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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圣光》 1、命运之光的初次闪耀 太阳之下的罪孽令人寒心？ 不，最大的罪孽是太阳本身。 它亮爆了。 ——为了参加征文而诞生的题记。 …… …… 两米高的壮汉拉着郑毅双脚上的镣铐，就像拖一具尸体。 郑毅努力控制肌肉避免造成更大伤害。他已经适应了这个残酷的末日世界。面对苦难降临的时候，只有奋勇迎接，并且降低伤害。 壮汉将郑毅一路拖进大礼堂。 在这个这里三个月，郑毅还是第一次进来。 他以前只在外面远远见过这栋建筑，知道这里是军团高层开会、聚餐、玩乐的地方。不过像他这样的奴隶，就连进来端茶倒水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参观了。 今天的礼堂就像是历代军品大杂烩，正中间的空地上堆满了刀枪剑戟、弓弩箭矢、机枪手雷……整个军团的武器库都搬来了。 那些身高两米，穿着黑色板甲的军团精英，守着礼堂的窗口当射击孔。另一拨人则守在他们身后，随时准备补位。 郑毅之前在地下室就听到了地面上的炮声。 在这个末日世界里，热兵器算是最顶尖的奢侈品。能够打出连绵十余发的炮弹，可见敌人实力强悍，有钱有势，而且舍得为今天的战斗下本钱。 只不过作为一个奴隶，以及刚到这个世界三个月的穿越者，郑毅并不知道敌人是谁。 壮汉绕过军火堆，随手一甩，将郑毅甩进人堆。这堆人衣不蔽体，镣铐在身，同样都是军团的奴隶。 郑毅摔在一个胖子身上，很好奇这个世界的太阳居然没把他的脂肪烤出来。 此刻这位肉垫正瑟瑟发抖，甚至都没力气推开郑毅。 郑毅很识相地爬开了点，目光落在正前方的桌子上。 桌子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这个军团的军团长。 巨人一般的军团长传说是位序列6的大战士。他此刻胸腹大开，内脏乱成一团，隐约有黑气缭绕。在薄薄的脂肪层下，暗红色的肌肉长出一粒粒肉芽，疯狂扭动着想连成一片。 别说郑毅这位外科医生，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这要死人呐！ 桌子旁边，副团长阴恻恻对身边的矮个伙伴说道： “阿坤，现在就看你的了。” 郑毅很熟悉阿坤。他是军团的医疗主管，郑毅的顶头上司。虽然这人连手术刀都不会拿，但他注射了辅助向医疗类的基因药剂，能够通过指压进行麻醉。这在严重缺乏药品的世界，算是很实惠的技能。 直到郑毅被抓来之后，阿坤的麻醉技能才有了用武之地。有麻醉，有主刀，受伤战士的存活率明显上升。这成了郑毅的护身符，能够吃饱喝足，不受死亡威胁。 任何世界，主刀医生总是能有些小优待。 收回思绪，郑毅看见阿坤吓得浑身发抖，声音发颤： “大、大佬，我真的不行！我只是个序列9的弱渣呀！” “你今天可能就成神了。” 副团长说话总是柔柔的，很有绅士风度，但是下手狠辣远超众人的想象。 阿坤惊恐道：“那是序列2的药剂啊！大、大佬，我会爆的！我真的不行啊！” 副团长使了个眼色，两个精锐战士拉住阿坤双臂。 一米八的阿坤如同孩子，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副团长温和道： “别悲观，说不定是失控呢。我只要你失控就够了，真的，只要失控你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阿坤下身瘫软，放声哭道： “失控更惨啊！我不要变成怪物啊！” 郑毅脸颊抽搐。 人们为了生存才会注射基因药剂。药剂虽然能够大幅度提高人体素质，甚至给予普通人非常神奇的超能力，但是副作用极大。 如果不能控制注入体内的基因药剂，运气好的话原地爆炸；运气不好就会基因失控，变成怪物。 副团长拿出注射器。 透过玻璃管，能够看到里面是一团光。 这种传说中的高序列药剂充满了诡异的诱惑。 它就像是一坨明晃晃的光，就像是正午的烈阳。 副团长将注射器顶在阿坤的颈动脉上，扣动了扳机。 啪嗒一声轻响，气压将“光”注入阿坤的身体。 “啊！” 阿坤发出一声惨叫，浑身由内而外散出一圈光晕。 扭动的躯体在光中膨胀…… 副团长后退一步。 嘭！ 一声闷响，阿坤爆了。 没有血液四射，没有骨肉飞溅，所有一切都在光中彻底消融不见。 在阿坤原本站着的位置，只有一团小小的光。 悬浮空中，不上不下。 郑毅看着那团光，隐约看到里面有个小人，隐藏在光里。 副团长略带惋惜：“下一个。” 连序列9的同属性超凡者都扛不住，作为普通人的奴隶当然更加扛不住。 他们几乎没有阿坤那样的挣扎过程，在注入之后就瞬间融解在光中。 军团的精英战士熟练地收起光球，吸入注射器，打在下一个奴隶身上。 副团长冷冷地看着。 轮到郑毅了。 副团长突然说：“我记得你，你救过我的狗。” 郑毅闪过一丝希望。 副团长示意战士动手。 郑毅被人抓住双手，紧接着颈侧一痛，明光覆盖了一切。 强光致盲。 这是光盲的世界。 无穷无尽的低语在脑中泛起。 郑毅不知道这些声音是什么意思，只是本能地相信它们来自不同的世界，不同的宇宙。 它们是无穷的知识！ 浩瀚如宇宙的知识，让郑毅瞬间有种融入其中的感觉。 ——不！ ——我的主刀台数还不够！ ——我才刚有了自己的治疗小组！ ——我还没满足于救死扶伤！ ——我是郑毅！我不要融入你们！ …… 光芒之中，有一块区域渐渐黯淡，隐约勾勒出一个人形。 人形猛然炸出更明亮的光，张开一对巨大的，由光织成的羽翼。 郑毅看到这个疑似天使——或是鸟人的光影冲向自己，紧接着自己就飞了起来。 他渐渐飞离了光中，四周从光而白，继而变蓝，最后升入黑色的星空。 只是一个恍惚， 郑毅感觉穿过了一道薄膜，超越星空，无数的星辰在郑毅脚下旋转。 他看见七道光柱，七彩各异，照亮了这片黑色空间。 这个空间里没有星辰日月，只有无数诡异的生物，以及怎么看都不像生物的怪物。 光影带着郑毅继续往上，冲破厚密的灰色云层。 这是一个充斥着灰雾的世界，没有丝毫色彩。 翻涌的灰雾勾勒出各种形状，隐伏着无穷的秘密。 在灰雾之中，此起彼伏的星团或正或反地运行着，无数的呢喃从星团中涌出，如同海潮一般拍打着郑毅的灵魂。 郑毅看不到自己，但是“身上”一沉，感觉之中有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捆住。他试着挣脱，却引来更强烈的耳语声。 耳语如同针刺一般，几乎要将郑毅的灵魂扎成分子状态。 郑毅仿佛听到自己发出撕心裂肺地惨叫，突然整个人一沉，坠入灰雾之中。 他再次看到无穷怪物，看到七道光柱。 仍旧在下落，他再次穿透一道无形的膜，看见璀璨星空。 星空之下是明亮的光。 光中呈现出人形—— 身材修长，背生双翼，不着寸缕，全身上下被金色的锁链缠绕。 虽然它的双眼被明光掩饰，郑毅却瞬间认出了那张脸。 那是自己的面孔！ 2、序列2 “集中精神……” “想象一块石头……” “石头是黑色的，上面有白条的纹路……” …… 副团长的声音在无穷尽的耳语中渗入耳膜。 ——想你妹的石头！ 这个世界不是沙子就是石头。 据说太阳膨胀烤干了地球，连海都没有了。 世界已经如此残酷，就不能想点好东西么！ 郑毅集中精力回忆自己办公室里的绿萝。 他看到了叶子上凝聚的水珠，看到叶脉和叶肉。看到了叶肉上的气孔，看到了内部鳞片状的薄壁构造……然后视野扩大，郑毅看到了一间高中生物实验室，穿着校服的年轻人在学习使用显微镜。 他看到了他自己。 整个人都宁静下来。 郑毅收束回忆，眼前光芒散尽，再次回到现实世界。 他没有四处张望，却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看他。 副团长走到郑毅身前，摘掉骷髅面罩，盯着郑毅的双眸。 他的情绪很复杂。 在郑毅刚刚被注入基因药剂的时候，他以为这个奴隶会消融在光中，连个挣扎都不会有。足足过了三秒钟，郑毅的身影仍旧站在光里，甚至没有膨胀。 副团长腾起一丝希望，隐约中觉得郑毅能够带给他惊喜——就如当初老狗被救回来的时候。 然而异变突生。 奴隶体内漫射出的光竟然收敛回去，而且他没有发生异变。 副团长从未想过有人能够直接承受序列2的基因药剂。 这简直挑战常识。 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是从序列9开始注射、适应、融合，然后注射序列8、序列7……能坚持到序列6已经是雄霸一方的强者了。 就如躺在那里的军团长。 眼看着郑毅的眼眸中的明光内敛，恢复深褐色的瞳孔，副团长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彻底控制了基因药剂带来的改变。 他已经不再是普通人，甚至不只是个超凡者，而是近乎神的存在。 上天作证，副团长只是想制造一个序列2级别的失控体啊！ 他由衷希望获得一个失控体，这样在使用过后，大家可以干掉它，重新取回军团最为珍贵的宝贝，序列2的基因药剂。 现在居然成就了一位序列2！ 这个位阶在某些地方被称为天使，怎么办？ ——是否要下跪？ 副团长心中无比纠结。 郑毅站着没动。 他自由地换了另一种视野——灵视。 整个世界变得鲜明而抽象起来。空气变得粘稠可见，不同的气体展现出不同的颜色。所有生命都褪去了血肉容颜，变成了一个个依附于本身形体的光体。 这里有八十二个战士，每个战士都成了黑色躯壳包裹下的红影。 这是灵体。 这里有七个奴隶，每个奴隶的体内都有五种颜色的光流涌动。 这是尚未凝聚成灵体的灵魂。 桌案上的军团长红得更深，但是内脏上缠满了黑色和绿色的光索。从他灵体搏动上来看，他已经濒临消亡。对比那些生机勃发的战士，格外明显。 郑毅增强的感知也告诉他：这里充斥着绝望和死亡。 眼前仅次于军团长深度的红影矮了一截。 郑毅眼睑一眨，恢复了正常视野。 他看到副团长跪在他身前。 从副团长原本从容冷漠的眸中，郑毅读出了敬畏和遗憾。 ——不好意思，我没事。 郑毅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副团长仰视着郑毅，因为这个笑容呆滞了。宛如风暴的精神力量席卷了他的大脑，让他脑袋空空如也，整个世界只有这个笑容。 郑毅自己也觉得有些晕眩。他感知到精神力毫无保留地向外发散，就像是打开了的阀门。 “求、求您，救救军团长……”副团长意识到不对，连忙低下头，脑中幻想一块石头，回忆石头上的黑白纹路。他惊恐地发现，在他的手背上，长出了一撮坚硬的黑色长毛。 自己刚刚短暂的失神，差点造成基因失控！ 哗啦啦，方桌附近的战士全都单膝下跪，垂着头不敢直视郑毅。 只有背对郑毅的战士仍旧坚守岗位，浑身颤栗，不敢回头。 在这个世界，尊重强者就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郑毅专心收敛外泄的精神力，以至于没有分心说话。他在脑海中寻找控制这股力量的方法，总算让精神力外泄的速度下降。 只是短短十几秒，就像做了好几台大手术。 “阁下……”副团长垂着头：“秃鹫的人马上就要攻破城防，没有军团长，我们都只能死在这里……当然，除了您。”他强迫自己抬起头，但是只看到郑毅的胸口就立刻将目光垂了下去。 “秃鹫来了两位序列6的大战士。没有团长，我们不可能抵挡得住。”副团长颤声道。 郑毅意识到困扰自己多日的语言障碍已经解决了，一开口就自然地说出了当地语： “退开。” 副团长连忙起身，躬着背退开一旁。 郑毅脚步虚浮，仿佛在飘。他走到军团长身前，近乎本能地挥了挥手。 缠绕在军团长内脏器官上的黑绿色阴影瞬间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世界上本没有暗，暗只是因为光还没到。 3、离开 郑毅将手按在军团长裂开的腹腔上，掌心中爆发出一道明光，让人不能直视。扭动的肉芽瞬间缩了回去。肌肉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腹膜飞快包裹了内脏，肌肉、脂肪、皮肤，层层愈合。 “斯哈！” 军团长枯瘪的胸膛猛然往里一收，勒得肋骨咔咔作响，旋即吐出一口长气。 巨人一般的喘息。 军团长弹坐而起，脑中仍是自己被一柄大剑开膛破肚的景象。他下意识地“挥剑”，才发现手中空空，从不离手的巨剑竟然不在手中。旋即他意识到自己已经身处后方，周围都是自己的精锐战士。 以及一个巨大的威胁。 军团长望向郑毅，就像是老鼠看到了猫，冰雪遇到了烈焰……这是天敌带来的恐怖，是高阶基因的本能压制。 甚至不能说是碾压。 因为人家动也不用动，就能令自己毁灭。 这是什么样的强者！ 军团长垂下头，一个翻身单膝落地，以序列6大战士的身体素质干净利索地跪在郑毅面前。 礼堂里没人开口。 啾~！ 轻佻的哨声来自外面，是秃鹫佣兵团发射的火炮。 所有人都做好了迎接炮弹洗礼的准备，紧闭双眼，听天由命。 郑毅手疾眼快地抄起一根粗大的蜡烛。 蜡烛的火焰瞬间暴涨，几乎有两米多高。 嘭！ 整个礼堂震了震。 轻微地震了震。 仅仅是对重炮敷衍地表示了一下基本礼貌。 郑毅手中原本小臂长、鹅蛋粗的蜡烛，此刻只留下了一层薄薄的蜡油。他能感知到，刚才在礼堂外出现了一个光罩，直接扛住了重炮的轰击。 光罩吸收了重炮爆炸产生的能量，旋即化作光尘，消散在空中。郑毅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受控制，几乎是在被本能推动，原本可观的精神力瞬间消弭殆尽。 “我赐予你们力量。” 郑毅强忍着精神力耗竭的头疼欲裂，再次抄起一支大蜡烛，微微瞑目，澎湃的精神力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出。 烛光被精神力席卷，化作无数光尘，涌向八十二个战士。 所有人在惊恐中欣喜，在欣喜中惊恐。 他们感觉到了自己的变化。 身体里的洪荒巨兽觉醒了，无穷的力量由内而外爆炸开来。 不同于基因失控，他们能够掌握这股庞大的力量。因为这股力量让他们对自身更加敏感，更加能够驾驭。 “我、我升了……足足升了一阶！”副团长看着自己的手臂，惊讶之中带着惶恐，惶恐之中带着欣喜，欣喜之中带着狂热。 “杀出去！”军团长轻轻握了握拳，奔向自己的巨斧，如同抄起一只扫把一般冲向大门。 “开门，杀出去！”无限逼近序列5的军团长狂吼一声。 原本只有序列8的精锐战士，在郑毅的加持下，力量冲上了序列6。被迫防御的憋屈感在这一刻爆发，他们抄起武器，跟着自己的军团长冲出了礼堂大门。 郑毅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礼堂大门，头痛欲裂，无穷无尽的低语愈发放肆，让他心烦意乱，胸闷燥郁。 他看到光从自己的皮肤里渗透出来，这是基因失控的征兆。 人生刚刚才开始，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郑毅一手扶住额角，强迫自己勾勒出绿萝的叶片，叶肉，细胞壁……他看到阳光中绿萝抽出茎叶的样子，看到露水在叶片上凝聚，看到气孔翕张，氧气和二氧化碳在此交换。 郑毅总算睁开了眼睛，礼堂里寂静无声，只有七个奴隶蹲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们走。”郑毅转身，对奴隶们说道。 奴隶零零散散站起来，垂着头，小步跟着郑毅往后门去了。 郑毅哑然。 贵为序列2的超凡存在，郑毅一时间却没有足够的力量解决脚上的镣铐。他既没有彻底完成基因对身体的改造，也没有消化获得的知识，这让他内心中颇有危机感。他实在说不清楚，军团长那帮人在干掉了外敌之后，会不会回身给他一斧子。 这个佣兵团名叫黑手军团，作为外科医生，郑毅知道军团内部的奴隶消耗有多大。如果不是军团需要医生，别说三个月，恐怕三天都活不过去。 “后面有辆卡车，我们可以去航城。”奴隶之中有个青年站出来，目光望向那位序列2的天使，但是只敢落在他的脚上。 郑毅点头：“走。” 他不知道航城在哪里，但是并不妨碍他离开这里的决心。相比军团那群半匪半佣兵，没有使用过基因药剂的普通人实在太安全了。 围攻后门的秃鹫部队被调去了主攻方向，可见黑手的反击十分给力。突然之间多出了八十个序列6的大战士，以及一个无限逼近序列5的超凡战士，这场战役的胜负已经很清楚了。 除非秃鹫还有足够多的炮弹用来洗地。 奴隶们在青年的带领下穿过后门，进了后院，那里果然有一辆全地形卡车。长长两排的滚圆轮胎，保证它不会陷在沙坑里，而且能够以极小的半径转弯调头。 驾驶室分前后两排，可以坐五个人。 青年礼貌地为郑毅打开后排的门，自己在前面开车。没有人敢跟郑毅坐在一起，只有一个小姑娘默契地坐了副驾驶座。郑毅能够感觉到青年与这个姑娘之间的感情羁绊。 其他人乖巧地进了后面的车厢。 青年拥有卡车的驾驶权限，看来多半是给军团跑运输的奴隶。 结实的方头卡车撞开后门，只有秃鹫佣兵团的斥候零星射了两枪。子弹被卡车的装甲挡住——这些装甲甚至能够防御相当于序列7的攻击力。 卡车绝尘而去。 郑毅一个人占据了三个人的座位，顺势躺倒。他极其需要恢复精神，想象绿萝的叶子只能抑制失控，治标不治本。脑中的低语声越来越响，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含义，但是郑毅知道它们会导致自己基因失控。 肌肉融解在光里，光在皮肤下涌动，随时准备喷射而出。 郑毅努力抵御着低语的侵袭，突然，脑海中出现了那个身材修长，背生双翼，不着寸缕，全身上下被金色锁链缠绕的天使。 那是长着自己面容的天使。 在这位天使出现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声音凝固成片，“ong”这个音被无限拖长。 触目所及的物体，被凝固成了抽象的色块，浅红变成深红，淡绿变成深绿，灰褐变成漆黑…… 郑毅想动却怎么都动不了，甚至连眼球的转动都做不到。 他不知道这一瞬间持续了多久，直到他飞了起来。 身体变得没有质量，视野中的一切都在下降，他真的飞起来了。 穿过卡车的车顶， 俯瞰无垠的沙漠， 天空由亮而暗， 群星在他身边， 穿过世界的膜， 飞过七光之境， 郑毅站在了翻腾的灰雾之上。 4、AT世界的第一次降临 灰雾之上， 无穷的星团漫射着五彩斑斓的颜色，它们是低语的源头。 郑毅在无尽的低语声中，听到一个声音渐渐清晰。 anu`tathamet，anu`tathamet，anu`tathamet…… 郑毅从无穷的、此生彼消的星团之中看到了那个世界。 这个低语着“anu`tathamet”的星团由金色与黑色构成，两者激荡搏击，无休止地撞击对方。 郑毅凝视着这个世界，看到了弥漫的血海与闪烁的火光。 凝视即是回应。 金色的天使出现在这个星团上，面朝郑毅，张开双翼。 郑毅发现自己再次飞了起来，冲向那位天使，冲向团金与黑相撞击的星团。 世界再次只有“ong”的声音。 天使向郑毅俯首，祂的声音立刻充斥着整个宇宙： “恭候您神圣的降临！” 郑毅感觉身体一沉，坠入星团。他再次落入七光之境，穿过世界的膜，从星空中继续坠落，直到落在地上。 整个世界从静止中运动起来。 轰， 无数声音闯入耳鼓。 所有色彩柔和清晰。 那是小雨落在草地上发出的沙沙声响，是乔木与灌木在风中轻轻摇曳。 郑毅降临anu`tathamet世界。 …… 穿越三个月以来，整整九十三天，郑毅不是在黑暗的地下室里解剖死人，就是在烈日下与沙漠对视。 整整九十三天，他没有见过任何绿色植物。 而现在，郑毅地看着这片深色的树林，用尽所有力气吸进满肺湿润的空气。 咳咳咳…… 郑毅被清凉的空气呛了一口，发出一阵咳嗽。 ——空气是正经的空气，就是有点臭。 郑毅摸了摸太阳穴。 低语声暂时消失了，但是精神力的耗竭令他头痛、四肢乏力、甚至还有些眩晕。如果不出意外，自己这位刚刚成为序列2的超凡人士，很快就要毫无形象地昏过去了。 然而现在并不是昏迷的好时候。 郑毅感知到附近有三个强壮的人在注视自己，其中两个男人充满了疑惑，另一个女人在疑惑之外还带着浓烈的警惕。除此之外，还有五个散发着恶臭的行尸在朝自己这个方向靠近。 虽然他意识到用“行尸”这样的名词不是很医学，也不符合生理学。然而这五具行走的躯体并非生物，只是单纯因为某种反式能量驱动，产生了类生物行为。与其跟自己拧巴，不如坦然接受——它们就是行尸。 郑毅所受的教育和训练是成为医生，是手持柳叶刀救死扶伤的医生。冲上去跟怪物硬刚可不是他的习惯，也可以说是他最迫不得已的时候才会做的事。 现在显然不需要。 郑毅转身朝三个强壮的行人走去，对方也结束了观察，很坦然地出现在他面前。 “嗨。”郑毅先打了招呼。 两个男人身穿盔甲的男人站在前面，一个衣着裸露的女人持弓站他们身后。 郑毅眨了眨眼睛，发现两个男人躯体中有红色的人形灵体，但是从色度上来说，比黑手军团那些精锐士兵还差一档。这意味着他们的实力大概在序列9。 那位持弓的女士躯体中是鲜艳的红色灵体，色度上与黑手军团的精锐士兵差不多，应该是位序列8的战士。 “你是什么人？”最前方的盔甲男盯着郑毅，眼睛一眨不眨。 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充满了令他敬畏的气息，恨不得跪在地上对他顶礼膜拜。如果是在圣堂或是大教堂，他恐怕自己已经这样做了，然而现在是在黑暗森林，这里的魔物会诱惑人心。 郑毅朝前走了两步：“前面有五个行尸。”他停下脚步，不顾泥泞，缓缓蹲下身——这样在晕倒的时候不至于摔坏脑袋。 两位盔甲战士走上前，另一位问道：“你怎么了？我能感受到你的强大……” “头疼得厉害。”郑毅按着额角：“我需要睡一觉。” 持弓的女战士在郑毅身边蹲下：“阁下，您大概不需要睡觉……” “嗯？” “试试这个。”持弓女战士从腰带里掏出一个玻璃试管，里面灌着蓝色的液体。 郑毅看着蓝色试管呆滞了一秒钟，伸手接过，拔掉软木塞：“谢谢。”说着灌进嘴里。 这三位都是正派人，他们可以信任。 郑毅的感知告诉自己。 蓝色液体在口腔里逛了一圈，留下薄荷清香，顺着喉咙涌入……肺系。 郑毅明显感觉到这股清凉还没有到胃，直接就灌进了肺里。随着呼吸，肺里的清凉液体渗入脊椎，从后脑直冲头顶。 随着一个激灵，郑毅觉得头痛好多了。 “你说的对，女士。”郑毅抬起头：“还有么？” 女士惊疑道：“整整一盎司的魔力恢复剂，您居然还要？” 郑毅勉强站起身，努力收摄自己的精神力，使之不至于外泄。他微微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下精神力恢复的情况，并没有哪儿跳出来一组数字告诉他回了百分之多少的蓝。 直观来说，他现在有了一个矿泉水瓶子——大概三百毫升的蓝，而他的精神力总容量——蓝槽——大约跟奥运标准游泳池一样大。 序列2基因药剂没有坑他，忠厚老实地给他配置了标准的蓝槽。 郑毅看着持弓女士惊讶的表情，猜测小蓝瓶恐怕也不便宜。 ——没有一滴蓝可以浪费！ 郑毅缓缓站起身，起码现在头不晕了。既然有小蓝瓶这种好东西，总有一天能够将游泳池填满。 “先生，您是从东方来么？”盔甲男问道。他同时低下了头，看了看郑毅脚上的镣铐。这让他心中腾起了一股荒诞的感觉，是谁能给如此强者带上镣铐？即便是趁他如此虚弱的时候。 郑毅抬头看了看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告诉三位战士： “那些行尸来了。” 5、AT世界的第一次战斗 两个盔甲战士也看到了行尸。他们扣上面罩，左右分开，朝走在最前的行尸冲了过去。 郑毅看着他们左手举起盾牌，右手挥动长剑，本以为三两下就能肢解那具行尸——无论在什么影视剧、小说漫画里，这种行尸纯粹就是背景板上的气氛担当，就连作为升级经验团都不太够格。 谁知明晃晃的长剑砍在行尸身上，居然连一块碎肉都没带下来。 郑毅不得不用精神力审视这个行尸。它体内是一团黑气，没有任何形状，或者说不停地变幻形状。在受到攻击之后，黑气消耗了一些，大概是修复受损的肢体。 嘣！ 持弓女战士站在后方射出一箭。 飞箭射中了行尸的头颅。 箭被铁一样的头颅弹开了，行尸只是朝后一仰。 右边的盔甲男抓住了机会，一盾砸了过去，将行尸打翻在地。 另一个盔甲战士毫不客气地转过长剑，从上往下直插下去。这一击消耗了行尸更多的黑气，显然打出了不俗的伤害。 如果只有一头行尸，三人小组完全可以轻松地干掉它。然而跟在后面的第二头行尸也冲到了盔甲战士跟前，抡起黑黝黝地爪子朝战士抓去。 “雅伦！” 女战士示警，随手射出一箭，准准射中了偷袭者的头颅。 箭被弹开了，偷袭者身形一晃，黑爪仍旧抓了下来，在钢铁盔甲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它成功地抓破了雅伦的盔甲。 郑毅无语，只能牢记经验：这个浓度的黑色能量，攻防堪比序列7的战士。 也就是跟副团长一个档次。 本以为自己来这个世界能休养一下度个假，甚至换个锚点……这里的环境看起来比沙漠、悍匪、基因战士强多了……谁知道就连野外成群出现的行尸都有序列7。 如果这些行尸懂战术，那自己这边岂不是要全灭？ 郑毅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另外三头行尸加快了脚步，几乎小跑地冲了过来。 “我来引开一头！”女射手朝包夹上来的行尸射出了一箭。 箭很有准头，但是伤害实在不高。 郑毅不禁深深看了一眼准备放风筝的女射手：你开完怪自己跑了，我怎么办？ 行尸没有智力，它并不会分辨有人持弓或者空手，被引来之后逮谁挠谁。 郑毅虽然是序列2的高位者，但是肉体强度恐怕远不如钢铁盔甲。他伸出手，张开五指对准冲上来的行尸。 烘！ 一道金色火焰从行尸的脚底升腾而且，奢华大气地打着卷，将行尸彻底吞噬。 “神圣的力量！”雅伦的喊道：“卢克，是神圣的力量！” 两个战士受到了极大的鼓舞，放弃地上那头行尸，肩并肩、盾靠盾，硬扛了三头行尸的爪击。 女射手呆滞地看着金色卷焰散去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留下，就连邪恶的秽浊之气都被涤荡一空。 低语声在郑毅脑中随机播放，剧烈的疼痛伴随眩晕接踵而来。 “给我个蓝瓶。”郑毅硬撑着喊道。 女战士反应过来，跑回郑毅身边，拔出小蓝瓶的软木塞，递到郑毅嘴边。 郑毅仰头喝尽小蓝，发现恢复的精神力只有半瓶矿泉水那么多。一个神圣之火透支极大，看来这回是攻击溢出了。 好亏…… “再来一瓶？”女射手眼见战局不利，又塞了一瓶到郑毅手上。 郑毅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到两声巨响。 哐！砰！ 雅伦被一头行尸打退，一个踉跄没站稳，跌倒在地。 三头行尸，加上那头刚刚站起来的行尸，对卢克形成了包围。 郑毅扬手灌下蓝瓶，让自己的精神力恢复到一瓶半的水准，同时从领悟到的知识中找到自己需要的那个： 【神圣新星】！ 序列7的技能。 所有善良的灵魂都将从中获益。 所有邪恶的秽物都将被它净化。 一举两得消耗少， 就是范围有点小。 郑毅冲上前，保证行尸和两个战士都在自己身边三米之内。 浓烈的尸臭冲入鼻腔。 嘭！ 金色的光尘如同新星一般从郑毅身上飞射出去，化作一个神圣的半圆光罩。 行尸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害，身上燃起了神圣力量带来的火焰。它们体内的邪恶力量飞快地被消耗，转眼就少了一半。 雅伦和卢克则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再度组成了盾墙，齐齐刺出长剑，扎进了一头丧尸的腹腔。 女射手从背后取下了一支短矛，伸展身姿，飞射行尸。 因为被神圣力量的克制，行尸不敌序列8战士的力量，中矛倒地。 郑毅觉得再放一个神圣新星有点浪费，但如果自己不迅速这场战斗，三人战斗小组恐怕得付出一点代价。 他已经看出来了，两个序列9和一个序列8能磨死一个序列7，或者战平两个序列7，甚至因为对手没有智能，干掉三个序列7……但绝对不可能无损地解决四个序列7。 嘭！ 如同战鼓的声音再次炸响。 四头行尸在神圣的光芒中化作黑灰，随风而散。 哪怕对蓝几乎用尽的序列2来说，序列7都不堪一击。 郑毅现在只有半瓶矿泉水——150毫升那么多的蓝，勉强维持不被低语声干扰，不出现头晕目眩和昏倒。 至于头疼，他已经认命了。 雅伦和卢克收起剑，走到郑毅身前，右手按胸：“赞美您的伟力，圣职者。” 女射手也走了过来：“感谢您的援助，圣职者阁下。我是来自西南国度的安提奥普，很荣幸与您并肩作战。” “来自喀拉萨公国的卢克·司迪思/雅伦·波尔，愿意为您效劳。”两个盔甲战士说道。 郑毅用手指压住蹦蹦直跳的太阳穴，问道： “谁还有蓝瓶？” 三人很尴尬，这个…… 郑毅并不是个强人所难的医生，说不定这种小蓝瓶的确很昂贵呢。看他们的装备没有一点附魔，基本就是劣质的白板装，可见的确不富裕。 好在安提奥普女士有特殊的寻路能力，根据一副非常抽象的地图找到了一座废弃的地窖。 郑毅总算可以如愿以偿休息一下了。 6、欢迎来到不可呼名的世界 地窖附属的房屋已经朽烂，只留下地基和一段残垣。 地窖的门却是新的，橡木还散发着香气。 安提奥普打开地窖的门，让里面带着霉味的空气散出去，走在最前面。 雅伦·波尔走在郑毅前面，做出虚扶的手势，以免郑毅踏空——或者是楼梯因为年久失修而腐烂断裂。 最后是卢克·司迪思，他反身下来，同时关上了地窖的门。 安提奥普点燃火把，又用火把点燃一堆篝火。然后她变戏法似的从某个角落里摸出几个土豆，准备串起来烤熟作为晚餐。 “这是猎人们落脚的地方，我们可以随意使用这里的物品，但无论用了什么，都得补充如初才能离去。”安提奥普不像是仅仅对郑毅解释。 郑毅发现两位盔甲战士跟他一样，也在好奇地打量这个二十平米的地窖。 地窖的墙壁由青石垒砌，牢固可靠。墙边堆着几卷麻绳、几张麻袋，三三两两林立的木杆，够用但不算多的木柴，还有少许土豆。 安提奥普麻利地搭好架子，搁上土豆，然后用麻袋给郑毅做了个垫子，说道： “阁下，您介意脱下衣服烘干么？” 她说得很小心，以免冒犯。 郑毅穿着粗布做的套头衫和粗布裤子，踩着一双被泥浆蹂躏得几乎要烂掉的布鞋……现在看看，三人没有以衣物取人，一直客气礼貌，果然是善良的小伙伴。 郑毅脱下套头衫，交给了安提奥普。 这位女战士实力很强，手脚麻利，也十分会照顾人。她轻松地就将衣服搭在了合适的位置，既能让篝火烘干，又不会烧着。同时女战士还很体贴地给郑毅披上一条麻袋，既可以保温，也可以保护尊严。 两位盔甲战士互相帮助脱去甲胄，露出里面穿着的米黄色棉衣——原本应该是白色的。 “阁下，您是来自某个苦修会么？”卢克开启了神探模式：“您的实力如此强大，穿着如此朴素，没有任何饰品……还戴着脚镣。您一定是在苦修吧？” 安提奥普和雅伦好奇地看着郑毅。 郑毅陷入了沉思：是装逼？还是实事求是？这真是个问题…… “因为出了点小意外。”郑毅还是决定实事求是。 有实力的人不需要装逼，如果他想装逼，霸气侧漏一点点，这三个就都得给跪。 郑毅把脚超前伸了伸：“你们能帮我弄开么？” 安提奥普在仔细地查看之后，道：“这是好铁，要想砸开恐怕不容易。” 这个结论被两个战士认同，不过雅伦提出个建设性意见：“我们可以去最近的村子，随便找个铁匠就能打开。” 卢克点头同意，翻看脚镣： “这把锁的机括很简单，只要工具应手，滕恩街头的小偷都能打开。” 郑毅只好接受现实，缩回了脚： “这附近还有村子？我是说这些行尸不攻击他们么？” 安提奥普尴尬道： “其实行尸还是很好对付的，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圣水和受过祝福的武器。” 卢克道：“我们出来的时间太长了，圣水用完了。在这儿很难补充。” 雅伦再次问道：“阁下，您是从……” 郑毅不愿意让他们纠结这个问题。自己来自哪里有必要跟你们报备么？他毫不客气地把精神力发泄了一部分，大概五毫升，足够让三人意识到位阶上的差距。 郑毅看三人都垂下了头，问道：“你们听说过……” 在失去了威压之后，三人顿时身心轻松，抬起头望向这位神秘而强大的圣职者。 anu`tathamet。 这个词在郑毅脑中转了又转，响了又响，然而他的舌头却好像打了结。 诡异而强大的力量限制了序列2的强者，让他无法从口中吐出这六个音节。 “算了……”郑毅放弃了，只能归结于未知的玄学。他问： “魔力恢复剂很贵么？” 安提奥普有些难以启齿，生怕这位圣职者误会，从而要给她结算刚才那三盎司魔力恢复剂。 “其实并不是非常昂贵。”卢克替女战友解围：“只是，不太容易获得，我们存量很少。” ——你们连蓝条都没有，喝蓝有什么用？ 郑毅看着他们。 安提奥普说道：“虽然它叫魔力恢复剂，但是对振奋精神也很有用。每次抿一小口，就能整夜不睡觉。”她从腰带里又取出一支：“这是我最后的存货。”她双手递给郑毅。 郑毅没有客气，接过了小蓝瓶，准备留在最需要的时候服用。 两位战士则取出了两支同样容量大小的试管，映着火光，能够看到里面是如同鲜血的红色和浓稠的白色液体。 “我们带的大多是生命恢复剂和体力恢复剂。”卢克说：“这个对我们来说更有用。” 郑毅微微点头。他所领悟的知识中有海量的恢复性技能，红瓶和白瓶在他看来并不是很重要。如果这种小小的药剂能够节约下宝贵的精神力，那当然也十分不错。 “但是我们在服用过一次药剂之后，身体会产生抗性。”安提奥普说：“如果强行服用第二支就会中毒。”她记得郑毅连灌两个小蓝瓶，身体丝毫不受影响，此时目光中带着好奇和求知，希望得到郑毅的讲解。 在他们心目中，眼前这位神秘的年轻男子绝对是一位高高在上的强大圣职者。 郑毅当然不会给他们解释。 能怎么说呢？ 难道告诉他们，自己在另一个世界注射了基因药剂？ 郑毅继续提问：“你们来这个地方干嘛？” 其实他更想问自己来这个地方干嘛？ 万事万物总有原因。 自己被低语声吸引，注视到了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片貌似被邪恶笼罩的森林？ 卢克总是反应较快的，他毫无保留地回答道： “我和雅伦都是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子弟，必须为自己争取一个骑士头衔。进入黑暗森林试炼，得到目盲修女会的认证，这是获取骑士资格最简单、最正统的途径。” 郑毅微微点头：看来还有不简单和不正统的途径，氪金么？ 雅伦补充道：“传说与邪恶作战，能够获得更多的神圣的力量，甚至成为英雄中的传奇。”他难抑自己的激动，音量不禁提高：“刚才在阁下您净化邪恶的瞬间，我真的感觉到一股温暖、伟大、神圣……令人敬畏的力量涌入身体。” ——你这是拿到经验值了啊。 郑毅微微点头。 安提奥普拨弄着篝火，道：“这里有个传说：当邪恶退回地狱一寸，天堂的荣光就会更多地涌入这个世界。反之亦然。我们的世界就是如此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拉锯。” 郑毅看着土豆，觉得这个世界观还是很好理解的。而且他们这种打怪升级的模式，要比注射基因药剂更温和，起码在低阶位没有明显的副作用。 倦意袭来，郑毅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在军团礼堂把自己一身的精神力消耗得一干二净，只想好好睡一觉。 这个世界要比沙漠废土安全许多，这三位善良阵营的伙伴也比心理扭曲的奴隶更可靠。 有眼力的安提奥普连忙起身，说道： “您稍等，我搭个帐篷。” 这位女战士边说边从腰带里取出一卷帐篷。 帐篷？从腰带里…… 这是什么鬼！ 郑毅瞬间就清醒了。 7、圣职者面前的障碍 郑毅之前见过三人从腰带里取出蓝红白试管。但那都是小物件，可能插在腰带内侧的暗袋里。此时此刻，亲眼看到一大卷厚重的帆布帐篷，随着安提奥普一翻手，突兀出现在眼前——郑毅猛然意识到，他们的腰带肯定附有随身空间。 这是高魔世界的标配。 安提奥普麻利地支起了帐篷，见方三米。她说道： “如果您不介意，可以用我的帐篷。” 女战士有些忐忑。这样的圣职者，虽然看起来像是苦修会修士，会愿意赐下这样的荣耀么？ “那你……” 郑毅迟疑，抢占一位女士的帐篷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来守夜。”安提奥普说道。 卢克和雅伦也从自己的腰带里掏出了帐篷，就跟变魔术一样。不过他们没有丝毫表演的意识，自顾自搭起帐篷。 卢克说：“我守下半夜，安提奥普可以用我的。” 安提奥普说：“虽然我们在地窖里，但仍需提高警惕。” 郑毅没多推辞。他掀起帐篷的卷帘，探头看了看，里面还有一条同样是帆布材质的睡袋。 安提奥普递上烘烤得热乎乎的粗布套头衫。 郑毅钻进睡袋，将套头衫盖在身上。他发现睡袋下面还有隔离潮气的皮垫，看来安提奥普的野外经验非常丰富。 显而易见，她是这两位贵族子弟聘请的向导。 郑毅头挨着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他醒来的速度同样很快，只是过了一个眨眼的功夫。 如果不是精神力恢复了半瓶矿泉水，头痛疲惫极大缓解，他甚至会怀疑自己没睡。 帐篷外，篝火发出噼啵噼啵的声响，有两人在低声交谈。 “……可能是天使。”卢克说着：“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知道，就站在那里。” 安提奥普说： “他戴着脚镣。谁能给天使带上脚镣。” 卢克说： “可能是犯罪流放的天使。我听说天使犯罪之后，会被打下凡间成为凡人。” 安提奥普显然不同意，她压低着声音： “这说不通。他仍有那么强大的神圣力量。而且那副镣铐只是做工精细、用料讲究的普通货色。你觉得天堂会用铁匠铺就能买到的货色拘禁一位天使？” 卢克沉默了很久才提出某些可能，说道： “或许，他从天堂坠落时镣铐失去了力量。 “或许，天使变成凡人之后，仍旧拥有令我们仰视和敬畏的力量。” 安提奥普沉默不语。她同样迫切想知道答案，所以会忍不住跟卢克在这篝火边谈论，但是这场谈论注定没有结果。没人见过被打落凡间的天使，自然也就没人知道他们有什么能力。 超凡的伟力岂是凡人能够窥测的？ 郑毅翻了个身继续睡：你们慢慢猜…… 外面两人被郑毅的翻身惊动了，惶惶不敢开口。 过了良久，箭帐篷里没有其他声音，安提奥普低声说道： “明天尽量赶到罗格营地，这样你们就可以拿到证明信。” 卢克松了口气说：“这真是一场漫长、艰辛，却非常值得的旅行，它会成为我一生的骄傲。” 安提奥普下意识看了一眼帐篷：“或许我也是。” 两人同时静默，消化巨大的心灵冲击。 郑毅很快就再次进入了酣睡，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帐篷外传来三人小声的交谈，内容是收拾东西，补充昨夜使用的木柴和食物，以及外出侦查。 他飞快地检视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力恢复情况：甜美的睡眠之后，精神力大概恢复到了大瓶可乐的量——足足有两升！ 这真是令人欣喜。 不过欣喜的心情并不能持续太久。相对于一个游泳池，两升的蓝量仍旧是杯水车薪。 一个神圣之火大约需要四百五十毫升到五百毫升的蓝，一个神圣新星需要三百毫升的蓝。 现在自己的精神力只能支持四个神圣之火，或者是六个神圣新星。 郑毅旋即想到精神力耗竭的痛苦，计算的时候省掉了一个神圣之火——四个神圣之火能把自己彻底榨干。 “早安，阁下。”三人见郑毅从帐篷里出来，齐声说道。 经过一夜的休息，三人的精神都显得不错。因为即将到达终点，他们的心情也很好。 郑毅道：“早安诸位。” 他搓着脸走到熄灭的篝火堆前，接过安提奥普递给他的烤土豆。 表皮微焦，散发着淀粉的香甜。 安提奥普过去收起了帐篷，仍旧变戏法似地收入腰带。 既然已经被视作坠落人间的天使，郑毅也不用掩饰自己，他说道： “我需要去购置一些装备，比如腰带，还有魔力恢复剂。” 安提奥普说道： “如果阁下愿意，请允许我作为向导带您去罗格营地。那里是教会在中部的重镇，由目盲修女会镇守，她们在此对抗黑暗森林、鲜血荒地和冰冷之原的邪恶力量。那里有质量上乘的各种药剂，还有从地狱获得的武器和防具。” “当然，都会被净化之后才拿出来售卖。”卢克补充了一句，旋即有点不好意思：“我是这样听说的。” “不过您要是想购买更加强大的装备，恐怕只有去滕恩或者列王港。”雅伦说。 郑毅点了点头：“我没钱，有什么可以解决的方案么？” 卢克连忙道： “我愿意以微不足道的金币来表达对圣职者的崇敬，一百个吉奥。” 雅伦昨晚睡着了，并不知道卢克对郑毅身份的猜想，略一犹豫道： “我没有司迪思先生那么富裕，但我愿意向伟大的圣职者奉献五十个吉奥。” 郑毅面无表情，因为一百和五十都不是什么大数字。关于吉奥，大概是一种货币。既然不知道它的购买力，所以也就没有直观感受。 “非常感谢，但我希望自己挣点钱。”郑毅望向安提奥普：“我还是个医生，能找到份工作么？” 圣职者去找工作？ 安提奥普顿时感觉无比荒诞。这种荒诞感就好像是……高等天堂的五位大天使跟她讲了个荤段子。 “阁下……”安提奥普准备了一下措辞：“只要您愿意，金吉奥就会像流水一样向您涌去。” 郑毅微笑表示理解，再跟他们谈工作的事，恐怕会显得自己很low。他啃着土豆，岔开话题： “这儿到营地还有多远？” 安提奥普顿时轻松了许多，掏出泛黄的羊皮纸，展现给郑毅看，一手指着抽象的曲线： “咱们沿着这条路走，天黑前应该能到达营地。不过我们在路上休息的时间不能太长。” 郑毅仔细辨认之后，发现这是条绕了圈的路，问道：“为什么不能从中间这片森林穿过去？” 安提奥普解释道：“我们以前一直从森林中间穿行。不过两个月前，这里迁徙来了一个沉沦魔部落。是一个沉沦魔巫师领导的部落，罗格们还没剿灭它们。我们没有圣水，所以只能绕路。” 郑毅摸了摸下巴：“它们跟行尸相比，哪个更厉害？” 8、擒贼先擒王 安提奥普是个经验丰富的巡林客、女战士。她对这片地区了如指掌，同时战斗经验丰富。 “普通的沉沦魔很好对付，哪怕是健壮的农夫都能一对一干掉它。” 安提奥普说道： “但是一个沉沦魔部落就很麻烦。沉沦魔有那么一点脑子，会包围、埋伏、以及逃跑。它们的战士会穿戴皮甲，手持利刃。最麻烦的是沉沦魔巫师，它们能利用地狱中泄漏出来的邪恶力量复活其他沉沦魔。” 安提奥普说着打了个冷颤，回忆起极其不愉快的经历。 郑毅听安提奥普说完，相比行尸更喜欢这群沉沦魔。如果说农夫都能一对一干掉它，说明它的防御力和攻击力都不高。它们的危害性来源于战术配合、数量众多，以及巫师的复活。 给巫师一个神圣之火，然后将围攻过来的沉沦魔用两个神圣新星干掉。 500300300=1100 还算宽裕。 郑毅道：“安提奥普，我们能否去这个部落探查一下？” 安提奥普垂下头：“我明白了。阁下的谦逊美德令人钦佩。” 她将圣职者出手铲除邪恶视作理所当然，以眼前这位高阶圣职者的实力，直接表明要清除这个部落是很正常的事。如此伟大、强力的人，居然只是说“探查”，这样难道还不是谦逊么？ 郑毅不知道安提奥普的心理活动，不知道自己的谨慎跟“谦逊”有什么关系。不过他并不是个喜欢沟通的人，用自己的技术解决问题是他的强项，其他都不重要。 安提奥普带着雅伦和卢克先行出了地窖，确定没有危险才请郑毅上来。 郑毅一抬头就看到了蓝天白云，空气里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腥气，令人心旷神怡。 雅伦和卢克用手斧砍了一株小树，劈成小块放回地窖。这样以后借宿的旅人或是猎人，能轻松许多。不过三人的粮食已经不够了，所以安提奥普表示她过两天会拿一袋土豆过来补上。 雅伦和卢克拿到证明信之后，则会从罗格营地的传送阵返回滕恩——那是喀拉萨公国的首都，据说是坎杜拉斯大陆第二繁华的大都市。 他们自然而然地向郑毅提出邀请，并且愿意陪郑毅一同长途跋涉回去。因为只有在目的地和出发地都进行过登记的人，才能使用传送阵旅行。 郑毅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如果有可能不妨去这个繁华都市转一圈。他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不作死就要死的人。如果能够选择，他更愿意生活在大都市，用自己的技能换取一份悠闲、富足、惬意的生活。 关好地窖门，安提奥普走在前面，引领队伍往森林深处走去。 这里整体都叫黑暗森林，是地狱力量的泄漏点，充满了邪恶，但是有的地方好一些，有的地方则更加黑暗和邪恶。 四个小时的林间穿行，途中遇到了三头行尸。 它们是一个个来送的，郑毅没有出手就被三位战士磨死了。他们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圣职者是生命的保障，而不是给战士打杂的。 郑毅则是为了保存实力应对意外，无论用神圣新星还是神圣之火，都让他觉得亏本。卢克和雅伦还能拿到经验——被神圣的力量填充，自己可是啥都拿不到，而且这些行尸连一寸烂布都不会掉落。 要是哪个游戏里出现高攻高防还没掉落的怪，策划全家都爆炸了。 “看这里的草。”安提奥普蹲下身：“黑色。已经被邪恶力量污染了。” 郑毅也看到地上黑色的草，意识到“黑暗森林”的“黑色”并不是一种抽象形容。 “邪恶聚集之地。”卢克抽出了剑。 雅伦的盔甲被行尸抓坏了，他不得不更加注重防御。 无论行尸还是沉沦魔，都会让邪恶力量渗入伤口，医治起来非常麻烦。 除非能找到合适的圣职者。 雅伦没见过郑毅使用治愈之类神术，所以也不敢以身尝试。 安提奥普让三人等在原地，自己悄悄摸过去，查看了沉沦魔部落。这些蒙昧的邪恶种族并没有营地概念，几个皮质帐篷歪歪扭扭围了个圈。最中间的帐篷略大，巫师就住在里面。 安提奥普回到三人身边，低声道：“恐怕我们得绕路了，它们的数量太多。而且那个巫师得到了上位恶魔的关注，手里有一根奇异品质的魔杖。” “有多少？”郑毅问道。 “大约三十个。”安提奥普说。 郑毅想了想：“安提奥普，你有信心在林中跑赢沉沦魔么？” 安提奥普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郑毅的安排很简单：安提奥普远程攻击，吸引沉沦魔的注意力，并且尽量多地带走——照安提奥普的说法，沉沦魔欺软怕硬，一窝蜂追出去的可能性很大。 在安提奥普带走一波沉沦魔之后，郑毅就在两位准骑士的护卫下冲入沉沦魔营地，直接干掉巫师。 失去了巫师的沉沦魔，最终会被四人小队分批干掉。 如果巫师的确不好对付，那么郑毅三人就会撤退，大家汇合之后绕路去营地。 最坏的结果就是耽误一到两个小时，影响吃晚饭。 安提奥普在林中的行动力不逊于平地，在干掉了两个巡逻的沉沦魔杂兵之后，她再次摸到了邪恶营地外，开弓射箭，箭矢刺入一个杂兵的头颅。其他沉沦魔发现外敌，抓起武器朝安提奥普冲去。 当它们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时，哇啦啦的怪叫声顿时响亮起来，更多迟疑的沉沦魔都跟了上去，表现出格外的热情。 那是对食物的热情。 卢克和雅伦持盾在前，护住郑毅的前方左右侧，冲进了空荡荡的营地。 郑毅看到了营地帐篷上挂着的骷髅头骨，以及篝火上烤得焦黄、还没吃完的人类大腿。 营地的地面上、石壁上、树干上，随处可见人血绘制的邪恶图腾。 它们亵渎着这片土地，在郑毅的灵视中散发出缕缕黑气。 “就是它！”卢克发现了沉沦魔巫师。 它要比寻常沉沦魔高大许多，脖子上戴着人骨制成的项链，双眼燃烧着来自地狱的邪恶火焰。在它右手有一根木棍，一米五左右，顶上是个骷髅头，冒着绿色光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慑力。 “呀啦啦！” 沉沦魔巫师跳动诡异的舞蹈，一个橙红色的火球在骷髅头上凝聚。 9、奇异性质的战利品 尚未跑远的沉沦魔收到了巫师的感召，战胜本能，放弃追逐安提奥普，返回部落。 卢克紧了紧手里的盾和剑，扣上头盔的面甲。雅伦的双腿有点发抖，躬身弯腰，将身体隐在盾牌后面。他从未与如此之多的敌人对阵，哪怕对方比农夫还弱，三十个也太多了点。 郑毅甚至连手都没抬。他的注意力施加在沉沦魔巫师身上。 神圣之火！ 念头闪过，一道金色火焰从沉沦魔巫师的脚下腾起，火柱缠绕，隐没了巫师的身形，直冲上高空。 “唔，果然是受到了恶魔的注视。”郑毅感觉到了一股陌生、令他厌恶的力量在沉沦魔巫师身上冒了个头。然而这对邪恶生物毫无帮助，神圣之火在瞬间就将这股力量彻底驱散。 序列8的沉沦魔巫师连一个火球术都没放出来，就被郑毅秒杀了。 不同于行尸，这种邪恶生物留下了尸体。 “干掉他了么？”雅伦紧张道。 卢克的声音则激动得发颤： “没错！干掉了！它死了！我感觉到了神圣力量的充盈！” “它们来了！”雅伦叫道。 被巫师召唤返回的营地的沉沦魔看到了罪魁祸首，挥动着武器，高喊着亵渎的音节，冲向郑毅三人。 “靠近我。”郑毅淡然道。 卢克和雅伦朝后退了一步，几乎紧挨着郑毅。 “呀啦啦！”沉沦魔狰狞着跑跳过来。 火红的皮肤就像是一丛丛邪恶的火焰。 嘭！ 神圣新星爆闪！ “呀！”冲入三米半径的沉沦魔齐齐发出一声惨叫，结束了邪恶的一生。 它们之中有的保留下了大部分残躯，有的只留下了一些残存的组织和器官。以它们的能力，无法在神圣新星之下留下全尸。 第二波沉沦魔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再次听到了嘭地一声炸响。 新星闪爆了它们的眼睛，带走了它们因为邪恶凝聚起来的躯体。 尚未进入三米半径的沉沦魔恐惧了，尖叫着抛弃武器，向林中深处逃跑。 嗖！嗖！ 安提奥普追了回来，飞速两箭解决了两只沉沦魔。 卢克追上去，挥剑砍掉了某只沉沦魔的头颅。 雅伦也发出战吼，劈开沉沦魔的后背。 陷入恐惧的沉沦魔没有丝毫反击的意识，只希望同族能够拖延时间，好让自己逃跑。 郑毅没有追杀这些小杂鱼——它们不配浪费他的精神力。他走到沉沦魔巫师的尸体前，捡起了那支据说是奇异品质的魔杖。 魔杖上的邪恶已经被驱散得干干净净，郑毅试着引导自己的精神力灌注进去，隐约感觉到了魔力流通的渠道，从手掌与魔杖的接触面，一路流淌到魔杖顶端的骷髅。 骷髅泛起金光，额骨上亮起了一个扭曲转动的符号。 郑毅依靠基因药剂赋予的能力，轻声读出了这个符号：特尔（tir）。 它在击杀敌人之后，能够给予少许精神力/魔力的反馈。 符号上的光黯淡下去，再次融入头骨之中，好像从未出现过。 安提奥普和卢克、雅伦很快就解决了剩下的沉沦魔。 它们大部分都被杀死，少部分逃进森林深处。 郑毅从三人脸上的激动能够看出，这场战役大获全胜，而且足以成为他们冒险生涯中的巅峰——四个人就干掉了一个三十头沉沦魔的大部落，其中还有一个拿着奇异品质法杖的巫师。 郑毅看了卢克一眼，发现他的灵体色度提高了一个档次，达到安提奥普的水准，等于黑手军团精锐老兵的实力。 这个世界的进阶方式虽然安全，但是效果不佳。卢克只有一米八，而黑手军团靠药剂升阶的精锐，体型都在两米左右。 各有长短吧。 郑毅对卢克道：“恭喜你。” 卢克难以抑制地欣喜叫道：“是吧？我是进阶了么！我刚才仿佛看到了无尽星空，然后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我现在充满了力量！” 雅伦也为同伴高兴，两个金属罐头抱在了一起。 安提奥普惊讶于郑毅只是扫了一眼，就发现如此隐秘的事实——她就没看出来。不过已经接受了“坠落凡间的天使”这个设定，安提奥普并没有太多的诧异，她对卢克说：“仔细感受一下新的力量，你能从中领悟驾驭这种力量的方式。” ——看来两个世界的技能都是随升阶附送的。 郑毅心中暗道，并把魔杖递给了安提奥普：“战利品。” 安提奥普领悟过来：圣职者没有腰带，这是让她代为保管。 她收起了魔杖，又说道：“阁下，如果您允许，我们可以扫一下这个营地。沉沦魔有收集闪光品的习惯，有时候能找到银币。” 郑毅当然不会反对。 打了怪不捡掉落，难道家里开医院的？！ 何况这种体力活也轮不到他干，他只需要看着。 安提奥普从巫师帐篷里找出一个箱子，走到郑毅面前打开，里面果然是满满的银币。 有的银币上沾染着血污，有的整个都被拗弯，还有的因为氧化而显得黯淡发黑。 “不错。”郑毅说道。 安提奥普扯下巫师的骨项链，道：“阁下，我们可以等等，看它是否会析出结晶。”她怀疑郑毅不明白，补了一句：“越是被邪恶浸染的怪物，死后越有可能析出结晶。这些结晶是非常值钱的魔法材料。” 郑毅联想到昨天看见基因药剂在人体中爆出的情景，意识到一个规律： 外部力量改造了基因，当超凡者死后，这些力量会凝聚析出，进入新的循环。 作为一名序列2的高阶超凡者，他并不会无缘无故的产生联想。 卢克和雅伦显然知道安提奥普在等什么。 卢克高声叫道：“我去收武器，能在营地里卖个好价钱！” 雅伦兴奋地叫道：“对，就像个老练的佣兵！”他捡起一把刀：“噢，我估计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 这把刀像是被融化的铁片。 因为本身材质太差，又被邪恶浸润太深，所以直接被神圣力量融化。 “可以留作纪念。”升阶的卢克高兴地为雅伦出主意。 雅伦哈哈大笑，插入腰带，表示要传给儿子。 在两人开玩笑的时候，巫师的躯体上，浮现出了一群绿色的光点。光点自然靠拢，凝聚成一滴绿色的水滴形物质。 郑毅伸手将悬浮的绿色结晶握在手里，感觉到轻微的斥力。 10、目盲修女会 这支沉沦魔早已成为罗格营地的心头大患。 所有商旅、行人、探险者都因为它们而不得不绕个大圈子。 悲剧的是，沿途没有合适的村庄可以修整，额外的风险，暴涨的成本，让商贩格外恼火。 而且沉沦魔营地距离营地只有两个小时的路程，这简直是在打目盲修女会，以及她们下属的罗格们的脸。 如今，这根眼中刺被郑毅和小伙伴们拔掉了。 安提奥普以她老道的经验以及女性的细心，先去营地打探了一圈。 她从公告板上接下了目盲修女会张贴的悬赏，又去商会领到了探查沉沦魔营地的任务——这是打时间差。如果商会知道沉沦魔已经被解决，任务奖励自然就没有了。 等安提奥普干完这些前置工作，卢克和雅伦带着拾取的刀剑、皮甲，甚至布料、木棍卖给了铁匠铺、杂货店。因为沉沦魔部落的威胁，罗格营地的武器和各种物资的价格一直在上涨。 等干完这一切，安提奥普拿着从商会得来的三十枚银币，跳上公告台，兴奋地摇响了召集所有人的铁钟。 郑毅就是这个时候走过吊桥，第一次踏进罗格营地。 他只觉得这个营地小得毫不讲理。 不是说对抗邪恶的重镇么？ 为什么只有三排房子？ 每排只有十来栋，中间留出一条主路。像是坤卦的符号“”。在稍北面有一栋两层楼的独立建筑，楼前有个街心花园大小的喷水池和水井，算是整个营地的中心。更远的东部则像是营房和训练场，人流稀少。 当当当~ 安提奥普敲响的钟声吸引了营地里几乎所有人——除了不能离岗的罗格，商人，匠人、学徒、旅人和探险者……纷纷走向营地大门。 “来自喀拉萨的卢克·司迪思！”安提奥普示意卢克跟他一起上台：“雅伦·波尔！” 雅伦伸出手，被卢克一拉，跳上了公告台。 “以及我，所有人都知道的，最为可靠的向导和朋友，安提奥普！” 女战士高声且得意地宣告道： “我们，铲除了小圆丘聚居的沉沦魔！杀掉了它们的巫师首领！砍掉了它们的脑袋！烧光了它们邪恶的帐篷！我们，是我们干的！哈哈哈，小伙子们，你们可以高呼万岁了！” “不可能！”一个身材高大，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的女人叫道：“你们没有这个能力！” 安提奥普大笑道：“抱歉恰西，我知道你刚刚高价收了一批铁器。哈，那些破铜烂铁就是证据。” 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女巨人看到台上的两个铁罐子朝她招手，认出了他们刚刚来过铁匠铺，达成了一笔交易。 “你们没这个能力。”一个平和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郑毅望过去，是个身穿皮甲，腰间佩剑，手臂绑着圆盾，身后背着长弓的女性。她说得不疾不徐，但是斩钉截铁。 安提奥普不敢跟她开玩笑，面带微笑且不算诚恳的恭敬道： “尊敬的卡夏队长，请您鉴定一下这个。” 她跳下公告台，围观众人自然分开，给她让出一条路。 得意的女战士走到卡夏身前，取出人骨项链。 人群中低声议论：“这不能证明什么。” 卡夏没有说话，她知道肯定不止这么一点。 安提奥普又取出了骷髅魔杖。 卡夏接过去注入了自己的力量，看到了“特尔”的印记，微微有些动容： “净化得很彻底。” 安提奥普故意迟疑了一分钟，取出那颗绿色水滴形结晶。 结晶就乖乖悬浮在她的掌心。 卡夏嘴角微微扬起：“尊敬的阿卡拉会给你一个公平的价格。” “我相信如此。”安提奥普笑道。 卡夏转身离开。 这说明卡夏认可了安提奥普的说法。 人群轰然炸响。 “安迪！你们怎么做到的！” “安妮！你真是个美人！” “安提奥普你这个骗子！你卖给我的营地资料一文不值！”商会的代表怒骂道。 …… 安提奥普在人群中仰头大笑，毫不介意众人的吹捧和怒骂。 在她享受这一切的时候，郑毅远远旁观，心中估算出了营地的人口：不超过三百人。 卡夏走到了郑毅前方大概一剑的距离，这是个友善的距离，她说道： “是你帮助安提奥普铲除了那群沉沦魔。” 郑毅不置可否：“她也尽了力。” 安提奥普开怪引怪，让整个行动安全、利索、不至于发生缠斗。说实在的，如果一个序列2的天使级人物跟这些低等恶魔近身肉搏，真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卡夏打量着郑毅：“请跟我来，尊敬的阿卡拉很想见到你。” 郑毅跟着卡夏沿营地中间的大路往中心建筑走去，那是目盲修女会的会堂。 安提奥普和两位准骑士提前结束了享受，追了上来。 安提奥普还不忘回头叫道：“今晚镶金玫瑰，我请每个人一杯啤酒！” 走在前面的卡夏情不自禁笑了，只是没人看见。 绕过喷水池，进了二层小楼，中间是个大厅，左右两侧是木板隔开的隔间，隐约有人走动，大概是办公室之类的地方。木制的楼梯盘旋而上，上面应该有别的用途。 大厅里的采光不好，四周的柜子关得严严实实，看起来昏暗且有点显脏。 一个双眼蒙着布条的老妪坐在大厅中央的椅子上。 两个健壮的少女从角落里搬来一张长桌，竖着放好，并且在两旁放了椅子。 “请坐，尊敬的客人们。” 老妪一摊手，示意大家落座，自我介绍道： “我是阿卡拉，目盲修女会的主祭司铎。我负责这个营地。” 卡夏坐在了老妪的右手边，郑毅坐在了左侧首位，然后是安提奥普、卢克和雅伦。 卡夏说：“尊敬的阿卡拉，他们铲除了那些沉沦魔。” 阿卡拉虽然看不见，还是转向左侧，微笑道：“安妮，你长大了。还有两位骑士先生，很荣幸在你们的证明信上签名。然而这位年轻的先生……我感受到了神圣的气息。如此纯粹……”阿卡拉越说越轻，谨慎地审视自己内心中升起的冲动——放弃一切去追随这位圣职者的冲动。 郑毅也从阿卡拉身上感受到了相同的气息，而且不得不说，这种气息令他愉快。 11、不得直视的圣者 灵视之中，阿卡拉的黑色躯壳变得模糊且单薄，光明的灵体充满活力。 ——序列5。 郑毅对阿卡拉做出判断，开门见山且和颜悦色说道： “阿卡拉女士，我希望采购一批魔力恢复剂。品质越高越好，数量越多越好。唔，还有腰带，储物能力越强越好。” “尊敬的阿卡拉所调配出来的药剂是第一流的。”卡夏替阿卡拉说道：“要买腰带的话，你该去找杂货商。” “我相信阿卡拉女士会有更好的货物。” 郑毅突然醒悟过来，转向安提奥普：“我们有多少钱？” 安提奥普骄傲地将魔杖和结晶放在桌上，道：“这些。” 卡夏冷静道： “悬赏是一个金吉奥，结晶和魔杖加起来我们愿意给一个金吉奥。两个吉奥并不能清掉我们的库存。” “我们还有一百吉奥的不记名贴票。”卢克感觉受到了蔑视。 “加五十吉奥。”雅伦紧跟着说道。 阿卡拉伸出手，轻柔地做了个下压的动作： “药剂是用来对付邪恶的，我们不能全部卖给你。如果这位先生不介意通报来历，我有一条教会内部奖励的腰带，拥有八个格子，每个格子都能收藏五十桶水。虽然它不够时尚，但是很实用。” “身份很重要么？”郑毅听到八个格子就已经十分想要了。 “只是确保您能正常使用它。”阿卡拉说道。 卡夏和安提奥普以及两位准骑士都没有说话，他们同样都十分好奇。尤其是安提奥普和卢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默默在心中呼喊： “天使，天使，天使天使……” “不知道该怎么说。”郑毅挠了挠头，说道：“但是我相信穿戴一条腰带的资格还是有的。” ——序列5都能用的东西，我序列2不至于用不起啊。难道穿戴装备还要用蓝么？ 郑毅现在只要不用蓝，就非常有自信。 阿卡拉温和地提出：“如果您允许，我想亲自看看。” 郑毅并不介意被人瞩目。 左看右看随便看，能看出什么？ 难道看出自己是个穿越者？ 那又如何？神圣力量就是身份证和护照！ 再说，有本事把我送走呀——最好送回地球。 “请随意。” 郑毅微微侧了侧身，方便阿卡拉审视，这就是序列2圣职者的坦荡和自信。 阿卡拉对郑毅的好奇也达到了顶点。 从郑毅进门开始，她就摸不准这位异乡来客的实力。对于坐镇营地三十年的阿卡拉而言，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尤其她的能力是侦察和预言，为此甚至牺牲了正常的双目。 阿卡拉抬手解开脑后的系带。 蒙住双眼的布条落下。 卡夏闭住了双眼。 郑毅、安提奥普、卢克和雅伦则好奇地望了过去。 那是一双充满了明光的双目。 深陷的眼眶中只有耀眼的明光！ “啊！” 安提奥普和两位准骑士尖叫一声，撞开座椅，跌倒在地，捂着双眼。 ——轮到那个高傲的外乡人了。 卡夏闭着眼睛，心中暗道，隐隐有些调皮的愉悦。 “啊！” 又是一声惨叫。 是阿卡拉！ 卡夏惊惧地睁开眼睛，推开座椅，长剑在握。 侍立一旁的两位修女第一时间冲了上来，拦在了阿卡拉与郑毅之间。 郑毅端坐不动。 阿卡拉捂着双目，浑身颤抖。 泪水从阿卡拉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不是晶莹剔透的眼泪，而是带着点点金星的血泪。 “啊。” 阿卡拉勉力坐直了身体，她知道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以免造成旁人的误解。 “是我的错。”她宣布。 修女惊疑地在两人之间扫视。 安提奥普摸索着桌子，借力站了起来，一只手还捂着眼睛：“发生了什么事？我瞎了！”她泪流满面，不过总算是正常的眼泪。 卢克和雅伦也站了起来，比安提奥普更狼狈，连鼻涕都喷出来了。 “怎么了？刚才……神啊，我仿佛直视了太阳！”卢克抹着眼泪，勉强睁开颤抖的眼皮。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三个虚影，摇摇晃晃好久方才合为一体。 卡夏盯着郑毅，希望有个解释。她不相信有人比尊敬的阿卡拉更厉害，但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她不知道的奇异道具或者武器。 三人勉强恢复了正常，看着阿卡拉脸上的两行血泪，目瞪口呆。 “发生了什么？”卡夏和安提奥普异口同声问道。 阿卡拉重新系好了蒙布，双手颤抖。 眼眶中渗出的血很快就浸润了布条，显得吊诡而残酷。 郑毅伸出手，掌心中泛起柔和的白光。 血止住了。 “谢谢。”阿卡拉知道发生了什么，低声道谢。 郑毅并没有结束。 掌心的白光变动了闪烁频率，他感知到阿卡拉灵魂的震颤，换了一个新技能： 【神圣抚慰】 震颤的灵魂瞬间安静下来。 阿卡拉的灵体从惊恐和焦躁中恢复了平静和舒缓。 阿卡拉并没有意外。 她已经大致猜到了郑毅的位阶，那是她无权直视的位阶。 这个位阶的“大能者”可以安抚她的灵魂，也能轻易泯灭她的灵魂。 这就像水能熄灭火，阳光驱散黑暗一样理所当然。 阿卡拉站起身，躬身道：“感谢您的援手。” 在众人的惊疑中，郑毅坦然坐着没动：“现在你知道了？”他只看到阿卡拉的眼睛发亮，像两个三五瓦的灯泡。 阿卡拉微微欠身：“卡夏，请你取出【雷尼摩】交给圣者阁下。” 卡夏本能地服从阿卡拉的命令，走了两步，脑中才“嗡”地一声轰鸣炸开。 圣者！ 这是什么样的伟大存在？ 作为目盲修女会的主祭司铎，尊敬的阿卡拉是修会的第一号人物。修女会从属于光明教会，所以她也是光明教会的枢机主教。 尊敬的阿卡拉从未承认过任何一个人是“圣者”——包括光明教会的教首。 民众会称呼主教、主祭司铎为圣者，也会称呼教首为“我的圣者”，然而从未有过主祭司铎或是主教称呼某个活着的人为“圣者”。 ——所以他果然是坠落凡间的天使！ 安提奥普和卢克对视，彼此肯定，收获了窥视绝密的幸福和满足。 12、真·操作失误的圣者 郑毅摩挲着这条看起来年高德勋的腰带。 普通的腰带只有四个格子，每个格子的容积十分有限，把折叠的帐篷塞进去已经是极限操作了。最大的限制是，它们的储存空间在制作时就已经定型。同样的体积，放帐篷的格子就放不下水桶。 雷尼摩则不同。它有八个格子，每个格子的容积是一立方米。最厉害的是，它的容纳能力极强，可以是长宽高各一米的物品，也可以是长五米，宽一米，高二十厘米的长条。 它能够随型而变！ 教会内部奖励给高层的东西，绝非市面上的大众货能比拟。 郑毅只需要微微感应，就能“看”到腰带里的储物格，并且随取随用。 同类物品可以叠加，所有的蓝瓶只占一个格子；所有的箭矢也只占一个格子，但是如果箭矢中有几支附了魔，它们就要分开存放。这种判断机制让郑毅高达序列2的位阶都无法洞悉其中逻辑。 郑毅立刻就使用了一个格子。 格子里装了从修女会买的魔力恢复剂——大蓝瓶，看上去就像装威士忌的酒瓶子。 每瓶含有的药剂是十盎司，十倍于小蓝瓶，但是集合效应更大。如果一次灌一瓶下去，恢复的精神力能够达到三千三百毫升，等于买十送一，打了九折。 一共十瓶，每瓶五十六库鲁。这是大瓶魔力恢复剂的材料成本，连人工成本都没算进去，是阿卡拉能够给出的最低价。 目盲修女会的修女们没有私产，所以她想赠送也没办法送。 让郑毅挠头的是这里的币制。库鲁是银币，二十四库鲁等于一个金吉奥。下面还有铜币纳特作为辅币，六十个纳特等于一库鲁。对于这样看不出逻辑序列的币制，郑毅只能保持缄默。 方瓶的价值显然超过了郑毅应得的战利品分成——照郑毅的说法。 安提奥普和卢克、雅伦则认为所有战利品都应该是郑毅的，他们得以接触到高阶位的圣职者、接受神圣的祝福，杀灭邪恶获得荣誉，这已经是最公平的分配了。 郑毅现在一名不文，当然也说不出还钱的话，只是向卢克承诺：以后有事跟哥说。 卢克花了二十四个吉奥，居然收获了圣者的眷顾，幸福得要飞起来一样。他决定先回滕恩做好骑士认证，拿到骑士资格之后就回来与圣者一起对抗邪恶。 雷尼摩则不要钱。 阿卡拉希望在她有需要的时候，郑毅能够帮她一个忙，并且保证不会违背郑毅的信仰。 这同样是一张远期支票。 郑毅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实惠，很爽快地答应下来。同时也坦然接受修女会的善意，在旅馆里稍住两天——费用由光明教会承担，因为教会高层需要过来确认一下郑毅的身份，给予相应的尊重。 也就是说，只要确定是自家的牛逼人物，哪怕不上班也有工资拿。 郑毅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善意，对这次意外的穿越深感满意。如果不是没有评分系统，他会毫不吝啬地给个五星好评，顺便打赏一个萌主。 “能给我一本历史书或者地理书消磨时间么？”郑毅找到阿卡拉。 阿卡拉面露微笑。 一位圣者，无论他来自哪里，现在他希望了解这个世界的历史和风土人情，就是成为这个世界一份子的开端。 神圣的力量增强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阿卡拉亲自去身后的柜子取出一本厚重的书。 这本书足足有两块石块一样大，封皮是不知来源的皮质，隐约流露出神圣与邪恶相杂的气息。在封皮中间，一颗完美的七彩宝石漫溢着流光，令人敬畏。 即便是序列2的郑毅，都不免心生敬意。 “这是《永恒之战》。”阿卡拉捧着来历非凡的书说：“不同于其他版本，这本书里封印着安努和塔萨梅特战斗的余波。我们不能直接打开……” “呃？”郑毅恍然一沉，口中喃喃：“安努……塔萨梅特……安努……塔萨met……anu`tathamet、anu`tathamet……” 这个被禁止的词能够说出来了！ 在郑毅说出这个词的瞬间，这个世界的声音彻底凝固，“ong”被无限拖长。 触目所及的物体，被凝固成了抽象的色块，浅红变成深红，淡绿变成深绿，灰褐变成漆黑…… 无穷的低语从遥远的星际漫卷而来。 郑毅感觉自己打着旋，整个人飞了起来。 屋顶变成了空有形象的虚无，毫无窒碍地穿透而过。 整个罗格营地出现在了郑毅的视野中，房屋越来越小，变成了指甲盖一般大小。 黝黑的森林闯入眼帘，越来越大。 云层遮蔽了大陆，整个世界变成了一个球体，星星出现在郑毅的余光之中。 他很快超越星空之上，越行越远，眼中再次看到了那个金色与黑色相撞击的星团。 anu`tathamet…… 低语声越来越远。 郑毅重新站在灰雾之中。 无尽星团统统隐没在灰雾之中，若隐若现，唯独anu`tathamet始终明亮。 灰雾感应到郑毅的注视，剧烈翻腾，凝聚成一个巨大的沙漏。 沙漏之中的“砂砾”流淌，回应郑毅：这是下次降临的时间。 ——我真的不想这么早离开啊！起码给我准备点干粮和水啊！ 郑毅心里空荡荡的，腰带里同样空荡荡。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一身崭新的亚麻布长摆衬衫，一条黑色的猎裤，一双高帮皮靴。当然，最重要的是雷尼摩。它乖巧地被系在腰间，看上去就像是一条平平无奇的老旧腰带。 郑毅深吸一口气，强大的精神力接受了自己误操作的后果，决定先离开这片什么都没有的灰雾。 圣者放松自我。 整个人随之下沉，潜入灰雾之中，进入七光之境，继而穿过世界的膜，坠入星空。 随着轻轻一震，脚下一实，整个世界从静止中运动起来。 轰， 风吹过沙丘的声音闯入耳鼓。 黄白两色的世界清晰起来。 眼前展现出刺目的反光，蒸腾的热浪吞没了某位刚刚穿越归来的序列2。 …… 郑毅站在沙漠中央，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上只有十瓶价格昂贵的魔力恢复剂。虽然口感不错，也没啥副作用，但是当不了水喝——这东西连胃都不进，直接走肺系、脊柱入脑。 郑毅仔细检视了一番自己的技能库，决定不计蓝耗，只要有用就先用，否则明天自己就要成为沙漠里的干尸了。然而翻了一遍之后，郑毅悲剧地发现，自己只有一个貌似沾边的技能：诸神的眸光。 很牛逼的名字。 它的运作方式也很牛逼。 烧蓝。 按秒烧蓝。 有多少蓝就能看多久的眼神。 然而知识是客观的，并不能换算成郑毅的烧蓝消耗。 郑毅决定试试，总不见得一秒钟就把自己抽干了吧？而且仔细感知一下，这个技能应该会在序列4的时候掌握。考虑到神圣之火这个序列5的技能只要“五百毫升”蓝，那么序列4的消耗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 然而…… 张开双臂拥抱苍天的郑毅脑袋一懵。 没有星空！ 【诸神的眸光】属于占星术体系，需要施术者站在星空之下。 郑毅手挡眉弓看了看位居中天的太阳。 ——呵，以为这样就能难倒我了么？ ——既然星空不来，那我就自己上星空！ 13、认真反省的圣者 郑毅玩得很溜，飞上星空直接施放【诸神的眸光】，一点都没毛病。 星空中的无数恒星和暗星瞬间成为诸神的眸光，在眼神中传递宇宙的终极隐私。然而祂们的眼神太难领悟，同时带着勾人的诱惑。即便以序列2的高阶，郑毅都差点难以抵御诱惑，冲入璀璨的星空。 当郑毅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急忙打断施法，重新降回大地，精神力几乎耗竭。刚刚存起来的几瓶“可乐”，用得丁点不剩。他猛灌了三个大蓝瓶，就如同将水倒入沙漠，瞬息之间就被吸得干干净净。 直到第四瓶，精神力消耗的速度才缓缓下降。 郑毅头痛欲裂，又开了一瓶。 这瓶魔力恢复剂下降到一半，总算开始缓缓回升。超过三百毫升之后，郑毅的头痛减轻，恢复到了能够忍受的程度。 按照这几天的体验，只有超过五百毫升余量，才够一天的正常精神消耗。如果能积累到一升，也就是一千毫升，就能精神充沛，朝气勃发。 经历了这次作死，郑毅决定回忆一下自己获得的“眼神”。 悲剧！ 诸神对于郑毅该往哪个方向走丝毫不介意，祂们交流的内容是大地的沉沦，是世界的崩塌，是文明的毁灭，是战争与和平……没有一丝一毫能够帮助郑毅脱离深陷沙漠的困顿。 郑毅回到了原点。 跟他刚刚从安努-塔萨梅特回来的处境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他喝掉了一半的库存，精神力反而还更少了点。 郑毅垂头反省了五秒钟：自己就像是个暴富的土大款，对技能缺乏敬畏和了解。脑中的知识如此庞杂，在没有深入研究和谨慎实验之下，贸然使用高阶技能……果然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他抬起头，决定以更加正面的心态面对这个世界，找一个安全且惬意的地方，深挖自己的力量。 首先，扔个鞋，决定往哪个方向走。 靴子在空中打个两个转，落在不远处的沙面上。 鞋头插在沙子里，没指出方向。 郑毅笑了笑：这点小事，再扔一次！ 突然之间，皮靴下方的沙子开始流动…… 流沙！ 郑毅连忙后跳，生怕陷入流沙的范围。 还好，流沙只是吞没了那只孤零零的皮靴，然后归于平静。 郑毅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背向流沙，脱下了另一只靴子。 飞你！ 靴子旋转着飞上了天空，很快落了下来。 郑毅在滚烫的沙子上站了两秒钟，正要走过去，只见靴子下方的沙子再次颤动起来。 又是流沙？ 郑毅惊呆了。 自己这算什么？ 流沙体质？ 被动技能是召唤流沙？ …… 鞋子下方的流沙突然反向喷射上了天空。 蟑螂一样怪虫从沙层下冲了出来，将靴子和沙砾一起吞入腹中。 郑毅揉了揉脸，对着天空竖起了一只中指。他现在相信了，这个世界多半是诸神——或许就是序列比自己还高的人——他们在开低俗玩笑。 这只吞下靴子的蟑螂长达两米，六足，身上一层漆黑的几丁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的口器外翻，像是三排碾轮，时不时流下一股股砂砾。它很快就凭着敏锐的感知将头转向郑毅。 郑毅看着视野中星星点点的灵体，盘算着这东西到底算是序列几。如果从基因对灵魂体的影响来说，它分明就是只普通的昆虫，嗯，平平无奇的普通昆虫。可是从体型上来说，郑毅本能感觉这东西不会弱于老虎。 昆虫如果长到哺乳动物的体型，什么哺乳动物能给它塞牙缝？ 足足五秒钟时间，一虫一人没有互动。 郑毅在烈阳暴晒之下，汗还没在皮肤上凝结，就已经蒸发殆尽。他明白自己耗不起。干掉了这只蟑螂，他的旅程才真正开始。 【精神鞭笞！】 一道无形的波从郑毅的眉间射出，直入蟑螂的大脑之中。 这种大蟑螂没有发声器官，被攻击之后无声地跳了一跳，翻了个身不动了。 灵视之中，星星点点的灵体迅速消散。 它死了。 郑毅尴尬地捂脸，自己怎么会傻到跟个虫子对峙？ 自己是序列2啊！ 流露一点点位阶气息，足以碾压全场啊！ 对方只是个空有体型，连灵体都不健全的昆虫！ 最让郑毅心疼的是精神鞭笞用了六百毫升的储备蓝。 这个技能是在序列5的时候学到的，与【神圣之火】同阶。神圣之火对死灵和暗能量体有伤害加成，精神鞭笞只能攻击有灵性反应的生物。 神圣之火当然也能攻击生物，只是除了人类之外，其他动物只有本能，没有善恶、正邪等价值判定，所以杀伤力远不如精神鞭笞。 郑毅再次取出一瓶大蓝，灌进嘴里。 他回想起自己最初穿越的时候，也是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不过那次他没走多远就遇到了车队，被黑手军团掳为奴隶。 那时候他心中也有过恐慌。在语言文字不通的情况下，要在凶神恶煞般的黑手士兵手里活下来，难度并不比在沙漠求生低多少。 看着翻转的尸体，以及吞没了靴子的流沙坑——应该是沙漠蟑螂挖过的空洞，并非真正的流沙——郑毅走过去，拽起沙漠蟑螂的一条腿，费劲地拉到坑上，做成了一个遮阳的掩体。 