲进自己房间,卷着被子窝在床上看韩剧。正为大长腿们如痴如醉,手机叮叮叮的响起来,拿起来一看,是沈轩的拜年短信,祝她新的一年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冯一一顺手回复了新年快乐。

沈轩回的很快:不怎么快乐唉!

冯一一:怎么啦?没要到压岁钱吗?

沈轩:不仅没要到,还发出去好多。散了财还要被催婚,怎么快乐得起来嘛!

冯一一心想鬼才信你!杏林世家的公子哥,一手好医术,才三十五岁已经是g市最贵的私立医院的院长,长相嘛——也就谢嘉树那样的站旁边才能把他比下去几分……这样的黄金单身汉只有自己不肯找的,跟她在这儿抱怨被催婚,叫她这种大龄剩女情何以堪!

要是早几年的冯一一,这会儿大概会回复:你只要跑出去站马路上吼一声,大堆大堆的姑凉扑上来好吧?骚年你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哟~

可二十八岁的冯一一回复的是:拍肩!

这回沈轩久久没有回复。冯一一也不在意,滑进被子里继续花痴口水她的大长腿。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上面的手机屏幕一亮,一条短消息跳出来,依然来自沈轩:元宵节跟我回家吃饭吧。

冯一一顿时就被震惊了!可就在这时,大长腿抬起他的大长腿把另一个大长腿踹进了游泳池里……冯一一的震惊顿时就被刷新了!

大长腿们太幼稚了!简直比谢嘉树还幼稚!不过这画面真好看啊真好看!

**

接连被震惊了的冯一一摸出房间去倒水喝,冯妈正在厨房里忙活,见女儿披头散发的进来倒水,按着手下的白斩**剁下一只腿递给她。

自从每个月往家里交四千块钱,冯一一的家庭地位明显上升了!要不虽说弟弟爱吃**翅膀,但是冯妈觉得**腿肉好吃、也总是硬塞给儿子的。

“刚你三表姨说她女婿有个同学还是单身,回头找机会带来家里吃饭——你这几天在家也别弄得这么邋遢,万一人忽然来了呢!”冯妈剁着**,叮嘱女儿。

冯一一不太乐意:“表姨的女婿四十几岁了,那他同学……”

“你以为你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冯妈翻了一个白眼,“就算二十出头,你长得又不多好看,我们家条件也不是特别好,你下头还有个弟弟……人家也要看你条件的好吧?”

“哦……”冯一一默默的往外走,走两步又退回来小声说:“妈你先问问人长什么样、在哪儿工作月薪什么的……”

“问了!”冯妈奋力挥舞着菜刀,“在银行!一个月能有七八千——银行福利好!长得嘛,你表姨说她见过的——配得上你!”

冯一一听这话心里抖了一下,打心眼里的觉得这事不靠谱,在门边磨磨蹭蹭半天,犹豫的说:“妈妈,其实我也能带个人回来吃饭……”

“啥?!”冯妈一刀重重跺在案板上,提高嗓子问——她是真没听清楚。

可冯一一被雪亮的菜刀吓回去了,心想万一沈轩那是开玩笑的怎么办?就算不是开玩笑,只是叫她去他家普通吃顿饭怎么办?完全不是那个意思怎么办?

她像只兔子一样贴着墙角蹦回了房间。

刚才她没回复沈轩,也不见他再有短信追来,冯一一摩挲着手机半晌,心里来回的设想又来回的否定,最终还是迈不过去这个槛,到底还是回复沈轩说:元宵节有安排了。

沈轩很快回了一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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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关了手机攥在手里,抵着眉心揉了两下,一边笑一边自嘲的摇头。他家那个在市里主持a级医疗班子的堂哥凑过来八卦:“和谁发短信呢?看你瞳孔都不聚焦了,是个姑娘吧?”

沈轩笑笑,收起了手机。外科医生有一双很好看的手,沈医生尤其,手指修长干净,握在淡金色手机壳上,和他那张脸一样的勾人。

“嗯,是个姑娘。”

“是同事吗?”堂兄来了兴趣,“不会是医药销售的吧?”

沈轩笑着看了堂兄一眼,说:“不是。她算是我一个病人。”

还是个老病号,早几年的时候几乎是一个礼拜来两次医院,咳嗽一声都要来化验血常规。这两年她工作忙起来了,人也长大了,心性压下去不少,不再那么一惊一乍的,但一年四次的体检是雷打不动的,平时偶尔小病挂水也都是他亲自经手。

沈轩想起冯一一就不由自主的笑,他家堂兄却是一脸很不看好的神情:“病人啊……身体不好可不行。”

沈轩听了笑的更乐了:“她身体好的很,能吃能睡会保养,比我健康是肯定的。”

“你小子……”堂兄觉得和这丫聊天费劲,可眼看沈家就这么一个老光棍了,不得不操心一把:“看你笑这么骚,真喜欢啊?真喜欢你追回来啊!”

沈医生修长漂亮的手指摸着下巴,笑的更加风骚了:“嗯,我也觉得就这样放弃有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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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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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事儿没法跟家里人说,冯一一第二天约了闺蜜子时出来聊天。

子时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漫画家,冯一一以前曾经在一个漫画网站当编辑,子时是她手下最当红的作者。后来子时嫁给了盛氏总裁盛承光,沈轩是盛承光的发小也是家庭医生,子时就把沈轩推荐给了总往医院跑的冯一一。

起先是“沈医生”,后来因为子时和盛承光这一对的关系,“沈医生”变成了“沈轩”,年轻男女在一块玩得好,偶尔也约出来吃饭看电影,但是冯一一真没想过沈轩能看上她。

“为什么看不上?你哪里不好了?!”子时力挺好友,又说:“其实我老早就觉得你们俩挺相配的!”

冯一一表示很感动,但是:“除了性别和年龄,没什么相配的了。”

子时很不赞同,隆重其事的列出了冯一一的优点,听得冯一一起了一身**皮疙瘩,深情的对子时说:“不如让盛承光和沈轩搞基吧,成全你我的真爱!”

子时脾气好,被她这么插科打诨也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说:“你也该考虑结婚的事情了,至少得有个交往对象,谈一场恋爱。”说到这里,欲言又止。

窗边阳光很好,垫满了靠垫的圈椅很舒服,冯一一惬意的喝了一口奶茶,正经的说:“沈轩就说了那么一句,咱们别脑补了吧……回头我会和他聊一聊的,看他到底什么意思。”

子时关心冯一一,抱怨说:“没头没脑的邀请你去他家,也不说清楚。”

冯一一倒是觉得挺正常的:“这年头都这样,大家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

“一一,”子时琢磨着这话里似乎对沈轩有几分维护之意,“我们先不管沈轩,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做朋友挺好的,”冯一一有些犹豫,慢吞吞的说:“真的要往男女那方面考虑的话……感觉不对。”

不对?子时转念一想,不由大惊:“他是……嗯?!”

冯一一含着一口蛋糕差点噎着,连忙摆手,“不是!不是gay!他喜欢女人的!”

“是吗?”子时倒有些不放心了,“沈轩这些年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过……想想是有点不对劲啊。”

冯一一不能把其中隐情对她和盘托出,只能用很肯定的语气说:“我真的确定,沈轩他真的喜欢女的!”

“那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啊?哪里感觉不对了?”子时又问。

想了半天,冯一一干巴巴的答说:“犹豫就已经是不对了。”

不够喜欢,才会犹豫。子时明白这个道理,一时也沉默下来。

冯一一说了这么久心情倒是开朗了许多,语气又恢复了平时:“我估计沈轩他也是一时情急凑合吧,可能没我们想的这么认真啦!反正他也没真的表白,暂时我就当没事儿吧,以后他再有动静再说吧。”

子时点头不已,觉得这话倒是很有道理——总不能沈轩暧昧一下她们就开始挑选婚纱。

冯一一捧起热气腾腾的奶茶,转移话题说点别的:“我家小熊今天去哪儿了?”小熊是子时和盛承光的女儿,今年已经上小学了。

“她跟盛承光拜年去了。”子时本来也要去的,接到冯一一电话就出来了,“对了,你知不知道——谢嘉树回来了?”子时斟酌着语气,说。

果然冯一一愣住了,过了一小会儿,才干巴巴的“哦”了一声。

“不知道啊……我们没联系了。”她慢腾腾的放下手里的奶茶杯子,“谢嘉树他现在怎么样?几年没见面了,还是那么骚包吗?”

“没有哦!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他来给小熊送礼物,我差点没认出来他。”子时小心翼翼的建议:“一一,要不这几天我约起来我们大家聚一聚吧?”

冯一一笑笑。

“他应该不想见我吧?”如果谢嘉树想见她、提起过她,子时肯定早就安排了,“或者他也许已经忘记有我这么个人了。”

g市谢家是与盛家比肩的大家族,谢嘉树是谢家嫡系唯一的男孙,他的亲姐姐执掌着整个谢氏,更兼谢大少英俊倜傥、风流无两,连g市第一公子的头衔都曾落在他头上,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应该与她这种普通人有甚交集。

何况这几年他在美国有了自己的工作室,签下的艺人模特都是当今第一线炙手可热的,现在的他应该已经完全和“普通”这个词没有交集了。

“大过年的,他回来了肯定特别忙,你别和他说了……说真的,我以前和他不是一路人,现在就更不是了。”冯一一对好友笑得无奈又坦诚,“我就想普普通通的活着,如果沈轩不合适,我再找别的,找一个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生个小孩子,以后和小熊一起玩。”

她们坐在窗边,冬天的晴好阳光从街上照进来,冯一一看着自己扶着玻璃杯的手,早上出来得匆忙没有涂保湿霜,这会儿手背上细细的纹路在阳光下显得微微憔悴,再也不像二十岁时的青葱水润了。

子时看着她神色怅然,轻声的问:“那我叫盛承光给你留意一下好不好?”

之前她也这么提议过,冯一一一直不肯,这回却点头了:“身高比我高点儿,长得不难看,年收入和我差不多就行。”说完又加了一句:“别太高帅富了!吃不消!”

子时郑重应下了。多年好友,她知冯一一甚深,刚才还为沈轩犹豫不定的人,提起谢嘉树之后立刻答应相亲……“也不知道谢嘉树这次回来待多久,要是他去找你,你也别太抗拒他……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冯一一听了,仿佛从前那样不在乎的耸耸肩膀。

**

回去的路上,慢慢的走向地铁,转过街角时似乎有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那里,冯一一心惊肉跳的,生怕那是谢嘉树,定睛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她心里又一下觉得空的慌。

谢嘉树……冯一一其实早就知道他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的工作室和好莱坞都有合作,国内的娱乐报道当然常常会提起。换做以前,谢嘉树肯定穿得比他手下一线男星还醒目、拉风的占据照片最大篇幅,可现在他居然很少接受采访,偶尔出席重大活动时被拍到,也是在很低调的大合照里。

可即使在明星争奇斗艳的大合照里,即使常常是最简单的黑衫白裤,谢嘉树也英俊的很过分,令人一眼只看见他。

以前他总逼她夸他英俊,可那时候冯一一向往的是成熟稳重的男人,总是嫌弃他骚包的像只孔雀,现在他变成了她曾经向往的男人,她却只能在娱乐新闻偶尔一闪而过的镜头里看他一眼。

谢嘉树……就算从来没有认真的谈过一场恋爱,好歹你也对我表白过,真的就把我忘记了吗?!冯一一越想越伤心,气呼呼的飞起一脚踢开眼前拦路的一个易拉罐,易拉罐纹丝未动,她脚上的矮帮ugg却“嗖”的飞了出去……冯一一单脚跳过去踏上鞋,竖起衣领掩着脸飞快的跑走了。

**

郁闷的冯一一回到家里,家里两张大圆桌上晚饭都已经快吃完了,冯妈见她推门进来,扒完碗里最后一口饭,迎出来说:“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外面吃呢。”

“我和子时吃过了。”其实和子时吃的是下午茶小点心,但眼前这架势她要是说没吃,冯妈肯定把两桌的剩菜并一块给她吃。

冯妈知道子时是女儿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还知道子时嫁进了豪门,这时立刻热切的说:“这两天你把子时叫到家里来吃个饭,我跟她说说,她老公认识的人多,给你找个合适的男人。”冯妈本来一年到头心思全都在儿子身上,这几天被亲戚念叨奚落,也开始有点着急女儿了。

冯一一巴着妈妈的手换鞋,一蹦一拐的,“我今天就是跟她说这事儿去的,说好了已经。”

冯妈很满意:“做得好!”她拍拍女儿,“你弟弟的工作呢,说了吗?”

“呃……”

冯妈眼一瞪,伸手拧了她耳朵,“这事儿我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这事儿?你还没提?!”

“哎呀好尴尬的……”

“你提你的事儿怎么不尴尬呢?”

“我的事儿好办啊!一帆他成绩差、脾气又不好,盛氏是大公司,不好进的,为难子时就不好了啊。”

冯妈顿时倒吸一口气,眼睛瞪滚圆,事关宝贝儿子,一个月给家里四千块的女儿都不可原谅!

冯一一一看要糟,赶急赶忙的把下半截话说了出来:“不过盛氏的分公司倒是可以试试看,要是实习期一帆的表现好,有子时老公在,保证一帆不会被人暗箱操作涮下去。”

其实冯一一以前在盛承光手下工作过几个月,说起来比子时还先认识盛承光呢,一帆的工作她早就和盛承光请示过,这番以退为进的话还是盛总老人家给她支的招。

盛总果真算无遗策,事关宝贝儿子的卓越能力,冯妈拍着胸口担保:“一帆在外面懂事的很,绝对不会像在家里耍脾气,你就等着瞧吧!”

然后又说:“要是一帆没在那公司乱耍脾气还被涮下来,你就等着吧!”

“你就等着瞧吧”和“你就等着吧”只差了一个字,冯妈生动活泼的语气却使得两句话截然不同,冯一一被震住了,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不耍脾气=实习期必过,这个公式冯妈到底是怎么得出来的啊?

咱们中国人的中文可真是博大精深!

**

冯妈的威胁太可怕,冯一一胆战心惊,心想这事儿还是得再叮嘱冯一帆本人,就在客厅等着冯一帆回来。

家里支了大大小小四张牌桌,还有人被多余下来的就轮流替补,暂时没地方补的聚在客厅里嗑瓜子喝茶,正好揪了冯一一陪聊。

冯一一的工作挺争气的,所以只能谈谈为什么她这把年纪还嫁不出去了……冯一帆参加完同学聚会回来的时候,正是冯一一被攻击的最猛烈的时候。

冯一帆在门口就听到三姑妈笑声特别开心的说:“……女人过了三十岁生孩子就难了,生下来的孩子那什么什么唐氏痴呆的几率很高的!而且女人比男人可老得快,你现在吧也就能找个四十多的了,那也得赶紧,不然再过两年,四十多的你都找不上了!”

冯一帆顿时火冒三丈!可他家傻大姐居然还在那里“嘿嘿嘿”……

冯一帆肚子里狂飙脏话,球鞋甩飞老远,踩了双拖鞋“踏踏踏”的过来,恶声恶气的冲他家傻大姐说:“姐!给我点钱!没钱花了!”

冯一一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一百块给他。

三姑妈果然立刻调转枪头:“哎呀!一帆呀!你这么大的小伙子了!怎么还跟你姐姐要钱!”

“那怎么了?我姐有钱!”冯一帆长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眼斜过去却是杀气腾腾的,“她花不完的钱给我花,我们姐弟乐意!”

三姑妈一向刻薄,旁边桌子上打扑克的冯爸怕儿子吃亏,这时立刻说:“一一她今年年终奖拿了五六万呢,她有钱!”

顿时话题一下子转向“哎哟喂我们一一怎么那么能干、赚那么多钱”……冯一一趁乱借机跑了,拉着弟弟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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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帆倒进床里,翘着二郎腿在那儿得瑟,手里拿着她刚给的两百块扇风,整个一纨绔子弟的样儿,“拜托!你别说我了,你赶紧的找个男人好吗?我的同学都好几个都准备结婚了……要不我给你找一个我同学吧?也就小你个四五岁而已,现在流行姐弟恋,而且你蠢得吧也就跟十几岁女生似的。”

要不是冯妈随时可能进来送水果端茶问候宝贝儿子,冯一一真想劈头盖脸给这小子一顿!

“不劳你操心!”恼羞成怒的冯一一把手机拿出来,点开沈轩的短信给他看,“看见没!这个是个医生,还是个院长哦!妥妥的高!帅!富!我也就是害羞才没答应他。”

冯一帆从床上坐起来,夺过手机点开沈轩的头像仔细看了两眼,然后抬起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他姐一眼,很认同的点点头。

冯一一无耻的利用了沈轩一回,心里直发虚,面上却丝毫不显,居高临下的给弟弟讲了一些工作上的为人处世,然后硬着头皮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她心里对刚才自己的行为羞愧不已,回房间就钻浴室了。

浴室门刚关上,冯一帆悄无声息的走进来拿走了手机。

“你好,我是冯一一的弟弟冯一帆……对,我姐特别疼我,老爱跟她朋友提起我,”俊朗挺拔的大男孩扬着浓密有型的眉毛,“刚才我姐和我聊到你了,她说你特别好,她就是害羞才没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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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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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晚上,伴随着客厅里稀里哗啦的麻将声,冯一一梦了一夜的从前。

从前她只有二十岁,大学还没有毕业,在漫画网做着兼职编辑。某天,漫画网所属的长乐集团太子爷空降,她被派去做助理,后来太子爷玩腻了漫画网,但是用她用顺手了,两人还是常常在一起。

他们从来没有谈过一天的恋爱,但那些并不是恋爱的快乐日子,是冯一一最好的年纪里最快乐的时光。

清醒的时候冯一一满意自己如今也算事业有成,可在梦里,当她回到过去的那个自己,她才知道她是多么的怀念那段从前。

一生的快乐是不是都在那时用尽了呢?否则何以自他别后,再无欢愉。

早晨醒来,枕巾一半都是湿的。

冯一一闭着眼睛不愿睁开,手指摩挲着在湿冷的枕巾上一下一下按着,心里的滋味压根无法描述。外头亲戚们说笑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隔着房门都能听着隐隐约约的。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在床上发呆半晌,摇头晃去梦了一夜的那个身影,如常一般爬起来穿衣洗漱。

过年有这么多人在家里,冯妈管不着她吃喝,她得自己找吃的。可是今天她一开门贴着墙角往厨房溜,忽然就被叫住了:“哎哟!我们一一起来了!”

冯妈异于往常的热情温柔声调令冯一一打了个寒颤,贴着墙转头奇怪的看过去,等看清楚姨妈表姑们圈圈围着的那个人,顿时她就惊呆了——“沈轩?!”

他怎么在这儿?!

坐在挤了八个人的四人沙发上,前后左右全都是围观人群,沈医生依然笑得纯良温和:“你起来了。”

冯一一心头大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这语气……不对劲吧?

顾不上吃早饭了,冯一一把他从姨妈们当中抢出来,在亲戚们的打趣哄笑声里把他拉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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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是初春的小雪,冯一一穿着一件套头衫就出来了,迎面一团风雪扑来,寒气令她整个人都缩了缩。

沈轩风度很好的展开他的羊绒大衣——“冷吧?要不要躲进来?”

冯一一看他一眼:“你这姿势跟日漫里的暴露狂大叔似的。”

沈轩想想确实是哎!叹口气,他脱了大衣给她披上。

冯一一抬手推开,可沈轩脸上笑的不正经,手上力道坚定的很,按着她肩膀给她拢紧了衣服,然后他手就不松开了。

“去我车里吧?我们谈谈。”

冯一一点点头。

**

沈轩的车里收拾的很干净,车载香水味淡淡的很好闻,一坐进去冯一一要还他衣服,被他按住了。

“暖一点再脱衣服,”沈轩调着暖气风口对她那边,“不然打喷嚏了又要来找我挂水。”

他是开玩笑缓解气氛,冯一一却不免多想:当初他们熟悉起来就是因为她打个喷嚏都要挂水,不仅打喷嚏要挂水,那时候的冯一一手指被割破要打破伤风针,脚崴一下就拍片,身上不明原因起个红点都要抽血化验,还总是觉得自己得了某种隐患型疾病、不知道哪天就会爆发死掉……子时看不下去了,把医术精湛的沈轩介绍给她。

胆小怕死是冯一一打小的毛病,认识沈轩以前她往医院跑也很勤快的,可是现在被他这么一提,就好像她那都是故意装病勾引他似的。

“那个,”冯一一心里别扭,巴不得赶快说清楚:“你今天来找我有事儿啊?”

沈轩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眼神明显是压着笑意,冯一一被他看得有些手足无措,扭头看向窗外。

沈轩不紧不慢的“嗯”了一声,“来拜年,顺便和你谈谈。”

这家伙人长得好、气质也好,就这么随随便便倚在那儿就很好看了,外科医生的手保护的小心,他的手很漂亮,修长的手指搭在方向盘上,一下下的点着,点的冯一一心跳都乱了节奏。

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动心了。

“元宵节跟我回家吃饭吧,我家里人都在。”沈轩温声说,还转过头对她一笑。

冯一一心想:来了。

“那天短信不是说了么,我元宵节有安排了。”

“那往前挪一天,或者后面一天?或者你哪天有空?”沈轩笑容不变,从容得很。

冯一一稳了稳心神,神情正经的说:“我不想去。沈轩,我们两个还是做朋友吧。”

她说出口心里狠狠的一松,自觉如释重负,可看沈轩依然笑眯眯的,神情一点都没变,倒叫她慌了起来,结结巴巴的继续说:“你挺好的,这几年我们很好啊……继续做朋友不好吗?如果那什么什么了,以后连朋友都做不成……我都没地方看病了!”

沈轩听着她词不达意的解释,眼看她越说越慌脸都红了,不由得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分,往车窗外看了一眼,他语气慢悠悠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你是担心我们做不成情侣,以后连朋友都没法做了吗?”

听他当面说出“情侣”,冯一一感觉更怪了,不自在的点点头。

“不是因为别的?比如——害羞?”沈轩目光看向车窗外,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也看。

冯一一转过头,就见她家高大英俊的弟弟踏雪而来,正走到车窗边弯下腰。

沈轩按键降下了车窗,冯一帆略过他亲姐,对驾驶座上的人打招呼说:“沈轩哥,来了啊!”

冯一一眼皮一跳啊!顿觉大事不妙!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她来回的看两个男的。

“我昨晚给沈轩哥打电话了,”冯一帆同学大方又磊落的说,“你不是挺喜欢他的,就是害羞么,我都帮你说了!”

“……”

冯一一真想一拳打昏这小子、再一拳打昏她自己!

**

“我先进去了,你们慢慢聊!”冯一帆冲他姐丢了一个加油的眼神,“晚上晚点回来不要紧,我会跟爸妈说的。”

冯一一这会儿完全说不出话,连伸手打冯一帆一顿的力气都没有,她的手紧紧缩在袖子里,脸偏过去想埋在衣领下,却忘了这是沈轩的衣服,顿时鼻端满是他的气息。

头好疼啊……她眼睛都闭上了。

冯一帆说完真的转身走掉了,沈轩把车窗关上,接着便饶有兴趣的盯着扭脸装死的人看。

这丫头,从他认识她到现在,看着像是已经变了一个人,可还是这么有趣啊~

“好了,别害羞了。”沈轩也不想让她太别扭,温和的说,“是我不好,我没有早和你说清楚。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好姑娘,你愿意和我做这么多年朋友,想来也不讨厌我。你刚才也说我挺好的、我们这几年挺好的,不如我们试试看?反正我们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也不可能。”

他这么坦诚,冯一一那股羞愤欲死的劲也淡了一点,心里前所未有的犹豫,仿佛站在岔路口,不知如何是好,磨蹭着转头偷偷看他脸色。

虽然形容冯一一外貌时用的是普通,但是女孩子五官端正、干干净净,又因为羞愤双颊飞红、明眸含水,雪天温暖的车里,看起来端的是可口弹牙……沈轩压下去时有一瞬间也觉得不太好:刚表白就亲啊?

可是沈医生从来就不自诩为良善之辈,亲都亲了嘛,亲一下!

冯一一脑袋里正一团乱麻,这突然而强势的一吻,整个脑袋都糊住了,她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推他,可沈轩按着她肩膀的手力道不小,把她牢牢按在座位里动弹不得,只能仰着脸任他亲。

而他的吻很温柔,温柔的几乎不含情|欲,只是唇瓣温热的相触,吻的深了也只是浅浅的吮吸。

冯一一两只手撑在他胸口抵着他,吻得久了她觉得喘不上气、热,轻轻推他,这次他很快退开了。

两人分开,沈轩的手还按着她,离得很近的看着她红红的脸和红红的唇,他很温柔的笑。

冯一一气喘吁吁的扭开脸看向窗外。

沈轩忍不住又伏下去,亲亲她小红萝卜似的耳垂,贴着她耳边气息滚烫的轻声说:“元宵节跟我回家吃饭?嗯?”

最后那个“嗯”又热又痒的钻进冯一一耳朵里,都要钻进心里去了!她浑身一颤,咬了咬唇,回头艰难的对他说:“你让我想想吧。”

沈轩很挫败的叹了一声,“我真是老了吗?刚被我亲过的姑娘居然还拒绝我!”

冯一一捂着滚烫的脸颊:“那我还好没在年轻的时候遇上你。”

沈轩笑得意味深长:“遇上了啊,只是那时年纪轻。”

**

只是那时年纪轻……是人是狗看不清?

以沈医生的腹黑毒舌,人指的肯定是他自己。

他竟然攻击谢嘉树是狗!

过分!

冯一一进门时一脸的阴郁不平,迎上来的冯妈一脸的好奇,急切的问:“怎么了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冯一一眯着眼睛开始撸袖子,“冯一帆呢?我要揍死他!”

冯妈狠狠一指头就戳上去了,虎着脸骂女儿:“大过年的别胡说八道!”她还想再给冯一一两下,可冯一一身上披着一件男式大衣,羊绒质料又轻又软又暖和,摸了两下她就不想打女儿了。

一屋子亲戚面上都假装不在乎,其实一个个竖着耳朵呢,冯妈扫了一圈,拉着女儿进房间。

“你过来!”

把女儿连拽带扯的推进房间里,冯妈开始盘问:“那个沈轩是你男朋友没错吧?是个医生啊?哪个科的医生?”

冯妈难得对她的事情这么感兴趣,冯一一深感荣耀,老老实实的把沈轩的老底卖了个底朝天。

“……妈,我觉得他没那么喜欢我。”

冯妈听到“他家里几代都是做医生的”、“他是院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一听这话立刻反驳说:“他都说试试了,不就是喜欢么!要不然他那条件找谁谁不愿意和他试试?”冯妈颇有决断的一挥手,“试吧!好好试!我警告你啊!你别矫情,错过着村没这店了,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你吧!”

“可是……他以前喜欢过我一个朋友。”冯一一硬着头皮说了出来,希望得到妈妈的同情和支持。

“那怎么没跟你朋友好?”冯妈轻蔑的说,压根就不觉得这是个事儿。

冯一一神情纠结的看着她妈。

冯妈被她那可怜相小小的打动了一把,拍拍她脸,罕见的苦口婆心的说:“姑娘,两口子过日子没那么多喜欢不喜欢的,你早上睁眼,吃喝拉撒,一天下来吃得好穿得暖玩的开心,还有什么?你要是谈恋爱呢当然找喜欢的,可你都这个岁数了,你嫁的是你以后的日子,不是喜欢。”

冯一一没说话。

冯妈怕她脑子坏了真跟沈轩矫情,急着敲定这事儿:“十五晚上叫沈轩来家里吃饭,今天人多,也没招待他。”

冯一一下意识就拒绝,说:“十五他叫我去他家吃饭,他家人都在。”

冯妈眉头舒展的看了女儿一眼,拍拍女儿身上价值不菲的男士大衣,满意而舒畅的长叹了口气,出去打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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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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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其实挺想就这么跟了沈轩的,结婚说到底就是过日子,她和沈轩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相处挺融洽的,真的在一起过日子应该也能相敬如宾。

她二十八岁了,像冯妈说的,过了沈轩这个村,恐怕再也没有这个店啦!

如果不是沈轩就更好了,换一个不知道她从前的男人,换一个她不了解他从前的男人,那她立刻就愿意和他心静如水的过小日子。可沈轩……他们之间不是两个人,是四个人呢,多别扭啊!

这事令冯一一犹豫不已。

好在没过几天春节假期就结束了,该上班了。

冯一一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公司日常业务最大的甲方就是盛氏,因为她和盛承光一家的私交,公司很看重她,加上她做事认真尽责,人也踏实安分,这几年一步一步的升上去,现在她管着一个小组,也算是管理层级别的了。

假期后第一天上班,上午给组员们开了个例会,下午冯一一去盛氏结算年前结清的钱款。一出门她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开着车呢,她乐呵呵的安慰自己“左眼跳财”,一路小心翼翼的把车开到了盛氏楼下。

刚停车还没熄火,盛氏的保安跑过来敲她车窗,“小姐,这里不可以停车。”

冯一一赔笑:“麻烦你拉,我就停一会儿,上去拿个东西马上就走。”

保安认得这个笑起来两眼弯弯的姑娘,好声好气的笑着对她说:“对不住,今天真的不行,有重要的客人来访,我们队长三令五申绝对不能掉链子,您就配合一下我们工作吧。”

冯一一听了这话,不好再为难人,绕了一大圈把车停进了地下车库。

在盛氏财务室等支票的时候,她想起这事就顺嘴打听:“李姐,今天什么人来啊,楼下都不给停车了。”

“哦!f.d的老板来了!刚才还在这块儿转来着,啧啧,长得可真没话说!”李会计笑嘻嘻的,压低声音告诉冯一一说:“用你们小年轻的话说:高帅富!”

冯一一怔在那里,李会计却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她身后正色叫了声“盛总”。

盛承光来了啊,冯一一魂不守舍的转身,还没顺利牵起笑容,第一眼就看到了盛承光身边的那个人,顿时勉强牵起的半个笑僵在了她嘴角。

这些年总在电视报纸上看他穿白衫黑裤,在一群盛装明星中扮低调,现在近看却觉得白衫黑裤也挡不住逼人的英俊。冯一一觉得嫉妒,他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老呢?那张脸和三年前一样的年轻,只有眼睛里沉沉的神情不一样了。

以前他的眼睛明亮清澈,从中能看得清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现在虽然仍是璀璨如星,却已没有任何情绪在那里面了。

他的发型也变得简单,清爽的短发,发色是光泽很好的棕,冯一一知道这是他头发本来的颜色,以前他头发颜色随着衣服风格变,没人知道他头发本来就不是黑色的。

当年他如一只公孔雀风靡g市时尚圈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若干年后谢嘉树居然会走这种极简风格。

冯一一知道此刻她应该笑着说“嗨”或者是“哎呀你回来啦”,可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怔怔的看着谢嘉树,嘴角还带着僵笑呢,出丑之极。

谢嘉树的神情平静多了,他只是微微的对她笑,仿佛遇见多年不见的普通旧识,没什么话好说,这样客气疏远的微微笑着便可。

还是盛承光打破了僵局,对冯一一说:“你来了啊,小熊昨晚还在问你呢。”

冯一一缓过那一阵梦魇一般,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哦……我过两天去看她。”

她缓过神来了,自觉丢脸,不敢再看谢嘉树,可是谢嘉树一直看着她,目光平静却是紧紧的锁在她脸上的,冯一一竭力装作无事,偏过脸去看李姐桌上的资料。

谢嘉树不说话也不动,一时冷场。如今他是f.d的执行总裁,盛承光也得给几分面子了,所以盛总索性也不说话,闲闲的陪他站着。

场面搅的这么冷,谢嘉树却自在的很,过了一会儿转头对盛承光说:“小熊没问我吗?小丫头怎么那么没良心。”

盛总笑笑没说话,谢嘉树也不介意,就这么站在人来人往的财务室门口自顾自的说着家常。一句一句的听在冯一一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针一针扎在她心上似的。她知道自己得立刻离开这里。

“李姐,我公司有急事先走了,支票我明天来拿。”她交待完便转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对挡着门闲扯的两个人低声说:“借过。”

盛承光看着谢嘉树纹丝不动的神情,心里笑翻了,退开一步放冯一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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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总算明白谢嘉树为什么挑今天来,又为什么一下午都在财务室这块打转。现在该见的人见到了,接下来也不必参观什么了,盛承光陪着回到总裁办公室,坐下后戏虐的问:“怎么样啊,谢总?”

谢嘉树这次是带着几百个亿的投资回来的,可谢家对娱乐行业沾染的少,倒是盛承光手头有不少资源,很可以和谢嘉树合作一把。

只有两个人面对面了,谢嘉树对盛承光依然很实诚:“承光哥,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尽量摆平。”

盛承光和谢嘉树的姐姐谢嘉云曾经有过长达二十多年的婚约,后来盛承光为了子时一意解除婚约,当年闹的满城风雨的,盛家和谢家成了死敌。

谢嘉树这次主动抛出橄榄枝,也是有合好之意,毕竟同在g市,做朋友要比做敌人好得多。盛氏和谢氏多年以来几千个合作项目,如果能借机重修旧好,谢嘉树姐弟在谢家的地位将不可撼动。

盛承光也是这个意思。

事情三言两语的谈完,谢嘉树搭乘总裁办公室的专用电梯直接下到负二楼,刚坐进车里,助理立刻汇报说:“监控室那边的画面已经切换过来了,冯小姐还没走,还在楼下。”

谢嘉树接过了平板电脑。

盛氏停车场正对着她车辆的那个摄像画面,他点击放大全屏,黑白的画面并不清晰,能看到驾驶室里她神情呆呆的坐着。

谢嘉树面无表情的紧紧盯着几乎是静止的画面。过了不知道多久,画面里的人缓缓埋头,将脸伏进自己臂弯、靠在方向盘上。画面上看不到她人,依稀能看到她支着的肩膀。

谢嘉树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屏幕,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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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下楼后急步奔进车里,好一会儿脑袋里都还是空荡荡的。

想想真是太丢脸了!自己怎么能就那么一副呆样呢?!居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冯一一郁闷的简直要捶胸口啊:这几年演练过的次数数不清,到头来居然这么丢人!

她趴在方向盘上失神的想:哦!冯一一!你终于承认自己期待着和他重逢了!

眼睛有点发涩。

她的人生真是糟糕啊,连对自己内心都要掩饰,连自己的真实情绪都分辨不清,连当初对自己的承诺都失信。

最糟糕的是,她掩饰着内心、宁愿分辨不清、对自己的承诺失信,只为了那么一点只保存在她心里的期待。

这很过分吗?

否则他怎么会连一句“好久不见”都吝啬。

在车里不知不觉待了很久,眼看时间都快下班了,冯一一搓搓脸,振作精神。

发动了车从停车场开出去,出口处的斜坡明明前一秒还空无一人,不知怎么忽然就出现了一辆车,冯一一大惊失色,急踩刹车却还是撞了上去。

被撞的那辆车很稳的停下,下一秒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门大开,人都往后面跑,拉开后座的门往里焦急的看着喊着什么。冯一一这会儿脑袋完全懵了,耳边嗡嗡嗡的响,双手都是麻的,来来回回的回忆这车哪冒出来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撞上去的……前车后座里走下来一个人,往她这边走过来。

车门被人很用力的拉开,冯一一感觉身侧一凉,木木的扭脸看过去,谢嘉树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简直如遥远天边明亮的星星。

闪花了冯一一的眼睛。

“冯一一,”他声音像星光,又冷又华丽,“你吸引男人注意力的招数还是这么滥。”

冯一一呆呆的看着他。

谢嘉树,她嘴里说不出话,心里轻声的反复问着:是你吗?不是你吧?并不是你回来了。

这边刚出事就有人通知了上头,盛承光匆匆赶到,见此状况心中一目了然,过来先问车里的冯一一:“你没事儿吧?”

冯一一不负所望的呆若木**。

盛承光直起腰对一脸寒冰的谢嘉树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胆子小,干嘛呢这大过年的,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谢嘉树面无表情的直起身、缓缓抬手捂住了后颈。他的助理立刻过来扶住他,演技满分的焦急大喊:“快送谢总去医院!”

盛承光嘴角一抽,心想待会儿得子时打个电话,暂时不用给冯一一留意相亲了,这两个且得有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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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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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总是什么手段心计?一见谢嘉树“晕倒”就知道接下来要上演什么戏码了。

一个是身价百亿的重要合作方,一个是爱妻好友,另外一个是他发小挚交,三个都是小熊的干爹干妈,盛承光自觉这事难办,只能不偏不倚,先叫人把冯一一也送去医院,然后吩咐两辆车都去盛氏旗下的私家医院,最后打了个电话给沈轩,告诉他冯一一被车撞了,赶紧回医院。

沈轩在医院边上有套公寓,今天恰好在那里,接了电话从楼上冲下来就往医院跑。他赶到的时候冯一一刚做完初步检查,急诊室的医生知道冯一一是沈院长的朋友,见沈院长匆匆进来,连忙把记录本递过去。

沈轩多年没这么一路狂奔过了,心口跳的都有点疼,一手换着白大褂一手接过记录本,翻了翻看没什么大碍,总算松了口气。

“吓坏了吧?”他看冯一一魂不守舍的连他站在眼前都没反应,柔声对她说。

冯一一嘟囔了一句什么,没听清。沈轩揉揉她头发,温声说:“来,躺下。”

他来都来了,保险起见还是亲自给她检查一番。

按她肋骨的时候冯一一下意识的缩了缩,沈轩这时不着急了,有心情调戏良家妇女了,装作俯身仔细检查的样子在她耳边说:“先做检查啊,乖。”

冯一一:“……”

怎么说得好像做完检查以后要做别的似的?!

她窘迫的神情太好笑了,沈轩笑声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格外暧昧。

院长调戏女病号,有职业操守的医生护士们都回避了,隔壁病床这时突然发出一声闷闷的“咚!”,然后两张病床之间的帘子被人“刷!”的一下拉开!

沈轩掩上冯一一的外套,抬头看了一眼来人,有些意外的直起身说:“嘉树?我听说你回来了,想不到在这里见到。”

谢嘉树看了病床上衣衫不整的人一眼,冷意从那双漂亮的丹凤眼眼尾毫不吝啬的蔓延开,那么出色的一张脸,神情冷成冰也还是好看的。

他就用那种冰冷的神情缓缓地说:“沈院长,好久不见了。”

用冷淡客气的“沈院长”回应那声“嘉树”,简直是当众打了沈轩一耳光。

沈轩好歹也是盛承光的发小,当年谢嘉树拖着鼻涕跟在盛承光后面跑,沈轩也算看着这小子长大的,现在居然被这么当众下面子,脸上的笑意也收了几分。

床两边站着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冯一一躺不住了,尴尬的从床上坐起来,对谢嘉树说:“你没什么事儿吧?”

“你是希望我有事、还是没事?”谢嘉树冷声反问。

冯一一受不了他那冰锥似的眼神,垂着眼睛诚恳的说:“当然希望你没事啊……”

谢嘉树笑的漂亮又讽刺:“是吗?可我没事的话你不就白撞了?”

沈轩心里一转已经明白了,问冯一一,“你撞车就是和他撞的?”

冯一一叹气点头,谢嘉树对沈轩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补充解释道:“是她从后面追上来,撞了我。”

“我不是故意的!”冯一一懊恼的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撞上去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故意撞车勾引人什么的太弱智了好吧?她去子时家和他偶遇都比这个强吧?他是剧本看多了吧!

沈轩把手放在冯一一肩膀上,轻轻握了握,他对谢嘉树说:“这么多年没见了,以前有什么不愉快也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至于恨到现在。况且一一她胆子小得很,就算报复也会叫别人撞的。”

真不是故意的,就算是故意的也是报复,勾引什么的真的是你自己想多了。

谢嘉树看着他抚在女孩肩头的手,嘴里不紧不慢的说:“那我明白了,我今后要有什么意外,就知道该找谁了。”

两个男人一来一回打了个平手,谢嘉树神情自若,沈轩面上笑着,心里疑惑的想:美国那边说的不是英语么?怎么这小子中文突飞猛进啊。

冯一一在中间急死了,还想再解释,沈轩摸摸她脑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嘘——”他当着谢嘉树的面柔声安慰她说:“没事儿的……你人没事儿就好。”

其实也算朋友间挺普通一句安慰,可此情此景却听得有人很不是滋味,脸上依然是无懈可击的微笑,垂在身侧的手却捏起了拳。

冯一一坐在床上,垂着眼睛正好看到他的拳头,心跳顿时漏了好几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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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松开拳头后转过身,动作极为暴力的扯下了那道帘子。塑料滑轮顿时四下飞溅,满屋子的医生护士病人都朝这边看来。谢嘉树的助理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一把扶住谢嘉树,焦急的表情逼真极了:“谢总!您是不是头晕?!快躺下!”

谢嘉树冷着脸推开他,自己直挺挺的躺回病床上,“砰!”的好大一声响动。

沈院长没追究谢大少毁坏医院财物,很淡定的站在冯一一病床前安排接下来详细检查事项。平常这是冯一一最郑重相待的事情,可今天她却反常的拒绝说:“不用了,我没什么事儿,没撞到哪儿。”

沈轩看一眼正被秘书、助理、和律师簇拥着送往病房的人,意有所指的说:“你还是查一查比较稳妥。”

冯一一其实明白他的意思:谢嘉树把律师都叫来了,如果他要追究责任,她最好也受点伤才容易过关。

可她并不这么认为,摇摇头,说:“他不是以前了……不会有功夫和我计较的。”

不是以前的谢嘉树了,不会因为她踩了他的新皮鞋就生气一整天,不会特意带她去山顶看日出时草间的露珠,不会一天什么事也不干和她打游戏看漫画……第一他现在有很多正事要做,第二,他不在乎她了。

“唉,好丢脸!”冯一一猛的眨眨眼睛,手用力的搓了搓脸,惆怅的叹了口气说:“我当时怎么就撞上去了呢?我都不记得是怎么回事了!”

沈轩双手插口袋,慢悠悠的说:“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故意报复他。”

谢嘉树不在场,冯一一也有了心情开玩笑:“什么?!你居然以为我是这种蛇蝎女子!”

“对啊,”沈医生笑眯眯的说:“那样和我比较般配嘛!”

“沈轩,”冯一一打量着他,说:“我终于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

“一个?”

怎么才一个?

“说来听听!”

“你很有自知之明。”

沈轩甚为低调自谦的一笑:“嗯,我一直知道自己是一个英俊善良温柔体贴的完美男人。”

冯一一:“呕……”

“过来个人!”沈轩一把按住假装弯腰呕吐的人,一本正经的高声说:“她有脑震荡迹象,安排颅骨x线检查、颅脑ct、脑电图、脑血流检查!”

**

冯一一坚持不肯做那些检查,像是被什么追着似的赶着要出院,沈轩今天休息,原本就是为了她才来的,她出院了他也没什么事儿了,带着她去吃饭压惊,又开车把她送回家。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像往常一样谈笑风生,甚至拿今天的事情开涮,也都提到了“谢嘉树”这个名字,甚至回忆了几句当初。

可谁口不对心、谁强颜欢笑,面对面的人当然一眼就看得出来。

车停在冯家楼下,冯一一如常一般准备下车,刚解了安全带她就听“啪”一声,是沈轩锁住了车门。

她当下心里一惊,转头看他。

沈医生也看着她呢,侧着脸笑得又坏又迷人,“别用这么无辜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会怀疑你故意勾引我。”

冯一一心里一疼,却故意装作不在乎,顺着他的话反问说:“毒舌真的没药吃吗?”

沈轩一点提示都没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压过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吮,“这样可能会好一点吧。”

又被亲了……冯一一僵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轩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抬手解开车锁,笑眯眯的赶她下车,“今晚睡个好觉,什么也别想。”

冯一一纠结的下了车,走了两步绕过车头,走到驾驶室这边,敲敲车窗。

沈轩降下车窗,对她笑得很贼很风骚。

冯一一按着夜风吹起的头发,神情挺认真的对他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是他在,她不知道会在谢嘉树面前丢多大的脸。

沈轩愉快的勾了勾嘴角,“光嘴上谢啊?”看她表情立刻变得尴尬,他心里一沉,嘴上却接着说:“得欠我一顿饭吧?”

“好!”冯一一爽快的答应了他,神情轻松起来,对他摆摆手,“那你开车小心,再见!”

她说完转身走了。沈轩看着她背影,忽然扬声叫她:“一一。”

冯一一转头,路灯下的车窗里,男人脸上五官被那光影打出线条深邃的轮廓,黑色羊绒衫领口翻出干净挺括的白衬衫领子,g市初春的夜风里,英俊的令人心动。

“不要被迷惑哦,”英俊的男人目光温柔的看着她,声音朗朗的:“你可能感觉心里有那么点异样,但是我告诉你:那并不是因为他,否则当初你也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你怀念的是当初的你自己,你怀念你的青春和天真。可是一一,青春和天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人应该活在当下,对不对?”

夜风撩起垂落耳边的头发,刺刺的感觉像是在心上,冯一一努力的用平静的语气说:“我知道了,我得认真的想一想。”

沈轩赞赏的对她点点头,最后时刻还是忍不住耍贱:“看在我们多年朋友的份上,你得公平公正——我当年可没给谢嘉树捣乱,他现在跑来横插|我一脚,很不地道吧?”

冯一一:“……你快回去吧,再不走我可能要动手打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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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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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上楼,家里到处支的是牌桌,打麻将、斗地主、拖拉机桌桌都热火朝天的,她进门也没个人理她,连冯一帆都不在家。

她怏怏的进屋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重重的倒进床上被子里,摸着手机给子时打电话。

子时已经从盛承光那里听说了,沈轩也给盛承光回过电话,但她还是忧心不已:“你怎么样?身体还好吧?心情还好吗?”

“挺好的,你放心。”冯一一心里暖呼起来,原本勉强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汹涌澎湃:“我今天见到谢嘉树了……他挺好的。”好到已经不需要她担心。

子时说她已经都听盛承光说了,她着急想问的是:“那你是不是对谢嘉树还有感觉?”

冯一一没有回答。

子时性格比她还软,她沉默她也说不出话了,一旁盛承光暗自摇头,只得接手:“冯一一,现在的情况是沈轩和谢嘉树你必须尽快选一个,否则两个都保不住。”

“老大……”冯一一只觉得头疼欲裂,“我才刚出院!求放过!”

盛承光深知这姑娘的怕死怕事,索性明确建议说:“你选沈轩吧!我要是没结婚呢你还能争取一把,现在,你周围的未婚男人里只有沈轩扛得住谢嘉树。”

冯一一再怕事也知道这样说不通:“这不是利用沈轩吗……”

“放心,他巴不得呢。”

冯一一都要给他跪了:“老大,你和沈轩不是发小吗?”

“是啊,所以我这不是在帮他呢吗?”盛承光慢悠悠的说,“我明明知道你心里还有谢嘉树呢。”

电话被粗暴的挂断了。盛承光把手机合上,子时在一旁听的满头雾水,问:“你到底哪边的啊?”

g市初春的夜风料峭,盛承光把他的小妻子搂进怀里,低声问她:“你是哪边的?”

“我哪边都不是,”子时坚定的说:“我是一一这边的!”

盛总爱怜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柔情蜜意的哄她:“我是你这边的。”

子时大大表示很感动,但是:“那你刚才为什么一会儿劝她选沈轩,一会儿又说她心里还有谢嘉树?”

“我把她心里犹豫的想法通通说出来,逼她尽早面对。”盛承光拥着可人的小妻子,心满意足的叹口气:“反正我是熬过来了。那两个,谁抱得美人归我封红包,谁情场失意我陪喝酒,两个一起玩完——我就撮合他俩在一起得了。”

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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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盛承光道破心中隐秘回转的念头,冯一一窘的一晚上没睡好觉。迷迷糊糊的,总是半梦半醒,早上冯一帆拍她门借电脑,她冲他撒起床气,被闻声赶到的冯妈一顿捶,早饭都没给吃就赶出了门。

冯一一顶着一双熊猫眼去上班,车子昨天撞了送去维修,她顶着寒风好不容易才打到出租车。

刚上车,她接了一个陌生来电,对方公式化的念完一番通知就挂了,冯一一愣了半天,木木对司机说:“麻烦您,去医院。”

果然是男人更了解男人,沈轩所料不差——谢嘉树真的打算追究她的责任。

冯一一赶到医院,直奔顶层vip病房。顶层已经被包下来了,谢嘉树的助理守在电梯口呢,一见冯一一走出来就十分正经严肃的说:谢总这会儿非常忙、没有空见闲杂人等。

“谢总他哪里受伤了?严重吗?”冯一一十分配合的问。

“抱歉,暂时无可奉告。”

“这样啊,”冯一一沉重的顿了顿,“那我就先回去了。这是我的电话,有事您再联络我。”

谢嘉树的这个助理不愧是享誉国际的影视工作室f.d的工作人员,演技简直出神入化,将那份警告意味浓浓的欲说还休演绎的入木三分:“冯小姐,如果您现在离开的话,近期可能都见不到谢总了,那么与您商谈的只能是谢总的律师团了。”

冯一一本来就是有意试探,一听这话就明白了。

等吧,既然他想看她等他。

其实她以前也经常等谢嘉树啊。他曾经是个多么不守时又随心所欲的人啊,冯一一那会儿是他的小助理,遇上他有行程,她得提前三个小时去:花一个小时叫他起来,一个小时给他选衣服洗澡,一个小时撸顺他的毛才能一起出门。

那时候她等的很耐心,并不觉得等待难熬,谢嘉树不允许她等他的时候做其他事,看书玩手机都不行,她只能干坐着,常常魂游天外,脑补许多故事:想想自己的从前,幻想自己是父母的掌上明珠、飞扬跋扈的长大,那么她会变成什么样?畅想未来,冯一一幻想自己以后会变得多么优秀、特别、令人羡慕嫉妒又望尘莫及。

那时候她那么耐心的等着谢嘉树,等着自己的未来。

现在她依然等着谢嘉树,她的未来却即将尘埃落定。

这就是长大的代价:失去畅想未来的资格。

她今天来,抱着最后一丝的期待,想知道他们的重逢是不是只为了多年前未做的告别?如果不是……那还能不能,参与彼此的未来呢?

她是身揣最后一文钱的赌徒。

过了不知道多久,好像已经等的天荒地老,电梯门“叮”的一声,冯一一听到演技满分的谢嘉树助理说:“郑小姐来了!快请进来!”

冯一一抬头看,迎面走过来一个很漂亮的姑娘,比她高比她瘦比她美,比她年轻,甜蜜又漂亮的棕色长卷发扎着马尾,又乖又青春。她身上穿着一件梅子红的羊绒外套,好看的令人简直羡慕嫉妒恨。她手里捧着一束粉白色百合花,新鲜精致的花束和她的人非常搭。

谢嘉树的助理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引着她往冯一一走去,经过冯一一身边时,他像是才想起来冯一一还等在这里似的,顺手一指说:“你也一起进来吧。”

于是冯一一在等了两个多小时以后,终于见到了谢嘉树。

**

谢嘉树看起来气色挺不错的,至少不像是被撞出好歹来了的样子。

他闲闲的坐在病床上,支着一条大长腿,手里拿着个平板不知道在看什么,门一开他抬头看了走进来的两个人一眼,对那梅子红姑娘笑了笑:“翩翩。”

这标准的男主笑容和温柔嗓音,令冯一一悄悄的起了一身的**皮疙瘩。

相比之下那个梅子红姑娘正常多了,笑起来漂亮又大方,虽然还带着几分稚气,但一看就是良好家庭出身的好姑娘。

“嘉云姐说你住院了,我来看看你,”郑翩翩放下花束,“你看起来没事儿啊。”

冯一一心里给这姑娘大大盖了个红戳:好姑娘!

谢嘉树招呼她坐下,没管一边的冯一一,倒是郑翩翩好奇的看了冯一一两眼,又拿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晃晃的看谢嘉树。

谢嘉树就看着冯一一、冷笑着说:“就是她撞得我。”

郑翩翩听了并没有露出痛恨或者愤慨的神情,只是没再管谢嘉树对冯一一的冷脸色。

这两人聊天倒是真的情投意合:最近新出的理财产品、轰动股市的那笔交易背后内|幕、报纸头条豪门八卦的真实秘辛、马尔代夫的海、瑞典的雪……两个人轻声细语的交谈,时不时默契的轻笑。

冯一一站在那里,不时的交换着脚,旁听得津津有味的。

谢嘉树自在的很,倒是郑翩翩,聊了一阵像是完成了任务,优雅又礼貌的表示不打扰谢嘉树休息养伤。

谢嘉树亲自送了她出去,回来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

他还是不看冯一一,只是忽然笑起来,轻而轻蔑。

“你倒是一点也没变,”他抬起眼睛,双眸黑亮如夜晚寒星,“还是这么唯唯诺诺、奴颜媚骨。”

冯一一牵了牵嘴角扯出个笑容:“是吗。”

“别在这儿跟我装无辜!我瞧着都恶心!在医院急诊床上就能和男人亲热,冯一一你长本事了啊!”谢嘉树终于被激怒了,声色俱厉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揍她。

冯一一却丝毫没有动容,还是那样站在那里,离得他远远的,神情淡淡的,甚至没有辩解。

谢嘉树的怒气翻滚汹涌,亟待喷发,而她的冷淡神情是凉水,浇在他的怒气之上,“刺啦”一下。

“滚!”他遏制不住的暴怒,“滚出去!”

冯一一听话的立刻转身往外走。她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他压抑到极致的声音传来:“冯、一、一,你敢走出去一步,我让你这次赔得你卖身都不够。”

冯一一将手放在门上,转身看向他。

她真的有点困惑:“谢嘉树,你真有那么恨我吗?我不过是拒绝了你的表白,这么多年了,你还放在心上?”

“做梦吧你!老子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要不是你故意撞我车,就你这样的配让我多看你一眼么?!”谢嘉树急不可待的连连攻击。

“那你以后不要再看我了,好吗?”冯一一说得很慢、很认真。

谢嘉树刚刚强制压下去的滔天怒火,“呼啦啦”一下子蹿成了燎原之火。

他猛的站起来,望着站在门边的人,眼神阴沉的可怕。

冯一一看着他这样子,心里真是难过极了。他们曾经那么好,曾经在彼此的青春岁月中纵马高歌而过,后来的这些年里她曾为他伤心过无数个日夜,就算他并不知道,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就算她今天来这儿是痴心妄想,可这点痴心和妄想也都是真诚的,是她拼尽了一个二十八岁女孩子最后的勇气,他既然这么看不上,那就算了吧。

“你说得对,我不配你多看一眼,我也不该看你。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们也不能继续做朋友了,那么以后做陌生人吧……至少不要做仇人。”冯一一必须说的很慢,才不会带出哭腔,“可以吗?”

谢嘉树笑了笑,既阴又冷。

“可以啊,”他怒到极致反而语气平静了:“等这次我们的事情了结了,以后你也没机会再做我的朋友或者仇人。”

“好。”冯一一不想再多说了,“我的车有保险,回头保险公司会联络你的。我先走了。”

她开门出去,身后病房门被什么东西砸的“咚”一声,一阵碎裂声。那声响打在冯一一心上,心都揪起来了,她忍不住抬手擦眼睛,刚放下手就见谢嘉树的助理站在面前,她窘迫的向他点点头,加紧两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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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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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都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冯一一连早饭都还没吃呢。从下楼的电梯出来她就一阵头晕目眩,平时三餐定时定量,这是低血糖了。

她连忙就近在一楼的休息区坐下,虚弱的闭着眼睛,伸手在包里翻找能吃的东西。

刚摸到包里的口香糖,身边椅子上忽然坐下一个人,紧接着她的手被人捏着手腕从包里拔|出|来,一杯温烫的热饮放到了她手上。

冷汗涔涔的冯一一睁开眼睛,果然是沈轩。

沈医生白大褂里面穿着浅绿色的手术服,制服诱惑的一塌糊涂,修长漂亮的手指捻着根吸管,“啪”一声打开了奶茶,抬着她手送到她嘴边,“你脸都白了。别说话,慢慢的喝。”

温甜的奶茶很好的缓解了低血糖的不适,眼前渐渐恢复清明,冯一一舒了一口气。

沈轩叠着两条大长腿,一只手搭在她椅背上,坐姿暧昧不羁却格外潇洒好看。他也不说话,就这么三分得意七分温柔的看着她。

朋友们都喜欢打趣她胆小如鼠,可沈轩觉得她胆小也挺好的,每次她一有什么不舒服,看着他的眼神总是惶恐难安又格外信任,仿佛那个时刻她只需要他,也只信任他,他说什么她都会照办。那些时刻总是令沈轩觉得医生这职业真不错。

比如现在,她乖乖的喝着奶茶,看起来安静又恬美。他刚从一场险恶手术下来,身体心理都不太舒服,可看着她在他眼前这么乖,那些不舒服全都不翼而飞了。

沈轩手心发痒,伸过去揉她头发。

冯一一喝了半杯奶茶好多了,抬手格开他的手,皱眉看了他一眼。

沈轩笑:“我这儿还有点事,你等我半个小时行么?”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冯一一没有想就拒绝了,“我急着回公司呢,上午都没请假。我们下回见面再聊吧?我还欠你一顿饭呢。”

她的疲惫与拒绝太明显,而沈轩确实手头还有点重要事情要办,大家成年男女,这点儿体谅无论如何都是有的,他便没有再殷勤。

送她到门口,沈轩拍拍她挎着的肩膀,“别担心,医院是盛承光的,院长是我,这件事上谢嘉树讹不了你的。”

冯一一说谢谢,转身走了。她那表情完全没有被打动的意思,沈院长站那儿看着她越行越远,心里当真有些怀疑起来:难道他真的是老了、魅力不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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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回到公司就给子时打了个电话,把谢嘉树病房那段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我不打算拿沈轩做挡箭牌,所以你帮我跟老大求求情吧,只有他能降伏谢嘉树啊!”

“放心吧,包在盛承光身上!”子时打了包票,又有些迟疑的说:“谢嘉树这么做……是不是想找借口跟你复合?”

“我们没好过,哪来的复合?”冯一一语气苦涩不已,“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么丢脸。”

自以为能凭勇气再见钟情,被他晾了两个小时还不明白,非要年轻漂亮的郑翩翩站到面前,她才像被扇了一耳光似的清醒:当年二十岁的冯一一没能配得上二十岁的谢嘉树,时间过去了八年,他如今有比当年更多更好的选择,她却已经连唯一配得上他的青春都失去了。

当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神采飞扬的与郑翩翩温言浅笑,她简直希望自己立即死去。

什么叫做羞愤欲死、万念俱灰,她今天真是领教到了。

子时安慰了一番,说了几句挂了电话,冯一一打起精神处理上午积压的工作,给财务回电话时被告知盛氏的支票还没到。

冯一一想起昨天在盛氏拿支票那一出,头疼的趴在了办公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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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她更为头疼的事情还在后面。

盛氏财务接电话的时候支支吾吾的,第二天突然告诉她说那张支票被谢嘉树派人拿走了!冯一一倒吸一口凉气,这头还没反应过来呢,谢嘉树的律师团浩浩荡荡的一群到公司找她了,客客气气的给她递了律师信!

谢嘉树送医院时失了先机,被盛承光送到了沈轩眼皮子底下,伤势上头是翻不出花样了,他索性不提身体受伤这回事,而是说这起车祸耽误了他一笔生意,所以要肇事者赔偿精神损失费。

这招太无耻了!耽误了他多少钱,反正没赚到,还不是任由他狮子大开口?天知道他的精神损失是多少!

冯一一接过那封律师信,气的浑身都发抖,转身一口气冲去了医院。

这回没用她等两个小时,谢嘉树那个演技满分的助理虚张声势了一番,却连伸手拦她的动作都没有,冯一一顺利的气势汹汹的冲了进去。

沈轩从保安那里听说后立刻赶了过来,他推门进去时,那两个正在大吵。

冯一一是从来不和人吵架的,一来动怒伤身,二来怕对方过激伤害她。这是沈轩第一次看她这么张牙舞爪的样子。

谢嘉树这些年修炼的不动声色与冷言冷语也悉数不见了,嗓门一句比一句高,隔着一张病床,两人对吼的动静简直要掀翻屋顶。

沈轩两边各自劝了几句,可那两个人这会儿眼里根本就没有他。冯一一怒斥谢嘉树仗势欺人、旧习难改、幼稚可笑、不知所谓,谢嘉树张狂的冲她大吼说:“我就是仗势欺人了!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有的是人力物力和你耗!你就等着倾家荡产吧冯一一!”

冯一一气的眼尾发红,拽起床上的枕头恶狠狠的砸向他,谢嘉树一挥手打飞了那只枕头,拎起另外一只往她脸上扔,沈轩眼明手快,一把扯过冯一一,顺势搂进了怀里。

冯一一气头上被人抱住,奋力挣扎了两下,沈轩一手圈着她腰一手按着她后颈,将她牢牢按在胸前,贴着她脸颊在她耳侧柔声的笑说:“嘘……好了好了不生气了……交给我处理。”

冯一一在沈轩怀里安静下来,谢嘉树满脸的跋扈化成了冰冷怒意,密布眼角眉梢。

“谢总这还住着院呢,发这么大脾气可对身体不好。”沈院长转头对谢嘉树笑的如同春风十里,“出什么事儿了,值得谢总这么计较?”

谢嘉树简直想一拳把他打飞,硬是忍着的:“管得着么你!”

“管得着啊,”沈轩笑眯眯,“你不是要她赔的的倾家荡产么?我这等着英雄救美呢。你要她赔多少钱,我给。你尽管往高了说,最好是让她这辈子都还不清我。”

谢嘉树没病都快气出毛病来了,这会儿肺上真的隐隐作疼起来,恨不得踩着床上跳过去,先把冯一一从他怀里抠出来,然后骑着沈轩狠狠揍一顿!最好揍成猪头!

可他毕竟不是以前的谢嘉树了。

他冷静的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承光哥,你现在到医院来一趟,我有话告诉你。”他眼睛盯着沈轩,对着手机那头的盛承光说。

沈轩把平静下来的冯一一安顿到稍远处的沙发里,他走回来站在谢嘉树对面,语气很和蔼的说:“搬救兵啊?怎么不打给你姐姐呢?除了你姐姐以外,很少有人会在我和你之间选你吧?”

沈轩也是动了几分真怒了,这会儿说话怎么恶毒怎么说。

谢嘉树却反而笑起来,笑的还饶有兴趣的:“你觉得承光哥会选你?那,如果承光哥知道你当年肖想过他老婆……你说他还会帮你么?”

沈轩脸上的笑意收的一干二净,眼里一贯的几分温柔从容也都不见了。身后,冯一一不敢置信的大叫了一声:“谢嘉树!”

谢嘉树不理她,专心致志的盯着沈轩看,神情嘲讽,笑的十分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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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带着子时一块儿来的,他们到的时候病房里安静的很诡异,谢嘉树和沈轩像两只斗兽一样隔着一张病床面对面站着,可他们俩脸色都还算正常的,一旁冯一一却神情惨淡、惶惶不安如临末日。

子时一进来就扑过去问她还好吧?普通的一句问候,却差点把她眼泪给问的掉下来。

子时见好友这样,气极了,再温柔的性格也忍不住发脾气:“谢嘉树!你太过分了!”

谢嘉树牵了牵嘴角正要说话,冯一一声音打着冷颤抢在他前头说:“谢嘉树,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你伤害我的朋友……我恨你一辈子!”

她坐在暗处的沙发里,眼睛水亮水亮的,像发着高烧的病人,不太正常的样子。

谢嘉树看她那样子,冷笑了一声说:“谁稀罕!”

她嘴唇哆嗦了一下,大概是没什么能回嘴的,就什么也没说。

谢嘉树心里头舒坦了一些,扫了一圈屋子里的人,皱眉对盛承光说:“承光哥你这医院得好好管管了,莫名其妙的人冲到我病房影响我休息,院长还跑来助纣为虐。”

沈轩忽然笑了一声,似是讽刺似是自嘲,接着便转身走了。他经过冯一一身旁时,冯一一明显的往前了一步,急切又胆怯的看着他,似乎是想要解释什么。可沈轩这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面无表情的径直走了出去。

盛承光过去揽了揽义愤填膺的小妻子,轻声叮嘱她:“你先带冯一一去楼下休息会儿,我跟嘉树谈一谈。放心,没事的。”

子时信赖的看了他一眼,又“恶狠狠”的瞪了谢嘉树一眼,扶着好友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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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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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对谢嘉云敬谢不敏,但对谢嘉树是真有几分当做自家弟弟的,这么多年看着他长大,盛承光了解他的秉性。几年的时间或许会令一个人变成另一个样子,但是人的心没那么容易变。冯一一走出病房,谢嘉树眼里悔意恨意复杂交织闪过,盛承光心中当即了然。

离开的人连隐约的脚步声都听不见了,谢嘉树颓丧又气冲冲的倒回了乱糟糟的病床上,跷起了两条大长腿,英俊的脸上一脸的气闷不平。

盛承光嫌乱没坐下,站在那儿心平气和的对他说:“你扣下的那张支票我已经叫人补上,以你的名义送去了冯一一公司。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嘉树,别再闹了。”

谢嘉树这会儿倒也能云淡风轻了,斜了盛承光一眼,慢条斯理的说:“承光哥,我在你地盘上被人撞了,你不为我主持公道还要打压我吗?我们不是即将要合作的双方吗?盛氏这诚意可太欠缺了。”

“谢嘉树,你倒真长本事了,竟然还威胁起我来了?”盛承光一下子被他给气笑了,挑眉上下的打量着横在床上的人。

谢嘉树抬手盖在眼睛上,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服软的速度倒是和以前一样快,撒娇示弱的功力更有长进。盛承光懒得跟他计较,但也没跟他客气:“冯一一开车跟自行车差不多速度,前面一百米有辆车她都减速了,你要不是守在那儿忽然蹿出来,她能追尾?她现在这会儿是懵了,你要等她回过神自己想起来了,或者上我那儿调监控摔你脸上,到时候你怎么下台?你难道真打算和她结仇不成?”

谢嘉树手盖着眼睛不说话。

盛承光顿了顿,加重力度:“沈轩早就对冯一一敞开胸怀了,之前冯一一还犹豫不决,你现在这不是在把她往沈轩怀里推么?嘉树,你要真不想和她再有什么了,那你就接着闹吧,我管不着你,不过我告诉你:凡是令子时不开心的事情我一定会管,你和沈轩谁牵连的子时不高兴了,谁就是我的敌人。”

他这一顿大棒加蜜枣的,情理俱全。谢嘉树拿开盖在眼睛上的手,黑眸湿乎乎的眨了两下,忽然问说:“犹豫不决?是真的吗?”

没头没尾的,盛承光想了想才回过神来他说的是什么,顿时笑了:“他们两个现在还没成呢,要不是冯一一犹豫不决,难道是沈轩?”

当然不会是沈轩那个动手动脚的老色鬼!谢嘉树从床上坐了起来。

盛承光一看他神色松动,连忙打铁趁热:“这样,元宵节晚上到我家来吃个饭吧!我让子时叫上冯一一,咱们像以前那样聚一聚,你们俩到时候心平气和的,有什么事,把话说开就好了。”

谢嘉树拉过冯一一砸他的那个枕头,两只手抱着,忽然垂下脸半埋在那枕头里,声音闷闷的问了句:“她肯来?”

“我搞定。”盛承光拍拍他肩膀,站起来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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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叫盛承光一声老大,她对盛承光的崇拜和信赖超过一切其他人,所以谢嘉树要讹她她一点也不怕,就是气的厉害,一时冲动跑去和他吵架,却没想到会连累沈轩。

她给沈轩打电话道歉,可电话通了两回他都平静又匆匆的说接下来有手术、很忙先不说了。

他生气,冯一一觉得应该极了,她真是内疚的厉害,被他甩脸色也毫不退缩,勤勤恳恳的守着时间再打给他。

沈轩毕竟不是谢嘉树,没那么难哄,才第三回他已经和平常一样,语气朗朗的说:“你不用这么内疚,他说的那件事又不是凭空捏造的,我做过的事情,我认。”

“不是……是我答应过你保守秘密的,我食言了,真的对不起!”冯一一悔恨交加,懊恼不已的说。

沈轩这种人,平时玩在一起的多是盛承光一流,大家说话都是只透个意思心里就明白了,还真少见这种情真意切的道歉。他语气不知不觉就软和了:“行了,这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就算盛承光知道也不会怎么样的,最多嘲笑我两句罢了。”他反过来哄起她来:“放心吧,子时面前我一定会否认的,宁愿承认我暗恋过的是盛承光。”

冯一一被他打趣的喷笑,心里一下子轻松,但过会儿又对他更觉抱歉:“真的对不起,是我不好……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拿这个事情威胁你。”

那是很早以前了,她还在漫画网当快乐的小编辑,谢嘉树还没去美国,他们俩那时候还很好。有一次沈轩的手意外受伤了,据说很有可能不能再拿手术刀了,可沈轩看上去和平时一样笑容朗朗,在他们面前还拿伤手开玩笑,大家就都以为他没事。过了一阵,一个偶然的机会,被冯一一碰到他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酒,那晚沈轩喝的不多,却醉的很厉害,冯一一送他回去,路上沈轩狂笑,给她唱歌,哭着告诉她其实他多怕从此不能再当医生啊!最后他有点小害羞的表示……他曾经挺喜欢子时的。

冯一一当时惊的魂飞魄散,一下子把他扔在了马路上,差点摔折他另一只手。第二天沈轩酒醒了说要杀她灭口,冯一一那会儿赌咒发誓的说绝对替他保守秘密、不告诉其他人。

可是那个时候……谢嘉树不是她的其他人。

“你那时候和谢嘉树玩得好,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告诉他。”沈轩说完这句顿了顿,语气沉下去,声音有些哑:“一一,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谢嘉树那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忽然换了工作,他忽然去了美国?”

“没有啊,没有发生什么。”冯一一没有犹豫,轻声简短的回答说。

沈轩这边忍不住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又掐掉,嘴巴里味道更加苦涩了。

“你瞧,你答应过不告诉其他人的事,你告诉了谢嘉树。你和谢嘉树的事却不愿意告诉我。你不公平。”

他声音听起来淡淡的。冯一一忽然觉得很累,想对他说很久了的一番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感情这事本来就不是你来我往的礼节。但是我已经努力表达了我的全部真心,你不能一点都不回应我,否则我也会累。”沈轩淡淡说完,第一次率先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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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夜幕下。有人疲惫的又点起了一根烟,有人握着被挂断的电话、怔怔看着窗外夜色,有人在病床上抱着一只枕头翻来覆去的发狂……盛家却正是一天之中最温馨的时刻。

盛承光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给那边头靠头玩游戏的娘俩各盛一碗凉着,然后赶她们去洗手、回来开饭。

子时比女儿动作快,跑回来坐下,一边捧起汤碗一边问她家英勇神武的煮夫:“十五那天谢嘉树真的要来我们家里吃饭吗?”

“嗯。到时候你记得把冯一一拉来。”盛承光给她盛饭,放在她手边,感慨了一句:“嘉树这几年也不容易啊……”

“行吧,我约一一过来!”子时尝了一口糖醋鱼,味道好的她眼睛都眯起来了,甜蜜蜜的问厨师大人:“你不是说哪边都不偏不倚吗?怎么现在要站到谢嘉树这边了吗?”

“没有,只是给个机会让他俩把话说清楚,别这么**飞狗跳的闹,殃及池鱼。”盛承光云淡风轻的说。

爱干净的盛嘉星小朋友这时候终于洗完了手,蹦蹦跳跳的过来,刚才依稀听到了她亲爱的干妈的名字,小家伙八卦的问:“干妈要相亲了吗?和嘉树干爹相亲吗?”

小丫头随她妈妈,整天操心她家干妈嫁不出去。盛承光怕她到时候当着冯一一和谢嘉树也这么发问,提前解释说:“你干妈和嘉树干爹很早以前就认识,那时候你和妈妈住在c市,他们两个还一起带过你一年。”

“他们以前结过一年的婚?”盛嘉星小朋友已经上小学了,懂很多事情。

这父女俩沟通起来总是笑料百出,偏偏盛承光很执着的将女儿当做大人看,什么事情都要认真解释。子时一向是不管的,这时装作喝汤,埋着头偷笑,就听盛承光很正经的给女儿解释说:“他们没有结婚,并不是男女在一起都要结婚的,结婚是一件终身大事,需要一些条件契合才会达成。”

“是因为他们两个没有生小孩吧?”小熊很惋惜也很了然的说,“像爸爸你和妈妈在一起、生了我,后来你们就结婚了。”

盛承光:“……”

盛承光迎娶子时的时候小熊已经四岁,四岁的孩子开始记事了,所以盛总注定一生都要背负着这段黑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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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到了元宵节,下午的时候冯一一就放组里的年轻人们回去了,她一个人做完了收尾工作才回家。

家里亲戚们也已经都散了,但是冯一帆学校快开学了,冯爸冯妈忙着给他做带去的菜,两人在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的。

冯一一回来了大半天,冯妈才抽空过来问她要不要先随便垫补点?因为冯一帆出去玩了还没回来,得等他回来才能吃晚饭。

“不了,我要出门,今晚不在家吃饭。”

冯妈想起来她说过今晚要去沈轩家吃饭,高兴地对她点点头,什么也没问就急匆匆回厨房去了。

子时说派了车来接她,家里一屋子都是菜味儿冯一一也待不下去,提前半个小时就下楼了,站在路边等车。

天快要黑了,炮竹声零零星星的远近响起。路上有点冷清,过路的人皆是行色匆匆,都急着赶回家过节。

要是有个家,有人在甜蜜的、一心一意的等她回家,她也愿意在寒风夜里行色匆匆啊,冯一一捂着冰凉的耳朵想。

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买套小房子呢?

她想的出神,黑色轿车性能优良的滑出黑夜、停在她面前,她打开后座的门往里钻,一屁股坐进去——坐到一个人!

冯一一惊讶的抬头,一看到那张脸她就奋力往后退。谢嘉树的脸比他手上戴的黑色皮手套还冷,扣住她肩膀往里一拖,他越身关上车门,冷声吩咐司机:“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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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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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平稳的滑出去,冯一一整个人横在谢嘉树大腿上,狼狈不已的挣扎。

谢嘉树一只手按着她,就这么低着头看她在他腿上徒劳挣扎。俊脸上好看的唇角翘翘的,不复前几次冷着脸讨债鬼的样子了。

可惜冯一一看不到,因为她是脸朝下趴着的。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拼命动一个悠然按着,但是这么剧烈的扭了一阵,原本悠悠然的那个脸色渐渐变了,只见他眉头微皱,双颊悄然浮起淡淡可疑的红晕,眼神也变得游移不自然起来。

不行……谢嘉树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松开了手。

冯一一像只背着重重龟壳的乌龟那样,四肢乱划的翻了过来,一得自由她立刻往里面座位上爬,混乱里她小腿不知道踢到了他哪里硬邦邦的,就听谢嘉树好像很疼、又有点别的意味的闷哼了一声。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他。

动的头发衣服全都乱了,脸红红的眼睛水水的,还这么跪坐在那里扭头看他,谢嘉树换了个坐姿,恨恨的伸手狠狠推了她一下。

“看什么看!坐好!”他低吼。

冯一一从上车起被他折腾到现在,又被推了个趔趄,也气的不轻,吼回去:“神经病!”

冯一一骂人基本就这一句,以前他欺负她欺负的厉害,她受不了了就气急败坏的骂他一句。

没有变。

谢嘉树一双漂亮的眼睛斜斜的瞥着她,神情似乎有那么点得意和愉悦。只是他坐姿有点奇怪,叠着腿,一条腿翘的特别高,像是遮挡着什么似的。

这会儿安静下来反而觉得不自在,冯一一坐好,瞄了他一眼:“怎么是你?”

子时不是说盛家的车子来接她的么?

谢嘉树觉得好热,降下车窗又觉得风吹得他心乱,就来来回回的升降车窗玩儿。

“我是给承光哥面子,”他玩着车窗,满不在乎的样子,“你以为我想来接你啊?!”

冯一一现在最听不得他这种语气,连忙否认:“我不敢!”

谢嘉树眉头一皱,转脸瞪她,可她故意看前方不理他。谢嘉树眯了眯眼睛,张口咬住自己手指,将搭配金色双排扣黑色大衣的黑色皮手套咬下一只,伸手去捏她脸。

瘦了啊,以前一捏一把肉的……不过还是软软滑滑的,捏起来心满意足的嗯~

冯一一不防突然被他捏住脸颊,还不是那种俏皮的捏一捏,而是谢嘉树式的捏住了就不放,揉来揉去……她一边打他手一边气急败坏大叫:“谢嘉树!”

谢嘉树这下再也忍不住,咧着嘴笑起来。初春寒夜昏暗的车厢里,他眼睛亮亮的,笑的和从前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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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闹了一路,从车里钻出来的时候难免有些衣衫不整,谢嘉树嘴角带笑、眼神餍足,冯一一脸蛋红扑扑的,眼睛水汪汪……沈轩站在盛家门口的几级台阶之上,脸色如这天色一般晦暗不明。

谢嘉树捉着冯一一脖子里围巾、牵她往上走,冯一一拽着围巾那头抵死顽抗,闹着打着,一抬头两个人都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沈轩,都愣住了。

沈轩笑起来,语气很平常的对冯一一说:“你手机落家里了?我打过去是一帆接的,说你已经出门了。”

他说手机,冯一一的脑子也就只想到了手机,摸了摸口袋,懊恼的“哎呀”了一声。可谢嘉树听着却慢慢的松开手,唇角笑意全冷了。

“难怪。”他转脸冷冷的丢给冯一一两个字。

难怪会说怎么是你,原来约了沈轩。

承光哥费心攒局说合他们俩,她却约了沈轩来搅局!

谢嘉树气的眼眶发疼,一甩手把围巾扔回她脸上。拾阶而上,经过沈轩身边时,两个男人眼神片刻交错,谢嘉树慢慢的戴着黑色皮手套,眼睛里的光比他大衣上那两排24k金扣更亮。沈轩却只是淡淡的看他一眼,脚下不停,径直往冯一一走去。

冯一一被甩了一脸的围巾,再睁开眼沈轩已经站在她面前了,神色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意思。

她有些尴尬的看着沈轩,虽然刚才一直在抵抗,可这会儿总觉得是被他撞破了什么。

“你来啦!”她并不知道,今晚原本受邀的只有谢嘉树和她。

其实沈轩是从小熊那里知道的,小熊的学校组织到医院来体检,盛总的千金自然要院长大人亲自关怀一二,沈轩存心套话,笑眯眯的三下两下,小家伙巴拉巴拉什么都说了。

沈轩理解盛承光的做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谢嘉树和冯一一彼此都情缘未了。

但是盛承光帮谢嘉树,不代表就会阻碍他沈轩,所以他今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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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盛总根本不知道他家小八卦女说了什么,也和谢嘉树一样认为沈轩是冯一一叫来的,不过他在谢嘉树和沈轩之间原本就打算中立,来了便是客。

其实都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了,谢嘉树的喜怒无常也是早就家常便饭的了,当下一顿饭吃的热热闹闹的,祝酒时盛承光有意让冯一一敬谢嘉树一杯,意思冰释前嫌。

可冯一一端着酒杯站在那里,谢嘉树愣是撂了她一个冷脸。等冯一一默默的饮尽坐下、大家言笑晏晏的遮掩过去这一段冷场,他又一个人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的喝。

子时趁着加菜的时候跑去厨房,拉着她家盛总问:“谢嘉树是怎么回事啊?”

盛承光也觉得无法理解:“他这几年在国外做的很不错,这次回来看着和从前判若两人……怎么一遇上冯一一就又是那个样子!”

子时替好友生气:“真是的!我叫一一不要理他!要是他再找麻烦,你就收拾他!”

盛承光揽这摊子闲事其实全都是为了她,当即俯身在生气的小妻子额角亲亲,柔声哄:“好,我收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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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两情相悦腻腻歪歪,外面客厅里也挺热闹,小熊打开了谢嘉树过年时送她的家庭ktv,缠着嘉树干爹陪她唱歌。

谢嘉树曾纵横g市时尚娱乐两大圈,摘过“g市第一公子”的桂冠,凭的可不止那张脸和他的家世。谢大少吃喝玩乐样样是高手,唱歌尤其好听,早年他音色清亮,现在多年过去,添了几分沉沉稳重,酒后嗓子沙哑,节奏明朗的儿歌竟唱出了一股缠绵心碎之意。

冯一一刚喝了谢嘉树置之不理的那一杯酒,这会儿头有点晕,靠在窗边沙发里发呆,落地窗外星空低垂、夜色迷人……她心头也有一片夜,却半点星光也不曾闪耀其上。

昏昏沉沉的,总觉得有人在看她,可她当真看过去:小熊在唱歌跳舞,沈轩抱着肩站在那儿看小熊,谢嘉树……坐的离她很远,脸色很冷,一本正经的看着茶几上一盆花。

冯一一心里难过,他刚才的歌声令她想起了他表白的那个晚上。那晚他将她带去山顶放焰火,下山的一路,他背着她。

那是人生第一次,有人背着她。小时候总是看爸爸妈妈背一帆,她嘴上不敢说,心里是多么羡慕啊!直到那次,她才知道被人背着是什么滋味。

走路是脚踏实地的事情,受一步累往前进一段行程,可趴在别人的背上,不用自己走也能往前,两边的风景徐徐后退,人会变得好放松,心里十分满足,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不劳而获吧?

热情单纯的少年谢嘉树,是冯一一能够想到的最好的不劳而获。

“到了某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一个人的日子真的难熬,渐渐开始尝到孤单的味道,时间在敲打着你的骄傲。”

“过了某个路口你就会感到,彻夜陪你聊天的越来越少,厌倦了被寂寞追着跑,找个爱你的人就想托付终老。”

男声低低沉沉的吟唱。

冯一一差一点就滚落热泪。

可恍恍惚惚的转头看去,却不是少年谢嘉树。

是沈轩。

沈轩在唱:“能陪我走完一程的人有多少,愿意走完一生的更是寥寥。是否刻骨铭心没那么重要……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他隔着大半个客厅的距离,隔着双手捧脸的小熊和端坐不动的谢嘉树,微笑着看向冯一一,低低缓缓的唱着。

“终于等到你,差点要错过你——在最好的年纪遇到你,才算没有辜负自己。终于等到你。”

这首歌是冯一一的手机彩铃,沈轩听过一次后嘲笑她恨嫁,那时候他说完不经意的哼了两句,冯一一惊为天人!

那时沈轩正在开车,车停在一个红灯前,他手搁在方向盘上,修长手指闲闲敲着节奏,转头对她说:以后我唱给你听。

没想到会是今天。

他声音刻意压得低,词句却字字清楚,唱到人的心上都要回声阵阵。这个年纪的男人,又是这个段位,做这种勾人魂魄的事情真是十拿十稳。

厨房门口,盛承光看着眼前一幕顿觉事情棘手,叹着气对子时低声说:“完了,沈轩来真的了。”

而沙发那里,谢嘉树隔着半个客厅和深情款款的沈轩,盯着冯一一,眼神冷如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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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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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轩也算纵横过情场,十八|九岁的时候追女生都没这么费劲过,今天当着发小做这种事,女主角还没有立刻泪奔对他投怀送抱,这令他非常之郁闷。

捏着一罐啤酒坐在院子里忧伤的看星星,过了会儿,身旁的椅子被轻轻移开,他看了来人一眼,心里一柔,故意逗她,挑着眼梢风流倜傥的问:“刚被我震住了吧?我迷人吧?”

冯一一忍不住笑,但却老实的点头承认:“特别迷人啊。”

沈轩笑的得意,可喝了一口酒后,他笑容淡下去,还轻轻叹了口气。

冯一一听他叹气,转目看他,沈轩目光看着庭院里月下浓绿色的树丛,语气淡淡的说:“你说的今晚有约,就是约了谢嘉树?”

“不是,”冯一一摇头,“我只是不想跟你回家吃饭。”

沈轩虽然已有准备,也还是被噎了一下,有些惊讶的转头看向她。

这姑娘他太了解了,胆小怕事、犹豫不决,这样直白直接的时候真少见……沈轩有点受伤。

他连一点令她犹豫的地位都没有吗?

伤自尊了……

他默默的不说话,捏着啤酒静静坐在月色下的黑夜里,不远处屋子里的光照亮他的侧脸,微微忧郁的样子更迷人了。冯一一知道这很可惜,知道他真的非常好,但是……但是就算走完一生的只是寥寥,曾经刻骨铭心就真的不重要吗?

那她为什么会至今蹉跎?

想到这里,她也并不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举动有多么疯狂了。

“你说我不公平,我承认。公平的说,你比谢嘉树迷人多了。你有多么好、多么适合恋爱甚至结婚,我太知道了。一个女的在我这个年纪,能遇到你这样的选择,有多么不容易、多么应该珍惜……我太知道了。”冯一一太害怕也太兴奋,声音都哑了,她的人生第一次这么大胆妄为:“可是沈轩,感情怎么会是公平的事情呢?你要求我公平,是因为你并不爱我。”

他向她表白,从来没有考虑过她会介意他曾经喜欢过她的闺蜜,因为他不在乎,就像他并不如何介意谢嘉树。那天在医院的休息区,他递来奶茶,气定神闲的轻松调侃,那时他明明知道她刚从谢嘉树那里出来,可看得出来他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嫉妒,只想着如何向她展示他的好。

这个男人成熟、包容、优秀、深情款款……可是他并不爱她。她曾被一个人倾尽全力的爱过,所以她知道爱情是什么样的。沈轩不爱她。

“一一,”沈轩真有些意外了,想了想才说:“我承认你说的……但是我以为你会理解这一点,毕竟……我们都不是没有过去的人。”

“我理解。但我还是介意,很介意。”冯一一坐在微刺骨的春夜夜风中,轻声缓缓的说,“我理解你不爱我,因为我也不爱你,我们对彼此的喜爱程度应该是差不多的,这很公平。但是我介意你明明不爱我,却做的深情款款,你知道自己的魅力,你用你的魅力勾引我、征服我。你可能觉得这是追求?”

“是,这是我的追求。”沈轩胸口有点闷,吐出一口气,说。

冯一一微摇头,“我觉得你总在提醒我:你是我最好的选择。我不喜欢这种提醒。”

我爱过,我知道那有多好,你叫我放弃,哪怕是为了我自己今后半生的幸福……我做不到。

沈轩把喝空的啤酒罐放在桌上,修长手指轻轻触着,他感觉此刻自己的心就像这个空了的啤酒罐,风一吹就要落地摔的一阵响。

也好,他心里安慰自己,她总算肯对他说心里话,也算对他敞开心扉。

“我明白了,”他说,“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不够真挚。”

冯一一沉默着,没有否认。

“抱歉,是我没有做好。”沈轩柔声的说,“也是我把你想的太老成了,你到底还是个年轻女孩子,心里还有梦……我老了,我自己想找一个人安定下来,就以为你也是这样想的。抱歉,我没有想周全。”

“也不是……”冯一一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可是有一件事,你不要冤枉我——”沈轩郑重的说:“我对你的追求和勾引是认真的,如果你觉得我不够爱你,那是因为我没有爱过,你不能因为我年纪大,就默认我的心思都是手段。”

他这话说的……冯一一心都颤了,一时完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呆而不忍的看着他。

沈轩摸摸她柔顺的刘海,“我们进去吧,坐了这么久你该冷了。”

**

九点多的时候散场。多少都喝了酒的,谢嘉树有司机,沈轩却是自己开车来的,盛承光安排他的司机帮沈轩把车开回去。子时不知道谢嘉树去接冯一一这茬,闻言便对盛承光说:“那谁送一一啊?”

盛承光但笑不语,和谢嘉树玩了一整晚的盛嘉星小朋友甜蜜蜜的说:“嘉树干爹送干妈回家!”

大人们各怀心思的都沉默,还是沈轩率先开口,风度翩翩的对谢嘉树说:“那么,嘉树,麻烦你了!”

谢嘉树肩头披着黑色大衣,正慢慢的往手上戴着黑色皮手套,闻言目光都没抬一下,嘴里冷冷的说:“没事,反正我顺路……也免得她再追上来撞我一次。”

冯一一真想说我自己走回去!沈轩走到她面前,轻声说:“我先走了,你到家以后给我一个短信,我给你打电话。”

当着众人冯一一不好让他没脸,敷衍的点点头。沈轩顺手调整了一下她的围巾,冲她一笑才转身离开。

盛承光在旁看着心想嘉树还是嫩啊,看沈轩,这一手以退为进使的多么的炉火纯青、禽兽不如啊!

**

回去的一路上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谢嘉树坐的优雅端正,目光沉沉的看着窗外,冯一一不敢招惹他,也一直沉默着。

没过多久,车缓缓停在冯家楼下,冯一一松了一口气,正要下车,肩头一紧,她回头看,包上赫然按着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她用力拽了一下,被谢嘉树冷冷一眼瞪的偃旗息鼓。

就听谢嘉树声音淡淡的说:“你下班吧,我自己开回去。”

然后司机先生就走了。

冯一一吃惊的说:“你干嘛?你刚才喝酒了,不能开车!”

谢嘉树转头看向她,眼睛亮如星辰,“你刚才在院子里和沈轩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冯一一!”谢嘉树加重了语气。

和从前一样,一生气就叫她名字,不过从前这种时候他总是气急败坏的,从前冯一一多么胆小,只要他用这个语气叫她名字,她就会妥协。

而现在他的语气低冷,比从前听起来危险一百倍,她却已经不会轻易投降了:“我和沈轩说了什么那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谢嘉树,你够了吧?就算做不成朋友,我们也没必要做仇人吧?”

毕竟我们曾经那么好。

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可是谢嘉树就像听到了一样,眼睛越来越明亮,简直流光溢彩,令人望之着迷。

冯一一好想抬手捂住心口——被他这样专注的看着,她的心跳完全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那明亮的光越来越近,她心中的那片夜,星光乍起。他呼吸之间的热气扑在她脸上,越来越烫,沸腾了她心里的星空,璀璨星光、万千绽放……唇上刺刺麻麻的,是他用牙齿在咬她,冯一一觉得那一口一口啃的不是她的唇,而是她的心,心尖尖都被啃的疼了,疼得人忍不住直哆嗦。

时间是不存在的,她的全世界在这一刻只有他。

谢嘉树咬着她嘴唇吮了很久,撬开她牙关之后就没有那么凶了,缠着她舌头的力道甚至有些委委屈屈的,她轻轻动了动,他立刻伸手捧住她脸,不许她走。

皮手套嚣张刺激的皮革味道加深了这个吻的热度,冯一一觉得舌根都要被他吸断了,她背上全是汗,又热又闷的几乎要喘不过气了,但是……舍不得放开。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不知道怎么已经趴在他肩头了,彼此拥抱的很紧,谢嘉树在她耳边粗重的喘着气。

“我听到了,”他声音又低又热,恨之入骨又热血沸腾的语气说:“你拒绝他了!你说你不爱他!”

冯一一脑袋里一片空白,迟钝而费力的想我说过吗?

谢嘉树微侧过脸,亲昵又有点委屈的蹭着她,“你特意把他叫来就是为了拒绝他,对吧?”

“……不是啊。”冯一一困惑的说,“我没叫他来。”

谢嘉树听到前面那句已经怒了,听了后面才没掐她脖子。他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恨恨的说:“沈轩这个衣冠禽兽!”

骂人是不对的,冯一一推开他,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

谢嘉树才不怕她呢,斜着眼睛不悦的看着她,冷声问道:“你和那个衣冠禽兽做了什么没有?上床了吗?”

冯一一倒吸一口凉气,什么也没说,转过头就要冲下车,谢嘉树故技重施,拽着她包包的带子把她扯回来。

他像只熊一样从身后抱住她,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脸埋在她衣领里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我胡说八道呢……我知道,你不会的!”

冯一一愤愤的咬住唇,不吭声。

过了会儿,他声音闷闷的、带着一股压抑却压抑不住的欢喜满足:“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我回来?”

虽然从未开始过就已经结束,但你是不是再没有爱过别的人?

虽然这些年都没有过音讯,但你是不是经常都会想起我?

虽然彼此未有过任何的承诺,但你……是不是一直在等着我?

冯一一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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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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湿漉漉的脸,微凉的唇摩挲着贴上来亲,立刻他脸上也沾了泪水,凉丝丝的,蹭着滑滑的,谢嘉树滚烫的心头舒缓了许多,惬意的小小哼唧了一声。

这声音太熟悉了,冯一一顿时就不想哭了,扭了扭试图甩开他。

可是谢嘉树那么大一只,紧紧熊在她身上,半抱半压,根本一点挣开的可能性都没有。

她一动他就凑过去咬她,凶狠的咬着她耳垂,傲娇的问:“那你有没有和其他男人怎么样?”

“……你先松开我。”冯一一热的浑身汗,都快喘不上气了。

“你说了才放你走!”谢嘉树霸道的抱的更紧,“有牵手吗?有没有被别人亲过?”

他问到最后一句时,怀里人的挣扎明显僵了一下,谢嘉树如今何等敏锐心思,立刻察觉,伸手捏了她脸转向自己,眼睛亮亮的,逼问:“牵手了?”

冯一一仰着脸,艰难的摇摇头,“没、没有!”

谢嘉树脸色大变:“你被别人亲过了?!”

冯一一:“呃……”

“谁?!被谁亲了?!”

被哪只猪亲了?!

他低吼咆哮的样子一点没变,冯一一骨子里的那种怂全部翻上来,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老实交代:“沈、沈轩……”

谢嘉树一秒钟变身谢魔王!怒气瞬间飙的整个车里满满当当,眼里熊熊的怒火燃的冯一一都不敢直视。

就听他咬牙切齿的问:“谁先亲的谁?”

冯一一冷汗涔涔:“不是我先亲的!”

谢魔王咬着牙关冷笑:“他强吻你!”

冯一一觉得不能这么冤枉沈轩啊:“不算……好吧第一次勉强算……也不算!”

她颠三倒四的,谢嘉树却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眯起眼睛慢声的问:“第一次?一共几次?!”

冯一一心慌的简直想给他跪下求饶,哆哆嗦嗦的说:“你不能再拿那件事威胁沈轩,你想想看,要是你真的说出来,以后我们大家见面都会很尴尬的,盛承光和子时都结婚这么多年了,翻老账不好……”

谢嘉树大怒:“你少他妈扯别的!说!被他亲了几次?!”

“两、两次。”

两次……好吧,只有两次而已。

还没到必须杀人的地步。

谢嘉树阴沉着脸,目光不善的盯着她。

冯一一很担心他因此迁怒沈轩、说出那件事:“谢嘉树,你好歹看在小熊的面子上,沈轩是她干爹,你要是说出来,小熊会怎么想?你考虑一下小熊的心理健康吧……”

“闭嘴!”谢嘉树现在只要从她嘴里听到沈轩的名字就不爽极了,恶狠狠的松了手,还推了她一把,“你走吧!快走!”

冯一一一获自由就连滚带爬的逃出热火朝天的车里,抱着她的包、衣衫凌乱的站在车外,她犹豫的弯下腰,对车里犹自生闷气的人说:“你还是把司机叫回来吧,你喝了酒不能开车的,太危险了。”

“少啰嗦。”谢嘉树白她一眼。

**

一朝回到解放前,还是升级版的谢魔王,冯一一不敢再管他,头也不回的一路狂奔上楼。

她进门时头发凌乱,脸上还有哭过的痕迹,不过冯妈正在给儿子检查打包带去学校的东西,头都没抬,只说:“你怎么把手机落家里了?沈轩打电话来找你呢!”

冯一一低着头换了鞋,哑着嗓子“哦”了一声就急匆匆回房间。

手机就放在她床头柜上呢,不仅有沈轩的来电,还有一个短信,二十分钟前刚发来的:“到家了吗?”

他的关切令刚“出卖”了他的冯一一心虚了一下。

正犹豫着,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正是沈轩。

心虚的人接起,态度格外好:“喂?不好意思啊,我才刚看到短信。”

沈轩酒后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听起来更加温柔:“没关系……刚才离开的时候,你别误会,我是知道谢嘉树那个人,他不高兴了最多摆脸色、不会对你怎么样,所以我才答应让他送你回家。毕竟不好驳了小熊的面子。”

冯一一心里泪流满面,又不好告诉他:谢嘉树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单纯中二病的清纯少年了。

“一一,”沈轩听她沉默,以为她被谢嘉树甩了脸色伤心,语气更加柔和的说:“你上次答应过我,不会被过去迷惑、会好好想一想,现在你想明白了吗?”

冯一一老实的说:“本来是明白的……现在又糊涂了。”

本来以为与他只有过去、只有回忆,无论如何不会再有交集,所以以为虽心怀遗憾也能平静的过下去,可是现在,谢嘉树卷土重来了,还比过去更加……凶猛热辣。

冯一一自问扛不住。

沈轩其实这会儿酒后不舒服的很,听了她这话头更疼,还好电话里看不见,他手指点在自己眉心轻轻的揉,淡声分析说:“清醒一点,你们过去存在的问题,现在依然存在甚至更严重。冯一一,你别犯傻。”

“你又在提醒我了。”

她语气陡然几分不悦,沈轩倒是笑了出来:“哈……抱歉抱歉,我又忘记了。”

他缓和气氛,玩笑说:“今年一定是你人生的巅峰之年,我和谢嘉树这种一流货色,一来就是两,你是不是感觉到了甜蜜的负担?”

冯一一却没有心情与他调侃,认真的说:“其实我知道的,我怀念的或许是自己的青春,他念念不忘更多的是拒绝了他的那个我。”

沈轩的潜台词被她说的一干二净,无奈的说:“即便这样,你还是要试一试对吗?”

“对。”冯一一轻而清晰的说。

“你是在明确又婉转的拒绝我,对吗?”沈轩简直感到痛苦,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无奈到痛苦的感受了。一直觉得她乖,怎么在谢嘉树这件事上会这么倔呢?

冯一一轻声的在说:“我不能耽误你,我们还是做朋友比较好。”

沈轩长叹了一口气:“我服了你了。不让你在谢嘉树那儿磕破一次头,你是不会消停的。”

冯一一还没说话呢,他又说:“好了,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你想干嘛就去吧,趁着最后几年再作一把,等过了三十就真没人理你了。”

怎么明明豁出去了把话说清楚了,又被他转回来了呢?冯一一有点郁闷,说:“那你都三十五了,别再作了吧。”

沈轩默了默,这回语气平静却更显郑重:“我说了,我有分寸。何况你比谢嘉树人品好,所以我肯定不会伤的比你更重。”

**

冯一一刚挂了沈轩电话,手机立刻又响起来。

谢嘉树的语气非常不耐烦:“是不是和沈轩打电话?这么久!”

冯一一本来挂了电话就想打给他的,连忙问:“你到家了吗?没有酒驾吧?”

那头顿了顿,语气好了一些:“我刚才问你的那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回来?

这三年多以来,你是不是谁也没有看在眼里、一心一意的期盼着我回来?

刚才她哭得太厉害,他也情难自已,便没有问下去。后来纠结于她被猪亲了还亲了两次,一气之下赶她走,竟然没有再问。

冯一一没有答,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说话,耳边都是对方呼吸的声音,深深浅浅,和彼此的心跳是一样的节奏。

这样不说话也觉得很好很满足的时候,是不是就叫做“此时无声胜有声”?