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在没有防护的情况下赶路，那样只会耗尽体能，最后脱水而死。 这是郑毅从阿坤那里听来的，当时他只是无声地表达仰视。 郑毅蜷曲在蟑螂遮蔽的阴影下，凝神静气，降低一切消耗，减少呼吸中水分的蒸发，等待夜晚降临。 空气渐渐冷却，隐隐传来嗡嗡声。 …… …… 轰轰轰！ “上校，我看到一只沙蠊，它好像死了！”稚嫩的声音在马达的轰鸣声喊道。 坐在驾驶舱里老人拉出外视目镜。这种老式沙地车没有视窗，驾驶时全靠盯着地形雷达。如果要观察外部，要么是在观察舱，要么就是用外视目镜。 老人用目镜看了一会儿，确认道：“你说得对，列兵，是一只死沙蠊。” 少年挥动着弱小的胳膊：“上校，我们要去捕获它么！” 老人呲着牙，缓缓说：“看上去死了没多久……唔，下面藏了一个人。啧啧，小滑头，以为我会上当么？” 少年从靠近车顶的观察舱倒挂下来，脑袋挨着爷爷的满头白发：“上校，要进入战斗模式么？” 老人转动着操纵杆，沙地车绕着沙蠊打了个转。他低声道：“他好像没有武器，好像什么都没有，啧啧，他是怎么干掉那头沙蠊的？” “基因战士！”少年喊了起来：“他一定是个超凡者，手指头一指：”他压低声音降慢语速：“我赐你死亡……于是沙蠊就死了！”在说完那五个黑暗残酷且威力巨大的五个字之后，他的声音再次跳跃起来。 老头没往心里去。 沙蠊的身体没有任何损伤，应该是自然死亡。 他看到沙蠊下面的年轻人朝自己跑来，挥舞着双臂，摆明了是在求救。 14、尴尬的避难所 孟子说：如果老天爷要给你找点事干，一定会给你强大的力量，然后让你不能用，还要砸些乱七八糟的事来折磨你。等你熬过了折磨，就成了牛逼的超人。 郑毅觉得孟子说得对。 他终于再次死里逃生，遇到了一辆拾荒者的沙地车。 这对拾荒者爷孙俩喜欢玩角色扮演，爷爷扮演“上校”，孙子扮演“列兵”，都是话痨，都会自言自语说半天，甚至两人各自自言自语……但都是好人。 轰轰轰轰！ 郑毅花了三十分钟喝完了一瓶浑浊的二级饮用水。虽然浑浊，但是没有苦臭酸涩等异味，所以评定为二级。 这瓶水让他不用担心脱水而死。 不过代价也极其昂贵，一瓶二级饮用水，等同于十分之一瓶精神恢复药剂。也就是郑毅称之为大蓝瓶的魔力恢复药剂。 老头一边开着沙地车，一边摇晃着精神恢复药剂，不放心道：“你不会骗我吧！” 这是老头第四遍问这个问题。 郑毅刚才就懒得答复，现在当然更不会理会。 他扯着嗓子喊道：“还有多久到避难所？” 这是他第六次问这个问题。 老头也懒得答复，权当没听到。 “你不会骗我吧！” “还有多久到避难所？” …… “你不会骗我吧！” “还有多久到避难所？” …… 在枯燥的对话中，天黑了。 沙地车里的温度急降，老头和小孩套上了皮质的夹克衫和厚重的皮棉裤。郑毅分到了一套牛仔布工作装，虽然还是冷得打颤，好歹不至于冻死，而且还是免费的。 沙地车行驶到一处沙丘前，发出了通讯信号。 沙丘之下，缓缓张开一道口子，展现出一条向下的通道。 沙地车缓缓驶入，身后的闸门随之关闭。 郑毅走出车门的时候，感觉外面要比车里暖和多了。昏暗的灯光之下，他看到十四辆沙地车停列在车位里。在停车位对面是散乱无章的帐篷，以及类似帐篷的棚户。 郑毅轻叹一声：“连带我们一共六十八个人，真是个避难所。” 这一路上他都在挖掘自己的技能，现在明确知道感知增强的原因是【洞悉】这个被动技能。 【洞悉】能增强感知，也是后续升阶感知随之增强的基础，同时还能带来超强的第六感。也就是说，郑毅可以百分百信任自己的预感。像寻路这种事，与其扔鞋子，不如自己凭感觉走。 老上校从车里出来：“这里有五千人。” 郑毅一愣。 列兵跟了出来，跺了跺脚：“他们都在地下。” “嘿，老洪，地下还好么？”老头朝一个正往这边走的中年人招了招手，咧嘴笑着。 老洪满面寒霜，从后腰取下一个掌上电脑，按了几下：“班章先生，你的贷款马上就要到期了。” “今天能一次性还清！”老头笑道：“我们捡到一只刚死不到一天的沙蠊。完美无缺的沙蠊。就在车里。” 老洪朝车里看了一眼，毫无感情道：“自己拖去交易区。” 老班章招呼郑毅：“搭把手，小伙子。” 郑毅缓步过去，走到老洪身边的时候，低声问道：“这里精神恢复剂能卖多少钱？” 老洪紧盯着掌上电脑的眼睛微微一瞪，转头望向郑毅：“你捡到了？” 郑毅从后腰摸出刚才开启的那瓶：“质量上佳。” 老洪面无表情地继续点着自己的掌上电脑，道：“这是冷却剂。” “呃？我喝过，这肯定是精神恢复剂。”郑毅觉得老洪非常武断，是什么东西自己这个序列2难道不知道么？ “西域特别行政区避难所通行产品标准化条例规定了三十六大类，一千九百七十二种产品的标准配方、配色、包装和规格。”老洪的声音就像是机器人，没有情绪起伏： “其中精神恢复剂的标准配色是草绿色或饱和荧光绿色，纯度四号为五十毫升玻璃试管装配；纯度八号为十毫升玻璃试管装配。你手里这种蓝色，是冷却剂，如果你真喝了，现在应该化成水了。” ——我勒个大去！ 郑毅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奔过：你们这个世界都尬成这样了，还管得这么细？就因为你们领导人都是一群处女座，所以世界才毁灭的吧！ “小子，你果然骗我。”老班章抱着胳膊，面色不佳地看着郑毅。 列兵小班佳站在他身边，学着老头的样子，歪着头看郑毅。 郑毅看看手里的药剂，万分无奈：这明明就是精神恢复剂，就因为不绿，所以它就成了冷却剂？你这是充分利用法律武器指鹿为马啊！ “别慌，我还有技术！”郑毅追上老洪：“洪大哥，我是个外科医生，很擅长做手术。” “你有联邦政府颁发的行医资格么？”老洪正色问道。 郑毅嘴角一抽：哥只有共和国政府承认的执业医师资格…… “或者西域特别行政区颁发的特殊技术人才——医学子类下属外科手术分项认证资格。”老洪说。 郑毅觉得脖子有点僵，轻轻转过，给了洪大哥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脸。 “哼，”老班章拉着沙蠊过来，“这小子没一句实话。还好我捡到了一头沙蠊。” “那是我杀的。”郑毅无奈。 反正没人信，过过嘴瘾吧。 “兄弟，你给过个检吧。”老班章热脸贴了上去。 老洪拿着掌上电脑，打开扫描器，绕着沙蠊的尸体走了一圈，然后把掌上电脑给老班章看：“可以。” 老班章看着显示屏上硕大的“甲等”两个字，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作价三百四十二元八十九分。”老洪报出电脑上给出的数字：“是否交易？” “交易！”老班章搓着手：“太好了，还清了贷款，还能存下四十！” “清偿贷款本息，结余三十八元十六分。”老洪说：“没有四十。” “哈哈哈，差不多差不多。”老班章激动道： “我要做一次发动机保养，生物雷达给我换个新的，空调也一起换，隔温内层来个全套！剩下的给我兑成油。” 郑毅耳朵一竖：三十八块钱的购买力这么强？ 老洪说：“你的款额不足。” 老班章叹了口气：“那就给我一个红肉砂锅，一盆米饭。” 老洪说：“结余九十七分。” ——我擦，你也是过过嘴瘾啊！ 郑毅望向老班章，正巧老班章也朝他望了过来。 15、非法行医总有市场 老班章，小班佳，中郑毅，坐在沙地车货仓里，围着一个砂锅吃饭。 老班章跟郑毅约法二章：不许添饭；不许吃肉； 能吃的只有白米饭和汤汁。 郑毅吃着汤汁拌饭，心中万分满足。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个世界里吃上米饭，之前在军团当奴隶的时候，能有点面糊就算是改善伙食。而且看得出来，老班家爷孙俩也是很偶尔才能吃这么一顿奢华大餐。 两人恨不得把米饭彻底嚼成葡萄糖再咽下去。 “你真是个好人。”郑毅对老头说。 “呸。”老班章瞪了郑毅一眼：“你咒我啊？这世道好人死得早！” 郑毅笑笑，慢慢咀嚼嘴里的米饭，过了一会儿才问道： “上校，避难所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班章斜眼看着郑毅：“你真的啥都不懂？” “我外地来的。” 外宇宙也算外地吧。 老班章轻笑：“你们那儿没避难所？” “我不知道。”郑毅实话实说。人防工事他是知道的，而且很多都改了仓库和冷库，但是避难所真没听说过。 老班章缓缓咽下嘴里的“米浆”：“很多大型避难所都是从大灾变里挺下来的。其实吧，有人说经过了大灾变，地上已经没人了。是避难所一代代地往外放人，这才又有了人。” “放人？” “犯了事的，没用的，还有超额的人……避难所就会放出来，不让他们回去。”老班章道：“嗯，他们从避难所出来的时候能带点东西。喏，我这辆沙地车就是祖传的。我爷爷他爹带出来的。” “这都是古董了，还能开啊。”郑毅吓了一跳。 老班章道：“一代代攒钱换零件呗。我啊，给发动机做个大保养，换个空调机，任务就算完成了，连我儿子的那份也完成了。然后这小子……”老班章看着专心致志咀嚼米饭的孙子，幸福地笑道：“这小子就有福了，装个隔温内层就行了。” 郑毅不忍心打扰老人享受幸福的时间，默默吃完了饭。 碗筷都是避难所借给使用者的，回收之后退五十分的押金。 老班章让孙子去还碗筷砂锅，满足地靠在沙地车内壁上，打量着郑毅，悠悠道：“晚饭我算请的。那瓶水的钱还是得还我。” 郑毅点了点头：“给我点时间。” ——我这个序列2貌似有点惨。 他心中无奈。 “混蛋东西，拿冷却剂骗我。”老班章磨着后槽牙，又进入记仇模式。 “我喝给你看。”郑毅无奈：“老洪也太死板了。谁说颜色就不能变？我说了这是避难所做的么？这是我从外面买来的！” 外宇宙既然算外地，同样也算外面吧。 “屁。”老班章认准了这个男人是骗子，撇过头道： “外面？外面能造什么东西？没有避难所，外面的人就是一群动物！你还别说，我有一回跑偏了，一路跑到北边去了。那回真是差点死在那儿，还好遇到个村子。你知道他们见了我这车什么反应么？他们围着车跪了一圈，还要拿石头给它吃！” 郑毅觉得老班章不像是在讲段子——要相信【洞悉】这个被动技能，好歹也是序列7的高档货。 文明断层竟然如此严重。 郑毅觉得有些胸闷，同时又在想，如果避难所那么牛逼，能送我回家么？要不要打听一下穿越费是多少？ 他跟自己开了这么个小玩笑，心情轻松不少。 小班佳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带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嘴唇上长着刚刚发硬的汗毛，生理年龄在十六岁左右。 郑毅打量着他，他也在打量郑毅。 “你是医生？”年轻人问道。 郑毅点头。 “我姐姐胰头处长了一颗直径36公分的肿瘤，你能治么？”年轻人问道。 “能啊。”郑毅理所当然道。 这种肿瘤在曾经的世界存活率极低，更何况郑毅的专长是心外科……不过现在郑毅是序列2的天使级圣者啊！ 就算不开刀，摸都能摸好！ “你有手术刀么？”郑毅问道。 “我有。”年轻人郑重地点头：“如果你真能治好我姐姐，那套刀具就作为报酬。” “我还欠老班一瓶二级水。”郑毅说。 年轻人看了看老班章，利索地点头道：“我出。” 郑毅起身往外走，老班章在后面低声嘲笑：“你真会讲价。” 郑毅没理他。 年轻人带着郑毅穿过泊车区和棚户区中间的空地，走到一座五平米见方，层高一米半的硬纸板棚子前。这根本不能算是房子，只能算是放了两床被子的纸壳子。 年轻人小心翼翼从姐姐的脚底下方取出一个金属盒子，递给郑毅。 郑毅轻轻按下机括，盒盖缓缓弹起。 一副通用刀柄，二十六个形态各异的刀头，锐、钝、刺、加长、上弯、下弯各种型号都有。所有配件都被隔膜分离，安静稳重地躺在自己的位置上。 “你这些东西哪攒的？”郑毅问道。 “避难所。”小年轻很冷静：“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请诚实地告诉我。” “你问。”郑毅道。 年轻人问道：“你真的是医学类基因改造人么？” 郑毅静静看着少年，隐约觉得“基因改造人”有些不够礼貌。 年轻人道：“你必须是医学类序列8以上的基因改造人才可能治好我姐姐。我相信这是你我之间的共识，现在请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郑毅看了看躺在纸壳里的年轻姑娘，发育的不错，应该属于“没用了”被赶出避难所。 年轻人捡起纸壳旁的一片尖锐的玻璃，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迅速涌了出来，流过小臂内侧，低落在地。 “序列8才有治疗术和驱除疾病。”年轻人的声调没有丝毫变动：“治好我。” 16、手术中的聊天也收费！ 郑毅最终还是用治疗术给年轻人止住了血，却没有让他的伤口彻底愈合。 “下回啊，信不过就别找我，精神药剂不要钱的啊？！” 开玩笑，序列8给的两个技能都是烧蓝大户。治疗术每秒烧100毫升的蓝，驱除疾病稍好点，每秒80毫升。 碰到肿瘤这样器质性病变，可不是几秒十几秒就能烧好的。 可能一烧一整天都烧不完啊有木有！ 最经济的办法就是手术摘除肿瘤，扫清周围淋巴，用序列7的【洞悉】保证癌细胞没有转移和残留，然后用序列6的【神圣治愈】收尾。 【神圣治愈】耗蓝1000毫升，对于大手术来说还是有必要用一个的。 史上精神力最匮乏、钱包最憋、地位最低的序列2……在省蓝方面已经突破人们的想象力了。 郑毅持弓式入刀，感觉自己又回到了手术台——虽然没有无影灯，只有一个年轻人举着太阳能手电筒。 入刀十分流畅，一方面是因为郑毅的底子好，另一方面也得益于黑手军团当奴隶的日子。 郑毅的爱好在阿坤看来很变态——解剖。 作为一个被迫注射序列9基因药剂的文盲，阿坤根本想象不到，尸体在某个世界会严重短缺，以至于稀有。 即便是一流的医学院，也没法给学生们充分的解剖训练。至于二流的医学院，学生们甚至只有一两次解剖的机会。 就算是顶尖的外科医生，能有一百次的局部解剖经验就很值得骄傲了。 郑毅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每天都有用不完的尸体，想局解就局解，想全解就全解，想剖肝就剖肝，想剖肾就剖肾，偶尔还能解剖神奇动物或者神奇人类……这三个月，他日以继夜地解剖，度过了穿越初期的不适，以及沦为奴隶的恐惧和积郁。 “你是自愿出来的？” 跟绝大部分外科医生一样，郑毅开刀的时候也喜欢跟人聊天，责骂下级医生，以及调戏肤白貌美的小护士。 “是。”年轻人并不知道手术台上这个潜规则，在聊天环节很不配合。 “你想自己给你姐做手术？” “是。” “哈，虽然外科手术不过六个基本功，也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郑毅道：“外科，无非就是暴露、切开、分离、止血、缝合、引流。关键问题是，你怎么学，花多长时间学。” 想想自己五年本硕——别人都得读七年，然后一年实习，三年规培……仗着天资过人，在三十岁前就主刀了，简直就是一代传奇啊！ “我想买基因药剂。”年轻人说得很简单：“但是没买到。” ——唔，对，这是个挂比的世界。你跟他们聊技术，他们就跟你聊外挂。 郑毅一下子就不想聊天了，换了个刀头，做粘膜剥离。不得不承认，最近解剖得太多，下手不如以前在医院那么细致温柔。不过自己现在也是个挂比，有问题随手一抹就好了。 如果不是没有足够的精神力且嗑不起药，他都不用这么麻烦给人开腹。 ——好在手术还是很有意思的。 郑毅很快沉浸在手术的乐趣之中，负面情绪一扫而空。 “灯光往下。”郑毅指挥着年轻人，又问道：“你为什么不在避难所里买？那里不是什么都有么？” 年轻人足足看了郑毅一秒钟，道：“避难所内部禁止使用和传播基因改造技术，所有公开级别的技术资料局限于综述。” 郑毅手下没停，轻松地扫着周围淋巴：“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他们毁灭的。”年轻人说道。 “那外面为什么满大街都是基因改造药剂？除了避难所还有谁能造出来？”郑毅不解：我随随便便碰到个乡下佣兵团就拿着序列2的药剂啊！ “避难所对外投放药剂，用以进行实验和数据采集。”年轻人道。 郑毅停了停手，抬头道：“这样邪恶的吗？” 年轻人显然没有这样的道德判断，他冷静道：“我是靠出售避难所信息谋生的，已经送你很多了。” 郑毅抿嘴：“好吧，我穷，聊不起。要不你再送我个五块钱的？” 年轻人由衷没有听出郑毅的调侃，机械一般说道： “避难所始建于公元3012年，以应对可能出现的自然灾害。在地壳下五公里，进行大量土木作业，配以核聚变反应堆，保证其在一千年内能够自适应生存。” “嗯嗯，然后呢。”郑毅点了两个血点，随口应道。 “这就是五元钱的内容。”年轻人说。 郑毅要不是手熟，真可能一不小心就把他姐的后背切开了。 …… 手术在【镇静/麻醉】（序列9）、【洞悉】（序列7）、【治疗术】（序列8）、【神圣治愈】（序列6）、【驱除疾病】（序列8），以及【全凭一把柳叶刀】（五年本硕三年规培一辈子考核）……诸多技能齐努力之下，总算大获成功。 郑毅收起擦干净的手术刀，消毒就免了，反正不用担心术后感染——两秒钟的【驱除疾病】就是消毒用的。 年轻人抱着悠悠醒来的姐姐，面无表情道：“姐姐，手术做完了，十分成功。” 姐姐有些虚弱，看不到其他情绪：“谢谢。” 郑毅受不了避难所文化，好像用冰块把人的感情都封起来似的。你知道他们人不坏，做的事也挺令人感动的，但总是觉得别扭！ 史上最穷最匮乏最无奈的序列2收拾了东西，往老班章的沙地车走去。 “喂，”年轻人叫住了郑毅：“没有住宿费，他不会收留你的。” “年轻人，”郑毅回头笑了笑：“不是什么都需要标价的。” 年轻人面无表情。 十分钟后。 年轻人的纸壳棚子前。 郑毅说：“那个，你知道哪儿能暖和地睡一晚么？” 年轻人和他姐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基因改造人。 17、十块钱的聊天量 车辆停泊区和棚户区所在的这片区域，被称作过渡通道。 地下五千米的核聚变反应堆提供能量，废热通过管道排出地表，使得过渡通道保持在恒温二十五摄氏度——这个当然也是地球中心主义者郑毅感知出来的单位，当地人说这里是二十五国标热度。 这个温度对人很友好，但是谁都不确定外闸门何时开启。一旦有车辆确认通行码，闸门自动开岂，然后沙漠上零下二十、甚至三十度的冷空气就会交流进来，睡到半夜被冷风吹醒就很不愉快了。 这些简陋的棚屋并不需要保温，好歹能够遮风。 年轻人和他姐姐蜷曲双腿，在脚底让出了一小块区域给郑毅。 郑毅给手术后的姑娘多施加了三十秒的【治疗术】，算是住宿费。 挡板放下来的时候，郑毅忍不住道：“就不能把家做得大点？” “避难所根据占用的空间收取费用。”年轻人的声音有些空灵，像是要睡着了。 郑毅也觉得倦意上头，喃喃道：“应该更大些，更舒适，更安全……” 年轻人说：“这里很安全。空间顶部每隔两米就有一个高能激光器，应对各种治安或刑事事件……” 郑毅没有接话，甚至没有去考虑这意味着什么。他这一天太漫长了，飞快地睡去。等他再度恢复意识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 十八岁的大姑娘靠在硬纸板撑起的墙面，静静地看着郑毅。 郑毅可以感知到，她没有情绪，没有想法，单纯的安静。如果不是有序列2的底气，他真觉得自己进入了恐怖片世界。 于是郑毅打破静谧，准备聊个十块钱的天：“睡醒了？” “是的。”姑娘说。 “你们下面的世界……越说越瘆人……”郑毅翻身坐起：“避难所里的人是不是都没情绪？” “因为毫无必要。”姑娘说。 郑毅无语：“这天没法聊了。” “为什么没法聊？”姑娘倒是很想聊个天：“你的语法很奇怪。” “我就想随便扯扯，你一杆子就捅到哲学层面了。”郑毅望向姑娘，看到她的眼中反射着微光，是双眼皮。谈不上漂亮，也不丑。 姑娘说：“只有极少部分人可以学习哲学。” “那你们学什么？” “我们家属于机械工程组。”姑娘说：“学的是机械设计。” 郑毅点头：“工科好就业。你们未来有什么打算？” 姑娘说：“我们会留在过渡通道。应聘过渡通道管理岗位，有公共分房和工作餐。” “嗯，也不错，就是老洪那种工作吧。”郑毅觉得这种工作有点铁饭碗的意思。 姑娘嗯了一声，突然流露出小小的情绪波动。她的语速降慢，说道： “谢谢你，没有让我弟弟成为基因改造人。” “呃，感觉有点歧视的意思，不过没关系。”郑毅挥了挥手问：“你们为什么对基因改造这样敌视？真相信基因改造人会毁灭世界？再一次毁灭世界？” “这是必然的。”姑娘说得斩钉截铁： “基因的人工干预旨在全面升华人类生命形态。随着序列的提升，人性会渡让于规则性，而高级规则并不以人类族群的生存繁衍为第一顺位。这是历史，是现状，也是未来。” 郑毅觉得这段话远远超出了十块钱的信息量。 他在脑子里简单翻译了一下：原本这个世界的科学家是想大家嗑个药，不老不死顺便成个仙。万万没想到居然成功了，结果发现成仙之后人就不是人了，也不在乎人类的生死存亡。说不定还搞得跟极端小动保似的，为了自己的理（执）念（着），直接对人类同胞下手。 郑毅说：“低序列应该没问题吧。”他记得阿坤就很正常，看到尸体会吐，看到妹子会硬，成天说着荤段子吹牛皮。 “基因改造人存在基因缺陷，失控风险大。”姑娘说：“如果他们有子嗣，就会污染整个人类基因池。他们的后代同样具有极高的失控风险。避难所很脆弱，无法承担这种风险。” “基因改造人失控之后，线粒体释能机制变异。”姑娘说：“那时候，他们无法沟通，无法控制，成为异兽，不再是人。如果在某个重要岗位，一名执行者因为数代前的亲本基因毫无征兆地失控了……” 一直躺着的年轻人翻了个身，朦胧道：“姐姐，我们要靠出售信息换取生活费。” 姐姐说道：“这些在地面也算常识。”她看了看郑毅：“而且，这位先生应该知道自己面临的风险。避难所对所有序列6以上的基因改造人都会进行监控。” 郑毅心中警醒：“如果我不想被监控呢？” “不要让人知道。”姑娘摸了摸自己开刀的位置：“你最后给我用的，应该是医疗类序列6的能力。” 郑毅没有否认。 郑毅的洞悉本能让他相信，被避难所盯上绝无好事，而且蕴藏着极大的威胁。这个掌握着人类最高以及最后文明的系统，对基因改造人有天然的敌视。从年轻人被洗脑的程度看，这种敌视完全不可逆。 如果序列6就要被监控，那序列2怎么办？ 在郑毅看来，序列6还是温和无害的低级序列呢！ “还有个办法。”年轻人翻身坐起。 “说。” 18、全新的生活方式 “对于6、5、4三个中层序列，避难所采取配合监控的方式。往往以物资支援为交换，让基因改造人自愿登记，随身携带通讯器。如果基因改造人拒绝合作，他将无法获得避难所过渡通道的进出、交易、仲裁、公证等权限。” “如果你可以找一个可靠的人，帮助你进行委托交易。比如我和姐姐。你在地表获取的物品，可以交给我们，由我们与避难所交易。鉴于彼此之间良好的信任基础，我们只收取8%的手续费。” 年轻人说得很认真。 郑毅微微摇头：“我只提供技术服务，捡不了垃圾。” “那你应当小心。”年轻人说：“举报中序列的基因改造人成功，能够获得一年的过渡通道居住权。这个权利可以转让，据说属于卖方市场。” 姑娘说：“作为辅助向的基因改造人，更理智的做法是与避难所合作。避难所只需要确定其不失控，以及失控之后不威胁避难所，并不会进行主动干预。” ——你说的那是中序列吧…… ——哥这个序列2在安努-塔萨梅特可是被当做天使看的…… 郑毅沉默不语，的确是在认真考虑。 “如果中序列升阶了呢？比如序列4升序列3。”他问道。 年轻人果断摇头：“不可能。避难所在六百四十二年前通过决议，严禁投放序列3以上的药剂。之前投放的全数回收，禁止再次遗传。” “序列3的基因改造人，理论寿命五百年。”姑娘补充道：“所以现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高序列基因改造人。” 郑毅摸了摸下巴：这个有点意思了。他们说的回收是怎么个办法？直接物理毁灭？ 姐弟俩为了治病，的确很认真地研究过基因改造人。而且他们出自于文明传承完善的区域，接受过基础的通识教育，视野肯定要比废土上那些文明退化的文盲半文盲全面。 郑毅本来还想再蹭一点避难所里高大上的信息，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的起伏的电子音乐。 “早上了。”弟弟说道。 通道内无法直接观察外部环境，日夜轮转在这里就是两段乐曲。 晨起的节奏欢快，入夜的节奏舒缓。 郑毅昨晚进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所以没听到。 “没有居住权的人最多滞留12小时，所以你要是需要搭车，现在就要去找人了。”弟弟推开纸壳挡板，昏暗的灯光射了进来。 在郑毅的概念里，点亮了可控核聚变技术，就等于有了无限能源。有了无限能源，人应该大方点，比如给这里多装几个灯管。然而避难所却那么抠门，并不愿意增加投入。 ——或许他们也有难处。毕竟我一个堂堂序列2，连个治疗术都用不起。 换位思考一下，郑毅顿时就能体谅避难所了。 郑毅钻出棚子，正要去找老班章，又被弟弟叫住了。 “这个通讯器你拿着。”弟弟说：“如果我有医疗服务的委托会呼叫你。我要收取医疗费用的12%作为中介费。这个是免费的。” 郑毅收下了这个通体银白了，类似翻盖手机的东西，说道：“接之前先问问大致什么问题。” 少年点了点头：“我的通讯号码是……” 郑毅翻开通讯器，果然跟翻盖手机一样，甚至连使用方式都很像。只有按键区是光感的空中投影，同时兼用语音控制，多少带了点科幻色彩。 保存了通讯号码之后，只要处于信号覆盖范围内，都可以进行通讯。 还好免通讯费，否则郑毅也用不起。 以避难所的尿性，收费项目当然也有。通讯器里有通用讯号码和定位装置，能引导使用者前往最近的避难所，并且呼叫避难所开门。这个开门费就十分奢侈了，所以单人匹马谁都不用这个，哪怕守在门口搭车进去都便宜许多。 在避难所系统注册的车辆能够通过交易和购买服务获取积分，用积分抵开门费。 郑毅提着手术箱，握着通讯器，疑惑避难所里为什么有那么多奸商。他们不该是一群高智商低情商的变态科学家么？ 老班章已经换上了牛仔布工装，现在出门温度会持续升高。到了中午的时候，只能在车里打赤膊。 “嘿，要不要接个活？”老班章说：“p4021避难所有人骨折了，三百元。我抽六十。包括中介费和路费。” ——20%。 郑毅点了点头：“这次没问题。以后医疗中介费我只给12%。” 老班章不悦，示意郑毅快点上车，道：“你以为开车不需要成本么？我得吃饭养孙子！发动机喝的重油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昨晚睡得如何？” “还行。” 郑毅上了车，小班佳还在货仓区睡得十分香甜。 “跟第一代流放者说话是不是很爽？”老班章进了驾驶舱：“他们把我们都当动物看，我觉得他们更像动物。” “他们是自愿出来的。”郑毅说：“貌似是下面的医疗费太贵，他们承受不起。” “那就是被钱流放出来的。”老班章说得很精辟，像是个哲人。 轰轰轰~ 发动机轰鸣，沙地车迎着光明驶出了闸口。 小班佳很快也醒了，上前面去跟他的老上校打了个招呼，自觉地爬上了观察舱。 郑毅爬到副驾驶座，这里更舒服，发动机的噪音也小了很多。 老班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这儿离那个避难所有多远？”郑毅问。 老班章想起了昨天不愉快的聊天，没好气道： “我们先去c89432，那里有个运输任务。小子，要在这个世界上混口饭吃可没那么轻松。” 郑毅深有同感，不过他觉得自己的进度挺快的。 这不眼看着就有活干了么？ 三百一次，到手二百四。昨晚三个人的大餐也就三十多。 说起来还是骨科来钱快，想想以前在医院里也是骨科油水最足，看来“最好别学医，学医学骨科”是多元宇宙的通行真理。 “上校！有辆车在追我们！”班佳进入了角色，倒挂下来，向爷爷汇报。 老班章啪啪啪猛拍操作台，原本死寂不动的显示屏上出现了一堆红点。 “我早就该换个新的生物雷达了。”老班章嘟囔着，皱起眉头。 郑毅看出那些红点的排列，前面五个人，后面左右两列一共二十个人。 这是辆卡车。 19、辅助的日常 “上校！他们加速啦！” 小班佳再次倒挂下来：“他们打出了通讯旗。” 老班章恨恨骂了一句：“鬣狗操的！”他推动变速杆，发动机发出了更洪亮的轰隆声。 “上校，他们打出了逼停旗！” 老班章沉默了两秒钟，没好气道： “小子，你左手边那个红色的扳机，扣下来。” “是导弹么？”郑毅毫无压力地把那个扳机扣了下来。 显然不会是。 只是音箱。 “前面的车听着！立刻停车！”驾驶舱的音箱里传出一个嘶哑的男声。 老班章扯过话筒：“我们刚出避难所，车里什么都没有！”他自己也知道说这些不会有用，紧盯着地形雷达，最大马力疾驰。 “我们不抢劫，老家伙！给我特么的停车！我们在抓逃跑的奴隶！”追击者喊道。 郑毅听到“逃跑的奴隶”，眉毛一挑：他们说的不会是我吧？ 老班章啪地打飞话筒，示意郑毅关上通讯器。他道：“真特么的糟特么的糕。咱们偏离安全区太远了，要被追上了。” “安全区？” “只要进了避难所的识别圈，他们就不敢抢劫我们。”老班章无比恼火：“都是你催我，害我抄了近路！” 郑毅一摊手：“我不背这个锅。” “锅什么锅！”老班章没听懂，怒道：“我们要是被他们抓到可就成奴隶了！你永远也看不到锅，只能在猪槽里吃饭！你见过猪槽么？嗯？回头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哥可真的做过三个月奴隶。 郑毅没老班章这么紧张，这也是高序列超凡者的底气。 “上校！他们要追上来了。”小班佳接连叫道：“他们放下了撞铲！” “让他们试试！”老班章咬紧牙，狠狠推着操纵杆。 沙地车猛地转出反c型弯，后面撞上来的卡车正好错过。撞铲的斜面扎入履带下方，但是没有能够挑起沙地车。 沙地车只是上下震了震，继续轰轰前行。 郑毅知道卡车用的是球形轮胎，在沙面上的抓地力和负荷都不如用履带的沙地车，但是人家跑得快、力量大，只要贴近目标，用车头前方的撞铲破坏沙地车的重心，运气好甚至能直接撞翻。 然后沙地车就跟被翻了壳的乌龟一样，乖乖被人吃掉。 duang！ 有了第一下就有第二下，这次沙地车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被撞得车身几乎翻起来。 卡车已经咬住了沙地车。 “你不是超凡者么！想想办法！”老班章叫道。 郑毅解开安全带，道：“我昨天给你的药剂。” 老班章从座椅下抽出灌了蓝色药剂的塑料瓶，扔给郑毅： “你能用冷却剂干掉他们？” 郑毅打开瓶盖就往嘴里灌。 “我擦！你疯啦！”老班章在郑毅和目镜之间飞快地转移视线。 见郑毅居然没事，老班章更加愤怒了： “我屮艸芔茻！你用冷却剂骗我也就算了，居然还用假冷却剂骗我！” 郑毅懒得解释，拍了拍小班佳的小腿： “给我找个能发光的，蜡烛、电筒、应急灯之类的。越亮越好。” 小班佳跳下观察舱，打开机修板，取出和他小臂一样粗长的手电筒： “这个行么？” ——哥连蜡烛都用过，何况手电！ 郑毅手握电筒，啪地打开，一道强光射在车顶棚上。小班佳好奇地看着郑毅，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超凡者使用基因技能战斗——他以前倒是见过有人用技能变戏法。 哐！ 卡车轻轻撞了一下沙地车。 甚至不能说是撞，简直就像是擦碰。 老班章和小班佳都不知道，在沙地车外面包裹了一层明亮的光罩。 开足马力的卡车用它最大的力量撞上沙地车时，这层光罩吸收了几乎全部的动能。 圣盾术！ 这是郑毅非常不愿使用的技能。通过前几日的复盘和挖掘，郑毅发现自己之所以陷入精神耗竭的原因，主要就是用圣盾防御了一枚重炮炮弹。 天文数字的能量吸收，直接抽干了郑毅的精神力，包括序列2基因药剂初始附赠的海量精神力。 其后给八十多人施加【神圣祝福】，每人300ml，足足24升的蓝……跟它相比简直就是毛毛雨。 更悲剧的是：序列6的这两个技能都要“光祭品”。 他当时随手抄起蜡烛就用，虽然能施放出来，但是光祭品的光亮度越高，耗蓝就越小，技能效果越强。蜡烛对于耗蓝几乎没有任何减免的作用，就等于没有领券，直接用全价买了商品。 郑毅突然意识到：哥也曾经阔过，只是败了个家。 今天再次使用圣盾术，郑毅用的是机修工常用的手电筒，耗蓝足足降低了一半。 这是一张五折券啊！ 抠蓝如命的某位序列2念头通达了。 哐噹。 卡车又开足马力撞了一下。 光盾应激破灭，不过沙地车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郑然手里的五折券……强光手电的灯泡闪烁一下，彻底熄灭。 电池耗尽。 老班章不知道后面的情况，但他心情好了许多。 他抢到了两次关键的切线，起码能够节约三分钟进入避难所识别圈。求救系统已经开启，只要一进入识别圈，就会联入避难所通讯系统。 虽然避难所不可能派人出来救他，但是那辆卡车再也别想开进避难所的大门。而且以后只要它在避难所信号识别圈内行驶，避难所就会发布公开频道警告，提醒附近车辆注意安全。 只要有点脑子的盗匪都不愿意为了一辆空载沙地车冒这个风险。 距离识别圈还有十公里！ 一脚油门的事！ 老班章看到了幸运女神的微笑。 “上校，卡车走了！”小班佳叫道。 老班章笑了出来：“这帮鬣狗操的，总算放弃了。喂，你到底是什么超凡者啊，有什么用？” 郑毅觉得好心累：辅助果然是干好了没人夸，干砸了一堆人骂。 …… …… “老大，放过他们？”光头司机面色凶狠，话音里却不敢带出来一丝半点。 坐在副驾驶座的是个三十开外的中年人，眯着眼睛： “远远吊住，看他们进哪个避难所。” “堵门伏击？”光头充满了干劲。 中年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斗，咬进嘴里： “你确定要去干他？车上可有个超凡者，起码序列6。” 光头吓得手上一哆嗦，差点把车开沟里去。 20、骨科，真正的骨科 避难所的规模有大有小，有老有新，识别圈的范围也不一样。 一个老司机最宝贵的财富，并不是知道哪里有矿，而是知道避难所的坐标，并且合理选择路径，最大程度行驶在识别圈内。 车载生物雷达偶尔正常工作的时候，老班章和郑毅能够看到边缘有一辆卡车时不时冒出来。 刚才那伙人显然没有走远，就如跟着屠夫的饿狼，时刻准备冲上来。 好在老班章是个真正的老司机，从小就在这片沙海上奔走，选择最合适的道路已经成为本能，最终有惊无险地到达了c89432。 郑毅也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车上已经没手电筒了，甚至连个应急灯都没有。 如果再发生撞车这种事，郑毅就只能点一把火柴用自己的精神力硬耗了。 “我要买个好手电，最好的手电。”郑毅跟老班章说。 老班章发出通讯码，扭动了一下坐麻的屁股：“你该跟你的小兄弟说。” “嗯？” “那个一代流放者。”老班章说：“他爹娘还在避难所，能够搞到真正的好东西。呵呵，当然，你得多存点钱。” 郑毅认真考虑。 序列6开始进入了所谓的中阶序列，最大的标志就是“光祭品”。用高亮度的光来施放技能，使能量在某个人类无法观测的维度流转，减少精神力消耗。 亮度越高，严格来说是坎德拉（光学单位）越高，精神力消耗就越低，技能效果也会更好。 从序列6往上，每个序列中的强力技能都需要光祭品。比如序列5的【驱散】，序列4的【光之牢笼】、【能量灌注】、【虔诚之跃】，序列3的【光明之泉】、【圣光领域】，以及序列2的【永恒之光】。 当然，从序列5开始还要配合法阵，序列3开始有仪式，光祭品只能算是基础。 “我不会缺钱的。” 郑毅十分有信心。 在这个废土世界，人的价值说低，大概跟螺丝钉一样，说高也能很高。 比如黑手军团的老大，当时主要是自己没清醒过来，而且急着跑路，否则妥妥谈条件，再多的钱他们都得付。 在c89432有作业机器人上货，老班章享受了一杯司机免费茶水，然后开车前往p4021。他在那儿放下郑毅，又接了一批货物，继续送货。 郑毅与爷孙俩约定好碰头的地方，便跟着雇主前往患者的帐篷。 p4021是个有五百年历史的中型避难所，因为这座避难所具有养殖和罐头制造的任务，所以也是方圆五百公里主要的交易据点。 联通避难所与地表的运载电梯是中心主路的宽度标准，必须保持通畅。两旁的机动空间被充分利用起来，有永久居留权的商贩们甚至盖了三层小楼。即便如此，行商们也在主通道上摆满流动摊，收到警告时才肯离开。 不具备居住资格，或是付不起钱的人，围绕着避难所建立了居民区——他们自己挖了一个地下城出来，甚至还通了电。不过这个区域单纯是生活娱乐区，空间局促，除了住家之外就是旅馆，以及一张床就能营业的娱乐产业。这三者往往互相兼容。 郑毅对这个世界的警惕心，远超过对安努-塔萨梅特的警惕。他不会离开避难所的过渡通道。在这个区域内才足够安全，那是间隔两米的高能激光带来的秩序保证。 “先钱。” 郑毅看到他们抬着伤者出来，是个十分健壮的男人。从灵体上判断，应该是序列7。这个实力足以成为某个小势力的领袖，或者是中型势力的副手。再看他身上做工精良的贴身作战服，肯定是精锐战斗人员。 基因改造药剂能够传授技能，但是如何使用技能则是个人的天赋和努力。就像某个有省蓝天赋的序列2，用连套低级技能搞定了高级技能才能解决的问题。 “我们可以签订合同。” 伤者的伙伴已经准备好了文本，递了一台掌上电脑给郑毅。 郑毅扫了一眼，确定无误，在触屏上画了个抽象版的真理之瞳。 废土上文盲成群，签名乱画才是主流。 确定合同在避难所备案，郑毅让这些壮汉找了个平台，把伤者放上去。 大四有骨科必修，郑毅虽然只在实习的时候去过骨科，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而且骨科嘛，跟木工很像，关键是要身强体壮。 郑毅用【麻醉】给这位战士止了痛，然后根据自己的【洞悉】探查伤口情况和内部损伤。这里没有x光机，只能刷感知了。 只是用手摩挲男人小腿，有些不雅观…… “喂，你他妈干嘛呢！”伤者的傻弟弟叫道：“瞎摸什么呢！” 果然。 所有人都凶狠狠地盯着郑毅。 郑毅道：“看看有没有碎骨片扎在肉里。怎么了？” 所有人都转过视线，凶狠狠盯着乱说话的傻弟弟。 “(⊙o⊙)…我就是随便问问，谢谢医生，医生辛苦。”小弟连忙赔笑。 郑毅【洞悉】了里外情况，一边计划着如何下手，一边道： “你这个像是被钝器砸了好几下呀。” “我爸砸的。”战士很客气，和蔼说道。 “喔……”郑毅觉得自己不该继续这个话题，先用准备好的一级水清创——水是伤者自备，然后取出手术刀，换好刀片，切开，徒手骨片复位。 伤者的小腿胫骨和腓骨有多处骨折，本来是应该打钢板或者髓内钉，但是现在没这些东西。郑毅只好肉疼地用了治疗术，让胫骨有个愈合基础，然后肌肉缝合，做外部固定。 抠蓝如他，腓骨自然就不管了，放着养养就能好。 “你这个序列有没有自愈之类的能力啊。”郑毅一边给他上小夹板，一边问。他有点记不清绑绷带的手法了，反正耗材是伤者承担，瞎几把绑好算求。 “我是战士序列7。”伤者坦荡荡道：“只有一个【运动学】的被动技能对身体恢复有点帮助。” 郑毅点头：“你们以前受伤是去哪儿啊？” 他转移伤者的注意力，因为自己都有些看不过去： 这个蝴蝶结绑得好丑。 21、技能的正确操作方法 伤者丝毫没有注意到蝴蝶结的绑法，和蔼答道： “有钱就去避难所申请医疗，有点钱又不是很多的话就去航城医院。今天找班老头约车，正巧，他说认识个医生序列的。哎，你是序列几啊？” “跟你差不多。”郑毅含糊道。 伤者谈兴正盛，说道： “我们军团以前有个序列9的医生，毛用没有！只有一个技能，麻醉。问题是光止疼有屁用，你得让我好起来呀。后来有一回老大受伤，他折腾了几天都没搞好，屎都被打出来了。” 郑毅摇头：“他可能是被迫当的医生。” “这倒是。”伤者大笑道： “听说医生序列哪怕就是个9，五个里头都有四个失控，可惨啦。你说怪不怪，战士序列的失控就很少，十个里头两三个顶天了。” 郑毅没有接话，良心发现地又给了他个治疗术，让他骨头恢复得快点。他收起手术器具，道： “这条腿别用力，最好多用几天拐杖。” “医生，我这个要多久能好？”伤者问道。 郑毅反问：“你要是去航城的医院，要多久能好？” “三个月。”伤者说得心有余悸。 “肯定比那边快。”郑毅要从人家嘴里抢病源，只好在质量上下功夫了。如果三个月他还没好，就多给点治疗术呗。他最后给了【驱除疾病】，保证不发生感染，才从伤者小弟手里接过了三百块钱。 厚厚一叠，十元一张。 塑料的钞票手感诡异。 钞票正面是两个郑毅不认识的男人，反面是星空明月…… 等等，这是假钞么？！ 为什么有两个月亮？！ 郑毅假装老鸟，将钞票放进腰带的格子里，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交易完成，郑毅道：“有问题随时找我。复诊诊费减半。” “好嘞。”伤者试着下床，让小弟给他拿来拐杖。 郑毅看他东西备得这么齐，貌似经验丰富。 伤者试着跳了两步，道：“别说，真好了，现在肉有点痒。” 那是麻醉快过了。 “祝你早日康复。” 郑毅收好了东西，准备去市场上逛逛，看有什么自己能用的东西。 “对了，医生，心脏病能治么？” 伤者突然回头： “我家老头有心脏病，去航城看了，说是很难弄。避难所的价格又贵得要死……你要能看好，我再给你两百。” 郑毅道：“我先看看病人。” 病人很快就被出来了。 从体型上看，父子俩的确很像。不过让郑毅意外的是，这位伤者的父亲是个普通人，没有注射过基因改造药剂。他脸上有种让郑毅似曾相识的气息，一时想不起来。 “医生，你好。” 新患者面无表情的打了个招呼。 郑毅想起来了：这是个一代流放者。 他没有多说，直接把手放在病人胸口。 直觉中，一个概念在脑中闪现：降落伞状二尖瓣狭窄。 郑毅收回手： “避难所我不知道啊。如果航城医院那边没有高序列医生，即便手术环境再好都很危险。这本来就是罕见病，手术过程中的技术要求极高，术后愈合也非常不理想。” 被打断腿的儿子跳了过来：“医生，那你能给我爹弄好不？” “能……但是要加钱。”郑毅也不可能在这儿给他开胸。他对自己的二尖瓣修补术有信心，但是没有体外循环机，找谁帮病人维持指标？ 这个病人只能用驱除疾病一点点修补。 断腿男跳开两步，严肃问道：“加多少？” “两百元，外加两瓶精神恢复剂。”郑毅道。 断腿男明显轻松下来，道：“没问题。” 郑毅见他这么爽快，怀疑自己开价低了，问道： “八号的精神恢复剂多少钱一瓶？” 断腿男狡黠笑道：“市价一百一瓶。” 后面的话不用说郑毅也知道，他能弄到更便宜的。 一代流放者看起来是因为“没用”或者“没有足够用”才被流放出来的，但他们仍旧有着地表人不可比拟的优势。 他们认识避难所里的某些人，这些人完全不介意利用流放者进行一些私人交易。那种不妨碍大局，但是能够改善生活的交易。 等一代流放者离开人世，二代们往往无法接过人脉资源。毕竟相隔五千米，限制通讯、不能视频、不能串门，实在太远了。 “现在就要。”郑毅说。 断腿男点了点头。 有上一次交易的信任基础，新交易就不用再签订合同了。 断腿男先从自己的库存里取了两瓶八号精神恢复剂，这是高浓度型号，是避难所为精神系超凡者专门配发的。虽然只有十毫升，但据说非常给力。 郑毅毫不客气地打开试管灌了一瓶。 相比阿卡拉做的薄荷味大蓝瓶，小绿瓶的口感略带香甜，有种热带水果混搭的感觉。不过它的吸收更霸道，直接能从舌下静脉渗入，一路沿脊椎入脑，一路进入心脏，随着心脏泵入动脉，周流全身。 郑毅检视自身的精神力储备，确认八号小绿瓶堪比阿卡拉的大蓝瓶，都能带来3300ml左右的精神力。 收起另一支小绿瓶，郑毅开始给老人【驱除疾病】。 这个序列8的技能他已经用了很多次，有病治病，没病消毒。一般他不会使用超过五秒，因为每秒要烧80ml的蓝，实在是隐藏的烧蓝大户。 这回因为实在没法手术，郑毅只能用这个技能硬烧。一旦放开了心锁，他很快就沉浸其中，随着自己的精神力流入病患体内。 ——应该走这条路。 郑毅蓦然发现精神力有点跑偏，就好像受到磁场影响的指南针。 这当然是很正常的事，精神力这东西你有我有大家有，相互之间必然存在干涉。 依仗着自己对解剖学的精深钻研，郑毅用意识开辟了一条直通二尖瓣的高速公路。承载着【驱除疾病】的精神力沿着这条高速公路，直达病灶。 在被动的【洞悉】帮助下，郑毅几乎“看”到了畸变部位，看到了心脏收缩时，血液逆流入左心房。 果然是降落伞型的二尖瓣狭窄。 好在它是这种罕见病中最常见的类型，还有些类型只在教科书上出现过。 郑毅以【驱除疾病】的精神力作为手术刀，劈开融合的腱索，切除腱索间多余的瓣膜，又切开了影响瓣叶活动的二级腱索，劈开**肌使腱索和**肌分为前后两部分。 在意识的操作下，郑毅不需要担心手抖、微操之类的极限挑战，也没有开胸手术在体力上的挑战。因为是基因中带来的技能，形同本能，只要意识到位，效果就如烈焰喷射白雪一样迅速展现。 搞定！ 郑毅从沉浸中回神，愉快地宣布：“手术很成功。” 他旋即检查了一下消耗，不由吃了一惊。 22、初遇避难所执法局 血赚！ 耗蓝3840ml。 “这就好了？”断腿男有些心疼：“还不到一分钟。” 老头子摸了摸胸口，仍旧是冷静而淡定的声音：“胸口发暖，很舒服。” 郑毅搓了搓手，觉得要是有酒精凝胶就好了。他道： “别看时间短，精神消耗很大的。” 他扶着额角微微晃了晃，好像随时随地会倒下一样。 “我得再喝一瓶。”戏精上身的某人把第二支小绿瓶也灌进了嘴里。 以他现在的容量，没事抱着绿瓶喝也补不满。 断腿男惊讶地看着郑毅：“这个……连续服用会中毒的。” 郑毅自我【洞悉】了一下，毫无问题。 老头走到一边做了三四个深蹲，又趴下做了五六个俯卧撑，胸口起伏激烈，但是心脏感觉仍旧良好。他这才相信自己真的被治愈了，转头对郑毅道：“谢谢”。 郑毅收好钱，告别这对慷慨的父子，朝市场走去。 他怀揣五百元的巨款，比昨天老班章欠的外债还多。老班章捡到一头沙蠊就已经乐呵成傻子了，而自己只是几分钟的功夫就赚到了。 还有额外的两瓶精神恢复剂。 以及更上一层楼的技能使用心得。 这就好比是天上落下一道雷，劈出了个“level-up”！ 简直浑身舒畅！ …… …… p4021还有个更通俗的名字：罐头堡。 这里的避难所主营各种罐头，所以这里有更多可自由交易的罐头出现。 郑毅还不清楚避难所内部的经济生态，也不知道地表与地下两个经济体是如何交流运转。不过他知道地下城不用货币，否则那对年轻姐弟不至于连一点现金都没有。 罐头堡的主要商品就是罐头。这是地表人们生活必需品，所以带动起一大片相关市场。各种工业产品和农作物、手工品都能在这里看到。 来自地下城的农作物吸引不了郑毅，他更关心工业产品。 这里的工业产品能够明显分成两类，傻大黑粗的都是地表仿制品，不能确定是否安全。精致美观的都是避难所出品，非但安全可靠，甚至能够正常运转超过使用寿命很久。 郑毅一排排看过来，并没有什么让啊眼前一亮的东西。就在要放弃的时候，他看到一块银白色的手表，精致漂亮。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对时间的观念很强，然而来到这里之后，自己的手表就被黑手军团抢走了。 “这块手表多少钱？”郑毅问道。 摊主看了郑毅一眼，想确定他是否真的有钱。过了足足五秒钟，他才开口道： “三百块。” 郑毅吓了一跳，不过手表这东西本来就是丰俭由人。有的表纯粹卖个品牌。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学机械设计的小朋友，于是掏出通讯器，点击通话。 翻盖上的小显示屏上居然出现了年轻人的头像。 郑毅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还能视频，仔细一找才看到一个小小的貌似摄像头的东西。 “帮我看一下，这块表值多少钱。” 郑毅切换摄像头，显示屏上出现那块银白色的手表。 年轻人说：“有什么功能？能计算真太阳时和经纬度定位么？” 郑毅觉得年轻人果然是工科狗，这个思维杠杠的。他冷静地看着摊主，摊主应该听到了通讯器里的声音。摊主朝他挥了挥手，表示不做这单生意了。 郑毅切回摄像头，道：“看来不行。” 年轻人思考着什么，以至于看起来像是卡屏了。 “我有一块经典款宇航员工作手表。”年轻人说：“但是我不需要钱，需要你跟我去救一个人。他活下来，我给你表。” 郑毅虽然意外，但是并不介意。他的本职工作就是救人，自己也很乐在其中。如果救人能让自己的生活更好些，心情更舒畅，何乐而不为呢？ “可以去看看……等等。”郑毅问着话，突然看到有人朝自己走过来，而且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他正想转身离开，身后也站出来几个健硕的体能向序列9，截断了他的后路。 郑毅把摄像头切出去，对准了来者，好歹留个见证人。 “我是避难所驻地表p4区域联络员。”来人冷冰冰地向郑毅展示了一个玻璃瓶。 瓶子里悬浮着一个机械齿轮拼凑起来的蓝光图腾，以一个奇怪的曲线旋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是避难所执法局的标志，我建议你配合行动。”通讯器里，年轻人对郑毅说道。 手持玻璃瓶的中年男子说：“我建议你听从你朋友的建议。”他仍旧是冷冰冰的面孔，但是声音里已经沾染了沙漠的热气。 这大概就是避难所聘用的一代或者二代流放者。 “没问题。”郑毅故作轻松。 来人收起瓶子，取出一支体温计样子的电子笔： “有人举报你是序列6的高阶超凡者，我需要进行检查。在此之前，你可以进行合法申报。如果你放弃最后的申报机会，将面对强制条款。” ——这里的杀人犯强奸犯那么多，没人管，偏偏盯着我个医生。 郑毅叹了口气，决定赌一把：自己申报之后面临的约束，跟强制条款能差到哪里去？ 郑毅伸出手，努力收摄自己的精神力。以他对涌进大脑的超凡知识解读，要想判断一个人是否属于超凡者，可以对比基因图谱。要想具体判断超凡者序列位，只能在线粒体释能表现上设定一个衡量标准。 比如线粒体释能表现为1是序列9，释能表现为2是序列8……以此类推。 既然灵体是基因能力的支撑，那么抽离灵体，应该能够压抑线粒体释能，把它从序列2压制到低序列。 郑毅的精神极限收缩，甚至放弃了体表的感知。 ong！ 世界突然静止，一切声音都被凝固成了ong的声响。 郑毅无意间进入灵体状态，脱离了肉身的束缚向星空飞去。 这次比上次使用【诸神的眸光】还要轻松，无穷的耳语也变得能够忍受。 郑毅很快就穿越星空，穿透世界膜，飞越七光之境，飞上了灰雾空间。 巨大的灰雾沙漏仍旧立在那边，落下的沙雾大约是全部的十分之一。 23、关于药剂似乎有些误会 郑毅突然想知道自己上来之后，留在下面的身体会怎样。 他低下头，目光穿过了灰雾，穿过了七光之境，星空就像是一张纸，再往下是无穷的沙海，然后是地表之下的自己。 自己呆滞地站在原地，伸着手。 面无表情的中年人拿电子笔戳来戳去，像是在收集某种数据。 郑毅收回目光，想到一个问题：自己现在是灵魂上来的？那是如何肉身穿越的？下回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洞悉】之中，危机过去。 郑毅放松精神，朝后仰倒，沉入灰雾，然后逐层降落，最终回到了自己身上。 “辅助向医疗类序列8。”中年人冷冰冰的宣布，同时怀疑地看着郑毅： “我听说你治好了一例骨折和一例心脏病？” 郑毅松了口气，自己的预测是对的，不过收缩得太狠，刚才差点报了序列7呢。 见来人问起刚才的治疗，他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用过的技能，道： “我先用序列9的【麻醉】，然后用序列8的【治疗术】和【驱除疾病】，完美达成治疗预期。” 【洞悉】是序列7的被动技能，用的时候没人能知道。除非对方也走这条路，而且高于序列7，否则无法分辨这是技能还是天赋。 中年男人机器人一样宣读道： “如果你需要升阶，航城医院有医疗向的序列7药剂。并且，我有义务向你通告：请勿直接使用超凡结晶以及非正规途径获取的基因药剂，那样会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害，更大可能性会直接失控。” 郑毅突然联想到安努-塔萨梅特世界里被消灭的沉沦魔巫师。 它的奇异结晶应该是执法官员说的“非凡结晶”，它们的形态…… 就跟自己注射的序列2药剂…… 很像…… 尼玛！黑手副团长给他们注射的根本不是药剂！ 是序列2结晶！ 结晶是基因药剂的主要材料。 主要材料的意思就是，这东西不能直接用！需要其他触媒、缓解剂、调和剂……等等辅料按比例配制，才能给人用！ 那个副团长到底有多丧心病狂，居然直接给人用结晶！ ——我真是天选之子，不服不行。搁小说里，怎么也得是五百万字超长篇、均订过万、萌主过百的人气大主角！ 郑毅想到了阿坤：那孩子如果作为主角，一生只能是个段子。 “谢谢告知。”郑毅冷静点头。 男人并不知道郑毅的心理活动，继续道： “如果你计划升阶至序列6，应当在事前或事后及时向避难所联络员、贸易员、视察员中的任何一位申报。这是超凡者的法定义务。你将因此享有某些特权，也将承担相应的义务。” 虽然“特权”两个字很诱人，但是郑毅的心中闪过一丝不祥。 他面无表情道：“谢谢，知道了。” 目送那个男人转身，郑毅也结束了跟年轻小弟弟的通讯。就在他准备继续瞎逛的时候，又被那个男人叫住了。 “你是否见过这个男人？”男人展示了他的掌上电脑。 屏幕上，一个男人穿着黑褐色的套头衫；颜色更深或者说更脏的粗尼龙裤子——只到脚踝，裆部也很别扭；踩着一双如同拖鞋，几乎要融化在烂泥里的拖鞋；脚上戴着镣铐。 郑毅唏嘘不已：这不就是自己做奴隶时候的形象么？ 自己果然还是被避难所通缉了，毕竟是序列2的结晶，不能说没就没。 郑毅很淡定，他指着显示屏问： “脸呢？” 这张手绘图很精细，细节把握得很到位，但是身上毫无特征，尤其是没有露脸。 别说脸，就连脖子都没漏出来。 即便是动漫里隐匿身份的大反派，也要在黑暗中露个下巴呀。 男人摇头：“没人见过他的脸。” 郑毅摸了摸下巴，胡渣有些扎手。他做奴隶的三个月里，基本呆在地下室解剖尸体，除了阿坤没跟其他人见过面。那些送过来做手术的，基本都失去了知觉——阿坤的麻醉手法简单粗暴，不怕耗蓝。 被带到礼堂之后，阿坤第一个死，不留丝毫渣滓，最熟悉他的人不在了。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郑毅，就算看见了正脸，恐怕也会在序列2的威压下无法回忆。在郑毅的回忆中，副团长因为看到了他流露威压之后的笑容，差点基因失控。 “没脸怎么认？” 郑毅认真地问这个避难所的执法人员。 男人收起了掌机，这回真的走了。 郑毅在市场上买了两罐盲鱼罐头。这种鱼是地下城的特产，天然肉类在这个世界属于奢侈品，送礼很有面子。 等到快天黑的时候，老班章才回来，没有下车，是班佳跑来跑去找他的。 郑毅上了车，先给了老班章六十块钱提成，然后拍下一罐盲鱼罐头：“晚上一起吃饭。我请。” “这鱼死贵，又不好吃。”老班章嘟囔一声，踏上了返程的路。 这回他格外小心，时不时拍一通生物雷达，确保这个五十岁的老伙计还在工作。 “听说新的雷达能显示生物体积。”老班章呲了个牙花，无比向往。 “一个雷达要多少钱？”郑毅问。 “三千。”老班章闷闷说道。 郑毅起身去了后舱：“我去休息一下，今天好累。” 黑铁外壳的沙地车融入黑暗之中，只有轰轰的马达声证明它的存在。 郑毅对这个马达声真的头痛不已。 他如果有大笔的钱，真恨不得给老班章换台核融合发动机。 郑毅真心不理解避难所对地表人类的态度，简直就是横看成岭侧成峰。从某些角度来看，他们慷慨大方，有求必应，像个圣母；换个角度再看，又像是魔鬼后妈，极尽苛刻之极限。 24、去航城（大章） 郑毅跟着老班章的车回到避难所，这个临时的落脚点。他先去了工科生弟弟家，将盲鱼罐头放在桌上。 桌子是某种动物的遗骸，被工科生弟弟捡来派上了用场。 “现在尖端的能源和发动机是怎样的？”郑毅问工科生弟弟。 “避难所最新的核融合电池，可以让老班那种沙地车，以三百公里的时速跑一年。” 年轻的工科生弟弟说： “周长十三厘米，长四十厘米，是个很漂亮的圆柱体。”他比划了一下：“配套的发动机大概跟这个桌子差不多大。” 郑毅并不打算跟俩姐弟一起吃饭，他只是单纯来送个礼物，顺便问一下发动机的事。有罐头做礼物，少年在“信息付费”的问题上就松懈多了。 “大概多少钱？”郑毅问。 “禁止外售。”少年说：“但是如果你能治好那位先生，或许会有一线机会。” “那位先生到底是谁？”郑毅充满了好奇。 “是整个西域特别行政区地表上最有权力的人。”少年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没有表情变换，面部神经压根没发育。 …… …… 郑毅请老班章和小班佳吃了一顿晚饭，换来了住在沙地车里的权利。三个人睡宽敞的货舱区，身子底下是柔软的垫子，人生简直别无所求。 翌日一早，两位新流放者敲响了老班章的车门。 老班章放他们上来，彼此之间没有打招呼。 “咱们去航城！”郑毅给沉闷的车里提了提气。 老班章嘟囔着去启动沙地车，大约说些“要跑一整天”之类的话。 工科生弟弟打量着重油发动机，对他来说这个只在技术史文献里出现过。他甚至都不知道重油的成分，这种人工合成燃料实在太古老了。 工科生姐姐盯着小班佳，小班佳茫然地看着这个奇怪的姐姐。 郑毅这回没有躺在副驾驶座上。 他抢了小班佳的观察舱。 这不是一个好位置，因为非常热，但是能够看到外面的景色。 出于对航城的兴趣，郑毅才有了看景色的兴致。那天他从黑手军团中逃出来，本来是要去这座传奇都市，结果半路就穿越安努-塔萨梅特世界了，也不知道车上那对男女看到了什么。 郑毅很快就觉得无趣了，把观察舱让给了小班佳。触目都是沙子，看得人烦心口渴。 这个世界水资源实在匮乏，郑毅自从来了之后都还没洗过澡。此时此刻，他格外想念安努-塔萨梅特的湿润空气，以及唾手可得的清水。 ——得留一个格子专门装水，装满一吨水！ 郑毅心中暗下决定。 距离航城越来越近，沿途的避难所也渐渐多了起来。这让老司机松了口气，这里的安全度越来越高。 小班佳突然叫道：“上校，右前方出现一座玻璃山！” 老班章扯过目镜看了一眼： “那是一座堡垒，被彻底烧化了。” 小班佳满脸疑惑。 郑毅则好奇什么力量可以把一座堡垒烧成玻璃。 “那是黑手军团的老巢。”老班章解释说。 郑毅耳朵一竖。 老班章放开目镜，盯着地形雷达的成像，推拉操纵杆： “五天前，那帮土匪被秃鹫佣兵团袭击了。” 五天前，时间对得上。 郑毅挠了挠头：“黑手被秃鹫灭掉了？” 他帮黑手治好了军团长，给八十多个精锐士兵【神圣祝福】。 这种祝福是固定式成长，序列8几乎能升两阶。序列6的军团长无限逼近序列5。再加上有一个阴狠残忍临时加成为序列6的副团长，这样的豪华阵容居然还被灭门！ “同归于尽。”老班章说：“也可能是有人一石二鸟。两帮土匪在厮杀的时候，有人扔了一枚大当量的云爆弹。喏，这一片都烧成了玻璃。” 这里的沙土中里富含二氧化硅和石英石，在云爆弹的高温之下，瞬间就会玻璃化。 郑毅扯过外视目镜，转动方向，看到了小班佳说的“玻璃山”。那是几段顶着玻璃渣的残垣，在烈日之下闪闪发光。 居然用上了云爆弹啊……那可是亚核弹。 为了确认自己的认知不至于偏差，郑毅问工科弟弟： “比云爆弹更厉害的是不是核弹？” “核裂变炸弹。”工科弟弟说：“再上去是核融合炸弹。” “还好还好。”郑毅心有余悸：幸好自己跑得快，否则岂不是要融在玻璃里了？ 可以肯定，云爆弹是冲着序列2结晶来的。 看来他们扔炸弹的时候应该并不知道结晶已经被吸收了，否则肯定会发射一枚导弹，把逃出去的卡车轰掉。 既然黑手军团覆灭在老巢，那么避难所大概找到了逃亡的奴隶，并且根据他们提供的信息绘制成图。 没有奴隶见过郑毅的脸，所以无论避难所的技术有多突破天际，也无法绘制出他们没见过的东西——郑毅的容貌。 郑毅将这些信息一一捋顺，紧绷的心情总算得以纾解。 看到黑手军团最终的结局，他也算是了结一段往事。加之昨天成功瞒过了避难所的检查，郑毅整个人都轻松愉快起来。 将玻璃山甩在尘土之中，沙地车继续跑了两百公里，然后在一个小之又小的避难所买了午饭。这个避难所只有一个年迈的联络员，老眼昏花地卖给众人几块硬面包和热汤。 沙地车再次上路的时候，郑毅提出帮老班章开一会儿，被断然拒绝。 从白天开到黑夜，小班佳累得在货舱区睡着了。郑毅接替他的工作，用外视目镜侦查四周，过了很久，终于看到了一座真正的城市。 夜幕之中，无数的灯光汇聚成了地上星河。 高低不同的房屋，直入云霄的铁塔，让郑毅恍然间回到了地球。 等车翻过沙丘，抵近航城，才看到高达二十米的钢筋混凝土城墙。 城墙上架设着黑洞洞的双联机关炮。 “欢迎，这就是西域唯一一座真正的城市。”老班章放慢了车速：“据说里面住着五万人。” “五万人！？” 五万人在这么个贫瘠的废土上聚居，难道真能靠吃土活着？ “他们有大棚农场。”工科弟弟解释道： “当然，主要还是靠地下避难所提供基本生活资料。在航城下方五千米，是西域特别行政区第二大的避难所——有三十万人口的x2避难所。” 郑毅真是惊了：“三十万！这里是什么特殊的地方么？” “这里是华夏，乃至整个东半球，唯一一个太空资源采集中心。”工科弟弟奇怪地看着郑毅：“你不知道核聚变反应堆的原料来自哪里么？” “石头里？”郑毅只学过医学物理。 “氚。”工科弟弟说：“古人从海水里提炼，但是效率极低。后来人们发现地卫一和地卫二上有富氚聚集，所以集中力量恢复了航城。这也是整个地球第一座真正意义上恢复的地表城市。” 郑毅再看二十米高的城墙时，充满了敬畏。 沙地车通过了航城大门的识别码验证。 三道闸口依次开启，等沙地车通过之后立刻锁闭。 老班章在指定区域泊车，开门下了车，打了个哆嗦。 沙漠里的夜晚，温度能够下降到零下二十度。 郑毅紧裹着密致尼龙工服下车，也被极端严寒冻了个哆嗦。序列2结晶给了他超凡者的力量，但在人体基因上的影响微乎其微，恐怕是因为他缺少药剂中改变基因的那部分配料。 当然，更大的刺激来于天上。 郑毅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抬头看到两个滚圆、且近得骑脸的大月亮，还是被狠狠地震撼了一波。 工科姐姐裹着大衣，走到郑毅身边，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很美么？” “是啊。”郑毅赞叹，这是他在地球不可能看到的景象。 “但是很残酷。”工科姐姐冷冷道。 “什么意思？”郑毅没懂，心说这两个月亮影响你们的生理周期？ “地卫二，”工科姐姐说，“它是被抓来的。” 郑毅万脸懵逼。 25、行医资格证 地卫二，那颗比地卫一更大的天然卫星，据说是由一位超越了序列1的超凡者从宇宙某处捕捉，送入了地月系。 从此之后，月亮不再是独一无二的称谓，人们叫它们：地卫一，地卫二。 在维持着微妙平衡的地月系里，猛然挤进来这么个大家伙，后果比所有灾难片都更加灾难。实话说，三个小破球没有当场撞得四分五裂，玩得就是微操。 这就是大灾变开始的标志。 郑毅揉了揉冻僵，或者是吓瘫了的脸： “为什么要弄个月亮过来？” “因为他能。”小姐姐看了郑毅一眼：“在他之前，古人普遍认为序列1是基因进化的终点。然而他突破了序列1，他认为自己是全宇宙的主宰，然后他就勾来一个小球，顽皮地看人类如何应对。” 突破了序列1……那不就是序列0了？ 郑毅想到【诸神的眸光】。 他用过这个技能，获得了信息。姑且不说这些信息是否有用，但是信息本身就是信息。如果没有诸神，这些信息从何而来？如果能够以恒星作为“眸光”，传递信息，这些客观存在是否有资格自称为“神”？ ——我不想再呆在这个世界了。 郑毅心中发出一声哀叹。 班佳凑到郑毅身边，因为冷而亢奋地跺脚：“你们在说诸神的故事么？我喜欢海神，祂家里有好多水，祂用水淹掉了天神的神国。我也想有很多很多水，最好能泡在里面喝个饱！” 郑毅嘴角发僵，望向工科小姐姐：“有人，把水全都卷走了？” 工科小姐姐没说话，点了点头，径直走向引导车。 从这里开始，所有外部交通工具都不能使用，只能搭乘航城内部交通工具。 工科弟弟拉住了还在懵逼状态的郑毅，上了另外一辆车。这辆车只有四个座位，没有驾驶员，是自动驾驶。 在航城这样的秩序城市，自动驾驶非但可行而且还是必须，因为程序犯错的可能性远比人类要低。不过一出城，复杂的地貌，突如其来的地震、莫名其妙的崩塌、无底洞似的陷坑……自动驾驶寸步难行，只能相信老司机。 车上，并排坐着的两人良久无语。 工科弟弟打破沉默，自我介绍说：“我叫杜斌。” 郑毅在要报出名字的瞬间，突然受到了【洞悉】的影响，直觉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名字，口中顺溜地说道： “叫我医生。”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任由车辆自己行进，穿过沉睡的城市，抵达一栋宏伟的建筑。 郑毅下车，抬头仰视这座建在高台上的宫殿，想到了老家开世博会时建的中国馆，还有几分相像。他和杜斌爬了八十余阶楼梯之后，终于到了大门前。 巨大的石柱如同石林，间隔的茶色玻璃映着远处连绵的黑色山峰。 每根石柱前都站着高达五米的机甲战士，各个手中抱着机关炮。 “是机器人？真人？”郑毅问。 杜斌先摇头后点头：“当然是真人，机器人底层程序不允许它们威胁人类。”他见郑毅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又科普了一句：“这是外骨骼装甲。” 郑毅长叹一声：“能住在这里的人，的确是这块地界最牛逼的人。” “地表。”杜斌纠正郑毅。 两人轻声交谈，巨灵神一样的机甲战士走上前，从公放中发出电子声：“请跟我来。” 一米八不到的郑毅和一米七不到的杜斌，跟着高达五米的机甲走进了这栋建筑。 搜身，扫描，确认身份，访客登记，制作访客许可证…… 郑毅再次接受了超凡者序列核查，好在他故技重施，鉴定为序列8。这次的鉴定结果被打在一块金属铭牌上，上面用激光镂刻着： 姓名：医生； 身份：辅助向医疗类序列8 最下面还有两行小字： 此人经西域特别行政区地表执行官认证，具备医疗能力，特许公开进行全部医疗活动。必要时请有关机构与个人给予协助。 “里面有你的生物信息，请随身携带。”制作铭牌的小姐姐友善地将温热的铭牌放在郑毅手中，眼睛一眨一眨的。 ——这就是行医资格证啊。 得到这个意外的小礼物，郑毅还是很高兴的。他拿着铭牌翻看，放进口袋。 两人踩着厚重的地毯，在侍者的引领下进了电梯。 杜斌低声道：“记得么？我的佣金。” 郑毅比了个确定的手势。 杜斌道：“我来谈价格。” 郑毅点头。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讨价还价的人。 电梯门开，明亮如同白昼。 乳白色的墙壁以波浪形分隔空间。 窄裙黑丝露肩礼服的女侍者礼貌恭敬地带着二人走到一扇大门前。 门前站着两个与郑毅差不多高的卫兵，穿着白色的一体式作战服，斜跨自动步枪。 门开了，里面是一间卧室。 高且宽的床上堆满了软枕，一个年迈的老者靠在软枕上，无精打采地看着两位来访的年轻人。 “开始吧。”老人没有多谈的兴致。 这正合郑毅的心意。 他在这种环境下并不是很放松，主要是【洞悉】让他感知到了很多不愉快的东西。比如藏在暗处的保镖一直用枪指着他们，比如看似温柔的护士随时准备扑倒两人，又比如老人藏在被子里的枪。 郑毅集中注意力，伸手按压老人的身体，感知当前状况。 “这是什么技能？”目含精光的女护士问道。 “触诊，书上学来的。” 郑毅上下感知了一遍，旋即确定道： “肝部肿瘤，癌细胞扩散入骨髓和大脑，并且有渗入淋巴系统的迹象。我可以用技能解决，但是需要八号精神恢复剂支持。” 这种病情肯定没法手术，即便在前世顶尖三甲医院都没法手术。还好这里能用驱除疾病一点点硬磨。 “每次治疗，给你十支。”老人呼吸急促。 “那么今天就开始吧。”郑毅搓了搓手。 护士更加警惕，老人则放开了手里的枪。 郑毅决定从脑部开始。大脑神经受到压迫肯定会有明显的反应，解决了脑部肿瘤，会有立竿见影的疗效。这能给病人极大的信心，有助于后续治疗。 一道白光从郑毅手中诞生，摩挲着老人的头皮，渗入颅骨。 郑毅“看”到了状似紊乱却又规则的颅神经和脑血管，直奔肿瘤而去，驱动着精神力开始消融这个“大块头”。 杜斌乖乖垂手侍立，一言不发在旁观摩。 卧室的大门再次打开，身穿燕尾服的中年人捧着托盘，上面是两个试管架。 每个试管架上插着五支饱和荧光绿的八号精神恢复剂。 26、航城生活 郑毅是个有操守的医生，不会为了多骗几支精神恢复剂就延长疗程。他用了四十秒左右的时间，切断脑瘤与神经和血管的联系，以免在自己接手之后病情突然恶化。 地表执行官明显感觉到了这位医生的不同，睁开浑浊的双眼，观察郑毅的神态。 他发现这个医生不到三十岁，应该还是个年轻人，在沉稳之中带着一些天真。当他专心致志使用技能的时候，整个人沉浸其中，没有丝毫金钱侵染的俗气，仿佛带着圣洁的光。 老人在心中做出判断：他与那些名噪一时的医生不一样。 四十秒的时间差不多就是一支小绿瓶。 就算郑毅不考虑医疗成本，也要考虑掩饰一下自己的特殊体质。别的超凡者如果连续服用小绿瓶，可是会中毒的。不过自己在罐头堡当着很多人的面连喝过两瓶，所以……算了，无所谓啦。 “掀开被子，处理一下淋巴和肝区。”郑毅去拿了一管，直接开封喝了下去。 好爽！ 就感觉就像是酷暑之下喝了一瓶冰阔落。 女护士熟练地揭开被子，不着痕迹地处理了被子里的枪。 郑毅转回来的时候，大家都不尴尬。 老人的肚子肿胀得老高。肝部的肿瘤大得如同小孩的拳头，肝包膜受张力牵扯产生剧烈疼痛。看得出来，老人之所以没有被疼痛折磨，肯定是有医生序列的超凡者持续给他施用【麻醉】。 “唔，还有坏死物一直在刺激肝包膜。”郑毅轻轻按着肝区：“累及膈肌，是不是肩背部也很疼？” 老人带着痰音说：“是。” “疼的时候是叫超凡者麻醉么？”郑毅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既然病人手握大权，为什么不能多叫几个超凡者过来治疗呢？ 如果有三五个序列7的医生，闭着眼睛刷【驱除疾病】就行了。 如果有序列6的中阶医生，硬砸【神圣治愈】也早就康复了。 老人侧目护士，护士连忙帮他清痰。 “是的，有一个治疗组为执行官先生服务。”捧着八号的燕尾服中年人替老人回答。 “治疗组啊……”郑毅先消解了部分肝部肿瘤，舒缓肝包膜的疼痛，然后道：“都是什么序列的？” 燕尾服望向执行官，确认了眼神，答道： “一位序列6，两位序列7，还有五位序列8。他们各自都有数位序列9的助手。” ——医疗资源果然向经济发达地区倾斜啊，整个多元宇宙都一样。 郑毅心中暗道。 “付高阳先生也常来。”执行官说：“但是没什么用。” 燕尾服见郑毅一脸不明所以，解释道：“付先生是序列5的高阶超凡者。” “哦，那很厉害啊。”郑毅附和一声。 燕尾服有些诧异：“先生没听说过付先生么？他在医疗领域的声望很高。” “我就是个乡下小医生，第一次来航城。”郑毅不再讨论这些闲话，专心把肝部肿瘤消减到不影响膈肌的程度。 “今晚是弄不完了。”郑毅说：“肩背应该不会疼了。” 年迈的执行官不确定是否是麻醉的原因，但是明显感觉到舒服许多。他道：“安排……医生先生和杜先生住四楼的客房。”顿了顿，他又说道：“明天早上先安排治疗组与医生先生见面。” 燕尾服躬身道：“是的，先生。”然后对郑毅和杜斌说：“两位先生，请走这边。” 郑毅和杜斌随之出了老人的卧室。 燕尾服将郑毅两人带进了电梯，下了一层楼。 电梯外是另一种风格，简明不失厚重。长绒地毯上绣着各色花朵，精致美观。郑毅对光比较敏感，发现这里的天花板和墙壁都在发光，并没有他理解中的灯。 “这里是执行官先生招待大区域执行官、副执行官，以及序列6以上高阶超凡者的地方。”燕尾服不卑不亢地介绍道，言下之意是执行官先生对医生先生的尊重。 两人跟着燕尾服进了卧室，与执行官老先生的卧室很像，不过中间是宽敞的客厅，两边是套间。 郑毅环视一圈，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画作，也可能是照片，并没有看到吧台酒柜之类的陈设，可见这个世界的人对于奢华有自己的理解。好在郑毅对那些并不在意，就算住得再高级，他也只利用床和卫生间。 燕尾服将八号精神恢复剂放在茶几上，道：“医生先生，明天的剂量会在早餐时送来。” “谢谢。”郑毅说。 “如果您不介意——明早七点会有人为您准备洗漱，七点四十五分为您送来早餐，八点三十分与治疗组成员见面。”燕尾服微微躬身：“这样的安排合适么？” 郑毅：“很合适，谢谢。” “您如果有任何需要，茶水、饮料、点心、正餐，等等，请您直接吩咐。”燕尾服说道：“任何需要。” 郑毅正好看到门口站着的女侍者在朝他笑。对，这里的女侍者都穿黑丝窄裙露肩小礼服。 有那么一个瞬间，郑毅想得有点多。 “先给我倒杯水。”郑毅说：“明早叫醒我的时候也给我一杯水，四十五度的最好。” “好的，先生。”燕尾服退到门口：“那么，祝二位晚安。” 杜斌走向左边的卧室，什么都没说就关了门。 郑毅从女侍者手中接过温水，也跟着回到了卧室，没忘记说一声“晚安”。他将杯中的温水一饮而尽，品味口中清水的甘甜。 走进卫生间，郑毅有个恍惚，仿佛穿越回了地球。 纯白色的瓷釉浴缸，闪闪发亮。 转动黄铜的水龙头，清水喷涌而出。 郑毅捧起清澈的水，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 …… 翌日。 郑毅醒来，过了足足三秒钟才想起自己身在航城。 身下的床软得让他怀疑人生，暖和的被子将他紧紧裹住，房间里一片漆黑。 过了不到一分钟，卧室门外传来轻微的窸窣声。 很快，门开了。 与此同时，卧室里的窗帘自动拉开，早晨的阳光穿透纱帘洒在床前。 27、高大上的治疗组 女侍者端着一杯清水走到郑毅床边，蹲身半跪在床前，柔柔问道： “先生，昨晚睡得好么？” 郑毅长吸一口气，坐起身，接过了水，温度正合适。他一饮而尽，整个身体由内而外都醒了。 “七点了？”他道。 女侍者仍旧半跪着，仰头微笑： “是的，如果您不介意，由我为您洗漱。” 她确认郑毅没有其他要求，起身去卫生间准备了洗漱用品，很快就用托盘端了出来。 郑毅看到冒着热气的毛巾，知道这是用来擦脸的，然而再看到一团果冻似的黏球……这是用来嚼的？ 女侍者微笑着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展开毛巾，轻柔地覆盖在郑毅的脸上：“可以么，先生？” 郑毅微微点头。 女侍者的手法很娴熟，先热敷了眼眶，然后轻柔地打着转。 郑毅长大后头一回如此享受。 任何一个宇宙，有的人总比其他人更能享受。 嚼着果冻似的清洁团，郑毅换上了女侍者送来的衣物。这里的传统服饰跟地球上的很像，贴身的短裤、底衫，然后是丝绸的长裤和衬衫。最外面是下摆略长、袖子略宽的对襟外套。 他们的皮带略宽，而且是系在外套外面，这让郑毅有些不习惯。不管怎么说，他还是偷偷把雷尼摩系在了里面，而且还装了不少水——没有装满，万一人家查水表呢。 出了卧室，郑毅看到杜斌已经坐在饭厅的高椅上在吃早饭了。他也换了新衣服，不同于郑毅的月白色，他的那套是黑色，看上去更修身。见郑毅出来，杜斌拍了拍手说：“新闻。” 墙壁上浮现出图像，声音从四周环绕发出。 “今晨地卫二发生月震，氚提炼厂临时停产，预计将影响下旬原料供应。” “彗星捕获计划提交最高议会讨论，部分科学家对地外天体的生物污染性感到担忧。” “江南省武城区自生林发展喜人，比去年同期面积增长12万平方米。” …… 郑毅坐下扫了一眼早餐，脑子里还在转江南自生林的新闻：12000平方米……足球场是多大来着？68x105，7140平米……唔，倒是比一个球场大多了。 “森林能自生扩展了。”杜斌也关注到了这条新闻。 “嗯，是啊。”郑毅把煎蛋翻了一面，对溏心蛋有点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你好像不激动。”杜斌看着郑毅。 郑毅夹起鸡蛋整个送进嘴里，咀嚼，吞咽，然后奇怪道： “有什么好激动的？” “地球上又出现了森林，人类文明……”杜斌戛然而止：“吃饭吧。” 这语气，有种向文盲科普失败的挫折感。 郑毅的确没有太大感慨，他前两天前还在一片大森林里徒步呢。 从容吃完早饭，郑毅看了会新闻——避难所只有新闻和通告，好像生活在一个没有娱乐的环境里。不过杜斌说，他们在地下的时候偶尔也会看地面生活的纪录片，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还有些是画出来的。 郑毅砸吧了一下：这说的是直播、电影和动漫吧？ 早餐之后，郑毅和杜斌分开活动。他独自一人被带到了底楼的花园。 即便是西域地表最有权力的人，他的花园也只有一个篮球场大小。四周用玻璃做成防护罩，保持花园里的恒温。地上的砂砾隐约有些泥土的湿润感，但还是显得松散，郑毅怀疑是缺少微生物的缘故。 青草在这里是十分奢靡的珍宝，被圈在几块略略高起的苗圃中，隐约可见下方有管道通过，想必是给它的根系提供水分。另外有九棵大树，拍成三行三列，很努力地生长着。 如果在郑毅老家，哪个工程队给土豪建个这样的花园，估计会被喷死。 在九棵树中间摆放着一张圆桌，周围放着九张高椅。 正对郑毅的座席上坐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他两侧是两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继而是三十岁的序列8五人组。他们每个人身后，都站着两位跟郑毅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面带高傲，有的还把手插在口袋里，并没有表示礼貌的意思。 最后空着的那张椅子，就是留给郑毅的。 郑毅走过去，侍者拉开椅子，退到了一旁。 “你是序列8？”坐郑毅对面的序列6问道。 郑毅不答反问：“为什么你们控制不住癌细胞扩散？【驱除疾病】不是序列8的技能么？” 医疗体系的等级观念恐怕比军队还森严。高级医生掌握着更大的权力，低级医生只能俯首听命。如果有例外，那么就是飞刀医生。因为本院医生无能，或者不被患者相信，高价去请外面的医生过来治疗，这就叫“飞刀”。 飞刀医生往往是领域内的翘楚，当然有强龙力压地头蛇的魄力和实力。 序列6抬了抬眼镜：“年轻人，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郑毅哑然失笑：“这跟我们治病有什么关系？” “你只是一时运气好，技能反馈比较明显罢了。”一个序列8冒出头：“我们也有过这样的现象，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郑毅脸色冷下来：“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我们是医生，是靠技术吃饭的。你当治疗是买彩票，靠运气？” 另一个序列8学着序列6的样子托了托眼镜，道：“我也听不懂了。你这是在否认技能随机性么？” “什么随机性？”郑毅的确不懂，难道治疗技能还有随机起效的？ 序列8的小医生们靠在椅背上，假装成熟地笑了起来。 在序列6左手侧的序列7说：“这个是基本概念啊，我跟你说说。” 郑毅一脸认真。 左7说一副讲课的模样：“人体内的器官组织，能量运行，都有自身的规律。” 这话没错。郑毅点了点头。 左7继续道：“超凡者的技能，本质是能量的异化，并且经由高维通道进行传递。当然，作为三维生物我们不可能观测甚至想象高维世界，所以我们看到某些‘神奇’的事发生。” “这个我知道。”郑毅道：“我想听你解释一下技能的随机性。” 28、他们有用么 “就是一个道理呀。”左7一副“你资质不好”的模样：“你技能放出去，进入高维通道，你怎么可能控制它往哪里走呢？以驱除疾病为例，我们放到了病人身上，它是去解决脚气还是解决肝部肿瘤，这个就是随机的呀！” 郑毅侧过身，靠在扶手上，笑了。 “你笑什么！”一个序列8叫道。 “我忍不住。”郑毅斜靠扶手：“那你们的治疗术呢？也不能控制么？” “当然，这是公理。”左7没能如愿以偿收获这个乡野医生的崇拜，反倒被嘲笑一波，不由恼火。 “一个治疗术放出去，不确定它是去修补皮肤开裂还是骨折，是这样的么？” “治疗术有大概率修复面积更大的伤口，这个我曾写论文论证了。”某个序列8自我标榜了一下。 郑毅根本不想理他。像昨天那例骨折的医案，如果治疗术莫名其妙去修复腓骨，那他岂不是要亏死？ “无稽之谈。”郑毅给了众人一个白眼：“麻醉难道也是随机的？” “麻醉范围由接触点的面积决定，你果然是什么都不懂。”序列8轮番上来嘲笑：“你们外面看不到医学论文么？哎，对了，你看过《启迪》没有啊？” ——你看过《柳叶刀》么？ 郑毅深吸一口气： “你们这样是不行的。技能必须控制，否则我们凭什么被称作‘医生’？光是把技能扔出去，技术含量在哪里？岂不是比战士还要无脑么？” “请注意风度。”右侧的序列7沉声说道。 至于那位序列6，已经不想跟眼前这个小医生说话了。 在燕尾服总管过来的时候，圆桌会议陷在尴尬的沉默之中。 燕尾服看了一眼序列6，直接对郑毅道： “先生，执行官先生想知道，他的治疗组是否能为您提供便利。” 序列6站起身，道： “萧总管，我有理由怀疑眼前这个治疗师是个骗子。他的治疗如果有效果，肯定是因为运气。” “唐医生，”燕尾服总管面带微笑，“如果治疗有效果，那是执行官先生的运气。” 序列6一噎。 从病人的角度来看，假设治疗全靠运气，那么有疗效就是运气好，没疗效就是运气不好。执行官先生得运气多糟糕，弄了一大帮超凡者居然还没疗效。 “我本想加入治疗组，做些尝试，加快执行官先生的治愈。”郑毅从容道：“不过……他们如果不乐意配合，我也无所谓。” 郑毅是真的无所谓。如果治疗组能帮上忙，那么早点为病人解除痛苦，他会很高兴。如果治疗组帮不上忙，他每天能拿十支8号，也非常满足。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了漏了真话，郑毅找补了一句： “反正执行官先生能在两周内康复。” 燕尾服总管笑得真诚了一些： “那么，我想知道，谁不愿意配合医生先生。” “我不能为这个什么都不懂的野生治疗师干活！”一个脾气暴躁的序列8扬声叫道。 不等其他人附和，郑毅已经冷声嘲讽：“对对对，你的自大远比病人的健康更重要。” 这顶帽子甩出去，没人敢戴在头上。 道理是大道理，但是具体到病人的身份——西域地表的当权者，谁敢说自己的颜面更重要？ 总管说：“我相信医生们的职业操守。” 序列6不得不拿出领头人的风度和担当，冷声道： “你可以挑选你看中的人。” “没关系，能够施展【驱除疾病】就行。”郑毅站起身：“总管，什么时候方便开始治疗？” “以您为准。”萧总管给郑毅又撑了一把面子。作为一个肝癌晚期患者，还有什么事比接受治疗更重要？ 郑毅没有管其他人，转身往楼里走去。 在五楼的主卧室里，执行官先生的气色难得不错。他已经与杜斌聊了半个小时，没有丝毫疲惫的感觉。往常他只要跟人说十分钟的话，就会头晕难耐，昏昏欲睡。 看到卧室门打开，年轻的郑毅气宇轩扬走进来，执行官先生给出了一个笑脸。 “我昨晚睡得很好，很久没有这么好过。”老人说道。 跟在郑毅身后的序列6脸色很差，从来没有这么差过。 “而且没有头疼。”老人补充道。 郑毅走到床边：“这很正常。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开颅把肿瘤取出来能更快。” 现场的气氛几乎冻结。 郑毅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继续说道： “执行官先生，今天的治疗方式会有些变动。” 序列6冷声道：“你应该在志愿者身上先试试。” “我相信你，医生，治疗方面一切都听你安排。”老执行官无视了自己的治疗组组长。 郑毅的视线在五位序列8身上扫过。灵视中，中间那人的白色灵体更加丰满。于是他指了指中间那个戴着眼镜、体型微胖的超凡者： “你来这边，为执行官先生施放【驱除疾病】。” 被选中的微胖序列8先向执行官行礼，然后走到妥当的位置，探出手，道：“我开始了。”微光在他掌心中泛起，很快就覆盖在老人身上。 这是标准的治疗方式，像郑毅这样喜欢接触病人的医生反倒是少数。 郑毅将手贴在老执行官的颅顶，这样他会觉得距离病灶更近。在心神宁静的瞬间，他捕捉到了那位微胖8的技能。从能量感应上看，与自己的【驱除疾病】十分类似。 只不过郑毅自己的【驱除疾病】就像是一把千变万化的武器，需要它破开神经的时候，它就是喷火器；需要它斩断腱索的时候，它就是开山刀。而这位微胖8的【驱除疾病】—— ——算是个棒槌吧。 郑毅心中哀叹。 “可以停了。”郑毅长叹一声，说道：“没错，你们的技能是否有疗效，的确靠运气。” 老执行官并不介意郑毅的态度，避难所的普世价值是实用主义，从不介意态度，他直截了当问道： “那么医生，他们还有用么？” 29、药剂的正确服用方式 用处还是有的。 郑毅给五位序列8安排好了位置，告诉他们开始施放技能的信号，再次将手放在老人的颅顶，说道： “从你开始，微胖8。” 神特么的微胖8！ 戴眼镜的微胖的序列8医生心头就像是被沙蠊啃了一口，冰冷且绝望。他怀疑“微胖8”这个绰号可能要跟他一辈子。 【驱除疾病】！ 微胖8用力地施放技能。 郑毅眉头一皱，瞪他一眼：能保持精神力稳定么！ 鉴于是第一次配合，郑毅原谅他这一次错误，自己开始施放驱除疾病。一如他所料的，高序列的技能极大地吸引了低序列的技能。 微胖8的技能能量就像是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从全身向颅脑汇聚，最终团结在序列2的能量周围。 郑毅驱动自己的【驱除疾病】，冲向了已经被隔离开的颅内肿瘤。微胖8技能紧随其后。如果说郑毅昨天是单枪匹马，今天就是带了一支军队。 虽然这支军队的士兵都是提着棒槌的原始人，但好在破坏、消融肿瘤并不是什么精细活，抡起棒槌砸就行了。 微胖8有些失神，他不知道自己感觉是否出错，好像今天不在状态，好几次他都意识不到自己在施放技能。不过看看掌心中的白光，技能的确施放如常。 “麻杆8。”郑毅叫道：“该你了。” 消瘦体型的序列8面如死灰，张开手，开始施放技能。 郑毅手下又多了上百个抡棒槌的原始人。 肿瘤以更快地速度分解，消融。 “废话8，你。”郑毅道。 废话8就是刚才那个不愿意配合的家伙，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张开手，乖乖施放技能。 郑毅手下再次多了……几只猴子？ “你的怎么这么细！”郑毅怒道。 不骂下级医生的主刀不是好医生。 “啊？我不细啊！”废话8怀疑郑毅是公报私仇。不过他没其他办法，只能硬扛。 郑毅丝毫不留情面：“精神力输出极其细微！平时不练习么！” 所有人都望着废话8，而且医生们都知道，这位序列8的水准最糟糕。他能升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擅长为教授跑腿。 看来这个乡野医生还是有些门道的。 序列6看了一眼郑毅，推了推眼镜。 “你闪开！”郑毅不需要几只猴子，指了指旁边那个：“圆脸8，你来。” 长着小圆脸的序列8面色凝重，微微闭上眼睛，张开手掌。他掌心中的白光明显超过了微胖8和麻杆8。 郑毅很快就接收了小圆脸的技能控制权，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前面这两个都是抡棒槌的原始人，现在这位总算升级到了青铜时代，算是知道排兵布阵的部落战士。 郑毅微微调整了一下，让这些部落战士跟着自己的星际特种兵冲在前面。 “小8，你也来。”郑毅对最后一个序列8说。 小8怯怯施法。 郑毅摇头，又是一堆原始人。 可喜的是，肿瘤以更快的速度消散。 更加可喜的是，郑毅不需要消耗自己太多的精神力。 他成功地发明了新套路来降低蓝耗！ 这种带领仆从军作战的方式，【驱除疾病】的消耗速度从每秒80ml降到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现在郑毅的精神消耗，大概就跟玩游戏差不多。玩游戏或许还要更累些，毕竟他不想被举报送人头。 “我不行了！” 麻杆8突然大喊一声，脸色惨白，整个人朝后仰倒。他身后的两个序列9健步上来，将他扶住，架到了一旁的沙发上。 “精神力耗竭。”郑毅和序列6异口同声道。 序列6是见多识广，郑毅是习以为常。 “药剂来了！” 围观中的序列9拿来了小绿瓶，但不是饱和荧光绿，而且明显比8号多许多。 这种草绿色的型号是50ml装，纯度为4号。 郑毅还以为这个可怜孩子用不起8号，只见那个序列9拿了一杯清水，足足300毫升的清水，把4号精神恢复剂兑了进去。 精神力耗竭的麻杆8小口小口啜饮药剂，脸色渐渐恢复了红润。 ——难道这才是精神恢复剂的正确服用方法？ 郑毅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刷新了。 “我能补位么？”之前提醒郑毅“注意风度”的右7问道。 相比劳工一样的序列8们，序列7的确很有风度。 郑毅点头：“注意精神力输出稳定。” 右7站到了麻杆8的位置上，开始施放【驱除疾病】。 无论是序列7还是8，哪怕6，在序列2看来都是低阶序列，而且很低。 接过控制权之后，郑毅倒是对右7有了一些好感。这位右7的技能可以算是阵列步兵了，厚实稳重，攻击力强大。 “撑不住的自己退下服药。”郑毅看看微胖8满脸汗水，适时提醒。 微胖8感激地看了一眼郑毅，又坚持了两秒钟，灰着脸退了下去。一旁的护士已经调好了精神恢复药剂，双手递给微胖8。 这些护士、侍者和仆从都见过以前的治疗：医生们对执行官先生发一会儿光，宣布治疗结束，然后拿钱走人。 只有今天，在这位自称“医生”的医生控制下，总算有了一些超凡者对抗病魔的感觉。 序列6给他的心腹一个眼色，那位之前教育郑毅的序列7，默默站到了微胖8的位置上，开始施放技能。 郑毅没有发表意见，对于多出来的这百十个步兵，也算是聊胜于无。 小8很快也坚持不住了，自己默默退开。 圆脸8坚持得最久，但是终究没法跟序列7相比，退下去服用药剂。 就在两位序列7都有些撑不住的时候，郑毅宣布： “好了，脑部肿瘤清除完毕。大家休息之后，我们进行肝区肿瘤清理。” 序列7如释重负，脚步虚浮地去一旁沙发上坐下。 序列6掩饰自己的惊诧，干咳一声，道： “要不要拍片检查一下？” 30、论如何开账单（感谢萌主的特别加更） 序列6的问题正是所有人都想提的问题。 就连郑毅也迫不及待想看个片。 虽然他【洞悉】到脑部已经干净了，但是出于职业习惯，更想看到切实的图形影像。 护士取来一顶泛着金属光泽的头盔，犹如摩托车全盔，将执行官的脑袋彻底包裹在其中。随着仪器上的几排led灯闪烁，卧室里的灯光黯淡，墙上投影出一排排的影像成片。 管家双手递给郑毅一个遥控器。 郑毅拿着遥控器对着影像挥动，轻松实现了抓取、放大、调换等功能，非常好用。 这些影像包括了核磁共振、同位素扫描、ct、脑电图、头颅磁共振……无论是什么检查，都证明执行官先生的大脑没有任何问题。 “没问题，都确认吧。”郑毅对这些低阶医生说。 序列6紧咬着牙，微微点头。 “能用一下么？”右7指了指郑毅手里的遥控器。 郑毅递给他。 右7操作得明显更熟练，又调出了之前的历史影像。他知道这个片子不是给医生们看的，而是要给执行官先生看。那位年轻的乡野医生自己看完就结束，会执行官先生很不满足。 出于惜才心理，右7要过了遥控器，点开历史影像记录，一一讲解。 “原本在颅脑之中的那块紫色区域已经彻底消失，这证明肿瘤确实全部清除。更神奇的是，之前受损的部分颅脑神经，也在这次治疗中彻底修复，由橙黄色变回了黄白色。橙黄色代表有炎症和损伤，黄白色是健康的颜色。” 右7一一将比对结果通报出来，最后得出结论： “完美！大脑没有一点问题。” 护士为执行官取下了检查仪盔。 萧管家带头鼓起了掌。 所有人都面带微笑地看着郑毅。 郑毅回了个符合社会期待的微笑，心说：能用仆从军作战真是太轻松愉快了。 执行官在头盔的面具投影上看到了影像成片，也听到了序列7的比对分析，心情非常愉快。他笑着对郑毅道： “医生先生，你可以准备给我的账单了。这是我最乐意支付的账单。” 他又望向序列6：“唐医生，现在你们能赶上了么？” 序列6想起自己曾经做的结论：执行官先生，我们的治疗恐怕追赶不上您身体崩溃的进程。 这等于宣告执行官死亡。 从那以后，执行官对于例行治疗就缺乏兴趣，同时向外界征求医生，或是相关领域的超凡者。在郑毅之前，已经有不少人为了巨大的利益前来，然而无不铩羽而归。 现在，这份死亡宣告被打破了。 序列6垂下头： “这是我最乐见的事了，先生。我每天都期待奇迹发生，期待有人能够证明我错了。今天终于让我看到：我错了。” 他抬起头，望向郑毅：“感谢你，医生。” 郑毅洞悉到他的虚伪，微微抿嘴笑了笑。下了手术台，他还是个很温和儒雅的人。 医生们被带到了楼下的休息室去享用点心和药剂。 郑毅和杜斌被留在老执行官的卧室。 执行官的精神很好，面色红润。他对杜斌说道： “谢谢你，杜先生，你介绍的朋友非常可靠。” 年轻的杜先生仍旧神情冷漠：“我想先和医生商量一下费用的问题。” 郑毅陷在单人沙发里，手握类似香槟的饮料——不含酒精，微甜，十分爽口。 “医生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么？”杜斌问道。 “说起来……”郑毅提醒道：“咱们约定的不就是一块手表么？”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杜斌道：“现在我们讨论的是执行官先生要付给你的报酬。我将从这笔报酬中抽取12%的佣金。” 郑毅脑子里转了个弯才理解杜斌的思路。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拿一块表，多的让杜斌去谈，能拿多少是人家的事。结果杜斌的意思是表归表，报酬归报酬。 很厚道。 郑毅扶着额角：“我很需要精神恢复剂。昨天想学车……不过恐怕反应慢学不了。你要说再有什么想要的……好像没有。随便收点钱吧。” 管家走到执行官身边，耳语两句。 执行官说道：“医生先生，我会支付300支8号精神恢复剂作为消耗品，这不算在报酬之中。” 郑毅喜出望外，本来还有些小小的失落，到底刷药剂的机会很少。结果人家执行官直接就把能刷的都给了，一天十支，这是按照三十天给的。小燕刚才一定是跟他说了“两周内康复”的话，被慷慨地翻了个倍。 “不过恐怕要分批次支付，这种药剂的产量并不大。”执行官说。 “没关系，细水长流也不错。”郑毅很满足。 杜斌见郑毅真的不会报价，直接道： “我希望你能请求两个航城永居权名额；一台普适性金工母机；一个微型核裂变反应炉。我占有其中12%的所有权，并具有全部使用权。你占有88%的所有权及完整分红权。你的收益将在日后盈利中支付。” 郑毅手里的香槟都差点掉了。 “你是学法律的么？”郑毅惊讶道。 “不，我学的是机械设计。”杜斌毫无幽默感。他点了点额头：“还有核融合电池，我们也可以加上这条。当然，我不占有且不使用该电池，以此换取1%的红利份额。我相信这是合理的。” 郑毅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他把目光投向执行官，心说你狮子大开口，人家能同意么？而且这算什么谈判，自家的底线都让人知道了。 然而这个世界总会给郑毅惊喜。 执行官说：“永居权名额不行，其他可以接受。” “成交。”杜斌点头，看不出失落。 谈判结束。 郑毅看了看杯子里的香槟，轻轻抿了一口。自己好像在这个瞬间就变成了有产者，还多了个合伙人。 执行官丝毫没有将这些东西放在心上，虽然又是母机又是核反应炉，听起来很玄幻。他对郑毅说：“医生先生，现在我想诚挚地邀请你加入西域中心医院，担任指导级医师。” 郑毅面无表情。 燕尾服总管忠实履行自己的职责，替执行官解释道： “指导级医师将独立负责一个治疗组，编制为八名组员。其本人对治疗组成员有任命、罢免、聘用、开除、经济奖励、经济处罚等全部人事权利。指导级医师是终身职位，不被罢免、开除、转岗。在任职期间拥有航城永居权，一千五百平米居所，每月工勤贡献点100点，生活贡献点10点，外加绩效贡献点。” 郑毅从刚才执行官的还价就能感受到“永居权”的宝贵。而且说实话，在这个混乱的世界，航城二十米高的城墙和充沛的清水，简直太有诱惑力了。 见郑毅没有回应，执行官说：“如果你升到序列6，我会任命你为教授级医师，全权负责西域中心医院。” 31、神助攻 “谢邀，我拒绝。” 郑毅内心中长叹一口气。 如果是个普通的序列8，他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待遇。 开玩笑，类似老家三甲医院大科室主任兼副院长，还被领导钦定可以接班当院长……哪个白痴会拒绝啊！ 然而自己是个有故事的人。 隐藏得不知道深不深的序列2。 被人通缉，不知道对方还有什么侦查手段。 可以穿越其他世界的灰雾平台。 本身还是个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 …… 航城作为整个东半球唯一的外太空资源采集中心，居住权卡得那么紧，难道会不做背景调查？避难所的科技树点得都近乎玄幻了，万一真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 郑毅在预感和欲望之间选择了预感。 要尊重【洞悉】，人家好歹是位在序列7的被动技能！ “不过你们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呼叫我。”郑毅道：“我接受预约和紧急出诊的。” “你如果打算自己开一家医院，我可以捐助一批医疗器械，以我个人的名义。”执行官友善地说。 “多谢。”郑毅笑道。 该谈的生意都谈完了，医生们的休息时间也到了。 作为统帅，郑毅现在有了一个座椅，可以坐着施放技能。 诸位序列8、序列7站成一圈，在郑毅的命令中开始施法。 之前那个只能提供猴子的废柴8没再回来。 郑毅这回打算进一步试验，他甚至没有使用自己的“星际特种兵”，直接感应低阶医生的【驱除疾病】，然而很不幸，这种连一把米都不舍得洒的偷鸡行为失败了。 他能感知到小医生们的技能，但是无法令这些技能聚合起来，更无法指挥。 郑毅只好放出自己轻微的、抑制过的【驱除疾病】。 几乎不耗蓝的技能，却还是能够带着一群手下攻城拔寨，这感觉真是棒极了。 只是不够持久。 三分钟后，风度翩翩的右7也支撑不住了。 诊疗进入休息时间。 郑毅仍旧开着技能，出工不出力，顺便做了一下医疗计划。按照今天的进度，解决肝部肿瘤毫无问题，然后这些小医生们的蓝也该耗尽了。让他们睡一觉，明天开始扫荡骨髓和淋巴，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三天才能扫干净。 “呕！” 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医生们的休息区。 郑毅跟着众人的视线望去，微胖8弓着身往外跑，一路呕吐绿色的黏液。他裸露的皮肤下隐隐有白光流动，这是失控的征兆。 “站住！”序列6爆喝一声。 高阶序列的压制，让微胖8动也不敢动。 序列6张开手掌对着微胖8施放技能，那是一道白光。 郑毅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序列6的技能：【神圣治愈】。 在医生的三大饭碗中：【治疗术】针对外伤；【驱除疾病】针对病变、炎症；【神圣治愈】则能够有效起到愈合外伤，治愈病变，以及微小程度的精神安抚。 真正能够治愈灵魂损伤，抑制失控的是序列5【神圣抚慰】。郑毅在安努-塔萨梅特治愈过阿卡拉。 现在能有【神圣治愈】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至少微胖8不会立刻失控。 微胖8身上的白光内敛，呼呼气喘，嘴角还挂着绿色的黏液残痕。他抹了一把嘴角，不好意思道： “对不起，药剂喝多了。” 郑毅感知到有人在看他。那人肯定是对他豪饮药剂产生了疑心。不过这可以推到个人体质上，有些人天生喝不醉，有些人滴点就醉倒了。 “你去休息一下吧。”序列6和善道。 “可是教授……”微胖8胆怯地看了一眼郑毅。 郑毅站起身：“不要勉强。”他转向序列6，道：“我们应该竭尽全力帮助执行官先生康复，等会麻烦你补个位。”他刚才都忘了，还有个序列6没用呢！这可是天大的浪费。 “唐医生，麻烦你。”燕尾服紧跟补刀。 对于唐医生不主动过来帮他医治，执行官已经很不满了，只是除了十分敏锐的人，发现不了这份不满。 郑毅直接道：“唐医生，请你也用【驱除疾病】，这样能形成合力。”引导技能必须用同样的技能，郑毅可不想在这个情况下暴露自己的实力。 ——要不要提醒他用个【神圣祝福】？他好歹是序列6，不用的话挺浪费的。如果我提出来的话，是否显得太了解高级序列技能？毕竟我只是个“序列8”。 郑毅有些犹豫，目光望向角落里的杜斌。他只是本能地望过去，并不指望杜斌能有什么助攻。 万万没想到…… 杜斌抬了一下手：“抱歉插一句，我听说序列6有个加持技能，能够对当前序列的主要素质进行加强。” 神助攻！ 郑毅飘开视线，心里美美哒。 “是【神圣祝福】。”唐医生有些尴尬，他说：“我本来想给大家一个惊喜，同时也需要准备一下材料。” 说话间，两个序列9就大箱小包地带着东西进来了。 唐医生心中非常不爽，本来自己很积极的形象就如此被人破坏了。 郑毅却多了一重截胡的快乐。他只是很好奇：施放一个神圣祝福为何要如此费劲。自己连蜡烛都用过，拿个手电筒就可以了吧。 唐医生示意学生把材料组装起来，自己趁机解释：“【神圣祝福】需要以光为祭品。此技能对祭品不挑剔，小到手电，大到太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要是光源就可以。但是，祭品的光亮度越高，加持效果就越强大。” ——这种高序列的技能讲解大概很珍贵。 郑毅看到有个序列9直接拿出纸笔开始做笔记。 他另外还敏锐地注意到：唐医生居然只字不提蓝耗的事！这难免叫他心中泛酸：区区一个序列6，居然不把蓝耗放在眼里！ 不缺蓝的医生是没有灵魂的！ 两个序列9很快就装好了光祭品，是一个探照灯。 两个大箱子是探照灯的电池，直径超过五十公分的巨大灯泡放在一个聚光盘里，直接打向天花板。 “等医生们休息好，我就开始了。” 唐医生自我感觉再次良好起来，觉得抢回了自己的地位。无论那个乡野治疗师有什么诀窍，终究改变不了他只有序列8的事实。 现在，正是用高序列碾压他的时候！ 唐医生望向郑毅，托了托眼镜：准备好，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32、喝啥呦 鉴于微胖8的灵体不稳，郑毅让他退出治疗，由序列6唐医生补位。 唐医生等其他小医生都休息好了，让大家转身闭眼或者戴上墨镜。 嗡地一声，探照灯打开。 聚光盘把光反射到天花板上，卧室暴亮。 郑毅看看这个光亮度非常服气： 氪金玩家就是不一样！ 这得增加多少技能效果！不会直接让我体验一盘序列1吧？ 戴着墨镜的唐医生不着急施法，先显摆道： “在强光的加持下，我能让序列9的超凡者获得30%的主素质加成！以及其他各方面的改善增益。” ——嗯？ 郑毅一愣：序列9才增益30%是什么鬼？按照衰减规则，衰减到序列2的时候…… 郑毅眼前一黯，施法结束了。 毫无感觉！ 郑毅洞悉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尤其是精神这个主素质。 嗯，没错，要不是自己的洞悉实在敏锐，可能根本感觉不到增益。 他又用灵视洞悉了一下其他医生，果然跟自己推测的一样。序列9增益了三成左右，然后每阶衰减5-10%，唐医生自己只有不到一成的增益。 唐医生感受到了自身的强大，望向序列8的郑毅，嘴角微微上扯，推了推夹了墨镜镜片的眼镜，心说：感受到我的强大了吧！序列就是一切，你永远迈不过这道坎！渣渣。 郑毅揉了揉睛明穴掩饰自己的尴尬：装弱好累。 “只有五分钟。”唐医生道：“序列8的主治，可以抓紧时间开始了。” 郑毅别过脸去，宣布：“顺时针，依次开始。右7。” 右7第一个开始施法，其他医生依次亮起了掌心，一直到唐医生。 郑毅抓取技能越来越熟练，几乎瞬间就将他人的技能收至麾下。有了【神圣祝福】之后，各位医生的技能就换了武器，从棒槌变成了铜锤，从木杆长矛进化到了金属长刀。 序列6的唐医生总算没丢序列6的脸，他的技能表现最佳，勉强达到了斯巴达的程度。当然，主要是他的参照物有点弱。 虽然技能效果增益不多，但是医生们的精神力恢复速度和总量是上去了，这次的治疗足足持续了五分钟，直到增益效果消失殆尽，众人才停下来休息。 “过个两小时，我还能再施用一次【神圣祝福】。”唐医生自豪道。 ——你个弱渣竟然还有技能cd？！ 郑毅面无表情：“大家自由活动，休息放松，尽快恢复精神。”他也给唐医生留了点面子：“三个小时吧，三小时后我们继续治疗。” 执行官经过这次治疗，已经能够自己下床了。 他缓步走到窗台前，脚步有些虚浮：“三年了。” 燕尾服紧跟着执行官，不离左右。 执行官低声道：“三年的治疗，不如今天一早上的效果。” 燕尾服明白了执行官的意思：“我会尽力劝他留下。” 执行官看着窗外，又转头问郑毅：“医生，我的双腿无力该如何解决？” 郑毅道：“常年卧床，肌肉萎缩，只能进行复健。具体到您的问题，我建议进行负重力量训练，然后用治疗术修复撕裂的肌肉，应该很快就能恢复正常。当然，必须在医生看护下进行，医生必须时刻警惕心脑血管突发病症。” “谢谢。”执行官满意地上了床。 确定雇主没有问题，郑毅和杜斌回到了自己的豪华套房。女侍者察言观色，在最恰当的时间为两人奉上了午餐。 这里一切陈设都非常奢华大气上档次，一到吃饭就暴露了废土末日的本质。 即便是郑毅这样的vip客人，也只有四菜一汤，两荤两素。 “青菜和莴笋”杜斌看着盘子里的菜居然有些失神。 郑毅夹了一块子，味道还不错。 杜斌既不说话也不动筷子。过了良久，他对一旁的女侍者说： “请帮我装盒，我要带走。” 女侍者微微躬身，转身将四个菜打包装好。 杜斌一言不发地用汤泡了米饭。 郑毅把自己的菜推到中间，问道：“他们之前说的贡献点是什么？” 杜斌犹豫了一下，答道： “避难所内部没有货币符号，依据个人的工作能力和贡献核发贡献点。贡献点有辅助货物流通的功能，比如买额外的衣服。同时它也是资格认证，开启某些权限对贡献点有数额要求。” 说完，杜斌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嘴里细细品味。 郑毅又问道：“既然有充足的能源，为什么不多种点大棚作物？” “没有水。”杜斌这回夹了一片。 郑毅哑然，是的，水都叫某个傻哔序列1给卷跑了！ “现在的水是哪来的？”郑毅又问。 杜斌惊讶：“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他都不好意思因为这个问题吃郑毅的菜。 郑毅笑道：“你居然也有情绪波动。” 杜斌嘴角一抿，收回了刚才外放的情绪： “大灾变期间，90%的海水被卷入太空。地球只剩下了大气中的水汽、地表径流、两极冰川、少量海水，以及地下水系统。全球因此而死亡的人口远超地卫二带来的灾害。这是大灾变期间最可怕的灾害，而且延续至今。” “听起来没剩下多少水……”郑毅算了算。 “初期人类是靠两极冰川和高山积雪苦苦煎熬，为此发生了‘南北战争’——世界各国争夺南北两极的冰山。”杜斌说：“后来我们解决了初生水利用瓶颈，这场战争才结束。” “初生水？”郑毅能通晓多宇宙语言，但是不能通晓自己不知道的知识。基因改造带给他的都是宇宙本源知识，并不包括文明自衍的概念。 杜斌也习惯了地表世界文明退化，吃了两片青菜，道： “地球形成的时候，随著岩浆冷却，气态物质分离出来。其中的氢和氧在高温高压下化合而成水，这就是初生水。它被包在地球深处，也就是我们说的‘地中海’。” 不等郑毅继续提问，杜斌就解释道：“初生水储量有限，勘探难度大，开采成本高。” “水是生命之源啊。” 郑毅感叹一声，觉得下回去安努-塔萨梅特一定要把自己使用的水带足。本身就是个黑户，怎么好意思坑人家的水，也算是为这个世界做点微不足道的贡献吧。 杜斌说：“从你的言谈举止之中可以看出：你接受过系统教育，其中包括数学、物理学、生物学、化学、医学、礼仪学、修辞学，以及逻辑学。但你在很多常识上，表现得十分无知。你是从某个大灾变之前的失落文明里来的么？” “我是从外地来的。”郑毅笑道——跟工科生聊天，真是心累。 杜斌没有追问下去，到底人家不是靠出卖信息赚钱的，可以拒绝回答问题。 33、让人爱恨交加的医生 午饭之后，杜斌带着打好包的饭菜去找姐姐。 郑毅睡个了午觉，起来之后用客房里的投影看历史纪录片。 从3102年人类修建第一座地下城开始。 当时地下城项目是“宇宙移民计划”下的一级子项目，主要是为了在其他行星上建立自循环生物圈。其中二级子类中就包括寻找和使用殖民星球初生水。 改造人类基因也是出于宇宙航行的迫切需求： 哪怕通过睡眠冻龄，延缓衰老，人类仍旧需要更长的寿命来横渡太空。 结果太空飞船的高速引擎和曲率航行都没研究成功，人类基因改造成功了。 而且开了头之后，基因研发速度就越来越快，甚至发现了高维度能量运行现象，摸到了反物质的边界。 基因革命成为新一次技术革命，带来爆炸式增长。 基因学走到了自然科学的尽头，进入神学领域。 这时候就看出偏科的危害性了。 这个世界的自然科学如此强大，但是人文学科却比郑毅老家地球还落后。 哲学无法指导人类接受新的生命形态，道德约束力失效。 失控、变态、疯狂、堕落……瞬间席卷了整个人类社会。 在大灾变之前，各种反人类的基因序列层出不穷。就连正统的战士序列，都被注入了“嗜血”、“狂暴”之类基因内容。 疯狂到了顶点就是毁灭。 大灾变降临…… “医生先生，您安排的诊疗时间到了。” 女侍者声音温柔，提醒郑毅。 郑毅这才从沙发上起身，暂停纪录片，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纪录片看得他心情沉重。 不是因为看到了人类盛极而衰的悲剧，而是从影片中发现了被故意隐去的真相。 这些真相正是普通人类消灭“神”，重新取得地球控制权的关键。 现在自己还不是“神”，但是远超过普通人，自己该如何摆正立场？是否也会被“弑神”弑掉呢？ 郑毅从卫生间出来，擦干脸上的水，快步朝电梯走去。 等他进了执行官的卧室，发现所有人都在等他，并且向他躬身问好。 这个场景郑毅很熟悉，作为主刀医生进了手术室，小医生们都是这个姿态。 “开始祝福吧。” 郑毅并不说废话，直接向序列6下达指令。 灯亮，灯灭。 【神圣祝福】。 开始【驱除疾病】。 郑毅飞速进入状态，一把把接过技能能量的控制权，继续开始攻城拔寨。 这回他没有太吝啬自己的精神力，毕竟有三百支精神恢复剂在朝他招手。 “星际特种兵”加入战斗，肿瘤的灭亡速度徒然加快。 五分钟后，午休后第一轮治疗结束。 燕尾服走到郑毅身边，低声道：“先生，如果需要检查，请您通知我。” 郑毅点了点头，道：“现在就可以。” 护士抱来了便携式检查仪，很快就将各种影像成片投影在墙上。 众小医生纷纷赞叹：“果然消失了！” “这么神奇的么！” “看这个数据：血管脆性都治好了！” “血粘稠度下降了。” “这种精确施法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医生先生会教我们么……” “首先该问，我们能学会么？” …… 医生们一边低声议论，一边偷看郑毅。 即便连序列6的唐医生都不敢再存有敌视。 如果说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奇遇，三次是奇迹，那么四次、五次，乃至无数次，这就是实力。 不是需要跳一跳才能勉强达到的实力，而是易如反掌就能做到的豪强实力。 郑毅安静地喝着无酒精香槟，听右7激动兴奋地做影像对比，同时进行医学科普，向执行官先生阐述刚才的医疗手段如何成功，效果如何神奇，“医生”和医生们如何努力。 他心中毫无波动。 序列6走到郑毅身边，一手抱胸一手握拳挡住嘴，低声道： “您好，我叫唐望，该如何称呼您。” 郑毅斜眼看了他一眼，说道：“叫我医生。” 唐望尴尬地笑了笑：“刚才治疗的时候有种感觉，真想追随您呐。” 郑毅警醒，环视群小，发现他们的星星眼里同样写满了“追随”两字。 这不是治疗效果带来的崇拜，这是因为他参与治疗时隐隐流露出去的序列压制。 郑毅很快想通了这个道理：这种使用仆从军的方式，本身就是在利用高序列对低序列的天然吸引。一旦放出来的高序列信息过多，很快就会从吸引技能能量，发展到吸引技能施放者。 郑毅收敛自身信息，面无表情： “哪有这种好事，别妄想了。” 唐望被泼了一脸冷水，十分后悔自己跑来找郑毅搭讪。至于“追随”……他想起来就觉得恶心。 …… …… 班家祖孙俩和工科姐姐杜若被安顿在豪华酒店。 这栋酒店也是五层楼高，但是没有基座，并不像“中国馆”那么气派。 酒店的房间很干净，没有地毯，但是晚上有暖气，十分暖和。 房间里有一张床，一张写字台，两张椅子。 卫生间和浴室都是公用的，而且洗澡要另外付费。 杜斌带来的菜放在写字台上。 杜若的头发还没有干透。 她对弟弟说：“我向班先生借了十元钱洗澡。” “我们很快就会有钱的。” 他将早上达成的约定告诉姐姐，说道： “有了母机和反应炉，我们的工厂总有一天会占据整个西域。” 杜若道：“很好。我会在信里告诉父亲和母亲。” “可惜航城的居住权被拒绝了。”杜斌说。 杜若无所谓道：“我表达过我的态度。” 杜斌道：“航城是唯一安全的地表城市。” 杜若道：“如果住在航城，我们每次与父母通信，路上都要花费37个小时，甚至更多。为此还要支付额外的车费。” 杜斌道：“你是对的。” 姐弟俩始终冷静平和，就像是两台人工智能互相语音。 短暂的沉默之后，杜斌说：“我想赠送一件礼物给医生。” 杜若问：“你想拿到他的订单？” 杜斌说：“单纯想表示感谢。” 杜若说：“我尊重你的感性决定。” 杜斌说：“可能需要使用100点贡献。” 杜若卡机三秒钟，说道： “我相信你会理智评估这份谢礼的价值。” 杜斌点了点头，起身道： “我晚上会带菜过来一起吃。” 杜若也站起身： “好的。再见。” “再见。” 34、随便看看 郑毅结束当日的诊疗之后，回到房间继续看纪录片。 到了大灾变的内容，纪录片就成了水片，非常非常之水，一点干货都没有。通篇都在控诉基因改造人犯下的罪孽，造成数十亿人口死亡。 郑毅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快进到后灾变时期，也就是人类重新走向地表的时代——从一千二百年前直到今日，都处于这个历史时期。 在这部分的影片中，混乱、杀戮、背叛是主旋律，就差直接给流放者贴上野兽的标签。 不过总算还有一点干货，让郑毅知道除了避难所和附属于它的通道，仍旧有人类在避难所范围外建造城市。只是这种城市缺乏防护，没有生存系统。不能成为一个独立的生态圈，只能算是大点的碉堡——就跟黑手军团造的基地差不多。 纪录片还暗示：正经人不会去那种地方生活。 郑毅决定看会电视。 一共三个台。 今日新闻播报和行政区通告，以及更加枯燥乏味的实时气象卫星云图。 杜斌回来了。 郑毅从沙发里起身，伸了个懒腰，没话找话： “去看了你姐？” “是的。” “他们住的怎么样？” 杜斌说：“房间很干净。”他顿了顿，又道：“我晚上要去跟姐姐一起吃饭。” 郑毅道：“我也去。我们把饭菜打包，再叫上老班章和小班佳。既然一起出来了，谁都别落下。” 杜斌说：“我不反对。” 郑毅转身揉了揉脸，觉得跟他说话实在有些伤面部神经。 果然人是需要对比的，当年自觉属于高冷学霸，谁知道如今居然能遇到这种冷到零度的人，而且还是一个群体。 光是看看这些一代流放者，避难所的人文环境就让郑毅深感糟心。 郑毅让女侍者直接把晚餐打包送去酒店。 两人各自休息之后，就坐车前往酒店。 小班佳看到两人十分兴奋，一卡一卡地模仿今天看到的机器人。 老班章看着桌上的四菜两汤，靠着椅背没有多吃。 他知道这顿饭的价值。 两份新鲜蔬菜外面要卖到上千元。 红肉白肉都是原生肉，不是用分解蛋白质加工出来的再生肉。这样的肉类价格以克论价，轻松破百。 更别说香糯冒着油光的米饭，充满滋味的汤汁，这辈子没体验过的味觉感受——多半是传说中的厨师的功劳。 “小姑娘，你欠我的钱不用还了。”老班章吃了一块肉，笑道。 “好的。”杜若面无表情，继续吃饭。 郑毅看着老班章挠头就笑，老班章给了个斜眼。 小班佳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这顿饭吃得非常开心。 吃完饭，杜斌对郑毅说：“我有些事情与姐姐讨论，可能会很晚。” 郑毅看了看杜斌，又看了看杜若，联想到今天看的历史纪录片。这个地球的人类可就是因为人文学科太弱，没啥道德素养，最后集体失控……他干咳一声，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那我回去先睡了，今天有点累。”郑毅的确有点累。 虽然精神力消耗不多，但是接受的信息量不小。 在看片学历史的过程中，也等于在审视自己以前的世界。 正是在这种状态下，郑毅又开始听到轻微的耳语。 不是很严重，只不过有个女鬼趴在他耳边轻轻说…… eruiluvatar、eruiluvatar、eruiluvatar…… 一遍又一遍。 吃完晚饭之后，语速居然还加快了。 郑毅决定回去嗑个药，泡个澡，然后睡觉。 …… 浴缸里，有着腹肌的男子沉入水中。 饥渴的肌肤贪婪地吸收着尽可能多的水分子。 郑毅无比放松，隐约中看到了长着自己面孔的束缚天使。 ong…… 声音凝固。 视野中的颜色浅红变成深红，淡绿变成深绿，灰褐变成漆黑。 他又飞了。 穿过星空，穿过七光之境，穿过灰雾……最终站在灰雾之上。 巨大的沙漏仍在落下沙雾，大约落去五分之一。 在远处的灰雾之中，某个星团正努力挣开灰雾的封锁，想在天使面前展现自己。 它喃喃着：eruiluvatar、eruiluvatar、eruiluvatar…… 郑毅的视线扫过它，瞬间想起了上次穿越安努-塔萨梅特时候的情形。 注视即是回应。 他现在有治疗任务在身，如果失踪肯定有一群人要到处找他。等他回来时，就不得不接受各种询问和检查。 此时绝不是穿越的好时机。 郑毅连忙闪过目光，精神中的一缕丝线随之切断。他将视线投向了稳定的安努-塔萨梅特，冥冥之中有精神联系，但是没有穿越的征兆。 天使也没有出现在星团旁恭候他的降临。 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郑毅尝试着捕捉这种联系，并且循着它往下延伸。 安努-塔萨梅特在郑毅的视野中放大，视线毫无阻碍地向下穿越，就如前日从灰雾上观场自己一般。 郑毅看到了安努-塔萨梅特的星空，看到了星球上漂浮的云层，看到整个星球的一面——海水包围着陆地，是个正经星球。 在靴子状的西部大陆地上，四个闪耀的金光遥相呼应。其中两个在大陆的西南部，另外两个在正南部。那里有起伏的山峦和密密层层的森林，从森林中可以感知到邪恶的力量从下层涌泄出来。 那是黑暗森林。 在黑暗森林里的那枚金色光点，突然极速闪烁起来。 一丝黑气浮现在金色之中。 郑毅探入精神，看到了罗格营地，看到了睡在旅馆里的安提奥普。 安提奥普眉心紧锁，正在经历梦魇的折磨。 她的灵体在黑气形成的锁链之中颤抖，无力挣脱。 郑毅从安提奥普的灵体之中，看到蜘蛛一样的恶魔。 它长着三对镰刀一样的腿，小腹以上是女人的形态。 在它肚脐的位置上有张竖着的嘴，里面的利齿咬合，像在吞噬食物。 它的双乳上长着一双黄色的眼睛，飞快地转动。 它意识到有人在注视，长满红发的脑袋左右转动，最终探向前方，占据了安提奥普的整个灵体。 “她是我的。”恶魔嘶声喊着：“她是我的！” 郑毅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压力，干净利落地从口中吐出一个字： “滚！” 金光闪过，恶魔被撕裂成一缕缕黑气。 黑气在金光中融解，消失。 安提奥普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灵体停止挣扎，安稳地依附于肉身。 郑毅听到了自己肉身的呼唤，非常急迫的呼唤。 他收回意识，循原路返回。 世界再次运动起来。 “嘶~哈！咳咳咳！” 郑毅从浴缸里猛然弹起，带出一大波清水。 欠缺脑细胞的序列2抹了一把脸，心中庆幸：好险，还好没把自己淹死。 35、理论升级 执行官老先生近三年来都没睡得这么好过，不知不觉睡了个懒觉。 没人敢打扰他的休息，于是燕尾服管家建议郑毅去参观西域中心医院。 郑毅也好奇这个世界的医院会是怎样形态，尤其有超凡者存在的情况下，医学会往哪个方向前进。然而让他遗憾的事，这个世界的实用主义太过于严重，他们对于人的价值是有标价的。 医疗作为对人的拯救，也服从于标价。 直观来说，杜若是避难所里的一个螺丝钉，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作用。当她感冒的时候，避难所会把她起出来，吹口气，然后安回去继续发挥作用。当她得了胰头癌，避难所就会把这颗螺丝钉扔掉，换个螺丝钉去发挥作用。 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之下，医学在大灾变之后几乎没有进步，只是因为物理学和机械工程学的进步，改进了一些检查仪器罢了。 避难所绝对排斥超凡者，自身资源倾注在物理化学、基因生物、机械工程上面，临床医学水平持续下降。 地表上的医学也没好到哪里去。 从业人员的基础医学素养较低，缺乏严格科学的教育体系。 普通人医生被称为治疗师，主要是负责开药、预检、防疫、护理、收尸……诸如此类没有技术含量的粗活。 超凡者才是真的医生，他们的治疗水平和理论水平已经在之前显露无疑。 出于超凡者的傲慢，他们甚至不愿意学习以前的医学教科书，也没想过去解剖丰富的人体资源。如果不是高科技的诊断工具和现有的药物配方，这个世界几乎没有医学可言。 让郑毅觉得有意思的是大灾变之前的医学。 那时候的医学因为基因改造而有了长足发展，着眼于高维能量通道。因为高维世界不能被观察，人们只能以数学模型做出高维世界的投影。根据他们所构建出来的高维能量通道投影，极其类似郑毅曾经看过的经脉循行图。 ——这大概就是中医经脉不能被观察和证明的原因。 郑毅拿着这张图，决定信它一回。不是因为中医——那个他不懂，而是这种思想明显更加高级，它从能量层面统合了偏重机械观察的西医与偏重灵性感知的中医。 ——点与点之间，真的不是直线最近！ 郑毅陷入了沉思。他用意志为技能能量开建高速公路，的确节约了极大的精神消耗，但是并没有充分利用精神力介于电磁波与“概念”之间这个特性。 简单来说，它可以是物质，也可以不是物质。 它存在三维宇宙，也可以进入高维宇宙！ ——我应该给技能找个更近的通道。 ——能量循行路线看起来远，或许走得更快，消耗更低。 ——它们该从高维宇宙借路。 ——该怎么操作呢？ …… …… “医生在看什么？为什么那么投入？” “是以前的历史资料……” “那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繁琐无谓……” “但是医生肯定有他的道理。” …… 序列8的小医生们坐在会议室的后排低声交谈，在他们身后站着序列9的助理医生。在他们前排的是两位序列的指导级医师，以及最前排的教授级医师——唐望。 唐望不知道座谈会成为这样，这位序列8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然而他受了萧总管的委托，不得不举行这个座谈，给年轻的序列8普及一下在中心医院任职的优势和福利。 “咦！你们在这儿干嘛？” 郑毅从思索中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一屋子的医疗向超凡者。 “向您阐述医院的运营模式。”唐望干涩地说道。 郑毅“哦”，抬头看表，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开始诊疗。” 他要把这些资料带回去慢慢看，慢慢想。他有种预感，一旦掌握了其中原理并加以运用，对实力的提升不啻于升阶。 在医学领域，能治病的医生就是最厉害的医生。 会议室里让出一条通道，这是对“序列8”的尊重。 紧跟郑毅身后的是唐望，然后是两位序列7……一群人井然有序，没人僭越。 萧总管很快就得到了座谈的详情，无奈地搓着手。他需要知道这位医生的弱点，然而各方面收集来的证据表明，“医生”完全没有弱点。 突然间一个人出现在沙漠里，没有行李，没有同伴。 认识老司机和他孙子不过数日，远谈不上亲密。 至于两位避难所出来的第一代流放者——怎么可能有正常人跟他们成为朋友。 对财富的渴望很低，自身欲望淡薄。 唯一展现出强势的时候是在诊疗过程中，一旦结束诊疗，就没有丝毫统治力。 萧总管的手搓得血红，还是没想出该怎么解决这个难题。 他终于下定决心，从口袋里取出通讯器，呼叫了一个号码。 号码很快接通了，但是对面视频影像，没有没有人说话，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我要你彻查一个人。我需要知道他的一切。”萧总管想了想又道：“他在最近两天可能会离开航城，不要让他跑得太远，要保证他的安全。” “优先级。”对面的人冷漠地说道。 萧总管抬起眼睛转了一圈：“6。” 对面挂上了通讯器。 …… …… 唐望看着助手装好光祭品，心情愉悦，这是他最喜欢的环节——施放别人都放不出来的技能。 灯开，灯灭。 郑毅不为所动，甚至都没法批评。 因为实在没有感觉。 他冷静地分配好诸位小医生的站位，宣布：“开始。” 今天的诊疗计划，清扫淋巴系统、骨髓、肝脏和大脑中的癌细胞。 淋巴系统是体内水液流转的通道，骨髓与脑直接相连。肝脏是人体大血库，血容量是人体总量的14%。 只是一个晚上的时间，就有癌细胞从这里再次扩散到大脑和肝脏。这就等于要带着仆从军周游全身。 昨天是攻城拔寨，今天是武装游行，说起来今天已经轻松多了。 不需要刻意引导能量行动，郑毅索性放空思绪，只负责推波助澜，看看如果放纵能量自己跑，它会走一条什么样的路。 36、操作升级 郑毅不知道杜斌在忙什么，杜斌也不知道为什么郑毅突然之间变得沉默寡言，时常独坐看天。 两人都没有主动沟通，各自按照自己的轨迹生活。 因为昨天在参观医院时受到的启迪，郑毅在诊疗过程中做了诸多尝试，仍旧没有成功。不过他找到了更加明确的证据：【驱除疾病】在离开施放者之后，到达目标之前，它不会在空中沿直线运动。 这是显而易见的，否则所有人的离体技能都会出现一道手电筒一样的光，直直射过去，而且还能够被物体遮挡、截断。 如果是这样，老家那个“压我管子”的梗，在这里就会变成“你挡我治疗术”了。而且会广为传播，经久不衰，多半还有各种变体，比如墓碑上刻着：“前排的请让一下，让‘神圣治愈’先来。” …… 郑毅甩了甩脑袋，把段子手人格甩出脑袋。即将开始今天的治疗，如果没有意外，老人家今天就能彻底恢复健康。 他昨天就开始恢复锻炼和工作了。 想想这次出诊的收获还真心挺大。 物质上的收益远超预计不说，在技能和精神领域的突破更加珍贵。 这些知识既然不能通过序列传承获取，说明它属于更高层次。 郑毅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下，没有看到杜斌，起身上楼。今天的治疗并不在执行官的卧室，而是换到了一间收藏室。 收藏室的墙壁上挂着各种照片、画作、动植物标本，中间是三个全玻璃展台：一只猴子的全身标本、一辆摩托车、一个青铜方鼎。 老人斜靠在窗前的沙发上，精神抖擞，正在阅读显示器上的文档。 “执行官先生今天气色不错。”郑毅进门，接受小医生们的崇拜，跟老人打招呼。 执行官推开显示器，利索地下地跟郑毅说话： “是你的功劳，医生。我曾经一度以为超凡者都一样，你改变了我的想法。” “他们只是把技能扔您身上。”郑毅开了个玩笑。 医生们纷纷尴尬且自嘲地笑了起来。虽然他们没有能力引导自己的技能，但是现在他们也都明白之前那样简单粗暴是不对的。 就跟会扔石头的猴子一样，根本不算入门。 “他们扔得还挺准的。”执行官也开了个玩笑。 他在地表生活了三十年，已经能够完美在两种人格状态下自由切换了。 技能是精神锁定目标，要是这都能扔歪……等等，精神锁定？ 郑毅脸上的表情凝固了。脑中电光火石的一闪，让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坐标。 无论是低序列们盯着人体扔技能，还是自己对着病灶点施放技能，都是三维定位，由长宽高三个坐标点确定技能的作用位置。 无非就是精度的区别。 他用【洞悉】可以精确到毫米级，其他人则是1000毫米级。 如果要让技能借路高维通道，显然缺了一个更高维度的坐标点。 高维度不能观察不能接触，但是有投影啊。 灵体不就是更高维度的投影么？真正的灵体肯定不是灵视中的模样，因为它只是个三维投影，所以它看上去会时不时地散漫、收拢、旋转……因为没法观察到它在高维中的运动。 执行官看着突然宕机的郑毅，莫名其妙。三十年的地表生活，都无法让他理解地表人类的某些反应。 ——是我的玩笑不恰当么？ 老人陷入自我怀疑。 郑毅回过神来，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唐医生，开始祝福。” 小医生们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灯亮，灯灭。 “开始。”郑毅宣布：“衔接可以更快些。” 说话间，郑毅已经施放了【驱除疾病】。他首先以肝脏作为三维坐标点，确定了表面位置和深度，然后从灵魂的肝区对应点拉出了一条垂直线——这就是第四维的坐标位置。 技能能量如约而至。 它出现在郑毅选定的肝脏目标点上。 貌似一如往常。 然而不是！ 郑毅敏锐的洞悉到，它改变了路径。往常状态下，它离开郑毅之后，进入四维通道，越过了三维空间然后作用在病人的身体上，再次被郑毅捕捉，引领进入病灶。 这一次，它并没有从四维通道落在老人的身体上，而是直接进入散漫的灵魂，从灵魂中出现在肉体的对应点上。 这就好比原来的行车路径是一段隧道，然后一段地面，最后抵达目的地。现在则是全程隧道，出了隧道就是目的地。 在三维宇宙行进的能量散逸被完美规避了，技能效果明显加强，而且省蓝！ 每秒只烧10ml的蓝！ 节约了90%。 能量全都用在了治疗上，疗效当然几何倍数地增加。 关键的关键，即便是史上精神力最匮乏的序列2也能砸得起技能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些低序列们发出的【驱除疾病】没法找到这条直达的隧道。这帮仆从军会傻乎乎地从三维层面追过来，沿途抛洒大量的能量散逸。 更糟糕的是，郑毅用灵体与肉体合一的定位方式进行技能运动的时候，他的“星际特种兵”走的是四维通道，而被召集来的古代仆从军仍旧走的三维通道。 于是仆从军溃散了。 有些找不到精神领袖，有些要绕更远的路。 郑毅略作权衡，决定兵分两路。 简单来说，控制自己的技能进行正面战场作战，让那些仆从军自由发挥。 反正【驱除疾病】落在身上总没坏处，治疗一下血管硬化也是好的。 五分钟后，医生们再次呈现出疲惫的姿态。 郑毅并不觉得疲惫。只是之前一成的蓝耗，让他有种飙车不费油的舒爽感。不过他也没有鹤立鸡群，紧跟着停下来休息。 小圆脸看着自己掌心中渐渐黯淡下去的光，惊道： “我这两天增加的精神力，比过去两年还多。” 其他低序列的医生沉思两秒，说道：“好像真是这样。” “明明没做什么不一样的事……” “怎么就莫名其妙进步了呢？” “你们发现了么？好像技能真的能控制。” …… 唐望听着低序列们的讨论没有说话。作为序列6，他比其他人都要多迈过一道门槛，这是大层级上的优势，所以也比其他医生有更直观的感受。他昨天就发现，自己跟技能联系，貌似更深切了。 这是自己把握力量的开端。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那位“序列8”给他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 37、收获小迷弟 唐望走到郑毅身边，干咳一声。 郑毅正在欣赏玻璃罩中那辆摩托车，听到异响，抬头了眼这位五十来岁的序列6。 “医生。”唐望斟酌着措辞：“你打算升阶么？我愿意私人提供给你序列7的药剂。” “不打算。”郑毅一口回绝。 “呃？”唐望望向身边。他的身边永远都有个小跟班，就是那位喜欢给人上课的左7。 果然，只是一个眼神，左7已经不着痕迹地凑了过来，就好像他本就该出现在这里似的。他顺溜地接过话题，道： “序列7是迈向高阶序列的阶梯，技能十分有用。” “序列6只是中阶吧。”郑毅随便吐了个槽。 左7倒是不尴尬，笑道： “那是古人的分法。现在这个世界不可能有序列3以上的超凡者，包括序列3。所以序列6、5、4就是高阶。” “矮子里拔高个。”郑毅笑了。 左7跟着笑道：“你知道他们怎么尊称序列4么？半神！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序列6就是踏上了半神之路。”他本能地捧了下唐教授。这也是他的天赋技能，技能效果是“升迁速度20%”。 唐望干咳一声，暗示他说重点。 “比如【洞悉】。”左7道：“这个技能其貌不扬，但是能让你进入另一个天地。” 郑毅知道他没说错。洞悉的作用之大，不单单可以用来医疗，还是掌握宇宙规律的手段。 洞悉到危险、威胁、命运的轨迹，近乎玄学。 因为掌握了序列2之下的所有技能，郑毅比左7和唐6更清楚，进入中阶之后，技能明显提高了一个能量层级，到了序列5，这条序列的超凡者就会从医生变成天使。 “嗯，好的。”郑毅口风突变：“谢谢。” 唐望和左7满脸懵逼。 是谁刚才拒绝得那么爽快！ 郑毅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摩托车上。他刚想起来，自己不能总是序列8，装弱实在太辛苦。 “我突然想到，序列7的药剂不好买。”郑毅半真半假道。 唐望一副了然的表情。 左7笑道：“医生没说错。野生治疗师升到序列8也就到头了。因为我们这个序列失控比例实在太高，外面哪有人能用得上序列7呢。” 郑毅点头：“那我就谢谢你了。” 唐望松了口气，觉得身边有个左7真好。现在礼物送出去了，人家肯收下，萧总管那边也好交代。等这次会诊结束之后，他只需要在通讯器里跟医生聊上两句废话，就可以跟萧总管汇报“感情逐渐深厚”。 完美！ …… 萧总管站在房间的角落里，将整个房间所有人的反应都看在眼中。他不是超凡者，没有注射过基因改造药剂，但这是他锻炼出来的技能，算是山寨版的小【洞悉】。 ——医生对机械的兴趣很大。 萧总管心中一动。今天展览室的展品是他亲自布置的。墙上是艺术品，中间展台是生物博物、历史人文、机械科技。 从某人在每样展品前停留的时间和投入的状态，萧总管就能揣摩出他的偏好。 郑毅显然更喜欢机械科技产品。因为他对艺术、猴子、青铜器都是一扫而过。 …… 在萧总管观察郑毅的时候，小圆脸也在偷看这位序列8。从超凡者的位阶来说，两人都是8。然而在治疗水平上，郑毅碾得序列6连渣也不剩。小圆脸很想壮起胆子过去聊两句，但是因为这种水平上的差异，让他非常自卑。 郑毅自然发现了小圆脸的目光。不同于那些羡慕、仰慕、崇拜的妖艳贱货，这份目光清澈而纯真，于是他投去了注视。 注视即是回应。 小圆脸鼓起勇气，朝郑毅走了过去。 “嗨。”郑毅先打了招呼。 小圆脸就像是只受惊的小鹿——他只从文学作品和纪录片里看到过“鹿”——连忙鞠躬行礼：“医生您好。” “你好。”郑毅转过身：“有事？” “那个，”小圆脸道：“我想请教一下，该如何锻炼精神力。” 郑毅哪懂这个？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能教会别人“看”这个动作么？ 如果硬要教，只能说：“把眼睛睁开。” 如果睁开了还看不见，那就再加一句：“开个灯。” 如果对方还是看不见呢？ 那就是生理机能的问题了呀！该去医院做眼部检查。 郑毅记得小圆脸的技能素质算是同行里最高的了。他仔细想了想，道：“如果你是为了升阶使用技能，锻炼精神力，除了多用多练，我没什么能教你的。” 小圆脸很有些失落。 郑毅继续道：“如果你想在医生这条道路上走得更远，治愈更多的伤病，那么我倒是能给点建议。” 小圆脸顿时精神一振：“我很需要您的建议！我成为超凡者的本意就是为了治愈别人。” 郑毅很满意小圆脸的回答，越看越顺眼，问道： “你的基础扎实不？” “您具体指的是……” “教材。”郑毅如同贯口一样报道： “医学物理、有机化学、无机化学、分析化学、生物化学、细胞生物学、分子生物学、系统解刨学、局部解刨学、生理学、病理学、病理生理学……” 小圆脸听得目瞪口呆，良久支吾道：“可、可是……” “教材在避难所肯定有。”郑毅知道每个避难所里都有人类文明数据资料的备份，这东西弄个移动硬盘就能搞出来，不会很麻烦。 “你在地表，要找大体老师也很轻松。”郑毅道：“把这些基础补起来，别说你序列8，就是普通人都能解决许多问题。” 小圆脸吸了口气，道：“谢谢您，我知道了。”他立刻又满脸纠结道：“那个……那个……” “什么？” “能加您通讯号么？” 郑毅没想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粉丝居然是小圆脸。 虽然只是个弟弟，但还是很高兴啊。 郑毅把通讯号给了小圆脸，问道：“你们有群么？” 38、工业明珠 这个世界有卫星，有避难所地面基站，有全民免费通讯福利，有无限富裕的计算资源……却没有聊天群，没有朋友圈，没有微博，没有广告……在避难所通道里，冲着所有人大喊大叫都不行。 “根据《信息污染防治法》，向两个以上不特定对象发布信息，需要有安全理事会的分级授权。不同级别的权限，在发布信息的时候，有对象数量、区域、内容等条件限制。” 杜斌向郑毅进行普法宣讲。 郑毅总觉得杜斌是个伪装成工科生的法学学霸。这家伙对大灾变前的法律都十分清楚，说起来哪个工科生会去看法制史？ “《信息污染防治法》在避难所是二级法典，我们日常生活就受到它的影响。”杜斌道：“在地表当然也有法律效力。” “地表上那么多打劫杀人的不管，管人们建群聊天？”郑毅无语。 “杀人打劫不是不管，是管不了。”杜斌道：“避难所资源有限，生态脆弱，不是危及人类存亡的事都不会插手。只是正好有能力防治信息污染：用ai算法禁止结群，控制服务器，易如反掌。” “大灾变时，信息污染造成的问题很严重。”杜斌说：“群体无意识带来的精神冲击波非常恐怖。数百万人因为虚假信息而狂乱，所以古人才会在大灾变初期紧急通过《信息污染防治法》。” “好吧好吧，我们靠口碑也能做起来。”郑毅道。 杜斌道：“如果说你要做广告，可以向西域行政中心申请，他们会在核实后申请权限，委托当地发布。” 郑毅摇头不去纠结这件事。他并不是一个网络依赖者。水群哪有解剖有意思？他对杜斌道：“咱们明天就要回去了，你这两天弄啥呢？” 杜斌道：“给你的礼物。” “哟？”郑毅眼前一亮：“什么礼物？” “明天你就知道了。” 郑毅没想到杜斌冷冰冰的样子居然还会送自己礼物，有种人设颠覆的感觉。他没有追问，反正明天就知道了，现在必须出门去趟商店。 郑毅今天听到府邸侍卫们在讨论一件举世珍宝，如果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 而且他还要拉上杜斌一起去。 …… …… 航城883号机车店正在展示避难所最新出品的单人机车。这种机车以微型裂变反应炉为动力，最高时速可以达到800公里。 郑毅在听说能跑到时速800公里的时候，就决定要见见它。 这个速度都超过半马赫了，插上翅膀妥妥就飞了啊。 杜斌对所有机械都有格外好感，对于各种数据几乎过目不忘。在空荡荡的展示台前，杜斌对郑毅复述自己记住的数据： “百公里加速13秒。车身自重700公斤……” 郑毅真恨不得立刻掏钱把它买下来。 还好穷，所以不会冲动消费。 “它能跑多久？”郑毅问道。 杜斌竖起一根手指。 “10万公里？”郑毅壮起胆子猜道。 杜斌摇头。 “100万？” 杜斌还是摇头。 “1000万？！” “一直跑。”杜斌说：“反应炉提供的能量足够它跑一辈子的。更何况这车跑得越快，寿命越短。你知道800公里时速下碾过一块石头，对它的车架有多大损害么？” 郑毅摇头：“这么说起来的话……难怪没人买。” 杜斌直白道：“没人买的主要原因是贵。” 郑毅觉得心口有点疼，连忙【洞悉】了一下。 还好，只是单纯因为内容过于真实而引起不适。 “车价本身高昂，使用费用也很贵。”杜斌道：“它跑的时候需要喷射冷冻气体给轮胎降温，同时轴承的降温系统要经常更换，费用相当于一辆普通摩托车。所以你打开发动机的时候，这东西就在烧钱。” 郑毅长叹一声：“那避难所造它干嘛？” 杜斌道：“如果让你为避难所卖命，你肯么？”郑毅脸上一僵，就差脱口而出“凭什么”了。 杜斌继续道：“但是肯定有人愿意为这辆车卖命。” 郑毅无语。 杜斌又问道：“你想买车？用班章先生的车不方便？” “不是不方便，”郑毅摇头，“首先，速度与激情是男人的浪费，你不懂。其次，老班的车……你不觉得舒适度太低了点么？我想给他换个发动机，呃，以入股的方式，你看怎么样。” “你换不起，除非执行官先生再得一次不治之症。”杜斌说的是实话。非但要得重病，还得是个惜命的人，最后这个人的地位得很高，可以狮子大开口。 郑毅看着机车摇头：“要是当时把配套的发动机加上……” “那样不公平。”杜斌道。 郑毅知道杜斌不会骗他。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是怎么跟执行官认识的，但不管他们什么关系，两人都很公正。这大概是避难所养成的普遍性格。 两人一边瞎聊一边看车。对于喜欢的人来说，这辆车就是工业皇冠上的明珠，从车架曲线到坐垫缝合，每一个细节都值得观赏。 郑毅还从未见过“流金属”。这种液态记忆金属在老家还是科幻小说里的东西，在眼前却是真实的产品——轮胎，能够抵御巨大压强的损害，保证它在各种地面上狂奔，低磨损而且始终保证抓地力。 “哈，这辆车还在啊。”一个巨大嗓门在两人身后响起。 郑毅第一时间想到了《信息污染防治法》，这已经属于非法对不确定对象的多人发布信息了吧！ 店员果然快步走来，拿着黑科技感满满的黑色小盒。 大概是电击棒之类的——郑毅猜想。 “您喜欢么？这是避难所最高科技的代表，地表上还没有生产线，存世量极低。”店员捧着小黑盒。 郑毅近距离观察小黑盒，原来是个pos机。 杜斌轻轻拉了拉郑毅，示意让开c位。 这个位置有点抢镜头。 郑毅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三米多高的巨人。 从身材上看，的确配得上这辆车。 从实力上看……郑毅看到了比黑手军团长更浓烈的红色灵体，活动时拉出一抹抹赭赤流光。 这是个序列5的强大战士。 39、工科男的砍价 “我买了。”大战士说着示意身边的随从过去刷卡。 郑毅连价格都没有问，因为知道贵。 人家也没问，因为无所谓。 大战士低头看到了凌乱当场的郑毅。 “小兄弟，你也喜欢么？” 大战士和颜悦色，丝毫没有高位者的倨傲，也没有战士序列普遍存在的粗鲁野蛮、目中无人。 郑毅点头：“谁能不喜欢呢。” “买不起？”大战士果然还是战士。 “……” “我以前也是个穷耗子。”大战士满不在乎道：“好在我抓住了机会。哈哈哈，你加油吧。这里是航城，万事皆有可能。” 大战士没有尝试去拍郑毅的肩膀，万一拍碎了骨头就不妙了。 郑毅眼看着大战士踏上展台，直接跨坐在摩托上，不得不感叹一声“一切皆有可能”。 作为一个拥有【洞悉】的高阶序列，郑毅立刻就联想到了那些聊天的侍卫，想起了他们头顶上的那位身穿燕尾服的总管，想起了执行官的邀请。 这是一波软广告。 不正面游说，从侧面进行心理暗示，挺注意工作方法的。 郑毅笑了。 他拒绝的原因难道是清高或者脑残么？ 不，不能留下的原因很客观，并不随着主观意志而转移。 别说你们当着我的面买走这辆车，就算是免费送给我，我也不可能留下。 郑毅逻辑清晰，不至于头热脑昏。 想到老班章小班佳爷孙，想到杜斌这个合伙人，郑毅敏锐地意识到，自己不该在一个地方呆得太久。这样会有人熟悉自己，或是自己无意间暴露一些秘密。 杜斌和他姐姐杜若已经知道自己其实是‘序列6’这个秘密了。 ——那我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连编号都不知道的避难所呢？ ——世界这么大，我完全可以去看看！ 郑毅心中闪过那句“一切皆有可能”，猛然间充满了心灵上的力量。 他对杜斌道：“我以后还要出诊，总得自己买辆车。你推荐一辆吧？” 杜斌想了想，说：“你不是体能向战斗侧的改造人，反应速度一般，所以我建议不要买太快的车。同时考虑到你的经济能力，初期我觉得重油发动机是个好选择。” 郑毅有些不乐意：“重油发动机噪音太大了。” “戴头盔。” 杜斌拉着郑毅往机车点的角落里走去。 老式的重油动力机车都在这种区域。 杜斌说道：“你一个人出去的话，安全很重要，所以四轮车有优势。” 郑毅果然看到有两排摩托，都是四轮紧密布局，轮胎很宽，不需要支架就可以停稳。 “这种，最高时速240公里，经济时速180公里，一箱油能跑两千公里。你上哪都够了。”杜斌熟门熟路地指着一辆黑黑胖胖的摩托车：“它叫陆行鸟。” 郑毅看到了，这是两排摩托车中最丑的一种。 “你是怎么一下子就找到这么丑的？”郑毅惊叹道。 杜斌不为所动，语气坚定： “丑么？它的数据非常漂亮，二十年来最经典、性价比最高、出售量最大的旅行摩托。” “呃……” “别的不说，沙发型座椅，坐上去人能最大程度坐正，非常适合长途驾驶。”杜斌说着，朝远处的店员招了招手。 店员很快就快步走来，微微欠身： “两位一看就是行家。这车是信使们的最爱，骑着它可以跑一整天。油耗在同类车型里最低，而且保养简单。”他打量着郑毅和杜斌，把主要火力放在郑毅身上。 因为杜斌看上去年纪太小，关键还很懂行。 郑毅被说动了，他本来就是要买了去旅行的。 店员继续道：“运动摩托虽然好看，速度更快，但是续航能力真心不强，而且太娇气。你能想象一个人在沙漠中心，摩托车居然坏了的那种绝望么！” ——你能想象一个人在沙漠中心，什么都没有的那种绝望么？ 郑毅面无表情。 “储物箱也很大。”杜斌拍了拍宽大得有点丑的后顶箱。 店员笑道：“后顶箱有隔温层，甚至可以存冰块。很多人用这辆摩托车就可以把家都搬走。” “不够气派……”郑毅回头看了看展台中心的那台车，高头大马。相比之下，这台陆行鸟就像头驴。 “但是实用。”店员说：“车高740mm，正适合你的身材。如果是那些大个的战士，骑着它会显得搞笑。”说着往那位序列5瞟了一眼。 ——你别作死！ 郑毅立刻假装专注看摩托车。序列5是半神的门前垫，肯定有增加感知的被动。那种买东西打脸的套路往往发生在主角身边，但他一个治疗，还不想出这种风头。 毕竟序列2不受待见。 郑毅听到车高740mm，把握住了重点，问道：“全车体积多大？” “1760*740*760mm。”店员飞快报道。 “0989824m3。”杜斌堪比计算机的心算给出答案。 郑毅一拍座椅：“就是它了！” 如此完美地接近1m3，简直就是为雷尼摩量身打造。那些比它长比它宽比它高的妖艳贱货，难道能够随身携带么？有了这个，自己走到哪里都不怕了！就连穿越都可以带着它。 “别急。”杜斌拦住了满脸兴奋的郑毅。 ——你是来给我添堵的么？ 郑毅没说话，尊重杜斌的专业能力。不得不说，避难所教育出来的螺丝钉在这方面真的碾压学渣没压力。郑毅虽然也属于学霸，但没有在工科上加技能点。 杜斌淡定问道：“多少钱？” 店员心头一颤，开始最激烈的战斗环节了！ “二十万。”店员说。 郑毅有点心虚：我好像忘了我没钱的事…… 杜斌说：“我不要侧箱和后顶箱。” 郑毅抿嘴，这是要自己改啊！高玩！ 店员略略放松：“十九万二。” “我不要风挡和导流板。” 店员说：“十八万六。” “我不要座椅。” 店员露出了松懈的笑容，暗说你也就这个水平了？他表示无奈：“算你十八万。” ——10%已经砍掉了！他好像还没发力…… 郑毅微微捏了捏拳头。 杜斌说：“我不要电子导航和卫星定位系统。” 店员脸上有些难看，再次警惕起来：“十五万。” “救生系统也不要。”杜斌说。 店员还没反应过来，郑毅已经忍不住了：“这个我觉得可以有。” “救生系统就是车祸之后，在车前箱三米内，有个机械臂全自动给你打一针肾上腺素，你觉得有必要么？”杜斌说：“如果你飞出三米外，这个系统就毫无意义。早就被证明是陆行鸟最鸡肋的系统。” “好吧，你是专家。”郑毅立刻投降：只要不是当场死亡，他什么伤救不回来？ 店员抹了把冷汗：“十三万。” “轮胎我要流合金的。”杜斌说。 店员总算松了口气：“十六万。” 郑毅以为这就结束了…… 杜斌说：“五万。” 40、陆行鸟 店员跳了起来：“你疯了！你怎么不去抢！”他的声音那么响亮，整个店里的人都望了过来。 郑毅也觉得有点尴尬，低声提醒店员：“《信息污染防治法》规定……” “去你的法-克鱿！你这是玩弄我！”店员怒了。 杜斌面不改色：“因为这是二手的。” 店员一口气被憋在喉管里，差点晕过去。 另一位店员，看起来级别更高，走过来冷声说道： “先生，这里是新品区，二手区在后面。” “它是二手的。”杜斌坚持道。 郑毅有点茫然。没有通电自然不会显示里程数。再看四个轮胎，虽然不知道什么材质吧，却也光洁如新……这个工程弟弟是怎么看出二手的？ “我们需要一个解释，否则……”店员仿佛受到了侮辱，声音寒冷。 杜斌蹲下身，指着排气管两个螺丝道： “按照标准化规范，十字型螺丝出厂时是九十度正十字表明上紧。这两个螺丝都呈现为四十五度x，是拧开之后又上紧的。因为你们用的是小型便携螺丝刀，电功率不稳，所以拧过头了。” 杜斌站起身，如同获胜的将军，质问道： “拆过排气管还能算新车么？” 两个店员面露痛苦的神情。 郑毅转过头，捂着嘴压低声音，且正好能让两个店员听见： “别说拆排气管了，就是拧过螺丝也算二手的。” 高级店员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 “二位稍等，我去请示一下店长。” 郑毅走到杜斌身边，低声道：“厉害！果然得带你出来买东西。” “仅限机械类。”杜斌倒是不膨胀。 郑毅搓着手绕着陆行鸟走了一圈：“那啥，我还有个问题。” “什么？” “五万我也没有啊。” 杜斌干咳一声，示意还有外人。 旁边的店员果然听到了个了不得的消息，被雷得目瞪口呆，就差直接喊出来：“没钱你来买纺车啊！”他缓缓挪动脚步，要把这个劲爆的消息告诉店长。 杜斌说：“你可以把你的分红权卖给我一部分。” ——你对自己的小作坊倒是很自信嘛。 郑毅点了点头：“可以啊，你报个价就行了。” 身为序列2，会跟你们计较钱这么俗气的东西么？ 郑毅不以为意。 …… 高级店员进了后面的店长室，这回真的出汗了。 他说：“店长，他们砍到五万了……” 店长惊讶了一下：“……怎么办到的！” 高级店员说：“他的伙伴很懂行，砍去了大量的附属模块。” 店长嘴角抽了抽。 “而且，他们发现那辆车的排气管重装过。”高级店员说：“所以算是二手车。” 店长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不行，怎么都得提到十万！” “店长，这个很困难啊。我们、拒绝这笔生意吧。”高级店员犹豫道。 “不行！”店长直接否决：“必须要卖给他一辆车！” 高级店员有些无奈：“那么……” 店长用力揉着头顶，觉得这个事情有点难办。 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啊！ 只需要给来看车的年轻人推销一款漂亮的机车，然后提供二十万的低息贷款，让他留在航城工作还贷就行了……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 谁会为了五万元贷款啊！ 店长想起早上过来打招呼的大人物，喉咙有点干。 笃笃笃。 前面的店员开了条门缝挤进来，低声道：“店长，那两个人可能连五万都没有！” 店长顿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太好了！”他抓起桌上的合同，推开两个不得力的手下，飞奔出去。 他远远看到老式机车区的两个年轻人，兴奋地招手： “你们选了一辆好车！” 杜斌一脸冷漠。 郑毅觉得这真心是最诡异的购物体验。 店长跑到两人面前，面带职业性的笑容，递上合同： “二十万低息贷款合同，每月按揭，毫无负担……呼……有点热啊，哈。” “全款。”