谢嘉树那边好像是操作什么仪器的声音,很轻微的“嗡——”,然后就听他悉悉索索的似乎是翻身,细碎的声响听在冯一一耳中,好像他近在咫尺,她心上满满的又很暖和。

沈轩劝她的话每一个字都很有道理,可没用啊,她听不进去的,她已经疯了。

想要问问你敢不敢,像我这样,为爱痴狂。

他好像是哪里不满了,低声嘟囔了一句脏话,冯一一“噗”的笑出声,被他骂了一句,“笑p啊!神经病!不说话我挂了!”

书桌前的窗户开着,不远处临街的路灯很温柔的照亮梧桐的枝干,树枝上隐约已抽出了新芽,春天真的要来了。冯一一缩着脚坐在春夜的轻风里,将额头贴在膝盖上,柔声对他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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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冯一一早起上班,冯爸冯妈起的更早,依然忙着儿子开学的琐碎事情。早饭他们俩随便对付了一口昨晚的剩菜剩饭,冯一一坐到桌前冯妈才惊觉没有给女儿做早饭。

“哎呀来不及了!你自己路上买个包子吃吧!”冯妈说。

冯一一不肯:“路边摊好脏,地沟油对身体不好。”

冯妈嫌她烦:“那你随便吃点饼干顶一顶,中饭早点吃!”

冯一一很无奈的说:“妈,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三餐要准时,到了九点人还不吃早饭的话,肠道自动开始吸收宿便……”

冯妈抬手威胁她闭嘴,否则抽她!冯一一乖乖闭上了嘴巴。冯妈又白了她一眼,然后一边骂她事儿精一边快速给她摊了一个蛋饼,放一勺肉丝、卷了几根榨菜,裹个保鲜袋塞到她手里,催她快走别在这儿添乱。

冯一一也来不及吃了,往包里一放就下楼。

从楼梯间走出去,她下意识看了眼昨晚谢嘉树送她回来的停车处,顿时惊住了:他的车还停在那儿!

冯一一奔过去,车窗贴着深色贴膜看不见里面,她绕到车头从前挡风玻璃往里看:驾驶座的位置放平了,上面躺着一个人,脸看不清,但是身上的黑色大衣双排24k金扣闪闪发光。

冯一一很久没有这种甜蜜得满心冒粉红泡泡的心情了,激动的跑去拍他车窗:“谢嘉树!谢嘉树!”

车里传来谢嘉树模模糊糊的嘟囔声,过了会儿车窗“嗡——”的降下来,谢大少睡眼惺忪的俊脸上满满都是起床气:“干嘛?!吵死了!”

“你怎么睡这儿啊?你昨晚没回去?!”

谢嘉树看她一眼,恶声恶气的说:“不是你唧唧歪歪的说我喝了酒不能开车吗!”

冯一一真想伸手去捏住他脸好好的揉一揉!可是不敢啊,她只能这么手撑着膝盖、满心欢喜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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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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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上百万的豪车也不可能比睡床舒服,而且谢嘉树好像着凉了,坐起来以后觉得鼻子不通畅,不时的小心的吸一下,确认确实是堵了,他更不高兴了。

不高兴的谢大少,双手抓着方向盘的神情恶狠狠的,像是随时都要把方向盘连根拔起、甩来甩去。

反观冯一一从上车起就兴高采烈,虽然没有敢明目张胆的咧嘴笑,但是眼睛亮晶晶的,说话语气轻快的像小鹿奔跑:“前面路口要右转!”

转p!我不转!谢嘉树心里不高兴的骂,我要开回家!

“转什么转?我说送你上班了吗?”

冯一一深知他的起床气之严重,更何况窝在车里睡了一夜他肯定没睡好,“那你到前面的公交车站台把我放下来吧。”

你早点回去补觉啊!

可她话音刚落,谢嘉树的脸色明显变的更臭了,冯一一正忐忑,忽然他重重一脚刹车,极其夸张的停在了一个红灯前。

冯一一还好绑着安全带,不然就飞出去了!

向来开车平稳如履平地的人,忍不住对鲁莽司机怒目而视!

谢嘉树却得意的很,挑衅的挑着眉,用眼角余光一直瞄她的反应。

冯一一知道他是故意的了,她没吃早饭呢本来就心慌,被他这么一下有点恼火了,小声说:“你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谢嘉树眉头一挑,松开刹车往前滑了一段,又是一脚急刹车!

冯一一气急了,立刻就要开门下车,可谢嘉树眼明手快的锁住了所有车门。

这下谢大少的起床气全好了!而且他变得很高兴,比起冯一一的满面怒容、深深呼吸,他得意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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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转过弯就到了冯一一公司。车停下,她一言不发的解开安全带,而谢嘉树双手撑在方向盘上,吹着轻快的口哨,眼睛看着前方,就是不看她,也不开锁。

冯一一忍,吸气、吐气:“谢嘉树,你这种行为特别幼稚、特别不男人。”

和以前比,有过之而无不及。估计是前段时间扮成熟压抑了很久,这个早晨一下子全都爆发出来了,可恶的让人想狠狠揍他一顿!

清晨发现他守了她一夜的那种惊喜感动……烟消云散了啦!

可是才说了他一句,他脸立刻沉下来了,又是那副“我是冷酷总裁,小样儿你别惹我,不然分分钟弄死你”的讨债鬼表情。

冯一一上班快迟到了,心乱如麻,压着情绪轻声对他说:“你先放我下车吧,什么时候我们找个时间谈一谈,现在这样……好别扭。”

不清不楚的,令人忽而云霄忽而跌落,心里七上八下的。

谢嘉树其实真就是憋久了,在谁面前都不如在她面前轻松,一轻松他就犯浑,因为他的本质就是一个混蛋。

这个早晨太美妙了,他飘飘然的仿佛回到这一生最好的那段时候。察觉她真生气了他心里其实也已经慌了,不过就是脸上还端得住,听他这么说,从车上的小抽屉里翻出一张名片甩给她,傲慢的端着架子说:“我的行程表每天都很满,你要找我谈?先去找我助理约时间!”

冯一一接了,心平气和的:“好,我知道了。你开门吧。”

谢嘉树心里一抖,看她一眼,咬咬牙开了锁。

然后他飞快的倾身拉过安全带给她系上,等冯一一莫名其妙的再解开安全带,他已经早就跳下了车,迈着那双大长腿匆匆几步绕过了车头,走到她这边替她打开车门。

他微微弯腰,伸手护着她头顶,冯一一从他张开的怀抱里走下车……不过才一分钟的事情,她已经又深觉心动。

她很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谢嘉树眨巴眨巴眼睛,也不说话,跟着她跟了两步,忽然他眼睛一亮,前一刻脸上还跟只迷路小狼狗似的表情,这时立刻一扫而空,亲切又不失姿态的朗声对来人说:“陈总?好久不见!”

陈总是冯一一的boss。陈总刚才来上班时看到楼下停着一辆车型和车牌都扎眼的车,这种车城中数量寥寥,那车牌更是只有几个人的可能性,他正犹豫观望,就见一个大高个从车里“嗖”一下蹿出来,跑到副驾那边伺候一个人下车。

陈总见过谢嘉树几次,觉得像是,可那人那股殷勤小意的劲——不太可能吧?

不是一向听说谢家这位大少脾气又臭又狂的么?

可眼前这大大的正面看得一清二楚了啊,这光芒耀眼更甚他背后一轮照样的俊脸……确实是谢嘉树没错啊!

陈总心里叽咕叽咕叽咕,脸上已经堆满了笑,热情又亲切:“谢总?还真是您!这一大早的,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谢嘉树十分得体的与他握手寒暄,言毕,看了身边人一眼,“我难得今天自己开车,就来送她上班。”

他语气平常,但这种平常语气在此刻反而显得更劲爆!就这么平常的一句话,两个人的关系已经昭告天下。陈总用一种“我知道是颗蓝宝,没想到还是海洋之心”的眼神看着他亲爱的下属。

“哈哈……难怪冯组长平时工作认真极了,从来不迟到早退,原来谢总言传身教啊!”

冯一一顿时一口气没提上来,耳边听谢嘉树声音温柔的说:“是啊,我可还指望她养家呢。”

陈总哈哈笑,又说:“对了!那天谢总的助理特意把支票送过来,我真是不好意思啊!”

“哪里的话!”谢嘉树笑容里有那么一丝恰到好处的尴尬,“我平时捉弄她习惯了,一时过分耽误了她公事,真是让陈总见笑了……她刚才还为这事跟我闹着别扭呢!”

说着,像摩挲不肯吃肉罐头的大狼狗那样摩挲了冯一一的头。

冯一一的三观都要被刷新爆了!

她不认识身边这个谈吐得体、进退合宜、彬彬有礼的人啊!

他现在是谁啊?刚才那个傲娇的尾巴都快跷上天的谢嘉树呢?难道是她的幻觉不成!

冯一一惊呆的表情盯着谢嘉树看,在陈总看来就是:冯组长“很不满”,用“警告”的眼神“瞪”着谢大少。

陈总这时的“哈哈哈”特别的由心而发:“冯组长,一点点小事,就不要和谢总认真啦!看在我面子上!啊!哈哈哈……”

两个老总之间的气氛愉快温馨,冯一一被雷劈了的表情也令谢嘉树觉得赏心悦目,与陈总话别,他当着她老板的面、俯身用脸颊碰了碰她的,温柔周到的轻声问:“那我就先回去啦?”

冯一一不知道说什么好,干巴巴的问:“你……支票已经送来了啊?”

她还冲到医院那样子骂他一顿,原来他已经叫人送过来了……冯一一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了。

春天的清晨那么美好,充满活力的朝阳,阳光也像小鹿轻快的奔跑那般,遍洒大地。冯一一刚好站在阳光与建筑物阴影的交界处,头发黑黑的,像鸦羽,脸上却被朝阳照的明亮,连细细一层透明绒毛都看得清。

谢嘉树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看到她嘴巴一张一合的……真可爱~

陈总已经识相的先上楼了,周围走来走去的人反正都不认识,谢嘉树弯腰在她唇上轻轻一印。

**

想到自己一整晚没洗脸刷牙,还亲了她,谢嘉树脚步轻快的回到了车上。

他刚跳上车,副驾驶车窗又被敲的“咚咚咚”的,他降下车窗问刚才还喊着要迟到了的人:“什么事?!”

冯一一递过来一卷弯弯扭扭粗粗的东西,裹着保鲜带,接到手上还有点温热。

“给你吃的!早饭!”她欢快的说。

谢嘉树怀疑拿在手里怀疑的看看,问她:“你吃了没有?”

冯一一甜蜜的笑笑:“没……”

不过已经饱了。

可她还没说这个不过,谢嘉树一听是她的早饭,连忙手伸回去、蛋卷生生往怀里揣,好像生怕她后悔抢回去似的。

冯一一的确看他这欠得慌的样子立刻就后悔了……可谢大少吹着口哨开心的开着车走了,喷了她一脸的尾气。

**

这一路都顺畅极啦!

开进车库时一个漂亮的甩尾,车精准的停好,谢嘉树“哈哈”笑了两声,坐在那儿从怀里掏出他捂了一路的早饭。

什么东西啊,薄薄的一张面,**蛋就摊了一个,卷几根肉丝一吃就知道不是早上新鲜炒的,而且居然还放了一把葱……咦——恶心死了!

谢大少一脸嫌弃的吃得津津有味。

谢嘉云今天恰好也心血来潮,自己下来开车,走进车库一眼看到她亲爱的弟弟坐在那儿吃东西。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走近了才十分奇怪的问:“嘉树,你这是干嘛?”

谢嘉树差点噎着!

不动声色的把嘴里一大口硬咽下去……从喉咙一路疼到胸口!

谢嘉云这个弟弟是她一手带大的,他小时候吃东西就挑剔,长大了之后更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而且进餐得搭配最好的餐具、环境和心情……像这样子坐在车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笑的样子,她还真是生平第一次看到!

谢嘉云勉强聚拢了思路,说:“你昨晚怎么没回来睡觉?”

谢嘉树已经收拾好了,抽了一张纸巾优雅的拭着嘴角,说:“哦,昨晚承光哥叫我去他家吃饭了。”

这个回答相当有技巧,谢嘉云果然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很感兴趣的问:“哦?那你跟他谈的怎么样?”

“还行吧,”谢嘉树神情淡的看不出一丝端倪,“总之,我努力争取。”

他不会告诉他姐:承光哥很愿意合作。

就像他在盛承光面前也摆出的高姿态一样。

谢嘉云不可能去向盛承光求证,目光掠过弟弟有意无意扣在手里的粗陋蛋卷——那种东西,不可能是盛承光家里带出来的。

她很想问,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

毕竟他现在是f.d的执行人,带着几百个亿的投资回国的……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她管教的弟弟了。有些事,可能已经容不得她插嘴、更别提干涉。

“你辛苦了啊。”她最后柔声的说。

谢嘉树对她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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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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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像盛、谢两家这种本地大族,百年基业、树大根深,谢嘉树带着再多钱衣锦还乡也无法比肩。但是盛承光和谢嘉云都明白:f.d只是个外壳,是个小玩具,谢嘉树真正依仗的、令人对他刮目相看的,是背后支持f.d的投资方。那么大一笔钱,他说引资回国,人就让他带回来了,这份人脉才是令各家趋之若鹜的。

被趋之若鹜谢嘉树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他是不可能困了就能跑去补眠的,昨天跑去盛家吃饭,又不知不觉的在别人家楼下守了一晚,落下好多事情今天都得补上。他回家洗了个澡,换身衣服就出门了。

f.d的工作室位于市中心最贵的黄金地段,整整一层写字楼租下来之后全部重新装修过,因为时不时会有大牌艺人出入,电梯一出来就立着两排四个保安。谢嘉树的助理这会儿也站在那儿,翘首以待他家亲爱的老板。

他家亲爱的老板看上去脸色有些疲惫,应该是昨晚没睡好,但是那张英俊脸眼角眉梢那股春情荡漾、心满意足……助理先生面无表情的心想:难道是昨晚一夜之间摆脱处男身了?

“谢总,”一本正经的助理先生汇报:“叶沐那边给答复了:mars的合约可以立刻签给我们,但是陈源的得缓一缓,因为他太太cylin又要生孩子了,陈源这半年都不接任何活动。”

谢嘉树往办公室走的脚步不停,瞥了他家助理手里的合同一眼,说:“叶沐这么爽快,不是吧?她开了什么附属条件?”

“谢总英明!”演技满分助理先生连拍马屁的表情都格外真实,“叶沐那边要求带两个人。”

所谓的“带两个人”,就是比如说mars这种国内一线小生,炙手可热,经纪人把他的经纪约签到谢嘉树这里,还要附属几份新人的合约,买一赠n的形式。

不过这种新人一般都是有后台的,接过来没坏处。谢嘉树轻松的在办公桌后坐下,勾勾手指接过那一叠照片,顺手拍在桌上排开,扫了一眼,指尖一错捏出来一张。

照片上的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一双杏眼清纯透亮,笑的眉眼弯弯的,十分可爱自然。助理探头一看,情真意切的佩服道:“谢总您眼睛真毒!她叫梁以清,是梁氏总裁梁飞凡的堂侄女儿。”

其他的都是谁谁谁的“干妹妹”或者“干女儿”,只有这梁以清是个真公主。梁家在c市的地位就像郑家在g市一样,那梁飞凡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且和c市几大家族都极为交好,他的堂侄女儿能放到他们这里,简直不能更好了!

可他家亲爱的老板好像不是这么想的——靠在宽大舒适的椅子里,两条大长腿嚣张的翘在桌上,谢嘉树嗤笑了一声说:“我是看她这张脸——长这么丑,到时候捧不红关我p事!”

助理先生跟了他三年,虽然总是很难摸准这位的心思,但是这一回他可确凿的知道老板这是反话:这个梁以清,长得有六分像那冯一一,尤其那双眼睛,形似神似。

不管心里怎么想,演技满分的助理先生一脸“谢总英明、我等拜服”的表情退了出去。

可刚走到门口,忽听他家老板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复杂:“对了,去帮我定个位置……整个大厅包下来,一会儿我给你照片,你照着那上面布置——甜点一定要提拉米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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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平时风雨不改的早到迟退,今天早晨居然迟到了整整半个小时,组员们都觉得好稀奇啊!整个上午这群小孩都往她那儿探头探脑,还打赌她是为了什么事迟到,冯一一又好气又好笑。

她刚坐下看了两个文案,陈总打电话过来,叫她去他办公室。

一走进去陈总就对着她笑,冯一一揣着明白不装糊涂,无奈的说:“老板,您叫我来什么事儿啊?”

陈总指指沙发叫她坐,他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笑眯眯说:“当时是盛总推荐你来我这儿的,我以为你是盛家那边的。一直听说盛家和谢家不对付啊,你怎么和谢总了呢?”

老板你八卦的这么开门见山、光明正大真的合适么……冯一一心里叽咕叽咕,还是得解释啊:“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那时候盛家和谢家还挺好的。”

那时候盛承光的未婚妻还是谢嘉云呢,子时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女,谢嘉树每天换一个发型,而她人生最重大的事情是每个季度一次的体检。

陈总恍然大悟,这下他笑的更开怀了:“哈哈哈……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支票的事情你就别再和谢总闹别扭了!多大事儿啊?我听外面都说谢总脾气挺急——世家公子哥儿嘛!就今天早晨那样哄着你,真的已经很不错了,你可得好好珍惜他。”

……

冯一一被念的垂着头走出了老板办公室。回到位置上,她揉着饿的叽咕叽咕的肚子,有气无力的想:我还不够珍惜他的么?我都为了他吸收宿便了!

不过她是真想和他谈一谈,他们现在这样……算怎么回事呢?

冯一一翻出他早上给她的名片,打给他助理约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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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刻钟都不到,手机铃声大作,冯一一嘴里嚼着苏打饼干,接起电话含含糊糊的“喂?”了一声。

谢嘉树本来恨不得把她从电话里直接揪出来骑着打,这一声软软的,他怒气陡然降了一半,莫名其妙的。

“你打他电话干嘛?!”他助理是男的!她打一个陌生男人电话!“你脑子不好啊!”

冯一一咽下饼干,解释说:“早上你叫我打这个电话约你啊!”

你才脑子不好呢!

谢嘉树一下子又炸毛了:“我叫你做那么多事儿呢你怎么没都听我话?!我以前叫你留在我身边呢!你是怎么对我的?!”

这下冯一一说不出话了,干巴巴的往下咽口水。

“咕嘟”一声。谢嘉树心上一痒,眯着眼睛,在那儿暗自使劲磨牙。

过了会儿,他态度好了点,只是声音仍旧不高兴:“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那个……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俩谈一谈好吗?”

“哟,这么着急啊~”又变得高兴了。

冯一一心里叹气,平静的说:“拖着没意思啊。”

谢嘉树那头静默了一会儿,接着说:“晚上我来接你,下班了别乱跑。”

约好了便要挂电话,这时候他忽然神来一笔:“冯一一,你刚在吃东西吧?”

冯一一:“啊?啊!”

“……骗我吃什么破蛋饼,还说是你的早饭呢!”

他嘟囔了一句,把电话挂了。

冯一一对着桌上干巴巴的苏打饼干,脸都扭曲了。来给她送文件的女孩刚大学毕业,青春活泼的马尾一甩一甩,笑眯眯的八卦:“组长大人,刚是和男朋友打电话呢吧?”

冯一一摇头,又不甘心的说:“不是,是一个大别扭!”

“男的可只在喜欢得不行的女人面前才会别扭哦!”

年轻女孩声调明快,冯一一听着悦耳,心情都变好了一点:“真的吗?”

“真的啊!在别人面前他要面子,只在你面前能敞开心扉。”可爱的女孩子,睁着涉世未深的大眼睛,那眼神像极了当初初识谢嘉树的冯一一自己,“一个男的只有在你面前能放下自尊心和形象,把真实的他展现给你看,这是真爱!”

冯一一听的直笑。女孩以为组长大人这是甜蜜的笑,可其实冯一一很想告诉她:等以后你就会知道,真爱这东西……其实用作怀念最最好。

不过她到底什么也没说,因为她自己在二十岁的时候都不信这种话。到现在二十八岁……不管信不信,她正在头也不回的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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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还没下班的时候谢嘉树就到了她公司楼下了,冯一一不敢让他久等,收拾了一下赶紧下楼。她那群组员看组长大人跑得跟只兔子似的,纷纷好奇尾随。

谢嘉树今天用司机了,他坐在后面一边等她一边用手机收邮件,一抬头见冯一一风风火火的走出公司门,后面不远跟着一群探头探脑的年轻孩子,谢总顿时心知肚明。

他立刻下车去迎,冯一一以为他又要耍脾气了,可他居然笑得一点都不神经病,还很迷人,伸手接过她的包,递给跟着他下车的司机,然后扬着笑脸对她身后挥了挥手。

“都是你的同事吧?”他笑着问。

冯一一这才发现这群熊孩子,“哦……都是我一个组的。”

熊孩子们一下子涌了过来,打量着谢嘉树和他的车,男孩子们羡慕的看着谢嘉树,女孩子们则都看着她们的组长大人。

冯一一有点尴尬,问:“你们不下班都站这儿干嘛呢?”

“看姐夫啊!”这群人平时和冯组长关系都好,一点不怕她,理直气壮的喊。

谢嘉树笑眯眯的揽了冯一一,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姐夫今天想和你们冯组长过二人世界,下回请你们大家吃饭好不好?”

熊孩子们一阵欢呼,然后被冯一一瞪的连忙三五成群的跑了。

“哈哈!”谢嘉树一下子心情特别好,揽着她往回走,嘴里说着:“你同事挺有意思的,比我那儿好多了。”他的手下都很怕他,绝不敢这样嘻嘻哈哈。

冯一一手心都出汗了,转头看他一眼,说:“都是刚毕业的小孩子,说话不过大脑。”

“姐夫”什么的真不是我教他们的……

“我觉得挺好,”他为她开车门,“我们年轻时候也那样,没大脑多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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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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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年轻的时候何止没大脑和多开心?

冯一一至今清楚的记得她第一次见他时,二十岁的谢嘉树留着一头优雅漂亮的及耳卷,穿了一件深紫色的衬衣,那种美貌到妖异的颜色冯一一原以为只有漫画里的男孩子才能穿,可二十岁的谢嘉树,深紫色真丝衬衣都无法对他那张脸喧宾夺主,冯一一从没有见过像二十岁的谢嘉树那么好看的男孩子——简直是一轮骄阳,耀眼夺目。

那时候整个g市都知道谢家有个美貌又骚包的大少爷。那时候的谢嘉树毫无心事,一点烦恼都没有。那时候他爱华服美衫、纸醉金迷,日日锦帽貂裘、当街打马而过。

可如今不要说头发的颜色,他的衣服颜色都几乎只有黑白灰三种,极简极低调。只是——简单的灰色套头衫,肩头随意披着一件质料挺括的黑色大衣,这一身明明一点出彩的地方都没有啊,他人也只是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却端的是人如美玉、身姿若松。

如今的谢嘉树已经知道他自己有多么的好,完全不需要外物修饰。

时间对女人可真不公平,冯一一摸了摸自己的脸,忧伤的轻叹了口气。

坐在她对面的谢嘉树自从被叫了那几声“姐夫”就像吃了笑药、嘴角一直翘着,这时翻着菜单笑着问:“怎么了?菜不合你胃口吗?”

“不是啊……”冯一一兴致寥寥的放下手边菜单,“你点吧,我都可以。”

谢嘉树用“你这个磨人精、不过我喜欢”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愉快的替她点了餐。

侍者收了菜单离开。不远处角落里的现场乐队幽幽的奏起了一首曲子,曲调低柔轻缓。今晚餐厅只有这一张桌子,只有他们头顶上方那盏水晶灯亮着,三面落地窗的窗帘都被拉开,一眼望去,星光乍起……这场景有点熟悉。

谢嘉树看她悄悄的打量四周,知道她也想起来了:“承光哥向子时求婚那天就是像这样。那天是我跟你还有齐光一起布置的,本来我说要灯火辉煌,可你啰啰嗦嗦的一直说只留一盏水晶灯,因为要把星光放进来……记得吗?”

冯一一当然记得!小熊那时候才四五岁吧?叫她推着藏了结婚戒指的提拉米苏出去,可她趁谢嘉树不注意把那块提拉米苏吃了,结果盛承光求婚没成,抱着女儿、拖着老婆急奔医院……冯一一想到当时的场景就笑起来。

谢嘉树看着她笑了也是唇角弯弯,只是那语气带着些微惆怅:“其实,承光哥向子时表白也是在这家餐厅。那时候他还是我姐的未婚夫呢,所以我知道了以后特别生气。但是我心里又想:我以后遇到了心爱的女孩子,也要约她来这里吃饭,浪漫又隆重的向她表白。”

可惜后来并没有。后来他向冯一一表白是在马路边,连盏路灯都没有,只有头顶上的星空。

那晚他带她去山上放焰火,背她下山、执拗的不肯让她走一步路,到了山下他把她放下来,那么冷的天他身上衣服全都湿透了,但是他很开心,眼睛亮晶晶的像天上璀璨的星星,他说:“我追子时是闹着玩的,是看不过承光哥喜欢她,我想我要是追了她、承光哥就回去找我姐了,我才不喜欢子时呢……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只分两种人:绝大多数人我不喜欢,还有很少的人,很少的几个我喜欢的人,比如我妈妈、我姐……比如你。”

“冯一一,”他当年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至今都能清晰的浮现在冯一一眼前,她无比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强装镇定的可爱样子,全世界最令她心动的可爱样子:“我喜欢你。”

说完他紧张的嘴角都抽抽,可是看她没有反应,他神情变得越来越紧张,最后他像平时一样恶狠狠的威胁她:“快说你也喜欢我!”

那是冯一一第一次公然反抗他,她说:“谢嘉树,我不喜欢你。”

这之后不久谢嘉树就去了美国,然后一直到现在。

“我没想到还有今天,像这样和你坐在这里。”谢嘉树微垂着眼睛,在水晶灯梦幻的光亮里微微而笑,“其实有一阵我在美国特别绝望,因为我觉得自己再也不会回来了。我想想你都快三十了,以你的脾气二十五岁恐怕就相亲嫁人生孩子了……”他抬起目光,眼里流光回转的:“我觉得你会等我,但我没想到你真的会等我。”

他的话令冯一一眼眶发酸发涨,看着他,二十八岁的男人正值最好的年纪呢,坐在她对面,好得一点瑕疵都没有,她心酸又心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是故意要等你的……一个不小心就等了。”

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包括自己的心,可是不知不觉就心如止水的等到了现在。

“一次约会也没有过?”谢嘉树此时的笑容有些骄矜,仿佛那是什么大事,令他倍感荣耀。

冯一一想了想,说:“沈轩不算的话……没有!”

眼看着谢嘉树眯了眯眼睛、神情不善,她连忙接着解释:“我的确考虑过他的提议,但是我没有和他约会!”

谢嘉树对这个解释好像不算很满意,挑着眉在那儿不知道想什么呢。沉默了一会儿,冯一一小心翼翼的问他:“那你呢?”

在美国又是在美女如云的好莱坞,三年多的时间呢,你有没有和其他女人约会过?有没有对谁……动心过?

“好像忘记点酒了,”有人立刻顾左右而言他,“你也没开车,陪我喝一杯吧?”

冯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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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酒量很一般,一杯红酒她只抿了两口。谢嘉树一个人把剩下一整瓶都给喝了,走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真醉了还是假装的,半个人都压在她身上,冯一一感觉他重的像头猪。

好不容易把他塞进车里,他却立刻精神了,伸手一扯把她抱到怀里,带着红酒香醇气息的吻随后落在她脖子上,热切又迷乱不已……冯一一推他,他低低笑起来,温烫的呼吸喷在她皮肤上,浑身的**皮疙瘩都起来了,又软又热的团在他怀里。

谢嘉树也只是抱着,脸贴在她衣领那里,吻变得很轻,语气乖的出奇:“别躲我……抱抱我~”

冯一一迟疑了一下才打开紧缩一团的身体,伸出手轻轻放在他肩上。谢嘉树好像很满意,开心的“嗯……”了一声,按着她后背加深这个交缠的拥抱,脖子靠着她蹭啊蹭。

“谢嘉树,你喝醉了吗?”冯一一轻声问交颈缠绵的人。

就听他声音懒懒的:“那要看你想谈什么。”

冯一一想笑,忍着,说:“谈谈我们啊,你前天还很恨我的样子,现在又这样……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他不说话。冯一一等了一会儿,催他:“你真醉了吗?那等你酒醒了再说。”

“不,”他抱得她更紧了一点,“你继续说,我听着呢。”

驾驶室的隔音板已经竖起来了。车行驶的很稳,车速也不快,车窗外路边的霓虹悠悠闪过,光照在车里椅背上,冯一一盯着那一块亮,转头声音很轻的在他耳边说:“你去美国的时候心里一定很讨厌我,现在你还讨厌我吗,嘉树?”

谢嘉树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算不算回答。

冯一一顿觉苦涩,话立刻就往回说:“我们之间现在的距离比以前更大,如果你讨厌我,我们就到今天的晚餐为止……”

她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如果不只是讨厌呢?”

如果我对你的情绪,远远不只是讨厌呢?

冯一一被打乱了思绪,一时接不上。抱着她的人放开了她,扶着她的肩头、看着她,谢嘉树认真的神情像是这车厢灯影迷幻梦中唯一的真实,冯一一心头惊涛骇浪,“如果不是讨厌,”她慢慢的说,“我们可不可以试一试?”

全世界都劝我不要犯傻,但我已经疯狂,我愿意倾家荡产、放手一搏,你要不要陪着我、看我这把show hand?

谢嘉树盯着她,忽笑了笑,伸手去握她交叠着的双手,他掰开她紧缠的手指,捏着她一只手凑到唇边轻轻的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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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现在的心思没人摸得透,那晚冯一一说了那么多,他好像已经回应了,可细细一想他什么也没说。

可冯一一没办法,就算只是她一个人的赌博,她现在也停不下来了。

毕竟“我们没有在一起”这件事太遗憾了,这个坎她过不去,或许这辈子都要遗憾,她不想那样。

元宵节之后没过几天就是2月14,西方情人节。当天正好是周五,冯一一手下那群熊孩子这一天来找她请示的送文件的,明里暗里都在打听她今晚是不是和那个高帅富姐夫约会。

谢嘉树今天有一个明星签约的盛大发布会,为了这事已经忙的两天没见到他人了,冯一一不敢指望他今晚能有时间,索性中午吃饭的时候宣布:今晚她请客聚餐,单身的小朋友都可以跟她走,包吃包喝还包玩儿。

那群熊孩子大多还是单身,顿时山呼组长万岁,接着一下午都跟打了**血一样,工作完成的又快又好。

难得一次,冯一一想让这群小屁孩高兴一下,带着他们去了盛氏旗下的一家大酒店,要了一个豪华大包间——凭老板娘闺蜜的身份,她在这里可以享受五折待遇。

熊孩子们当然就玩疯了,男孩女孩都喝起了酒,冯一一被他们追着灌了两杯,还好这时候有电话进来,她趁机躲了出去。

是沈轩:“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

冯一一说:“和同事在一块聚餐。”

沈医生闻言长叹了一口气,抱怨兼撒娇:“我今天都快累死了……”

“怎么了?做大手术了?”

“嗯,连着三台……你们在哪儿玩儿呢?我现在过去找你们好不好?”

冯一一迟疑了一下,婉转的拒绝说:“你还是好好休息吧,做了一天手术了,大晚上的还跑出来多累啊……”正说着呢,感觉前面有人走过来,她低着头往边上靠了靠,那人却停住了脚步、站在她跟前。

冯一一心里一动,一抬头,果然是谢嘉树!

他一身正装,明显是刚从发布会现场直接过来的,漂亮的黑色领结握在手里,白衬衫扯开了上头的两个扣子,一丝凌乱,无比性感。

无比性感的谢总从她手里抢走了手机,毫不客气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在家睡你的大头觉!别到处想着挖别人家墙脚!”

说完他就给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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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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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断情敌电话的谢总有型有款、帅气非常,而且他一脸的不高兴,眼神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冯一一,表情看起来很是不善。

冯一一哪里还敢指责他这样的行为不礼貌哟……

谢嘉树盯了她一会儿,确信已经把她瞪的毫无还嘴之力了,顺手把手机按了关机,然后往她口袋里一塞,他顺势贴上来亲她。

大庭广众的,而且隔着一扇门后面一屋子都是她同事,冯一一不好意思的往后躲。

她背后就是墙,眼看她后脑勺要撞上去,谢嘉树及时伸出一只手垫住她脑袋。

冯一一撞他手心里,重重的一下,谢嘉树手背被撞的挺疼,皱着眉瞪她……可不一会儿他突然又笑起来。

这下冯一一也想起来了——

那是她拒绝他表白之后的第二天,谢嘉树一夜没睡,不服气的跑去公司找她,把她揪到员工休息室,关上门,咄咄逼人的逼问她:“冯一一!你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有什么不好!”

冯一一那时候可怕他了,但还是壮着胆子瞎扯:“那个……因为你抽烟!偶尔还喝酒!吸二手烟很伤身体的,我不喜欢。”

谢嘉树想了一夜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原因,他愣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然后神情认真的对她说:“那我可以戒,从今天开始我就戒烟戒酒,我发誓!”

他本来也就是跟人应酬的时候才喝一杯,抽烟更是偶尔好玩,耍帅装深沉才抽一根,压根没有多大瘾,他愿意为她彻底戒了,戒一辈子。

只要她愿意喜欢他。

可冯一一却说:“不用了吧……好麻烦的……不如我找个不抽烟不喝酒的,你找个不嫌弃你抽烟喝酒的吧。”

“冯一一,”谢嘉树恨的咬牙切齿的,“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容易被别人取代?我和那些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一样吗?对你来说就没什么区别吗?”

“有啊……他们不抽烟、不喝酒。”

谢魔王勃然大怒!那时候的谢嘉树可不像现在,那时候他生气就立刻发火,从没有忍着一说,按着她就要强吻!

他脸骤然压下来,冯一一吓的拼命往后仰头,后脑勺重重的撞在了墙上。

……

那次急诊还是送到沈轩手里的呢,当时沈医生一边看着颅脑ct一边很感兴趣的打听:“怎么搞的啊?”

谢嘉树双手插口袋,酷拽狂霸的傲然答道:“我搞的!强|奸未遂!”

想起那个时候沈轩精彩的脸色,两个人都笑的有点没心没肺的。还是冯一一先克制住了情绪,推开他站得稍远一些,问他:“你怎么来啦?你发布会结束啦?”

“差不多,我就先溜了,”他含糊的解释了一句,收了笑意,不高兴的反问她:“你喝酒了?”

冯一一看看他,底气不足的小声说:“你也喝酒了啊。”

“我是男的!我还带了司机!你一个女的,三更半夜在外面不回家,还跟人喝酒,缺心眼吧你!”谢嘉树看她要反驳的样子,伸手把她揪过来,揽着往他们的包厢走去,一边走一边继续说她:“……我要是不过来,你是不是就让沈轩来接你了?”

没等冯一一表忠心呢,他就自问自答、冷艳高贵的说:“哼!想得美!回头我非得找人打断他腿!”

“……谢嘉树,你别这样好不好?!”冯一一无奈的说。

谢嘉树看她居然当真了,顿时笑得很开心,还有点坏坏的。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他笑着说:“开玩笑的好不好……要打也是打断他双手啊!”

说着话的功夫他已经一手推开了门,就在吻她的时候。整个包厢的熊孩子都看到了这个吻,他们集体静了三秒钟,然后欢呼声、尖叫声、口哨声……在很有节奏的一声声“姐夫”声里,谢嘉树抬了抬手,亲切又豪爽的表示:“今晚姐夫买单,你们看哪个酒最贵,使劲点!喝醉了楼上房间随便睡!”

这下熊孩子们的起哄声顿时差点要掀翻屋顶!

冯一一着急了:“他们明天还要上班呢!你干嘛?!”

谢嘉树“哦”了一声,扫一眼立刻偃旗息鼓的熊孩子们,缓声傲然说:“一天请假扣多少钱啊?加上这个月的全勤奖,我给你们报销。”

……这会儿就是叫这群熊孩子为姐夫肝脑涂地都没问题啊!姐夫万岁!

冯一一拿这群人没办法,戳了戳人来疯的“姐夫”以示警告,她自己走进去在沙发角落里坐下来。

谢嘉树没跟她走,挽起袖子兴致勃勃的和熊孩子们玩成了一片。

谢大少以吃喝玩乐名满g市的时候,这群小屁孩都还在初中里解方程式呢,也就二十分钟吧,整个场子被他带动的气氛热烈到爆棚,三三两两猜拳的、玩骰子的……还有一小队人被他带着玩起了开火车……

熊孩子们那么喜欢他们家姐夫,当然要借花献佛——他们的冯组长就是那朵花。他们点了一首《广岛之恋》,一屋子的人起哄要看两人情歌对唱。

话筒塞到冯一一手里,两个小姑娘拽着她从沙发里起来。她刚站起来,就听谢嘉树的声音带着点喘、带着些微笑意:“不行,唱这首歌的男女容易分手。”

屋里热,他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露出修长的脖子和性感的喉结,声音通过麦克风低低沉沉的响起,好听的要命!顿时几个小女生忍不住一阵“嗷嗷嗷”的尖叫。

迷人无比的谢嘉树,隔着人群对刚站起来的人温柔一笑:“我一个人唱。”

他背对着大屏幕,不看歌词、只看她。

光影都在他背后,可是他比一切的光都耀眼夺目。

他为她唱:终于明白恨人不容易。为证明我曾真心爱过你,愿被你抛弃。

冯一一如坠梦境。

沉浸在她一个人的万籁俱静里,他什么时候唱完的她都不知道。谢嘉树贴到她耳边她才察觉,他热烫的呼吸扑在她耳垂上,她情不自禁的一颤。

熊孩子们的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冯一一连忙扯他坐下来。

一坐下他还是倒过来,巴着她耳边,语气不满又不屑的说:“我唱的比沈轩好听吧?!”

冯一一:“咳……”

谢嘉树才不管熊孩子们个个偷偷往这边看呢,他张开双手紧紧抱住她,抱得她都发痛。

他用脑袋抵住她,很用力,语气亦然,轻声却用力的问她:“到底是谁,在你最好年纪遇到你的?你说!说!”

其实这一幕应该挺搞笑的:人高身长的大男人跟只无尾熊似的巴在她身上,看上去简直在撒娇耍赖,一点深情男主的酷拽狂霸之气都没有。

可是冯一一被他抱的那么紧,他话里那些愤怒不甘甚至是……委屈,直接打上了她的心头。

她心疼了。

“是你啊,”她转头轻声的说:“我最好的年纪遇到了你……才算没有辜负我自己。”

**

虽然只是一句歌词,但是谢嘉树比被叫了“姐夫”那天还高兴,就像是吃了双份剂量的笑药,一晚上嘴角就没能平下来。

他兴致高涨的教熊孩子们点酒,教他们哪几种跟哪几种混着喝,还亲身上阵和他们玩游戏,猜拳的时候他以一车轮十五,喝倒了十四个,剩下一个被吓跑了。

他自己也喝多了。

安排好那群醉的东倒西歪的熊孩子,他俩回去的时候已经夜里九点多了。一路上谢嘉树瘫在座位里唱歌,反反复复的唱那句“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你,才算没有辜负自己……终于等到你!”

跟卡带了似的来来回回,冯一一都快听吐了。叫他闭嘴,他却唱的更大声,她忍无可忍伸手去捂他嘴巴,被他圈住手腕轻轻一扯拉倒在他身上,他撅着嘴上来要她“亲亲”。

冯一一被他浑身的酒气熏的闭气,失色大叫:“谢嘉树你臭死了!别靠近我!走开啊!”

谢嘉树哈哈大笑,更来劲了,捉着挣扎的人没头没脑的亲,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冯一一快被他给烦死了,伸手扬起就要给他两下狠的,却被他一下子握住了手。

他喘着粗气坐回去,眉目含春、含情脉脉的看着她,手里握着她的手往他腿间按去。

冯一一身上一松还以为逃过一劫了,忽然手被按到一个昂首挺胸、杀气腾腾的东西上,她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下意识的竟然还好奇的握了握。

“哦……”谢嘉树立刻眯着眼睛销魂的低叹了一声……车内余音袅袅。

冯一一迟钝的脑袋“嘎达嘎达”的总算转过来了,顿时如遭雷击!

她不敢置信的僵在那里。谢嘉树欢快无比的蹭过来,头靠在她肩上,一扬脸张嘴含住了她耳垂,声音又低又热:“怎么办?我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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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0

☆、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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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剁下来凉拌!

冯一一都快疯了!

他无耻的按着她手不放,冯一一简直恨不得把自己手剁了!一边挣扎一边心里泪流满面的想:美国人民真不是东西啊!把当年好好一个纯洁天真的小男生教成了这样啊!

“谢嘉树……你流氓!”怎么也甩不开那根越来越活泼的东西,冯一一闭着眼睛绝望的喊。

谢嘉树鼻音浓重的“嗯嗯嗯”哼着,像张膏药一样贴着她,抱抱亲亲摸摸蹭蹭,很满足又很不满足、想要更多的样子……他要是后面能有条尾巴,这会儿一定呼啦啦抖开着摇来晃去呢。

尾巴这会儿是没有的,但是那根尾巴状的东西在冯一一手里活泼无比,隔着裤子一层布料都能感觉它又硬又热……他卯足了劲的拉着她手在那里又揉又按,混乱里冯一一一个失心疯狠狠捏了一把,谢嘉树“嗷”一声惨叫起来。

坏了!冯一一连忙去扶倒在一边的他,“谢嘉树?谢嘉树?”

捂着“尾巴”倒在那里的谢嘉树偷偷睁开眼睛,迅速伸手揪住她领子,一扯,冯一一尖叫一声,脸朝下趴在了他腿间。

她欲哭无泪的想要爬起来,被谢嘉树哈哈大笑着按住了脑袋。

冯一一气的浑身都发抖:“你快松开我!”

贴这么近,她说话的气息隔着裤子喷在那上面,那感觉真是……电流从尾椎骨一路噼里啪啦的蹿上来,本来是捉弄她,不成想这下玩到自己了,谢嘉树倒吸着凉气赶紧把她抱起来。

那里叫嚣的快顶破裤子了,谢嘉树这会儿脸色都变了,把她抱在怀里,他有些痛苦的闭着眼睛直喘粗气。

车里暗,他又那么缺德,冯一一哪里顾得上看他脸色,被他抱住了就打他手,挣扎着往外扑。谢嘉树按着她,带着痛苦和爽意的声音在她耳边低沉沉的响起:“你别动了……别动!我有话跟你说!”

他语气正经,冯一一停下来,勉强坐他腿上,被顶的危机四伏的,颤颤巍巍的僵着腰听。

就听他哼了一声,声音又低又哑:“那个……一个都没有。”

冯一一听不懂:“什么一个都没有?”

他把脸埋在她肩头衣服里,闷闷的嘟囔着说:“你上次不是问我在美国有没有吗……一个都没有。”

三年多的时间很长,一个人的夜晚很难,美国的姑娘们很美很热情,可我一个都没有正眼看过哦~

自与你别后,我本当独自前行。

但我路过的每一处风景,都只会幻想你看见时的表情。

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下来了,司机也下车走掉了。车里静静的,只听见谢嘉树渐渐平缓下来的粗喘声。

冯一一回头看看他,他脸埋在她衣服里,只露着一双眼睛,黑眼珠乌溜溜的像只小忠犬,她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心里满满都是感动。

谢嘉树被亲了反而越发委屈的样子,竟然还低下了头……冯一一忍不住又亲了亲他额头。

他抬头,眼睛亮晶晶的真好看,邀功的傲娇语气:“我好吧?感动了吧?”

冯一一失笑,点点头,“嗯。”

你真好。

他凑上去亲她,柔情蜜意的:“那你再给我揉揉!”

说着又去抓她手了……

“走开!”

两人又打成了一团,一个恼羞成怒,另一个欢快无比。百万豪车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的,从外边看,抖的跟里面在车震一样。

冯一一好不容易打开了车门,可脑袋刚伸出去,就被身后追过来的人“哈哈哈哈哈”的抱着腰拖了回去,她手扣着车门,垂死挣扎,窗户按钮被她碰到了,车窗“嗡……”的降下来一大半,下一秒她人就被他拖回去了。

谢嘉树那么大一只,重重的压着她,声音压的又低又沉在她耳边喘着粗气:“别动了,我真的难受……让我亲亲你好不好?”

冯一一扭脸,却没说不肯,他从她耳侧一路亲到嘴边,亲的她身软似水,他就摸着她手、又往他那里带,刚按上去她手一缩,他如饥似渴的哄她:“就揉几下……几下就好了!宝贝儿……要嘛~”

冯一一被他哄的意乱情迷,像是在做梦一样,意志力不知不觉瓦解。车里温度飙升,男女喘息声渐重,眼看真要少儿不宜,忽然外头一阵争吵声越来越近,冯一一还软在那里,谢嘉树已经从她身上撑起身回头:妈的!车窗和车门怎么开了?!

停了车之后就站在外面放哨的司机正扯着一个高高的男孩子,少年人高马大、力气勇猛,被司机玩命拦着还是冲过来拉开了虚掩着的车门。

车门大开,谢嘉树拽过一边的外套盖在冯一一身上,把她凌乱的衣领处遮严实了,他坐起来,一边运气一边竖着眉毛解开袖口、挽袖子。

冯一一慌张的爬起来按住他:“是我弟!你别打架!”

谢嘉树眨眨眼睛,想起来了:冯一帆。

啧!这下可好,这臭小子以前就和他不对盘,现在还被他抓到和他姐车震,太倒霉了!

冯一帆在外面和忠心的司机抱成一团,怎么甩也甩不开,心头火起,怒的高声大叫:“冯一一!你给我出来!”

冯一一羞愧的理好了衣服,手忙脚乱的要下车去,被谢嘉树伸手挡住了:“你在这儿待着,不叫你别出来,我下去和他说——放心啦我不揍他!”

谢总瞧了一眼自己裤子,没问题了,人模人样的走了下去。

他也不叫司机松手,就这么站在狼狈而愤怒的男孩面前,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笑起来:“一帆,好久没见,你都长这么高了。”

冯一帆愣在那里,好一会儿才怀疑的问说:“你是谢嘉树吗?”

谢嘉树笑容亲切的像个大哥哥,不轻不重的在他肩膀上捣了一拳,语气亲昵又自然:“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上高中呢吧?现在怎么样?还在念书吗?”

司机得到示意已经放开了手,冯一帆却忘了挣扎,挠挠头,不由自主的顺着他的思路回答说:“嗯,我念大四呢,今年夏天毕业。”

谢嘉树看起来惊喜又与有荣焉的样子:“上大学了!你念的什么专业?快毕业了的话,找工作有方向了吗?”

提起工作冯一帆就想起他姐,想起他姐就想起刚才令他怒火中烧的一幕,二十岁刚出头的大男孩翻脸如翻书,指着谢嘉树鼻子怒骂起来:“你刚对我姐干嘛呢?!臭流氓!谢嘉树我告诉你!我姐有男朋友了!”

“你是指沈轩吗?”谢嘉树眨眨眼睛,好奇的问。

冯一帆愣了一下,有点气虚了,却硬是撑着:“知道还问?”

谢嘉树笑的淡淡的,拍拍大男孩肩膀,毫不介意的说:“你这脾气还跟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说完他转身回到车边,拉开车门,低头问里面的人:“怎么样?可以出来了吗?”

冯一一囧囧的爬了出来。

谢嘉树体贴的扶她下车,又拽过被她扔在车里的他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上还给她理了一下,然后他把她带到冯一帆面前,当着双目喷火的冯一帆,在她脸颊上轻柔又克制的贴了一下,声音温柔的不得了:“要不要我送你上楼?”

冯一一头摇的像拨浪鼓。

“好吧,”谢嘉树无奈的样子,转头看向冯一帆,“一帆,那我把她交给你了?”

冯一帆气呼呼的,语气很冲:“这用得着你交代!她是我姐姐!”

“我知道,我也没说她是我姐姐啊。”谢嘉树笑眯眯的,风度好到一百分。

这无懈可击的态度令冯一帆这种冲动小毛娃完全没话可说,凶狠的抢过他家姐姐,他虚张声势的朝谢嘉树比了个中指,酷拽狂霸的走了。

**

谢嘉树和冯一帆是老对头了——想也知道啊,两个中二病少年,一个重度一个绝症,碰一起能不打起来么?

想当年这两个中二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谢嘉树那会儿还没对冯一一有什么明确心思呢,有一次,是盛承光生日,谢嘉树拉着冯一一布置生日party,一个晚上没放她回家。冯一帆那会儿还在中学念书呢,姐姐一晚上没回家,他爹妈该吃吃该睡睡,他急的大半夜都没睡觉,一大早当着爹妈面背着书包说去上学,走到楼下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小区门口死等。谢嘉树送冯一一回来,刚下车就被小马扎砸了。

那时候的谢嘉树怎么可能吃这种亏?要不是冯一帆穿着校服背着书包、一看就未成年,他能打死他!

就这样他还戳戳戳把冯一帆的脑袋戳了一顿,严词恐吓要叫他学校开除他。

后来见一次两人就斗**一样斗一次。

冯一一曾经很苦恼这个问题,求谢嘉树别这么对她弟弟。

谢嘉树那时候很疑惑的问她:“你爹妈为了他那么轻视你,你还那么疼他?!你脑子不好吧!受虐狂啊?!”

“那关我弟弟什么事啊?我弟弟又没错……一帆很爱我,我也很爱他。”

谢嘉树当时听了,很久都没说话。

然后他郁闷的说:“我明白……我对我姐也是这样。”

冯一一不明白了:“你们家重女轻男啊?”

“不是……我从小我爸爸就生病,所有人都说他活不长了,他自己也知道,可我们谢家那么大一个长乐集团怎么办?所以从我记事起,我爸他去哪儿都带着我姐姐,他教我姐姐做生意、教她和人应酬……有一次我偷听到一个叔叔问他,说嘉树是男孩子,嘉云以后可是要嫁人的,你一直教着嘉云、不管嘉树算怎么回事?”谢嘉树那天的神情格外落寞,平时的自带的耀眼光圈都好像关掉了电源。

“我爸说:嘉树年纪太小了,资质也看不出来多好。嘉云不一样,嘉云聪明优秀,我把长乐集团交给她我就放心了。”

冯一一明白了。

“我们都不是父母最喜欢的孩子。”谢嘉树总结说。

两人一时心有戚戚、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谢嘉树的神情重新高兴起来,像只骄傲的公孔雀那样“呼啦”开屏了,神气活现的昂着下巴说:“但我以后一定会是我老婆最喜欢的男人、还会是我孩子最喜欢的爸爸!”

冯一一拍拍他肩膀:“你加油。”

被拍了肩膀加油的人眼神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忽然语气有点点别扭的说:“喂!我难道不是你最喜欢……最崇拜的人吗?难道你认识的人里面还有比我更英俊更聪明的吗?”

冯一一:→_→

谢嘉树那时一言不和就要恼羞成怒的,掐着她脖子非逼她说出个最什么他来。

冯一一绞尽脑汁、为求不死,憋出一个:“你是我最害怕的人。”

谢嘉树当然不满意,瞪了她一眼,说她撒谎。

可冯一一是说真的,她真的很怕谢嘉树,一直都是。她也想不明白啊:害怕他什么呢?就算是谢魔王,也不会真的打她,更不可能吃了她。

直到谢嘉树远走美国,她在漫长的三年里每一天煎熬的想念他,有一天终于想明白了:她怕他不高兴。

那个在她平凡生命里从天而降的二十岁少年,骄傲、漂亮、闪闪发光,冯一一从第一眼见到就从内心深处真诚祈祷:这么完美的男孩子,一定要永远都这么高兴、得意、不为生活所苦才好。

☆、第17章

**

姐弟俩拉拉扯扯的上楼,一开门,冯妈正等着儿子呢,见儿子和女儿一块回来的,女儿身上披着件一看质料就很好的男士外套,冯妈以为她这是和沈轩约会去了,一边给儿子拿拖鞋、脱外套一边责怪女儿说:“你手机干嘛关机?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早点回家,你看把你弟给急的!”

冯一帆被他妈几句话又挑起了火,伸手把正弯着腰找拖鞋的姐姐一推!

冯一一往前一磕,差点满脸撞上他的臭球鞋,气的爬起来就踢他小腿,被眼疾手快的冯妈揪过去“啪啪啪”打了一顿。

“妈!”冯一帆拦下亲妈的暴力行为,可转脸又气呼呼的告状:“妈你知不知道?她又和那个谢嘉树在一起了!刚我下去找她,被我撞见她跟谢嘉树在楼下车里面搂搂抱抱的!”

冯妈想了想才记起来这说的是谁,顿时一把扯下了冯一一肩头的男人外套——她本来以为又是沈轩的呢!

“你怎么又和那个谢嘉树了……这要让沈轩知道了你可怎么办?”

“沈轩知道!”冯一一眼下觉得这样硬气的顶嘴特别痛快!

冯妈倒吸一口凉气,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连声说“作孽!”,手指指她,恨恨的说:“等我给你弟弄完宵夜,收拾你!”

一旁冯一帆瞪着眼睛像要吃人,还像要继续说什么,可冯妈怕他再被揍,推着他护送他回房间去了。

冯一一被留在了当地,站了一会儿,她默默的蹲下去换鞋子。

**

冯妈不喜欢谢嘉树其实就是因为冯一帆。

冯一一知道冯妈的原则,很简单:女儿不重要——女儿喜欢不喜欢谁不重要;儿子很重要——儿子喜欢不喜欢谁很重要。

冯一一那时候就算喜欢谢嘉树也一个字都不敢告诉谁,可冯一帆不喜欢谢嘉树可是敲锣打鼓的,谢嘉树来家里一次他就闹腾一次,冯妈跟着讨厌谢嘉树讨厌的厉害。谢嘉树最后一次到家里来的时候,连人带礼物被冯妈推了出去。

这点上来说,冯妈还是挺富贵不能淫的。

冯一一意兴阑珊的洗了澡从浴室出来,冯妈已经伺候完儿子进来了,板着脸递给她小半杯鲜榨橙汁。

冯一一见那杯口上挂着几丝橙肉呢,一看就是冯一帆喝剩下来的。

“妈你自己喝吧,我不渴。”

冯妈一向觉得橙子拿来榨橙汁忒浪费,平常榨个半杯都是先紧着儿子喝,儿子喝剩下来的给女儿,她自己最多剥个橘子吃。

这会儿女儿不要喝,她拿起来“咕嘟咕嘟”几口喝完了。

“你,趁早别和谢嘉树搅合到一起,像谢嘉树他们家那种人家,你二十刚出头那会儿都没能嫁进去,现在你都快三十了,更别想了!”冯妈砸吧砸吧嘴巴,一锤定音的说。

冯一一心里比那橙汁还酸酸甜甜,郁闷又雀跃的说:“可是我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吧?”

“你有多不一样啊?不就是多挣了万把块钱一个月——难道他们家还能缺了你这一个月万把块钱的收入家用?哎,你给我说说:你还记得不记得了,当初你是为了什么被人赶出来的?”

“我没被人赶出来……当时我压根就没跟谢嘉树怎么样!”冯一一很无力的解释,头都疼的一跳一跳的:“妈你别说了,我困了,我要睡觉!”

冯妈朝她瞪眼睛:“没被人赶出来你跟条丧家犬似的从城东一个人走回家?你忘了我可没忘!他姐姐第二天到咱们家来,把你的包和雨伞送回来,还送来二十万块钱!都是现金!一堆堆那么厚全是钱!冯一一我告诉你,你妈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大一笔钱!但是我没收啊!因为我是你妈!你受了委屈你难过,我心里也疼你,所以我咬着牙没要那钱!我为了什么呀?我不就想着别拿了人钱、落人话柄,想着揭了这一段以后你还能好好嫁人……可你倒好!又和那谢嘉树搞上了!”

那个雨夜的事情冯一一已经强迫自己忘记了,三年多了,她一次也没有想起来过,现在冯妈这么样揭开说出来,简直比扇她耳光还疼。

“……我没受委屈!”冯一一扭头看向窗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硬忍住了没哭出来,“当时真的什么也没发生,我和谢嘉树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就是因为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我不能收那钱。但是妈妈,我真的喜欢谢嘉树,很喜欢。”

冯一一从来没用这种柔和的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叫“妈妈”,导致冯妈愣了一下。

可她很快就回过神来:“喜欢能当饭吃啊?你喜欢他就能嫁给他吗?”冯妈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实话告诉你吧!就沈轩这条件我这还胆战心惊的呢!谢嘉树?哼!老话说门当户对、门当户对,那是千千百百年多少人一辈子的教训总结出来的,你别不听!你现在是吃错药昏了头了,想想你当时是怎么个难过的吧!冯一一你别不知好歹!敢不听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当时她拒绝了谢嘉树的表白,拒绝了谢嘉云的重金酬谢,还换了工作,之后谢嘉树去了美国,她却整整萎了两年。冯妈虽然没怎么管她,但是看在眼里也没少闹心。

冯一一不肯再说话了,默默的扭头看着窗外,也不理冯妈。过了会儿,她听到房门“砰”一声关上的声音。

她转过来呆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打开电脑登陆视频网站。

果然,首页最显眼的位置就是f.d今晚的发布会。

f.d签了mars啊!冯一一不由得睁大了眼睛。虽然她不怎么追星,但是mars和陈源是她觉得眼下所有男星里最英俊的两个了!

不过,两个都比不上谢嘉树好看~

发布会现场星光熠熠,谢总他像以往一样很低调的站在一边,连笑容都很收敛。

冯一一伸出手指去碰屏幕,轻轻摩挲着他的眉眼。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人啊,眼看一生只有一次的青春就要过去了,她想为自己勇敢一次,难道这很过分吗?真的就不可以吗?

谢嘉树是老板,肯定是要上台说话的,不过他的发言很简短,只说了几句,最后内敛又迷人的微微一笑作为结束词,顿时闪光灯疯了一样的节奏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赞叹惊呼声。

有女记者向他提问:“谢总!您曾经在一个新片发布会上说过f.d的f是for,那么d呢?是不是代表了您女朋友的名字啊?”

镜头拉近,对准了谢嘉树的脸,他真的很上相,英俊不输一旁的顶级小生mars。

“不是,”屏幕上,谢嘉树眼里的笑意柔柔的,“d代表一个符号。”

众人都哄笑起来,以为这是一个机智幽默的玩笑。

只有冯一一知道他是说真的。

d,dash,破折号。

初春的深夜里,窗外的路灯和梧桐静静并肩依偎,冯一一猛的眨了眨眼睛,从刚才起就忍着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

深更半夜的哭的这么惨,冯一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

很想他,非常非常,最好他能现在就在她身边,哪怕还是耍流氓,她也愿意纵容他,抱着他或者被他抱着。

她擦了眼泪,忍不住拿起手机给他打电话。

电话拨出去她其实就后悔了——这都快十一点了,他今天这么忙这么累,可能已经休息了。

可是才响了两下,谢嘉树就接起来了。他明显还没睡呢,背景声里有音乐的声音,轻缓柔和。

他的声音也很温柔:“想我想的睡不着了吧?刚才叫你给我揉揉,你还不肯!”

冯一一心口的压抑和激动顿时轻了一半。谢嘉树在电话那头笑个不停,很贱的调戏她:“要不要我现在来接你?”

冯一一轻声说:“嘉树,你在美国的时候都经历了些什么事,能和我讲讲吗?”

谢嘉树不说话了,静默在那里。

他那边的音乐声很好听,如情人夜话,冯一一听得都快醉了,不知不觉心下一片安宁。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的说:“我现在不方便说话……明天我们约会好吗?”

冯一一甜蜜的答应了,又和他开玩笑:“你在哪儿啊?不方便说话,是和别的女人约会吗?”

“嗯,烛光晚餐中。”

“切!”冯一一轻声骂他,“那我挂啦!”

**

谢嘉树挂了电话,嘴角的温柔笑意却很久都没有散去。

时近半夜,城市最高处的旋转餐厅灯光如梦,手边杯中美酒与优美乐声俱都令人沉醉,郑翩翩坐在谢嘉树的对面,眼神专注的盯着面前盘子里漂亮的餐后甜点,仿佛它比谢嘉树的脸还要好看。

一个好像没接过刚才那通柔情蜜意的电话,一个好像没听到刚才那通柔情蜜意的电话,两人真是默契极了。

谢嘉树稳稳的控着雪亮的餐刀,带着血丝的上好牛排被切成很均匀很漂亮的一小块一小块。郑翩翩盯着甜点,他就盯着牛排,心里想:他姐姐可真是好眼力啊,郑翩翩的确是根正苗红的正房太太范儿,的确可以放心娶回家。

不像那个什么梁以清,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发布会刚结束居然跑过来对他说:“叶沐婶婶说我有事可以找你——今天是情人节,可是没有人约我,你能不能请我吃饭呀?”

长那么丑,没人约她吃饭太正常了好吗!

**

作者有话要说:f.d,是for dush.

大概只有年少时的情深才能至此吧。

☆、第18章

郑翩翩优雅的把餐巾放回桌上。谢嘉树也没胃口了,看了一眼她盘子里丁点未动的乳酪蛋糕说:“你吃的很少。”

这家的甜点最出名,可口又精致,换做冯一一在这里,会把他那份都一起吃掉。

郑翩翩俏皮的眨了眨眼睛,“对呀~我很好养活的~”

虽然一直是两边家族在撮合,但是这样的日子里肯坐在他面前、说“我很好养活”,女孩子的心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郑翩翩才不可能像她,被他逼问就老实对他说:“我最好的年纪里遇到了你,我没有辜负我自己。”

谁都不可能像她吧?

那个梁以清是长得有点像,但像了反而碍他眼。

谢嘉树忽觉此时此刻意兴阑珊。

郑翩翩看他没有回应,心里明白了,大度的说:“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

谢嘉树牵了牵嘴角,抬眼看向她,忽问:“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

“真年轻。”谢嘉树想想冯一一二十四的时候……和他一起去c市待了一年,那时候他们和子时、齐光、小熊住在一起,每一天都很开心。

谢嘉树心中难以抑制的惆怅起来,这使他不想再对面前的女孩子玩手段:“翩翩,我并不爱你。”

这句话令郑翩翩愣住了,接着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很克制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别逗了……难道我就爱你?”

“你不爱我。”谢嘉树很平静、很肯定的说,又问她:“你曾经爱过谁吗?”

怎么可能没有?谁年轻时候不爱几个傻x?郑翩翩神情正经了一些,笑容也变得惆怅起来:“其实别人都说我们这种人过得好,可我觉得男的还好,女孩子还不如像普通人那样呢!我当然也爱过,可是那人——那些人,他们不是图我的钱,就是图我的钱……真是没意思透了!”

“的确是这样。”谢嘉树也笑起来。

两人之间气氛一变,倒变得像是普通朋友了,郑翩翩语气轻松的说:“其实我不介意给他钱,但我介意他爱我的钱胜过爱我,所以我也想通了,我不想再受伤了,我宁愿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不爱我有什么关系,至少你有钱有地位,不会算计我。”

小女孩,谢嘉树心想。

“你还这么年轻,你可以去找一个既有钱又爱你的。”他诚心劝了一句。

“既有钱又爱我的,没你长得好看。”郑翩翩理直气壮的,“我可是颜控!”

谢嘉树不由得摸了摸自己这张脸。

“男人都是坏的,不如选个帅的。”郑翩翩都有些得意了,“我觉得我们能处的很好!你在外面有人,只要别是不懂事儿的,我是不会过问的。”

“那你自己呢?”谢嘉树真觉得好笑了,抱着肩问她。

郑翩翩睁大了眼睛,“我不管你,你怎么还要管我?”

“我不喜欢戴绿帽子。”谢嘉树冷冷的说。

两人一时无话。郑翩翩看上去不太高兴,谢嘉树却懒得理她高不高兴,叫过侍者买单,准备走人。

“你这样我会爱上你的。”郑翩翩忽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颜满分,人强势,太勾人了!

正签单的人笔尖未停,淡声说:“最好不要,你玩不过我。”

“那也不一定吧……其实我俩挺合适的,我长得也挺好看的吧?”侍者就在一边,郑翩翩却落落大方的,还眨巴着眼睛劝降:“你姐姐那么厉害那么凶,只有我大哥才能对付她。”

谢嘉树把签单递给侍者,站起来接过外套。

“第一,你长得也就那样;第二,我绝对不会对付我姐。”

他说完就往外走了,翩翩咬咬唇,不高兴还是站起来追上去两步,隔着远远的扬声问:“那我回家怎么跟我大哥说啊?”

谢嘉树脚步未停,声音懒懒的传来:“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

冯一一都睡下了,忽然有人推开房门,她吓了一跳赶紧坐起来。

是她家英俊又中二的弟弟。

“你又想干嘛?”冯一一今天生他气了。

冯一帆掩上门走进来,瞪了她一眼。

他长得像冯妈,浓眉大眼的,瞪人的时候还蛮可怕的。冯一一往床里面坐了坐,他不客气的在床边坐下来。

“我就想不通了:沈轩哥他哪里不比谢嘉树强?”冯一帆简直是磨着牙齿问的这句话。

当年谢嘉树那混蛋跑了,他姐这几年是怎么过的?人还在,混不知道去哪里了。他看在眼里有多心疼着急!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沈轩,那把年纪了玩也玩够了,能找上他姐那就是要定下来的,他这悬着的心刚放下来一半,谢嘉树那个神经病又蹦出来了!

冯一帆快气死了!

冯一一组织了一下语言。

她挺想努力一把说服冯一帆的,因为这个家基本是他说了算:“你还没谈过恋爱,等以后你喜欢一个人了你也会知道这种感觉:他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人了,我不会拿其他人和他比较。”

“谢嘉树确实挺不是人的!”冯一帆冷冷的说。

冯一一泄气了,无奈的问:“你到底为了什么那么讨厌他?”

是不是因为他长得比你好看?

没想到冯一帆神色一正,很认真的回答她说:“因为他让你伤心,你是我姐,谁让我姐伤心我就讨厌谁。”

“……”冯一一这下好感动啊!伸手要抱他:“我知道你对我好……”

冯一帆不耐烦的挥手打开她的手臂,“沈轩哥比那谢嘉树适合你,你嫁给沈轩哥,我以后就不用为你操心了!”

“噗……”冯一一忍不住笑了,被他一眼瞪的立刻收住。

她过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一下,才说:“一帆,你叫我现在放弃谢嘉树,我做不到。我总得试一试吧?三年前我没有勇气,因为那时候我以为我还有未来,到现在,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再不拼一次的话……抱憾终身。”

“什么玩意儿?!你怎么比我还幼稚?!”冯一帆勃然大怒,父母就睡在隔壁,他不想把他们引来揍她,压低了声音怒吼:“谢嘉树就不是个好东西!我自己就是男人,我能不知道男人吗?他就不会让你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冯一一你非得跟着他大悲大喜吗?沈轩哥对你那么好你看不见啊?”

冯一一被他吼的也急了:“沈轩和谢嘉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冯一帆竖着眉毛,“你敢说谢嘉树长得帅试试看!”

“我不喜欢沈轩,我喜欢谢嘉树。”冯一一说。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我喜欢的人,和其他人。

所有人都跟谢嘉树不一样,因为我喜欢他。

二十八岁的女孩子已经不够年轻了,但是灯下抱着膝静静说话,眼里那股认真执拗的神气……令人不忍拒绝。冯一帆一口气提上来,堵的心口都疼,到底是年轻气盛,说不通了他气的转头就走。

“一帆!”冯一一坐在床上没动,轻声叫住他,说:“对他友好一点好吗?你对他好一点,爸妈那边的阻力就会小一点。我已经很累了,你要是真的心疼姐姐,下次就别跟他横眉竖眼的。”

冯一帆握着门把手,简直想把门拆下来甩来甩去!

憋了半天他憋出了一句“知道了。”

“对了,跟你说一声:子时姐老公给我找的那个实习,我给拒了。”

“啊?!”这回轮到冯一一着急了:“你干嘛啊?!”

“那种公司,凭我现在进去,同事和上司都不好相处,也没多少出头的机会。我自己已经找到实习单位了,你就别操心了。”大男孩梗着脖子硬邦邦的说完,嘀咕了一句:“操心你自己的事情吧!”

**

天涯共此时。

谢家偌大的客厅只亮着昏暗的壁灯,窗边窗帘开着,晴朗的初春深夜,天空有很多星星,星光从窗台泻下,照亮了躺椅里男人英俊脸上怅然的神情。

谢嘉云夜宴晚归,脚步放轻了进门,看见这一幕,她抓着裙摆的手蓦的一紧。

这一幕,好像她记忆中的父亲。

“嘉树。”她轻声的唤弟弟。

谢嘉树将手里酒杯搁在窗台上,坐了起来,“姐。”

“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呢?”谢嘉云走过来,酒红色的晚礼服下摆轻柔的拖过地面,“听说发布会很成功?”

谢嘉树笑笑,伸手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

谢嘉云觉得他现在喝酒太多,但也不好说他,只问道:“你饿不饿?我叫人给你做点夜宵吃吧。”

谢嘉树摇头,拿过酒杯起身往楼上走去。

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未曾转身,背对着谢嘉云,声音低低的说:“我签了梁飞凡的堂侄女,小妞今晚向我示好来着。梁氏不比郑家弱,梁飞凡却比郑翩然好相处。你觉得呢?”

谢嘉云仔细想了一下,权衡再三,说:“堂侄女比妹妹远了一层。况且郑翩翩有个亲哥哥,娶的是宋家的二小姐,郑翩然的太太也是宋家的女儿,所以我觉得还是郑翩翩更合适一些。不过这事还是要看你,你更喜欢哪一个?”

黑暗里楼梯旁,谢嘉树面无表情的沉默着。

谢嘉云能感觉到一点他的情绪,心里叹了口气,她轻轻柔声说:“嘉树,其实——”

“让我再想想吧。”谢嘉树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事我仍然犹豫,等我确认了以后我会自己做决定的。”

没有什么“其实”,这是他的事,他得扛。

八年前,盛承光爱上了子时,向谢嘉云抛出合作条件、解除婚约,谢嘉云那时候也有自己的爱人,但她犹豫:父亲早逝,谢家有多少人对长乐集团虎视眈眈?单凭他们姐弟俩,太单薄了,所以必须有一个人与其他大家族联姻。谢嘉云想着自己要是嫁给盛承光、绑定了盛家,弟弟就不必再受这份苦。

那时候是谢嘉树信誓旦旦:你只管和承光哥解除婚约!你只管去嫁叶祁远!将来我继承长乐集团、我去联姻!统统交给我!姐姐你放心吧!

当年一腔热血、信誓旦旦的男孩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心思难测的男人,谢嘉云已经对他不敢也无能为力了。看着他一步一步往楼上去,背影僵硬又孤单,谢嘉云惆怅难安。18

☆、第19章

谢嘉树下午跟人谈合约的地方离冯一一的公司不远,谈完了看时间刚好快下班了,他正好顺路过来接冯一一去约会。

经过昨晚,冯一一那组的熊孩子们已经彻底跪倒在姐夫的西装裤下了,今天一天在公司更是夸张又得意的到处炫耀“窝们有个好姐夫!”,所以等谢嘉树一上去他们公司,全公司的熊孩子见没见过的全都涌上来献殷勤,把他们自己的boss陈总挤得只能站在休息室外面、遥遥望着谢总。

冯一一听说他来了,收拾好东西过去,只见休息室里,谢嘉树抱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吉他,他脚边蹲了一群小女生,他随便拨几个弦她们都能满眼冒粉红星星、惊叹赞美不已。

冯一一站在休息室门口看了一会儿,谢嘉树一抬头看到她,放下吉他站起来,临走前他冲那群捧场的女孩子们一笑,顿时好几个刚要站起来的,脚一软又蹲回去了。

冯一一笑了一路,等走到地下停车场,谢嘉树忍不住掰过她肩膀来捏她脸,没好气的问她:“吃笑药了你?”

“哎呀疼!松手!”冯一一拉他手拉不开,讨好他说:“没想到我们谢总不仅唱歌好听,还会弹吉他嗯~”

被恭维的谢总心里暗爽,果真就松了手,揽着她往车那边走去,他有些得意的告诉她说:“想当年大学里玩乐队的时候,我可是主唱兼吉他手!要不是我姐当年严令不许我沾染娱乐圈,现在一线小生哪还有mars陈源他们什么事啊!”

说着话到了车边,他替冯一一拉开了车门,冯一一一边笑一边往车上爬,“你现在进军娱乐圈也不晚啊,看你刚才那招蜂引蝶的劲哟~”

他今天开来的车车身很高,她几乎手脚并用的在往上爬,谢嘉树站她旁边,一伸手却不是去扶她,而是不怀好意的在她屁股上用力托了一把。

冯一一惊叫一声,猛的往上一窜,额头撞在车门上方……她跌坐在座位里,苦着脸瞪他:“神经病啊!”

谢嘉树开心了,“哈哈哈哈哈”的关上车门,从另一边跳上车坐进来。看她捂着额头气呼呼的,他伸手过来拉安全带给她系上,顺便亲了一口,演技很差的故作诧异着说:“咦?怎么酸酸的?”

你刚才吃醋了哟~

你吃我的醋了!

冯一一哭笑不得,慢吞吞的说:“哦,可能是因为早上起晚了,赶时间就没洗脸。”

爱干净的谢嘉树:“……”

一秒钟变身的谢魔王:(╯‵□′)╯︵┻━┻

**

盛承光打电话来的时候,冯一一正被谢魔王按在座位上捏着脸,动弹不得。艰难的摸出手机来接通,她奋力口齿不清的“喂?”了一声。

盛总完全没有在乎,声音喜悦不已的说:“喂!我是盛承光啊!你在哪儿?现在有空吗?!”

地下车库里很安静,谢魔王的耳朵很灵敏,听到之后凑过去在手机边上喊话说:“她没空!我们两个在忙!”

“你和嘉树在一起呢?那太好了!”盛承光今天心情显然很不错,“你把电话给他听,我跟他说几句话。”

冯一一“唔唔唔……”的把手机按到谢魔王耳边,那边盛承光不知道说了两句什么,谢嘉树一挑眉,渐渐松了捏着她腮帮子往两边扯的手。

又过了一会儿,他撇了撇嘴,不太乐意的说:“知道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扔在她肚子上,开始发动车子。冯一一揉着脸问:“……怎么啦?老大说什么了?”

“他叫咱俩去接小熊放学,然后给他送医院去。”谢嘉树神情很不以为然的说,“他和子时在医院呢,说是子时刚查出来怀孕了。”

这下冯一一又惊又喜:“啊?!真的吗?!太好啦!”

谢嘉树本来今晚都已经安排好了,这下计划被打乱,他有点不爽,看身边的人兴高采烈的他更加不爽:“你那么高兴干嘛?又不是怀了你的孩子。”

冯一一刚被他教训过呢,没那么快敢跟他顶嘴,笑眯眯的不说话。

谢嘉树相当风骚的一个漂移甩尾调正了车头,车从地下车库开出去,忽明忽暗的光线照在车里,他从后视镜里看她,看了一眼又看一眼,忽然语气慢慢的说:“要不你也怀一个吧,给我生个孩子。”

“……”冯一一瞬间被雷劈了一道的感觉。

正好遇到了一个红灯,车缓缓的停下来,谢嘉树转头看向她,目光深深的,声音带着一种令冯一一陌生的性感魅惑:“今晚你别回家,我保证一晚上就能让你怀上。”

冯一一:“……谢嘉树你能不能别这样啊……”

“怎么了?”谢嘉树盯着她,“你不愿意?不愿意今晚不回家、还是不愿意给我生孩子?”

红灯已经跳过去了,后面的车子鸣笛催促,他却毫不在意,一直用那种令冯一一起**皮疙瘩的眼神盯着她看。

冯一一心口跳的剧烈,指向前方的手指都有些抖:“绿灯了,开车吧……”

谢嘉树又盯了她几秒,冯一一心都颤了,他才回味似的一笑,收回目光。

车子顺畅的滑了出去。

好尴尬,还有那种陌生却仿佛似曾相识的强烈悸动……一系列复杂的感受令冯一一心跳加速。

忍了半路,她鼓足了勇气开口说:“你像刚才那样,还有昨晚……让我觉得你很陌生。”

不是从前的那个人。

开车的人没有立刻回应。冯一一觉得自己等了好久了,忍不住收回一直看着窗外的目光,忐忑的转头去看他。

谢嘉树开着车,目光看着前方,神情很平静的样子。

又等了一会儿,冯一一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泄了气,重新又去看窗外。

然后她听到他的声音,比他开心的时候低沉一些,说:“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希望的吗?”

“什么意思?”冯一一轻声的问他。

城市主干道这个时候难免有些堵,车又一次缓缓停下来,谢嘉树转过脸来,语气轻松的对她说:“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不正是你喜欢的那种男人吗?”

冯一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不知道说什么好。

“至于昨晚……”谢嘉树说着笑起来,暧昧又挑逗的笑容,“像我这个年纪的男人,有想法、有体力,又是对着自己喜欢的女人,想做点什么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冯一一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他话里的涵义还是为了那句“喜欢的女人”脸红,总之她红着脸故意反驳他说:“那你在美国的时候是怎么办的?你不是说你在那里没有女人吗?”

谢嘉树看着她红红的脸,笑的很邪恶:“你以为男人非得上女人才能发泄?”

“……谢嘉树,”曾经的耽美漫画编辑怀疑的打量着他,“你不会是上了男人吧?!还是……被上?”

谢嘉树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正要翻脸,前面的车忽然动了起来,后面的车见状,鸣笛催促声此起彼伏的响起,谢嘉树只好咬牙收回手,磨着牙根开车。

开了一段车又停下来,冯一一这会儿知道缩在那里装死了,谢嘉树阴测测的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眼角余光扫过她缩成一团的身子,心里龌龊的想着: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今天就不自己开车、带着司机出来了。像这么堵上个大半小时,在贴着黑膜又隔音的后座上,他应该能草草的让她观赏一次:他这些年偶尔是怎么“想”她的……

**

盛承光早年时矫情作死,小熊四岁以前都不在他身边,因为这事他自觉亏欠女儿许多,一直也没有想再要一个孩子。这次纯粹是意外,子时在家不小心摔了一跤,送到医院来才查出来怀孕了。

中年得子,盛总激动又担忧,一步舍不得离开娇妻,但又怕女儿心理失落,所以没叫家里司机去接,托付了女儿最喜欢的干妈。

冯一一在路上给小熊说了,盛嘉星小朋友可没她爹那么矫情,听说之后高高兴兴的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现在还不知道哪,”冯一一笑眯眯的摸摸干女儿头,“你是喜欢弟弟还是喜欢妹妹?”

小熊昂着头纠结了半晌,痛下决心说:“我喜欢妹妹吧!弟弟都是男孩子,男孩子总是太调皮了,生出来之后不听我话怎么办?”

“不听你话就揍他。”前排孤独的司机先生挑事儿。

冯一一白他一眼,柔声安抚小熊说:“别听嘉树干爹胡说。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你是姐姐,他们都得听你的话。比如你看一帆叔叔,他就很听干妈的话!”

司机先生:“噗……”

小熊也笑了,但是聪明的小姑娘知道要给干妈面子:“一帆小叔叔长得好帅啊!比那些电影明星还帅呢!”

不甘寂寞的司机先生:“小熊,是一帆叔叔帅、还是嘉树干爹更帅?”

“唔……差不多帅吧!”

“不能差不多!一定要比谁更帅!”

“啊……可是各有千秋的帅啊,”聪明的盛嘉星小朋友已经能准确运用成语了呢,纠结的比较了一番,她清清嗓子发表观点说:“干爹比一帆叔叔眉清目秀,一帆叔叔比干爹……”

司机先生耳朵“蹭”的竖起来:“他比干爹什么?!”

冯一帆那臭小子能有什么地方比得上他的?别开玩笑了好吗!

“年轻!”诚实的盛嘉星小朋友脆生生的说。

冯一一笑倒在后座上。司机先生一路沉默着直到医院,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了。

☆、第20章

医院里很热闹,盛承光姑妈家的两个儿子盛齐光、赵齐瑞都在,子时是盛承光姑父的私生女,所以这两个都是她同父异母的兄弟。

齐光比子时大一岁不到,掌管着盛氏集团如今发展得最好的服装企业,身兼童装部首席设计师。

齐瑞只比小熊大一岁,长得漂亮极了,和小熊像一对龙凤双胞胎。他一见面就拉着小熊的手严肃的说:“我妈妈叫我跟你说:不管你妈妈再生一个弟弟还是妹妹,她最喜欢你了!”

依偎在妈妈床边的小熊:(*^__^*)

子时靠在病床上,气色看起来好极了,见冯一一跟在小熊身后走进来,她招招手:“一一!快来!”

病房里人越来越多,盛承光觉得空气浑浊对孕妇不好,率先站起来,抱过女儿说:“我们都出去吧,让她们女生在一起说悄悄话。”

谢嘉树本来就对子时的肚子没兴趣——又不是他的孩子,这下压根都不打算进来了。可是正要转身,忽然看见往外走的盛齐光拥抱了冯一一,绅士又亲切的说:“好久不见。”

谢嘉树心里顿时不爽,看她居然没有立即推开盛齐光,他下意识的竖着眉毛走过去,走了两步,忽又停下。

昨晚拿梁以清试探了姐姐的态度,然后他是怎么决定来着?才过了一夜,又动摇了吗?

眼下这样莫名其妙的幼稚吃醋、丧心病狂的变态占有欲,不是你应该有的状态,谢嘉树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盛承光率先走出来,他怀里的盛嘉星小朋友还记得刚才干爹不高兴了,看到他站在那儿,甜蜜蜜的朝他伸出双手:“嘉树干爹抱我!”

盛承光在见异思迁的女儿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交到谢嘉树手里。

他见谢嘉树神色有异,问:“怎么了?”

谢嘉树抱着小熊沉默不语。齐光这时候牵着齐瑞出来,齐瑞朝小熊招招手,谢嘉树把小家伙放下来去和她的叔叔/舅舅们玩,他和盛承光一道往前走了一段,他忽然问盛承光:“哥,当时你为什么非要解除婚约?我姐不会管你在外面的事情,子时她也不会跟你要名分。”

“她要不要我都想给她,共度一生的人,怎么可以是别人?”盛承光今天心情好极,笑着反问:“冯一一也没那个胆子跟你要名分,难道你就能不给她?”

其实盛承光早听到一些风声,这时亦是有心试探,谢嘉树不说话,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回去跟你姐说:郑家这条大鱼,她咽不下去。当心反被鱼尾甩一脸的巴掌。”

谢嘉树皱了眉,“不关我姐的事!”

盛承光才不相信呢:“怎么?难不成是你自己想给郑翩然当妹婿?”整个g市都知道郑翩然有多么的护短,娶了他的妹妹,顺他心固然谢家从此风调雨顺,但若是有个差池,郑翩然那个变态才不在乎两败俱伤这种事。

谢嘉树懒得跟他废话解释,懒洋洋的看他一眼,还将了他一军:“不如你把小熊嫁给我吧?我给你当女婿,你不吃亏。”

盛承光笑呵呵:“你先喊声‘爸爸’我听听。”

谢嘉树:“滚你妈的!”

**

挨了揍的谢魔王迈着他的大长腿一路狂奔,躲进安全通道才躲开了盛总。谁知道那么巧,他从安全通道出来,隔着一个拐角正好听到冯一一和沈轩说话的声音。

沈轩最近接连做了几个大手术,影响力攀升,工作一忙他就没那么多时间盯着冯一一了,好不容易昨晚有空给她打电话,还被谢嘉树搅合了,沈院长虽然坚持以“顺其自然”为作战方针,也觉得挺不爽的。

所以他刚上来见冯一一在病房里,就把她叫出来问:“昨晚你和谢嘉树在一起?”

冯一一点点头。

沈轩想再问,又觉得没风度,也怕她烦他。

“手机是他关的?一帆找不到你,电话打到我那里去了,他很担心你。”沈轩顿了顿,“我跟他说:别逼你。”

冯一一简直无言以对,轻声说了“谢谢”。

看她这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架势,沈轩难免有些滋味难明,而他真的没办法像二十多岁的男孩子喜怒形于色,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说:“你这股哪怕与全世界为敌的劲头真是……青春叛逆期来得这么晚,太愁人了!”

冯一一忍不住笑了,笑着抬头看他,沈轩也在笑,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里面一件绿色手术服,圆圆的领子里露出修长迷人的脖子。

“沈轩,”冯一一认真的对他说,“你耐心再等一等吧,你一定也会遇到真爱。”

沈院长挑了挑眉毛,“一个你就够我受的了,再来一个真爱我得烦成什么样儿啊?我不等什么真爱,我等你这次受了伤,回来我温暖的怀抱。”

谢嘉树本来也想有点成熟男人的风度,让这对既无缘又无份的多叙一会儿,可听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浑身泛起的**皮疙瘩了!

他从转角走出来,沈轩面对着他,抬眼对他笑笑。

谢嘉树恼火极了,忍着,一脸平静的走到冯一一身边,看她一眼,用眼神示意她靠过来。

冯一一听到他脚步声,扭头一看谢魔王正瞪着她呢!

连忙默默退开一步。

谢嘉树眼睛里快要喷火了!

倒是沈轩看在眼里,心中顿生“天生一对”之感,暗叹一声,转身走了。

他们就站在子时病房前面,谢嘉树不好当中发火,手指虚点了点她眉间,丢下个“看我怎么收拾你”的狠厉眼神给她。

**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冯一一肚子很饿,问他:“谢嘉树,我们去吃饭吧?”

谢嘉树开着车,两边的路灯照的他脸色阴晴不定的,只听他沉沉“嗯”了一声。

冯一一发觉他从医院出来就不高兴,不是被小熊吐槽时的那种郁闷,是一种她陌生的、成熟男人的坏情绪。

是的,她得承认,谢嘉树已经是个成熟男人了。

“你想吃什么呀?”她尽量语气轻松的问。

谢嘉树没说话,径直把车开到了一家餐厅前。

车刚要停下,冯一一探头看了灯火辉煌的餐厅一眼,对他说:“别在这里吃好吗?我想吃面,我们去以前那家吧?你带我去过的。”

谢嘉树看起来挺不耐烦,停了车坐在那儿,皱着眉不吭声。餐厅门童站在他车门这边,随时准备替他开门。冯一一心里其实特别忐忑,但是她硬撑着没有往回说。

过了一会儿,谢嘉树忽然伸手按下车窗,对外面的门童说:“跟你们经理说我来了,叫他给我送支酒出来。”

**

花了一下午叫人布置的餐厅,菜单都是他亲自拟好的,最后却是过门而不入。

可谢嘉树什么也没说,他这会儿不想说话。

经理亲自送红酒出来,他从车窗里伸手接过来,往冯一一大腿上一扔。

冯一一不明所以,只是感觉他调转车头的时候似乎情绪变得更坏了。

她说的那家面馆离得也不远,开车一会儿就到了,但是面馆在小巷子里面的一个院子里,车只能停在外面路边,下车之后还要走过一段长长的黑巷子。

窄窄的巷子没有一盏灯,只在遥遥的前方有一点光亮,其余就是头顶上窄窄一条的星空了。

路太黑,谢嘉树伸手牵了她。

两边高高的墙把这窄窄的一道巷子隔成了与世隔绝,两人牵着手默默走着,除了脚步声只听到彼此浅浅呼吸声。人的心在这种时刻变得格外柔软。

冯一一走快了两步,轻轻依偎在他身边。

谢嘉树似乎转头看了她一眼,紧接着他脚步明显变慢了。

终于走出这条巷子,冯一一心中莫名有股不舍,悄悄看他,借着面馆前老式油灯的光亮,他的脸色看起来心情好多了。

**

走进小小的四合院,里头竟然四处都和从前一样,连廊下花草都还是那几种,令人顿生时光停滞于此之感。

这种感觉对两人来说都是很好很好的。

一个慈眉善目的中年阿姨迎了出来,认了好几眼才笑着说:“嘉树啊?好久没来了。”

谢嘉树果然心情变好了,说话时都带了一丝笑意:“朝东那个单间这会儿空吗?”

“哎呀真不巧,徐承骁带着老婆孩子来了,刚进去。”阿姨抱歉的对两人说。

冯一一怕谢嘉树发脾气,连忙说:“随便哪间吧,我好饿!”

谢嘉树看她一眼,笑意这会儿才明显了起来,笑着对阿姨说:“听她的吧——反正我也打不过骁爷。”

**

他们在单间坐下,徐承骁那儿也知道谢大少来了,于是骁爷抱着他的小闺女过来打招呼。

徐承骁的小女儿看起来才两三岁大,漂亮的像只洋娃娃,刚刚哭过眼睛还是红的,泪眼汪汪的样子让人看着心都软了。

徐承骁抱着女儿的样子一点也不嚣张跋扈,还很高兴的吐槽他家小哭包:“她不肯吃面条,还偷偷的把手指伸她哥碗里,被面汤烫了一下,哈哈!”

小女孩本来就伤心欲绝,被爸爸一提,立刻又悲从中来、泪如泉涌,伏在爸爸肩头啜泣。

冯一一忍不住笑,倒是谢嘉树一脸的好叔叔的表情,抱过小女孩温声哄她说:“镜圆,你长得这么漂亮,回头帮叔叔拍电影去好吗?”

徐镜圆非常伤心的啜泣着说:“镜圆漂亮……好的!”

温柔又英俊的嘉树叔叔几句话就哄住了小哭包,临走时小姑娘抱着嘉树叔叔脖子深情献吻,把他爹看得乐的不行,抗着他家小哭包回去了。

冯一一心都被小哭包给萌化了,不禁羡慕的说:“好可爱啊!女孩子真是太可爱了!你记得吗?小熊小时候也很好玩!”

没外人了谢嘉树又是一脸讨债鬼的表情,手指轻轻晃着正在醒的红酒,说:“我喜欢儿子。”

冯一一没敢接话。

他转过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笑,轻声说:“儿子随妈。”

**

作者有话要说:骁爷表示你们不能因为双更就霸王他客串的这一章,谢嘉树是本文男主不假,可咱骁爷也是当过男主的,谢嘉树到现在都没吃上肉,骁爷可是开文前三章就强暴play给你们看过的!

21-25

☆、第21章

谢嘉树哪里是来吃面的?一碗面色香味俱全摆在一边,到最后一口都没动过。

冯一一自己那碗都吃得见底了,劝他说:“你少喝点酒吧,空着肚子喝酒多伤身啊。”

“啰嗦。”他晃着杯中血一样鲜艳的液体,挑着眉看她一眼,眼角眉梢三分醉意七分情绪,十分动人。

冯一一自己也喝了两口酒,不敢替他开车,打电话叫他的司机过来接他们。走出去的时候他又赖着她,老板出来送,冯一一一手扶着他一手拿钱包付账,喝醉了的人却伸手按住她的包,拉着她手伸到他裤子口袋里抽出他的皮夹。

他从皮夹一个单独的隔层里拿出一张黑颜色的卡给她,“给你,刷这张!”

老板娘一直笑吟吟的看着这出,这时连声说今天免单、下回再来。谢嘉树也没客气,趴在冯一一肩头懒懒的笑。

冯一一把那张黑卡翻转,一看背面的签名栏,果然写着她的名字。

当年盛承光给了子时一张传说中的黑卡,冯一一自觉此生得见黑卡不易,特地拿手机出来拍照,后来照片无意中被谢嘉树看见了,第二天就兴冲冲的也给了她一张。

冯一一当然不敢要。

谢大少当场拔出一支笔,在那卡背后龙飞凤舞的写了她的名字,摔在了她脸上,趾高气昂的跑掉了。

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后来是她知道他即将要去美国了,她把他曾经送给她的所有东西放在一个盒子里,寄了快递给他,其中就有这张卡。

那笔迹到现在都已经淡了,当时少年飞扬炙热的情怀仿佛仍在。

看她呆呆的看着卡,谢嘉树心情变得很好,凑过脸去亲亲她,声音很柔的说:“收好,这次别再还给我了。”

冯一一犹豫了一下,正要说话,他皱眉说:“我想吐……”

不好吐在人家面馆里头,冯一一赶紧扶他走出去。

**

在路边等司机来接,他无赖的压着她,那么高的一个人,宁愿弯着膝盖也要巴在她身上,来来往往的车辆里不时有人回头看他们,冯一一觉得甜蜜又丢脸。

“你现在怎么总是喝那么多酒?”她用力把他往上扶一些。

谢嘉树没骨头似的贴着她身上往下滑,抱着她蹭蹭,嘟嘟囔囔的说:“男人都这样。”

“可你以前不这样啊!”

“可你以前不喜欢我。”

他这一句冷静的仿佛一点醉意都没有。

冯一一想要转头看看他到底醉没醉,被他脸颊贴过来抵住了、不许她回头。

“我现在变成你喜欢的那种男人了吗?”他贴在她耳边,仿佛情热又仿佛郑重的问。

冯一一艰难的回答他:“你变得和过去很不一样。”

夜风里,车来车往,灯火霓虹,路旁相拥的两人默默无言。过了一会儿谢嘉树从她身上起来,掰着她肩膀把她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整个城市的霓虹灯都在他的眼底亮着。

冯一一心跳加速,还以为即将迎来一个柔情蜜意的吻,但是他脸压下来,张嘴朝她脸上打了个酒嗝。

……

……

冯一一拍着胸口忍过那阵恶心欲吐,双眼泛着泪花恨恨的指着他:“我收回刚才的话……”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幼稚!神经病!

谢嘉树很开心,转来转去的围着她,用他英俊的脸对她围追堵截。毕竟是真的喝了一瓶82年拉菲的,没几下他就晕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冯一一伸手拉他起来,他顺势站起来,扯着她手把她扯的重重撞进他怀里。这回是来真的:他一只手稳稳捏住她脸颊,迫她抬头,由得他低头吻住,手指微一用力掐她牙关,冯一一只觉得下巴酸的厉害,只能张开嘴被他的舌头攻城略地……

晚风轻轻的吹,谢嘉树展开他身上那件长至脚踝的驼色羊绒大衣,把她整个人包进来,两人紧紧拥成一体。

一辆磨砂黑色的路虎经过他们身旁,戏谑的按了按喇叭。

吻得浑然忘我的男女压根不理睬。

开着路虎的骁爷从后视镜里再看一眼那对狗男女,羡慕不已的对身边的司徒徐徐说:“下次不带他俩,我们也这样!”

后座上小哭包一听到下次不带她就美目含泪,司徒云起头疼的看了眼他家不着调的老爸,柔声的哄妹妹。

**

还好徐承骁这一声捉弄,冯一一从迷乱忘我里猛然惊醒,脸烫的快熟了,奋力的从衣服里拔出他的手,拔不动他,羞愤的低叫一声:“谢嘉树!”

谢嘉树的手留恋的在那团滑腻柔嫩上最后揉了一把,恋恋不舍的被她拔|出|来。

冯一一觉得自己真是太不要脸了!怎么在大马路边就能跟他亲热呢!

她下了狠劲推他,谢嘉树匆忙的把她衣服拉好,身子被她推开,头凑过去,一张口含住了她耳垂,冯一一“啊”一声下意识的歪头,他牙齿咬住了她耳垂,一扯疼的她自己乖乖歪回来。

“松开我!”冯一一低声吼他。

“不要嘛……”谢嘉树软软的在她耳边闷哼,听起来不适又可怜。

尖尖的牙齿轻轻的磨着耳垂,滚烫的呼吸扑在她耳朵里,令人心尖尖上都是麻的。

“你问我在美国经历了些什么事?”谢嘉树低低的一句话,成功的平息了她的挣扎。把她抱回来,怀里的空虚满了,他心里也重新满了。

好满足,但也好糟糕。

他将脸埋在她衣服里,声音闷闷的:“可我不想告诉你。”

“那些事,有多难我都扛过去了。”

“我唯一至今没能扛过去的事,是我一直在想你。”他抱得她很紧,趴在她身上的重量也很重,冯一一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被压垮了。

“我真他妈恨我自己!”他忽然间闷声低吼,痛彻心扉一般,“我怎么就那么贱!”

他的闷吼声有如炸雷一般,冯一一心中“轰”一声,最后一点自保的抵抗都被炸的粉碎。

“嘉树……”她眼泪流下来,喃喃的说:“不是这样的……”

“你喜欢现在的我吗?”他打断她,问。

冯一一不知该如何解释,他忽然放开了她,两人分开,他双手用力捧起她脸,离得很近的看着她的眼睛、厉声逼问:“说!”

你以前瞧不起我,你看不上曾经的我,你觉得那时候我幼稚、无法依靠……现在呢?我把自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站在你面前,你喜欢吗?你可以喜欢我了吧?!

他眼睛里亮的东西不知道是霓虹还是泪光,总之亮的冯一一六神无主、思绪混乱,只能点头应和他。

谢嘉树笑了,轻微却动人不已的笑容。

“太好了。”他轻轻吻她的唇,“我自己都不喜欢,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喜欢我了。”

冯一一想说不是的,但是他的舌头已经又堵了进来……

他今晚的吻强势的简直暴戾,吮着她舌头的力道仿佛要把她吃下去,冯一一被他吻很疼,流泪不止,几番生死辗转过去,她心底里深藏的怨与不甘也被激怒起来,趁着司机远远将车停下、他微分神,她咬着他唇恶狠狠的流着泪对他说:“谢嘉树!我不怕你!”

不管你要做什么,伤害我或者是深爱,尽管放马过来。

我将祭出我一生所有的勇气!

谢嘉树捏着她脸迫她松开牙关,把发疯一样咬得他唇出血了的人解下来,一把扛在肩头,走向他的车。

**

上了车他又“醉”了,这次不喊想吐,改为沉默的抱着她、一路闭着眼睛,昏昏沉沉的样子,还一直贴着她耳边说胡话。

今晚的司机是那个演技满分的助理,谢嘉树上车后他都没有问过一句话,直接把车开到一个冯一一没来过的小区。

把车停好,助理先生打开他家老板这边的车门,却几次“用尽全力”都无法把他“喝醉”的老板扶出来。冯一一本来觉得谢嘉树装醉,但看着看着又觉得肯定是真醉了,连忙下车过来帮忙。

助理先生得她援手,感激而费力的对她一笑,冯一一看他这么冷的天气里鼻尖冒汗,心里更加没有怀疑。

两人一起把谢嘉树架到电梯里,助理先生好像是为了腾出手去按楼层,把大半个老板压在了冯一一身上。

当电梯门将将要合上,冯一一眼前一花、身上一重,再抬头一看助理先生居然已经站在电梯门外面!

门完全合上,助理先生感激的微笑脸完全消失,冯一一目瞪口呆,仍然无法相信发生了什么……

电梯就在冯一一( ⊙ o ⊙)的表情里到了二十二层。

冯一一吃力的扶着谢嘉树出去,把他靠墙放着,她松了口气,踮起脚摇晃他肩膀:“醒醒!输密码!”

靠在墙上的人眼睛微微睁开看着她,声音又低又哑:“我的密码没有变。”

和以前一样,和她的一样。

冯一一输入自己身份证中间的六位,“滴”一声,门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好____的一声“滴”!