杜斌说。 店长脸上笑容凝固了，过了良久才说：“拆卸模块的人工费……” “我自己来。”杜斌说。 店长盯着杜斌看了半天，颤声问：“第一代流放者？” “是。”杜斌不动声色。 店长抹了一把脸，几乎哀求道： “你们看看这个合同，它真的真的很友善……” …… 虽然讨价还价的时候郑毅处于懵逼状态，但是真的开始拆车，郑毅就有些膨胀了。这车实在太好拆了，都是模块化装载，在电动臂的帮助下，三两下就卸下来了。 就是在装轮胎的时候有点费劲，因为那个比较重。 杜斌把能换便宜材料的部件都换了。侧箱直接就换成了工程塑料的。风挡和导流板也都换成了便宜的地表货。至于导航系统，杜斌直接给换成了一块手表。 是的，他把一块手表的表带拆了，换了个基座安在导航定位模块上。 “这是答应你的宇航员工作手表。”杜斌说。 郑毅无语：我连戴都没戴呢，你就给我装车上了？ “这是当年为了方便殖民外星设计制造的。”杜斌说：“有五个地址页，能够在五个星球的时间上自由切换……当然，现在人类只有三个星球。它以日中天为基准，将一天分为二十四小时，早晚各扫描一次天空就可以矫正时间。” “这个……” “嗯，这个有卫星定位功能，当然也能导航。” 杜斌装好之后按了两下，手表的显示屏上弹出一个光触显示屏，上面有时间日期经纬度，还有各种小功能，比如导航、测速、测距、音乐、录像、便签、计算器、经纬度记录，等等各种杂七杂八的小程序。 “回头我给你买个双摄像头，还可以当你的行车记录仪。”杜斌说。 “那个就不用了。”郑毅是要带到“外地”去用的，怎么可以如此招摇，叫人看见那些成片的森林岂不是很受刺激。 “椅子我给你换成流体硅胶的。”杜斌说：“这个贵点，但是符合人体工程学，久坐不累。真皮也就是满足一下虚荣心，在沙漠里很快就会干裂。” 郑毅心里舒服许多：杜斌也不是一味省钱，还是以实用为上。 全部改装完毕一共花了两个半小时，再加上登记电子信号、纳税，在天黑之前郑毅就拿到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台座驾。 它的名字就叫陆行鸟。 “我们会给您送到泊车区，凭借电子码取车就行了。标准款骑士服会放在后顶箱里。”店长面如死灰：“您真不考虑买辆好点的？真的是无息贷款！” 郑毅：“再见。” 杜斌一言不发就出门了。 郑毅朝店长笑笑，追了出去，有时候觉得避难所文化还是挺酷的。 不过再想想，孩子出生之后就开始早教，然后四岁读书，没有娱乐，成天背书做题……郑毅突然一个激灵： 咦，我硕士毕业之前不就是这种状态么？ 不，不对，是考取执业医师资格之前都是这种状态！ 郑毅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考了执业医也是成天手术、查房、写病历、读论文、写论文、手术、查房、写病历……升主治医师之前要做一年“住院总”，基本二十四小时住在医院，全年无休。 学好数理化，穿越异界都不怕。 做过住院总，奴隶生活很轻松。 41、工科男的感人礼物 众人吃了航城最后一顿免费晚饭，早早休息。 回家的路上要开十八个小时，对老班章来说已经到了极限。他一般每天只跑八个小时，而且是分段，中间有休息和散步，有时候还能跟姑娘们聊个天。 郑毅和杜斌仍旧回执行官府邸过夜，这是最后一个晚上，郑毅想好好泡个澡。 灰雾上的沙漏已经快漏完了，意味着他又能前往安努-塔萨梅特。 那个世界有的是水，就不在这里抠人家的稀有资源了。 回到客厅，杜斌对郑毅道：“你等一下，我把礼物给你。”很快他就从卧室里取出个一米多长的盒子，抱在怀里。 “什么？”郑毅问道。 杜斌打开了盒子，取出一根银光闪闪的……钉头锤？ 郑毅一脸懵逼地看着杜斌，心说你哪里看出来我是个有暴力倾向的人？ “这是太古时代近战士兵最喜欢使用的武器。”杜斌说：“柄长65公分，锤头长25公分。我本来想采用圆球状带尖刺的锤头，那样比较经典。但是杜若说不够美观，所以改成了郁金香型的锤头。” ——郁金香这个形状，在医学卫生领域往往暗示…… 郑毅干咳一声：“谢谢……” 杜斌将权杖递给郑毅，继续道： “握柄处有个感应开关。” 长柄很贴心地有一截粗细做了调整，外加磨砂，带着温热，手感非常好。 郑毅摸到了一个圆形凸起，手指放上去三秒钟，“咔”地一声—— “花朵”上下齐齐伸出尖锐的锥刺，一看就是破甲利器。 “哇喔，好凶！”郑毅点着头，茫茫不知所措。 这个礼物真的超过他的预期，非但惊喜，还有点惊恐。 杜斌过来指给郑毅看握柄区域上方的一个小开关。 这个开关就古朴多了，是三档式滑钮。 嘚。 郑毅轻轻一抹，滑到第二档，“花朵”的顶端顿时射出一道白光。微微有些带着淡蓝冷色的光，打在天花板上。在明亮如白昼的照明下，这道光居然宛如实质，令整个客厅都黯然失色。 “光亮度真高！”郑毅震惊非常。 “我参考过唐望医生的照明灯。”杜斌说：“我们这个比他的高三百倍。” 郑毅满脸不可思议：“你帮我做了一个光祭品！” “反射板内壁有聚光反射金属涂层，所以也可以看做是一个聚光手电。我不知道你们在用光祭品的时候对流明有什么要求。” 流明是光通量的物理单位，有点像压力和压强的区别。流明越高，说明在某个面积下光通过的量越大。 郑毅想了一下，序列4还真有三个技能是光束流明越高，效果越强。那都是半神级的技能，用这样一把神器施放简直匹配得没话讲。 杜斌继续道：“这是第二形态。不过第三形态请慎重使用。起码这里别用。” 郑毅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杜斌道： “滑钮滑到底，反射板展开，露出里面的灯泡。我用的发光体是卫星标识系统上的激光发射器，在太空环境下标明位置，是当前地球上最亮的灯泡。没有护目镜的话会直接致盲。” 杜斌停了一下： “还有个小小的附加功能是杜若坚持要加上去的。我觉得你应该注意一下。” “嗯？” “锤底那个钝头旋钮，顺时针是开，逆时针是关。旋开之后，钝头就能按进去了。”杜斌道：“轻易别按。” 郑毅见他说得如此郑重，当然不会贸然尝试。不过好奇心还是有的，他问道： “干嘛的？” 杜斌道：“旋开十秒之后，锥刺上会有巨大电流，在接触电导体之后放电十秒。电击结束之后，旋钮会弹起。如果要二次电击，那就再按进去。” 郑毅小心翼翼关了灯，收起锥刺，问道：“多少a？” 杜斌没理解“a”这个单位。两个世界有些物理单位因为巧合而一致，但是某些单位完全不同。 他更直观地介绍道： “这个放电量，只要05秒就可以击杀一个序列4的半神。而且是以肉体强度为特长的战士或者守卫者序列。” 郑毅手一颤，没想到这就捡了件能够屠神的神器啊！ 这算哪门子的“小小附加功能”！ ——说实话，你还不如给我做个除颤器实惠…… 郑毅只是心里想了想，没说出口。他有个更好奇的念头：避难所杀过多少神啊？半神也算。 郑毅收在手里，轻轻敲了敲，重量非常合适。说实话，收到杜斌给他做的礼物是很开心，尤其是这么强力的光祭品，恨不得立刻就尝试一下。只不过这个设计的后续走向为什么有点怪呢？ 尤其是看到它的战斗力，郑毅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这是【洞悉】若有若无地在警示他。 “平时怎么充电？”郑毅问了很关键的问题。 “握柄里是电池。”杜斌道：“执行官先生支付给你的核融合电池。” 郑毅安心笑道：“能用一辈子。” “灯泡使用寿命一年，如果坏了可以找我换。”杜斌交代一句：“不过这是以你的名义买来的，费用从你的分红里扣。” “呃……弟弟，你是不是对‘礼物’这个概念有什么误解？”郑毅忍不住道。 杜斌认真道： “我的礼物是设计、手工，以及部分廉价材料。” ——这很避难所。 郑毅抱着钉头锤回屋，道：“谢谢你，也谢谢杜若。” 杜斌转身回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 郑毅直到泡进了水里，这才反应过来：忘了问，这小子干嘛给我送礼物？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他太久，因为耳边响起的持续低语更加令人心烦。 eruilúvatar、eruilúvatar、eruilúvatar…… 郑毅注意到自己去过安努-塔萨梅特之后，世界的低语声就不再纠缠不休，甚至他在灰雾之上时，那个世界也能保持安静。 这无疑是一种鼓励，只要回应世界的呼唤，就能减少它们的纠缠。 明天就要回“家”了，后天可以准备好食物，找个机会去一趟eruilúvatar。 想到自己即将再次踏上旅途，郑毅莫名地有些激动。他不确定是血液里的冒险基因觉醒，还是【洞悉】了某种命运途径。 42、沙盗来袭 黎明前的黑暗笼罩四野。 航城外的山丘，风刮起尘土，一团团扑打在人的面庞。 一群身穿黑衣，手持突击步枪的男人们看着脚下的城市。 那座城市是避难所在地表的象征。 城头的双联机关炮是文明、秩序，以及暴力的象征。 没有人敢挑战航城的城防卫队，所以没有人敢在航城一百公里内惹事。 满脸胡渣的中年男人取出一支乳黄色的电子烟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电流催化的化工品。他盯着城门，等它开启。 “老大，门开了。” 很快就有一辆沙地车从门里出来，直直驶向东南方。 胡渣男收起电子烟，拿出望远镜，紧紧锁住沙地车。 三秒钟之后，望远镜的目镜上跳出绿色的文字：目标核实。 胡渣男声音低而不沉：“上。” 该说的都说过了。 要拦下目标车辆，但是不能杀伤里面的人员。 这些都是跟着胡渣男多年的兄弟，忠诚可靠，技艺过人。他们有一百种方法让这辆老爷爷级别的沙地车停下来。不过不能伤人的规矩有点过分，这里是沙漠，即便老弱病残都可能亮出獠牙。 山丘上亮起一连串的红色尾灯，明晃晃的车前大灯旋即亮起。 灯光打在沙地上，满地都像是白色的雪。 摩托车轰鸣，以上百公里的时速追上了只有80公里时速的沙地车。他们看到了金光出现在沙地车的外部。这或许是某种能量防护罩，并没有对骑手造成影响，只是这种高科技的东西出现在古董沙地车上显得有些不和谐。 “第一方案。”胡渣男边说边按下了左手握把处的红色小按钮。 嗖，噔！ 摩托车左侧外装甲上弹射出一条导索，顶端是高磁力接片，牢牢地吸附在沙地车侧面。 与此同时，沙地车右侧也有两辆摩托发射了同样的导索。 “一、” “二、” “三！通电！” 听到头盔里传来的指令，摩托车手几乎同时打开开关。 大灯一黯。 高强度的电流沿着导索冲向沙地车。 如果不出意外，电流将破坏沙地车的电子系统，一切用电的系统都将瘫痪。 这是沙盗的标准套路，面对沙地车或者更高更快的卡车，都以电导索开局。 当年沙地车为了应对强烈而且频繁的沙暴，都没有安装直接的对外观察窗，全靠地形雷达分析路况。如果地形雷达失效，只能乖乖停车。 笼罩在沙地车外壳上的光盾亮了亮，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沙地车仍旧以它最大的马力左右扭出了s型，不让摩托车轻易靠近，并没有失去地形雷达。 “五分钟警告！”分工明确的沙盗团伙里总有一个人负责计时。 五分钟是航城接到求救，并且做出救援指令的时间。 见标准套路没有起效，经验丰富的老沙盗并没有慌乱，有条不紊下令： “方案二。” 呜嗷！ 车队中猛地发出凶横的轰鸣，一辆摩托明显加快了速度，从后追上来，紧贴着沙地车。 沙地车狠狠撞了上去。 砰！ 摩托的质量无法跟浑身装甲的沙地车相比，瞬间就被撞飞出去。 骑手却在撞击瞬间敏捷跃起，啪地黏在车外。他身上布满电磁片，能够吸住自身的体重。 沙地车猛地摇晃起来，以更快的频率左右扭摆，想将吸附上来的沙盗甩飞。 这个沙盗体型较小，敏捷熟练地攀爬上车顶，找准方位，扭开炸弹磁片，吸在顶盖上。 他旋即避开，按下起爆器。 嘭！ 炸弹爆炸，掀飞了圆形的黑色盖壳。 群盗们看到胜利在望，纷纷尖啸高呼，只是声音被闷在了头盔里。 “十分钟警告。”计时沙盗在公共频道提醒道。 航城治安队应该出动了。 还有二十分钟到达附近。 胡渣男下令：“速度搞定。” 仍旧吸附在沙地车上的沙盗又爬到了车顶，从腰带上取下两枚手雷，扔了进去。 …… …… 郑毅没有吝啬【圣盾术】。 要不是圣盾将电流吸收，沙地车在第一波进攻中就被干掉了。可惜圣盾术不是万能的，它十分符合序列6的地位，强大，但是有弱点。 弱点就在于它对于低伤害行为的忽视，以及它是弧形的罩子，并非紧贴被保护目标的曲线。 沙盗跳上沙地车的时候，它判定不具备伤害，所以无动于衷。再后来沙盗将炸弹贴在换风扇上，因为是在圣盾内部，圣盾也没有做出防御。 开盾也是一门手艺。开得小了，露出部位会被攻击； 开得大了，就给了人家可乘之机。 “今天完了！我们都要去给人当奴隶了。”老班章绝望道。 杜斌和杜若紧紧挨在一起，手扣着手，身体紧绷。 小班佳紧紧抱着爷爷的座椅靠背，牙齿打颤。 郑毅看到两个黑色的圆筒从炸开的空洞里落下，将“郁金香”收入腰带。 大势已去。 “会没事的！”他宽慰道。 序列2可能受困一时，不可能不翻盘！ 圆筒两头喷出白雾状麻醉气体，飞快将车厢充满。 老班章觉得意识模糊，本能地将车停了下来。被俘虏可能要遭罪，但如果翻车，那可就连命都没了。 小班佳第一个倒地，这个剂量对他来说已经太大了。 杜斌杜若一言不发地歪倒。 郑毅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丝毫办法解决当前的困境，如果麻醉达到了致死量，那可以用驱除疾病解决，但如果只是单纯的麻醉，医生就没有任何技能可以驱除。即便是序列5的【驱散】，可以驱散魔法、技能、诅咒、毒素……但不包括麻醉气体。 郑毅炸了一个【神圣新星】。 果然没用，除了小班佳有点反应——他吸入的剂量已经对身体有伤害了。 郑毅在麻醉气雾之中摸到了新买的机车，收入雷尼摩，贴着内壁缓缓滑倒，闭上眼睛。 戴着骷髅面罩的沙盗跳了进来，打开手电扫视一圈，熟练地打开沙地车的车门，让麻醉气体散去。 胡渣男第一个踏进车里，只是用手捂着口鼻。他拿出通讯器挨个在众人脸上扫了一下，指着郑毅道： “带走。” 两个沙盗上前麻利地给郑毅戴上了镣铐——这次比较高级，是电磁的。他们一人抬头，一人抬脚，将他扔进了机车边斗里。 “走。” 胡渣男发动了机车，打了个弯迅速离去。 远处传来轮胎碾过大地的轰隆声。 43、互飙演技 “阿莎，你要演得再冷酷点！” “别抛媚眼！你现在是个高冷的沙地游侠！” “胯扭起来，让你高冷并不是说要你变成男人。” “你得挑起他对你的性趣！性趣懂么？” “你要进入角色，想想看你见过的那些……唔，人来了。” …… 郑毅被抬进一座半地下建筑物，微光之中看起来像是某人的小窝。 屋子里站了三四个人，其中一个背对郑毅，正在给某位女性讲戏。 “扔床上？”一个低而不沉的男声问道。 导演转过身：“当然不行！阿莎是个高冷的游侠，不会把自己的床让给别人。就算人是她救回来的也不行。” “那么……” “地上铺点东西，扔那边墙边。”导演安排道：“看，正好是屋子的两头，安全距离。阿莎，你要揣摩你的角色！” 女主演没吭声。 郑毅被扔在一堆化纤编织袋上。 “钥匙给阿莎。”导演又说： “阿莎，你要确定他对你没有威胁才能放开他。知道该问什么吧？” 女主演说：“我对他一无所知，所以要从头问起。” 郑毅松了口气，这回看起来没什么危险。不过这群人把自己劫持过来，又安排了这样一出戏，目的是什么？让我无依无靠，乖乖回航城当个科室主任——唉，真不用这么麻烦，打个电话给点钱我就来了啊！ “等他恢复了，让他用个技能。”导演掏出某样东西放在桌上：“然后记住颜色变化，及时报告。” 女主演研究了一下那件物品两秒钟： “需要什么级别的技能？要对着它施放么？会有什么反应？你最好跟我说清楚点，免得我自己都没准备。” 导演说：“只要在这个灯光的范围内用个技能就行了，当然是越高级越好。你看这个灯管，现在是黄色的。” 女主演伸手拿起那件物品。 郑毅眯着眼睛看到那是一个圆肚手提灯，玻璃罩里是一个很有地球风情的白炽灯泡，散发着黄光。 “然后呢？会变色？明显么？” “他如果真的是序列8，那灯管就不会变色。”导演说：“如果是序列7，应该变成绿色。如果是序列6，它会变成蓝色。” “哪怕他用了序列9的技能也会变成蓝色？” “对。序列升上去之后，对低级技能也有加强和改进。”导演升手摸了一把女主演的下巴：“这个知识点算我送你的。” 女主演仰头避开：“你们可以走了，他快醒了。” 一众人等纷纷出去，很快外面就传来机车马达和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郑毅决定再装会。既然没有生命安全，老实说这里还挺暖和的。房间里带着淡淡的香味，准确地说是骚香，就像老家的某款女士香水——小护士们出去玩都喜欢用。 女主演检查了一下房间，清除掉众人来过的痕迹。她站着玩了一下提灯，不知道施放了什么技能，提灯的颜色变成了绿色，两秒钟后又变回黄色。 见郑毅仍旧没有要醒的意思，女主演有点等不及了。她站起身，走到郑毅身边，一脚踹在了郑毅的肚子上。 郑毅微微一震，翻身面对墙壁，然后苏醒过来——带着被攻击的痛苦。 之所以要翻身，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演技很糟糕，龙套也该有点艺术追求。 “你醒了？”女主演的声音的确很高冷。 ——其实我根本就没被麻醉。 郑毅心中冷笑。 一位序列2，就算救不了别人，难道连自己都救不了么？ 在升到序列6的时候，除了圣盾术，还有一个更好用的技能： 【心灵之火】。 心灵之火与圣盾术类似，可以抵御一切外部伤害——甚至只是医生本人觉得有害，并不需要对身体造成真实伤害。它还不需要光祭品，发动简单，耗蓝就不提了……看起来比【圣盾术】厉害多了。 之所以它还是个小6，因为它是个自身作用技能，只有施术者自己能够享受，无法施加给其他目标。 无论是车上的麻醉气体，还是一路的颠簸，或者刚才女主演的一脚……郑毅都没有受到伤害。 郑毅看似艰难地坐起来，假装刚刚注意到手铐脚镣，惊恐道： “别杀我，我是医生！会付赎金的！” 女主演很满意郑毅的表现，拉过一张椅子，斜坐在郑毅面前，翘起二郎腿： “你叫什么？” 郑毅觉得这个游戏有点意思： “我叫阿沙，因为出生那天有沙暴。” 女主演转过头，大概是要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 郑毅从她跟导演的对话中就发现，这个姑娘喜欢三连问。这种女孩或许会大大咧咧，或许会充满阳刚之气，但绝不会是个高冷的人。高冷的人没那么多问题，所以他们才高冷。 刚才转头一定是差点脱戏吧。 “我的同伴呢？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我们遇到了沙盗。”郑毅不在意给女主演增添点难度。 女主演思考了一秒钟，真的揣摩了一下某个原型人物，说道： “闭嘴。” 郑毅嘴角一抽：有点水平嘛。 女主演反问：“你是个医生？证明给我看。” 郑毅抬了抬手：“医生的技能都需要配合手势。小姐姐，能不能先解开我？我想上厕所？” “你比我大！”女主演一下子就抓到了关键点，并不知道“小姐姐”的使用范围。 郑毅妥协了语言习惯：“美女。我口袋里有铭牌。” 女主演上前掏了郑毅的两边口袋，动作还算温柔。她从其中一个口袋里拿到了铭牌，退回椅子上，读道： “姓名，医生……医生？这是职业吧。” 郑毅耸肩：“他们打错了。” 女主演正反看了看，反面是华夏联邦政府的徽记，用的是三重激光灼刻，除了避难所没有其他地方有能力伪造。她把铭牌扔给郑毅： “我可以放开你，但我从沙盗手里把你抢出来，你该如何感谢我？钱？物资？” “我没钱。”郑毅很遗憾自己在演戏的时候都不能扮成有钱人。他说：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比如为谁治病，或者给你佣金……我是个很厉害的医生。有大人物还想让我在航城的医院任职。” 女主演放松了警惕，这跟她拿到的资料是一致的。但她不能立刻表现出信任，因为沙地游侠一向独来独往，他们怀疑一切，就像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女主演说道：“你会赖账。” 郑毅满脸无奈： “我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如果赖账又能往哪跑？看你的衣着和身材，你是个沙地游侠吧？” 女主演倒是很喜欢听这句话。因为沙地游侠的身材都很不错。修长，柔韧，没有赘肉，充满美感。 郑毅又道：“你听说过医生有战斗能力么？我不会在一个沙地游侠面前找不痛快的。” 女主演站起身，双腿并成一条直线，黑色长筒靴和黑色紧身皮裤完美展现她的大长腿。 她走到郑毅跟前，取出钥匙：“放聪明点，小子。” 44、序列9的技能立功了！ 蓝色的电子牌在手铐上扫了一下，手铐应声而开。 女主演把电子牌扔给郑毅，让他自己解开脚镣。这是沙漠上通行的做法，以免自己在低头的时候被人攻击。 郑毅解放了自己，乖乖把钥匙放在桌上，活动手腕脚踝，道： “我能去解决一下么？早上喝了一肚子水。” 女主演冷声道：“你还是我的俘虏。” “你可以跟我去。”郑毅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提起了圆肚提灯。 屋子里只有这盏提灯最适合携带，而且刚好外面还没彻底天亮。 女主演的视线在提灯上一闪而过，冷声道： “屋后。” 郑毅提着灯开门出去，天色朦胧泛蓝，很快就要天亮了。四下里没有灯光和可疑的光线，【洞悉】的感知里没有埋伏，灵视中也没有灵体。那帮人没有留下观察员，大概担心弄巧成拙。 “快走。”女主演在后面催促道。 “美丽的姑娘，你叫什么？”郑毅边走边问，像个轻佻浪子。 女主演差点说“阿莎”，硬憋了回去，否则她可能会忍不住狂笑。 “与你无关。” 女主演说。 郑毅往屋后走，房顶一路下斜，最后只到他的胸口。这样设计可以防止沙暴卷来的沙丘把房子压塌。 郑毅把灯放在屋顶上，扭头道：“你不转身？” 女主演干净利落道：“不。” 郑毅关上了灯。 “你干嘛！”女主演叫道。 “不太适应让人看。”郑毅说得很无辜。 女主演没说话，站在两步开外听到废水“沙沙沙”排在地上。 郑毅本来只是打个幌子，但是真没想到膀胱如此配合，量大得都让他尴尬了。 女主演心中暗自分析：这个乡下医生肯定没钱，所以离开的时候拼命喝水。 不得不说，她分析得有道理。 郑毅夸张地抖了抖，收起工具，抬手时“不小心”打落了提灯。 “啊！”女主演没忍住叫了一声。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没有自制力，假装愤怒道： “赔钱！” 郑毅一边道歉一边捡起提灯，摆弄了一下，发出咔咔声响： “呀，真的不亮了……” 女主演真的有点生气，不按剧本走还怎么演！她健步走到郑毅身边，伸手去夺提灯，正好跟郑毅的手碰在一处。 郑毅的手指碰着她的指尖。 女主演一愣：这是意外？是放肆？是挑逗？还是剧情顺利往下走了？还没来得及诱惑他呢……紧接着她就觉得头脑清凉，天旋地转，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毅一手搂住女主演的腰，没让她直接摔倒，一手将提灯收入雷尼摩的空格。 医生没有攻击技能，但是序列9的小医生就可以给病人做全麻了。 知道手术室里的全麻效果有多强么？ 麻醉医数过几个数之后，开胸开腹把内脏都掏出来洗一遍都没感觉。 郑毅的【麻醉】是直接从灵体进入大脑，更是猛烈刚劲。 ——我是第一次给人全麻，要是有个后遗症什么，欢迎复诊，复诊半价。 郑毅抱起失去知觉的女主演，将她放回床上。天还没亮，外面的温度只有三、四度，放任不管多半会被冻死。顺便给女主演戴上手铐脚镣之后，郑毅礼貌性地在她胸口揉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修身的皮衣的确很诱惑。 ——这样可以证明我只是个猥琐轻佻的小医生，绝不是序列2的天使！ 郑毅出门，准备骑女主演停在门口的机车离开。他突然想到这里的机车恐怕都有定位器和识别码，自己既不认路，又没有沙漠生存的经验，运气好还能落在沙盗手里，运气不好就死在沙漠里了。 勇敢的序列2退回房间，关上灯，屋里漆黑一片。他在椅子上坐下，放松精神，感知到灵魂深处那尊被束缚的天使。 ong—— 声音凝固，一切静止。 视野中大色块相撞，宛如抽象派的油画。 飞上星空，穿过世界膜，飞过七光之境，穿过灰雾。 郑毅站在巨大的沙漏前。当他向下俯视，穿透遥远的空间，能够看到沙漠中的小屋，小屋中的男女安静如初——女的被全麻，男的失神般坐在椅子上。 郑毅摸了摸腰间的雷尼摩，一盏圆肚提灯出现在他手中。他按下开关，白炽灯泡散发出柔和的黄光。 它是真的。 郑毅思考了一下，将白炽灯放在脚下。它同样能够牢牢站在灰雾上。然后郑毅下潜，回到身体。 猛然一怔，郑毅已经身在漆黑的小屋里了。他摸向腰间，雷尼摩里只有水、“郁金香”、“陆行鸟”，以及阿卡拉制作的大蓝。 提灯不见了。 郑毅再次与光天使融为一体，迅速回到灰雾之上，提灯安静地散发着黄色的光。 ——看来自己在灰雾上应该是个叠加态。 郑毅以自己从键盘局学来的物理知识分析：在自己进入某个世界之前，自己和身上的物品都可能是精神，也可能是物质；既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因为没有观察干涉，所以处于两种状态的叠加。 一旦进入了具体世界，比如安努-塔萨梅特，或者是假废土真沙漠的主世界，自己就因为观察干涉了状态，从叠加态中转变为精神或者物质中的一态。 转变为物质很好理解，就是之前的实体穿越。 转变为精神也有过，就是那天注视安努-塔萨梅特，驱散了安提奥普灵体中的恶魔。 这里如果说“观察”恐怕会有些歧义。郑毅轻轻点了点额角——是意志。 来源于我的意志， 或者是来源于一个更高层级，不让我理解和感知的意志。 郑毅做了逻辑上的完善，抬头仰望。视野中仍旧是无边无垠的灰雾，灰雾中隐约可见诸多星团。它们同样在低声喃喃，仿佛呓语，但是不知来源的力量约束了它们。 郑毅突然感知到身体的警觉，俯视下界：一辆四轮越野车行驶在沙丘之间，很快就要到小屋片场了。 eruiluvatar、eruiluvatar、eruiluvatar…… 某个星团感知到了郑毅的存在，发出剧烈的挣扎，从远方的灰雾中探出头。 eruiluvatar！eruiluvatar！ 它喊着，旋即被灰雾吞没，只露出一个角。 鲜红的世界的一角。 45、EruIlúvatar 宇宙中只有“ong”声。 天使向郑毅俯首，祂的声音充斥整个宇宙： “恭候您神圣的降临！” …… 郑毅站在实地上，脑中还在回忆穿过七光之境与星空时的感受。 那是一种被注视的感觉。不同于安努-塔萨梅特和沙漠世界，这次的注视来源于鲜活的意志，带着恳求和希冀。 同时也带来了灵魂上的冲击。 注视即是回应。 郑毅收到了回应，但是序列2的灵魂却承受不住，这才会在心中余响不绝。 他先试着发出eruiluvatar这个音，正如刚到安努-塔萨梅特一样，虽然音节在脑中单曲循环，但是无法诵读出来。 需要由这个世界的本土生灵打破封锁，解除隔膜的力量。 风吹过，郑毅觉得身上有些热。 此刻的他站在一座山丘上，放眼望去全是绿色。 青翠，浓郁。 空气里带着湿气和微微的暑气，这个夏季的夜晚静谧安详。 郑毅在地平线看到了星空，它们是诸神的眸光，或是调皮或是好奇，或是带着询问，或是表达善意。 在诸星之中，三颗红色的星，一大两小，闪烁着厌恶的情绪。郑毅想看得更加透彻时，红色的三星消失了。 ——不要指望我用【诸神的眸光】。 郑毅对这个技能仍旧怀有怨念。刚才从星空中得到的消息，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而且不耗蓝，挺好的。 既然能够把目光残留在星空上，郑毅默认对方的阶位不会低于序列2——因为他没办法做到。 不管怎么说，郑毅可以确定：这个世界有喜欢他的神，也有不喜欢他的神。 “走吧，开始旅途。” 郑毅对自己轻声说道，循着山势往下走去。他刚才看到一条蜿蜒的河流，正好去看看水质如何，将雷尼摩的一个格子装满——不用担心寄生虫，雷尼摩里面不支持生物存活。 河水是从山丘背面留下来的，水流湍急，跳起的水珠映射星光，宛如晶钻。 郑毅站在河边，脱下沙漠里防寒防尘的尼龙斗篷，收入雷尼摩。然后撩起对襟外套的袖子，将提灯放在河边，俯身看着河水。 灯光之下，河水如同蜂蜜，又好似琥珀。 郑毅捧起水，拍打在脸上。 今早明明洗了澡，但是在沙漠里折腾了一圈，又满是沙尘，皮肤都干裂了。 提灯的灯光突然变成了蓝色。 ——灯光感应到了一个技能。 郑毅瞬间给自己加持了【心灵之火】，灯光随之熄灭。 不是变色，是熄灭。 这盏灯承受不住序列2的冲击。 郑毅起身退了一步，任由水珠滴落在真丝衬衫上。虽然这套服装价值连城，但是在陌生的世界，警惕和保持应对突发事件更重要。 提灯又亮了。 郑毅选择了意识中优先度最高的语言： “显露你自己。” 听上去有些像唱歌。 对面的树丛中没有动静。 郑毅发挥【洞悉】的能力，在灵视视野中看到一个影子。它的躯壳与空气相融，只有粘稠的气体流动，证明它的存在。在透明躯壳之下，是一个红色带着黑点的灵体。 灵体收缩流动，看得出他在畏惧。 这位序列6刚才发现了郑毅，并且在郑毅感知到注视之前就使用了技能——可能是隐匿身形。 郑毅从腰后抽出“郁金香”——杜若就是这样称呼这根权杖，而且很执着。 “窥视就是敌视。”郑毅再次警告。 对方挪开了一步，仍旧正面对着郑毅。 郑毅将郁金香指向这个隐形人，并且打开手电。 强烈的光从“花朵”中射出，宛如一支实质的长矛。 “啊！” 序列6一声惨叫，从空气中跌坐地上，一只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指向郑毅。 郑毅瞬间给自己套上了【圣盾术】——以郁金香的光为祭品，以免中了对方的技能。 一如之前在车上使用时一样，郁金香毫无反应。 核融合电池的威力恐怖如斯！ 郑毅与小6隔着五米宽的小溪流，一个狼狈地跌坐在地上，一个身上金光闪烁，手持神器。 郑毅有意识地放出来一些精神力，高位序列的威压顿时将序列6牢牢压在地上。 “饶命！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害怕！”尖细的声音叫道。 这是另一种语言。 相比郑毅刚才说的，更加朴实平和接地气。 郑毅当然不会觉得自己选错了语言，只能怪对方没有礼貌。他关了手电——虽然这么说郁金香有些不公平。 郑毅说：“报上你的身份。” 他换上这人使用的语言。 对方在地上爬着，像咬自己尾巴的狗一样转圈，哭道： “我瞎了！我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光！我瞎了！” 郑毅将郁金香横在胸前，他感知到了对岸森林中潜伏的力量。高于序列6，近乎序列5。 郑毅身上有两个盾，并不担心序列5能给自己造成多大伤害。他说道： “我知道你在那里，林子里的人。” 树林里传出窸窣声响，一个高挑的女性——比地上那位高许多——出现在郑毅的视野中。 银色的长发披在她的肩头，额前戴着新嫩枝条编成的头箍，隐没在脑后。 她的眼睛如同星辰，闪亮清澈——但是带着戒备和疑惑。 从身上的衣服来看，她经常在森林中活动。上面是浅绿色的束身皮甲，带着深绿色叶型纹路。下装是深绿的紧身长裤，印着浅绿色和深黄色的色块。 ——异世界的森林迷彩。 郑毅笑了笑，并没有移动，因为这位女士手中还挽着弓。 翠绿色的弓体带着叶片，就像是刚刚从藤蔓上截取下来。弓弦是精神力凝成的光，高端大气上档次。 但是箭就有些普通了。 硬木、鸟羽和黑铁制成的普通箭矢，没有灵性。 “你是谁。”银发女士开口了。 是那种优美如歌的语言，以及黄鹂百灵般的嗓音。 郑毅再次换了语言：“游客。” 银发女士缓缓放下了弓。弓弦消失，弓体变成了一根藤杖。她将箭插回腰后的箭袋，看着郑毅，换了语言问地上的同伴： “你没事吧。” 郑毅意识到这门语言对她来说是外语，并不流利。 “你们就没一种所有人都能听懂的通用语么？”郑毅问道。 总不能说一句话换一种语言，而且总有人听不懂，这还怎么交流。 “我们说阿尔达语。”银发女士说。 好吧，是那种平直朴素接地气的语言。 郑毅无所谓。 “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尖细男用阿尔达语喊叫着。 声音尖细男的简称—— 尖细男。 46、同路人的邀请 郑毅确定两人没有攻击倾向，朝那人张开了手，思考了一下，又放下，问道： “你们有帮助恢复精神的东西么？” 如果没有回蓝的药剂，就不浪费【神圣治愈】了，等会过河用个【驱除疾病】效果差不多。 多元宇宙最省蓝的序列2心说。 “星辰之井的井水可以。”银发女士说。 郑毅这才抬手给地上那位哭闹的巨婴施放【神圣治愈】。 “我又能看见啦！我没瞎！我又能看见啦！”巨婴跳起来，满脸兴奋。 有了银发女士作为参照，郑毅确定此人是个侏儒。身高一米五，可能还不到。银发女士比郑毅略矮，应该超过一米七。 郑毅问道：“你们在这儿干嘛？” 这个问题有点怪，语法没错，问法可能让人不舒服，好像暗示这两人在做什么不宜描述的事。好在三人都没有尴尬的机会，树林深处透出火把的光，又有人来了。 “我们在穿越这片森林。”银发女士解释，同时也在掩饰道。 “你是谁？”侏儒问道。 银发女士用手点了点侏儒的肩膀，示意他不要用不礼貌的态度，这样会激怒一位强者。她从郑毅隐隐流露出的威压中，能够感知到眼前的男人有多可怕。 树林中走出两个男人，都是高大威猛面容深邃的壮汉。他们皮肤粗糙，泛着古铜色。其中一个身穿皮甲皮裤，手里拿着两把战斧。另一个穿着半身铁甲，宽松的粗布裤，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握着长剑。 两人越过银发女士和侏儒，与郑毅隔河对峙。 从灵体上看，两人比银发女士稍弱一点。 这是一支实力均衡的小队。 “晚上好，旅行者？”铁甲战士打了招呼。 握着战斧的男人也朝郑毅点了点头。 郑毅这才收起序列2的威压，不卑不亢道： “附近有城镇么？” 两个战士对视一眼，盔甲战士说： “我们正要去飞马镇，就在森林边缘。如果不介意，我们可以同行。” 郑毅俯身提起圆肚提灯照明，比火把略微亮一点。 “你可以从前面过河。”银发女士说。 郑毅提灯前行，对面四人沿河而走。 侏儒在两个战士身边努力地迈腿小跑，叽叽喳喳说道： “他有个魔法灯。不是他手里提着的那个。是他的权杖，能够发出比太阳还亮的光芒！我觉得他是瓦尔妲的侍者，真的。他一定借了瓦尔妲的灯！” 战士没有完全怀疑伙伴的话，将信将疑地望向河对岸行走的郑毅。 郑毅提着灯走在河边的青草中，感受着青草拂过脚背的轻柔，觉得有点热，应该换套衣服。 “嘿呴，你侍奉过瓦尔妲，是么！” 侏儒跳起来张开双臂，吸引郑毅的注意力，期待回应。 首先回应他的是银发女士。 女士用手中藤杖抽在侏儒的手臂上，并且警告道： “称呼光之女士的时候，注意尊重。” 侏儒像是被抽了鞭子的狗，躲到了两个战士身后，转眼没入树林不见。 郑毅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堆堆石块，错落在河中。这就是银发女士说的渡河点。这样的难度还不至于让郑毅为难，轻松几个连跳就过去了，连鞋都没湿。 如此近距离会面的时候，三人显得更加严肃和郑重。 皮甲战士将两把战斧收在背后。他微微欠身，说： “我是来自索兰尼亚的卡尔蒙。” 铁甲战士的右手按了一下左胸，说： “同样来自索兰尼亚，布莱特布拉德家族，史东。博赛尔之子，骑士团的见习骑士。” 郑毅好不容易才从语法规则中分析出，这个男人名叫史东，姓布莱特布拉德，他爹叫博赛尔。很好，介绍得很全面。 “帖勒瑞尔的伊珥雯；雅凡娜·凯门塔瑞女士的侍从。”银发女士说道。 三人齐齐望着郑毅。 郑毅还没说话，尖细的声音插进来说道： “我是坎德人柏夫，很高兴认识你。” 郑毅没那么高兴，平淡说道：“大家好。那么，你们的营地在哪儿？” “我们该如何称呼您。”伊珥雯追问。 “叫我医生。”郑毅说道：“我只会一些医疗手法。” “你骗人！”柏夫尖细地叫道。 这个世界有人会以自己的名号为荣，恨不得报上祖宗三代。也有人会隐匿自己的姓名和来历，比如眼前这位。 伊珥雯虽然觉得这个神秘男人有些粗鲁，但是并没有好奇心去深究，大家只是同路走出这片森林而已。 郑毅跟着四人来到了他们的临时营地。 两顶三角型帐篷，跟安提奥普他们用的帐篷很像。 前后端用人字形木杆作支架，中间架一个横杆，上面覆盖帆布。可能因为结构简单，所以受到多元宇宙的青睐。 在帐篷中间是一个火坑，里面的柴火还没烧完。火坑上架着烤架，一只被分解的林鸡还留在上面。 “我们正要准备食物。”史东清理鸡块，邀请道：“欢迎加入我们。” 郑毅查了一下雷尼摩，嗯，果然一丁点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都没有。 于是某厚脸皮的序列2说：“十分荣幸。” 柏夫嘴里念叨着诡异的词汇，往篝火里加入干燥的树枝。 卡尔蒙调理烤架上的鸡块，用刷子刷上打成糊状的调味料。 伊珥雯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块硬饼，一点点啃着。 那个硬饼看着就很难下咽。 郑毅心说。 发现郑毅的目光，伊珥雯解释道： “我不吃动物的尸体。” 她捋了一下头发，露出上尖的耳朵，表明自己的血统，同时有点不悦：我不这么做，难道你就看不出我是精灵么？ “这样很健康。”郑毅无肉不欢，最喜欢餐桌上的素食主义者。 这样人均肉食分配量就提高了。 比如现在。 三个半男人，只有一只林鸡，每人分不到太多。而且他们吃完就要睡了，自己还有时差，根本睡不着，说不定还要兼职守夜——肯定会饿肚子。 可怜自己的主世界居然是个穷匮的末日世界，想带点补给都如此辛苦。 47、天敌的本职工作 伊珥雯问道：“你为什么会讲罗若琳多瑞安语？” 两个战士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望向郑毅。 柏夫不知道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仍旧嘟囔着往篝火里添柴。 郑毅将圆肚提灯放在身边一块石头上，顺便整理了一下思路，反问： “有什么问题？” “我从未听说有塔尼尔能学会我们的语言。”伊珥雯说。 “塔尼尔”是罗若琳多瑞安语中的“人类”。伊珥雯在阿尔达语中参杂了母语。 郑毅说：“因为它存在，所以我会。” 伊珥雯微微笑着，流露出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傲慢： “哦？你这样自大好么？你是谁，迈雅么？” 史东干咳一声：“虽然不能否认您很强大，但是……”他没有说出后面半句，显然也是觉得郑毅过于自负。 郑毅在废土之外并不担心暴露自己的位阶。这些世界存在超凡的力量，就有超凡力量存在的基础。他们绝不会因为位阶太高而闹得群情激奋，然后甩过来一个云爆弹。 “我不喜欢夸耀自己的力量。”郑毅慎重地说道：“它也绝非微不足道。” 经历过刚才威压的众人缄口不语。 卡尔蒙刷着鸡块，时不时看一眼郑毅。 郑毅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问道：“怎么？” 卡尔蒙说：“我刚才看到柏夫在你身边走过。” “所以？”郑毅不明所以。 史东说：“你最好看看他有没有借走什么。” 郑毅这才意识到那个侏儒是序列6的盗贼。 身上一拍，他就知道自己丢了什么： “我的纪念品，那块金属牌。” 伊珥雯突然操起藤杖，往黑暗中抽去。 “啊！” 柏夫从暗影中被打了出来，尖叫道： “我发誓正要还给他！我只是借过来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 郑毅一头冷汗：【心灵之火】不防贼的么！ “绝非微不足道……嗯。”伊珥雯低头啃着饼。 郑毅没说什么，他觉得女性，不管在哪个宇宙，都不是自己可以揣摩的。而且这个世界的神灵好像以女性为主，比如刚才柏夫说的“瓦尔妲”，那位光之女士，还有伊珥雯信仰的“雅凡娜·凯门塔瑞”。 好在这个世界的神灵貌似对自己还算友善。 郑毅心说。 卡尔蒙将烤好的林鸡肉块递给郑毅。 郑毅接过，表示感谢，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圆肚提灯变成了紫色。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异象。 两秒钟后，灯光恢复了柔和的黄色。 “变颜色了！它变颜色了！” 柏夫尖叫起来，弓着背，随时准备遁入黑暗。 郑毅凝神【洞悉】了一下，附近没有人。 这里也没有人具有紫色这么高的序列。 郑毅从容吃鸡。 史东严肃地看着郑毅，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先生，我相信，它不会无意义地变换光色。是这样么？” 郑毅咽下了嘴里的鸡肉，对卡尔蒙的手艺非常满意。他说道： “是的，感知到魔法的时候，它的光色会有所变化。” 史东、卡尔蒙和伊珥雯三人互相探视，用目光交流。这让郑毅很清楚他们之间藏着秘密，不过他并不在意普通人——好吧，序列6——的秘密。他身上的秘密更大，是星空之上，诸神之间的秘密。 趁着他们无声交流的时候，郑毅随手折了两个树枝当筷子，灵巧地夹起烤架上的鸡块。 柏夫不可思议地看着郑毅，搭讪道： “您认识其他坎德人么？” “不，我甚至不知道坎德人是个种族还是地区。”郑毅吃着鸡块。 “我们住在坎德，那里没有其他人。”柏夫想学习郑毅使用筷子，但是除了将一块林鸡捅下了烤架，徒劳无功。 史东终于结束了三人的无声交流，清了清喉咙，说道： “先生，请允许我冒昧地请求您……帮助我们。” 伊珥雯说道：“神秘先生，您已经无从抽身了。它已经看到您了。” 郑毅从每次落地都能碰到小伙伴，就知道这绝不是偶然。他毫不做作说道： “第一，我关心报酬；第二，我要知道所有的信息。” 史东有些激动：“我们在拯救这个世界。” 郑毅思考了一下：“所以报酬是……” “你需要什么？”伊珥雯道：“财宝？地位？魔法？” “你都给不了，对吧？”郑毅戳破了这个包袱。 伊珥雯脸色有点难看，说道： “是的，我们都给不了你。但是邪恶在复苏，我们遇到过！真的！” 郑毅微微摇头：他们还是太年轻。 如果灰雾上看，这个世界绝非邪恶复苏那么简单。 它在求救，在挣扎，它已经被邪恶笼罩了。 唔，不过也可能邪恶只是秘密地绑架了这个世界，众人皆在无知之中，所以自己落在这里，遇到了这四位窥见命运车轮的探险者。 郑毅吸了口气：“好吧，我报酬可能会很昂贵，毕竟我不是个跑杂的。” 史东、卡尔蒙、伊珥雯，以及柏夫，都严肃地看着郑毅。前三位是想知道价位，柏夫更在意“昂贵的东西”。 “在拯救这个世界之后，你们要给我当向导，去一些奇妙的，有宝藏的地方。”郑毅说。 三人同时松了口气：“我们愿意。” 柏夫一脸懵逼：“你要去坎德？” 郑毅对柏夫说：“以后再说。”他把筷子伸向了第三块鸡肉。 根本不需要用【洞悉】，光是看看序列7给的被动技能【邪恶天敌】，他就知道自己的立场和面对的敌人。 既然背着“邪恶天敌”的被动光环，怎能不去干点天敌该干的事呢。 等干完了正事，利用这个世界内定的“英雄”，去探索一下未知的角落，说不定还能搞点有趣的东西。 ……主世界实在太穷了，自己在主世界实在太穷了。 郑毅内心中发出贫穷的呐喊。他摸了摸身边的“郁金香”，真是不得不感谢杜斌，是他给了自己在异世界当天使的底气。等解封了eruiluvatar的真名，他就回去看看杜斌他们四个有没有事。 如果有事…… 郑毅摇了摇头：不会有事的，执行官那边需要我自愿为他们服务，而不是结怨。 “医生。” 伊珥雯郑重中带着恐惧，她说道： “刚才，我们被窥视了。” 48、窥见历史车轮的英雄们 故事请重头说起。 郑毅看着伊珥雯。 伊珥雯已经没了食欲。她收起自己的小饼干，整理一下思路，说道： “去年早春的某一天，我在林中巡游。在靠近森林边缘的地方，我看到了一片被砍伐的树木。这在女士的律法中是不被允许的，于是我继续前进，发现了一个洞窟。洞窟里……” 伊珥雯深吸了口气：“是堕落邪恶凶残腐败恶臭罪孽深重永不被原谅的半兽人。” 郑毅点了点头：“就好像在自己家里发现了一窝蛆虫，我能理解。然后呢？” 伊珥雯说：“因为那里已经是塔尼尔的领土，我就将这件事汇报给了父亲。然而我也在无意中惊动了洞窟中的恶魔，它用邪术将洞窟掩盖起来，而我成了一个出现了幻觉的小姑娘。” 伊珥雯说得有些激动。 “就是说：你没能再次找到那个洞窟，是吧。”郑毅说。 伊珥雯沮丧地点了点头。 “你的故事呢？”郑毅望向史东，这位见习骑士。 史东“嗯嗯”清了清喉咙，说道： “我为了申请升阶，成为正式的皇冠骑士，带着祖传的长剑——黑玫瑰，前往评议会，寻找家父的一位旧友。他在议会中很有地位，能够作为我的举荐人和担保人。” ——黑玫瑰，和我的郁金香一个等级……单论名字的话。 郑毅思想开了个小差，旋即认真起来。 “当我来到骑士之桥时……”史东看了郑毅一眼，想知道他是否熟悉这个地名，结果失败了。 郑毅被杜斌污染，面无表情技能等级颇高。 史东继续道：“那个晚上，黑玫瑰绽放了。” “那柄剑，绽放了？”郑毅重复史东的表述。 史东点了点头，摘下腰间的长剑。他抽出剑，映着火光给郑毅看： “这是矮人工匠大师打造的魔剑。当周围有恶魔出现的时候，剑面上的玫瑰钢纹就会绽放，并且发出令敌人恐惧的气息。” 郑毅看到剑面上的确有玫瑰形状的钢纹，都是含苞欲放的阶段。以郑毅的植物学知识，甚至无法分辨这是玫瑰还是月季。 “我到达评议会所在地，银堡，向家父的旧友说明了路上发生的事。这位令人尊敬的骑士向评议会提出警告。评议会因此派出山达尔爵士——他是一位圣剑骑士，率领三位皇冠骑士前往骑士之桥调查此事。我作为见证者，跟随他左右。” 郑毅看到柏夫又要摸过来了，目标正是自己的郁金香……他不敢让脑子缺根弦的家伙玩这么危险的武器，直接收入雷尼摩。 柏夫一脸懵逼地在暗影中打着圈地寻找，好像咬自己尾巴的狗。 史东没有发现郑毅和柏夫之间的小动作，继续道： “我们进入森林，遇到了精灵巡林客。” “游侠，谢谢。”伊珥雯纠正他的称谓。 “游侠。”史东道：“游侠们警告我们侵犯了罗、落琳、达鲁安，让我们退出去。” 郑毅发现史东说“罗若琳多瑞安”的时候，整条舌头都僵了。不得不承认伊珥雯说得没错，这种精灵语对人类非常不友好。 史东垂下眼眸，看着篝火，努力看起来像是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事： “山达尔爵士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主张与精灵游侠开战，而我劝阻了他。回到银堡后……” “等下，”郑毅打断史东，“你只是一名见习骑士，他是圣剑骑士，身边还有三位皇冠骑士，你是如何劝阻他的？” 史东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郑毅提醒他：“我要知道一切。” 史东终于开口道： “精灵游侠队长射掉了他的头盔，射伤了他持剑的手，射穿了他作为骑士的勇敢，他退却了。精灵的确是阿尔达最强大的射手。” 史东停了停，继续道：“回到银堡后，他指控我临阵退缩，我没有申辩。” “哦？” “如果我据实申辩，评议会就不得不在圣剑骑士和见习骑士之间选择一个人相信。如果他们选择相信了圣剑骑士，邪恶崛起的事就会被忽略，甚至被否定。——山达尔爵士自始至终不相信邪恶崛起的事实。 “如果他们选择相信我——虽然可能性不大，那么骑士团就将卷入丑闻。我不能容忍这种事发生，家父在托卡斯·阿斯塔勒多的神国也会因此而不得安息。” 史东理智地说道。 郑毅很好奇史东如何打破这个两难困境。 史东道：“我坚定表示山达尔爵士误会了我的意图，并且要求来迷雾森林寻找见证人。当然，我不会带着精灵游侠队长回去跟爵士对峙。我会找到邪恶的力量，找到他们存在的铁证，然后带回银堡。” 一个小人物，果然有成为英雄的潜质。 郑毅点了点头，望向卡尔蒙。 卡尔蒙说：“我受雇于柏夫。” 柏夫还在原地摸索，搬开一块石头，寻找郑毅的“郁金香”。 “他说他有一张藏宝图，需要一个力气很大的人帮着搬金币。”卡尔蒙抬起头，脸上微微泛出羞愧的红色：“我那天喝多了，收了他的定金。” 郑毅笑了笑：“很有意思的冒险。” 卡尔蒙道：“你见过那张藏宝图就不会这么觉得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这辈子做过最蠢的事。” 郑毅搓了搓手，总结道： “所以，你们俩要寻找邪恶，你和柏夫要寻找宝藏，你们是怎么碰上的？” “在……”史东刚吐了一个音节，圆肚提灯又变成了紫色。 四人盯着提灯。 郑毅点了点下巴：7是绿，6是蓝，从光谱上来说，接下去5就应该是靛，紫是4，超过4之后就是不可显示，比如3、2、1……我是这么理解的，这盏灯知道光谱不？ 郑毅澄净内心，尊重【洞悉】——他能想到光谱绝非无缘无故。刚才第一次亮出紫色的时候，他并没有这种联想。然而现在有了，可见是同一个人的第二次施法。 这次他被郑毅“抓”住了。 郑毅见四人的目光中充满疑惑，淡定解释说道： “它这是在告诉我们，有个处于半神实力的人，在对我们使用魔法。” 史东、伊珥雯和卡尔蒙三人宛如被雷击一般，惊惧地盯着圆肚提灯，直到它的颜色变回黄色。 他们旋即望向郑毅，这位自称是医生的神秘男人—— 既然对方是半神，你为什么没有丝毫恐惧？ 49、混乱的夜 郑毅洞悉了三人的想法，没有说话。 该说什么呢？ 难道说： 不用担心，我一锤子就能电死它…… 不要紧，只是个弱渣一样的序列4…… 没什么可怕的，它在远处用的魔法伤不到我…… …… 都是实话，但有时候说话需要艺术，否则实话说出来人家也不信。郑毅突然想到了那只沙蠊。大家都愿意相信沙蠊寿终正寝死在地表，没人肯相信是他干的。 郑毅简单说道：“不用管它。” 柏夫终于总暗影中出来，一脸茫然：“谁？试什么？你们在说什么？谁看见医生的权杖了么？” 郑毅微笑不语：“我今晚守夜。” 他刚刚睡醒了过来的，居然又是晚上，这个夜不守白不守。 “我和你一起。”伊珥雯说：“下半夜是史东和柏夫，这样我们能错开帐篷。” 精灵女士的分配毫无问题，否则注定有个帐篷里要睡三个人。她又向新加入的“同伴”解释说道： “卡尔蒙不守夜，因为他白天负责背负辎重。” 郑毅表示可以理解。 柏夫虽然体型小，但是吃起东西狼吞虎咽。他很快就吃完了所有能找到的食物。卡尔蒙和史东默默啃着干粮，不去看他。 三人很快就进了帐篷，柏夫和史东一座，卡尔蒙一座。 郑毅用枝条挑动火堆，再次觉得身热，但是女士在这儿，不方便脱衣服。他找了个话题，说道： “我们聊点什么，如何？” 伊珥雯不想聊天。 她尤其不想跟名字都不说的神秘人聊天。 尤其尤其不想跟不说名字，还看不出自己是精灵的人聊天。 如果这里有只暗影豹，她肯定会扔到这位神秘先生脸上。 郑毅觉得收费聊天的杜斌有趣多了，眼前这位女士实在变脸变得太快。 “你们怎么知道是有人在窥视？”郑毅找了个正经的话题。 伊珥雯不能不回答这个问题，这涉及到了团队在一起的基础。她答道： “我们之前的旅程并不平静，仿佛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有时候是晚到一步，被人清除了痕迹，有时候是中了邪恶力量的圈套。我和史东甚至一度互相怀疑……如果不是史东秉持骑士的信条，如果不是我受到了女士的启迪，我们恐怕已经分开了。” 郑毅点头呼应。 “最确凿的证据是，”伊珥雯捋了捋头发，“我做了个梦。” 郑毅摸了摸下巴。梦的确有很强的暗示性，自己很久没做过梦了。 伊珥雯点头：“我梦到一只巨大的，火焰之中的眼睛，那是野兽一样的竖瞳。当被他注视的时候，就仿佛被一只野兽盯上，令我在梦中恐惧不已。幸好女士驱散了它。” “能多说点关于女士的事么？如果不冒犯的话。”郑毅对于女士驱散梦境还是挺在意的，自己也干过这事。 不过在星空之下讨论神让郑毅有点心虚，尤其是他不确定那位女士是否在天上看着他俩。 伊珥雯理解郑毅的好奇。人类即便再以为了解精灵，也不可能触及皮毛。他们的寿命注定只能看到浮光掠影。她称颂女士的名，雅凡娜·凯门塔瑞，说道： “女士是森林与植物之神，大地与百果之后，树人的创造者，精灵的守护者，至高神木从她的歌声中诞生，雅睿塔尔之一，女神中仅次于瓦尔妲·艾兰特瑞女士……”伊珥雯道：“帖勒瑞尔精灵都信奉祂，为祂的圣慈而欢欣。” 好吧，让狂信徒介绍自己的神，大致就是这个效果。 郑毅借由这位女神的铺垫，顺理成章地问道： “那么，女士，以及另外那位艾兰特瑞女士，祂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郑毅做好了准备。 上次在安努-塔萨梅特，当阿卡拉解封了“anu`tathamet”，郑毅刚刚复述出这个词就被强行送出了那个世界。要经过十天的等待，才能再次进入。 如果现在伊珥雯解锁了“eruiluvatar”，而自己并不读出这个玄奥的词，会被允许留下么？ 还是直接被清退，去灰雾上等待cd冷却？ 大约是层级相过遥远，伊珥雯并没有太多的顾虑和仪式，闪烁着晶莹光尘的嘴唇轻轻开启：“诸神是er……” “吼！” 帐篷里传来一声大叫，打断伊珥雯吐出那个词。 圆肚提灯再次亮起紫色的光。 史东提着黑玫瑰冲出帐篷，胸口起伏，满脸汗水，头发因此黏在额头……他目光迷离，好像还没清醒，低声吟诵道： “敌人已经来到身边， 玫瑰因此而凋零， 黑色的死亡之爪， 带走金色的余晖， 巨鹰再也听不见主人的呼唤。 一切都四散了， 世上弥漫着混乱， 血色迷糊……” 史东一头栽倒在地。 “医生！”伊珥雯叫着跑了上去。 郑毅在史东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展开了探查。 史东的灵魂受到了攻击，灵体震颤不已。得益于这个世界人类的升阶方式，并非注射药剂启迪能力，所以他的灵体还算牢固。如果在废土世界，这样的震颤足以让超凡者失控，变成怪物。 “医生，救救史东！”伊珥雯见郑毅没有行动，高声叫了起来。 卡尔蒙和柏夫被惊醒了，跑出帐篷。 双持手斧的战士呆立一旁，不知所措。矮小的侏儒绕着史东打转，一边叫道：“史东死了！史东死了！” 郑毅抬起手，白色的毫光在掌心显现。 【神圣抚慰】从高维通道直达史东的灵魂进行安抚。 技能生效。 史东灵体很快安稳下来，震颤消退。 【神圣抚慰】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技能，相比其他治疗术，它不需要在三维空间消耗能量。这个序列5的技能，让郑毅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能量在高维通道的存在。 “史东！” 伊珥雯双手按在史东身上。作为森林女士的信徒，以及一名精灵，她对生命非常敏感。随着女士赋予的神术发生作用，她发现史东安然无恙，只是精神耗竭，累晕过去。 精灵小姐望向仍在施法的郑毅，见他满脸凝重。 50、五百万字的小说 郑毅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一粒沙子大小的光尘遗落在史东的灵魂深处，被灵体紧紧包裹。 这粒光尘微末而闪烁，具有活性，仿佛一位精神抖擞，充满阅历的智慧老者。 当郑毅注视它的时候，自己的灵魂也受到了影响，精神开始波动，那是一种被高位者凝视的不自在。 郑毅很想【洞悉】一下深层原因，然而【洞悉】被更高位的力量屏蔽，没有给出任何想法。 咚！咚！ 郑毅的耳膜中响起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猛然间，他的视野扩大了。 倒地的史东，呆滞的卡尔蒙，紧张的伊珥雯，精神不稳的柏夫…… 黑夜的森林，流淌的河水，闪烁的星空，微风、树叶…… 重重信息如波浪一般涌来。 这些都是原本就在视界中的景象，莫名变得清晰明朗。 郑毅皱眉，扯动头皮，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他意识到，刚才并非视野变化，而是精神涣散之后的失焦。 普通的失焦让人不知道在看什么，而这种失焦却让人看到了感知内所有的东西。 史东仍旧没醒。 伊珥雯冷静下来：“医生，他这是怎么了？” 郑毅看到了伊珥雯的饱满的嘴唇，看到了她的眸光闪动，这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子。他会和她在这次的探险中结下友谊，找到彼此想要的东西——比如爱情。他是序列2的强者，她是有永恒生命的帖勒瑞尔精灵，寿命不是彼此间的障碍…… “玛瑟奥拉因卡娜。”郑毅吐出一个名字。 伊珥雯茫然看着郑毅。这明显是个精灵名字，应该是某位女性精灵的名字。 这位神秘的医生是在说明什么？或是在暗示什么？ “永恒圣光之下的帖勒瑞尔的玛瑟奥拉因卡娜……”郑毅脸上带着微笑，异常诡异的笑容。 伊珥雯没能理解“永恒圣光”这个前缀。帖勒瑞尔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在雅凡娜女士的庇护之下，瓦尔妲女士也不可能在帖勒瑞尔精灵之中发展信徒。 “医生，那是谁？” “我们的……”郑毅猛然警醒，将“女儿”两字死死咬在喉咙里。他收摄精神，惊恐地发现刚才自己竟然瞬间脑补出了一场探险、爱情、家庭大戏！因为伊珥雯的一个照面，他就一路为两人的女儿起好了名字。 ——这不是幻术，没有幻听幻视，我只是想到了这些故事。 ——我特么居然在脑子里想出了五百万字的小说！ ——而且就像是真实发生，或是即将真实发生的事。 郑毅只觉得完全不能理解，不能想象，不能分析。 伊珥雯按着倒地的史东，提醒郑毅：“医生，史东还躺着。” ——她在关心史东…… ——史东是个见习骑士，序列6的大战士，但是在他面前就和小弟弟一样脆弱无助。 ——不过史东很有风度，那种无聊而懦弱的骑士风度，他长得也不错，面阔深邃，就像雕塑。他同样会在这次旅途中跟伊珥雯结下友谊，暗中倾慕美丽的伊珥雯。 ——他们会时常写信，继而在我和伊珥雯的婚礼上眉来眼去…… 郑毅长吸一口气，以极大的决心推开双手，打断施法！ 【神圣抚慰】一直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保持着联系。 与史东灵魂深处的那粒光尘的联系。 郑毅双膝发软，跪倒在地。 皮肤之下白光流动，就如云层中的闪电。 鲜血一滴滴从鼻孔中落在地上，越落越快，淅淅沥沥如同小雨。 伊珥雯从未有过如此恐惧，她起身抓住了藤杖，将它变成弓，随时准备与无形的敌人战斗。 “医生！”卡尔蒙也如临大敌。 如果众人之中最强大的医生都遭到了暗算，自己该怎么办？ 郑毅颤抖的双手从雷尼摩中摸出大蓝瓶。 方形，如同酒瓶一样的回魔药剂被灌进嘴里。 吨吨吨…… 郑毅一滴不剩地喝完，发现精神池中仍旧干涸如故。 满满一瓶大蓝，灌下去就像是渗入沙漠，不留痕迹。 于是郑毅毫不吝啬地又灌了一瓶。 再灌一瓶。 又一瓶。 这是最后一瓶。 …… 精神池终于留下薄薄一层、小小一滩的精神力。 郑毅收摄灵魂，在脑中勾勒出一片小小的绿萝叶。从它的茎到肉，从表皮到气孔，从切片到滴剂染色……白光终于回到了灵魂之中，没有失控。 郑毅随手一抹，止住鼻血，失血过多让他有些头晕。 这本是一个小小【驱除疾病】就可以解决的问题……但是郑毅没有蓝。 “紫光，是那个窥视我们的半神出手了么？”伊珥雯叫道。 郑毅这才注意到，提灯不知道第几次亮起了紫色的光。 序列4的位阶不可能对他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987，654，321。 序列2和序列4不单单是差两个阶位，中间更是有一个大境界的差距。 郑毅摇头：“写小说太耗精神了。” 伊珥雯茫然不懂，感觉到了境界上的差距。 这种状态之下，郑毅自然是没有办法再守夜的，他必须好好睡一觉恢复精神。于是卡尔蒙将史东抬回帐篷，然后和柏夫开始守夜。明天的辎重可以放在郑毅的随身空间里——刚才郑毅已经展示了凭空取出尼龙斗篷。 郑毅把斗篷垫在身下，飞快入睡。自从注射了基因药剂，他就没有做过梦。今晚却是梦境不断，各种奇诡的梦境在他脑中浮现。 有许多甚至是他脑补的小说情节，此刻被拍成了电影。 如果是之前的郑毅，肯定要挣扎醒来，洞悉一下内在的含义和暗示。然而今天实在是太累了，精神抚慰的消耗几乎堪比上次去解读诸神的眸光。他没有力气挣扎，将自己流放在梦境中。 直到看见伊珥雯的脸…… 伊珥雯的容貌在梦境和现实中重叠。她半跪在郑毅身边，轻轻摇动： “醒醒，医生，醒醒。” 郑毅手背搭在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 “史东，他很不正常。”伊珥雯说。 51、天竺文化在异界 郑毅听到了帐篷外史东的歌声，觉得头更痛了。 他说道：“偶尔唱歌放松下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是他大清早起来就开始念诗。”伊珥雯往外看了一眼：“如果那些句子算是诗的话。” 郑毅起身，走出帐篷的时候觉得有点冷。现在虽然是夏天，但终究在山林之中。 他从后面拍了拍史东。 史东转过头，露出笑容：“神秘之主，不愿透露名姓的人呐，晨光在向你招手，归入诸位圣贤的怀抱……” 郑毅观察了一下史东的身体和灵体，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精神池，两人的情况都比昨晚好些。 不过精神池里的精神力，还是只有一小滩。 就好像标准游泳池放完水之后，被清洁工大妈拿大拖把拖了一遍，又在太阳之下曝晒两天……剩下的那么点水。 “伊珥雯，你有星辰之井的井水么？”郑毅问道。 伊珥雯一脸震惊地看着郑毅：“我怎么可能会有？” “啊？你说过……” “你问我有什么可以恢复精神，我告诉你星辰之井的井水可以……”伊珥雯顿了顿：“但是星辰之井在瓦尔妲女士的国度，阿尔达怎么会有？” 郑毅用手捂住了脸。非母语就是这样。明明语言精通了，但是人家给你来一段“不好意思，没啥意思，小小意思，意思意思”之类的骚话，还是会有歧义和误解。 郑毅换了种表述： “你们精神耗竭，无法施放魔法的时候，怎么办？” 伊珥雯理所当然道：“向女士祈祷。” 郑毅抬头看了看天，不确定哪位女士会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祈祷，难道说“尊敬的女士，请奶一口”？ ——估计没哪个女士会理我。 郑毅心想。 “我们赶路吧，早日达到飞马镇。”郑毅看了一眼在拆帐篷的卡尔蒙。这个大个子显然没读过什么书，被史东纠缠得烦闷不已。 “那史东……” “目前看来，他的身体和灵魂都没有问题。”郑毅说：“等到了飞马镇我们再想办法。” 卡尔蒙很快拆好了帐篷，绑好支架。柏夫和伊珥雯叠好了帆布。史东在一旁收拾烤架和锅，以及零碎的小东西。他一边干活一边朗诵新作，大部分时候是诗歌，偶尔也有散文和剧作。 看了看叠成一堆的大件行李，郑毅估算了一下体积，分类装进雷尼摩。 原本的压力顿时小了大半，卡尔蒙格外高兴。 接下去的路程并没有郑毅想象的那么艰难。 迷雾森林是帖勒瑞尔精灵的老家，这里等于伊珥雯的后花园。她手持雅凡娜女士的赐予，那根可以变成弓的藤杖，走在最前面。 藤杖就像是牧羊人的鞭子，森林在它面前就像羊群。 凡是藤杖所触，植物就会让出一条干净的通道。两人宽，没有一根杂草。偶尔还有果树探出枝头，结出一个果子，极尽阿谀之能事。 等四人走过，森林立刻合拢，荆棘瞬间占领道路。它装出一副冷傲清高的模样，仿佛根本没有拍过马屁。 史东因为精神出了问题，显得更加精神了。一路上他的嘴都没停过，时不时大惊小怪地叫一声：“我又有了新的灵感！” 郑毅也有了新麻烦。 继精神力耗竭之后，他的体能也耗竭了。 一步都走不动了！ 精灵女士和卡尔蒙、史东简直就是永动机。他们走得很轻松，好像在庭院里散步。柏夫坐在卡尔蒙的背架上，愉快地琢磨偷个果子之类的事——他是氪金玩家，付过钱的。 郑毅不行。 沙漠不是个锻炼人的地方，而安努-塔萨梅特显然走得没这么累。他怀疑是星球体积的问题，质量大的星球重力就大。重力这个常数稍稍加多一些，一般情况下感觉不到，但是超过十公里的长途跋涉就有压力了。 郑毅叫停：“我要召唤坐骑。” 众人停下来等他。 郑毅从雷尼摩里拽出了“陆行鸟”。 黝黑的色泽，完美的线条，丰腴的体型，启动时发出的轰鸣，无不让伊珥雯四人震惊无比。 “这是什么力量？是哪位埃努（注1）的奇迹？”伊珥雯声音都在打颤。 “别问那么多，咱们走吧。”郑毅没有换骑士服，现在这样他还嫌热呢。 陆行鸟都没法上油门，缓缓、缓缓地朝前滚动。 有些诡异，但是坐在上面的郑毅的确轻松了。 卡尔蒙也轻松了。 柏夫偷偷爬上了陆行鸟的后顶箱，惊奇地眺望四周。 最大的副作用就是史东开始编写诗篇讴歌这个奇迹。 走了没多久，伊珥雯也有些不高兴了： “你能收起它么？你或许没发现，我都要被它撵得跑起来了。” “你可以坐到前头来，如果不影响开路的话。”郑毅拍了拍座位前的发动机。 重油发动机的震颤的确比较大，但万一精灵女士不在意呢。当然，同样都是重油发动机，陆行鸟要比老班章的沙地车高端得多，发动机噪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伊珥雯早就想试试了。她灵巧地侧坐在郑毅前面的发动机上，为了不踢到郑毅，还将两条腿叠起。郑毅为了握把，只能将手臂搁在她腿上。如果从侧面看，就好像是郑毅抱着伊珥雯一样。 两人都是心灵纯洁的好孩子，并没有什么旖旎或龌龊的念头。 伊珥雯现在没意见了，她觉得非常开心，而且忍不住喊出了：“驾！” 卡尔蒙和史东不得不快跑才能跟上。 “让我们也上去吧！”卡尔蒙喊道：“跑这么快的话，我们五天、甚至三天就能赶到飞马镇。” 郑毅心说：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是天竺人么？一辆摩托运一个连！现在这样都已经违法了你知道么？！再说，人家的摩托那是特制的，我把你们挂哪儿？ “伟大的造物总是准备好了位置，”史东跑上来，一脸亢奋，“这两侧的宝袋，正是挪开它们的时机。它们将在虚无的空中漂泊，而朋友，一起共醉同欢的伙伴，能够得以小憩……” 郑毅愣了一下： “你是说把侧箱收起来，让你和卡尔蒙站上面？” “我的朋友，你如此聪慧……” “闭嘴！” 郑毅、卡尔蒙和伊珥雯异口同声喊道。 *** *** *** *** *** 注1：精灵语中的“埃努”是众神的意思。普遍称呼的“迈雅”是众神使者的意思。因为人类中没有形成“天使”这个概念，所以沿袭了精灵的称呼。 52、飞马镇 在森林女神，百果之后，雅凡娜女士的权柄之下，森林总是要为祂的眷者留出一条坦途。 陆行鸟上坐着伊珥雯、郑毅，后顶箱上趴着一米五的柏夫，两个侧箱的位置上分别是卡尔蒙和史东。多亏杜斌给他选了一辆旅行机车，如果是运动机车，连挂位都没有。 四轮紧凑布局的陆行鸟有四个悬挂系统，稳得如同汽车。又有伊珥雯开路，车速慢慢提了起来。 当车速到了60迈的时候，伊珥雯兴奋道： “我真喜欢风吹过面庞的感觉，还能再快点么？” 郑毅点了点头，说：“稍等一下。”他停下车，从后顶箱里取出了头盔。 这顶全盔有着绝佳的导风设计，让骑士几乎感受不到风阻。 面罩是全黑的玻璃，离析出射在上面的光谱，像是一片彩虹，又像是一面镜子。 “好诡异……”精灵女士嫌弃道。 郑毅戴上了黑色的骑行手套，重新上车： “陆行鸟，我们走！” 陆行鸟在五秒内达到了百公里时速，而且速度还在上升。 伊珥雯尖叫：“啊！” 卡尔蒙紧张地握紧架杠。 柏夫发出海豚音，四肢紧紧缠住后顶箱。 史东迎风想做一首新诗，被风扯开了两颊。 郑毅戴着专业头盔，在速度的感知上并不如外面四人那么大。他看到头盔内投射出的速度警告，才知道即将要达到200迈——路况太好，虽然有些颠簸，但是一根杂草都没有。 加之流金属的车轮的确给力，配合四轮各自独立的悬挂系统，震感轻微。 伊珥雯早就把头埋在郑毅的臂弯里，上身抽搐，好像有些呼吸困难。 医生当然不是白叫的，郑毅可以很负责任的说：她只是被吓到了。 缓缓将速度降到了100迈，伊珥雯的症状减轻了许多。 ——精灵的体质还是很厉害的，160公里/小时的速度都能单靠肉体适应。 郑毅心中感慨，顺便看了一眼被安装在车上的手表——它现在是车表了。 因为离伊珥雯某些不适宜触碰的部位太近，郑毅并没有使用，以免制造不必要的暧昧。 事实证明，卡尔蒙知道距离，也知道方向，但是对科技一无所知。有陆行鸟出马，根本不需要两天时间。 只用了七个小时就到了。 这是原本他们三人计划用八天时间走完的路程。 郑毅将陆行鸟停在飞马镇的大门外，查看了一下，没有任何擦碰，只有少许泥点。然后装好侧箱，收好头盔，将陆行鸟放回雷尼摩。他手持“郁金香”，问道： “还在吐？” 伊珥雯、卡尔蒙、史东扶着路边的大树，每个人的脸上都不好看。 史东尤其难过，他内心中有无数灵感在翻涌，可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柏夫从郑毅身后露头：“医生医生，咱们什么时候再来一次！真是太有意思了！对了，能让我看看它么？我只是想跟它说声谢谢。” 郑毅不理他。刚才这个侏儒还想拆陆行鸟的轮子来着。 三人其实没吐多少，也就是早上喝的水——他们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这对他们来说有好处。 “谢谢医生，医生再见，我们的旅途结束了。”伊珥雯毫不留情地走向大门。 卡尔蒙神情复杂地看了郑毅一眼，跟了上去。 史东捂着喉咙，朝郑毅做了个感激的口型，双腿打颤地嘴上伊珥雯。 柏夫仍旧围着郑毅打转，想让他改变主意，再见一下陆行鸟。 在三人的交涉下，飞鸟镇的大门打开了。 …… …… 迷雾森林深处，树林的阴影中爬出数个黑色的动物。它们浑身上下长着黑色的硬毛，泛着油光。面孔尖突，双眸泛绿，森森白牙闪着骇人的白光，口中垂下的涎液落在草上。 其中一个猛然站起，尖锐的利爪刺入身旁的大树。它的嗓音夹杂着愤怒： “他们应该在这儿，应该在这儿的！他们跑了，他们不该跑的！” 哗啦，刺入大树的利爪横扫，撕出一个的缺口直达树干的圆心。 …… …… 飞马镇，阳光明媚，微风正好。 这个小镇是进出迷雾森林的大门，所有商旅都要在这里补给，或是就此交易。即便如此，小镇也只有三条街，一个旅店。大家即便宣布分手，但还是不得不住在一起。 看着郑毅走入街对面的一家古董店，伊珥雯收回目光，对坐在椅子上的史东说道： “我不相信他。” 史东揉着两颊，正要说话，被伊珥雯用目光制止。 “昨晚你的第一首诗，”伊珥雯说，“跟你今早起来之后诵读的那些都不一样。你还记得么？记得你昨晚说了什么？” 史东目露迷离：“我丝毫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在睡梦中，我只是依稀遇到了一位诗人，他的诗歌瑰丽无比，他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他说……他说……说……” “敌人已经来到身边， 玫瑰因此凋零， 黑色的死亡之爪， 带走金色的余晖， 巨鹰再也听不见主人的呼唤。 ……” 伊珥雯读出了前面几句，说道： “敌人已经来到身边，而他正是昨晚出现的。玫瑰因此而凋零，显然，玫瑰是你，你们家祖传宝剑上的钢纹，不是么？黑色的死亡之爪，你没注意到他今天戴的手套么？” “黑色的手套……”史东喃喃：“黑色的利爪……” 伊珥雯总结道：“你还看到过比今天那头坐骑更冰冷、更难以揣测的造物么？我敢说，奥力都未必见过这种铁马。” “赞美奥力，”史东十指交叉，仰视上天——在旅馆的房间他只能看到天花板：“你创造了一切，地面的一切都因你而起，因你而宏伟……” 史东又开始了。 伊珥雯心情焦躁，扭头朝窗外看去，正好看到黑发的医生从古董店里出来，手中把玩着某个工艺品。她又想起这位医生的神秘和疏离，轻声道： “他为什么连名姓都不愿意说呢？” 伊珥雯的目光引来了医生的回视，她急忙转身离开了史东的房间。 53、神物 如果探险故事的世界也有时代分别，那么有些世界比较贴近近代，比如出现了火绳枪，出现了银行和商贸。 有些世界就比较古老了，诸神还没有退出人类的生活，精灵矮人在人类的城镇里随处可见。 而这个世界，郑毅叹了口气： 这是个远古世界啊！ 要什么没什么，传说和历史基本就是一体，没有教育没有体系，什么事都祈求神灵。 神灵也的确闲得可以，竟然有问必答，动不动就给个神谕之类的。 明明满地的神迹、魔法，居然连个施法体系都还没有诞生！ 至于医疗就更扯了。 这里的医生指的是能够沟通埃斯蒂女士的人，那位女士执掌着医疗和休息，也被称为“休憩女神”、“灰衣女士”。 郑毅挨着店铺进去，最终在古董店卖掉了手里的玻璃瓶——喝完蓝的瓶子他可都还留着。可惜这个世界玻璃发明的很早，只是做成这么精巧的瓶子和试管不容易，所以价格勉强说过得去。 他原本的计划是卖掉瓶子之后去买套适合当地当季穿的衣服，然而在这家古董店，意外发现了真的古董。 “这是众神在维林诺饮用的美酒。”头发掉光了的老板拿着一瓶装在铁罐里的酒摇了摇，发出哐当哐当声。他用力捂着盖子，只让郑毅从壶嘴里闻闻气味。 “一百年前，来自维林诺的精灵带到了灰港，并且送给了他们在迷雾森林的亲戚。我祖父从他的一位精灵朋友那里拿到了这么一罐。每到春日降临，全家人坐在一起，倒出一小杯，挨个品尝。” 老板说着舔了舔嘴唇，好像真的很满足似的。 郑毅微微点头，又微微皱眉，好像在分辨什么。 “你猜猜我的年纪。”老板很自信。 “三十？”郑毅少说了一半，这个老板看着将近六十岁，只是精神还不错。 “我已经四十了！”老板兴奋道：“全是这罐神酒的功劳！” 郑毅将刚才卖瓶子得来的几枚银币在桌子上铺开，随手操起店里的一个没有纹饰的铁皮酒壶——它是一堆旧酒壶之中的一个，毫不起眼： “请卖给我一壶。” 老板看了一眼这个酒壶：“这个可太大了点。” 郑毅把所有得来的银币都扔在了桌子上：“我只有这么多了，半壶也行。” 老板面露难色，还打算再讨价还价…… 郑毅猛然站起，抽身就往外走，嚷道： “你真是个贪得无厌的人！永远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老板连忙在他身后叫道：“请您回来，客人，我……” 哐！ 门已经被郑毅从外面摔上了。 郑毅的目标只是这个酒壶，并不想让它受劣酒的污染。 这个酒壶有点瘪，但还是能看得出它曾经的样子：就像是古老的军用水壶，但只有那种绿水壶的一半大。肚子很胖，底部浑圆，看上去是被人随身携带，或是挂在马匹上用的。 在这个水壶上，郑毅再次感觉到了灵魂深处的震动。 虽然已经十分薄弱，不能跟史东灵魂之中的那粒光尘相比，但是它们同出一源。 郑毅拿着酒壶快步出了古董店，略一把玩，想把它收入雷尼摩。 失败了。 腰带拒绝装载这个物品。 郑毅隐约中意识到了什么，但是不确定。他感觉到了某人的目光，顺着目光望去，看到了旅店二楼房间里的伊珥雯。 视线一撞即分，伊珥雯消失在窗后。 郑毅将酒壶收在袖子里，健步上楼。 史东的房门又一次被打开、关上。他没有说话，因为正握着笔，打算把喷涌而出的灵感写下来。这对他可是个不小的挑战，因为识字不多，很多美丽的词汇不知道该怎么拼。 谁让身边没人呢！ 好在郑毅进来了。 “我终于可以向你朗诵我的新作……”史东站起身，旋即被郑毅推倒在床上。 郑毅趁他不备，猝然发难，否则很难推倒比他强壮得多的见习骑士。 人家虽然只是序列6，但那是体能向的序列6。 “闭眼！”郑毅阻止史东：“我帮你把那个取出来。” 史东茫然地点点头，心中暗道：什么那个？那个什么？为什么要闭眼？ 郑毅深吸一口气，没有解释，取出了“郁金香”，咔哒推开开关。 如有实质的光柱顶着天花板，整个房间都暗了下来。 郑毅将郁金香指向床上的史东，高声道： “圣言：牢笼！” 史东后悔没有不假思索地服从郑毅，知道时为时已晚。 在他意识到这道光有多强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被闪瞎了。 郑毅的目标不是史东，而是史东灵体中的那粒光尘。他从来没见过人类的灵体里有东西，也不知道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人不都得学着解决没见过的问题么？ 从逻辑和键盘局的知识出发，这粒光尘肯定不是物质，也不是灵魂。因为灵魂不能束缚物质，只有物质束缚灵魂。灵魂也不会束缚灵魂，它们要么相融要么相斥。 从哲学角度来说，如果一样物体有“非”的属性，那么它本身就包含了所“非”的信息，也就是某位哲人说的： 世界如此之大，万物如此繁多，其实只有一物。 这样的性质，像不像具有波粒二象性的光？ 郑毅从这个角度出发，决定使用自己唯一一个与空间相关的魔法。 【光之牢笼】！ 序列4的技能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神，这也是序列4被称作半神的原因之一。这个技能可以借由一道光束（光祭品），制造一个牢笼，束缚包括光在内的一切物质和灵魂。 被束缚在牢笼里的目标，处于奇妙的叠加态：它可能是物质，也可能是灵魂；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所以整个牢笼连带目标都没有质量，除了施法者能够用意志去推动它，它不可移动，不可破坏，不可接触。 如果不是它连光都排斥，那它甚至无法被观察。 直接作用在史东灵体上的牢笼包裹住了那粒金色的沙尘，旋即在郑毅的意识推动下，浮现在这个世界的空气中。 54、女士的礼物 幸好史东反应快，闭眼及时，视网膜上残留的虹影并不严重。他眯着眼睛，擦去眼泪，扭头看到自己身前空中浮着的诡异小球。 那是个银白色的球体，如同最明亮的银镜，映射着周围的一切。 它不发光，只反射光。 小球缓缓漂浮到郑毅的身前，后者手里拿着个老旧的酒壶——上面还有污渍，好像刚从楼下酒馆的储物柜里翻出来。酒壶的盖子打开，小球正缓缓往下降落。 郑毅一直专心致志。他体悟推动光牢的感觉，那是一种晦涩和溜滑同在的感觉。当他看着小球稳稳进入酒壶，低声道：“圣言：赦免。” 光牢破碎，从壶口里喷出一星半点银色的光尘。 郑毅飞快地拧上了酒壶的盖子，大幅度摇了摇。 史东觉得嗓子有点疼，嘶哑问道：“那是什么？” 郑毅没有回答。他在观察空中有什么异样，比如那粒金色光尘。如果不把光牢取消，它现在一定已经被“摇”出来了。好在什么都没有，看来这个酒壶真的能够成为容器。 这种高位阶的东西，还真得找个灵性极强的物品才能包容。 “你怎么样了？” 郑毅问史东，在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他没有等到答案，轰然倒下。 史东眼睁睁看到郑毅压在了自己身上。还好那柄令他恐惧的权杖已经不亮了，否则他可能加倍恐惧。 “我刚才想……”伊珥雯推门进来，嘭地一声又关门出去：“抱歉。” 史东在脑海中翻找骑士的守则，这种情况下是否需要解释说明？是否有损他人的名誉？是否应该先把人救醒……还好，感谢吾王托卡斯，自己脑子恢复清明了。 史东想起今天一路以来的尴尬，自己就像是个小丑一样。他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话，但是知道那些话足够令他感到羞愧。 他轻轻推开郑毅，思考了一下该用什么姿势——最后还是穿过郑毅的后背和膝弯，如同怀抱一位公主，将他送回房间。 史东从郑毅的房间出来时，在门口遇到了伊珥雯，四目相对。 伊珥雯说：“我可能误会了。” 史东说：“他为了救我，自己昏了过去。” 伊珥雯说：“你还记得我刚才跟你说过的话么？那时候你有点不清醒。” “当然。”史东脸上有些发烧：“我一直想跟你说，任何邪恶都不会牺牲自己去救别人。它们也绝不会将别人的苦难放在心上，只会以此为乐。” 伊珥雯：“如果他不是邪恶的，那你昨晚就被邪恶攻击了。二者必居其一，不是么？” 史东想了想：“昨晚……我的确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是想不起来。是一种很邪恶、堕落、丑陋的怪物。有一位强大的君王驱散了它们。” “哪一位？”伊珥雯问道。 在人类的历史中，七位神王和七位女王都是传说，以及高不可见的伟大存在。而精灵与祂们的关系更加亲近，经常有天赋出众的精灵成为这十四位神灵的侍从，并从祂们身上学会强大的技能。 “我不知道……”史东遗憾道：“但我可以肯定，不是吾王托卡斯。” 伊珥雯默然，说道：“明天我们去采买食物和坐骑，然后去见那位先知。” 史东看了一眼郑毅的房门。 伊珥雯摇了摇头。 …… …… 【光之牢笼】这个近乎神迹的技能，即便有核融合电池和卫星标识灯作为支持，仍旧抽干了郑毅的精神力。 不过这次还好，郑毅还留了一点，就好像标准游泳池放完水之后，清洁工大妈拿大拖把拖了三遍，又在太阳之下曝晒两天……剩下的那么点水——对，没错，这次大妈多拖了两遍。 虽然少，但是足以保护郑毅不至于失控，更不至于晕倒。晕倒可是比“头痛欲裂”更高程度的反应。一般到了“头痛欲裂”，他就停下休息了。 然而他还是晕倒了。 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郑毅的灵魂离开了身体。 郑毅亲眼看着自己的身体砸在史东身上，看到伊珥雯推门进来甩门出去，看到她脸上的羞晕，看到史东傻乎乎地把他抱回房间……以及史东和伊珥雯在过道上的对话。 ——这位女士之前怀疑我。 郑毅尴尬，他可是连女儿的名字都想好了。 随着伊珥雯和史东各分东西，郑毅可以沉下心想想，是哪位大能做出了这种事。自己是序列2的高阶超凡者，再往上是序列1，这个世界未必没有……然而差了一个序列位，难道有这么大的差距？连技能都没感知到，灵体就被抽离了。 郑毅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天花板离他越来越近。 灵体穿过了天花板，看到旅馆阁楼上跑动的老鼠，然后飞出屋外。屋顶停留休息的鸟感知到了不可见的存在，纷纷冲向蓝天，却不知道郑毅就在它们之中。 天空中的光越来越弱，终于露出黑色天鹅绒似的太空，闪亮的星辰点缀其中。这里不是凡人能够抵达的地方，距离传说中的维林诺只有一天航程。 郑毅悬在星辰之间，明明双眼被黑暗遮蔽，却感受到了温暖和宁静。 一颗流星划破黑色的帷幕，在不远处又打了一个旋，画出漂亮的，银色的弧线，朝郑毅飞来。 郑毅本能地伸出手，看着流星撞入掌心。 轰！ 庞大的力量推动郑毅朝下飞去。 灵体没入大气层，穿过云层，砸进旅馆的屋顶，最后回到自己的身体。 郑毅的身体弹了两弹，就像有人给他做了心室除颤。他长吸一口气，直挺挺从床上坐起，张开左手，掌心里握着一枚戒指。 温热的黄金尚未凝固，围绕着郑毅的左手小指转了一圈，形成一个指环。在指面的位置，一枚方形的蓝宝石在光中成型，最终凝固下来。 郑毅看到指环上一闪而过的光点，那是一种神秘的文字，以他序列2获得的知识竟然读不出来。他凝视那枚方形的蓝宝石，足有一厘米见方，但是在宽厚的指环上并不显得太大。 透过宝石的镜面，无穷的星辰在其中转动，凝聚成千万年的历史记录。 郑毅的灵魂之中，突然产生了一丝震动。仿佛从土里冒出的萌芽，一股清泉从干涸的精神池底涌了出来。 它不多，不大，正好能纾解旅人的干渴。 已经被精神力耗竭折磨得欲仙欲死的某序列2，张开双臂朝后仰去，砸在床上，脸上绽放出由自心田的笑容。 诚如那首歌谣唱的：好嗨哟，感觉人生已经到达了高潮…… 55、揭开迷雾的一角 郑毅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被楼下震天的喧闹声吵醒。在他房间下面是旅店的大厅，到了晚上就是餐厅和酒馆。镇上的老顾客，加上往来的商旅，总有二三十人挤在那里喝酒、喧闹、斗殴，说荤段子。 酒气臭气和噪音穿过地板的缝隙闯进郑毅的房间，郑毅不甘心地坐起身，看到地上木缝里透出的光。有几个略大的窟窿，可以直接看到下面狂欢的人群。 真是每个时代都不乏娱乐。 郑毅站起身，人也就清醒多了。星辰之戒给他恢复了不少精神力，一方面是本身涌出的魔力，另一方面是睡觉回蓝的加成。视蓝如命的序列2感知了一下其中的分量，颇受鼓舞。 睡觉回蓝的速度增加了一成左右，可以视作10%。清醒时给予的魔力，大致相当于一管8号分成24x60x60=86400份，按秒提供。 虽然不是一次性补给，但是等于每天都有一瓶8号，也算是个不错的宝贝。 郑毅想起伊珥雯说的，恢复精神的星辰之井在瓦尔妲女士的神国……而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魔药学，更别说魔药学里面较为精细的药剂学了。 这么想想，还会嫌弃星辰之戒不够给力？ 郑毅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收起“郁金香”，推门出去。 既然睡不着了，不如下去喝一杯，希望这里的饮料口感能过得去。 何况混酒馆也是所有冒险故事里必备要素，哪怕只是个数百人的小镇，也得装模作样去打探一些情报。 刚拐过楼梯的弯口，喧嚣扑面而来，差点冲了郑毅一个跟头。 在老家那会，郑毅可从来没去过夜店。 看到郑毅下楼，古董店的老板在人声中叫道：“嗨！客人！” 郑毅假装没看到，走到吧台，对老板说：“清爽点的饮料。” 老板知道这位从森林来的客人，他们一人住一间，是大主顾。他拿了个木制酒杯，足足一升那么大，然后拿了一个锡壶给郑毅倒满： “星辰女士的青睐。” 真是巧合的衔接，简直就像是剧本。 郑毅看了老板一眼，确定他只是个灵魂五颜六色聚在身体里的凡人，端起杯子尝试一口。口感的确不错，入口清凉，后味轻柔，酸酸甜甜喝不出酒精的味道。他大大地喝了两口，被吵醒的燥气一扫而空。 “你们怎么表达对女士的感谢？”郑毅问道。 老板撮起拇指、食指和中指——郑毅老家这表示数字7，在额头啄了一下：“凡人皆在光中。” 郑毅学着老板的样子，重复了一遍。 “哈哈哈，”古董店老板挤到郑毅身边，“如果你信奉瓦尔妲，就回答：凡人皆需侍奉。” 郑毅往一边挪了挪。 古董店老板差点就把手搭在郑毅肩上了，刚好被他躲开，顺势趴在桌上：“这杯算我的。”他今天等于用破旧的铁皮壶换了漂亮的玻璃瓶和试管，而且数量上也有极大的优势，简直是这些年来做得最成功的交易了。 郑毅读出了他的亢奋之情，也洞悉他亢奋的原因，只是感叹：凡人呐，根本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古董店老板已经喝多了，他红着脸道：“我并不是想故意砍你的价……嗝~”一股酒气顺着喉管喷了出来。 郑毅确定自己施放了心灵之火，但是没能阻拦这股恶臭。 他觉得技能的内在判断有问题。 “我不想跟你说话。”郑毅说道。 吧台后面的老板说：“是的，大家都一样。” 一旁就着吧台喝酒聊天的人纷纷大笑，用拳头捶打可怜的吧台——这些木头架子大概有上百年的岁数了，还得承受这样的虐待。 “听说你们明天要去瑞拉村？”古董店老板丝毫不介意。 “谁告诉你的？”郑毅反问。 “你的伙伴，他们今天在打听去瑞拉村的路。”古董店老板说：“那里是进入永暗森林或者迷雾山脉的通路，有时候森林里的恶魔和山里的狼人甚至会跑到村子里去。” “所以你才屁股尿流搬来镇上，我们知道。”有人拿古董店老板开玩笑。 “不是因为睡了安度因的寡妇么？”捧哏的立刻接上。 众人又是一通捶桌子大笑。 古董店老板嘟囔：“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他转而继续对郑毅道：“别进山，更别进暗林，真的，没有人能活着出来。” 郑毅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想起那个铁壶，随口问道： “你的货都是哪里收来的？” “鲁迪村的铁匠那儿。”旁边的客人告诉郑毅。 众人哄笑。 古董店老板道：“他们什么都不懂。”随后他压低声音道：“我们家和精灵有过往来，真的精灵，尖耳朵，不会老不会死的那种。” 郑毅转头看到了面色铁青的伊珥雯，她和史东刚从外面进来，显然古董店老板的发言让她不悦，大概是“尖耳朵”那句。 “我们谈谈。”伊珥雯指了指楼上。 郑毅端起杯子跟两人上楼。 因为郑毅的房间距离楼梯口最近，所以三人就选了那里。郑毅把屋子里的椅子给了伊珥雯，史东靠在桌子，他自己则靠在窗台。这种散漫的姿势很适合聊些冒险故事。 “先生，你还愿意继续跟我们一起寻找邪恶的证据么？”伊珥雯开门见山问道。 郑毅道： “我是邪恶天敌，总得干点天敌该干的事。” 伊珥雯以为郑毅在开玩笑，并不觉得有趣，继续道： “我们得进入永暗森林。” “似乎跟之前的计划不太一样。”郑毅知道他们之前的计划：甩开他，去找先知。 伊珥雯望向史东，希望史东帮助她继续这个话题。 史东说：“之前我们决定先去找一位先知，问明方向，然后再进一步行动。” “现在？” “先知在三年前搬家了。”伊珥雯说：“他把家搬进了暗林。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镇上的人都这么说。而且这两年他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候要一两个月才来镇上一次。” 史东说：“我们得进入暗林去找他，但是暗林里的邪恶力量，恐怕……” “恐怕力不从心。”郑毅补了一句。 伊珥雯抿了抿嘴唇。 史东干笑一声：“我们知道您的强大……” “我很乐意去对抗邪恶。”郑毅道：“而且我既然答应过你们，要完成探险，我就不会食言。”说着，他喝了口饮料，心情舒畅。 “这样真是太好了。”伊珥雯舔了舔嘴唇：“我有点渴了，咱们何不下去喝一杯？” “如您所愿，女士。”史东连忙去开门，让伊珥雯先走。 郑毅摇了摇头，表示不去，径直把门关上了。他出色的感知能力让他听到伊珥雯在楼梯上说： “女士在上，我怎么口干舌燥……” 史东说：“我的喉咙都要着火了。” 郑毅不知道他们今天怎么累成这样，径自回到窗台前，对着外面的星空感受这枚戒指。隐约中，他意识到这枚戒指，酒壶，酒壶里的光尘都有些同样的气息，但是又互不相同。 【洞悉】在不经意间暗示他：这个世界的迷雾重重，但已经掀开了一角。 56、进入暗林 翌日一早，天刚刚放亮，郑毅就听到敲门声。是史东在提醒他下楼。他昨晚等酒馆里安静下来方才睡着，感觉也就睡了一两个小时。 郑毅来到楼下，满地狼藉还没有打扫。 伊珥雯、史东、柏夫、卡尔蒙两两相对，坐在餐桌前等他。 “早上好。”郑毅坐在中间打横的位置。 酒店老板正好端上来烤得焦黄的土豆饼和铁杯里热牛奶： “趁热吃吧，放了很多盐。” 郑毅拿了一块尝了尝，的确有点咸。他端起牛奶喝了一口，差点喷出来。 ——牛奶里加盐？！ 他看了看两边的卡尔蒙和史东，他们端起牛奶大口大口喝下去半杯。 史东看到郑毅的目光，解释道：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到现在一直很口渴，怎么喝都不够。” 伊珥雯道：“我也是。好在老板人很好，愿意卖我们两桶酒——星辰女士的青睐。先生，能否交给您？” 郑毅道：“愿意效劳。” “还有我们的食物。”卡尔蒙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回要准备半个月的干粮，量会很大。” “我们要去这么久？”郑毅很意外。 “因为我们并不知道先知住在哪儿。”伊珥雯说：“在暗林里，女士的权柄不被那些堕落者承认，所以我们必须准备充沛的粮食。” 不能用那支神奇的藤杖开路，这会耽误进度。 郑毅相信这些人都是野外生存的好手，所以不需要自己多言。何况自己又没钱，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需要插嘴讨论该怎么花钱的问题么？看看史东多懂事。他明显也是没钱。 这里就伊珥雯是个大财主，真·白富美。可能相对于蒙昧未开化的人类，精灵全都是有钱人。 咸牛奶没太大的吸引力，但是考虑到营养价值，郑毅还是一饮而尽。土豆饼的味道倒是不错，冷了之后反倒不咸了。郑毅在等他们搬货物的时候吃了两个，感觉很饱。 将陆行鸟取出来，戴上头盔，换上骑士服，郑毅发现所有人都看着自己。 “怎么？”他问。 伊珥雯欲语还休，用一条毛围巾缠住了头发和面庞：“咱们走吧。” 确认了东西都带齐之后，卡尔蒙、史东都戴上了头盔，史东还把面罩都拉了下来。柏夫拉起兜帽，乖乖趴在陆行鸟的后顶箱上。他们这么选择是明智的，从镇上去瑞拉村即便骑马也要走一整天。搭乘郑毅的铁甲坐骑，恐怕不需要一刻钟。 郑毅昨晚睡不着的时候研究了一下骑士服。这套衣服之所以比座椅还贵，是有道理的。它以磁力与头盔吸合，全身上下形成一个整体。在日光下吸收太阳能，骑士等于身在恒温环境下，而且还防尘防晒。到了外界温度下降的时候，储备的电量开始供暖，保证骑士在沙漠里惬意骑行。 早知道昨天就拿出来穿了。 而且纯黑色的衣服，非常酷。 郑毅上了车，伊珥雯似抱非抱地坐在前面，史东和卡尔蒙分立两旁，高声喊着：“开门！” 保护镇子的铁门缓缓张开，陆行鸟亢奋地发出一声轰鸣，闪电一般蹿了出去。在它身后，一群人以各种方式向自己信仰的女士、神王祈祷。 郑毅在舒适的骑士服里，一不小心就开到了时速180。不过今天的四人组有了心理准备，并没有出现特别大的反应。好在镇上过去的距离只有三十多公里，陆行鸟跑了十分钟就已经到了。 因为在镇上已经充分补给，郑毅毫不迟疑地一脚油门穿过了村子，一头扎进永暗森林。 这里的树木不是绿色，而是黑色。 地上没有黄色或是绿色参杂，而是单纯的黑。 即便明知道是白天，森林里也不见天日。 一线之隔，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陆行鸟的大灯自动打开，但是很快就不得不停下来。 前方已是路的尽头。 郑毅请众人下了车，摘下头盔——隔音太好，戴着头盔基本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他收起车，取出提灯照明，刚一打开，就看到提灯里亮起了紫色的灯光。 “这位半神没毛病吧？”郑毅都有些吃不消了，什么魔法这么不要钱的用？ 史东感受到家传宝剑的颤鸣，抽出剑，只见剑身上的钢纹玫瑰朵朵绽放，剑身上缭绕着一层黑气。 郑毅感受得到那是邪恶的力量，只需要挥挥手就能驱散，但是那样做会毁掉这柄剑。处于团队之中，没必要惹出无谓的误会。何况这柄剑在史东家传了那么多代都没人发现问题，可见不是急症。 伊珥雯的藤杖变成了弓，这次她取出的弓箭不再是黑铁箭簇，而是自带白色毫光的银箭簇，不用看也知道对邪恶有极大的杀伤力。 卡尔蒙拿出两把手斧，普通的手斧，只是磨得比较锋利，开始劈开前方纠缠的藤蔓和密布的荆棘。虽然不如藤杖速度快，但郑毅很高兴有人做这件事。柏夫坐在卡尔蒙的背架上，开心地踢着腿。 “小心了，暗林会腐化我们的身体，侵蚀我们的意识，诱惑我们的灵魂堕落。请时刻记住你们信仰的王和女王。”伊珥雯严肃道。 这位银发女士并不期待史东和卡尔蒙、柏夫的回应。史东恪守骑士之道，卡尔蒙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至于柏夫，他本身就在借用黑暗的力量。她将目光转向郑毅： “你信仰哪位埃努？” 郑毅撮起三只手指，在额头上啄了一下：“凡人皆在光中。” “女士庇佑你。”伊珥雯回了一句，并不是很相信。她从未见过瓦尔妲女士的从者会穿一身黑色，这简直是亵渎和堕落。 伊珥雯示意郑毅跟在史东后面，她来殿后。 卡尔蒙和柏夫走在最前面开路。史东落后五米，走在郑毅右前侧保护。伊珥雯落后郑毅十米，时不时静立林中感知微末的动静。 队伍行进得很缓慢。 突然之间，伊珥雯猛地侧身拉弓射箭。 嗖，箭矢飞过短短五米的距离，钉在树上。 并没有发出刺入树木的声音，而是骨头碎裂的声音和凄厉的惨叫。 57、侵蚀灵魂的暗林 树干上渐渐浮现出一个暗黑色的人形，但是它的头很小，像是螳螂或是蝗虫的脑袋，口中长出的利齿犹如刀锯。它的身体几乎和树木融为一色，双腿强健有力，双手是长长的镰刀，没有手指。 “魔化人。”伊珥雯心在往下沉：“它们聚族而居。” 郑毅不以为然：“看上去也没什么。”他也看到了这个诡异的魔物，不过因为头一次见，忍不住观察了一下，所以没有及时出手。 “但愿你能一直如此乐观。”伊珥雯的话变得不太好听。 郑毅的灵视中，一条条黑线在缠绕伊珥雯的灵体。她的灵体虽然努力摆脱，还是不免受到影响。这会放大伊珥雯心中的傲慢和刻薄，也会加剧她对某些人的厌恶和不信任。 卡尔蒙的情况也是类似。他的战斧挥得越来越重，这是他发泄心中烦闷的表现。这样下去，他很快就会因为疲惫失去战斗力。 史东的灵体外有一层淡蓝色的光晕，这让他没有受到太多的黑暗侵蚀。 郑毅自己当然不怕，光亮的灵体天然是黑暗的克星。在同级别的较量中，光是暗的天敌，这种克制关系是宇宙准则，必须有更高层级的力量介入才能扭转。 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序列5的被动技能：【防护暗影】。这个技能可以反死灵污染，反暗影侵蚀，反邪恶诅咒，反预言反占卜，非常给力。 “哈！”卡尔蒙猛地跳起来，一斧头劈向了侧面的树干。 树干上的黑色人影晃动，空中多了一把镰刀。 魔化人的动作也是飞快，擅长近战。 卡尔蒙巨大的身体格外灵活，闪身避开了镰刀，一斧头砍在魔化人的头颅。魔化人的喉咙里挤出一声怪响，倒在地上抽搐。 卡尔蒙看了看肋间的皮甲，暴躁道：“该死，又要花钱去修了。” 郑毅看到地上的魔化人尸体中飘出一缕黑气。 黑气很快就缠上了离它最近的卡尔蒙。卡尔蒙的灵体剧烈扭动，拒绝它，排斥它。 ——打完了怪没有经验，而且还叠加诅咒？请问天理何在？ 郑毅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空……只有遮天蔽日的黑色枝叶，偶尔从缝隙里透进来的阳光也显得阴冷无力。 这的确是个没天理的地方。 郑毅走到卡尔蒙身边，挥手驱散了卡尔蒙身上的黑气，但是已经渗入身体的那部分并没有离去，仍旧和他的灵体纠缠不休。 卡尔蒙感觉自己暖和了点，没有跟郑毅说话，继续朝前走去。 史东拉住郑毅：“不要走我前面，小心这些怪物。” 郑毅表示无所谓，因为在他的灵视中，魔化人也是有灵魂的。 只要有灵魂的东西，颜色不同，自然也就没有了保护色的庇护。 “走吧，都靠近点，前面的路更难走了。”卡尔蒙在前面叫道。 柏夫不声不响从背架上下来，走到队伍左侧的树荫里，融入黑色。 队伍又往前走了半小时，感觉上却没走远。 这片森林有别的办法拖住他们的脚步。 又过了一会儿，伊珥雯说：“我们走得太深。” 史东说：“要不要打个火把？” 在这样的黑暗里，提灯已经有些不够用了，只能照亮郑毅身边两米左右的距离。 “退出去就行了。”伊珥雯坚持道：“先知也不会住这么深。” 越往暗林深处走，越会受到邪恶的侵袭。 伊珥雯是精灵游侠，在森林里当然要尊重她的决策。 卡尔蒙换了方向继续开路，哪怕要退回去也得重新开路，因为暗林里面的森林会以最快的速度吞噬来时的路。 “这里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邪恶的聚集地的？”郑毅跟着伊珥雯，问道。 伊珥雯警觉地注视周围，抽空回答郑毅： “双树纪，愤怒之战，埃努们在天空击杀了魔龙阿卡拉刚。它的血肉落在了地面，形成了这里，暗林。它本身就是邪恶腐化而成的。” “双树纪……”郑毅道：“感觉过了很久。” “从双树纪结束至今，已经有一万六千年了。”史东说：“而这里仍未被净化。” 郑毅道：“我听说还有人进入暗林？” 卡尔蒙道：“猎杀这里的魔物、怪物，能卖个好价钱；寻找强盗留在某个洞窟里的财宝；或者是为了寻找辛达精灵残留的武器和盔甲。他们当年在这儿为了净化森林发动了好几次战争。” “简单来说就是为了发财。”卡尔蒙总结。 伊珥雯突然站定，侧耳倾听，手指放在嘴唇上： “嘘，先生们，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树木发出沙沙声，似乎在嘲笑，又像是某种诅咒。 史东也站定，缓缓转向身后。 树干开始颤抖。 卡尔蒙转身跑到了最前方，双持战斧，咬了咬牙： “该死，数量不少，我该先喝口水。” 郑毅从腰带里拿出一桶水。 史东和伊珥雯齐齐吞了口口水，道：“不是现在！” 郑毅无所谓道：“这些魔化人很弱啊。” “那是因为没有成群！”伊珥雯道：“准备战斗！” 不远处的黑暗中，一条条比黑暗更黑的细长人影跳跃着，巨大的镰刀在微光中显现。 “我说……”郑毅无语。 暗林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压力么？居然能忘记自己这边有个如此牛逼的战力！这些魔化人的灵魂力量如此之弱，比沙蠊好不到哪里去。 直觉上一个【神圣新星】就够了。 如果不够就多炸两个。 郑毅检查了一下精神池，感谢星辰之戒，现在有将近两升的存货了。 “快逃！”尖锐的声音从暗影中刺穿出来。 一米五的坎德人连蹦带跳跑向众人，速度还挺快。他口中尖叫着： “快逃！食人魔！三头食人魔！它们就在后面！” 郑毅注意到伊珥雯脸色都变了。 史东紧紧握住了自己的剑。 卡尔蒙已经转身，遗憾地看着地上的酒桶：“嘿，医生，能收起来逃跑么！” 他提醒了伊珥雯。 伊珥雯转身就跑：“跑！” 史东拉上了郑毅：“别管酒了！” 郑毅还是收起了酒桶，觉得更加无语，边追边叫：“把它们干掉就行了！跑什么！” “二十只，或者三十只魔化人，我们可以干掉它们！”伊珥雯在另一侧架住了郑毅：“三头食人魔，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么？它们在这里就是无敌的！” “无敌……”郑毅都来不及吐槽。 “我们的剑刺不透它们的皮肤。”史东边跑边说。 “跑！跑！跑！”柏夫迈开小短腿，尖叫着跑在最前面。 58、郁金香和女士的礼物 暗林中的树根跟铁一样硬。 它们交互盘在一起，露出里面的空圈，像是等待猎物的陷阱。有时候，又有几根坚硬的根系斜伸出地表，好像故意要绊倒行人的熊孩子。 柏夫很快就被卡尔蒙超过了，但这样让他更有安全感。他回头给郑毅解释： “它们有十米高！一巴掌就能把我们拍成肉酱！” 他在林间穿梭还算敏捷…… 啪！ “啊~” 一根枯根成功地绊倒了柏夫。 柏夫爬起来就跑，并没受伤。 郑毅觉得跑不动了，胸口就像是火在烧。他硬拉住史东和伊珥雯，一声暴喝： “站住！” 史东和伊珥雯被振聋发聩的一声惊住了，收住脚步。 卡尔蒙朝前跑了两步才站住。 柏夫还想继续逃，但是又不敢离开卡尔蒙，只好跟着回来。 郑毅平复了呼吸，道：“你们已经被恐惧侵蚀了，都冷静一下。” “可那是食人魔！”柏夫尖叫道。 伊珥雯也是一脸不信的模样。就连史东都舔着嘴唇，没有说话。 “为什么要往它们的老巢跑呢？”郑毅提着提灯朝前指了指，道：“前面的臭气都闻不到么？” 众人这才像是反应过来。 四周传来重锤砸在地面的声音，整个暗林都颤抖起来了。 “你们就像是被惊吓的鹿群，直接冲进猎人的陷阱里了。”郑毅说。 四周的林木传来被推倒的声音，喀啦喀啦连成了片。 柏夫惊恐地卡着自己的喉咙：“这是，一大群……食人魔……” “恐惧是失败的第一步。” 郑毅是众人唯一还有完整理智的人，当然也是出于光的优势地位。 他说道：“如果食人魔这么无敌，它们为什么不出去猎食？” “因为它们被太阳照射就会成为石头。”柏夫叫道：“但是这里没有太阳！连光都没有！” 光还是有的，但是阳光的确闯不进来，只有些许的，没有威力的散射光。 “你们以为我是干嘛的？”郑毅简直无奈。 “会一点治疗术的医生。”伊珥雯冷冷道：“你自己说的。” “呃……对，没错，但是正好不怕它们。”郑毅道：“大家靠近我，听到我说‘闪’就抱头蹲下，紧闭双眼，最好用手挡一下。” 最后两层的树也被推倒了。 巨大的食人魔喷着恶气，完成了包围圈。 柏夫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恐惧地数着食人魔的脚：“一双，两双，三双，四双，五双……”其实还有两双在他身后，但是他已经数不下去了，紧闭双眼，颤栗哆嗦。 “只有四只，四只半。”食人魔互相交流着：“太少了，一人一只都不够。” “不要给它们三个留了。它们可以吃魔化人。”另一个食人魔说道。 史东、伊珥雯、卡尔蒙将郑毅围在中间，手心里满是汗。 伊珥雯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医生，如果你有什么办法，就请快一点！” “闪！”郑毅暴喝一声，高举“郁金香”，滑钮到底，打开了第三形态。 先是一道笔直的光从地面射出，直冲天际，整个暗林变得更暗，唯有食人魔的包围圈呈现出蓝白色的冷光。 六头食人魔无一例外，发出惊恐的惨叫。 它们不能理解为什么食物能发出如此刺眼的明光。 恐惧颠倒过来，现在是它们迫不及待地要逃跑了。 然而还没完。 咔地一声，花瓣齐齐弹开，外层的花瓣垂直向下，内层的花瓣平放，里面的灯管向上一弹，尽量地展露自己。杜斌的设计很明确，要能束得起光强，也要能散得开光域。 强光在万年不曾被净化的暗林中形成了一个半圆的光球。 一切黑暗魔物都在这个瞬间受到了净化。 食人魔没有来得及发出一点声音就变成了石头，栩栩如生。 地上的树根，四周的黑色树木，隐伏在树木中的毒蛇和虫蚁——它们本来也是这场宴席的参与者——此刻都在光中腐朽、消散，变成一缕缕黑气，旋即被高强度的明光刺散，消失不见。 轰鸣声由近而远，这是受污染的树木腐化倒地，化为渣滓的声音。 无尽的黑暗生物发出哀鸣和尖叫，四处冲撞，最终只能在光中被消蚀。 伊珥雯强忍着好奇，挪开手臂，缓缓睁开眼睛。刚才她虽然及时闭眼，但是强光还是刺透了眼睑，给她留下了极大的恐惧。那个瞬间，她想起柏夫前天夜里的哭喊：“我瞎了！”现在真是感同身受。 柏夫深深埋着头，双手紧按双眼，连大气都不敢喘。 史东和卡尔蒙将头埋低，只敢看地上泥土。他们很快就发现，原本漆黑的泥土，在明光的照射下，居然变成了黄黑色——正常泥土的颜色。 这片大地被净化了！ 一万六千年的邪恶……自己居然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 郑毅发现自己彻底对光免疫了。 这样的强光，竟然没有给他的视网膜带来丝毫压力。左手小指传来清凉的刺激，提醒他这份功劳属于谁。他亲眼看着自己创造历史的一刻，所有黑暗和邪恶，都在光明中灰飞烟灭。 阳光照临这片一万六千年不曾照射过的地方。 高科技的卫星激光，在配合了女士给与的神秘戒指，两者叠加出一个太阳的威力。 既有物理学层面上的光，又有神秘学层面的光。 黑雾消弭，郑毅关掉郁金香，说道： “差不多了。” “全都……完了么？”伊珥雯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发现自己真的沐浴在阳光之下。 “等下，炸个星。” 郑毅一挥手，嘭地一声轻响，阳光都不能夺走亮度的金光炸出个半球形，轻易地消融了众人灵体上的邪恶侵蚀。 伊珥雯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身心都解放了。 卡尔蒙站起身，拉伸了一下身体，发出咔咔的关节弹响声： “总算暖和了。” 史东也活动着四肢：“我们都在不经意间被污染了。”他望向郑毅，深情道：“感谢您，医生。” 伊珥雯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肩，低下头，银发垂落： “我为自己的傲慢无礼和愚昧猜忌道歉。” 郑毅笑了笑，取出酒桶： “你们逃跑的时候能拉着我已经很不错了。” 伊珥雯脸上飞起了明显的红晕。史东和卡尔蒙因为肤色的关系，暂时看不出来。 柏夫蒙着眼睛喊道：“好了么？还要等多久？光还在么？你们不要骗我，我要睁开眼睛了！我要……咦，这是哪儿？” 坎德人茫然地看着眼前一片光秃秃的平原，视力所及之处，只有几块石头。 59、人家真的是迈雅 身处一片新鲜出炉刚刚被净化的平原，无论怎么惊叹都不过分。 四人每走几步，就会产生严重的虚幻感，一定要抬头看看太阳，才能确定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甚至都没有用技能。 郑毅思考了一下：如果最后那个神圣新星不算的话。 十分钟后，巨大的心理冲击方才渐渐散去。 “是因为阳光太烈了吗，我又渴了。”史东抬手遮了遮眉弓。 卡尔蒙说：“我也是，希望能够快点找到那位先知。” 郑毅再次拿出星辰女士的青睐，四人用各自的杯子喝了两杯，十分解渴。 伊珥雯虽然洒脱得不像是个精灵，但喝酒的动作仍旧优美和谐，她说道： “他不会住得很远，我们可以骑机、车过去。” “机车”是这个世界刚刚诞生的组合词汇，用“会动的”和“器物”两个词根拼起来。虽然造词法没错，但是组合一起之后发音对大家都有点挑战，好在精灵是天生的歌唱家和语言学家。 郑毅取出陆行鸟。他现在身穿一体式的漆黑骑士服，根据体温自动调节温度，非常舒服。虽然看上去厚重，其实轻盈凉快。之前真是小看了这套附赠的骑士服，没想到内含极高的黑科技。 难怪沙漠信使们靠这套衣服就能在极端环境下生存。 唯一的副作用就是看着不像好人——以这个世界的审美来看。 “等会开得慢点，可以慢慢找。”伊珥雯提醒郑毅。 郑毅点头，发现史东和卡尔蒙用眼神相约去解决生理问题。伊珥雯转身望向地平线，避开了这份尴尬……突然，她觉得有点不对。 “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喝水喝得太多了。”伊珥雯等史东和卡尔蒙回来：“而且我们并不需要喝这么多水，只是口渴得厉害。” 史东和卡尔蒙也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柏夫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没有发表意见。 “我们快点找到先知。”卡尔蒙说：“这一切都透着古怪。” 郑毅隐约猜到了一点，只是缺乏证明。他的【洞悉】增加联想、直觉和观察的能力，并不能增加推理和寻找证据的能力。 “卡尔蒙说得对。”郑毅坐上了车：“大家上车！我开慢点，以免错过。不过我先问一下，这个先知住的是普通的房子，还是山洞？或者是地洞？” 伊珥雯上了车，叠起双腿： “有人会住在地洞里么？他是先知，不是鼹鼠。” 郑毅不置可否。既然他能有这样的联想，很可能有后续的打脸情节。尤其是某人跳出来插旗反驳。这个世界的恶意一向如此。 陆行鸟的时速控制在六十公里，算是很慢的速度了。不过对于肉眼观察来说，这个速度仍旧很快。好在伊珥雯是精灵游侠，在林中快速穿行并且捕捉微小的目标是他们的本能天赋。 “我看到了！那边石块后面有一栋房子！”伊珥雯拍着郑毅的手臂，丝毫不知道这样可能造成危险驾驶。 郑毅不得不放慢了点速度，转过一块“石头”——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小山，果然看到了一栋两层楼的小木屋。 “我看到它的烟囱了。”伊珥雯得意道。 郑毅停下车，发现这栋木屋正好建在小山背后，所以没有被强光照射。在屋前有一片黑色的草地，两旁还残留了五六棵黑色，没有被净化的树木。 黑色的树木撑起黑色的树冠，遮蔽木屋的采光。 这里的土地也漆黑如墨，散发着腐臭气息。 ——什么鬼先知会选这种地方安家。 郑毅第一印象就不怎么好。 伊珥雯和史东居然对此视而不见，上前敲门。 卡尔蒙跟郑毅站在腐化土地的外围，低声道： “我不喜欢这里。” “同感。”郑毅没有掩饰。 “虽然你穿着一身黑色的法袍，还有些阴冷，但我觉得要比这里强一万倍。”卡尔蒙难得说这么多话，说完之后居然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郑毅无语。 科技这东西，最大的优点就是没有道德判断。 小屋的门开了，一个身穿白袍，浑身上下冒着光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比伊珥雯和史东都要高一个头，看上去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高。他的头发是银白夹杂着淡金色，脸上没有一点瑕疵，带着毫光的雪白肌肤，双目如星，鼻梁直挺，鼻翼瘦薄，嘴唇自带ysl圆管16号的色彩。 “他是个精灵啊！”卡尔蒙惊呼道。 郑毅点头，这种光效，这种气场，这种形象，只有浮夸的精灵能搞出来。 明明只是个序列4半神，装得跟神一样。 卡尔蒙不自觉地就被精灵先知吸引，朝前走去。 柏夫从远处冒出头，迈开小短腿飞快地跟上了卡尔蒙。 郑毅走近，听见史东和伊珥雯说： “我有幸从银堡的凯勒布林波（伊珥雯吐出一个精灵名字）处得知您的存在。”两人态度恭谨：“我们去了洛萨，得知您在此间定居，冒昧地前来拜访您。” 高大肤白且貌美的精灵扫视众人，仿佛在点数。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郑毅身上，用咏叹调的口吻说道： “我看穿了迷雾，看到了圣光的降临，看到英雄们的身影，却没有看到您。” 郑毅抿了抿嘴唇：“日安。” 精灵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请众人进门。 他房间很简单，底楼是一个宽敞的会客厅，一眼就能全部看遍。最中间的壁炉烧着火，火光橙红，火舌舔卷，非常暴躁。两边是长条沙发，放着植物茎叶编制的软垫。 在沙发壁炉之外，精灵沿墙是满满的几组高脚柜，上面放着各种盆栽植物，以及瓶瓶罐罐。郑毅注意到柜子上银光闪烁流淌出来的秘文，那是通晓文字语言这个天赋技能第二次失效。 这些文字的位格高于序列2。 在柜子和沙发中间有一张很大的原木桌，上面摆着腐朽的植物和新鲜的花朵，以及诸如茶壶、水杯之类的银器。 “请坐。”精灵先知说：“我已经很少接待客人了，玫瑰茶可以么？” “当然。”伊珥雯有些拘谨。 郑毅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落座，问伊珥雯： “这里不像精灵家里的布局？” “更像塔尼尔……人类的风格。”伊珥雯说。 精灵先知端来泡好的玫瑰茶，人手一杯。郑毅接过茶杯，发现是冷水泡的玫瑰花——居然有脸叫它茶，他转了转杯子，拿在手上没有喝。 史东卡尔蒙和伊珥雯口渴极了，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先知说：“看得出来，你们这一路上走得很辛苦。” “其实还好，”伊珥雯说，“在净化了暗林之后，路还很好走。” 先知面带微笑：“我从未想到有人能够完成这样的壮举。你是那位刚从维林诺来到中土的、不愿通报姓名的迈雅。”他望向郑毅。 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伊珥雯、史东和卡尔蒙仍旧觉得心灵受到了震撼。他们不安地看着郑毅，反省自己的行为和言语。 伊珥雯想起了初见时的光景，那时她对这位迈雅不肯通报姓名和自夸实力强大而非常不满，曾嘲讽地问他： “你是谁，迈雅么？” 是谁，迈雅么？ 迈雅么？ …… 人家真的是迈雅！ 60、真实的世界 伊珥雯看了看地板，很多年的原木板，有些地方凹下有些地方翘起，有很多木缝，但是钻不下去。 只有柏夫无比真诚和自信： “你果然是迈雅！维林诺还好么？你的座驾是维林诺的新玩意么？一定是奥力打造的！哈哈，我是迈雅的朋友！” 郑毅忽略坎德人，转动着杯子，看向这位先知，实话实说： “我对维林诺和迈雅、埃努一无所知。” 先知道：“这很正常。迈雅进入阿尔达世界之后，会遗忘维林诺的一切。只有随着时光的积累，与埃努们重新取得联系，才会想起来维林诺的往事。你一定是新到中土没多久。” 郑毅心说：要不是我理解能力强，“阿尔达=中土=这个世界”的概念都还没搞明白呢。听起来维林诺是神国，埃努是比迈雅更高一个阶位的存在。 “如果不冒犯，”郑毅问道，“迈雅和埃努是从哪里出生的？” 这个问题不光是郑毅的问题，也是精灵和人类的大问题。 先知道：“虽然精灵、矮人和人类流传着各种版本的历史和神话，但是都偏离真相很远。”他扫视诸位客人，以空灵的咏叹调说道： “eruilúvatar自虚空中奏响了大乐章的序章，创造了维林诺和埃努们，以及整个世界，包括阿尔达……这个世界不单单有阿尔达，还有其他地方……” 郑毅点了点头：阿尔达只是这个地球，还有其他行星会成就其他文明。他们说的世界其实是宇宙的概念。 这么简单的概念，对于伊珥雯和史东、卡尔蒙而言却是无比震撼的知识。 他们甚至无法理解阿尔达之外还有什么。 先知继续道： “埃努们和eruilúvatar一起演奏，在第一乐章创造了迈雅和阿尔达，继而在第二乐章创造了人类和精灵，完善了阿尔达上的万物，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世界。” 郑毅摇晃着玫瑰茶，眉心紧张。他轻轻揉了揉，脑中的eruilúvatar如约而至，甚至与先知口中的eruilúvatar重叠，发出合声。但是这个合声并不美妙，甚至带着对抗和排斥。 先知道：“美好的日子总是短暂的，埃努之间爆发了‘愤怒战争’。阿尔达几乎被毁。” 郑毅抬了抬手：“抱歉，我已经第二次听到‘愤怒战争’。之前某人说这是埃努和魔龙的战争？” 某人——伊珥雯道：“在我学来的知识里，的确是埃努们率领迈雅大军，战胜了魔龙阿卡拉刚。” 先知笑了：“阿卡拉刚也是位迈雅。” 伊珥雯再次陷入“真相”震慑，腰背僵直。 “它同其他的迈雅一样，侍奉埃努，只是它侍奉的那位强大埃努坠落了。”先知缓缓说：“愤怒战争是埃努们的内战。迈雅是战争的主力，精灵参与其中，人类哭喊奔跑……这就是事实。” 郑毅面无表情，心中说：这是典型的“理客中”啊。以理智客观中立表述增强自己的可信度，同时混淆是非善恶。他接下去就应该说些“世上本没有善恶”、“赢家通吃”，成王败寇之类的话了。 “世上本没有善恶。”先知说：“埃努都是出自eruilúvatar，如果有恶的埃努，那么eruilúvatar本身就不是全善。eruilúvatar是不善的么？” 伊珥雯道：“不，伊茹伊露维妲是全真全善的。” 伊茹伊露维妲！ 就是这个名字！ 郑毅感受到了强烈的眩晕，仿佛随时都能飞起来。 无尽的真言和低语冲入郑毅的脑中，纷杂而玄奥。在这些低语之中，郑毅听到了安努-塔萨梅特，他很清楚地分辨出这个名字。 最终，如海浪退潮，只剩下“伊茹伊露维妲”在耳边缭绕。 郑毅紧紧闭着嘴，没有诵读。 三个呼吸之后，他看到眼前的一切如同镜子一样啪啦碎裂，露出后面真实的世界——对面的先知变幻着无穷无尽的面孔，人类、精灵、迈雅、恶魔……它的身后浮现出一只有着野兽般竖瞳的眼睛，隐藏在漆黑的空间。 竖瞳看了郑毅一眼，然后“闭合”眼睑，消失不见。 郑毅还没来得及思考，又被自己腰间的酒壶吸引。 酒壶笼罩在金色的光中，一个声音低声说道： “喝点水吧。” 这是一位埃努残留的某一个瞬间的欲望，但是无比强大。 所有人，除了郑毅，都受到这个欲望的冲击，难以抑制地饮水。 郑毅看到自己小指上蓝宝石指环同样散出金色的涟漪，清凉如泉，明亮如星。它在滋润郑毅干涸的精神池，同时消融了酒壶散发出的金光。 房间里，郑毅望向壁炉。 火焰变得更绿，一个个诡异的头像在其中闪烁。 火焰背后是一扇黑色的大门，浓郁的黑色旋涡，仿佛能吞噬一切。 郑毅听到“喀嚓”一声。 灵魂中，天使身上的锁链断开一截，化作光尘。然而其他的锁链仍旧紧紧缠绕，没有散开。 郑毅彻底融入了“真实世界”，眼前的一切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有种感觉，只要自己念诵“伊茹伊露维妲”的名字，就能离开这个世界，回到灰雾之上。 暂时不用着急。 世界的序位在郑毅脑中一一对应：伊茹伊露维妲是创世神，是至高的母亲。祂创造的埃努是这个世界的诸神，其后创造的迈雅相当于天使。这样算起来，迈雅就是序列2，埃努是序列1，伊茹伊露维妲是序列1之上，序列0？ 他隐约觉得有点不对，中间有些缺失，这是来自洞悉的否定。 “雅睿塔尔是什么？”郑毅想起伊珥雯赞美过雅凡娜女士，说她是雅睿塔尔之一。 “是十四位埃努之中最强力的八位。”先知说：“祂们组成了统治阿尔达的议会。” 补全了！ 郑毅松了口气。迈雅是序列2，六位埃努是序列1，八位雅睿塔尔是序列0，伊茹伊露维妲是在序列0之上的世界意识。 ——自己的顺位好像又下去了一档。 郑毅心说。 长着完美容貌的先知盯着郑毅：“看来你想起了什么。” 郑毅点了点头，再看他时仿佛能够看到光芒之下的腐烂，他说： “谢谢你，先知，或者说，被剥夺了力量的迈雅。” 61、戏精迈雅们的飙戏 经历了暗林被净化，经历了河边捡到个迈雅，经历了胆边长毛嫌弃迈雅……伊珥雯等人这回受到的震撼已经减轻了很多。 他们只是有些接受不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阿尔达，迈雅这样的伟大存在居然满地走了！ 宿营能捡到一个全新的，找人帮忙也能找到个资深的。 这才短短两天啊！ “您果然是迈雅……”伊珥雯说：“凯勒布林波说您是天赋宗师，通晓一切魔法。” “迈雅远非全知全能。”先知悠闲道。 “那么，”伊珥雯道，“请您帮助我们，告诉我们，是怎样的邪恶在窥视我们，阻挠我们。” 郑毅估计自己是四人中唯一一个知道对方真面目的人。那是个邪恶的走狗，即便是迈雅，也肯定是邪恶的迈雅。如果他现在高喊着揭露他，多半会把接下去的剧情引向狗血的“选边站队”——显然伊珥雯很信任对方。 史东的眼神中也充满了崇拜和敬慕，看来介绍他来的那位也已经给先知做了担保。 郑毅道：“是你在窥视我们。”他轻轻搓着手指，假装理客中：“你刚才见面说‘无法看透’我，并不是在我们见面时，而是在前天，在昨天，以及我们进入暗林的时候。” “这怎么可能！”伊珥雯叫道：“你们都是迈雅……” “迈雅不是也分两边么？”郑毅微笑着看着先知。 先知面不改色，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道： “是的，迈雅分成两边，而邪恶的那边已经被放逐和消灭了。当然，我不是在否认什么。我的确窥视过你们，不止一次，只为找到你们的位置。” “您是那位半神……”伊珥雯冷静了许多。 “为了让你们避开邪恶的追杀。”先知说得十分坦然，就好像是真事。 如果不是郑毅已经看到了“世界”给他展示的真相，他大概都不免相信。再看史东和伊珥雯，他们已经被蛊惑了。反倒是心底没有太大善恶立场的卡尔蒙，此刻表现得较为正常。 邪恶总是会穿上一件光明的外套，有时候比光明还明亮。 郑毅维持着自己学来的“面无表情”，低头看到杯中晃动的不是水，而是惨绿色的黏液。这个景象一闪而过，还好医生见过比这更恶心的东西，并没有要吐出来的意思。 史东大大喝了口茶，说： “先知阁下，伟大的迈雅，我们想知道，我们所寻找的事物到底是什么。” 伊珥雯紧接着说道： “我们被命运所推动，见到了邪恶的存在，反复受到邪恶的阻挠——包括阻挠我们来见您。我们却不知道命运要将我们引向何方，它到底想让我们找到什么。这让我们无比困惑。” 郑毅揉了揉太阳穴：你们这是想找个观众剧透，结果找到个假观众真演员。这个戏精不把你们带到沟里去就有鬼了。 唔，这里本来好像也有鬼。 郑毅感知到了阴冷的力量，跟恶魔的暴躁不同，这是一种安静而充满腐蚀的力量——死灵的力量。 “我们可以看看。”先知说着站起身，走到壁炉前。 他张开双臂伸出手，道：“现在，让我们联系在一起。” 伊珥雯站在他的右手边，把手交在他手里。史东站在他左手边，握住了先知的手。卡尔蒙和柏夫一左一右也跟他们握在了一起。 壁炉里的火焰开始跳动，越来越亮，越来越绿。 郑毅走过去握住了卡尔蒙的手。 火焰猛然爆出一团金色，只留下了明光。 所有人都望向郑毅。 郑毅表示自己很无辜。 “除了你，强大的迈雅。”先知说。 郑毅只好松开手，退开一步，看着火焰再次活动起来，变成绿色。不过这次它好像有点乏力，一副被人刚怕了的感觉。 绿色的火焰之中，渐渐浮现出一点白色。 白色越来越大，显现出它的原型：一座连绵的山脉，山峰上积满冰雪。 在雪线以下，黑色的山体被云雾笼罩。 “迷雾山脉。”卡尔蒙喃喃道。 先知口中喃喃，拨动火光中的景象。众人仿佛在云中急速飞行，目力所及的景象拉成了黑色和白色的线条。 一点橙红！ 画面定住了。 是个透出火光的山洞，位于迷雾山脉的雪线上方。 先知发出嗬嗬的轻笑，微微前倾：“找到它们了。” 火焰中的视野进入山洞，猛然被一团黑色填满。 黑色渐渐退后，显露出毛尖、毛皮、一个后脑勺。 后脑勺的主人转过头…… 除了先知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朝后仰了仰。 那是一张突出口鼻的狗脸，双眼是泛着荧光的绿色，口中白牙森森，流着粘稠的口水。 “半兽人！”伊珥雯轻声道。 视野放大，它穿着盔甲，手持长鞭，行走在洞窟之内。洞窟里紧密地站着赤身裸体的矮人，看起来跟柏夫差不多高，但是远比他粗壮。这些灰色皮肤的矮人手持铁镐，机械地开采石头。 山洞向下倾斜，渐行渐陡，不可胜数的矮人在开采挖掘。 怪物监工时不时地挥动鞭子，抽打这些干活的奴隶。 地道越来越暗…… 就在火焰要变成纯黑的时候，猛然炸出一团火红。 血红色的火焰翻卷，勾勒出眼眶； 黄红色的火焰填充出圆形的虹膜； 明亮如同烈日的瞳孔渐渐放大…… 轰！ 巨大的火焰从壁炉中冲向众人，一个残暴的声音随着火焰席卷而来： “你们胆敢从火中窥视我，你们这是自寻死路！” 先知岿然不动，他的面前竖起了一道翠绿色的光盾。光盾保护了手拉手的众人，除了郑毅。 郑毅早在那只眼睛出现的时候就给自己套上了【心灵之火】，被那股邪火席卷之后，心灵之火的护盾消散，但是他没有丝毫损伤。 先知看了一眼郑毅，松开伊珥雯和史东的手，挥手熄灭了壁炉里的火焰。 烧尽的柴堆之后，显露出普通红砖堆砌的炉壁。 先知转过身：“你们要找的邪恶，曾经也是强大的迈雅……如今，它被人们称作——‘炎魔’。” 62、不友好的郑毅 众人回到沙发上，沉默良久。 让一群没看过电视的人猛然接受vr，的确有点操之过急。 不过对于洞悉真相的郑毅而言，这位先知显然有意如此。 从火焰里看不出炎魔的位阶，但它的邪火能够跨越空间，直接因为精神联系而产生杀伤力。这起码是序列3的技能。 ——所以先知要主导英雄们，前去剿灭怪物。 郑毅心中暗道。 “所以我们要对付的是一头炎魔？”史东说着，一口饮尽杯中的玫瑰茶，并且示意再来一杯。 先知没有吝啬茶水，又为他注满杯子，说： “你们已经在这条路上了。当然，我建议你们不要孤军奋战。炎魔是仅次于恶龙的强大迈雅。即便堕落了，也不能否认它们的强大。事实上，因为堕落，它们更加强大。” “我们该怎么办？”伊珥雯问道：“我向父亲提出过警告，可是……游侠将军们没有找到邪恶存在的证据。他们不再相信我。” 史东面临的压力比银发的小姑娘更大，他在银堡是戴罪之身，急切需要找到“见证人”来摆脱高位骑士的指控。 “我会去说服精灵。”先知望向郑毅：“你呢，迈雅。” 郑毅看到伙伴们一杯接一杯灌下恶心的黏液，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把酒壶放起来，他温和道： “我对这个世界不熟悉，但是可以在讨伐炎魔的队伍里当个医生。” 先知道：“你是迈雅，不需要熟悉这个世界，应该是这个世界熟悉你。” 郑毅微笑：好像很牛逼。 先知继续道：“我想请求您前去银堡——您“穿着”人类的身体，在银堡更容易被接受。” 迈雅在进入阿尔达世界的时候可以选择种族形态，就像新建角色。 郑毅说：“愿意效劳。” 先知微微仰起头，嘴唇翕张，说道： “无论是否能取得援军，我们都将在丰收日之前进入迷雾山脉，否则风雪会将我们彻底锁在山脚。” ——原来是在算日子。 郑毅心中吐槽。 “那我们呢！我们也要去！”柏夫跳着叫道。 卡尔蒙干咳一声，道：“这是英雄们的伟业，我不知道……” 先知看着卡尔蒙： “我们需要所有的力量，这是为了阿尔达。我需要有人去矮人的国度，请求长须氏族的矮人之王麦格尼派出援军。他们会去援救那些灰皮肤的表亲。” “但那要越过刚达巴山，那是半兽人的领地。”卡尔蒙有点懵逼。他只是愿意跟大家一起作战，并不愿意千里迢迢去送命。不说盘踞在山上的半兽人，就是让他安全翻过刚达巴山也得脱层皮。 “或许迈雅在说服银堡派出援军之后……”先知把火引向郑毅。 郑毅道：“我、卡尔蒙和史东先去银堡，然后视情况去联络矮人。” 先知没有坚持，说道： “这样很妥善。不过我必须说，要想消灭炎魔，必须极尽所有人的力量。因为它们的出现，并不是单一一头恶魔，而是这个世界的邪恶力量蠢蠢欲动。” 郑毅不忍心看着同伴这么懵懂喝黏液了，他打断了卡尔蒙再来一杯的请求，道： “那么这就出发吧。我会先带着大家去伊珥雯的家——你家是在罗若琳多瑞安，迷雾森林里？” “是的。”伊珥雯说。 “你怎么走？”郑毅道：“我的车上没有位置了。” 先知道：“我的朋友会送我一程，正好没有多余的空位。” “妥了。”郑毅道：“咱们走吧。” 他率先起身离开，卡尔蒙和史东跟随其后，继而是柏夫。最后是伊珥雯。 先知没有送众人出门，橡木大门在五人离开之后立刻就关闭了。 郑毅取出陆行鸟，道：“上车，咱们走。” 伊珥雯有些迟疑：“我如果回家，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你要相信迈雅对令尊大人的影响力。”郑毅笑道：“上车吧。我们可以去罗若琳多瑞安吃晚饭。” 众人各就各位，已经非常娴熟了。 郑毅戴上了头盔，扭头看了一眼二楼彩色玻璃。 有人站在玻璃之后窥视自己，并非刚才那位先知。如果它鲁莽的窥视，郑毅甚至都没发现那栋房子里还藏了其他人。 嫉恶如仇的郑迈雅什么都没说，翻手抽出“郁金香”，朝玻璃射了过去。 光速是无法躲避的，当你看到它，证明它照到了你。 空气中传来一阵波动，不是气流，而是精神力量剧烈颤动引起的涟漪。 “我们走！” 郑毅施放了圣盾术，笼罩陆行鸟，把“郁金香”插在伊珥雯的怀里。 讲道理：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行车不规范，迈雅两行泪。 规范驾驶，手不脱把。 时速两百公里激起的风堪比利刃，甚至可以伤害裸露在外的皮肤和脆弱的眼睛。如果沿途冒出来一根柔弱的树枝，那就真的变成利刃了。 圣盾术完美地将“风刃”挡在了外面。 四人发现这次的风没有那么大的时候，纷纷睁开眼睛，好奇地看着罩在自己之外的光圈。柏夫甚至想用手指去戳它，看是否会被戳破。 伊珥雯对怀里的“郁金香”更感兴趣，轻轻摩挲，想感受上面神圣的力量。 从造型上看，这支魔杖应该由奥力打造，瓦尔妲女士赐予它明光。不过顶端的造型，又有瓦娜女士的寓意。 百花之后，瓦娜女士。 郑毅虽然表面上看毫无压力，但是内心中还是为几位新认识的小伙伴感到担忧。那些绿色黏液显然不是单纯的恶心，然而他无法洞悉它对身体和灵魂的影响。喝下它之后，小伙伴们既没有生病也没有被邪恶缠绕。 只有等它自己爆发出来。 郑毅恍惚间突然有种身为神的错觉：看得比凡人远，明知凡人有难，却又不插手——或是无法插手，只能静待时机。就如面对这种潜伏的毒药，还有那个邪恶的戏精迈雅。 陆行鸟轰鸣着穿过飞马镇，一头扎进迷雾森林。 迷雾森林就友好多了，立刻给雅凡娜女士的眷者开辟出一条平坦的直道。 63、离开 麦隆看着眼前的石像。 这是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像鬼，常常放在墓地的围墙下，防备那些邪恶的盗墓人和死灵巫师。 它的脸孔是乌鸦所化，长长的鼻子像是鸟喙，嘴巴里紧密排列着尖锐的牙齿。 它的身躯不大，如同侏儒或者坎德人，但是手指全是利爪，能够轻易撕开巨石和大树。 它的后背还有一对蝠翼，尖端处带着利齿——只是为了好看。 它因邪恶的力量从石像中诞生，刀枪不入，即便受到了魔法攻击，也很快就能恢复。 一个石像鬼的战斗力，堪比五个精灵游侠。五个石像鬼，就能挑战游侠将军！ 只有光才能彻底杀死石像鬼，堪比日光的强光。 它原本应该活着的，然而…… 然而那个该死的、新来的迈雅，居然对它射出了一道光！ 瓦尔妲·艾兰特瑞女士，您终于派出了自己的迈雅么？ 麦隆转身下楼，突然发现自己的藏品柜里有空缺！ 空缺是不被容忍的，这意味着藏品不能上下对齐。而且如果丢了一瓶，那剩下的就是偶数，也就不存在“中间那瓶”。他总是仔细地保证藏品架上的瓶子为“9”，那是“3”的“3”倍，最大的个位数，而且中间数是“5”，“5”是第“3”个质数…… 看着参差不齐的藏品架，麦隆愤怒了，眼中冒出红光，红光化作火焰。 他猛地一甩精灵长袍，走向壁炉，伸手去拿……拿……拿他用来施法的材料，而现在那个位置只有一个空杯子！ 整整一碗从暗林深处收集来的黑暗精华！ 这是他迁居暗林的目的之一，每天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而现在，被人偷走了！ 麦隆从长袍里取出一把银白色的沙子，投入壁炉里的柴堆。 银沙接触柴堆的瞬间，爆出一团银白色的火焰。 “我的藏品，我的材料，它们在哪儿？”麦隆忍无可忍，暴怒地问火焰。他准备不惜一切代价，找回自己的藏品和施法材料。 火焰分成两缕，中间浮现出一团白光。 白光之中，森林飞快地后退，树木拉出了一道道残影。 麦隆皱眉看了一会儿，觉得天旋地转、脚软无力、恶心欲吐……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扶住壁炉壁，攥紧拳头：你们杀了我的宠物，破坏我的藏柜，偷走我的材料……你们，已经为自己挖好了坟墓！ 他猛然抬头：不，你们不会进坟墓，你们会成为新的藏品和材料！ 尤其是你，新来的迈雅！ …… …… 经过风驰电掣的长途跋涉，陆行鸟拐进了一条小径。只是转过一道弯，众人就被两个巨大的精灵石像所震撼——除了伊珥雯。 这两尊石像足足有上百米高，即便郑毅等人站在山上，也只是约等于它们胸口的位置。 夜幕之下，石像本体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甚至可以照亮它们的脸。 它们一手握剑，一手持盾，并不欢迎不速之客。 “你到家了。”郑毅说道。 他在刚才听到安努-塔萨梅特的低声呼唤，倒计时已经结束了。同时他也感知到这个世界的疲惫，婉约提醒他暂时离开。 说实在的，郑毅有时候真心不懂这些“世界意识”在想什么，到底把他当什么人了？难道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脚男么！ 自己或许可以起个“福特曼”的假名！ …… “我们还要继续穿越迷雾森林，不能耽搁了。”史东冷静说。他舔了舔嘴唇，又感觉如果能去喝杯水就更好了。 他们沿途已经喝完了两桶酒和不少储备的水。还好身边的迈雅能够一直变出水，否则应该渴死了。 伊珥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了峡谷中传来的号角声。 罗若琳多瑞安，是一片区域，是一个王国，也是一座都市。它隐藏在峡谷之中，在雅凡娜女士的庇护下，没有人能在迷雾森林里找到这条峡谷，更加无法看到峡谷中隐藏的都市。 除非有帖勒瑞尔精灵的指引。 郑毅向巨石像之后望去，那是峡谷之中的森林，闪烁着蓝色和橙色的光点。 “这可不是友好的号角声。”郑毅笑道。 “呃，这是误会，我会向父亲解释的。”伊珥雯说得毫无底气。 史东和卡尔蒙望向郑毅，希望他做出决策。 现在郑毅已经取代了伊珥雯的队长地位，在众人之中颇有威信。 尽管他自己并不需要这种地位。 郑毅感知到了这个世界的倦意，好像自己不走它就不能休息，他说道： “你们可以在这儿休整。史东，卡尔蒙，我必须离开去处理一点小事，如果我们错开了，就在银堡汇合。” 号角声再度响起，空中飞舞着鸟群。它们不单单是被惊醒的小鸟，也是帖勒瑞尔精灵的伙伴和斥候。 伊珥雯恋恋不舍地将“郁金香”还给郑毅。 郑毅收好了陆行鸟，接过“郁金香”，大声说：“闭眼！” 条件反射。 所有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很快他们就发现并没有强光袭来，等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位迈雅的身影。 在迈雅曾经站立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老旧的小酒壶。 伊珥雯蹲下身，刚刚伸出手，就感觉口干舌燥，仿佛在烈日下晒了一整天。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她退开两步，望向天空，不知道这份遗留下来的礼物该如何处置。 讲真，这并不是郑毅的本意。 郑毅原本打算把这个酒壶和里面的光尘带回灰雾之上，好好研究。然而当他主动吐出“伊茹伊露维妲”这个词时，瞬息间腾空而起，进入星空——如同之前许多次一样。可是当他从星空进入七光之境的时候，他感到腰间一轻，回头时就看到酒壶静静地倒在地上，伊珥雯正要蹲身去捡。 七光之境和星空之间的那道“膜”同时剥离了指环上的力量。 郑毅站在灰雾上，端详着指环和那枚蓝宝石。它的镜面中已经看不到群星移转，也不能再给他提供精神力。它身上那些高位的气息，统统留在了伊茹伊露维妲。 唯一能证明它不是普通指环的证据，就是那点金光文字。 它仍旧在闪烁着吐露文字信息，但是郑毅无法解读。 郑毅环顾四周，灰雾组成的沙漏多了一个。一个已经流尽，而另一个才刚刚开始。他感知了一下流速，大约要十天之后才能再次进入伊茹伊露维妲。 安努-塔萨梅特感知到了郑毅的回归，星团从灰雾之中浮现出来，发出低声呼唤。 郑毅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世界”，那个沙漠中挣扎求生的文明，近百人在自己离开的小屋附近打转，显然不是回去的好时机。 “安努-塔萨梅特……” 郑毅向它投去了目光，身体旋即朝星团飞去。在离开灰雾的瞬间，他听到叮地一声，星辰之戒留在了灰雾上，拒绝前往那个世界。 64、再次降临 房间里充斥着令人宁静的香气，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在地上、桌上、墙上画出光与影的方格。 郑毅降落在上次离开的地方，仍旧是他上次坐过的椅子。如果不是他之前窥视过这个世界，并且帮助安提奥普驱散了某个恶魔，差点以为这里的时间没有流动。 此时还没有到郑毅困倦的时候，他站起身，打开提灯，从主座后面的柜子里找到了那本《永恒之战》。 它比同体积的石头还重，以郑毅的力量居然不能轻松举起。 郑毅把书放在桌子上，毫无顾忌地坐了阿卡拉的椅子。他抚摸封皮，整本书都像是活了起来。封皮中间的七彩宝石流光四溢，映射在他脸上，甚至超过了提灯的亮度。 邪恶和善良的力量在空中旋转，追逐，吞噬……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郑毅记得阿卡拉说过，不能直接打开……经历了“伊茹伊露维妲”的世界之后，他知道自己只是高位中的低位，有太多强大的存在，谨慎和小心是长寿的秘诀。 于是郑毅仔细洞察这本书的外在，发现善良的气息源自宝石，邪恶的气息来自封面不知名的皮质。 他将手按在宝石上，灌注精神力。 宝石上的光芒渐渐变亮，从七彩变成了蓝白，整个屋子明白如昼。 厚重的《永恒之战》自动从正中翻开，不多不少，两边一样。从书页上喷出白光，在空中形成了倒锥体。 白光渐渐凝聚成一个球，宛如璀璨的纯白珍珠。除了倒锥体的边缘，其他空间一片黑暗，而且空虚。 在这粒珍珠之中，诞生了一条细长的黄金巨龙，它有着蛇一样的长脖颈，蜥蜴一样的头颅，巨象的身躯，带有骨锤的粗大尾巴，以及巨大的膜翼。它叫安努。 黄金龙身在珍珠中诞生，从它诞生的那刻起，就从身上分离出黑色的气息。最终这股黑色气息化身成和它一模一样的黑龙。它就是塔萨梅特。 郑毅看着两条在空中缠斗的巨龙，好整以暇地用手摸着下巴：为什么银白珍珠里会产出黄色的龙呢？龙老珠黄？ 两头巨龙厮杀了不知道多久，终于同归于尽。金龙安努化身为天堂，从它身上诞生了天使；黑龙塔萨梅特化身地狱，从它身上诞生了恶魔。然后天使和恶魔继续未完的战争，它们只要战死就会在天堂和地狱重生，然后继续厮杀。 某些天使和恶魔终于厌倦了永无止境的厮杀，于是一个天使和一个恶魔滚到了一起，生下了孩子——这就是人类的诞生。这对不为双方阵营所容的夫妻，创造了这个世界，并称它为：避难所。 郑毅斜靠在椅子扶手上，就像是在看个全息投影视频。不得不说，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就是剧情有点枯燥。演员的脸上要么是光，要么是黑雾，根本看不见。 有了人类之后，永恒战争就成了“原罪之战”，天使和恶魔开始争夺避难所，以此作为跳板杀去对方的老家。 灯光变成了靛色。 郑毅与此同时感知到了熟人的气息，阿卡拉回来了。 蒙着双目的老修女刚踏进传送阵中，就施放了一个探查术。等她收到反馈，正好出现在房间的传送阵上。 “很荣幸见到您，圣者阁下。”阿卡拉向郑毅俯身垂首，右手按心。 郑毅礼貌地站起来欠了欠身：“我有些无聊，就拿上次那本书看看。” 阿卡拉正是收到了魔法警告才赶回来的。当然她不会这样说，以免像是在指责圣者。她说道： “希望没有打扰您阅读的兴致。” “挺有意思，”郑毅说，“我刚好看到原罪之战，后面的故事呢？” “呃，后面的故事并没有写成书。”阿卡拉说：“后面就是人类的历史了。” 郑毅还挺喜欢这样的书，看起来一点都不累。他说： “有机会再读吧。阿卡拉女士，我走了几天？” 大概天国的时间跟庇护所不一样，所以天使才这么问。 阿卡拉有种见证世界隐秘的兴奋感。她答道：“从您突然消失到今天，是十个昼夜，圣者阁下。” ——基本是一比一的时间流速。 郑毅点头：“好吧，我把书放这儿了。还有其他有趣的书么？历史，或者地理，或者大人物的传记……” 阿卡拉走到桌前，道：“阁下，教会的图书馆有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书，以及东大陆所有的书籍的译本。如果您需要，我相信教首冕下一定会很荣幸接待您。” 她这次去教会总部就是介绍“天使降临”的问题，因为这位阁下的不寻常降临，且不符合任何一种降临方式，同时不符合天使的形态，所以教会花了很长时间来询问，甚至质疑，然后讨论。 如果这位天使阁下能够亲自去一趟圣堂，那么所有的问题都没了，所有不符合规矩的地方——统统遵照祂来修改。人类不可能让天使尊重他们的规矩，规矩必须尊重天使。 郑毅第一次来安努-塔萨梅特的时候有点懵，完全被高位的意志——或者说命运推动。一如他作为凡人穿越到了废土，作为凡人吸收了序列2结晶……充分证明命运这只黑手在偷偷地揉捏搓拉。 等去了伊茹伊露维妲，郑毅就已经觉醒了跟命运游戏的天赋。与其等它来推，不如享受其中的乐趣。有句话说得好：当命运要肛你的时候，如果无法抵抗，那就享受它吧。等享受完了，记得问它：这么快？ 隐约是个老玩家的郑毅说： “这并不是着急的事，我想先附近打打怪……呃，铲除邪恶。同时进一步了解一下这个世界。” 对于天使不了解庇护所这个高难度问题，阿卡拉已经向教会高层做过解释：很可能跟利用人类躯体降临的方式有关。 在庇护所里，所有天使和恶魔的力量都会因为世界之石受到压制。而这位天使并没有被压制，肯定得益于他的人类躯体。凡事有利必有弊，如果这个方式没有副作用，所有天使都会以人类形态降临了。 如今看来，副作用大概就是失去作为天使的知识，以及对这个世界的了解。 知识可以再学，力量失去了就只能回家，两害相权取其轻。 很睿智的天使。 阿卡拉道：“正好有一件非常棘手的事，需要阁下投以目光……” 郑毅来了精神：“说来听听。” 65、圣者的早餐 距离罗格营地三天路程的荒野里，出现了一个极度邪恶的原点。 有行商报告说，那里的商路受到威胁，有影子一样的邪灵和扭曲的怪物在那附近出没。派出的罗格斥候证明了商旅的忧虑，同时也报告说有坟墓自里面挖开，显然是死灵力量的爆发。 “邪恶如同瘟疫，势必会蔓延。罗格们要应对东边的邪恶力量，所以我只能招募志愿者，雇佣他们清除邪恶。然而我对志愿者的能力充满忧虑，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人死在对抗邪恶的战场——虽然我明知这无可避免。如果您愿意……” “当然可以。”郑毅毫不做作地承担起责任：“但我需要更多的魔力恢复剂。” 阿卡拉如果年轻四十岁，肯定会忍不住问一句：请问你是把那个当水喝了么？ 十天功夫就消耗了十瓶！ 即便是天赋高绝的法师，也不可能用这么快。 阿卡拉是魔药专家，对魔力恢复剂的认识远超一般人。在她的常识中，从来没有人能喝这么快而不产生副作用。 当然，现在阿卡拉知道了：天使并不尊重这个常识。 阿卡拉说道： “我会为您准备十瓶，这当然完全配不上您的赐予，但是请您理解，我们的能力有限。或者，请您考虑去一趟圣堂，只要那些傲慢的先生们睁开眼睛看看您，您的一切需要都将由教会承担。” 教会之前派人来过，但是郑毅正好离开这个世界。 这让阿卡拉很尴尬，被人质疑她出现了幻觉，或是一个过分的玩笑。同样是这些大人物，背地里都说阿卡拉在撒谎，寻求更高的位置和重视。 阿卡拉不敢揣度天使这次会逗留几天，只能建议祂亲自驾临圣堂。 “回头再说。”郑毅道：“我先回去休息，明早见。”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道：“尊敬的阿卡拉，你在这里的事权实在太受制约，只是一些魔力恢复剂而已。” 阿卡拉羞愧地低下头。 郑毅知道自己的表态会有多大影响，哪怕阿卡拉借着“天使”的支持搞政变，他也不介意。而且从两人的互动来说，郑毅很希望阿卡拉政变成功：她首先是正义的；其次能给他带来足够的蓝。 现在他跟真正的天使，差距多半就在蓝条上。 郑毅离开了目盲修女会的总部，在外面遇到了带队巡逻的卡夏。 卡夏一开始并没有认出郑毅，因为那身黑色实在有些另类。不过她很快就从磅礴的气势中意识到了对方的来历，恭谨地行礼：“夜安，圣者阁下。”整队罗格都以右手按心，表达敬意。 “夜安。”郑毅道：“我正要去找个地方住。刚才不想麻烦阿卡拉。” 卡夏很聪明，亲自带队领路，护送郑毅回到之前住过的旅店。这家旅店底楼是餐厅，没有酒馆业务——酒馆在另一条街，所以非常清静。 郑毅辞别卡夏，叫老板给他做了今日的例汤配面包，品尝了一下营地里的各种酒和饮料——最终觉得还是清水最好喝。虽然这边看起来没有伊茹世界那样郁郁葱葱，但是井水的质量更好，入口温柔清冽，回味甘甜。 “准备两桶，明早我要带走。”郑毅道。 老板欣然应诺。因为这些水本来是不要钱的，但如果圣者要订购，那么就可以向教会申请一些劳务费。他知道这样占教会的便宜不太好，但是教会如此有钱，怎么会介意给穷人分润几个纳特呢。 郑毅回到楼上房间，嗅到被子里散发出的干香——他们非但洗晒了被子，还用花的香精熏过。这个世界的确要比伊茹世界舒适得多啊。 要不要想办法换个主世界？ 自己在这儿既有地位，还有力量，享受也不错…… 这个念头还没结束，操劳的序列2已经沉睡过去。 在无梦的睡眠中恢复了起码1000ml的蓝，郑毅醒了。 窗外灰蒙蒙一片，这是正常的天空。 郑毅打消了在这儿永居的念头。 郑毅穿上骑士服下楼的时候，旅馆的底楼已经聚集起了一队探险者，足足十个人坐在长桌上，分成左右两边。他们面前放着汤和面包，长桌中间摆着鲜花。 主座空着，卡夏站在一旁。旅馆老板拉着儿子站在餐桌的尾端。满脸雀斑的小伙子端着铁锅，里面是类似土豆泥和酱肉混杂而成的主菜。 郑毅看到卡夏，又看到了桌上有安提奥普，意识到这是探险者的专用桌。旋即他发现只有主座是空着的，便毫不矫情地坐了上去，说道：“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开始吧。” 老板连忙拉着儿子上前，为郑毅舀了大大一勺酱肉和土豆泥，并且说道：“阁下，您要的清水已经准备好了。昨晚我打上来，沉淀了一夜，今早只取了上面干净的部分。” 卡夏瞪了老板一眼。 郑毅拿起勺子尝了尝，肉炖得很烂，酱汁挺鲜，略咸，土豆泥很稠炼……味道不错。他说：“谢谢，我回来付钱。” 卡夏连忙道：“阁下，这点小事是他应该做的。”旋即女战士强硬地盯着老板：“这包括在房间服务里。” 老板满脸愁苦。 “给他点小费。”郑毅说。 卡夏抿住嘴唇，不说话了。 老板顿时满脸明媚，给桌上每个人都舀了主菜，高兴地退下。 餐桌上有人紧张有人放松，但是没有人说话。大家埋头进餐，偶尔偷看一下传说中的“天使”。他们知道，修女们已经正式称呼他为“圣者”了。 安提奥普有很多话想跟圣者说。正因为她比所有人都认识圣者，所以更不敢冒犯。她一直庆幸在十天前的旅途中，她对圣者阁下非常恭谨，给祂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郑毅喝了口水，精神了不少，拿着面包块泡进酱肉汁里，找了个话题跟安提奥普闲聊，说道： “你这几天不做噩梦了吧？” 安提奥普正在喝水，猛然喷向对面的探险者，连连咳嗽。 那位男性探险者不敢在圣者面前放肆，何况这位女士是营地的名人，与圣者一同净化了沉沦魔的强大女战士。 郑毅面无表情：不关我事。 安提奥普终于平复了咳嗽，激动道：“我请教过尊敬的阿卡拉，她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我差点不敢相信，真没想到您会如此眷顾我。” 卡夏知道安提奥普找阿卡拉的事，知道她噩梦中的恶魔被光中的天使驱散……真是幸运的女孩。罗格队长心中感叹。 “举手之劳。”郑毅又用两块面包蘸干净了酱肉汁，扫视全桌每个人。 66、鲜血汇聚之地 八位序列8，还有两位序列9，全是红色灵体，说明他们都是战斗向的超凡者。不过这个世界里，超凡者和凡人并没有出现裂痕，所以人们并没有专门用一个名词来圈定这些人。 真是个友好的世界。 郑毅的目光如有实质，让一些人俯首，也激发了一些人的斗志。他看完一圈，喝了口水： “有能够发射信号的东西么？” 众人面面相窥。 卡夏是个精锐老兵，立刻明白了圣者的意思。她替众人解释了这句话：“圣者阁下是要让他们分散行动，用信号弹联系？” ——如果你们有电话、gps定位，那就更好了。 郑毅心说。 “我注意到邪恶点的具体位置不详，为了节约时间，大家分开寻找更好。”郑毅说道。 卡夏不得不承认这个办法最有效率，但是让一群草莽散布在荒野里，简直就是要他们去送命。于是她委婉地建议道： “圣者阁下，我们会派出两位有经验的斥候确定位置，探险队伍最好还是不要分散……”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好理由。 卡夏让手下端来两个托盘放在桌上。 十瓶方蓝，以及各十瓶的小红、小白、小蓝。 卡夏说：“这是此次行动的药剂支援，需要阁下根据实际情况分配。” 郑毅不需要小红，对于三瓶小蓝……聊胜于无。他收起药剂，问道：“你们都有坐骑么？” 是什么让所有人都垂下了头？ 是贫穷！ 他们这种一库鲁一库鲁攒钱的穷战士，何年何月才能攒够一匹坐骑的钱？ 就算是拉车的驮马也要三到五金吉奥啊！ “好吧，我知道了。”郑毅点点头：“吃完咱们出发吧。” 这个世界最好的地方就是储物腰带不算稀有，入选的探险者基本人手一个。这当然也是教会创收的方式，薄利多销，涵盖全社会各个阶层。精英用雷尼摩，底层的好歹能放个睡袋。 郑毅装了两桶清水，两个夹肉面包。这些是两天的干粮，并没有其他东西需要准备。 他在穿了两天骑士服之后，发现它非但能够调节温度，还能分解身体分泌物，比如油脂；吸收矿物质和水，比如汗液。穿着它等于时刻都在洗澡，自然不需要内衣。这进一步节省了他的辎重负担。 众人最后检查了一遍辎重，列队出了营地大门。 郑毅自然走在最前面，安提奥普紧随其后，他边走边问： “卢克和雅伦怎么样？他们的事还顺利么？” 三人原本在完成了试炼旅行之后就会分开，各走各路。卢克和雅伦会成为骑士，在上流社会的交际舞会上喝酒吹牛，取悦女士。安提奥普继续在这片荒野上谋生。 因为郑毅的关系，三人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团体。所以卢克和雅伦为安提奥普提供一些帮助，她回馈以荒野的新闻以及圣者的传说。 今天一早，安提奥普听卡夏说起圣者再次降临，她就立刻托人写信寄去滕恩。这封信将在日落时通过传送阵送达滕恩，然后在明早送达司迪思男爵的府邸。 “卢克和雅伦写信说滕恩的官僚办事效率低下，他们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办妥骑士头衔。”安提奥普道：“我敢保证，如果他们知道您再次降临，一定愿意以最快的速度回来。” 郑毅丝毫不怀疑安提奥普说的，天使可不是哪里都能见到的。 