空格可以自由的填入“邪恶”“yd”“意味深长”……等等

☆、第22章

这“滴”的一声,冯一一的心门也彻底的被推开了。

谢嘉树就像块橡皮糖那样黏着她,又重又热的一大坨。冯一一半扛半拖的把这坨挪到沙发那里,揪起他双手往后一仰,一大坨轰然倒下……他倒在沙发里,嘴里喃喃着:“喝水……”

像个孩子。

等冯一一倒了水来,他还倒在那里一动不动。他这阵刘海有点长了,软软的遮在眼睛上,此刻闭着眼睛的谢嘉树像一个没有烦恼的大男孩。

看着这样的他,冯一一猛然醒悟他这次回来最大的改变在哪里:他的眼睛里有了太多情绪,有了以前从不见的沉郁忧伤。

冯一一蹲在他沙发前面,伸手轻轻推他,“嘉树……嘉树,你要不要喝水?”

谢嘉树没动,哼了一声。

冯一一再叫他,他一伸手扯的她倒在他身上。水泼了他一脸,杯子也掉地上了,咕咚咕咚在地板上滚了几圈。

不管真醉还是装睡,谢嘉树都被泼醒了,睁开眼睛很震惊很委屈的看着她说:“你干嘛啊?我已经很难受了!”

冯一一哭笑不得,从他胸口撑起来,用手给他擦脸上的水,不知道是不是溅到他眼睛里了,他看着她的眼神湿漉漉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鹿。

冯一一被他看得心口疼得发紧,手轻轻摸在他脸上,柔声问他:“真的很难受吗?”

谢嘉树鼻音很重的“嗯”了一声。

我的心里,真的非常难受。

“那你以后不要再喝这么多酒了……你不是叫我喜欢你吗?我喜欢的男人不喝那么多酒。”冯一一手指轻轻点在他嘴唇上,柔声说。

谢嘉树定定的看着她,眼神有些发空。冯一一被他那眼神看得莫名的心如刀割,吸了一口气,伸手覆在他眼睛上。

盖住了眼睛,他就还是当初的那个男孩子。

谢嘉树静了一小会儿,伸手来抱她。

两个人在沙发上女上男下、静静拥抱着。

过了好一会儿,冯一一轻声说:“我要回去了,现在很晚了。”

“不,再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谢嘉树把脸埋在她肩头衣服里,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

再过一会儿,等到他真的松开手,他的手无力的落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闷响,冯一一反而舍不得他了。

她拉他坐起来,重新给他倒了一杯水,他仰在沙发里不肯动,她就把水杯放到他手里、喂到他嘴边。

凉水喝起来甜丝丝的,憋闷焦虑的心里好受了很多。谢嘉树舒坦的靠在沙发里,嘴唇上因为沾着水湿湿亮亮的,他抿了抿,忽然说:“冯一一,你没良心!”

冯一一正捡起地上从包里散落的东西,抬头反问他:“啊?我怎么没良心了?”

“我满脑子都是你,可你满脑子都是离开我。”他眼睛看着天花板,嘴里幽幽的说。

不管我心里多么不甘多么犹豫,我的确满心都只有你一个女人。

谢嘉树现在对人说话时和气婉转很多,也语气多变,但是有一种语气,从过去到现在他只对她一个人用,就是像现在这种:脆弱、傲娇、委屈、不高兴……极度的需要她。

冯一一抱着她的包,看他微闭着眼睛靠在那里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少年,她心头悸动不已,暗自长叹一声,放下包靠过去,依偎在他胸口。

谢嘉树伸手环在她肩膀上。

“今晚不走了好不好?”他继续用那种无限委屈的语气可怜巴巴的说:“我不能开车了,这里又不好打车,况且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啊……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吗?万一我醉死了呢?!”

“胡说八道!”冯一一掐他手臂。

他很甜蜜的喊疼啊,然后抱着她继续哀求:“你就在这儿睡一晚吧!房间随便你挑!”

他声音从胸膛里传出来,低低荡荡的震着冯一一的耳膜。

一帆回学校了,今晚不住家里,那么她不回去的话……应该也没什么人会关心。

冯一一闭起了眼睛,靠在他胸口。

**

她当真如他所愿不走了,谢嘉树又开始作,一会儿皱着眉一个劲的喊头疼、躺在她腿上让她给按摩了足足半个小时,一会儿又兴奋的跑到浴室去、挽着袖子亲自给她洗刷浴缸,还死皮赖脸的邀请她一起泡澡。

大半夜的,他满屋子上蹿下跳,冯一一被他烦的一个头两个大,恨不得把他捆起来打一顿。好容易把他安顿下来,她想起来他还没吃晚饭呢,草草的给他下了一碗泡面,他冰箱里没什么吃的东西,只能给卧了两个**蛋在里面。

谢嘉树吃的干干净净的,连一口泡面汤都没剩下。

然后冯一一打发他去洗澡,期间拒绝了他故意或者无心的各种邀请和诱惑……折腾到凌晨,总算把他赶回房间去睡觉。

谢嘉树塌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头发,光着脚站在房间的门口,巴着门非要她陪一会儿才能睡着,冯一一简单收拾了厨房和浴室,进去陪他。

他坚持把主卧让给她睡,所以他睡得是次卧,枕头和被子都是簇新的,英俊美貌g市第一的谢大少躺在白色蚕丝被中间,闭着眼睛享受冯一一给他擦头发。

他嫌吹风机吵不肯吹干,冯一一只能拿干毛巾一下一下给他擦,他一直安静的像是已经睡着了,这时忽然又动了一下,慢慢的弯身去贴着她,伸手环抱住了她的腰。

“我问你……你是不是又要不喜欢我了?”他脸在毛巾下,声音很低,像在做梦,“我刚才是不是又没表现好?”你是不是……又要嫌弃我幼稚了?

冯一一听了却失笑,说:“我又不是你家长,什么表现好不好?”

谢嘉树仰起脸,看她,神情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总之令冯一一非常心疼。她轻柔的把他脑袋搬回枕头上,给他拉好被子,在他额头上亲一下,“你快睡吧,真的已经很晚了。我们明天见~”

“待会儿见。”他躺在那儿很高兴的纠正说。

凌晨时分,已经是新的一天了,他说得也没错,冯一一没在意,笑着关了灯,带上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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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睡在陌生的地方,以冯一一警惕的性格应该睡不沉的,可惜她晚上喝了小半杯红酒,又被谢嘉树折腾的那一通,实在累的够呛,洗漱后上床,她一沾枕头就入睡了。

梦里她梦到房子着火了,特别热,她在火里拼命跑,可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脚步却迈不大,眼看火舌舔上来,她心里特别着急绝望……困顿难受的挣扎着醒了过来,冯一一睁眼看到黑乎乎的天花板,正要长出一口气,胸口却立刻传来热而酥麻的奇怪感觉,湿湿的蠕动吸吮……冯一一失声尖叫,埋在她胸口的人却很开心,重重的吮了一记。

冯一一猛推他,可是她穿着他的大t恤做睡衣,宽松的余地刚好容他钻进来一个脑袋,她怎么推他都妥妥的在她衣服里。

混乱害怕里只想着把他从衣服里弄出去,她用力的拉着t恤往上拔,终于把谢嘉树那个混蛋的脑袋露出来了,但是t恤也已经卷到她脖子了,领口那么大那么宽松,谢嘉树顺势毫不费力的往上一扯,顿时冯一一就打赤膊了。

打赤膊的冯一一又气急又羞愤的直哭,手捂着胸口往旁边滚,顾上不顾下,顿时身上唯一的小内裤又被他扯下来一大半。

“谢嘉树……谢嘉树!”她害怕的大喊,眼前突发的这一切真的令她十分恐惧。

谢嘉树从她后面趴上来,一只手强行插|进她双手捂着的胸口,掂了一只手指在上头用力揉捏着,他人在她耳边兴奋粗喘:“嗯!我在这儿呢……继续叫啊!”

“谢嘉树你放开我!你别这样对我!”冯一一哭着说。

谢嘉树把她身体掰过来一点,不强迫她了,只是压着她不许她逃,他俯身去亲她,乱发沾了泪水贴了她满脸都是,他也不嫌弃,“嗯嗯嗯”的跟她磨着亲热着。

这很有效的安抚了冯一一从梦中惊醒的不安,剧烈的挣扎渐渐变得软弱无力,她喘的越来越厉害,闭着眼睛昂着头喘气。

谢嘉树的头发因为钻她衣服里弄的乱乱的,黑暗里他眼睛格外发亮,趴在她身上的样子像只狩猎的雄狮。

“给我好不好?”他一只膝盖不知道什么时候抵在她腿间的,已经磨的她腿心**的了,他人在她耳边又低又软的求:“给我嘛……”

冯一一完全被他弄昏了头,张了张嘴不知道要说什么,腿心被他膝盖用力一顶,顿时没说出来话,逸出一声软绵绵的娇吟……谢嘉树扑上去吃她嘴巴,黑暗里全是接吻的声音,充满肉|欲的声音,令人听着不由得肉紧,他大手握着她一条腿从已经半湿透的小内裤里退出来,他一挺腰,怒意勃发的小魔王朝肖想了不知道多久的地方顶了过去。

才陷进去顶部圆乎乎的一个头,两个人俱都忘情的一声长吟。

这二十八岁的处男对上二十八岁的处女……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老房子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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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觉不能让破折号生儿子,否则我们叫他“小魔王”的时候会很害羞呢~

————————————骁爷表示这些都算他账上

☆、第23章

冯一一其实并不觉得特别疼,只是感觉非常混乱、非常害怕。

你毫无保留的摊开你自己、让另一个人嵌入你的身体,能不害怕么?

谢嘉树非常亢奋,在她身上折腾的地动山摇。冯一一双手扶在他肩上,掌心能感觉到他肩部坚实的肌肉,因为兴奋和用力,他整个背部线条绷的紧紧的……如果从后面看应该十分赏心悦目吧?

如果从后面看,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像只青蛙似的,大大的张着腿……

“喔……”谢嘉树一记重击,发出一声舒爽至极的长吟。

这一下像被他直接顶到了心上,又涨又酸,冯一一控制不住的紧缩和颤抖,在一片混乱里她昏昏沉沉的想:他叫起床来比她还厉害。

她前半场的时候还能喊痛、不要、轻一点,后半场几乎都在哭。从来没有感觉过谢嘉树是如此的陌生,甚至觉得他根本不喜欢她啊!只顾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他明显很舒服,偶尔不紧抱着她起伏冲刺的时候,他昂起头喘气叹息,能看到那张英俊的脸微微有些扭曲……他闭着眼睛的样子真是*极了。

漫长的水深火热里,冯一一时而觉得很委屈,因为他不管她,时而又觉得特别满足,因为她竟能让他如此*。

“嘉树……”她哑着嗓子喃喃,眼角不断的滑落眼泪。

谢嘉树其实已经射了一次在她里面了,只不过射完了伏在她身上喘了一会会就又迫不及待,相隔时间太短,冯一一根本没发现。第二次当然就没那么快了,虽然那里面紧裹的湿滑幼嫩依然令他的灵魂惊叹窒息,但他已经能控制住自己一些了,还能跟她说话,声音喘的像跟人打了一架:“嗯……舒服吗宝贝儿?”

他叫她“宝贝儿”,又热又黏糊,比身体里那根粗硬野蛮的东西还让冯一一起**皮疙瘩。她转过脸不看他,可他追过来,热烘烘的追着她吻,每一口都用力的吮她,简直想要把她吃下去似的。

“……说话!”他霸道的命令她。

冯一一这一刻简直恨死了他,恶从胆边起,猛的转脸狠狠瞪他。昏暗的室内只有墙角一盏夜灯,她带泪的眼睛闪闪发光,谢嘉树瞬间被迷了心窍,意乱情迷的扑上去:“你真美……”

一边说一边下面小魔王一个劲的顶进来,像是没有尽头似的,冯一一涨得直往上躲,被他压住了肩膀,他狠而舒服的一声“喔……”,将她堵的满满,冯一一绝望的哭着抓他,女孩子这种时候哪里还有力气,指甲挠上去也只是浅浅刮破一层皮,微刺的感觉反而更添刺激,谢嘉树耸着腰折腾的更起劲了!

打不过、说不听……只剩下求饶了。时隔多年,冯一一做起这事依然得心应手,手脚像章鱼一样缠在他肌肉紧绷的身上,在他耳边软软的哭求,什么好听说什么,怎么谄媚怎么说。

谢嘉树耳边听着奉承,下面被紧紧裹着,从生理到心理都雄心勃发……冯一一最后哭得快昏死过去了,呜咽着说:“……我是熊猫血,找不到匹配血型我会死的……”

我是熊猫血,找不到匹配血型我会死的,所以你开慢点啊别撞车!

我是熊猫血,找不到匹配血型我会死的,所以你自己去玩蹦极吧。

……

像往日重现了一般,黑暗和极致的*体验令谢嘉树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然在身躯之外,他的灵魂依然像多年前那样年轻、幼稚、相信爱情,他的灵魂单纯喜悦的爱着当年的女孩子,可是眼下满室的欲动喘息里,他的女孩子被压在男人身下无助的细吟哭泣着……熟悉的人,陌生的场景,太刺激。

这些年孤独而克制的夜晚一个片段一个片段的闪过脑海,谢嘉树内心如海浪咆哮,更加用力的压制着她,像那些夜晚荒诞的想象中做的那样,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着令他魂牵梦萦的那些话。

冯一一快死了,他教什么她就说什么,断断续续的说:“……喜欢……喜欢你这样……永远不离开你……”

两人交颈缠绵,彼此都看不到彼此的脸,冯一一闭着眼睛满脸是泪,而谢嘉树埋在她脖子的脸神情愉悦有如迷幻梦中。

他不知足的重重捣了几下,终于浑身一僵、挺着腰顿在那里,过了足有十秒,他发出一声放松的“喔……”,满足的软倒在她身上。

心里那股劲其实还是没过去,他赖在她身体里不肯出来,缓缓的磨她,被折磨的女孩子喘息哭泣、软语求饶……黑暗里,男人笑得像只吃饱了以后舔爪子的狮子。

**

第二天冯一一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又钻在她下面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冯一一记得很清楚,所以当察觉有什么在她下面深入浅出,尖叫声都到了嘴边了她又硬生生咽下去,只涨红着脸用力的合拢腿、往上缩。

下面掰着她腿的人顿时被她夹住了脖子,暧昧又威胁性的“嗯?”了一声。

冯一一在他肩膀上轻轻踢了一下:“你快起来……变态!”

最后两个字她说的很轻,但是变态听得很清楚。变态一咕噜坐了起来,扬手把药膏扔她肚皮上:“我变态?变态还给你上药?”

冯一一瞄了一眼,是消炎的药膏,她脸更红,嘴硬说:“变态弄的!”

谢嘉树头发乱糟糟的坐那儿看着她,听了之后眸色暗了暗,笑得不怀好意:“怎么弄的你还记得吗?变态弄得你舒服吗?”

一边说一边手往她大腿内侧滑,冯一一连忙收了腿往床里面滚。这一动她才发现浑身都疼,抱着肩看看自己身上,目及之处,遍布暧昧红痕。

她倒吸一口凉气,谢嘉树察觉了,躺过去把不情不愿的人搂过来,轻声对她说:“我没控制好力道,下次不会了……”

冯一一当然不敢说“没有下次”这种话惹他,但是心里总是酸酸涩涩的。她仄仄的不肯说话,谢嘉树却难得的有耐心,柔声的不断哄着她。

早起的男人声音沙哑,柔着嗓子听起来格外温柔,哄着哄着冯一一的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抬手擦,他捏住她手贴在他心口,脸凑过去吻她的眼泪。

“后悔啦?”他声音里也带了一丝苦涩。

冯一一手被他抓着,脸蹭着他下巴,鼻音浓重的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第一次。”

“谁不是啊……”他很轻的嘀咕了一声。

冯一一被他逗笑了,忽又觉得像这样史无前例的亲密时刻……真的很好。男女做过了这事之后真的就不一样了,冯一一依偎在他怀里,不敢对他说,但是她心里甜蜜又炙热的想:这是我的男人。

也终于有一种感情,是这个世界上唯有她能拥有的了。

“嘉树……”她抬头亲吻他下巴,轻声呢喃。

谢嘉树很温柔很喜悦的“嗯!”了一声,低头也来亲她。早晨这么好的时候,小魔王张牙舞爪的戳着冯一一大腿,可他只是这么抱着她,在她嘴唇上很轻的吻,像是爱怜着他世界里全部的脆弱珍惜,满足又骄傲。

真奇怪,谢嘉树心想,这比晨起的欲动更令他心神荡漾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

两人没睡几个小时就醒了,冯一一下床的时候脚软差点摔了一跤,谢嘉树叫她请假一天她不肯,争执了几句,出门的时候谢嘉树又黑着脸了。

冯一一又累又困身上又难受,没精神的靠在座位里,语气听起来有些淡淡的说:“先送我回家换衣服吧。”

谢嘉树克制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到了路口拐弯的地方,车往她家那条路拐去,一个红灯停下来等,他摘了墨镜往仪表盘上一甩。

这种以生气表达心疼的幼稚行为,冯一一太熟悉了,伸手拿过无辜的墨镜,给他折好放起来。下车的时候她倾身去吻他脸颊,柔声对他说:“开车小心点。少喝咖啡,不要喝酒。”

被顺了毛的人总算转过脸来正眼看她,就是语气仍然不太好:“啰嗦!”

冯一一抿嘴笑,解开安全带下车,刚打开车门就被他拽住了拖过去。激情四射的一个热吻,他嗓子都哑了几分:“晚上我还去接你!”

冯一一觉得心口热的快要融化了……手抚在他近在咫尺的脸上,她热着脸“嗯”了一声。

这下谢嘉树完全的高兴了,依依不舍的放她下了车,看着她走进楼道里,他才调转车头匆匆赶去工作室。

**

冯一一用钥匙打开大门,轻手轻脚的走进去。这个点冯爸应该还在睡觉,冯妈应该出去晨练了。

可是不巧,冯妈今天包饺子给儿子送去学校,一大早没去晨练去了菜场。冯一一这边蹑手蹑脚的往房间走,正好被从厨房出来的冯妈撞个正着。

“你怎么从外面进来了?!”冯妈惊讶的问。

冯一一吓的浑身血液都停住不流了:“我……”她结结巴巴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冯妈看她那样儿更怀疑了,再一想确实昨晚十点多本来要打电话问她怎么还不回家的,后来一帆来了个电话说要给寝室里的外乡同学送饺子吃,冯妈盘算着明早买什么菜和什么馅,就彻底给忘了女儿还没回家这事。

“你昨晚是不是没回来?!”冯妈声音高了几分,又惊又怒的问。

冯一一害怕的腿肚子都软了,只想赶紧逃跑,一边往房间跑一边语无伦次的说着:“那个什么啊……我上班要迟到了……妈你快忙你的去吧!”

冯妈几步追过来扯住她,眼神凌厉一扫就伸手去扯她衣领,拉开羽绒服里头的男士格子围巾,冯妈眼前一花——女儿白生生的脖子上密布叠加着一个个暧昧红印……冯妈长长的倒吸一口气,抬手就是两巴掌,“你和那个谢嘉树过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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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你们仔细看,谢魔王爬上床之后只剥了破折号的衣服和小内内呢,他都不用剥他自己的呢,这是为什么呢嘿嘿嘿嘿~~~

——————————————脑补完光溜溜的谢魔王和小魔王了吗23

☆、第24章

冯一一本来就浑身疼的不舒服,被拍了两巴掌更难受了,心里反而被激起了一股勇气,梗着脖子冷冷的对她妈说:“是啊,怎么了吗?”

“你被他睡了?!”冯妈气的脸上的肉都一抽一抽的了,手里打的更用力,“你一个女孩子!你还要不要脸了?!”

冯一一刹那间感觉热血冲顶,话脱口而出:“我快三十岁了,我是一个成年人,在外面过夜很正常!再说什么叫被他睡了?你连这个都要重男轻女吗?”

冯一一从小乖顺省心,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冯妈说过话,冯妈一时都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瞪着女儿。

冯爸被她们吵醒了,这时披着衣服从房间里走出来,不满的对母女俩说:“一大清早的,你们嚷嚷什么?”

冯妈恨恨的说:“你们老冯家的好女儿!敢跟我顶嘴了!”

比起冯妈,冯爸从来就不在意女儿,这几年冯一一往家里交钱多了,他对这个女儿才有了几分重视,可仍然不知道怎么和女儿相处,这时候也只是不问缘由的说:“你给你妈认个错,说你下次不敢了。”

“我没错。”冯一一不看冯爸,语气冷静的说。

冯爸眉毛跳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女儿会这样反抗他。冯妈这会儿更加愤怒了,指着她鼻子骂她说:“你是鬼迷心窍了!我看你这样以后沈轩还肯要你!”

“我不会跟沈轩的,就算四十岁嫁不出去、一辈子嫁不出去,我也不会跟他。”冯一一深吸了一口气,缓声说出来:“他喜欢过子时,我对他来说是退而求其次,就像我在你们眼里一样。一帆对你们来说是最重要的,我是你们的其次重要。我从小到大,这么多年,只遇到一个谢嘉树把我当做他的第一选择,我绝对不要放弃他。”

冯爸已经记不得谁是谢嘉树了,迷惑的站在那里,一会儿看看女儿,一会儿看看冯妈。

冯妈被女儿这番话气的快犯心脏病了,手指抖个不停,“那好……我问你:谢嘉树会娶你吗?!”

“不知道。”冯一一低声清晰的说,“但是他只爱过我一个人。这很重要,非常非常重要。”

冯妈说不出话,揉着心口往地上蹲去,冯爸总算反应过来了,怒极一脚,踹的冯一一重重撞在墙上……

**

换做以前,冯一一肯定打120送自己去医院急救了。但今天她平静极了,捂着被踢中的腰和撞到的头,一声不吭的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出门去上班了。

路上她去药店买了个消肿药膏,还记得给自己买了事后药。

要是被踹的内脏破裂出血、撞的脑震荡……死掉也没什么不好,她愿意把命还给他们算了,至于谢嘉树,有过昨夜也应该没有遗憾了。

冯爸那一脚踹她后腰上了,冯一一躲在洗手间的隔间里给自己涂药膏,反着手在后腰上揉,又疼又吃力,她咬着牙硬忍着。

外面来来往往的女孩子们,有两个在洗手的时候讨论冯组长,言语间对冯组长有一个高帅富男朋友颇为羡慕嫉妒恨,冯一一坐那儿听着,忍着浑身的疼,屏气凝神,心里是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那事后药就在她衣服口袋里,她默默的拿出来,剥了一颗直接放进嘴里,干巴巴的往下咽。

药片黏在喉咙口,那苦味让她心里的苦淡了一些。

就当爱情真的是如此苦涩的吧。

**

下午谢嘉树早早的就来接她了。冯一一吃了事后药之后这一天都不舒服,接到他电话后难得的请假早退了。

谢嘉树本来以为自己到早了,要等一会儿呢,见她这么快下来了他很高兴,挑着眉傲娇的对她说:“你是怕我上去又招惹那帮小女生吧?”

冯一一看他一眼,没说话。

他笑眯眯的贴过来为她系上安全带,在她脸上亲亲,甜蜜的低声说:“我才不喜欢小女生~”

想起她今早那一身青紫红痕,谢嘉树今天一天工作都不能集中精神,鼓足了勇气跑来对她甜言蜜语讨好,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咦**皮疙瘩起来了~~~再看她……她却笑的很勉强。

谢嘉树敏锐的感觉出不对劲,伸手按住她脑袋,用额头贴了贴她的,柔声问她说:“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吗?”

冯一一不想说,打岔说:“我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她今天一天没胃口,中午吃了半碗饭还吐了。

她明显的有心事,却不肯告诉他。谢嘉树的神情也沉了下去,一言不发的开车走了。

**

说好了去吃饭,他却把车开回了他那里。

冯一一跟着他上楼,还以为他有什么惊喜安排给她,可是一进屋他就把她压在了门后,热切又急色的压着她又啃又咬。

冯一一浑身都疼,不舒服极了,可是也没力气和他挣扎。谢嘉树好像比昨晚还急,解了她裤子都来不及完全脱掉,把她翻过来按在门上,他拉开裤子前面的拉链,掏出坚硬如铁的小魔王就顶上去。

冯一一连忙伸手去挡住那个热乎乎流着口水的东西,艰难的挣扎着说:“等等……你戴上那个。”

谢嘉树亢奋的随时都可能喷出来,小魔王顶着她手心拼命蹭,他喘着气不解的问:“哪个那个啊?!”

“……套子。”

谢嘉树愣了一下,随即磨的更起劲,委屈又霸道的说:“我不用!”

“不行,必须用。”冯一一坚持。

“可这现在哪有啊?!”他气急败坏的低吼,“我随手备着那东西才不对劲吧?!”

冯一一推开他一点,转过身来,他凑上来狂乱的吻她,她柔顺的应和,在他耳边小声的哀求说:“我今天刚吃了一片事后药,一天都不舒服……你出去买一盒吧就。”

谢嘉树僵了一下,从她身上起来,看着她的那种眼神……复杂的难以形容。

过了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来,神情克制不已。先给她拉好裤子,然后粗暴的把他家哭丧着脸的小魔王塞了回去。

他把她整个人往旁边拨了拨,拿了外套径自出门了。

**

冯一一被他这一通折腾的厉害,头晕恶心的感觉更严重了。她想喝点什么,可是在冰箱里只找到了一瓶水,她坐在沙发里慢慢的喝。

谢嘉树很快就回来了,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把鞋子踢飞了老远,“咚咚”的动静,惹的冯一一转头看他。他冷着脸拎着两大袋东西走过来,一袋扔在她脚边,他拎着另一袋进厨房去了。

冯一一打开看她脚边那袋东西:鲜牛奶、酸奶、生姜红糖、坚果巧克力等她平常爱吃的各种零食、维生素、钙片、乌**白凤丸(= =)……还有两大盒避孕套。

她默默的拿了个酸奶喝,酸酸凉凉的喝下去,灼热的胃里感觉好过了很多。

她站起来去找他。

还没走进厨房,就听里头乒乒乓乓的,冯一一奇怪的挨着门看了一眼:谢嘉树双手握着菜刀高举过顶,面色阴厉的狠狠砍下,一只乌**顿时尸首异处……“嘉树……”冯一一胆战心惊的叫他。

谢嘉树不满的看过来,皱眉对她冷声说:“别进来,该干嘛干嘛去……我做饭。”

冯一一指指他手说:“你先把刀放下来……”

谢嘉树一扬手把菜刀扔进水池里,扯了张纸巾擦手,走过来不高兴的问她:“干嘛?!”

冯一一抓住他把他往外推,“……你会做什么啊?去外面坐着等吧,我来做饭。”

谢嘉树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身抓住她手腕,强势的把她拖进怀里。

他抱着她,在她耳边恶狠狠的说:“就算吃泡面我也不会饿着你!你给我歇着去!我做饭!”

我的确不会做饭,就像我不会表达心意;我做的饭很难吃,就像我对你的感情总令你不幸福;

可是我所有的感情,全部都只想给你一个人……虽然这很难。

谢嘉树郁闷不已的抱着她,发狠似的收紧了胳膊。

谢大少这种出身,当然不大可能会做饭。以前盛承光为了子时下厨做饭,谢嘉树知道以后当然就要学他的承光哥啊,他把冯一一叫来教他做饭。

冯一一想了个最简单的:教他煮面条。可就算简单谢魔王也弄的一塌糊涂,不是面条捞出来还咯吱咯吱咬不动,就是煮的烂成一团。

后来是有一次,他们在一个山庄里玩,大半夜的他突然跑到她房间外敲窗户,叫她出来吃面。

那晚的深山深处,明清风格的清贵小院子里,只有低垂头顶的整片星空和他们两个人,冯一一裹着条毯子坐在圈椅里连连打哈欠,谢嘉树蹲在地上煮泡面。当时他兴高采烈为她捞面条的样子,冯一一这辈子都忘不了。

那么好的从前。

“嘉树……”冯一一感动的声音里都带上了氤氲水汽。

谢嘉树闷闷不乐又狂野难挡的低头去吻她,两人**吻作一团,谢嘉树把她抱到流理台上坐着,扒下了她衣领激动的亲她胸口。可领子一扒下来,她肩头赫然几块青紫,厨房的灯光明亮,那伤晃眼极了。

“……这不是我弄的吧?”谢嘉树怀疑的问。

他昨晚整夜都没睡觉啊,她睡着了以后他一直在看她,后来又爬起来给她涂药,她身上几个吻痕几处指印他都喜滋滋的数了好几遍的……而且他弄出来的都在她胸口和大腿内侧啊,肩膀上他不可能掐这么重。

“我妈。”冯一一简单的说,拉好衣服,她低头去看着他眼睛,认真的说:“嘉树,我们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别让我太难堪好吗?”

谢嘉树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听了她的话,他眸中神色更加沉沉的,过了会儿才回答说:“好,我尽量。”

**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生还能不能遇到一个人,一夜守在你身边数他吻下的痕?

————————————————烂乎乎的泡面来一碗吗?

☆、第25章

刚才谢嘉树去超市的路上,助理先生在电话里把事后药说明书念给他亲爱的老板听,最后总结说:“谢总,这药是给女方吃的。”

您是不是误服了?

谢总大怒:“废话!难道还有给男人吃的事后药!”

助理先生原本以为某个老处男刚开荤没经验、吃错事后药了,可听着他家老板那语气怎么是“有男人吃的我就去吃了!”呢?

他谨慎的迂回前进:“资料显示,这种药一般都伤身体。”

谢嘉树勃然大怒:“废话!有药对身体好的么!”

这浓浓的心疼与后悔之意……助理先生立即明白了,抱着电脑十指如飞的搜索,伶俐的汇报:“事后药常见的副作用有恶心、呕吐……可以进食一些女方平时爱吃的,以增加胃口。可以冲泡生姜红糖,减轻子宫的不适。”

搜索系统的资料往往相互链接,助理先生求全责备,资料方向渐渐歪到了如何治疗痛经……所以后来谢总带回了乌**白凤丸这种东西。

白凤是啥谢总不知道,乌**他知道,乌**汤对身体好呢!所以他还买了一只冰鲜的乌**回去炖汤。

但是乌**怎么长这么丑啊!品味高超的谢大少非常郁闷。在冯一一离得老远的喊话指导中,他皱着眉把丑的不能看的乌**剁成了一块一块,冯一一准备好生姜葱和调料,两人合力炖起了一锅乌**汤。

起码得两个小时**汤才能喝呢……冯一一感动的坐在餐桌前吃烂乎乎的泡面。

谢大厨有点不好意思,坐她对面一个劲的盯着她看,眼神闪闪发光。冯一一奇怪的问:“怎么啦?”

“难吃吧?”他夸张的叹着气、皱着眉,“看着也不好吃啊!很难吃吧一定?”

“唔。”冯一一笑眯眯。

然后谢魔王一秒钟翻脸了:“难吃你别吃了!”

冯一一就知道他会这样,心里又甜又笑翻了天。谢魔王瞪她一眼,拖过她面前的碗,啊呜啊呜大口吃烂成一团的面,一边吃一边继续恶狠狠的瞪她。

冯一一站起来,隔着桌子吻住了他。

一股泡面味,爱干净的谢大少心里嘀咕,然后张开嘴含住她油汪汪的嘴唇……

**

满满都是泡面味道的吻一发不可收拾,战场从餐桌到椅子、地板、沙发……两个初尝滋味的人怎么折腾都觉得不够,恨不得把彼此揉进自己身体里,最后卧室床上床垫都被撞的移了位才算完。

谢嘉树过了好久还是维持着死死顶着她抽射的那个姿势,两人都是大汗淋漓,他头发都湿了,湿漉漉的发尖刺在冯一一脸颊边,痒痒的,她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勉强抬手勾住他脖子,把他脑袋勾开一些。

谢嘉树蹭蹭她,嗓子眼里发出很模糊很软和的“咕噜”声。

“起来啊……”冯一一嗓子都哑了。

谢嘉树难得一次听话,放开她坐了起来。

他想起来刚才从后面来的时候、他手掐住她腰、她疼的往前一蹿撞在床头的事情了。

把浑身泛着粉红的人翻过来,她软软的哼了一声,谢嘉树下面又蠢蠢欲动的了。

他越身伸手拧亮了床头灯,柔和的灯光照在床上的人白白的身子上,谢嘉树一眼看去、倒吸一口凉气,下面小魔王都叹了口气软掉了。

“你这儿怎么弄的?!”他手指在她腰上很轻的摩挲,惊讶又恼火问。

冯一一身上一阵一阵的还没完全歇下来,懒洋洋的勾勾手,勾的他躺下来,她依偎进他怀里,握着他手去摸她右边脑袋,“我早上回去被我妈抓到了,她很生气,我还跟她顶嘴了……我爸踢了我一脚。头当时撞墙上了。”

谢嘉树一咕噜坐了起来!

“嘉树!”冯一一扑过去抱住他腰,“哪里也不要去!你躺下来……你抱我!”

谢嘉树脚都下床了,被她抱着腰走不了,坐那儿运气半天才躺回去,轻轻把她抱回怀里。

他胸口起伏的厉害,偏偏一句话都不说,冯一一又感动又难过,拼命的往他怀里钻。

过了会儿他伸出手主动抱她,僵硬但是温柔,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着。

“疼不疼?”他手往下,在她身上四处摩挲,很轻很轻。

冯一一这会儿觉得幸福极了,摇摇头开心的说:“不疼啦!”

“下次不管是谁,只要对你动手你就躲,躲开就没事儿了……”谢嘉树顿了一下,声音低了很多,贴着她耳边说:“我姐以前也常常打我,大家都说她是为我好,但是我还是觉得被打很疼很不爽。”

冯一一对他的姐姐谢嘉云有点了解的,想当年她和盛承光的婚约闹的满城风雨,她虽然不爱盛承光,但也整治过子时,她一出手子时就崩溃了。

后来为了谢嘉树,冯一一更是和谢嘉云面对面过。

其实她想告诉谢嘉树:你姐姐和我爸妈才不一样……她多么爱你。

但是谢嘉树恐怕就像她一样,只觉得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彼此相爱。

“不疼了……”她伸手摸谢嘉树的脸,在他下巴上呼呼,哄孩子一样哄他。

谢嘉树低头去亲她,很轻很温柔的说:“你睡会儿吧,别说话了。”

在我怀里,安睡片刻。我做不了其他,但至少能保你这片刻安宁好梦。

冯一一真的就睡着了,睡得很沉,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过来,也不知道是几点,周围依然是黑的,他还抱着自己,连背上轻抚她的手、轻柔的力道都仍是一样的。

顿生天长地久之感。

她幸福的赖了一会儿,探身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搂着她的人动了动,声音很清醒:“嗯?”

“几点了?”

谢嘉树搂着她给她看他手腕上的手表,“十一点半,”他亲亲她鬓角,“要起来吗?我送你回家?”

那个家,和他的怀抱……冯一一心一横,就着他勾手的姿势滚回他怀里。打了个哈欠,她声音倦意浓浓:“不用了。”

谢嘉树其实一点儿也不想放她走,这时把她抱紧了,心满意足的贴着她耳边笑问:“真的?你不怕你妈再打你呀?小可怜虫~”

“明天早上我直接去公司,她可能发现不了?”冯一一埋在他怀里闷闷的说,“反正现在回去肯定会被她打。”

谢嘉树叹了口气,“她是你亲妈吗?怎么跟灰姑娘她后妈似的。”

冯一一手指戳着他硬邦邦的胸肌,“是灰姑娘的后妈就好了,王子会来救我。”

她自言自语,声音很轻,谢嘉树追问:“你说什么?”

“没什么,睡吧~”

**

两人抱在一起纯洁的睡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冯一一在浴室里洗脸呢,门一开谢嘉树晃了进来,头发乱乱的,睡眼惺忪的样子压根看不出来这就是f.d名声在外的大boss。

他大摇大摆的进来,掀了马桶盖,大咧咧的分开两腿站定。

看到冯一一从镜子里看着他,他邪邪的笑,故意抖那根东西给她看……小魔王骄傲的挺胸昂首。

冯一一不理人来疯,埋头洗脸。

昨晚炖了一夜的乌**汤肉化骨离、浓香扑鼻,冯一一用**汤煮了粥,和他一人一碗粥、一只**腿。

要不是谢嘉树非把自己不吃的**皮放到她碗里,这顿早饭还是很愉快的。

很愉快的谢嘉树亲自送不那么愉快的冯一一去公司。大概是昨晚休息的好,冯一一这一天状态比昨天好多了,好到她忘记了昨晚夜不归宿的事儿,晚上下班她大咧咧的跑回家,一推门,迎面砸过来一堆衣服,她被扔了满脸,惊讶的喊了一声“妈?!”

冯妈弯腰用力一推,一个行李箱快速滑过来撞在冯一一身旁的门上,然后“砰!”一声倒地。

冯妈指着女儿高声说:“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女儿!你都敢不回家睡觉了是吧?那以后你就别回来了!拿着你东西,你和别人过去吧!”

冯一一如坠冰窖,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冯妈胸口起起伏伏,显然正在气头上,可从小到大听话懂事的女儿这时候像是另外一个人,硬生生的一句软话都不肯说。

母女俩的对视中,强弱气场渐渐此消彼长,冯妈眼睛红了。

冯一帆这时候匆匆赶了回来,一进屋见已经吵开了,地上到处散着姐姐的衣服,门边倒着个行李箱。他着急的抬腿跳进来,大声说:“别动手啊!妈你别打我姐!有事儿好好说!”

冯妈见儿子回来了,有底气了,冷笑了两声说:“我没打她,我犯不着!我叫她滚出去和她男人过去!”

冯一帆看向他姐,发现他姐的神情特别冷静,冷静的可怕!他毕竟年轻,从没见过姐姐这个样子,他害怕了。

“姐……你说句话!你就和那谢嘉树断了吧!”

冯一一说话了,她说:“我这就走,反正你们有儿子养老送终,用不着我。就是……妈你以前说我每个月交给你的钱你给我存一半起来,现在能给我吗?我想自己买个房子。”

冯妈其实就是气急了吓唬女儿的,不然也不会找借口支走了冯爸、还特意把儿子叫回来。这时听了女儿的话,冯妈如遭雷劈,简直不敢置信!

冯一帆也惊呆了:“姐你……”

“你滚!”冯妈紧接着一声大吼,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最后冯一一和行李箱一起被推出了门,冯一帆高声叫着“姐”过来拉她,竟然难得的也挨了冯妈一记打。

作者有话要说:沈轩和助理先生艰难的角逐本文最佳男配之际,小魔王以黑马之势杀将了出来……

26-30

☆、第26章

冯一一头也不回的拖着箱子下楼,脸上木木的没有任何表情。

恍惚觉得刚才像是在看戏,她自己并不在戏中。如今仔细的揣摩自己此刻心情,竟然也并不觉得难过,只是非常的迷茫,不知下面何去何从。

第一个能想起来的人,当然是谢嘉树。

今天早上他说晚上有应酬、不能来接她,可冯一一现在只想见他,恨不得他“咻”一下飞过来,立刻就站在她面前。

他一定会心疼的把她拥进怀里。

有他心疼就足够了。

至少还有你。

我愿放弃全世界。

谢嘉树电话接通的很快,冯一一说出第一句话时就情不自禁的哽咽了,声音支离破碎:“嘉树……”

电话那头的背景声里有轻悠的音乐声,似乎是个觥筹交错的场合,一个清甜的女孩子声音很有礼貌的说:“他在忙,你有什么事儿吗?我可以帮你转告。”

“……”冯一一愣在了那里。

电话那头的女孩子轻轻的笑了一声,暧昧、挑衅、居高临下……许多种意味都在这一声轻笑里。

她说:“你是郑翩翩对吧?我是梁以清。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是谢嘉树的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说……什么?”冯一一错乱不已,“请你叫谢嘉树来听!”

“我不。”

年轻女孩子得意洋洋的声音,连冯一一在这种情况下都觉得娇俏可人。

脑子里一根弦“啪”的断了,冯一一扬手把手机砸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崩溃的拉着箱子一路朝小区外狂奔而去……

**

老了,心里再疯狂,体力跟不上,没多久冯一一就跑不动了。

扶着行李箱弯下腰时,两条腿颤的几乎要跪倒地上。

胸口像是一整块被冰冻住了,又凉又疼,呼吸之间空气像刀在划着,疼的她鼻子都发酸了。

天已经黑下来,冯一一呆站路边,喘着粗气的狼狈样子,自己都觉得像条丧家之犬。

不知道去哪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恍惚混沌里,迎面一辆车疾驶而来,离着一段距离对她打双闪,雪亮的灯光在黑影森森的树荫道上格外令人心神振奋,冯一一呆呆的望去,白色的奥迪q7一头扎在路旁停下,车还未停稳,副驾驶室的门一开,沈轩从车上走下来,扶着车门焦急的望向她。

冯一一眼眶滚烫。

沈医生迈着长腿几步走到了她面前,上下的打量着她,看她好好的没受什么伤,他松了口气。

“你怎么来了啊?”冯一一瓮着鼻子,感动的问。

“一帆给我打电话,叫我快来把你捡回家。”沈轩嘴里开着玩笑,但是他的神情看起来比她还疲惫,说话时不适的扯领子,能看到他外套里面直接穿着一身绿色的手术服。

他不多说,直接去拎冯一一的箱子,驾驶室的人见状连忙下车来帮忙。冯一一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严肃的告诉她说:“我们沈院长今天做了一台大手术,连续七个小时,这刚下手术台呢,体力严重透支了,我们不放心他自己开车。”

没等冯一一反应,沈轩拍拍她肩膀,简单的说:“先上车吧。”

**

一路沈轩都靠在那里假寐,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心情不好。

冯一一倒觉得这时候不用说话很好。

到了沈轩位于医院附近的公寓,他叫司机回去,他自己拎了冯一一的箱子领她上楼。

进了门,沈轩先把她的行李安顿去客卧,回来给她热了一杯牛奶,端给她时轻声叮嘱她:“有点烫,你坐那儿慢慢喝。”

他自己也热了一杯,坐在冯一一对面,一口一口优雅的啜着。

香浓的热牛奶和沈轩体贴的沉默,令冯一一渐渐心绪平静。再回想自己问冯妈要钱和在小区门口怒砸手机……她忽然觉得冯妈有句话没说错:她鬼迷心窍了。

怎么会这样呢?爱真的会让人变成自己都不认识的另一个人吗?

她懊悔又崩溃的轻轻叹气,沈轩揉着眉心的指尖慢慢放下,说:“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惹着你妈了?这么大动静。”

子时怀孕还没满三个月,这些糟心事儿不能去烦她,冯一一也只能跟沈轩说了。

她沉默了一会儿,老实的告诉沈轩说:“我在谢嘉树那里过夜,被我妈知道了,她很生气,把我赶出来了。”

说完很久都没有听到沈轩的回答,冯一一觉得奇怪,一抬头却发现沈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站在那里眯着眼睛看着她。

客厅里只开着四面射灯,一室并不明亮的光线里,居高临下的沈轩脸色看起来危险的可怕!

冯一一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杯子,热牛奶隔着一层玻璃烫的她手心微微发刺。

沈轩一步一步走过来、走到她面前,慢慢弯下腰,脸凑得离她的很近,因为极度疲惫而反常明亮的双眸紧紧锁着她的眼睛。

冯一一害怕的往后退,他忽然语气很不善的低笑了一声,接着一步欺上前,以雷霆之势压了下来,冯一一早有准备,一扬手狠狠的将整杯牛奶泼在了他脸上。

沈轩压根没躲,只闭上了眼睛,任由热牛奶泼了他满脸,高于体温的温度令他脸上热热的,心里头那股彻骨的凉意便和缓了一些。

奶白色的液体从轮廓英俊的脸上滴下来,沈轩再睁开眼睛,眸中已经只剩满满疲惫之意了。

冯一一紧紧盯着他,浑身戒备的姿势,沈轩苦笑着直起腰,后退两步离得她远一些,才伸手抹了把脸。

两个人很尴尬的一坐一站,都扭着脸沉默不说话。沈轩稳住了心神后觉得自己真可笑,长叹了一声,他走到一旁从桌子抽屉里摸出一包烟,远远朝她晃了晃。

“不好意思,我得抽一根。”

他说完也没等她回答,径直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倚在那里吞云吐雾起来。

成熟男人英俊的眉眼影在烟雾缭绕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是从来没有过的惆怅:“你说,你干嘛不和我睡呢?我的技巧一定比谢嘉树好。”

冯一一僵着背站起来,去客卧拿了行李箱,默默的往外走。她从客卧出来沈轩已经站在大门口了,背靠着门堵着,他疲惫又陈恳的向她道歉:“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向你道歉,我今天状态太糟糕,自控力太差……真的很抱歉。”

冯一一这会儿心里特别绝望,站在那里不肯说一句话。

沈轩靠在门上,很累很不好过的样子,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说:“说真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喜欢谢嘉树什么呢?喜欢他幼稚?”

冯一一不说话,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沈轩试探性的伸出手放在她肩膀上,看她并没有抗拒,他伸手轻轻的扶着她、让她靠在他怀里。

“告诉我。”他诱哄似的一声声低低的说。

他哄了很久,冯一一才像回了魂似的,怔怔的说:“我高考的时候很拼命,后来考的挺好的,我很高兴,以为自己要去上大学了,可是那时候我家里刚给我弟弟交了一笔择校费,我妈说剩下的存款要留着,万一我弟弟高中还得交择校费呢?所以我爸就叫我别上大学了,叫我去找工作。那次是我我第一次不听他们的话……我不吃饭,坐在家里,哪里也不去……后来我爸领着我去亲戚家里借钱,一家一家的借,他说这钱是我自己借的,我以后得自己还……这钱一直到我工作了一年以后才还清了。”

她答非所问,沈轩却听得十分认真,不时语气温和的“嗯”一声,或者问一句“后来呢?”。

“……你以前问过我为什么那么怕死?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生了很严重病,需要很多钱、很困难才可以救活我的话……没有人会救我,他们会放弃我。”冯一一靠在沈轩肩头,一边微笑一边流眼泪,“直到我有了谢嘉树。”

二十岁的谢嘉树无比幼稚、无比骚包、无比神经病……无比热血、无比真心。

子时说盛承光是上天对她之前所有不幸的补偿,冯一一坚信谢嘉树就是她的补偿。

谢嘉树是她的底气,是她的退路,谢嘉树令她不再畏惧生老病死,令她变得勇敢坦率。

“冯一一,”沈轩听到这种理由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你知不知道我是一个医生?!如果你真得了重病,谢嘉树就算想救你,他也是捧着钱来求我!”

冯一一还是忍不住哭了,一边笑着一边擦眼泪,说:“我知道啊……可是我已经不怕死了。”

能被二十岁的谢嘉树全心全意的爱过,冯一一再也不怕死了,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惜。

你这么好,可你为什么没有在我二十岁的时候爱上我呢?

沈轩愣住了。

是啊,并不是输给谢嘉树,其实是输给时间了。

“算了……”他揉着眉心头疼不已的说,“其实我睡过的肯定比你多,我真的不是介意你跟谢嘉树过夜,但是你在我追你的期间和别的男人睡了,这太打击我的男性自尊了!”

冯一一没有接话,轻轻推开他说:“你送我去子时家吧,或者给我找个酒店住。”

沈轩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很无奈的说:“子时现在是国宝级别待遇,盛承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已经都快成神经敏感了,你还是别去找她了吧。住酒店你一个人不安全。一帆把你托付给我了,你得成全一个男人的承诺。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今天真的很累了,就算有心也无力。”

沈医生说完拎起她的行李,简单粗暴又温柔体贴的把她赶回了客房。

冯一一其实也知道沈轩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就算是与谢嘉树的那晚,她真的铁了心要推开他也不是不可能。

心甘情愿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冒出来这么多台大手术哭着喊着非沈院长不可,沈院长你怎么就不知道追究一下呢?

————————————我知道,这些是给你们家破折号的安慰,既然你们都曾经是她

☆、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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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祖上据说有俄罗斯血统,因此谢家的孩子个个浓眉大眼,睫毛又密又长像两把小刷子,镜头里看起来就格外的轮廓深邃,助理先生见识过那么多明星大腕都没把持不住的,这时手持摄像机的镜头却情不自禁的频频不自觉的移向他家老板。

谢嘉树垂着眼睛坐那儿正一遍遍的拨电话,明明没有抬头,这时却准确的伸出手指、虚空一点,助理先生一抖,连忙把镜头回到梁以清那边。

梁以清刚才真的被吓坏了。谢嘉树对着冯一一的时候固然什么反复无常、死皮赖脸的样子都能做得出来,对外人他现在基本上只有微笑:不动声色的、虚无缥缈的、含义深刻的……看惯了他总是微微笑着的样子,突然间雷霆交加、风雨大作,不要说是梁以清这种小姑娘,连助理先生刚才一时之间都吓的懵了。

梁以清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上镜竟然是在这种状况下,红着眼睛咬着嘴唇,断断续续的老实交代着:“……我说我知道她是郑翩翩,是谢、谢总的未婚妻,问她知不知道我是谁……”

助理先生坐在两人对面都能听见谢总那边手机里女声机械重复着“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可谢总跟没听见似的,一遍一遍拨那个号码。梁以清这么说的时候,他总算停了一下,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长而密的睫毛在他眼睛下投下两小块阴影,令人望之生寒,他用比这寒意更冷的声音说:“未婚妻?谁跟你说郑翩翩是我未婚妻的?!”

那么好的长相,竟然也能这样冷眉冷眼到吓人的地步!他手里的手机屏幕经久不暗,白色的光自下而上照在他下巴上,眼下和鼻翼阴影重重,又因为那眉眼英俊的本来就不像真人,这光景看起来真是可怕极了。

梁以清用眼角余光偷眼看他,终于被他这幅地狱来客的模样吓的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谢嘉树不耐的冷声厉喝:“有胆子偷我手机,现在没胆子认了?!”

“我没偷!我只是想跟你开个小玩笑!谁知道她会那时候打电话来啊!”梁以清觉得特别委屈!她只是一时兴起想把他的手机藏起来,等他找的时候再还给他,也好趁机搭讪几句,谁知道这么巧会有电话打进来呢?

接电话又不用密码确认!

而且那来电的名字是“f.d”的“d”、来电头像是一张谢嘉树撅着嘴索吻的照片,梁以清一看到就知道是郑翩翩的电话,这甜蜜太令人生气!她怎么可能错过这个示威机会?!

“你别生我气了……我知道错了,我道歉!”梁以清含着眼泪怯怯的看向谢嘉树,鼓足了勇气伸手,手指悄悄勾住他衣角摇啊摇——这招是跟她家堂妹梁星学的,梁星每次只要这样做,梁家那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全部都举手投降。

可谢嘉树对助理勾勾手指,冷声说:“拍这里。这个视频待会儿你抄送一份送顾律师,偷窃罪外加一条性骚扰。”

助理先生严肃的将镜头下移,仔细的拍下梁以清勾着他家老板衣服一个角的特写镜头。

他脸上神情正经极了,可颤抖的镜头出卖了他在偷笑这个事实。

梁以清这下真的崩溃了,“哇”一声嚎啕大哭起来。放弃了装腔作势,倒是能看出来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小女孩。

谢嘉树这样想着,冷着脸毫不留情的弹开小女孩的手指。

车这时缓缓停下来,是冯家到了。司机下车小跑着过来开门,谢嘉树一边扣着西装扣子一边斩钉截铁的交待助理:“叶沐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过来了,你把这个视频给她。人随便她带不带走,说法一定要给我。她要是敢拿陈源的合同威胁,就让她带着mars的打包一起滚蛋!老子不稀罕。”

说完他冷冷看了眼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孩子,甩手狠狠摔上了门。

**

冯一一这晚在沈轩家的客房里居然睡得很沉,也没有做梦,清晨,朝阳从没有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她在一片金灿灿的光线里睁开眼睛,一瞬间都忘记了自己昨天遭遇了些什么。

她这边刚有动静沈轩就过来了,敲门说:“一帆找你,说你电话关机了。”

不是关机,是被她狂暴的摔碎了……冯一一这时候回想昨天自己摔手机的那个疯狂样子,只觉得当真是可笑又可悲。去开门的时候她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笑意,倒是让沈轩看的一愣。

冯一帆说话时明显的压着声音:“姐!你快回来吧!”

他语气焦灼却像是背着人的,冯一一就问他:“是不是爸爸知道了?”

“爸去大姑妈家了,还没回来呢。”冯一帆焦急难安的说,“你快回来吧……谢嘉树昨晚上在咱们家门外面站了一整夜!”

那个瞬间冯一一像是被过了电,身上的**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往外冒,心里头震惊、心疼、甜蜜、气愤、不解……各种滋味交杂,语言根本无法描述她此刻的复杂心情。

昨晚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一个女人接了他的电话,以为她是另一个女人、他的未婚妻。

而她在另一个男人家里沉睡的这一夜,他在她家门外一直站着。

“我马上回来!”冯一一低声雀跃的说完,行李都不拿了就往外扑。

沈轩莫名其妙的追在她身后:“出什么事儿了?!你等等!我开车送你去啊!”

“谢嘉树!”冯一一急切的一边换鞋一边头也不抬的说:“他在我家!”

沈轩简直都要无语了:“他去你家能做什么?和你一起被你妈打?”

冯一一手下未停,低着头轻快的说:“那也很好啊。”

抱在一起挨打,比相敬如宾的一团和气要好。

沈轩这次真气着了,忍了忍,实在忍不下这口气,靠在那儿揉着太阳穴,哑声说:“你先别下楼,我帮你叫一辆车,我这会儿开车不安全的很。”

冯一一说她自己打车走就行了,然后接过他从里面拎出来的行李箱,欢快的拉着就跑了。

**

冯妈恨谁都没像恨谢嘉树这样,那可真是……恨他一个洞!

她的女儿从小到大听话乖觉、平安顺利,这么多年唯一一次受伤萎靡就是因为谢嘉树。现在更是为了他反抗父母、离家出走,简直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正当冯妈为了女儿的出走惊怒交加的当口,这个罪魁祸首居然亲自送上门来了!冯妈的怒气总算有了发泄的地方,浑身是劲的挥舞起扫把,把来人劈头盖脸的打了一顿!

谢嘉树敲门时还是衣冠楚楚、仪表堂堂,一分钟之后就灰头土脸的滚了出来。

其实以前的时候他也曾经和冯妈起过冲突,最严重的那次冯妈也是把他从家里赶出来,但是没有打他,只是把他带去的礼物都扔了出来。那次谢嘉树在他们家门口把那些礼盒踩了个稀巴烂,然后趾高气扬的就走了。

这次他不了,冯妈打他,他抬起一只手臂护着脸,任由扫帚带着尘土和脏,一下一下落在他身上……还真挺疼。

冯一帆听到声音出来,连忙拉住他妈。谢嘉树放下手臂,没管满身的狼狈,平静问冯一帆:“你姐她去哪儿了?”

“关你屁事!滚蛋!”冯一帆虽然拉住了冯妈,可也不代表他就喜欢谢嘉树。

“你可以不告诉我,但你得保证她的安全。”谢嘉树冷冷的说,“我也有一个姐姐,如果她像冯一一今天这样被赶出门,我不会像你这样缩在家里、不管她。”

“我怎么不管她了?!”大男孩脸红脖子粗的咆哮起来:“告诉你吧!我姐她安全的很!我早就打电话叫人去接她了!”

冯一帆吼完就后悔了。

谢嘉树松了一口气。

冯妈丢了扫帚就去拎儿子耳朵。

谢嘉树在母子俩挠痒痒似的拉扯里丢下一句“我在外面等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

一站就是一夜,他没有再去打扰冯家人,站累了就在墙上靠一会儿。

冯一一匆忙赶回来时就见自家门口的墙上靠着一个人,老旧的楼道里光线不多,但是朝阳欢快的从楼梯间的小窗户里射进来,他脚下一圈金灿灿的光。往上看去,两手抄在裤子口袋里的男人神情有些疲惫,闭着眼、眉头微皱。他一条腿支着地、另一条腿微向后曲着。

冯一一想起很久之前很迷恋的一部剧,宋承宪那时候正值一个男孩子最好的年纪,演了一个冷酷个性的帅气少年,英俊迷人的简直天怒人怨。

可是,不如此刻的谢嘉树。

她拖着箱子一路跑上来,喘的很厉害,可是此刻她宁愿硬屏着呼吸,哪怕心口都已经疼的快炸开了,但就是不忍惊醒这样的谢嘉树。

提着箱子、蹑手蹑脚的一级一级走上楼梯。

走近了却发现他醒着!只是垂着眼睛而已。

冯一一忽然升起某种类似于害羞的感觉,就像是人生第一次的怦然心动,青涩痴迷、欲说还休。

“喂……”她气虚不已的吐出一个字。

谢嘉树什么也没问、也没说,勾起嘴唇对她笑,手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一指她身后。

刚才照在他脚下的那团暖阳,此刻正在她肩膀上。

是她身披暖阳,拾阶而上。

**

作者有话要说:你曾为谁身披暖阳、拾阶而上吗?

你说你也曾是冯一一,可你真的也曾像她这样不顾一切吗?

☆、第28章

冯一一顺着他的手指转身看,什么也没看到,她又狐疑的转头看他。

谢嘉树笑的很好看,踏上前一步,递出手给她。

他是想要她伸手握住他的,两人携手相视而笑多么浪漫,可冯一一那家伙很开心的把手里的行李箱子递给他,还用“你难得体贴一回”的神情看着他。

谢总一下子从青春偶像言情剧本里被推了出来,脸微黑的伸出另一只手拉了她一把,力道有点凶,冯一一踉跄了一下往前磕他身上了,他顺势单手抱住了她。

她一夜去向成谜,可此刻谢嘉树只想感激她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待会儿你别说话,我来说。”这天气,夜里温度还是很低的,在阴冷楼道里站了一夜的人嗓子已经哑了。

冯一一听在耳中只觉得好性感啊好性感,开心的点点头。

谢嘉树低头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

他抬手敲门,屋子里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放下手牵住了她。

来开门的是冯妈,脸色比昨晚更凶,但是眼神里已经平静了,看到女儿时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

可冯一一被谢嘉树牵着手,死死抿着唇不说话,冯妈不由得又火大了。

谢嘉树这时语气非常真挚诚恳的对冯妈说:“阿姨,我父亲在世的时候对我姐姐和我说过一句话:孩子都是父母上辈子没还完的债。他说再乖的小孩一辈子都要让父母操心一次的。我从小调皮不听话,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为**了不少心……一一和我不一样,她从小听话懂事,您和叔叔说什么她都照办,现在她难得任性、难得不听话一次,您能不能看在生养她一场的份上原谅她?”

冯妈自觉对谢嘉树这家伙颇为了解,来开门前就准备好了:他只要敢挑衅她就再打他一顿。

可谢嘉树这一番话说得她愣在当场。

是啊,她家女儿的听话真是……可谓百依百顺。从小到大从来不要他们操心,比一帆省心了不知道多少。

到底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从那么小一个肉团养到现在长大成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心疼呢?

冯妈神色之间略有松动,谢嘉树连忙朝她身后巴着房门张望的冯一帆使眼色,说:“一帆过来!帮你姐拿箱子!”

冯一帆一直站那儿,就等这一下了,立刻嘴里说着“来了”,大长腿几步就迈了过来,夺了谢嘉树手里箱子就往里屋跑,好像生怕被他妈追上来似的。

冯妈见状叹了口气,颇为无力,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已经不再愤怒了。

谢嘉树悄悄在背后推了冯一一一下,冯一一往前一步,闷闷的叫了声“妈”。

冯妈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母女俩这就没话说了,面面相觑,谢嘉树在旁顿觉头疼不已,笑着打岔对冯妈说:“阿姨,我有几句话和一一说,十分钟就好。一会儿我再送她上来。”

一般中年妇女对长得好看的年轻男人难免多几分宽容,何况是谢嘉树这种个中翘楚,他这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又让冯妈十分晃神,竟然就“哦”了一声……等她想起来这是谢嘉树那个杀千刀的!已经晚了,一对小鸳鸯已经手牵着手下楼去了。

冯妈从大门口探出头,听到鸯对鸳说:“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好帅!”

鸳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刚才那样精神又亲切,鼻音很浓重:“待会儿我跟你算账的时候会更帅的。”

“不、不用了啊……这么帅够用了!很够了!”

**

谢嘉树显然不觉得自己的帅气会有封顶值,下楼走到车边,他抬起长腿,一脚狠狠踹在车门上。

冯一一吓了一跳,随即从车里走下来的助理先生却一脸淡定。

“谢总,冯小姐。”在车里睡了一夜的助理先生依然保持着高水准的演技,眼神和发型一样纹丝不乱。

帅气值狂飙中的谢总紧紧牵着身边人的手,不耐又嚣张的问:“人呢?”

助理先生看了冯一一一眼,示意可以说?

谢总傲然点头。

“凌晨一点零五分的时候,叶总那边派了个人过来接走了梁小姐。梁小姐解释事情来龙去脉的vcr我已经交了一份给他们,另外按照您吩咐的,抄送了一份给顾律师那边。顾律师三十分钟前来电话给了初步答复:他认为非法占有他人财物这一条完全可以成立,至于您要告梁小姐对您性骚扰——顾律师的原话是:‘中国目前对性骚扰行为的法律适用散见于各法律法规,得到比较具体表述的大多是《妇女权益保障法》之类保障对象多为妇女儿童的法律法规。当然,谢总要告一个十九岁少女对他性骚扰,也不是完全不可行的。’”

助理先生十分镇定的背完,就见刚才还酷拽狂霸帅气的根本停不下来的老板……脸色黑了下来。然后冯小姐——您有必要笑的这么灿烂吗?您真的就这么开心吗?我们谢总被一个十九岁少女性骚扰值得您捧腹大笑吗?

谢嘉树耍酷上瘾一时没能及时勒住,这时暗自悔的肠子都青了,只是面上还要维持着冷冷神情。幸好助理先生的体贴和演技一样满分,及时双手捧上掌上摄像机,严肃的说:“这里面是原版,谢总您查看一下。”

助理先生用金砖铺了台阶,谢总抬起大长腿欢快的走了下来。

他打开机器,专心致志的看了起来。

冯一一就在旁边,当然要凑过去一起看,就见一个清纯小美女对着镜头泪眼婆娑的乌拉乌拉说着她怎么偷拿了谢嘉树的手机、怎么故意睁眼说瞎话……放到小美女勾谢嘉树衣角那段,冯一一总算明白了性骚扰的典故。

真的笑得肚子都疼了啦……

**

助理先生因为金台阶造的好,得到了带薪休息两天的奖赏,一脸依依不舍的飞快转身离开了。

谢嘉树把捧着摄像机又从头看一遍的人拉上车。

刚关上车门,一分钟前还酷炫狂霸的谢总就像只活泼热情的金毛犬那样纵身一扑!助理先生昨晚睡的座椅还放平着,正好方便扑倒。

摄像机从冯一一手里摔了出去,她低叫:“你有话好好说啊!”

谢嘉树整个人趴在她身上,压的她严严实实的,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就这么说!我喜欢这个姿势!”

冯一一推他,他抱得更紧,在她耳边哑声低低的哀声叫:“我不舒服!我感冒了!站了一夜累死了!我腿都断了!”

他在她耳边一通低吼,冯一一耳膜都疼了,歪了歪头,他却立刻追过来,一头扎进她衣领里乱拱着亲,冯一一慌忙扯住衣领,他忽然停住来了一句:“你手机干嘛关机?”

冯一一愣了一下,他趁机两手一扒扯开了她衣服。

不等她再挣扎,谢嘉树按住了她双手,按着她,他跪坐起来,低着头眯着眼睛,眼神在她脖子、胸口来来回回的扫。

没有任何可疑痕迹~谢嘉树心里冷哼了一声,低头种上去几个草莓。

冯一一吸着凉气推他头,徒劳的抵抗:“你刚才跟我妈说十分钟就把我送回去的!”

“呵,我还说你是他们的债呢。”

他还说那句话是他爸爸说的呢——才不是!他爸爸就没对他说过几句话。他记事之后、他爸去世之前,短暂的几年里永远都是姐姐谢嘉云陪伴他们的爸爸左右。

“你……你怎么……”冯一一无语了。

谢嘉树把她胸前那两只轮流在嘴里舔咬了一番,吃的两只小可爱都红红硬硬的绽放开来,他下面也哼哼唧唧的蹭上了,硬是挤进她腿间,小魔王隔着两层布料兴奋的向冯一一打着招呼。

冯一一困难的说着“不行”,气喘吁吁的说:“我妈肯定等着我呢……你……你刚才表现那么好……”

谢嘉树其实也不可能此时此刻要她,他其实就是解解他心里头那股劲儿。

像这样抱着她猥琐的蹭啊顶啊,是只有他才能对她做的事情。

狠狠顶了几下,谢嘉树喘着气倒在她身上,小魔王依然非常亢奋,期间他一度忍的快翻脸了,后来又自己平息了下去。冯一一不敢刺激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让他压着。

她这么乖,谢嘉树心里好舒服,所以明明应该逼问她昨晚睡在哪里,可又觉得此时此刻说话太浪费了,他手指摸上她的脸,轻轻摩挲着,是无言的温柔表达。

过了好久,谢嘉树平静了,爬起来给她整理衣服。上下看了几遍没破绽,他在她脸上亲亲:“好了,上楼去和你妈说几句好话,她能答应你别碍事当然最好,她不答应你别再跟她顶嘴,她说什么你都应承她,后面的事我会搞定。”

冯一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固然觉得甜蜜不已,但是她已经走出了这么艰难的第一步,她不打算再退回去了。

对此没有跟他多说,冯一一只说:“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你额头真的有点烫了。那个女孩子你别太为难她了,你不喜欢她,我就不在意她,你不要因为私事影响了你的事业。”

谢嘉树听到前面一直在笑,还想问她:“那郑翩翩呢?你在意不在意?为什么没有问我未婚妻的事情?”

可是听到最后一句,他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差点忘了:她最在乎的并不是他对她的喜欢。

谢嘉树扭脸看窗外,颇觉意兴阑珊。不过一会儿就好了,因为毕竟不是二十岁那时候了。

到了他们俩现在的这个年纪,不单纯的谈感情或许更加轻松,因为能够更加理智。

就像谢嘉树的理智当然知道:冯一帆能打电话叫来接她的,不过就是沈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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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梁以清算是大boss比较亲近的堂兄家的女儿,所以梁以清和梁越、顾阳、梁星玩得挺好,谢嘉树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把vcr抄送顾律师,先发制人嘛,可惜顾律师的腹黑毒舌师承他家岳父大人,才不会被谢魔王吓到~~~

对了,今天《白算计》在当当网已经可以预定了,出版名是《白首不相离》~好开心~28

☆、第29章

冯一一上楼,家里冯妈坐在餐桌边,桌上摆着早饭,粥盛了三碗,冯一一默默过去坐下来。

冯妈等着呢,这时斜了女儿一眼,“谁让你坐下吃饭了?谁叫你了?”

冯一一立刻站起来。

“你坐下!”冯妈一拍桌子,怒喝一声。

冯一帆听到动静赶忙从房里跑了出来,身上的卫衣只穿进去一只衣袖,嘴里连声的问“又怎么啦?”

冯妈轻轻瞪儿子一眼,又瞪女儿:“都给我坐下!”

冯一帆看他姐没事,扭着膀子过来,冯妈站起来帮他穿好衣服,重新坐下后她对冯一一说:“我这几天特地把你爸支开是为了什么你知道吧?”

冯一一垂着眼睛坐在那儿,嘴角勾起了一个讽刺的轻笑。

冯妈没看见,看她低着个头以为她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呢,底气十足的继续说:“你趁着现在只有我和你弟弟在家,你老老实实的给我一句话:谢嘉树到底会不会娶你?你有几分把握?”

“我不知道。一分把握都没有。”冯一一老实说。

冯妈倒吸一口凉气,眼看又要发火,冯一帆在一边急得半死,对他姐喊说:“冯一一你脑残啊!你没把握你问他啊!”

冯一一平静的反问:“那如果我问了,谢嘉树说他肯娶我,你们就会答应吗?”

冯妈觉得她家儿子真是聪明、句句话说在点子上,满意的说:“他说娶你、我们不一定答应,但他要敢说不娶、不确定、以后再说,你就赶紧的趁早和他了断!冯一一我问你:昨晚你一晚上睡哪儿了?”

冯一一看了一眼自家弟弟,“沈轩家。我睡的客房。”

“什么客房不客房,客房不就是在沈轩家!你昨晚睡沈轩那儿,谢嘉树要是知道了会怎么样?我们再说沈轩——你弟弟一个电话他就能立刻赶来接你、让你住他家,这表示他对你还是有心的。你这就去问谢嘉树,他要是不给你个承诺,你立刻跟他断了,跟沈轩。”冯妈话说的斩钉截铁,看女儿神情不动,她不放心,又出狠招:“你要是不问,我就自己去问谢嘉树!”

冯一一早有思想准备,知道一定是一场硬仗,但事到临头,冯妈的强悍战斗力还是令她浑身发冷,哪里还记得刚才上楼前的胸有成足,慌张的叫起来:“我和谢嘉树才刚刚开始!你们见过哪对刚开始谈恋爱的就逼问婚事要承诺的?”

冯妈狠狠的瞪着女儿,恨铁不成钢的说:“你二十岁刚出头那会儿和他谈恋爱我管过你吗?!你现在多大了?还谈恋爱?!冯一一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发疯我就会一直纵着你,你要是再不知好歹,我这就把你爸叫回来,我跟你爸两个一起去找谢嘉树!”

冯一一心口那一块又凉又疼,慌的不知如何是好,半晌憋出一句干巴巴的:“我去问他,你们别去。”

冯妈得到了想要的,终于缓了口气。

看女儿失魂落魄的可怜样,她心里也难受,接下去语气稍稍温和了一些:“你们结婚的话我也不要他送什么彩礼,我说给你攒着的那些钱,回头我当嫁妆给你。我不是你后妈,后妈才不会管你!我是真替你着急,你喜欢谢嘉树,那坏人我来做,你去跟他说,就说是我逼你问的,他要是不给你个保证,我宁愿把你剃光头发关在家里!”

冯一帆在一旁沉默了这么久,这时沉声开口说:“姐,你听妈这一次吧,谢嘉树要真喜欢你,问一问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也不是说要他现在就娶你,至少你得知道他的真心吧?”

**

此时的郑家,也在谈论“谢嘉树”和“真心”。

郑翩翩昨晚上是住在郑翩然这里的,早晨的早餐桌上,她懒洋洋的坐在郑翩然家大儿子旁边,不吃早餐,歪着头一个劲笑眯眯的观赏着小正太。

小正太郑恒被她盯着看,毛骨悚然,很无奈的放下手里刀叉问她:“小姑姑,你怎么不吃呢?”

坐在上首的郑翩然淡声说:“你小姑姑不用吃饭,秀色已可餐。”

郑翩翩朝她家大哥眨眨眼睛,开心的说:“我家大哥最了解我了~~~”

郑翩然也放下了刀叉,拿餐巾轻拭嘴角,神情不善。

昨晚上谢嘉树从那么盛大的晚会中中途退场,引的全场侧目,那个梁以清的身份又不一般,不是什么不用操心的小花小草,郑翩然的人立刻就知会了他。

郑翩然只能又一次的提醒他家妹妹:“你是女孩子,终身大事最重要的是男人稳妥可靠,光外表好看有用吗?”

“男人都是坏的,不如找个帅的~”郑翩翩轻飘飘的丢回去一句。

眼看郑翩然要动怒,郑太太在一旁替小姑子打抱不平说:“当时也是你自己说的:谢家还算可以,谢嘉树这几年也算事业有成,同龄这批男孩子里,也就他一个勉强配得上翩翩,难得翩翩还喜欢他……”

“可他现在和梁家的女孩子搅合在一起!梁飞凡那个人连我都不想惹,谢嘉树他能不知道厉害?他为什么还会把那个女孩子放在身边?”郑太太发话,郑翩然只能压着火气解释:“他摆明了不满意他姐姐的安排!这是在拿梁家那个小女孩打翩翩的脸!郑翩翩,你花痴也要有个限度,谢嘉树长得好看就能欺负你?!”

郑翩翩悠然喝了口红茶,这时曼声说:“他喜欢那个女孩子就带在身边好啦,只要那个梁什么的懂事,我在明她在暗,有什么要紧?她不懂事其实也不要紧啦,她是梁家的人怎么了?g市又不是他们梁家的地盘,g市是我们郑家的!梁以清要是胆敢踩到我头上来,我肯定双倍扇回去啊,她算什么啊有什么了不起?当我大哥是吃素的吗?”

郑翩然被她这番三观碎一地的言论气了个绝倒,偏偏一旁的小女儿童声清脆的说:“小姑姑!我爸爸不吃素!我爸爸吃肉肉!”

众人都笑起来,郑翩然对着和爱妻一个模样的小女儿露出温柔神情,郑翩翩借机软语相求:“大哥,我这几年看了这么多人,真的就谢嘉树还算过得去,我不想再折腾了……”

“可是他不爱你,”郑翩然认真的对妹妹说:“翩翩,你应该耐心一点,再等两年,等到一个你喜欢的、他也喜欢你的。”

郑翩翩兴趣寥寥的丢下手里餐具,摇头笑说:“那太难啦!我才不像你那么好耐心,等了十年才娶到嫂子~再说了,我喜欢的人不难找,喜欢我的人……真心难觅。谢嘉树真的已经算好的了。”

郑翩然和郑太太对视一眼,彼此心意交汇,郑翩然心里既觉庆幸又觉惋惜,他就这么一个妹妹,别的他都可以为她办到,唯有这终身大事上竟然受此蹉跎……郑翩然摸摸女孩子的头发,无奈的温声说:“好,随你高兴……反正万事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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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众人讨论着的谢嘉树,这会儿正在f.d的工作室开跨洋视频会议,他既然放了话,不管叶沐那边会有什么反应,他这边都要做好万全准备。

股东们其实大多对他公报私仇的举动不太满意,但是f.d是谢嘉树一手创立,到今为止发生了很多事,也赚了很多钱,这些金发碧眼的股东们见多了这个年轻中国男人的狠厉卓绝,都不太想和他作对。

谢嘉树把话说得很严重,几乎没留什么余地,看那些傻老外连这种糟糕程度都能接受,他心里笑翻了天。

正一脸冷艳高贵的偷笑,助理先生进来了,附耳报告说谢嘉云女王驾到!

谢嘉树匆匆结束了会议,赶去接驾。

他赶到办公室,他家姐姐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正坐在沙发里翻一本杂志,美艳绝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谢嘉树一看就知道她这是生气了。

一关上门,他立刻高举双手。

谢嘉云把手里杂志放一边,语气还算平静:“你打算和梁氏结仇?你疯了吗?”

谢嘉树挑挑眉,“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还能为什么?我还不知道你?!”谢嘉云简直觉得他可笑,“嘉树,你怎么一碰上她就又跟从前似的了呢!”

谢嘉树颇为惆怅的认真反问:“真的吗?”

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毕竟没有人喜欢从前的谢嘉树。

可其实梁以清的事情,换做从前的谢嘉树才不会像现在这么做呢!

换做从前他一定会当场就给梁以清难堪,当着整个g市上流社会的面,毫不留情的羞辱她!

从前他才不会担心冯一一会相信梁以清的话,因为从前他觉得他说什么冯一一都会相信他。

从前他一点也不怀疑冯一一会与他一生一世。

英俊逼人的男人就这么怔在了那里,谢嘉树看着那张像极了过世父亲的脸,心里当真是感慨万千。

f.d和盛氏的合作已经在谈前期合作条件了,这个当口上,谢嘉树就是把天捅出个窟窿,谢嘉云自己投身进去也得为他填平。

她叹了口气。

“嘉树,”她柔声对弟弟说:“我或者郑家,包括郑翩翩,我们对你有一点小爱好都能理解。可前提条件是你得先办好正事——要玩游戏得先写完作业,小学生都懂这个道理。”

谢嘉树笑喷了。

低头笑了一会儿,他随手丢下手里文件,走到姐姐坐着的沙发后面,站在她身后揉按她僵硬的肩膀。半晌,谢嘉云肩部紧绷的肌肉渐渐轻松,谢嘉树才开口说:“我以前在c市住过一年,姐你还记得吗?”

手下的肩膀,蓦然一僵。

谢嘉树察觉到了,但这时候他并未多想,继续说:“小熊的干妈顾明珠,你也认识的,她的妹妹顾烟嫁给了梁飞凡,她的小叔子容岩是梁飞凡的拜把兄弟、梁氏六大高层之一,叶沐就是嫁给了容岩……我把事情捅到梁飞凡的小儿子那里了,他会想办法保全梁以清的。至于叶沐,她才不会放开f.d这块肥肉。”

谢嘉云不明白:“可是外面现在都在说:你要解除mars的合约?”

“是啊,但是我刚替mars签了两部好莱坞电影,你觉得叶沐会因为一个梁以清放弃进军好莱坞?”

谢嘉云明白了,也着实松了口气。

谢嘉树笑着环住她肩膀,脸在她脸颊上贴了贴,“姐,你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嗯。”谢嘉云安慰不已的拍拍他的手。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谢嘉云还有许多事,不多说就要走。她走到门口,一直沉默目送她的谢嘉树忽然叫了一声“姐”。

谢嘉云回过头,微笑着看着他。

“她不是我的游戏,”谢嘉树静静的说,“你非要说我是小学生的话——她是我写完作业后的奖赏。”

“嘉树?”谢嘉云又有点不太明白了。

可谢嘉树不再说话,双手抄在口袋里,他站得笔直的样子非常的好看。

他真的很像爸爸,谢嘉云难过又欣慰的想。

**

作者有话要说:大boss和小贱贱这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哇!谢卷毛你可真是蓝颜祸水!

ps:有同学提醒我年龄的问题,梁星确实不可能是梁以清的堂妹,应该是堂姐才对,这个时候顾阳都已经是名噪一时的顾大状啦,梁星应该也已经非洲到处飞去做慈善啥的了,具体的等我改出版纸书的时候注意一下。

——————————————————不过,话说,那两个boss打起来的话……谁会赢?

☆、第30章

冯一一昨晚一时疯癫摔了手机,今天清醒过来了不免肉疼,她问冯一帆要了个他淘汰下来的旧手机,上班路上补了张卡,凑合着用还挺好的。

去公司拿了这个月要和盛氏结算的资料,然后她去了盛氏。

盛承光最近春风得意马蹄疾,秘书室的气氛也跟着轻松起来,见老板娘的闺蜜来了,笑着把她请进去。

盛总正琢磨着今晚上给子时做什么吃,见冯一一来了笑着对她说:“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好久不去我们家里吃饭了?子时昨晚还在念叨你,说打你手机也不通,她有点担心。”

秘书进来上茶,盛承光摆摆手,示意他自己来,秘书小姐羡慕的冲冯一一笑了笑,立刻走出去关上了门。

门关上后,冯一一叹了口气说:“我手机昨晚被我自己给摔了。”

盛承光泡着茶,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昨晚我妈把我赶出家门,我给谢嘉树打电话,没想到是一个女孩子接的,我一时神经病就把手机摔碎了。”她语气平静的像在讲别人的故事:“那个女孩子以为我是郑翩翩,她还说她知道郑翩翩是谢嘉树的未婚妻。”

盛承光泡茶的手微微一顿,接着又继续。

冯一一静静等了一会儿,说:“我认识子时的时间比你还久,比认识谢嘉树还久,在你和谢嘉树都没有出现的时候,我和子时是对方最大的支撑力量。所以请你相信我心疼子时的心,她现在怀孕了,我不会拿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烦她的。我就想知道实情,你就告诉我吧,我想知道这个婚约是不是真的。”

“你既然说起当初认识的时候,我认识你可比认识子时更早。”盛承光泡好了一壶茶,拿起一杯递给她,温声说:“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我不可能知道了还瞒着你,这么多年你叫我一声‘老大’,我不会那么对你的。”

眼眶热热涨涨的,在清茶的香气和热气里,冯一一突然掉下了眼泪。

这些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在冯妈面前、在谢嘉树面前,她都没有这么哭过。

她这最后一搏,姿态有多么决绝心里面就有多么辛苦,可她不敢对任何人说,她怕被人嘲笑,被人说“你活该”。

她都不敢哭。

可是此刻在盛承光面前,冯一一突然觉得自己顶不住了,哭的无声无息却撕心裂肺的。

盛承光看她坐那儿垂着头啪嗒啪嗒一直掉眼泪,心里也跟着不好受起来。人自己一幸福就容易同情别人,何况冯一一是子时最好的朋友,认识这么多年,他也算看着她成长起来。

“别哭了,擦一擦吧。”盛承光起身把纸巾盒拿过来,抽了两张递给她,他对她说:“昨晚上的事儿我倒是知道一些,你想听的话我就告诉你。”

冯一一将脸埋在手中,鼻音浓重的“嗯”了一声。

“昨晚上有一个晚会,f.d是主办方,邀请了很多人,谢嘉树中途突然退场,还拽着他手下刚签约的一个小明星。”

这段冯一一知道,个中隐情她甚至比盛承光还清楚。

盛承光看她神情镇定,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小明星叫梁以清。梁飞凡你听说过吧?以前你们陪着子时和小熊在c市的时候一定听说过他。梁以清就是他的堂侄女儿,小姑娘想进娱乐圈玩票,梁飞凡就托了人把她塞进了f.d,现在大概是看上谢嘉树了。”

冯一一说:“我想知道郑翩翩的事。”

“郑翩翩……是郑翩然的堂妹。郑翩然父母早逝,是郑翩翩的父亲撑着郑家、养大了郑翩然,又把郑家交还给郑翩然,所以郑翩然对郑翩翩比亲妹妹还要疼爱。”盛承光说到这里心里不免叹气,梁以清也好郑翩翩也罢,都比冯一一会投胎。

“郑翩然前几年就开始张罗着给翩翩挑女婿了,谢嘉树这次回来以后确实也有传闻说郑翩然挑中了他,郑家和谢家很有可能会联姻。但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定论,尽是些传言。”

郑家、谢家、联姻,这些词全都闪闪发光,闪的冯一一眼睛都睁不开。

盛承光听到的只是传言,她却是见过郑翩翩本人的:漂亮可爱、知书达理的女孩子,坐在那里与谢嘉树轻声细语的交谈,登对极了。

她垂着眼睛闭了一会儿,抬头冷静的问盛承光:“依你看这事儿会成么?”

盛承光心里赞了一句胆小鬼长进了,给她分析说:“谢家姐弟俩看着风光,其实无依无靠,谢嘉云当年为什么迟疑?就是怕她不联姻的话就要轮到谢嘉树。因为他们姐弟俩想要坐稳长乐集团的位置,联姻是势必要走的一条路,现在谢嘉云已经嫁了叶祁远——”

“所以你的结论是他会联姻。”冯一一忍不住打断。

“不,我并不能下肯定的结论,谢嘉树……他的变数太多了。”盛承光说,“最大的变数可能就是你。”

冯一一用手掌根缓缓揉着哭肿了的眼睛,笑得既苦涩又讽刺。

“我不是豁不出去,我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冯一一捂着眼睛轻轻的说:“我就是怕……误人误己。”

我怕我是错的,怕耽误他的一生。

我怕他是错的,怕最后落个老死不相往来。

我怕我和他之间会有人不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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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昨晚在阴冷的楼道里站了一整夜,早晨在车上他说头疼并不全是撒娇。后来马不停蹄的处理工作室事务、说服震慑大洋彼岸的众股东、应付他姐……一圈忙完,他额头已经滚烫滚烫了。

助理先生是最先发现他家老板身体不舒服的,因为送进去的午餐只喝了一杯咖啡,其他原样没动。

他关切的问他家老板:“谢总,您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今天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谢嘉树神情如常的签着一沓合同。

助理先生翻了翻预约事项说:“您今天下午还有两个约,一个启中集团、一个明阳实业,评估组认为他们投资咱们的可能性不足百分之二十。您看要不要索性推掉?”

“不用。”谢嘉树推了推签完的合同:“把这些拿出去,你出去吧。”

在美国那会儿最艰难的时候,谢嘉树经常两天睡三个小时,助理先生已经习惯他这工作狂魔的样子了,没有再劝,出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明阳实业的副总起身告辞,谢嘉树客气又周到的与她握手告别,那位副总一握住他的手就吃惊的说:“谢总不舒服吗?怎么手上这么烫?”

谢嘉树这会儿其实听人说话都觉得声音很远,晕晕乎乎的笑着对她说:“是有点发烧,本来要去医院的,想着好不容易才约到您的时间,改期不好……谢谢您关心!”

皮相一等一英俊的男人,漂亮的双眼皮因为高烧困顿变成迷糊的三层了,就这么软乎乎的看着你,笑……四十多岁的女强人当即最后那点犹豫都打消了,心中已决定回去就约下次签合同的时间。

谢嘉树当然不知道,但还是周到的亲自送她出去。送走了客人,他转身回去时靠在门上,半闭着眼睛,很不舒服的样子……助理先生见状连忙过来扶他:“谢总?您怎么样?”

谢嘉树摆摆手,懒洋洋的吩咐说:“叫司机备车。”

“送您去医院吧?!”

谢嘉树心里想着一整天都没打电话给他的人,十分愤怒十分不爽,靠在那里不说话,沉默着。

助理先生略一想就猜到了老板是为了什么闹别扭,体贴的问:“我给冯小姐打个电话吧?总得有人照顾您。”

高烧的美男子眨了眨眼睛,没有说“好”,但往外走时脚步比刚才有力多了。

聪明勇敢的助理先生立刻拨通了熟记于心的号码:“喂?冯小姐您好,是这样的……”

**

助理先生把他家老板形容的奄奄一息、行将就木,但冯一一知道要真那么严重他就没空给她打电话了。所以她处理完手头的工作,下班打了卡才开车去谢嘉树那个公寓。

一进门,玄关那里一双皮鞋踢的东一只西一只,他的包丢在地上。冯一一归置好了进去找他,发现他睡在客卧。

还是前几天她住这里时的床单和被子。他抱着枕头趴在那里睡着了,可身上衣服还穿的好好的,黑色长风衣缠在身上可能令他不舒服极了,睡着了还皱着眉头,手里揪着一团扯开的领带。

谁能看着这样的谢嘉树而不心软?

冯一一心里叹着气,弯腰轻轻拍他肩膀,轻声叫他:“嘉树、嘉树!”

他没反应,冯一一有点着急了,伸手去探他额头,滚烫的!

她着急的坐在他身边,扶着他脸急声叫他:“嘉树!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

情急之下靠得他很近,所以后脑勺被人一压,她立刻就撞在了他脸上,嘴唇恰好贴着他的。

谢嘉树张嘴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放开时他舒坦的叹了口气,鼻息扑在冯一一脸颊上,滚烫。

冯一一撑着起来,他也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都是红的了。

他就那样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看着她。

当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冯一一怔怔看着他,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换做平常谢嘉树肯定生气了,可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软趴趴的蹭着床单,痛苦的哼。

冯一一心里的复杂情绪被这哼声扰的丁点想不起来了,俯下去抱他,问:“家里有体温计吗?”他真的烧的很厉害。

谢嘉树不肯说,还故意做紧闭嘴巴的欠揍样子给她看,冯一一多问了几遍,他蛮横暴力的一挥手,软绵绵的手却掉在了她怀里……谢嘉树很不满又很不甘的呜咽了一声,闭上眼睛朝她扬起了脸,脸上神情痛苦又委屈。

这让冯一一实在忍不住低头在他脸上亲,柔声的哄他:“你发烧了,告诉我医药箱在哪里好吗?不然我要送你去医院。”

“不去……不去医院!”他闭着眼睛哑声嘟囔,整个人往她身上贴。

她身上是正常体温,凉凉的好舒服,谢嘉树把手伸进她衣服里,四处游移,脸因为亢奋而更红了……冯一一费力的一边捉他手一边哄他,最后交易达成的内容是她躺下来让他抱着摸一会儿,他就告诉她医药箱在哪里。

可当冯一一真的躺进他怀里,接下来就不是她说了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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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猜你们姐夫下章是吃肉还是挨打?

不用猜的是咱们的最佳男配下章一定会闪亮登场~~~

不许因为双更就霸王发高烧的姐夫!

——————————————当然不是在说沈医生啦~

31-35

☆、第31章

满室低低的喘息声,比谢嘉树的高烧体温更加火热。

窗帘紧紧闭着,屋子里很黑,只有从虚掩的房门泄进来一丝外面客厅的亮光,那光仿佛也嫌屋里面的场景太羞人,只肯停留在门口,窄窄的一道,羞羞涩涩。

柔软的大床上一片凌乱,冯一一大半个身子被压的牢牢的不能动,头拼命的左右摇着,喘气喘的很急,咬着唇忍过一阵酥麻钻心,她气急败坏的低低叫起来:“……谢嘉树!”

被叫的那个人发出了春夜猫咪的那种声音:“嗯~”

“你到底……有完没完啊……”冯一一都快哭了。

“唔,你烦我呀?!”

“对!”

“那换你摸我好了~”谢嘉树开心死了!

“……”冯一一推他,谢嘉树“嘿嘿嘿”的坏笑,捏着她腿间的手指重重一按,随之吻住了她,冯一一酸麻钻心又哭叫不出,嘴里堵了满嘴都是他的舌头,过不久便弓着腰剧烈的颤了起来……由生到死走了一趟,过了好久她还在失神,谢嘉树的手还插在那儿,悉悉索索的,极有情致的轻挑慢捻,冯一一使劲想把他手拉出来,一拉他钻的更深,她忍不住抬手打他,“啪”的一声脆响,她手心打到的地方他的皮肤滚烫滚烫的。

被打的人磨着她可怜兮兮的哀叫:“呜……疼……姐姐轻点……”

冯一一趁机把他手拉出来,喘了口气说:“快起来,我送你去医院,你烧的越来越厉害了!”

“我不要嘛!嘤……”谢嘉树裹着散乱的衣服满床打滚撒泼,各种撒娇卖蠢。

冯一一怀疑他已经烧坏脑子了,心里着急,下床打开了灯,打算硬拽也要拽他去医院。

可是一开灯,床上春|色|无边……

小魔王虽然也算熟人了……但是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兴高采烈的竖在空气里向她打招呼?!抚着小魔王的那只动作灵活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冯一一咬着唇移开了视线。

谢嘉树却紧紧盯着她看,刚才被他搂着摸了那么久,她身上衣服七零八落的,衣领滑落半片香肩,他最喜欢的那两只小可爱隐隐欲现,谢嘉树眯着俊目紧紧盯着那儿,像是能把那衣领盯的全部掉下来一样。

手里的动作越来越快……

冯一一就听他叫的越来越勾魂……“谢嘉树!”她快崩溃了,郑重警告他:“你够了啊!”

“还、还没啊……”这才哪跟哪儿?谢嘉树喘的火热,声音软的能滴出水来。

冯一一崩溃了:“你能不能别这么猥琐!”

“喔……对别人,可以……”他舒服的叹着气说。

这事儿他熟练,可是今天因为发烧手心滚烫、手感特别好,尤其她又俏生生的站在面前、不用他幻想,谢嘉树真是第一回撸的这么舒服。

冯一一忍不了他,随便抽了件床上的衣服往他那儿一丢,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魔王顽强的顶起了衣服,骄傲的支了一个高高的帐篷。

谢嘉树则被刺激的“喔!”一声。

盖住了那儿,冯一一火烧火燎的过去拖他下床。

没想到这家伙烧成白痴了力气还不小,一拉就把她扯回了床上,他半个身子立刻压上来,人紧贴着她耳边热火朝天的喘着气说:“帮我……嗯……宝贝儿摸摸我……”

“你做梦!”

“我做梦的时候可比现在这样丰富精彩的多~”不要脸的男人像块牛皮糖一样赖着她,身上烫的冯一一挨上一点都觉得心慌。

她扣住他伸过来的手,放软了语气劝他:“你起来,我们去医院,等你身体好了我再陪你,好吗?”

谢嘉树才不是目光那么长远的人呢~坚定的说:“不好,我现在不放出来一定会憋死!”

冯一一以前没遇过谢嘉树生病的时候,不知道谢大少生病的时候居然傲娇值和无耻值都能翻番!眼看他真要烧成弱智了,缠着她的力道又坚定无比,冯一一只能……豁出去了!

她肯配合,哪怕只是软软的把手放在上面随他动,谢嘉树都欢的像只吃了肉罐头的拉布拉多犬!

整个人拱在她身侧,喘气喘的像是随时都能昏厥过去,脸因为高烧和兴奋更加的红,闭着眼睛的样子英俊的简直动人心魄……伴随着一声长长的“喔……”,小魔王怒发冲冠的发射了,冯一一手上一阵一阵热热的,像被喷了一大股、一大股、又一大股的鼻涕……巨型犬僵在那里十几秒的样子,轰然倒在了她身侧。

冯一一把手抽出来,忙不迭的用他扔在一边的衬衫擦。擦的手都发红了,她咬着唇回头一看,拉布拉多犬还撅着屁股拱在那里回味不已……冯一一推他:“好了!你快起来!”

谢嘉树刚才像是泄尽了一天一夜的郁闷焦躁和巨大不安,这会儿身上空空的,心里也空空的,舒坦的很,懒洋洋的眯着眼朝她勾勾手指。

冯一一浑身戒备的看着他,还是被他一把扯了过去。

“不用去医院,我没事了。”谢嘉树压制住瞬间就要暴怒的人,在她耳朵上用力亲了口,“我就是憋狠了才会发烧的,想你想的。”

男人舒服了以后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的。

感觉冯一一还是挣扎着要坐起来,谢嘉树抬起一条腿压住她,亲着她耳垂说:“不相信你就等半小时再看!一定就不烫了!”

他的语气太过斩钉截铁,冯一一不由得迟疑了一下,他立刻拱上来,在她耳边叹着气惋惜又诚恳的说:“就是我这会儿没力气了,今晚恐怕伺候不了你了。”

冯一一推开他那张寡廉鲜耻的嘴巴,愤愤瞪了他一眼。

谢嘉树咬着被角哀怨又忧心的看着她说:“你可别去找别人哦~你看我,我宁可憋的发高烧……我明天就行了!明晚一定棒棒哒!”

发烧的美男衣衫不整的撒着娇,冯一一此刻真的是好想扑上去……把他打一顿!

她默默转身下床洗手,病美男凄凄切切的从身后抱住她腰,哼哼唧唧的说:“去哪里?”

“去外面看时间,半个小时后你热度还不退,我就打120。”

**

上天总是眷顾那些长得好看的人,谢嘉树这通胡扯居然也能成真,二十分钟后冯一一进去看他,他沉沉睡着,一摸他额头,竟然真的不烫了。

冯一一好无奈,不过心里舒服了一些,就好像因为他真的退了烧,刚才那幕荒唐的颠鸾倒凤就并不是完全的情|欲迷乱,就有了理由。

床上折腾的很乱,连床垫都露出来了,冯一一伸手轻轻拉好,又从他身下抽出被子给他盖上。谢嘉树这会儿是真的睡熟了,被她翻过来都没醒,就是小魔王还露在扯歪了的内裤外面,非战斗状态还是体积骄人,冯一一忍着一头黑线把它放进去……

想想他应该是昨晚在楼道里站了一夜、着凉了才会发烧,冯一一趁他睡着了想给他做点吃的。

他冰箱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塞满了冰鲜乌**,冯一一奇怪的拿了一只出来解冻,炖了一锅山药乌**汤。

**汤香味飘的满厨房都是的时候,谢嘉树一觉睡醒了,幸福的抱着被子和枕头在床上滚来滚去,滚的头发一团糟,然后只穿着条内裤就欢快的跑出来找人。

冯一一正切着青菜呢,他光着脚蹦跶进来,她瞄他一眼,见那子弹小内裤绷的紧紧的……她这会儿手指间还觉得腻腻的怪怪的,一见小魔王竟然要死灰复燃,扬了扬菜刀威胁他别乱来。

谢嘉树满心欢喜的进来得瑟他的人鱼线和大长腿,菜刀锋利冰凉的光泽令他某处一紧,不爽的朝她嚷嚷起来:“想砍我啊?你砍啊!砍啊砍啊你砍啊!”

冯一一想说砍死了虽然轮不到我守寡,但是得轮到我坐牢啊!

“你去穿件衣服,出来就能吃饭了。”她语气淡淡的说,继续切青菜。

谢嘉树心想哎呀!原来是怕人家冷~

他欢喜蹭过来从后面抱住她,下巴舒服的搁在她肩膀上,斜着眼睛看她切菜。

“你妈早上跟你谈了吗?”他没话找话。

“唔。”冯一一敷衍了一声。

“都说什么了?”谢嘉树立刻正经了起来,问她。

冯一一没有回答,手里仍然一下一下的切着,谢嘉树心情急迫,催了两遍,就听她突然“哎呀”一声,谢嘉树心头一颤往下看去,果然雪亮的刀锋上染了红……“x!”情急之下,粗话脱口而出了。

然后谢嘉树捏了她手指就往他嘴巴里塞!

冯一一切着手的时候还有点懵,伤口被他吮的一阵刺痛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叫起来。

谢嘉树嘴里塞着她手指不好骂她,抬眼狠狠的瞪她。离得这么近,冯一一清楚的看到他眼神里的慌张和心疼。

她忽然就明白了她的执迷不悟。

为什么一开始就知道彼此都变了,却依然奋不顾身呢?

因为从前和现在,只有这个男人紧张她、心疼她。

“走了!去医院!”谢嘉树嘴里全是青菜的青涩和血的腥气,粗暴的拉着她就往外走,都忘了他自己浑身就穿着一条小内内。

冯一一没动,他一把拉不动回头来看她,见她站在那里怔怔落泪,他抿了抿唇,声音变得格外低而温柔,说:“不怕啊!我们去沈轩那里,他那里熊猫血要多少有多少,实在不行我就去盛家把子时抢出来!”

冯一一看着他,一边哭一边摇头。

**

作者有话要说:小魔王越来越抢戏了有木有……是小魔王比较萌还是作者?

———话说我为什么会拿自己和谢嘉树的那什么比啊……

☆、第32章

“我们到此为止吧……谢嘉树。”

泪流满面的女孩子泣不成声,谢嘉树却并没有表露出怜惜心疼的表情,反而眯了眯眼睛,声冷如冰:“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这个无情的样子,冯一一心里悲伤的想,不就是年后他刚回来、重逢时的那个人吗?

其实这才是如今的谢嘉树呢。

冯一一看着这样的谢嘉树,对他说:“你问我这些年是不是一直在等你,我承认,可是我等的那个人……我等的一直是从前的那个谢嘉树,并不是你。这段日子……我们已经尝试过了,我们就此分手好吗?趁我们都还没有对彼此完全失望。”

谢嘉树笑了,就算身上只有一条内裤,他依然能笑的傲然出尘、居高临下。

“不对啊冯一一,你怎么还会对我失望呢?从前的那个谢嘉树,你嫌弃他没出息,现在我也算事业有成、衣锦还乡了,你不可能还嫌弃我。”他笑得无比讽刺,“欲擒故纵呢,是吧?”