尤其在安努-塔萨梅特，这里的序列2其实是力量层面的第三档——这里没有伊茹伊露维妲那样的创世神，序列0就是安努和塔萨梅特这两条龙。 而这两条龙都死了。 郑毅思考了一下，又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对抗邪恶需要全方面的力量，不单单是本身的武力，也包括金钱和权力。尤其是金钱和权力，当它们发力时，整个世界都会为之转动。想想看，如果所有国家都对恶魔发布高额的悬赏，或者规定每个年轻人都要来服役……” 来抢生意的人就更多了！ 安提奥普一个激灵，看来自己得抓紧时间提升力量，否则连加入探险队的资格都没有。 要提升力量，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杀死邪恶！ 安提奥普的眼中迸射出坚定的信念。 郑毅感知到女战士的感情起伏，只是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后面像是小学生春游的队伍，对安提奥普道：“你带领他们照原计划前进，我去看看前面的斥候。” “可斥候是骑马走的，而且走了很久……”安提奥普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看到圣者阁下从腰带里放出一架奇怪的金属机器，通体黝黑，光洁如镜，甚至能够映射出人的容貌。 “陆行鸟，很漂亮吧。”郑毅拍了拍坐垫，把小红小蓝小白、夹肉面包放进了侧箱——这样能多空出两个格子。 郑毅取出头盔，说道：“回头见。”旋即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之中，轰响油门，绝尘而去。 …… …… 罗格营地所在地方被称作“鲜血荒地”。 每年都有上千人在这片土地上流血。 他们有的是为了心中的正义和善良，来此消灭邪恶，比如罗格们； 有的是为了博取一个贵族头衔，比如卢克和雅伦； 也有的单纯为了生活和金币，比如安提奥普和不畏险阻的商人们。 这些鲜血成为此地的注脚，低于三人的队伍都等于行走在死亡边缘。 唯独例外的是罗格斥候。 修女会中最勇敢的姑娘加入罗格，罗格中最强大的姑娘成为斥候。她们是一群可以单枪匹马横行鲜血荒原的强大战士，也是罗格们的核心力量。 阿卡拉为了解决身后商路的安全，今天派出了三位罗格斥候，希望能够尽快找到那个邪恶的洞窟。 郑毅很快就看到了其中一位的马……的尸体。 这匹劳苦功高的战马倒在地上，腹部被掏空，血肉残渣拖出十米之外。任何人都能轻易地想象出，这里之前发生过一场饕餮盛宴。 郑毅看到了地上凌乱的足迹，野兽的利爪和行尸的脚印混杂，它们都涌向一个方向。 67、罗格斥候的力量 艾丽的箭矢已经用完，短弓勾在一头行尸的脖子上，这是它最后发挥的战斗力。 这位年轻的罗格斥候背靠黑石，手握长枪，在身前扎出密不透风的防御阵。这极大消耗了她的体力，汗水从额头涌落，所有裸露的皮肤都泛着汗光。 她只要有丝毫松懈，眼前这些怪物就会趁机将她咬死、啃噬。她的灵魂会因此受到诅咒，在黑色的土地上重生，变成邪恶的堕落罗格。 营地里的老斥候们都说，堕落罗格是所有罗格斥候的最终归宿。 她们说这话的时候充满悲凉，但是只要战斗的钟声敲响，她们又会披甲持锐冲击在前。 一头行尸越过了枪锋的红线，被长枪刺入眼眶。腐臭的脓水激射出来，正好飞向艾丽的眼睛。 艾丽被迫一转头，避开这道脓液溅射，手中的长枪却卡在了行尸的眼眶里。 另外一边的硬毛老鼠乘机扑了上来，尖锐的门牙死死咬住艾丽的手臂。 有第一只就有第二只，这些怪物成群结队，看到鲜活的血肉就会一拥而上。 艾丽只觉得小腿上传来麻痒的感觉，不用低头也知道是那些老鼠——它们的牙齿里有毒素，能够麻痹猎物。所以被咬的感觉不疼，但是很快就会丧失知觉。 从战马老布被硬毛老鼠射中倒下的那刻开始，艾丽就猜到今天可能是她的最后一战。 虽然也有不少斥候前辈在失去了战马之后，仍旧能够逃回营地，但这些人都被称为传奇。 在这片对抗邪恶的土地上，独自徒步十个小时，实在太难太难了。 艾丽在喘息中拔出腰间佩剑，利用腰劲用力一挥。利刃撕裂咬在她小腿的老鼠。那只老鼠的下半身飞了出去，但是上半身仍旧死死咬着不放。 艾丽也顺势甩掉了手臂上的老鼠，一剑刺透了冲上来的行尸心口。 行尸不以为然——只要头部的邪恶核心不被摧毁，它们就不会倒下，更不知道疼痛。 艾丽避开行尸的爪击，侧身一滚脱离了包围圈。 这并不值得庆贺，只是垂死挣扎。 没有石块保护后背，她很快就会陷入魔物们的包围，然后被啃噬…… 艾丽只是想最后再挣扎一下！ 她咬着牙，拖着受伤的小腿，朝营地的方向跑去。 行尸追了上来，利爪抓向艾丽的后背。 …… …… 郑毅骑着摩托，跟踪地上混杂的足迹绕过了一座小山丘。这里开始抛洒了行尸的残躯和硬毛老鼠的尸体，以及散架的骷髅。 那位罗格斥候肯定是在这里被追上，然后开始搏杀突围。 她选错了方向。 荒原并不是一马平川，矮丘和树林将这里分割得七零八落。 郑毅不敢开得太快，以免错过那位罗格斥候的尸体。她们在凌晨出发，骑着久经训练的战马，应该是在两至三个小时前遭遇的怪物伏击。 即便是精锐之中的精锐，也不可能坚持这么久。 那些搏击运动员一个回合只能打3分钟，何况面对只有猎食本能，不讲规则的邪恶魔物。 郑毅胯下的陆行鸟转了圈，看见五头行尸围成一团，里面好像还有行尸蹲在地上啃咬着什么。 圣职者心中一沉，扭动油门冲了上去。 行尸和硬毛老鼠转头望了过来，看到一个亮着明晃晃独眼，浑身发黑的怪物……它看上去不像好货，但没有邪恶的气息。 嘭！ 陆行鸟撞飞了一头行尸，吱呀一声甩尾停了下来。 一个全身漆黑的“高位恶魔”跳了下来，手持明晃晃的白银之杖，无声地炸开一团金光。 神圣的气息。 恶魔们最为恐惧和厌恶的气息。 然而它们来不及离开了。 【神圣新星】！ 【神圣新星】x2！ 【神圣新星】x3！ 郑毅三连炸，将眼前的行尸和硬毛老鼠彻底消灭干净。行尸化成了飞灰，硬毛老鼠翻倒在地，亮出肚皮。 郑毅摘下头盔，闻到了空气中的臭味。 风刮过，臭气渐渐消散。 他知道自己该上前去查看那位罗格斥候的尸体，看看她的容貌，把她遇害的消息带回去。但是他还是第一次面对自己的战友阵亡，即便没有见过面，倒在对抗邪恶的战场上。 这个世界的圣职者太少了。 郑毅上前，刚走了两步，突然看到地上的罗格斥候动了动。 极其微弱的抽搐，就像是尸体残留的生物电产生的放电反应。 郑毅凝神静气，瞬间甩出一个【神圣治愈】。 有反应！ 罗格斥候被撕开的后背中，露出的内脏缓缓恢复。她的肌肉从干涸变得湿润，在金光的滋养下，努力闭拢。 郑毅惊呆了，都被撕碎了还能活着？！ 神圣技能不会骗人，只要它能生效，对方肯定是活人，而且是未被邪恶附体的活人。 郑毅本能地冲上去，单腿跪在罗格斥候身边，手压在了她的后脑：神圣治愈直接通过高维通道作用在脑部，然后出现在心脏。这是人体最重要的两个器官，只要它们能够工作，再重的伤势都能活过来。 郑毅毕竟是序列2，在大地上行走的天使。 残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郑毅不顾蓝条，奋力倾注。 罗格斥候动了。 “嘶哈！” 她猛吸一口气，干瘪的肺部再次充盈起来。 郑毅帮她翻过身，改用【治疗术】处理她身上的非致命伤。这些伤口之中残留了大量的毒素和诅咒，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毒素可以用【驱除疾病】解决，但是诅咒只有用【驱散】才行。 然而【驱散】这个序列5的技能不单单需要光祭品，还要法阵。 郑毅身上没有绘制法阵的材料，也没有绘制法阵的时间。 谁让他是个喜欢空蓝到处浪的序列2呢。 罗格斥候缓缓睁开眼睛。 我已经转化为堕落罗格了么？ 灰暗的天空…… 黑头发，黑眼睛，黑色皮甲……恶魔！是他转化了我？ 罗格斥候觉得力量重新回到了身上。 她突然笑了：即便我堕落了，我也心存光明！ “我叫艾丽，是个罗格斥候！” 砰！ 68、坏消息和好消息 郑毅捂着鼻子倒退一步，瞬间加持心灵之火，施放治疗术。 即便他反应很快，鼻子下面还是残留了一丝新鲜的血迹。 他真的没料到，被救活的罗格斥候在激动的时候居然会对他挥拳相向。 一路的碾压无压力，郑毅甚至忘了给自己套个【心灵之火】。 艾丽翻身跃起，摸向腰间，佩剑已经不在了。 她四处一扫，看到硬毛老鼠的尸体，行尸残存的渣滓。 “你起床气挺大啊。” 郑毅从罗格斥候的灵体中可以看到，她并没有被邪恶附身或者控制，刚才那一拳是她的自我意识。 艾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己身上残破的衣甲。毫无疑问，这是行尸和硬毛老鼠干的，它们进食前总得把不能吃的部分处理掉。 从残破出露出的是洁白的肌肤，有血有肉，充满弹性，活人的肌肤。 艾丽摩挲着自己的胸口、腹部、手臂……终于意识到一个事实： “我没死！” 郑毅拿出了郁金香，貌似随意地握在手里：“你只要有一口气，我就不会让你死。” 艾丽总算将之前的记忆和眼下的情况的衔接起来。 “圣……者！”艾丽反应过来：“您好阁下，我是艾丽，罗格斥候……” “你刚才已经报过名字了。”郑毅摸了摸鼻梁，还有点幻痛。 艾丽顿时羞涩起来：“真不好意思，我没想到您会穿黑衣服。” “黑色只是因为吸收了所有的色光，并不代表邪恶。”郑毅无语。 “是的是的，您跟邪恶的唯一关系就是：您站在它对面。”艾丽惊喜道。 郑毅心说：小嘴抹了蜜……他道：“上车吧，你们出来的时候是三个人。” 艾丽想到了另外两位同伴，想到自己遭遇的诱骗和伏击。 这些没脑子的行尸和只有本能的老鼠，好像突然之间成了狩猎专家。 不过，上车是什么？ 郑毅已经坐上了座椅，扭动油门，戴上头盔：“上来啊。”他拍了拍陆行鸟的引擎部。 从主观感情上来说，郑毅真不喜欢让女性，哪怕是队友，坐在这个位置。 引擎部虽然空间够大，但是它终究有些斜度，会让人不自觉地往骑士身上滑。而且看上去就像是三流小说的暧昧桥段，什么软玉温香、耳鬓厮磨、坚硬凸起……这不符合这个世界的正能量三观啊！ 然而有什么办法呢？ 伊珥雯负责拿开路神器，必须坐前面。 艾丽只有一个人，站在侧箱位的话，陆行鸟受力不平衡。 总不能让她两腿分跨踩在两边，或是直接坐在后顶箱上吧。 郑毅通过了正直检定，目光坚定，口吻刚正： “你还等什么呢？” 艾丽只是在想，圣者戴上那个五彩斑斓的黑色头盔后，看上去真是邪气凛然……不过这种神圣中带着微微的邪气，还真是挺刺激的。她找到了地上的佩剑，过去按照圣者的指示侧坐在引擎部。 陆行鸟发出轰鸣，迅速驶向另外两位罗格斥候行进的方向。 罗格斥候虽然独自闯荡荒野，但是对战友的分区也知道个大概。 在艾丽的指引下，陆行鸟很快发现了第二位罗格斥候，她已经遇难了。她和她的马倒在一起，身上扎着硬毛老鼠的硬刺。这种硬刺如同箭矢，附带令人麻痹的毒素和诅咒。 柔嫩的内脏被啃噬殆尽，身上几乎没有好肉。 艾丽面色阴沉，双手攥拳。 郑毅低声道：“转过头去，我处理一下。” 艾丽倔强的望向圣者阁下： “我的最终归宿不也如此么？请开始吧，阁下，能看到自己最终被净化，不用成为堕落罗格，我只会感到欣慰。” 郑毅准备动手，突然觉得自己的技能有缺陷，少个超度。 现在只能用比较暴力的手段净化了—— 【神圣之火】 金色的火焰从地卷起，吞没了阵亡罗格的遗体。 艾丽被这种强大力量惊呆了，头一次看到圣职者的伟力。她甚至怀疑这样的力量可以直接杀去地狱，剿灭一切邪恶。圣者之所以没去，只是单纯还没找到通往地狱的路。 郑毅感知到一个正义而强大的灵魂浮现在空中，然而即便使用灵视也看不见。 这是一种奇怪的状态。 不过可以肯定，之前她被肉体中的诅咒而束缚，现在她自由了。 被诅咒的遗体在神圣的火焰中消散，地上留下了经过净化的剑，以及一条腰带。 艾丽走过去捡起战友的剑和腰带：“我会交给卡夏。” 郑毅点头。 两人再次上路，心头布满阴霾。看得出这次的邪恶力量已经增强，即便是训练有素的罗格斥候，在情况不明时也会遭遇不幸。从目前的比例来看，三分之二的斥候会被坑死。 还有一个。 陆行鸟在荒野上狂奔，很快就进入最后那位罗格斥候的分区。 坏消息是没有发现她走过的痕迹，好消息是没发现她和坐骑的遗体。 康斯坦丝不会已经回去了吧？ 艾丽心想，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没人能那么快查完自己的分区。 在进入这片分区之后不久，郑毅就感受到了浓郁的邪恶气息。这里邪恶的浓度仅次于暗林，还不至于对人产生心智上的影响，但是的确壮大了那些邪恶生物，以及死灵。 反正不知道那位罗格斥候去了哪里，郑毅决定冲向邪恶力量最为汇聚的地方。 康斯坦丝想得跟郑毅一样。 她的任务就是寻找邪恶的汇聚处，自然是冲着最为邪恶的地方去。不同于年轻的艾丽，她在第一时间发现了邪恶力量的变化。 这位资深罗格斥候远远就下了马，让同样经验丰富的战马自己回家，然后步行靠近。这让她的速度降慢，但是发现了好几处硬毛老鼠和行尸的伏击圈。 只要不贸然深入被魔物围困，罗格斥候有足够的力量和耐心解决它们。 最惯用的战术就是用弓箭远程攻击，带着它们绕圈子，一一击杀。 康斯坦丝用这个办法干掉了十几个行尸和二三十只硬毛老鼠，自己只是被划破了皮——多只硬毛老鼠的齐射还是很可怕的。 她一步步深入，发现魔物越来越多，仿佛有种高智商的怪物在命令它们。 好在之前的谨慎让她还有足够撤退的机会，但是那个暗中的魔物控制者发现了她的意图，命令老鼠送死冲锋。 虽然康斯坦丝的大剑可以轻松将硬毛老鼠砍成两段，但是硬毛鼠仍旧成功地拖住了她的脚步。 魔物的包围圈合拢了。 69、生死之间的压力 康斯坦丝的性格就如她的武器一样狂放不羁。 她奔走斩杀，一刀两断，丝毫不在意体力的流失。然而她终究是人，身体不可能无限供应能量。 双腿开始沉重，双臂开始麻木，呼吸开始急促。 最终，康斯坦丝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她将大剑插入土中，任由行尸和老鼠冲上来，挽起凌乱的长发。 “去死吧！臭虫们！” 康斯坦丝抓起长剑，身体中的强大力量从双手传递到大剑。 大剑上亮起一个金色的符文，紧跟着整柄大剑都燃烧起来。 橙红色的火焰，照亮了她的面庞，给原本坚毅的表情染上了一丝邪性。 “去死！” 康斯坦丝爆喝一声，挥动大剑开始旋转。她越转越快，火焰大剑轻而易举地剿碎行尸和硬毛老鼠的肉体，并且在它们的残躯上持续燃烧。 原本汇聚起来的魔物开始撤退，但并不走远。并没有意识的魔物，像是知道这个女战士不可能坚持太久。 终于，康斯坦丝停了下来，眼中泛着红光。 她耗尽了全部力量。 康斯坦丝再次将大剑插进土里，拢起长发，单膝下跪： “至上伟大的神圣光明： 我将我的灵魂交付于您，愿随您进入永恒圣洁的所在。 我已为神圣的事业贡献了一生……” 康斯坦丝听到了行尸脚步的靠近，闻到了腐败的臭味。 “我履行了誓言，没有沉溺欢爱，没有争夺权力，没有享受荣誉……” 行尸带着爪风，抓向了康斯坦丝的身体。 “愿伟大的目光注视我！” 康斯坦丝飞快结束祷告，紧闭双目，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 希望最后这一刻，我是体面的。 康斯坦丝心道。 嗡嗡嗡嗡嗡嗡嗡…… 天地间传来奇怪的轰鸣声，由远而近。 死亡来了。 康斯坦丝紧闭双眼。 “康斯坦丝！” “康斯坦丝·坎贝尔！站起来！” 康斯坦丝听到有人叫她，以为是死亡的幻听。她认出那是小艾丽的声音，她不应该在这儿，除非她也死了。 康斯坦丝没有感觉到痛苦，反倒感觉眼皮有些发亮。她缓缓睁开眼睛，一个通体黝黑的怪物直冲过来。 资深斥候随即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仍旧跪在这片受尽邪恶侵袭的黑土地上。 而且她还清楚地看到，艾丽侧坐在怪物背上，身后是个从未见过的形象——看起来像是恶魔，但是没有邪恶的腐臭。 更奇怪的是，四头行尸围住了自己，拼命地爪击撕咬，但是都无害她一根毫发。 就好像是幼童不经意地推搡。 “康斯坦丝！”艾丽从摩托车上跳下来，举着剑冲了上去。 “艾丽！”康斯坦丝压榨出身体最后的力量，拔出剑，像陀螺一样的旋转，将三头行尸斩断。 只是这么大半圈，她再次力竭，只能拄剑而立。 最后那头行尸还在凭着本能抓挠，并不能突破康斯坦丝身上笼罩的光晕。 “我得到圣光的祝福了！” 康斯坦丝兴奋的叫着，再次振作起来，举起大剑将它的头颅打碎。 艾丽冲到康斯坦丝身边，举剑刺穿了地上那些行尸残躯的脑袋。它们这才最终静止不动。 一道耀眼的金光散开，形成一个光球。 两下。 靠近的行尸纷纷离去，远远监视，不敢靠近。 康斯坦丝紧紧抱住了艾丽。 “是圣者阁下救了你。”艾丽说道。 郑毅打开头盔。原本彻底包裹头部的全盔，收起面罩板，变成一个带护颌的半盔。 没错，没有说明书可以查阅的序列2天使圣者阁下，刚刚才找到这个开关。 康斯坦丝松开艾丽，看了圣者阁下足足半分钟，突然扑上来，紧紧抱住郑毅。 郑毅开着心灵之火，否则多半直接就被扑倒了。 ——黑色不是邪恶！ 郑毅想大声宣告。 嘴唇却被堵上了。 康斯坦丝狠狠地将嘴唇印在郑毅的唇上，甚至还轻轻撕咬，舌头乱撞，想冲破郑毅紧闭的牙关。 艾丽连忙上来拉开康斯坦丝：“你疯了吗！这是圣者阁下！” 康斯坦丝暴跳起来，双腿环住郑毅的腰，双手紧紧勾着郑毅的脖子，居高临下没有松口。 艾丽迟疑了一下，举起剑砍了下去。 光盾出现在康斯坦丝的身上，吸收了所有的伤害。 艾丽迷茫了。 她知道这是圣者阁下的神术，康斯坦丝正是因为这个护盾才能在行尸的攻击下毫发无伤。 难道……圣者即便在被攻击的时候，也要保护她么！ 如此伟大，如此神圣，如此…… 艾丽的双眼都充满了泪光。 康斯坦丝发泄似地夺走了郑毅在这个世界的初吻，终于恢复了清醒。她干咳一声从郑毅身上跳下来，整了整胸甲，拢好长发，伸手抹了抹嘴——的确有种吃干抹净的意思。 “圣者阁下，康斯坦丝，你们没事吧？”艾丽疑惑地看着两人。 “你的伙伴刚刚在生死之间徘徊，需要发泄一下。”郑毅说。 康斯坦丝揉了揉脸：“谢谢您，圣者阁下，我现在好多了。” 艾丽总算放下心，道：“康妮，刚才你吓坏我了。我以为你被邪恶附身了。” 这个可怜的孩子在苦修会中长大，没见过、听过亲吻这种广大人民喜闻乐见的活动。 唔，康斯坦丝显然知道，只是动作很生疏，还撞了两次牙齿。 “我有点，激动。”康斯坦丝喘息着解释道：“我已经都做好了前往圣光天国的准备……没想到……再次感谢您，圣者阁下。” 郑毅坦然道：“这种方式纾解压力很有效，但不适合常用。呃，我应该给你一个【神圣抚慰】，但是……抱歉，那个神术太消耗精神。” 康斯坦丝微微垂下头，捋了捋耳边的发丝，道：“您说的对，圣者阁下。无论如何，我都万分感谢您的拯救。” 艾丽还在思索那个解除压力的方法，准备以后找机会试试。 70、邪恶的洞窟 郑毅从腰带里取出两瓶小白——体力恢复剂，递给艾丽和康斯坦丝。 两人没有推辞，恢复体力准备战斗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那些行尸还没有散开，只是碍于强大的神圣力量没有冲过来。 郑毅退开一步，发现康斯坦丝跟别的罗格很不一样。 不单单是她超过170公分的身高；金色长发；胸前高挺；挤压时充满弹性；腰不算细，但是曲线仍不失优美；腿很长，很长很长……主要是她红色的灵体外围还有一圈蓝光。 没错，郑毅是个极端注重灵魂的人。 他眼瞎，不知道什么漂亮不漂亮，身材好不好。 郑毅说：“康妮，你跟其他战士不太一样。” 康斯坦丝被圣者看得有些面色发红，意识到自己想偏了什么，连忙解释道： “光明赋予我的力量是魔剑士。” 郑毅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灵体，真长见识。 他说：“妥善运用你的力量。” 康斯坦丝说：“赞美您，圣者阁下。”她顿了顿又道：“我感觉得到，邪恶的源头就在前面，如果我们再深入一些，或许能确定它的位置。” 郑毅看了一眼这些行尸和硬毛老鼠。行尸差不多是序列7的硬件条件，但是没发现它们使用技能，大概是不会。硬毛老鼠只是动物，单纯因为数量大而有些麻烦。 身边的康斯坦丝是序列7的魔剑士，艾丽是序列7的战士。 康斯坦丝会一个火焰大风车，艾丽是战士通用技能。 郑毅想了下战士的通用技能，只听说过一个“重击”，而且他也没见战士有特别炫目的技能效果。 不管怎么说，一个序列2的治疗带着两个序列7的近战去刷个小副本，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咱们继续往前，只要你们大胆无畏。”郑毅说道。 陆行鸟的两个侧箱再次被摘下来放进腰带，艾丽和康斯坦丝立于两侧。 不得不说，两位身高腿长的美女站在后面，让郑毅有种带着女武神出游的骄傲；而史东和卡尔蒙站后面的时候，自己就像阿三军队里的摩托车手。 陆行鸟在数秒内加速到百公里，然后撞飞了挡在前方的行尸，就像是保龄球撞飞瓶子一样。 前面的硬毛老鼠和行尸越来越多，好像整个鲜血荒地的行尸都被招来了。 郑毅横冲直撞，直到前方出现了一个洞穴。 这是一块畸形的巨石，它的腰部以下好像被怪物咬掉了。上半部成了遮风挡雨的屋顶，下面则有一条通往地下深处的通道。 邪恶力量从中弥漫出来，光是到达洞口就已经让人心生厌恶。 ——这里面的邪恶堪比暗林。 郑毅心道。 “就在这下面。” 康斯坦丝说着，紧了紧自己手里的剑。郑毅知道她需要精神力施放火焰剑，给了她两支小蓝。 此刻的康斯坦丝几乎恢复到了身体的最佳状态，算上圣者给她的心理支持，实力远超平素。 大剑上符文一亮，顿时腾起橙红色的火焰，照亮四周。 康斯坦丝举着大剑冲进洞穴。 郑毅紧随其后，身上泛着一圈不可见的暗红色光圈——这是【心灵之火】的光盾。 艾丽手持单手剑，跟在后面。她的皮甲破裂，衣衫不整，不适合冲在最前面。 地道里，郑毅打开了郁金香的第一档。 强光射向洞窟的石顶，反射下来，照亮了周围一片。康斯坦丝和艾丽原本已经做好了在黑暗中战斗的准备，没想到圣者阁下的力量如此强大，竟然能够召唤出如同白昼的光。 神圣（科技）的力量让她们勇气大增，脚步坚定。 郑毅用郁金香在洞穴里扫了一圈，激起躲藏在角落里的行尸。它们被强光灼烧，身上冒着青烟和火苗，冲向三位神圣的伙伴。 康斯坦丝的火焰在强光下显得暗淡，但是威力不减，尤其在面对这些邪恶魔物的时候，一刀下去便能叫它们回归地狱。 郑毅很快就【洞悉】到康斯坦丝的高亢情绪，不单是圣者在身后的加持，更是刚才面临死亡的报复。 目盲修女会之所以不被教会高层待见，多数也是因为这些不爱红妆爱武装的奇女子们性情太过强烈。 强光之下，阴影无从躲藏，康斯坦丝在前方开路，艾丽在后面收拾从地洞里爬出来的老鼠和蜘蛛。 这些蜘蛛都有篮球大小，口器尖锐，蛛丝有麻痹和黏性，万一被偷袭了很不容易脱身。 三人在地洞里走了二十分钟左右，脚下的泥土石块变成了破碎的石板。 郑毅心头一跳：这不是个天然形成的邪恶泄漏点，而是处遗址。 他把郁金香对准了地板，康斯坦丝和艾丽也注意到了异常。 没有人说话，三人继续行进，地板越来越完好，可见越来越靠近遗址的中心。 很偶然的，郑毅看到前面康斯坦丝的头发飘动。 有风。 又走了十余米，前面出现一个石洞。 穿过石洞，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石厅展现在三人面前。 石厅的墙壁都是由青石拼砌，完好无损。一排排长桌放在厅里，旁边还有蒙尘和裹满蛛丝的椅子。长桌上的烛台散乱倒着，有些上面还插着蜡烛。 地上躺了许多尸体，穿着盔甲佩戴武器。有的已经腐烂成白骨，有的还包裹着一层漆灰的皮。 通道里的风宣告有活人闯入，地上的尸体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骷髅兵……”康斯坦丝低声道：“它们往往出现在石块旷野和黑色荒地。” 嗖！ 一支冷箭射向郑毅。 康斯坦丝敏锐地挥动大剑，将冷箭打落。 与此同时，大厅的角落里升腾起金色的火焰，在燃烧声中将射出冷箭的邪恶骷髅焚化成灰。 郑毅并不需要躲藏，他身上还套着心灵之火。被艾丽打了一拳之后，郑毅决定以后在任何情况下都加持心灵之火，反正这个技能不怎么耗蓝，而且性价比极高，简直就是福利。 “新鲜的血肉……” 大厅的顶端，一座放置了数百年的石棺里，传出呕哑嘲哳的声音。 71、死灵法师的平A 整个石厅里的骷髅和行尸都活了过来，涌向新鲜血肉。 康斯坦丝朝前踏出两步，双手大剑斜斜下指，这是利于挥动的方式。 艾丽也站到了郑毅身前，摆好利于进攻的剑式。她作为序列7的战士，虽然没有康斯坦丝【火焰大风车】那种炫目的技能，但是【武器专精】也足以对邪恶力量造成极大伤害。 郑毅认真思考了一下：作为带小号成长的大号，如果一下子把这些怪都灭掉了，会不会影响小号的成长？他记得昨天在暗林，消灭了那么多邪恶生物，伊珥雯、史东和卡尔蒙也没有感觉到强壮。 他又想起当日卢克和雅伦，他们的确从杀怪中获得了力量。 可能是世界规则不同。 郑毅理性意识到不同世界不能类比，但仍旧很谨慎地没有立刻开大。 他对身前的两位女战士说道： “不要畏惧，它们无法伤害你们分毫。” 随着“天使”的宣告，强光之中，【神圣祝福】落在三人身上。 即便是序列2的郑毅，也感受到身体更加强健，反应更加敏锐。精神力作为该序列的主属性，郑毅的感知能力变得更加强大，甚至不用环顾就觉察到邪恶生物的位置。 可惜祝福不会增加蓝量。 康斯坦丝和艾丽的主属性都是力量，身上的肌肉线条更加分明。 原本就高挑的康斯坦丝甚至更高了点，她发现了视野的变化，感觉手中的大剑轻盈而乖巧。 艾丽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手臂变粗了，身上凌乱而残破的衣服绷了起来。虽然并不舒服，但是这个可喜的变化让她充满了战斗欲。 “来吧！你们这些该死的东西！滚回地狱去吧！” 艾丽暴喝一声，在康斯坦丝之前冲入了邪恶之中。单手剑挥砍，一个骷髅士兵的脑袋被砍成碎片，全身骨架轰然散落一地。艾丽一弯腰，从地上抄起骷髅战士的圆盾，砰地一声砸在另一个骷髅战士的脑袋上。 郑毅增强的感知发现，艾丽的暴喝声中蕴藏着不同于声波的力量。这应该也算是一种精神力，能让对手感到威胁，从而优先攻击该目标。 这些没有智慧的死灵受到影响，纷纷攻向艾丽。 康斯坦丝不甘落后，斜身手持燃烧的巨剑冲向邪恶魔物最密集的地方，整个人如同陀螺般转起。 力量阶位在序列8、7左右的骷髅和行尸，根本无法抵御这猛烈的攻击，纷纷被绞杀成灰。 大厅中邪恶力量纷纷消散，就连空气中的腐臭味都好了许多。 意识到自己的仆从正在被大量斩杀，石棺的主人终于躺不住了，揭棺而起。 “你们应该死去。” 石棺里的声音说着，探出一支权杖。 黄金包裹的杖头，上面镂刻着羊头人身的形象。这是地狱里的常见恶魔，角魔。 紧随着黄金权杖探出石棺，一个壮硕的身影坐了起来，继而站了起来。 郑毅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一个为了获得永生能力的人，最终可悲地变成了死灵。 作为一个死灵法师，没有自己的城堡，没有黑骑士和狼人作为护卫，没有石像鬼大军，只有一群序列7的骷髅和行尸充场面，简直寒酸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康斯坦丝并不知道这些，她感受到了极强的压力。 毕竟揭棺而起的这位是序列5，稳稳压制康斯坦丝和艾丽两阶。按照郑毅的理解，中间还隔了一个大境界。 如果不是郑毅这位更高序列的圣者站在这里，手持圣光般的权杖，给了她们强大的祝福……正常情况下，这两个女孩应该已经跪了。 艾丽手上的圆盾彻底破碎，她收起了单手剑，从地上捡了一支长枪。虽然还没有被净化过，但是对于心智坚定的罗格斥候来说并不成问题。 战士序列7的被动技能【武器专精】让艾丽立刻成为一个精通于长柄武器的女战士，她以规整的脚步前进，以熟练的技巧刺杀，一步步逼近石棺里死灵法师。 “滚回地狱！” 艾丽终于冲到死灵法师面前，刺出了夹带风声的重击。 “毁灭，邪恶！”康斯坦丝滑步冲到了石棺之后，旋即转起了大风车。 死灵法师抬起权杖，口中诅咒道： “律令：死亡！” 黑色的影子冲向艾丽和康斯坦丝。 圣盾术！ 金光闪烁，两人身上亮起神圣的光。 黑暗不可能穿透光明，光明也不可能被黑暗吞噬——除非死灵法师有本事把战场拉大到一光年，这样光只能一年后才到位。 角魔权杖中散发出来的黑暗被轻易破解之后，序列5的死灵法师愤怒了。 他感知到了这里有个强大的圣职者，而他只是在一旁看着两个小爬虫在这儿放肆。 他感受到了侮辱。 高大的身躯跨出石棺，挥动权杖朝康斯坦丝打去。 康斯坦丝毫无抵抗地被抽飞，身上的圣盾明灭闪烁，堪堪稳住。虽然没有伤害，但是强大的力量能造成击退效果。 康斯坦丝想到刚才自己的大风车打在死灵身上，居然连它的袍子和罩甲都没击破，不由无奈，下意识地望向站在大厅另一边的圣者阁下。 死灵回手又是一击，将同样脆弱的序列7艾丽打退到墙边。 它朝郑毅大步走去。 郑毅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郁金香，又看了看死灵手里的角魔权杖，觉得这两个武器很像，不过郁金香有个大脑袋——它的学名本来就叫钉头锤。 “强大，有趣，堕落吧，成为我的左膀右臂。”死灵用力吸着空气，品味郑毅的气味——它们是不需要呼吸的。 这个动作让郑毅恶心。 圣者不发威，当我是小奶妈么？ 郑毅开灯。 郁金香彻底绽放，整个大厅里被照得如同沐浴在日光之下。 残存的骷髅和行尸纷纷烧为灰烬。 死灵法师身上的袍服和罩甲散发青烟，继而冒出零星的火苗。 死灵是不知道恐惧的魔物，它们已经死过一次，也可能死过很多次。于是这位法师加快了步伐，要在身躯承受得住的情况下击杀这个圣职者。 它跑了起来。 高举角魔权杖。 72、圣者的平A 郑毅拧开旋钮，收起了郁金香的花瓣。 高能凝聚的光柱打在死灵法师身上。 死灵法师发现自己的力量在流失，步伐越来越沉重。 它本以为自己已经战胜了死亡，现在却发现死亡的恐惧仍旧笼罩着他。 郑毅站着没动，心中默念： 十， 九， 八， 七， …… 死灵在逼近！ 光柱钳制了死灵法师的脚步。 …… 五， 四， 三， …… 死灵终于冲到了郑毅身边，高举角魔权杖。 它像个木偶一样滑稽可笑。 …… 二！ 一！ 郑毅侧步前冲，郁金香狠狠地砸在死灵法师的侧肋。 嘭！ 呲~啦~啦! 青白色的电弧在死灵身上跳动。 放电05秒就能杀死一名序列4的强大电流，几乎瞬间将死灵法师电得再也站不起来了。 身为宇宙中四大基本力之一的电磁力，彻底驱散了死灵身上凝聚的反式能量，它现在就是一堆不存在能量反应的无机物渣滓。 康斯坦丝和艾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电光火石的一幕。 她们本以为圣者会站在原地撑开神术，用巨大的火柱焚烧死灵的罪恶躯体。然而圣者阁下居然提着钉头锤与死灵法师对冲，依靠近身肉搏取得了胜利。 当然，那支造型美妙的钉头锤也功不可没。 一定是高等天堂的杰作。 死灵法师聚集起来的邪恶渐渐散去，大厅里的气息宜人了许多。 康斯坦丝和艾丽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发现一股温暖的气息在身体中流转，带她们飞上星空，享受这奇妙的体验。 这对她们来说并不是头一次，从升到序列8开始，这种感觉就会越来越清晰。 当她们站起来的时候，郑毅已经看出两人升到了序列6。 这已经可以算是安镇一方的大战士了，跟她们的队长卡夏的同序列，比阿卡拉低一个序位。 “祝贺你们，升入中阶。”郑毅说完：“把这里收拾一下，我们带些战利品回去。” 艾丽首先收起来的是死灵法师已经碳化的躯体。 郑毅虽然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但是并没有阻止：反正不占自己的格子。 “圣者阁下，这个请您保管吧。”艾丽指着尸体旁漂浮着的一团浓墨似的结晶。 这是序列5死灵法师析出的结晶，在这个世界死灵法师的力量也能够用于抵抗邪恶，所以这种结晶的价格依旧不菲。 并不是有很多序列5能被消灭。 郑毅过去观察了一下，将结晶收入雷尼摩。 康斯坦丝和艾丽随后在大厅里搜罗起来，能够使用的武器，值钱的物件，带有魔法性质的奇异物品……罗格的战利品分配制度很人性化，武器由获取者首先挑选，其他杂物充公。 在这个邪恶的洞窟里，骷髅用的武器都将近腐朽，只能当废铁卖。倒是长桌上倒下的烛台价值不低，都是早远年代的纯银制品。 “三百年前的古董。”康斯坦丝鉴定道。 郑毅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真要跟人纠结这些东西的归属，可能还不够蓝瓶的钱。他的目光在【洞悉】的指引下，落在一面圆盾上。 这面圆盾看上去很普通，木制盾体，盾面上蒙了一层银白色的金属。 郑毅走过去捡到手里，认出这是白铜。表面有几个受到钝击产生的凹宕，仍旧能看出上面镂刻着被蒙住双眼的女人头像。在这个女人的额头还有一个菱形的凹陷，边缘光滑。 康斯坦丝注意到圣者阁下对这面盾牌格外关注，上前看了看，解释道： “蒙住双眼代表对世间万物一视同仁。这是早期命运天使伊瑟瑞尔的形象。阁下，这个大厅里的所有东西都指向三百年前的某位领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最近苏醒过来。” 郑毅点头表示了，并没有解答。他对这个世界了解甚微，胡乱解答只会影响自己的形象。当然，他也希望这里的小朋友能够理解，即便是真的天使，也不可能无所不知。 “这个孔洞是干嘛的？”郑毅问到。 康斯坦丝只看了一眼，就说道： “这是炼金术师们为武器、防具做的符文凹槽。只要获得符文，插入之后，普通武器和防具就能具有特异性。如果能够多打造几个凹槽，以符文之语的组合插入，甚至能够获得超过暗金级别的装备。” 康斯坦丝用的大剑就是这样的符文武器，她对这个十分熟悉。 “能够给装备开孔的大师很少，而且符文实在太难得。”艾丽走过来补了一句：“这面盾牌是这里最有价值的战利品，圣者阁下可以留下做个纪念。” “没关系么？”郑毅还不知道罗格的战利品分配制度。他上次是跟冒险者一起，大家都满意就行了。 康斯坦丝和艾丽都笑了。不用介绍罗格的惯例，就算圣者阁下要求建立新制度，难道还有人会不同意么？或许教会那些坐在天鹅绒垫毯上的酒囊饭袋会有些微词，可是在这里，对抗邪恶的最前线，谁会在意这些？ 郑毅收下了盾牌，准备回去问问阿卡拉，有什么回蓝的符文。他刚才也有所感觉，自己的反应是增强了，但是挥动钉头锤的动作并不协调，而且空着左手很别扭。 ——或许可以找专业人士传授一下技巧。 郑毅看了看艾丽和康斯坦丝……嗯，每个罗格都有资格当他老师，这个不用挑。 艾丽和康斯坦丝愉快地清理了整个大厅，彼此对了个数，将战利品收入腰带。最重要的死灵法师结晶和它的角魔权杖都在郑毅腰带里，前者具有邪恶特性，一般的战士不太愿意接触，后者则是因为康斯坦丝和艾丽的腰带没格子。 有条好腰带实在太重要了。 “回去之后，帮你驱散这些诅咒。”郑毅道。 艾丽的心暖暖的，看了看手臂里残存的黑色，丝毫不觉得担心。只要有圣者阁下在，这些残存的诅咒算得了什么呢。 三人出了邪恶洞窟，发现外面围绕的行尸和硬毛老鼠也恢复了正常。猎食本能让行尸开始试图捕捉硬毛鼠，硬毛鼠则成群结队地返回自己的家族领地。 一切反常都源自于那个突然复苏的死灵法师。 两位罗格斥候属于高端战力，清剿这些低级魔物不是她们的任务。 郑毅放出陆行鸟，像是带着自己的女武神护卫，风驰电掣地往罗格营地驶去。 早间与他一起出发的探险者小队，现在还没有走出营地的瞭望范围，正准备翻过山岗之后休息进餐。然后，他们看到了完成任务回来的黑骑圣者，以及传说中的罗格斥候。 她们身上都泛着金光。 73、咨询意见 阿卡拉没想到如此之大的麻烦就这么轻松被解决了。 当她看到电成碳的死灵法师，以及它的结晶、角魔权杖，喜出望外，同时也心有余悸。如果那些探险者真的冲进了洞窟，只能毫无抵抗地成为邪恶仆从。 “赞美您的伟力。”阿卡拉说。 因为大家都是一个阵营，甚至可能是一家人，所以感谢的话并不合适。 郑毅觉得一声赞美也不错，起码心理得到了满足。不过实惠是必须的，毕竟他没忘记自己是个窘迫、匮乏、缺钱少蓝的序列2。 郑毅从腰带里取出那面伊瑟瑞尔盾牌，放在桌上： “我捡到这面盾，想看看有没有恢复精神，呃，魔力的符文。” 阿卡拉伸手摸了摸这面盾，略一思索，道： “tir、eth、ith都有恢复魔力的作用，但是跟我制作的魔力恢复剂相比，它们的表现并不出色。即便您迫切需要恢复魔力，也不是很有必要使用这些符文。” 考虑到有凹槽的装备不容易找，郑毅道： “我很需要你的建议，尊敬的阿卡拉” 阿卡拉面露微笑，说道：“这取决于您喜欢的战斗方式。” 郑毅客观地审视自己——洞悉自我： 首先，自己身体素质并没有优势。在废土世界，打了药剂的战士满地跑，序列8都能有两米高，自己实在不够看。 其次，近身战斗能力几乎为零。毕竟是医生，这个序列里面只有两个攻击技能。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自己没有强烈的战斗意愿。如果能够躲在后面加血，宁可让别人冲锋在前。 这种话当然不能直截了当说，要说得委婉一些，于是圣者阁下说道： “我的位置不在前锋。在后排支援是我的战斗方式。” 目盲修女会是个战斗修女组织，从成立那天开始就一直在战斗。 阿卡拉在成为主祭司铎之前也是个了不起的战士，她立刻明白了圣者的意思，说道： “请允许我推荐nef。它的特异性很明确，震退敌人——视敌人的体重体型，能震退三米以上。另外还能够提升对远程攻击的防御。使用过的罗格表示，如果盾牌上有nef，在敌人刚刚松弦的刹那就会有感应。” 郑毅略一思索。如果是后排的话，那么最怕就是敌人近身或者远程打击。毕竟前排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这个nef倒是将最重要的两个缺点都补起来了。 安全站稳才有治疗量，不愧是战斗修女们的老大！ 郑毅感觉念头通透，说道： “我接受你的建议，请帮我插入nef吧。” 阿卡拉微笑道：“我的荣幸。” 插入符文并不需要魔力或者其他技巧，哪怕是普通人都可以自己安插。因为凹槽是炼金产物，符文是庇护所世界自然形成，两者只要一接触就会发生反应。 阿卡拉从柜子里取出金属盒。盒子里铺着厚厚的天鹅绒，一块如同骨片似的符文散发着微微毫光，陷在垫子里。 郑毅从符文上看到了一个繁复的字母，它读作“那夫”（nef）。 骨片在进入凹槽之后，闪出一道金光，转眼间与盾牌融为一体。之前的凹槽变得平整，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郑毅灌入精神力探视，nef的繁复符文出现在白铜盾面上，旋即隐去。他试着握在手里，挥了挥。 阿卡拉道：“与大多数人的认知不同，盾并非是单纯的防具。阁下可以与卡夏聊聊，相信她会为您展示精彩的使用技巧。” “我会的。”郑毅道。 阿卡拉道：“我也会提醒教会，为您更深入的了解带来一些便利。还有什么能为您效劳的么？您真的为我们做了很多。” “谢谢，”郑毅道，“我的确还有两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第一件是为了给艾丽驱散诅咒，郑毅需要一些魔法材料。 首先是光祭品，“郁金香”可以完美完成任务，可以省下许多蜡烛；其次是具有凝聚特性的矿粉，这是为了方便在地上画法阵，也方便清理，甚至可以回收再用。如果用颜料的话，万一画错了不好改。 郑毅对于自己的绘图能力缺乏信心，所以他还需要一些钉子和线绳，这样可以保证画出来的直线是直的，以及圆弧尽量符合度数要求。 这对于阿卡拉来说很简单，她立刻就能让人准备好。 “第二件事，”郑毅抬头看了看，“我在野外净化了那位英勇的斥候。”就是那位没来得及得到援救的斥候。 “感谢您。”阿卡拉说。 郑毅有些无奈：“让我无法理解的是，她始终就在那里。”他伸手指了指天空，他能感知到那位英灵仍旧在那儿，正盯着自己。 虽然不觉得害怕，但是被灵魂这么一直盯着总有点怪异的感觉。 阿卡拉显然有些激动，说道： “您的意思是，她已经在天国了吗？” “不，不是。”郑毅道：“是在天上，但不是在天国。” 这是两个概念。 如果回归罗格信仰的天国，那么她就不该这样盯着自己。 阿卡拉道： “在我们这个庇护所世界，灵魂的归处只有地狱和天堂。如果恶魔，会在地狱熔炉重生；如果是天使，会在天堂穹顶重生。而我们人类，会因为生前的所作所为，坠入地狱，或升上天堂，或消散在这个世界。 “罗格，作为虔诚和坚定的信仰者，在过去的历史中必然能升入天堂成为天使。然而在最近三十年中，每一个战死的罗格都会受到邪恶的诅咒，非但不能升入天堂，反被转化为邪恶的堕落罗格。 “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的消息，终于有人能够净化她们了，哪怕是漂浮在虚空，也比成为堕落罗格这种魔物要强一万倍。” 郑毅听完阿卡拉的深情讲述之后，一点都不感动。他很愿意解放所有受到诅咒的罗格，但是……他真受不了一群女性英灵在天空看着他。 无时无刻，不分昼夜，不分场合……就这么看着他。 想想就有些尴尬啊！ “我们得解决这个问题。”郑毅说：“让她们从诅咒中解脱出来，同时也让她们有所依附。如果去天堂的通道发生了问题，那么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么？” 阿卡拉思考片刻，道： “我会前往圣堂咨询教首，请您给我一些时间。” 郑毅并不着急，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74、净化仪式 当天晚上，郑毅在旅馆的公共浴室里包了场。 老板带着儿子为他刷干净了整个青石砌出的浴池，雇佣了六个临时工，只为打水和烧水。 郑毅并没有洗澡的生理必要。骑士服能完美解决身体排出物和排泄物。考虑一下沙漠废土的现实需求，就知道这个功能有多么先进和完善了。 泡澡完全是为了满足心理需求。 尤其在执行官府邸的时候天天都能泡澡，来到这个不缺水的地方怎么能停？ 正所谓由奢入俭难，生活水准不能下降，对吧。 郑毅一边喝着老板送来的蜂蜜水，一边泡在热水里放松。他很喜欢圣者这个身份，比废土里的医生，或是伊茹伊露维妲的“迈雅”都更实惠，更受人尊重。而且这个世界也给了他施展技能的机会，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 于是圣者决定切实为这些人做得更多—— 用神圣之火净化罗格显然是不经济的。 神圣抚慰不能对非生命体使用。 神圣新星的力量不足以驱散诅咒。 …… 只有用【驱散】试试了。 【驱散】原本的作用就是解除魔法、诅咒，甚至是祝福效果，并没有局限在活着的目标。 哗啦啦！ 郑毅从水里出来，拉起放在一旁的浴巾擦拭身体。 守候在角落里的老板之子，端来了圣者的全套盔甲。这套盔甲看起来像是皮甲，但是出人意料的轻便。而且摸上去有种鳞片的感觉。年轻人不禁开始幻想，这是否就是传说中的角魔之皮。 郑毅直接套进了连体骑士服。这套衣服在废土上也算是小极品，价值指导级医师一个月的贡献点，是机车店店长赠送的礼品。店长始终很懵懂，为什么那位大人物要讨好这位医生。不过不管怎么样，跟着投注是不会错的。 骑士服根据体感功能收干了郑毅身上多余的水汽，并且调整了尺寸，保证舒适度。 郑毅一身漆黑地走出了浴室，看到外面蜂拥而入的客人。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包场虽然给了钱，但真没想到这么多人等着洗澡……直到他听到有人喊： “你们这些混蛋！一库鲁一碗，听不懂么！” “为什么他的碗那么大！” “有人偷喝！” “我这只有半碗！不公平！” “我要圣者坐过的地方的水！别拿角落里的糊弄我！” …… 郑毅的【洞悉】联想到了一些过于辣眼的画面，连忙出了旅馆，快步往罗格营房走去。 罗格营房是罗格们的宿舍，外面就是她们的训练场。在整个营地的东侧，用矮栅栏围出来的狭长型区域。 郑毅在下午的时候去那边的室内训练场画了法阵——纯洁之地。这是专用于【驱散】的法阵，在量角器、直尺和比例尺的帮助下，总算磕磕绊绊画完了。 这个法阵分两个部分： 施法者所占据的正方形施法区。里面有提供能量走势的几何图和各种象征符号。光是这些象征符号所蕴藏的知识，就足够郑毅挖掘几个月。 接受驱散者所处的圆形驱散区。这个圈里的图形更加繁复，以至于郑毅都对下一次绘制产生了恐惧。 好在下午画图的痛苦已经被热水澡和蜂蜜水驱散了。 郑毅手持郁金香站在了施法区，朝卡夏点了点头。 卡夏轻轻拍了拍艾丽的后背，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艾丽并不畏惧，只是有点紧张。与她一起接受驱散的还有两位“姐妹”。 她们是最近牺牲的罗格，还没有来得及火化，停灵在营地之外的小屋。因为郑毅提出净化的可能性，卡夏当即派人去将“她们”搬来。 虽然罗格们尽量找回同伴的遗体，并且用火焰净化，但是并不能阻止她们转化为堕落罗格——甚至比这更可怕的魔物。因为这个问题，志愿加入罗格队伍的女修士已经越来越少，而罗格们心理压力也越来越大。 卡夏紧张地看着两位姐妹的遗体，她更希望圣者阁下能搬去所有姐妹心头的巨石。 郑毅点开郁金香，强光直射屋顶，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烛火为之黯淡。 “圣言：驱散！” 圣言术相关的技能，需要大声喊出来。 声波携带的灵魂能量也是技能重要的组成部分。 郑毅并没有感觉尴尬，因为他知道在所有人耳中，听到的是难以辨识的奇特语言。任何一个凡人都能从中感受到神圣的力量，但即便是最最善于口技的伶人也无法模仿出一个音节。 这是神圣且神秘，不容亵渎的圣言！ 紫罗兰色的光芒自法阵上闪耀。 艾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毛孔中透出，消散。她低头看着手臂，之前的紫黑色诅咒已经不见，洁白而结实的双臂又回来了。 等光芒散尽，卡夏快步走到圣者阁下的施法区之外。 郑毅知道她想问什么，直接道： “成功了。” 天上注视着郑毅的英灵又多了两个。 卡夏激动得有些发抖，颤声道： “真的么，圣者阁下，她们将在天堂转生么？” 郑毅有些尴尬，关了郁金香的灯：“呃，实话说，这个还需要研究。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她们的灵魂不会堕落，不会成为邪恶的魔物。” 卡夏有些失望，但心头的巨石已经铲除了大半。只要不成为魔物，这已经是极大的好消息了。 郑毅看了看地上的法阵，衡量了一下【驱散】的耗蓝量，觉得还可以再来一次，说道： “我想做个尝试。麻烦你将近期牺牲的姐妹的私人物品取来，我想试试能否以这些物品作为媒介，对她们的灵魂进行解救。” “乐意之至，感谢您的仁慈！”卡夏行礼退下，安排姐妹们行动起来。 75、无处可去的英灵 目盲修女会是崇奉战斗救赎和苦修觉悟的女修会。 修女们没有私产，所有的用品都是公共的。每个牺牲罗格留下的遗物会重新分配，交给合适的人来发挥作用。不过有些价值不高的小物件，就会作为纪念品存放在营地，供人凭吊。 卡夏为了尽可能让姐妹们的灵魂得到解脱，几乎将整个陈列室的藏品都搬来了。她甚至不用看铭牌，就能报出某样物品属于某位姐妹，这位姐妹牺牲在哪次战斗。 郑毅能够感知到卡夏内心中强行抑制的痛苦，以及自我麻醉的假装洒脱。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多地解救罗格姑娘们的灵魂。 物品放在法阵之中，郑毅点亮了郁金香： “圣言：驱散！” 紫色的光芒亮起。 卡夏满心期待，期待圣者阁下宣布姐妹的灵魂都已经得到解救。 然而这次时间有点长。 紫色的光芒一直亮着，圣者并没有停止施法。 郑毅在之前的那次驱散中洞悉了这个技能的作用规律。如果将它发挥作用的步骤分解，第一步就是寻找对象——必须清楚找到驱散对象。如果有对象，比如艾丽和那两位姐妹的遗体，联系到她们的灵魂就不是件难事。 当目标只是遗物，而且牺牲时间过长，以此寻找她们的灵魂就很困难。而且从某几位罗格的遗物追寻过去，可以感觉到她们已经被邪恶转化，成为魔物。 郑毅甚至能够听到“她们”在面对救赎时倾泻的亵渎之语。 无奈之下，郑毅停止施法。 “圣者阁下，她们怎样了？”卡夏第一时间上前问道。 郑毅看着这位长得着急的队长——卡夏并不是罗格之中最年长的，她只有二十五岁，但是看上去却足足有三十岁。在实在无话可说的情况下，郑毅平静地说道： “凡人皆在光中。” 卡夏从未听说过这句祷言，不知道代表着什么意思，她追问道： “阁下，她们在光中得到救赎了么？” “当然，要相信光。”郑毅并没有道德洁癖，看着满屋子的罗格姑娘们，大声宣布道：“她们都得到了解救，并在天上注视着我们。接下去，我们会让她们在天国中得到永恒的安息。” 罗格们齐齐发出赞叹：“感谢您，圣者阁下；赞美您的伟力；赞美永恒的光明！”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出了抽泣声，然后是第二个，然后是……所有人。 郑毅考虑了一下神圣抚慰每个人的可能性……果然是不可能的，这会榨干自己。这里的罗格，包括在窗外窥视的，大约有一百人。这是所有罗格人数的三分之二，其他人都在站岗或是巡逻。 艾丽冲向郑毅，勾住了圣者的脖子，嘴唇印上圣者的嘴唇。 她学得很像，但是撞得很痛。 真的很痛。 郑毅没想到在营地也需要心灵之火，这次他真的真的决定以后随时随地要开护盾。 康斯坦丝尴尬地看着这一幕，悄悄转过头去。 艾丽印了一会儿才松开郑毅，长吸了口气，宣布： “圣者抚慰之后果然轻松多了。” 有不少罗格面露尴尬的神色，她们显然在与外界接触时知道一些什么。 更多的罗格不明所以，她们是教会收养的孤儿，从小在教会长大，还没来得及长到青春期就被选入了目盲修女会接受训练。 罗格们很自觉地排起了队。 郑毅摸了摸嘴唇，品尝到了艾丽流下的泪水的滋味，觉得可以考虑一下给每人都来个神圣抚慰……他说道： “这，恐怕会影响大家睡觉……请围着我站成圈。” 罗格们很快就围成了三层的圈，将郑毅围在中间。 郑毅施放了神术。 【神圣抚慰】……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多元宇宙最缺蓝的序列2、天使、迈雅……施放了【神圣新星】。 炸开的点点神圣的星光笼罩了所有人。 每个罗格都感受到了神圣的力量。 痛苦和压抑被光明的信仰所驱散。 战斗的疲惫和伤痛被神术所治愈。 这一刻，有人情不自禁地唱起了赞美诗，很快就成了合唱。 郑毅却在幻想应该让营地建造一个球形的场所，自己站在球心的高台上，四面八方都站满要接受光明洗礼的罗格……这样才能最大程度利用神圣新星。 浪费是可耻的！ 浪费蓝是不可饶恕的！ 卡夏在一通感激之后，问道：“虽然很过分……但是，圣者阁下，能给今夜值守的姐妹也进行祝福么？” ——这跟祝福差得很远。 郑毅说：“未来几天我会参加战斗训练，我们可以从容地为所有姐妹进行祝福。” 卡夏激动得不能自已，躬身道：“期待您的降临，圣者阁下。” 郑毅微笑点头，告辞，返回旅馆。 卡夏亲自带了一组罗格，跟随护送，顺便巡逻。 因为两次驱散消耗的精神力不少，泡澡之后的松弛也带来倦意，郑毅倒在床上就闭上了眼睛。 然而他又做梦了。 不同于在伊茹伊露维妲接触了疑似神性而做的梦，这次的梦境清晰单纯。他知道这是梦境，而且可以轻松抵御它。只是梦境的内容让他奇怪，全是女孩子的战斗和生活。 终于，他看到了一个熟人。 康斯坦丝。 在梦境中，康斯坦丝穿着奢华的盔甲，骑着高头战马，手中握着大剑，指着手下败将：“要我嫁给你，我宁可去当修女！”手下败将捂着鼻子，哭得格外伤心。 郑毅觉得有点乱。他从梦境中醒来，回忆今晚的经历，并不觉得姑娘们的情绪会影响自己如此之深。 隐约中，他感知到了星空中的三位英灵女士。 郑毅决定再做个尝试。为了避免弄巧成拙，他留下一封书信，表示自己有点事要离开，十天左右会回来。 准备好了后路之后，郑毅坐在床上，呼吸，放松—— ong！ 声音凝固成片。 一切都像是进入了画中。 大色块地冲撞，郑毅看到了金色的光。 旋即飞了起来，穿过屋顶，飞向星空。 他看到了。 三位由金光组成的英灵，身穿罗格制式的皮甲，手持武器，朝他微笑行礼。 不像在伊茹伊露维妲，星光能够交流。 安努-塔萨梅特的星光带着冷漠，完全无法交流。 郑毅能够感知到这片星空并不是她们的最终归宿。 她们现在无处可去。 76、领域 郑毅渐渐上升，触碰到了世界的膜。 之前他的酒壶和酒壶里的光尘就是被这层膜挡住，留在了伊茹伊露维妲。星辰之戒的特殊能力也因此而消弭。这是世界的边界，突破这层膜，就是离开了这个世界。 郑毅不确定这几位英灵能够离开这个世界。从科学上讲，一个世界的物质和能量可以转化，但必然是恒定的。然而他本人在三个世界穿梭，携带过去的物质和能量不知道多少，早就打破了这条科学定律。 既然不科学，只能看看是否符合神学了。 郑毅自己轻易地穿过了这道世界之膜，进入了诡异而神奇的七光之境。 三位英灵女士在犹豫之后，跟着穿过了世界之膜。 这显然有些出人意料。 她们真正离开了自己的世界。 郑毅不是一个喜欢作死的人，所以并没有带着三位英灵在七光之境探险的意向。他决定带着这些伟大的灵魂去一个更高位格的地方——灰雾之上。 这一回，英灵们被拦下来了。 郑毅退回七光之境，开始考虑探查这个空间的秘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还没好好研究过。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头黑豹在空中奔跑，宛如跑在草原之上。 黑豹注意到了郑毅的注视，纵身一跃，瞬息之间出现在郑毅面前。 尖牙森森，几乎顶在了郑毅的脸上。 在这里郑毅完全看不出这头黑豹的序位，下意识地使用技能…… 居然成功了！ 圣光无声地笼罩了他的全身。 黑豹的牙齿没有刺破圣盾，转而挥爪…… 嘣！ 弓弦声响。 一支金色的箭刺入黑豹的眼睛。 黑豹打了个滚，朝下方逃去。 罗格英灵再次射出金色的箭。 这次是三位罗格的齐射。 黑豹坠入星空，不见了。 郑毅呆呆看着黑豹的消失，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一些非常恐怖的东西，有些很诡异，有些很庞大。 这真不是一个让人安息的好地方。 郑毅看了看三位刚刚获得首胜的英灵，陷入沉思。 “很高兴为您效劳，伟大的圣者。”诡异的声调闯入郑毅的脑中。 他此刻是叠加状态，应该能“听”，同时又不可能“听”。不过这种状态之下，【洞悉】的能力加强了，圣者立刻将注意力投向七光。 七光之中的那道绿光，微微颤鸣，正是它在与郑毅沟通。 “您怎么称呼？”郑毅问道。 绿光颤鸣回答：“诚如您不会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名，我也一样。请允许我略作保留。但我能在其他问题上知无不言。” 郑毅这时候能够明白伊珥雯对他的不信任了。任何一个不肯通名报姓的人，都很难让人信任——起码有种不被尊重的感觉。不过这位绿光对真名的保密应该出于某种神秘学原因，那也正是自己【洞悉】到不该留名的原因。 郑毅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有这么多诡异的生物？” “以及非生物。”绿光补充一句，答道：“这里就是灵界。无穷世界不过是江河中的水泡，而这里就是江河。” 郑毅指了指头顶：“那上面是什么？”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但如果您指的是您的国度，那是伟岸的天国，我等不能窥视之处，伟大的圣者。”绿光说得十分谦卑。 郑毅道：“我需要在这儿为英灵们找个安全、宁静的地方，你有什么建议？” 绿光直截了当道：“您只需要以您的意志占据一块空间就行了。这里没有方位和坐标，一切都取决于您的意志。” 郑毅非常意外，这不就是随便圈地么？ 不过既然当地人这么说——自己曾经还误以为七光是这里的主人……那么试试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这是自己在灵界的根据地，是英灵们的栖息地。她们都是好姑娘，为了信仰和正义付出了一生。她们值得拥有一块好地方。 郑毅从脑海中挖掘自己所能想象的美景，最终发现自己不是当艺术家的料。他只能说： “首先，要有光！” 无穷尽的光芒铺洒开来，几乎要弥漫整个七光之境。 然而当郑毅担心圈占的范围太大时，视野猛然一变，铺洒的光芒只是掌心般大小。 “这里没有方位，没有大小，没有时间，只有永恒的变化。”绿光说。 郑毅感知自己刚刚建立的光芒世界，它在瞬息之间又变大了。 好吧，第一步就这样吧。 第二步该是什么呢？ 郑毅想用绿水青山，但是又觉得太俗气了，而且很复杂，需要想象的细节太多。于是他想到了曾经读过的一首诗……诗句的原文他忘了，大意是云雾腾腾之中，仙人们罗列成群……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有了光，再给她们一片云就行了。 无尽光芒之下，升腾起无尽的白云。 白云和光一样铺开，勾勒出上下，形成了一个领域。 英灵们感知到了归宿，冲入光中，隐没云中。 郑毅也感知到了她们的安定和喜悦，尤其是对这片小空间的满足。 “绿光，就是这样么？”郑毅问道。 “您、您怎么发现我的？”绿光有些闪烁，好像电压不稳的灯泡。 “……” ——这真不是什么难事。 郑毅心中暗道。 “好吧，伟大的圣者，您已经有了自己在灵界的第一片领域。欢迎您常来常往。”绿光稳定下来，很快就接受了现实。 郑毅本着来都来了的心态，升入灰雾，看到伊茹伊露维妲的沙漏流了没多少，而安努-塔萨梅特还没有出现沙漏，自己应该还能回去。 当他兴起观察的念头时，他立刻就看到了自己在灵界的领域——从灰雾上看，像是一条不算很大的船。 然后他看到了安努-塔萨梅特的星空，以及西大陆南方的星星点点。 一夜之间，居然这么多人与自己有了联系。 郑毅放大视野，发现新增的联系就是今晚接受神圣新星的罗格。 联想到之前的卢克、雅伦——他们两个的光点还在滕恩，以及安提奥普，郑毅知道这种联系的基础：接受自己的神术。 这种联系除了能看到她们的梦境，还能干什么呢？ 郑毅陷入沉思。 77、训练营 翌日清晨，郑毅从床上醒来。 昨晚虽然干了很多大事，比如为英灵们找到了暂居的空间，又比如看到了罗格们的梦境——有黑色的，有粉色的，也有不黑不粉的，不过总体来说精神还算不错。 郑毅习惯性地看了看精神池，里面大概有两升蓝，比以往恢复得要多些，这是个好兆头。他跳下床，脱下细麻睡袍，换上了自己的骑士服，戴了一会儿头盔，呼吸几口头盔里的清香气体——完成了早间洗漱。 打开头盔之后，郑毅看上去就不令人害怕了，毕竟圣者的脸还是仁慈和善的。 郑毅下楼吃了早餐，取出陆行鸟，一溜烟地来到了罗格训练场。 训练场就在营房外面，此时虽然刚刚天亮，已经有不少罗格在训练了。她们根据自己喜欢的武器分组，由经验丰富、技巧高超的罗格充当教官，传授心得和体悟。 教官并非固定的，比如艾丽和康斯坦丝在昨天升阶之后，老技能的感悟加深了许多，今天便成了自己那一组的教官，无私地解说和传授。 卡夏远远看到标志性的黑甲和坐骑，就知道是圣者来了。她中断了训练场巡视，快步迎向郑毅。 “早安，圣者阁下。”卡夏行礼道。 “早安，卡夏。”郑毅下了车，没有收回去。 在这里不用担心被偷。 郑毅先给自己套上心灵之火，然后上前道：“尊敬的卡夏，我想冒昧地请你指导我使用盾牌。” 卡夏几乎要眩晕过去，说道： “圣者阁下，请您不要对我用敬语，真的，千万千万不要。我不知道该如何与您交谈了。” 郑毅笑了：“好吧，那大家都轻松一点，你称我阁下就行了，不用总是带着‘圣者’。” 卡夏恢复了正常：“好的阁下。”她引领着圣者步入训练场。晨曦之中，曲线分明的身姿充满了力量，无论是劈砍还是刺杀，都令人敬畏。 郑毅随意问了一些罗格在外巡逻和对邪恶作战的问题，卡夏回答得精炼而精确。她从十六岁就加入了罗格，十年来一直战斗在第一线。虽然她不是最年长的，但绝对是资历最深的。 走到一排武器架前，卡夏站定，道： “这里都是训练用盾牌，分量会比实战用的重许多。您可以理解，训练总要比实战辛苦一些，这样才能战胜邪恶的同时活下来。” “训练多流汗，战时少流血。”郑毅想起军训时候的口号。 卡夏意外地看了一眼圣者，道： “您说得真是精辟。现在我们看一下这些盾，显然它们大小不一样。这种握在手里，只能保护手和手腕的，叫做拳盾。它因为体积小，使用起来最为灵活，可以施用盾牌战技，比如盾牌猛击，以及持盾格挡。但是也因为它太小，所以防御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在大战士手里，它是很不错的副手武器，而不是防具。” 郑毅点头，表示理解，并且下定决心不会使用拳盾这种东西。看上去简直就是拿平底锅砸人脸，也就只有大战士能这么干。 “您用的属于臂盾。”卡夏昨天看到了郑毅的伊瑟瑞尔命运之盾，也知道这面盾上镶嵌了nef。 年轻的罗格队长说道： “这是偏向于防守，同时注重灵活和主动攻击的盾。穿过手臂的皮带加上握柄，能够让圆盾牢牢固定在左臂，如果您屈起左臂，就能保护自己的头部，或者胸部和腹部。如果挥臂攻击，就能造成钝器伤害。” 卡夏进入了角色，脸色坚毅，戴上一面臂盾为郑毅演示各个方向的防守动作，以及当敌人近身时采用的格挡策略、进攻推顶。为了演示得更清晰，更具有实战性，队长叫了一个手持单刀的罗格配合演练。 砰！ 单刀罗格在进攻的刹那，卡夏迎刀而上，弯腰曲背，一盾打在她的腹部。 这还不算结束。 卡夏在对方本能弯腰俯身的瞬间，用盾牌将她顶起，翻向身后。 单刀罗格痛苦地站起来。 罗格的训练中没有仁慈。此时放水，只会让战友死在恶魔的刀下。因为恶魔永不放水。 嘭。 金光炸开。 单刀罗格精神一振，腹部和背部受到的伤害，在瞬息之间得以治愈。 “谢谢您，圣者阁下。”她行礼退开。 卡夏也得到了新星的恢复，脸色红润微微出汗。她回到郑毅身前，说道： “这是圆盾进攻的高级技巧，我们先从简单的格挡开始。由我进攻，您来格挡。还记得我们刚才说的那几个格挡位么？” 郑毅点头，手臂穿过训练盾的皮带，然后紧握把手。他在扣紧皮带的时候，再次确认自己套着心灵之火，方才道：“好了，来吧。” 卡夏面色严肃：“前，上位！”说着，一杆长枪迎面刺来。 郑毅连忙竖起手臂，圆盾挡脸。 砰！ 如果不是心灵之火，郑毅已经被击退数步了。 还好手臂只是被震得发麻，并不疼。 “前中位！”卡夏边喊边刺。 “前下位！”卡夏的力量加大了。 “左中位！”卡夏的速度加快了。 “右下位！”卡夏开始打乱了顺序。 “前上位！前下位！左中位！左下位……” 卡夏越来越快。 郑毅渐渐跟不上了，汗出如涌。 没有一次的胜利，不是汗水和血水浇灌的。 一上午的训练结束之后，郑毅给自己施放了一个治疗术。虽然心灵之火可以防御外伤，但是不能免除高强度运动带来的肌肉撕裂。 卡夏只是微微出汗，甚至还没达到热身的标准。这位大战士努力让自己显得有礼貌，说道： “阁下的领悟力很强，反应很快。身体素质……可以循序渐进地锻炼。我们下午会继续巩固，明天开始我会让其他罗格配合您训练，您需要适应各种不同的武器，包括弓弩。” 郑毅很感动：“谢谢，希望不会耽误你们的训练。” 卡夏：“阁下太客气了，您给予我们的更多。能邀请您在食堂共进午餐么？这样我们可以尽快展开下午的训练。” 郑毅摆出一个微笑：“谢谢，我的荣幸。” 于是郑毅成了第一个与罗格们一起吃午餐的男人。 78、主教团 在训练场上挥洒自己的汗水，进行科学有效的体能训练，尤其是身边始终有三到五个养眼美女相伴，这样的情景简直是所有男人的天堂。 下午的训练仍旧是格挡位的训练，但是卡夏怎么可能让圣者感到枯燥？她招呼了两个用长枪的高手，以三角形围攻的方式从多角度进行攻击，锻炼郑毅的身法和步法。 “转身的要领！”卡夏用单刀拍打盾牌，提醒圣者阁下注意。 郑毅发现自己成了婴儿，既不会转身也不会走路，什么都得从头学起。 “膝盖微弯，进步必跟！”卡夏再次敲打盾牌。 郑毅没有来得及回应，甚至都没有机会擦汗。 “拧腰，团身！” “裹住身体！” “夹住胸！” “斜三角固定，否则盾牌会被打在自己脸上！” “盾面倾斜！让敌人的武器滑开。” …… 卡夏不厌其烦地反复纠正郑毅的小细节，郑毅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进步。 没有一位罗格享受过如此待遇，但是大家都很乐见圣者阁下能够快速成长，而且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陪练。 这份热忱不仅仅是出于对圣者的仰慕崇敬，也是因为陪练者能得到福利：神圣祝福。 郑毅的神圣祝福能够持续半小时，给陪练们适应加成之后的攻击方式。一方面让她们熟悉这种加成，以后在战斗中如果有祝福，可以发挥更大的战力。另一方面，当祝福消退之后，她们恢复原本的战斗力，反差能够带来更深的体悟。 罗格们感激每一个变化，这都能让她们在战斗中提高生存几率。 一整天的训练之后，郑毅回到旅馆，老板已经为他烧好了热水。在浴池里泡了半小时之后，整个人都舒服了。倦意也随之而来，郑毅这一觉直接睡到天空微亮，整个人宛如重生。 前一天虽然用了三次神圣祝福，以及数个治疗术，但是这一夜非但都补了回来，蓝量也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三升！ 郑毅相信，这是体能提升对精神的正面作用。于是他飞快地穿上骑士服，下楼吃了早餐，骑上陆行鸟前往训练场。 今天的训练是：盾对多角度多兵种协同进攻的格挡。 第一批次的陪练都是熟人：大剑康斯坦丝，长枪艾丽，剑盾卡夏。 这是贴身、中距、中长距的战术配合。 郑毅脑中迅速反应出昨天学到的理论知识，脑中浮现出她们的攻击阵型三角阵——自己应该以正斜面运动来减少对方的攻击面。 卡夏对郑毅的领悟能力非常钦佩，鼓励道：“很好！很漂亮的步法！”随后她一个冲锋，圆盾砸在了郑毅脸上。 在圣盾的保护下，这就像是轻轻推了一下，但是已经能够提醒郑毅自己的漏洞。 郑毅还没反应过来，艾丽的长枪已经到位，轻轻捅到了他身上。 康斯坦丝的大剑砍到了他的膝盖。 训练中的三位熟人都无比认真，一句闲聊的话都没有。 一个回合，结束，重新开始。 …… 郑毅当晚训练结束后，为受伤的罗格们进行了治疗，他隐约有种自己跟她们是同伴的感觉。这是彼此之间的认同感都在加深——虽然姑娘们早就崇敬这位圣者，但是并不觉得他会和自己一起走上战场。 训练的第三天，康斯坦丝要去外面巡逻，换了一位使用大剑的罗格。攻防节奏迅速加快。郑毅开始能够挡住两个回合了。 训练第五天，卡夏加入了弓弩配合，陪练队伍上升到五人。 郑毅套上锁子甲，既可以锻炼体能，又可以学习利用盔甲的力量。另外，郑毅也终于可以学习使用钉头锤了。 第六天训练结束，训练场边来了一群人。 身穿洁白法袍的老年人在场边站成一排，惊讶地看着传说中的天使，身穿锁子甲，手持钢盾和钉头锤，跟罗格们打得有来有往——这当然是因为姑娘们在陪练。 “圣光在上，这不像是天使的作战方式。”一位老主教捂着心口喃喃道。 另一位老主教并不认同： “我们知道天使泰瑞尔使用的圣剑是一柄双手剑，也知道某些天使使用弓箭和长枪，这位天使倾向于锤盾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第三位老主教只能看见场中有人进退活动，其他什么都看不见。他的双眼蒙着一层白翳。他说：“天使不用休息么？” 阿卡拉道：“我相信他已经看到了我们，但是他没停下来，谁愿意去提醒他么？” 主教们同时噤声。 为了获得今天来这里的名额，教会内部可是激烈斗争了整整五天。因为担心天使再次突然消失，所以没有继续争执下去，匆匆确定了第一批前来治病……咳，是核实查证的主教团。 传送阵的传送成本高，限制多，实在让人无奈。 “我一直建议在罗格营地建造一座大型传送阵，可以通过辎重和军队的那种。”某位老主教道：“而不是现在这种小站。” “贵族们是不会愿意拿钱出来的，他们的封地不在这里。而国王和大公更不可能投钱，因为没有收益回报。”白内障主教道。 “或许我们可以请天使去滕恩跟他们聊聊。”习惯性捂着心口的主教说道。他并不是心脏病，只是手臂痉挛萎缩，以这个尴尬的姿势生活十年了。 阿卡拉在一旁听着，什么都没说。她知道教会也不愿意拿钱出来，修会的力量越强大，在教会内的发言权就会更大，而这会影响教会的政治利益分配。 卡夏很快就注意到了这支老年参观团。从他们身上的月布缀金丝的法袍来看，肯定都是主教一级的高层。她也看到了阿卡拉，从她脸上看不到欣喜和轻松，可见这次的圣堂之行并不很成功。 “阁下，今天到此为止吧。您恐怕有更辛苦的试炼。”卡夏在一个回合结束之后，对郑毅道。 郑毅回头看了一眼等在场边的主教团，放下盾和钉头锤，轻松道： “我去给姑娘们拿些小点心。” 卡夏一时没有领会。 郑毅合拢头盔。再次打开的时候，脸上的汗渍和尘土已经全都不见。他走到阿卡拉面前，扫视了一下衣着简约而不简单的四位主教，道：“日安，尊敬的阿卡拉，以及诸位先生。” 79、不好糊弄的天使 老于世故的主教们知道天使不喜欢他们。 光明教会信奉的是安努，严格来说是安努化为光的神格。从这点上说，他们与高等天堂的五大天使更像合作者，而不是信徒和崇奉的对象。天使们也没有僭越神格，自称为神。 所以在理论上，主教们可以同样不喜欢天使。 “伟大的，仁慈的，神圣的阁下，请求您的怜悯……” 主教们一进阿卡拉的大厅，就恨不得跪在地上亲吻郑毅的靴子。 阿卡拉尴尬而羞愧地请他们入座，并且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郑毅。 郑毅的目光在四位主教身上一一停留：“白内障、手臂筋萎缩——唔，是战斗受的外伤？还有高血压冠心病，以及尿毒症……的确是不能拖延的重症。” 主教们听到天使一一报出他们的病症，恨不得推开椅子当场下跪。他们已经听说了，这位天使不同于记载颇多的泰瑞尔，他是一位擅长治愈和祝福的天使。 郑毅道：“我开门见山的说，诸位主教愿意为自己的健康、寿命、权力，可能还有隐形的家族，付出多大的代价。” 光明教会下属有许多修会，固然有目盲修女会这样的战斗苦行修会；也有追求知识的修会；更有贵族出身，以出家追求灵性的修会。不同修会追崇同一教义，但是在教义的解读上有自己的认知，所以内部的戒律也就有松有紧。 高阶神职人员不能娶妻生子，这是基本教义。于是就有了一些住在郊区别墅里的情妇，也有了名为“侄子”的私生子。 白内障朝着郑毅微微张了张嘴，道：“请圣者阁下允许我们自我介绍……” “不用了。”郑毅道：“从诸位的灵魂中，我能看到足够多的介绍。” 都是没有凝聚成灵体的普通人。 主教们坐立不安，面露惊恐。 郑毅对于政治毫无兴趣，也不愿意牵扯其中，他说： “诸位阁下，让我们尽快切入正题。我们都知道健康是一切的基础，否则聚敛再多的财富、掌握再多的资源，都只能留给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情妇和私生子。而那些情妇，会在你们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时候，去找年轻健壮的骑士……你们一定都很清楚这点。” 主教们的脸变得非常难看。他们很想否认这严厉的指控，但是又担心招致天使的愤怒。这个世界的天使们诞生于战斗，致力于斗争，可不是温良恭俭让的福娃。 郑毅将他们的表现尽收眼底，从容道： “我不是很会谈价格，先提出大致要求，然后由尊敬的阿卡拉补充说明。第一，教会要给目盲修女会一笔年金，用以改善她们的生活和装备。” “可他们是苦修会……”筋萎缩主教提出异议。 “可她们需要战斗。”郑毅看了他一眼，继续道：“第二，目盲修女会必须得到整个教会的支持，包括且不限于更大的自主权。与塔萨梅特的战斗，与邪恶的战争，是我们永恒的任务。” 主教们闭口不语，这涉及到了教会的核心权力。如果自己随便许诺，可能招致更大的灾难——政治上的灾难。 郑毅继续说道： “具体需要的物资、金币、教首的承诺和教会的法规，由尊敬的阿卡拉来提。她的需求就是我的意愿。你们有一晚上的时间讨论，明天训练结束之后，我会为你们治疗——相信我，我的诊金肯定比这些条件更令你们肉痛。” 四位主教很清楚天使的意思。如果不能撬动教会来支持目盲修女会，就要从他们的口袋里掏出大量的金币来帮助修女。 教会是大家的，金币是自己的，应该不难取舍。 关键是，这位天使是真的么？ 郑毅并不打算证明自己，他径自朝外走，在路过那位尿毒症主教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俯身道：“你的时间不多了。” 尿毒症主教猛然打了个哆嗦。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如果不是买了教会的强效生命祝福，甚至无法坐在这里。然而即便是以他的财力，也不足以靠强效生命祝福续命，他还想活下去。 “等等圣者阁下。”尿毒症主教勉强站起来：“我不需要讨论。凡是在我职权范围内的需求，我完全可以答应。如果超出了我的职权，我会努力去说服圣堂的同僚。” “这可不算承诺。”郑毅道。 尿毒症主教从腰带里取出一个大箱子，砰地砸在桌子上： “我带来了诚意，请您允许……” 他说着，打开了大箱子。 满满一箱的金币。 全是九成金的王国标准金吉奥。 “一万金吉奥。”尿毒症主教道：“还有这个。” 他又从腰带里取出一个小箱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子上，打开，露出里面一团蓝色的光。 蓝光悬浮在空中，周围带着水汽。 “一头强大海怪的特异结晶。”他道：“它可以带来关于水的特异能力，同样价值一万金吉奥。” 郑毅看了一眼，只是序列5的结晶，说道： “跟我前几天带来的死灵结晶一个序列。尊敬的阿卡拉女士，你可以提出补充。” 阿卡拉面带微笑——从来没有这么愉悦过，她说道： “或许海军将军们愿意为它出一万金吉奥，但是对于我们来说并不值得那么多。我需要一座教堂，配备一名能够祝圣的司铎。教堂可以慢慢建造，但是司铎必须尽快前来报道。我们的圣水严重不足，有时候不得不去求购小教堂的民用圣水。” 尿毒症主教正是负责教区分配、教堂建造的权职，他爽快地说道： “没问题！我会尽快派我的学生来主持教堂，他能够祝圣，而且能够战斗。” 阿卡拉朝郑毅点了点头。 郑毅抬起手，毫光在掌心中的汇聚。 尿毒症主教感觉到了双肾处明显的暖流。 郑毅旋即停下手：“这能让你在未来的一个月内好好活着，请尽快兑现你的承诺。” 四位主教面面相觑：天使这么不好糊弄的么！ 80、 “他们这是狮子大开口。” “我们有求于人。” “我可不像莫修斯那么有钱。” “那你可以给目盲修女们多送一些猪肉。” “我觉得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不要像莫修斯那样。听着，这位天使以人类的形态出现，他必须服从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他去不了滕恩，除非愿意长途跋涉半个月！” “我觉得你这是一厢情愿，想想后面排着队要来这儿的主教、主祭司铎、司铎，甚至是小小的司祭！他们不会吝啬手中的权力，就如莫修斯。” “所以尊敬的威克里夫，你是打算给修女们配备圣堂武士的装备么？” “那么尊敬的利奥波德，你打算让她们在所有女修士和女信徒中征召罗格么？” …… 三位主教在房间里争执不休，然而关于利益分配可不是一件小事。 莫修斯可以爽快地应承阿卡拉，那是因为营地早就应该有一座教堂，而且他正好有一个不受宠爱的学生可以发配过来。 其他的利益如何调和？ 如果每天给修女们分配一头猪，一年就是三百六十头，这可是滕恩贵族院的全体人数啊！ 还有武器。谁都知道圣堂武士们有着整个西部大陆最锋锐的刀剑，最坚固的盔甲。可是装备一个战士需要起码20个金吉奥，这里有一百五十名（额）的罗格。 三千个金吉奥！ 这还只是一次性投入的装备，以后的维护修理和替换补充，简直就是个黑洞！ 这还是罗格不再增加编制的情况下。 大家都知道，三百年前的教首给了目盲修女会一项特权：有权扩大罗格的规模，直至修会的主祭司铎觉得合适。这条法令同时得到了四位世俗王国的承认，至今有效。 