“让我猜猜,你这是演的哪一出?”他他低下头,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的眼睛看,“梁以清以为你是郑翩翩,你以前也见过郑翩翩,承光哥肯定也跟你透露过我们两家之间联姻的传言……但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

他已经松开了她的手,手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慢慢的凝聚一滴,从指尖掉在地板上。

全都是冯一一心头的血,少一滴心头就冷一分。

谢嘉树恍然不知,继续说着:“你故意向我说分手,逼我立刻拒绝郑家,对吧?”

他这会儿看似冷静理智,其实已经疯了,一时激狂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她却竟然也不反驳!

火上浇油,谢嘉树体温飙升,两只眼睛都已经烧红了。

他伸手捏住她下巴,迫她抬起头来,血红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看,表情简直像是要一口一口生吞了她!

冯一一昂着脸,吸了一口气,冷静的对他说:“不是的……应该是我心有不甘,不撞南墙不回头……现在我撞了,我要回头了。”

“回xxx!”谢嘉树冷笑着爆了一句利落的粗口。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抛弃我……一次又一次?!我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想过和你再续前缘,不过是送主动上门来的、不睡白不睡。”

“那,”冯一一下巴被他捏着,很疼,咽了口口水,“现在睡过了。”

“是啊,睡过了,也不过如此嘛!哈哈!”谢嘉树眼睛里红的像要滴血,语气却冷的能凝结成冰,他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活脱脱是个变态杀人狂。

冯一一下巴疼的受不了,忍不住去掰他手腕。谢嘉树这会儿浑然不觉自己有用力,她来掰他手,他还以为她生气了呢。

生气就好、生气太好了……他松了手按住她后脑勺,狂乱的压下去吻住她,咬着她唇拼命的吮,谢嘉树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爆开了,世界末日来临时也不过如此癫狂混乱,他真的很想把她吃进肚子里去。

男人真的动起手来,冯一一那点力气压根不够瞧的。他扒开她衣服、疯狂的咬她胸口,冯一一昂着脖子绝望的大声哭,一点情|欲都不含其中,是纯粹的嚎啕大哭,伤心欲绝。

哭声震的人耳膜和心脏都剧烈的疼,谢嘉树从她腰腹间直起身,他胸口起伏比正在大哭的她还要剧烈。

“分手……呵,你做梦!”他一边喘一边笑,“这次轮不到你喊停了!”

冯一一哭的筋疲力尽,还嘴的力气都没有,闭着眼睛满脸泪痕,仰在那里的样子看起来糟糕极了。

谢嘉树咬着牙把她搂过来。

“你撞什么南墙了?回什么头?冯一一,我怎么你了?!”

冯一一胸前火辣辣的又疼又刺,唇上都已经麻的没知觉了,筋疲力尽的任由他把她压在怀里,她声音像幽魂一般:“我不想……拖累你,你也不要拖累我,好吗?”、

既然你有你一马平川的坦途要走,我并不愿成为你的羁绊。

而我已经为爱疯狂过,一生一次已值得,以后我要过平凡乏味的安逸人生。

谢嘉树……再见。

**

谢嘉树回卧室随便套了条裤子,穿衣服的时候他沉着脸、暴力的扯下一件外套,回到厨房里兜头罩在犹自仲楞的人身上,把她裹起来往肩头一扛。

冯一一感觉胃部正好顶在他肩膀上了,难受的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谢嘉树没理她。

“你要去哪儿?”冯一一忍不住问。

谢嘉树把她扛到楼下,摔进车里,整个过程里都不和她说半句话。直到车开出去、快到达目的地,冯一一才认出来:他送她去医院。

那把菜刀之前剁过乌**,不凑巧的话伤口有可能会细菌感染,所以保险起见确实应该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医院里医生护士们见又是冯一一来了,当然立刻通知了他们的沈院长。

沈轩这个点原本都已经睡下了,听说人是被菜刀割伤的,送她来的是谢嘉树,他叹着气从床上爬起来,匆匆赶了过来。

等他赶到医院里,顶层vip病房的灯亮着,病房门外的长椅上坐着个人,靠在那里正输液。

沈轩问迎上来的女护士:“怎么回事儿?”

“冯小姐做菜的时候切伤了手指,打了破伤风针就没事儿了,正在病房里休息呢。但是谢先生就有点严重了,”女护士同情的小声说,“高烧都快烧成肺炎了……怎么也不肯去病房,非要坐冯小姐门口那儿打点滴。”

沈轩走了过去。

谢嘉树听到脚步声眼皮抬了抬,见是他,眼睛又闭上了。

“你可以直接进去钻空子献殷勤,我现在没力气拦你。”

沈轩在他身边的长椅里坐下,和气的说:“嘉树,我们聊几句吧。”

谢嘉树闭着眼睛靠在冷硬的墙上,像是没听见一样毫无反应。

沈轩却笑了起来,感慨的说:“这场景多熟悉啊——以前也总是这样的,你把她害的磕了碰了,送过来,我来医好她。”

谢嘉树闭着眼睛懒洋洋的说:“治病救人是医生的工作,我把她送哪个医生手里人家都会医好她。”

“是这个道理,”沈轩说着,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可我想说的是: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直是令她受伤的那个人。”

话音落,走廊里一片寂静。谢嘉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沈轩也靠在了墙上,低声继续的说:“我知道你们两个彼此喜欢、为对方受伤也觉得心甘情愿。可是你于心何忍?你二十岁的时候没能善待她,二十五岁的时候你也没能保护她,到了现在,你依然在不断的令她受伤。”沈轩语气平静极了,平静的像一记一记的大锤,重重敲在谢嘉树心头。

谢嘉树快被敲晕过去了。

“你还记得她原来是什么样儿的么?你记不记得一开始认识她的时候,她是个多没心没肺的小丫头?那时候她多怕死啊,整天吃好穿暖、心情愉快,”沈轩回忆着,情不自禁的微笑着,“她现在变成什么样了?谢嘉树,你把她变成了现在这样,你好意思说这是爱?”

谢嘉树一言不发,沈轩也不着急,笑笑的转头说:“说说看,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儿?你拿刀吓唬她了?逼她给你做饭了?”

谢嘉树一笑,走廊的射灯迷幻灯光里,他的笑有点诡异。

“她逼我了,”他笑着说,“她逼我,要分手。”

沈轩看起来似乎不太相信的样子,谢嘉树靠在那儿一个劲的笑,“你也不信吧?我也还懵着呢。我为了她……我什么都没对她说,可她也什么都不问,然后就这么一下子给我提老死不相往来,你说她狠不狠心?”

沈轩心想:狠心你xx!

“我饶不了她。”谢嘉树极其平静又极其阴森的说,然后转脸对身边的人笑,“你最近突然找上门那么多台大手术,你不可能不知道是我干的。你明知道是我故意把你从冯一一身边挤走,可你照收不误了。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将计就计、特别聪明特别淡定?其实你就是把冯一一排在你的事业后面。就这样你还跟我谈爱情的真谛?你连在我面前张嘴的资格都没有!滚蛋吧!”

我在美国被人拿枪指着头逼我签合同,我从片场的脚手架上摔下来差点翘辫子,我被好莱坞大导演泼了一脸咖啡还冲他笑,我卖掉了自己名下所有的资产孤注一掷……我多少次差点死在异乡,可当我最终活过来,我立刻回来找她了。

我做一切事情的时候都想着她,我从二十岁到二十八岁、一个男人最好的八年时光里,我的心和身体都只认她一个人。

我的爱情幼稚、糟糕、混乱、彷徨不安、或许还有点儿变态,可你的感情连爱都不是。

**

谢嘉树输的液里头有安神的成分,沈轩走后他靠在那儿眯了一会儿,护士来拔针的时候他才惊醒。

针尖从身体里拔|出|来的感觉不太美妙,谢嘉树皱着眉扭过脸,哑着嗓子问:“她睡醒没有?”

“冯小姐吗?”护士问,“她一个小时前已经离开了。”

谢嘉树没说什么。等护士收了输液的架子、走远了,他站起来,一脚踢的长椅横在了走廊上。

大半夜的,他没叫司机来,医院给他叫了辆出租车,谢大少委委屈屈的坐出租车回家了。

家里还是他们临走时的样子,锅里的乌**山药汤还热着,谢嘉树把案板上她切好的青菜下锅炒了一盘——毫无疑问,全炒糊了。

炒糊了的青菜可真难吃,谢嘉树吃了一口之后默默的放下了筷子。

喝着鲜美的乌**汤,面无表情的谢嘉树满心愤恨的想着:有种你别被我抓到!抓回来老子喂你整盘炒青菜!

**

作者有话要说:亲爱的谢总,您家工作室的编剧太不到位了,这种抓回来的情节怎么能喂整盘炒青菜呢?当然是要喂整盘小魔王啦~~~

————到时候喂小魔王的过程要不要直播下呢?32

☆、第33章

睡到快天亮的时候,身上好像又发起烧来,谢嘉树从噩梦里惊醒过来,仄仄的伸手摸了下自己额头,蹭了满手心的汗,他嫌恶的把手往枕头上蹭,半途中却改了方向,蹭在他自己衣服上了。

因为他还是睡在客卧,枕头上还有她洗发水的香气。

扭着身子在那儿发了半天的狂,谢魔王狂躁的翻身坐起来,顶着一头鸟窝般的乱发,咬牙切齿的找手机。

冯一一关机了。

谢嘉树发狂的大叫三声,扔了手机,满床蹬腿打滚。

再也睡不成了,他索性爬起来,去健身房跑了两个小时,杀气腾腾的打道去f.d上班了。

谢魔王今天狂性大发,一整天不吃饭也不休息,一杯接着一杯的往下灌黑咖啡,一口气干掉了三天的活……整个秘书室跟着他转,全都累趴下了。这些都是跟着他风风雨雨三年多过来的老员工,谢嘉树舍不得,只能落寞的放过了他们,放他们下班、明天早上还可以晚两个小时过来。

然后他一个人就无处可去了。

曾经以精通吃喝玩乐风靡整个g市的谢大少,忽然发觉自己无处可去。

没有消遣,以前爱玩的那些现在对他来说都是应酬了,应酬么,能少去他就一点都不想去。

没有爱好,这些年他已经把工作变成了他唯一的爱好。

……

其实最主要的是:没有想见的人。唯一相见的那个今天一直是关机状态。

谢嘉树孤独的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想想也只能回谢家老宅。

**

谢家老宅。

谢嘉云今天难得休息,亲自下厨为叶祁远洗手作羹汤。谢嘉树算是赶巧了。

他突然回来,谢嘉云当然高兴,还特地多加了两个菜,只是他们夫妻一个洗菜一个切、一个放油一个放盐,谢嘉树虽然坐享其成,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个。

吃饭的时候谢嘉云就发现她家弟弟的表情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来,吃一口这个鱼,”谢嘉云温柔亲切的给弟弟夹了一块清炒鱼片,“好吃吗?”

谢嘉树咬了一口就皱了眉:“不好吃,太腥了,难吃。”

谢嘉云看看对面吃得津津有味、恍然不觉的丈夫,轻轻瞪了眼弟弟。

谢嘉树心想干嘛啊?还不给说实话啦!

“我要吃山药乌**汤。”他放下筷子说。

叶祁远把忍不住的笑意藏进了饭碗里。谢嘉云则亲手给弟弟盛了一碗汤,随口说:“知道了,你快吃吧,下次我给你做。”

“你哄小孩呢?你一个月就做一次饭,我一年也赶不上两回。”谢嘉树不满的嘀咕。

眼看叶祁远偷笑的都快喷饭,谢嘉云脸上实在挂不住了,“啪”一声放下筷子,冲弟弟说:“你又找抽呢吧?少蹬鼻子上脸!吃你的饭!给我老实点!”

谢嘉树被骂了当然很不爽啊,但是也被骂惯了,他郁闷的捧起了汤碗,一声不吭的拿勺子拨着汤里面的蛋花。

谢嘉云看他做出这副死样子,更生气了,没好气的训他说:“嫌难吃你就别吃了!出门哪里没地方给你吃饭?非要回来给我找不痛快干嘛?”

谢嘉树心里一刺,猛一撒手、重重放下了那碗汤,紫菜蛋花汤洒的半个餐垫都湿了。

其实谢嘉云是长姐如母,对这个弟弟二十多年来她都是这个态度,连叶祁远都已经习惯了,况且谢嘉树也真的是欠抽找虐的m体质,他姐不骂到这样他都没完的,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忽然暴力反抗了一把,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愣在那里。

叶祁远是最先反应过来的,看谢嘉树的神情就知道小舅子真不高兴了,连忙笑着打圆场说:“你们姐弟俩不在一块的时候天天挂心念叨,好不容易聚齐了吃顿饭又拌嘴了。”

谢嘉云从小管教弟弟,别说动嘴了,动手的次数都数不清,第一次被弟弟这么暴力回应,她完全的震惊了,惊讶又疑惑的愣在那里。

而谢嘉树一直垂着眼睛,扯了餐巾慢慢的擦干自己一手的汤汁,片刻后漠然起身,走了。

大门关上的声音传来,谢嘉云如梦初醒,转脸问丈夫:“他……怎么了啊?”

叶祁远也无语极了,安抚妻子说:“他不一直这样么,小孩脸、三月天,倒是你,别一惊一乍的。”

谢嘉云想想……也是啊。

**

从前的时候,所有认识谢嘉树的人都觉得这家伙骚包幼稚,喜欢谢嘉树的人大多数喜欢他的容颜和家世,而谢嘉树喜欢的人……绝大多数都对他态度不好。

像他姐姐、承光哥、叶祁远……这些人谢嘉树喜欢、崇拜的人,他们都觉得他喜怒无常,所以他们就都不把他的喜怒当做一回事了。

可其实谢嘉树也是会伤心的,他只是从来不告诉别人。比如他到现在还记着他缺席中考跑出去玩的那一次,姐姐发疯一样找到了他,当着他朋友的面扇了他耳光。

所有人都说他的姐姐不容易、姐姐为他牺牲了许多,谢嘉树承认,他也确实深深的敬爱着他的姐姐,但是……他就是一直记着那个耳光,而且每一次想起来都觉得隐隐作疼。

姐姐太忙了,所以一向对他没有耐心。其实谢嘉树从小到大,没有人对他有过耐心,他还一直以为世界就是这样没耐心的呢,直到后来他遇到了冯一一。

只有冯一一,不管他怎么折磨她,她都没有厌烦过他。

谢嘉树才不管那是不是因为他的威胁和她胆小怕死呢,反正那是他唯一得到过的不离不弃。

夜幕下的城市霓虹闪烁,从车里放眼望去,近处原处无数的高楼住宅里有那么多扇亮着灯光的窗户,却没有一盏是和他谢嘉树有关的。

车里音响被开到了最大,谢嘉树拨电话给助理先生时不得不用咆哮的音量:“你把她找出来!三十分钟内我要知道她在哪儿!”

然后他要赶过去!把她抢上车!他将开着车带着她,沿着公路一直开下去,开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砍树搭屋、建一个小小的房子,和她两个人住在里面,生一堆的孩子——不行!小孩子太麻烦了,而且会分散走她的注意力!

谢嘉树需要她今后一辈子只关注他一个人……

助理先生的回电打破了谢嘉树漫无边际的幻想:“谢总,冯小姐今天没去上班。”

“……”谢嘉树一下子泄了气,“知道了。”

他只能阴着脸把车开回他的公寓,一个人垂头丧气的上楼睡觉觉。

**

豪华的公寓,奢侈的装修,价值万金的舒适床具,可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直到半夜,怎么都睡不着。谢嘉树不得意换到客卧去抱着枕头睡,总算眯过去一会儿。

可是这心里面总感觉不踏实,无法沉沉入睡。

谢嘉树狂躁的抓着头发坐起来,花了足足五分钟给自己做了心理辅导,然后强忍着恶心给沈轩打电话。

又是半夜,沈轩这回没有在心里暗骂,直接对着电话那头彪了一连串的脏话。

谢嘉树可算找着发泄对象了!十倍奉还的骂了回去!中文夹杂了英、日、韩三种语言,期间引经据典、中西融汇,精彩程度可谓字字玑珠……

电话那头沈院长都被他骂的目瞪口呆了,费解的问:“谢嘉树你他妈到底是不是来求人的?!”

“……是!”谢嘉树骄傲的回答。

沈轩就理直气壮的又问候了谢夫人和谢老夫人……十分钟后,他回电给谢嘉树说:“一帆这两天住在公司宿舍里没回去,刚才他打电话回去问了才知道:冯家以为人一直在你那里,说冯一一从昨晚起就没回过家,打她手机也没人接。”

谢嘉树像一条弹簧一样从床上弹起来,顾不上换下睡衣睡裤,经过门口时扯了件外套披上就往外冲!

**

沈轩虽然也立刻从家里赶到了医院,但是他依然认为谢嘉树有点神经过敏了。

“还是先打个电话问问看,她应该是被你刺激的自己躲起来了,打电话问问她朋友?”疲惫的沈院长手指揉按着太阳穴,说。

谢嘉树盯着保安处的显示器,眼睛都不眨一下,嘴里冷静的反问沈轩:“昨天时间那么晚了,她不会去找普通朋友的,只有子时——你觉得她会去找子时吗?”

子时怀孕了,冯一一不会去打扰她。何况冯一一要是在子时那里,盛承光至少会向冯家交代一句的。

沈轩也开始觉得不妥起来,恰好这时候冯一一昨天凌晨走出医院大门的录像被调了出来。

短短十秒,冯一一招手、车停下、她上车,看起来毫无异常。

谢嘉树皱着眉沉默。

“不对!”一旁的沈轩突然沉声说,“我们医院门口那么长一条私路,很少有出租车进来拉活,何况这个时候是凌晨!而且你看这里:这辆车明显是空车,直接开到她面前停下,并不是送人过来顺便载客的!”

“把画面放大!”谢嘉树一边拨电话出去一边吩咐保安处处长,“放大那个车牌号码!”

车牌号码被很巧妙的完全的挡住了。

冯一一,被人掳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了,像谢嘉树为冯一一做得那样

没想到有生之年,轮得到我为别人回来一次

这一本确实就像谢嘉树和冯一一的爱情,波折丛生啊

——————————————这一更是昨晚的

☆、第34章

沈轩本以为谢嘉树下一秒就会掀了桌子、上蹿下跳的发脾气,谁知道人家看起来比他还镇定,车牌一点线索都没有也不见他发狂,神情冷静的拨电话找援手:“……我知道这事儿不归你那里管……但这人丢了,我命也没了,你当是救我。”

沈轩心里也在盘算着该找哪些人帮忙,耳边听着谢嘉树这样说话,不禁抬头看向谢嘉树。

这个人是谢嘉树没错啊,但是……但是这样低声下气求人帮忙的谢嘉树,真是沈轩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沈轩这会儿吃惊,等谢嘉树找来的那位援手到了,大牌的程度令沈轩更加大吃了一惊——竟然是徐承骁!

徐承骁转业后进了xxxxxxxx大队,现在是g市这条线上的头号人物,就算是谢嘉树的承光哥要找他帮忙,可能也得先掂量掂量,可谢嘉树这么深更半夜的一通电话给人打过去,徐承骁接了电话居然一个小时后就赶了过来。

这种事儿徐承骁是专业级别的,处理起来自然非同一般,不过他看了监控录像之后也赞同沈轩的观点:“这个点能出来拉活的车,空车来你们医院门口的概率很小,况且还把车牌给挡住了,看他挡车牌那手法不像是新手,这辆车绝对有问题。”

徐承骁雷厉风行,一边给他们分析,一边叫手下人去调出城各处的电子录像,在相应的可能时间段里搜索这辆车。

“……这个人知道运用这种手法挡车牌,应该是个老手了,保不齐就能混出城去,我们只能尽量……等等,停!倒回去五十秒之前!”徐承骁忽然沉声命令道。

保安处处长操控着录像,按照骁爷的话倒了回去。

“这里。”带着枪茧的手指轻敲屏幕下方一处,徐承骁挑眉笑的时候既英俊又令人望之生寒,“这辆凯迪拉克停在这儿!看到没?我记得这款车配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行车记录仪,应该会拍下来一些东西!”

谢嘉树“砰”一拳捣在桌上!

沈院长立刻就打电话查这辆车是哪家的,过了没多会儿告诉谢嘉树和徐承骁说:“是城西曹家、曹远行的车!”

他一边说谢嘉树已经一边拿起电话在拨,盛承光在电话那头一声“喂”刚刚传来,谢嘉树正要说话,沈轩已经站了起来,“我去。”

**

沈轩很快就从曹远行那里拿到了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天刚亮他就赶回了医院。

他急匆匆的进来,将整台行车记录仪交给徐承骁,徐承骁一秒不耽搁的转身去干活,谢嘉树却多看了沈轩一眼——他手上血迹斑斑的,有不少被划破的小口子还在淌血,右手指关节那儿又红又肿。

谢嘉树皱眉沉声问:“你手怎么了?”

沈轩眼睛盯着徐承骁那儿,轻描淡写的告诉他说:“曹远行那小子赖床不肯起,我这不赶时间么?就给他上了个小闹钟。”

谢嘉树默了默,伸手拍拍沈轩的肩膀,难得的友好的力道。

千万豪车的行车记录仪拍出来的画面很清晰:冯一一披着一件男士外套从医院大门走出来,一辆出租车亮着“空车”的灯缓缓驶向她,她看到了、招手拦车,车停下,她坐进了后座,车开走了。

幸运的是:这个画面比医院的探头矮一些,所以拍到了车内司机的侧脸!

徐承骁那边的技术分析员已经赶到了医院,这时正在抠那个司机的侧脸图像,将那个画面定格放大,正好停留在冯一一弯腰上车的那个瞬间,图像上其实挺模糊的,看不出什么表情来,但是谢嘉树却觉得自己看得非常清楚:冯一一在那个瞬间脸上的神情疲惫、失落、倦怠、伤心……那些情绪随着她的下落不明成了一个明亮的硬质物体,硬生生的插在谢嘉树心头。

快疼死了……谢嘉树精疲力尽的缓缓闭上眼睛。

盛承光也已经赶到医院监控室了,他没敢惊动家里的孕妇,但是他放下了一切事情赶了过来。

这时他在垂着头的谢嘉树背上轻轻拍了拍。

此时无声胜有声,谢嘉树领他的情。

徐承骁的声音沉沉的、非常有力:“……马上和我们的图库进行比对……有了这个应该不难找!”

骁爷能放话,事情就有希望。谢嘉树打起精神走过去,开口声音却已经全哑了:“骁爷,麻烦了!”

徐承骁说没事儿,看谢嘉树那副样子又说:“这是那天面馆遇见和你一起那姑娘吧?”

谢嘉树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点点头。

徐承骁记得那个笑起来暖融融的姑娘,和谢嘉树十分登对。正想说什么安慰一下,他手机忽然响起来,一个娇滴滴的童声唱着歌:“爸爸!快接镜圆的电话!爸爸!快接镜圆的电话!”

气氛压抑严肃的监控室里,这铃声令大家都心头一松,除了谢嘉树——他想起那天在面馆时冯一一夸骁爷家闺女可爱,他那时候还说他喜欢儿子。

只要你回来,谢嘉树在心里对她说:你想要女儿,我们就生一个女儿吧!

我一定再也不犯浑了,好好保护你们母女俩一辈子。

徐承骁笑着接起女儿的电话,刚才还挥斥方遒的硬汉,这会儿柔声细语的安抚着刚起床不见了爸爸的小女儿,当真是铁汉柔情。

谢嘉树在那儿恍恍惚惚的出神,盛承光丢了个眼神给沈轩,沈轩心领神会,替谢嘉树送了徐承骁出门。

盛承光对神思恍惚的谢嘉树说:“嘉树,你一定得稳住,凭我们几个要在g市找个人出来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况且只要是绑架,他们一定会主动联络我们。”

“我只求它是绑架。”谢嘉树半天没吭声,忽然哑着嗓子说。

要什么我都给,把她还给我!

**

当谢嘉树穿着睡裤一路狂奔去医院的时候,冯一一正经历她被绑架的第二个夜晚。

她身处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仓库,以前可能是用作货仓的,现在空空荡荡的,这么大的地方只关了一个她。

高高的屋顶尖尖的,墙至少得有两米高度,窗户都在很高的位置、靠近屋檐,三面墙壁上全都光秃秃的,根本不可能爬上去从窗户里逃走。

冯一一也不敢逃,昨晚被带来时至少行了两个小时的车程,其中一个多小时路途很颠簸,她肯定自己现在正处于荒郊野外,如果逃出去只会死的更快更惨。

这里唯一的出入口是正对面的大门,两扇门上都有明亮的玻璃窗,冯一一坐在这么远的角落里都能看得见门口有看守的人走来走去,刚才她站起来走了一圈,远远看到他们搬了张桌子在门口不远处,五六个人围在桌边好像在打牌。

他们很开心,笑起来的时候豪爽洒脱,很不像绑匪的样子……进来给冯一一送饭的那个小伙子居然长得出奇的英俊,虽然比谢嘉树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笑起来的时候一对酒窝,非常之讨喜。

冯一一坐在一张保护膜都没拆、全新的贵妃椅上,炯炯有神的看着那个英俊的小酒窝。

小酒窝手里拿着个托盘走到冯一一面前,那托盘上面有一盒盒饭,盖子是透明的,可以看得到里面是两荤两素、一巴掌大的白米饭、一块烤红薯。盒饭旁边是一个三分之一盒饭大的塑料盒子,也是透明盖子,里头是一道水果沙拉。

还有一杯草莓味酸奶和一杯香草味的酸奶供冯一一自由选择。

比冯一一公司食堂的伙食好多了……

看冯一一愣愣的看着吃的发呆,小酒窝笑出了一对甜美的酒窝,亲切周到的问她:“你闷的无聊吗?我给你找的小说不好看吗?要不我给你换个其他作者的?”

冯一一:“不、不用了!”

《然后,爱情随遇而安》、《谁的等待、恰逢花开》什么的,还挺好看的。

小酒窝笑眯眯的放下吃的东西,开心的说:“吃饭啦!你看看菜,合你的胃口不?不然你想吃啥告诉我,我出去给你买也行。”

“……”冯一一欲哭无泪,这是绑架没错吧?!到现在她都不敢确定。

昨天她从医院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说了地点以后她就昏昏欲睡的靠在那里,脑海里全是谢嘉树,又是夜里、路两旁景致看起来都差不多,直到车停下、后排两边的门同时被拉开、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坐进来夹住她动弹不得,她才知道不好了……

他们蒙上了她的眼睛,把她带到了这里。路上因为蒙眼后的不适,她晕车了,并且“哇哇哇”的吐了……她一边吐一边恐惧的想这下肯定会被打的很惨了!

可是吐完了却听他们捏着鼻子鼓励安慰她的声音:“你坚持会儿吧……很快就到了!”

没有刀枪威胁、没有扇耳光、没有把她捆起来丢在角落里,这些人好吃好喝的供着她,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小酒窝还进来问她新买的床垫会不会太软、枕头的硬度习惯吗?

“……你们到底想对我做什么?”冯一一深吸一口气,颤声问小酒窝。

小酒窝还没学会打牌呢,外面人都不带他一起玩儿,他也愿意待在冯一一这里说话,听她问,他挠挠头,一脸诚实的说:“不知道耶!我们也就是给上头人办事的,我还是第一次呢!反正……反正你别逃跑,我们暂时不会伤害你的。”

冯一一原本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听了这话以后更害怕了……不会是要把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割她的器官吧?她可是熊猫血!

“你能不能帮我跟他们说说,”冯一一指指外面那些人,哀求的对小酒窝说:“只要他们去联络一个人,他一定会给出比你们上头人更好的条件的!”

小酒窝愣了一下却没答应,冲她笑笑,说:“你快吃饭吧,凉了不好吃。”

他拿着托盘出去了。冯一一望着桌上留下的丰盛吃食,却哪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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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啦~人家很感动了啦~会更加努力码字更新的啦~

————————————╭(╯3╰)╮这个吻是给小酒窝的

第35章

冯一一惊恐交加的推测出自己因为身负熊猫血而被人绑架,谢嘉树心有灵犀的与她想到了一处。

见他开始打听黑市上熊猫血器官买卖的事情,盛承光出于理智的判断说:“冯一一近十几年来都是在沈轩那里看病和体检,外面应该没有她的血型资料流传,更何况是黑市?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他这种冷静的语气令谢嘉树听来分外刺心,冷冷的说:“要是这会儿被绑架的人是子时,你大概就不会这么说了。”

因为哪怕对别人来说只有百分之零点一的极小概率,谢嘉树也承担不起。

谢嘉树何曾对盛承光有过这种恶劣态度?一时之间盛承光自己都愣在那里,还是沈轩哑着嗓子制止说:“行了,现在我们哪还有精力内讧?”

谢嘉树走远了一点,阴着脸坐在角落里。盛承光毕竟被他喊了这么多年的“承光哥”,何况现在非常时期,他能体谅谢嘉树的心情。

盛承光主动走过去,说:“我知道你着急,可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你这样着急,不然就乱套了。你说得对,就是因为被绑架的不是子时,所以我比你冷静。嘉树,旁观者清。”

谢嘉树也知道自己刚才那是迁怒,这会儿低着头不吭声。他身上还穿着昨晚奔来医院时的睡衣睡裤,胡乱裹着件皱巴巴的外套……呼吸拉碴、两眼血红,头发乱得像鸟窝。

哪里还是那个美貌出众、无可挑剔的谢大少。

盛承光拍拍他肩,说:“你去休息会儿,起码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里我帮你盯着,一有事我立刻告诉你。”

谢嘉树双手抱头,十指深深的插|进乱糟糟的头发里,一阵狂揪,他坐起来长吐一口气,站起来说:“那我离开一下。工作室那里我得交待一些事,我姐那里也得跑一趟,不能让她知道……我会尽快赶回来。我身上带手机了,承光哥,拜托你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倒还能镇定下来听得进劝,盛承光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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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这会儿肯定不能开车了,借了盛承光的司机和车,他回家洗个澡,迅速换身衣服就立刻出门了。

心急如焚,分|身乏术。f.d工作室和长乐集团两个地方最好都得他亲自去跑一趟,但是到最后他都没去,打电话告诉他姐的秘书他要出差,又打电话给他自己的助理,把工作室一切事务全权委托给他。

“谢总,您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去办吗?”助理先生接了如此重大的任务,有些惶恐的问。

谢嘉树的声音在电话里听起来挺寻常,只是有一点点嘶哑而已,还带着笑意呢:“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别多问,好好干。”

助理先生激动的挂了电话,此时,谢嘉树的车正好停在一家公司前面。

“一帆!”他从降下的窗户里叫住门口正好出来送客的冯一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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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很快去而复返、却带回来了冯一帆,留守的盛承光和沈轩都吃了一惊。

谢嘉树早知道他们会这样,一进来就主动的解释说:“是我特意去找一帆来的,总要有个他们家的人知道才行。”

冯一帆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谢嘉树说了这两天的情况了。

不知道谢嘉树跟他说了什么,平时冲动毛躁的大男孩这时候看起来很镇定,沉稳的对盛承光和沈轩说:“盛大哥昨天打电话去我家、说我姐跟陪子时姐出国散心,我妈很相信,但是万一我姐这两天还找不到、我妈问起来,我负责安抚我妈,绝对不给你们添乱。”

沈轩和盛承光对望了一眼。

谢嘉树没管那两个,拍拍冯一帆示意他坐下来。

“嘉树,”盛承光正好要找他,“你是不是托陈易风在道上散消息找人了?”

谢嘉树正把那个出租车司机的侧脸截图等资料给冯一帆看,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脑屏幕点了点头。

“我也找到了陈易风暗中打听这件事,所以刚才他来问我是不是同一个人。”盛承光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你给出那么高的悬赏金额,势必谁都想来搀和一把,这会让消息混乱,对冯一一以后的安全也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刚才不赞成去黑市问熊猫血器官也是这个原因。小道消息来源本来就难以分辨,很大可能只是白白耽误了找人的进度,而且谢嘉树这么干的后遗症就很严重了:以后冯一一回来了,谁都知道谢大少愿意为她花那么一大笔钱,难保没有人会心生歹念、铤而走险。

盛承光以为他刚才点了一下谢嘉树应该明白了,没想到谢嘉树变本加厉、自己找上了陈易风!

谢嘉树这时候抬起头,看着他和沈轩,神情镇定的缓声说:“我只要她立刻回来,越快越好。”

这就是他放弃了其他事情去接冯一帆的原因——现在只有冯一一至亲的人才最能体会他的心情。

他只要冯一一这次平安归来,至于以后……她的以后都由他负责。

**

冯一一失踪的第三个夜晚来临,谢嘉树那边几个大男人正准备迎接又一个不眠之夜,而g市的另一边,郑翩然在家中陪伴家小,突然他的一个贴身保镖匆匆走进来,手里捂着一个手机,压低声音报告说:“郑先生,有个电话找您,您最好亲自接一下。”

郑翩然看他神情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一边拿过电话,一边起身往楼上走去。

他冷冷的“喂?”了一声。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豪迈爽朗:“您是郑翩然郑先生吧?”

“我是。”郑翩然走上二楼,长长的走廊铺着华丽的长毛地毯,他的脚步声被吸收的很干净。

“您有一个妹妹,郑翩翩小姐,对吗?”

“没错。”郑翩然走到走廊的尽头、他家小女儿的游戏室门口。

“哈哈!”那个豪迈爽朗的声音笑的很开心,说:“这事儿呢是酱紫滴:您的妹妹、郑翩翩小姐和我们交了个朋友,这几天她在我们这里待的非常愉快!但是现在她想回家了,我们呢,作为朋友可以保证安全的送她回去,就是这油费有点贵,您得给我们适当报销一下~”

这是最近道上很流行的绑票台词。

游戏室的门虚掩着,里头大人小孩的欢笑声轻快的溢出来。郑翩然用手指将门轻轻推开一指宽的缝,清楚的看到温暖的屋子里他的爱妻与长子正在聊天,而他亲爱的妹妹郑翩翩把他的宝贝女儿抱在膝头,正在翻一本童话故事书。

郑翩然没有打扰他们,返身往回走,同时语气轻快的对电话那头说:“不用,你撕票吧。”

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他把手机抛回给迎上来的贴身保镖,“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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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翩然接那个莫名其妙的电话的那会儿,谢嘉树也接到了两个电话,一个是陈易风那边有消息递了过来,说前两天有人见过那个出租车司机,那辆车就是前两天刚买的贼赃!

另一个电话是徐承骁打来的,骁爷的消息来源四通八达,说有人说绑架了郑翩然的妹妹。

陈易风那里还在继续追查,几个心焦的大男人便立刻一起涌去了郑家。

谢嘉树未免事态扩大危害到冯一一的安全,对外紧紧瞒着他这两天的行踪,连他姐都不知道他丢了心肝宝贝,郑翩然这里也还没有得到消息。这会儿郑翩然得知盛承光向他借人手找的就是谢嘉树的小情儿,他怒了。

郑翩然眯着眼睛怒意冰冷的盯着谢嘉树,谢嘉树却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这两个盘踞着对角线上的两个沙发,盛承光站在中间说:“人命关天的事儿,别的都先放一放。翩然,到底怎么回事儿?翩翩也被绑架了?”

郑翩然已经叫人去追查刚才那通电话了,嘴里却声冷如冰的说:“谁的人谁自己看好,我的妹妹有我护着,不用你们操心。”

谢嘉树垂了垂眼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然后从沙发里站了起来。盛承光丢给沈轩一个眼色,两人左右包抄的走过去,随时准备把暴起的谢嘉树按住。

砰!一声巨响,郑家客厅里那张漂亮的欧式茶几被踹的飞速移动,拦腰撞在沙发腿上转了个弯,然后撞到台阶、撞断了一条腿才停了下来,歪在那里。

事发突然,盛承光和沈轩都高度防范着谢嘉树,谁也没想到一直沉默着的冯一帆会跳出来抢了谢嘉树的活……

郑翩然抬起目光看向少年,正回忆着上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撒野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呢?郑翩翩惊讶的声音这时远远的响了起来:“大哥!你们怎么了呀?”

客厅里或站或坐的男人都看了过去,穿着淡绿色连衣裙的郑翩翩从楼梯上走下来,漂亮的女孩子像是一整个鲜活春天的化身。

漂亮的春天走了下来,其他人都是她见过的,只有刚才冷着脸抬起大长腿踹翻了茶几的英俊男孩子是陌生面孔,郑翩翩好奇又难掩欣赏的走到了冯一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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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其实现在是特别难的时候,我三年多没有这样连续的熬过夜了。

但是我特别满足,因为我好喜欢这么努力的我自己~

——————————————————也喜欢看着我努力的你们~

36-40

第36章

郑翩然能留在家里看护妻小的保镖都不是吃素的,冯一帆这么大动静,瞬间几个大个子都冲了上来,三下两下就把冯一帆按的牢牢的,沈轩连忙过去拉架,却被客气又蛮横的挡住了。

还是郑翩翩救了冯一帆,叫她家的大个子们松开他。

她饶有兴趣的问英俊少年:“你姐姐被绑架了呀?你姐姐就是谢嘉树女朋友哦?你亲姐啊?哇……那一定也长特别漂亮!”

大个子们下手重,冯一帆这会儿手臂疼的钻心,又心乱如麻,简直烦死了在他面前喋喋不休的郑翩翩,朝她大吼:“你他妈烦不烦!滚开!”

郑翩然自己被冒犯时倒还好,妹妹被吼了,他眉头一皱,手指微动,大个子们立刻又凶神恶煞的朝冯一帆靠近,郑翩翩急了,张着手臂在那儿一叠声的说:“你们想干什么!别老是动粗好不好?你们又不是打手!”

不是……吗?

大个子们面面相觑。

客厅里场面乱成一团,盛承光又不是三头六臂,管得了这个顾不上那个,顿时头疼不已。其实以郑翩然的身份地位,想打他和他家人主意的不知凡几,他又不知道冯一一被绑架了,接到莫名其妙的绑匪电话,当然不会理会。

况且他们来郑家是登门拜访找线索的,现在把人家家里搞这么乱,的确失礼。

盛承光神情正经的对好友说:“翩然,今晚的事是我们得罪了,可是一帆他姐姐被人绑架了,他心里着急,你就别跟年轻人计较了。冯一一是我老婆最好的朋友、我女儿的干妈,你看在我们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先救人要紧。”

盛承光这样郑重其事的提出“这么多年交情”,郑翩然对他翻了个白眼。

先前郑翩然派去追查那个电话的保镖这时急步进来,在郑翩然耳边轻声的报告说:“那个电话号码没有登记,恐怕追查起来很困难……”

保镖的声音压得很低,盛承光站得离郑翩然近都没听得太清楚,那边角落里谢嘉树却发出了一声轻笑。

一声轻笑,一直垂着眼睛、看似无动于衷的谢嘉树抬起了目光。

他倒是没有像盛承光和沈轩担心的那样,掀桌子发飙或者上蹿下跳,相反他的语气平静极了:“郑翩然,你听好:就算我们谢家非要选择联姻,也绝对不会是你们郑家。我,绝对不会娶你的妹妹。”

郑翩然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连郑翩翩都听得愣住了,所有人都看着谢嘉树。

郑家大厅里灯壁辉煌,谢嘉树的神情却像一个人站在悬崖峭壁上。

他说:“如果冯一一这次出了什么事,你郑翩然就算再手眼通天,我硬碰硬也要让你陪她流血流泪。”

盛承光厉声喝止:“嘉树!闭嘴!”

谢嘉树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对冯一帆抬了抬下巴,“一帆,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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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翩然绝对不是什么好惹的人物,况且这事儿他事先不知情、事后立刻着人调查,已经算帮忙的了,谢嘉树盛怒之下甩了那么他一脸狠话,郑翩然什么时候被这么对待过?气的脸色铁青!

盛承光和沈轩从郑家出来,上了车以后两个人都累的瘫在那里。

沈轩揉着眉心苦笑说:“谢嘉树现在可真是……”

盛承光想着自己家中怀孕的妻子,摇头叹气说:“也不能全怪他。”

两个人累的都不再说话。

这三天两夜熬得人简直心力交瘁,因为怕耽误了最佳救援时间,谁都没有去睡过觉,但是盛承光和沈轩都会抽空靠在哪里眯一会儿——毕竟再着急,人的身体是有承受极限的。

可谢嘉树好像没有这个极限似的,快八十个小时了,没见他打过一个盹,而且越是时间长他看起来越是冷静。

冷静的……可怕。

车平稳的行驶着,车内昏昏暗暗的,两个男人都闭着眼睛看起来睡着了,过了一会儿,盛承光忽然听到好友声音低低的叫了一声他名字。

“嗯?”盛承光闭着眼睛,简短的答应。

“我之前怎么都想不通,现在我明白冯一一为什么那么执迷不悔了。”

盛承光没有睁开眼睛,只听沈轩声音越来越低:“我把她当做未来人生的一种可能,谢嘉树……他把冯一一当做整个未来。”

昏暗的车里好久都是安静的沉默。沈轩靠在座椅里,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景色,他的身体很疲惫,心里很苦涩。

良久,盛承光伸手拍了拍他肩膀。

沈轩没有回头,苦笑起来。

**

谢嘉树带着冯一帆走出郑家,依旧上车回医院去,那里的安保中心现在是他们临时的聚集点。

路上谢嘉树给冯一一公司的老总打了个电话,言辞很客气的帮冯一一请了一个长假。

冯一帆在一边听着,电话挂了以后他问谢嘉树:“干嘛帮我姐请假?”

谢嘉树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树,语气寻常的说:“无故旷工是要被开除的,等她回来了她肯定要继续上班,做生不如做熟嘛,她挺喜欢现在这公司的。”

冯一帆听着听着眼睛都红了,刚才在郑家不顾一切的男孩子,眼下红着眼睛、咬着牙根忍着眼泪,脖子梗的直直的。

过了会儿,谢嘉树目光从窗外收回,见冯一帆这幅样子,叹了口气,对他说:“别担心,就算她回不来了,我会替她照顾你,还有你们的父母。”

“滚!”冯一帆咬牙切齿的冲他吼说:“你怎么替我姐照顾我们?!”

谁也不可能替代我的姐姐。

可谢嘉树居然还笑了,很轻松似的:“我把我的财产全都留给你。”

他现在的财产应该够冯家人花几辈子的了。

反正他们霸着冯一一也不过是为了钱。

而他自己的家人,他妈妈有自己的生活,他姐姐有自己的家庭,她们都不需要他的财产。

谢嘉树疯狂而冷静的安排好了一切,甚至已经在脑海里草拟了遗嘱修改,打算一会儿有空就写下来发给他的律师。

他上一次立遗嘱是在美国,那时候他遭遇了很凶险的一次危机,也是类似这样几天几夜不能睡觉,为保险起见他立了一个遗嘱,安排了那时候他手头仅有的几处房产和长乐集团的股份。

其实当年他去美国的时候也是失去了冯一一,也是万念俱灰,甚至那时候比现在更恨更怨。那时候谢嘉树曾经想过这辈子再也不要和冯一一相见,或者衣锦还乡在她面前炫耀一番,然后再此生不见。

其实此生不见,不就等于是她在他的世界里消失了吗?那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呢?

为什么他现在感觉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更接近死亡?

谢嘉树在巨大虚空的高处摇摇欲坠,却觉得轻松,越感觉接近临界点他越是放松……

她回不来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在哪里,他就去找她。

徐承骁的电话切断了谢嘉树疯狂的脑内。

骁爷朗朗的声音此刻对于谢嘉树来说不吝于仙乐:“事情有点眉目了……陈易风把人送过来,我‘问’了一下,买贼赃的那个司机说话有口音,应该是从c市过来的。”

谢嘉树身子坐得笔直,眼中精光令整个车里都亮了几分:“骁爷!多谢了!”

“客气啥!我这边已经找了c市xxxxxx的李岩,他会在他们的系统里派人手帮忙我们找。另外——”徐承骁点到即止。

“我明白!我这就去和承光哥他们商量!”

**

这时候g市市郊的一个货仓群中,一群人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快暴露了,正聚在一起吃刚才路上买的糖炒栗子。

给郑翩然打电话的那个豪迈声音是个大胡子男,这时候一脸郁闷的吐出一坨栗子壳,骂道:“妈的!居然叫我们撕票!还有没有人性了?!”

你们兄妹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一旁蹲着的大胡子手下也很发愁,嘴里嚼着香喷喷的栗子,口齿不清的说:“老大,你说咱们是不是弄错人了?”

“不可能!”大胡子往嘴里扔了个栗子,啊呜啊呜的嚼,“上面不是说的很清楚嘛!谢嘉树的未婚妻嘛!我们不是亲眼看着他俩过夜的嘛……早上出来的时候那个亲热哟,坐个电梯女的还要男的抱着呢~”

“咦……”手下们发出受不了的嫌弃声。

大胡子嘿嘿嘿的笑,又吐出一坨栗子皮,下结论说:“肯定不是一个妈生的!豪门恩怨啥的!”

手下们蹲成一排在那儿一边吃栗子一边齐刷刷的点头。

“叫我们请她出来‘散散心’住两天,不许动粗、不许用药,连绳子都不给用!啧啧!要不是郑小姐修养好、配合度高,这事儿还真不好办!”说起这个,大胡子挺委屈也挺庆幸的,往嘴里一口气扔了两个大栗子,“你们说!咱们好不容易出趟活儿,不能真就这么放人吧?白给她管这么多顿饭了啊?!”

她一顿饭吃那么多呢!

“老大!要不我们给谢嘉树打电话吧?妹妹不是亲的,老婆总是他睡的。”

“这个……上面当初说了不准我们动谢嘉树来着,”大胡子郁闷的想了想,一挥手傲然说:“不管了!你去找谢嘉树的电话!咱们起码把买栗子的钱要回来!”

第37章

栗子一共买了两包,刚一回来就叫小酒窝趁热送一包进去给“郑小姐”吃。

冯一一两个小时前刚吃了酸菜鱼,手边还有一盒没喝完的蓝莓果粒酸奶,正躺贵妃椅上看小酒窝给她挑选的言情小说,此时面前忽然捧上来一袋香气四溢的糖炒栗子,隔着袋子摸一摸,里头还是热的,冯一一此刻的心情简直无法用语言形容了……

外面那么多人分一袋栗子,小酒窝想也知道自己出去只能分到几颗,所以他暗搓搓的打算要腻在里面,蹭冯一一的这袋吃。

他吃得很香,一边吃一边欢快的对冯一一说:“你们g市的炒栗子比我们c市的好吃多了~”

刚说完这句,他愣在了那里。

冯一一也愣了,简直如遭雷击,缓过神来连忙说:“……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小酒窝就蹲在她贵妃榻前面,这么近的距离,放个屁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好吗……

“哎呀~”他害羞的搓搓手,“我第一次出活儿,业务不熟练……哈!”

冯一一都快哭了,哀求他说:“我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听见,你就当我什么都没听见好不好?”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所以就算我出去了以后我也不会告诉警察任何线索的!不要杀我!

小酒窝看她吓的脸都白了,连忙摇着手安慰她没事的!

“你别害怕,”小酒窝很真诚的说:“虽然要不到赎金,但是我们也不会伤害你的。”

冯一一这下真的愣住了,急急的问:“怎么会要不到赎金?你们联络上……了吗?”

小酒窝用很同情的眼神看着她,点头说:“联络上了,但是……唉,有钱人比咱们还抠门呢。”

冯一一着实倒吸一口凉气!

第一个念头当然是不敢置信的——那是谢嘉树啊!

可是稍微冷静下来一些了,她再想想:对啊,那是谢嘉树,把她当做“送上门来、不睡白不睡”的谢嘉树。

冯一一低下了头,表情已经分不出是冷笑还是欲哭。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从被带到这里到现在,她第一次感觉到了绝望。

仿佛全身的血液都不再有温度、凉了下来,冯一一甚至听到它们在她血管里缓缓流动的声音,像是那种结了冰的河,静水流深、沙沙作响。

**

骁爷身在其位,许多话只能点到即止。

但是已经足够了。

因为在g市要找这样一群人或许可以有许多个人托付,但是在c市,只要找一个人就可以最快最好的解决了——周燕回。

盛承光有另一个好友言峻,言峻的母亲出自周家,言峻的舅舅就是周燕回的亲叔叔,所以盛承光的意思是立刻通知言峻,托他舅舅去给周燕回带话找人。

可沈轩阻止了盛承光,他说:“言峻的舅舅是周家正房生的,周燕回是外头的私生子,他们之间没那么亲。还是我来托周时照吧,周时照和周燕回本人关系非常好。”

他们两个梳理着人脉、商量着,冯一帆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干着急,谢嘉树却从接了徐承骁那个电话起就一直沉默着,坐在那儿微皱着眉,手里摩挲着手机,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盛承光叫他:“嘉树,过来商量一下。”

谢嘉树抬起目光,默了一默后静静的说:“不用找周燕回。”

“什么?!”另外三个异口同声的问。

谢嘉树没有回答他们,直接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盛承光他们就听他对电话那头的不知道是谁说:“我没有去找明珠姐,因为我现在一点儿也不想追究,我找你是因为:我只想知道冯一一现在人在哪里,只要她平安,一切都好商量。”

电话那头,顾阳那头睡得迷迷糊糊的,本来还以为是陈安安的捉弄电话才接的,听了这通话以后,他嘴角刚扬起的慵懒微笑消失无踪:“把话说清楚。”

“梁以清。有人帮她绑架了冯一一。我现在要知道冯一一被带去了哪里,现在立刻。”

顾阳完全清醒了,一边滚下床一边说:“你别挂,稍等。”

从房间出去,快步走到隔壁房间,顾阳抬腿一脚踢开房间门,劈头就对从床上跳起来的梁越说:“你绑了冯一一?”

梁越也睡呆了,半天反应过来,冲他弟“嘿嘿”一笑。

顾阳一听这事儿就知道没有别人!

真想冲上去给他两脚,不过兄弟俩打架从小他就打不过丫的,而且现在也不是时候。

“地点。”他简略的说。

梁越抓了抓乱糟糟头发,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扭着腰说:“放心吧,人好好的,我也是有脑子的……”

“地点!”顾阳低吼,“要不要叫姨妈亲自来问你?!”

他们的姨妈就是顾明珠,传说中相当于六个谢嘉云力量的神奇女子。顾明珠和冯一一一样也是盛承光女儿的干妈,当年谢嘉树和冯一一在c市陪小熊住了一年,和顾明珠一家来往颇多。

一说到姨妈梁越就彻底醒了,老实的说出了货仓的地点。

顾阳正想再清楚的报一遍地址,电话已经挂断了。

床上,梁越挠着头小心翼翼的问弟弟:“出什么事儿了?我没把人怎么样啊,好吃好喝供着呢……这不是因为她把清清气成那样,我就开个小玩笑嘛!本来我也打算今天就送她回去的。”

顾阳一直不说话,梁越有点怵,嗓门越来越高:“怎么了怎么了啊!就许他们g市人欺负我们,还不许我还手了啊?”

顾阳说话了,他说:“你知道我不问候你祖宗十八代的唯一原因是什么吗?”

“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个妈生的。”虽然我从小到大都特别怀疑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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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间已经又是崭新的一天开始了,朝阳从地平线上跃起,c市和g市都沐浴其中,暗夜迷雾在新鲜的阳光下逐渐散去。

c市那边顾阳头疼着他家没大脑的大哥,g市这边谢嘉树从医院安保中心冲出去,盛承光、沈轩、冯一帆都追在他后头,可谁也跑不过他。

他现在这个状态开车实在太危险,盛承光一边追他一边高声叫车队那边的人按住他。

可谢嘉树简直是把来人摔出去的,他飞快的冲进驾驶室,车冲出医院大门时停车杆来不及抬起,他直接把整根停车杆拦腰撞断了。

简直是动作电影里的特技飞车,医院的保安们全都跑了出来看热闹。

“疯了……”盛承光和沈轩同时喃喃。

冯一帆却一声不吭的往另一辆车的驾驶室里钻,似乎要追随谢嘉树而去,不过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盛承光和沈轩一个按人一个拔钥匙,把他拽出来塞进了后座,叫司机开车,赶紧追上谢嘉树。

**

被绑架过的人才知道: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人其实比夜里更加绝望。

因为这太阳美的令人流泪,却很有可能是她人生中最后一次升起了。

冯一一以前也曾经非常怕死,但那只是害怕死亡,可现在——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活着、活下去。

她好想回家!爱情是多么虚幻的感情,如何能与亲情相比?她的家人就算没有把她当做唯一挚爱,但是他们不会这么轻易的抛弃她。

能够笃定不被人抛弃,是冯一一现在能够想到的最幸福的事情。

她愿意回到平凡的生活里,她甚至渴望着平凡的生活,她将按照父母的安排,嫁给在银行工作的四十岁的男人,靠他和她每个月的工资,一起过日子、还房贷、孝顺两边的老人。他们会生一个孩子,共同抚育孩子长大成人。夫妻感情淡一点有什么关系?能够相互依偎就够了。

昏昏沉沉的想象里,那些画面都像是镶着金色的边,安宁得美丽,冯一一恨不得一步跨进去。

如果能够跨进去,她想她一定不会后悔。

“郑小姐”在休息,门口两个为她守夜的也都靠在那里睡着了。小酒窝已经睡醒了,趴在桌上正在看一本言情小说,深蓝色的封面上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女孩子,正拾阶而上。

其他人一大早就出去了,去城里买电话卡、给谢嘉树打电话要钱。

他们昨晚已经商量好了:今天回来的时候再买糖炒栗子,买三包。

想到香甜软糯的糖炒栗子,小酒窝情不自禁的把小说书盖在脸上,陶醉无比的蹭了蹭。

陶醉中,隐约听到了汽车发动机的咆哮声,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小酒窝很开心的跑出去迎接糖炒栗子,却差点被撞死!

还好他反应快,最后时刻连滚带爬的躲到了一边!

那辆车开得跟火箭似的!一直冲进来哇!整个车头都塞进了大门里,两边反光镜全都撞飞了,车身被铁门卡住,随着被吓醒的守卫的哇哇大叫声和轮胎磨地的尖利声响,塞进大门的车挂上了倒档,往后退开了半个车头。

车两边的门完全被刮的不像样子了,可开车的人一点也不在乎,车门被重重推开,玻璃撞在铁门上全碎了,驾驶室里的人踩着空空的车窗框,攀着车门爬上了车顶,然后踩着车顶跳下挡风玻璃,“咚”一声跳在引擎盖上,又利落的跳下了地。

小酒窝躲在门后面看呆了:好……好帅!简直就像刚才那本书里为女主从天而降的言太子!

**

作者有话要说:把张天天的一句话送给谢嘉树:这可是个耍帅的好机会!

————————————————小酒窝,你为毛不去看看bl?

第38章

“言太子”酷帅狂霸,气势惊人,“绑匪”们全都惊呆了。

没有人上前阻挡他,谢嘉树也根本不在乎这里还有人。

这么长时间的不眠不休令他的精神和身体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此刻的亢奋像是某种绝地大爆发,他感觉自己此刻刀枪不入,就算这些人真的拿刀拿枪上来伤害他,他都能笃定自己一定不会受伤。

她还活着,平安,他就不会死去。

事实上从头到尾也根本没人拦他,谢嘉树径直走到了货仓的门口。那门上有两块玻璃,透过玻璃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场景。

说是场景,其实谢嘉树眼里只看到了冯一一。

她远远坐在那里,面朝着他的方向,神情呆呆的看着他。

谢嘉树整个人都是麻的,颤着手推了推门,没推动——锁住了?

他毫不犹豫的一拳捣穿了门上的玻璃。

冯一一是被刚才外头巨大的碰撞声惊醒的,车子发动机野蛮的轰鸣、铁门被撞的咚咚作响、车子轮胎刮过地面……一系列混乱的声音令她惊吓的跳了起来。

然后她就看见了谢嘉树。

冯一一原本以为是做梦,或者是她已经死了,因为她从没有害过人,所以天父允她升入天堂。

否则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呢?

谢嘉树一拳捣穿了门上的玻璃,手上顿时全是血,滴着血的手从被捣穿的窗户里伸过来、在门后摸索着什么,白色油漆的门上叠了好几个血手印,触目惊心。冯一一如梦初醒,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向他扑过去。

她疯了一样重重的扑到了门上,这一下撞的她很疼,门那边的谢嘉树也被震动的门撞的闷哼了一声。

冯一一大哭,泪流满面,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手拼命的拍着门。

谢嘉树的心都快从嘴巴里吐出来了,喉头热热的,咽一口,“咕嘟”一下,全是腥甜的铁锈味道。他顾不上摸那门背后的锁,被玻璃扎得满是血洞的手抓住了冯一一的手腕,疯狂的与她十指紧紧相扣。

她在那边拼命的拍门哭喊,谢嘉树理智全无,朝她咆哮大吼:“闭嘴!闭嘴!闭嘴!”

冯一一大哭大叫的回应他:“嘉树!嘉树!嘉树!”

盛承光、沈轩和冯一帆也已经赶到了,徐承骁带着人更早他们一步,这时好不容易把塞进门的车拖出去,盛承光他们得以进来,一进来就见那两个跟疯子一样的隔着一扇门对叫对吼,门上一扇玻璃窗被砸穿了,谢嘉树一只手伸在窗户里面,四周全是血。

冯一一倒是活蹦乱跳的,看起来脸好像还圆了一点。

冯一一没事,众人齐齐松了一大口气,积攒了几天的疲惫一下子全数涌上来,冯一帆率先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抱住头、低吼着哭了起来。

沈轩望着平安的上蹿下跳的冯一一,心中滋味五味陈杂,但是他肯定不如那两个发疯的复杂,顿了顿便回过神来,打电话叫医院那边赶紧派辆救护车过来。

盛承光这会儿一松劲就累的站不住了,靠在被撞歪了的铁门上欣赏那两个神经病发疯。沈轩打完电话回来,神情不明的站在他身边。

盛承光这会儿是真心怜悯自己这个发小,顾不上已经戒了好几个月的烟,从口袋里掏出一盒来,拆开后先递了支给沈轩,然后他自己也来了一根。

皱着眉碰了个火,吐出烟圈时两人俱都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

托谢嘉树的福,硬把车塞进了门里,小酒窝他们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爬出大门,正准备逃跑,就被正巧赶到的徐承骁给按住了。

骁爷手指上转着钥匙大步走进来,看到谢嘉树和冯一一跟两只大猩猩似的狂吼场面,顿时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看向盛承光,盛承光苦笑,给他递烟,徐承骁摆摆手,“一会儿还去接女儿放学呢。”

为了早收工早点接宝贝女儿,徐承骁只得硬着头皮上前,一把按住谢嘉树肩膀,索性把他按在门上,在他耳边大吼一声喝住他:“别动!让我开门!”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门锁不可能在里头啊——人绑架的再不专业也不会让肉票把自己反锁在里面吧?

徐承骁心里翻着白眼,用小酒窝给的钥匙开了门。

门才刚打开条缝,里面炮弹似的射出来一个人,徐承骁那么结实的身板都差点给她撞个跟头。

然后就看谢嘉树一手抱着那炮弹,另一手还血糊糊的插在那扇窗户里。

这一幕让徐承骁心里简直笑翻了天,心想回去一定要学给老婆听:老子就没见过这么喜感的绑架!绑匪被抓后一脸感动的主动给钥匙,而最大的伤亡是苦主自己把手□□了窗户玻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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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嘉树报废了一辆车和半条胳膊,骁爷的人管那辆车,沈轩的人管他的胳膊。

一拳捣碎玻璃伤的还算轻,可他又直接把手穿了过去,锋利的玻璃片像刀一样割开了他的手背和胳膊,好几处都划的很深。玻璃碎扎的他手上到处是大大小小的血洞,血流了不少。

谢嘉树却很精神,还有心情跟冯一一开玩笑:“幸好我不是熊猫血。”

冯一一刚才哭惨了,这会儿耳朵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到,呆呆的被他完好的那只手攥着,间或还抽泣一下。

谢嘉树目光温柔的盯着她看了半天,没忍住,扭头吻了下去。

正给他手臂紧急止血的两个男医生面面相觑,然后求助的看向他们沈院长。

沈轩就靠在不远处的车旁,他右手上也还缠着纱布呢,两个医生为难的向他求助,他却移开了目光。

冯一一被谢嘉树的舌头搅进来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伸手推开他,可谢嘉树这会儿疯的厉害,按着她追着亲,不依不饶。

“你电话!”冯一一挣扎着提醒他,“手机响了!”

谢嘉树把她圈在怀里,接起电话后很亢奋的“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的人也很亢奋:“喂!您是谢嘉树先生对吧?”

谢嘉树拿开手机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一边说“我是”,一边向不远处的徐承骁示意。

大胡子爽朗豪迈的笑声连旁边的冯一一都听见了:“谢先生您好!事情是这样哒:您的未婚妻、郑翩翩小姐和我们交了个朋友,这几天她在我们这里待的非常愉快!但是现在她想回家了,我们呢,作为朋友可以保证安全的送她回去,就是这油费有点贵,您看……您是不是给我们适当报销一下?”

谢嘉树很爽快的说:“你撕票吧!”

然后他把手机扔给走过来的骁爷,他自己拉着冯一一上车去了。

**

谢嘉树手上的伤只止住了血,两个医生本来以为他亲一会儿解解馋、就能继续处理伤口了,谁知道他亲得不过瘾拉着人要跑!沈院长又一脸深沉的看着别处,两个医生着急的追着谢嘉树。

谢嘉树这会儿有比从胳膊里挑玻璃碎更重要的事情,匆匆丢了一句“回医院再搞”,把两个医生关在了车门外。

一上车,只剩他和冯一一两个人了,谢嘉树迫不及待的拥抱了她。

谢嘉树拥抱冯一一的时候总是特别热切,张开双手、胸膛紧贴着她,两个人之间不会留一丝空隙。

满满的抱着她,谢嘉树摇着头蹭她,喉咙里发出模模糊糊的哼唧声。

冯一一被他抱的整个人都软了,这两天一直压抑着的惊恐和不安全都涌上来,她在他怀里瑟瑟的发着抖,拼命的紧紧抱住他。

“嘉树……”冯一一忍不住又哭了。

“嗯!我在这儿!”谢嘉树特别的兴奋。

冯一一小声哭着,后怕的说:“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以为自己被抛弃了,甚至以为她很快会死掉。当谢嘉树出现在那扇门前,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怀抱慢慢的松开了,冯一一被他单手扶着肩膀扯开,她看到谢嘉树脸上惊疑且震怒的表情:“你为什么以为我不会来?!我怎么可能不来?!”

冯一一不知从何解释起,他的神情却越来越愤怒,完好的那只左手捏着她脸颊,他恨恨的对她爆了句粗口。

“……”冯一一没和他计较,不过倒是想起来了:“我爸妈还好吗?”、

刚才怎么只看到了一帆?

谢嘉树再也不跟她说话了!

冷冷哼了一声,放开她还不够,又推了她一下,谢嘉树转身一拳捣在与驾驶室之间的隔板上,大吼:“开车!送我去医院!”

他吼起来的样子太吓人了,比往常发脾气的时候更加凶残暴戾,冯一一爬起来坐过去,扯扯他衣袖,“嘉树……”

“滚!”谢嘉树这一声像炸雷一般,把冯一一脑袋都震麻了。

她捧着脑袋挨到车窗边,扭脸看着窗外,眼泪又掉下来。

过了一会儿,她身上忽然重重的压了上来。

冯一一用手背抹掉眼泪,扭着脸不肯理他。

可他只是压着她,不说话。

渐渐冯一一觉得很重,终于忍不住回身去推他。

手一碰到他才觉得不对劲,她用力将他推开一些,扭头看他——谢嘉树闭着眼睛,脸上的红比刚才还厉害,额头上全是汗,他皱着眉,很不舒服的样子。

“嘉树……嘉树!”冯一一用力拍他脸,却怎么都叫不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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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冯一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推得靠在座位里——幸好这几天绑匪提供的伙食很好,她力气很足。

谢嘉树被推的倒在了座位里,微仰着头,英俊的脸上眉头皱的极深,表情看起来非常痛苦。冯一一猛力拍打隔音板、叫司机赶快停车。

车急急的靠边停下来,谢嘉树的身体因为惯性往前磕去,冯一一用力拦腰抱住他,耳边听他难受的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她耳根那里被喷上了一片热热的液体。

冯一一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反手一摸……全是血。

车完全停下来,谢嘉树又往后重重的倒回座位里,他摊着双手仰在那里,嘴巴里不断的往外冒出大口大口的血,整个下巴都是血红的,鲜红的血从下巴沿着脖子往下淌,他今天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刚才胳膊受伤时已经弄得衬衫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这下从衣领到胸口一大片全被红色的血浸湿了,看起来可怕极了。

冯一一慌的脑袋里一片空白,大哭着用手去捂他嘴巴,希望那血不要再从他身体里流出来。谢嘉树一边咳嗽一边不断的往外吐血,他人已经昏迷了,紧紧的闭着眼睛,手却伸过来准确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手心滚烫,紧紧圈着她的手腕,挣扎着按在了他的胸口处。

那里全是血,还有他仍在火热跳动的心。

他们的车紧急停下,一整个车队都跟着停下来了。刚才那辆救护车紧紧跟在谢嘉树的车后头,谢嘉树的司机用车队对讲机通报了情况,救护车上的两个男医生赶紧下车过来。

冯一一看医生们都神情凝重,她连声问怎么了他们也不回答,只是彼此间对望了一眼,仿佛已尽在不言中。冯一一快急疯了,他们把谢嘉树从车里拖出去、往救护车那边抬,她也跟着下车,在车队里找沈轩。

盛承光和沈轩刚才都是一上车就在车里睡着了,冯一帆年轻身体好,刚找到了姐姐他兴奋的不得了,一时半会儿平静不下来。刚才见车队停下来,他降下车窗张望发生了什么事,忽然见他姐沿着高速公路紧急停车带外边狂奔,他吓得头发都竖起来了,猛推身边的沈轩:“沈轩哥醒醒!快醒醒!”

沈轩这几天几乎也是不眠不休,这时发起了低烧,人难受得很,被冯一帆推醒了却暂时睁不开眼睛。

“嗯?”他闭着眼睛、哑着嗓子问了一声。

冯一帆已经把身子探出车窗,冲他姐狂吼:“往里面跑!冯一一你xx神经病啊!小心车!看着车!”

沈轩这时醒了,从司机车队对讲机里听到了一言半语前面的事。

作为一个医术高超的医生,他基本上已经知道谢嘉树的情况了。

沈轩觉得很累,像是被迫参演了一部气势恢宏的战争片,主角在万人瞩目下受伤流血、赚人热泪,而他拿着厚重盾牌在旁边鞍前马后,跑来跑去却是全程演龙套。

他连叫冯一帆的力气都没有,直接从另一边下车了。

冯一一半边脸上带着血,一边跑一边疯狂大叫着“沈轩”,像个疯婆子一样。沈轩从车队内侧大步迎上前,绕过一辆车的车头等在那里,看准了她经过,伸手一把攥住她。

把她拖到车前安全地带,沈轩神情忍耐不已的瞪着她。

冯一一眼神都已经散了,过了会儿才认出眼前的人,断断续续的对他哭着说:“谢嘉树……救救嘉树……沈轩!”

高速公路的紧急停车带停了一溜的车,一片嘈杂人声和鸣笛声里,沈轩看着怀里的人:她眼里的焦急好像下一秒就会燃烧起来。他相信她此刻毫不犹豫就能为谢嘉树去死。

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和冯一一、谢嘉树这种人不一样了?

到底是从哪一个人、哪一段感情开始,他心里再也没有奢望过真爱?

沈轩沉着脸不说话,冯一一却没有在意他此时的古怪,着急的拖他往前走。

用力一拉却没能拉动他分毫,冯一一焦急回头看他。

而沈轩望着她,眼神克制。缓了缓,他才低声对她说:“知道了。”

说完他带着她从车队里侧走向前。到了救护车那里,谢嘉树已经躺在里头了,很安静的一动不动,也不吐血了。那两个男医生正在忙,见沈轩来了异口同声的说:“沈医生!”

医院里只有调侃和打招呼的时候才叫沈轩沈院长,手术台上只认医术、只有医生。

沈轩上车后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昏迷中的谢嘉树,三个医生碰头商量了片刻,沈轩叫一个医生下去坐别的车,换冯一一上来,他和另一个医生继续急救,然后叫前面的车开道,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

有沈轩有条不紊的指挥,冯一一心里好歹安定了一些。车子重新开动起来,她看着昏迷中谢嘉树的脸,按耐不住的问沈轩:“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吐那么多血?

“也没什么,”沈轩手下不停的摆弄着仪器,嘴里说:“就是快熟了。”

高烧四十二度,估计重度肺炎跑不掉,吐这么多血大概是胃出血了……在冯一一看起来凶险无比,在沈轩看来也就是处理起来比较麻烦而已。

不过他能这样开玩笑,冯一一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车子开得飞快,微微有些摇晃,谢嘉树躺在那里人事不知,随着车身的晃动、头微微的左右摆动。冯一一小心的伸手扶住他脸颊,他脸上很烫、潮潮的。

血黏在他下巴、脖子……到处都是。他平时那么爱干净,要是清醒着这会儿他一定在爆粗口了。冯一一翻遍了口袋找到一张纸巾,她拿纸巾给他擦,干干的纸巾擦上去黏黏的,纸屑沾在半干的血痕上,他脸上更脏了。

冯一一心里像是有把刀子在搅,一边哭一边把手指伸进嘴巴里,沾了口水在他脸上擦……她双手沾满了他的血,他脸上被擦的更花了。

一旁的医生被她神经质的举动吓呆了,欲要阻止,眼睛一直看着仪器的沈轩对他摇摇头。

医生无力的放下了手,也像沈院长那样用力的盯着仪器上的数字看。

静默的车厢里只有冯一一压抑的啜泣声。她将脸贴着昏迷中的人,眼泪打湿了他脸上半干的血,黏糊糊的蹭得两个人脸上都是。鼻端闻到浓重的血腥气,冯一一崩溃的闭上了眼睛。

**

徐承骁亲自带队去抓人,大胡子他们几个还是在闹市区排队买栗子的地方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开来,冯一一被绑架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先是谢嘉云知道了,去问了子时,然后子时打电话去冯家证实消息,谁想冯爸冯妈接了她电话才知道女儿被绑架了……所有人都等在沈轩的医院里,冯一一进来一见到爸妈就哭了。

冯妈难得的泣不成声,把女儿抱着搂在怀里,一边哭一边用力拍打她身上。

冯爸也红了眼睛,抱着母女俩的包坐在母女俩身边,红着眼睛看着女儿。

冯一一以前总是认定爸妈更疼爱弟弟,虽然她嘴上不说,但她心里多少总是怨恨着他们的。这份怨恨在漫长的岁月里、无数的小事中,累积成了根深蒂固的成见,许多时候冯爸冯妈的无心之举,她都会在心里暗暗的记上一笔。

可其实哪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父母呢?他们的确更看重儿子,但是他们也没有抛弃她啊。他们给了她生命,又养大了她,这是天底下最大的恩情。

这几天冯一一被关在那个货仓里,好吃好喝却没事可做,她细细的回想了她自己过去的二十几年。那些她刻意忽略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小时候家里什么都尽着弟弟,但是排第二位的就是她。过年买新衣服,一帆当然是从里到外都换新的,剩下的钱如果多的话她也能一身都换,但就算钱不够了,冯妈至少会给她买件新外套,而冯爸冯妈自己就把去年过年的皮衣拿出来擦擦、当新衣服穿着过年。

她的父母并没有亏待她,她不能因为他们更爱弟弟,就否认他们对她的爱。

冯一一扑在妈妈怀里,哭的头昏脑涨。

冯妈哭过最初那阵惶恐心焦和后怕,开始一边哭一边大声叫骂:“叫你小心点、小心点,怎么就……作孽死了啊!那些人全都拉去枪毙啊!我的女儿啊……”

冯一一被她拖长声调的哭腔弄的难为情起来,从她怀里坐了起来,一帆这时也过来劝说:“妈你别哭了,这是医院,我嘉树哥还在里面抢救呢!”

冯妈停下,愣了一会儿,抹着眼泪叹着气说:“也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样了,推进去的时候一脸的血……”

冯一一的心随着妈妈的话又揪了起来。就在这时,一阵错杂而快速的高跟鞋叩击地面声音传来,由远及近,很快停在了她们面前。

冯一一抬头看:是谢嘉云,身后跟着一群人。还有郑翩翩也来了。

谢嘉云的神情看似挺平静的,但是紧紧盯着手术室门的目光泄露了她的焦急。

郑翩翩一来就跑到冯一帆身边,也像他那样蹲在地上,小声的对他说:“我听我大哥跟承骁哥打电话,说那群人是要绑架谢嘉树的未婚妻,没想到绑错了,他们到现在还以为你姐姐是我呢。”

冯妈就在儿子边上,郑翩翩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勃然大怒,一拍大腿狂骂女儿:“叫你别和谢嘉树混!你偏不听!不听我的能有好吗?!你看看现在!人家要绑的是她!要绑的是谢嘉树的未婚妻!你给人家未婚妻白白顶缸!差点就冤死了你!你死了也白死啊!”

冯妈又心疼又气,这会儿简直恨不得冲进手术室把谢嘉树打死!当然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站起来要打冯一一。

冯一帆按着他妈,郑翩翩也站了起来,惶恐的澄清说:“伯母!伯母您听我说啊!您别这么激动啊!我不是谢嘉树的未婚妻!谢嘉树压根没有什么未婚妻!这都是谣言啊!谣言!”

这边闹成一团,冯一一累的不想管,靠在墙上不说话。

谢嘉云这时走了过来,她对冯一一笑了笑,轻声说:“护士长说里面起码还得有一个小时,你能跟我聊两句吗?”

**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一只存稿箱。

我的谢嘉树没有为我从天而降,但是他在大雨里等过我整个晚上。

从他离开以后,很奇怪,我的时间再也不往前了,所以我永远是十六岁。

我是一只存稿箱。

——————————————————你们知道的吧,我是一只存稿箱39

第40章

谢嘉云对冯一一其实挺和颜悦色的,甚至一直是抱有感激之情的。

冯一一这会儿脸上又是眼泪又是血迹,狼狈得很,谢嘉云进来前体贴的向护士长要了酒精棉球,递给她。

“将就擦一擦吧。”

酒精拭在皮肤上凉凉的,挺舒服。冯一一用它轻轻按着胀痛的眼皮,舒服的暗自松了口气。

接着就听到谢嘉云的声音很温和的说:“这次真是意外,连累你受惊了。”

冯一一睁开眼睛看她,不说话。

谢嘉云长得非常美,他们谢家惯常出美人,到了他们这一代,谢嘉云和谢嘉树姐弟俩容貌都极其出色。

美人叹气的时候特别活色生香:“你总是因为嘉树受牵连,真是抱歉。”

“没关系。”冯一一愣愣的轻声说。

“其实当时你主动放弃了嘉树、拒绝他,我真的很感激你。”谢嘉云微微一笑,“想来那时候你一定很伤心。”

“谢小姐,”冯一一听不下去了,“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想出去了。”

明知道谢嘉树还在手术中、没那么快出来,但她就是希望能在离他尽可能最近的地方、等着他。

“瞧,难怪嘉树他那么喜欢你。”谢嘉云话被她打断,却毫无被冒犯不悦的意思,只是惆怅的笑起来,说:“我们的父亲在嘉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生前父亲也没有多少时间和嘉树好好相处。我们的母亲……有她自己的世界,其实一直以来就只剩下我和嘉树相依为命。说是相依为命,我花在长乐集团的时间和精力,比陪着嘉树的时候多多了,偶尔能够陪陪他,他那么调皮那么不懂事,我总是抓紧时间训斥他……”

她说着谢嘉树以前的事情,神情也情真意切起来,冯一一狂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难怪嘉树喜欢你,”谢嘉云用那种惆怅的眼神看着窗边的一个小盆栽,声音低低的:“嘉树他从小就特别怕孤单,大概是因为周围的人都没时间陪他吧?他从小就和我不一样,我处理事情的时候总是考虑很多客观的因素,他却将感情当做唯一最重要的事情。他以前有很多朋友,每天过得很热闹很开心,可我知道他心里其实一直很孤单……直到他遇到了你。”

当年最先察觉谢嘉树对冯一一心思的人,甚至不是谢嘉树自己,而是姐姐谢嘉云。

可在那之前,她和盛承光解除婚约的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谢嘉树在她面前拍着胸口说:姐姐你别怕!你和祁远哥结婚去吧!不就是要联姻吗?我去联姻!

没有人知道,谢嘉云当时是怀着多么复杂的心情约见冯一一的。

令心情复杂谢嘉云没想到的是:冯一一压根不相信谢嘉树喜欢她。

当年还很怕死的冯一一怯怯的对谢嘉云说:“真的没有这回事……你不要给我支票哦,我和谢嘉树根本就没什么。”

谢嘉云记得自己当时简直是哭笑不得的:“冯小姐,我并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弟弟能那么认真的喜欢一个人,我很感兴趣也很期待……但是,既然你们还没有开始,那么有些话我现在告诉你,也方便你有一段比较长的时间、仔细衡量考虑清楚:谢嘉树是长乐集团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可他现在的状态是远不够支撑那么大一个家族集团的。所以,我虽然很欢喜他有了一个喜欢的人,可我担心他从此对他的人生全然满足,会变得更加没有一点上进心。当然,他也可以一辈子都不继承长乐集团,自然会有人替他坐这个位置,不管是我还是谁,他手头的长乐集团股份够你们两个人一辈子不愁吃喝。可是冯小姐,你了解嘉树的吧?真的到了那时候,谢嘉树会变成什么样?等他发现自己最应该奋斗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而他一事无成,变成了一只寄生虫……他会多么悔恨、自责,你能够想象吗?”

“那个……谢嘉树不是寄生虫!他不会变成那样的!”就算是那个时候的冯一一,也敢为了谢嘉树愤然反抗谢嘉云。

谢嘉云当时笑得和现在一样,既欣赏又带着一些惋惜。

当时谢嘉云说:“那么这样吧,我正准备让嘉树去c市住一年,盛承光的那个小姑娘带着他们的女儿住在那里。你也陪他一起去吧,这一年的时间里你和他朝夕相处,你看清楚、也想清楚。”

“冯小姐,”谢嘉云很认真的说,“喜欢是最容易的事情了,可人的一生远没那么容易。”

喜欢是最容易的事情,而人的一生远没有那么容易。

这话到了今天冯一一都无比认同。

到了今天,她依然像从前那样喜欢着谢嘉树,可她比从前还清楚明白:他们想在一起,没那么容易。

“……你和嘉树是一类人,你们有着为感情舍生忘死的劲头,”谢嘉云继续说着,“所以你当初能那么做,我非常感激你。”

从来不允许自己回忆的这段往事,此时在眼前恍恍惚惚的一幕又一幕,冯一一恍惚着对谢嘉云说:“我不是因为你放弃谢嘉树的,我不要你感激我!”

当年再蠢再天真冯一一也知道谢嘉云的目的,她心甘情愿被用作那把斩断谢嘉树充沛感情的刀,并不是为了任何人,她不要任何人的感激。

因为那是她一生做过最勇敢的事情,她要独享那份流着血的疼。

“冯小姐,”谢嘉云今天找她,其实是真心诚意的:“嘉树欠你的,你们之间自有算法。但是我欠你一次,我必定会还给你。”

冯一一脑袋木木的,这时才转过来,说:“我以为你是来叫我离开他的。”

谢嘉云听了虽然不意外,却苦笑起来:“嘉树现在已经不是我能干涉的了……你是否愿意由我向他解释?当年你拒绝他的原因——我想他一直不知道我曾经与你见过面。”

“不用了,真的不用,”冯一一拒绝着站起来,“对不起,我真的要出去了。”

“冯小姐。”谢嘉云也站了起来。

冯一一走到门边,脚步停了停,没有转身,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猜不透你说这些话是为了你自己、为了谢嘉树还是真的为了我,但是我真的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从前不是为了你的感激,现在也不需要你的帮助。我和谢嘉树……我自己会和他说的。”

**

冯一一出去回到手术室前,情绪激动的冯妈已经被冯爸和冯一帆带回家了,据说郑翩翩也跟着去冯家了。

子时坐在手术室前的长椅上,捧着刚显怀的肚子向冯一一招手,冯一一坐过去,子时小声的告诉她来龙去脉:“……盛承光说,翩翩好像是看上一帆了。”

冯一一愣了片刻,头疼的抬手捂住了额头。

谢嘉云这时也走了出来,经过她们身边时,她对子时身后的盛承光点了点头,然后坐到了远远的另一边长椅上。

子时看看谢嘉云,更小声的问:“她刚才和你说什么啦?”

冯一一摇头,“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反正她说她感激我、欠我一次。还问我要不要她帮忙向谢嘉树解释以前的事情。”

“可能是真的觉得抱歉吧,盛承光说她其实挺疼谢嘉树的。”不过子时自己对谢嘉云也有点敬谢不敏。

正说着,手术结束了。沈轩满脸疲惫的走出来,众人立刻都围上去,他摘下口罩喘了口气,哑声说:“重度肺炎、心肌炎、胃出血……命是保住了。还好年纪轻,好好养着吧。话说,他的胃之前应该就大出血过,怎么病历病史上都没有?”

谢嘉云和冯一一面面相觑。

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

谢嘉树这时被推了出来,医生护士们推着他直接送去了病房。冯一一和谢嘉云跟着去了,子时怀孕了不能久待医院,被盛承光带走了。

**

谢嘉树麻醉未醒,送到病房后一直在昏睡当中。谢嘉云把助理们都叫到了医院,就在谢嘉树病房隔壁开会、处理公司的事务。

冯一一则寸步不离的陪在谢嘉树病床边。

那张英俊的脸,醒着的时候哪怕面无表情都是带着神气活现的,现在这样沉沉睡着,安静的就像……天使。

谢嘉云说谢嘉树遇到冯一一以后才不孤单,却没有人知道,冯一一也是遇到谢嘉树之后才初尝欢愉。

谢嘉树,好像是她拿平凡人生里所有的压抑委屈换来的。

是不是因为她太贪心、高估了自己的委屈、换了一个太好的,所以她承受不起?

冯一一心脏像被一只手紧紧给攥着,疼的厉害,她颤颤的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伸手去碰他脸。

当年“第一最好不相见”红遍网络的时候,冯一一曾深深不以为然:既然是那么好的爱情,怎么会舍得最好不相见?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手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脸,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如有实质,既难熬、又甜蜜。

病房的门这时轻轻的被打开了,谢嘉云和冯妈走进来,见到病床那边像画一般静谧美好的一幕,两个人都是一愣。

冯一一看到她们,垂着眼睛慢慢的收回了手。

正当一片静默里,病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了低低的一声呓语:“冯一一……”

三个女人都是一震,急忙看向他!

紧接着,麻醉将醒的谢嘉树狂野奔放、口齿清楚的爆了一个粗口。

被问候了的冯妈人就在现场,听得清清楚楚的,顿时怒的瞪大了眼睛,恨不得把手中保温桶里的粥全倒这小子脸上!

谢嘉云和冯一一都很尴尬的假装看向别处……

**

谢嘉树渐渐醒过来了,醒来以后有一阵短暂失忆,自己昏迷前对冯一一发火那段他不记得了,甚至绑架的事儿都模模糊糊的,一睁开眼见他姐和冯一一都在他身边,他转了转眼珠子,咧嘴想笑,干得起皮的嘴唇顿时裂出了血口子。

冯一一连忙拿棉签蘸水给他擦嘴唇,凉凉的,谢嘉树很舒服的嘟起了嘴巴。

谢嘉云本来因为他大难不死还挺情绪波动的,但是他先是把冯妈气的暴走,一醒来又是这个不要脸的欠揍样子,她叹了口气、默默的扭过了脸。

到了晚上,知道谢嘉树醒了,盛承光他们都来探望,连徐承骁都来了。

奇怪的是:照理说人质完好无损救回来了、绑匪全都抓了,可骁爷的神情怎么看起来有点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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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前几章有一小段因为和正文没有太大关系,没有放上去,但是绽放的男主第一次露面,放在这里你们随便看看哈~

周家其他人就算了,周时照的面子周燕回不能不给,但是就算是周时照坐到他对面,他还是不肯松口,一径沉默着。

周时照一看这架势不对啊,问:“怎么?难道是那个秦桑低绿枝?”

“不是,”周燕回微微笑起来,“不过……亦不远矣。”

周时照是知道他这个心结有多深的,当即便知道沈轩那儿没法交待了。

————————————————————是的,下一本我还是要写《绽放》

41-45

第41章

骁爷神情不对劲的这么明显,当然是故意给人看的。可谢嘉树这会儿才看不到别人呢,他只顾着缠缠绵绵的和那根涂他嘴唇的棉签较劲,嘟着嘴巴一个劲的吸那蘸了水的棉签,冯一一却记得医生说只能湿湿嘴唇、不给喝水,就一个劲的不给他吸。

两个人专注的玩着“讨厌给我嘛”和“你要我不给”的游戏,旁人看起来简直像是在**。

徐承骁这边和盛承光说着大胡子他们录口供的详情,其实还不是在说给谢嘉树听的?因为就算骁爷他自己欠顾明珠的人情要还,可谢嘉树因为这事儿动了这么大的一场手术,骁爷怎么好意思打包票说就这么算了?

大胡子他们当然是一口咬定他们是临时起意,可他们背后的是谁,徐承骁还能不清楚么?梁家又没打算抵赖,这不顾明珠都明晃晃找上门来替梁越兜这事儿了。

可谢嘉树根本不听他说话的样子,跟鱼上钩似的一个劲咬那棉签……这是开刀动到脑子了吧?

徐承骁的为难盛承光心里一清二楚,因为顾明珠也已经致电托付他帮忙向谢嘉树说情了,“嘉树,”盛承光和谢嘉树之间到底比徐承骁要亲近许多,这时便直接开口说:“你给个话吧。”

谢嘉树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终于抿着嘴巴含住了棉签,斜眼看床边站着的那两个大个子,含含糊糊的嘟囔:“我给什么话?什么事儿啊?”

盛承光知道这小子这是又欠了,挑挑眉丢给徐承骁一个眼色,骁爷明白了示弱不管用,立刻和蔼的说:“情况是这样:那拨人确实是c市一家影视公司的,现在他们说他们带走冯一一是想做一个什么真人秀节目……所以我现在想请冯小姐跟我回去,录一个口供。”

梁越之前凑齐了大胡子那帮人确实是打算开一个影视公司的——既然他家小堂妹想进演艺圈,何必求别人呢?他那么能干!

所以这事儿还真不是大胡子他们胡扯,他们那伙人从导演到编剧是齐全人马——至少头衔分配上是齐全的。

谢嘉树心里大骂你这个臭兵头,吓唬人、不要脸!

他一口回绝说:“不行,她哪儿都不去!”

“这样……那我们就没法往下查了。”徐承骁摊摊手,说。

谢嘉树特别不给面子的冷笑一声:“你压根就不敢往下查,跟这儿蒙谁呢!”

这事儿当然是不能动真格往下查了,可是这事儿怪骁爷也有点不近人情。谢嘉云呵斥弟弟:“嘉树!徐队长这次为了你的事尽心尽力,你怎么这样?!”

不过徐承骁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垂着眼睛冲谢嘉树坏笑。

谢嘉树气的刀口都疼了!

“行啦,你也就冲我撒火,明珠姐回头亲自给你打电话,你能不给她面子?”徐承骁安慰病人说,“梁家那小子其实连翩翩和冯小姐都没弄清楚,到现在还以为就是一个人。小孩子不懂事、在小表妹面前逞能扮英雄。梁家已经把梁以清送出国去了,梁越被他爸亲自动手打的半死,这不连明珠姐都看不过去了。”

谢嘉树不说话,转头看向冯一一,目光沉郁。

徐承骁也知道这事儿关键还在冯一一身上,他转而对冯一一说:“带走你的那帮人确实没收到任何人的钱,就算再往下查,梁家其实也可以推得一干二净的,但是人家从一开始就没躲,主动站出来出来赔礼道歉了……咱们再抓着不放,就成结仇了。”

骁爷的眼神令冯一一倍感压力,她转而劝谢嘉树:“其实他们也没为难我,那个长得有个小酒窝的的男孩子,还给我拿了很多书打发时间,书都挺好看的。”

谢嘉树从找到梁越头上起就知道这事儿后续是追不下去,他抻着其实就是想给冯一一一个公道,谁知道临了却是她倒戈敌方!

气的谢嘉树要从床上跳起来!

一时之间所有人七嘴八舌的劝他。

谢嘉树看着床四周这些人:承光哥曾把子时和小熊托付给顾明珠;徐承骁估计也欠着顾明珠的情,早年听说过他老婆和c市那边那群人关系匪浅;他的姐姐更是不想和梁氏结仇——最好是还能让梁氏欠他们一份情。

他无力的歪了歪头,郁闷的闭上了眼睛。

徐承骁看向比较了解这位少爷脾气的盛承光,盛承光向他点点头示意没事了,他松了一口气。

“嘉树,这回委屈你了,我记在心上。”徐承骁爽快的说。

谢嘉树闭着眼睛有气没力的回他说:“得了吧,你帮我的我心里都记着呢,我说,咱俩别恶心巴拉的行不?”

徐承骁哈哈哈笑起来,又说了几句,他赶时间就先回家了。

谢嘉树脸臭的跟什么似的,摆明了窝着不算小的一把火,盛承光和谢嘉云对看了一眼也都走了。

只剩下冯一一,谢嘉树当然理都不理她。

冯一一看他那点滴还有好一会儿呢,她没事做,想去给他换点热水来蘸棉签擦嘴唇。可刚站起来就被他吼了:“去哪儿?!”

“你小点声,当心伤口裂开!”冯一一无奈的坐下来,解释说:“我去换点热水。你就不疼吗?喊这么大声。”

怎么不疼,***疼死老子了……谢嘉树声音小了一点,但还是气呼呼的:“反正你都不听我的!我干嘛要听你的?!”

冯一一看着他那个样子,很忧愁的叹了口气。

谢嘉树听到了。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幼稚,可是……忍不住啊!

在她面前不自觉就会做这样的谢嘉树呢。

烦死了!谢嘉树郁闷的又降了一个声调:“给我擦把脸!”他没事找事,还生掰硬造的编借口:“我觉得我脸上有一股口水味儿……”是不是麻醉的时候张大嘴流口水了?

然后谢嘉树忽然看到他家破折号非常乖觉、而且神情中似乎带着那么一丝的心虚?

她立刻过来给他擦脸,用力之大把他脸都擦疼了。

“轻点!扯到我伤口了!疼死了!”谢大少傲娇的大尾巴呼啦啦的甩起来了……

**

谢嘉树的手术不是沈轩主刀的,但是作为院长他还是得跟着主刀医生前来查房,以表示医院对vvip客户的重视。

不过vvip客户和沈院长显然是相看两生厌。

谢嘉树的主治医生赞美了谢嘉树的身体素质和手术情况之良好,然后叮嘱说:“手术之后的六个小时最好是平躺静卧……”

沈院长在一边通俗易懂的解释:“你老实点,别动来动去。”

谢嘉树暗自翻了个白眼。

主治医生继续说:“六个小时以后可以尝试侧卧姿势,以促进肠蠕动……”

沈院长继续简单粗暴的旁白解释:“刀口疼也忍着,一定得动。”

谢嘉树忍耐的去看冯一一,用目光告状。冯一一为了安抚他伸手轻轻抚摸他手背,谢嘉树爽了,用眼神蹭蹭她,然后又用眼神去挑衅沈轩。

主治医生在说:“……肠蠕动之后,可以开始进一点流质食物。”

沈院长笑眯眯:“就是说你放屁以后才能吃东西。”

完美的谢大少怎么会做放屁这么不雅的事情?!谢嘉树捂着刀口就要扑下床和愚蠢的人类打架,冯一一眼疾手快按着他,嘴里连忙的答应着说:“知道了,医生,我都知道了!”

唯恐刀口不裂的沈院长总算离开了病房。冯一一给谢嘉树盖好被子,心疼的念叨他:“扯到伤口了吧?你都疼出汗来了。”

谢嘉树忍耐的闭着眼睛,眉头微微皱着。冯一一摸摸他额头,想了想,说:“我去问问护士长,看能不能拿温水给你身上擦一擦。”他那么爱干净,身上潮叽叽的肯定会觉得不舒服极了。

可谢嘉树睁开眼睛说:“我不擦。你哪儿也不能去。”

刚才徐承骁说要带她回去录笔录,他也是这么回答的。并且就是因为这样,他的态度才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他不想她离开他身边,半步都不想。

冯一一心里软的直冒泡泡,覆着他额头的手往下遮在他眼睛上,然后她俯身在他干裂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谢嘉树满脸的不适顿时烟消云散。她手一直没有拿开,看不见他的眼神,但是能看到他紧紧抿着的唇松开了,还往上翘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当你那么小的一个动作就能影响一个人的心情,还是谢嘉树那样的人,恐怕你也会像冯一一此刻吧?既感动、又心痛。

“嘉树,”安宁如梦的时光里,冯一一轻声的问他:“你在美国的时候曾经过得很不好是吗?沈轩说你的胃以前就大出血过。”

被她遮着眼睛的人好像困了,声音听起来懒洋洋的有点迟钝:“好像是吧……都已经过去啦~”

幸好没让他看到,冯一一用另一只手的手背悄悄擦掉掉下来的眼泪。

“抱歉。”她哑声说。

谢嘉树静静的。

过了好久,她平复下来,移开手却发现他仍然闭着眼睛,神情很安静,似乎已经睡着了。

冯一一轻轻给他整理被子,手指在他下巴上轻轻蹭蹭。

如果谢嘉树睁开眼睛,就会发现此刻她眼里的目光有多么的缠绵不舍。

可惜他非常享受的闭着眼睛,歪歪头用脸颊蹭她的手指,还发出模模糊糊的叽咕声。

**

冯一一没有回家,一来是谢嘉树这里走不开,二来是怕回去了冯妈不给她再出来。谢嘉云叫人给她送了齐全的日用品过来,还交待了护士长帮忙照顾她。

护士长热情度满满,冯一一去请教,护士长详细的给她讲解了术后护理的擦身这一块,包括怎么清理……小魔王。

冯一一虽然确实是干这活的不二人选,但还是觉得非常的尴尬。

红着脸低着头从护士长那里出来,她疾步回谢嘉树的病房,路过长廊某一处,忽然听到口哨声。

英俊的白大褂靠在墙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挑着眉对她微微笑,姿势和口哨声一样的漂亮。

冯一一停下脚步,不好意思的对他笑笑。

“老大都告诉我啦,”她看了眼沈轩的手,插在口袋里也能隐约看到手上缠着的纱布,“多谢你救我。”

盛承光特意告诉她:沈轩为了查看她离开时的录像,去向曹家公子要行车记录仪,曹家公子起床气严重,稍微拖延了一刻钟,一向温文尔雅的沈医生竟然操起一块砖头就砸了人家车,然后徒手伸进去掰走了记录仪。

那可是外科医生的手。沈轩这一阵都没法上手术台了。

冯一一从回来起就只绕着谢嘉树转,到现在才想起来感谢他,一时心里歉疚不已。沈轩自然看得出来她的心意,而且他故意举着手、遗憾的叹道:“现在你知道了吧?谢嘉树救你那会儿徒手砸玻璃那招可是抄袭了我的。”

他是故意开玩笑,冯一一却不怎么笑得出来。

沈轩也笑得勉强,一时两人之间冷场,他的表情也沉下来,忽然垂下了眼睛、目光看着地下。

“好了,回去吧,一会儿不见你他又要作……到最后,吃苦的还是你。”

冯一一没有否认,只是又诚恳的向他道谢了一次。

她这样的客气,令沈轩嘴巴里更加的发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要等在这里,明明知道她此刻满心都是谢嘉树,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对着他。

而且明明承认了自己没有他们爱得疯狂,甚至像谢嘉树说的,他对冯一一的感情也许根本并不配称之为爱……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呢?一听小护士说特级病房的女朋友去了护士长那里,就拔了输液针赶过来等她。

难道就为向她吹一记口哨?像很多年前情窦刚刚初开时做过的那样。

难道为了让她感谢自己?那为什么不把针眼尚发青的手背从口袋里拿出来?

沈轩,沈轩在心里轻轻的问自己:你是不是、就为了赶来看她一眼?

他心里惊涛骇浪,冯一一却一无所知。

她向他笑了笑,便擦肩而过。

沈轩没有动,没有看着她离开,而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很久之后,他才慢慢的、将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用力捂住。

**

作者有话要说:骁爷,说实话,您这么急赶着回家,不是急着去和嘘嘘玩“讨厌给我嘛”和“你要我不给”的游戏吗?

——————————————————骁爷撕旗袍再来一个好不好

第42章

把沈轩抛在身后,冯一一脚步匆匆回到病房里,谢嘉树已经真的睡着了。

动了那么大的一场手术,再年轻底子再好也是元气受损的,况且麻药过了以后刀口会疼,他其实是忍着的。这时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还微微皱着,冯一一心疼的伸手轻轻的为他抚平那褶皱,手指触上去,他似乎有所察觉,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声。

不用睁开眼睛,他也知道是她回来了。

静谧的时间里,冯一一的手指轻轻抚着他额头,满怀爱意的一下一下。谢嘉树随着那轻柔抚摸睡得越来越沉,神情渐渐放松下来,变得安宁。

而冯一一笑着笑着,悄无声息的落下泪来。

谢嘉树,她在心里对他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仅次于爱我自己。

喜欢到连自己的内心都骗,混沌又坚定的等了你这些年。

喜欢到把自己关机睡眠,直到你回来才“滴”一声重启。

喜欢到即便知道你已经变了、不是当初,依然愿意为你奋不顾身一次。

喜欢到就算被你欺瞒、发生了这么多事,仍觉这一场感情多么值得、不负我这一生活着。

喜欢到……勇敢的面对未来、艰难的做出选择。

她陪在身边,谢嘉树没过多久就完全的沉睡过去了,他的眉眼嘴角都放松开,神情安然的像个孩子。

冯一一轻轻收回手,他也不再察觉。

**

第二天,冯家。

冯一一被救回来以后就一直在医院里,身上没有了钥匙,回家要进门只能敲门了。

没想到来给她开门的人居然是——郑翩翩。

郑翩翩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但是和前几次冯一一见到的时候又有点不一样了:穿着一身看起来很普通的小碎花连衣裙,及腰的长卷发梳成一把清爽简单的马尾,连脸上的妆都是淡淡的,非常的邻家女孩。

“姐姐回来啦!”她居然主动给冯一一拿拖鞋,熟门熟路的样子,“伯父伯母!一帆!一一姐姐回来啦!”

冯一一第一次在自己家里享受到有人给自己拿拖鞋的待遇,当真受宠若惊,郑翩翩多么精乖啊,看冯一一表情动容,她就更加殷勤了,又是给冯一一拿包又是扶着她手进屋,更兼嘴甜无比。

冯一帆也立刻跑出来迎接他姐,不过他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我嘉树哥怎么样了?醒了吗?好点了吧?伤口疼不疼啊?”

“醒了——哦后来又睡了,我刚才趁他睡着回来的。”冯一一有点看不懂眼前这状况,看看郑翩翩又看看她家弟弟,回答的颠三倒四。

冯一帆见状不满的冲郑翩翩说:“你怎么还没走啊?”

郑翩翩被他目光一扫就脸红了,小女生的羞涩感满满,可听了他的话,脸色又是一黯。

幸好冯妈这时擦着手从厨房里走出来,翩翩可怜巴巴的对她叫了声:“伯母……”

冯妈刚才都听见了。

齐大非偶,冯妈对郑家、谢家这种大户人家都有点敬谢不敏,冯一一这个女儿她都不想她嫁入豪门,更别说她的宝贝儿子是个男孩子——想叫她的宝贝儿子去倒插门?想得美!

可是郑翩翩这个小姑娘人美嘴甜,又把对冯一帆的喜欢表现的那么明显,冯妈心里自豪又得意,实在不好给她太多的脸色看。

“那个,郑小姐要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冯妈随口客气了一下。

谁知道郑翩翩立刻笑眯眯的说:“好呀~谢谢伯母~”

娇滴滴的女孩子声如黄莺,冯妈却暗自打了个寒颤:这么一比较还是她家女儿好,起码说话声音正常。

“你要不要先洗把澡?”受了声如黄莺刺激的冯妈难得关心起自家女儿来:“再过半个小时的样子开饭,你爸做着呢。”

冯一一感动的看着她妈妈。

**

这顿饭是冯爸和冯妈一起下厨的,因为冯一一提前打过电话说要回家一趟,冯爸冯妈就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菜。

全部都是冯一帆爱吃的。

刚开饭,冯一帆先拿了个保鲜盒挑选了他认为最好吃的菜,留着一会儿叫冯一一带去医院给他的嘉树哥。

然后他自己开始闷头大吃。

冯一一已经听盛承光说了这几天两个重度中二病并肩作战的故事,遗憾之余也颇觉欣慰。

冯爸看儿子吃得香,又看女儿呆呆的,破天荒的,给女儿夹了一个**腿。

热气腾腾的大**腿横在碗里,活色生香,冯一一更呆了,低头看看**腿,抬头看看爸爸。

郑翩翩坐在冯一帆身边,看到这一幕,她心里很开心的想:冯家这么疼女儿啊,那她以后嫁进来了一定会过得很好哒~

冯一一用简直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她爸,冯爸本来没什么想法的,被女儿吃惊的眼神一看反而不自然起来,喝了一口酒,筷子指指那**腿,严肃的对女儿说:“吃饭!”

冯一一听话的咬了一口**腿肉,又香又好吃,她低着头觉得眼眶热热胀胀的,心里头更是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儿。

眼泪不自觉就流下来了。

这几天她流的眼泪比过去三年的加起来都要多。

冯妈没注意,冯爸是眼睁睁看着女儿哭的,情感粗糙了大半辈子的男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半天才想起来赶紧把纸巾盒递给女儿。

于是饭桌上的人就都注意到冯一一哭鼻子了。

冯家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郑翩翩开口打破了沉默:“姐姐很感动吧?还是自己家里的饭菜好吃吧~”

冯一一觉得这姑娘真是太可爱了,擦着眼泪、破涕为笑:“其实……那几天伙食挺好的。”

郑翩翩碰了碰冯一帆,俏皮的说:“一一姐姐真幽默啊,哈哈~”

冯一帆心疼着他姐,心不在焉的对她扯了扯嘴角,郑翩翩一呆,顿时笑得跟朵花似的。

冯妈这边也捅了捅冯爸,示意他别太关注女儿、给女儿压力,让她好好吃饭。

冯爸哪能体会这个啊,被老伴捅了一下,以为老伴是不高兴了,他也不快的说:“不还有一只腿吗?一帆他也不怎么爱吃**腿!你把两只**翅膀都给他。”

哪是这个意思!冯妈气了个倒。

冯一一此刻却忽然发觉这个家其实并不是她一贯想象中的样子。

这二十几年,是她自己满含怨恨的筑了一个笼子,她的心就住在这个笼子里面,只肯放委屈和不公平进来,而家庭的温馨关怀都被她刻意的关在了门外。

要不是遇到了谢嘉树,要不是从他那里得到了她自以为想要的唯一的爱,她大概会任由自己与这个家越来越疏离,心结难解,不知道会变成多么不幸的一个人。

**

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冯爸冯妈其他的话什么也没说,冯妈甚至没再问她谢嘉树的事情。冯一一得以顺利的出门,带着一罐**汤和两个保温桶的饭菜回到医院。

谢嘉树已经睡醒了有一会儿了,正焦躁的皱着眉躺在那里,头动来动去一会儿往左一会儿往右。她一推门进来他就闷闷不乐的问:“怎么这么久……你手里拿的那是什么?”

“冯一帆非要我带吃的给你。”冯一一无奈的说。

谢嘉树还没到能够进食的时候,连流质食物都不能喝。但他听了以后还是很高兴,躺那儿眉开眼笑的说:“你弟弟比你可有良心多了!”

冯一一放下东西洗了手出来,端着一盆兑好了的温水,准备给他擦身的,既然他这么说,她把水放下,故意说:“那我叫一帆过来照顾你吧!”

谢嘉树十分傲娇的昂着下巴:“你叫啊!你舍得你就叫啊!”

你舍得由别人来照顾我吗~~~

冯一一想了想说:“也是,我可舍不得我弟弟。”

谢嘉树干脆利落的爆了个粗口。

冯一一就把他那天昏迷时爆粗问候了冯妈的事情告诉他,添油加醋的给他描述了冯妈当时的精彩神情。

谢嘉树听了以后几乎魂飞魄散!过了好久才回过神,苦着脸大声叹气:“这下完蛋!我死了!”

冯一一拧好了毛巾过来,拿毛巾戳戳他头,不悦的说:“你别说不吉利的话好不好?快呸呸呸!”

“什么呸呸呸,你真不文明,乱吐口水。”爱干净的谢大少斜眼瞥她。

冯一一拿他没办法,默默的掀开被子,给他擦身。温毛巾擦在身体上感觉十分舒服,谢嘉树享受的眯着眼睛,很舒坦的长长叹了口气:“喔……”

冯一一脑子里正在想着待会儿擦拭小魔王时的尴尬,听他这会儿就叫成这样,很无奈的抬头说他:“你……别叫!”

谢嘉树眯着眼睛向下看,拿话挑逗她:“你想歪了吧?你想不正经的事情了吧?哈哈!”

“你才不正经!”

“喔……”谢嘉树继续放浪形骸的叫着,心情很好的秀下限:“喔……我一定会乖乖打针吃药、配合治疗,把身体养得棒棒!我很快就会恢复了……喔……然后……嘻嘻嘻……”

冯一一动作很轻很小心的擦完了他上半身,她的手都在抖了,额头已经冒了薄汗,给他拢好衣服、盖上被子,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说:“谢嘉树,你再这样我就不给你擦了!”

谢嘉树舒服的脑子都钝了:“啊……不是已经擦完了吗?”

慢了半拍,他突然意识到他差点错过了什么!

啊……真的可以吗?!

可是……可是……

可是他这么多天没洗过澡,色香味一定都很糟糕的……

谢嘉树非常纠结!

本来根本没想让她给他擦那里,不过现在想起来……怎么有点小激动了呢?!

谢嘉树的小内心被薄薄的羞耻感和浓浓的激动感交错而上、缠的汹涌澎湃,躺在那里春|情|荡|漾的咬着嘴唇看着她。

冯一一被他那欲说还休的目光看的浑身发热,手里毛巾绞了一遍又一遍。

护士长交待术后护理时尤其强调了这一块……为了他的健康……冯一一硬着头皮拿着毛巾过去,走到半道,她想起来又折回去锁门。

门锁“咔哒”一声,她再转身走向病床,床上的人忽然把脸扭了过去,嘴里荡漾不已的低低叫着:“为什么锁门?你要干什么?要对我做什么了吗?嗯嗯嗯不要过来……”

**

谢嘉树嘴上叫得风|骚|浪|荡,但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他就变得非常的……羞涩。

要是平时玩情趣的话,他肯定会特别乐在其中,甩动着小魔王给她跳个舞都不在话下,可现在是他动弹不得的躺在病床上,由她认真的为他清洗几天的污垢……谢魔王和小魔王俱都表示这实在是太羞耻了!我们承受不来!

他稍微一动就会扯到伤口,可拼着疼的嘶嘶吸气他也要伸手推她,不肯让她扒他裤子。

冯一一觉得他这会儿真的好可爱喔!

“好啦,你别动了,伤口裂了怎么办……其实这有什么啊?你不让我帮你擦,难道要叫护工来帮你擦?”她硬着头皮装作镇定,开解羞涩的谢魔王,“你要男护工还是女护工?”

谢嘉树心想:女护工肯定不行,因为小魔王不见她以外的女客;

男护工的话……谢嘉树一阵恶寒差点要吐,松开了紧紧揪着裤腰的手指。

等在那里的冯一一趁机轻轻扒下了他的病号裤。

谢嘉树扭着脸不看身下的她,眼睛盯着墙上一幅神经病一样色彩的油画,羞涩又满足的心想:嗯……数来数去,全世界能为他做这件事的人,只有她呢~

**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自己都觉得……作者的节操是不是又被三少关进存稿箱了……

——————————————————————三少来追我呀嘻嘻嘻嘻

第43章

谢嘉树姐弟俩的妈妈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良好的出身和背景下她被养成了一个标准的淑女,大半辈子过去了,无论何时她都是安静秀气、处变不惊的。她嫁进谢家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就那么回事儿,谢嘉树爸爸病重去世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她的嫁妆够她安逸的过完一生。

所以谢家姐弟俩从小就知道:他们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可惜谢嘉云真的就像她说得那样:实在太忙了。谢嘉树一个小男孩孤孤单单的总是一个人,懵懵懂懂只知道闯祸才能引来关注,他就挖空心思的闯祸,可是谢嘉云那么忙,对他的“关注”不过是攒够了几件事就把他打一顿。

像这样轻轻的用温毛巾耐心温柔的为他擦拭身体,全世界只有冯一一。

幸好他还有个冯一一。

“一一,”谢嘉树很少这么叫她,少到他自己叫了一遍以后都觉得稀罕,静默了片刻,回味够了才继续说下去:“美国特别不好,我特别不喜欢那里。”

冯一一已经擦到小魔王了,不过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挺镇定的:“……嗯。”

“那儿人身上的味道都太重了,味道越重吧香水喷的还越多,我不习惯,到现在都还觉得不习惯……那里的东西一点儿都不好吃,我不习惯吃油炸的和冷的,可是吧,在美国吃薯条炸**都比那里的中餐要好吃,可能是因为一个地方就应该吃一个地方的东西……移了根的东西,怎么都不对味道,食物是这个道理,其他事情也是吧……mike陈他们家里有个专门做中餐的厨师,说是高价从中国带过去的,可我去吃了也就一般啊,真的不好吃,我觉得他吹牛呢……”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起过,当然,也没有别的人问他。那段经历,现在说起来,想想简直恍如梦中,谢嘉树的声音越来越低,语句也颠三倒四的没头绪,“……我真不是故意饿的自己胃出血,第一次吐血的时候我也吓死了啊……可东西真的不好吃嘛……事情也好多的,一天到晚没个歇歇的时候……那些人我知道他们,其实一个两个的心里都瞧不起我呢,偶尔有认真看我两眼的都是因为我长得太英俊了——嘶!你轻点!”他正沉醉往事,忽然抱怨的叫起来。

冯一一把他大腿放下,忍着心酸笑着对他说:“你疼就少说点话吧,别人开了刀都是静养的,你怎么变话唠了?”

“x!”谢魔王又不学好、又爆粗口了,“不是你总问我在美国的事儿嘛!”

冯一一当然知道是她问的,她也的确很想知道。

可是当真听着他说起来,她又受不了。

一想到他曾经在异国他乡寂寞清凄,一个人饿着肚子……她受不了。

那可是二十五岁的谢嘉树啊,闪闪发光的谢嘉树……是她的谢嘉树。

因为她当初的拒绝,他远走他乡,把自己硬生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当然她依然爱他,从过去到现在。可是她受不了了。

难怪有人会说:情深不寿。

这样温馨的气氛里,小魔王它很乖,伏在那里软趴趴的一大坨,任由温毛巾擦拭着它的身躯。冯一一擦着擦着,手背上忽然被碰了一下,她抬头一看,是他的手,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她手背上点了两下,然后整只手覆了上来。

他很温柔的握着她的手——放到了小魔王上面。

冯一一真是哭笑不得,抽出手,轻轻的打了他一下。

谢嘉树假意叫了一声疼,可是很执着的硬是拉着她手去摸。

“我在美国的时候,想你,很想很想的时候……就这样。”他做给她看,手一动、刀口那里疼的他倒抽凉气。

但是……只有这样哦,羞涩的谢魔王心里有个小清新的声音在表白: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回来……回到你身边。

这世上所有别的女人都是途经站,我一个都不会停的,我“哐驰哐驰”的一直向前开,你是我的终点。

他内心小清新,可手上做的事儿实在是没节操,冯一一怎么可能通过这样的肢体动作体会出“你是我的终点”?

就体会出他忍痛还要耍流氓真是太不要脸了。

她无奈的按住他手,把他身体轻轻翻过去,给他拉好裤子。

顶层的豪华病房窗外就是万里无云的蓝天,窗户开着一条缝,新鲜的空气涌进来。屋里的仪器发出很轻微的“嗡嗡”声音。一切显得安静又温馨。

太安静了,所以谢嘉树那儿发出的那声“卜——”显得非常之响亮。

响亮到谢嘉树本人都愣住了,愣在那里,他慢慢的、涨红了整张脸。

冯一一也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声儿,她倒是很高兴:“哎!太好了!这样你能吃东西了!”

谢嘉树矢口否认:“……我、我不是!我不能!不是我放的!”

能放屁了就说明肠蠕动了,冯一一盼着他肠蠕动已经很久了,因为能吃东西了才能给他补身体呀!

“还好一帆坚持叫我带**汤过来!我去问问护士长,看你现在能不能喝**汤!”她很开心的说。

“不要去!你不要去!”谢嘉树崩溃了,忍着刀口崩裂的危险在床上大喊大叫:“我没放屁!我没有!”

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才会做放屁那种事情!我谢魔王是玉洁冰清的!玉洁冰清!我没有放屁!没有!

**

谢嘉树因为小魔王被清洗和肠蠕动事件别扭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肚子上的刀口都已经愈合、长出新鲜嫩肉了,他还坚持继续卧床静养,扮忧郁、不肯下床走路。

谢嘉云对此感到非常困惑且愤怒,在咨询了沈院长之后,她甚至打算采取她一贯的解决方式——把她弟拎起来暴打一顿、打得他抱头鼠窜。

冯一一在谢嘉云又一次扔下威胁扬长而去之后,对萎靡不振的谢嘉树好言相劝:“你别这么幼稚闹脾气啦,你看你姐真的被你惹生气了。”

“她哪次生气也不是假的啊。”谢嘉树依旧懒洋洋的歪在床头,摊着双手、动都不动一下。

冯一一试图拉他起来,哪怕稍微坐直一点,“你好重……”她拉了两下拉不动,叹气说:“你这一阵光吃不动,脸都圆了,我看你胖了起码有五斤肉。”

无心栽柳柳成荫,谢嘉树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冯一一意识到自己说到了点子上,连忙继续说下去:“你摸摸看你肚子,腹肌都没有了哦。”

以前他的腹部虽然不是清清楚楚六格巧克力,好歹也是隐约有个大体格子在的。

谢嘉树摸着自己软绵绵的肚子,悲从中来,更加泄气的摊在床上,索性一歪头闭上了眼睛。

爷自暴自弃了!好了吧!

他耍无赖的样子可爱极了,简直令人要忍俊不禁。冯一一忍着笑看着他。

其实他自从开了刀,忽然就像是回到了从前的时候。这时光好得冯一一几乎又要沉溺、又要骗自己。

这个病房、这段时光,大概就是这场感情赠给她的最后的礼物吧。

冯一一走到他床边坐下来,静静看着他闹别扭的可爱样子,俯身亲亲他。

这段时间里,她特别喜欢这样浅浅的亲吻他。

被亲了的人睁开眼睛,恰好她还没起身,两人离得极近的看着对方的眼睛。

都不说话,心里其实都在想:还好我这一辈子,遇见(过)这么一个人。

长长的、缠绵悱恻的一个深吻,养了一身虚肉的人分开时气喘吁吁的,心满意足的倒在枕头里、微张着唇喘气。

冯一一也吻的心跳加速、浑身发软了,分开后还不舍的在他嘴角边点点的亲。

这么亲着哄着,终于哄了他肯出去走走。

**

外面已经是g市的春末了。

春之将尽,树木的轻绿渐转浓荫,花像是遇到了生命里最后的爱情,每一个绽放的姿势都竭尽全力。

谢嘉树不肯去楼下见人,只肯去十楼的空中花园,因为那里人少。

他还是赖在轮椅上,冯一一推着他的轮椅乘电梯下去,到了十楼的空中花园,一个人都没有,她劝他起来走两步,可他摊在轮椅里执拗的说:“我就不!”

春末的风里夹杂着花朵最后绽放的绝望浓香,冯一一蹲在他轮椅前,将脸轻轻埋在他腿上的毯子里。

她怀念的说:“谢嘉树,你现在这样子……可真像以前。”

清风拂面,膝上佳人,谢嘉树很惬意的眯着眼睛,手指捏着她的耳垂玩儿,问:“什么以前?像多久以前啊?”

“像以前:我劝你好好念完硕士学位你不肯,我问你为什么不去长乐集团实习、你生我气大半个月,还有你说喜欢我、我拒绝了你……”冯一一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摩挲着她耳垂的手指捏了捏她脸,微微有点重,似乎是不高兴的力道。

“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在一起呢?”冯一一困惑的问他。

谢嘉树像抚摸小宠物一样摸着她下巴那块儿,说:“现在不是挺好的?”

你陪在我身边,还有什么不好?

膝上的人摇头了,脸轻轻蹭着毯子,谢嘉树看到了她眼角隐隐的水光,以及闭着眼睛也掩饰不住的疲倦之意。

熟悉的恐惧感令谢嘉树忽然很恼火,他再说话时声音都变了:“你直说呗:我又像以前那样犯浑不争气、你又要不喜欢我了!是吧?”

冯一一过了会儿才回答他,却没有坚定的否认,而是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温柔抚着她脸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她下巴被他捏的微疼,被迫抬起了脸。

冯一一看到了谢嘉树眼中的怒意与泛起的冷意。

跳出了这么多天的与世隔绝,现实的真实感终于慢慢的回来了。

“你、别、惹、我。”谢嘉树用尽自制力,警告她。

他忍耐着脾气松开手指,冯一一低了下头,声音也低低的说:“我们两个在一起从来就不能好好的,以前的时候你几乎每天都对我大吼大叫,你总是不高兴,我哄着你,其实我心里也难过。这次你回来,我就像是飞蛾扑火奋不顾身,可最后呢……嘉树,你报复我其实是应该的,当初的确是我放弃了你,你在美国过得那么艰难,你有权利怪我。”

“我冷了,推我回去。”谢嘉树冷冷的打断她说。

冯一一掖了掖他膝上的摊子,柔声继续说下去,这些话她在被关着的几天里想得很清楚了:“你报复过了,我也得到报应了,我们分手吧,不要再继续伤害对方。你想想;我们在一起不吵架的时候有多少?就算是在最亲密的时候,我都提心吊胆,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发脾气,不知道下一刻会出怎么样的意外……嘉树,如果你再在我面前吐血,我真的会活不成。”

她的话像刀一样扎在谢嘉树心上,他几乎立刻就要吐出血来给她看!

谢嘉树并不傻,他看得出来她这几天对他格外的包容,可他以为……他以为那是因为她的愧疚。

“你不用说得这么深情!说得好像都是为了我!其实不过是你瞧不上我,我不能给你安全感,你不要我!”他压抑不住胸腔里满满往外溢的冷意,愤怒的低吼:“你以为我真的忘了?我去那里接你的时候,在回来的路上你说你以为我不会出现了。冯一一,你对我连那么一点点的信心都没有!还是说,你以为我和你这种人一样,能那么轻易的抛弃爱人?”

“你说的都对。”冯一一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谢嘉树气的胸口疼,仰着脸吸了口气,他忍耐的冷声说:“你他妈不要再说狗屁的废话!推我回病房!我累了要休息。”

她一时没动,谢嘉树实在忍不住了,伸手一把推开她,推得她往后坐在地上,他扶着轮椅站起来。

踉跄走了两步,他咬牙捂住肚子上的刀口,没有回头看她,径直的往屋子里走去。

**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不再适合了。

大概是因为我不再勇敢?

还是因为你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勇气?

有生之年,你我爱之深、缘之浅。

————————————————————抱抱

第44章

冯一一被推倒在地,半天没能爬起来,埋着头坐在地上缩成一团。

沈轩站在天台栏杆边,一直静静的看着她:金灿灿的落日余晖披了她满身,美得惊心动魄,可她的样子可怜的像只被遗弃的小动物。

沈轩手里那支烟刚点上他们两个就上来了,这会儿,一支烟都已经燃完了。沈轩如梦初醒的丢了没来得及抽上一口的烟,抬脚向冯一一走去。

脚步声惊着了她,她仓皇的抬起头来,甚至没来得及擦一擦满脸的泪。

但是沈轩却来得及看清楚她眼中的失落。

她以为是谢嘉树去而复返。

如果谢嘉树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去而复返,她是不是就能再一次奋不顾身?

沈轩心里骂她傻透了,蹲下来摸摸她头顶,像是安抚一只被遗弃了的小狗。

“小姑娘,”他笑着柔声说,“你还是跟我走吧。”

冯一一很累的垂下了眼睛,埋下头去,摇了摇。

沈轩继续抚着她的脑袋,很轻柔的安慰力道,漂亮的落日余晖落在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明亮的简直动人心魄。

他对埋着头伤心的女孩子说:“你有勇气离开他、没有勇气跟我走吗?相信我:跟我离开,不会比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更糟糕。”

冯一一还是轻轻摇头,并不说话。

沈轩很有耐心,声音温柔的近乎于蛊惑的意味:“你撞也撞过了,疼成这样,还不回头吗?一一,你想要安稳的生活,你甚至为了安稳的生活拒绝了谢嘉树,那你为什么不考虑我?”

冯一一终于说话了,闷闷的:“因为不关你的事……沈轩,别再说了。”

沈轩一窒。

冯一一用力的想要站起来,却挣扎几次都没做到,还好沈轩绅士风度尚佳,被这样拒绝还是友好的搭了一把手、扶她站了起来。

换做谢嘉树,这时候可能会给她补上一脚吧。

g市的夏天已经迫在眉睫了,一场酷暑盛夏即将来临这个城市,落日的光和热都预兆着这一点。

十楼的空中花园,冯一一离开的脚步跌跌撞撞、与谢嘉树方才惊人的像。

沈轩站在原地,一开始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到最后也只剩他一个人。春末的晚风吹起他身上白大褂的衣角,飘啊飘,他的眉眼轮廓因为夕阳的光线在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沈轩缓缓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这次似乎……真的是要完蛋了。

**

冯一一没有回谢嘉树的病房,她径直回家了。

这个点,冯爸冯妈已经在厨房里烧晚饭了,冯一帆今天休息在家,冯一一进屋时他正在客厅沙发里看工作上的文件资料,见他姐失魂落魄的开门进来,他心里一紧,紧张的跑过去问她:“你怎么了?嘉树哥怎么了?”

“我们分手了。”冯一一脱口而出。

冯一帆其实只是想问他家嘉树哥身体好点没?听了这话,好久他才反应过来,顿时怒了:“你干嘛?你作死啊!冯一一你是不是没脑子啊!”

冯一一坐在门口换鞋凳上,目光呆呆的样子倒真像是没有了脑子。

冯一帆长吸一口气,忍了忍,费解的问她:“你是不是看我很不爽?你是存心和我唱反调吗?你看我不爽你打我一顿好了!我不还手。你别拿你自己终身大事开玩笑行不?你都二十八了姐姐!”

“是啊,二十八了。”冯一一也喃喃。

冯一帆觉得不对劲,蹲下来目光与她平视,他正经严肃的对她说:“姐,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冯一一涣散的目光总算有了个焦点。视线里,弟弟的脸渐渐清晰,清晰的看见他眼里的关切和在意,冯一一那混乱不堪的心好像“咔哒”一声开了个缺口……她“哇”一声大哭起来。

这声撕心裂肺的,冯爸冯妈都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门口姐弟俩那一幕,两个老人都莫名其妙,连声的问这是怎么了?

冯一帆被他姐丑疯了的哭态吓住了,连忙告诉爹妈说:姐姐和谢嘉树分手了。

“嗨……”冯妈似乎是有些惋惜,但更多的则是松了口气。拍拍丈夫,叫他进去继续烧菜,她走过去对女儿说:“行了行了,看你哭得跟死了亲妈似的……这也算一件好事。你跟他早点断了也好,你年纪可不小了。”

冯妈的话无情的很,也世俗的很,可每一句都正正好嵌在冯一一的心上。

想想看:子时比她还小三岁呢,可是子时如今怀着第二胎、大女儿都已经上小学了。她二十八岁了,却刚从一场绑架里被救回来,在这之前,她刚刚得知所谓的久别重逢只不过是逢场作戏。

她已经不想去追究谢嘉树到底会不会娶她了,她甚至不愿深究他的爱。

谢嘉树,这个名字固然是她生命里最美好最激烈的感情,但也是她生命里所有一切混乱与不安全的来源。

谢嘉树,他来自一个庞大的世家大族,他有着他的沉重责任,他未来还有许许多多的路要走,而冯一一不敢想象那些路上的艰难险阻,她也不敢陪伴他走下去。

冯一一受不了了,她太害怕了。

请允许一个二十八岁的女孩子向往安稳平静的日子。

请允许一个燃尽了勇气的人放弃爱情。

冯妈在一旁继续说着:“你现在想明白了也还不晚,说实话,像我们这种人家,你非要和那种大门大户的较劲干嘛?好的时候当然花团锦簇,可以后万一真要有个什么,我们扛得住人家一下还是两下呀?趁早离远点吧……好了,你别再哭了,”冯妈顺手用手里的厨房擦布给女儿擦了擦脸,“这次分手这事儿你做得对。”

冯妈语气十分坚定,令冯一一动荡的心安稳了不少。

“妈……”她颤着声,激烈的情绪、压抑的哭泣,她嗓子已经全哑了:“我好难过……”

“你难过啥?!”

冯一一手里抓着妈妈的袖子,崩溃的哭着:“我……抛弃了谢嘉树。”

是又一次,她又一次抛弃了谢嘉树。

本以为从前那次是她懵懂而满怀牺牲精神的放弃,可到了现在她又一次离开他,她才明白自己潜意识里的贪生怕死和懦弱无情。

哪是什么牺牲?根本是她无情无义的逃避和抛弃。

冯一一说完这句更哭的喘不上来气了,冯妈轻轻的叹了口气,嘴里慢慢的说:“得了吧……一个男的,让你遭罪,让你为他哭成这样,还是一回又一回,我就不信他一点错都没有。凭什么只怪你?”

冯妈居高临下、酷拽狂霸:“别说你这些年为了他干得那些蠢事儿了,就算你没心没肺无情无义、就算是你故意吊着他把他当凯子——那又怎么了?谈恋爱嘛,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说到底他一个男的,能有你损失大?”

一旁冯一帆这时候也回过神了,虽然他心里为他的嘉树哥特别惋惜特别不甘,但是……“分就分了吧,你们俩在一起确实也是多灾多难,姐你又那么胆小,就别再折磨自己了吧。”

我嘉树哥也值得更好的!

冯一一没想到会从家人那里得到这么多的关注与支持,顿时又感动又悲痛,更加哭成了泪人。

冯妈看她那样儿也吃不成饭,索性赶她回屋睡觉去。

**

吃饭的时候冯爸忍不住问了句到底怎么了,冯妈挺镇定的告诉他说:“和男朋友分手了。没大事,哭一哭过几天就会好了。”

“那个医生啊?”冯爸挺惋惜的问。

冯妈一愣,然后想起沈轩来也是很惋惜,叹了口气说:“不是那个医生了,是谢嘉树——一脸血的那个。”

说一脸血冯爸立刻就想起来了,还是挺惋惜的:“那小子人不错,为了救一一能拼命,挺不错的啊。”

冯一帆趁机说:“嘉树哥可不止不错!我姐被绑架那几天他就没合过眼,胃出血也是生生不吃东西熬出来的!你们没看见他急的那样儿,他心里绝对是喜欢我姐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懂什么!”冯妈罕见的对丈夫和儿子高声说话:“喜欢能当饭吃啊?她是喜欢,我不也让她喜欢了吗?结果现在怎么样?姻缘这东西那是命中注定的,再喜欢你能强过命去啊?再喜欢、不合适过日子怎么办?”

冯爸闷了一口酒,没说话。冯一帆却不服气的说:“你这是偏见,你觉得嘉树哥有钱就没真心,你自己思想保守,就不想我姐高嫁。”

冯妈轻轻瞪了儿子一眼,“你姐好不容易明白过来了,怎么你倒是糊涂了!谢嘉树、郑翩翩,他们那种人生来就和咱们家的孩子不一样,他们要干的事儿跟你们不同,走的路也不同,你们非要挤着跟他们一路走,当心摔跟头!你看看你姐!”

提起郑翩翩,冯一帆顿时像是被堵住了嘴,再也不说话了。

老房子的门都是薄薄的不隔音,饭厅里说话的声音,在房间里的人听得很清楚。吃完饭冯妈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冯一一进来了。

“哎?你睡醒了啊?饿不饿?我给你下个面条吧。”冯妈一边洗碗一边说。

冯一一说不饿。她倒了杯水,站那儿慢慢的喝着,过了一会儿才说:“妈,我想去别的地方工作两年,你能答应吗?”

冯妈洗碗的手都没停,声音很平静的说:“你得答应我:三十岁之前找个稳妥的人结婚。”

冯一一笑了笑,虽然只是微微的,但已经是她这几天难得的由心而发的笑容了:“好的。”

“嗯。那你去吧,散散心也好,换份工作也好……把日子过得好,我和你爸闭眼前别让我们放心不下,就行。”

“知道啦,妈妈!”

“你不在家吃住,以后一个月不用交四千块了,一半吧,每个月交两千。”

“……”

**

心里想了很久的事情,浑身积攒了很久的勇气,这下终于尘埃落定了,冯一一埋头大吃了一碗面,筋疲力尽又身心轻松的回房间继续睡觉。

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在黑暗里径直走到床前躺下,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发出一闪一闪的光。

是有未读的短信。

冯一一盯着那黑暗里唯一的光,过了很久才伸手拿起手机。

果然是谢嘉树。

只有一句话:“你到底要怎么样?”

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能不离开我?

冯一一侧躺在床上,刚吃饱的胃里沉甸甸的,有力的支撑着上方的心脏。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回复他,认真又坚定:“我想要平平安安的日子。我不能陪你风雨兼程,我没有那个能力。你就当放过我吧。”

我的勇气天生比别人的要少,而我已经把它用完了。

我绝对不要再被人抓走关起来或者看你在我面前吐血。

我想与你天各一方、平安顺遂。

谢嘉树回复的非常快:“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把你抓走!”

冯一一毫不犹豫的反问:“怎么保证?给我派很多保镖吗?像盛承光对子时那样?我不愿意那样。”

他沉默了很久。

很久以后他才发来一个很简单的问句:“你不愿意和我同甘共苦,是吗?”

更别提生死与共了,是吗?

冯一一反复的按亮手机,手心里全是汗,手指都僵了。忽然她从床上爬起来,赤着脚走到窗边,伸手轻轻拉开了一点点的窗帘——楼下街边,路灯旁梧桐树下面,熟悉的黑色车辆静静的停在那里。驾驶室里的人……只看得到一只手臂,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衫,手臂搭在方向盘上。

冯一一那个“是。”发出去,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好像看到了驾驶室里的人将头埋进了双臂中……良久良久,黑色的车缓缓开出梧桐树的阴影,滑进了更深的黑夜里。

冯一一浑身虚脱的放下窗帘,人沿着墙慢慢的蹲下来、蹲下来……满室都是黑夜,黎明大概再也不来了吧。

**

作者有话要说:请允许我第一次让一个女主放弃爱情

而这依然是因为……我们都曾经是冯一一

————————————————勇气天生比别人少有什么关系?我只为你使用它。

第45章

冯一一被绑走的时候谢嘉树为她请了长假,但是没有说明原因,公司上下都猜她大概是结婚度蜜月或者……怀孕了。所以她去公司办辞职手续,众人一片恭喜之声:“是结婚了吧?以后在家当全职太太啦?真羡慕你啊!”

深爱着姐夫的熊孩子们俱都情深意切的对她说:“组长请转告姐夫:他可要常来看我们啊!”

冯一一哑口无言,索性不辩解,一径微笑着办完了辞职手续。

工作是盛承光给她安排的,辞职的事儿盛承光当然也知道,而且盛总颇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儿。

冯一一开玩笑说:“老大,我终于要走出你的庇护、自己去闯荡江湖了。”

盛承光没笑,他说:“有点可惜了……这段时间因为子时怀孕、我们都太紧张,对你的关心不够。”

冯一一正好走出公司大门,阳光兜头照下来,她微眯了眯眼睛,笑说:“你们已经对我很好了。我并不是你们的责任。”

盛承光没再多说,只说:“你这会儿办完了吧?到家里来吃饭吧,小熊在家呢。”

冯一一想离开以后就很少再有机会,现在能多去蹭饭就多去一次吧~

**

盛家还是一样那么的温馨,外头的风风雨雨都有这个家的男主人挡着,子时和小熊生活在童话城堡里。

子时迎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冯一一看到了连忙说:“喂你别哭啊,不然老大该把我扔出去了。”

盛承光听到女儿大叫“干妈来了”就出来了,这时候反而笑着说:“没事儿的,她孕期雌激素高,爱哭鼻子,不全是因为你的关系。”

冯一一松了口气。子时拉着好友的手进屋,小熊也跟着跑过来,甜蜜的问:“干妈!你要去哪里呀?”

冯一一摸摸小姑娘的头。

“我爸说你要离开——你是不是和嘉树干爹一起去环游世界?”小熊萌萌的眨巴着眼睛,问。

“不是,”冯一一把干女儿搂过来,温声向她解释:“干妈要去别的城市工作了,一个人走。干妈和嘉树干爹……没有关系了,以后小熊不要再把干妈和他放在一起说了好吗?”

小熊点点头,但是一副很惋惜的样子,懂事的安慰冯一一说:“没事的干妈,不要难过。我妈妈也是和我爸爸分开了很多年才能在一起。”

正好端水果出来的盛总忍无可忍:“盛嘉星,你安慰别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总是揭我的伤疤?”

小熊立刻跑到他身边,一伸手就掀了他的衣服,好奇的念着:“伤疤在哪里?我揭了吗?”

**

冯一一在盛家待了一下午。中午盛承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的菜,吃过饭冯一一和子时、小熊一起睡了一个安静的午觉,起来后喝着下午茶聊天……小熊姑娘没彻底睡醒,歪歪斜斜的走过来坐下,吃了两口蛋糕就软软的趴在妈妈膝盖上,妈妈肚子里有她家小弟弟,小熊很小心的歪着头不要撞到。

小姑娘歪着头盯着妈妈的肚子,一会儿就流着口水又闭上了眼睛。

窗边安静的微风和阳光里,子时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轻轻摸着小熊的脸。

冯一一看着这一幕,从未像此时这样羡慕着好友。

两人轻声细语的聊着未来,子时听着听着放心了很多,只是她反复的叮嘱冯一一说:“你一个人在外地,要好好照顾自己。万一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打电话给我。”

“知道啦,”冯一一笑眯眯的吃着曲奇饼干,满口喷香,“唔……我不会客气的!”

子时看她笑得好像和从前一样,欲言又止。

冯一一咽下嘴里的饼干,拉过她的手,轻声的对她说:“这几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我没有像以前那样来找你、跟你说,是因为你怀孕了、我不想你为**心,而且那些事我自己可以解决……你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不要胡思乱想哦。”

子时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但是孕妇忘性大,她听着听着就掉眼泪了,完全忘记了自己本来要说什么的。

不好意思的擦着眼泪,子时说:“我知道啊……所以你以后有事一定要给我电话!不许不打!”

冯一一摇摇她手,对她笑,说:“不要难过啦,离得也不算远,你想我了随时过来看我呗!顺便叫你家盛总在h市买几套房子投资投资什么的……哈~”

……

**

从盛家回去,冯一一很累,可能是今天强颜欢笑太多,她累的都不想说话了。

一进门,撞到冯妈正好要出门。见女儿回来冯妈很高兴,拉着女儿兴奋的低声说:“沈轩来了!在屋里!你们好好说会儿话,妈出门买菜去,留他在家吃饭啊!”

冯一一换了鞋走进去,沈轩果然坐在沙发里,面前茶几上摆了一堆水果和零嘴,他见冯一一进来,抬头冲她笑。

冯一一叹口气,坐在他对面。

“别叹气了,我知道你烦我。”沈轩摊摊手,笑得很潇洒,“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不跟你走。”冯一一没等他说完就果断的说。

沈轩并没有对这个答案感到多么吃惊,只是静静看着她,嘴边甚至还带着笑。

冯一一歇了口气,继续说:“我不想再和谢嘉树有任何关系瓜葛,因为一旦再有联系,我怕我又会发疯……所以我不会跟你走的,不会跟任何与他有关系的人走。”

“其实你是怕他知道了难受吧?”沈轩笑笑的说。

冯一一沉默了好久,有些艰难的说:“某种程度上,你和谢嘉树是一类的男人,优秀、迷人……你们是一个圈子的人。”

而我从此以后爱的人,不能有任何一点像他。

“行啦!”沈轩笑着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说:“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趟是白跑,不过不来这趟……我怕我始终不甘心。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愿意给自己留遗憾。”

他笑得很漂亮,像第一次认识的时候那样,那时候他就是笑容漂亮、医术高明的沈医生。

“一一,”沈轩看着她从容的说,“我把医院交出去了。本来也不是我的医院,我也厌倦给盛家打工了。我要出国了,先去英国进修几年,然后可能会去北美或者北欧定居。”

这下冯一一倒真有点吃惊了,她以为沈轩所谓的“跟我走”只是一种说法,没想到他真的要离开这里。

她意外的样子取悦了沈轩,“怎么样?很酷吧~”他有些得意的说。

“我也要离开了……h市。”冯一一低声说。

沈轩愣了片刻,笑起来:“这可真是……我曾经觉得你和谢嘉树是一类人,现在看来你和我是一类人。”

冯一一低着头不说话,听着他语气慢慢的说:“我们不能容许一个人那么严重的影响我们,所以我们宁愿眼不见为净——哈哈!”

他这么着急的离开,甚至是仓皇的逃离,因为他发觉自己竟然动了真心。

且真心错付。

沈轩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沦陷,所以他要趁沦陷之前赶紧逃走,这样或许还能有一条生路。

冯一一抬起头,正好看到他笑得苦涩又飞扬。

她看过来,沈轩渐渐收了笑意。冯家老旧整洁的客厅里,沙发上,沈轩坐得笔直。他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的说:“让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吧:真的不跟我走吗?我们一起去英国、北美、北欧……或者你想去哪个国家、哪个城市都可以,我们定居以后一年才回来几次而已,你没有什么机会见到谢嘉树。而且,我只是想带你离开,如果以后我们处的不好,你愿意回来就回来,愿意留在国外也很好……”

说到最后,沈轩说不下去了。

明明承诺自己不再卑微,怎么又开始乞求她了呢?

冯一一看他说着说着自己停了下来,对他笑笑。

两人相视而笑,沈轩一边笑一边摇头。

**

沈轩离开时要求冯一一去送机,别的人包括他的家人和盛承光都被拒绝了。

他在机场登机前拥冯一一入怀。

那是一个长长的拥抱,沈轩甚至忘情的闭上了眼睛,任性的将脸埋进她脖子里。

“如果你以后后悔了,一定要联络我、告诉我——好让我嘲笑你。”他最后哑着嗓子说。

到最后,他也没有对冯一一说半句关于真心与爱情的话。

冯一一笑着说好。

沈轩松开她,手却抓着她肩膀不放,低着头看着她的脸,半晌,他喃喃的说:“都这时候了,最后亲一下也不算很过分吧?”

冯一一扶着他的手臂,踮脚主动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沈轩——三十五岁的沈轩,经历过多少男女□□的沈轩,有过很纯真的初恋与几段轰轰烈烈的感情的沈轩,一直觉得自己无法再真心爱人的沈轩,竟然红了眼睛。

他笑着仰起头,止住了那股酸意,才哈哈一笑说:“早知道就要求舌吻了……”

冯一一也笑,又抱了他一下。

“好好的。”她带着自己对新生活的期盼,同样的祝福他。

“好。”沈轩洒脱的放手转身。

**

冯一一送走了沈轩回到家里,冯妈正在给她打包行李,见她回来了,冯妈顺口问:“沈轩真走啦?”

“恩,如果飞机不调头的话。”冯一一现在跟父母说话的时候轻松俏皮多了。

冯妈白了她一眼,狠狠的。

冯一一喝着水坐在床边,看着冯妈把她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收进行李箱,她心也像是被归纳了,整齐轻松。

“我认识沈轩比认识谢嘉树还早呢,他知道我和谢嘉树之间的几乎一切事情。怎么在一起啊?我和他之间有三个人呢。”冯一一心情整齐轻松,也变得愿意跟妈妈细细解释了。

其实是四个人呢,还有一个子时呢。

这样复杂的关系,不会比和谢嘉树在一起轻松多少的。

谢嘉树……

冯妈听着女儿的话,心里想说其实也有道理,可一转脸看她坐那儿发呆,又没好气的说:“说来说去,你就是作!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看你最后哪嫁的出去!”

冯一一笑笑,并没有反驳。

仰头喝水,她眼睛看向窗外。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窗外梧桐树飘絮如雨。

她将在这个春末离开居住了二十八年的城市。

希望未来崭新而美好。

**

沈轩走后一周,冯一一也离开了g市。

临行前几天,谢嘉树来找过她一次。

这次他没有默默的等在楼下车里,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我在你家楼下,你要不要下来?我们再见一面?”

冯一一写了数个不同的回复,又删掉,还没想好到底怎么回,他那边又说:“还是算了吧。你不用下来了。我不想见你。”

冯一一默默的低头看着手机。

“我已经理解你要离开的意思了”

“你要分手,那么我们就分手吧”

他连续的发来两条,间隔时间非常短,几乎能想象出他飞快的按着手机的样子,屏幕的光照在那张英俊的脸上,他一定是面无表情的。

冯一一被揪着的心彻底碎成了粉末。

可她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伤心。

静静坐在那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手里紧紧握着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接起后,电话两头的两个人都没有立刻说话,连“喂?”都没有一句,电话里只有彼此呼吸的声音。

“到你房间的窗户边来一下。”过了会儿,谢嘉树声音很平静的说。

冯一一其实一直都站在窗户旁呢,她用另一只手抹了把脸,然后慢慢的挪到窗口。

楼下梧桐树旁,谢嘉树披着一身落日站在车边,手里持着电话,远远的正看着她。

他说:“我不会再像三年前去美国时那样,不会再把自己饿的胃出血,你不要担心。”

冯一一听着他的声音觉得很远很远,可又很近很近。

“你想过没有我的生活,那就忘记我吧,祝你说到做到。”距离那么远,可风从他发间吹过的声音都能听得很清楚。冯一一听到他声音比吹过的风还无情:“我会照顾好我自己,会恨你。”

你抛弃我、忘记我,请便。

反正我会好好的活着,一直恨你。

**

作者有话要说:我挺明白心疼谢嘉树的姑娘不待见冯一一的,反而有点不明白昨晚那章还能护着冯一一说话的,来跟我说说看,你们为了什么到现在还能理解她?是因为经历还是年纪?

————————绝对不会be好么,想想不见其他女客的小魔王就知道了,be了它可怎么活下去啊……

46-50

第46章

冯一一离开g市的那天,除了她自己家人和盛家一家三口半,居然还有一个意外之客前来送行。

谢嘉云。

“听说你是今天走,正好有顺风车路过机场,我就过来送一送你。”虽然上次没得冯一一什么好脸色,但谢嘉云对她还是很和气,“对了,盛总给你安排的那个公司,他们老总正好我也是认识的,前几天我给那边打了个招呼,说你是我的一个小妹妹。”

说着谢嘉云柔柔一笑,非常的美,“你别介意,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事实上,你和嘉树的事情我确实感到遗憾。”

冯一一看看盛承光,盛承光对她笑笑,她就对谢嘉云说:“谢谢你。”

“不客气。那……希望后会有期。”谢嘉云也不多说,与她握了握手便离开了。

从机场出来,谢嘉云上了车,对司机说:“好了,可以走了。”

车子滑出机场的停车口,她转头对身边人说了一句:“她走了哦。”

谢嘉树手里翻着一本文件,眼睛盯在那文件上面,翻过一页,他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谢嘉云还想继续说下去,他忽然伸手按下了手边和驾驶室的通讯器:“开快点,我赶时间。”

然后他继续看文件,头也不抬的对姐姐说:“你要害我迟到了。”

谢嘉云语塞。

之前谢嘉树突然出院,还搬回了谢家老宅住,谢嘉云觉得不对劲极了,等到她从盛承光那里打听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她心惊不已,但是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又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作息规律、按时吃饭,工作态度比以前还认真。

他越发令人无话可说。

车内一片沉默。

司机将车开得飞快,可头顶上轰然而过的飞机显然速度更快,从云层传来的巨大轰鸣声,片刻间就远去消失。

一脸镇定的翻着文件的人,将整只手藏进文件夹后面。

一旁谢嘉云正在说:“这么暗,你别看了,伤眼睛的。”

说着她伸手想给他开灯。

阴天车窗边光线有限,谢嘉树的眼睛影在一片阴影里,看不清其中神情。

他伸手打开了姐姐去开灯的手,用力粗暴。

谢嘉云收回手,吃惊的看着他。

可他没有任何解释,顿了顿,迅速扭脸看向了窗外。

**

g市的盛夏轰轰烈烈的来了,却已经没有人关心了。一整个夏季花树的绽放都显得热烈而寂寞。

然后一转眼,花开花落,树木凋零……又是一年冬天了。

这几个月里,冯一一在h市过得很好,日子和她想象中一样安稳平静。

她现在在h市很有名的一家广告公司里做事,因为盛承光和谢嘉云的关系、也因为她资历漂亮过硬,一进去的时候就是分组的小组长职务。新年来临的前一个月,她得到了第一次的升职加薪,现在已经是他们大办公室的总组长了。

现在的月薪和在g市那会儿差不多,但是h市消费水平比g市要低一些,她每个月给了家里两千块钱,剩下的钱足够她租一个舒适安静的单身公寓、过得逍遥自在。

广告公司的员工比其他地方要年轻化一些,冯一一手下又是带着一帮熊孩子。熊孩子们大多毕业才两三年,年轻活泼,不过比起g市曾经的冯一一手下,这群孩子要更怕冯一一一些。

可能是因为冯一一比在g市的时候更加沉默稳重,看起来有点不怒自威的样子了。

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冯一一曾经很想做谢嘉云那样的女人,那样的手腕心计,就能够保护她想要保护的人,或许就不会身不由己……h市的冬雨淅沥淅沥的下了一天,到了下班这会儿还没停,冯一一在屋檐下的雨帘后发着呆,漫无边际的想着一些事。

男朋友谭翔从雨幕里冲进来,急匆匆的冲进门,不慎撞了冯一一一下,冯一一被他撞的回过了神。

“你怎么站这儿?我以为还要上去等你一会儿呢。”谭翔摘了眼镜,用手胡乱的抹脸上的雨水。四百度的近视令他的眼睛看起来眼神迷茫,像是某种天真的神情。

冯一一从包里拿出纸巾给他擦,说:“给同事送伞下来,顺便就在这儿等你了。”

谭翔一边擦眼镜一边压低着声音对她说:“今天我们公司里都在说投资方最近要派人来视察,是关于收购合并的事儿……你们这边有什么传言吗?”

谭翔是做it的,他们公司和冯一一公司是兄弟公司。有财团要收购合并两家公司的事儿已经传了很久了,最近冯一一并没听到进一步的消息风声。她摇了摇头,又感慨说:“那看来接下来更要有的忙了。”

谭翔也是叹气,叹过了又警惕的赶紧说:“你这个周末无论如何得抽出空来啊,我爸妈要过来,我们得一起吃饭,这事儿我爸妈都念叨好久了!”

其实他们正式谈恋爱才两个月,认识也才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这就见家长有点操之过急。

不过冯一一倒是觉得挺好的。

再想想自从他们确定关系以来,恰逢两家公司传言收购合并,她就总是加班,两人单独约会的次数少得可怜,好几次都是电影票买好了,一个电话冯一一就被叫回去加班了。也难怪谭翔这种被吓怕了的语气。

冯一一抱歉的对他笑笑。

谭翔刚好戴上眼镜,她这么灿然一笑,笑得他心里不免痒痒的。

他对冯一一是一见钟情,是他主动追得她,但是她答应的很爽快,然后两个人按部就班的约会、牵手……也该接吻了吧?

把车开到她住的地方楼下,谭翔扭头看她,手指紧紧抓着方向盘,他心里百爪挠心,却也不敢贸贸然有所行动。

冯一一这一路坐那儿都看着外面的雨发呆,车停下来,她顿了顿才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一扭头看男友呆呆的看着自己,她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谭翔居然呆到伸舌头舔了舔嘴唇。

冯一一差点就喷笑了!

雨这时下的更大了,车窗和挡风玻璃落满了雨水,令车里头的情景看起来模模糊糊的。

模模糊糊的心思里,车里的温度正要逐渐升高,恰在这时谭翔的手机火急火燎的响了起来,接起来却是他公司上级紧急通知他回去加班。

谭翔闷声答应,挂了电话以后神情顿时变得沮丧无比!

冯一一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柔软,柔声对他说:“你快去吧,晚了你们组长又要说你了。”

她到底被那一丝委屈神情打动了,主动倾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

谭翔同学浑身一震!

有点不敢置信,他整张脸爆红,都不敢转过头,就从后视镜里偷偷看她,被她抓到了目光了,他下意识立刻躲开,又羞涩却高兴的转回来迎上去。

冯一一虽然没有什么不高兴但是……怎么感觉跟怪阿姨调戏小男孩似的?明明是他大她一岁啊!

难道是她口味变重了吗?

**

本来今晚约好了到她家,她下厨给谭翔做饭吃的,这下只剩她一个人,冯一一回家后快速的给自己下了碗面条。

多年前g市曾经有一场全城大暴雨,那时候到处都积水成灾,连冯爸冯妈都发愁自行车被水泡了,但是那时有个人穿着雨衣打着伞、步行穿过小半个城市,非常开心的来叫她去吃面。

他说下雨天就应该吃一碗热腾腾的面。

说这话的时候暴风暴雨吹打的他身子都打晃,雨水正从他雨衣的帽檐淌进他脖子里,他用手抓着雨衣的领子那儿,活像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

……

冯一一把做好的面条端到窗台边,甩甩被烫红的手,她垂着眼睛,慢慢的对自己摇头。

吃了一口面条,她一抬头,楼下一辆黑色轿车撞进她目光中,冯一一心里正谴责着自己做这碗面的原因,顿时一阵失神。

**

第二天早晨,冯一一起来时从镜子里看自己眼睛下方明晃晃的两片阴影,她叹着气画了个淡妆。

去公司的路上收到谭翔气急败坏的短信:“老板是不是脑子坏了啊?一个普通调试非要这么着急赶着做完干嘛啊?!害我在公司一个人熬了一个通宵!”

冯一一回他:“工作难免有不顺心的地方,别太介意,过去了就好了。”

谭翔明显不高兴了:“我知道。所以我没跟上司抱怨,我在跟我女朋友诉苦。”

冯一一正好到公司了,把手机收进口袋里,没有及时回复他,等放下东西忙完一通才发现他又发了短信过来,态度很诚恳的道歉:“……我熬夜太累了,心情不好,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别生我的气……”

当初冯一一刚认识谭翔的时候就听公司里的人夸这个小伙子脾气好、沉得住气,接触了这么久,虽然两人之间偶尔也有小争执,他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沉得住气,但是通常他抱怨完很快就好了,哄她的时候虽然不会甜言蜜语,却是态度真挚,冯一一觉得一个男的能这样就已经很难得了,她很满足。

她一边回着短信一边往会议室走,同路跟上来的小姑娘探头过来说:“组长大人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哟~”

冯一一笑着反问她:“你不希望我心情好吗?我心情不好可是会训你们的。”

小姑娘大大的叹了口气,皱鼻子的神情很是可爱:“您还没听说吗?收购合并的事儿真的提上日程啦!boss说从今天开始公司里全员加班,所以就算您不训我们、我们日子也已经很难过啦!”

冯一一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只是她隐约觉得:好像有哪处不太对劲似的……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写故事的时候总是偏爱女主的,女孩子嘛……痛心你们家姐夫小心灵受伤的姑娘也别太激烈啦,看故事而已,每晚八点半消遣一下而已

反正最虐的已经过去了,这两天我抓紧给你们来个双更补偿一下哈~

——————————————可是双更你们就会霸王我→_→46

第47章

boss在会议上宣布了公司即将被收购整改的消息,但是boss同时骄傲的宣布公司是被一个超级大财团收购了,所以不仅不会裁员,大家的福利还会大马力上升,就是这一段黎明前的黑暗时期需要大家齐心协力、为了更好的明天而敢于豁出去命去……

接下来,果然就是狂风暴雨般的加班。

关于收购方即将派来专员视察的风声也越传越多了。据说这次谈收购的是个新贵,年轻且英俊得不得了!管理层有人跟着boss前往收购方那里谈合约时曾见过一面,据说回来以后好多天都不知肉味……

这下公司里小姑娘们可兴奋了,越传越神,冯一一听说以后起先确实有点担心,可是后来想想……二十八岁应该不算年轻了?他长得再好,也不算年轻了……吧?!

不过冯一一也没太多时间忧心这个。身为组长她一向是全办公室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的,这段时间加班加的这么凶,她已经好几天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了。

谭翔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程序员比他们办公室人员还惨,加班加起来都是一整个通宵的,每天都是冯一一这边好不容易下班,一问,谭翔刚睡醒、准备开工。

不要说去什么有情调的地方约会了,连见个面匆匆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到了周末的时候,冯一一硬着头皮也去上司那里请了假,然后和谭翔一起去接他父母。

**

谭爸爸谭妈妈从老家县城过来,他们和冯爸冯妈是差不多岁数的,可看上去却老了好几岁的模样。

冯一一看着他们就想起g市她自己的冯爸冯妈,顿时对他们越发亲切了。

谭翔顶着两个黑眼圈先来接她,冯一一担心他疲劳驾驶不安全,和他换了位置、由她来开车。

结果去车站接了老人们,去吃饭的路上两个老人一个劲的问:“这车不是翔翔的么?翔翔怎么不开了?”

冯一一有点尴尬,但也不好说话。谭翔在那儿困得迷迷糊糊,可怜兮兮的硬撑着笑,说:“因为我连着好几天加班了,一一她看我太累,帮我开一段呢。”

冯一一从后视镜里对两个老人笑笑,却正好看到他们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

因为路上在车上眯了一会儿,吃饭的时候谭翔精神了许多,一边吃一边给两个老人说冯一一的情况,说一句就赞美两句。

谭妈妈的话不多,就是她看着冯一一的眼神吧……总感觉透着一股防备。

谭爸爸却问的很仔细:家里人口几个?有个弟弟啊……多大了?工作了吗?你爹妈身体可还好啊?两个人都退休了吗?你们家住市区哪儿(什么地段)、房子什么样(多大)?

谭翔一旁听着都替他爸尴尬,频频的打断,到后来老人都不高兴了,不悦的瞪着儿子……冯一一倒是问什么就答什么。

谭翔不能跟他爸硬顶,又觉得这样真不好,还替冯一一感到心疼委屈,就只好很郁闷的一个劲给她碗里夹菜,一直叫她多吃点。

谭爸爸看着儿子这样,叹了口气,索性实话实说:“姑娘啊,我们家不是什么有钱人家,我们老两口呢又身体都不好,我们就翔翔一个孩子,我们就指望他最好找个踏实姑娘,这样我们放心……你别介意我啰嗦啊!”

“没事儿,伯伯,”冯一一把刚上的热菜转到老人面前,“你们多吃点,火车上没吃好吧?”

她这么周到体贴,谭翔特别感激,还带着点激动,谭妈妈给他碗里夹满了菜,他闷头吃,不时的抬眼瞄冯一一,她看过来了他就对她笑。

后来冯一一去洗手间,回来走到门口那儿就听谭翔语气特别自豪的在说:“……她对我可好了,她还会自己做饭,她做的面条可好吃了!结婚就该找这样的,反正我是肯定要跟她定下来的,你们不答应都不行……”

冯一一手扶在门上,一时没有立即推开门进去,静静的站在那里。

这样就很好了。她心里有一层薄薄的甜蜜感。

像这样平平常常的男人,知道她对他的好、也能对她好,虽然未必会有什么大富大贵,还需要她共同承担以后生活里的小坎坷,但是日子将会过得平稳又安定。

她已经不年轻了,她就想要过平稳安定的日子。

**

谭翔和公司另外两个同事合租了一套三居室,他住其中一个房间,没有多余的床,所以他在两个老人来之前就为他们定好了一个快捷酒店。

谁知道谭爸爸说什么也不肯住一晚上两百块的地方,谭妈妈也在边上略略焦急的说着:“你们爷俩睡床,我卷个被子睡地上,这都是楼房了,地上也没潮气,不要紧的。”

当着冯一一和酒店前台的面,谭翔觉得很没有面子,可是两个老人的固执他也实在没办法,谭爸爸都作势要立刻去火车站回老家了,他只好闷闷不乐的退了房。

从快捷酒店出去时他低着头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谭爸爸和谭妈妈在后面数着退回来的押金,冯一一走快了两步追上谭翔,轻声对他说:“谭翔,你爸妈难得来一趟,他们就想和你多处处,而且也就睡觉的时候能见到你,你就跟他们挤一挤吧。”

谭翔脚步慢了下来,转头看她,神情有些吃惊,更多的是惊喜。

他觉得很难堪的事情,被她这么一说却变得很容易接受了。

谭翔眉宇间的闷闷不乐顷刻间都散了,眼睛湿哒哒的,看着她的眼神像只小狗似的。

冯一一对他笑笑,然后他眼睛就更亮了。

**

因为老人们刚才表现出的对谭翔车的担心,冯一一把他们送到谭翔的住处就跟着下车了,她一个人打车回家。

谭翔累得厉害,又被老人们打击的昏了头,她把车钥匙给他,他忘了问就直接揣着走了。

h市傍晚的冬雨寒凉,冯一一在路边等了二十分钟才打到车,回到家,一进门她就打了两个喷嚏。

完蛋,感冒了……

她今天请假但还是把活带回家了,感冒了也要做完啊。冯一一喝着姜茶、咬着牙赶活。夜里十点多的时候谭翔给她打了电话,说他回去之后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好多啦,问她今天累不累。

冯一一觉得这个小伙子还是比较懂事贴心的,瓮着鼻子笑说:“我还好。你那里情况怎么样?你爸妈睡了吗?”

谭翔哈哈的笑,笑声竟然有点小调皮,然后他大概是把手机递了出去,冯一一听到了清晰的打呼声,一高一低,抑扬顿挫,跟二人合唱似的……

她噗嗤一声笑了,冒了个鼻涕泡。

谭翔拿回手机,很乐的压低声音告诉她说:“我爸把我们打包的菜炖了个乱炖,我那俩同事下班回来,他非请人家吃……那俩也是,我都使眼色了他们也看不见,我又不能当着我爸说这都是剩菜你们介意吗?我就只好默默走开了……”

冯一一不忍心的建议道:“那你别告诉他们了,吃都已经吃了,你再一说他们可能反而介意。”

“嗯!”谭翔赞同,继续告诉她:“我妈刚进来就把客厅四处擦的锃亮,等他们一回来,我妈问过一声以后就冲他们屋里去了,给他们把一个礼拜的脏衣服都给洗了。这会儿我爸我妈这么打呼,隔壁他们肯定睡不着,但是我想他们摸着肚子看着阳台上的干净衣服,也就只能忍了吧……”

平时显得有些单纯又单调的it男,这时候在呼噜声里自嘲式的吐槽着生活的小拮据、小尴尬,h市普通的夜色显得温柔宁静起来。

冯一一和他这样闲聊着,彼此纾解安慰,颇有几分风雨同舟之感。

谭翔知道她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的,睡了一会儿就恋恋不舍的和她道别,最后他小声的说:“我今天真挺不好意思的,但是特别感动……你特别好,对我特别好,我以后一定不会对你不好的,你放心!”

冯一一被他笨笨的几句话说得心头暖洋洋的,柔声说:“你也早点睡吧,这两天辛苦了。”

谭翔“嗯”了一声,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小了:“我会好好干的,不会动不动就抱怨工作了……我好好干,多挣钱,你少辛苦一点。”

这话说得冯一一鼻头发酸。

她酸着鼻子“嗯”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也算求仁得仁,这样的一个男人她已经很满足了。

**

第二天是周一,应该意气风发的日子。可冯一一早晨起来就知道自己不好了:她头晕、浑身没力气、嗅觉味觉通通消失……

可是周末已经请过假了,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公司上班。

一整天都昏昏沉沉的,还出了两个不小的差错,她一杯接一杯的喝咖啡,感冒药磕了快半版,就差头悬梁锥刺股了,连来质问她出错文件的女上司都同情的说:“唉……你快下班吧!都这样了,回头别晕倒了!我说啊,你也不年轻了,身体自己得注意一点呀!”

重感冒使得眼睛里不住的往外流泪,冯一一答应着、擦着眼泪。

女上司都被她感动了,抢了她手里的活儿,把她赶着下班了。

冯一一从灯火通明的公司走出去,外头已经是夜幕降临,夜风好冷啊,她打了个涕泪齐流的喷嚏,很难受的捂着额头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家。

这个点人人都在往家赶,路上空车不多,冯一一觉得那冷风简直是一直往她骨头缝里钻去的,她浑身都发疼。

伸头去看车,忽然她呆在了那里。

她站的马路对面,一辆黑色的车停在那里——她看到黑色的车总是会不自觉的多看两眼。

然后她就看到那辆车后座上的车窗降着,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里面。

隔得那么远,又只是阴影重重下的一个侧脸,可冯一一就是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的留言看得我要笑死了啊,你们心疼你们家姐夫也不能这么打压他的对手啊,谭翔这个名字寄予了谭爸爸谭妈妈对儿子的期许好么,不许坛翔坛翔的叫!

第48章

一辆公交车缓缓停在了站台前,亮着灯的车厢内有人走来走去,遮住了冯一一的视线。

可心没有眼睛,遮不住。

公交车片刻后开走,然后路的那边已经空空如也。

冯一一疑惑的想:到底哪一个是她的幻觉?是那辆车和那个令她心头重击的侧脸、还是此刻空空的路旁?

应该是前者吧?因为这七个月零二十一天零——她抬手看了眼手表,零十九小时三十二分钟。

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都做得很好,除了做梦以外,清醒的时候她没有一次想起过他。

一定是因为生病了,才会这么脆弱,才会被幻觉趁虚而入,冯一一肯定的想。

头痛像是响应着她的这种想法,冯一一觉得眼睛都已经疼的睁不开了,天旋地转的,她站不住,捂着额头慢慢的蹲在了地上。

很想吐,但是更想哭。

一定是因为生病太难受了,冯一一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混沌里身边有个人在对她说话,冯一一心脏猛跳,挣扎着抬起头来、勉强睁开眼睛,却并不是她的幻觉了,而是个面目和善的中年大叔。

大叔蹲在她身边,很关切的问她:“姑娘,你身体不舒服啊?我送你去医院吧!”

冯一一怎么敢跟陌生人走?还是身体这么虚弱的时候。

况且这大叔看起来有点奇怪:西装革履看起来是个上班族,可是他身上连个包都没有背,手里很突兀的握着一只钱包。

冯一一心里害怕了反而身上有力气了,站起来晃了晃,恰好这时前面有辆空车开过来,大叔也看到了,殷勤的为她拦车又替她开车门,最奇怪的是他从手上那个钱包里抽出一张一百块给出租车司机,叫他送冯一一去医院。

**

这个晚上,冯一一一个人在医院里吊了半夜的水。

起先她想打电话给谭翔,可想到他爸爸妈妈都在他那里,而且他或许还在加班,还是不要折腾他了。后半夜她水吊完了,索性就在医院里睡了会儿。

输液室的椅子每个之间都有扶手,只能仰着脸靠在那里睡,刚睡着头就东滚西歪,痛苦极了。冯一一东滚西歪的将就着睡,迷迷糊糊的时候感觉好像靠了身边某个人的肩膀,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来着,可是眼皮沉的根本睁不开,靠在那里一瞬间就睡沉了。

凌晨人最困倦的那几个小时,冯一一睡得很熟。天亮的时候醒过来,可能是因为药物起效,热度已经退下去了,人舒服了很多,脑袋也清醒了不少。

她擦着嘴角的口水,疑惑的看看身边空空的座位。

冯一一回家洗了个澡,一身轻松的去上班,在公司里碰到了她家男朋友。

谭翔特意抢了同事送文件过来的活,可见了面,他看着他家女朋友,有点愣:“你……怎么了?”

冯一一摸摸自己化妆都遮不住憔悴的脸,默默的心碎了一地。

好在谭翔同学还是很上道的,神情小紧张的关心她:“你是不是昨晚加班熬通宵了?还是没睡好?”

得知冯一一重感冒严重的去医院挂水,谭翔倒是没联想到那天下雨她淋了雨,但是他依然很愧疚,还有些不高兴,说她:“你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呢?怎么一个人去医院挂水呢!”

“没事儿的,已经好了。”冯一一为了安抚他,把昨天好心大叔给她拦车的事情说给他听。

可是谭翔更伤心了:“你都那样了也不给我打电话,我还是你男朋友么?!”

小伙子委屈懊恼又带着一丝傲娇的小表情令冯一一心里莫名柔软,办公室人来人往,她不好太明显,手牵了他的手指,轻轻摇了摇。

谭翔低着头眷恋了一会儿,眼睛亮亮的走了。

**

谭翔同学是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闹脾气的,事实上他就没什么脾气,冯一一很放心的将注意力集中在工作上。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谭翔也是有他的小任性的。下班的时候,他又出现在了冯一一公司里。

冯一一小小的吃了一惊,问他:“你怎么来了?今天不用加班?”

“要啊,”谭翔帮她拿包,在办公室一片艳羡打趣声里牵了她手,一边走一边小声对她说:“我是硬跑出来的。”

冯一一更吃惊了,转头看着他。

谭翔同学挺了挺胸,义正言辞的说:“连女朋友生病都没时间照顾,这班上得就太没意思了……要是真为这个开除我,开除就开除吧!谁怕谁!”

冯一一哭笑不得的提醒他:“前两天好像有人对我说他会好好工作。”

谭翔窘了一下,但是硬撑着一口气说:“你放心好了!我有技术,走哪儿都能有人要。”

说这话的时候他正发动车子,冯一一感动的看着他,心里真觉得这个男人可以托付终身了。

然后她就听谭翔小小声的说了一句:“而且我就出来两个小时,接你下班陪你吃饭,然后我再回去,今晚不睡了,肯定能干完的。”

冯一一心里更加觉得暖和了,感动的对他笑了笑。

谭翔最受不了她朝他笑了,热血方刚的小伙子一下子激动了,停了车,窜过去压着冯一一吻她。

可能是这两天两个人一起经历的事情多了,感情也升温了,谭翔勇敢的吻住冯一一的唇,笨拙的试图伸舌头进她嘴里。

这个爱干净的小伙子身上总是有一股干净衣服的味道,还有男式沐浴乳洗发水残留的淡淡味道,冯一一今天虽然鼻塞但是也知道他不会难闻。

“……”她轻轻推开他,“我感冒了,会传染的。”

谭翔满脑袋都是“嗡嗡嗡嗡嗡……”,被她推开后乖乖坐回去继续开车,车子开出停车场,傍晚落霞的光照进车里,眼前一亮他才缓过劲来,转头不好意思的看了女朋友一眼,可又觉得这么大的一个进步实在是令他特别自豪也特别……甜蜜。

**

令谭翔高兴的事儿还不止终于亲到了他家女朋友。在他硬气的请了两个小时的假、为此不惜顶撞了他们小组长之后,颇有些胆战心惊的谭翔同学忽然被告知:他升职了。

谭翔在他们公司已经干了五年,一直是最底层的普通程序员,除了本分勤勉,他丝毫不出彩,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能有升职的机会,这样忽然之间被升为了小组长,谭翔又惊又喜又想不通。

然后他就跑去跟谭爸爸谭妈妈说:这一切都是冯一一的功劳,因为她旺夫啊旺夫!

谭爸爸谭妈妈心里当然觉得是自己儿子能干的原因更多,但是不可否认,这件事令他们对冯一一的好感倍增。

谭翔升职后加薪了一千多一个月,他加班多拿的奖金就多,加起来工资就和冯一一差不多了,小伙子特别高兴!开心的带着爸妈去外面吃顿好的,当然没忘记叫上了“旺夫”的冯一一。

他们吃饭的地方是一家人均两百的自助餐餐厅,在h市算是中高档的了,环境灯光都很有情调,谭爸爸谭妈妈一走进来就互使眼色,等谭爸爸不动声色的打听了回来,知道说只要进来了、不管吃多少都要收两百一个人,两个老人又是激动又是担心,雄心壮志兼百爪挠心,根本坐不下来,绕着餐点那块儿一圈一圈的转,挑那最贵的一盘一盘往回端。

冯一一感冒未愈,其实不能吃海鲜自助这么生冷的东西,但是不好扫了大家的性质,她拿了一碗玉米稀饭和几样清淡小食就坐下来了,谭翔是高兴的没有胃口,坐在她身旁陪着她吃,一边吃一边兴高采烈的告诉她:“最近真的感觉特别顺啊!这一阵催着我调试的那个活儿忽然就不急了……也不知道上头抽的什么风,一会儿一个样。”

冯一一细细品着玉米粥,颇有些食不知味。

还好谭爸爸谭妈妈这时候拿了两大盘的刺身回来,谭爸爸一脸精明的说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这儿就属这个最贵。

不过老两口真的吃起来,一口生鱼片咽下去,他们的表情就没那么兴高采烈了……谭妈妈看看谭爸爸,谭爸爸几乎是生吞的,她也不敢说什么,但是再看冯一一捧着碗玉米粥在喝,谭妈妈大方的拨给她一大半刺身,热情的说:“小冯,来!吃完了我再去给你们拿!你多吃!多吃点!”

冯一一:“……”

谭翔是在场唯一一个吃得很开心的,谭爸爸谭妈妈看着儿子一会儿就吃掉了一盘最贵的,老两口又骄傲又高兴。

可惜这顿晚饭才吃了一半,谭翔又接到了公司电话,又叫他回去,说是有紧急事情找他。

冯一一盘子里堆了一大坨刺身,都已经软了,她看着就有点反胃,谭翔这时要走,她本不好受的心里更加叹了口气。

谭爸爸谭妈妈倒是很开明,一个劲叫儿子快回去:“你做领导了、事情多,快去吧!别耽误了,我们这儿有小冯陪着我们呢!”

谭翔犹豫的看向冯一一,冯一一对他笑笑,“是啊,你快走吧。”

谭翔站起来,临走他从皮夹里拿钱出来买单,他站桌边呢,谭妈妈离得他最近,眼疾手快的一把给他按了回去!

谭爸爸急切的说:“你快走吧!该迟到了!”

冯一一看得很清楚,但是也无话可说。忍着陪两个老人吃完了这顿,谭妈妈对冯一一没有猛吃刺身、浪费了两百块钱显得很失望,谭爸爸也一直沉默着,最后冯一一买了单他们脸色才好了一些。

冯一一心里不好受,但是只得装不知道,打车把他们送了回去。

**

感冒没好全,又吃了一顿生冷的,胃里都跟着不好受起来,冯一一实在没精力再照顾两个老人的心情,车到谭翔住的楼下,两个老人下了车,她就原车回去了。

她到家下车的时候正好谭翔打电话来,问她陪他爸妈去逛逛了吗?冯一一正琢磨着怎么说,一抬眼就看到了正从楼道里走出来的人。

电话里谭翔还在说话,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呆呆的站在那里,看着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人。

他走到她面前很近的地方,冯一一如梦初醒,来不及和谭翔再说一句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可谢嘉树,就那么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

冯一一那个瞬间没能控制住自己,脱口而出叫了他一声。她听到自己声音奇异的高,显得很是失态。

而谢嘉树一点都没失态,站住回头,双手抄在米色休闲裤的裤袋里,他微微疑惑的问她:“有什么事吗?”

冯一一根本说不出话来。

谢嘉树又看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然后他就回头继续往前走了。

一辆很眼熟的黑色车子缓缓从小区深处的绿荫里开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大叔从驾驶室里下来,小跑着替谢嘉树打开车门。

就像那天他为冯一一拦下一辆车、然后做得那样。

冯一一总算知道那天为什么会觉得大叔手里的钱包突兀了——那是她送给谢嘉树的生日礼物。

那个满身印着logo的名牌钱包,是许多年前她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喜欢谢嘉树的时候,是那个时候闪闪发光、任性快乐的谢嘉树押着她去专柜,强逼她给他买的生日礼物。

那个钱包的价位是那个奢侈品牌子的入门级别,但还是花掉了那时候冯一一大半年的工资,她曾为之流过不少眼泪,因为实在太心疼了啊。可是谢嘉树可高兴啦,换掉了印着他名字缩写的定制钱包,换上了满身logo的普通货色。

冯一一记得那是个很晴朗的冬天,他们在一家咖啡馆喝下午茶,谢嘉树非要坐在室外,室外阳光好,闪闪发光的谢嘉树坐在闪闪的冬日艳阳天下,手里玩着冯一一大半年工资换来的皮夹,里面装着他所有的信用卡和现金,他一抛一抛的玩儿,终于皮夹砸在了他脸上……可他居然没有不高兴,还很开心的对她说:“好啦,别心疼啦……这样吧!以后你要是惹我不高兴了,我看在这个钱包的份上会原谅你一次的。”

**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没有双更,不要等。

“姐夫干了这坛翔”什么的太残忍了……我会截图给你们姐夫看的……

———————————或者截图你们探讨“如果是小白遇到这坛翔会怎么样”给姐夫看?

第49章

“嘉树……”冯一一站在原地喃喃了一声,轻的几乎她自己都听不见,然后突然她开始大声叫他:“谢嘉树!谢嘉树!”

她不顾一切的飞快跑过去,追上了那辆正缓缓开出小区的车,她追上去后用力的用手拍打车窗。

后座上的人隔着车窗玻璃看了她一眼,神情非常平常的样子,然后冯一一听到他语气也很平常的说:“先停一下。”

本就开得很缓慢的车立刻稳稳的停了下来。

车窗“嗡——”的降下,谢嘉树那张英俊的脸露出来,离得这么近,冯一一又那么用力的看,确定这是真人没错!

可真人.谢嘉树用微微有些不耐的口气问道:“你到底要干嘛?”

这话居然是由他先问出来的,冯一一顿时被噎了一下。

她呆在那里不说话,谢嘉树貌似忍耐的看了她一眼,又问:“你到底有事没?有话你就快点说,我还有事。”

冯一一没忍住长吸一口气,勇敢的直接问他说:“这次收购我们公司的财团是你吗?”

“你妈。”谢嘉树一派镇定、凉凉的回了她一句。

冯一一不跟他计较这种口角语病的,接着转而问他:“是你给谭翔操作升职的吧?!”

其实一开始她心里就觉得不对劲了:如果公司被收购是早就在计划中的事情,那么她来时盛承光应该会跟她提一句的。而且盛承光不太会把她安排到即将有大整顿的公司。

那么这个忽然来收购合并、大手笔打包票不亏待老员工的大财团就有点可疑了。

可是猜归猜,冯一一并不敢往深处想,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怕什么。

但是如今,谢嘉树直接出现在她面前了。

谢嘉树……又是好久不见了。

上一次见他——离得这么近的距离见他,还是他刚开了刀、在医院里呢。现在他看起来气色挺不错,身体应该恢复了吧?他神情很平和,甚至去年刚回来时眉目间那股戾气和冷意都消失不见了,眼前的谢嘉树,平静的令冯一一觉得熟悉又陌生极了。

她刚才问的这句话,换做很早以前的谢嘉树肯定会暴跳如雷、指着她鼻子叫她滚,或许还会动手;换做去年刚回来时候的谢嘉树,大概会冷冷的对她说:“谭翔是什么玩意儿?一坛屎吗?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东西?”

可眼下的谢嘉树,却语气很平常的反问她:“我为什么要操作升职?你觉得我有这个需求吗?”

冯一一被他问的答不上来。

她总不能说:我怀疑你给他升职是想要离间我和他之间的感情。

看她又一次愣在那里不说话,谢嘉树这回没有掩饰住神情间的嫌弃之意,但是他仍然保持着克制,有礼貌问她说:“请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冯一一手指紧紧扣在他的车窗玻璃上,徒劳的最后发问:“真的不是你?那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又出现在我眼前?我们不是已经告别过了吗?我都已经快要成功的忘记你了。

谢嘉树总算看了她一眼。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稍有不耐但还是挺心平气和的反驳她,还认真的问她:“难道这个小区你全买下来了吗?禁止我出入?”

“谢嘉树!”冯一一受不了他这个样子,忍不住冲他大叫了一声:“你敢说那个收购方的视察员真的不是你?!”

谢嘉树用略略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很无奈,然后他说:“好吧,我发誓我不是那个什么视察员——你可以让我走了吗?”

他这语气简直像是……她在骚扰他?!

冯一一真算是尝到了什么叫做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更苦的是: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这样的谢嘉树!

冯一一茫然的松开了手,谢嘉树就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立刻叫司机开车,还迫不及待的就升上了车窗。

冯一一控制不住的追上去两步,又停下来,最后只能眼巴巴的目送那辆黑色车子驶出小区……她脑子里已经全乱了。

**

谢嘉树虽然这样那样,但是他不至于会骗人。

可是就算他和公司收购的事情没有关系,他人毕竟来了这里,冯一一觉得这事儿还得和谭翔知会一声。

只是……这话要怎么开口呢?

这样说吗:我曾经有一个高、帅、富前男友,我们非常相爱、也非常合得来,但是因为我们爱的太过轰轰烈烈,而我想过平凡的生活,所以我和他分手了——我抛弃了他。

……

谭翔会不会觉得她言情小说看多了?

冯一一想着这些事,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她烦恼的爬起来拿手机,给谭翔发了个短信问他睡了吗。

过了半个小时后谭翔才回复她:“没,我还在公司加班呢。你怎么还不睡觉啊?现在时间很晚了。”

冯一一觉得短信说这事可能比较好一点,就开始开场白了:“我们好像没有聊过之前的事情?关于前任的那些事儿。”

谭翔回的很快,冯一一仿佛看到了他按键如飞的认真样子:“我高中的时候和同桌有一点点暧昧,但是都没牵过手,应该不算谈恋爱吧?后来上大学,大二的时候正式交过一个女朋友,是我同系的大一学妹,谈了一年之后我们就分手了,因为她那时候要出国念书了……我们只牵过手。几年前我刚进我们公司的时候,我和公司里两个女同事分别有几次吃饭看电影的事情,但是后来她们陆续都调动出国工作了,就再也不联系了。”

这倒霉孩子……冯一一简直不好意思把谢嘉树和沈轩说出来了,因为感觉她要是说出来,他可能会更受打击的:我有一个高帅富前男友,我抛弃了他。后来另一个高帅富追求我,我没有答应。然后前面那个高帅富回国了,我们在一起了,还睡过了,但是最后我又抛弃了他……

谭翔可能会觉得她在讽刺他,或者是她脑子不好。

冯一一拉了个枕头盖在了自己脸上。

过了会儿她重新镇定下来,再拿起手机一看,谭翔五分钟前发来了短信,但是内容并没有追问她的前男友,他说的是:“亲爱的,你不是也要出国了吧?!”

冯一一喷笑,一晚上心里的忐忑不安和犹豫不定都消散了一些。

她带着温柔的心情回复他:“不是的……我今天遇到了我的前男友,我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声。”

“那么是他要出国了吗?”谭翔忽然发来这样一条问。

冯一一笑得不行,完全不觉得这个话题悲伤了,一边笑一边回复他:“你正经点!”

谭翔没有再回复,但是打来了电话。

电话里他声音带着笑意,在这个冬夜里显得很温暖:“我很正经啊女朋友大人!我都没有吃醋呢!打滚求表扬!”

冯一一也在笑,笑着说:“你心情很好嘛!加班还这么开心?”

谭翔顿了顿,声音里的笑意压下去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他身上从未有过的飞扬之意:“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和美好……我真的没想过,我居然还能做那么大的事情!”

他话里的踌躇满志令冯一一觉得稍稍不安心,但她还是鼓励了他加油。

谭翔最后挂电话之前对她说:“……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给你最好的生活!”

冯一一没有答应他这句话,温柔的对他说了晚安。

到最后他们也没能说完前男友的事情。冯一一这一整晚都在做梦,睡得一点都不安稳。

**

第二天她朦胧里很早就醒了,特意比平时提早大半个小时爬起来,出门前做了一个面膜,细细画了淡妆,又从衣柜里精心挑了一套黑色的正式套装穿上身……总算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精神了一些。

冯一一就这么精神奕奕的出门。因为单身公寓户型小,开发商设计了一个鞋柜在门外的墙上,冯一一出门时都是先关门再换鞋的。

可当她像往常一样弯腰换鞋时,忽然听到对门有人出门的声音,她换好了鞋子、轻松的直起腰站起来,正想着要不要跟邻居打个招呼,然后看到了她的邻居,她就又像昨天那样愣在了那里。

谢、谢嘉树!

又是谢嘉树,从她对门那户走出来,他明显没用门口的鞋柜,是穿好了皮鞋直接走出来的,他随手带上门,从呆呆的冯一一面前走过,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她。

冯一一咬着牙叫住他:“谢嘉树!”

谢嘉树正走到电梯那里伸手按下键,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你——”

“我把这栋楼全部买下来了,昨晚已经打过定金给这栋楼的原房主,今天开始办过户手续。所以请你不要再质问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现在是你的房东,请对房东客气尊重一些。”

说着电梯来了,谢嘉树径直走进了电梯里,他抱着肩靠在电梯壁上,两条长腿微微交叉着,面无表情的看着电梯门在他与她之间合上。

第50章

“叮——”一声,原本已经快要闭上的电梯门重新打开了,门内谢嘉树神情未变,抬眼看向门外出现的那个人。

冯一一暗中咬着牙快步过来的,可惜到底没有他的不动如山,那脸板的太过沉了,走进来以后她转身用背对着他,被黑色套装掐出的那抹细细纤腰挺得笔直。

她一言不发,谢嘉树也不说话,一片沉默里,冯一一忽然敏感的察觉到背上发热,并且一阵发紧,那种周身肉紧、恨不得咬着唇缩成一团的动人感觉……她飞快的回过身,恰好还来得及伸手抵住他胸口。

冯一一睁大眼睛瞪着已经离她很近的人,话说出口,她自己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颤的厉害:“……谢嘉树!”

谢嘉树低头看向她,神情不明。电梯里的灯是冷光源,照得他脸色更加似玉一般,两人离得这么近,近的能让冯一一很清晰的看到他眼睛里的自己。而他的眼睛——那双眼睛……

冯一一觉得热,如同置身火中,可是下一秒又似四面冰墙、十里雪原……她咬着牙用力推着他、不让他靠近,可是谢嘉树强势的压过来,任由她的手抵在他心口,他像是根本不怕心脏被她压碎那样用力。

他的强势令人心惊,冯一一没坚持多久,手臂一软,他已经又倾近了一步,此时她背后已经是电梯门了,避无可避,冯一一能做的只剩用力扭开脸。

谢嘉树果然更压过来,眼前黑影重重,他热而清新的呼吸都已经扑在了她耳畔,冯一一脚都软了。

只听一声很轻的敲击声,然后谢嘉树竟然退开了。

冯一一愣在那里起码有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才是他先进的电梯,还没按下楼层键她就进来了,然后她也没按楼层,所以刚才两人的沉默里,电梯其实一直停在那儿。

现在谢嘉树按下了负一楼的那个键。

他轻松的退回去,若无其事的整理被她弄乱的衬衫,有颗扣子被扯开了,他慢慢的扣上。

冯一一也慢慢的从电梯门上站起来、站直,默默的转过脸去面对着电梯门,她此刻窘的恨不得扒开门跳下去……

又是“叮——”的一声,负一层到了。

冯一一没有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可她刚才连一楼都忘记按了。

羞愤欲死的站在那里,她深深的低着头,偏偏谢嘉树还在她身边凉凉的提醒:“你不出去吗?麻烦借过一下。”

反正也不可能比刚才更丢脸了,冯一一保持着埋着头的姿势,往旁边让了一步。

谢嘉树掸了掸衬衫胸口处微皱的地方,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

去公司的路上,冯一一给盛承光打了个电话。

她当然不是去向她家老大诉说刚才的丢脸事迹的,她此刻迫切想知道的是:“你知道谢嘉树为什么会来h市吗?是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是吧?”

“他去h市了?我还真不知道。”盛承光颇有些意外的说,“我知道他上半年撮合了一笔巨额风投,接下来会有波及到数个圈子的大动作,但是具体的……因为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参与,所以并不是那么清楚。而且我现在和谢家的长乐集团合作的事情也是嘉树一手促成的,为了避嫌我并不能打听太多。”

盛承光对她肯定是知无不言的,但是那些“巨额风投”、“大动作”、“一手促成”太高洋上了,冯一一听得直发晕,顿时都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了——做着那么大生意的谢嘉树,哪来的时间和心思再想起她呢?

大概真是巧合?真的是她的自作多情和多疑吧?

就像早上在电梯里那样,他只是想过来按一个键,她却叫得像是要被强|奸了一样……

冯一一脸上又发烫了,用手背贴着脸颊凉着,她愧疚的对盛承光说:“老大,真对不起,我知道你现在很忙,我还拿这事来烦你。”

子时第二胎又生了个女儿,盛家一家都开心得不得了,可是这个小女孩据说和小熊小时候很不一样,据说特别磨人、整夜整夜的哭。子时坐着月子不能烦神,别人带又不能放心,所以盛承光现在什么都不干,就待家里伺候月子和孩子。

可盛承光的心情非常好,语气听起来比平时还轻快:“没事……你一个人在外面,小心点的好。明天我抽空和谢嘉云联系一下,她应该知道的比我多。”

“行,多谢了。”

**

有了盛承光的话,冯一一像是有了主心骨,到公司的时候她心情已经平静的差不多了。

心情平静的走进公司,她立刻敏锐的发觉今天公司里气氛有一些奇怪。

没等她空下来抓个人问,她手下的那些小姑娘已经成群结队的跑过来了:“组长!一会儿开会的时候我帮你抱材料吧!”

“组长我帮你拿文件袋!”

“组长喝水吗?我给您泡茶送进去!”

冯一一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但她也不着急问,就这么一边收拾手里东西、一边笑笑的打量着她们。

小姑娘们眼睛里面都冒着粉红色星星呢,有一个最按耐不住的果然就说了:“组长!收购咱们公司的大财团真的派人来啦!那个视察员……啧啧啧!和传说中的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

有其他的姑娘异口同声的反驳:“胡说!明明就比传说中还英俊!”

一群人在那儿流着口水点头,冯一一却已经脸上挂不住笑容了,垂着眼睛、慢慢的收拾着手里的文件,她尽量令声音听起来平缓一些:“已经来了?你们看到了?”

“嗯!”

“什么样儿的?”冯一一缓了缓神之后好多了,重新抬起头笑着问。

小姑娘们陶醉的告诉她:“好英俊!好英俊!好英俊!只有这三个字能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冯一一心想是啊,我当初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

桌上的内线电话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叫冯一一去会议室的。

冯一一挂了电话后对那帮蠢蠢欲动的傻姑娘们温和的说:“好了,都收收心,快回去工作吧。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们都要自己小心。”

英俊的王子遥不可及,每个月的工资确实实打实到自己银行卡上的,顿时小花痴们一散而空。

冯一一抱起整理好的文件,深吸一口气,向会议室走去。

这段路她天天走,眼下却觉得每一步都沉重。

谢嘉树、谢嘉树,她一路上都在默念这个名字。

是你吗?是不是你?

如果是你,我该如何面对?你又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而来呢?

如果不是你……

站在会议室门前,冯一一定了定神才推开门。

一眼看去,被公司高层们簇拥着坐在上首的男人一身正装,英俊挺拔,眉目之俊朗几可比拟少年时的谢嘉树。

冯一一做好了那么充足的准备,却依然愣在那里。

冯一帆?!

她呆在那里,冯一帆却笑着起身冲她一笑:“姐!”

这下,冯一一的boss们也全愣了。

**

“你怎么回事儿?怎么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好不容易熬着开完了会,冯一一当着boss们的面,礼貌又客气的把冯一帆带走了。

带到他们公司的员工休息区,冯一一拿了个饮料给弟弟,找了一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坐下来,风风火火的盘问他。

冯一帆现在的坐姿很像某人,但是他神情很酷的对他姐说:“我来这里是公事,我的行程涉及商业机密,提前跟你说是犯法的。”

“那你工作有变动了总应该跟我说一声吧?”冯一一瞪他,“你现在是替谁在视察?!”他原本工作的那个公司是做动画设计的,冯一一还记得这小子曾经发誓要做中国最顶尖的动画设计师,怎么这会儿又跑来收购她们公司?

冯一帆被问的看了她一眼,却没吱声。

自己的亲弟弟,冯一一还不了解他么?这么明显的心虚,她果然猜对了!

“一帆……我挺喜欢翩翩这个姑娘的,你们俩要是谈恋爱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去她家公司工作也没什么不好,”冯一一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才能显得委婉一些、不伤了弟弟的心,“可是你才刚刚毕业呢,进人家公司、从基层做起比较好吧?你一下子跳到这么高的位置上来,容易被人说闲话的……”

“x!”冯一帆脱口而出的爆了一个粗,瞪着他姐姐:“你xx当我吃软饭呢?!”

平时大多时候空闲的员工休息区这个时候已经坐满了人,大家看起来各聊各的,其实都竖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呢,英俊的视察员猛的爆粗口,大家都→_→了。

所有人陡然一静,冯一一当然察觉到了,对弟弟说:“你小点声!”

冯一帆很不高兴,降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我才没有吃软饭!我是替嘉树哥来考察的!我在嘉树哥那里工作!”

他说完,看他姐神情比以为他吃软饭的时候还诡异,冯一帆便又强调说:“我现在是嘉树哥的助理,你少瞧不起人了!”

“一帆!”冯一一声音压的很低:“我们前天还通过电话,你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告诉我?你知不知道……我是你姐姐!你怎么能帮着谢嘉树瞒着我呢?”

冯一帆本来就不爽,听她还意图污蔑他的嘉树哥,顿时就毫不犹豫的翻脸了:“你少被害妄想症了!我嘉树哥做什么了要我帮他瞒着你?再说了,什么叫我瞒着你啊?你谁啊我要向你通报嘉树哥的行程?”

他一口一个“嘉树哥”,冯一一听得心里不舒服极了,当着那么多双眼睛,她忍着,深深的呼吸了几次,压过这一阵的复杂情绪,她平静的问冯一帆说:“你知不知道谢嘉树现在住在我对面?今天早上我出门的时候,他从我对门的房子里走出来。”

冯一帆愣了。

冯一一有些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弟弟,轻声的继续说:“那你知不知道:他买下了我住的那个小区一整栋的楼?现在他是我的房东。”

冯一帆迟迟的摇了摇头。

冯一一什么都不想再多说了,默默坐了会儿,起身走了。

**

冯一帆从冯一一他们公司出去的时候,一脸抑郁,送他离开的那些公司高层们全都胆战心惊,替他开车门时都没注意到那车里后座上还坐着一个人。

要是他们注意到了,肯定更加心惊。

冯一帆坐进车里,车缓缓的开出去,谢嘉树的目光从手里文件上移开,看了他一眼,温声问:“怎么了?这公司条件不理想吗?”

“没,挺好的。我还差几个约谈就能写报告了。”冯一帆说着松了领带,紧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一些。

他靠在座位里,半晌才说:“就是……我今天好像把我姐给气得不轻。”

谢嘉树“哦”了一声,“真巧。”

**

作者有话要说:我支持辩论,支持你们讨厌冯一一的自私和理解她的自保、热爱谢嘉树的毫无保留和不赞同他的爱的方式……我们之所以活得和每一个别人不一样,是因为我们有自己独特的情感,所以我认可每一种不同的想法,你们可以在留言里毫无顾忌的写下来,爆粗口神马的最好不要,或者学姐夫和一帆那样写个x……

如果能顺手给我打个2分就更好了,我看留言的时候一大段一大段的0分,心疼的很

———————————我不会把一帆给姐夫bl、让女主跟着坛翔的,不要试图动摇我!没用的!

51-55

第51章

“就是……我今天好像把我姐气得不轻。”

谢嘉树“哦”了一声,“真巧。”

真巧?什么意思?难道他也是吗?

冯一帆愣了一下,才说:“你也惹你姐生气了哦?”

啧啧……那谢嘉云可比冯一一可怕多了!

冯一帆顿时就心理平衡了,还同情不已的看着谢嘉树。

这姐弟俩蠢萌的时候简直一个样,谢嘉树情不自禁的微笑起来,转头继续看他的文件。

谢嘉树不说话,可一帆还有话要问呢!他跟着谢嘉树做事这么久,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向是直接就提问的:“你把我姐住的小区买下来了?”

谢嘉树很淡定的摇了摇头。

冯一帆刚松了一口气,正抱怨的说着“我姐就是疑神疑鬼……”,就听谢嘉树紧接着说:“整个小区住家太多,一时之间谈不下来。只买了她住的那一栋单身公寓楼。”

“……”冯一帆用那种“你耍我啊”的表情看着他家嘉树哥。

谢嘉树没看他,依然专心致志的看着手头的文件。过了会儿忽然笑了笑,说:“不是她疑神疑鬼。”

我就是神和鬼。

冯一帆服了他这份心意和手笔了,但是他心里也对他姐产生了愧疚感,他坐那儿仔细想了会儿,严肃的又问谢嘉树:“那我问你:谢总,请问您是因为冯一一的缘故才选中了这两家公司收购合并吗?”

谢嘉树翻过一页文件,悠悠的提醒他:“这两家公司是你选的。”

连收购版图圈定h市都是冯一帆圈的。谢嘉树拿到的那笔钱足够改变现在国内整个行业的现状,如今只有他瞧不上的公司,没有他买不起的,所以当初他说让冯一帆随便选。

冯一帆也想起来了,并且呆了。

这小伙子呆呆的样子也和他姐很像,谢嘉树多看了两眼,目光再回到手里文件上,然后很久都没有再翻过一页。

冯一帆想了那么久却想明白了:“你叫我选的时候,我根本什么都不懂,对市场的了解还停留在最浅显的印象上面,哪个城市哪家公司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未知,我选这里是因为我姐在这里。而你明知道我会这样做,所以你是故意把选择权交给我的,对吧?!”

谢嘉树总算翻过一页文件,却没有回答冯一帆的话。车窗外的光线照在他的侧脸上,阴影深深浅浅,都是沉默。

“你果然是因为我姐才选中我的!”冯一帆自觉终于顿悟了谢嘉树的一招半式,然后既为他自己的进步自豪、又为他自己的后知后觉而害羞惭愧,还不放心的追问:“那你就不怕我真的乱来?万一给你赔钱了怎么办?”

年轻小伙子唠唠叨叨,兴奋个没完。谢嘉树听得耳朵疼,伸手拍拍他肩膀,冷静的说:“你要是烂泥糊不上墙,我再看重你也没用。别嘚瑟了,收购合并的事儿接下来有你忙的。这摊事我既然交给你了,我就不会再插手,也免得有些人疑心我,”他回味着那天冯一一炸了毛一样的表情,低低的说:“我可是发过誓的……”

冯一帆自觉这机会来之不易,此刻雄心壮志满怀,他郑重的点头答应:“我一定不会办砸的!我也发誓!”

“你发个毛的誓!”谢嘉树手里翻着文件,嘴里训他:“这次办砸了又怎么样?不过是赔钱,咱们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我缺的是人手,你缺的是经验,这次你就当好好的历练一把,放大胆子、睁大眼睛,只要你能从中学到东西,我乐意为你出这笔学费。”

冯一帆感动的不行,可是他家嘉树哥说了不给他发誓,他只好按捺着沉住气。只是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又问:“那我要不是我姐的弟弟,你还会这么栽培我吗?”

“不会。”谢嘉树已经看到最后一页了,注意力正高度集中,简单的答。

“哦……”冯一帆有点小失落,不过再想想,还是好佩服他家嘉树哥:“你这简直是烽火戏诸侯啊。追个女朋友而已——虽然是我亲姐,但我觉得你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谢嘉树看完了那份文件,正签名,24k纯金笔尖“沙沙”的磨在纸上,他声音淡淡的:“一帆,我再教你一个道理:你想要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要听别人告诉你、你需要什么,因为那些人都不是你,他们才不知道你最需要什么。”

冯一帆细细的品味了这话,最后感动的问他:“你的意思是:你觉得钱和事业都不是你最重要的东西、我姐才是?”

谢嘉树摇头,摇了又摇,坚定的很,但却又笑了起来。

冯一帆正要再问,他手机忽然响了,是冯妈找他:“怎么你姐说你去她那儿了?你去h市了?还去收购她公司啦?”

冯一帆不满的哼了一声:“冯一一她告状这速度可真够快的!”

冯妈一向对儿子是那个样子的,何况儿子这也确实是公事,她特意来电问一句也是想知道儿子确切在哪儿呢,立刻便轻飘飘的放过了:“……你找个机会去看看你姐说的那个谭翔吧,你姐说今年过年的时候可能把他带回家里来,你先把把关,我跟你爸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带个毛的翔!冯一一她脑子里全是翔吧!”说起这个冯一帆就要发火,可谢嘉树抬了抬眼,他立刻克制了一些,气呼呼的对电话那头的冯妈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再去找她的!”

冯妈叮嘱了两句天气冷注意身体就挂电话了,挂了电话之后冯一帆就开始琢磨了:“那个谭翔就在另一家公司吧?我明天可就要过去了……”

“一帆,你不要动他。”谢嘉树看着窗外,语气难掩忍耐的说。

冯一帆答应了一声,同情的看着他。

过了会儿,谢嘉树忽然转过脸对他说:“你现在住在酒店里吧?这边收购的事儿要进行一阵呢,我给你个房子住吧!”

冯一帆没反应过来,拒绝说:“不要,我没时间自己收拾屋子,住酒店方便。”

谢嘉树耐心的劝说他:“我现在住的那种单身公寓很不错,房子虽小但是一目了然,很有情调。我这不刚买了一整栋呢吗?送你一套吧,新年礼物。”

有礼物收,冯一帆当然没什么意见,大咧咧的说:“行啊!”

谢嘉树微微笑,慢慢的说:“正好,你姐隔壁那两间都空着呢。”

“我才不住她隔壁呢!”冯一帆果断的说,可触到谢嘉树的目光,他顿了顿,低下了头……最后不情不愿的说:“那……我也住对面吧——你隔壁还有空房子吗?”