教会钳制修女会的主要办法，就是金钱、权力，以及在征召问题上的不配合，甚至暗中散布一些不利于罗格们形象的内容，总是称呼她们为“那些痴迷杀戮的修女”。 “两位尊敬的主教阁下，或许我们的确应该换个思路。你们想想看，天使们再次介入庇护所世界，直接与恶魔作战，甚至“穿着”人类的身体。这是否意味着，天使们对当前的战局很焦虑？或许邪恶会有一次巨大的冲击。” 白内障主教说道。 威克里夫和利奥波德沉默片刻，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很有说服力的原因。无论是对他们，还是对教会，或者是对教会里的对手和盟友，乃至对世俗国王……都是非常有力的说辞。 两位主教微微欠身：“尊敬的斯宾塞，您充满了智慧。” …… …… 主教们的争执不仅仅在黑暗森林的罗格营地，也在滕恩的各个包间、密室、浴场中发生。 莫修斯主教在去了营地之后不到两个小时就返回了滕恩。谁都知道这是一笔不菲的费用，而且教廷不会为他买单——除非他跟其他三位主教一起回来。不过莫修斯并不在意区区几十个金吉奥。他只要能够多活一天，多批准一座教堂，就有上百倍的收益流入口袋。 教廷宫廷管理处以从未有过的效率运转，在当天晚上就做出了决议：将在黑暗森林修建一个独立教堂，直接向教廷负责，并且派遣拉瑟福德·库克司铎前往主持。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在半夜得到消息，而他的出发时间被定在天亮时分，与他的老师，莫修斯主教一同出发。 “别担心，卢瑟福，圣职部会给你办好手续的，等你在新教堂服务满五年，回来就是主祭司铎。这是条比国王大道还要笔直的升迁路线。”莫修斯和善地对自己的学生说道。 库克司铎头一次听到老师叫他的昵称，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会努力的，尊敬的莫修斯。”他努力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情况已经很糟了，不能让它更糟，毕竟能把自己调回来的也只有这位老师了。 库克司铎心中劝解自己。 “那里是我们对抗邪恶的最前线，希望你能荣耀圣光。”莫修斯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进去了。” 在圣堂的一座偏殿里，巨大的传送阵立在中间，那里通往东部大陆库拉斯特。以它为中心绘有一个六芒星，在每个尖角处有一座小型传送阵，挤一挤能够站下五个人——或者四个肚子不太大的主教。 莫修斯主教带着库克司铎踏上了最下方的尖角。司铎的仆从背着行李，连忙挤了进去，引来主教的不满。他不愿意跟下人一起传送，而这个下人显然知道自家老爷是传送不起的。 站在传送阵外的祭祀念诵咒文，驱动阵法。 白光闪过，传送阵里空无一人。 库克司铎在眩晕之后站稳脚，看到了记忆中的修女会传送厅。一如他上次离开时的那样，老旧，朴素。 他的仆人发出一声哀叹：“她们还是那么穷。” 莫修斯举起自己的权杖打了过去，被敏捷的仆人躲开了。老爷的老爷可不是自己的老爷，没有权力打他。 “我要是你，卢瑟福，就会用鞭子教育这些低贱的贼骨头！”莫修斯气恼道。 库克司铎恭敬道：“我会遵从您的旨意。” 但你什么都不会做！这就是你被我扔到这里的原因！ 莫修斯想到拉瑟福德·库克的作用，拉了拉自己的袍子，说： “你要尊敬阿卡拉姐妹，一如尊敬我。还有，为了你好，练习骑马吧，在这里即便是天使都得挥动战锤。” 库克躬身受教。 值守大厅的修女带着新来的三人去了大厅，另外有人带着库克司铎的仆人去暂时居住的地方，旅馆的底层有为仆人准备的房间。而库克司铎在教堂修建好之前，也会住在旅馆里，就在圣者阁下的斜对门。 莫修斯没有与三位主教见面的意思，命令修女带他去找圣者。 郑毅看到冲进训练场的莫修斯主教，不得不停下训练，满头汗水地说道： “现在真不是交谈的好时机。” 莫修斯恭谨地行礼，道歉，然后说： “阁下，我亲自带来了这里教堂的主持者，一位学识丰富、乐于奉献、年富力强的司铎，他曾在黑暗森林对抗过邪恶……您是否能够恩赐……” 郑毅知道他在这方面没有说谎，伸出手，用【驱除疾病】作用在他不堪重负、几乎要罢工的两肾上。 莫修斯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腰酸腰痛离自己远去，距离痊愈更近一步。 这就是天使的力量！ 郑毅继续训练，说道：“我会依照工程进度为你治疗。” 莫修斯躬身告退，回去召唤拉瑟福德，要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教堂的选址，以及修建方案。至于资金和工程队，他会在滕恩彻底搞定，争取早日完成工程任务。 81、再次降临沙漠世界 三位主教在思索、迟疑、讨价还价的时候，郑毅已经离开了罗格营地。 事实上是离开了安努-塔萨梅特。 充实地训练了八天之后，这个世界提醒郑毅，是时候离开了。 不得不说，郑毅有些恋恋不舍。他让旅馆老板准备了五天份的食物，熏肉、烧鸡、香肠和面包，以及三桶有着甘甜口感的清水。 没有多余的告别，郑毅留下了那天写的信，检查了一下要携带的物品，躺在了床上。 放空思想。 ong—— 声音凝固。 郑毅这次闭着眼睛，眼皮中映出一团团红色、金色、黑色的色块。 身体变得没有质量。 郑毅飞了起来。 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旅店的天花板，看到了天空，看到了星辰……然后穿越世界的膜。 七光之境——灵界之中，自己开辟的小小空间光明独特，三个英灵立在云上，单膝下跪向自己行礼。 郑毅径直向上，站在灰雾之上。 伊茹伊露维妲的沙漏里还有三天左右的沙子。 安努-塔萨梅特的沙漏流淌速度变快了一些。 郑毅不知道它们的运作机制，反正现在只能返回废土沙漠。虽然那个世界令他不很愉快，但是【洞悉】得出的结论是，那个世界与他纠缠至深，他不得不回去。 掌握了盾牌和锁甲的初步使用，以及正确挥动郁金香的方法，郑毅觉得自己现在回到沙漠废土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到底那个世界的热兵器弥足珍贵，冷兵器还是主流武器。 不过再想到避难所为了肃清高阶超凡者，动辄扔一颗云爆弹，郑毅还是有些敬畏。他真心不知道自己的心灵之火加圣盾能否挡得住核弹，这大概是个无解的问题，因为他真的不想试试看。 …… 下坠，下坠。 坠入灵界，坠入星空，坠入沙漠中的小屋。 整个世界从静止中运动起来。 轰， 无数声音闯入耳鼓。 所有色彩柔和清晰。 郑毅缓缓抬起头，自己仍旧坐在离开时的椅子上。屋子已经被人翻了个底朝天，但是这张椅子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奇迹般地没有被人移动。 郑毅不知道这是命运还是偶然，自从踏上了超凡者这条路，他既不能否定科学，也不能否认神学，唯一能够承认的就是自己很无知。具体来说，既不懂科学，也不明白神学。 一个无知的孩子，那就少动点脑子，多存一些精神力吧。 这座小屋不在避难所识别圈内，这意味着它不通网络，也没法使用通讯器。 郑毅出了门，看了一眼天上两颗骑在脸上似的月亮，取出陆行鸟，一路往东方驶去。那是脱离西域行政区的唯一方向——主要是为了脱离某位老年执行官的变态追求。 如果换作是一位貌美如花身姿婀娜的执行官……郑毅当然也不可能答应！ 从对方拿出提灯要测试自己的序列位阶时，就证明执行官已经起了疑心。 如果真是序列6，他强硬不接受登记，老执行官未必不能妥协。 然而自己是序列2！ 这个怎么搞？毕竟这个世界跟高阶超凡者有不共戴天之仇……看看这两个月亮，看看被卷走的海水，这个仇化解不了的。 陆行鸟在广阔无垠，空无一人的沙漠上奔驰。时而驶过沙丘，时而碾过发硬的土地，终于在天亮时分靠近了一座避难所。从避难所识别圈只有三十公里半径可以看出，这是一座小型避难所。 郑毅还没找到避难所的大门，通讯器就响了。 是两条离线留言。 全都来自杜斌，一条是财产赠予合同；另一条是封短信。 短信上说： 医生，我们得到了护卫队的援救，现已安全返回p203避难所，四人安全。班章的沙地车毁了，现在为我工作，负责运输原材料与成品。勿念。你如果完成了升阶旅行，请与我联系。 落款：杜斌 郑毅再打开财产赠予合同，上面清楚写明了他拥有的88%股权以及其他一切权利都无条件赠予杜斌（身份证号……）先生。 他可以一眼看出这份文件出自杜斌之手，只有这个伪装成工科生的法学生能有如此缜密的思维和滴水不漏的表达能力，让任何人都抓不住漏洞。 郑毅在思考三秒钟之后，明白了杜斌的用意：这是在隐晦告知自己，执行官已经开始撒网要捕捉自己这条鱼了。而且从“升阶旅行”上看，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是隐藏“序列6”的事实——换言之就是：你决定了是否注册再回来冒头。 如果股权在自己手里，非但一分钱拿不到，还会被避难所的条文利用。如果全部赠予杜斌，两人可以表面上断绝联系，然后通过跑运输的老班章进行暗地里的交易。 郑毅毫不犹豫地做出决策，签署赠予合同。在发送合同的同时，郑毅看到陆行鸟上的手表指示灯快速闪烁。按下头盔里的链接投射之后，他在面罩内看到了一连串飞速闪过的字符串。 当字符串停下的时候，显露出最后一行字：恭喜你，你的车干净了。 下面还有一个经纬度坐标。 这是给陆行鸟换了个身份？ 郑毅在手表导航仪上输入了经纬度坐标，出现一张平面地图，地址是在东南方向的一片荒漠里。在电子地图的标识中，那个坐标附近没有避难所，也没有任何城镇标志，看上去就像是沙漠里普通的一个点。 鬼城，黑市。 郑毅的记忆里有这种地方，脱离秩序之地。或许只有这种地方，能够躲避避难所的耳目。只要自己混进去之后，车往腰带里一塞，谁都不知道自己是谁。 那里距离自己当前的直线距离是1600公里。 按照180的经济时速行驶，需要八到九个小时。 今晚可以在那座不知道名字的城市吃晚饭！ 郑毅跨上陆行鸟，开始在沙漠上狂奔。 陆行鸟跑得飞快，流金属车轮无比适应这片土地，这里才是它的主场。 然而万万没想到…… 82、最硬的通货 在这个世界上，直线距离大概是最遥远的距离。 从西域往东南走一千公里，正好是地理大阶梯，海拔急降。这意味着地形变化多端，峡谷裂隙密布。 另外还要感谢头顶上的地卫二，它带来了板块运动，撕裂大地，给原本就充满峡谷、高山、断崖的地形增加了无穷变数。 如果有一条高速公路，郑毅的确能够在九个小时之内到达那座鬼城。 然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公路这个概念了，只有存在于老司机脑海中的私路。 私路是不传之秘，认人当爹都没用。 好几次郑毅差点坠落山崖，不得已放慢了速度。最终陆行鸟以百公里的时速行驶了九个小时，闯进了一处鬼城——地图上并无标识，而且距离最近的避难所还有两百公里。 发现这座鬼城纯属偶然。 郑毅先是感知到了一股杀气。循着杀气找过去，才发现了一个伪装成山丘的狙击手阵地。狙击手的灵体出卖了他，这是个序列7的高手。 有那么一刻，郑毅想拿出盾牌装备上，想了想还是妥善地给自己挂了个心灵之火，然后小心翼翼地以更慢的速度行驶。正是这份小心，让他看到了一条不经意就会错过的岔道。 从岔道向下到达谷底，那里有个山洞。 郑毅急于摆脱狙击手的凝视，也需要一个地方吃晚饭和过夜，毫不迟疑地骑着陆行鸟就下去了。一直快到山洞口，他才想到一个问题：荒野上怎么会莫名其妙长出来一个狙击手？ 随后他看到了两个序列8站在山洞的阴影里，对他说： “入城费。” 从身形和姿势来看，他们的武器是自动步枪。 郑毅从侧箱里取出一个方形玻璃瓶，里面是清澈的水。 “玻璃瓶可不行。”另一个声音说道。 沙漠废土里，玻璃比塑料还便宜，烧烧沙子就有了。在安努-塔萨梅特，玻璃也是廉价品——有地狱间隙的地方，总是会有很多玻璃晶石。那里的工匠甚至不需要原料加工，直接烧热了拉形就能做出高品质的器皿。 “特等水。”郑毅摇了摇，发出哗啦啦的水声。 二级水是浑浊，但是能够饮用的水； 一级水是清水，允许有少许的试剂气味； 特等水就是航城里执行官府邸用的水。 没有任何异味，入口甘冽，是比钱还要硬的硬通货。 郑毅灌了几瓶放在侧箱里，本就是为了路上当钱用。 一个能拿出特等水的豪客不会铤而走险，而且上面负责观察的狙击手也说：这是位信使。 两个壮汉从阴影里出来，果然挂着自动步枪。 “欢迎回来。”他们以为郑毅来了不止一次，否则不会这么轻车熟路，也不会如此上道。 郑毅用的是大蓝的方瓶，安努-塔萨梅特的计量单位是10盎司，约等于自己老家的一瓶矿泉水——300毫升左右。 这么一瓶特等水能够获得全城的尊重。 确实拿到了特等水之后，两张黝黑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让开一边让郑毅进去，同时热情地告诉他，黑老狗的窝棚里来了个雏，还很嫩。 郑毅轻轻拧动油门，让陆行鸟开进山洞。从外面看起并不宽敞的山洞，里面居然别有洞天，高达五米的挑高和十米以上的阔径，简直就是个天然形成的大堂。如果装上水晶吊灯，郑毅几乎都会以为穿越到了某个五星级大酒店。 在山洞的暗影中，有不少人展开铺盖在睡觉。他们没有钱进“城”，花费更少的钱，或者一定的劳动力，可以在这里安生。 陆行鸟缓缓向里，洞腔又开始缩小，最后缩小到三米宽，两米多高，即便是大战士都得在这儿低头。 好在郑毅不需要。 这里的关卡已经挪开了沙包，热情地跟郑毅打招呼： “您回来啦。” “花马那边有好肉，是原生的。” …… 要不是郑毅没失忆，还真以为自己来过这儿呢。 在一条小道上曲折行驶了一分钟，转过一道弯，两边的石壁齐齐往中间挤压，形成一个类似等腰三角形的空间，顶端只留下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在这个∧型的空间里，最底层挤满了土楼，以两层楼为多，三层四层也不少见，里面有火光有灯光。 两边石壁上是由人工开凿出的洞穴和通道，门口亮着电灯，明显比下面的土楼高级不少。 两面石壁中间，有铁索相连，只要铺上木板就是一座桥梁。 这种在石壁上开凿的“楼层”，一直向上拓展到了缝隙。郑毅仰着头，一层层数，居然有十层楼之多。 郑毅点按手表，记录了这里的经纬度，同时做了注脚：壁城。 “嗨，兄弟，有什么好东西么？” 有两个腰间佩刀的男人走了过来。他们的体型很正常，比郑毅略矮略瘦。灵体是草绿色，属于辅助向侦查类，俗称的侦察兵序列。 郑毅从侧箱里再次取出一瓶特等水，在手里掂了掂。 两人眼前一亮：“兄弟，怎么卖？” 郑毅什么都没说，直接扔向两人之中序列较高的那个。 序列7的侦察兵伸手一抓，将方瓶抓在手里，满是喜悦： “我对这里可熟啦，您想问啥我都知道。” 郑毅道：“先找个地方。” 侦察兵连忙道：“您跟我来！” 两人转身就往土房区走去。 穿过扭曲的街道，两人越走越靠边，最终来到石壁的一个凹处。这里垂落着几条钢索，侦察兵扯了扯贴在石壁上的绳索，上面隐隐传来铃铛声。不一会儿，电机声乍响，一个铁笼子似的升降梯落了下来。 “我家在六楼。”序列7侦察兵说得非常自豪。他身边的弟弟和他长得很像，但是闭嘴不语，非常腼腆。 郑毅看到笼子里有个人，序列7给了他一块金属牌，应该是这里的货币符号。 那人收好了牌子，启动升降梯到了六楼。 83、壁城一夜 石壁上的通道比在下面看起来还要宽些，装了稀疏的栏杆。因为水平往里挖掘的缘故，所有的屋子都是斜顶。 “就停门口吧，保证不会丢。”序列7说。 郑毅锁了车，跟着两人进屋。 屋内的挑高不矮，外面是客厅兼做饭厅，挑高将近三米。往里因为岩壁的斜度关系，渐渐下沉，最终挑高也有两米五，对于郑毅的身高而言非常合适。 里间是卧室，三张高低床占据了房间的三边。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就像是大学宿舍。 这就是两个侦察兵的家，壁城中产阶级的模板。 郑毅参观完了卧室，出到外间，兄弟两人已经给他拉出一张椅子，桌上放了一瓶橙色的果汁。这种果汁肯定是避难所用工业原料勾兑的，混在二级水或者一级水里，可以压味，也可以眼不见为净。 郑毅谢绝了果汁，说道：“不用客气。” 两人对视一眼，道：“你在室内也戴着头盔？” 郑毅听从内心中的声音，没有摘下头盔，道：“信使的习惯。” “作为信使，你也太年轻了吧，我是说听声音。”侦察兵弟弟说道。 信使可以说是废土世界的传奇英雄。他们单枪匹车，穿越千百公里，接受运送口信和小型标的物的委托。在信息管控的世界里，他们是见识最广、消息最及时、脑子最灵活、生存能力最强的人。 三十岁以下的信使往往都还算学徒。 “年龄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很成功。”郑毅说。 有特等水为证！ 两个侦察兵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在这个世界上，接受能力弱的人都死了。 当哥哥的道：“您是第一次来壁城吧。朋友介绍的？” 他们也叫这里“壁城”，果然英雄所见一样。 郑毅不喜欢回答问题，反问道：“这儿有什么特产？” 两兄弟对视一眼，果然是信使，三句不离“特产”。 序列7的哥哥道：“我们这儿的特产是黄金。在城外的峡谷里有个金矿。挖出金子之后卖给避难所，可以换到不少水和粮食。因为避难所需要我们提高产量，所以重油和发电设备的价格也比较便宜。” 黄金是重要的精工材料，避难所雇佣地表人进行挖掘既节约又稳定。 通道里的半地表人进行材料加工，生产半成品，最后由避难所负责高尖端产品的生产。 整个世界的原材料采集业都如此展开。 经受过信息大轰炸的郑毅，对于这种文明生态链非常熟悉。只不过是老家的横向分布变成了这里的纵向分布。 郑毅问道：“这里跟避难所联系深么？”他不确定自己的通缉令是不是已经送到这儿了。 侦察兵兄弟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不用担心，只要避开几只赏金狗就可以了。”他们立刻想起，很大部分信使都兼职赏金猎人，说这话很有些指着光头骂秃子的嫌疑，不免尴尬。 当哥哥连忙错开话题，主动问道：“您要在这儿出货么？” “我的货……”郑毅刚想用清水换点黄金和重油，突然想起来自己除了玻璃瓶装水，就只有桶装水了。营地的老板用橡木桶给他装的优质清水，一桶二十升，然而在这个世界，木桶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地表的。 只有在执政官府邸，才能很有限地看到木质的奢侈品。 那可是西域地表最有权力的人。 “我还有十瓶特级水，想换成重油和黄金。”他想了想下次该去伊茹伊露维妲了，又道：“还要手电、应急灯、野营帐篷、睡袋。你们这儿的工匠手艺怎么样？我要打造点武器和防具。” 两兄弟听到这么大一笔生意，声音都有些颤抖： “绝对能帮你找到最好的！” “另外给我找间独处的房间，饮食我自备。”郑毅道：“我不喜欢别人窥视。” “没问题！”两兄弟又道：“您晚上不去玩玩么？就在对面，有赌场和按摩店。最近来了个新人，全城都轰动了。” “毫无意义的支出。”郑毅还没有憋到这种程度。 “她的要价很高，但只要是见过她的男人，都认为再高的价格都值得。就连女人都会爱上她。”哥哥说到这儿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不正常且不正经的红润。 “真的很值得。”弟弟说了第一句话。 郑毅洞悉到其中的不正常，当然不会再去。他在这个世界的压力很大，万一暴露了身份，那就是一颗云爆弹啊！ 想想天使也好迈雅也罢，谁能随时随地召唤一颗云爆弹过来？ 郑毅在两人不察觉的时候用了一个【镇静】，其实就是【麻醉】不接触使用，令人从狂暴、亢奋、燥郁等状态下安静下来。对于眼下这种难以自我控制的情况也有点作用。 两个侦察兵果然从痴迷中醒悟过来，尴尬地咳嗽一声，哥哥去给郑毅安排房子，弟弟去采购帐篷等轻工品。这些轻工品在许多地方都有，某些通道工厂就能制作，而且质量很好。 相对郑毅老家，这些都能算是高科技产品。 因为价格便宜，所以这两位兄弟也就不会再赚取商品差价，总不能说那瓶特级水是咨询费吧。 在这个尚未脱离秩序的城市，公平和口碑还是很重要的。 郑毅甩出那瓶特级水后，不会再为住宿和采购的商品支付一滴水。除非他要大宗货物交易，那是跟卖家直接谈，两兄弟也拿不到佣金。 即便如此，两人也已经很满足了。 序列7的侦察兵在壁城的确很有关系。 作为低阶序列的最高一级，他也应该有些地位。何况还是比较少有的辅助向职业。 他很快就在同层找到了一间房间，花了一笔小钱让原主人搬去下面的土屋住几天。这在壁城也很常见，很多人举债石壁上的房子，就是为了借给偶尔来住的有钱人。 郑毅去看了房子，果然十分干净，可谓家徒四壁。整套房间里没有桌椅床凳等一切家具，就是个房间。 唯一的人工附着物是客厅里的灯和客厅卧室之间的铝合金板门。 还好弟弟回来得也很快，买来两支手电，一盏应急灯，一顶双层双人帐篷，还有睡袋和充气沙发。 “明早我们会带您去矿上，在那儿可以买到便宜的黄金和重油。至于您要的武器和防具，城里当然也有，但是城外有个地方价钱更公道，而且质量更上乘，如果您不介意骑一个小时的车。”做哥哥的说道。 “明天见。”郑毅把陆行鸟推进房里，关上了门，算是敲定了明天的行程。 84、惊人的价格 郑毅确定房间没有针眼录像机才摘下头盔。 他试了一下帐篷。一键成型，以厚实的气垫为底，外层是黑色，吸收太阳能，内层是蓝色，可以进行温控。收起来也是一键全自动放气折叠，最后变成一个书包大小的便携袋。 睡袋和充气沙发同样使用太阳能，有辅助安眠和按摩功能。 郑毅将帐篷打开，扔进睡袋，又打开了沙发，舒舒服服地取出一桶水，用旅馆的大铁杯放了杯水，吃着松软可口的面包夹咸肉，度过了自己回来后的第一个晚上。 壁城的夜十分安静，除了在午夜时分突然响起的嘈杂——这是对面石壁上的娱乐场所换班。至于下班，那是不存在的。 翌日一早，郑毅睁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这种房子虽然住得舒服，但是没有窗户。他再次意识到自己没有随身的手表，不可能随时都去陆行鸟上看时间。不过这些天似乎看表作息的习惯被改掉了，更相信自己的身体反应。 比如现在该起床了。 郑毅穿上骑士服，戴上头盔自动洗漱，然后把一应用品收在陆行鸟的侧箱里。不得不说，店员没有骗人，这辆车的容纳能力真的很强。 郑毅推车出门，看到了等在门口的侦查7和他弟弟侦查8。 侦查7说道：“咱们一起下去。”他知道郑毅没有这里的硬通货，所以等着帮他付钱。这也是因为有陆行鸟的缘故，否则三人就可以走楼梯了。 到了下面土屋区，两个侦察兵去借了一辆摩托车，看上去像是陆行鸟的亲戚，不过是双人座的，更长更胖，跑起来的动静更大，速度更慢。 郑毅只好压下速度，跟在两人车侧后方。 矿井就在峡谷底部行驶半小时的距离。听说这里本来没有金矿，是大灾变带来的异变将一个铁矿变成了金矿。不过这只是传说，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毕竟大灾变距离现在已经非常遥远了。 随着接近矿井，车也越来越多。卡车运来住在附近的工人，运走开采出来的矿石。工地上人来人往，下井的升降机每个半小时就会送下去一队人。 侦查7俩兄弟带着郑毅七拐八拐到了办公区。 这里人一下子少了很多，基本都是持枪护卫，看来有大人物在这儿坐镇。 “咱们直接进去。”侦查7走到一间土屋门前，跟护卫道：“跟张先生约好了。” 护卫扫视了三人一眼，对郑毅道：“打开面罩。” 郑毅没有打开面罩，冷漠地看着他。 “让他们进来。”屋里有人喊道，打破冷场。 护卫退让一步，侧身放行。 郑毅卸下了放着十瓶水的侧箱。多亏了杜斌给他换成了工程塑料，否则还真不一定能提得动。 “张先生。”侦查7进了屋，跟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张先生坐在屋里的沙发上，面前是张黑铁矮几。他没有理会侦查7，只是上下扫量郑毅，良久才带着鼻音道： “看看吧。” 郑毅从侧箱里取出一瓶瓶特级水。两两一组，放开五组。 张先生缓缓直起腰，慢慢朝前凑了过来，拿起一瓶，用力一晃。瓶中的水打起个旋涡，冒出一串水泡。他的面孔变得胀大，眼睛眯起，又拿起另外一瓶，拧开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盖好，生怕水汽挥发。 郑毅很想笑一会儿，这样子太像洗衣粉交易了。 只是水和黄金而已嘛。 “特级水。”张先生用手指堵住刚才吸气的鼻孔：“特级水里的特级水，一点金属味都没有。嘶，还有一股奇特的香气，那是什么？” 郑毅很佩服他的鉴别能力。旅馆老板用木桶从井里打的水，然后被储存在类似橡木的水桶里，全程没有接触金属，只有木香气。 张先生见信使没有回答的意愿，只好干咳一声掩饰尴尬，说道： “好吧，这一瓶，四桶重油。”他先挪开一瓶，报了价：“给你送到城里。” 郑毅点了点头，接受报价。 “然后都换黄金？”张先生问道。 郑毅看了一眼他的保镖：“除非你们卖枪弹。” 张先生笑了：“哈哈，幽默。”他朝旁边招了招手：“模子。” 郑毅还不知道拿模子干嘛，就见张先生的手下把玻璃瓶放进模具，两边一挤，旋即取出特级水，拿着模具出去了。 “请坐一会儿。”张先生好整以暇。 郑毅自己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闭上眼睛，放开感知，精神已经飞上了星空。随着使用次数越来越频繁，他对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技能也越来越驾轻就熟，并且命名为出神。 在出神状态下，郑毅的观察范围更广，反应更灵敏。 顺便还可以看看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的小伙伴们是否需要帮助。 嗯，现在并没有什么需要。 郑毅俯瞰废土世界，透过灵界和星空，看到自己坐在椅子上，那位张先生正在说些什么。这是很无聊的事，没必要浪费精力听他胡扯。紧跟着他就看到了刚才拿着模具的男人，推来了一辆小推车。 ——我的黄金来了。 郑毅沉入灰雾之中，返回自己的身体。 张先生说了半天，甚至动用冷笑也没能让对面的信使有任何回应，心中十分不满。当他正要使用更辛辣的语言刺激这个不肯露脸的信使，套出一些情报，就看到信使动了。 “我的黄金来了。”郑毅说。 张先生正要说不会这么快，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推车声。 男子推着推车进来，利索地掀开了尼龙遮布。 车上整齐堆砌着金闪闪的梯形金块。 手下男道：“老大，金块到了。” “这么快？”张先生很不满意。 手下男解释道：“正好库房里发现一批体积一样的金块，就搬来了。” 郑毅这才意识到他们为什么要拿玻璃瓶压模子，原来是测定体积。 这次交易的比价是，同体积的黄金？ 跟玻璃瓶体积一致的黄金！ 这些特级水比黄金还贵啊！ 郑毅突然觉得，自己只需要跑安努-塔萨梅特打水，然后回来买黄金，再带黄金过去买蓝瓶……自己就可以重新站到超凡者的顶端，一切都完美无瑕。 根本不用比对大小，郑毅直接就拿了金块往侧箱里放。 六公斤的砖头很沉，但是六公斤的金块非但不沉，郑毅还能抓着跑呢！ “等等！”门外传来一声暴喝。 85、公平公正的交易 郑毅手一抖，身上的【心灵之火】再次刷新，随时准备【精神鞭笞】和【神圣之火】。虽然对方是人类，但不可能有纯善的人，同样会被神圣之火灼烧。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闯了进来，居然没有人拦他。 郑毅满脸寒霜，已经做好了开战的准备。 谁阻止他带走这些金块，谁就得付出代价。 张先生满脸惊恐：“大、大哥……” 这位大哥满脸络腮胡，身高近两米，灵体是郑毅从未见过的橙红色。东行所到的第一座鬼城，就已经让他大开眼界，现在还碰到了传说中生产向的超凡者。 “你真的把我这个大哥放在眼里么？”络腮胡冷冷看着张先生，目光转而落在了黄金上。 郑毅见他是生产向，而且还是很缺乏战斗力的“附魔类”，没有立刻展开攻击。 起码等他说完，毕竟交易已经达成，道理在自己这边。 络腮胡转向张先生，冷声说道： “我们壁城能够挺立三代人一百年，靠的是什么？我们靠的是两个字：公平公正！” 郑毅尴尬，这明明是四个字。 络腮胡又转向郑毅：“信使兄弟，只要我还在这里当家做主，就不会占人便宜。”他说着拍了拍手：“来人，给这位兄弟补两块大的。” 郑毅感觉脸上僵硬了。 补两块大的！ 两块大的！ 大的！ …… 络腮胡的手下真的拿来了两块大金砖。 郑毅一过手，心里已经有了分量：每块都有十公斤！ 二十公斤的哑铃他举不动，二十公斤的金砖他非但举得动，还能做“飞鸟”呢！ 络腮胡道：“兄弟，我这个兄弟有时候眼皮子浅，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以后你有好货就来找我，我铁定不能让你吃亏。” 郑毅洞悉到一股商人的狡诈。这两人不像是演戏，但是关系也没好到亲兄弟的份上。一定是自己出手太阔绰，交易额太大，这里的老大想把大客户资源拢在自己手里。 郑毅道：“我一直好奇，附魔类的超凡者能制作空间收纳道具么？” 络腮胡一愣，哈哈笑道：“这是序列3以上的高阶超能者才能碰触的领域。我只是个小小的序列7。” ——不，你是序列6。 郑毅微微一笑：“我只是有这么个幻想。” “小兄弟，你是哪类超凡者？我给你挑个合适的附魔，绝对值。”络腮胡探问道。 郑毅想想现在盾牌和郁金香都不适合拿出来，平白暴露自己类别也没意思。他的目标是一千公里外的那座鬼城，还是少留点痕迹更好。 “我正要去买些装备，回来再麻烦你。”郑毅道。 络腮胡看了看侦查7，面色失落，说道： “你们肯定是要去老魏那儿吧？” 侦查7有点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郑毅假装没看懂，道：“冲着他的口碑去的。” 络腮胡道：“也是，他那儿的钢材好，都是避难所里拿到的，价格便宜手艺也不错。不过这人，太贪心。” 郑毅收起金块金砖，由侦查7兄弟俩帮着抬出去装在陆行鸟上。 三人都害怕夜长梦多，启动摩托就走，没有丝毫停留。而且老魏所在的城市离矿上还有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早点去了选定样式，天黑之前还要返回壁城。 看着两辆摩托车离去，络腮胡重重拍了张先生的后脑勺，转身回屋。 “大哥……人都走了……”张先生抱怨道：“都打笨了。” “你是笨到底了！”络腮胡走到矮几前，拿起一瓶特级水：“你不知道这些特级水值多少钱么！” “少给一丢丢又没事……再说，按照上个月的金价，我也不算少给啊。”张先生嘟囔道。 络腮胡把水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盖上瓶盖： “新矿一出来，金价暴跌是必然的。这时候不用人情笼络住老客户，以后怎么跟那些血汗矿抢生意？我们这里用的是工人，他们用的是奴隶，怎么比？” 张先生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能用奴隶。” 络腮胡道：“你多少在正事上动点脑子吧。光靠我附魔，怎么维持这份家业！当年要不是你逼走了老魏……你想想我们能赚多少！” 张先生埋下头，嘟囔道：“谁知道魏老头脾气那么臭，居然那么厉害。” “今天这个信使也不简单。”络腮胡道：“方圆五百公里以内绝对找不到这种品质的水，估计他是从更远的地方来的。这么厉害的信使，你还敢大咧咧地坐他对面胡言乱语，你听说过哪个信使脾气好的？” 张先生小心翼翼道：“他是高阶超凡者？” “废话！”络腮胡气得又给他脑袋上来了一下：“多半跟我一个位阶的！” …… …… 郑毅开出了矿区，仍旧有些不真实感。他这段日子在外地——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呆的时间太长，几乎都淡忘了没有水的恐怖。想想老家那些只知道82年拉斐的暴发户，在这个世界，特级水才是真正身份和财富的象征！ 有了今天这堆黄金的刺激，郑毅算是理解，这两位绿色灵体的兄弟为啥服务如此周到了。他们是厚道人，拿人钱财，努力给出相应的服务。 侦查7的确不愧郑毅的评价，贴近郑毅，调整了头盔通讯频率，接通道： “这附近以金矿为圆心，有六座城。壁城当然是最大的。咱们要去的城很小，也就两百来人，基本都是魏老头的徒子徒孙。别看人少城小，在方圆一千公里以内，有点脸面的人都用他家的武器装备。” 想到郑毅之前提到买枪弹，侦查7思考了一下，道： “如果你想买热武器，他那边据说也有点门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枪，但是的确有人说过他可以复装子弹。” 郑毅对一两把枪带来的战斗力提升并不很迷信。他需要的是能够批量采购的武器，比如高质量刀剑长枪和盾牌，这样可以提升罗格的战斗力，或许也能提升伊茹伊露维妲那些军队的精锐战斗力。 队伍的实力强了，自己也就更安全了。 站得稳才有一切。 86、半神 老魏其实并不老。他只有五十出头，但是因为常年在高温旁工作，全身都被烤得干瘪，像个老头。他虽然没有战斗力，但是因为掌握了军火制造的渠道，所以在这片荒原上，立得比谁都稳。 郑毅见到老魏的时候，第一感觉是这人充满了秘密，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打铁匠。 “我就是个单纯的打铁匠，你这东西虽好，但是在我这里值不了太多钱。”老魏拿着郑毅给的特级水，同样闻了闻，然后把它推还到郑毅眼前。 郑毅没有收起来，他知道这是讨价还价的过场，就问道： “那你收什么？黄金？” 老魏摇头：“我要跟避难所做生意，你说他们会缺水么？” “他们要黄金。”郑毅道：“你看这两位兄弟，绝对乐意用这瓶水去换等体积的黄金，然后卖给避难所，换来你要的钢材之类的东西。” 老魏道：“我不喜欢那么麻烦。这些生意，你去找我徒弟就行了。” 这座城就是因为老魏而存在的。 城中心是老魏的作坊，有着最高档的熔炉，外围是老魏的徒弟，然后是徒弟的徒弟。一般客人在第二层就止步了，谁都知道老魏现在只做两种客户：一是有来头足够大的客户；二是有材料足够好的客户。 郑毅祭出特级水，算是来头特别大的客户。 侦查7有些尴尬，到底郑毅是他们兄弟带来的。本来他以为老魏会给特级水面子，谁知道人家根本不在意这个。 郑毅拦住侦查7，低声请他先去二层找个大点的铺子。既然老魏不收特级水，他的徒弟之中总有识货的，大不了就先付黄金也是一样。 侦查兵兄弟猜到郑毅还有留手，识相地走了。 老魏眯着眼睛道：“小兄弟还要谈什么？” 郑毅走到外面，假装从陆行鸟的侧箱里取出伊瑟瑞尔命运之盾，缓步走进工坊，放在老魏的工作台上。 老魏看了一眼面朝下放着的盾牌，嘟囔一句：“这个做工还不如我徒孙。”他翻过正面，整个人瞬间一怔，就像是雷劈了一般。 “你这个盾……”老魏一把抓住盾，低声道：“跟我来！” 郑毅知道自己赌对了，跟着老魏往地下室走去。 这座城都是低矮的土屋，住宅都往地下发展，主要是这片地区没有遮风的天然屏障，为了避免狂风吹倒房屋，只能如此。 郑毅跟着老魏进了地下室，才听到里面叮当作响。原来在他的工坊下面，还藏了一间工坊。这里工作的年轻人各个都专心致志，看也不看下来的两人，一门心思打造器具。 老魏没有停步，拉着郑毅进入了地下二层。 这层仍旧是工坊，没有点灯，房间里弥漫着红色的火光。 “冒昧问一句，”郑毅道，“你们这儿怎么通风啊？” 老魏根本懒得回答这种问题，道：“这面盾是哪里来的？” 郑毅实话实说道：“捡来的。” “你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意思？”老魏紧张道。 “命运天使。”郑毅道。 老魏紧张得双手发颤，把盾放在工作台上，双手抓着头发： “你是他们的人，是不是？” ——他们？ 郑毅似笑非笑。 老魏放下手，道：“我年轻时不懂事……你们怎么就不肯放过我！” 郑毅用了一个【镇静】，轻声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只是来买点东西，很单纯地买东西。” “那你把祂拿出来干嘛？”老魏颤巍巍地指着盾牌。 准确地说是盾牌上的蒙眼天使。 郑毅要不是很清楚这面盾牌的来历，都怀疑伊瑟瑞尔是不是来祸害过这个世界。 “我还想问点事。” “什么？”老魏紧张道：“我接触得不深，而且这么多年没接触，知道的不多。” “这面盾上的东西，你能做么？”郑毅故意含糊问题，问老魏道。 果不其然，郑毅的洞悉再次给他提供了正确的直觉。 老魏明显松懈下来，道： “在我们这个职业里，这是序列3才能掌握的打孔技能，叫镶孔师。不是我不做，我是真的做不了，毕竟我才序列6。不信你去查，我在避难所登过记。” ——你是序列4。 郑毅觉得自己无意间闯进来的这片荒原，这些城市群，应该改名叫谎言之原。人人都藏一手，不肯说实话。还好他序列2位阶高，一眼就能看穿，否则还不得被骗得蒙头转向？ “谁能做符文？”郑毅问道。 “归属在铭文序列，序列3以上。”老魏这回说得很坦然，因为不用隐瞒任何事。 郑毅正要拿起盾牌，老魏抢先拿在了手上，满脸笑容道： “我帮你改改。你看，皮带都快烂了……不过这个图案怎么跟我见过的不太一样？” 郑毅理所当然道：“形象这东西总是会有差异的，你相信有人见过她？” 老魏麻利地拆掉了部件，边干活边说道：“也对，那时候有句名言：不可直视神。他们也都不许凡人直视自己的脸。唉。” 老魏的这声长叹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让郑毅非常费解。不过从他目前透露出来的消息来看，应该是有伙人从大灾变中活下来了，并且延续至今，老魏年轻的时候还接触过他们……目的跟那些祸害了全世界的“神”有关。 老魏拿着一把小锤子叮叮当当敲了起来，将白铜上的凹宕纷纷复原。他又拆掉了盾牌的木里，道：“是木头……唉。我给你换了塑型胶加韧性塑料，更轻，动能吸收力也更强。” 郑毅不在乎木头，关键是不能破坏白铜盾面上的符文。 老魏改好之后，精神振作了许多，道：“我觉得吧，很多事过去了就过去了……” 郑毅把盾拿在手上，不置可否，只是反问：“真的么？” 老魏又叹了口气：“唉，过不去又能怎样，我老了，真的来不起了。” ——这是在骗人。 面对郑毅序列2的【洞悉】，这种程度的谎言简直只能用三个字来形容：明晃晃。 郑毅思考了一下，决定扮神秘吃半神，笑道： “你把我带到这间暗室，帮我修好盾牌，跟我说这些成神的事，无非就是想跟他们重新联系。你如果真的不愿意再跟他们扯上关系，为什么不能假装不认识‘命运’呢？你知道他们没有你的把柄，更何况你已经登记了，对吧。” 老魏脸颊上的肉跳了跳： “唉，这话说得扎心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 “帮我准备点针对死灵、恶魔的装备，刀剑长枪、斧头弓箭、锁甲板甲，有什么要什么，箭矢的话只要箭簇，多多益善。”郑毅道：“我用特级水付账，壁城野外交易。” “行，我让徒弟们准备。”老魏道：“正义武备是序列7就会的，这个好弄。效果持续保证在半年以上，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到一年。” “行，那我先走了，半神阁下。”郑毅随时准备给自己圣盾，以免老魏被叫破后杀人灭口。 老魏只是呆立原地，一动不动，丝毫没有传说中的“半神”那般令人仰视。 87、序列3的窥视 郑毅再次回到壁城并没有被拦住要入城费。按照特级水的行情，他已经获得了最近一年的入城资格。非但如此，他还成为了传说中的土大款，在酒吧里广为流传。 整个壁城都在等待这位土大款走进西壁上的娱乐城，上演一掷千金的戏码。 最终，整座城都失望了，没人见他出门。甚至连他住在哪个门都不知道。拿了郑毅一瓶特级水的侦察兵两兄弟，不敢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卖给别人。因为没人能出得起更高的价，让他们选择背叛。 郑毅回城之后，就回到了房间，默默练习在罗格营地学会的圆盾格挡术，以及负重深蹲等体能项目。 与此同时，郑毅也在消化老魏透露出来的秘密： 这个世界真的有一群人还在谋求封神，还在希望迎来诸神降临的时代。 然而这些人并不是自己的天然盟友……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这样一群人帮着分担避难所的关注，这是个毫无疑问的好事。 ——突然知道有个组织可以帮忙背锅，感觉美美哒。 郑毅训练得更加起劲，每个动作都做得一丝不苟。 …… …… “嘉丽，我们非但不该去找他，还应该避免他来找我们。”一个短发女生嚼着肉干，倚在门上，跟卧室里的闺蜜说话。 她的闺蜜正对着镜子化妆，眉眼间传出无限风情： “为什么？他身上肯定有特级水的秘密，把他迷住，问出原委，我们这辈子就吃不完用不完啦。” 短发女生道：“我做了三次占卜，三种方式，没有一次成功的。我觉得这是个不祥的预兆。” 化妆的美女转过头，梳拢披肩长发：“哪三种？” “水晶坠，铜钱，命运卡牌。”短发女生道：“找不到他的房间，无法确定他的状态，看不透他的来历。我可是顺利晋阶的序列6啊，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美女问道：“为什么不用你最拿手的灵镜占卜呢？” “那需要他的一个物品。”短发女生说：“我们连他面都没见过。” 美女轻轻咬了咬嘴唇，道：“这个我去试试。哎，你说我今晚用烈焰红唇怎么样？” “那帮钢铁直男只认粉色。”短发女生嚼着肉干出去了。 美女回到镜子前，轻轻摸着镜框：“魔镜魔镜，今晚我有没有更苗条？” 镜子上闪过一道红色的光。 在镜子的铜座中央，凸起着一张女人的脸，她的双目被布条遮蔽。 …… …… 住进壁城的第四日，郑毅收到了侦查7的消息：货已备齐，相约交易地点。 郑毅准备的食物正好吃完。这些天锻炼身体，摄入量比较大。他是锻炼战技，并不是健美减肥，所以饿了就吃，原本准备五天的伙食，四天就告罄了。 如果不是侦查7来得及时，郑毅都已经决定先进入伊茹伊露维妲，吃几天好饭好菜再回来。 当天晚上，郑毅拿到了交货的经纬度坐标和地标特征。他独自一人骑着陆行鸟出城，只说明后天回来。 等郑毅到了交易点，看到一辆大卡车。 身强体壮的年轻人正一箱箱往下搬货。 老魏嘴里叼着电子烟斗朝郑毅走去，左右看了一下：“你怎么搬走？” “不用你操心。”郑毅道：“货款在我的房间，十瓶特级水，老7知道地方。” “老7？”老魏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你说阿峰啊？他怎么就成老7了？” ——因为他序列7。 郑毅道：“等我回来去找你。” “可别，”老魏一个哆嗦，“我有老婆孩子，真不能跟你们混了。” 郑毅发现他这句话居然是真的。 老魏道：“那天啊，我的确是动了些心思。年纪一天天大了，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还有我女儿……我说没想法，真的是骗人……但是现在日子也稳定了，让我再居无定所，流浪荒野，我也做不到。” 郑毅看了看那边卸下来的装备，道：“我们也可以单纯聊聊天。” 老魏面色尴尬：“行，我还能说什么，欢迎吧。”他顿了顿又道：“你们搞这么多针对反式能量的装备干嘛？难道……又要跟它们开战了？” “老魏，”郑毅开启误导模式，“每个序列都要在低阶时候就选边站，你不觉得这意味着什么？” 老魏面色阴晴变化良久，道：“我就知道……那帮鳖孙不能就这么消停！” 郑毅拍了拍老魏的肩膀，什么话都不说了。 这个世界既然有自己这样神圣正义的序列，肯定也有邪恶堕落的序列，这是硬币的两面，必然存在。从这位含有水分的半神口中，郑毅已经得到了足够多的消息。 卸完货之后，卡车立刻就走了。 茫茫荒野上，雾气重重。 郑毅没有开箱检查，看着地上的箱子有些心虚。 自己有些太小瞧老魏了，这么两三天功夫，居然能弄出这么多装备。 居然还说多多益善！ 买得起单带不走怎么办！ 这回把占格子的玻璃瓶都已经出手了，但好像还是装不下啊！ 郑毅开始一箱箱往雷尼摩里装，最后还多出了五箱，需要再腾空两个格子。 ——清水，沙漠世界的硬通货。 ——陆行鸟肯定需要一格。 ——郁金香也需要一格。 ——十瓶大蓝的存货……这个可以并到陆行鸟的侧箱里，就是拿起来不方便。 ——伊瑟瑞尔命运之盾。这个涉及神秘组织，还是别让人看到比较好。 ——五桶重油。只能放格子里。 然后就是今天买的武器装备了，已经占了三个格子。 还需要一个格子。 郑毅的意识在腰带上打了几个转，终于下定决心把最后一桶水扔出来。 这是一道智力题：剩下的这桶水怎么办？ 答：跑两趟，扔在灰雾上。 同时这还是一道思考题：作为一名序列2，天使，迈雅，不觉得丢人吗？ 答：浪费才是最丢人的！ 郑毅装好了货，正准备进入灰雾，突然心中一动，仿佛被一条毒蛇死死盯住。这种危机与厌恶并存的感觉，让郑毅有些不确定到底是源于什么。于是他取出了提灯。 点亮。 黄色的白炽灯在数秒之后，变成了黑色。 比黑夜更黑的黑色。 因为它的光线，甚至使提灯周围产生了一个白色的光圈。 就如日食。 郑毅心中明了：提灯在紫色之上还有黑色。 有一位序列3在朝自己扔窥视、占卜、预言之类的技能。 序列3啊！ 不是软塌塌的伪高阶序列4， 而是一个真正的高阶序列超凡者！ 这是自己迄今为止遇到过最高序列的超凡者。 怎样才能给他足够的尊重呢？ 88、尊重 房间的六个面全是紫色。 紫色天鹅绒的帷幔，悬挂在四面和屋顶。 地上铺着紫色的地毯。 地毯上绘着一张女人的面孔，她的双目被深紫色的布条蒙住。 在面孔的上方，摆着一张深色的木质矮桌。 桌子的四角点着四根不同的蜡烛。 左上角的蜡烛又粗又短，左下角的蜡烛又细又长。 右上角的蜡烛扭曲成圆，右下角的蜡烛如同瀑布，烛芯在下。 两人身穿黑色的绒布兜帽罩衫，面孔隐没在阴影之中。 她们伸出双手，相互握在一起。 在手臂组成的圈中，是一面圆镜。 圆镜的边框是黄铜包裹，在烛光下映射出类似黄金的光芒。 在圆镜的底座上，同样刻着一个蒙住双目的女人。 火光无风自动。 “我伟大的主， 掌管命运的伟力， 您的仆人恳请您赐下目光， 洞察这个男人的 过去、 将来， 以及现在！” 女人们低声吟诵，一遍，两遍。 圆镜的底座上，女人眼上的蒙布，缓缓淡去，露出双眼。 那是盘曲的毒蛇。 圆镜上浮起了一团白雾，雾里仿佛有东西在活动。 两个女人集中注意力，方才勉强认出这是个人影。 这个人影裹在一团黑暗之中，头、身、四肢看上去全是方的，就如同积木搭出来的小人。 两人注视着这个不成型的预兆，眉头紧锁，互相紧握对方手，输入更多的精神力。 镜框上流转起银白的光，如同水银。 “我伟大的主， 掌管命运的伟力， 您的仆人恳请您赐下目光， ……” 女人们再次念诵祷文，想让圆镜上的画面清晰一些。 她们的努力起到了作用，积木小人变得柔和了一些，有了曲线。透过圆镜，她们能看到他点亮了一根火把，弯下腰在地上寻找什么。 “他在找什么？”坐在铜镜左侧的女人声音空灵地问道。 圆镜上的画面缓缓下降，然而所映射出的画面依然只有团团白雾。 “让我们近一点看看他，看看他的脸。”她对面的女人说道。 镜面缓缓拉近，白雾随之弥漫得更加浓郁。 “我要看到他的脸！他的眼睛！他的灵魂和一切！”女声尖锐起来。 镜面开始打转，然而所映射的只有白雾和黑影。 左侧的女人开始颤抖，她猛然抬起头：“我们得停下，魔镜在颤栗，这是……” 她话没说完，只见镜中猛然爆发出一道强光。 强光从镜中直射出来，如同光柱，映在天鹅绒幕布上，形成一个明亮的圆。 就如黑夜中高悬的月亮。 房间明亮起来，蜡烛随之黯淡。 两个女人在看到光的刹那，陷入呆滞。 “ca……”左侧的女人只来得及发出半个字，旋即被光所吞没。 右侧那个女人扯下兜帽，一头乌黑的长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灰白。 蚯蚓一样的白雾在她皮肤下游走渗透，令人炫目的盛世容颜长出蠕动的肉芽。 她张着嘴，舌头从口中滑了出来，如同被剥皮的蛇，随之分成一条、两条、三条…… 她睁着眼，眼球从眼眶滚落出来，旋即又有新的眼球长出来，滚落，复生，滚落…… 白雾撕裂了她的皮肤，喷射出血，又立刻长成眼睛。 一瞬间，无数的眼睛睁开，望向四面八方，每一只都是蝮蛇般的竖瞳。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 “嘶嘶，我看到了，嘶嘶！” “嘶嘶！” 变成怪物的女人在房间里暴走，每走一步身体就化作蜡油，带着望向各处、转动不已的眼睛，游动。 …… …… 【永恒之光】 序列2。 这就是【永恒之光】。 一道穿越空间乃至维度的光。 凡是注视、看到、感知、被它照耀，就会致盲、狂乱、失控、精神崩溃、灵魂消亡。无论目标有没有眼睛，是否是生物。至于死灵和恶魔，只要被它照耀就会灰飞烟灭。 丝毫不讲道理。 这是唯一一个序列2技能，是光的极致。 唯有圣光标记者才能豁免。 这样一个高位阶的技能，它当然不可能随便挥动一下手电筒就能放出来。 它需要光祭品，法阵，仪式，三位一体。 郑毅手里一直有个超强的光祭品——郁金香。他也能够当即在地上画个法阵出来，虽然很小，但能勉强站在里面。 仪式就有些麻烦了。 需要三个以上纯善的灵魂进行共鸣。 郑毅心说除了自己，上哪再去找两个纯善的灵魂？他下意识地一抬头，脑中浮现出灵界的小世界，里面有三位终生对抗邪恶，并为之付出生命的罗格英灵。 如果这样的灵魂都不算纯善，那这个技能就没法用了。 该如何让她们加入仪式？ 郑毅决定自己上去看看。 ong！ 时间凝固，宇宙中只有无声之声——ong！ 郑毅放空精神，出神飞升，穿过世界之膜，来到灵界。 他在灵界创造的光与云的领域随之浮现在眼前，三位金光化作人形的英灵，单膝下跪向他行礼。 没有语言，没有想法，只是一个感知，三位英灵便产生了共鸣。 这共鸣如同乐曲，不存在于人世，不为人所听闻，缭绕在无穷尽的灵界。 轰！ 郑毅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声音瞬间涌入耳膜，眼前的白雾恢复了流动。 感知中的乐曲并没有停止，纯善的灵魂在光与云中诵唱神圣，赞美光明。 郑毅在郁金香的光中，在【法阵：纯善之地】的引领下，由纯善的灵魂共鸣助力，发动技能： 【永恒之光】！ 一圈淡淡的光出现在郑毅身上。 甚至还不如【圣盾术】的反应明显。 郑毅感知到毒蛇一般的凝视消散不见，法术发挥了作用。 不过这个光影特效……有点扫兴啊，还不如【神圣之火】给人的视觉冲击更大。 ——这么个凑合的法阵，刚满足数量下限的英灵，好歹有点数吧。 郑毅叹了口气，用脚抹去地上的法阵，取出陆行鸟向东驶去。 89、执法局 沙漠上烈阳临照，一条土龙在沙丘间穿行。 那是一支十辆轮式装甲车组成的车队，车门上贴着的机械齿轮的盾徽标志。 这是避难所的执法力量。 在沙漠上极为罕见的力量。 车队经过了重重狙击手设防外围岗哨，一直冲到壁城的大门口。 没有持枪的门卫，只有排成一排，毕恭毕敬准备迎接的城市管理层。 络腮胡站在最前面，亲自为头车的副驾驶拉开大门。 一双乌黑锃亮的皮靴落在地上，接着是黑色的紧身马裤，然后是短风衣的下摆，以及黑色的衬衫。 络腮胡没有敢抬头看他的脸，让开一边十分拘谨。 “看我。”黑色套装的执法者声音中带着严厉。 络腮胡缓缓抬头，目光终于落在了黑色套装的脸上。 那是一双冰冷的眸子，脸庞方正，边缘锐利，仿佛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被割伤。 “邪教徒的那套恭敬，让我觉得恶心。”方脸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玻璃管，里面是重叠在一起的齿轮，泛着蓝光。他说：“这是我的执法证。” “明白，明白。”络腮胡连连点头，目光又落在了地上。 装甲车上下来上百个黑衣战士，手持突击步枪，腰佩战术长刀，冲进壁城，在东西两壁搭建火力阵地，飞速控制了壁城全城。 “各组到位。” 指挥官向套装男说道。 套装男转身看了看身后的一位女士。 她同样穿着修身的一身黑，从头上的黑纱罩巾到丝袜到皮鞋。透过罩巾能够看到她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着发髻，脸上没有表情，而且好像从未有过表情。 “走。” 方脸男人把手插入风衣口袋，健步前行。 络腮胡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带领套装男前往事故现场。 这个区域弥漫着粉色和暧昧，每间房门都不一样，上面用白垩涂抹着房间主人的标识。 方脸男带着六人小组走到画着一只眼睛的门前，挥了挥手。 身后的两名战士在门两侧架起了重机枪，黄橙橙的子弹上闪烁着白光，那是镶嵌其中的白银，它们组成的符号能够对某些超凡者造成巨大伤害。 “开始。”方脸男挥了挥手。 第三名战士走到门旁，将手里吸盘炸弹吸附在门上，退开一步。 嘭！ 七十分贝的响声之后，门砸在地上，露出里面黑漆漆的房间。 “我看见了，嘶嘶……”令人毛骨悚的女声从屋里传出来。 负责爆破的战士如同杂技演员，飞快地朝屋里扔了三个圆球。圆球落地，从四个面亮起灯，将房间照得恍如白昼。 小型无人飞行器嗡嗡嗡地飞进房间。 “报告，采集到图像。”身后一名士兵捧着显示端走到方脸男身边。 方脸男不自觉地咧起嘴：“这团果冻还能动，她从哪发出的声音。”说着，他把显示端转向那位女士。 女士面无表情：“失控。” 方脸男手指点着显示端，拉动镜头说道：“记录：凝胶状体态；多眼；蛇瞳；人类语言；具有运动能力。” 女士突然道：“有人进去过么？” 络腮胡连忙道：“侦察兵发现有问题，我们就直接报警了。没人进去过。” 女士的手指转了个圈，将屋内的一切收入眼中：“应该还有一个人。” 木制矮桌的四角有四滩蜡油，显然屋里的超凡者在进行某种仪式。 矮桌旁放着两个座垫。如果没有其他参与者，注重仪式布局的超凡者不可能多放一个垫资。 “还少一个媒介。”女士道：“从我们的资料上看，这个女人是辅助向通灵类序列7，这个类别在低阶序列必须通过媒介才能使用技能展开仪式。” “三号套餐，f收容柜准备。”方脸男退开一步。 身后的战士套上防护服，背起液氮瓶，手持喷射器朝屋里走去。他一进屋就打开了喷射器，白雾从喷嘴中激射出来，屋子的温度开始迅速下降。 “嘶嘶……”凝胶状的失控体看到了自己的未来，缩向房间角落：“你的母亲抛弃了你。” 战士全身防护，听不到外面的声音。 他把喷嘴对准这团凝胶。 “嘶……你的所爱……背叛你……”失控体大声喊了起来：“你的女儿不是你的！” 零下一百九十度的液氮将失控体彻底笼罩。 三秒钟后凝胶状失控体变成了一坨冰雕，然而在它体内深处，仍旧有数双蛇瞳四周转动，试图解读命运，看穿过去、未来，和现在。 另外两个身穿防护服的战士抬着一个玻璃缸进了房间，调整好尺寸，用撬棒将冰雕从墙角里起出来，放进玻璃缸。合拢盖子，玻璃缸内充入液氮，内壁迅速形成冰棱结晶。 方脸男拿着紫光手电进了房间，上上下下扫了一遍，说道： “记录：没有发现异常能量反应。” 执法记录仪忠实地记录下他的行动和结论。 “等等，这里。” 女士没有走进内间，只是站在外间，指着桌台上的一个玻璃瓶。 “瓶子？” 方脸男走出来，紫光射了过去。 玻璃瓶内壁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蓝色。 这意味着有特殊能量反应。 “吼！你怎么发现的？就靠肉眼看？”方脸男惊喜地对搭档说。 女士仍旧面冷如霜：“玻璃瓶的风格很诡异。” 方脸男看到外面探头探脑的络腮胡：“你进来。” 络腮胡进来，点头哈腰：“请您吩咐。” 方脸男指了指玻璃瓶：“十分钟内，我要知道谁光顾了这个女人，谁接触过这种瓶子，听懂了么？” “明白！” 络腮胡望向玻璃瓶，心中噗通噗通跳得很有节奏： 自己就有。 足足十瓶！ 用黄金和重油换来的。 还好还有十分钟。 络腮胡撒腿就跑，他要让兄弟把里面的特级水转移出来，如果被追问就说喝完了。 至于瓶子，他们愿意要多少就拿多少，自己绝不想趟这道浑水。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身上已经被人装了窃听器和跟踪器。 当络腮胡踢开隐秘仓库的大门时，两队荷枪实弹的军警随后冲了进来，完美缴获了大量违禁液体，共计三千毫升。 随后，执法队伍揪出了侦查7兄弟。不过他们已经将特级水变现，失控体屋里的那个瓶子，正是弟弟送给失控体的礼物。 “他还用一桶特级水，在熔炉市买了一大堆兵器。”侦查7颤颤巍巍说道。 “两个都带走。”方脸男指了指络腮胡和侦查7，一挥手：“去熔炉市！” 车队来得快走得更快，卷起土龙朝熔炉市疾驰而去。 90、推理分析 熔炉市中心，老魏的作坊。 上百名全副武装的军警控制了这座小城市。 老魏直视着方脸男的双眼，从容不迫，说道： “他是个年轻人，订购了上百件武器和装备。我的账上记得很清楚，可以拿来看看。他支付的是水，我并不喜欢这个，但是他除了水什么都没有。你也知道，我得先换成黄金或者别的什么才能去避难所买钢材。” “水呢？”身穿黑衣黑裙黑丝袜的女士问道。 “在库房。”老魏道：“如果你们允许，我让人搬来。” 方脸男竖起手指点了两个人，让他们一起去，同时还要拿来进出库记录。 这座城市就是老魏的家，所有徒子徒孙都是他的孩子，同时也是工人，从分配角度来说还是小股东。大家都将这里视作自己的根，具有极其强大的归属感。 碰到这样聚落，方脸男也不愿意发生冲突，否则很可能踢到铁板——对方很可能抱着你毁我家我就同归于尽的心态。作为执法人员，他拿的是工资，不是分期抚恤金。 还好，这个老魏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首先送来的是账本。 这个世道可没有税务局查税，但凡做账的商家，要么是给股东看，要么是给自己看。 老魏是给自己看，也是给这个城市两百多个工人看，没有做假账的必要，也做不了假账。 黑衣女士迅速扫过账本，包括最近两个月的交易情况都留在了她脑子里。她问道： “破魔是什么意思？” “我给【正义武备】起的简称。”老魏解释道：“他订购的装备都要求有【正义武备】效果。” 女士低声接过话头：“对暗影、死灵、恶魔有额外伤害加成的武备。” “对，序列7，我们这儿很多小伙子都可以做。”老魏说着从腰间摸出一个金属铭牌：“我们这里四个序列6的超凡者都登记了。我们是守法超凡者的典范。” “感谢你对秩序的支持。”女士的声音里听不出感情，谁都不知道她说的是套话、讽刺，还是真如字面意思上的感谢。 方脸男的脸色泛起青黑，即便在套装的恒温保护之下，都不免觉得寒栗。 这是超凡者组织之间的战斗，其中一方看上去是守序善良，另一方是邪恶。他现在的线索是追查守序，而如果邪恶胜利的话，那么地表人类恐怕万劫不复。 ——是不是应该稍稍怠个工，让他们打完再进场？ 方脸男只是想想而已，他知道自己没有决定权。 水桶就搬来了，是半人多高的橡木桶。 桶上没有任何标记。 “真是奢侈。” 方脸男掀开桶盖，拿出紫光手电照了照，也让黑衣女士共同确认： “没有能量反应。这是正常的桶和水。这是原木，今天碰到的都是豪族，又是木桌又是木桶。” 黑衣女士道：“水体采样。木桶带回去进行分析。” “我说，那是我的合法报酬。”老魏站了起来。 咔咔咔！ 三枝枪立刻对准老魏。 老魏举起手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意图，无奈道： “我不能让孩子们白干活。我得养活这么多口子人！” 黑衣女士取出自己的掌机，如同一张玻璃纸。她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对着老魏拍了张照片，说道： “从明天开始，你可以去任意中型避难所申领一百公斤猪肉作为补偿。考虑到转运情况，避难所有权力延迟四十八小时交付。并且请注意，必须你本人前去申领。” 老魏表示没问题了，一个木桶对他来说远不如一百公斤猪肉实惠。他甚至都没想到能换这么多猪肉，如果之前有人愿意出五十公斤，甚至二十公斤，他也会欣然交易。 络腮胡脸上泛起希望：“那我，我那个也是合法交易……” “闭嘴！你那些水里有非法能量反应！”方脸男狠狠道：“你还没明白么？你被那孙贼耍了，以后再看到他，要么给他一枪，要么告诉我们！” 络腮胡郁闷地缩了回去。 侦查7不由庆幸：自己已经彻底变现了。至于谁拿了那些水，跟自己毫无关系。 执法局从卡车上找到了交货的记录仪，带走了原始录像。然后车队返回壁城，找到了当晚的交易现场。 甚至都不用熔炉市的伙计们指认，一个刺眼的橡木桶就站在那里，好像等待客人的到来。 “真是嚣张。”方脸男四下看了看，没有人影。 橡木桶孤零零站着，一动不动。 战士换上防护服，小心翼翼靠近。 揭开盖子。 “是水，队长。”战士报告。 方脸男看了看黑衣女士，女士也流露出一丝疑惑。 “发现轮胎痕迹。” “发现擦抹痕迹。” “发现柱状体遗留痕迹。” …… 越来越多的证据被观察、收集、存档。 方脸男却觉得自己被带进了一个越来越大的迷宫。 原本只是很简单的超凡者失控案，甚至不是非常危险的战斗向超凡者。 为什么现在演变成这样了呢？ “现在我们得追查一个超凡者神秘组织，他们正要跟另一个疑似邪恶阵营的组织开战……是这样吧。”方脸男问自己的搭档黑衣女士。 黑衣女士缓缓转过头：“可能更糟。” “对对对，他们每一方都有数百人。”方脸男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起码这个数，不知道他们在别的地方是否收购了武器，以及他们自己的库存。唉，他们肯定有一座甚至几座鬼城。” “还要更糟。”黑衣女士道。 “还要，更糟？” 黑衣女士抑制着自己的恐惧，一字一顿道： “口供表明：这位信使来的时候只骑了一辆摩托车。他是怎么源源不断拿出这么多东西的？作为某组织的领导者，为什么相信他凭一己之力就能带回如此之多的货物？” “因为……”方脸男觉得口干舌燥：“他有一件空间储物装备！” 黑衣女士点头：“乾坤袋、纳戒、更普遍的是那些看似普通的行囊……大灾变前这些物品铺天盖地。” “但是，但是，不都已经被避难所回收了么？”方脸男惊诧道：“而且没有合适的保存环境，几百年来已经不能使用了吧。” 黑衣女士担心同伴的逻辑能力不能有效分析，耐心阐释道： “如果他们存有旧货，而且还能使用，说明他们直接继承了大灾变之前的许多知识和技术。如果他们用的是新货，那更可怕…… “意味着他们有一位序列3的超凡者在打造超凡物品。” 黑衣女士一口气说出了自己最大的隐忧。 序列3！ 真正的高阶超凡者！ 方脸男打了个哆嗦，感觉今天的沙漠真的真的好冷。 91、最光明之人 伊茹伊露维妲宇宙。 阿尔达世界， 迷雾森林腹地， 精灵国度边界， 罗若琳多瑞安的黄昏。 郑毅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头盔，很遗憾自己忘记把水带来了。他正在认真考虑是否去取来，但是担心进入废土世界之后，这里再次进入十天的不应期，那就有点耽误事了。 卡尔蒙和史东大概还在这里等他，自己一走十天，可能人家都等急了。 郑毅没有来得及思考更久，他听到了精灵都市的号角声。 诚如他上次就洞悉到的，这不是友好的号角。 大概自己触发了警报。 郑毅取出伊瑟瑞尔命运之盾和郁金香，起码让自己有点防范能力。命运之盾上面有对远程打击的防御加成，所有的文艺创作都说精灵们很擅长射箭。从伊珥雯的射术来看，的确如此。 一支骑兵部队很快出现在山道上。 郑毅听到马蹄声响，就取出了陆行鸟。作为迈雅，要平等待人。如果对方不下马，他也不下车。如果对方骑马冲锋，他就掉头快跑——咳咳，作为医生何必跟人打打杀杀呢。 精灵们骑着仿佛发光的白马，身穿金色盔甲，手持长枪和长剑。弓箭插在坐骑两侧，可见他们不仅擅长骑射，还很擅长肉搏。 为首的精灵军官从队列中上前一步，说道： “阁下就是瓦尔妲女士派来阿尔达的迈雅？” 郑毅不知道瓦尔妲女士是否会很介意自己扯大旗，撮起三个手指，在额头上轻轻点了下： “凡人皆在光中。” 精灵军官举了一下手里的长枪：“女士庇护你。”他看了看郑毅一身黑色着装，以及那“匹”没有生命的黑色坐骑，迟疑片刻，终于还是道：“请随我来。” 精灵骑士们分开两边，中间让给了郑毅的陆行鸟。 相比这些高头大马，陆行鸟的体格就显得有点小了。不过陆行鸟不会乱喷鼻涕，以及不分场合大小便。 郑毅随着精灵骑兵们沿着蜿蜒的山道下行，进入谷地，然后进入森林。看似密不透风的森林，内部也有大小不一的复杂路径。他们走的是最中间的林荫大道，骑兵们在这里变换队形，以两骑先导，然后四骑一排，一共三排行进。 郑毅和那位军官走在最后。 当前方的密林中出现了银白色的穹顶和石柱，精灵骑兵分开两边，面朝大道，间隔而立。 头戴浅金色王冠高大精灵站在林荫大道中央，身边是他的王后和伊珥雯。身后是他的侍卫和将军们。 郑毅一看这个架势，就知道伊珥雯是精灵王的女儿，所以她的任性和傲慢就很好理解并宽恕了。毕竟公主病让人厌恶，但真公主犯这病就是天真和微瑕。看看她爹的王冠和那帮精灵战士的利刃，要理解这个问题有什么难度么？ 骑兵军官翻身下马，看了一眼郑毅。 郑毅跟着下了车。 精灵王张开双臂，朝前一步：“我，帖勒瑞尔精灵之王，罗若琳多瑞安的监督者，保护者，欧尔威·辛葛洛，欢迎您，星辰女士的迈雅。” 郑毅感觉到小拇指上一股清凉。他之所以会忘记那个水桶，就是因为在灰雾上光想着戴戒指了。这枚星辰之戒在离开灰雾之后就开始苏醒，恢复力量，提供源源不断的精神力。同时也恢复了残留其上的神秘气息。 郑毅举起手给精灵王欧尔威看了一眼星辰之戒，蓝宝石镜面中星辰运转，令人肃然。 “感谢您的迎接。”郑毅道：“很遗憾我……” 欧尔威上前搂住了郑毅的肩膀，就好像多年的老朋友： “您救了我的女儿，您是我们帖勒瑞尔精灵的朋友。我们已经在精灵之中称呼您为‘安考利蒙’。” 在精灵王欧尔威呼出这个名字时，郑毅猛然间感知到了无数的光在灵界汇聚。最终加入了自己创造的领域，令那里的光更加明亮，更加磅礴。 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了自己越发融入这个世界。 虽然没有种种异象，但很真实。 上次有这种感受，正是通过解锁这个世界的真名。 郑毅意识到自己达成了某种成就，惊喜道： “‘安考利蒙’，身具光明之人？” 欧尔威道：“这正是我们对您伟大、杰出的赞美。如果没有您的伟力，暗林至今仍是邪恶的渊薮，是光明之中的黑斑……呃，虽然您……但我们还是坚信你是带来光明的迈雅。” 精灵王看了一眼郑毅的黑色皮甲和黑色座驾，欲言又止。 郑毅无奈，这帮人又要搞颜色歧视了，真是肤浅。他把话题转向伊珥雯，笑道： “嗨，伊珥雯，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这位美丽的女士是你的姐姐？” “这是我的妻子，伊珥雯的母亲。”欧尔威连忙解释了一下，万一脑子还不清楚的迈雅贸然说些令人尴尬的话就麻烦了。 郑毅只是想恭维一下这位明显是伊珥雯母亲的王后而已，然而这里没有相关套路，实在尴尬……当然，王后的确年轻貌美，岁月并不会在精灵脸上留下痕迹。 “很荣幸见到您，安考利蒙。”王后款款行礼，站到了欧尔威身边。 伊珥雯走到郑毅身边，道：“您上次的离去令人印象深刻。” “几天不见，我们不需要互相用敬语吧。”郑毅道：“史东和卡尔蒙呢？” “他们在前天踏上了前往银堡的旅程。”伊珥雯还是有些拘谨。 “先知来了么？”郑毅问道。 伊珥雯很失落，显然没有来，所以她不能离开家。 欧尔威道：“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并不需要先知亲自赶来。他可以去做更重要的事。” “那您的决定是？”郑毅问。 “我们会派出一支军队，这没有任何问题。”欧尔威道：“但是我的女儿伊珥雯，不应该继续参与其中。她的命运之路并不通往迷雾山脉的洞窟里。” ——我进洞窟放个大就可以了，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郑毅想说，但是没有说出口，道：“我能理解您的顾虑。” 欧尔威放下了心中的警惕。他一直担心这位迈雅会说些“命运”“抉择”之类的话。然而他并不知道，郑毅从来没觉得伊珥雯他们是命运选择的棋子，他们只是传统的英雄角色罢了。 从唯物史观来说，这种角色必然有人担当，但是由谁担当只是偶然。 “那么，安考利蒙，您这次降临是要取回埃努们的遗失物么？”精灵王严肃问道。 92、神谕 在阿尔达世界，任何涉及埃努的话题都是严肃的。 他们随便遗留下来一粒沙尘，就可能把个不错的见习骑士逼疯，不，是比疯更可怕的——变成诗人。 他们不知道喝过几口水的铁壶，只因为一个残留的意念，就能让周围的人干渴难耐。 这些东西都收不进雷尼摩，也无法带出阿尔达。 神坑！ 用当地话说：真埃努的坑！ 郑毅问道：“您是怎样解决影响的？” 欧尔威说起这件事，表示自己不过做了点小小的变通。不过以郑毅的高阶【洞悉】来看，这位精灵王有着十分骄傲的情绪。 精灵王说： “我将‘伊尔牟的沙尘’嵌入了雅凡娜女士赐予的长笛中，然后悬挂在罗若琳多瑞安最高的树上。每当风吹过长笛的孔洞，就会演奏出绝美的乐章。” “这位伊尔牟是？” “是灵魂的主宰者之一，他主掌想象、灵感，与梦境。”精灵王解释道，并且意识到眼前这位迈雅跟伊尔牟并不熟悉。 郑毅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够在脑子里写完五百万字的小说了。 精灵王继续说道： “至于伟大的万木之主欧洛米，他用过的酒壶被放置在罗若琳多瑞安最深的深潭底部。没人会受到它的影响，同时也能让周围的树木花草长得更茂盛。” ——因为植物们都渴了，所以拼命吸水，然后拼命长，拼命吸水，拼命长…… 没毛病！ 郑毅微笑道：“很高兴看到物尽其用。” 没有人会嫌弃家里神器多的，欧尔威比了一个请手势： “请允许我邀请您参加今晚的晚宴，特别为您而举办的晚宴，亲爱的安考利蒙。” 郑毅正是需要补给的时候，当然也没必要跟主人客气。只不过他忘了一个小细节，这帮帖勒瑞尔精灵是吃素的，这个习惯从他们在海岛上被叫做“海精灵”的时候就开始了。 看着从开胃菜到主菜到餐后甜点全是植物，郑毅真正感觉到了绝望。其中主菜上还连着树枝，这是令人愉快的晚宴么？年轻的外来迈雅想念飞马镇的旅馆了，他家固然有诸多不好，但肉量充足。 这样的晚餐配上帖勒瑞尔精灵的管乐演奏会，实在很适合助眠。郑毅过来的时候正是沙漠中的深夜，难得时差不是很大，正好提出早点休息。 欧尔威很高兴郑毅能留下过夜，没有人会嫌弃家里多个迈雅客人。 郑毅的客房在宫殿旁边的一株庞大的老树上。精灵们在树干的丫杈上修建了这座银白石圆顶宫殿。郑毅踩着树干，摸着石头，真是超脱想象，然而一切又显得那么合理。 女精灵们放下了宫殿的帷幔，透过洁白的纱帘，星空变得朦胧起来。 郑毅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喝完后躺在松软的木床上，很快就进入安眠之中。 隐约中，他感觉树木在晃动。 郑毅睁开眼睛，星光依旧……唔，不是星光，是伊珥雯头上的蓝钻饰品。 “安考利蒙，”精灵公主叫得很顺，“我们走吧。” “嗯？”郑毅还有点懵，“我刚醒，牙都没刷……我们走哪儿去？” “银堡，迷雾山脉，邪恶的洞窟！”伊珥雯压低声音：“你不是来带我去对抗邪恶的么？” ——从哪离开从哪进入，这是设定。 郑毅摇头：“你父亲并不这么看。” 伊珥雯很倔强，坚定地看着郑毅的眼睛说道： “但是命运选定了我，不是么？从我们在河边的相遇，到暗林里的探险。我们是伙伴，安考利蒙。这趟旅程远远没有结束，带上我吧。我们连夜就走。我知道一条密道，他们要明早才会发现我不在床上，然后骑着你的陆行鸟在迷雾森林里狂奔。明天中午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银堡享用午餐。” 伊珥雯说着，挥了挥手里雅凡娜女士的恩赐。 郑毅认真考虑了一下如何骗取那柄藤杖。虽然主人没有提供可口的晚餐，但绝不是带着他女儿私奔——私自离开的理由。 伊珥雯一直注视着郑毅，发现他瞳孔中的诡秘神采，警惕道： “这柄森林权杖是女士赐给我的，没有第二个人可以用。如果你不带我去，想想看你要在森林里行走多久。我知道你不是个喜欢走路的人，安考利蒙。” 郑毅扯出一个微笑：“先不说这些，你能否从我身上下去？这样并不符合我的习惯。” 伊珥雯乖乖从郑毅身上下来，道：“那么，你能带我走了么？” 郑毅正气凛然道：“回去睡觉吧，小姑娘，我不会做这种事。而且我必须说，如果谁能够做出这种拐带小女孩的事，他绝对是个邪恶的人。” 伊珥雯满脸失望。 郑毅转过身去，望向天上的星空，声音开始模糊： “我睡着了，并不知道是否会因为梦呓引来守卫的查看。那时候，公主殿下，你可能得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边。” 郑毅感觉到了一股风，风里有熟悉的花草香气。 伊珥雯负气而走。 …… …… 欧尔威站在露台上，手扶栏杆。星光之下，他看到黑色的身影在林间穿梭。那不是巡逻兵，而是自己的女儿伊珥雯。他很清楚女儿的目的，但是他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能让她去对抗邪恶。 在伊茹伊露维妲创造精灵的时候，允诺这个种族能够享受一万个世纪的悠长生命——如果不想放弃的话，可以继续活下去。这让他们经历了足够多的大事件。 欧尔威经历过许多大事件，比如埃努米尔寇的反叛，比如埃努之间的愤怒之战。这些经历让他清楚地看到，凡是迈雅主导的战争，无不以牺牲惨烈而告终。当然，如果是埃努亲自主导的战争，那就是世界的毁灭与重铸—— 阿尔达曾经是一块平板世界，可以从海上直接到达埃努们居住的维林诺，然而在埃努们打完愤怒之战后，阿尔达就变成了圆球。 欧尔威闭上眼睛，感受夜风拂过森林，耳中听到遥远的雅凡娜的长笛声。那支长笛没有人能够使用，但是嵌入伊尔牟的光尘后，只要有风的时候就能听到令人陶醉的音乐。 优美柔和的声音随着乐曲的旋律响起： “欧尔威·辛葛洛，罗若琳多瑞安的国王，帖勒瑞尔精灵的监护者，听我说……” 欧尔威记得这个声音，睁开眼睛，目光投入星空。 星辰明灭，勾勒出一位女神的形象。女神头戴花圈，手持藤杖，长裙在风中飘舞。这是欧尔威记忆中的雅凡娜女士。 “我的小天鹅既要在林中水潭游曳，也要在天空展翅，让你的公主遵从母亲的意志，去俯瞰阿尔达世界吧。” 星光变幻之中，雅凡娜的形象消散。 欧尔威迟迟没有离开。 93、启程 翌日一早，郑毅从沉眠中醒来。峡谷中的清风吹起轻纱，送进柔和的日光和林间的鸟鸣。他翻身下床，伸了个懒腰，整个人精神充沛。 圣徒检查自己的精神池，发现星辰之戒和香甜睡眠的双重作用下，居然有了将近四升蓝的存量，再次突破记录，感觉自己立刻就能走上人生巅峰。 郑毅血液中的理科生基因开始作怪，想不开地给自己出了道数学题：已知标准泳池长50米，宽25米，深2米，求泳池容积。 50x25x2=2500m3=2500000升。 如果自己每天都能净存4升蓝，咦，一千七百三十六年外加一个月就存满了呢！ 想想真是…… “安考利蒙，吾王请您前去林中小屋。”美貌优雅的精灵女子前来传讯。 精灵是个阶层不分明的社会，王座以下只有职务上的区别。这些照顾他的女精灵并不是侍女或者仆人，只是分配到了这个工作。 郑毅很清楚地【洞悉】了这点，跟着精灵女子走过树桥，前去林中小屋。他发现自己的【洞悉】越来越敏锐，能够看穿表象，直击规律。这大概也是因为精神力处于前所未有的高度。 林中小屋是真正的小屋。 一朵硕大的白色木棉花倒罩下来，嵌入白石基座。它以花瓣作为墙壁，间隙正是人们出入的通道。 精灵王欧尔威坐在小屋中的藤椅上，中间的木瘤矮几上摆着银光铮亮的酒壶和高脚杯。 见到郑毅到来，欧尔威站起身，道： “早安，安考利蒙。” “早安，陛下。”郑毅在对面的藤椅上坐下。 精灵们为他斟满一杯琥珀色的蜂蜜酒。 欧尔威说道：“亲爱的安考利蒙，我知道邪恶的力量在蠢蠢欲动，甚至惊动了埃努们。” 郑毅道：“诚如您所说的，我也该尽快动身去银堡寻求援军。” 