**

冯一一给冯妈打电话是打听情况的,结果冯妈也不知道冯一帆这小子居然来了h市,冯一一没和老人家多说,怕她担心自己。

这一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下了班她想约谭翔吃饭,顺便说说冯一帆的事儿,可谭翔那边连接电话都不方便,压低着声音告诉她说正在参加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晚点给她电话。

冯一一回家一路上的心情实在不算很好。

走进小区,想到现在住她对门的新邻居,她心情就更忐忑了……站在早晨丢了那么大脸的电梯里,冯一一心乱如麻的暗自叹气。

等她从电梯里出来,她发现自己又多了一只新邻居——她家斜对门的大门敞开着,几个人正进进出出的搬家具和收拾东西,门口的那行李箱和电脑包都是她当初亲自去买的。

而那只新邻居不看着他的行李,反而在她家门口,坐在她鞋柜上低着头玩手机。

冯一一对这一幕完全不感到惊奇,更别提惊喜了。

她走到门口开门冯一帆才发现她回来了,立刻示好的冲她笑,还踢了踢脚边地上的菜:“快拿进去!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

冯一一还生着他气呢,没好气的问他说:“谁叫你买这些的?”

“我买了你给我做饭啊!我饿了!”冯一帆理直气壮的说。

这可真是亲弟弟,买了菜上门逼她做。

冯一一颇感无奈的同时也觉出一丝温馨来。

也只能放他进来,还得给他做饭吃。

这房子冯一一自己住了几个月,总是只有她一个人,现在多出一个冯一帆来,虽然他也只是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看电视,但是她心里觉得充实多了。

难怪都说老年人最害怕孤单。

冯一帆压根不会买菜,奇奇怪怪的东西买了一堆,正经的比如冰鲜的乌**倒是有两只,但是现在炖上什么时候才能喝啊?

他在家的时候连土**炖**汤都不怎么喜欢喝,不知道怎么会晓得买这种乌**给她?冯一一奇怪的把**剁了炖上。

又把他买的几种蔬菜洗一洗、切一切,炒了一盘什锦炒饭,蒸上一大碗的肉末**蛋,再蒸一条鱼,然后给他做一大盘他喜欢的红烧**翅,姐弟俩就够吃了。

冯一帆那屋子里还在整理,冯一一在厨房里做饭时听他走来走去的开门关门,也没太在意。

等她把菜都端上桌子,饭也盛好了,抬头一看冯一帆半个人站在屋里、半个身子探在门外面,不知道在干嘛。

她叫了两声他也不来,冯一一走过去揪他耳朵:“吃饭了!”

冯一帆回头不耐烦的吼她,转头甜丝丝的问门外的人:“嘉树哥,你吃晚饭了没?过来一起吃点吧?我姐做饭呢!”

然后冯一一听到很熟悉的声音用陌生的淡淡语气说:“好啊。”

**

作者有话要说:不敢说这是我写得最好的一本,但这一定是评论最两极分化的一本,讨厌冯一一的恨不得把她按在那坛翔里,理解冯一一的几乎是每章都用眼泪伴奏写下心路历程……现在看评论已经成为我每天最惊喜的时刻了~

———竟然谭翔也有粉丝了你们敢相信吗……

第52章

这时候冯一一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不过其实她也没想阻止。

谢嘉树想来,她是躲不开的。还不如让他来,说清楚。

冯一帆殷勤的打开了门,谢嘉树穿着皮鞋走进来,冯一一见了就对冯一帆说:“拖鞋在门口鞋柜里,你拿一下。”去给你的嘉树哥拿一下吧。

冯一帆毫不在意,屁颠屁颠的就去了。

谢嘉树大概是刚从外面回来,一身的正装,一只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一只手垂着,就这么站在那里,带着点玩味笑意的对她说:“怎么样?介意我来蹭饭吗?”

冯一一还没说话,捧着拖鞋进来的冯一帆已经高声抢答:“不介意啊!”

谢嘉树笑了,目光还是盯着冯一一,可冯一一什么都没说,神情自如的转身进厨房了。

在厨房里定了定神,冯一一拿了一副碗筷,出去却看见那两个男人已经面对面坐在餐桌旁,冯一帆已经在吃了,还甜蜜的给谢嘉树推荐:“这鱼是我自己买哒!老板说这个季节吃这个鱼最好……你吃啊!我姐**翅比我妈还好吃呢!”

冯一一不动声色的坐下来,心里想着要是一帆不在,谢嘉树肯定会贱兮兮的挑刺说:**翅比你妈还好吃啊?你妈是**腿还是**胸肉啊?

可能是她不自觉的露出了一丝微笑,谢嘉树看了她一眼。

谢嘉树看了她一眼就拿起了碗筷,好像表示人齐了可以开饭了。

因为吃的是炒饭,一大盘的饭放在桌上,冯一帆到底是小皇帝出身,自己盛了一碗就不管别人了,冯一一的位置被谢嘉树坐了,现在捧着碗坐在边上,根本够不着那盘饭,谢嘉树拿自己的碗盛了一碗,却放到了她面前,换了她的空碗,盛了一碗他自己吃。

冯一帆后知后觉,却一点儿也不害臊,看看他的嘉树哥再看看他姐,居然还笑眯眯的很欣慰的样子。

这桌上的情形,简直像是两个大人带着个孩子、一家三口温馨的晚餐。

冯一一心里微微发苦,默不作声的低头吃炒饭。

加了一个人,还是个食量旺盛的男人,这些饭菜就不够吃了,冯一帆把最后一勺炒饭硬是让给谢嘉树,然后转头向他姐抱怨他还没吃饱。

冯一一只得再去下面条给这两个大食量的家伙。

她走进厨房,一会儿听到有人跟了进来,她想应该是一帆来催了,头也不回的说:“别着急,**汤快好了,我拿**汤给你下面条更好吃。”

“我不急。”那人回答她。

冯一一手上停了一下,听着脚步声,来人很快走近了她,那种被熟悉的气息环绕的感觉又迫近了,可是因为有了早上的事情,此时冯一一不敢再反应过度。

然后,她就被切切实实的拥进了一个怀抱里。

炙热、坚硬、令她不舒服又令她颤抖的怀抱……冯一一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来,只听他在耳边低声热切的问:“你有想我吗?”

没等她说话,他紧接着就语气坚定的说:“你肯定要说‘没有’,但你一定有。”

冯一一终于找回了她的声音:“放手……你放开我!一帆就在外面!”

“在外面怎么了?你以为我会在这里强|奸你啊?”谢嘉树贴着她耳边说话,气息喷在她耳朵上,“要不你叫他进来试试看?看他是会揍我一顿、还是怪你大惊小怪?”

冯一一浑身发冷,扭脸避开他的气息,“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离开g市的时候你已经同意分手了,你现在又想反悔了?还是像你刚从美国回来的时候那样,你又要想办法报复我了吗?”

“不知道啊。”谢嘉树拥着她,闭着眼睛的神情似陶醉又似痛苦,“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想要怎么样。”

他好像是真的很苦恼,深深吸气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声音很轻很颤又带着某种压抑的委屈:“我答应过会一直恨你,就算想办法报复你也不过分吧?”

“不,很过分。”冯一一被他的怀抱烤的受不了,推他却被他执拗的抱得更紧,她死死抓着他手臂,低声叫起来:“我们不适合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你为什么全都要怪在我的头上?我想过普通安稳的日子,你不能给我,我为什么不能离开你?”

“别说了,”谢嘉树忽然出声打断,拥着她的手臂更紧了一些,“你吵死了!”

“你放开我!”

“再抱五分钟好吗?”他恋恋不舍的将脸低下来、埋在她脖子那儿,声音闷闷的说。

“放开我!”

“……三分钟?”

“一帆!冯一帆!”冯一一高声大叫起来,“冯一帆!”

可冯一帆那个懒骨头怎么可能一叫就来?遥遥的在外面“啊?”了一声,就算回应了。冯一一气的不行,又实在没办法,只剩下撒泼一条路,她用脚后跟用力的踩谢嘉树的脚,两人都穿着拖鞋,她的鞋底肯定比薄薄一层布的鞋面硬多了,冯一一踩的很狠,料想他很疼,可混乱里却听他笑了起来。

居然像是久违的高兴。

冯一一踩踩踩,忽然被他整个人抱了起来,双脚离了地。

……

最后谢嘉树终于松开手的时候,黑色西装裤的裤腿上浅浅叠着数十个脚印,胸口的衬衫扣子也崩开了两颗。

冯一一站那儿扶着流理台直喘气,两颊绯红,愤怒又警惕的瞪着他。

谢嘉树从这次再见起就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显得表情特别柔和,厨房暖暖的灯光下,他微微歪着头、目光含笑看着冯一一的样子,简直能把人的心都萌软了。

然后这家伙忽然伸出手掐住了冯一一的脸颊,很恶劣的用力,捏扁了她的脸。冯一一挣扎着伸手摸到了炒菜的铲子,他眼角余光瞥到她的动作,连忙松开手,一边笑一边赶紧往外退。

冯一一恨恨的挥舞着铲子,作势威胁。

他退到厨房门口停下来,挑眉看她,然后一边走出去一边以奇慢的动作扣着胸前崩开的衬衫扣子。

冯一一在厨房里也能听到冯一帆惊中带喜的“嘉树哥?!”

简直想追出去、把手里铲子扔他后脑勺上!

**

冯一一端着两碗**汤挂面出来,看电视的冯一帆闻到香味了,摇着尾巴跑过来吃,一落座就冲他姐挤眉弄眼的。

然后他忽然停了挤弄的眉眼,惊讶的问道:“你鼻子怎么红了?你哭啦?”

他姐从小一哭就红鼻子。

谢嘉树坐下后自己拿了碗面默默的吃,这时候也抬头看了过来。

冯一一平静的说:“没,是刚刚盛面的时候打了个喷嚏。”

冯一帆用“你真恶心”的表情看他姐,然后大爷似的说:“对了,我今晚得睡你这儿了!我那儿家具刚进去,味道有点大。”

冯一一还没说话,谢嘉树吃了一口面,诚恳的开口邀请说:“你睡我那儿去吧。”

冯一帆不肯:“就一张床,我去了你该睡不好了。”

“你姐这里也就一张床。”谢嘉树说。

“我姐睡沙发就好啦~”冯一帆“嘿嘿嘿”的无耻的说:“要不然——我姐睡你那里也行。”

谢嘉树默默的吃着面条,细嚼慢咽,享受的眯了眯眼睛。

冯一一冷着脸说:“冯一帆,你吃饱了撑的就去把碗给洗了,我给你铺地铺去。”

**

冯一一在沙发旁打了个地铺给冯一帆睡,但是冯一帆自己拽着地铺去了她床边。

晚上关了灯,姐弟俩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听着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像是回到了很小的时候、睡在一张床上。

冯一帆嗓子里“咕噜咕噜”了两声,在黑暗里小声说:“姐,你睡了吗?”

“如果你要谈你的嘉树哥,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你宁愿死也不肯跟他啊?嘉树哥没那么糟吧?”冯一帆的语气相当不服气。

冯一一不说话,他就继续说:“你们女生不是最喜欢爱情了吗?为了爱情什么都不管了。”

“你说的是郑翩翩吧?你姐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她也曾为爱勇敢过,而且是在她二十八岁的时候。她没有后悔,但也已经觉得足够了。

冯一帆居然难得的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可妈跟我说,你就是被那次绑架吓破胆了,所以才不肯跟嘉树哥。”

“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冯一一并不否认,“但更多的是我想要安稳平静的生活,谢嘉树不可能给我。”

冯一帆“切”了一声,“那坨屎就能给啊?你不是说他家里情况不是很好?”

冯一一声音低低的解释说:“这么说吧一帆:我宁愿和他一起慢慢骑自行车,我不愿意陪谢嘉树飙车。谭翔家里条件的确差了谢嘉树非常多,但是跟我过日子的是谭翔,只要他对我好,其他事情我们可以商量着来,总能有一个折中的解决办法的。你看,我和他的收入都不算低,我们结婚以后应该可以在这里买一套二居室的房子,慢慢的一起还房贷。我们是同岁的,结婚以后很快就会有孩子,他爸妈对我不算特别好,但是自己孙子孙女总是会很疼爱的……况且你也得看看双方各自的条件啊,他爸妈并没有比咱们爸妈难相处,我们家还有两个孩子呢,谭翔是独生子。”

“我靠!难道我是你的包袱啊?!我又不是你儿子!用不着你负担!”冯一帆听不下去。

冯一一翻身睡到床侧,对床下黑暗里激动的小伙子笑:“一帆,我知道你很关心我,你喜欢谢嘉树,希望我跟他在一起,你觉得他很好……可是谢嘉树他真的不适合我。”

冯一帆其实已经明白了。

姐姐刚才说得那些都太生动了,冯一帆仿佛都已经看到她和谭翔带着孩子回家的场景了,要是换做嘉树哥……就冯一帆这些日子了解到的有关谢家的凤毛麟角,起码他俩结婚这事儿就没这么容易,谢家的家族长辈、长乐集团的董事会……会有一堆人跳出来为难,个个都比谭翔的父母难缠一万倍。

而且嘉树哥……就算冯一帆这么喜欢他,也不得不承认他比谭翔难搞一万倍。

就说最简单的夫妻之间拌嘴,要是谭翔,姐姐就算吵不过他,冯一帆一准能上门给他姐撑腰去,可换做是谢嘉树呢?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

既然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其中一个人总受着委屈怎么行呢?

那可是他亲姐。

冯妈在家念叨的那句“女儿还是低嫁的好”,冯一帆到此刻才算明白过来一些。

“姐……”冯一帆闷闷的叫了一声。

冯一一已经很困了,回答的含糊不清。

“我问最后一个问题啊。”小伙子的语气温柔又伤感。

冯一一心中莫名感动,伸手轻轻抚了抚他头发,“嗯”了一声。

“刚晚上你和嘉树哥在厨房里做什么啦?他衣服都被你撕开了!嘿嘿嘿……”

“……”

“哇你打我头干嘛?!我就好奇问一问啊!你们说是分手了、可还是很有激情的嘛……”

**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冯一帆很像千允才?那是不是得补上他和谢嘉树冰释前嫌、两心相惜的那一幕:一帆郑重的伸出食指,恳求的看向谢魔王,谢魔王无奈的伸手,两人食指相触,一帆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或者伸出……小魔王……52

第53章

冯一帆小朋友从小到大爱睡懒觉,以前在家闹钟闹三遍他都起不来,可冯一一惊讶的发现他现在居然改了性子,她还没去叫他呢他自己就爬起来了。

冯一一正做早饭呢,蹲冰箱那儿拿牛奶和**蛋,惊讶的问他:“怎么起这么早?你昨晚没睡好啊?”

不可能吧!她听着他呼吸均匀、一夜都睡得挺香啊!

一帆伸了个懒腰,一边活动筋骨一边曼声长吟:“死后自当长眠,生前何必多睡。”

冯一一笑喷了,故意逗他:“这也是你的嘉树哥教你的吗?”

冯一帆正虎虎生风的做伏地挺身,闻言抬头严肃的对他姐说:“是。嘉树哥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他真的是一个特别值得崇拜的男人。”

这说的是谢嘉树吗?冯一一都有点怀疑了。

至少不是她认识的那个谢嘉树。

“你活动好了就去洗脸刷牙。早餐快好了。”

冯一帆答应着,走进浴室前回头说:“你就算不喜欢谢嘉树,他这么帮你弟弟,你有良心就对他好一点。”

冯一一正要走进厨房,停下来无奈的对弟弟说:“我现在要是对他好就是在耽误他,你懂吗?”

“我不懂——我就是叫你对他客气点,偶尔邀请他一起吃个便饭什么的,你以为是要对他多好?正常人情往来都不行了吗?姐你是在害怕吧?怕一来二去,你就重新爱上他了。”冯一帆同学颇为伶牙俐齿。

冯一一此刻才体会到了谢嘉树的险恶用心:把这么个家伙放在她身边整天叨叨叨叨,比谢嘉树他自己上阵还令她头疼。

她扶额进厨房,冯一帆在她身后生机勃勃的喊口号:“承认吧!承认吧!你就承认吧!你还喜欢他!”

**

这几天急转的情况令冯一一有点扛不住,她觉得这些事有必要告诉谭翔一声,否则如果他从别处知道,未免太伤他自尊。

况且冯一帆肯定还要去谭翔他们公司视察的,以冯一一对自家弟弟的了解,冯一帆是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挤兑谭翔的机会的,为了他的嘉树哥,或许还会整谭翔一下……

谭翔最近忙成超人,周末也在公司里加班,只有中午的时候能抽出两个小时的空,谭爸爸谭妈妈说那就不出去吃了,他们上午去菜场买菜,中午就在谭翔住的地方烧菜做饭,还叫了冯一一过来。

谭翔最近忙的有点过分了,谭爸爸谭妈妈都觉得不对劲,和冯一一吃饭的时候,谭爸爸困惑的问她:“我们翔翔升职一共加了多少钱工资?怎么就让他忙成这样了?”

这个冯一一还真不知道,只能回答说:“我还没问他呢,这几天他太忙了,我们都没见到面。”

谭爸爸“哦”了一声,谭妈妈倒是很欣慰的样子,对冯一一说:“小冯你很懂事,男人在外面打拼不容易的,女人应该多点体谅……翔翔这两天也没跟我们见着,一回家吃了点东西就睡觉,脸都熬瘦了。”

正聊着,谭翔风风火火的回来了,一进来冯一一仔细看他,好像的确是脸颊都凹下去了。不过他精神相当的好,眼睛理亮亮的,神采飞扬。

他坐下来说了两句就吃菜,像是饿的狠了,谭妈妈见状连忙给他盛汤,谭翔嫌刚盛的太烫了,拖过冯一一那碗喝。

谭爸爸谭妈妈高兴的看着儿子。

冯一一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谭翔狼吞虎咽了几口,匆匆的站起来说太撑了、出去散散步,顺便送送冯一一。

**

下楼的时候冯一一问他:“谭翔,你们公司里最近忙些什么呢?”

“还是收购合并的事儿呗……话说,今天收购方的那个视察员来了。”谭翔牵着她手,转头看她,笑着说:“已经去过你们公司了吧?”

冯一一点头,正要说冯一帆的事儿,谭翔清清嗓子,神情正经的问她:“我们公司的姑娘们都为他疯狂了,说什么高帅富的极致、言情小说男主再世。你觉得呢?你也觉得他特别特别帅气迷人啊?”

冯一一脑中浮现冯一帆在家穿个大裤衩、摊沙发里抠脚丫的样子……“没有啊!”她矢口否认。

谭翔松了口气,笑得灿烂又舒心,说:“还是我女朋友有眼光!我远远看了一眼,也就是人长得高了点、一身名牌而已……那么年轻,肯定是有钱人家的儿子,从小就受得精英教育,起点高当然就不一样了!”

他语气之间颇为不屑,说得人又是她的弟弟,冯一一心里自然不舒服,一时也没有了告诉他的心思,默默的不说话。

走出小区的时候谭翔在说:“我爸妈过两天就走了,回老家去。他们来这一趟我太忙,辛苦你了,不过他们现在回去,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不回家了……我跟你回你家!”这事儿自从冯一一隐约提起,谭翔已经认认真真筹划了很久了,“年前这一阵我会比现在更忙,等我把工作上的事情全部安排好,我跟你回家的时候一定全神贯注的好好表现,争取让你爸妈一下子就把你嫁给我。”

冯一一听到那个“嫁”字,脑袋里“嗡”的一声。

谭翔沉浸在自己的美好计划里,特别兴奋,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

两人牵着手走到小区门口,谭翔牵着冯一一往他的车走去,冯一一反应过来,说:“你这么累别开车了,不安全,还是我自己打车回去吧。”

谭翔不说话,神秘兮兮的对她一笑,打开了车的后备箱,从里面捧出一大束的新鲜玫瑰花。

他把花捧出来,那么一大束热烈的红玫瑰捧在胸前,谭翔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鼓足了勇气似的双手把花递给她,他腼腆的对冯一一说:“对不起,我最近太忙了都顾不上你,你别生我气……我爱你!”

冯一一机械的伸出手接过他的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低头轻轻的将脸凑近花束,新鲜的玫瑰,花瓣上还滚着水珠,沉甸甸的一大束抱在怀里,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谭翔看她这么感动的样子,他心里实在是欢喜极了,可惜这光天化日的又是在路边,他只能很克制的亲亲她脸颊。

“我还有一件事儿呢……不过我还是等确实落实了以后再告诉你吧!是一件特别好的事情!”单纯的小伙子眼睛闪啊闪,对与她的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

冯一一捧着花打车回家,从电梯里出来,看见她家门口鞋柜上又坐了一个人。

不是冯一帆,也没有低头玩手机,就这么闲闲的坐在那里,目光专注的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有些无奈还有些无辜。他人比冯一帆高一些,坐在鞋柜上长腿还能点到地。

二十八岁的谢嘉树,依然英俊的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

冯一一远远的站住了脚步。

谢嘉树听到电梯声音就看过来了,目光停在她怀里的一大束红玫瑰上,又立刻移开。

“我忘了带钥匙,进不了门了。”他表情似乎真的有点懊恼的样子,“你能不能让我进去歇会儿?我刚出去跑步回来,累死了。”

他倒确实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装。

冯一一没说什么就过来开门,这回谢嘉树很自觉的在门口换拖鞋,但是换鞋的时候他拍拍她肩膀、特别认真的问她:“我跑步流汗了,脚臭有关系吗?”

“我说有关系你就不进来了吗?”

“不啊,你要嫌弃我脚臭,我就不换鞋了。”

又是那个无事生非的谢嘉树了,只不过以前他这么耍贱的时候总是一脸无赖和兴奋,现在却将表情控制得很好。

冯一一懒得和他磨嘴皮子,抱着花束径自进去,谢嘉树还是乖乖换了拖鞋的,不过进来以后就脱了鞋躺她沙发上了。

把花插进窗边花瓶里,冯一一忙完以后给他倒了一杯水,端过来的时候他闭着眼睛躺在那里,她叫他:“要不要喝水?”

谢嘉树歪了歪头,眯着眼睛对她笑,“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呢。”

“嘉树,如果你能放我平静生活,我们没必要做仇人。”

谢嘉树眨眨眼睛,“那我不放手的话你会把我怎么样?在水里下毒、毒死我?”

“我会离你远远的。”

“你毒死我吧。”

他干脆的说完后转过头,又闭上了眼睛,也不喝水,歪在那里好像真的要睡觉了。

冯一一觉得累,又无比彷徨,此时恨不得站起来大叫一声,把这屋里的东西全都砸光,或者是开门出去狂奔,一直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去。

她坐那儿,无奈的低下头,用手捂着脸轻轻的搓。

安静的室内,躺着的男人和低着头的女人,不知情的话还会以为这静谧的场景竟有几分温馨。

安静里,冯一一听到谢嘉树说:“我们谈谈吧。你的——男、朋友,你觉得他哪里比我适合你?是他脾气很好吗?还是因为他没有钱,所以不会有人因为他而绑架你?”

“他不会无缘无故发脾气,发脾气的时候也不会随手摔东西,不会推我摔跤。他令我觉得稳定,心情和生活都是。我们虽然不太有特别开心的时候,但是也没有特别不开心的时候。”冯一一静静的说,“大概就是‘相敬如宾’那样吧。”

她就差用上“举案齐眉”了,可谢嘉树听着居然笑了,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一样。笑声闷闷的,好久才停。

“那你喜欢他吗?比喜欢我的时候还喜欢吗?”

“冯一一,”他慢慢的说,“你喜欢过我吗?喜欢过的吧?!”

很久以前那一段青春飞扬的日子,是他们彼此之间共同的美好回忆。后来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夜晚,他们曾经缠绵得如同并枝连理。还有那些曾经的甜蜜的吻,甜的他都喘不上气、恨不得溺死其中,她一定也曾经享受过……吧?

冯一一抬起头,发现谢嘉树也已经睁开眼睛,正看着她。

冯一一也像他那样慢慢的、认真的说:“现在说这些一点意思都没有。说穿了,我喜欢谁也比不上我喜欢我自己。嘉树,你就当我自私,没有你情深意重。”

谢嘉树静静看着她,弯了弯嘴角,眼里的神情苦涩又缠绵。

这样静静的交谈,他一点也不发脾气,还能笑,冯一一心里酸楚极了:“我一直知道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所以我没有安全感。”

谢嘉树躺在沙发里,忽然向她伸出了手,屋子小,他们离得并不远,他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膝盖。

他将手放在她膝盖上,冯一一试图推他,可他执拗的按紧。

“你要的安全感是婚姻吗?如果我从美国回来的时候就和你结婚,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

冯一一竟然没说话。谢嘉树心里顿时疼的像是一罐子盐撒在流血的伤口上。

这种后知后觉的懊悔太打击一个自以为还算聪明的男人了,何况这个男人还一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被抛弃。

可他也仍然什么都没有承诺,更没有更正。

他只是静静看着自己放在她膝盖上的手,神情黯淡。

冯一一心里也是惊涛骇浪,可是那些回不去的时光,说如果又有什么用呢?

她只能说:“我是个俗人。”

女孩子年轻的时候大约都曾超凡脱俗……胆小如冯一一都曾勇敢过呢。

可是勇敢过后呢?

勇敢过后,无路可走。

冯一一推开膝盖上的手。

这一次谢嘉树没有再执着,收回手后、轻轻覆在额头上,他又闭上了眼睛。

“让我在这儿睡会儿吧,我现在可能起不来……一会儿我助理会来给我送钥匙。”

“你睡吧。”冯一一大方的说,站起来打算离他远点、随便做点什么去。

“花不错,挺漂亮的。”他忽然说,“我刚才一直在想,想来想去我好像从来也没有送过你玫瑰花。”

他送过她很多昂贵的奢侈品,包括一张额度无上限的黑卡,可是从来没有玫瑰花。他也想到过,可是总觉得送花给她好俗气、好丢脸。

却没想到,她捧着花束的样子那么好看。

冯一一意外的愣在那里。

一直以来显得那么无情的人,轻轻扭过脸,眼里悄然无声的盈了泪。

**

作者有话要说:谭翔翔,你有没有感觉到命运的齿轮正在缓缓的转动?53

第54章

冯一帆居然没有趁着去公司视察的机会奚落打击谭翔,甚至都没有特意和他见面、表露身份,这令冯一一感觉非常意外。

她找机会热烈的表扬了她家弟弟:“你可真是长大懂事了!”

冯一帆心里唧唧歪歪了一堆,嘴上冷冷的说:“得了吧!我是不稀罕为他浪费时间,谁有功夫见那种小角色啊?他算个屁!”

“冯一帆,”冯一一正色提醒他,“你现在这样子越来越像你的嘉树哥——像他以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谭翔那种初次见面的人竟然觉得冯一帆看上去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飞扬跋扈的,冯一一觉得他应该收一收气焰了,毕竟不是真的像谢嘉树那种出身,冯一帆要是出了差错,可没有谢家和谢嘉云来保他,只有她这个自身难保的姐姐。

冯一帆明白姐姐的意思,只不过他可不是那么想的:“你觉得嘉树哥不可靠,我觉得他可靠极了!我出了事他一定会保我。”

冯一一默默的撸撸弟弟的头发,“……我去给你做饭,吃完你早点回去睡觉,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冯一帆的确是累坏了,姐姐走了他靠在沙发里发呆,很快从厨房里飘出温暖的饭菜香味,他闻着熟悉的家常菜的味道,浑身一轻松,不由自主的瘫在了沙发里。

很困、很累,但是他一点儿也不想睡觉。

有好多的事情要学、要做,他就算休息的时候脑子里都在过电影一样的想着那些事。

时间紧迫啊!

整合国内影视娱乐、广告传媒,打造前所未有的行业航母,这种改变整个业界格局的大事将会被载入以后的业界教科书!他是有多幸运才能恰逢其时,又参与其中、推动执行。嘉树哥有家世、有充足的人脉和钱,他冯一帆却只有一个脑子一双手,他要充分运用他仅有的东西来全力拼搏。

他要做得更好,迅速的成为嘉树哥那样的男人,强大、可靠,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的家人和她……想到那个傻呼呼的姑娘正在一心一意的等待他衣锦还乡,冯一帆英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小小的不好意思~

“一帆,”冯一一这时端着一盘菜从厨房里走出来,顺便问他:“你要不要见一见谭翔?”

冯一帆正沉浸在幻想里美滋滋的,忽然被那坨翔的事情打断,他很不爽:“不要,我没空。你真嫁给他的话,婚礼上见吧。”

冯一一:“……”

**

进入了腊月以后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快要过年了。

过了这个年,冯一一就二十九岁了。

这个二十几岁的尾巴,过了以后就再也不能说自己二十几岁了。

看着镜子里的人,面容已经和二十出头时差别很大了,褪去了婴儿肥,也褪去了满满的胶原蛋白,脸部轮廓变得更深了一些,神情变得不再天真、畏惧、诚惶诚恐。

不能再腆着脸说自己是女孩子啦!她是一个女人了。

冯一一看着镜中的女人出神。

那个将她由女孩子变成女人的男人,那个她用她整个的青春陪伴、想念着他的谢嘉树……

“姐!”冯一帆过来了,一进门就高声喊她。

冯一一被打断了思绪,答应着从浴室里走出去,冯一帆举着电话问她:“是妈,问你几号放假回去?”

“我可以调休。等我问了谭翔再定吧,他跟我一起回家过年。”

冯一帆看她一眼,一脸不爽的传达了,挂了电话以后他说:“妈叫你早点定下来,最好凑我的时间,让我把你带回去,省得你挤春运。”

“好,我知道了。”冯一一正好今天约了谭翔,时间差不多了,往外走经过弟弟身边时,她拍了拍高她一个头的小男人的脸颊。

手感真不错……青春啊青春!

被打了脸的冯一帆差点没瞪死她!

**

自从上次送了玫瑰花,这对可怜的小情侣还没见过面呢。今天是谭翔说无论如何得抽时间去给她父母买礼物,而且他也很想见见冯一一。

谭翔大手笔的带冯一一去了一家很贵的西餐厅。

谭爸爸谭妈妈已经回老家了,所以就他们两个人去吃饭。情调十分小资的西餐厅很适合情侣之间甜蜜的约会,落座后谭翔点了最贵的牛排,侍者走开后他立刻伸手握住冯一一放在桌上的手,牵到嘴边轻轻的吻,十分的柔情蜜意。

“你今天好像心情很好?”冯一一笑着问他。

谭翔笑嘻嘻的。最近那么忙,睡觉的时间少的可怜,可他的精神是从未有过的焕发。

“一一,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你说!”

他的神情有些不寻常,似乎是极度亢奋,眼睛都在发光了,可是又似乎带着一丝歉意,看向冯一一的眼神热烈极了。

不知道为什么,冯一一心头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

谭翔拉着她的手、兴奋不已的说:“我要出国啦!”

“……去哪儿?”

“公司调我去欧洲,那里有一个全新的分公司!你知道的,这次收购之后我们公司和你们公司都将被整合,届时人员会有一些调整。总公司提前从旗下的二十八个分公司里抽调一部分精英去欧洲开拓新市场,我是其中之一!”谭翔将声音压得很低,但却怎么也压不住他的兴致勃勃和雄心壮志,“你知道吗?!我这次去,手下将会有一个十二人的技术分队!”

西餐厅里很安静,轻轻的音乐声像是浮在空气中的,远远的有其他桌上的交谈声传来,隐隐约约。还有别人用餐时轻而清脆的刀叉触碰声,清晰悦耳。

冯一一听着那些声音,心里忽然变得很平静。

原来是这样。

只是这样的话,她反而安心了。

谭翔见她沉默着不说话,心里原本的担忧变得更加厉害:“亲爱的,你不高兴了?”

冯一一喝了一口水,垂着眼睛,说:“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她语气很平静,可谭翔反而更加忐忑了。

他握着她手,手心已经出了汗,热热黏黏的紧紧握着冯一一的手。

“我要去五年。因为公司的合同一签就是五年,只能五年!我没有办法……你知道的,我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他情绪低落了一些。

冯一一用力将手抽出来,松了一口气,她问谭翔:“你要我等你五年,是吗?”

谭翔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她,他脸上还残留着兴奋的神情,但是此时更多的已经是忐忑不安。

他是真心的:“我们先结婚,过年见了你爸妈就领证。办酒可能来不及,我三月份就要走了,等我下一次回来的时候我们补办酒席……合同规定我每年只能回来两趟,一趟十五天,虽然这对我们会比较艰难,但只要熬过这五年,以后我一定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冯一一径直沉默,谭翔着急了:“你说话啊!你别吓我!”

冯一一说话了:“你已经签了那合同了吧?”

谭翔抿着唇点点头。

“违约金是多少?”

谭翔略略吃惊的看了她一眼,说出了一个天文数字。

……

冯一一还能怎么样?

只剩苦笑了。

她的态度令谭翔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他急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一一你别这样好吗……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将来,我想要给你更好的生活,让你不用为了赚钱上班,由我来养你!要是真的没有办法也就算了,可是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放弃呢?怎么放弃?”

“别说了,谭翔,我明白,你没做错。”冯一一呼出一口气,心里难过的不得了,可又发空的可怕。很奇怪的,她一点都不怪谭翔,她清楚的知道他做了正确的决定,甚至为他感到高兴。

“是这样的……你听我说,”她理了理头绪,“我当然明白这种机会很难得,你的人生从此以后就会不一样了。但你为什么没有提前跟我商量一下呢?谭翔,我们两个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吧?这一阵子,我见过了你的父母,而且我们一直在商量着过年回我家去见我父母的事情,就在这个同时你做了这么大的决定,却没有提前跟我说一个字,你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谭翔愣了。

想了好久,他老实的说:“我怕你不答应。怕你不让我去。”

“我不让你去、你会怎么样?”

谭翔沉默了一小会儿,说:“我一定要去。”他语气变得坚定极了,“一一,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我真的想给你更好的生活、想养着你。但我心里面更多地是为我自己考虑,我不想平凡的过一辈子,我有能力过得更好、为什么不呢?我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冯一一看着他,他就像是攒了很久的勇气,这时候一股脑的捧出来用,冯一一清楚的看到了他眼里的不舍和某种狠意:“如果你真的不能接受……那我们就分手吧。”

冯一一听到那两个字就呆了,呆了一会儿她忽然笑起来,笑着笑着她就垂下头,谭翔看到她面前的白色瓷盘里掉落两滴水珠。

她哭了。

“一一……”谭翔突然难过极了,甚至心里都开始动摇了,此刻如果再把那份合同放到他面前,他可能真的会犹豫一下了。

“我真的非常喜欢你,真的很想和你结婚,你就等我五年吧,”他重新握住冯一一的手,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求求你了……我不想跟你分手!”

他说得这些话,冯一一隐隐约约的没有听清楚,她心里面此刻翻江倒海的,全是谢嘉树。

她第一次抛弃谢嘉树的场景、她第二次抛弃谢嘉树的场景……好啦,现在终于轮到她被别人抛弃了。

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谢嘉树微微冷笑的样子,对她说:“你不是说他很适合你吗?不是说他很适合结婚吗?不是说他脾气好、令你觉得生活稳定吗?现在怎么样?”

现在怎么样?他为了有机会过上不平凡的生活,毫不犹豫的抛弃了你。

现在怎么样?这个你想嫁与一生的男人,你愿不愿意等他五年呢?

**

第55章

这真是太讽刺了。

冯一一连哭都哭不出来。

她把爱情为另一个男人燃尽,而只把谭翔当做结婚对象,两人之间感情淡淡的,她还觉得这样挺好、没有负担,如今这丁点淡淡的感情令谭翔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事业。

自作自受,有什么脸哭呢?

她都没脸责怪谭翔——她没有给他足够的信心,凭什么要求他为她放弃未来?

沈轩能在最后关头抽身而退、戛然止损,谭翔当然也能选择光明前程。

她这样的平凡女子,又薄情懦弱,有谁会为她奋不顾身、九死不悔?

只有谢嘉树才会那么傻,只有谢嘉树。

冯一一恍恍惚惚的想着事情,手被谭翔抓的很疼,她回过神,皱眉用力抽回手,可是这次谭翔不肯放了。

他着急了。刚才他说“分手”,大半原因是放狠话吓唬她,他是真的很喜欢冯一一,而且他现在真的自己都相信冯一一旺夫了,不然他的人生一直是平淡无奇的,怎么会在遇见她以后遇上那么多的好事?

谭翔抓着她的手苦苦哀求,眼圈都发红了,语无伦次、反反复复的发誓。

冯一一觉得这一幕太滑稽了,太讽刺、太可笑。

“谭翔,”她认真的对他说:“就算你真的在国外为我守身如玉,可你想过我吗?你放心我吗?”

“我当然相信你!”谭翔忙不迭的说。

冯一一摇头,告诉他:“我做不到。”

谭翔傻眼了。

“你一去就是五年,等你回来我就三十四岁了,三十四岁……都不知道还能不能要孩子。”冯一一颇为惆怅的叹气。

“我们过年就登记结婚,说不定我出去前就能怀上孩子了!”这个事情谭翔也考虑过了,刚才太混乱了他忘记说,现在精神一振,脱口而出,说出来了又觉得有点点害羞,压着声音小声的说:“中途我也回来的,一年有一个月在国内呢!”

“那好,就算这样,剩下的十一个月呢?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吗?”冯一一都已经微微笑起来了,“你对我太有信心了。我做不到的谭翔。”

她放弃了她的毕生挚爱,硬着心肠投奔她想要的安逸人生,到最后落个那样凄惨清切的婚姻,未免太对不起她抛弃谢嘉树的那份自私。

那简直就像是报应。

她的态度那么冷静,谭翔想过许多种可能她会怎么样,唯独没想到她会这么冷静的一条一条反驳他。

她的冷静显得他的急切是那么的虚伪。

谭翔毕竟心中有愧,又不是什么好口才,一下子呆在了那里,眼圈红红的看着她,再也说不出话。

冯一一抽出手,“你再想想吧。我会跟我爸妈说,过年你有事、去不了我们家了。”

说完她站起来,径直走了出去。

**

今天是周末,吃饭的地方在一个热闹的商圈,这个点人尤其的多,冯一一走在人群里,触目望去,四处尽是情侣。

他们怎么都那么开心呢?

冯一一走在开心的人群里,疑惑的反复想着:是她太贪心了吗?

从小在家里爸爸妈妈疼爱弟弟,她在一边看在眼里,虽然不敢吭声争宠,但是她心里多么羡慕多么嫉妒啊!漫长的成长岁月里,她日夜祈祷自己平安长大、千万不要受伤流血死掉!因为只有长大了才能嫁人,嫁人以后她就有自己的家了!在她自己的家里面她一定能过得很好、一定会有人全心全意温柔的爱着她。

后来她遇到谢嘉树,她那么喜欢谢嘉树啊!可她依然放不下从小到大渴望的安稳幸福,她那么执着,为此她那么不舍、却还是放弃了谢嘉树。

是不是因为她太贪心了呢?拥有过那么好的谢嘉树,却不知足,还想着要安稳生活,所以才会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冯一一想得头都疼了,脚步一转,朝商场里走去。

她之前存了小半年的工资准备办年货的,今天一口气全花了。给自己买了一件大衣、一个包,给冯爸冯妈买了过年的新衣服,冯一帆现在穿的西装太贵了,他自己赚的也不少,她就只给他买了一件羊绒衫。

一下子花了那么多钱,心里好像真的舒坦了一些。冯一一从商场里走出来的时候,很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进来时那么悲伤了。

到底是因为谭翔不是谢嘉树,还是因为她不是当年的冯一一了?

应该是因为老了吧?冯一一走到家门口时腰酸背痛的想。

她两手拎满了纸袋子,只能先放到地上再拿钥匙开门。可这时候对面的门却忽然开了,谢嘉树拿着个垃圾袋走出来,像是正好要去扔垃圾的样子。

见她那样站在门口,他放下瘪瘪的垃圾袋、三步并作两步的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了东西。

**

冯一一进屋,谢嘉树很自然的跟进去了,还给她看他脚上的拖鞋:“我家拖鞋不见了,我拿了你这里的穿。”

冯一一接过他手里的袋子,低着头说了一句“随便。”

“你去买年货啦?快放假回家过年了吧?”他没话找话,顺便成功的在沙发里盘踞了下来。

冯一一把一袋一袋的东西收进衣柜里,回答他说:“去和我男朋友吃饭了。”

谢嘉树躺在她沙发里,双手抱在脑后枕着,笑笑的问她说:“他吃饭的时候给你夹菜吗?他咬过一口的东西会不会放到你碗里、强迫你吃完?”

衣柜门“嘭”一声关上,冯一一忍无可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谢嘉树,你够了!”

“什么够了?”他微微笑着问她,兴趣盎然的样子。

冯一一承认自己演技不如他,不如把话都说开:“不要再对我缅怀过去,不要做出一副你很后悔的怅然若失样子……”

“我不后悔啊。”谢嘉树打断了她,躺那儿看着她,迎着她的目光,坦然的说:“我给你吃我咬过一口的东西都是我觉得很好吃的,所以我不给你夹菜。”

但是我要先咬一口才给你,还故意说不好吃才给你吃……我就喜欢那样做!

他是那么的理直气壮,和一直以来一样,不管他做了令她讨厌或者伤心的事情,他永远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冯一一觉得头又疼了起来,太阳穴那里一刺一刺的像是一把针在扎,同时她的理智从那些针眼里全都流出去了。

“不要再装了,谢嘉树,”她声音听起来反而比刚才更平静了,“我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谢嘉树懒洋洋的坐了起来,舒服的靠在沙发里,落落大方的反问道:“我做什么啦?你说说看呢~”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冯一一轻声问他,“谭翔可是一点都没有犹豫呢,而且他事前一个字都没有告诉我,是在签了合同以后才来通知了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打脸啊?”

谢嘉树天真又冷淡的问她说:“什么合同啊?怎么打你脸了?”

冯一一心里怒到了极致!

冬天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阳光最好,今天又是h市难得的大晴天,天气好得都有点仿佛g市了。屋子里开着暖气,两个人都只穿了一件薄t恤,冯一一慢慢的倾身过去,眼看着他眼睛里的天真渐渐变成了一种深重的**,她凑到他脸前面极近的地方,清楚的听到他“咕嘟”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微微仰着、看着她,他的眼睛里全是她。

冯一一伸手捧住他的脸,轻声叫他:“嘉树。”

谢嘉树脑袋里嗡嗡嗡嗡嗡嗡……“嗯……嗯?”

“是你让谭翔升职的,也是你故意调他去欧洲分公司的,是吗?”

谢嘉树没听见,他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巨大磁场给吸住了,手脚已经不听使唤,情不自禁就伸手去扶住她腰,把她用力的往他身上拉,让她靠近自己、越近越好。

凑得这么近,他呼吸已经乱了,脸扬得高高的,冯一一却只是微微的低着头,他靠近她就退开一些,两人的唇一直保持着要碰不碰的距离……她语气温柔的又问了一遍。

谢嘉树这个时候根本没办法思考啊,老实又急切的点点头承认了。

然后他便要吻她,急切的嘴唇都已经微微张开了,可冯一一却忽然变了脸,捧着他脸颊的双手用力的掐住他脸上的肉,掐!揉!用力!

谢嘉树疼的直吸气,瞪大了眼睛瞪着她:“你干嘛?!疼!”

“你也知道疼?!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疼?!”

谢嘉树本来已经圈住她手腕了,一捏就能疼的她松开手指,这时突然改为了抚在她手背上……任由她把他的脸捏成那样,他龇牙咧嘴的说:“我以后再也不掐你脸了。”

两人缠成一团,时间久了周围都是他的气息冯一一也受不了,她抽出了手,后退两步、离他远一点。

揉着脸的人一直皱着眉,偷眼看她,这时说:“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机会,主动选择权在他,我没强迫他,也没有强行拆散你们。”事已至此,赖也赖不掉了,谢嘉树索性说开:“你不应该怪我,你应该感谢我才对,现在这一点诱惑他都受不了,万一你们真的结婚了,以后他一样会为了别的事情背叛你的,这种男人根本就靠不住!”

冯一一直冷笑:“我不怪你,我怪我自己。但是你也用不着颠倒黑白。你如果真的要我感激你,你大可以把他升职加薪或者调去国内更好的职位,你如果真的为了我好,你为什么要把我和他的前程放在两边让他选择?你真的是为了我好吗谢嘉树?!”

“我是。”谢嘉树从沙发里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认真的问她:“话说,你为什么不愿意等他五年呢?你不是也等了我三年多吗?”

他靠近,冯一一立刻后退,但是被他抓住了肩膀拽了回来。

他强势的握住她双肩不许她动,冯一一只能扭开脸不看他。

谢嘉树眼睛亮亮的,紧紧抓着她、逼问她:“说话啊!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肯等他?像当初等我一样啊!起码他承诺你愿意跟你结婚呢,我去美国的时候连还能不能回来你都不知道!”

冯一一挣扎起来,敌不过他的力气,绝望的眼圈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谢嘉树面对她的眼泪依然毫不手软,执着的要她回答。

冯一一哭着告诉他:“因为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我等不起了。”

说完她崩溃大哭,挣扎的更厉害,恨不得把他推的从窗户里摔下去!可谢嘉树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温柔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低头去吻她。

冯一一简直恨不得打死他!

“滚!”她对他拳打脚踢,吼的地动山摇:“放开我!混蛋!滚开!”

谢嘉树抓着她肩膀急切的想要吻她,她挣扎的那么厉害,他几次都差点抓不住,混乱里只蹭到一脸的眼泪,湿湿的凉凉的。

两人扭打到大门旁,谢嘉树终于狠狠心用力把她按在了墙上,迫不及待的压上去强吻她。

可冯一一的委屈和愤怒令她简直变成了一头小野兽,力大无穷!身体被他压住了不能动,她咬着牙用额头去撞他,狠狠一下就把他鼻子给撞出了血。

谢嘉树眼冒金星的飙着血往后仰头,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大门恰好被人推开,“嘭”一声撞上了他的后脑勺。

一片“嗡嗡嗡嗡嗡嗡嗡嗡……”里,谢嘉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如同响雷一般从遥远天际滚滚传来:“姐?!出什么事儿了?!姐?!”

**

作者有话要说: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接下来的剧情是喷着鼻血的姐夫对冯一帆大吼一声:呔!吃我一棍小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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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冯一帆路过门外时正好听到他姐的尖叫声,扑进来的时候小伙子浑身都散发着“哪个不长眼的敢动老子亲姐!”的王霸之气,推开门那一下,他用力的就差直接掀门板了,可想而知谢嘉树这下撞的有多重。

谢嘉树被门撞的弹回去了,冯一帆进屋后虎目一扫,猛一看一个高大背影按着他姐在墙上,他爆着粗口就伸手拽住那人头发,往后猛一扯,挥拳就要揍。

然后他虎躯一震!连忙松开了手!

“嘉树哥!”冯一帆撕心裂肺的大叫一声。

谢嘉树被撞过去又撞过来、揪过去又松开手……耳边全是“嗡嗡嗡嗡嗡嗡嗡”,脑袋里乱成一锅粥。

可是这么乱,冯一帆一松手,他仍坚持往前扑去抱住冯一一。

冯一一脸上蹭的全是他的鼻血,尖叫求助:“一帆!一帆!”

谢嘉树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抱着她、固执的将满是血的脸埋在她脖子里,这些完全都是出自于本能,冯一一根本敌不过他的本能。而冯一帆被这状况弄得昏了头,伸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但是冯一一叫他,他下意识的上前去拉谢嘉树。

谢嘉树舌头根还是麻的,说不出话来,但是已经能腾出一只手去挡身后的冯一帆。

冯一帆被他轻轻一抵就不再上前了,很无奈的对他们两个说:“你们……有话好好说!姐你冷静点!嘉树哥……你就先松开她吧!”

他这个态度对眼下的冯一一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可是她再怎么用力的推打谢嘉树,谢嘉树像是要死在她身上一样不松手。

冯一一崩溃的大叫:“我恨你!谢嘉树我恨你!我恨你!”

谢嘉树终于缓过来一些,手撑着墙壁稍稍起身,他麻着舌头、很慢的对身下的人说:“你恨我……也没用。”

她瞪着他的样子真可爱,谢嘉树的心也像舌头一样麻的不由自主,好多日子没有跟她离得这么近了,真的很想低头去亲亲她,可是他知道肯定会招来她更激烈的反抗……谢嘉树明知道自己这是饮鸩止渴,是把她往更远处推,只能令她恨死他,可他停不下来了。

“我就是不让你嫁给别人,”他心里又疼又畅快,骄傲的慢慢的说:“就、不、让!”

他鼻子里的血还在汩汩的往下淌,血沿着他翘翘的薄唇淌下来,说话时牙齿上都沾上了,红红的好可怕。

可他的话比血还可怕,可怕的令冯一一感到绝望。

连冯一帆都觉得谢嘉树这话太过了,他姐估计快发疯,他急切的在旁劝道:“嘉树哥你要不要紧?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先过去坐下来吧?”

他暗示谢嘉树借机示弱、最好装个晕倒博同情,可谢嘉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死死盯着他姐。

冯一帆就看他姐紧紧贴在墙上,也死死瞪着谢嘉树呢,可那眼神别提多恨了!

冯一帆头疼死了:你们这些大人就知道情啊爱啊,有完没完了?烦死了!

**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是晚上冯一帆没回他自己那屋睡觉,又在冯一一床边打了个地铺,陪陪他姐。

冯一一累的洗完澡就躺在床上了,晚饭冯一帆叫了外卖上来,逼着她吃了两口,她皱着眉说想吐。

冯一帆有点担心啊:“我说!你不是怀孕了吧?”

“空气传播怀上的么?”冯一一冷冷的问。

冯一帆乐了:“原来你还没和谭翔上床啊!”

冯一一差点把大半张披萨盖他脸上!冯一帆连忙把披萨盒子抢过来,“你别浪费啊,嘉树哥还躺着呢,我一会儿给他送去。”

“一帆,”冯一一认真的问弟弟:“在你心里谢嘉树是不是份量比我还重?”

“怎么可能!”冯一帆毫不犹豫的反驳,又诚恳的解释说:“你别乱吃醋!你把他打成那样,他又不肯去医院,我不放心他。”

冯一一没说话,冯一帆接着说道:“他到底把谭翔怎么了?奇怪了,之前我想找谭翔麻烦,他还叫我别动谭翔呢!”

冯一一苦笑着告诉他说:“他是没动谭翔,他只是给了谭翔一个机会,现在谭翔要去欧洲了,去五年。”

冯一帆心里直拍大腿:这招绝!杀人不见血啊!

“难怪你糟心呢——那过年谭翔还去咱家么?”

冯一一惨淡的摇摇头,“我让他再想想,不过他合同都签好了,应该不会改变主意了。他今天向我提了分手,说如果我不愿意等他、就分手。”

“哦……啧!”冯一帆站她角度想想,也的确是挺失落的,本来都打算见家长结婚了,他是知道他姐多想有个自己的小家庭的,眼看就要成了,谢嘉树这一口气给吹了个烟消云散。

他怜惜的问她:“姐你是不是特别伤心自己可能嫁不出去了?”

一阵见血。

冯一一简直悲从中来!

虽然这想法特别自私,但是她内心最悲痛的真的是:结不了婚了。

就像费了好大劲把一只蛋糕做得美美的,就等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可“啪”一下被谢嘉树扣地上了。

是她等了二十几年的生日宴会啊!

冯一一抬手挡住眼睛,轻声问说:“你几号回去?”

“随时!”冯一帆很讲义气的说,“你想几号走?我这儿事都已经办完了,报告反正在哪里写都一样的!你想什么时候我们就什么时候走!”

不管是歉意还是爱意,此刻拍着胸口承诺的弟弟令冯一一觉得可靠安心。

她咽下一声哽咽,捂着眼睛哑声说:“我明天去公司安排一下,请好假,周末我们就回去好吗?”

她想回家了,特别特别想回到冯妈身旁。

冯一帆响亮的答应了一声,立刻就去给冯妈打了个电话。

回来时他端了杯热牛奶给冯一一:“给你喝!我已经跟妈说好了,我们这个周末回家。”

“嗯!”冯一一略感安慰的接过热牛奶。

“那什么,你喝了就先睡吧,我去对面看看,送个吃的马上就回来。”

“……”冯一一语气幽幽的对她家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弟弟说:“你就在他那儿睡吧,别回来了。”

冯一帆走到门口回头说:“那不行,我睡那儿了嘉树哥会睡不好的。”

**

冯一帆带着披萨过去,来开门的谢嘉树刚洗了澡,脖子里挂着条毛巾,毛巾上头星星点点的还有血迹。

冯一帆看了眼说:“怎么还在流血呢?你不是撞出脑震荡来了吧?”

谢嘉树给他开了门就不管他了,躺回窗边榻上闭目养神。

冯一帆把披萨放他身边,殷勤的说:“你没吃晚饭吧?吃点再睡觉。”

厚重油腻的芝士味道令谢嘉树皱起了眉,闭着眼睛扭过脸,虚弱的说:“拿走。闻得我想吐。”

冯一帆乐了:“怎么跟我姐一样啊!我刚才还问她是不是怀孕了呢——你猜她怎么说?”

谢嘉树睁开了眼睛。

“你跟我说句实话,嘉树哥:要是我姐怀了谭翔的孩子,眼下这情况你会怎么办?”

谢嘉树看着年轻人严肃正经的神情,他也严肃正经的回答说:“把谭翔全家移民去欧洲,这辈子他都别想回来了。”

“啧啧,”冯一帆直摇头,“你平时挺正义挺有理想的,可在我姐这事儿上你简直一点节操都没有。”

谢嘉树不说话,盯着他看,冯一帆被他盯的毛骨悚然,连忙说:“我帮你问了,我姐压根没跟他发生关系。”

谢嘉树这才又闭上了眼睛。

他闭着眼睛突然伸手,把那个讨人嫌的披萨推到了地上。

冯一帆知道他这是心里还有气呢,可他也挺替他姐不值的:虽然是谭翔自己禁不住诱惑,但是这种诱惑平常人不太会遇到的,要是没有谢嘉树,他们结了婚有了孩子,以后就算真的也遇到类似诱惑,谭翔也会比现在有责任心的多。

冯一帆虽然也挺讨厌谭翔那家伙的,但是这事儿他家嘉树哥确实不占理,难怪他姐气成那样。

“刚才你一走,冯一一差点没晕过去,洗了澡就躺下了,我看她说话都费劲……你这次真把她伤着了。”冯一帆谨慎的斟酌着用词,“你给我个底:你到底想怎么样?现在我姐跟那坛翔散伙了,你打算娶她吗?”

躺在那里的人睁开了眼睛,冯一帆一直就一眼不眨的观察着他呢,发现他眼睛比平时亮了好几分,闪闪的。

冯一帆松了口气。

“你快回去吧,”谢嘉树答非所问,“今晚上你睡她那儿,守着她一些。”

冯一帆心里嘟嘟囔囔,却不敢直说。毕竟谢嘉树不肯回答他也没办法,只好说:“那我过去了。你一个人不要紧吧?”

谢嘉树像是沉浸在某种幻想当中,目光都痴痴的了,冯一帆又问了一遍他才听见,歪歪头笑起来,温和的说他没事的。

冯一帆背上一寒,一步三回头的回他姐那里去了。

**

很快到了周末,一大早冯一帆就来叫冯一一,说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一下楼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那里,冯一一心知不好,可司机见他们下来已经殷勤的为他们拉开了门,从她站的角度看去,正好能看到后座上翘着腿坐着的人。

谢嘉树膝头放着一个平板,正单手控着在看什么,连抬头看她一眼都未曾。

冯一一顿住脚步,冯一帆早有准备,先把行李都搬上车,然后过来对她说:“我是真有事儿要在路上跟嘉树哥汇报的……对不住了姐!”

冯一帆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软话?能这样稍带歉意已经很罕见了,冯一一默默的上了车。

路上冯一帆和谢嘉树倒是真的忙着公事,两个男人面对面坐着,一个用平板收邮件写邮件,另一个抱着台笔记本写报告,偶尔他们会交换一下意见,轻声的、语速很快。

两个人都长得好,冯一帆这时候有点像年轻时候的谢嘉树,眉目之间满满锐气逼人,轻笑时有一种轻蔑的仿佛睥睨的神情……反而是谢嘉树现在沉稳了许多,微微笑起来的样子胸有成竹的。

冯一一看得出神,冯一帆偶然看到了,用手肘捅捅谢嘉树。

谢嘉树这才像是发现了她也在车里似的,抬起目光看她一眼。

冯一帆乖觉的坐回去,一脸严肃的又开始十指如飞。

谢嘉树坐在她身边,她看着窗外风景,他也顺着她目光看,过了会儿他意兴阑珊的收回目光,忽然打开车里的小冰箱拿出三瓶水,一瓶丢给冯一帆,一瓶他拧开后递给她。

冯一一接过来之后却只拿在手里,并没有喝。

“你不渴?”谢嘉树问,“那我们聊聊天吧!”

没等冯一一同意,他就开场白了:“你额头还疼吗?我鼻梁骨现在还疼呢。”

他就这么提起那天的事情,语气平和像是在问候天气一般,冯一一有些意外也有些狼狈,暗暗咬了咬牙。

谢嘉树看上去一点儿不好意思的神情都没有,在那儿继续的说着:“那天我情绪不好,太激动了,说得话有些过分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

冯一一心里头开始冷笑,不禁问他:“比如?哪些话?”

说我应该感激你吗?还是就是不让我嫁给别人?

谢嘉树慢慢的说:“比如:‘你恨我也没有用’。”

你恨我,让我感觉非常难过。

第57章

谢嘉树嘴上功夫向来最吃亏,眼下能示弱至此,说明他心里是真的后悔了。其实那天回到他自己那儿,冯一一不在眼前了,他脑子里一冷静下来,立刻就知道不好了,尤其是后来冯一帆来送披萨过来时说得那番话,他听了以后虽然面上丁点没露,可其实已经悔得肠子都快打结了。

再回想当时,他怎么就能那么混蛋呢?

明明发过多少誓不再由着性子对待她。

想想看,他心里多少喜欢都只能在他心里,她可只记得他推她摔跤、强迫她吃他咬过一口的食物。

现在又加上那么几句戳她心窝子的话。

可其实,其实谢嘉树那个时候就是太高兴了。

当冯一一说她老了、等不起了,他心想:那不就只剩他这么一个选择了吗?

虽然没能成为她的优先选项,但成为仅有的也行啊!

答题卡交上去,最后结果那栏填的是他就行啦~~~

他那么高兴,又为这份高兴可怜他自己,还被撞的流着鼻血、一脑袋“嗡嗡嗡嗡嗡嗡嗡……”,一时运岔气、就犯浑了。

现在谢嘉树深深深情的说出这一句,冯一一沉默着,表情似有几分松动,谢嘉树心里一暖!鼓足了劲正要开口道歉,冯一一的手机这个时候忽然响了起来。

那几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谢嘉树只能暂且含着。

冯一一接起电话看了眼来电显示,往车窗边坐了坐,这个动作令谢嘉树有了强烈不好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就听她声音压得低低的、对着电话那头说:“对,我请假调休了……不,我不在家,我回老家过年了,现在已经在高速上了……不,你不要过来,你也回家过年去吧,代我向你爸妈问个新年好。”

是谭翔。

谢嘉树意识到这一点,顿时觉得自己身上那股子犹如初恋的紧张反而松弛了下来,并且随着她压低了而显得温柔耐心的声音,他眉宇间神情一刻比一刻冷。

冯一一是怕谭翔真的立刻驱车赶上来,正一门心思的劝说着谭翔:“……我们各自先过好这个年吧,等我从家里回来、我们再找一个时间谈谈……你现在过来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爸妈也不会答应的。”

“冯一帆,”谢嘉树忽然开口说:“瑞驰和瑞恒两个公司的收购案,合同再拿给我看一下。”

瑞驰和瑞恒正是冯一一和谭翔公司的名字。谢嘉树的声音不高不低,但是车里就这么大地方,他的音量已经足够电话那头的谭翔听清楚了。

冯一帆看着专心致志的两耳不闻窗外事,其实一直竖着耳朵呢,这会儿立即不紧不慢的回答说:“好的谢总!瑞驰的合同还没谈妥,有几个条款仍在改动当中,第三个修正版本的合同明天才能出来,不过,谢总,瑞恒那边我们可能得先签掉一部分劳务合同,然后才能继续下去。”

谢嘉树对聪明的小伙子露出一个笑:“是抽调去欧洲分公司的那些人吗?签吧。”

冯一一真是没想到这两个家伙能一唱一和、无耻至此,而谭翔那边已经很震惊的连声在问:“你在哪儿?你和谁在一起?一一你……”

冯一一这会儿对她和谭翔的事儿真是完全死心了,索性平静的对他说:“和你没有关系。你要去欧洲你就去吧,不要再多说什么了,你不愿意为我放弃你的前程,我也不愿意为你吃苦受累,我们分手吧。”

她说完挂断了电话,车里顿时又恢复了一片静默。

冯一帆压根连头都不抬了,谢嘉树倒是直勾勾看着她,冯一一深深吸了口气,忍耐的语气问他:“你满意了吗,谢总?”

谢嘉树神情里的冷意更加明显,皮笑肉不笑的说:“不满意。我要更正我刚才的话。”

他看似毫不在乎、潇洒极了:“你要恨我?那你就恨吧。”

“谢嘉树,”冯一一轻声说,“你现在变得真可怕。”

“哦,是吗?挺好的,”谢嘉树轻松又认真的说,“反正我可爱了你也不喜欢我。”

冯一一忍无可忍的叫了一声“一帆!”

被点名的冯一帆没办法再装小透明,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嘉树哥……你再这样、再这样的话……”

谢嘉树靠在那儿,翘着二郎腿慢条斯理的问:“嗯?”

“你再这样——我就只能跳下去了!”冯一帆很有骨气的说。

谢嘉树笑起来,冯一一头疼无比的扭开脸。

**

他们回到g市时已经是傍晚了,司机居然都没有问过一声,直接就把车开去了冯家楼下。

而冯爸冯妈居然都等在楼下!大半年没见过女儿的冯妈满脸笑容的迎上来,亲切的对谢嘉树说:“嘉树啊,阿姨特意做了你喜欢吃的乌**汤哦!”

谢嘉树站在几乎石化了的冯一一身边,笑得特别纯良:“真的呀?太好了!中午我们在路上随便垫了一点,我就指望晚上这顿了呢!”

冯爸正和司机一起搬行李,这时乐呵呵的探头说:“正好,你上个月放这儿的茅台还有呢。”

“叔你是特意等着我呢吧?”谢嘉树笑眯眯的说。

“那是!”从来不苟言笑的冯爸居然笑得特别和蔼。

冯一一浑身发冷!说不出话来!

她的家,沦陷了!

冯妈看女儿那呆样儿好像不太对劲,但是当着谢嘉树她不好问,等一行人扯上楼之后,趁着冯一一在房间换衣服,她进来悄声问:“我说!那个汤翔呢?怎么你没跟他一起回来?不是说过年他来我们家的么?”

冯一一正脱衣服,头发乱乱的,慢吞吞的纠正说:“是谭翔。”

“别管什么翔了,人呢?!”

冯一一换好衣服关上柜门,语重心长的问妈妈:“妈,谢嘉树这段时间常来我们家吗?”

“啊!”冯妈顿了顿,随即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他带着你弟弟呢,我们也不好还像以前那样……”

“我明白。”冯一一心酸的不敢听下去,匆匆打断,说:“妈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一会儿就出来。”

“一一,”冯妈难得这么正经的叫女儿名字,“我知道我跟你爸有些地方对不住你,我们对你的关心的确不如对一帆的,可那也是因为我们总觉得你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孩子,不像一帆那孩子总有让我们操不完的心……你想啊,我身上就是一个大脚趾我还爱惜呢,何况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团肉。”

“妈,别说了!”冯一一真的听不下去了。

可冯妈固执的要说下去:“嘉树他对你弟弟那么好,还照顾到我们家里来,你不在家这大半年我们受了他许多恩惠,其实我心里清楚他为的根本不是一帆,他是为了你。”

冯一一听得血冷,忍不住了:“你现在是要撮合我跟他吗?当初是谁为了他打我?”

“是我啊,”冯妈平静的承认说,还镇定的说出了一句成语:“此一时、彼一时。”

冯一一瞪大眼睛看着她的亲妈,嗫嚅着嘴唇,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谭翔本来的确是这趟要跟我回家过年的,我们都已经约好了一起去买新年礼物了。但是谢嘉树给了他一个去欧洲的机会,要去五年。谭翔说他愿意现在就跟我结婚,过了年我们就领证,然后他出国,叫我在国内等他,他一年能回来两趟,一趟半个月……”

冯妈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谢嘉树!”

她语气如此吃惊,比冯一帆给力多了,到底是亲妈……冯一一顿生同气连声之感,泪眼汪汪的颤颤叫了声“妈……”

接着就听冯妈叹气说:“可真是魔怔了啊,怎么就非你不可了呢?”

冯一一眼前一阵白光,差点没给气晕过去!

门上这时响起敲门声,谢嘉树在外面温声说:“阿姨,叔叔问你上次我们喝剩下那半瓶茅台放哪儿了?”

冯妈一边答着“找不到就先再开一瓶”一边往外走,她走了出去,谢嘉树靠在打开了的门上,看着里头泪眼汪汪呆坐的人,颇感兴趣的问说:“跟你妈告状呢?说我什么了?是谭翔的事儿吗?”

冯一一眼下只有一个字给他:“滚!”

谢嘉树冷冷看着她,还勾着嘴角笑得很意味深长,最后却回答她说:“咕噜咕噜~”

冯一一用力砸过去一个枕头,他伸手轻松捞住,在手上抛了抛,以一个完美的隔空投篮动作丢回了床上。

然后他冷眉冷眼的对她做了个“老子跟你没完”的手势,才转身走了。

**

吃饭的时候,一桌子人其乐融融的,除了沉默不语的冯一一,大家都有说有笑。冯妈给谢嘉树夹了一个**腿,笑眯眯的对他说:“我托人从乡下买来的乌**,香吧?”

谢嘉树直点头,他吃得的确很香的样子,叫人看着都有食欲。

冯一帆不爱吃**,在一边唧唧歪歪的说:“乌**黑不溜秋的真难看,嘉树哥怎么爱吃这个啊。”

“好看能当饭吃啊?”冯妈趁机教育儿子:“乌**补身子特别好,你不吃肉哪怕喝碗汤。”

冯一帆殷勤的把汤先端给他姐,“姐,你趁热喝!”

冯爸还没更新到最新剧情,这时想起来了就问女儿说:“一一,你那个男朋友呢?不是说要跟你一起回来的吗?”

冯一一埋头数着米粒,闷闷的回答:“他临时有事,不来了。”

冯妈怕冯爸问多了女儿难堪,在那儿打岔说:“嘉树,你怎么又拿那么多东西?不是叫你过来吃饭就好、不许再拿东西了嘛!”

“又不是我特意买的,都是别人送的。我家里今年我姐去她夫家过年了,阿姨们也全都回家过年,我一个人哪吃的完那些东西啊。”谢嘉树有滋有味的喝着乌**汤,表情很自然的说。

冯妈一听就知道不好,正懊悔自己没选个好话题,冯爸那个猪队友果然立刻就兴致勃勃的说:“那你别开火了!你一个人也不烧菜,今年过年就在咱们家了!”

谢嘉树看一眼冯一一,淡淡笑了笑,没说话。

冯爸那个性格,怎么可能受得了一家之主的权威被质疑?举起酒杯和谢嘉树一碰,一挥手坚定的说:“就这么定了!你小子要不来、就是不把我当你叔!”

谢嘉树一口闷了那一小杯茅台,辣的他脑子里又开始“嗡嗡嗡嗡嗡”,可是他笑得特别舒心好看:“那我可不敢再客气了。”

第58章

正吃着饭呢,突然有人敲门,冯一一坐在末尾,自然是她起身去开门。

门一开,门外居然是郑翩翩,小姑娘又变漂亮了,可能是冬天的缘故,她脸比以前圆了一些些,看着气色更好了,素颜,只在嘴唇上抹了一点点亮亮的颜色,俏生生的往那儿一站,这么冷的天气都因为她而像春天。

“姐姐!你回来啦!”郑翩翩已经连“一一”都省略了,直接和冯一帆统一了称呼,热情的上前拥抱了冯一一,进门后小姑娘又甜蜜蜜的叫了“伯父伯母”,然后直接略过谢嘉树,继续甜蜜蜜的:“一帆~~~”

冯一一看到她家弟弟英俊的小白脸上可疑的红了一下,然后就见他皱着眉、特别不耐烦的说:“你怎么这么快就跑来了?”

郑翩翩眨眨眼睛,虽然没说一句话,但是谁都看出来是“因为我想你呀~~~”的意思。

满屋子都被这小姑娘的甜蜜泡泡充满了,甜的齁人。

冯一一搬了个凳子来给郑翩翩坐,问她:“翩翩,你吃过饭了吗?”

“吃过啦!”郑翩翩大大方方的说:“不过伯母的汤煮得最最好喝了!可不可以让我蹭一碗?”

冯妈对郑翩翩明显没有对谢嘉树那么亲热,但是也立刻就说:“一帆,你去给翩翩拿副碗筷来。”

冯一帆头都没抬。

冯一一正要起身,忽然冯一帆把自己的汤碗拿起来,往郑翩翩面前一放。

郑翩翩当然立即就甜蜜蜜的捧起来、甜蜜蜜的喝了。

冯一一震惊了!冯爸冯妈好像是没看见的意思,谢嘉树倒是看见了,并且手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

郑翩翩说她是来是特意邀请冯家参加郑家的年夜饭的。

冯妈不太乐意去,她也不推诿绕圈子,直接大大方方的就说:“那种场合我们不太习惯,去了就怕不自在。而且过年的时候吃年夜饭还是在自己家里的好,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热热闹闹的,也有意义。”

郑翩翩不慌不忙的努力说服说:“可是伯母,您都过了多少年这样的年啦?今年就过一个不一样的吧!我家每年都邀请好多人一起吃年夜饭的,我哥哥他们邀请的都是他们的朋友,像承光哥哥啊、子时姐姐……你们都很熟的嘛!我大哥叫我邀请我的朋友参加,可我没有朋友……你们不去的话我可就太可怜了!”

小姑娘祭出撒娇绝招,冯妈没辙,目光看向冯爸,谁知郑翩翩比她还快、立刻转向冯爸:“伯父~~~”

自己家女儿从来不这么尾音飘忽的说话,冯爸也有点吃不消……冯妈试探性的问儿子:“一帆,要不你和你姐去吧?我跟你爸回你爷爷奶奶那儿去,正好陪陪老人家。”

冯一帆不说话,慢慢的往嘴里塞着水果。

郑翩翩微微嘟着嘴、悄悄扯他袖子,冯一帆还是不答应,她就用力了一些扯啊扯,冯一帆手里水果叉子一下子划他嘴唇上了,他瞪了女孩子一眼。

郑翩翩委委屈屈的转向冯一一:“姐姐……”

冯一一就等在这儿呢,对她笑笑说:“好啊,我也好久没和子时他们见面了,他们家二公主我只看见过照片和视频,正好趁年夜饭大家聚一聚。”

柳暗花明又一村,郑翩翩一下子好高兴!

“姐姐最好了!”她兴高采烈的抱住冯一一,冯一一笑眯眯的反手拍拍她,温柔不已。

谢嘉树看了眼笑得志得意满的冯一一,突然不急不慢的开口、对冯爸冯妈说:“叔叔阿姨我们一起去吧,我们几个到时候就能坐满一桌了,本来不也说好了我们一起过年吗?况且你们在家里吃年夜饭的话,从买菜、洗菜、烧饭、洗碗……多麻烦啊,我们一起去蹭郑翩然一顿好了。”

谢嘉树这话说得多么灵动坦然,而以他现在在冯家的受宠程度,冯爸立刻笑眯眯的点了头。

冯爸点头了,冯妈也不好再说什么。

郑翩翩精神一振!这时候她压根都不去问冯一帆了,因为他的嘉树哥发话了,他肯定能去哒!

小姑娘心里更加认定了冯一一,赖在她身边又是撒娇又是说好话的,甜蜜极了。

**

郑翩翩满心欢喜的从冯家出来,一下楼刚走出小区,一旁树下停着的一辆黑色车子对她闪了闪车灯。

她停下脚步举目望去,那车后座的车窗降着大半扇,刚才早早告辞的谢嘉树气定神闲的坐在车里。

郑翩翩走过去,透过开着的车窗、笑眯眯的问里头的人:“你特意在这里等我呀?顺路送我回家吗?真感人!”

谢嘉树早就过了和她斗嘴的年纪了,这会儿也没心情,只淡淡的问道:“郑家的年夜饭年年都是二十八才开始派请柬的,今年怎么这么早?还有,你来邀请人也没带个请柬,这么不懂礼貌你大哥知道吗?”

年夜饭请柬压根就还没印呢,她是打着邀请的旗号迫不及待来见冯一帆的。

被戳破的郑翩翩姑娘不乐意的说:“你说话别让我不高兴!我可是帮你创造机会了呢,不然你哪有机会和姐姐一起跨年?”

谢嘉树冷笑了:“我谢谢你啊,你没来之前我已经成功蹭到了他们家的年夜饭了。你打乱了我的计划。”

“那你在这里等我是为了打我一顿出气吗?”郑翩翩歪歪头挑衅道。

“我怎么敢打你?”谢嘉树手抚着心口,“我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你大哥不把我剥了皮才怪呢。”

“你知道就好!”郑翩翩说完就想走了。

她刚要转身就听谢嘉树悠悠的说:“要打也是打冯一帆啊。”

郑翩翩立刻就转回来了:“喂谢嘉树!我们当时说好了互帮互助的!你敢动一帆试试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谢嘉树被她那嗓门喊的头都疼,用嫌弃的眼神看着她,他冷冷的说:“你也记得我们是互帮互助的关系呢?下次出招前通个气成么?”

郑翩翩自知理亏,而且她家冯一帆对谢嘉树那个言听计从,她实在不敢冒险,忍着不乐意、不情不愿的小声说:“这次算我对不起你。”

“我给你机会弥补。”谢嘉树赞赏的笑笑,“今年年夜饭你大哥定了哪家酒店?”

“当然还是我们家自己的酒店~”

“那你回去以后说服你大哥换一家。”谢嘉树说完,语速慢慢的说出了一个餐厅的名字。

郑翩翩倒是知道那家,那里吃法国菜非常的有名,而且位子非常的难定。

她为难的说:“我大哥不可能答应的,我们家的年夜饭一向是在自己家酒店里办,改去别家好打脸的,你也知道我大哥那人最爱面子了……”

“那我再教你一个办法吧,”谢嘉树慷慨又和蔼的说:“你回去告诉你大哥:那家餐厅是言峻太太的最爱,是徐承骁向徐太太求爱的地方,也是盛承光向盛太太表白和求婚的地方。”

郑翩翩恍然大悟:“那我大哥一定会买下来送给我大嫂。”

“然后,那就是你们家自己的餐厅啦~”谢嘉树悠悠然说。

郑翩翩笑喷了,扒着车窗哈哈笑说:“谢嘉树你可真缺德!”

“不客气。”谢嘉树不客气的把她赶开,叫司机开车。

“哎!你不许对一帆使坏!”郑翩翩追着刚启动的车大喊。

谢嘉树毫无同情心的看着追车的小姑娘,诚恳的说:“我怎么可能使坏?我还指望着早点把他培养好,送去郑家做乘龙快婿,我也好轻松一些。”

郑翩翩笑得甜蜜又得意,“谢谢你啦谢嘉树~”

“不客气,”谢嘉树这回是真心实意的,“我从你身上得到了很多领悟呢。”

“什么什么?!”郑翩翩踩着高跟鞋追车,吃力的都粗喘了,坚持着就为了等夸奖和赞美。

谢总十分认真的总结道:“树没有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郑翩翩猛的站住,喘着粗气、指着远去的车大喊:“你才不要脸呢!你才天下无敌呢!”

**

外人都走了,冯妈破天荒叫冯爸去收拾碗筷,她赶紧到女儿屋里把话说完。

“我们刚说到哪了?”冯妈精神奕奕的问。

冯一一晚饭没吃多少却撑得慌,这时靠在墙边不说话,一脸忧郁。

冯妈自问自答:“哦,说到嘉树那孩子魔怔了,非你不可。”

“妈你好烦,你出去吧。”冯一一头疼的说。

冯妈被噎了一下,胃有点不舒服了,她刚才也没顾上吃饭。

“你嫌我烦?那你说清楚,你以后是不是就不要我烦了?”

冯一一真心拿这老太太没辙,可又真的是烦的都快哭了:“当初我和谢嘉树在一起,你非不让,简直恨不得打死我。现在你要叫我去跟他在一起吗?妈你做人有点原则好吧?就因为他对你好、你就把女儿给他?”

“对啊,要不然呢?我不把女儿给对我好的,难道把给那个面都不露的汤翔?”冯妈很淡定的承认了,接着说:“我是之前叫你别跟谢嘉树,因为那会儿不是有沈轩吗!你现在要是有个跟沈轩差不多的,我也愿意你嫁了,你就是要嫁汤翔我也不反对啊——前提是他能扛得住谢嘉树。”

冯一一……无言以对。

“妈不是不在乎你,也不是见钱眼开,妈就是太现实了,而现实就是我女儿永远应该选择对她最好的。你现在已经错过了沈轩,汤翔又靠不住,所以你也只有谢嘉树了。”

这话听得冯一一心里真难受,一时激愤,她冲动的大声说:“我宁愿这辈子不嫁人。”

冯妈这下脸色真变了。不过她也没再说什么,坐了会儿就起身默默往外走。冯一一叫住她:“是谭翔,谭、翔,不是汤翔。我曾经真的认真考虑嫁给他,你不要再叫错他的名字了。”

冯妈站那儿悠悠的说:“好,我知道了。”

“妈,你现在觉得把我嫁到谢家也没关系了吗?”冯一一忍不住问,她不明白:“你之前坚持的门当户对,现在你不觉得是问题了?”

冯妈挺正经的说:“你弟弟照着现在这样发展下去,很快就能成点事儿了。郑家那姑娘聪明的很,你弟弟基本上是被吃定了,他俩估计是能成的。我看谢嘉树提拔你弟弟也有郑家这原因在里头呢。等你弟弟有事业、有郑家,你就有了娘家兄弟了,以后就算谢嘉树真的怎么你了,你弟弟也能帮上你一把。”

冯一一从没想过妈妈是这样想的。

可对冯妈来说,就是这么简单:“你别觉得我为了你弟弟就能把你卖了,你妈我脑子清楚着呢,你要是真不喜欢谢嘉树,你怎么就不能跟沈轩了?那你都那么喜欢谢嘉树了,怎么就不能跟他在一起了?他脾气不好——你不能叫他改啊?!你爸年轻的时候两句话不对就大耳瓜子扇我,现在呢?冯一一我跟你说,你不能既要猪长膘又要猪当马儿跑,男人有点不称你心你就不嫁人了?你自己是什么十全十美的人物啊?”

冯一一无力的倒在床上,卷了被子蒙住整个的自己。

**

作者有话要说:猜你们姐夫要干嘛了?

————————————————旋转吧!小魔王!

第59章

年味还是家里的浓。

三十那天一大清早,外头零零落落就开始放鞭炮了,冯爸冯妈还是那个点起来,冯爸特意出去买了早饭,回来儿子女儿都还在睡,老两口轻手轻脚吃了一点,泡了茶坐在沙发里闲聊。

今年因为不在家吃年夜饭,过年前要准备的事儿一下子少了一半似的,冯妈难得这么清闲,欣慰不已的对冯爸说:“……还是挺好的。”

冯爸立刻趁机说:“嘉树就是靠谱!”

冯妈努努嘴示意女儿紧闭的房门。冯爸小声了一些:“一一到底怎么了?我也不好问她。”

“作呗。”冯妈说完又笑,说:“你别管,反正谢嘉树有的是办法娶老婆,我也有的是办法嫁女儿。”

冯爸想说他本来也不知道应该怎么管……

门上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冯爸乐呵呵的从沙发里站起来:“嘉树这么早啊!”

谢嘉树今天要来带冯家一家四口去做造型。因为郑家的年夜饭其实是个宾客云集的大party,大家都会穿正装出席,冯爸和一帆穿西装就行了,冯妈却是要艳压群芳的,必须有专业造型师为她量身打造。

这话当然是谢嘉树说的。

冯妈想起谢嘉树不动声色又极尽所能的讨好,心里觉得好笑又可爱。大门那儿冯爸正好打开门,冯妈一声“嘉树”还没出口,便和冯爸一样愣在了那里。

门口站着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年轻小伙子,看得出来风尘仆仆的样子,两手拎满了礼盒,小伙子长得——看惯了自己儿子和谢嘉树,这小伙子长得可真普通啊。

冯爸已经在问长相普通的小伙子了:“你找谁啊小伙子?”

“请问……”来人神情中带着几分明显的紧张,局促的问:“这是冯一一家吗?”

冯妈心中用力一拍大腿:汤翔!肯定是汤翔!霍!找上门来了!

果然那边就开始说了:“您是冯一一爸爸吧?伯父您好!我叫谭翔!我是一一的男朋友!”

冯爸“哎”了一声答应,一头雾水的转头来看冯妈,冯妈连忙站起来热情的说:“快进来快进来!哎呀这个冯一一,也没跟我们说一声你要来!”

谭翔进来坐下后紧张得更厉害了:“那个……不是……不怪她……是我的错!”

他语无伦次的,冯妈去给他倒了杯茶来,和蔼的对他说:“你自己开车找来的呀?从h市来吧?啧,这么远的路!”

“对……我昨晚出发的,本来前几天就应该来了,”谭翔不好意思的说,“因为我刚升职,手里很多工作实在丢不开,我已经尽量抓紧时间处理了……伯父伯母,真对不起!我在这里给你们二老道歉了!”

这个男孩子认真的时候神情特别诚恳,冯爸还好,他对谢嘉树早已情根深种,冯妈顾念着女儿,心里已经叹着气了。

她家那个闺女真是……何德何能?不对,换一个:招蜂引蝶。

好像也不太对……

老太太也走神了,顿时只剩下谭翔叨叨叨叨说着他升职出国的事儿、以及他多么想娶冯一一啊……这时里头卧室的门忽然开了一扇,被吵醒的冯一帆伸着懒腰走出来。

谭翔傻眼了!

冯一帆的个头和脸蛋在那儿呢,穿着大花的大裤衩也一眼就能认得出来啊!谭翔吃惊无比的盯着他看。

冯一帆虽然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总之还是被看怒了,直接不客气的说:“你谁啊?跑我们家来干嘛?”

冯妈现在倒觉得谭翔还行了,就说儿子:“你起来了就去吃点东西吧,早饭在锅里呢。吃完把你姐叫起来,跟她说——谭翔来了。”

看谭翔一脸的痴呆,冯妈善解人意的给他解释:“这是我们一一的弟弟一帆,你们已经见过了吧?”

冯妈满心以为冯一帆会遵守她的嘱咐、在h市至少见谭翔一面。

谁知道谭翔点点头,却说:“冯总来我们公司考察的时候我见过。冯总——”冯总大概不认识我。

“冯总”什么的简直太能取悦冯妈了,老太太掩嘴轻笑,更加欢快的催儿子:“去,叫你姐赶紧出来!”

冯一帆去厨房叼了个花卷出来,一边吃一边嘀嘀咕咕的不满:“出来也白出……”

“出什么?”一个声音插进来,随即而来的还有大门被推开时闯进屋里的寒风,光膀子的冯一帆一哆嗦,嘴里花卷都掉下去了,手忙脚乱的抢,抢到了连忙塞回嘴里。

“嘉树哥!”含着花卷的冯一帆含含糊糊的坏笑。

冯爸立即就不管谭翔了,站起来招呼刚进门的人:“来了呀,早上吃了吗?”

谢嘉树看都没看沙发里的谭翔,好像根本不认识一样,他自己熟门熟路的脱大衣挂好、嘴里随口回答冯爸说:“没呢,叔。”

“好嘞!我们一块儿吃!”冯爸兴冲冲的就进厨房去了。

冯妈那儿笑眯眯的继续招待着谭翔,心里惋惜的想:看样子今天就得交卷了。

**

冯一一被从被窝里掏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迷迷糊糊的坐在那儿,不解的问:“怎么了啊……不让人睡觉!”

冯妈不废话,抓住她肩膀使劲摇,一顿晃的她彻底清醒过来。

“听好啊:你现在有机会选,很可能是你最后一次选了!拿出精神气儿!你好好的选,郑重的选,今天这儿可是你的主场,你再玩不转、选不好,以后别再怪这怪那的了!”

“……”

冯一一听了外头情况的转播,顿时觉得浑身发冷,连忙给自己裹上被子。

她看向房门。

隔着薄薄一扇门,难道就是她的后半生?

这太悲凉可笑了!

她撸了把脸爬起来,趴在床边找拖鞋。

匆匆洗漱后冯一一出去,门一开她眼睛一扫,外头客厅里的情况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谢嘉树坐在桌边正就着豆浆吃油条,那油条可能有点凉了,他每吃一口前还往豆浆里泡一泡。

冯一帆穿个花裤衩、分着腿坐他身边,正在说:“……今晚言峻也来的吧?你替我引见一下成么?以后批文上的事情最好还是得先过他的手,我听承光哥说,今年刚调去京里的那个沈老板,据说和他家是世交……”

冯爸坐在谢嘉树和冯一帆中间,就着小酒吃油条,笑眯眯、笑眯眯、笑眯眯。

冯妈很有爱心的陪着谭翔坐在沙发上,这会儿谭翔正一眼不眨的盯着房里开门走出来的人,他坐得笔直,鼻翼一张一张,显然很激动。

“一一!”他轻声叫冯一一,听得出来声音都有些哑了。

桌边那三个人也都看过来,谢嘉树看向冯一一的眼神居然还带着笑。

冯一一没管他。拖了个凳子在沙发旁坐下,她正色问谭翔:“你怎么来了?你改主意了吗?”

谭翔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老实的说:“没有。”

“那你真没必要来。”冯一一也老实告诉他。

“我得来……我们说好了的。”谭翔神情显得很难过,“就算我们最后不成,我也该来。我爸妈来的时候你对他们那么周到那么体贴,我必须来这趟。”

这话说得多么上道啊,冯妈忍不住目露赞赏。

餐桌那儿,冯一帆企图再继续话题,但他发现他家嘉树哥完全没在听他说话了……

谭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声下气的对冯一一说:“我这两天赶紧把手上事情弄完了,昨晚我都没睡觉我就来了,我不是说求你原谅我……你再给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好吗?哪怕为你自己考虑一下。过了这个年我们都29了一一……”

冯一一耐心的等到他自己都说不下去了,才说:“不行。”

她只有这两个字,简单清晰。谭翔像是挨了一耳光,困兽一般又不能发作,清秀的一张脸涨得通红:“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聊一聊好吗?你给我一个说服你的机会。”

冯一帆没忍住,在此处爆了一个粗口。

冯妈不赞同的看了儿子一眼,然后说:“老冯,咱俩去菜场买菜吧?”

冯爸才不是她的队友呢,才不肯去:“我陪嘉树呢,你自己去吧。”

冯妈正要再想个借口,谢嘉树这时候忽然站了起来。

他往沙发这边走来,冯妈心知不好,忙给女儿丢眼色,冯一一后知后觉的转头去看,他已经走到了她身后很近的地方。

冯一一转头看去,谢嘉树就站住了没有再靠近。

“抱歉,我没记住你的名字,什么翔?”谢嘉树站在那里静静的说。

谭翔脸涨得通红,强自镇定的回答:“我姓谭,谭翔。”

“anyway,”谢嘉树无所谓的耸耸肩,“你可能不太了解行情,你知道我是谁吗?”

谭翔摇摇头。

“我叫谢嘉树。你们公司收购合同上最后一页上有我的签名。在冯一一这里,我是你的前一任。我认识她快七年了,这七年里我曾经被她抛弃过两次。”

他站在那里,气定神闲的说。

“我都没有问她要过说服她的机会,你凭什么?”

**

谭翔接下去说了什么已经都不重要了,力量太悬殊的对抗实在是没有悬念,他的自尊心都不可能允许他留下、继续哀求冯一一。

谭翔离开时,冯爸特别积极的把他的东西给他拿回去。谭翔涨红着脸推,留下东西的时候几乎是逃下楼的。

冯爸有些歉疚的看了谢嘉树一眼,然后又看冯妈,冯妈轻轻点点头。

谢嘉树像是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说:“那我们这就出发吧?女士们还要化妆做头发呢。”

party曾对谢嘉树来说平常如一日三餐,所以造型这种事他简直是信手拈来,而且他现在是做什么的?国内外最好的造型师几乎都和他合作着。

他来了一辆七人座的车来,亲自当司机,直接带着冯家四个人去了fd,那里有一队专业造型师正在等着。

冯爸被冯一帆带走了,冯妈前呼后拥的至少有七八个人围着伺候,跟皇太后似的,只有冯一一被带到了一间单独的小小的梳化室,面容沉静的女造型师给她把头发解开披在肩上,化了几笔淡妆后提议先试衣服。

造型师准备的是一件黑色大v领的长袖拖地长裙,除了蓬蓬的蕾丝,其他一点点缀都没有,捧在手里时看起来毫不出奇。穿在身上起先只感觉很合身,接着便发觉真是出彩极了:堪堪包住肩头的领口恰好掐住了冯一一肩部最美好的那道弧线,大而大方的v领完美的托出了她良好的胸型。

纯正的黑色与她的发色一样,沉沉静静衬托着她莹莹的肌肤。

小女孩时不常穿黑色,因为有更多的其他选择、顾不上。过了三十岁以后应该也不太爱黑色了,因为选择那么少、心生凄凉。

所以二十八岁到二十九岁的年纪,大概是最适合穿黑色的吧?

像盛放到荼蘼的玫瑰,健美艳丽到了极致。

冯一一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人,小小的安静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谢嘉树把手轻轻放在她肩膀上。

镜中,黑衣正装的男子站在黑色盛放玫瑰身后,目光犹如燃烧的火。

他低头,神情眷恋的贴近她耳边,冯一一听到他轻声的说:“你妈妈妆后看起来比你还年轻美貌呢……哈哈哈哈~”

**

作者有话要说:姐夫,爱你这么久,也没送过你啥东西,今天就送你一副对联吧!

上联:no zuo no die why you cry

下联:you try you die don't ask why

横批:you did it!

————————————————————楼下那位,我也好陶醉~~~

第60章

冯一一默默的走开,连个眼神都没打算给他。

可谢嘉树没打算让她走,反而伸手去抱住了她,他脸贴着她脸颊旁,对镜子里的她轻声哄着说:“好了好了……问你个问题,正经点。”

“你先放开我。”

“不行,放开你我站不住。”谢嘉树眷恋的将脸埋进她脖子里,声音低低的像是叹息一般:“你说:你为什么对王翔态度那么好?你拒绝他的语气都比对我说话时好。”

“谭翔。”冯一一忍无可忍的纠正,“他叫谭翔。”

“我管他什么翔……你回答我先!”

“你先放开我,我再回答你。”

她不急不慢,语气坚定得很。谢嘉树磨蹭了一会儿,还是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冯一一转身面对着他,趁机后退了一步,才说:“你给了他一个那么好的机会,他舍不得放弃也是人之常情。”

“他舍不得他的前程,却舍得放弃你。”谢嘉树认真的反问:“你就不觉得伤心吗?”

“还行吧,我也没喜欢他超过我自己。”

这话谢嘉树听着挺满意的,可是细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有几分怅然若失。

想了一会儿,他静静的说:“那你以前喜欢我的时候,超过你自己了吗?”

冯一一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问,而且表情这么的认真。

她按着心里的苦涩回答说:“偶尔吧。”

其实并不是偶尔,而是真的曾经有过那么一段时间。

那时候他刚从美国回来,她抱着失而复得的心情,所有的喜欢都燃烧起来啦!真的曾经喜欢他超过喜欢自己呢,那个时候全世界都在反对她啊,而她那么坚定。

虽然只有那么短暂的一段时间,但那真是她能拿出手的最大勇气了。

show hand,然后 game over.

谢嘉树看着她失神的动人神情,极想立刻吻住她,可是他才刚上前一步,她就后退了一大步、几乎贴在镜子上。

那镜子发出一声尖利的吱嘎响声,刚才那个女造型师大概以为是里面需要她,敲敲门进来了。

“boss……”女造型师进来后撞见屋子里这状况,有些尴尬。

谢嘉树直起微微前倾的身子,对她点了点头。

“你继续忙吧,用心一点。”他说着退到一边,在角落的梳妆镜台上坐下来,两条长腿悠闲的叠着,抱肩看着这边。

女造型师努力稳了稳心神,照例问一句:“冯小姐喜欢这一件的设计吗?”

“不喜欢。”冯一一静静的说。

女造型师手上动作顿了顿。

“可以麻烦您给我换一件别的吗?”冯一一接着又问。

女造型师胆战心惊的看向他们boss。

谁知魔王boss今日吃错药一样和颜悦色:“换啊1给她换,我可不敢惹她不高兴~”

说着他忽然起身上前来,右手从裤子口袋里拿出,轻轻一展,冯一一恍惚看到一条细碎的星光从他指间滑落,未等她定睛细看,颈间微微一凉,璀璨如星光的锁骨链已经戴上了。

谢嘉树站在她身后为她扣好项链,从镜中看着她的脸与项链相印,他笑得竟有几分温柔:“新年礼物~”

紧接着没有给冯一一拒绝的机会,他按着她肩头、一脸傲娇的问:“我的礼物呢?”

冯一一心口“嘭嘭嘭”的跳,几乎屏气凝神:“……新年快乐。”

“好。”谢嘉树笑得心满意足,低头在她鬓边轻印一个吻,“谢谢。”

**

冯一一最后选了一件平凡无奇的小礼服,最简单的款式,以及基本不会出错的杏色。

当晚子时看到她时却仍然目露羡慕:“你好瘦!呜呜呜!”

子时生完盛家的二公主,刚出月子没多久呢,身上还是有那么一小圈的肉。

盛承光却在一边不赞同的看了小妻子一眼,子时吐吐舌头,和冯一一到旁边单独闲聊时才吐槽说:“我说要减肥,盛承光就是不让!”

冯一一把手放在好友腰上,触手只觉轻柔软绵,她一个女的都忍不住多揉了两把,叹气说:“他又不傻,当然不让了……”

她们两个正在叽咕叽咕,郑翩翩像只花蝴蝶似的飞过来:“姐姐~子时姐姐~谢嘉树和承光哥呢?就快开舞啦!”

子时一听倒是立刻去找她家亲亲老公了,冯一一问郑翩翩:“你的舞伴是一帆吗?”

提起这个郑翩翩难免就目露遗憾,小声告诉她说:“一帆不肯跳舞,说不喜欢、不会。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不想当众搂着我、被别人都看着。”

冯一一心中感触,轻声说:“你那么坚持,真的很勇敢。”

我不如你。

“我喜欢他啊!我不坚持喜欢他的话他会走掉,那全世界就只剩下我不喜欢的人啦!姐姐,像我这样的,我要是没有遇到一帆,最好的情况也只能是嫁给谢嘉树那种了。”郑翩翩说着叹了口气。

冯一一沉默了。

郑翩翩想起那张漂亮又阴冷的脸,连忙补了一句:“就连谢嘉树这种都不肯娶我呢!”

“翩翩……一帆脾气不好,你真的很不容易。”冯一一艰难的说,“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忙的,你尽管说。”

郑翩翩笑得很漂亮,挽着她的手很甜蜜的说:“没关系的姐姐,本来就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啊,叫我选择的话,我宁愿选择一帆脾气再差劲十倍,也不会选择谢嘉树。”

冯一一终于没忍住,问:“为什么?”

谢嘉树……没那么差劲好吗!

“因为他不喜欢我啊!”郑翩翩大大方方的说,“喜欢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姐姐你不要因为得到的太容易、就不珍惜。能遇到喜欢的人是一件非常非常难的事情,更别提彼此喜欢对方了!”

金碧辉煌的大厅在她们交谈声中不知不觉的暗下了一盏又一盏的灯,最后只有高高的屋顶壁沿还亮着一串一串的小星光。历史悠长的西餐馆本来就到处都是怀旧的味道,这下尘嚣远去、星光乍起,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声音。

最前方的舞台边亮起了幽幽的灯光,照亮了舞台旁的乐手们。

原来是有表演啊,事先不知情的观众们都期待起来。

这时一束雪亮追光忽然投在了舞台的正中央,那里有一支麦克风、一张高脚椅,还有一个没有辜负了所有人期待的人——谢嘉树。

当年叱咤g市上流社会和娱乐圈的谢家大少,曾经倏然退隐、后来又带着fd衣锦还乡的谢嘉树。

那么一个人物,抱着一把吉他,在这样一屋子人面前,从从容容的坐在高脚椅上、麦克风前……今晚已然值回票价。

冯一一站在黑压压的人群里,与众人一样默默看着台上的谢嘉树,全世界只有他是唯一的光。

谢嘉树……她心中豪情万千、又酸楚难当。

谢嘉树随手轻轻拨了几个音,转头对乐队微微点头,音乐声起,他冲台下微微一笑,抱着吉他、边弹边唱:“曾经真的以为人生就这样了,平静的心拒绝再有浪潮。斩了千次的情丝却断不了,百转千折它将我围绕。”

是《鬼迷心窍》。

这首许多人都曾唱过的老歌,许多人都一定唱得比谢嘉树更为动听,但是没有人能比今夜的谢嘉树更动人。

令人动心。

“有人问我你究竟是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吉他声没停,唱歌的人情难自已的哽咽了一句:“春风再美也不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他在明亮的追光里自顾自的唱着,眼睛微微垂着,似乎只看着前方一点点的地方,他像是根本不在这个场合、而是在他孤单漫长的回忆里,他在怀念着,那些歌词,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姻缘也好,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谢嘉树终于抬起了目光,放开吉他,他抬手笔直的指向冯一一所在的方向。

一束追光随着他的手指照亮了冯一一。

于是全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人,站在光明的两个彼端。

谢嘉树看着她,在乐队缠绵的演奏里哑声说:“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虽然爱情总让人烦恼,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可是冯一一,现在说再见,实在还太早。”

他声音低哑的像是含了一口沙,令人听着都心疼无比。何况还有这么动人的音乐和告白。

全场都在对女主角起哄:“答应他!答应他!答应他!”

冯一一茫然的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谢嘉树从舞台上跳了下来,在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和起哄声里,人群犹如红海一样分开,她英勇痴情的摩西走到了她面前。

谢嘉树温柔而专注的看着她,伸出手、轻声问:“may i?”

冯一一嘴唇刚动了动,照亮他们的追光突然“啪”一声暗下去了。

人群意犹未尽的嘘声阵阵,大厅的灯光却依次亮了起来,晚宴的司仪一脸惊恐又强自压住的表情,匆匆上台说:“啊……好的,我们……我们谢谢刚才嘉宾的感人——哦不,表演!下面,就由我们郑翩然郑先生邀请一位女士,来为大家开舞!”

主人邀请女伴翩翩起舞,宣布今晚的舞会开始,这是郑家大年夜宴会的固定流程。

郑翩然当然数十年如一日的邀请他的挚爱郑太太,但是今晚的郑先生明显表情紧绷,还是郑太太笑语温柔了片刻他才看起来好了一些,只是舞过抢了他风头的某人身边时,依然眼锋如刀。

谢嘉树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最后关头功亏一篑,他懊恼无比的低叫了一声!

面前的冯一一好像是缓过神来了,她一动谢嘉树一个激灵,连忙张臂抱紧她!

“别!你别走!”他紧张的低叫,“我、我其实……我其实还没有说完!”

“对!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他抱着她的架势像是死也会不让她走,周围虽然已经开舞,还是有不少人在看这一对,冯一一埋在他怀里看不见,谢嘉树却是饱受煎熬——脸皮再厚也扛不住这么多人围观他被甩啊!

他又着急又委屈,又怕自己一不留神再嘴贱,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额上已经冒了一层薄汗,忍不住埋头在她脖子里蹭蹭。

然后他感觉自己腰间被环住了。

冯一一回应了他的拥抱!谢嘉树欣喜若狂!

**

作者有话要说:好寂寞

我也想要掀翻屋顶的尖叫声和起哄声

——————————————————ma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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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谢嘉树想要分开一些、看看她眼下脸上的表情,可冯一一紧贴在他心口不肯给他看。

“我们跳一支舞吧。”她轻声说。

谢嘉树雀跃的说好啊!握着她肩膀的手动了动,手指蹭了蹭她侧脸。

然后他展臂将她重新拥入怀中,手指悄悄搓着指腹残留的柔滑触感,那感觉一直浸润到心底里,整颗心都柔柔的,谢嘉树满足无比的微笑起来,周围人的目光他再也感觉不到了。

灯光如星光,舞池如无边的夜色徜徉动人。那悠扬舞曲像年轻时摇曳的岁月,每一个音符都是曾经的一桩事件,这么多年了,他们终于又像初识那时,他教她跳舞,轻拥、旋转,浮生如梦。

真是恨不能一夜之间白头。

谢嘉树在她耳边轻声的哼,没有歌词、只有曲调,冯一一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歌,只觉得耳朵痒痒,放在他心口的手用手指轻轻点了他一下。

谢嘉树笑得胸膛都震动,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指,牵到嘴边轻轻的吻。

“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他鼓起万般勇气、又看似云淡风轻的说。

冯一一伏在他心口,声音轻的像梦:“我们不是已经在跳舞了吗?”

谢嘉树的心高高悬起,等来这么一句,实在是很不乐意,松开她手就去捏她脸,迫她抬起头来看他。

一触到她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又做错了。

连忙松开手指,谢嘉树惶恐的把她抱进怀里,赶紧说:“我不问了!你别说!”

请别说拒绝的话,在这么好的时候。

还不如让他始终得不到答案、提心吊胆呢。

谢嘉树心里拿脏话把自己问候了个遍!

来来回回排练了那么多次,连抢了郑翩然的开舞、会死的多惨都已经准备好了,还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的帮着他,终于成功的拥她入怀了——他这手怎么就这么贱呢?!

该说的话,一句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冯爸冯妈这时翩翩的舞过这一对身边,冯爸利用擦肩而过的珍贵几秒钟仔细的观察了谢嘉树脸上的表情,错过之后,他担忧对老伴儿说:“好像还是不行,嘉树看起来不高兴的样子。”

冯妈今晚穿着一袭金色的晚礼服,颇有气质,精致妆容令她显得比平时年轻了十岁,所以她今晚心情很不错,笑眯眯的安抚冯爸说:“没事儿的,他自己能搞定,你就把心放回你肚子里吧!”

夫妻俩大半辈子,风风雨雨,冯妈叫他放心的事儿就从来没出过错,冯爸很自然的就放了心,还心情很轻松的调侃说:“咱俩今天没给儿子女儿丢人吧?我看那边几对和我们差不对年纪的,还没咱俩看起来拿得出手呢!”

冯妈很淡定的说:“这主要是因为你长得好看,这西装笔挺的,一穿,别提多么精神了!咱们儿子就像你!”

这话太悦耳了,冯爸开心得都轻飘飘了!

**

而他们的儿子,冯一帆同学,这时候正和郑翩翩坐在场边吃东西。

郑翩翩喝着一杯五颜六色的**尾酒,看着舞池里笑眯眯的说:“一帆,伯父伯母跳舞好有范儿啊!”

冯一帆刚应酬了一圈,累的不想讲话,没有回答,把自己拿来的一盘吃的往她那边推了推。

恰好一整盘都是郑翩翩爱吃的口味,她很动心啊!但还是忍着,咬唇摇头说:“秋天的时候你带我吃了好多好吃的,我长胖了好几圈!从那以后我就没瘦下来过,不能再吃啦!”她坚定的把盘子推回去,“一帆你吃吧,我看你刚才一直在和别人说话,都没吃东西。”

冯一帆转头看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呢,他目光亮亮的,很轻很坚定的说:“你再等等……不会太久的。”

请再等我一段时间。

我会更加努力,一定会赶在你最漂亮的时候、让你穿上婚纱。

郑翩翩没听清楚也压根不可能听懂那意思,嘴里问着“什么呀?”,手里叉了一块肉喂他:“啊——”

冯一帆无奈的看她一眼,偏偏头却只咬了一半。

郑翩翩被这含蓄的浪漫感动的理智全无,“啊呜”一口就把另一半吃下去了。

冯一帆趁机拿走了她的那杯酒,换给她一杯果汁。

郑翩翩吃东西的时候两腮鼓鼓、像只小仓鼠,实在可爱极了,冯一帆看着她忍不住想笑,连忙转开头去。

就听她含糊不清的问:“你……唔……肿么啦?”

冯一帆再转过脸来时已经又是酷酷的了,“没什么,吃吧,”他说,“你脸圆一点好看。”

“可是已经很圆啦!”

“嗯。”

所以,已经很好看啦~

**

十二点最后一分钟时,全场都在等待倒计时。人群里,谢嘉树和冯一一并肩站在窗前不远处。

两人这整晚形影不离,但是并没有太多的交谈,这时全场正在倒数三十秒,谢嘉树在一声声倒数里忽然转头对她说:“待会儿我送你回家!”

冯一一看他额上亮晶晶一层薄汗,眼睛更亮,太像当初的少年了,太令她心动……她情不自禁的点点头。

谢嘉树松了一口气,冲她暖暖一笑,此时正好倒计时“3、2、1”结束,新年钟声敲响,外面黑沉沉的夜空被瞬间盛放的千万朵烟花照亮,身边人们纷纷相互拥抱祝福,谢嘉树侧身用力抱住冯一一,将脸埋在她颈侧。

这样除旧迎新的时刻一年只有一次,而他过了二十九个年了,却是第一次与心爱的人共度佳节。

如果失去她,这就是最后一次在她身边听新年钟声。

而如果、如果她能答应,谢嘉树盼望岁岁年年人相守、一生共度。

人群的欢呼声和焰火如雷般的响动里,冯一一清楚的听到他的呜咽声。

那一瞬间她不知道为什么也鼻头发酸、眼眶发胀。

“嘉树……”她轻声叹息。

谢嘉树在她耳边哽咽着轻声的说:“这太难了……实在是太难了!我真的已经很努力,可还是做不好,我对着其他人的时候不会那样,面对你,我就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把你揉来揉去,最好揉成一团带在我身上!”

他简直语无伦次,而且说着声音越来越难过,冯一一手里轻轻拍着他,谁知道他反而哽咽的更加厉害,脸轻轻一蹭她,冯一一立刻感觉到脖子上一片湿热。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他呜呜呜呜,呜到最后闷闷的、艰难不已的说。

请你原谅我。

原谅我面对你的时候像个孩子,原谅我对你毫不掩饰,原谅我的任性和自私,原谅我的情不自禁,原谅我……只知道用我自己的方式爱着你。

外面空中的焰火盛宴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没有人注意到这对相拥着的男女,全世界只有冯一一听到了谢嘉树的忏悔和脆弱。

她心如刀绞,伸手去擦他的眼睛,手上湿湿热热的一片,他还撅着嘴去亲她手心,冯一一心尖上止不住的颤,脑中一片混沌,在新的一年刚刚到来的时刻、在人群拥挤欢呼如潮里,伸手捧住他脸,踮脚吻了他。

**

散场的时候冯一帆贴心的带冯爸冯妈先走了,只留谢嘉树送冯一一回去。

在门口等车时谢嘉树不动声色的牵了冯一一的手,冯一一心里有点乱,犹豫的转头去看他。

谢嘉树立刻用惶恐又强作镇定的目光看过来。

……

形容不出来的滋味,有甜有酸有苦涩,还有许多的忐忑。

冯一一抿了抿唇。司机这时将车开过来了,谢嘉树叫司机下班,他亲自送冯一一回家。

“你能开车吗?你刚才没有喝酒吗?”冯一一出于安全考虑,问他。

谢嘉树高兴的回答的说:“放心,没有!”

他今晚哪有时间和人应酬喝酒?

不过她这么关心他,就像别人家妻子关心丈夫一样,谢嘉树十分享受。

送她到冯家楼下,谢嘉树把车停在老位置,立刻说:“你先别上去,我还有话要说呢!”

冯一一也有话要说,犹豫挣扎了一路了:“嗯,你说。”

“刚才你吻我,是你的回答吗?”谢嘉树单刀直入的问。

冯一一想说的就是这个:“我不知道,嘉树,你今晚让我很犹豫。我们纠缠了这么久,真正的感情还剩多少呢?我们并不是没有在一起过,但是我们分手了……如果再来一次,这次会不会又是分手收场呢?”

今晚这么浪漫,她却仍在想那些浪漫之外的事情,这令谢嘉树多少有几分挫败感,但是他被磨了这么多年,这点挫败感已经不算什么了。

他只是失落的坐在那里,不说话了。

冯一一以为他的沉默是赞同,柔声继续对他说:“我们都认真考虑一下好吗?睡一觉,明天清醒了,我们再谈一谈……像你说的,这件事并没有那么容易。你对我说抱歉,可我其实并没有怪你,嘉树,我只是对我们两个人都没有信心。”

谢嘉树毕竟在她手里已经栽过那么多跟头,这时候硬生生的转了弯:“……好吧。”

然后冯一一正要下车,他又幽幽的说:“刚才,郑翩然反应实在太快了,不然那时候我还有一段话要对你说的。我背了好几天了,你就让我说完吧。”

冯一一手扶在车门上,转头看他,他就认真的、慢慢的开始背:“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我不会欺负你、骂你,我会相信你,别人欺负你我一定第一时间站出来帮你。你开心我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只见到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当时郑翩翩把这段电影台词教给他,说这是许多女孩子的终极心愿,谢嘉树谨慎的去查了一下出处,发现那部电影的片名居然叫《河东狮吼》。

“你有病啊?”他当时轻蔑的对郑翩翩说:“你说冯一一是河东狮?”

“姐姐要是河东狮就好了~”郑翩翩也挺轻蔑的看着他,“早把你搞定了!”

谢嘉树默。

默了好久之后他弱弱的问:“那你保证,我说了以后她不会拒绝我。”

“拜托……”郑翩翩是真心鄙视他了:“你光说有什么用啊,你说了以后得做到才行啊!你想骗一一姐姐吗难道?”

“我当然会说到做到!”谢嘉树白了她一眼。

况且“永远觉得冯一一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只见到她,在他心里只有她”这种事情,根本是和呼吸一样平凡普通的事情,哪里需要刻意去做到呢?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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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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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不落的背完这一整段,声情并茂、有心而发,谢嘉树自己都觉得特别感人啊,随即满目深情、欲说还休的看着冯一一。

他不知道,其实他这种湿漉漉的眼神特别像担忧自己被抛弃的小狗狗。

冯一一扶着车门的姿势动了动,忍不住伸手轻轻碰到他脸。

谢嘉树心里软和和的一甜,又委屈丛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歪歪头将脸蹭在她手心里。

昏暗的车内光线照着,他脸上的神情令人简直心碎。

“嘉树……”冯一一轻声说。

谢嘉树嗓子里沉沉的发出一声“嗯?”

“早点回家,不要再在这里睡一夜。路上开车小心一点,我们明天见。”冯一一温柔又冷静的叮嘱他。

说完不等谢嘉树变身谢魔王来逮她,飞快的抽身而出。

谢嘉树嗷嗷叫的扑了个空,降下车窗对已经绕过车头远去的人大喊:“我明天去我姐那儿!后天我来找你!年初二!”

正是夜深人静,他这春情勃发的一嗓子,整个小区里都回荡着他的喊声,冯一一觉得不好,可抵不住心中滚烫,她回身看他,一只手捉着裙摆、一只手对他挥了挥,叫他早点回去。

结果谢嘉树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整个上身从车窗里钻出来,眼睛亮亮的盯着她看,满脸的兴致勃勃和充满希望。

冯一一那个瞬间真的听到了很多过去的声音,年轻时候的她和年轻时候的谢嘉树,许多的欢笑与对话,像这个时候的初春夜风缓缓掠过她耳边。

走了这么远,没想到竟然还能回到起点,这曲折横生的,是不是就是人生?

她该如何面对呢,她的青春、她的人生。

“晚安,嘉树。”

冯一一站在夜风里对他笑,路灯就在她头顶,她浑身披了一圈光晕,被风吹乱的头发令她在那光里看起来毛绒绒的,谢嘉树痴迷的眯着眼睛盯着她看。

**

冯一一上楼时,走到楼梯转角处隐约听见弟弟熟悉的声音,她轻手轻脚的继续往上走两步,借着楼梯间的光抬头看去,她看到冯一帆同学趴在扶手上打电话,而且竟然是一脸的温柔!

那么难得的神情,令冯一一这个亲姐姐都叹为观止了。

可惜他嘴里说得话听起来挺不耐烦的:“我是去出差,带泳裤干什么……不行,我最多只能有两天时间空闲……你带两套就行了,行李多了你又要放我房间!”

正说着,冯一帆听到了脚步声,赶紧挂了电话,探头一看,他叫了声“姐”。

然后小朋友就一脸坏笑:“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呢。”

嘉树哥不行嘛~

冯一一脸上微微有些发热,但是对着这个小朋友,她还是游刃有余的:“我不回来怎么能看得到我弟弟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呀?怎么啦,要和翩翩出去玩儿吗?”

冯一帆满不在乎的说:“不是,我过几天出差去海南,正好她也要过去。”

冯一一走到弟弟身边,轻喘了一口气,“唉,真的老了,爬楼梯都觉得累了。”

“你从25岁起就这么嚷嚷了,真没见过你这么杞人忧天的。每个人都会变老,就数你嚷嚷的最大声。”冯一帆一向非常鄙视他姐的胆小如鼠。

冯一一喘匀了气,关心的问:“一帆,你和翩翩……你是怎么想的?”

冯一帆自嘲的一笑,语气沉沉的说:“我知道别人都是怎么想的。”

“别人怎么想不重要,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喜欢翩翩吗?”冯一一问得很认真,“看得出来翩翩她喜欢你,但是你呢?你对她的态度太冷漠了,这样不好,她虽然包容着你,但是她会伤心的。”

冯一帆奇怪的打量了她一眼,不爽的反问:“你干嘛?你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上来,还来开导我?”

冯一一被他噎了一下,呐呐的:“旁观者清嘛……”

“那我这个旁观者来告诉你:错过谢嘉树,再等五百年。”

冯一一:“……”

冯家的大门这时忽然从里面被打开,冯妈站在门口看着儿子女儿、奇怪的问:“我就说听到你们两个的声音了……不进来都站在门口干什么?”

姐弟俩进门,冯一帆趁机溜走,冯一一还想追上去和他谈谈呢,却被冯妈叫住了:“那个小伙子大概又拿回来了,把他上午拿来的那些礼盒悄悄放在门口了,我们回来这才看见。还有一封信,给你的,喏!”

谭翔?冯一一接过信拆开看了一遍,其实没有多少内容,谭翔说得很简单也很诚恳:你有谢嘉树那么好的选择,那么我就毫无愧疚的去追逐我的前程了。我曾经真心想与你白首偕老,现在只能祝福你得偿所愿、一生幸福。

“得偿所愿、一生幸福”这八个字,令冯一一心中轻轻震颤。

冯妈在一旁观察着女儿那表情,这时试探的说:“这孩子挺有心的,你还是第一次接到手写的情书吧?哈……这年头,好不容易都上过学、能说会写了吧,又搞什么无纸化办公,结果拿笔写字的人反而比以前还少……”

冯妈的说笑令气氛缓和的非常好,冯一一心里对谭翔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淡了,她把信纸折好,说了一口气与冯妈闲聊说:“不是啊,谢嘉树以前给我写过信,不过不是情书——这也不是情书啊~”

那是有一次谢嘉树和她为了很无聊的事情争执,那时候冯一一还是盛承光借调给谢嘉树的助理呢,那会儿她虽然胆小但是也受不了谢大少的霸王脾气,被他骂惨了之后哭着说要辞职。

谢嘉树当时趾高气昂的叫嚣着叫她滚,后来却又给她写了一封信。

和谭翔生疏勉强的字迹不同,谢嘉树的字非常漂亮,从小的毛笔字功底扎实,钢笔字也写得一撇一捺、铁画银钩。具体写了一些什么,现在冯一一也记忆模糊了,但那才是她收到的第一封手写信件。

她怀念的表情令冯妈稍稍放心了一些,笑着继续打听:“怎么样啊?他送你回来、跟你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冯妈心里着急,不满的说:“我提醒你啊,你可是答应过我三十岁之前嫁人的。”

“我现在二十九,还有一年呢。”

“一年够你作的么?”冯妈鄙夷的说:“谢嘉树也是个蠢货,今晚这样都搞不定,我算是白看好他了!”

冯一一对她亲妈这种恨不得把她大甩卖的行为感到十分悲凉,低着头默默的回房间去了。

冯妈看着女儿背影,脸上的神情只能用“恨铁不成钢”来形容。

**

谢嘉树的姐夫叶祁远是谢嘉云大学时的恋人,那时谢嘉云尚有婚约在身,两人爱到浓时却只能黯然分手。后来那么多年,直到盛承光为了子时解除与谢嘉云的婚约,叶祁远一直都在等着谢嘉云。

可谢嘉云哪里敢嫁给他?父亲临终把长乐集团交到她手上,嘉树顽皮不懂事,一群虎狼似的谢家人时时盯着他们,恨不得扑上来生吃了他们姐弟俩,以前她手里有盛家和盛承光震慑他们,要是她嫁给了叶祁远,以后谁来替他们姐弟俩撑腰呢?

谢嘉树那时候太年轻,年轻人总是气盛,他拍着胸口对姐姐说:姐你去嫁给祁远哥!我来联姻好了!我找人给你撑腰!

现在想想,那时候可真是热血又愚蠢啊。

回忆沉思中听到司机说叶家到了,谢嘉树下车时嘴角还带着一丝怅然的笑,谢嘉云和叶祁远的儿子跑出来迎接他,点着他下巴好奇的说:“舅舅你在笑啊?”

谢嘉树捏捏他的小脸,“是啊,舅舅看到你就很高兴!”

“为什么呀?难道你已经知道我要问你要两份红包了吗?”小家伙困惑的说。

谢嘉树这下当真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进门,谢嘉云见儿子骑在弟弟头上,很自然的伸手去抱儿子,稍远处叶祁远几步上前扶住她,“你当心你身子!”

谢嘉树紧张的连忙问:“姐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谢嘉云笑吟吟的不说话,叶家的老奶奶扬声说:“嘉树啊,再过七个月你又要当舅舅啦!”

“真的啊?!”谢嘉树惊喜不已!

叶祁远抱着长子进去玩儿了,谢嘉云笑着对弟弟说:“你怎么来的这么早?我还以为你晚上才过来。”

“哦……”谢嘉树从欢喜里回过神,正色说:“姐,我有话跟你说。”

**

叶家二楼书房里,关上门,安静的空间里只剩姐弟俩,谢嘉云动作小心的在书桌后面坐下。

“说吧。和冯一一有关吧?”她问。

谢嘉树默了默,没有在书桌对面的沙发里坐下来,反而走到姐姐的面前,他低着头,慢慢的跪下,最后单膝跪在了姐姐面前。

谢嘉云其实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对他的举动她并没有太过吃惊,伸手抚摸弟弟的脸,她轻声叫他:“嘉树啊……”

“姐,对不起,”谢嘉树垂着眼睛、平静的说:“我不能遵守我的承诺了,我不能为了你和长乐集团去联姻。”

谢嘉云故意开玩笑说:“我知道,郑翩翩看上了冯一帆,这事儿咱们家不理亏。”

“不是的。没有郑翩翩也不会有别人了,我要和冯一一结婚。”谢嘉树跪在那里,低声坚定的对姐姐说:“我对不住你,我不仅没有接过长乐集团的担子,现在还不愿意联姻,我让你很辛苦,我承诺过你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真的很对不起。”

谢嘉云拍拍弟弟,没有作声。

谢嘉树弯腰埋下脸去,伏在她膝盖上,他声音闷闷的:“我想过了:承光哥能以丈夫身份为你做的,我是你亲弟弟、是长乐集团最大的股东之一,我一定也可以的!姐,我不能娶一个有家世背景的妻子给咱们撑腰,但是我自己就可以为你撑腰啊!”

“嗯,”谢嘉云鼻音浓浓的,“你现在做得已经很好了,姐姐为你骄傲!”

难得被姐姐表扬的谢嘉树一点儿也没有兴高采烈,相反还是很愧疚的低声说:“但是,我也只能为你撑腰,长乐集团还是得由你来打理,我□乏术,只能在外面帮着你,只能配合你……我知道你其实一直想做一个家庭主妇的,对不起,姐,我害了你了。”谢嘉树终于说了出来。

这些年他心里一直记着呢,从小到大在姐姐面前多少自惭形秽,长大以后他就想还回去多少威武霸气。曾经他真的打算迎娶一个世家小姐、接手长乐集团,让他的姐姐卸下重担回归家庭、过她想过的日子,也让她看看她的弟弟有多么的聪明能干。

谢嘉树从小到大的心愿,还未来得及实现呢,如今却要放弃了。

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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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谢嘉树对冯一一的感情,一直以来他都能够毫不犹豫的为冯一一去死,但是像这样放弃从小到大的最大心愿、对姐姐说抱歉他做不到了……其实对谢嘉树来说,比死还艰难。

但是为了冯一一,他真的做到了。

这份对冯一一的付出,令他对他的姐姐感到分外的愧疚:姐姐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他却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失信于她。

“姐……”他轻松而痛苦的叹息。

谢嘉云能够体会到他的痛苦——她的弟弟,小时候再玩世不恭,她都能明白他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卑。

因为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弟啊!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抱歉,爸爸临终前把你交给我,你就是我的责任,是我对爸爸的承诺。”谢嘉云柔声缓缓的说,“爸爸希望你能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而你现在已经做到了,你白手起家创建了f.d,这比你从我手里接过长乐集团更不容易。爸爸他在天上看着你,一定会为你骄傲。”

“他不会……他会怪我。”谢嘉树痛苦的说。

“胡说!”谢嘉云戳戳他脑袋,“你变得这么成熟、独立、勇敢、自信,就像爸爸年轻的时候一样!”

谢嘉树犹豫的抬起头,看着姐姐:“……真的吗?”

我真的没有令你们失望吗?那个从来只看着你、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过我的爸爸,真的会为我骄傲吗?

谢嘉云捧着弟弟的脸,看着他微微失焦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没有,嘉树,你令我们都为你骄傲。追求幸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年要不是你鼓励我,我没有勇气嫁给你姐夫的。嘉树,你真的不欠我什么,你给了我信心,我们现在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以后我们姐弟俩彼此依靠,日子只会过得越来越好。”

谢嘉树的眼睛里又变成湿漉漉的了。

“对啦!这个孩子,”谢嘉云摸摸肚子,温柔的说,“你姐夫已经和他家人商量过了,这个孩子生出来跟我们姓谢。”

眼睛湿漉漉的谢嘉树感动又惊喜:“这太好了!那我把我的长乐集团股份分给他一半!”

“才一半啊?”谢嘉云假意不满。

谢嘉树“嘿嘿嘿”的说:“那我以后也会有孩子的呢!”

他们家是姐弟俩,冯一一家也是,以后他和冯一一也要生两个,一男一女,男孩子继承他的f.d,女孩子继承长乐集团的股份。

谢嘉树想着想着就陶醉了,谢嘉云看他那一脸荡漾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脸,“好了,你可以滚了。”

**

到了第二天,正是大年初二,谢嘉树去了冯家拜年。

这大半年他其实在冯家的时候比在他自己家都多,以往每次来他也都带东西,但那些都是不动声色的讨好,润物细无声,今天他的礼物却十分隆重正式。

连冯妈都有些吃惊了,嗔道:“嘉树你干嘛呢?来吃个便饭而已,你这是搬家呢?”

谢嘉树抱了一大盒的血燕献给老太太,说:“今天年初二嘛~”

大年初二迎婿日,女婿上门带伴手礼是习俗。

不过这话只有冯妈一个听懂了,顿时笑眯眯、笑眯眯。

冯爸就知道拉着他的嘉树喝酒,冯一一怕冯爸喝高了,拉拉谢嘉树叮嘱说:“少喝点!”

可谢嘉树觉得她这么关心他的身体,心里暖洋洋哒!一卷袖子、开心的说:“叔!我今天给你带了两瓶好酒!”

冯一一:“……”

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冯爸冯妈在厨房里收拾碗筷、准备晚上吃的大菜,冯一帆回房间努力加班工作,谢嘉树帮着冯妈收拾了他带来的礼品,一边放下卷起的袖子一边去冯一一房里找她。

房门开着,他老远就看见冯一一正在房里叠衣服。

这样家常的场景,令谢嘉树感觉心中特别安宁。

所以他走进去的时候心情特别好:“你窝房里干嘛呢?也不知道出来帮我们忙。”

冯一一正把年前换下洗干净的衣服收进行李箱,头也不抬的回答说:“我年假修到初八嘛,该收拾的东西我先收拾一下。”

谢嘉树脚步一顿,随即声音都沉了一些下去:“怎么,难道你还要回去上班啊?”

“这次公司合并以后人员调动很大,我要是继续在那里工作,上升空间相对来说是很充足的,但是那样一来,肯定未来两到三年内都会特别忙……我也还在考虑。你觉得呢?”

冯一一认真的征求他的意见。

谢嘉树心里撇撇嘴,嘴上却大度的说:“随你高兴吧,我反正两边都能待。”

冯一一忙里偷闲抬头对他笑了笑。

尝到了甜头的谢嘉树心里给自己大大点了个赞!

收购冯一一公司的就是谢总本人,关于这个话题他们有太多话可以聊,谢嘉树在公事上还是非常认真的,跟冯一一说着他们公司被收购合并以后的那些事儿,就当一次走基层调研了。

聊着聊着,冯妈送水果和茶进来,谢嘉树一脸满足、感恩戴德的接了,一转脸却又悄悄鼓捣冯一一去给他泡咖啡,冯一一严肃的鄙视了他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行为,坚决不给他喝咖啡,说困了你就睡会儿。

外头不时传来远远近近的鞭炮声,今天是大年初二,全世界都显得喜庆而热闹,谢嘉树躺在冯一一的床上、睡着她的枕头盖着她的被子,冯一一就坐在床边看书,他觉得全世界都没有他现在幸福满足。

“嗯……”他在被窝里轻轻的扭。

冯一一看向他,“怎么啦?”

“睡不着……”谢嘉树迷迷糊糊的嘟囔。

冯一一失笑,放下手里的书,像哄孩子睡觉那样轻轻拍他,“这样能不能睡着了?”

谢嘉树眯着眼睛像只被抚着毛的大狗,“一点点……”

“快睡吧,睡一个小时我叫你。”冯一一轻轻把手盖在他眼睛上,这样的时刻,不由得她不心生温柔。

被蒙住了眼睛的谢嘉树突然伸手握住她手,往被窝里拉去,“可是我想耍流氓……”

他一点儿也不淫|荡、表情特别纯真的说。

冯一一的手已经被他拉到了小魔王上面,久别重逢,小魔王英勇如昨,甚至已经淌出了几滴激动的泪水……

冯一一红着脸用力的把手抽出来,用那只手捏住他鼻子,“耍流氓会扣分。”

谢嘉树很困但是很警惕,咨询道:“扣分到不及格你就开除我了是吗?”

冯一一忍着笑点头。

他立刻把手缩进被窝里,自己把被子卷得密不透风,好像生怕她会把手伸进去强迫他耍流氓。

“那我现在几分啊?”他只露着一颗头在外面,像只蚕茧,又困又害怕的问。

冯一一伸手重新捂住他眼睛。

“99.”

oh yeah~

谢嘉树美美的……睡着了。

**

冯一一对于二十九岁又要迎来全新的生活感到疲惫又充满希望。

谢嘉树现在特别好,但是谁知道这份新鲜感能维持多久?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保证。

h市那边的工作,到底要不要放弃呢?

如果回去,天长日久,她和谢嘉树的事情肯定瞒不住,之前大家都知道她和谭翔是一对,现在换了谢嘉树,不知道会有多少恼人的流言。

如果不回去的话……冯一一叹了口气。

好像是在回应她的叹气似的,客厅离忽然传来冯爸惊慌不已的声音:“哎……哎哎哎!你干嘛?!啊?!”

冯一一听那声音不对劲,连忙跑出去,就见客厅沙发里冯爸正弯着腰抱着冯妈,冯妈眼睛紧紧闭着、一只手软软的垂在地上。

冯一一吓死了,连忙打120急救中心,又怕来不及,打电话给冯一帆叫他赶紧回来。

果然一帆的速度比120更快,赶到家和冯爸一起抬了冯妈上车,风驰电掣的往医院送去。

一路上冯一一着急的六神无主,等送到医院以后才发现竟然是她以前看病的那个私人医院,负责抢救冯妈的主治医生是沈轩的师弟,和冯一一还挺熟悉的。

主治医生从急救室一出来就认出了冯一一,对她点点头,然后严肃的就对他们说:“暂时生命是没有危险了。”

冯一一听着这话不对劲啊!再仔细看那医生和冯一帆四目相对、似乎交换了一个他们两个之间才懂的眼神,她一下子就着急了!

冯妈这时候被推出急救室,冯爸追着送去病房了,冯一一把弟弟拉到一边,低声严肃的问:“一帆你老实告诉我,妈她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啊。”冯一帆低着头不看她的眼睛、闷声说。

冯一一觉得浑身发冷,紧紧揪着弟弟不放,狠声逼问:“冯一帆!妈妈到底生了什么病?!”

冯一帆吃不住了,抬起头,皱眉硬声说:“她其实……姐,我真说不出口,你想知道你自己问妈去!”

这番话令冯一一如坠冰窖。冯一帆趁机解开她的手指,默默疾步走开了。

**

冯一一在外面待了一会儿,平静下来后才过去病房,这时候冯妈已经醒过来了,靠在床头坐着,正和冯爸笑着说什么。

冯一一忧郁着脸进来,老太太白了她一眼,找个借口把冯爸打发走了。

“你别一脸我已经死了的表情成么?”冯爸一走,冯妈一脸嫌弃的说:“也就是你爸蠢,换别人一眼就看出来我活不久了。”

冯一一眼泪滚滚而下,伸手紧紧捂住嘴巴。

冯妈看女儿那样,到底也跟着伤心起来,叹了一口气,拍拍床边说:“来,过来妈这儿。”

冯一一几乎是跌过去的,重重跪在床边地上,她伏在妈妈身畔崩溃大哭!不敢发出声音引来冯爸,她把脸深深的闷在带着消毒水味道的被子里,抱着冯妈的大腿,哭得全身震颤。

冯妈难得这么温柔的抚摸女儿,柔声却不免遗憾的说:“我去年就跟你说过了:你三十年岁之前可一定要结婚啊……我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呢,没想到连一个孙辈都没抱上。”

“妈……妈妈……”冯一一哭的脑子都快炸了,巨大的恐慌和后悔令她此刻生不如死。

能不能重来一遍?

求求你了,让我重来一遍!

冯妈难得的温柔也只能够支撑那么一小会儿而已,过了那一小会儿她就嫌烦了,推推哭得想要晕死过去的女儿,毫不温柔的说:“行了行了,你就别哭了,烦不烦?你就算哭死了我也好不了啊!”

“妈妈……妈妈!”冯一一根本已经哭傻了,只知道悲痛欲绝的叫着妈。

冯妈又好气又好笑,只得把她的傻闺女拎起来,强行擦了眼泪,赶在冯爸回来之前把她收拾好,索性把她赶了出去。

**

年前谢嘉树一直在准备新年夜给冯一一的惊喜,所以初二之后他一直忙着宴请生意伙伴,冯妈晕倒送医院的事情他直到晚上才知道,然后立刻就赶了过来。

他来时恰好冯爸从家里烧了菜带来送饭,见谢嘉树也在,冯爸笑呵呵的说:“我这烧的都是营养菜,你不爱吃,你和一一出去吃吧,这里有我呢,没事儿的!”

谢嘉树刚才看冯妈一切如常,现在看冯爸也这么淡定,他料想冯妈应该没什么严重的事儿,就真的带冯一一出去吃饭了。

她看起来状态比冯妈还要糟糕。

在医院谢嘉树忍着没问,上了车立刻问她:“喂,你怎么了?”

冯一一呆呆的坐在座位里不说话,谢嘉树觉得不对劲,又问:“你想吃什么呀?我带你去。”

“谢嘉树,”冯一一呆呆的看着窗外霓虹闪烁的黑夜,语气里一点情感起伏都没有:“你能不能跟我结婚?”

第64章

**

谢嘉树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呢,一时之间愣在了那里。

冯一一话一出口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心里面的卑鄙想法,怎么会对他脱口而出了呢?

那是谢嘉树啊,从来没有对她承诺过婚姻这件事的谢嘉树。

可这时再想把话收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冯一一懊悔又忐忑去看谢嘉树的神情,却发现他神情茫然。

她心里当即一沉,连忙的说:“你刚才说吃什么?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她想揭过这一页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谢嘉树已经缓过神来了——还吃什么东西啊!谁他妈还肚子饿啊?!

他心里头“嘭嘭嘭”的绽开着大朵大朵的烟花~~~

“结婚,”谢嘉树用尽全部的自制力、才表现出镇定自如的神情:“为什么忽然说结婚?”

她这是与他心有灵犀了吗~

可他还没有来得及买戒指耶~~

谢嘉树心里的小人儿手拉着手跳起了狂欢的舞,可一旁冯一一却低着头,犹豫着不说话,脸上一点兴高采烈的表情都没有。

谢嘉树毕竟不是从前了,稍稍冷静下来,看她那样他一想就猜到了:“我说,你是不是因为你妈妈的病?”

冯一一没有骗他,艰难的点了点头。

她不敢抬头去看谢嘉树此刻的神情,此刻她自己的心上像是缺了一大块,哗啦啦灌着透心凉的冷风,“对不起,”她愧疚的说,“我不该这样……我急昏头了,对不起,嘉树。”

谢嘉树确实有一些失望,就像被人泼了盆凉水,但是他打断了她的道歉,清晰有力的说:“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们去登记。”

冯一一猛的抬头看他,嗫嚅着嘴唇,不知道想说什么。

谢嘉树叹了一口气,对她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对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都没怪你拿我当救生圈。”

“……你怪我吧!”冯一一脑袋里嗡嗡嗡嗡的响,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法形容,太怪异了,对他的歉疚和感激以及别的情绪掺杂在一起,令她完全无法分清楚,只能呆呆的说:“你对我发脾气吧……我心里太难过了,我对不起……”

她说着忍不住就哭了出来,低着头、眼泪往下滴,脆弱的可怜。

难得有一次不是他惹她哭,谢嘉树看着她流眼泪心疼,却又暗自高兴,像是白捡了多大一个机会一样。

“来,”他解开身上安全带,对可怜巴巴的小女人张开双手,“过来,我抱抱你。”

冯一一哭得昏头昏脑,脆弱的依偎过去,伏进他怀里,她长长的抽泣了一声,哭得越发伤心也越发肆意。

谢嘉树抱着她轻轻的拍,越哄声音越温柔。

“现在医学昌明,什么病都有回缓的余地……你妈多硬朗的一个人啊,比一般人强多了……你别一下子被吓傻了。”谢嘉树柔声的安慰着她,“到底是什么病啊?之前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上个月他去送人参,冯妈还笑说她根本用不着补、气壮山河。

冯一一在谢嘉树怀里哭的全身发软、昏天黑地的。刚才在医院里冯妈不给她放声哭,但是这种事对她来说简直是天都塌下来了,不让她哭出来,简直是要她命。像现在这样靠在谢嘉树怀里尽情的哭,她心里好受多了。

“我妈……其实去年就查出来了,但是我今天才知道……去年我去h市的时候,她还支持我,说只要我三十岁之前结婚……我那时候哪知道她是这个意思啊!”她痛哭着告诉谢嘉树,“我不知道啊……她怎么会这样呢,我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这样啊!”

谢嘉树听着也觉得心酸,冯妈平常那么老奸巨猾的一个人,遇上这种事,到底还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嘉树,我害怕!我妈妈要是有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冯一一颠三倒四的说着,崩溃的大哭。

“你跟我结婚啊,我照顾你一辈子。”谢嘉树哑声缓缓的说:“我有记忆起我爸爸就在生重病了,我很早就明白我的爸爸他不会陪伴我长大,甚至都不会活太久了。但是我那个时候可能真的太小了,他有限的时间只能用来尽量的教导我姐姐,我呢看他不怎么理我,我也就不敢去烦他。但其实我那会儿一直在想:我要快点长大、娶老婆,我爸妈不理我,我姐不陪我,我老婆她一定会陪我。”

冯一一听着他的话,想起她自己从小到大的心愿……默不作声的伏在他肩头,她听谢嘉树继续慢慢的说着:“所以你别怕,不管你妈妈会怎么样,我们结婚,我一定会陪着你。”

“嘉树……”冯一一脸上又热又湿,闭着眼睛痛苦而安慰的轻轻蹭着他,“谢谢你……真的,你给我的远比我能够给你的多,我们之间……一直是这样的,我不如你有勇气。”

谢嘉树十分坦然的说:“我是男人啊!我当然应该比你有勇气。”

“你会一直这样充满勇气吗?”

“不知道……我不能向你承诺以后未知的事情。”谢嘉树声音轻了一些,语气有些自嘲似的:“你害怕吗?你之前说你犹豫、要考虑清楚,现在你没有时间也没有其他选择了,你以后会不会后悔?”

“我也不知道。”冯一一不知不觉停下了哭泣,哭过之后脑中心里都是一片澄明,反而比之前还要冷静,“我不骗你,嘉树,我最怕的就是我们以后不知道会怎么样。”

谢嘉树笑了起来,笑着朗声说:“怕什么啊,最严重也不过就是离婚嘛!本来要是我没有去找你,你就嫁给那个李翔了……不会有比那个更糟糕的事情了。”

冯一一轻哼了一声,他立刻问:“有什么问题?”

“没……没有!”冯一一把脸上湿哒哒往他衬衫上蹭蹭。

谢嘉树满意的抚摸着她头发。

也不知道是大哭释放了情绪,还是他的表现太惊人,冯一一安心的靠在他怀里,感受到从来没有过的“有靠山”的踏实。

他说得对,最坏不过离婚。

能够嫁给纠缠了近十年的初恋,已经比这世上大多数的人圆满。

“我相信你。”她最后低低的对谢嘉树说。

我或许依然不相信我自己,但是这次我选择相信你。

**

谢嘉树稍后带冯一一去吃晚饭,期间他打电话托朋友联系国外的医疗机构,准备随时送冯妈去国外动手术。

然后他送今天一天筋疲力尽的冯一一回家休息,下车分手前还叮嘱她今晚安心睡觉,等到目送她上楼、看着冯家窗户里透出灯光,他才从容淡定的驱车离开。

可是那镇定犹如擎天之柱的正经表情,在车子驶出冯家小区大门那一刻就崩塌了……

此时同在g市的徐承骁正在家中哄他的小女儿睡觉,睡前故事正说到“三只小猪搭房子”,骁爷绞尽脑汁给女儿讲解团队合作的重要性,忽然接到一个声音极度亢奋的电话:“徐承骁!”

徐承骁“嗯”了一声,“是我。”

“你明天早点上班帮我结婚登记啊!”

徐承骁再看一眼手机来电,确定没打错:“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结婚啦!我明天结婚!”

意不意外?惊不惊喜啊?!亲!

“你结婚我听明白了,我不明白的是:我是xxxxxxxx大队,登不了您结婚的记啊谢大少。”

骁爷的有逻辑令电话那头的人顿觉无聊:“哦,是哦……那没事了,再见!”

“爸爸,”徐镜圆小朋友捧着脸娇滴滴的问:“你结婚?是和妈妈结婚吗?”

骁爷和亲爱的老婆结过两次婚,大儿子还是在离婚期间生的呢,不过这事儿小女儿是不知道的,所以骁爷不动声色的绕开这个话题:“咱们刚才故事讲到哪里啦?”

“讲到一只小猪盖房子,”镜圆眨巴着洋娃娃一样漂亮的大眼睛,“盖房子、结婚。”

“不是小猪要结婚,是爸爸的一个朋友要结婚,”徐承骁耐心的向女儿解释,不过解释完又觉得对不起其他的朋友们,因为一下子就拉低了他们的智商平均分啊,“唔,咱们继续讲故事:小猪盖房子结婚……圆圆把眼睛闭上……”

**

徐承骁给女儿讲着一只猪盖房子娶媳妇儿的喜庆故事时,盛承光正在准备明天早晨一家四口的早餐。他刚把几种粗粮依次洗干净、泡进砂锅里,子时拿着电话走进厨房来,捂着听筒小声对他说:“谢嘉树。”

盛承光头一歪夹住了手机,手里继续忙着,“谢总有何指示?”

“承光哥!”

“嗯,什么事?”盛承光笑了,肯定是大事,否则谢嘉树可是已经很多日子没这么雀跃的叫他“承光哥”了。

“你帮我打个电话吧!我明天要结婚了!”

“你结婚我打什么电话?帮你通知你姐啊?”盛承光手下没停,笑眯眯的问。

“不用,我姐那儿我已经知会过了。是骁爷不肯帮我登记!你帮我找人办结婚登记吧!”

盛承光肚子都快笑破了,语气依然不咸不淡:“你明天带着冯一一和你俩的户口本,揣上九块钱去民政局就能登记了。这要找什么人啊?本本分分的走程序、当个守法公民就这么难?”

盛承光悠悠的说着,一边给子时使眼色,子时已经全听见了,在一边捂嘴偷笑呢。

谢嘉树撑不下去了,失望沮丧却仍然很高兴的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娶冯一一?!”

“你谢嘉树,还能娶谁?”盛承光笑话够这傻小子了,真心实意的说:“闹了这么多年,总算要结婚了,恭喜恭喜。”

……

挂了盛承光的电话以后,谢嘉树趴在方向盘上辗转反侧的想:还要给谁打电话炫耀呢?真讨厌啊,怎么他周围的人好像都已经结婚了!

要不……打给沈轩?

咳咳咳……

谢嘉树按耐住这个实在有点缺德的念头。想起盛承光最后刚才那句话,他脸在方向盘上滚来滚去、开心的想:闹了这么多年怎么了?闹了这么多年还能被我娶回家了,这很值得骄傲自豪的好吗!

我终于等到她。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谢嘉树和冯一一从小都是家庭里面比较不受宠的那个,不过冯一一记在心里,而谢嘉树长成了谢魔王

———————————————第二名那个同学,谁允许你最喜欢漠兮的?

第65章

**

谢嘉树那儿拿脸滚方向盘滚来滚去,冯一一此刻心情却远没有他那样轻松活泼。

也并不是低落,只是很茫然,也有些吃惊:她居然这就要嫁人了?几个月前还困难的令她心灰意冷的这件事,如今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要被解决了。

而且是嫁给谢嘉树呢。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终于要嫁给谢嘉树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吧?

家里这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冯爸在医院里陪冯妈,一帆屋子里也没人。冯一一进屋后就坐在她自己的床上,静静的发着呆……仔细的辨别着心里的想法,天马行空的回忆着从前和幻想着以后。

过了很长时间她也没动一下,外面这时却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冯一一出去一看,是她家冯一帆回来了。

“你在家啊。”一帆今晚有点不太敢看他姐的眼睛,借着低头换鞋,他瓮声瓮气的打了招呼就想赶紧回房间。

冯一一把他脱下来的大衣挂好,问他说:“你明天是要出差去的吧?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明天你该起不来了。”

“不去了,嘉树哥叫别人去了,我下周赶过去签个合同就行了。”冯一帆抓抓头,神情间有些懊恼也有些尴尬后悔。

冯一一这会儿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哪有心思去揣测他啊。

“哦对了……那个,”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断断续续的,终于说了出来:“一帆啊,我要结婚了。”

冯一帆正不动声色的往房间里逃呢,听了这句话脚下一个急刹车又急急转身,一头撞在了客厅摆东西的架子上,差点没把那英俊挺拔的鼻子给撞断了。

“……结婚啦!”他捂着鼻子瓮声欢呼,“姐你总算明白过来了!太棒了!实在太好了!”

冯一一不好意思的笑笑,他却捂着鼻子走过来、严肃认真的问:“冯一一我问你:你是为了妈结的婚呢、还是你确实也想嫁给我嘉树哥?”

他那语气简直是男方家属,冯一一无奈的捏捏他脸,坦诚的说:“要不是因为妈妈我大概还在犹豫,但是,我现在确实想嫁给谢嘉树。”

“比想嫁给那个赵翔还想?”冯一帆进一步替他的嘉树哥确定。

冯一一已经对谭翔的姓不那么坚持了,她点点头。

冯一帆对她这个答案还是比较满意的,可是紧接着他脸上又浮现出一种意味不明的歉疚神情,但他也不说什么,就这么默默的站在那儿歉疚着,纠结的表情看得冯一一直心疼。

“别担心,”她轻轻捧了捧弟弟的脸,“妈妈那儿有我照顾,你工作上千万别分心,啊!”

她这么一说冯一帆都快要哭了,这一年飞速成长的大男孩,在这一刻还是真真切切的红了眼眶,低下魁梧的身子一把抱住了他的姐姐。

“你才是别担心呢!”冯一帆的语气和他的怀抱一样用力,“你有我呢!姐!以后我一辈子给你做靠山!要是嘉树哥欺负你——当然啦他不太可能无缘无故欺负你,假如他以后真的无缘无故欺负你的话,我一定会揍死他的!”

最后一句又凶又狠、笃定无比,令冯一一心里又暖又甜。

这到底还是她的亲弟弟呀~

**

第二天,谢嘉树一大早就来了,早到冯一一还在床上睡着呢,他到了就在门外给冯一帆打电话,穿着花裤衩的冯一帆悄悄的出来给他开门。

谢嘉树把热气腾腾的早餐丢给冯一帆,指指厨房的方向,睡眼朦胧的一帆同学屁颠屁颠捧着早饭跑进去了。

然后谢嘉树轻手轻脚的走进冯一一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她还在睡觉,房间里黑呼呼的,有一点点闷闷但是香香暖暖的气息……以前把女孩子的房间称作香闺,是不是就因为这样令人沉醉的气息啊?

谢嘉树蹑手蹑脚走到床前,弯下腰,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看那睡梦当中的人。

曾经和她过夜的次数实在是太少了,少到凤毛麟角、历历可数,而且以前他心里总有怨气,抱得她再紧时都觉得不甘心。而像现在这样、心中一片喜悦的仔细看她……她可真好看啊!

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很快就是他的妻子啦!

谢冯氏。

谢嘉树乱七八糟的想着,连以后墓碑上名字和她的如何并肩排列都想好了,想得眼角眉梢几乎要闪闪发光!

从口袋里摸出攥了一路的那枚戒指,他轻轻拿起她搁在外面的手,很轻很慢的把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

好适合、好完美!

谢嘉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天赋英才、慧眼独具又对她用情至深……就这么一晚上的时间而已,能买到手的钻石戒指、还要入得了他的眼,同时还能这么合适的戴在她手上,这么漂亮!

他可真棒!

此刻谢嘉树觉得自己的双脚特别轻,随时都能飘起来啦~

为了不飘走,他俯身在睡美人脸上亲亲亲亲,然后——咬了一口。

冯一一前半夜脑中放电影一样、迷迷糊糊的总是睡不沉,这会儿正是睡得最香的时候,她梦到自己抱着一条大鱼,可大鱼却突然张嘴“啊呜”咬了她一口!

她当然就要挥手用力打开啊!

一声惨叫声在很近的耳边响起,顿时把冯一一从梦里惊醒,她猛的醒过来,一睁眼床前黑呼呼一大团,吓得她也尖叫起来!

谢嘉树捂着自己脸的手连忙去捂住她嘴巴:“别叫!一帆在外面!”

冯一一看清楚是他,松了一口气,拉下他的手心有余悸的问:“你怎么来了?!”

刚才她醒过来时那一记打得他脸好疼,谢嘉树郁闷的说:“我来跟你结婚啊……你敢打我!新婚第一天你就敢打你老公的脸!悍妇!”

“……”冯一一拥着被子坐起来,他说来的那称呼令她不好意思了一阵,过了会儿她伸手去摸摸他脸,说:“我不是故意的,很疼吗?”

“嗯……”谢嘉树顺势扑上去熊抱她,脸在她脖子里滚来滚去,声音闷闷的近乎撒娇:“疼的我都没力气了!你看……没力气了……”他往她身上压。

冯一一一只手撑着他一只手揉着他脸,轻声的说:“你吓死我了,一声不吭就进来了……一帆给你开门的?我怎么没听见敲门声。”

谢嘉树才不回答她呢!而且越赖他越过分了……她睡衣睡裤薄薄的躺在被子底下,他压在上面拱着拱着就拱出火来了,抱着她用力一挺、把她扑倒回被窝里……

“嗯嗯嗯……”像只熊一样扑跪在床上的人,*又满足的哼哼。

这样的亲热已经很久没有过了,两个人其实都有点不习惯,只不过谢嘉树的适应速度快如光速,眼下他只恨进来前就脱了件大衣,这时长衫长裤、多有不便。

“你就别起了吧,我跟你一块睡会儿吧~”他压着她、气喘吁吁的无耻提议道。

冯一一好不容易捉住了游弋在她睡衣里的手,忍着身体里电火花一串串那般的战栗,她用力把他的手拉出来,小声的提醒他:“一帆在外面呢。你快起来了!”

嗯……作为一个有威严的好姐夫,谢嘉树满|面|春|情、恋恋不舍的从她身上爬了起来。

然后他卷着她的被子在她床上滚来滚去的安慰小魔王,冯一一掩着睡衣跑进了浴室里。

洗脸的时候她看了眼镜子,怀疑不已的侧过脸颊仔细照——这是咯哪儿了?怎么跟个牙齿印子似的,真奇怪啊……

正奇怪的伸手摸着脸,她忽然愣在了那里——自己这手上的、又是什么?!

冯一一冲出去,冲到客厅!谢嘉树正和冯一帆说着话、等她出来一起吃早饭,他在一帆面前自然是人模人样,见她披头散发跟疯子似的冲了出来,谢嘉树起先偷笑,后来一看不对!立刻站起来挡住冯一帆的视线,上前去把她衣领扣子扣好。

冯一帆从侧面伸出一只头:“姐你干嘛?大早上扮鬼吓人啊?”

谢嘉树看都不看的手往后“啪”打了一下,正好拍冯一帆脑门上,把他脑袋拍回去了。

冯一一任由他替她扣扣子,举着手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问:“这什么呀?!”

“你不认识啊?”谢嘉树反问,话出口又怕她嫌弃他的老毛病,害着羞还是硬声补了一句:“戒指啊,钻石戒指。”

他这样冯一一其实还是嫌弃的——谁看不懂这是钻石戒指啊?黄豆那么大一颗钻石,闪得她眼睛刚才都快落泪了。

她手扶在谢嘉树腰上,轻声问他:“你记得昨晚怎么跟我说的?”

“我是男人,当然比你有勇气。”

谢嘉树多想拿手捂住自己脸或者她的眼睛,但是他是男人,他得有勇气……“咳,我本来准备找人定制的!可昨晚匆匆忙忙的,只能买到这种了,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介意的,所以我就给你戴上了。”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垂着眼睛,说完等了等她没立刻回答,他就悄悄的抬眼看她,连声音都小了一些,带着他惯有的傲娇和不情愿:“都已经戴上了……要不我现在再给你补跪一个?”

其实谢嘉树也知道求婚应该怎么样,但是、但是……可是可是……不好意思啊!他做不出来!除了他爸过世,他还没跪过谁呢!

谢嘉树拿眼角余光给一旁的冯一帆使眼色求救。

姐夫窘的快要脸红了!小舅子快来打岔救场啊!

可他忘了,他刚把人一帆打的眼冒金星的,这会儿一帆哪里还敢正眼看他哟……

等不来救兵的谢嘉树,英俊的脸蛋真的红了。

心一横,他红着脸,慢慢的弯腰曲腿……

冯一一这时及时的投进了他怀里,谢嘉树松了一大口气,抱着她开心的低叫:“呜……老婆!”

冯一一抱着他,圈着他的腰,心里头遗憾肯定还是有的,但是这会儿更多更多的……全部都是幸福和满足。

**

吃过了早餐,脸红红的谢嘉树牵着他家幸福满足的谢冯氏、带着他眼冒金星的小舅子,去医院给他家泰山泰水送饭。

可他们到时病房里面已经有了访客:郑家大小姐一身淡绿色春装青嫩可口,正在陪冯爸冯妈吃早餐,那一桌子杯盘盏碟样样精致,一看就是郑家自己家里的厨子做出来的。

谢嘉树拎着他从五星级大酒店打包的孝心早餐,横了郑翩翩一眼。

可郑翩翩这会儿哪里看得到他哟:“一帆~~~你来啦~~~”

冯一帆淡淡点了点头,走进去时仿若不经意,却恰好选了离郑翩翩位置最近的那个沙发坐了下来。

冯妈笑眯眯的看着围绕着自己的这四个年轻孩子,对冯爸眨眨眼睛。

“阿姨今天看起来气色真不错,”谢嘉树放下他带来的早餐,挑了一屉冯妈平常喜欢的小点心放在冯妈面前,“趁您跟叔叔都在这里,我跟你们商量个事情成么?”

冯妈还没说话呢,冯爸就说:“嘉树你说!”

想要什么你就自己拿!别客气!就当是你自己家的!

谢嘉树退后两步,牵过那边正收拾冯妈床铺的冯一一,与她十指相扣走到冯爸冯妈面前,他郑重的对两位老人说:“我和冯一一决定结婚,要是你们同意,我们一会儿就去登记领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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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姐夫太不要脸了,为了表达我是姐夫的铁杆粉,讲一件能和姐夫媲美的事情给你们听啊:

就是霸王票里面每天都出现的那两个“狼大太美我xxx”啊,其实她俩都不叫那个名来着,我因为觉得她们这么一章一霸王票肯定是因为太爱我了,所以贴上来的时候手动的给她们改了~

我就是这么善于发现爱意的女纸!

————————————————————该作者喜欢和小魔王抢花戴、还有和谢魔王刷下限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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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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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爸的表情果然就是:“这有什么问题啊?嘉树你高兴就好啦~”

冯妈则特别和蔼、显得特别民主的柔声问女儿:“一一,这事儿你怎么说?”

冯一一被谢嘉树牵着手,谢嘉树听了冯妈的话立刻转头来看她,眼神里带着掩饰不住的一丝紧张,冯一一抿嘴对他笑,说:“妈,是我提出来的结婚。”

冯妈“哦”了一声,又问谢嘉树:“嘉树,你要结婚的事儿跟你家里提了吗?你家里是怎么个意见啊?”

“我家人肯定是特别欢迎一一加入我们家的!”谢嘉树骄傲又笃定的回答。

冯妈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姐姐呢?你姐姐同意了吗?”

“同意啊!”谢嘉树笑得很温暖。

“真同意?”冯妈神情慎重的问,“当初你们俩还没怎么着呢,那会儿她就能拿钱砸我们一一,这回你俩如果真要领证结婚了,嘉树,你可得搞清楚你姐姐的真实想法,我不想再看到一次我女儿淋着雨从城东走路到城西,她那天回到家里那样子,都不像是个活人。”

冯妈说这话的语气一点也不激烈,淡淡的,像是随口提几句往事而已,却把谢嘉树听得如遭雷击,愣了几秒,他神情压抑的转头问冯一一:“什么时候的事儿?!”

冯一一牵着他的手使劲握了握,“等会儿我再告诉你吧。”

冯妈心里大骂女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嘴里惊讶的说:“怎么?嘉树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谢嘉树心急如焚,恨不得当场赌咒发誓,“我要是知道了——”

他咬了咬牙,没说下去。

冯妈看似恍然大悟,接着温和的说道:“嗨!都怪我嘴快了!你回去可别跟你姐急啊,其实当时她一句不好听的话也没说,就是拿了一箱子钱到我们家,摆了整整一桌子,说是她为了你谢谢冯一一的。你那时候不是要去美国了么,那我还当是你不想见冯一一了,就让你姐出面解决……”

“没有,不是这样的!阿姨,”谢嘉树忧郁而郑重的说,“我那时候去美国是因为……她不要我了。”

人高马大的英俊男人,用被抛弃的小狗狗的眼神看向冯一一,千般委屈万般后悔,冯爸和冯一帆都不忍直视,冯妈面上云淡风轻、肚子里已经笑翻了天,只有郑翩翩修为还不到位,“噗——”的笑出了声。

忧郁的谢嘉树正一腔怒火与懊悔无处发泄,顿时眼神如刀一般向她砍了过去!

冯一帆也看过来,还皱着眉头,郑翩翩心都疼了,连忙主动说:“对了对了!我来打个电话找人帮你们办结婚登记啊!”

谢嘉树心里冷笑着想“撞我枪口上了吧”,淡然又稳重的教训郑翩翩说:“我们带上户口本和九块钱,直接去民政局就能登记了,打什么电话啊?当个守法公民、按部就班走程序就这么难啊?”

郑翩翩笑眯眯的回答说:“可是姐夫,民政局今天不上班呢,守法公民今天登记不了。”

咳……谢嘉树心里把这丫头挠花了脸!脸上面不改色的继续淡然稳重:“不着急……我们也得先做婚前检查呢!今天正好过来了,就顺便在这里做了,过两天民政局上班了再去登记。”

谢嘉树今天形象碎了一地,这会儿一屋子人都不忍心拆穿他,于是都不说话,还是冯一一为他解围的,她对冯妈说:“医生今天来查过房了吗?嘉树昨晚联系了几个国外医院的朋友,我们想拿你的病历过去。”

冯妈淡定的摆摆手,“你们别折腾我,我现在挺好的。”

“妈妈……”冯一一急了,眼睛里瞬间蒙上了一层雾气。

冯妈说:“行了,别一点小事就哭哭啼啼的,眼看要嫁人了,有你忙的!你别折腾我,让我在这里好好的养几天,养足了精神我就出院了,回头还要办你们的婚事呢。”

冯一一还要再劝,冯妈嫌弃的摆摆手,“你们快走吧!嘉树,你快带她走,杵这儿看着我心里烦得很。”

谢嘉树拽了拽冯一一,意思他有办法、让她别着急。

**

去体检中心做婚前检查的路上,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在医院长长的走廊里。冯一一心里想着冯妈的病情,愁眉不展,忽然脸颊上湿哒哒的被亲了一口,她抬头看谢嘉树,他也正紧紧盯着她看,眼睛湿漉漉的,特别亮。

冯一一牵着他的手改成挽着他胳膊,轻轻依偎着他,她说:“刚才我妈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其实哪有那么夸张啊,我就是回去的路上没打到车,恰好天下雨了。”

“哦。”

“你姐真的没有为难我,她给我钱也是因为觉得我可怜吧?你回头可别跟她吵架啊,事情都过去了。”

谢嘉树起先听她轻描淡写的说那段事情,觉得荣耀又怀念,但是说到他姐姐——他还能不比她了解他姐么?

现在这么一说,事情就对上了:难怪那时候他们去c市住一年,她莫名其妙的总是催他回学校读完mba,想来那时候他姐就找过她了。

是他自己不争气啊,不仅不争气,那时候她劝一回就被他骂一回,有时候还动手……难怪回来以后她就换了工作、紧接着他向她表白就被拒绝了。

谢嘉树沉浸在后悔的情绪里,揽着她的手不自觉用了几分力,她“哎哟”一声叫起来,他连忙松开手,又轻轻揉着她。

“对不起……”他唇贴着她额角,懊悔的轻声说:“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还那么记恨你。”

冯一一其实也觉得抱歉,因为冯妈刚才明显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谢嘉树这个傻瓜,真的就愧疚成这样了,让她觉得心疼。

她就对他说:“嘉树,我那会儿真的不是因为你姐姐才拒绝你,我是为了我自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你,你姐姐她很了解你,也对我说得很清楚,最后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两个人依偎着,慢慢的走,轻声的说着他们的从前。许多事情彼此都不知道,并且原本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了,现在忽然被告知,那些青春里的不甘与曾经的懊悔、原以为一辈子都会成为阴影的伤痛,现在徐徐道来,变成了曾经情深的小小纪念符号。

谢嘉树的心情也平复下来了,就是他仍然不服气啊:“你那时候干嘛那么伤心?从城东淋雨走到城西……那晚半夜下雨我记得!你走的时候还是下午呢,那你到底走了多久啊?!”

那件傻事,现在想来冯一一仍然觉得不好意思,掐了他一下、叫他别说了。

“其实你那个时候是很喜欢我的,对吧?”谢嘉树不甘心的追问。

冯一一回答说:“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还是让你歉疚着比较好,至少你那时候话比较少。”

谢嘉树哈哈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手臂夹着她走,还觉得不够!一点也不顾忌时而路过的医生护士们,眉飞色舞的低头去亲她。

**

婚前检查很快就做完了,谢嘉树在里面跟医生约时间拿两个人的报告,出来时冯一一已经等在外面了,见他出来,她问:“怎么样啊?”

报告要过两天才能出来,但是这不妨碍谢嘉树耍贱和耍流氓:“健康的今晚就能让你怀上哟~”

冯一一:“……”

“对了,”她拨开他不怀好意的手,“我们去见一见你妈妈吧?我们结婚去登记之前应该跟她说一下的。”

谢嘉树不太想去,懒懒的说:“我妈没关系的,她不管我们的事情。明天我们跟我姐姐、姐夫吃个饭,跟他们说一声就行了。”

“不行啊,怎么会没关系呢?你爸爸不在了、没办法,你妈妈那里我们一定要去的。”冯一一坚持说。

谢嘉树看她那一脸庄重,他心里变得很高兴,一瞬间就改了主意,说:“行!那走吧,带你去你婆婆那里收红包!”

**

谢嘉树还是很了解他妈妈的,冯一一去这一趟,一个小时都不到呢,就收到了一个重得她几乎捧不动的大红包——小叶紫檀的首饰箱一只,满满一箱子都是珠宝首饰。

他们从花木重重的三进院子里走出来,刚走到门口冯一一连忙小声的求救,谢嘉树早等在那里了,偷笑着伸手接过去,掂了掂,也说:“好重!”

冯一一手都酸了,连忙用力甩甩。

谢嘉树就斜眼看她,傲娇的表示:“亲我一下,不然你自己拿。”

送他们出来的谢妈妈助理已经回去了,四下无人,冯一一在他的翘臀上拍了一下,“乖啦~”

谢嘉树:“嘤!讨厌讨厌!”

上了车,冯一一感兴趣的捣鼓那个首饰盒,刚才谢妈妈那里打开时她不好意思多看,现在一样一样拿出来翻开:有好几个一整盒的戒指,打开其中一盒,只见里面颗颗都是满绿,也几乎都是群镶的款式,在冯一一看起来长得都差不多,但是满满一整盒有十二个——她才十根手指啊!

一盒一对的手镯有满绿的也有羊脂玉,还有几盒冯一一无法准确形容的材质。

耳环的数量和品种更多,胸针也有两盒,还有各式各样的坠子,连完整的头面都有一副。

冯一一感觉自己像是抢了一个珠宝店,还得是大型古董珠宝店。

她眼花缭乱的在那里翻看,谢嘉树坐在她身边,一直静静的看着车窗外的夜色。

过了会儿,冯一一轻声叫他:“嘉树。”

“嗯?”谢嘉树转头对她笑,神情间带着一点尚未来得及完全抽离的沉沉之色。

冯一一柔声问他:“你怎么啦?在想什么?”

谢嘉树看着她,犹豫了片刻,忽朝她伸出手。冯一一坐过去一点,紧挨着他,靠在他身上,她手拍着他的胸口,安抚的一下一下拍着。

这对谢嘉树非常管用,他觉得自己的心被这轻轻的一下一下给安抚的平静无比。

平静下来了,他略带着自嘲、又有些委屈和欣慰的说:“今天是我长这么大以来,我妈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看着我、陪我说这么多话。”

轻拍着他胸口的手停了下来,谢嘉树抓着那只手到唇边亲亲,又把那手贴在他脸上,他歪着头蹭着那手心,眷恋又感慨的叹气:“没关系的……以后我有你陪我了。”

**

谢妈妈住在郊外的一个别院山庄里,谢嘉树和冯一一从那里出来再赶回城中,已经是晚上了。

谢嘉树情绪很不好,一路沉默着不怎么说话,冯一一就没有问他晚饭吃什么,直接叫司机把车开回冯家,她下厨给他做晚饭吃。

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冯一一煮了一锅菜粥,做了一碟他喜欢的荷包蛋,然后凉拌了黄瓜和西兰花——他心情不好,吃得清淡一些会舒服一点。

确实,这一顿谢嘉树吃得很舒服,一碟荷包蛋有五个,他只肯分给冯一一两口……

吃完清淡暖胃的晚餐,谢嘉树那点四十五度角的明媚忧伤已经烟消云散了,冯一一洗碗、收拾屋子,他一直追在后面耍贱捣蛋。终于她把家务活全部干完了,他心怀不轨的从后面抱着她,蹭啊蹭啊蹭的发嗲撒娇、要求留宿。

冯一一其实并不抗拒啊,又不是没有过,而且已经要登记领证了,可是谢嘉树那样子贱的她实在无法欣然应许啊……闹到最后,两个人都已经躺在她床上、钻在一个被窝里了,她还没有松口。

谢嘉树像只大型哺乳动物,浑身发着强热,巴着她的时候令冯一一感觉夏天都要来了,还在她耳边无耻的哼哼唧唧:“我就睡这儿……我是上门女婿!”

冯一一隔着睡衣抓住他手,忍着笑、正色问道:“那以后我们生的孩子跟我姓冯?”

被抓住了手腕的谢嘉树很幸福的动着手指捏啊捏啊捏,不要脸的说:“看吧,要是生的是儿子就得跟我姓谢,你想姓冯就再生一个。”

“那要是生了一个女儿呢?”

“接着生啊!”谢嘉树说着,埋下头去。

“嘶……那、那两个都是女儿呢?”冯一一昂着脖子,咬着唇断断续续的问。

谢嘉树短暂的吐出嘴里的美味,舔舔雪亮的牙齿,开心的说:“你要是敢两个都生女儿,那就两个都跟我姓谢,以后我给她们找上门女婿,生一窝小崽子、全姓谢!”

他带着这股咬牙切齿的情绪,不要脸动作越来越凶猛,被子里闷闷的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还有小狼狗扑食的可怕动静、以及冯一一的惊呼和颤声闷哼……

“轻、轻一点!”冯一一红着脸挥手打她身上的人,断断续续的还在据理力争着:“生儿子还是生女儿、是爸爸的基因决定的,你……嗯……你不许怪我!”

谢嘉树这会儿恨不得死在她身上,哪里还会怪她什么?没能分神立刻说话,抱着她一阵神魂颠倒,长长的一瞬间,灵魂都仿佛出窍了……缓过那一阵白光阵阵,他大汗淋漓的撑起身,满足的亲亲身下紧闭着眼睛的人。

“……我这么能干,才不会生不出儿子呢!”他骄傲又笃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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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最后那句话,麻烦谁帮我截图给三少一下

——————————————————三少推眼镜了!小魔王快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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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的房间窗户朝东,每天早晨太阳刚升起不久,她的屋子里就已经满室阳光。

小碎花的窗帘,只拉上了一半,冬日暖暖的朝阳透过玻璃窗,照在床上人的眼睛上,有点刺眼。谢大少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待遇呀?皱着眉伸手遮住眼睛,嘴里模模糊糊的嘀咕着。

睡在他怀里的人被吵醒,稍微动了动,他立刻不嘀咕了,沉身往被子里缩了缩,闭着眼睛蹭着她脖子,幸福的撒娇娇:“早~~~”

冯一一困得睁不开眼睛,昨晚直到凌晨才被他放过,她现在全身哪里都酸得不想动,忍着酸痛翻了个身,投进他怀里,美美的和他相拥着、继续睡。

其实这样新奇又幸福的早晨,继续睡肯定是睡不沉的了,只是谁也不想起来,就都闭着眼睛,静静相拥着。

这样多好啊~

这对鸳鸯翡翠同心侣,就一直这样甜甜蜜蜜安安静静的赖在床上,直到九点多的时候,冯一帆从医院里回来了,一进屋直奔这儿来,大咧咧的推开他姐房门大吼一声:“姐我肚子饿!”

姐姐房间里味道和平时不一样,冯一帆警觉,再定睛一看:床上翻坐起的……不正是他家嘉树哥么?!

嘉树哥头发乱糟糟,上身光溜溜,眼神很不满。

冯一帆同学顿时腿都软了啊!“嘿嘿嘿嘿嘿……”的干笑着,一步一步倒退着滚了出去。

退出他姐的香闺,一帆甩开蹄子就狂奔!后面却已经传来他家嘉树哥语气沉沉的明确威胁:“冯一帆,你需不需要我教你怎么敲门?”

“不、不用了!”冯一帆头也不回的大喊,奔到他自己房间门口时“咚咚咚”的敲了三下给他的嘉树哥听,然后破门而入、一头扎进去、一个上午再也没出来……

**

也不知道是因为冯妈看起来身体状况不错、还是冯一帆不会敲门惹的祸,反正新年假期刚刚结束,原本不用他这么早去的海南行又被提上了日程。

过年之前郑翩翩本来计划好也去海南玩,在那里和冯一帆“巧遇”,说不定可以手牵手漫步天涯海角……但是现在她十分贤惠懂事的表示:海南她不去了、她留下来照顾冯妈。后来机场送别时,听说冯一帆当众与她相拥道别了,虽然在别人看来只是一个礼节性的告别拥抱,但是小姑娘回来描述时眼神都还是飘飘然的。

冯一一为这事感觉挺高兴的,对谢嘉树说:“我老担心一帆就知道装酷、故意不理翩翩,看来他还是知道翩翩对他好的,挺懂事儿的!”

谢嘉树正开着车,看着前方笑说:“你啊,还把一帆当小孩?一帆可比你聪明多了,有志气、有毅力、有眼光,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比你呢?”冯一一笑眯眯的将了他一军。

谢嘉树一秒钟犹豫都不带的:“那当然没法比喽~我可不是那凡夫俗子!”

“你三头六臂啊?还是你开了天眼?”冯一一乐个不停。

谢嘉树也笑,不过他笑得非常不怀好意。正好这时候一个红灯、车停下来,他转头语气慢慢、意有所指的说:“我天赋异禀、体力过人。”

“……”冯一一叹气说:“你的脸皮厚度的确天赋异禀。”

谢嘉树冷哼一声,抓过她手往他的小魔王上面按,要求她认真严谨的比较:到底是他的脸皮厚还是小魔王厚。

……

等到了民政局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下来,冯一一的脸已经红的快能摊荷包蛋了,缩在座位里,正手忙脚乱的扣胸前的扣子……谢嘉树这一路开心的就差掀了车顶当敞篷开了,这会儿到地方了,停好了车,他正要撸袖子耍个大流氓,他的手机这时响了起来。

谢嘉树接电话,冯一一趁机整理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掰下车上的镜子照,看着镜子里自己绯红的脸颊,她转头去瞪始作俑者,却见谢嘉树刚才还春情荡漾的脸,这会儿竟然阴云沉沉。

她刚看过去谢嘉树就察觉到了,对她笑笑,示意她先下车。

冯一一也想吹吹风、冷静一下脸上的烫。

在车外走了几步散散,车门一动,谢嘉树也下来了。

她走过去,十分自然的挽上他胳膊,“走吧!”

谢嘉树任由她挽着走了几步。民政局已经就在眼前了,冯一一刚踏上第一级台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一,”谢嘉树站在台阶下面,正好和她一样高,平视着她的眼睛,他神情形容不出的复杂:“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冯一一心里有点害怕,咬咬牙说:“好消息!”

她还是他喜欢的那个胆小女孩啊……谢嘉树笑了,温柔的捏捏她脸,告诉她说:“你妈的病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就是中老年人普通的三高,确实她去年就检查出来了,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大病,相反她身体健康得很。”

冯一一听得惊呆了:“那……那、怎么……你确定吗?!嘉树!你确定吗?!”

“沈轩那个师弟把你妈的病历作为vvip的处理,需要很高级别的权限才能查阅,但是我拜托了现在的院长去查,所以我确定你妈妈没有得绝症。”谢嘉树刚才知道这事儿的时候简直后悔死了:那天就应该给沈轩打电话炫耀的!刺激死他!

不过眼下他没工夫管沈轩,他一眼不眨的盯着冯一一脸上的神情。只见她先是惊讶万分,然后便是狂喜,整个人蹦了起来!

他连忙伸手去抱她,正好接了个满怀!

冯一一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搂着他脖子又蹦又跳的欢呼,那份雀跃都把谢嘉树给感染了,索性抱着她转起了圈圈,开心得她放声大笑!

“嗨……”谢嘉树停下来,气喘吁吁的轻轻吻她,离得这么近,他盯着她的眼睛,“你现在要是后悔……来得及。”

他说得又低又快,冯一一根本没听清楚,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她那个妈!

“嘉树!”她忽然意识到:“你说,我妈她是不是故意骗我的?!”

“我哪知道……我又没参与!我可不是她合谋!”谢嘉树警惕的解释。

冯一一意识到这种可能性就已经气红了眼睛,可这事儿实在是一件大好事啊!她太开心了!捧起他不高兴的脸,冯一一用力吻他,“嗯嗯……你最好了!”

来来往往经过的人以为他们是一对刚结婚的兴奋小夫妻,都向他们投来善意的目光。谢嘉树沐浴在这些目光中觉得荣耀又满足,但还是不放心啊,提心吊胆的柔声问她:“那你现在知道她没病了,后悔吗?”

冯一一抱着他脖子甜蜜蜜的说:“你要后悔吗?反正我不后悔。”

谢嘉树这才放心,把脸埋在她脖子里,冬天的阳光那么温柔,这时候都令他觉得刺眼,他就这么闭着眼睛、慢吞吞的说:“我死也不后悔。”

好好的日子他乱说话,冯一一揪着他头发把他脸□□,在他嘴巴上轻轻打了一下。

谢嘉树:“干嘛啦~嘤嘤嘤嘤嘤……”

“对了,”冯一一忽然想起来,怕怕的问他:“还有呢?那坏消息……是什么?”

谢嘉树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笑着说:“就是:你如果后悔,也来不及了,今天你一定要嫁给我。”

**

今天当然一定会嫁给他。

登记完成得非常顺利,很快两人就揣着红彤彤的小本子、手拉手从民政局走了出来。

冯一一迫不及待就要回医院去找她那个妈问清楚,谢嘉树怕她气头上和冯妈吵起来,硬是哄着带她去看了他们的婚房。

说是婚房,其实买了也快十年了,还是当年的谢魔王为了就近折磨他的小助理、在她家附近的新楼盘买了一套房子……后来虽然一天都没住过,谢大少也不在乎,就当是投资不动产,一直放在那里。

没想到现在居然有机会住进去了,而当年的怕死鬼小助理,现在变成了他的新婚妻子~

世事难料得令人幸福又感动呢~

“婚礼当天的宴客我姐那边替我们操办,因为我家这边要请的人有点多,安排座位之类的事情太复杂了。这两天你把你这边的宾客名单拟一下,交给我就行了。”谢嘉树一边带冯一一在新房里四处转悠,一边向她说着有关婚礼的一些安排,“……你看我们以后就住这儿行不?离你家近,我们可以随时回去蹭饭。”

冯一一当然觉得好啊!

这房子当年装修时谢嘉树正风靡g市时尚圈,所以请来了著名设计师为他精心设计打造,简约大气的风格当年谢魔王曾经嫌弃过太低调,可如今过了这么几年再看,竟然依旧高端大气、丝毫不过时。

房子里所有的装饰品已经全部换过新的,实木地板刚打过蜡,亮得像雾面镜子,冯一一都不忍心把脚踩上去。

她四处看,很感兴趣很满意的样子,谢嘉树一步不落的跟在她后面,她目光落在哪一处他就立刻上前邀功,还自己给自己做总结陈述:“……你看自从你向我求婚,这才几天时间啊?我除了陪你和必要的工作,其他时间都在这里了!舒服吧?漂亮吧?”

他把话全说完了,这叫别人接下来怎么夸他呢……

冯一一转到阳台那边,推开落地门走出去,从阳台望出去整个小区里绿木成荫、花草扶苏,环境十分优雅,她正欣赏得心旷神怡,谢嘉树不甘寂寞的跑出来,从后面抱住她,他语气很明显有点害怕的问:“冯一一,你不喜欢这里吗?那我给你看其他地方吧,我有好多房子呢!你自己选、随便选!”

他是觉得这套房子特别有纪念意义,才选中了这里。

“没有啊,这里很好,我觉得特别好,”冯一一开心又感慨的说,“以前你刚买的时候我来过的,当时我就觉得——哇!离我家这么近的地方,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小区。”

那时候她流着口水想:呜呜呜……这辈子都住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了!

“哎呀,”冯一一转身去捏他脸,捏着揉来揉去的玩,感慨的说:“我嫁了一个高帅富呢!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了~”

“是吧!”谢嘉树简直快得意死了,立刻说:“那要不我们去买后面的别墅区住吧!”

冯一一摇头:“这房子已经够大的了,就我们两个人住,别墅楼上楼下的房间那么多,还不好打扫。”她把揉得有些红的俊脸抚抚平,温柔的拍拍,“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不准浪费、乱花钱哦~”

这谢太太的语气哟……谢嘉树被迷的简直要一头从阳台上栽下去了!

真是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房间多有什么不好?叫你爸妈、还有一帆搬进来一起住啊!”他迫不及待的提议,“到时候自然有人会打扫的,不用你做那些事,你放心吧!”

你就做我的谢太太,其他什么事都不用做的,你就只负责健健康康、开开心心,与我白头到老。

看他恨不得把他的心掏出来捧到她面前的样子,冯一一鼻子发酸、眼眶热热的,“不要,”她看着他、轻声说:“我们就两个人住,这是我们的家。”

**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茫茫人海里会有多少可能的相遇

可偏偏我只遇到了你

————————————————不是onlyonce吗你为啥double(作者你英文一级棒!)

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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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她看着他、轻声说:“我们就两个人住,这是我们的家。”

不是一直以来、没有人全心全意的爱我们两个人吗?

我们以后全心全意的爱着彼此吧!

冯一一抱着他、手抓着他手臂紧紧的,谢嘉树感觉到了疼,心里也感觉到了酸,但是对他而言,再没有比此时更感觉到苦尽甘来的时刻了。

他坚持了这么多年,总算像小时候暗暗发誓的那样:长大,并且娶了一个自己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从此有了他自己的家。

对于这个人他一直没有放弃,做了那么多他自己都觉得不要脸的事情,他坚持了那么多年,此刻终于证明了他所有的坚持都是对的——它们虽然已经都有些变态了,但是它们都是值得的!

谢嘉树把她从手臂上抓下来亲,两人在阳台上相拥而吻。

远处蓝天高远,近处花木乍暖,像这样抱在一起静静依偎着,说着婚纱裙摆拖地几米和蜜月去哪里这些琐事,两人像是回到了从前最好的时候,无忧无虑、情投意合,一会儿笑一会儿掐成一团。

不过,现在比那时候更好呢,因为已经失去过,所以以后将更珍惜。

谢嘉树再一次要求给冯一一买一栋大别墅,就他们两个人住,但是他们可以养狗狗啊!可爱的小博美、聪明的哈士奇!

“那就等以后再说吧,”冯一一心想如果以后真的生了两个孩子,那可能真得买别墅住了,“其实这里已经很大了,你之前住那个房子就很好啊,这里都没必要折腾这么一番的。”

谢嘉树圈着她腰,有些扭扭捏捏的说:“我那不是怕你在那个房子里留下阴影了嘛……”

在那个房子里他们有过一些不愉快,所以现在连谢嘉树他自己都不住在那里了。

冯一一想想,也是。

再想想,她忽然捧住他脸,捏着他两边腮帮子逼问:“你说实话,那会儿你是真想娶郑翩翩吗?”

谢嘉树铁骨铮铮的回答道:“啊呸!孙子才想娶郑翩翩呢!”

嗯,这个答案冯一一很满意。

嗯?不、不对啊!

冯一一弱弱的表示:“那我现在是……孙子的姐姐?”

“乖~”谢嘉树和煦的安抚她,深情的说:“哪来我这么龙精虎猛的爷爷啊?我是你情哥哥~”

肉麻死了……这几晚久别胜新婚,他和小魔王的自信心显然都快要爆棚了。

冯一一松开他脸,趁机从他怀里挣脱,谢嘉树“叽叽叽叽”怪笑着在她身后张牙舞爪的追:“小妹妹~~~去哪里呀~~~跟我回去洞房啦~~~”

冯一一恶心坏了,转身去伸手撑住他凑过来的脸,打了他两下,她忽然想起来,正色说:“你别动……我要去医院了!”

“先洞房!”他挺着小魔王蹭她。

冯一一这下坚决不肯了:“不行!我要去问清楚我妈!”

她这回是真的气大了,谢嘉树眼看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说:“那我陪你一起去,我送你。”

**

冯一一这种气势汹汹的态度去找冯妈理论,简直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

冯妈还没等她爆发完呢就一锤子朝她天灵盖砸下来了:“你什么意思?你咒我得绝症?”

“我、我没有啊!”冯一一傻了。

冯妈瞪着眼睛,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你怎么没有?你怎么没有?!你现在质问我为什么没得绝症!敢情你盼着我得绝症呢?”

冯一一自觉理直气壮,大声的吼回去:“我没有!那是你自己说的!你别抵赖了!我那时候都怕成什么样了?我都去跟谢嘉树求婚了!”

冯妈冷笑,说:“我要是有说一句我自己得了绝症,我说了啥病就让我自己应验啥病。”

“你……”是没说,包括医生和一帆也都没说过冯妈是什么病,他们只是表情和语气沉重,令冯一一自己脑补了一切。

冯一一越想越生气,脸都涨得通红了:“妈!你怎么能这样?!你太过分了!”

冯妈白了她一眼。

冯一一深吸一口气,仍然没有放弃:“妈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是你妈,”冯妈不耐烦的打断她,“亲妈,这就是最大的道理!”

说完本来就要叫她滚蛋,但是看冯一一气得嘴唇哆嗦那样,冯妈特意细细多说了两句:“你就算当时急眼了,怎么你怎么没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人结婚呢?你怎么就跟谢嘉树提了呢?蓝翔他不是还没出国,也没见你去找他结婚嘛!这说明你心里对谢嘉树是不一样的,这点不一样够你们过一辈子的了……”

“我又不是后悔跟谢嘉树结婚!我没后悔!”冯一一也打断她,“我是生气你装病!你差点吓死我了!你……”

你让我好害怕。

冯一一这时真想上去用力抱住妈妈!最好还能狠狠捶她两下,然后抱头痛哭,再求她永远不要生病、一直陪着她……

可还没等她积攒够情绪扑上去呢,冯妈就抚着胸口、指着她大骂说:“不后悔你作个屁!吓死你妈了!”

还以为她会作到要立刻离婚呢!

冯妈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也觉得又累又委屈,一屁股坐在床上,不解恨的拍着床继续骂:“烦死我了,就你叨叨叨……整天唧唧歪歪!我这次把你嫁出去了以后烦你男人去!二十九岁了自己没当妈,还当自己没断奶呢……”

冯妈骂人的时候一句脏字不带,但是妙语连珠、精彩纷呈,不管什么都能讲出几分歪理来。冯一一被她骂的哑口无言,简直都要崩溃了,一肚子委屈愤怒发泄不出来,这件事反而变成她的不是了。

她气的在那儿原地跳脚。

冯爸进来得迟,只听到后面一点点,这时候看不下去,过来虎着脸对女儿说:“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在嘉树家里要是也这样胡闹,被我知道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冯一一直接就被骂哭了,扁着嘴哭着跑了出去。

**

谢嘉树送她到医院后没跟她一起去冯妈病房,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时候才沿着走廊走过来,迎面正好遇上,他一伸手捞住了泪奔而来的小娇妻。

“喔喔喔……不哭了……不哭了不哭了……”他忍着笑给她擦眼泪,了然的问:“没干过你妈吧?”

开玩笑,他家丈母娘何等战斗力?简直就是千年的狐狸精!他凭借自己惊人的天赋与之斗智斗勇这么久,才骗来了她把女儿嫁给他。他家谢太太这点道行,还不够给人当下酒小菜的呢。

谢嘉树把她抱在怀里,像搂着个孩子这样轻轻的摇,心疼她的伤心委屈,却又忍不住觉得这事儿好笑。

就这么抱着她一边笑一边哄。

可他笑的胸膛都震了,冯一一哪里能不知道?狠狠推开他,还泪眼朦胧的瞪他。

“不关我的事儿啊!”谢嘉树举起双手表示无辜,“好了好了……我陪你进去。”

他揽着冯一一再进去,局面立刻不一样了。

冯妈仔细打量这对新婚夫妻:她家作女依偎在谢嘉树怀里,委委屈屈哭红了眼睛,却已经是被安慰过、平静下来的神情,而谢嘉树一脸憋着笑,一点不愉快也没有……冯妈这下总算完全的放下了心。

冯爸正在那儿问他的嘉树:“你吃个香蕉吧……这个苹果好,脆!哦要不你还是吃个芒果吧,外国进口的,真好吃啊……”

谢嘉树拿了个香蕉给冯一一吃,嘴里特别自然的说:“谢谢爸。”

冯爸乐的坐下时差点摔个屁蹲。

“妈什么时候出院啊?”谢嘉树云淡风轻的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一帆不在,我和一一来接您!”

冯妈笑眯眯的说明天就出院啦,“好多事儿要办呢。”

“是啊,您和爸这趟为了我们婚事要辛苦了,”谢嘉树特别诚恳的说:“我和一一什么都不懂,还得你们帮我们周全。”

他给了台阶,冯妈自然仪态万千的下来:“我们不怕辛苦,怕就怕我们就算累死了、冯一一还不领我们情呢!”

谢嘉树亲了怀里眼睛红红的人一口,亲昵的说:“她有时候是不懂事……这不有您和爸、以后也有我了吗!”

哎哟~这话听得冯妈浑身舒畅!

“行了……进去洗把脸,用我毛巾,挂那儿呢。”冯妈冲女儿露出几分笑,说。

谢嘉树在低着头不回应的人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冯一一不情不愿的进洗手间去了。

**

“你就知道跟你妈死磕,你能磕得过她?你妈她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

回去的一路上谢嘉树都在教育冯一一:“再说了,你妈都六十多了,她身体好当然是我们的福气,你还去跟她发脾气,她能不k死你么?”

冯一一委屈不已的说:“那我不是生气她骗我嘛!她明明就是骗我,还耍小聪明抠字眼,好像我笨的活该被她骗、她一点错都没有。”

“她是真聪明,你也是真笨。”

“谢嘉树!”会不会聊天?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的玩耍?

谢嘉树忍不住耍了个贱,又爽又后悔,连忙去哄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委屈,那不是看在她你亲妈嘛,不然我就替你打她一顿了。”

冯一一闷闷不乐的小声说:“我现在觉得他们把你看得比我还亲呢。”

“一一,那又不是你的原因。”谢嘉树诚实的说。

冯一一听了以后感动的靠过去,他在开车,她轻轻的靠在他手臂上,心里安慰极了。

然后就听他说:“实在是我的人格魅力太强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

冯一一要不是力气不够、技巧不足,这时候就想把他胳膊卸下来、扔出去喂狗!

还好这时候超市也到了,谢嘉树把车停好,凑过来亲她,很开心的一边亲一边说:“不要生气啦,哥哥给你买糖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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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嘉树还真觉得他自己能和冯妈斗个平手的样子……真是图样图森破

——————————————哥哥,糖糖有小魔王好吃吗?

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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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妈住的那个私人医院是盛家的产业,以冯一一和子时的关系,冯妈一进去就住的是vip病房了,后来郑翩翩凭借她大哥和盛承光的关系给升级到了vvip病房,可要说关系,谢家和盛家之间那才是源远流长,所以谢嘉树一去直接就把冯妈挪到了谢家在医院的常年包间。

那整个病房就是个豪华套房,配套设施一应俱全,冯妈住在那里比家里还舒坦呢,冯爸陪住了两晚之后也完全不想回家了。

而冯一帆又被谢嘉树扔去了海南,于是冯家就只剩下一个冯一一了。

谢嘉树打着上门女婿的旗号蹭住了一晚,然后就根本停不下来了……其实这种老小区环境这么一般,房子那么旧连个电梯都没有,冯家也没有电动按摩浴缸和更衣间,但是、但是这里有冯一一啊!

他的妻子~~~

谢嘉树就这么堂而皇之的住进了冯家,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出双入对的,倒正像是一对新婚蜜月的小夫妻。

比如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手牵手逛超市,边聊天边选东西,多甜蜜~

当然,要是谢嘉树不耍贱,那画面一定会更美好的……冯一一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从女性卫生用品那块拉走,他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还在问着:“你平常是喜欢用棉质还是干爽网面?那个牌子的包装粉红色的好漂亮,我们多买几包吧~”

冯一一凶他:“你烦死了!我用的东西我自己会买!”

他还不放心的追着问:“那这个月你已经用过了吗?你平时生理期准不准?每个月几号来——啊!疼!”被掐的嗷嗷叫,才总算停止了喋喋不休。

这家伙一双大长腿,又长得太显眼,周围已经很多女孩子好奇又羞涩的偷偷看过来了,冯一一觉得自己这会儿简直像个母夜叉,连忙松了手、挽住他。

可谢嘉树这货伤疤没结痂呢就已经忘了疼,甜甜蜜蜜的搂着她蹭啊蹭的继续逛,突然昂首挺胸的从摆满了套套的货架上拿了一大盒超薄超大号的,拿在手里还摇晃着问她:“有草莓口味的呢,你要试试吗,亲爱的?”

冯一一:“……要试你自己试!”

他“哦”了一声,又拿了一大盒,“那我试这个吧,薄荷的我喜欢,清凉舒爽。”

“……”冯一一真的、真的好想把他丢在这里,自己一个人立刻回家。

眼看他真的把那两盒扔进购物车里、一本正经的推着车往前走,她追上去小声问他:“这个……真买啊?”

谢嘉树侧身亲昵的亲亲她头发,温柔又体贴的说:“我拿的都是超薄的,不会影响你的感觉,放心吧!”

冯一一:“……你去结账吧我在外面等你。”

**

虽然他耍贱不好好聊天,但是这事儿冯一一还是挺上心的。等回去的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冯一一正经的问他:“嘉树,你是不是现在还不想要孩子?”

谢嘉树一边开车一边随意的“嗯”了一声。

冯一一心里有点发沉,也有点不明白:“可是你之前不是还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要呢?”

谢嘉树看着前方的路,语气轻松的说:“之前我们不是以为你妈那什么嘛,你找我结婚不也就是为了让她安心?那时候我们说早点要个孩子,也是为了她嘛。”

说起这事儿冯一一总是对他心怀抱歉,愧疚的伸手在他手臂上摸摸。

唔,手感真不错啊~

谢嘉树腾出一只手来牵她,与她十指相扣,他满足的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养小孩子很麻烦的……养他长大了以后也不一定就会孝顺我们。”车从地下停车场往上开,他的脸在一闪而过的灯光里显得神情莫测,“你要是觉得寂寞的话,我们养两只狗不就好了?”

冯一一这会儿心里猜他是不是小孩脾气又犯了、和孩子吃醋?柔声与他沟通说:“不好。狗毕竟不是人。养孩子也并不是因为寂寞,你想想看一个小孩子,身上流着我们两个人的血,在我们身边一点一点的长大,这里像你、那里像我……多好啊?!”

谢嘉树不回答。车开得有点快,他似乎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前面的路况。

过了好一会儿,车速渐渐的慢了下来,他也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得了吧,我们有那么多钱,只要我们愿意,什么时候身边都能热热闹闹的。你要是怕老了没人照顾,以后我们一起去住老人院。哎?干脆我趁现在还没老之前就给你盖一个老人院吧,以后我们老了就住进去。”

冯一一正沉浸在将来孩子生下来会像谁的幻想里,这时被他的话逗乐了,说:“得了吧,谁知道你会不会跟我白头到老?你现在不让我生个孩子,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我人老珠黄了,你轻轻松松的就能再去找个年轻小姑娘,我没孩子没青春什么都没有,到时候我怎么办?”

谢嘉树趁着红灯转头看了她一眼,皱着眉无奈的叹气说:“婚前协议规定:如果我们离婚,你能得到我名下除了长乐集团股份以外的所有财产的一半——谢太太,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上亿的资产叫做‘什么都没有’?你心气也太高了一点吧?”

冯一一愣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哇……”

她正要发表一下突然升级为亿万富翁的感想,就听谢嘉树继续说:“再说了,你现在都已经二十九了,还要怎么个人老珠黄法啊?”

“……”冯一一整张脸都黑下来了,“谢嘉树,你那张嘴巴除了用来吃饭就剩拿来嘴贱了是吧?”

“不啊,还有亲你舔你咬你吸你……”

“滚!”

“咕噜咕噜~~~”

**

晚上冯一一收拾好厨房回到房间里,谢嘉树已经洗过澡、坐在床上处理邮件了,浴袍松松垮垮的系着,露着一大片结实性感的胸肌,头上和脚上都还湿漉漉的,就这么叉着腿坐在冯一一铺着粉红色床单的床上……冯一一看不下去,拿了条干毛巾过去给他擦脚和头发。

他正对着笔记本聚精会神的,毛巾罩上去遮了他视线,他嫌弃的推了一把,头上立刻被打了一下,只能不情不愿的硬着脖子任由她摆弄。

谢嘉树的发质很好,硬硬滑滑的,头发被揉乱了的样子使他看起来像是年轻了好几岁……其实这家伙除了嘴贱欠抽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头发擦得半干了,冯一一满意的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就在这时候恰好来了一封新邮件,冯一一离得近看得清楚:通信人那栏一闪,赫然是沈轩的名字。

“哎?”冯一一奇怪的问,“你和沈轩有联系?”

谢嘉树头也不抬的说:“嗯……邀请他回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冯一一正不置可否,他忽然把笔记本合上、往床上一扔,转身抱住了她。

冯一一温柔的笑起来,手指胡噜着他半干的头发玩。他脸埋在她胸口,一说话她心口那儿就热热的:“开不开心?意不意外啊?”

她就故意的回答说:“嗯~挺开心挺意外的~”

“那要不要我把周翔也叫来,给你的前男友们专门开上一桌?”

冯一一笑着掐了他一把。她根本没用力,可谢嘉树却好像非常疼似的,哀嚎着抱着胳膊滚到床里面去了,还背对着她把脸埋在被子里。

冯一一以为他故意作怪,顺手在他屁股上“啪啪啪”打了几巴掌。他没吭声,反手捉住她手腕一拽,把她扯过去压在了身下。

“别……你等一下……我还没洗澡!”冯一一推着身上格外急切的人,轻声叫。

谢嘉树始终将脸埋在她脖子里,这时停下来了,依然维持着这姿势抱着她,在她耳边深深浅浅的喘着气……

两个亲密的人在一起,总能敏锐的察觉到对方一些细微的情绪,冯一一抚摸着他的背,柔声说:“嘉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他今天一直有一点怪怪的。

谢嘉树不说话,用力摇摇头。

冯一一抚着他背的手往上,□□他半干的头发里,缓缓按摩着他的头皮,听到他舒服的轻叹声,她在他耳朵上亲亲。

“是因为沈轩吗?其实你觉得别扭的话就不要邀请他了,我想他也不见得想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不是因为沈轩。”谢嘉树忽然开口,声音居然是嘶哑的。

“那是因为什么?”冯一一越发肯定他有事,更加温柔的说:“你告诉我吧,不管是什么事,我陪你分担。”

他过了很久才回答:“真的吗?”

“嗯,真的。”

“我不相信你。你一有事就会逃跑、会离开我的。”他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带着颤,委屈到了极点,“我才不告诉你呢!”

这样恐慌的谢嘉树令冯一一心碎,此刻她恨不得献上全部的自己,只求令他感到安慰与温暖。

她都有点不在乎他遇到的是什么事情了,轻声坚定的说:“我们结婚了,我们是夫妻了,嘉树,相信我——我发誓。”

谢嘉树动了动,终于从她身上爬了起来,支着身体看着她,他眼睛有点发红,只是微微的一点点,却令人格外心生怜惜,冯一一忍不住伸手摸摸他脸。

我的小可怜哟~

“不是很糟糕的事情,其实我已经做了决定了,本来不想告诉你了,”他声音很轻,眼神看起来格外的执着,“但是就像你说的:我们是夫妻了。我应该告诉你,让你和我一起面对。”

“嗯,你说吧。”冯一一看着他,温柔的说。

谢嘉树摇头,还顽劣的冲她笑了笑,“我现在不告诉你,明天我再告诉你。”

冯一一揪住他衣服领子,眯了眯眼睛,威胁说:“谢嘉树,你要是胆敢耍我的话,我不会放过你哦!”

她怀疑他故意恶作剧,谢嘉树心里既苦涩又觉得稍稍安慰,俯身给了她一个深情的吻。

“冯一一,”分开时他正色对身下被吻得气喘吁吁的人说:“你记住你刚才发过誓了,你要是敢不遵守,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五万字左右就完结了,不会再虐了放心吧

————————————————番外你们想看点什么呢~~~

第70章

这一夜谢嘉树难得没有卖弄他的小魔王,只是一整夜他都从冯一一身后抱着她睡觉,现在已经是三月的天气了,晚上并不那么冷,被这么大只还会发热的抱在怀里,温度实在很高,冯一一半夜热醒了好几次,脖子里都感觉湿湿的了,可是推开他一点点他都会察觉,丝毫不讲道理的把她抓回来,紧紧抱在怀里他才肯继续睡。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临窗的位置、窗户开着,微暖的春风轻轻从外面水面吹过来,冯一一吃着菠萝炒饭、困的眼皮直打架。

谢嘉树今天却兴致很不错,看着窗外景致,很怀念的问她:“你还记得这儿吗?!”

“记得啊,”冯一一懒洋洋的眯着眼睛笑,“以前你经常来这里吃饭,一个礼拜来好几次。”

谢嘉树白了她一眼,“那还不是因为你说这里的菠萝炒饭好吃?!我那时候又不好意思问你喜欢吃什么,你说这里好吃,我就只能一直带你来这里——我自己当时都吃得想吐了好吗!”

冯一一笑喷了:“谢先生忽然这么真情告白,谢太太起**皮疙瘩了。”

“冯一一你别笑。我一直很怕失去你,真的。”谢嘉树完全没有跟她说笑的意思,很认真的看着她说,“你或许觉得你可以有其他的选择走完一生,但是对我来说,我没有。”

冯一一听得心头猛跳,握住他放在桌上的手柔声问:“嘉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你现在告诉我吧。”

谢嘉树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慢慢的说:“你记得你昨晚发过的誓。”

“嗯,不管是什么事,我和你一起面对。”冯一一肯定的说,“我们结婚了,我们是夫妻。”

慢慢的,谢嘉树喉头上下动了几下,然后他语气平静的说:“我们的婚检报告出来了,医生说因为我不是rh阴性血,所以我们的孩子只要血型和你的不一样,就很有可能会发生新生儿溶血的情况,母亲也会有大出血的风险。”

冯一一抓着他的手,一下子松开了。

谢嘉树反手握住她的手。

“那说明什么?我……不能生孩子?”她声音变得很僵。

“不是的!只是我不愿意冒这个险,”谢嘉树缓缓的摇头,解释说:“如果你怀孕,第一胎是溶血,那么以后再怀几乎都会是溶血的,而且你的血型太特殊,不能轻易流产……太危险了,所以我考虑再三,暂时我们先不要孩子为好。我也确实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心理准确。”

他后面再说什么冯一一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整个人呆在那里,她眼神都空了,木着脸,脑子里嗡嗡嗡嗡的……就和当时以为冯妈得了绝症时一样。

“嘉树……”她不知道怎么办,只轻声叫他。

“我在!”谢嘉树肯定的回答说。

“怎么能没有孩子呢……”冯一一摇头,“不行啊……”

“那你想想我,你替我想想:你要是有个万一,你让我怎么办?”谢嘉树语气克制的说,“这件事我本来是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答应了我、和我一起面对。”

说到这里他用力顿了顿,情绪稳住了,他才继续说:“还有,现在只是我们单方面的在做选择。你并不是不能生孩子,医生也只是说你的情况特殊,叫我慎重考虑。我已经把沈轩叫回来了——我请求他回来的……他是国内外目前处理rh阴性血病例经验最丰富的专家医生,当时盛齐光的病就是他组织了医疗小组、一手治好的。我们如果真的想要孩子,叫他想办法!现在医学昌明、科技发达,试管婴儿、代孕……什么都可以。”

我会尽全力为你达成心愿,只要你不离开我。

他说到沈轩和盛齐光,冯一一心里顿时有了底!

盛齐光是盛承光姑妈的儿子,盛家一家都是rh阴性血,而沈家从沈轩太爷爷起就给盛家看病了,对rh阴性血的研究几乎是世代相传,当初盛齐光的病花费了不计其数的物力人力,但最终还是治好了,齐光现在已经是炙手可热的童装设计师。

冯一一当年是亲眼看着齐光去欧洲接受手术、健康归来的,当时她还暗自感慨过:幸好是盛家有钱,换做她要是生了那种麻烦的病,肯定早就挂了。

现在她也并没有生病啊!而且她有谢嘉树,盛承光是如何对齐光的、谢嘉树对她只会比盛承光做得更好。

她相信谢嘉树。

只是这样想着,对他的愧疚就变得更多更多了:“嘉树,对不起……”她呆呆的对他说。

谢嘉树一直紧紧盯着她的目光一动,表情忍耐的说:“别胡说八道!”

冯一一还是没忍住流眼泪,他伸手替她擦,轻声的说:“你怎么没怪我不是rh阴性血呢?你要是和承光哥生孩子,就没这事儿了。”

他这话太混蛋了,冯一一哭着生气,气出了一个鼻涕泡……谢嘉树嫌弃的用手指揩掉了,继续轻声的说:“是我用尽手段拖着你陪我一辈子的,我也只想要你陪我一辈子。”

**

这天之后冯一一果断的辞掉了h市的工作,然后冯妈出院回家、替她准备婚事,接着冯一帆从海南出差回来、被冯一一爆捶了一顿……

一个月后,春暖花开,婚礼的日期已经近在眼前,沈轩回国的安排也提上了日程。

孩子的事情谢嘉树和冯一一商量后决定两边家里先都瞒着不说。谢嘉树心里打鼓,怕以后时间一长肯定骗不过冯妈那只老狐狸,冯一一这边则是怕谢嘉云知道了之后会生气。

不过谢嘉树满不在乎的告诉她说:“我姐她瞒着我的事情更多,我这点算什么啊。再说她现在怀着第二个孩子呢,已经说好了跟我们家姓谢,我们不打算要孩子的话她这个就算我们的了,以后我手里的长乐集团股份都给她的孩子继承——她才不会生气呢。”

冯一一:……

养谢嘉云的孩子?想想都觉得背上发寒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那天他们去婚纱店里试婚纱了,冯一一第一次试穿她的婚纱,整个店这天都不工作、只接待他们这一单,当围着她试衣间的帘子“唰”的拉开,外面谢嘉树喋喋不休的废话戛然而止。

“我的天……”他慢慢的从椅子里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她站在试婚纱的圆形台阶上、比他还高,谢嘉树仰望着她,表情都茫然了。

他小时候曾经有一只读童话故事的机器陪他睡觉,虽然没几天就被他故意摔坏了,但是他听过那只机器给他讲的公主的故事。

他那时候能够幻想出的公主的模样,也不过是现在眼前的她。

他此刻的目光实在太过深情陶醉,冯一一心生温柔,情不自禁的低头在他额间甜蜜的轻轻一吻。

谢嘉树伸手勾她,她更加甜蜜的与他脸贴脸,然后就听到他在耳边说:“你真像一棵落了雪的圣诞树。”

……

冯一一当着一屋子正偷笑的工作人员的面,狠狠拧了他的耳朵!

谢嘉树“哎哎哎……”的叫起来,设计师连忙上前为他解围,叫助手把冯一一腰间的绑带再收紧半寸试试看。

谢嘉树在一边揉着耳朵开心的说:“再收两寸吧!腰细一点更好看呢。放心吧这两天我会看着她、不让她吃东西!”

冯一一:“呕……”

她不是开玩笑,她真的想吐——腰间的绑带一勒紧,她觉得胃里一阵难受的翻涌,捂着嘴干呕了一声。

谢嘉树却以为她故意开玩笑呢,很捧场的哈哈哈哈哈哈……

还是婚纱店的工作人员见多了这种事,连忙替她松开腰间的绑带,然后两个人为她托举裙摆,另外两个人扶着她去洗手间。

谢嘉树跟过去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在洗手间外面被设计师拉着低声的问:“怎么也不说一声啊?现在月份还轻吧?腰身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这话令谢嘉树心头一震,当场脸色完全变了。

等冯一一从洗手间出来说可能她早上吃的东西太油了,他神情如常的说:“就你事情多!好了,今天就这样吧,我还有点事,我们走吧。”

**

出了婚纱店,冯一一发现他叫了司机过来,奇怪的问:“你要去出差吗?”

谢嘉树不可能告诉她他现在手抖的不能开车,轻描淡写的说:“沈轩回来了,我们去他那儿——开不开心?期不期待?”

居然还能开玩笑,谢嘉树简直都佩服他自己。

冯一一白了他一眼。

谢嘉树对她笑笑,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

“哎……你手上怎么全是汗?”冯一一伸手去摸摸他额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谢嘉树歪头靠在她肩膀上,幽幽的说:“妈妈我的小**好疼……”

冯一一:“……滚!”

他和平常一样贱,冯一一压根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两人手牵手走进医院,被抽血的时候冯一一以为是例行检查、还把脸埋在他手心里撒娇。

等到沈轩拿着报告从楼上急急的下来,冯一一还没来得及酝酿好久别重逢的情绪,就见沈轩一副恨不得抽谢嘉树两巴掌的神情冲过来:“已经六周了!你怎么搞的?!”

谢嘉树居然还能看起来挺轻松的笑说:“人太能干真的没办法……”

一时冯一一还没反应过来,谢嘉树从蓄了小胡子更显迷人的沈院长手里抽出报告,哗啦啦的翻到最后一页,那上面“妊娠六周”几个字刺得人眼睛都发疼……合上报告,谢嘉树闭了闭眼睛,伸手把一旁的冯一一揽入怀中。

“别怕,”他下巴轻轻磨着她头发,“不怕……喔……有我在!”

不管事情会变得多么糟糕,我陪着你,反正最糟糕也不过是……死。

我不怕,一定陪着你。

**

作者有话要说:啧,姐夫太xx深情了,沈医生蓄了小胡子回来都抢不过版面可怎么办呢……

———————————————美出翔那个不是我改的,她自己就这么给自己取名字的╮(╯_

71-75

第71章

**

冯一一不明白眼下到底是什么状况、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觉得奇怪又困惑,她心里现在像有只小野兽在铁笼子里玩命的撞,烦躁、恐慌、绝望。

是的,绝望,她预感到了很糟糕的事情。

她用力的推开谢嘉树,想去抢那份报告来看,谢嘉树不肯松手放开她,沈轩却已经在旁愤怒的吼说:“手术流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忍一下会怎么样?我跟你明确说过吧?那个肌瘤长在主血管附近,手术风险已经够高了,你现在让她怀孕了——你知不知道孕期手术是很容易流产的?你知不知道她的血型特殊、第一次流产后再怀孕会更困难!”

被昔日情敌托付旧爱,千里迢迢为了他们的孩子狂奔回来——知不知道沈医生每天要对自己做多少遍心理建设?

看看他!愁的胡子都没时间剃!

如今手术日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这时突然横生枝节,还是因为谢嘉树,叫他怎么能不怒的如同狂狮一般?!

狂狮一顿吼完,就见谢嘉树被冯一一推飞了出去!

沈轩心里骂着活该,急步上前扶住孕妇,连声对她说:“你动作小一点!当心、当心!”

此时冯一一已经压根忘了久别重逢的小情绪了,焦急又茫然的抓着沈轩问:“什么肌瘤?什么手术?我得什么绝症了?”

沈轩脸色都变了,不敢置信的看向谢嘉树:“你没告诉她?!”

谢嘉树手撑地一跃而起,表情稳重的走过来,解释说:“已经说了一部分了,还没来得及全部说完。”他稳稳的把冯一一扶过来,对着她声音立刻温柔了好几度:“我本来想度完蜜月再告诉你的。”

冯一一掐着他手抢来了报告,急匆匆一目十行的看,从手指尖到心底全都透凉透凉的。

子宫肌瘤,四公分,建议手术,手术后两年内药物治疗,两年后可以尝试试管婴儿。

“谢嘉树你……”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你……”

谢嘉树又去搂她,“你别着急,慢慢说……我本来是想婚礼之后再告诉你的,反正手术那时候才准备好呢。”

我想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我想让你做最幸福的新娘子。

我想即便以后会遭遇一些艰难困苦、你也能有一段足以美丽你整个回忆的新婚时光。

沈轩在一边看着新婚夫妻相拥心碎,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冷冷的攻击新郎说:“那你倒是小心点啊!”

“我他妈哪知道!你他妈算算时间!”谢嘉树吼他的时候可一点也不压抑。

怀孕六周,就是说他们婚检出报告的时候刚怀上的。

那时候医生郑重建议谢嘉树去把沈院长请回来,谢嘉树没有任何犹豫,放下面子尊严立刻就去跪求了沈轩。事关冯一一,沈轩还算给面子,看了传过去的婚检资料后建议立刻手术摘除肌瘤,两年内药物治疗,两年后再做试管婴儿,这是最佳方案。

如果那个时候立刻停止婚礼、立即手术,不知道会不会比现在好一点呢?

谢嘉树心乱如麻的想。

被他强行搂在怀里的人这时候忽然弱弱的说:“嘉树,我腿软……站不住了……”

谢嘉树大惊失色,连忙放开她把她打横抱起来,沈院长开道,急急的往楼上病房里送。

**

冯一一其实就是吓得腿发软了,不至于晕过去,但是也昏昏沉沉的提不起精神。被安顿在冯妈之前刚住过的豪华病房里,床和枕头都很舒服,她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

这样的一觉她居然还做梦了:梦到一只小小的老虎,身上有花斑的纹路,十分可爱,先是蹲在地上仰着脸看着她,一双黑黑的眼睛湿漉漉的,像谢嘉树,看得冯一一心头柔情万千……她朝它伸出了双手,小老虎天真的歪了歪头,忽然纵身往她怀里一扑!

真的好像谢嘉树哟~冯一一亲亲怀里的小家伙,小家伙拿头蹭她下巴,嗓子里嗷呜嗷呜的声音幼稚又威武。

梦里冯一一感到十分满足十分快乐,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在她心里面,她的心变得很满很满。

渐渐醒来时,她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谢嘉树的声音压得低低的:“……那我们今天不回来吃饭了,明天看一一情况再说吧,妈您早点休息……哎,我知道了,一一醒了我转告她啊。”

冯一一睁开眼睛,他正好从窗边走过来,见她醒了他眉目间都是一亮,走到床边坐下,温柔的问她说:“感觉怎么样?你要不要喝水?”

她不说话,他低头亲亲她,温柔缱绻的贴着她脸侧说:“我就知道你会吓成这样。你这个胆小鬼,叫我怎么敢告诉你啊?”

冯一一伸手摸摸他脸,她手指有点麻,摸着他的感觉有点陌生。

想起梦里那只小老虎,她忽然有点心疼谢嘉树,“那你不告诉我……你自己心里是不是很郁闷、很难过?”

“也还好,”谢嘉树坦诚的说,“就像当时你被绑架的时候那样,我当然很担心你,但是我其实没有多么害怕难过,反正最糟糕不过是死,我陪你!”

这样的话,不可能不敢动啊,冯一一轻轻摩挲着他,感动的轻声叫他:“嘉树……”

还没等她继续说,他就愤愤的自顾自说:“后来我才发现我错了!最糟糕的是我不害怕、你怕的跑掉了!”

冯一一没忍住,笑了出来。

听到她笑,谢嘉树暗自松了一口气,稍稍抬起头,他看着她,四目相对,他笑着轻声继续说:“冯一一,那真的很糟糕,比叫我陪你死还糟糕。”

“胡说。”冯一一手捂在他嘴巴上,“好死不如赖活着。”

他捉住那只手亲了一下,故意做出狡黠的样子说:“所以我这次不敢立刻全都告诉你。告诉你因为你的血型特殊不能生孩子,你觉得遗憾,可要是告诉你你肚子里有个肌瘤,你肯定吓得吃不下睡不着。”

他这么镇定的调侃和嘴贱,不知不觉中令冯一一也觉得并没有那么可怕。她情绪放松了一些,伸手抱抱他的头。

谢嘉树贴着她叹气:“你说我怎么这么厉害呢?一击即中啊!”

“嘉树……你别自责,”冯一一其实知道他此刻未必就比她好过,“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们是夫妻、一起面对的吗?”

这是多好的嘴贱机会呀?可是谢嘉树好久没做声。过了会儿终于能抬起头时,他故意挑着眉开心的感慨说:“领了证以后就是不一样!”

冯一一对他安慰的笑笑,静了静,她认真问他:“现在你别再瞒我了吧,到底这手术有多少风险,你就告诉我吧。”

谢嘉树吸了一口气,正要说,病房门忽然被人推开,沈医生性感迷人的声音传来:“这么专业的事情还是由我来告诉你吧。”

冯一一这时才有机会与好久不见的沈轩打招呼:“嗨,你一回来就这样,真抱歉。”

沈轩在床前沙发里坐下,帅气的叠起两条长腿,叹着气笑着说:“是啊,一点也不浪漫。我本来打算直接杀去你们婚礼上抢婚的——神父问‘还有谁反对他们的婚事吗’的时候,我就站起来、高喊‘我反对’!”

一样是逗冯一一开心,谢嘉树这会儿却严肃的说:“你正经点成么?现在这是开玩笑的时候么?”

沈轩心想得了吧你刚才就差彩衣娱亲了、我隔着门听得一清二楚的。

不过沈轩来这儿确实是与他们讨论病情的。

其实rh阴性血的产妇生孩子和普通血型的产妇没有太大区别,尤其是他们这种有充足血液后备的,像子时就平平安安的生了两个。

而冯一一的子宫肌瘤除了靠近主动脉、动手术会有大出血的风险,其实也没有什么特殊,沈轩这种级别的大手完全hold得住。

所以原本的计划是先给冯一一做子宫肌瘤摘除手术,这之后可能她自然怀孕会比一般人困难,但并不是没有成功的几率,而且就算不能自然受孕,他们做试管婴儿也完全不是难事。

但是现在的情况变得特殊又困难,因为冯一一怀孕了。孕期手术的话极易流产,而她的血型决定了如果她第一胎流产、以后就很难自然怀上了。但是不做手术,万一孕期肌瘤长大、到时再引产,对冯一一的伤害比现在更大。

所以这个手术现在到底是做还是不做、就十分值得考虑了。

沈轩刚跟妇产科的权威医生们开完会,他的建议完全是从冯一一的角度出发的:“万一这个肌瘤继续长大,孩子到时候还是保不住的,而且那时候月份大了,就只能引产,那对你的身体更不好。所以我建议现在就手术。”

他详细清楚的解释完,问冯一一:“你的想法呢?”

冯一一在他解释的时候一直很安静,这时也平静的说:“……婚礼时间都已经定下了。”

一旁谢嘉树立刻说:“取消婚礼的事我来处理,你不用担心。或者我们的婚礼从简,举行完婚礼立刻手术。”

“不,”冯一一摇头,口齿清晰的说:“我不能打掉我的孩子。”

沈轩沉默着,谢嘉树倾身握住她手,“一一,”他温柔的对她说,“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我保证。”

“我知道,我相信你。但是不是这一个了。”冯一一慢慢的、坚定的说,“嘉树,我不能打掉我的孩子。”

“那你怎么办?”谢嘉树急了,他不明白一向那么怕死的冯一一、为了自己能放弃他的冯一一,这会儿这是怎么了?!

“你不考虑你自己吗?我呢?!”

冯一一反过来安慰他:“不是说有一种方案是生孩子的时候顺便摘除肌瘤吗?”

谢嘉树眼神像刀一样砍向沈轩,沈轩头疼的解释说:“那是一般人的情况。你的血型特殊就不说了,你那个肌瘤的位置也不好。”他极力建议:“你们还年轻,做试管婴儿的成功率会很高。”

“既然试管婴儿成功率很高,那么我失败了也不要紧,最多两年后再做试管婴儿。”冯一一冷静的说。

“可是如果肌瘤继续长大,你还是会流产,说不定还需要引产。”沈轩解释。

冯一一点头:“我愿意冒这个风险。”

沈轩真想骂醒她,但是不舍得骂她,只能瞪谢嘉树。

谢嘉树抓了抓头发,摇头说:“不行,我不愿意你冒这个险。”

“让我试试看,”冯一一抓着他的手说,“我不能因为害怕就打掉我的孩子。嘉树,你让我试试看。”

男人可能永远不会明白有一个生命在自己肚子里的感觉。那并不是他们正在讨论的“这个孩子”,那是她的孩子。哪个做妈妈的能杀掉自己的孩子?胆小如鼠如冯一一都做不到。

她是很怕死,但是有些事比生死还要重要。

“拜托你,你就当你是为了我好吗?”她求谢嘉树,“你都不怕陪我死,陪我担惊受怕十个月算什么?”

沈轩觉得这简直是神逻辑、神经病啊!他看向谢嘉树企图找寻同盟感,可是谢嘉树……喂!

谢嘉树神情动容、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说:“你第一次这么勇敢,居然不是为了我,我心好疼。”

沈轩头晕……

谢嘉树语气里带着自嘲,但是更多的是某种令沈轩极为不安的东西……“你真的决定了?”他问冯一一。

沈轩心中暗叫不好!

冯一一点头,谢嘉树连着被子抱住了她。

“好,我陪你。”

……

病床上两人深情相拥,一旁沈轩此刻只有一句话想说:都是神经病啊!

第72章

**

当了妈妈的冯一一表现出一种异乎寻常的执着勇敢,而谢嘉树看似是陪她一起失去理智、感情用事,可其实他心里面从没有像眼下这么担忧害怕过。

他最怕的就是这个孩子最后还是保不住,让她白白受罪一场,到时候她心理上恐怕也会更加接受不了。

其实有没有孩子对谢嘉树来说真的没那么重要,起码没有她冯一一重要。

而且冯一一这个胆小鬼啊,嘴上说得那么坚定,其实知道自己怀孕以后不由自主就开始各种担忧瞎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是孕吐严重、吃不下去东西,一会儿又怕自己吃多了孩子吸收不完、全被肿瘤吸收了。

……

谢嘉树绅士而冷静的在这个过程里始终保持着耐心和沉默。

可冯一一只要耐心不要沉默啊,还按耐不住的去质问他:“谢嘉树,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宝宝?”

谢嘉树正在看一本孕期护理的书,心不在焉的就把实话告诉她了:“因为它现在令我感觉危险胜过可爱。”

谁知孕妇听了,一瞬间就红了眼眶:“嘉树,原来你真的不喜欢它……”

谢嘉树听她声音不对劲,再抬头一看,心想我x!踩地雷了!

“没有啊,我可喜欢宝宝了,”他若无其事的把她揽过来抱在怀里,晃着她、在她耳边轻声肉麻:“你就是我的宝宝呀……”

冯一一破涕为笑,转眼忘了刚才的悲痛欲绝,但是被他恶心的真的孕吐了……

**

冯一一怀孕了,关于他们孩子的事情就不可能继续瞒下去,谢嘉树和冯一一商量了一下,索性跟两边家里摊牌了。

谢家还好,最关心谢嘉树的姐姐谢嘉云自己也大着肚子,难免不如往常管的细致,况且谢嘉树对冯一一的执念感天动地,现在连婚都结了,谢嘉云压根没想过这对还会有其他可能性。

可冯爸冯妈听说女儿肚子里除了孩子还有个位置危险的肌瘤,毕竟那是自家女儿啊,老两口着急得不得了。

好在谢嘉树当初能舍下他的俊脸、十八封邮件跪求了沈轩回来,现在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有沈医生出马,冯爸冯妈明显放心了很多,只是他们要求冯一一先回家住,由他们照顾着、直到平安生下孩子。

渐渐的,谢嘉树感觉其实这样说开来也有好处,有大家与他一起小心着冯一一呢,谢嘉树喜欢这种全世界和我一起心疼我老婆的感觉~

婚礼的日期已经迫在眉睫了,因为新娘子的特殊情况,婚礼仪式和规模临时做了一些改动,总之一切从简。冯一一的婚纱已经来不及重新做了,就在腰身那里改了较为宽松的款式。为了婚礼当天不累着她,那个镶满了碎钻石的繁复沉重的华丽裙摆也舍去了。

虽然这样一来婚纱变得轻而凉快,但是冯一一很不舍得那个裙摆啊!最后一次试穿定妆那天,她坐在舒服的圈椅里,看着两个工作人员合力将星空一般的裙摆收起来,她惋惜不已的对谢嘉树说:“那个好好看的……唉!”

谢嘉树正穿着新郎礼服站在镜子前,头也不回的安慰她说:“那我叫他们给你留着吧,你下次结婚的时候再穿。”

“谢嘉树!”冯一一板下了脸叫他名字。

习惯性嘴贱的谢嘉树连忙堆起笑来哄她:“我的意思是……你就算再婚、也还是得嫁给我!”

冯一一:……

这样并没有更好一些,好吗?

伴郎冯一帆同学也已经穿好礼服出来了,这时在旁边帮腔说:“啧啧啧,我姐怀孕以后简直作翻天!”

这回冯一一还没开口,谢嘉树就不满的教训小舅子说:“小子,你跟我老婆说话的时候注意点你的态度!”

“知道了嘉树哥,”冯一帆认真的转头对他姐说:“刚才对不起啊嫂子!”

谢嘉树现在一心照顾妻儿,公事几乎全都交给了助理和冯一帆,所以冯一帆最近历练的突飞猛进,可他卖弄嘴皮子正得意呢,那边工作人员陪着伴娘出来了。

漂亮的伴娘一身白色抹胸婚纱裙,纤细的腰身被粉红色腰带勒得如同杨柳枝随风婀娜一般。那裙摆只到膝盖,两条骨肉均匀的腿穿在一双粉红色高跟鞋里,显得又细又长。

冯一帆顿时舌头全麻了,眼睛也是。

鉴于谢嘉树嘴巴里肯定没好话,冯一一率先夸赞说:“哇!翩翩你穿这身可真漂亮!”然后她故意问她家弟弟:“是吧,一帆?”

冯一帆慌忙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神色严峻的说:“不还是那样。”

郑翩翩出来前心里美滋滋的噗通噗通,没等到心上人的赞美她还是很失望的,低着头、手指掐着裙子上的蕾丝,站在那里默不作声。

“人好看,穿什么衣服都一样。”少年声音有点低,还有点僵僵的不自然,只是哪一样都掩饰不住那份欢喜自得。

郑翩翩顿时就:~(^_^)~

谢嘉树此时就像那天病房里的沈轩一样,觉得头有点晕,走过去不满的小声对冯一一抱怨道:“你干嘛叫这对给我们当伴郎伴娘?碍眼得很!”

如果到婚礼那天也敢这样秀恩爱抢他风头的话,打晕了一起塞后备箱去!

冯一一却觉得好养眼、好幸福、好感动啊!扯扯孩子他爸的袖子,说:“他们看起来好甜蜜哦,你也说点好听的吧!”

快点也来赞美我~

谢嘉树对着镜子拨了拨刘海,愉悦的说:“我可真是英俊迷人、潇洒不羁、玉树临风……”

冯一一:“谢嘉树快扶我一把,我想吐!”

**

胆小鬼总是心理作用很严重的,冯一一自从把孕吐挂在嘴边,就真的开始孕吐严重起来。

很快就到了正式婚礼那天,听说冯一一早晨起来又吐了两次,谢嘉树在家里就担心得不得了,在婚礼前面应酬的时候总是分神,居然连盛承光和郑翩然都分不清楚了,抓着郑翩然问他:你家子时在后面陪着我老婆不?我好担心哦!

x!冯一帆才很担心好么!胆战心惊的送走了黑脸的未来大舅子,小伙子哭着对姐夫拍胸口说你去后头看我姐吧、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谢嘉树情深意重的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他跑到后面,新娘化妆间里围着新娘说话拍照的全是女眷,见新郎官突然这么跑进来,一屋子的姑娘太太们都使劲的起哄和嘲笑他。

可谢嘉树是谁?他才不怕呢!当着几十双眼睛也能潇洒自如的傲娇耍贱,最后把人全给恶心跑了。

终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嘉树蹲在她脚边地毯上,掀开她裙子、把她脚上的鞋给脱了下来。

“叫你别穿高跟鞋过来的!”他揉着她微微肿起来的脚,不满的念叨她。

冯一一也委屈啊:“这双就一点点高的跟……谁叫你长那么高啊!我穿平底鞋走在你旁边的话,估计他们全都看不到我了!”

谢嘉树头也不抬的说:“你就是踩高跷走在我旁边也没人看你啊——比得是脸蛋好么?”

冯一一不爽的踢了他一下,其实轻轻的类似调戏他,但是他蹲在那里给她穿鞋呢,没防备,一下子摔了个屁蹲。

谢嘉树“哎哟”一声利落的弹跳起来,拍拍屁股走了,临出门前狠狠瞪了她一眼。

坏了,也没亲一下就跑掉了,冯一一心想着他是不是真生气了啊?

光想着他,接下来她连孕吐这回事都忘了。

等到宾客全部进场坐定后,轮到今天的主角携手进场了,等在外面的时候冯一一悄悄问他:“刚才摔疼没有?”

谢嘉树今天英俊值破表,昂着头站着的挺拔样子看得冯一一痴迷,他傲娇的沉默着不回答,她就用手指在他腰上轻轻捅一下。

换来他斜了她一眼:“夫字天出头,简直反了天了你!”

虽然很好笑但是……冯一一忙不迭的向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以后一定注意!我没用力啊,我跟你开玩笑的!”

里面场内司仪正在致欢迎新人入场的词,谢嘉树趁机侧身贴在她耳边说:“那待会儿你得当着所有人大声的说‘我爱你’,那样我就原谅你了。”

冯一一:“你还是别原谅我了吧,求求你别原谅我。”

婚礼进行曲正好在此时奏了起来,音乐隔着门隐隐的传来,谢嘉树忽然坏坏的在她耳朵上轻轻咬了一口。

冯一一捂着耳朵,轻轻瞪他一眼。

他就看着她的眼睛,神情认真的轻声说:“我真的是英俊迷人、潇洒不羁、玉树临风……但是只要有你在,就让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现在和以后,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

你叫我说好听的情话?

可我只会说实话耶~

今天的花童是谢嘉云的儿子和盛承光的大女儿,此时一对小金童玉女按照排演时的节奏、缓缓的推开大厅的门,场内所有的宾客都站了起来,带着祝福的笑容将目光投向门后出现的那对新人。

而万众瞩目里,本应该携手而来的两位新人,正以最缠绵的姿势拥吻在一起。

**

作者有话要说:姐夫,你真的是太肉麻了,我都要吐了……

第73章

**

啧啧……

哎呀……

哟喂……

咦嘻嘻嘻……

在场的几百名宾客,众人脸上表情各异。

基本上年轻的都是一脸陶醉的羡慕嫉妒恨,老人们则普遍都觉得无法直视,还有孩子们——都被大人捂住了双眼不准看。

郑翩然的小女儿巴着爸爸的手可爱兮兮的在问:“爸爸,要玩躲猫猫了吗?”

“不,爸爸给你打马赛克呢。”

那画面太河蟹小孩子不能看,你眼前的黑暗,是来自你亲爹的人工马赛克。

盛承光这会儿一点也不觉得郑总变态了,他只觉得后悔!谢嘉云家那个小正太冲他家小熊坏笑的样子十分令人担忧,这会儿盛总恨不得把手伸长二十米去捂住女儿的眼睛!

冯爸也觉得不能多看、眼睛疼、以及嘉树被他家女儿带坏了等等……冯妈在旁看似一脸镇定,却一直在用眼角余光观察谢嘉树的妈妈和姐姐。

连冯妈都服谢嘉树那个妈了啊:怎么就能从未到尾整场都一个表情呢?标准得跟面具似的!就是戴着面具呢吧?!

谢嘉云倒是笑吟吟的,还侧身与身旁的丈夫耳语了几句,甜蜜得很。

冯妈心里一面紧张女儿的印象分、一面大骂谢嘉树边走边吃不讲文明。

红地毯的另一个尽头,来证婚的神父已经等得都快睡着了,捧着对戒的伴郎和伴娘站在神父两边。漂亮的伴娘是全场唯一一个不看着那对恶心巴拉的新郎新娘的,她一直就一个劲的盯着伴郎看呢,把个伴郎看得再也装不下去了,回过头看她一眼,英俊的脸上是无奈又喜欢的神情。

伴娘顿时就笑成了一朵花儿~

其实有谢嘉云操持、冯妈把关,再简单的婚礼都会办得隆重而有格调的,要不是这两个主角突然抽了风、老房子着火,按照原计划他们这时应该踏着婚礼进行曲、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走过红地毯、在神父面前宣誓完成缔结婚约,神圣而庄重。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全场的口哨尖叫声里、如同嘉年华一般热闹狂野的现场气氛中、新郎打横抱起新娘、豪气冲天的踩过红地毯……

好在,总算结婚了。

冯妈心里恶狠狠的想:死丫头!总算嫁出去了!以后要敢提离婚,不要说谢嘉树,她这个当老娘的第一个不放过她!

这样不耐烦的、嫌弃的想着,却在台上冯一一清晰的说出那句“我愿意”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落下了泪。

冯妈努力的朝上翻着白眼。这么好的日子里她不想哭,她脸上可还带着恰到好处的淡妆呢!

可是眼泪它自有主张、止不住的往下掉啊……也是有千年老狐狸做不了主的事情的。

这么些年旁人大概都觉得她重男轻女、只疼儿子,可怎么可能呢?就算再疼儿子,台上那个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二十九年,养只猫狗都有感情了好吧?何况是个人。

冯妈心里诙谐又无情的这样想着、同时用力的往上翻着白眼的时候,台上的冯一一也哭了起来……虽然早就领过了证,“谢太太”也已经挂在了嘴边,但是当谢嘉树掀开她的头纱、珍重的亲吻她的时候,还是有一种“终于”的感觉。

我终于嫁给你。

在我们的十年之后,在如此艰难的当下,我像做梦一样,终于嫁给了你。

台下起哄着要看舌吻,谢嘉树开心又头疼的周旋着,冯一一依偎着他,泪眼朦胧的看向台下、她的父母。

她看到她妈妈在流眼泪。虽然翻白眼的样子很像是在嫌弃她,但是妈妈千真万确在哭。

冯一一哭的更加厉害,心想宝宝啊,你一定要坚强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哦,这个世界可美好了,虽然有时候会的特别矛盾、特别令人感到悲伤,但是那些美好的东西你一定要亲自来一趟、亲身感知一回……妈妈可能也会像妈妈的妈妈那样做得不够好,但是妈妈一定也会像妈妈的妈妈那样、非常非常非常的爱你。

身边老婆哭得稀里哗啦,谢嘉树心里着急她的身体,想要赶紧结束婚礼,可是台下这群人已经被他们开始进场时的重口味宠坏了,这时候简直是炸开了锅,谢嘉树压不过他们的起哄声,招招手让司仪送了话筒上来。

“咳……事情呢是这样的,”他把哭成泪人的新娘子轻轻揽进怀里,笑眯眯的说:“我儿子在我太太肚子里呢,所以这胎教不好太火辣了。”

台下嘘声一片,连谢嘉云都在兴致勃勃的朝他翻白眼。

可谢嘉树才不管他们呢,一脸幸福的继续说:“我们夫妻欠你们大家一个舌吻,等到我和冯一一五十岁银婚,我们再邀请你们大家一起来看。为了这个舌吻,大家都要保重身体、健健康康的,别忘记我们有一个五十年的约定哦!”

谁特么跟他约定五十年?!恶心他老婆孩子还不够,用麦克风开外挂恶心全场了……宾客们顿时都不起哄了,赶紧的各自回到座位上——趁着恶心程度还算轻,赶紧吃菜吧!

搞定了,这会儿也已经没人看了,但谢嘉树依然坚持把冯一一抱下去。亲亲她满脸的眼泪鼻涕、妆糊透了的脸,他的语气令旁边人听到一点点都觉得特别幸福:“好了老婆!任务结束了!”

今天都已经这样了,冯一一也顾不上肉麻不肉麻了,靠在他肩头轻声的问他说:“娶我是任务呀?”

她存心找茬的,但是谢嘉树很开心很顺溜的接道:“嗯!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任务!”

……

你们夫妻能赶紧下台、找个没人的地儿么?

**

虽然冯家人都说冯一一怀孕后作、谢嘉树吃苦了,但是谢嘉树知道冯一一其实特别勇敢,就是有点小害怕而已。

怕死和为孩子勇敢,对于一个妈妈来说是自然而然同时成立的呀!

办完婚礼之后他们没去度蜜月,谢嘉树把冯一一带去郊外别墅住了几天,等他们回到城里,直接就搬进了冯家住。

起先决定住在冯家是因为冯爸冯妈提出的要求,而谢嘉树考虑冯一一住习惯了家里、也吃惯了家里菜的口味,他想让她在一个熟悉而感觉安全的环境里待产,而且他有时候要去公司或者出差,家里有冯爸冯妈在,他能更安心一些。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这个决定或许是错的、冯一一现在住在这里并不合适。

冯爸冯妈对待女儿一向比对待儿子糙,现在就算主观意识上重视很多,但是一些细枝末节他们已经改不过来了。冯一一说起来是二十多年了、已经习惯了,但是谢嘉树太知道她心里面一直以来的委屈了。

冯一一的肚子四个月大的时候,有一天谢嘉树从公司回家,发现冯爸冯妈一个去买菜了一个在客厅里看电视,他照常寒暄了几句就回房间去了,一进去发现冯一一蜷缩在床上、闭着眼睛很累的样子。

“一一,”他轻声叫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你怎么这个点还在睡觉?很累吗今天?”

冯一一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对他笑,谢嘉树敏锐的发现她哭过了,不是很严重的哭,但是她眼睛有点红。

她什么也没说,如常一般,谢嘉树就什么都不问。吃晚饭前后他旁敲侧击,总算打听出来了:也没多大的事情,不过是冯一一嘴馋想吃哈密瓜,而冯妈觉得香瓜和哈密瓜差不多嘛就买了香瓜,冯一一当然要嘀咕两句啊——被他宠坏了嘛。然后就被冯妈给骂了回去。

在冯妈来说那几句可能都不叫骂,但是冯一一肯定觉得委屈了,而且可能连她自己都觉得冯妈说得对、是她作呢,所以才连告诉他都没敢。

谢嘉树知道了事情原委以后,起先他觉得挺好笑的,这种家长里短的小事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不管什么时候,他想吃哈密瓜的时候要是谁给他香瓜,他早掀桌子叫那人滚蛋了。

可他又觉得心酸,还带着那么一点的愤怒。

谢嘉树什么也没说,不动声色了一个礼拜,等这事儿过去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他借着冯一帆一次出差回来的机会,乐呵呵的提出要和冯一一搬回去住。

冯妈起先断然不同意:“她快五个月了,正是最关键的时候,这时候搬家怎么行?”

冯爸也不舍得他的嘉树:“住着好好的,嘉树你怎么了?”

谢嘉树从容的笑着,一条一条的说:“她月份大了身子重,这里上楼下楼不方便。而且我们结婚那房子,现在我让小区把我们旁边那扇侧门开放了,从那侧门走出来就是咱们这儿了,就几步路,等于前后院呢。主要是我想把手头事情全都交给一帆,我在家陪着一一、在家办公,那就经常会把人叫家里来开会了,咱们这儿不太方便,我怕吵着你们。”

这几条说下来,简直太理所当然了!冯爸冯妈再也没有意见,开开心心的就让他们搬了。

**

搬过去的第一晚,冯一一在宽敞的阳台上坐着摇椅吃哈密瓜,谢嘉树洗了澡出来找到她,不满的指责说:“你都不等我!你自己就先吃了!这瓜还是我切的呢!你有没有胎教啊?!”

冯一一好笑的拍拍身边空地方:“那你快过来吧,胎教!”

谢嘉树甩着根本没擦干的头发过去,摇椅是双人的,天气又这么热,可他偏偏贴着她躺下来。

冯一一坐起来一点,喂他吃一块哈密瓜,她拿起毛巾给他擦头发。

看他眯着眼睛十分享受的样子,她心里比哈密瓜还甜。

“嘉树……”她轻声叫他。

谢嘉树翘着二郎腿,懒洋洋的“啊?”了一声。

可冯一一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她就是觉得特别幸福嘛!这几个月住在爸妈那里,虽然享受的待遇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但她偶尔就会不开心,又觉得自己在闹别扭、太小气,连对他都不敢讲,怕那些小事烦扰他。

可他像是心有灵犀一样搬了家。

好幸福啊……冯一一依偎进他怀里。

谢嘉树拿手指戳戳她脸,眯着眼睛张开嘴,一脸“大爷我要吃哈密瓜”,冯一一幸福的把毛巾塞进了他嘴巴里。

第74章

**

谢嘉树无耻的要求小区开放了靠近他们家这栋的侧门,还给配备了两个保安,这样冯爸冯妈平时溜达溜达几步路就过来了,老两口几乎每天都要来一趟,看看女儿的肚子、给小两口送些菜,有时也在他们这里给他们做一顿。

谢嘉云因为自己就快生了,不能常来关心弟弟和弟妹,就给他们送来了一个谢家老宅熟识谢嘉树脾气的阿姨,谢嘉树没让人住家里,那阿姨每天早晨过来,收拾屋子、做午饭,下午早早的炖上一锅汤再走。

有这么多人维持着一定距离的关心,有谢嘉树无微不至的陪伴,冯一一的情况比当初他们忧虑的要好很多,各项指标正常、心理情况良好。

去产检的时候,谢嘉树庆幸又骄傲的在沈轩面前嘚瑟:“你看!其实也没那么难嘛!当时你说得那么严重,纯粹吓唬我们呢吧?”

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危险重重?何况冯一一的情况比一般产妇还要高风险几分。可沈轩连斜他一眼都懒得,冷静的说:“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先回去了,等她生的时候我再过来一趟就行。”

“那不行!”谢嘉树蛮横的瞪起眼睛,一口拒绝还说:“我这就把你护照注销了去!”

沈轩:“滚你xx!”

谢嘉树一下子乐了:“好嘞!我一定替你转达到!”

他能转达的“妈”,无非就是冯妈了,沈轩恨的小胡子都痒痒,手指着他鼻子无声的威胁了一番。

谢嘉树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过他倒是真不放心了:“开玩笑归开玩笑,你可千万别走啊!等我老婆平安生了我儿子,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以后不回来都没问题!这会儿我们一家三口的命可都在你手上!”

他还是努力开玩笑的语气,但是沈轩听得出来其中的慎重之意。

其实沈轩几乎是看着谢嘉树长大的,这个人有多骚包就有多重情,沈轩明白。

拍拍他肩膀,沈轩语重心长的说:“其实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有各种风险,不止你家特殊,你也别心理负担太重了。”

谢嘉树扬眉笑笑,没说话。

沈轩感慨不已的继续说:“现在想想,也真是命中注定。”

要是当初他真的成功娶了冯一一,也遇到现在这个状况,他是一定会坚持不要孩子的。像谢嘉树这样陪着冯一一风险未卜的熬着,沈轩自问做不到。

都是聪明人,话一点就透,谢嘉树也是感慨万千:“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输给我也不算冤?”

……

沈轩:“我输给你的厚脸皮,确实不算冤。”

**

这样轻松的产检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到了怀孕六个月以后,冯一一的肚子开始变得很大了,当一个好妈妈的那股勇气执念也正好进入了一个平缓期,人一下子就变得很累很疲惫。

无论坐着还是躺着都不舒服,每天睁开眼都觉得又是难熬的一天,冯一一开始尝到饱受煎熬的滋味。

坐立难安,连睡觉都噩梦连连,心情变得糟糕而抑郁。

谢嘉树自从她怀孕起就一直在家里陪着她,现在她状况不好,他更是连偶尔的去公司都不去了,两个人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谢嘉树是觉得只有这样他才能有安全感,但是冯一一觉得受不了了,现在看到他的脸都觉得胸口发闷。

这是一件令谢嘉树完全接受不了、几乎是晴天霹雳的事情:“冯一一!你嫌弃我?!”

搞没搞错?他的脸是如此的英俊!

他一炸毛,冯一一顿觉精神一振!那股烦闷一扫而空!

原来谢嘉树还是发脾气的时候更迷人呀!

她喜滋滋的解释:“你别生气嘛……我可能是得了孕期忧郁症了!”

“你别说胡八道了!”谢嘉树气的都语无伦次了,指着她脸的手指直颤。

冯一一听得乐得不行,捧着大肚子仰在沙发里,笑得浑身颤。

可她也不想想,她现在胖了多少,罩杯整整升了两级呢!这么仰在谢嘉树眼皮子底下抖啊抖啊抖……什么意思?!挑衅啊?!当小魔王是死的啊?!

谢嘉树僵硬的扭开脸、更生气了!

迟钝的孕妇笑完了就舒服的歪在那里,而谢嘉树这口气实在咽不下去,深呼吸几次安抚了小魔王,他转过头愤愤的继续抗议:“太过分……这才多久啊结婚?婚礼上怎么发誓的你已经全忘了吧……忧郁症你就不想看到我了?忧郁症你怎么不嫌弃你自己呢?!”

沙发上舒服歪着的人,抱着抱枕,忽然呆了。

谢嘉树心想哼哼!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也没用!今天不主动让我抱着亲一个小时、老子跟你没完!

可孕妇忽然的就大哭起来!

“我嫌弃的!”她哭得毫无征兆,却眼泪滚滚、伤心极了:“我好嫌弃我自己现在……”

肚子那么大,显得四肢细细的,人就像只蜘蛛。脸蛋圆得真的像只蛋了。腰身变得好重,她都已经站不直了。

这一切都令她感觉怪异而恐慌。

她忽然的崩溃大哭,谢嘉树傻眼了,反应过来后连忙去抱她,“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呢……好了好了,你想想看你当时的勇敢呢?你是怎么坚持要这个孩子的?嗯?你回想一下!”

他意图鼓励她,谁知道冯一一反而哭得更加悲痛欲绝:“可是太难过了……我居然后悔了!嘉树,我不配当一个好妈妈……”

情绪是一团乱麻,冯一一眼下根本理不清,有时前一刻还觉得自己坚持得对,下一秒就会后悔的。

而这些情绪她谁也不能告诉,总觉得说出来她就不是一个好妈妈了。

她只能告诉谢嘉树一个人,因为只有他才不会嫌弃她。

谢嘉树的确没有嫌弃她,他哭笑不得的抱着她哄。

其实也只是一股情绪,过去了就好了。谢嘉树抱着她哄她睡着,把已经一百多斤的人抱到床上去睡,他陪了一会儿,轻轻掩上房门退出来,给冯妈打了一个电话。

**

冯一一哭过以后睡得舒服了很多,这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听到外面客厅里隐隐约约的电视声音,她以为是谢嘉树在外面呢,就安心的在床上又赖了一会儿。

等到她扶着腰慢吞吞的出来,见只有冯妈仪态万千的横在沙发里看电视,奇怪的问:“妈,嘉树呢?”

“谁?”

“嘉树啊!”

“嘉树是谁啊?”

“……”冯一一慢慢的挪到沙发里坐下,小心的问:“怎么了?嘉树惹你啦?”

冯妈横了她一眼:“他可没惹我,是惹了你了吧?孕妇娘娘。”

冯一一以为冯妈知道了呢,不好意思的说:“我就是那一阵觉得难受,随口说的,我怎么可能真的不想看到他啊……就是真的太难受了。”

其实冯妈本以为是小两口拌嘴了、嘉树在气头上所以躲出去了,这么一听,得!是被赶出去的!

“冯一一你可真是……”冯妈都觉得没有形容词可以用了,“谢嘉树上辈子一定杀了你全家。”

所以这辈子才这么欠。

冯一一知道和她解释不清楚,扯扯她袖子有些着急的说:“你去叫他回来吧,我来跟他说。”

冯妈坐起来拢了拢头发,动作搞笑的给她福了福,故意捏着嗓子:“是,娘娘。”

冯一一被她亲娘这么给臊得慌,心里就对谢嘉树更加抱歉了。她等在门口,谢嘉树一进门就上去殷勤的给他脱外套、拿鞋子。

谢嘉树才不让她弯腰呢,拽着外套不松手、斜着眼看她。

冯一一态度十分诚恳的说:“你别生气了,我道歉,是我不好。”

谢嘉树抬手打断她的话,冲她挑挑眉,示意你懂的。

哎呀……冯一一心跳微微加快的想:这家伙真是永远都最能撩拨她~

“……亲爱的,”她巴在他身上小小声的:“我爱你。”

这是婚礼那天他们商量好的道歉方式。

谢嘉树顿觉通体舒泰,捧起她珠圆玉润的脸蛋,满足的亲亲亲。

冯一一也很满足,只是还有些抱歉:“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谢嘉树用力亲一口,说:“其实我真没生气,你给我生孩子,那么辛苦,我知道好歹。”

冯一一感动的抱住他,吸了吸鼻子,“嘉树……你别对我太好了,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不觉就欺负你了。咱们还是像以前那样吧:你欺负我。我被欺负了就比较没有歉疚感了。”

谢嘉树捏捏她鼻子,还真捏出湿湿的鼻涕,他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语气满足的说:“我已经欺负了你十年了,以后的十年换你欺负我。我们轮流着来,好吧?”

冯一一乖巧的把头靠在他胸前,这会儿真是幸福又满足。

谢嘉树心里知道这会儿哄好了她,可能过不久就又要再来一遍,但是他心里很满,有很多的能量可以拿来用,一点也不害怕。

“这段时间我们两个做得挺好的,婚姻、孩子,我们经历了特别多的考验,但是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他平心静气的评价说。

冯一一甜蜜的蹭蹭他,“可是以后我们还是会吵架的。”

“嗯,”谢嘉树也点头,“那到时候我们就多想想现在吧,我想想你为我怀孩子的勇敢和牺牲,你也想想这么英俊的我连被你嫌弃都忍了……”

噗……冯一一笑出声,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谢嘉树搂着撒娇的爱妻,轻声的说:“我们以后别吵的太厉害,伤感情。”

“知道啦!”冯一一手指点点他胸口,“以后有了孩子,我们不要在孩子面前吵架。”

“嗯。我们两个从小都没有得到过父母太多的关爱,我们没有得到的,以后我们要补偿给我们的孩子。”谢嘉树充满信心的说。

哎呀……冯一一从来没有觉得他这么雄伟这么男人过!简直顶天立地!

抱着他,她说好的,心里已经一片宁静。

“你现在还嫌弃我么?”谢嘉树问。

冯一一仰头看他,眼神甜蜜,嘟嘴给他一个亲亲,甜蜜的说:“一点也不!可喜欢可喜欢你了!”

“我不相信你,”谢嘉树眯了眯眼睛,“证明给我看!”

他坏笑着把她一把抱了起来,在小魔王的簇拥下、热血沸腾的往卧室里去了。

……

这对夫妻连和好的方式都越来越河蟹和不要脸了。

第75章

谢嘉树真是太倒霉了!

刚结婚的夫妻,本来正是热火朝天的时候,可还没举行婚礼呢冯一一就查出了怀孕,还是那么个情况,本已踌躇满志、披甲上阵的小魔王只能兵甲入库、马放南山,新婚小夫妻蜜月里也只能亲亲抱抱和摸摸……冯一一还算善解人意和没节操下限,所以小魔王经常能聊以慰藉,但是谢嘉树总觉得不满足啊!所以眼看这已经六个多月了,胎儿发育稳定良好,他们两个又刚经历了一场互吐衷肠,谢嘉树色从胆边生,就这么小试了一回,居然就这么寸,出事了!

医院里,沈轩剃掉了小胡子的脸看起来格外英俊,同时脸色也格外难看。他目光沉沉的看着谢嘉树,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出口,但是很多字都已经表达出来了。

谢嘉树也很郁闷,又郁闷又心疼,哭丧着脸对他说:“你能不能别用这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我?我们是合法夫妻,我们持证办事!”

“呵呵,”沈轩笑了,“办到医院来了呢!”

一旁冯一帆虽然也有些腹诽,但还是挺身而出给他家姐夫解围:“沈轩哥,我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沈轩看了一眼谢嘉树,慢吞吞的说:“送来的时候有宫缩现象,现在还在观察。”

郑翩翩因为爱屋及乌,最近看了很多生孩子的医学资料,这时候好奇的提问:“宫缩?那姐姐是不是就要生孩子了啊?”

“没有,不是,”沈轩解释道:“孕期房事太激烈的话有时就会导致孕妇出现宫缩现象,频繁宫缩严重的话很可能导致流产。”

冯爸冯妈都着急的盯着急救室那边看,谢嘉树连忙解释:“没有太激烈,绝对没有!”

只是哥技术太好而已!

这个话题太少儿不宜,冯一帆默默伸手捂住了他家好奇宝宝的耳朵,好奇宝宝惊喜的歪头看他,被他轻轻瞪了一眼。

沈轩看到了这一幕,更加心伤。

里面急救室躺着他曾经动过心的女人,却正怀着别人的孩子,还因为那什么什么被送来医院急救。然后眼前这对小的,不动声色就秀了个恩爱。连冯爸冯妈老两口都是相扶着等在急救室门口的……沈单身心伤又寂寞!

谢嘉树也看到了,也觉得这对小的可真碍眼啊!想想看他自己……他其实都没吃到大餐!就只吃了个前菜!吃饱的那个是冯一一啊!她饱了好多次!他都羡慕嫉妒恨了!

可现在所有人都把他当成饥渴的变态色魔。

要不是众目睽睽,真想和小魔王抱头痛哭!

**

冯一一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下来了。

她悠悠醒来,觉得这一觉睡得真不错啊,舒服的伸个懒腰,手刚从被子里伸出来就打到了什么,听到一声熟悉的闷哼,她连忙说:“嘉树?!”

谢嘉树从床边椅子里坐起来,一手捂着鼻子一手开了灯,他一直趴在她床边守着她,这会儿也刚睡醒,而且是被一拳捣鼻子上打醒的!谢大少捂着鼻子愤怒的看着床上的人。

冯一一连忙向他伸出双臂:“哎呀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儿……让我看看!打疼你了吗?”

谢嘉树轻轻拍开她手,重重生气的说:“不要你假好心!我今天什么脸都被你丢光了!”

“……”冯一一想起来了她为什么进医院,“呃……”她也觉得很尴尬。

看她怯怯的拉被子蒙住半张脸,一副已经知道错了的样子,谢嘉树心里爽了那么一点点,放下手不悦的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肚子觉得还疼吗?叫医生进来给你看看吧?”

冯一一在被窝里摸摸肚子,惭愧的说:“不用了,现在挺好的,没什么不舒服……你被爸妈骂了呀?”

谢嘉树横她一眼,“沈轩!”

我爸妈才不会骂我!

想想因为这事被沈轩骂的情景,冯一一更唏嘘了:“还好我刚才在里面一直闭着眼睛!不然就太丢脸了!”

谢嘉树:(╯‵□′)╯︵┻━┻

他生气又不敢大发脾气的样子特别可爱,冯一一越看越喜欢!又觉得他们两个一起干了这么丢脸的一件事,感情更深了一层了呢!

“你来,”她又伸出双臂,“我抱抱你~”

“滚!谁要你抱我!”谢嘉树气死了,“你还嫌我不够丢脸啊!”

说完他气呼呼的往椅子里一靠,抱着肩、斜着眼睛看着她,恶狠狠的说:“等这兔崽子生下来以后,我立马就去结扎!我看你还能生!”

他不给抱,冯一一卷着被子暖洋洋的弯在床上,这时听了他的话,眯着眼睛懒洋洋的说:“你不是说过想要两个孩子的吗?”

“我还说过一个都不想要呢!你听我的吗?!”

“好啦……别生气啦!”冯一一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扯着他袖子摇啊摇,“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啊?吓到你了是吧?”

她记得她肚子一抽一抽的疼起来之前,他正咬着她耳朵怪她太快了、他一次都没有到呢……

想着那些荒唐画面,冯一一脸忍不住就红了起来,谢嘉树还正在气头上呢,瞥了一眼心里痒痒的一动,然后就更加热血沸腾了!

祸水!他恶狠狠的瞪她!

冯一一既觉得不好意思,又有一种略变态的甜蜜感觉,扯着他袖子的手钻进了他袖子里,手指亲昵的抚摸着他手腕内侧的肌肤。

“对不起嘛……”她可怜兮兮的眨着眼睛向他道歉。

“你不要去结扎,要是真的不想再要孩子,我们去问问沈轩,反正我要做手术的,看能不能顺便给我放一个节育环什么的?”

抢着结扎什么的真是太感人了,谢嘉树脸色稍有回转,反手握住她作怪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算你有良心。”

冯一一笑眯眯:“不是啦!我是害怕你结扎了就会放心大胆的在外面乱搞——反正也搞不出孩子嘛!”

她现在说的这是什么话?!谢魔王一秒钟就要掀床!冯一一连忙抓住他手腕,“哎呀哎呀”的叫着,看他立刻紧张的忘记了生气,她肚子里笑翻了,挪了挪,将头靠在他手臂上。

“嘉树,”她声音甜得简直像是吃了一整个蜂巢,“欺负你的时候我觉得特别幸福耶!以前你欺负我也是这样的感觉吗?”

谢嘉树斜了她一眼。

当然是啦!要不然我为什么花了十年时间、没脸没皮的追着你欺负啊~

没有明确的回答,谢嘉树喉咙里发出一种模模糊糊的声音,像是在骂她滚、又没有清晰的骂出来。

冯一一在他手臂上亲亲,甜蜜的说:“好啦,你不要生我气啦!等以后孩子生下来了……我陪你。”

其实眼看月份越来越大,他们两个人心里都是越来越担心的,只是彼此之间都不说、都装作不害怕。这种时候,彼此的许诺就显得格外缠绵而略略悲情,像这句“我陪你”,竟然令人心生“生死相随”之感呢。

“不害臊!”谢嘉树捏住她鼻子,低声说。

冯一一没有不害臊,说完就觉得害羞了,脸埋在他手里滚来滚去,这时候她抬头看他,见他神情里怒意犹存,但已经又是感动满满了。

神明在上,冯一一心里默默的、虔诚的祈祷:请让我平平安安的生下这个孩子,我想要平安健康的活着,与眼前这个男人轮流欺负彼此、互相依靠、走完一生。

我以后一定不再责怪命运不公,我有这个男人与我深深相爱,已经是最好的命运。

**

这一年g市的秋天比往常的更美,高秋前后连续半个月都是秋高气爽的日子,梧桐落叶在路旁铺了厚厚的一层。

秋意最浓的那几天,冯一一在盛家的私人医院里剖腹产生下了一个七斤重的男婴。

小家伙刚生下来就能睁开眼睛,头发乌油油的,手脚挥舞起来极其有力,哭声洪亮,健康极了。

孩子生得很顺利,手术开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抱出来了,产科的护士长亲自出来把孩子交给手术室外面等着的冯妈。

冯妈惊喜不已的抱过外孙,感动的老泪纵横,抽噎了一声又焦急的问护士长:“我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谢太太正在进行子宫肌瘤摘除手术。里面有沈院长在呢,你们别太着急了,耐心等待。”护士长柔声安慰老人家。

冯爸在一边也问:“我女婿看到孩子了吗?他怎么没抱孩子出来?”

“谢先生正在陪着谢太太呢,孩子他已经看过了,是他叫我抱出来给你们的。”人到中年的护士长十分感慨的说:“谢先生和谢太太感情真好啊,我跟了这么多年的手术,头一回见到这么紧张妻子的丈夫。”

躺在产床上的妻子情绪稳定,丈夫却泪流成河,连儿子都不想多看一眼……可真的是头一回见到啊!

冯爸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感动又骄傲的肯定道:“是的!”

一旁的郑翩翩这时在冯一帆手臂上暗暗掐了一把。冯一帆“嘶”一声回头瞪她,就看小姑娘眼圈微红、噘着嘴巴,又感动又羡慕的样子。

冯爸冯妈都在围着孩子看呢,谢嘉树妈妈和姐姐派来的那两个助理正安静的坐在一边等,没有一个人看着他们这里,冯一帆伸手在郑翩翩嘴巴上点了一下。

郑翩翩傲娇的偏头让开他的手指,被他强硬霸道的捏着下巴扭回来,顿时女孩子的心都酥掉啦!又娇又羞的看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

**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你们开始想想要看哪些番外吧,我打算这里就写一个郑翩翩和冯一帆的番外,纸书版的写冯爸冯妈的和小朋友的

————————————这几天你们是不是很想我?我是想让你们提前适应一下稍后完结以后的寂寞日子~75

76-779完结

第76章

冯一一打的不是全麻,所以整个手术过程里她的意识一直是清楚的。她腰部那里竖着一块绿色的布,像个屏风一样挡着,在那块布的后面,有一堆的医生护士正在她开了膛的肚子里忙活……

谢嘉树一直在手术台旁陪着她,他握着她插着管子的手,轻轻的跟她说话。

手术刚开始的时候冯一一非常紧张非常害怕,而他显得相当的镇定,后来孩子很顺利的就出来了,沈轩让护士长抱去给冯一一和谢嘉树看,刚出肚子的小孩子还是血呼拉碴的,又脏又皱简直像只猴子,谢嘉树觉得好难看啊,可冯一一心满意足的“哇……”了一声,眼睛发着光、目光根本都移不开了!

谢嘉树也多看了一眼,然后就对护士长说:“别在这里影响手术了,抱出去给外公外婆和舅舅看吧。”

冯一一不舍得啊,艰难的扭着脸哀求说:“你让我再看一会儿!”

“你看着我就行了!”谢嘉树伸手遮在她眼睛前。

“不行!”冯一一收回目光,却骄傲不已的对他说:“我儿子比你好看!”

“我儿子”,这真是全世界最好听的称呼了!

她此刻的神情和语气不能更好,但谢嘉树很难看的笑了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低头亲亲她手背,他哑着嗓子温柔的骂:“胡说!”

他声音又颤又湿,冯一一睁大了眼睛看他,看到眼泪正顺着他长长的睫毛渗到她手指上……

“你哭什么呀……”她轻声问,接着她的鼻子也开始不由自主的发酸了。

谢嘉树边哭边笑:“因为这里消毒水味道太冲了,眼睛受不了。”

他说着,把脸在她手指上滚来滚去,眼泪水涂得她指尖湿湿的。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才这么怂的哭起来的,谢嘉树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是最紧张艰难的时刻到了,他很害怕;也可能是因为太感动了,他们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或者是松了一大口气吧,这些都即将结束了。

反正当她这样开膛破肚的躺在手术台上,他的理智和自信都快要耗尽了。

一片混沌里谢嘉树听到她的声音又在叫他:“嘉树……我觉得有点疼……”

谢嘉树猛的抬起头,焦急的低吼:“沈轩!沈轩!她疼了!”

“别叫!没事的,刚已经加了一次麻药了。”腰间撑起的布帘后面,从手术区域传来了沈轩冷静又略显无奈的声音。

谢嘉树手足无措的转头去看冯一一,紧张问她感觉怎么样了。

“就是感觉好像有什么在里面一拉一扯的……你去看看,我的肠子是不是被他们扯出来了?”冯一一纳闷的问。

她问完又模仿他的经典回答:“你别说胡八道了!哈哈!”

谢嘉树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她其实是在转移他的注意力。

居然要她反过来安慰他。

谢嘉树哭笑不得的轻轻摸摸她额头,“你怎么那么蠢啊……你害怕的话就告诉我,你不用安慰我。”

顿了顿,他歉疚的说:“我没表现好吧?没给你安全感?”

一个护士这时候憋着笑过来,给冯一一戴上了一个氧气面罩,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嘉树,对我来说,你是最好的。”

安静的手术室里只有刀剪偶尔碰撞的轻轻清脆声音,医生护士之间交谈都是简短的、低声的,只有他俩无聊又肉麻的情话,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主刀的医生是沈轩的一个学长,全国妇产科行业权威,这时手下一丝不乱的忙着,手术口罩上方的眼睛却已经笑弯了。

这屋里的医生护士都是业务最顶尖的精英,也都是这家医院的老员工了,每一个都曾经亲身经历过沈轩和冯一一的那一段,这会儿虽然一个个看起来专业又冷静,但是……沈轩自己以前就常常参加手术后的毒舌八卦大会,他太知道这帮人这会儿肚子里正怎么编排腹诽了……妈的,应该找个借口给谢嘉树也戴上一个氧气面罩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正在摘除肌瘤的子宫内,一股出血忽然涌了出来!主刀医生经验丰富,见状丝毫没慌张,冷静的吩咐旁边说:“快吸血,纱布压住!”

冯一一听到了,急忙问怎么了,谢嘉树一时脑热探头就去看,被护士赶了回来:“不能进入手术区域!再乱动就请你出去!”

谢嘉树这会儿闪闪发光的外焰已经全部熄灭了,连声道歉着乖乖回来坐好,握着冯一一的手,他屏气凝神的小小声对她说:“没事儿,没事儿的……你别怕,啊!”

可医生简单的指令冯一一听得懂,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大出血了!

就这样仰面躺在手术台上,咫尺的距离自己的肚子里开着一个大口子,大量的血液正在离开她的身体……从小到大所有的害怕都回来了,她困难的吞咽着,恍惚间觉得自己喉头也有了一股血腥气。

谢嘉树这会儿出奇的镇定,温柔而小声的一直在跟她说话:“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他费力的在脑中搜索回忆,“哦……你说我是最好的!”

冯一一听着那一声声“塞纱布!”、“压住!”,脑海中略过电视剧里面那些人在医院死去的画面,她心中已经开始绝望了。

“嘉树,”她绝望的轻声说:“你从来没有改变过你的心意,我好惭愧,我变过……但是我从来没有像喜欢你那样喜欢过别人……你相信我。”

相信我,如果我死在此刻,那么我一生所有的勇气都已为你燃烧殆尽。

“我相信你。”

轻而闷的“噗通”一声,谢嘉树单膝重重跪在了手术床前,握着她的手指不住的吻,他低声坚定的说。

“嘉树……嘉树!你要照顾我们的小老虎!”冯一一反复的叮嘱他这一句。

知道怀孕的那天,冯一一梦到过一只眼神很像谢嘉树的小老虎,后来她告诉谢嘉树这个梦,他们就决定给孩子的小名就叫小老虎。

这会儿冯一一真的好后悔刚才没有多看小老虎一眼!

谢嘉树跪在那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他冷静温柔对她笑着,但其实她绝望又坚强的神情令他心碎,他心里正不顾一切的想:老子把钱全留给那小子!他就是花天酒地也够他一辈子花的了!老子才不管他呢!

“我知道,你别担心。”他嘴里冷静又温柔的安慰着她。

冯一一艰难的点点头,似乎开始感觉到身体和意识都变得飘渺、人很轻很轻,好像整个人都要飘起来了——这是不是濒死的征兆?

据说临死前会看到这一生所有最幸福的画面……那么她一定会看到许多幕的谢嘉树:年轻的、骄傲的、闪闪发光的,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的,深情的、温柔的、令她心动还有心碎的……最好的谢嘉树。

“谢嘉树!”大滴大滴的眼泪从冯一一的眼角滑落,滑进她鬓角头发里,她坚定的对他说:“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候,因为我没有后悔。”

就算我短暂的一生在此死去,我没有后悔为挚爱的你生下一个孩子。

就是这一句,令谢嘉树再也镇定不下去,弯下腰彻底跪在了地上。

也就在这度秒如年的时刻,忽然手术区传来主刀医生一声冷静的“准备缝合”。

谢嘉树猛的抬起脸,眼睛通红!他看冯一一,冯一一也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犹自带着生死诀别的表情、对望着。

沈轩总算抽出空来了,探头过来用力嘲讽这二位说:“收工了哟,男主角和女主角。”

x的!沈院长在心里大骂:一个小出血就能演成蓝色生死恋,要不要这么夸张啊!现在她肚子是缝起来了,那谁来给他缝他心上那个洞?!

**

经过了三个多小时的紧张手术,冯一一总算从手术室里被推回了病房。

手术平安顺利,谢嘉树激动不已的到处给医生护士们塞红色的喜袋,见者有份。

红色的袋子里每个都装着一颗金花生,轮到沈轩时,谢嘉树抓给他一大把!

沈轩脸色难看的推回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出气,忽然谢嘉树纵身一扑!给了他一个深情且非常用力的拥抱!

这么大一只扑上来,沈医生是刚刚经历了三个多小时手术的人啊!哪里还扛得住?被扑的往后踉跄两步,后脑勺“咚”一下撞在了墙上!

谢嘉树松开手,大力拍着沈轩肩膀,红光满面的说:“哥!这次真的多谢你了!老子欠你一条命!哦不!两条!”

说完又大力拍了两下,然后心满意足的转头去接着撒喜庆的金花生。

沈轩头晕目眩的靠在墙上,眼前全是金色的小星星,肩膀疼得好像快掉下来了,而他亲爱的同事们这时成群结队的捧着满手的红喜袋从他面前路过,个个都朝他挤眉弄眼,他那一向严肃权威的师兄还吹起了活泼的口哨……

**

两大包的金花生发完了,谢嘉树兴高采烈马不停蹄的跑回病房,谢太太和刚出炉的小谢公子正在那里。

他轻轻推门进去,正好看见冯一一用温柔无比的目光盯着熟睡的小老虎看,他关上门过去,冯一一移开目光冲他笑。

谢嘉树也笑,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刚才手术室里的那一场,现在想来实在是太好笑了。

“你怎么样?感觉还好吗?”他在床边坐下,柔声问她。

这会儿麻药还没退,冯一一没什么感觉,就说挺好的:“护士刚刚来过,叫我趁现在先睡一会儿。”

“那你睡吧!眼睛闭上!”谢嘉树连忙说,“我不走了,我就在这儿,我看着你睡!”

冯一一对他眨眨眼睛,很累的轻声说:“不舍得睡,我要多看看你们两个。”

谢嘉树趴在床上,把脸放在儿子襁褓边,开心的说:“那我这样,你一边看一边睡!”

他太傻气了,一下子仿佛回到了当年、冯一一曾经最怀念的那个时候。她真的躺在那里一边看一边睡,渐渐眼睛越来越睁不开……沉入梦乡之前,她看着父子俩的脸,一个闭着眼睛天真的睡着、一个眼神专注而天真的看着她,她心里想:我以后再也不会怀念那些从前了。

因为我知道,未来会更加的美好。

**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办,要写完了,我不舍得了

————————————————再让姐夫贱个一章还是两章呢?76

第77章

冯一一出手术室的时候肚子里面塞满了吸血纱布,后来取出来的时候场景惨不忍睹,谢嘉树在场陪着她,差点给吓出神经病。之后他坚持安排冯一一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直到坐完了月子以后再回家。

冯一一出院的那天也正好是小老虎办满月酒的日子,新晋了一级的谢嘉树先生压抑住了他的天性,无比低调的只邀请了两边家人和盛承光一家子,而且满月酒的地点就在他和冯一一的家里。

这两个人自从结婚,对于“家庭”这个词变得特别敏感以及重视,夫妻俩在这点上默契极了。冯妈其实很早就已经察觉到了,冯一一怀孕那会儿谢嘉树为什么坚持从冯家搬出去,冯妈她心里清楚的很,只是她知道她肯定拿不了谢嘉树的主意,而且女儿在谢嘉树身边也确实比在她那里好过,所以就没有多说什么。可是现在多了个小老虎,小家伙可爱的让她想整天抱在手里、一眼不眨的看着,她就又想劝他们搬回去了。

“至少住到个小老虎周岁,我跟你爸帮你们带啊!带到周岁以后你们再搬回来住,那时候孩子大了,你们自己也好带了。”冯妈找了个合适的机会,和颜悦色的对冯一一说,“你看现在孩子这么小,你们哪能自己带啊?你们两个年纪这么轻,懂什么?”

冯一一正在喂小家伙吃奶,低着头低声说:“我们带的挺好的。”

“那是有月嫂帮忙的,你们又还在新鲜劲上。”冯妈不屑的说。

小老虎吃奶的时候浑身是劲,小手紧紧攥着拳头,那小脚都快蹬到冯妈脸上去了,冯妈握住小家伙的脚丫子亲了一口,接着说话声音都变甜蜜蜜了:“是不是呀~我的小老虎~你爸爸妈妈才不知道怎么带好你呢~对吧~”

冯一一轻轻抚着她家儿子的头发,声音也很柔和:“妈,这是我和嘉树的孩子,我们知道怎么带好他。”

冯妈从床上坐起来,神情正经的说:“我知道,嘉树他那个时候觉得我们怠慢你了,其实他心疼你,我也高兴的,所以你们那时候搬走的时候我没多说话。但是冯一一你自己心里得有点数,你千万别一个劲什么都附和他,你现在疏远了娘家人、依附着他过日子,以后万一和他有个争执,我们再出来给你撑腰都硬不了腰杆子了。”

“我怎么可能疏远你们呢?你们是我至亲的人,”冯一一把手放在冯妈手上,安抚的拍了拍,“妈,我以前是觉得你们对我不如对一帆好,可我现在自己有了孩子了,我明白为人父母的感觉了,我真的不是对你们有意见才不肯搬回家。”

她难得这么温顺又有条理的说话,冯妈决定勉强听听:“那你是为了什么呀?你说我听听!”

冯一一说:“我对你们没有意见,但是我现在有自己的家庭了,我想和我的丈夫和孩子住在一起。你可能觉得我自私,但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和嘉树商量好了,小老虎上幼儿园之前我不上班,他的工作也会放掉一部分,大多数时间他会待在家里,我们两个一定能带好小老虎。”

她把儿子挥舞的小拳头包在手里,温柔又坚定的看着儿子说:“我们就住在自己家里面,爸爸和妈妈,带着小老虎。”

冯妈其实听着女儿这番话有些动容,但是她实在是不习惯表达细腻情感——从这点上说,她的理智也赞成他们两个自己带小老虎。

“白眼狼!”她白了女儿一样,笑骂。

冯一一知道妈妈这就是同意的意思,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与强势的冯妈交涉成功,她也觉得很感动,抱起吃饱了的小老虎拍奶嗝,她继续对妈妈说:“以前你给我看过报纸上说:和父母的距离最好是保持着一碗汤。我们现在不正好就是一碗汤的距离吗?您和爸早上去买菜,顺便就可以过来看看小老虎,晚上吃了饭散个步也就过来了。我们这里有一个月嫂、一个阿姨,什么活也不用你们干,你们就来看看小老虎,含饴弄孙,不是挺好的吗?”

小老虎在妈妈肩膀上磨着下巴:erer……嗝!

冯妈“哎哟哎哟”的把打了奶嗝的小家伙接过来,嘴里说:“不搬就不搬,谁稀罕?我还嫌你们烦我呢!”

冯一一默默的没说话,小老虎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着他家外婆,嘴里说:o!wo!

冯妈顿时喜笑颜开。

**

冯一一把这次难得的胜利经过告诉谢嘉树,从头到尾反复说了三遍,连冯妈的一个眼神变化都要细细描绘。

谢嘉树听第一遍还好,听到第三遍就觉得烦,挥舞着儿子的小手赶她:“妈妈走开!妈妈话篓子!”

小老虎用力得头直点:ci!ci!ci!

“你能教点好的吗?”冯一一瞪他。

谢嘉树想了想,说:“来,儿子,你说:儿大不由娘!”

冯一一刚才的高兴劲全没了,气鼓鼓的冲他说:“那我明天就去跟我妈说,我们愿意搬过去!”

谢嘉树哈哈大笑,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搂过她,在她脸上大大的亲一口:“好啦!表扬你!做得好!做得漂亮!不枉费你跟了我这么久,有我几分风范了!”

这还差不多!冯一一满足又得意的对他说:“我不能总是靠你为我周旋,我现在有了小老虎,我也要保护他!还有你。”

“唔……”谢嘉树和她头靠头,怀里还有他们的小老虎,他也很满足的说:“好,我等你保护我。”

听着爹妈肉麻情话的小老虎无聊的看着天花板,哼哧哼哧的用着力,终于在努力了多日之后,成功的把他的大脚趾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

小老虎五官都像他爸,长得特别好,大概是名字也取得好吧,小家伙虎头虎脑的特别讨喜,来看望过的人都特别喜欢他。

谢嘉云在生二胎的时候也不太顺利,在家养了小半年才出门,能够出门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小老虎。

“长得真好!”谢嘉云摸着小家伙黑油油的头发感慨说:“比我家老二小那么多呢,看着可比我们结实多了!这么早就能自己翻身了呢!”

冯一一连忙说:“你们家是女孩子啊,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儿文静嘛!”

谢嘉云安慰又略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又了然的问:“这小家伙是不是吃得多也拉得多?”

冯一一猛点头!

特、别、多!

“像爸爸呀,嘉树他小时候就是这样,”谢嘉云说着,声音忽然轻了许多,“他小时候喝的是人奶,两个人的都不够他喝,每天到半夜就饿得直哭……负责他的那个营养师非说不能多吃,不给他加餐。我不信,我自己偷偷在外面买了奶粉回来,夜里冲给他喝。”

其实那时候谢嘉云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呢,爸爸常年病着,妈妈生下弟弟就去外地休养了,那么大一个家,那么小的弟弟,只有一群照本宣科的外人照顾着,她那时候其实可怕弟弟活不成了。

可是一转眼,当年摇篮里孤孤单单的小弟弟有了自己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家。

谢嘉云摇摇头、甩去那些莫名泪意,温柔的对小家伙说:“我们小老虎以后也像爸爸长得那么高!那么帅!”

“我也希望他像他爸爸。”冯一一笑眯眯的说。

谢嘉树在外面招待姐夫叶祁远,房里这会儿只有谢嘉云和冯一一,同是刚刚生产过的两个女人,因为妈妈这个共同的身份和谢嘉树这个共同爱着的人,忽生冰释前嫌之感。

眼看冯一一也眼睛微红,谢嘉云体贴入微的换了话题:“我给你们的那个月嫂照顾的还好吗?每天晚上小老虎给喂几顿?”

冯一一偷笑着、小声告诉她说:“嘉树不给月嫂带着睡觉,我们自己带他睡的,嘉树他现在抱孩子比我还熟练呢!”

这让谢嘉云觉得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她的弟弟从来没有得到过来自父母的爱,所以才会那么精心的想要做一个好父亲。

“我爸爸很少抱嘉树,我记忆里面一次也没有。”她用手指轻轻蹭着小老虎的小脸,低声温柔的说。

冯一一也低着头看儿子,过了会儿她轻声说:“姐姐,我会好好对嘉树的。”

你不要再感到歉疚了,我们都已经找到了相爱的人,我们以后会好好的对待彼此。

“我知道。”谢嘉云笑得眼圈都发了红,“把他交给你,我很放心。”

**

小老虎是个特别体贴大人的娃,他给了他爹充分展现父爱的空间:白天冯爸冯妈、月嫂阿姨都在,他就吃喝拉撒睡、卖萌讨喜得意的很,等到了晚上,前半夜冯一一负责带他时还好,后半夜是谢嘉树的时间,小家伙天天夜里必定要哭一场。

连续大半个月都是这样,谢嘉树气疯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爬起来一边小小声骂人一边把他抱到怀里哄。

冯一一迷迷糊糊的但是听见了,喝止道:“你别说胡八道!”

谢嘉树也知道这样不对,凄凄惨惨的小声顶嘴:“那你起来抱他嘛!”

冯一一舒服的抱着枕头:“说好了前半夜是我,后半夜是你。”

当初决定做一对好父母的两个人,在一次推心置腹的长谈后排了一个简单的值日表,严格遵照执行。可现在情况特殊又诡异,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谢嘉树顶着两个黑眼圈撒娇耍赖,冯一一也可怜他,大发慈悲和他换了过来。

可是换过以后的第二天,小老虎开始前半夜精神奕奕的缠着他爹玩到十一点,困了倒头就睡,后半夜在他妈怀里一觉睡到天亮。

谢嘉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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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翩翩和冯一帆来家里看小家伙的时候,冯一一把这个温馨的故事与他们分享,两个人听了都笑得捂肚子。

“你们懂什么?”谢嘉树骄傲的解释说:“我儿子这是和我感情好!你看他越长越像我了!多么英俊!”

“哪有!”郑翩翩甜蜜蜜的反驳说:“外甥肖舅,小老虎明明是像我家一帆!”

我们家一帆最英俊最帅气了!

~\\(≧▽≦)/~

谢嘉树冷笑着反问她说:“你确定一帆他是你家的?”

郑翩翩……不确定!

她偷偷的看了眼身旁的冯一帆,冯一帆的神情仍然是那样酷酷的,她就委屈的默默低下了头。

她刚低下头去,一直面无表情的冯一帆,这时候却忽然侧过脸去吻了她一下,当着谢嘉树、冯一一、小老虎的面。

“是的。”郑翩翩的冯一帆,简单清晰的回答了谢嘉树的那个问题。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本还是写《绽放》,大概是七月的时候,具体时间要看你们有多想我

——————————————据说很多人想看沈医生的番外?可是写出来会又虐又怅然若失哎!

第78章

冯一帆镇定自如的牵走了魂不附体的郑翩翩。

谢嘉树的表情则和郑翩翩的截然相反,臭着一张脸跟冯一一抱怨:“冯一帆这个白眼狼!”

冯一一抱起满床乱滚发疯的小老虎,说:“他们两个也挺不容易的,能够有今天这样,我们应该为他们高兴才对嘛。”

谢嘉树警觉的斜了她一眼,不悦的问道:“听起来你很羡慕?”

我果真被冯一帆那个小白眼狼比下去了吗?

冯一一抱起小老虎,依偎到谢嘉树怀里,柔声满足的说:“没有啊,我有了你和小老虎,不会羡慕任何人啦!”

嗯~谢嘉树起先很舒服很满足,可想想又觉得不对:“你胆敢把另一个男的放到和我平等的位置上?!”

我难道不应该是你此生唯一的挚爱吗?!

连儿子都要吃醋……冯一一笑着用脸在他脖子里蹭,她怀里的小老虎一刻也闲不下来,哼哧哼哧的拉开妈妈领口自己找到了一只好吃的,谢嘉树被蹭的痒痒的低头想去亲她,顿时被那白花花的一片闪到了眼睛。

他都要气哭了:“他地位比我还高!我不开心!”

臭小子!居然想吃就吃!他这个当爹的都没这个胆子和气魄!

冯一一笑死了啊,亲亲脸颊鼓鼓的人,问:“那这样呢?”

谢嘉树抖腿斜眼:“还不开心!”

“唔……”冯一一挨着他坐了坐,大腿挨着小魔王轻轻蹭了蹭,然后咬住他耳朵轻声热热的说:“小老虎吃饱了就会睡觉啦,你就让他吃吧……”

谢嘉树:→_→

谢嘉树:(⊙o⊙)

谢嘉树:~\\(≧▽≦)/~

……

小老虎睡在大床边的小摇篮里,张手张脚的躺着,睡得肆意又舒适。而那大床上,撩人的喘息声刚刚平息了一些。谢嘉树恋恋不舍的从冯一一的上衣里钻出来,满足的舔了舔湿润润的嘴角。

冯一一还保持着刚才被他压着欺负的那个姿势,软在那里闭着眼睛细细的喘气,谢嘉树看了一眼又觉得心动不已,凑过去在她脸上点点的亲,摇着尾巴很馋很贱的问她:“舒服吧?我厉害吗!还要吗?我们再来一次吧!”

冯一一潮红着脸,说不出话来,手轻轻的推推他。

其实是谢嘉树吃饱了,但是小魔王还没有,不过谢嘉树为小魔王复习了一遍当时医生取出吸血纱布的那个场景,小魔王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了。

谢嘉树精神奕奕的爬起来,先跑去浴室里放了一缸热水,然后出来把休息得差不多的冯一一抱了进去。

**

谢大少最爱的按摩浴缸名不虚传,放满了热水后撒一把浴盐进去,天空蓝的水面微微颤抖着,光是看着就美得令人心旷神怡。

冯一一在热水中舒展着微微酸痛的肢体,舒服的轻叹了一口气。

“嘉树,”她忽然对身边并肩泡着的人说:“我们这两天找个时间,带小老虎一起去看看妈妈吧?”

谢大少正敷着面膜仰在那里闭目养神,没多想就说:“他们不是天天过来么。”

“不是啦,是去看你妈妈,她每周都让助理过来拿照片,我觉得她一定很想见见小老虎的。我们带小老虎去看她吧,正好现在春天了,山里面风景一定很好,我们带小老虎去走走啊!”

谢嘉树听到第一句就睁开了眼睛,但是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冯一一侧过身去巴着他,手在热水里面轻轻揉捏他肩膀,他舒服的“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

“你事儿真多。”他闭着眼睛语气平平说,“我明天叫人给她的助理打个电话,看能不能约出来时间再说吧。”

一家人见个面居然还要约时间……冯一一心里嘀咕着,揭了他脸上面膜,把没敷过的那面贴在自己脸上,她躺回热水里,舒服的划着水与他闲聊:“妈妈她常年都住在那座山里面吗?”

“基本上吧,也有几个月会住在其他地方。”

“她一直一个人啊?”

谢嘉树抹了把脸,声音很淡的说:“一一,你不用担心她,她有很多女伴还有助理,她不会寂寞的,她一直就这么生活。”

冯一一转头看他,贴着面膜不方便说话,她声音小小的:“女伴和助理,都不是她的家人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谢嘉树用沾着热水的手指抚平她面膜上的小褶皱,亲昵的捏捏她下巴,“可是她真的不需要我。有时候她也会约我姐见面,她们女人在一起,看秀或者做美容,更有话题聊。”

冯一一突然想起他们刚认识的那几年,眼前这位谢大少当时纵横g市时尚、娱乐圈,天天爬梯、夜夜秀,她当时不知道在暗地里吐槽过他多少次,现在想想,可能也并不是完全为了他自己孔雀开屏吧?

可怜的孩子……小老虎妈妈母性大发,靠近他一点,伸手摸摸他的脸。

“嘉树,”她柔声说,“我们试一次好吗?要是她真的拒绝了你,那我们以后就还像你们之前那样远远的相处。”

谢嘉树被她捧着脸躲不开,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艰难的说:“你不明白,我妈妈她不是一般的女人……”

“但她是你妈妈,妈妈都是一样的。”冯一一轻快的说,“我以前也觉得我妈偏心、不爱我,但是不可能的,没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

“哗啦啦”一阵水声,谢嘉树突然起身把她压进了浴缸底部,只露一个脑袋在水面上,他压着她一阵闹。

小老虎就睡在外面,冯一一怕吵醒了小家伙,连忙搂着她的大家伙、连连的亲他作为安抚,“好啦好啦……”她气喘吁吁的压低着声音。

谢嘉树像只大狗那样一个劲拿脸蹭她,刚分享了一张面膜,两人脸上都是滑滑的,蹭着格外舒服,他舒服的轻声说:“其实我也明白……其实有了小老虎以后,我心里很后悔以前那样子想我爸。我姐说得对,我爸只是没有时间、来不及教我,他教好了我姐,也是为了我。”

他自己做了爸爸,就明白了父亲的心情。

冯一一爱怜的亲亲他嘟嘟的嘴唇,“乖~”

**

谢嘉树的父爱被强烈激发,之后的几晚他主动提出来由他负责照顾一整夜的小老虎!

小老虎现在夜里睡得挺好的,就是小家伙太能动了,睡下的时候在爸爸妈妈中间,半夜有可能就已经横在他爹肚子上了。有一个晚上他尿湿了之后哇哇大哭,谢嘉树困得厉害,闭着眼睛给他摘了尿布,小老虎不哭了他也就又睡过去了,忘了给他兜上干净的尿布。睡到快天亮的时候小老虎已经头朝床尾双脚朝枕头,甜甜的晨梦中虎虎生风的一泡尿,浇了他爹满脸……

可怜的谢嘉树——曾闪闪发光、天下第一骄傲闪耀的谢嘉树啊!捂着脸滚下床、踉踉跄跄的冲进了浴室,一个早晨都没有再出来。

这个“温馨”的小故事实在太好笑,连谢夫人听了以后都笑了,虽然是轻掩着嘴,但已是冯一一第一次看到这位贵妇人笑得真心实意。

谢嘉树在母亲面前一如往常的沉默,可今天他难得的坐在了母亲边上,怀里抱着一刻不停乱动的小老虎。

小家伙和爸爸玩惯了,“哦!”一声出拳,打歪了他爹英俊的下巴,小拳头直直戳到他奶奶手臂上,谢嘉树眼睛一跳,谢夫人却已经伸手握住了那只小拳头。

“你怎么这么调皮呀?嗯?”她笑着对孙子说。这孩子真好玩儿,长得也特别可爱,令她想起了自己的一儿一女,她一个都没有带过,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现在看着虎头虎脑的小孙子,却有一丝遗憾浮上心头。

“这孩子真好啊……”她感慨的轻声说。

谢嘉树沉默着,冯一一乖巧的说:“妈妈,我们以后常常带小老虎过来看您。”

谢夫人感动的看了儿媳妇一眼,却客气的说:“不用。这里太远了,你们过来不方便。”

她这样说着,手上却始终握着小老虎的手。谢嘉树突然注意到母亲手上常年保养得宜的长指甲全部不见了,显然是刚刚修剪过的,每只手指甲都只留着浅浅一道白粉色,这个长度刚好不会刮到小孩子幼嫩的皮肤。

他脑袋一热忽然说:“我有一套房子离我那儿跟姐那儿差不多近,要不您搬过去住吧。”

他的话脱口而出,谢夫人却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屋里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很尴尬。

没人说话不好玩啊,小老虎无聊了就想要妈妈了,转头冲着冯一一:ma!ma!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触动人心弦,谢夫人从吃惊当中回过神来,握着小家伙肥嘟嘟的手指,她生疏却温柔的对儿子笑着说:“好啊……那妈妈谢谢你了。”

谢嘉树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却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还好一旁冯一一很高兴的在说:“那搬家的时候我们来接您吧!约上姐姐一起!我们一家人还没有在一起吃过饭呢!”

谢夫人的表情和谢嘉树其实很一致,有些羞涩却端庄的点了点头。她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心情了,这时心神激荡,再也忍不住,伸手抱过了小老虎。

胖墩墩的小家伙在漂亮奶奶怀里蹦,谢嘉树怕母亲抱不住这小捣蛋,连忙在旁边扶住,谢夫人亲亲孙子胖嘟嘟的脸蛋,又笑眯眯的看看儿子……这祖孙三代凑在一起,三张相似的漂亮脸蛋都是笑吟吟的,令人看着格外的心生喜悦。

第79章

吃饭的时候谢嘉树特别开心,别人可能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心情好,但是冯一一看到他居然主动夹了两次青菜就知道他肯定乐糊涂了。

小老虎是什么时候也不会老实的,今天谢夫人特地为他的到来准备了一张有虎头的儿童椅,但是她这里的餐桌太大太长,每两个座位间的距离都能再坐一个人了,没有平时吃饭时爸爸妈妈紧紧夹着坐的小老虎觉得宽敞极了,格外的活泼放肆,拿着奶奶专门为他准备的小金勺敲那只小金碗,他人小手劲却不弱,敲得叮叮当当的,动静特别大。

谢夫人倒是一点也没有不高兴,一直笑吟吟的看着孙子,谢嘉树却训斥儿子说:“老虎,吃饭的时候老实点!”

小老虎非常有节奏的:pa pa!ao~~~wu !ao!ao!

喂小老虎吃饭的阿姨这时拿了一盏香菇肉末蒸**蛋过来,谢嘉树看到了就顺便叮嘱一句:“给他吃那里面一半就够了,上周体检,他的体重已经超重了,医生叫我们别给他吃太多。”

也不知道是像谁啊,小家伙的胃口好得惊人,吃得多,长得就特别快,这才刚半岁呢,身高体重都要和别人家七八个月的孩子差不多了。

“嘉树你小时候也特别喜欢吃肉。”谢夫人目光在孙子身上,却忽然轻声温柔的说了一句。

谢嘉树抬头看向母亲,心中暗暗吃惊,他真没想到她还能知道并且记得他小时候的喜好,因为在他记忆里,他们母子单独吃饭的时候极少。

“你小时候也超重,我们的家庭医生也说你长得太快了,她还怕这样长大了以后反而身体底子单薄。”谢夫人今天好像忘记了食不言的规矩,微笑着轻声细语的回忆从前:“你奶奶吩咐了她们,不让给你多吃,可是你小时候脾气可不好了,一饿就哭,哭的声音还很大很大……嘉云那孩子傻里傻气的,从外面买了东西回来偷偷的喂你吃,还以为别人一个都不知道,哈……”

像谢家那种百年大族,家里有多少明里暗里的规矩啊,一个嫁进来的外姓女人哪有资格和底气反抗,况且她自己在家中也是这么被教导大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只是仍旧不忍心啊,所以冒着被婆婆骂“慈母多败儿”的风险,竟然悄悄的拿自己的陪嫁首饰去贿赂下人……这辈子干得最出格的事情也就这么一件了,谢夫人想着想着自己都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谢嘉树一直埋头吃饭,谢夫人破天荒说了那么多话,他一句回应都没有,冯一一给他夹了一根菜心,示意他答话啊……她就坐在他旁边,再这么凑近一看,发现他的眼角竟已微有湿意。

养儿方知父母恩。有些人或许的确是天生不适合照顾孩子,但是生下你、养大你的人,不管过程中令你如何不满,他们一定爱着你。

**

谢夫人住的庄子建在一座山里面,建筑师因地制宜,将偌大一个庭院布置得雅致有趣。眼下正是春意最盛的时候,举目望去,只见满院子花草树木繁华茂盛,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巧妙的绕过假山、穿过整个庭院。

那小溪引进的是山里的泉水,泉水在进入庭院之前会先经过一个净化装置,过滤掉一些水中的杂物,有种小小的鱼能轻松通过净化装置的网眼,小溪清澈的水里便有许多摇头摆尾的小鱼,小老虎看见了以后蹲在小溪边不肯走了,起先只是扶着他爹的手伸头伸脑的看,然后他自己伸出手去尝试着在水里捞两把,接着就“咯咯”笑着整个人往水里扑!谢嘉树大惊失色连忙抱住他,孩子没事,他自己却重心失稳,一脚踩了进去!

看着亲爹一脸懊恼的拔出水淋淋的脚,小老虎笑得满脸通红,拍着手在小溪边直蹦直叫。

鞋子进了水,谢嘉树索性把两只脚的鞋袜都脱了,卷起裤腿站进了清澈溪水里,抱着小老虎在水面上晃着玩,顿时小家伙乐翻了天!那笑声像银铃似的一串一串洒下,比这满院子的花红柳绿更活泼。

冯一一没有和他们父子俩在一起玩,她陪着婆婆坐在假山边的亭子里喝花茶。看着不远处小溪上的一大一小,谢嘉树白色衬衫的袖口高高挽起,轮廓俊朗的脸在阳光下几乎是闪闪发光的,和从前年轻时一模一样。小老虎蹬着腿在他双臂间忽上忽下,张大嘴巴笑的样子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孩子。

冯一一摸摸自己的脸。她忽然觉得这一切好像不真实,一想到这个闪闪发光的谢嘉树是她的丈夫,这个健康可爱的孩子是她生出来的,她的心里就像眼前这座庭院,开满了花朵。

亭子里很安静,只有袅袅的花茶香气静静弥漫,冯一一都走神了,过了好久忽然听到谢夫人轻柔的声音:“请喝茶。”

一道花茶沏了大半个小时,冯一一珍而重之的捧起那一小杯,不敢一口喝下去,唇轻轻抿一下,细细的品那花茶清香。

柔和的春风里,谢夫人眉目舒展,捧起一盏茶,她柔声对儿媳说:“一一,你对我们家有很大的功劳。你把嘉树照顾的很好,小老虎也非常的好。我很感谢你。”

这话冯一一听得简直受宠若惊,连忙说:“妈妈,这都是我应该的。”

谢夫人笑得很美,很美很温柔的对冯一一笑着说:“嘉树从小跟我不太亲近,他倒是跟他姐姐亲,但是嘉云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难免没有以前那么照顾他了,以后嘉树就只能拜托你照顾了。”

冯一一鼻头莫名发酸,鼓起勇气对婆婆说:“其实嘉树他常常很想念您,您以后多叫他来陪陪您吧,他心里很愿意的,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谢夫人美目微转,看着溪边阳光下快乐的父子俩,她轻叹了一口气,“我知道……其实我到了这个年纪才有些后悔,但是……可惜啊,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幸好啊,他娶了你,你们还有了小老虎……你们不会来不及的,你们以后会很幸福。”

**

从山庄回去的路上,刚上车谢嘉树就迫不及待的打电话给他的助理,吩咐他们收拾那栋要给谢夫人住的房子。冯一一听他事无巨细的叮嘱房子各处的布置,侃侃而谈,许多谢夫人生活当中的细节习惯他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想起下午在那亭子里婆婆旁敲侧击的问她许多嘉树的日常,冯一一心中感慨万千,低头在儿子的大脑门上亲了一口,心想小老虎啊,妈妈和你以后一定不会这样的,对吧?!

小老虎很自信的冲她吐了一个口水泡泡。

谢嘉树好不容易挂了电话,握着发烫的手机苦苦思索一定还有什么遗漏的,忽见她逗着儿子玩却笑得比儿子还开心,他戳戳她脸蛋,问:“笑什么?是不是在笑话我?!”

爸爸这么做,小老虎立刻也爬坐起来,又胖又短的小手指戳戳戳戳戳妈妈的脸蛋。

谢嘉树逮住儿子的小手,玩笑瞪他:“喂!小子!轮得到你动我女人么?”

“谢嘉树,注意你的言传身教。”冯一一提醒他。

谢嘉树连忙凑过来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果然小老虎立刻也在另一边脸颊上亲一口,而且他口水滴答的,还是个湿吻呢~

妈妈抽纸巾擦脸,他就飞快抽一张纸巾塞进嘴巴里,爸爸来阻止他,就再抽一张塞进爸爸嘴巴里……

好不容易摆平了这顽皮小子,冯一一抽空问谢嘉树:“妈妈那儿怎么会有你的裤子和鞋子啊?”下午的时候谢嘉树在溪水里踩湿了脚,谢夫人叫人拿裤子和鞋子给他换,冯一一看了眼都是全新的,是谢嘉树的尺码,甚至是他喜欢的牌子和款式。

谢嘉树脸上又露出那种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了,把儿子拖到怀里当挡箭牌:“……其实还是挺有心的,这么多年我没看她剪过这么短的指甲。”

这对母子之间关心彼此的方式令冯一一感到心酸又感动,她安慰丈夫说:“我听说以前人家都讲究抱孙不抱子,你们家是不是就是这样?”

盘山公路一圈一圈仿佛永远没有尽头,路旁的灯比起城市里的间距隔得远得多,谢嘉树的脸在偶尔掠过的路灯光里显得意气风发,他把小老虎抱起来扬声说:“反正我不这样!”

我当然也会希望我的儿子独立、坚强、长大以后做一个真正的男人,但我更希望他自信、乐观、成长快乐。

他一定会像我一样聪明英俊,但是肯定不会像我一样童年缺憾,因为我就算做不了一个完美父亲,但我会做小老虎最棒的老爸!

谢嘉树骄傲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小老虎正啊呜啊呜的吃着自己的小拳头呢,忽然抬起一脚蹬在了最棒老爸的鼻梁上。

冯一一忍着笑给谢嘉树揉揉被蹬歪了的脸,再用力亲他一口作为安慰。

看他又疼又无可奈何的委屈样子,她满足的对他说:“嘉树,我好喜欢你现在这样~”

“嗯?只喜欢现在这样吗?那我以前呢?!”谢嘉树挑眉不悦的问。

“唔,”冯一一想了想,“其实我偶尔也会怀念以前,但是我更期待我们以后。”

“我也是!”谢嘉树把儿子抱到怀里坐好,转头亲亲肩上靠着的人。

“但是以后我会变老,老了就不好看了。”冯一一有些感伤的叹了口气。

谢嘉树本来条件反射就想嘴贱一把了,但是今天此刻,他心中实在太过柔软。腾出一只手来搂她,他满不在乎的说:“怕什么?我们一起老!”手机用户访问:m.hebao.la

我们会一起变老,会越来越夫妻相;我们的爱会变成深爱,日子会变成天长日久。

偶尔我们确实还会怀念从前,但我们不会再有遗憾的感觉,我们怀念的是那些闪闪发光的日子里,我遇上你,在我们都最好的年纪。

*

《我怀念的》正文部分至此完结。谨以此书献给我们怀念的人、那些曾经闪闪发光的日子,我没有忘记你,我怀念你。

长着翅膀的大灰狼,二零一四年五月二十八日,夜,于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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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明晚你们要不要和沈医生约会?

———————————————完结了,这本书我最对不起的其实是小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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