欧尔威道：“我为您准备了一些礼物，希望能够给你带来便利。” “感谢您的慷慨，陛下。”郑毅刚说完，就看到伊珥雯身穿游侠皮甲，佩剑持杖走了进来。 “父亲，我要与安考利蒙同行。”伊珥雯严肃且坚持地说道：“他需要我在林中开启一条通路。” 陆行鸟在密林中的确不便于通行。紧密的树木，层叠的树根，伪装成小水坑的沼泽，这些都是陆行鸟的天敌，非但提不起速度，还容易发生危险。毕竟它的设计理念就是在沙漠里使用。 郑毅昨天就对罗若琳多瑞安的高头大马产生了不小的兴趣。肩高一米七以上，浑身洁白没有一根杂毛，随时随地都发着光。一看就是圣洁和受到眷顾的生物。 郑毅道：“其实给我一匹马就行了。” “尊敬的安考利蒙，难道我还不如一匹马吗！”伊珥雯受到了一万点真实创伤。 公主殿下从小听说的是迈雅博学、温柔、强大、圣洁，从来没想到会有如此伤人的迈雅。她觉得自己一万年都不会原谅这位诡异的迈雅。 欧尔威无奈道：“安考利蒙，这不是一个选择……” “抱歉，我的意思是，您刚才提到帮助……”郑毅也意识到这么表达有些冒犯。不过从性价比上来说，要一匹马是个不错的选择项。否则他还得说服这位精灵王。光是看看他的女儿伊珥雯，就知道他会有多固执了。 “我的女儿，帖勒瑞尔的天鹅公主，会随您前往迷雾山脉，完成她的命运之战。”欧尔威宣布道。 伊珥雯和郑毅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前者目瞪口呆，几乎呆滞。后者给自己刷了一遍【心灵之火】，并且用【洞悉】确定自己没有受到幻觉影响，精灵王也没有受到蛊惑之类的法术控制。 精灵卫士捧着银色的托盘进来，好像盛着一盘子的光。 欧尔威轻轻撩起这层白光，抖开，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他说道： “这是经由矮人冶炼，精灵编织的秘银锁甲。它轻柔如羽毛，光亮如晨星，拥有着这个大陆最为坚固的防御。亲爱的安考利蒙，希望它能带给你幸运、力量，以及胜利。” 秘银锁甲在光中反射着阳光，每一枚环片都像是钻石。 郑毅接过这种传说中的金属，的确轻柔得如同丝绸。他找到开口，套在骑士服外面，发现这么一小团，居然还是连带手套的长袖。前面的甲裙甚至可以保护到大腿正面。 郑毅转动身体。他已经在罗格营地学会了怎么更好与锁甲相处。然而身着这件轻如羽毛的秘银锁甲，根本没有给他使用那些技巧的机会。唯一有用的，就是如何利用防御优势主动迎接敌人的伤害。 “谢谢，我正好缺少这么一件防具。”郑毅道谢。他的骑士服功能齐全，但终究是功能性服装，不具备防护能力。 “愿您永远沐浴在女士的庇护之下。”欧尔威对郑毅说道。 伊珥雯满怀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希望父亲也从宝库中取出一件什么宝贝，能够让她在未来的旅程中发挥更大的效果。然而精灵王接下去的礼物只是两袋王后烘焙的饼干和蜂蜜酒。 看到女儿期待的目光，欧尔威解下自己的胸针送给伊珥雯。这枚胸针能够在黑暗中照亮身边三米的范围。 在王后给了女儿亲吻和祝福之后，精灵王宣布： “你们可以启程了，我们会静待风儿送来最好的消息。” 伊珥雯斜靠在陆行鸟的引擎盖上，举起雅凡娜女士的恩赐，所有树木让出一条通路。 郑毅扣上头盔，朝国王、王后招了招手，轰响油门疾驰而去。不得不承认，有伊珥雯帮忙开路，在丛林中飙车还是非常有意思的。 欧尔威紧握着王后的手，对爱女远去异常牵挂。精灵的寿命越长久，对亲情的执着也就越深刻。 王后不知道精灵王改变主意的原因，但她支持自己的丈夫，只是有一些小小的情绪让她觉得不安： “亲爱的，你不觉得一位对抗邪恶的迈雅，身穿黑色的皮甲、驾驭黑色的战车，有些不妥么？” 精灵王欧尔威轻轻拍了拍王后的手背： “不用担心，女士会在星空注视她的。她称伊珥雯是‘我的小天鹅’。” 王后安心地笑了。 94、负面情绪爆棚的天鹅公主 伊珥雯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一个封号。 她仍在气恼安考利蒙昨晚的决绝，以及今早说的选择——“要匹马”。 郑毅没有哄女孩子的经验，同时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于是两人沉默地在林间赶路，由伊珥雯指引方向，他只需要沿着路开就行了。 这时候不得不承认森林女士的恩赐实在太方便了，伊珥雯这位游侠也很够格。循着史东和卡尔蒙留下的痕迹，两人在离开罗若琳多瑞安之后不到一个小时，就赶上了整装待发的史东、卡尔蒙，还有柏夫。 “你怎么还在这儿？”郑毅诧异柏夫居然也还在队伍里。不过想想也很正常，他即便要离队，也得出了迷雾森林才对。 “就是他害我们被赶出来的。”卡尔蒙很郁闷，抬手行礼，对郑毅道：“再次见到你真好，安考利蒙。” 史东也上前行礼：“安考利蒙，很高兴再见到你。” “看来大家都知道我的新名字了。”郑毅笑道：“虽然我不意外，但是柏夫做了什么，害你们都被赶了出来。” “我只是借了一些小玩意。”柏夫满脸无辜：“我不知道精灵们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 伊珥雯道：“我不知道这件事，但我猜他们让你们体面的离开，已经很克制自己的愤怒了。” 史东道：“的确没有比做客的时候盗窃主人财物更无耻的行为了，我很感谢精灵们的大度，让我们自己提出离开。” 卡尔蒙道：“伊珥雯，请原谅，我和史东真不知道该如何跟你说这件事。” “没关系，相比之下，你们已经是我最好的伙伴了。”伊珥雯仍旧耿耿于怀。 多元宇宙中，不可能有小女孩能在一小时内放下仇恨，而且还是在没人道歉的情况下。更别说精灵这种拥有永恒生命且记忆力超强的物种。 柏夫昂着头在四人脸上望来望去，说道： “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伊珥雯，你为什么不开心？” “我很开心。”伊珥雯踢开一块压帐篷的石头，道：“我们走吧，希望明天中午之前能够赶到银堡。” 史东和卡尔蒙就算把眼睛挖出来，也知道伊珥雯充满了负面情绪。她还是个精灵小姑娘，谁也不能以她看起来的年龄要求她。于是两人默默帮安考利蒙拆下了侧箱，站上了自己的位置。 郑毅走到车头看了一眼，这个奇特的画风，微微点头：果然两侧站位是给长腿美女准备的。 “安考利蒙，怎么了？”史东问道：“需要喂食么？” “不，刚加过油。”郑毅摇头，坐上驾驶座。 “我们走咯！银堡在等着我们！”柏夫兴奋地大叫道：“我如果跟人打赌说三天之内可以横穿迷雾森林，他们一定都会输给我的。” “你得说服安考利蒙陪你一起跟人打这种赌。”卡尔蒙冷冷道。 “安考利蒙，你会陪我的，对吧？我们能横扫所有的酒馆！安考利蒙，安考利蒙……啊呀呀呀呀！”柏夫尖叫起来。 因为郑毅把速度提到了233。 在这颗原始的星球上，森林的覆盖面积极大。迷雾森林的南北距离超过三千公里，东西最宽处有八百公里。即便郑毅和伊珥雯配合，专走直线，也要整整一天才能穿过森林。 但这是纸面上的理想状态。 事实上迷雾森林并非一片平原森林。 不同于恶龙腐化而成的暗林，迷雾森林里的地形复杂多样，有高山峻岭，有峡谷河道，有丘陵山坳，也有盆地沼泽。 在进入森林深处之后，即便以女士的恩赐开路，也有很多需要处理的复杂地形。这也是精灵王国罗若琳多瑞安，以及周边的人类王国都未能深入开发的原因。 当然，以阿尔达现在的人口数量也不需要开发森林。 天色渐黑，郑毅缓缓停下车。 史东和卡尔蒙从车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身体，展开辎重，准备找地方搭帐篷。柏夫在这个时候有自己的任务，他必须隐藏在阴影中巡视这片宿营地。 郑毅让伊珥雯跳上高大的乔木，用绳索捆绑在两端的大树上。精灵游侠虽然仍在生气，但还是照做了。她直接跑上了树顶，就像是森林版跑酷，赏心悦目。 “把这个夹在绳子中部，那个黑色的旋钮拧到最大。”郑毅把应急灯扔给伊珥雯。 伊珥雯从未见过这样的“灯火”，看着玻璃罩下晶莹剔透的水晶宝珠，以及光亮的金属，旋开了旋钮。 她亲眼见证了奇迹，宝珠发出明亮的日光，随着旋钮而增强，直至刺目。 郑毅在树下看着伊珥雯盯着灯泡看，真怀疑她的眼睛是否受得了，然后就看到伊珥雯果然被晃了眼，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好在她是精灵游侠。 应急灯挂上去之后，昏暗的宿营地顿时一片明亮。 史东和卡尔蒙抬头仰视了一下神奇的迈雅宝物，手中的工作轻松许多。 “啊啊啊，我眼睛晃瞎啦！” 柏夫尖叫着从阴影里跳了出来，在灯光下乱跑，跑进更深的密林之中。 伊珥雯在树干上借力两次，跳下树，眼睛里还带着泪，在她的虹膜里残留了很大一块光斑。 卡尔蒙情不自禁道：“这是我经历过最离奇，也是最舒畅的林地之旅了。” “跟随两位女士的眷者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史东已经从戴罪之身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心情舒畅。 “以前只能摸黑搭帐篷，现在真是太好了。”卡尔蒙抬头看了看应急灯：“如果月亮能有这么亮就好了。” 95、潜行者 阿尔达的月亮是维林诺双圣树上最后一朵花化成的，然后由主掌锻造、制作的奥力打造了一艘飞船送到天空，用以照亮夜间的阿尔达。 从年纪上来说，月亮还很年轻，而且反光效果也乏善可陈。 或许是出于对“点燃星辰之女王”的瓦尔妲女士的尊重，即便在满月的日子，月亮也无法夺去浩瀚星空的光芒。 郑毅走过来，问道：“我的帐篷搭在中间这个位置如何？”他对野营所知甚少，最好还是询问专家的意见。 卡尔蒙为他找了个更好的位置，道：“我来搭帐篷，安考利蒙，或许你可以为我们生个火。” “我来生火。”郑毅爽快道：“帐篷我也自己搞定。” 卡尔蒙正想告诉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迈雅，搭帐篷是个技术活，就看到安考利蒙从侧箱里取出一个方方正正，并不厚实的小包。然后，这位神奇的迈雅，瓦尔妲女士的眷者，把包扔了出去。 嘭！ 包在空中猛地膨胀打开，落地时微微抖了抖，已经成为了一座令人惊羡的帐篷。 卡尔蒙伸手摸了摸顺滑的帐篷面料，满脸惊愕。 “下次有机会送你一个。”郑毅看出了卡尔蒙的震惊，愉快道：“你的时间应该用来料理林鸡，味道真的很不错。” “马上，柏夫马上就会带着林鸡回来的。”卡尔蒙总算回过神来：“您是说，我也可以获得这样的赐予么？我该为女士做点什么？喔，我以前是欧洛米的浅信徒，他不会介意我转信瓦尔妲女士的。” 郑毅笑了笑，他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是瓦尔妲的信徒，无非就是用一下那位姐姐的大旗减少点人际成本。他说：“帐篷只是个小玩意。” ——随便从这儿或者安努-塔萨梅特带棵树苗回去，就能买满满一腰带的帐篷了。 郑毅旋即发现自己在经商上缺乏天赋。上次的特级水的确很有用，但并不是一种普遍意义上的“货币”。比如老魏就对它缺乏兴趣。如果带植物回去，避难所和执行官那些高层人士应该很有兴趣，但是对于更多的普通人来说并没有太大价值。 ——下次试试面包、烤肉之类的食物。 郑毅看到精灵王给他准备的饼干，就是伊珥雯用来果腹的那种素食，据说早晚一块就可以满足整天的需求。这种明显是压缩饼干，让郑毅缺乏品尝的冲动。可以拿回沙漠废土卖掉，安努-塔萨梅特的探险者大概也会感兴趣。 “哈，看来柏夫今天有额外收获。”卡尔蒙看到回来的柏夫。 这个坎德人两只手各抓了一只林鸡，胸前挂着一个布袋，喊道： “我抓住了它们一家子，它们可以在维林诺团聚了！” 伊珥雯最讨厌的环节来了。她道：“我去附近看看。” 卡尔蒙拎着林鸡去了另外一边，大声道：“我会很快处理好的。” 史东完成了帐篷的最后几道工序，过来摸了摸郑毅的帐篷： “如果骑士团有这样的帐篷，在外扎营的时候就轻松多了。” 郑毅想到占了三个格子的武器装备，真心不愿意接这个话题。给军事集团带后勤实在不是一条雷尼摩能够搞定的，恐怕得有那种上百个格子的大行囊才行。 从现在了解的情况来看，银堡的骑士团并不像罗格，单纯为了对抗邪恶而存在。他们是国王的鹰犬，更多的战斗任务是跟其他人类王国开战。这样的部队，还是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吧。 郑毅走到篝火堆，在木柴上倒上粘稠的重油，用防风火机点燃一根树枝扔了上去。重油并不是易燃物，所以过了一小会儿才爆开火光，紧接着熊熊燃烧起来。从它的能量性质看，这么一层重油，整晚都未必烧得完。 “这是什么？”伊珥雯忍不住内心的好奇问道。 “一种燃料。”郑毅无从解释。这东西名叫“重油”，实际上是一种化工合成品，跟他老家地球的“重油”完全不是一回事。 伊珥雯道：“我从未如此迫切地想去维林诺看看，父亲和母亲从未说过那里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不是来自维林诺。”郑毅没有撒谎。这些中土精灵都有资格前往神国，到时候人家去了一问就露馅了，何必惹出不好的名声呢。 郑毅道：“好了，现在让我们看看卡尔蒙的手艺。” “没有烟。”卡尔蒙回来了，有些不满：“可能会影响口味。” 尽量将质量转化为能量，减少浪费，这原本就是科学家和工程师们对它的期待。 “油烟可能会致癌。”郑毅作为医生提醒众人，走到一旁拿出提灯点亮。 营地里并不需要这盏灯提供光亮度，不过若是那位化身先知的邪恶迈雅仍对自己使用占卜、窥视之类的法术，正好可以用来试试【永恒之光】的效果。 郑毅在骨子里是个外科医生，喜欢充分地暴露、精准地切开、彻底地分离，并不喜欢跟人斗智斗勇。 灯光一直是柔和的黄色。 郑毅在地上认真地画着法阵。 他需要有备无患，同时多多练习。 …… 在画好法阵的时候，卡尔蒙的林鸡肉也变成了金黄色，散发出淡淡的焦香。 提灯仍旧是柔和的黄色，然而郑毅利索地站起身，快速戴上伊瑟瑞尔命运之盾，另一手拿着郁金香，从容问道： “大家有没有闻到一股恶臭？” 见习骑士第一个反应过来，拔出自己的黑玫瑰，剑身上的钢纹变成了一朵盛开的玫瑰——在郑毅眼里大概就是小号的月季花。 柏夫瞬间进入暗影，隐匿行踪。 卡尔蒙很有职业操守地把烤架挪开一旁，提起了手斧。 伊珥雯跳上了宿营地旁的大树，站在枝丫上变藤杖为弯弓，拉开魔力之弦，噔地射出一箭，喊道： “敌袭！” 箭矢穿过茂密的枝叶，刺入暗影之中。 “嗷！” 潜行靠近准备偷袭的怪物发出愤怒的嚎叫。 它们已经被发现了。 96、战斗 一头， 两头， 三头， …… 密林中钻出了六头浑身黑毛，面孔尖突的怪物。 它们双眼油绿，耳朵尖且挺直，口中是尖锐的犬牙。 每头怪物都有着板甲一样的胸膛和宽厚的背脊，而且双腿更是粗大修长。 “这是……”郑毅差点脱口而出：狗头人！ “是狼人！”史东叫道：“靠近我！” 后面这句是对郑毅喊的。 柏夫已经不见了，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指望他。伊珥雯站在高处，狼人一时间无法攻击她，所以六头狼人的攻击目标会局限在地上的三个男人。史东认可卡尔蒙的战斗力，但是对于只会魔法、并不强壮的迈雅很是担心。 狼人皮厚肉糙，几乎没有弱点。 “你们，都去，死！”走在最前面的狼人嘶哑说道。它的体格更大些，看上去就是个首领。 郑毅站着没动，反而叫道：“【镇静】！围住我！” 史东猛然意识到，现在队长是迈雅安考利蒙啊！ 郑毅随手已经用上了序列9的【镇静】，看到史东和卡尔蒙朝自己这边移动，就连柏夫都偷偷藏到了石头后面。 噔！ 伊珥雯居高临下再射一箭。 黑铁箭簇刺中了狼人的脑袋，旋即被弹开。 郑毅有点意外。 伊珥雯是接近序列5的高阶战士，卡尔蒙和史东也都是序列6，而这些狼人同样是序列6……同等位阶之下，精灵公主居然破不了防！ “死！” 狼人首领暴喝一声，双腿一蹬，居然跳起五米高。 它挥动利爪，一爪之下，木屑飞溅，伊珥雯立足的枝丫被抓掉了大半。 伊珥雯情急之下跃向悬挂应急灯的绳索，绳索牵扯的树枝无法承受近百斤的重量，顿时断裂。好在伊珥雯因此得以荡向另一棵树，双脚在树干上卸力，安稳落在地上。 应急灯掉落在地，宿营地顿时一黯。 与此同时，五头狼人朝前一扑，冲进宿营地。它们掀起石块和土砸向篝火堆，显然它们知道光亮是敌人的伙伴，而黑暗是自己的盟友。 只是这次有点不一样。 重油燃起的篝火并没有很容易就受到沙土石块的影响。 “嗷！” 狼人首领嚎叫一声，狼人们放弃灭火，冲向史东和卡尔蒙。 郑毅点亮郁金香，刷了神圣祝福。 三人都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卡尔蒙甚至觉得衣服有点紧绷。 史东双手持剑，体验着突然增强的力量，信心满满，摆出迎击的剑式。 卡尔蒙松了松手斧的握柄，以更轻松的姿态准备给扑上来的狼人来个当头痛击。 嘭！ 【神圣新星】炸裂。 狼人的黑色毛皮燃起星星点点的神圣火焰。 它们的嚎叫中带出了更大的怒气，看来神圣伤害对它们来说非同小可。 剧痛之中，狼人首领冲到了史东面前，反爪抓向史东。它想逼开这个碍事的家伙，直接干掉浑身散发着白光、令它烦躁、厌恶、隐隐有些恐惧的家伙。 郑毅穿着秘银甲，套着心灵之火，丝毫不惧，瞅准时机给史东套上了圣盾。 “硬抗！”郑毅喊道。 史东果然一动不动，对准狼人的腰部一击横斩。 巨大的狼爪拍到史东头上，仿佛轻易就可以捏爆他的脑袋。 金色的盾闪亮，将它稳稳地拦在外面。 卡尔蒙身上也亮起了圣盾，他挨了两头狼人的左右夹击，重重将手斧砍进了狼人的脖子里。 三头狼人旋即后退，另外两头从侧翼飞扑上来。 “背后还有一头！”柏夫从藏身处跳了出来，躲到郑毅身前，史东和卡尔蒙身后。 这个位置大概是全场最安全的地方了。 郑毅横扫一圈郁金香，狼人们受到强光照射，退后两步，伸手挡光，并没有受到实质伤害。它们躲开光线的直射，再次扑了上来。 史东和卡尔蒙各吸住了两头狼人，以无畏的姿态拼杀起来。 伊珥雯在接受祝福之后，感觉身轻如燕，又跳上了一棵树，拉开魔力之弦，射出一道银光。 她换上了针对邪恶生物的银箭簇。 箭簇破风，刺入偷袭郑毅身后那头狼人的肩膀。 狼人肩膀上冒出一缕青烟，银箭簇有明显的破防能力。 它已经两次被识破，失去了偷袭的机会，嘶吼着冲向浑身发光的郑毅。 郑毅数日来的训练有了用武之地，肌肉自动地完成了撤步旋转，回盾格挡的动作。 砰！ 白铜盾面打在狼人的鼻子上，狼人发出本能的呜咽，被击飞三米开外，如同破麻袋似地落在地上。 nef符文上闪过一道光，旋即隐没。 狼人首领没有急着攻上来，看着五头小弟与敌人厮杀，甚至没有理会树上放冷箭的伊珥雯。它在分析战局，制定战术，绿色的幽瞳中散发着冷静且理智的邪恶。 郑毅也注意到史东和卡尔蒙这边的战局胶着，举起郁金香对准被击飞的狼人。强光笼罩之下，让它下意识地举手挡光，迟滞了起身。 轰！ 【神圣之火】！ 金色的火焰从它身中腾起，如同龙卷风一般冲上天空。 狼人在痛苦中哀嚎打滚，妄图扑灭灵魂中燃烧的火焰。然而神圣之火的燃料就是它们灵魂中的残暴堕落、邪恶混乱。 狼人首领发出愤恨的叫声，两头狼人放弃了史东和卡尔蒙，扑向郑毅。 史东和卡尔蒙正要不顾一切地回援，就发现身上金光突然黯淡，旋即破成光尘。有过套盾的经验，他们立刻知道互相不破防的战斗结束了，现在这些狼人可以轻易撕裂他们。 受到牵制的两人只能眼睁睁看着…… 郑毅一盾击飞了左边袭来的狼人，然后挥动郁金香刺入右边狼人的手臂。 呲~啦~啦！ 战场上弥漫开烤肉的焦香。 郑毅甚至都没有给自己套圣盾，光是心灵之火就拦住了狼人的爪击。 他看到狼人首领冲向了史东和卡尔蒙，不禁为这头野兽的战斗本能所惊叹。它居然意识到圣盾会因为吸收伤害而破裂，一直在等待这个时机，发动一轮攻势。 郑毅瞬息间已经为史东和卡尔蒙套上了新的圣盾。 史东在这个瞬间还是被狼人首领抓破了胸甲。 铁片与血肉飞溅， 史东轰然倒地。 【神圣治愈】！ 史东刚刚感觉到剧痛，转而又传来一股暖流。他下意识地望向自己的伤口，亲眼看到内脏重新长全，骨骼复位，皮肉愈合……鲜嫩得宛如新生儿。 嘭！ 又是一个神圣新星，令狼人首领脚步迟滞，错过了补刀的机会。 狼人首领笑了。 97、牢笼 长着丑陋嘴脸的狼人，咧开嘴，露出满口尖锐的白牙，眼中流露出浓郁的笑意。 它的确是在笑。 它已经洞悉了战斗节奏，自信把握了猎物的弱点。 噔！ 银光一点，穿破黑空。 狼人首领身上猛然炸出一团黑色的焰光，将它彻底包围。 银色的箭镞刺在焰光上，动能耗尽，落在地上。 被神圣之火灼烧的狼人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到头领身后，看上去虚弱不堪，但是郑毅知道它很快就会被身体里的邪恶力量修复。 这些怪物高攻高防高恢复，简直就杀不掉。 被盾击飞的狼人重新冲了过来，扑向郑毅。 卡尔蒙正好得到一个空档，抽身撤退，挡在狼人扑击的中途，挥动手斧砍了上去。 那头狼人在空中猛然一个收身，竟然蜷曲转体，粗壮的后腿猛地蹬向卡尔蒙。 卡尔蒙身上的圣盾轰然破裂，狼爪蹬在了他的腹部。皮甲如同纸张一样被撕碎，钢铁一样的腹肌上也留下了三道深深的血痕。 在卡尔蒙落地瞬间，郑毅已经给他施加了【治疗术】。 狼人首领仍旧咧嘴笑着，突然转身冲向了树上的伊珥雯。 这次它没有抓断树干，而是用利爪刺入树干，飞快地爬了上去。 这一刻，它简直变身猴人！ 伊珥雯左右一看，没有能够跳跃借力的乔木。如果直接从十米高的地方跳下去……即便是精灵也会受伤。 迟疑间，狼人首领已经冲上了伊珥雯所在的高度，伸出利爪抓向她的大腿。 伊珥雯顾不得受伤，纵深跃下。 狼人首领再次露出残忍的笑容，猛蹬树干，朝空中无处着力的女精灵扑了过去。 伊珥雯此时只有自然下落，毫无变向的可能。 她看到狼人首领狰狞的笑容，恶臭的鼻息已经喷到了她脸上。 伊珥雯近乎绝望地叫道：“安考利蒙！” 一道明光笼罩在伊珥雯身上。 伊珥雯感觉到了温暖和安宁。 金色双翼天使将她抱在怀里。 瞬息之后，伊珥雯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了地上。 安考利蒙就在她身边。 序列4：【虔诚之跃】。 在光中，将目标拉到自己身边。 可以说是打破空间规则的瞬移技能，这就是半神之所以被人视作“神”的原因。 郑毅没有丝毫得意。 【镇静】、【神圣治愈】、【治疗术】、【圣盾术】、【神圣之火】、【虔诚之跃】…… 郑毅眼看着自己的蓝槽往下掉，就算拼命喝蓝瓶也迟早要耗完。 关键问题就是史东和卡尔蒙两个近战不能破防！ 狼人首领从天坠地，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地震。它早有准备，没有丝毫受伤。 “你们，会死。”它恶狠狠地宣告。 郑毅冲上一步，挥动郁金香。 狼人首领敏捷地跳出了郁金香的攻击范围。它以手下的性命，试出了对手的能力。单论近身肉搏，郑毅恐怕连它的毛都碰不到。 “你，还会什么？”狼人首领挑衅地看着郑毅。 它身后的狼人已经恢复了精神，跃跃欲上。 史东和卡尔蒙被三头狼人纠缠，要不是圣盾，恐怕已经变成了肉酱。 郑毅忍住没有往帐篷边看……他为了腾格子，蓝瓶都在陆行鸟的侧箱里。而那个侧箱就放在帐篷边。 郑毅突然笑了：“你也只是这个水平么？” 狼人咧嘴笑看郑毅，就像是个人。 郑毅从腰带里抽出一个箱子，猛然砸在地上，旋即一脚踢开滑盖。 露出里面银光闪闪的武器。 狼人首领本能地觉察到了危险，健步冲了上来。 郑毅挥动郁金香，又打空了。 狡猾的狼人首领极限闪躲，只差一点点就会被电成焦炭。 郑毅喊道：“换武器！” 伊珥雯已经弯下腰，抽出一把长刀，冲向纠缠史东和卡尔蒙的狼人。 郑毅连忙给她套盾，意外发现精灵公主的近战技能也很不错。 长刀飞舞，在狼人身上撕开一道道血痕。 破防了！ 这就是序列7的铸造者才能制造的【正义武备】！ 卡尔蒙一脚踹开一头狼人，正要转身，就看到柏夫冒出头，双手拖着两柄战斧。 战斧比他惯用的要大不少，但是此刻卡尔蒙充满了战斗欲望，朝狼人甩出自己的手斧，转而抓住了柏夫送来的战斧。 “去死！”狂怒的卡尔蒙一斧子就砍中了被史东牵制的狼人。 正义武备散发着强大的正能量，直至没骨。 史东撤身，看到柏夫给他找来了一柄双手剑。他毫无顾忌地放下了祖传的黑玫瑰，抡起长剑以熟练的战技劈开了一头狼人的腹部。 即便狼人的恢复能力再强，在这样的伤势下也难以再战。 战局瞬间翻转。 狼人首领发出威胁和愤怒的喉音。 跟狗一样。 郑毅看着它：“现在想跑也来不及了。” 狼人首领转身就跑…… 郑毅高声喊道： “圣言：牢笼！” 他一度觉得圣言术这种要高声喊出来的技能很尴尬，但是在厮杀的战场上，这么喊一嗓子还很减压。而且能够激励士气……史东和卡尔蒙明显以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住三头狼人。 【光之牢笼】发动。 郁金香的光柱打在狼人首领身上。 光祭品发出的光线扭曲，紧紧包裹住妄图逃跑的狼人首领。 光速也是这个宇宙中能够测量的最快速度，所以没人能够看到过程，只能看到狼人首领变成了一个光球。 一人高的巨大光球悬停在狼人首领刚才站立的地方，静静地映射周围的一切景象，就像是一面圆镜。 被囚禁其中的狼人，连挣扎的能力都没有。 郑毅发动了尘封已久的技能：【三年级珠算之高速心算】！ 慎之又慎地计算了自己的蓝量，他知道自己还能再用一个【神圣之火】。 眼看着首领“变成”银球的狼人正要逃跑，心中一阵悸动，刚才撕心裂肺地痛楚再次笼罩在它身上。 郑毅在过去喝蓝和继续战斗之间迅速做出决策。 当前必须要速战速决。 他转身加入了近战组的战斗。 98、先吃个鸡 两头狼人被史东、卡尔蒙和伊珥雯三人压制，腾挪余地越来越小。 郑毅的加入成了压垮它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郁金香带着尖锐的刺挥动。 呲~啦~啦！ 战场上的肉香味更浓郁了。 伊珥雯暴喝一声，长刀划破了最后那头狼人的脖子。 腥臭的狼血喷射出来。 银发的女精灵舞蹈般躲过，落了柏夫满头满脸。 柏夫无辜地看看手里的匕首，尖声细语说道：“我是来帮忙的。” 卡尔蒙走到被神圣之火灼烧了两次的狼人面前，一斧子砍下了它的脑袋。 还有一头狼人被开膛破肚倒在地上，并没死去，甚至伤口有了愈合的迹象。史东手握剑柄，剑尖顶在它的心口，用全身的份量一压，刺入心脏，结束了它罪恶的一生。 郁金香展开，光芒照亮了整个宿营地。 四周寂静无声。 “打完了么？我要去洗把脸，周围还安全么？还有这些狼人么？”柏夫尖声叫着。 史东摸着自己光滑粉嫩的胸腹，仍旧感到不可思议。 卡尔蒙挥动战斧，觉得越来越顺手。 伊珥雯在狼人身上擦去长刀上的血渍，左右翻看，问道： “安考利蒙，你为我们准备了如此精良的武器，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郑毅翻出侧箱里的蓝瓶，一一收入腰带，战斗等级再次升级：以后无论格子有多紧张，都要保证能随时拿到蓝瓶。 郑毅打开一瓶，灌入喉咙。 “这些充满神圣力量的武器，应该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中拿出来。”史东擦干净长剑，替郑毅回答。 他走到箱子旁，看到里面还有其他武器。 长剑、战斧、长刀，以及枪头，显然不是单单为他们准备的。 郑毅看看箱子里的兵器，并不打算收起来。 “你们挑选顺手的武器留着用吧。” 从感情上来说，郑毅跟罗格姑娘们更亲近一些，但就抵御邪恶而言，大家都是一同浴血奋战的伙伴。 “谢谢你，安考利蒙。”伊珥雯微微鞠躬：“我第一次用这种武器，似乎比双刃剑更顺手。” 史东看了一眼，说道：“类似军刀，但是护手的样式又像弯刀。” 这些武器都是按照废土流行的制式打造的。 郑毅当时没有开箱检查，现在看看他们混装在一起，真是有些后悔——这些匠人办事太不讲究了，工匠精神都跟着海水跑了么？！ “安考利蒙，我应该回赠你一柄武器……”史东拿着大剑不舍得放下，“但是我现在只有这柄祖传的黑玫瑰。” 郑毅微微摇头：“没事，史东，我们是伙伴。” 见史东欲言又止，郑毅紧跟着说道：“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可以在星空下许下誓言：这柄剑永远不会沾染无辜者的鲜血。” 史东深吸一口气，严肃道： “我，索兰尼亚的史东·布莱特布拉德，博赛尔之子，以自己的灵魂，在先祖和星光的见证之下，发誓：这柄承载崇高迈雅友情的辟邪之剑，会斩断邪恶，了结罪孽，永远不会沾染无辜者的鲜血！如果我违背了誓言，我的灵魂永远不能进入曼督斯的殿堂！” 曼督斯是冥府的监督者，亡灵的召唤者，命运的裁决者，雅睿塔尔之一。阿尔达的生灵死后会在他的殿堂接受审判，或是前往各自所信奉的埃努的神国，或是直接转世，或者徘徊在殿堂之外接受无尽的惩罚。 “这是重誓。”伊珥雯轻声跟安考利蒙-郑毅说道。 郑毅听了伊珥雯的说明，才知道史东的郑重。 “我相信你，史东，你会成为一名伟大的骑士。”郑毅道。 “谢谢。”史东垂下头。 卡尔蒙已经擦干了双斧上的残血，说道： “安考利蒙，我只是一个佣兵，本来一辈子都没资格使用如此精良的武器。如果你有任何可以用得到我的地方，你只管说出来，我会做到的，无论面对什么。” 郑毅笑了笑：“我们接下去要面对的战斗还很多。不过我由衷有个疑问想请教一下诸位。” 三人，加上柏夫，都静静看着郑毅。 郑毅问道：“你们在获得力量的时候，没有获得技能么？” 郑毅受限于蓝量，需要把每一点蓝都用在刀刃上。他在观察敌人的时候，也在观察伙伴。然而三位序列6的伙伴，整场都像是在平a。同样都是近战战士，艾丽和康斯坦丝在序列7的时候就表现出不错的技能操控了。 “安考利蒙，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伊珥雯茫然地问道。 史东也很懵：“获得力量？当然是在不断磨练战技中获得的力量……什么叫获得技能？” 卡尔蒙道：“我没有技能，我只是知道该往哪里砍。” 柏夫尖声叫道：“我有很多技能！真的很多很多！但是我没有力量……呼，看看我的胳膊和腿，它们承受不住力量。” 郑毅不得不又开了一瓶大蓝压压惊。 世界规则不同，各种现象都不一样。 在沙漠靠嗑药升阶，升阶就能领悟技能；在安努-塔萨梅特靠打怪升阶，同样随着升阶获得技能。 然而在这里…… “那么，你们靠什么升阶呢？”郑毅又问道。 四人仍旧懵懂地看着他，这幅表情分明是在问：什么叫升阶？ 郑毅也茫然了，组织了一下语言，道： “你们最早的时候肯定是弱小可怜又无助。有一天你们触摸到了力量，不是一般的力量，而是让你们脱胎换骨，感觉人生进入新境界的力量。这个瞬间，我叫它升阶，从低阶升入高阶，一步步走来，越走越强。” 伊珥雯幽幽道：“你说的这个，我们叫它‘岁月’。” “呃？” “人长大了就会有力量。”伊珥雯道：“精灵也好，人类也好，都是随着成长获得力量。跟迈雅恐怕不同。” 郑毅看着篝火中跳动的火焰，挥了挥手： “咱们先吃个鸡，我饿了……” 99、女神，女神！ 万幸，刚才的激战没有波及烤架，卡尔蒙开始烧烤林鸡。 伊珥雯上树挂起了应急灯。 柏夫给史东打下手，收拾地上的尸体。 见习骑士还要把这些狼人的脑袋割下来，带到银堡去证明自己的战绩。 所有人的内心都不平静。 伊珥雯体验了【虔诚之跃】，那种打破空间，瞬息间出现在另一个地方的感觉让她碰触了神的领域。 史东和卡尔蒙体验了圣盾，免疫伤害，又经历了受伤和愈合的转变，发现自己之前对安考利蒙的了解还是太肤浅了。 他们以为这位迈雅是光之女士的使者，能够用明光破开一切邪恶。然而今天才发现，迈雅安考利蒙具有更强大的治愈力量，简直就像是埃丝缇女士的化身。 或许，安考利蒙是多位埃努一起派出的迈雅。 众人心中揣测。 郑毅的心情更不平静。 这个世界居然没有升阶。 所有人，从他们出生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一生的位阶。 不需要打怪，不需要嗑药，每天保持锻炼，合理饮食，成年之后该是序列6就是序列6，该是序列7就是序列7。 “我认识不少佣兵，总是在战斗，可他们同样没什么长进。”卡尔蒙将烤鸡递给安考利蒙，说道。 郑毅提着测试位阶的提灯，实在有些无语。 “我父亲在二十岁的时候就比我现在强大得多。而我，很努力，但是收获甚微。”史东说得有些黯然，但很认命。人与人是不一样的。 伊珥雯捧着精灵饼干：“我觉得这很正常，尤其是我父母那一辈，他们并不是生育出来的，而是被创造出来的。” 郑毅已经听过这个创世的故事了。伊茹伊露维妲和埃努们通过演奏乐章来创造世界，现在刚刚经过了《序曲》、《第一乐章》和《第二乐章》，世界规则还没彻底确定下来。 “我想跟埃努们聊聊。”郑毅认真道：“等炎魔的事结束，我需要请教精灵们的王者，探寻去维林诺的途径。” 伊珥雯道：“精灵们从灰港出乘船到达维林诺，我愿意为你向女士求一张船票。” “呃，这么简单？”郑毅有些惊讶。 伊珥雯无所谓道：“每个精灵都可以前往维林诺，因为我们是被伊茹伊露维妲创造出来的，祂是我们的母亲。雅凡娜女士是我们的庇护者。而且你是迈雅，在完成了埃努们的任务之后本该回去的，不是么？” ——我这个迈雅是野生的。 郑毅抬头看了一眼天空，觉得的确该找个时间跟埃努们好好聊聊。瓦尔妲女士就是不错的对象，大家上次接触还挺愉快的，对吧。 郑毅摘下头盔，用力挠了挠头。他现在不单单因为这个世界的规则不完善头痒，更因为沙漠和安努-塔萨梅特的世界太完善头痒。 在吸收了序列2的药剂之后，郑毅获得了无穷的关于世界、技能的知识，所有技能有什么效果，该如何施放，甚至可以如何使用，就像是老师讲过一样。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是伊茹伊露维妲土生土长的人类或者精灵，可能会觉得这样才不正常。 这些知识和技能，是谁写在基因里的？ 是谁在传播这些知识，祂们是如何做到的，这些知识等同于真理么？ 郑毅发现这个思考深度略大，以至于头有点疼，于是他说： “我先睡了，今晚大家注意警戒。” 伊珥雯道：“我和史东守上半夜。” “我和卡尔蒙守下半夜。”柏夫叫着，又吞进一块鸡胸肉。 郑毅进了帐篷，没脱秘银锁甲，直接钻进睡袋。这些为了应对极端环境设计的户外用品，的确给人很大的享受，能够最有效地恢复体力和精力。 …… 在没有时间概念之中，郑毅醒了。 旋即发现他并没有醒。 这是个梦境。 自己出现在星空之中，一位以星光汇聚成人类形态的女士正对他盈盈轻笑。 “瓦尔妲女士？”郑毅心中有所感知，报出了女士的大名。 “是我，我的孩子。”女士悠然说道。 ——神和神棍和说相声的都这样，见面先玩伦理哏。 郑毅保持着清醒的自我，不知道内心的吐槽是否会被这位真神感知。他礼貌地问道：“女士有什么吩咐么？” “我们都在关注着你，相信你能为阿尔达带来不同的命运。”瓦尔妲女士说。 “能给点帮助么？比如星辰之戒的威力加强版……我现在回蓝很吃力。”郑毅毫不客气开口道。 瓦尔妲女士是好几万岁的成熟女神了，没有那么容易忽悠，随随便便砸出神器。她面带微笑说道： “你会遭遇很多，收获很多，当一切尘埃落定，欢迎你来维林诺。在这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前行吧，我的孩子。” 女神的声音渐渐空灵，消退。 郑毅从星空中坠落，复归身体，睁开眼睛。 帐篷里仍是一片黑暗，外面传来伙伴们收拾东西的声音。 郑毅翻了个身，回忆了一下昨晚的梦境，基本可以确定是女神托梦。 这种手段他也会，不过人家的光影特效就做得很漂亮了。他惯例检查自己的精神池准备起床—— 瞬间就被惊呆了！ 精神池里的精神力，还是只有一小滩。就好像标准游泳池放完水之后，被清洁工大妈用大拖把拖了一遍……没有在太阳之下曝晒……剩下的水！ 没有暴晒！ 整个精神池的池底都是湿漉漉的！ 集结起来足足有十升！ 这可是五大瓶2升装的肥宅快乐水啊！ 郑毅真正快乐起来，有这么多蓝，谁还抠着不放技能啊！ 郑毅此刻的心情比彩票中大奖还要高兴！ 终于有了作为迈雅的底气，郑毅觉得经常向老大汇报一下工作是应该的。她老人家晚上来托个梦，顶自己灌多少瓶蓝！而且这位瓦尔妲姐姐看起来也不介意自己是野生迈雅，之前就给了身份认证——郑毅看了看星辰之戒，决定以后对这位姐姐友善点，不要常常吐槽人家。 尤其不能吐槽她年纪大，人家兴许还是个新嫩的小女神呢！ 100、摊上大事的银堡 “啊啊啊，我的手没了！” 柏夫亢奋地跳着叫着。 他的手隐没在银球里，手腕与银球相接。 郑毅一走出帐篷就看到柏夫又惹出了新状况。 他并不紧张，因为从理论上来说，银球没有质量，甚至都不能算是存在于这个维度的物质，不可能吞没柏夫的手。 郑毅用意识移动银球，柏夫的手显露出来，完好无损。 “玩得开心不？”郑毅俯视柏夫道。 柏夫哈哈笑着跑掉了。 卡尔蒙收起帐篷：“他玩了一早上，真是令人无奈。” 郑毅移动了一下银球，这回比上次熟练多了，道：“我们要把它带到银堡去，这是邪恶的鲜活见证。” “它还活着么？”史东很在意这件事。 再多的狼人头颅，都不如一头活着的狼人有说服力。 “活着。”郑毅感知了一下，说道：“这里面没有时间。” 【光之牢笼】还有后续的【审判】：【赦免】、【终生监禁】、【放逐】。 赦免是解放牢笼，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终生监禁是让牢笼里的时间迅速飞逝，关它到自然死亡； 放逐则是送出这个世界，具体送到哪里谁都不知道。 ——这些是谁留下的信息？ 郑毅忍不住又想起了昨天的问题，轻轻敲了敲额角：我已经是有十升蓝的暴发户了，不要去想这种哲学问题，不合身份呐！ 史东无法理解“没有时间”这个概念，只是说道：“希望它能‘说服’评议会的老爷们。”他对自己洗清罪责已经很有信心了，狼人这种传说中的邪恶生物就在眼前，谁能不信呢。 伊珥雯走过来道：“安考利蒙，我看到了那个图形，不知道你是否留着有用。” 郑毅往那个方向一看，就知道伊珥雯说的是昨晚画的【法阵：纯善之地】。他最初是为了阴一把那个邪恶迈雅，狼人来了之后也想用序列2的永恒之光直接秒杀，结束战斗，然而—— 英灵们的共鸣没有进入这个世界。 三位英灵的共鸣被挡在伊茹伊露维妲世界之膜以外，能感知到，但是无法催动阵法。 当时情况紧急，郑毅也没时间检查法阵是否有问题，只能先迎战再说。 郑毅走到法阵前，跟脑中的法阵图形对比了一番，确定自己没有画错。那就是这个世界排斥了英灵——毕竟她们是安努-塔萨梅特世界的灵魂。 郑毅无奈。 自己跟序列0的瓦尔妲女士还能聊上几句，涉及到伊茹伊露维妲那就没办法了。这种超越序列0之上的创世神，或者说是世界意识，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郑毅一键收起帐篷，看得卡尔蒙和史东羡慕不已。他把命运之盾和郁金香取了出来，蓝瓶和武器箱放进腰带。这样就算路上遇到战斗也不担心。 照伊珥雯说，迷雾森林里没有这种邪恶的物种，然而人家既然来了，未必就只有这么一拨。 “都准备好了么？”郑毅问诸位伙伴，道：“接下去的路程我们得小心点，以免狼人之类的东西设下陷阱。” 史东、卡尔蒙和站在陆行鸟两侧板，手握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伊珥雯在宿营地留下标记，罗若琳多瑞安的游侠们会来彻底净化狼人血液造成的污染。她随后上车，催动森林女士的恩赐，让树木分开两边。 陆行鸟愉快地上路了，并且越来越快。 接下去的旅途没有发生意外，迷雾森林还是一如伊珥雯所说的那样平静祥和。而且随着向北行进，地势渐渐升高，地形没有之前那么复杂，越来越好走。 即便如此，众人在黄昏时间还是赶到了银堡。 太阳的最后一抹余晖落在这座城堡的塔尖上，将整座城堡染成了红色。 史东走到护城河边，高声叫道： “我是见习骑士史东·布莱特布拉德，我回来了，带回了邪恶存在的证据。” 护城河对面的哨兵朝史东招了招手，同时另一位跑回城堡，向有决定权的骑士汇报。 郑毅收起了陆行鸟，站在河边，仰视着这座孤岛一样的城堡。巨大的青石块堆砌出它的城墙，城墙宽阔，有骑兵骑着马在上面巡逻。从城墙后面探出城堡里的建筑，大多是尖顶的塔楼。 城堡那边很快就传来呼喝声，巨大的吱呀声响起，他们放下了吊桥。 铁与木制的吊桥落下，让史东一行人过河。 在河对面，城门的铁闸前，一个身穿淡金色全身板甲的骑士拦住了他们。 光从甲胄上看，就知道他比史东阶层更高。 ——他只是个序列8的渣渣。 郑毅看着这位高阶骑士的灵体，心中暗道。 “见习骑士史东，史东·布莱特布拉德，我真没想到你会回来。”骑士托起面罩，露出一张中年人傲慢的脸。 史东并没有自卑，在这一路旅程中，他已经成长了，不再是个只知道骑士团阶层的小小见习。 他向自己的伙伴们说道：“请允许我介绍，这位是皇冠骑士马里昂。他应该是今日的值星骑士。” “是的，我是今天的值星官，由我决定是否放你们进去。”马里昂骑士昂着下巴。他很不满史东表现，既没有诚惶诚恐跟他打招呼，也没有先向他介绍这些佣兵野人。 按照礼仪，应当将低位者介绍给高位者。 难道这些佣兵和……精灵？ 马里昂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史东继续道： “这位是我的伙伴，双持战斧，手刃邪恶狼人并斩下它们头颅的游侠、探险者，卡尔蒙。” “这位是罗若琳多瑞安之王欧尔威之女，帖勒瑞尔精灵公主，森林女士雅凡娜的眷者，伊珥雯·辛葛洛。” “这位，净化暗林，破除邪恶，精灵们称之为安考利蒙——最明亮之人。他也是瓦尔妲女士与埃丝缇女士的迈雅；锻造之神奥力的挚友。” 郑毅感觉这是自己听过的最燃的介绍了。 “我是坎德人柏夫。”柏夫叫道。 史东道：“对，这位是探险者柏夫。他是坎德人。” 马里昂抽搐着嘴角，低声嘟囔道：“我会相信的，如果我脑袋被食人魔的棒子敲了一整夜都还没碎的话。”他抬高声调道：“见习骑士，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和足够的尊重，让你走过吊桥。现在，我以银堡值星官的名义宣布：你与你的随从不得在今晚进入堡垒。你们的申请将在明早按照流程送交守卫官定夺。” 史东脸上很不好看，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向伙伴们解释： “按照规章，银堡的铁闸不会在日落之后、日出之前打开，除非发生重大事件。我们可以在河对面的草地上宿营，在巡逻圈内，很安全。我还可以去附近的村庄买点好吃的。” 伊珥雯道：“这没问题，我们都不希望你为难。” 卡尔蒙也说：“我知道银堡附近的有种酒很不错，叫“战神的狂笑”。” 史东脸色好看了很多。 马里昂骑士用他的佩剑敲了敲铁闸：“快滚吧，我真奇怪他们为什么没剥夺你的头衔。或许，副议长真的收了你母亲的贿赂。” 史东顿时满脸通红，双拳缓缓攥紧。 郑毅轻轻拍了拍史东的肩膀：“重大事件是指什么？” 史东从愤怒中挣脱出来，勉强答道：“敌袭、战争……。” “唔，那他们的确摊上大事了。”郑毅严肃道。 101、坏印象 一人高的银球穿过了众人的身体，穿过银堡的铁闸门，漂浮到马里昂骑士的面前。 马里昂骑士被这个银色的圆球吓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 “这是什么！你们想干嘛！”马里昂惊恐地叫了起来。 这个世界的人类之中没有巫师、法师等施法职业，甚至连神官都没有，因为众埃努没有建立教会组织，传播信仰。 马里昂被超出认知的现象吓到了。 史东连忙对郑毅道：“安考利蒙，这……” “这是一头狼人，它在袭击银堡。”郑毅大声道：“圣言：赦免！” 银球无声崩裂，化作无数光尘，在空中飞散不见。 狼人首领茫然地站在地上，看着眼前的铁罐子——人类中的骑士。在它的记忆里，那个狡诈的人类用法术囚禁了它，那是一片明光的世界，除了光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看不到、感觉不到。 然后，似乎只是过了那么片刻，它就站在了这里。 史东和卡尔蒙下意识地握住了正义武备。 柏夫逃上了桥。 伊珥雯后撤一步，拉开了弓。 郑毅站在原地，从容道：“我的错，我让它逃了。” 狼人首领听到了仇人的声音，猛然转身，扑在了铁闸上，用力摇晃： “我会，吃了，你的骨头，嚼碎！” “别那么大火气，”郑毅道，“起码你现在自由了。唔，对了，你的伙伴让我给你带声好。”他示意卡尔蒙转身。 辎重包外，挂着五个狼人脑袋。 狼人首领冲郑毅呲牙低吼，猛然转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骑士马里昂。 “防御！警钟！”史东叫道，立刻意识到骑士们的武器可能无法造成伤害，连忙又道：“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能够制服它！” 狼人首领身上冒出一层黑焰，愤怒令它渴望鲜血，逃生的本能要求它杀戮一切。只有杀光这些碍眼的人类，它才能逃离背后那个恐怖、狡诈、浑身发亮的人类。 “啊！”马里昂骑士发出一声惨叫。 四周的卫兵看到了这幕突发的惨剧，慌乱敲响警钟，正对邪恶生物列阵。 狼人首领直冲城堡的后门。它只求尽快在仇人眼中消失，然后逃入密林，重获自由。 当当当！ 一队队的士兵从营房里涌出来，挺枪举盾。 狼人首领眯起细长的眼睛，寻找突破口。 史东充满不解地望向郑毅： “安考利蒙，你怎么能够这样！” 郑毅好整以暇说道： “他们只要开门，我就会抓住那头狼人，治好马里昂骑士……然而他们不愿意，那么到底是我的错，还是他们过于傲慢才有了这场惨剧？何况，他们还侮辱我的伙伴，史东骑士，是他们选择了站在我的对立面。” 史东的目光转向城堡里。 上百名听闻警钟赶来的士兵列成了一个方阵，将狼人圈在中间。 狼人左右突围，爪到之处必定是长枪折断，盾牌破裂。 士兵们的刀剑砍在狼人身上，连皮毛都无法损伤。只有巨大的狼牙棒能够阻止狼人，勉强把它困住。 一位骑士冲出阵列。他的战马在看到狼人首领的瞬间失去了理智，双蹄站起，将骑士甩在地上。 狼人首领瞬间扑了上去，利爪撕裂骑士的盔甲，如同撕纸。它拔掉了骑士的头盔，看到里面一头金发，并且惊慌失措的面孔。 它笑了。 利爪刺入骑士的胸膛，鲜血从爪洞中汩汩流淌出来。 “现在，谈谈。”狼人首领抓起骑士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就像提一只鸡。 越来越多的骑士出现在现场，并且从卫兵口中知道了事情经过。他们望向铁闸门，看到仍旧被挡在外面的见习骑士和他的伙伴，觉得事情真是诡异且棘手。 “我以评议会的名义，命令你们开门。”年迈的骑士身穿金色全甲，抱着头盔，站在城堡武器库的露台上，高声宣布。 “不！” 狼人首领发出一声怒吼，爪子刺入人质的胸膛。 然而没成功。 人质身上腾起一道金光。 郑毅一手郁金香，一手命运之盾，将光柱打在狼人身上： “圣言：牢笼！” 狼人首领连“不”字都没来得及喊完，已经被光球吞没。 郑毅迈过马里昂骑士的尸体——已经冷透了，光柱指向躺倒在地的金发骑士。 【治疗术】。 骑士身上的血洞愈合，很快就站了起来。他显然也有些不能理解状况，死亡前的一生回瞬还停留在脑海中，转眼自己完好无损地站在众人面前。 冷风吹过，金发骑士意识到自己上半身赤裸，应该回去加件衣服。他看到评议会的副议长朝他走来……越过他，走向他身后。 副议长神情复杂地看着史东。 史东垂下头。 “是我的错。”郑毅上前一步，顺便关了郁金香：“手滑了。” 副议长面对这样的人物，当然不能追究这件事的真实与否，毕竟不能让人再滑一下。 只有小孩子才执泥于对错。 “我是索兰尼亚骑士团评议会的副议长，巴特勒·瓦伦。”老骑士道：“报上你的姓名和身份，年轻人。” “精灵们叫我安考利蒙。”郑毅道：“瓦尔妲女士让我来办点事。” 城堡的广场上静悄悄，刚才受伤的士兵也停止哀嚎和呻吟。 老骑士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满脸严肃地说：“你是认真的？” 史东道：“瓦伦爵士，他的确净化了暗林，擒获了邪恶的狼人，并且有瓦尔妲女士和埃丝缇女士的祝福……刚才您已经看到了。” 这个世界的人类十分单纯，因为没有地方学魔法，所以只要看到超自然力量，肯定就是诸神们派来的代表。 “如果你要证据，我有瓦尔妲女士给的指环。”郑毅举起手，露出尾指上的星辰之戒。 指环蓝宝石的镜面上闪过一道白光。 老骑士迅速挪开眼睛，不敢直视，垂头道： “对于刚才的一切，我很遗憾。” “我也很遗憾。”郑毅道：“我本来是想来寻求盟友的，希望人类能够成为这个世界的支柱，为伊茹伊露维妲和埃努们管理好阿尔达……然而我好像想多了。即便是高尚的骑士们都背弃了八大美德，在傲慢、虚弱、胆怯中自以为是。” 瓦伦爵士满脸胀红：“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指控！” “我敢在维林诺的诸王与女士们的面前再说一次，你敢么？” 郑毅坦然盯着他，在没有核弹、云爆弹的世界，他毫无畏惧。 更何况他这回上头有神，而且可能不止一个。 102、出国采购 瓦伦爵士强行鼓起的气势旋即破灭。 他看到了迈雅从容淡定，丝毫不着感情的双眸。 副议长很清楚，迈雅是“穿着”精灵或者人类皮囊的圣者，他们不会真的把自己当作人类或者精灵。但他不知道，郑毅之所以能说得这么超然，是因为电影看得多。 “邪恶就在你们眼前。”郑毅示意卡尔蒙扔出狼人的头颅：“史东是名经受了考验的骑士，你们应该给他相应的认可。现在，去给我找个铁笼子，或许你们的国王想跟这头狼人聊聊。” 郑毅总不能一路都带着狼人。 银堡作为军事城堡，同时也是骑士们的大本营，王国骑士法庭的所在地，刑具之类的东西一应俱全。他们很快就找来一个坚固的牢笼，每一根铁条都有成年人的小腿那么粗，边框更是加粗一倍。 这样的牢笼用来押送重要囚犯——犯了重罪的骑士，象征意义大于实际用处，今天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瓦伦爵士有先见之明地让手下把笼子放在四匹马才能拉动的大车上，然后对郑毅道：“请吧，尊敬的迈雅。” 郑毅将银球送进笼子里，宣布道：“圣言：赦免！” 银球崩裂，狼人首领出现在笼子里。 它一步就跨到了铁栏边，用力摇晃，晃得车都发出痛苦的吱呀声。然而并没有丝毫用处，铁笼坚固不可摧毁。 “我要，咬碎，你。”狼人冲郑毅龇牙咧嘴。 郑毅看都不看它。 现在他需要跟伙伴们找个地方过夜，村里的旅馆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史东在神与骑士团之间找了个平衡点。他先将伙伴们送到附近的村庄，安顿好住处，然后再回到银堡接受讯问。虽然他完成了当时的任务，从森林里带回了邪恶存在的证据，但是他完成得太好了点。 “邪恶的证据”谋杀了皇冠骑士马里昂。 不过问题并不是很大，马里昂的亲戚并没有心思为他伸张正义。因为他的舅舅，圣剑骑士山达尔爵士也面临审讯。 山达尔爵士奉命去调查邪恶是否存在，带回了完全失实的结果。 索兰尼亚骑士团因此受到了侮辱。 约等于索兰尼亚国王受到了侮辱。 …… …… 乡村小旅馆的住宿条件一般般，但是没有酒鬼会闹到大半夜。来这里消遣的都是村里人，喝上两杯聊会儿天就回家造孩子睡觉了。 郑毅一觉睡到天明，惯例检查精神池的时候，郁闷地发现自己睡觉居然没有回蓝。这就很悲剧了，睡觉回蓝和戒指回蓝是他的主要回蓝方式，戒指一天才一瓶大蓝，睡觉如果不能回蓝的话，自己很快又要变成四、五升蓝的拮据序列2。 每天晚上约瓦尔妲女士聊个天？ 哦，不，应该是汇报工作。 昨天是因为干掉了一支邪恶狼人的小分队，那下回她出来补蓝的条件是什么？ 郑毅决定不多说了，先去找半兽人的麻烦。 ——居然在那头野狼身上浪费了一个序列4的技能……果然是忍一时风平浪静，转身回村子睡觉就没事了。 郑毅面色不佳地下楼，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 这个世界的马比较稀有，只有高位骑士才骑得起战马。像史东这样的低阶骑士，家里没钱没矿，也就只有在旅行的时候骑乘驮马。一旦要进入森林这种地形复杂的地区，连驮马都不舍得骑，全靠徒步。 伊珥雯也不骑马，但她是游侠。游侠不骑马的原因是，怕马拖累他们在林中的行动。 卡尔蒙和柏夫就是单纯的没钱。 马儿在旅店门口停了下来，打了个响鼻。 一队骑士推门进来，看到站在楼梯上的郑毅，以手按胸垂下了头。 史东推开面罩：“安考利蒙，我们会追随你前往矮人之国，剿灭邪恶。” 郑毅看了一眼他和他身后的骑士。他注意到史东的盔甲上有皇冠纹饰，应该就是他们说的皇冠骑士。 不过这群皇冠骑士良莠不齐，从序列6到普通人都有。 见郑毅没有说话，史东道： “安考利蒙，瓦伦爵士已经押送狼人返回王都。国王陛下肯定会下令大军前往迷雾山脉，彻底剿灭邪恶。” 郑毅点头：“你们要跟着我，我当然也不会反对。但是我对你们的印象，只有靠你们的奋战才能改变。” “谢谢你，安考利蒙。”史东郑重道。 伊珥雯下楼时，看到了全身板甲的史东，微微摇头： “你们以为把自己藏在铁罐子里就没事了么？想想那些狼人，他们可以轻易撕开这些盔甲，而你们的行动还受到了阻碍。” 史东道：“我们会在矮人国度解决这个问题，我得到授权，从矮人手中购买魔法武器和盔甲。” 伊珥雯道：“的确，你可以买，但是，矮人的贪婪不逊于巨龙。你得有足够多的黄金。” 郑毅差点被咸牛奶呛到：你发现了我侧箱里的金块？是在暗示我什么？ 伊珥雯其实什么都不知道。 史东道：“我有瓦伦爵士开具的证明书，证明我们得到授权，可以购买二十个骑士的全身装备。矮人们可以跟王国结算。” 伊珥雯坐下吃东西，不再多说什么。她在上次的旅程中学会了“言多必失”。虽然诚恳地道歉了，但谁知道安考利蒙这个非主流迈雅是否真的不放在心上。 史东取出一张很有艺术性的地图。上面画得很漂亮，还用花体字进行了标注，但是具体比例什么的就不能当真了。他指着地图，为众人解释道：“我们顺着……” 顺着这条硬石子路一路北上到达长城，然后沿着长城向东走。在最东方的好运堡就可以眺望到矮人国度最西端的堡垒。这是唯一可以穿越的地域，再往南就是迷雾山脉的北端，而翻越迷雾山脉是不可能的。 因为是在索兰尼亚王国内行动，沿途补给非常方便。 “如果这条路安全轻松，我建议换个计划。”郑毅摸着下巴。 所有人都望向郑毅。 103、好运堡 身为迈雅，郑毅的建议等于众人的命令。 于是郑毅带着熟悉的小伙伴，史东、卡尔蒙、柏夫、伊珥雯先行前往北部长城。这是一条修整好的路，非常适合陆行鸟疾行军，没必要被骑兵拖累。 史东带来的二十个良莠不齐的骑士，完全不用跟着去矮人国度贝烈瑞安德。他们如果真想参战，可以加入后续的索兰尼亚大军，前往位于迷雾山脉中段的汇合点。 虽然这与骑士们获得的任务不符，但是他们此次任务中的最高优先级是：服从迈雅安考利蒙的命令。 陆行鸟载着众人，一骑绝尘向北疾驰而去。 如果说索兰尼亚王国的形状像是一颗肾脏……算了，还是用耳朵来比喻吧，两者很像。 如果说索兰尼亚王国像一只耳朵，严格来说是外耳，迷雾森林在外耳道的位置，银堡位于耳廓中段，王都罗瓦福隆就在耳垂的位置。 为了抵御北境半兽人的侵袭，索兰尼亚用了两百年的时间，在北境群山中建起了一座长城。这道断断续续的长城加上堡垒，封死了半兽人南侵的通道。也给人类向北狩猎、采矿提供了基础。 北境长城和北境大道之所以能够得到维护，正是因为贵族们通过商税和矿税吃得心满意足，愿意拿出一部分利益继续投资。 陆行鸟以两百公里的时速疾驰，超过了路上几乎所有的商队。从商人们的眼睛里能够看出，他们很乐意倾家荡产换一辆这样的神器——以后跑运输就能赚回来数百倍的利润。 郑毅也会每隔一小时停下休息一会儿。毕竟他坐的是流体硅胶，伊珥雯坐的是引擎盖，史东和卡尔蒙只能站着，柏夫更惨，必须趴在后顶箱上。 在傍晚时分，陆行鸟终于到达了最东方的好运堡。 好运堡的官方名称最早是“眺望日出之地”的塔列斯卡语，是一个由十三个字目拼写出来的巨长单词，而且发音接近精灵语，以至于官方文件中几乎没有拼对过。 又因为该堡所处的位置太插入半兽人的领地，每年都有几个月的时间会被包围，于是“好运堡”这个俗称取代了官方名称。 如今，王廷的书记官们已经不再纠结这座堡垒的正式名称。他们惯用的伎俩是随便写个单词，然后用备注的形式注明：好运堡。 负责守卫好运堡的最高长官是波尔松男爵。他的家族世代镇守这座军堡，同时以这座军堡五十公里范围内的所有村庄作为采邑。 留着小胡子的男爵拿着银堡签发的文件，仔细对照：钢印、签字、笔迹……甚至连提到好运堡时候的潜规则都符合惯例，一丝不苟。然而他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他自信道： “这份文件很像真的，比真的更真，但是造这份文件的人很没脑子。他难道就不知道把日期写得靠前些么？谁能昨晚拿到签署令，今晚就在好运堡吃晚饭？而你们居然一路上都没发现这个问题！” 史东正要与这位男爵交涉，郑毅上前打开了郁金香。 一道明晃晃的光柱射向城墙，笼罩波尔松男爵。 郑毅道：“以瓦尔妲女士的名义，开门。” 波尔松男爵往旁边让了让。 灯光追了过去。 波尔松男爵退出了光圈，然后他看到光柱不见了，但是在城堡之外升起了一枚小太阳。 小太阳照亮了城堡的城墙，令人无法直视。 郑毅清了清喉咙：“开门！” 波尔松男爵转头下令道：“开门。”在身边骑士们的迟疑中，他又说道：“有这种巨灯的人，难道会是半兽人的奸细么？而且他们只有四个人，我们有四百个。” 好运堡是军事要塞和领主城堡混合产物。这里不像银堡只有骑士和士兵。这里有一百名士兵，以及三百多平民。领主波尔松男爵所谓的“四百人”，还包括了十二三岁的孩子。 而且郑毅这边也并非四个人，他们是五个人！ “我是坎德人柏夫！”柏夫在众人互相介绍之后，自我介绍道。 波尔松尴尬地笑了笑，仍旧很失礼。他道：“我已经准备好了晚宴，欢迎诸位大驾降临。” 晚宴在城堡的宴会厅里举行，高台上横列一排长桌，下方竖列四排长桌，除了晚上值守的士兵，其他骑士和士兵全都参加这次聚会。 高台上的长桌以波尔松男爵为首，坐在中间。他的妻子，一个红头发的高个女子坐在他的左手侧。郑毅作为贵宾坐在波尔松男爵的右手，然后是史东、卡尔蒙和柏夫。伊珥雯作为女客，坐在男爵夫人的左手，然后是男爵的两个女儿。 “大家尽情地喝吧！”男爵宣布开席。 一整头的野猪被端上长桌，主人手持小斧，将烤得皮脆肉嫩的野猪切开，按照左右左右的顺序依次分配。 伊珥雯婉拒了这道主菜，只对莴笋赞不绝口。 郑毅理所当然分到了最鲜嫩的部分——肩胛肉。 史东分到了里脊肉。 卡尔蒙对臀尖肉很满意。 柏夫……柏夫在刚开席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对北地文化很好奇，尤其想知道战士们身上稀奇古怪的配饰是干嘛的。 “我的理智不相信你们，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相信你们没错。坏人不会穿戴秘银。” 波尔松男爵一语双关： 一是秘银天然反邪恶、反死灵、反恶魔。这点跟郑毅的被动相似。 二嘛，秘银非常贵，非常非常贵。 可惜他引以为傲的修辞学没找到正确的对象显摆，郑毅完全没听懂，也不在乎。 男爵只好端起酒掩饰尴尬：“‘战神的狂笑’，银堡正品，您真不来点么？” “我喜欢‘星辰女士的青睐’。”郑毅也一语双关道。 他的修辞学显摆同样扔错了对象，男爵不做声，男爵夫人说道： “我们这里的女士都不青睐这种酒。它喝起来跟水差不多，却比水酸。” 波尔松对郑毅投以抱歉的表情：“我老婆说话直，您别介意。” 尬聊实在坚持不下去了。 郑毅吃了块肉，觉得味道不错。 波尔松轻轻捋着小胡子问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去矮人那边。”郑毅道：“你要是觉得害怕，我们也可以在城外宿营。” 男爵沉默了足足两口酒的时间，道：“我们跟矮人已经二十年没有联系，自从他们丢了高地堡。” “哦？”郑毅给了男爵一个鼓励的眼神，示意他详细说说。 104、北境传说故事 波尔松拿起郑毅的酒杯，重重地放在最右边：“这是我们，好运堡。”然后他把自己的杯子放在左手边，几乎要碰到他老婆的餐盘了：“这是矮人的熔岩堡。”他又切下一大块肉，放在两个“堡”之间。 “这就是高地堡，位于好运堡和熔岩堡之间的山丘上。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坡度陡极了，矮人们在山丘顶上造了这座堡垒。我小时候跟我父亲去过一次，爬上去就累得半死，进去之后你会看到矮人往下挖了五层！你能想象么？埃努作证，如果里面堆满弓箭和食物，一百个士兵就能守住一万个半兽人的进攻。” 波尔松感叹道： “那时候的北境是安全的。当半兽人围攻好运堡的时候，高地堡的矮人就会帮助我们攻击半兽人的军营，迫使它们撤退。当然，矮人是收费的，我记得一枚投石机的燃烧弹价值五十公斤精钢，很贵，但是值得。” “这样的要塞，前方应该有城墙、栅栏、甚至是城寨。”新晋骑士史东道：“半兽人是怎么打下的高地堡？” 波尔松斜视史东，道：“不是半兽人打下的。如果高地堡在半兽人手里，矮人早就夺回来了。这座城堡被一位邪神所占据。” “邪神？”郑毅奇怪道：“这个世界还有邪神？” 波尔松笑了：“你们这些南方人总是不肯接受事实。你不会否认双树纪的终结吧？” 郑毅上次在暗林的时候听伊珥雯说过，双树纪结束至今已经一万六千多年了。 “是的，”伊珥雯探出头，“乌苟利安特。传说中阿尔达之外的黑雾里来的邪神。它在米尔寇的帮助下潜入了维林诺，吸干了圣树的树汁，喝干了瓦尔妲女士的水井……这就是双树纪结束的标志。” 郑毅只听见了“瓦尔妲女士”的水井……他问道：“是星辰之井么？” “是的。”伊珥雯完全不理解为什么迈雅安考利蒙会问出这个问题。 “对，那位邪神就是乌苟利安特的子嗣，可能是第二代，也可能是第三代。”波尔松道：“据说和乌苟利安特一样，是一只巨大的蜘蛛，但是没人见过。真的，凡是靠近高地堡的人没一个能回来。无论是人类、矮人，或者半兽人……也包括其他所有的动物，只要靠近了高地堡，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拖进去，然后被吞噬。” “既然没人进去过，怎么知道拖进去的人都被吃掉了？”柏夫不知道什么时候钻了出来，扶着领主的椅子扶手，认真地问道。 波尔松男爵吓了一跳，差点把酒泼他脸上。他终究还是镇定下来，没好气道：“不吃掉难道还留着下蛋？乌苟利安特是个什么都吃的怪物，它甚至缠住米尔寇，想吃掉它。米尔寇召唤了大量炎魔才死里逃生，把它赶走。” “北地故事真是丰富多彩。”郑毅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肉上。 “可能是因为我们一年之中有六个月什么事都不能做，只能在家讲故事。”男爵夫人端着酒，搭了一句。 “六个月？”史东不解。 “每年的十月份到来年四月初，冰雪封路，半兽人围攻，根本没法离开好运堡一步。”波尔松道：“高地堡失陷后，年年如此，今年大概还会早一点。斥候说半兽人屠戮了最北边的两个村子。这是它们即将南下的信号。” “长城之外还有村落？”史东将信将疑。 波尔松觉得这个话题可能有些敏感，看了一眼史东盔甲上的皇冠，还是说道： “总有人觉得半兽人比某些贵族老爷要强。他们逃出长城，在半兽人的领地上放牧采矿甚至种地，只要交得出足够的肉食，自己就能活下去。当然，碰上半兽人大军南下的时候，他们就得找地方躲起来。如果躲过去了，还能再苟活一年，如果躲不过去，就会被杀掉当粮食。” ——伊茹伊露维妲版的苛政猛于虎……贵族猛于半兽人…… 郑毅记得伊珥雯跟他说过，人类和精灵都是伊茹伊露维妲亲自创造的，精灵是长子，人类是次子。然而看看拥有盛世美颜、无穷寿命、免疫疾病、魔武双全、远攻近杀、文艺特长……的精灵，再看看人类。 这个次子大概是边角余料捏的。 “当然，主要是他们犯了罪，为了逃避王国的法律，所以才跑出去的。”男爵夫人重重踢了一脚男爵，用自以为轻的声量说：“你在胡说什么？当着一个皇冠骑士的面，他会告密的！” 史东满脸胀红，假装跟盘子里的猪肉作战。 “我父亲对野人的态度太温和了，等我当了领主，我就不会允许野人来城堡交易。”伊珥雯旁边的女孩说道。她看上去十五六岁，鼻子有点翘，说话时喜欢翘下巴。 伊珥雯瞪了她一眼。 “我死之前你不用想这么多。”波尔松不高兴道。 “或者父亲，你可以把城堡给我，我会支持你的一切政策。”小女儿在后面冒头说：“把姐姐嫁到王都去，什么麻烦都没了。” “你这个该死的野人种！” 大女儿丝毫不顾忌这种咒骂对父母的不利，举起叉子刺向妹妹。 妹妹的武艺丝毫不弱，一手操起杯子打开姐姐的叉子，另一手操起盘子砸向姐姐的鼻子。 “够了！还有客人在！”波尔松叫道。 然而两个姑娘没有停手，撞开椅子开始有模有样地进攻防守。台下的士兵和骑士们也喝到了临界点，高声为领主女儿喝彩，还有人开了赌局看今晚谁会赢。 伊珥雯逃离了两个小姑娘的决斗战场，因为她看见有人给两个女孩递上了手半剑。 这种介于单手剑和双手大剑之间的长剑，在两个十多岁的姑娘手中舞得虎虎生风。 史东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卡尔蒙很努力地忍住不笑：“这让我想起了佣兵酒馆里的场景。” 伊珥雯退到郑毅身边，发现波尔松男爵只是在咒骂两个女儿，丝毫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不禁道： “这是我见过最疯狂的事。” 男爵夫人过来陪伴精灵公主，抱怨道： “她们两个总是这样，我说了不该给她们喝烈酒。” 伊珥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史东和卡尔蒙看得目不转睛。 郑毅退席：“大家晚安，我要去睡觉了。” 105、祈祷 波尔松男爵终究没有让郑毅去城外宿营，这样太不人道了。谁都知道，北地夜晚何其危险，即便是城门口，都有可能晃过一两头喝醉了的半兽人。 领主为郑毅一行在要塞里找了个暖和的空库房。这里在好运堡内，但在领主城堡之外，是个很稳妥的安排。 郑毅退席并没有影响史东、卡尔蒙等人的兴致，只有伊珥雯跟他一起回了库房。她看了看靠墙的大通铺，无奈道：“总比野外强。” 郑毅扔出充气沙发：“总比有虱子的木板强。” 伊珥雯纳谏如流，扑倒在沙发上，打了个滚： “真是太舒服了！安考利蒙，你有时候很体贴，但有时候真的缺乏风度。” 郑毅钻进帐篷，团身在舒适的睡袋里：“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伊珥雯说：“晚安。” 郑毅闭上眼睛，放松精神—— ong！ 世界再次只有“ong”声回荡。 郑毅的灵体离开了身体，升腾到天空，进入星空之中。 星光闪耀。 郑毅寻找瓦尔妲女士的眸光。 没有找到，看来女士并不想理他。 于是郑毅离开了伊茹伊露维妲，升入灵界，在这里见到了被挡在世界膜之外的英灵。 他继续上升，进入灰雾，最终站在了灰雾之上。 灰雾是个神奇的世界，位格极高，充满了不为人知的秘密规则。 郑毅站在这片灰雾上，即便他的身体留在伊茹伊露维妲或者安努-塔萨梅特，俯视下界看到的也永远都是沙漠废土。 他要想注视伊茹伊露维妲或安努-塔萨梅特的圣光标记者，只能将意识刺入它们各自的星团，循着闪光点“看”下去。 现在他在伊茹伊露维妲的大地图上看到了四个汇聚在一起的光点，不用想也知道是伊珥雯四人。他投以注视，看到了跟人掰手腕的卡尔蒙，看到了喝得微醺的史东，看到了假装睡着的伊珥雯，以及正在“借”东西的柏夫。 他很想看看高地堡里的“邪神后裔”，但是没有标记者的地方就是一团漆黑，连地形都看不到。 想利用灰雾做侦查，恐怕不怎么现实。 就在郑毅准备回到身体里时，突然看到自己斜下方四十五度的地方浮现出一团光影。 这是从来没有见过的情况。 原本弥漫的灰雾为它腾出了一片空间。 光影如风中之烛般摇晃，良久方才稳定下来，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少女跪在灯前，交叉十指顶着下颚。她穿着罗格的便装，身处宿舍一样的环境，应该是个年轻的罗格。 郑毅不认识她，但不妨碍她认识圣者阁下。 年轻罗格的声音从光影中传来： “伟大、仁慈、宽厚的圣者阁下，您拯救了我们的姐妹，消灭了邪恶洞窟里的恐怖邪恶，我惟愿您永享光明中的宁静……明天是我的第一次出战，我们要进攻石块旷野的骷髅兵营。我知道这很羞耻，但我真的害怕看到骷髅……行尸也好，沉沦魔也好，老鼠、蜘蛛，我都不怕，但我看到骷髅就双腿发软……” 郑毅心说：这是人类的普遍情绪，否则自古以来的邪教就不会选用骷髅图案了。 年轻的罗格在吐露了心声之后，似乎舒服多了，最后祈祷道： “希望圣者阁下能够给我勇气，让我明天表现得像个真正的罗格。同期的姐妹们都已经经历过了初战，而我一直都在巡逻，我真担心队长开除我。” 少女结束了祷告，光影消散。 灰雾淹没了刚才的空间，一切就像没发生过。 郑毅呆立在灰雾上，居然有人向他祷告！ 虽然不明所以，而且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他之前就想过在灰雾上对某个世界产生影响，但是除了梦里帮人驱散一下精神入侵，貌似就没其他功能了。 如果能够在灰雾之上用技能干涉某个世界就好了。 郑毅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放弃了。这话说出来自己听听，就好像是神明一样。做人得守本分，序列2就是序列2，人就是人，不要想太多。 郑毅投向伊茹伊露维妲的星团，返回自己的身体。 睡觉。 …… …… 翌日一早，郑毅从熟睡中醒来，第一件事当然是检查自己的精神池，这就跟有些人天天醒来看理财收益一样。 睡眠恢复的精神力十分有限，全靠星辰之戒撑着，勉强回到了九升的蓝量。看来精神力到了一定容量，睡觉能恢复的就越来越少，想靠睡上一千七百年回满蓝槽是不可能了。 郑毅从帐篷里出来，看到通铺上呼呼大睡的史东、卡尔蒙，以及被绑起来的柏夫。柏夫睡得口水横流，似乎没有受到捆绑的影响。深知坎德人德行的郑毅，觉得北境人看起来脾气大嗓门高，其实都还挺友善的。 充气沙发上没有人，伊珥雯已经起来出门了。 郑毅感觉肚子有点饿，决定去找点吃的。他出门之后就听到人群的欢呼声，以及金铁交鸣和姑娘们的喘息。顺着这些奇怪的声音，郑毅看到一圈士兵，他们站在或是坐在台阶上，时不时发出“吼吼”声助威。 在台阶下面的空地上，伊珥雯穿着那身深浅不一的绿色游侠甲衣，右手提着新伙伴——正义武备军刀，左手握着十字格短剑，来回起舞。 只是这种舞蹈令她的对手十分狼狈。 波尔松的大女儿双手握着手半剑，如同骑士舞动大剑一般挥砍横斩，但是在伊珥雯的舞蹈下被一一闪过。而精灵公主看似轻柔随意的一击，就能让她进退失据，应对无措。 战斗节奏完全被伊珥雯掌握。 郑毅走到台阶边缘，低头看着伊珥雯和小姑娘玩耍。 伊珥雯咧嘴笑着，露出洁白如同编贝的皓齿，这对精灵来说已经是狂放的笑容。她看到郑毅，叫道：“给她一个守护，安考利蒙。” 士兵们亢奋起来，发出有节奏的“吼吼”声。 郑毅微笑着取出郁金香，点亮，高声喊道：“圣盾！” 男爵长女身上顿时出现一层光圈，即便在日光之下也清晰可见。 “哈哈，让你看看精灵的舞蹈。” 伊珥雯身手陡然加快，军刀在男爵长女脸上、脖子、关节画出一个个十字，都是双重伤害。短剑如同乐章中的鼓点，时不时刺入女孩的周身要害。 106、邪神后裔 女孩在狂风暴雨的攻击中没有受到一点伤害，但是精神上受到的蹂躏恐怕更严重。她无意义地挥动着大剑，直到身上的圣盾被彻底打碎。 “如果没有迈雅的保护，你已经死了。”伊珥雯收起剑，面带胜利者的微笑。 女孩随手把剑抗在肩上，突然单膝下跪，道：“我，诺斯高迪安家族的菲奥娜，波尔松之女，愿意向您贡献我的忠诚，对您一如对我的父母。请您传授我战斗的技艺。” 伊珥雯面带微笑，指了指随处可见的高大旗杆，道：“等你能够轻易地跑上去，我就考虑教你。好了，去读书吧，这与锻炼武技同样重要。” 菲奥娜满脸不情愿地站起来，朝伊珥雯和郑毅鞠躬行礼，扛着剑走了。 伊珥雯走到郑毅面前，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郑毅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道：“你真的不教她么？她看起来很崇拜你。” 伊珥雯摇头：“人类的寿命太短了，什么都还没学会就已经垂垂老矣。而在传授的过程中，我肯定会喜欢上这个姑娘……我不愿意体会这种哀伤。” 郑毅想象了一下长生种的悲哀……没成功。他说道：“你们先留在好运堡，我打算独自去联络矮人。” “我虽然不喜欢矮人，但是并不介意去他们的城堡。”伊珥雯显然不高兴被留下。 郑毅道：“去矮人的熔岩堡要进入半兽人领地，我一个人的话，陆行鸟的性能能提到最高。而且高地堡有个邪神后裔，必须要绕个圈子避开。” 伊珥雯摇头：“我并不相信这个故事。或许那里有个什么怪物，但肯定没有男爵说的那么厉害，否则它为什么不来好运堡呢？” 郑毅不置可否：“小心谨慎总是没错的。” 如果三位伙伴都是完整版的序列6，郑毅甚至敢带他们去高地堡开个荒。但是这里的人序列全靠天生，技能压根没有。锻炼出来的武艺固然重要，但是基因里发挥的超凡力量更实用。 郑毅道：“我吃点东西就出发。好运堡似乎在备战半兽人，如果你闲不住，可以帮他们一把。” 伊珥雯转过脸去，道：“好吧，安考利蒙，我尊重你的决定。你什么时候出发？” “早餐之后。”郑毅说。 早餐仍旧在宴会厅举行，只有男爵夫人代表男爵与郑毅共进早餐。她对郑毅的勇敢佩服不已，同时对于柏夫的小偷小摸行径表达了极度愤慨。郑毅只是负责微笑听她发牢骚，然后吃掉了这个世界最合口味的早餐： 甜牛奶，白面包，撒了黑胡椒的盐煎肉片。 早餐之后，郑毅离开了好运堡。 从好运堡往东就没有路了，只能沿着山丘底部谷道行进。这是在夏天多余的雨水从山上汇聚下来，天然形成的季节性河道。此时南方的迷雾森林还是夏季，而这里已经进入了初秋。 郑毅认准了东方的山麓，然而随着蜿蜒的谷道急速前行，感觉越走越远。他估算了一下当地人的脚程，如果是十天能够走到，那么距离应当在一百公里以内。 郑毅始终看得到东方的连绵山脉和高大山麓，他也知道那座山麓的侧后方就是矮人的西陲要塞熔岩堡。南方人所谓的从好运堡能够眺望到矮人的城堡，其实是讹传，熔岩堡完全被山峰挡住了。 目光能够直行，摩托车却得在高原丘陵打转。 眼看着天色渐黑，郑毅决定找个地方过夜。最好是天然石洞，这样可以增加不少安全系数，毕竟户外帐篷没有半点防护力。 好运堡在王国的最东面，入夜也最早。 天色很快就暗透了，陆行鸟的大灯打在草地上，洒下一层银白。 郑毅循着自己的感知选择岔道，照道理说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这是接近神明的直觉选择。然而他发现应该在正前方的山麓，渐渐地跑到了左前方，自己显然跑偏了。 ——有什么东西在干扰我。 郑毅脑中警醒，给自己又刷了一遍心灵之火。 伊瑟瑞尔命运之盾和郁金香各在最方便取用的位置，身上的秘银锁甲也毫无纰漏。 ——咦，说起来，我像个灯泡一样在野外跑，难道不会吸引半兽人么？ 郑毅心中动念，隐约感觉到不对。 不远处的高山出现了两团火焰。 郑毅错开了角度，发现并是两团，而是两排，每排有四团。对方起码有八只火把，大概是半兽人的伏击。他来到北境之后还没见过这种怪物，但是听波尔松男爵说起来，似乎它们有自己的社会组织，并非野兽。 既然会围攻，那么伏击也就是很正常的了。 毕竟自己一身光亮在它们的领地窜来窜去。 郑毅最后检查了一下蓝量，毫无问题，九升的蓝足以解决这些小喽啰了。他拧开郁金香的旋钮按了进去，默数十秒，可以冲了。 陆行鸟猛地加速，冲向了陡坡。 流金属的超强抓地力和稳定性展现无遗。 郑毅突然眼前一黑，好像撞入一团黑雾之中。陆行鸟的大灯前，只有滚滚黑雾。他抬头看天，星空已经被遮蔽。这绝对是一个高阶位的范围魔法。 考虑到这个世界位阶听天由命，技能全靠神赐，拥有这样的攻击手段，显然不是普通的半兽人。 郑毅提车，抽出郁金香，光柱朝前打去。 强光穿透了黑雾，一栋黑乎乎的建筑显露在郑毅面前。 郑毅套上命运之盾，收好陆行鸟，打着郁金香上前。在看到这栋建筑的同时，他立刻想起了男爵说的高地堡。 那是被邪神后裔占据的矮人要塞。 传说靠近此地的生物都成了邪神后裔的食物。 现在看来，这个后裔非但会守株待兔，更会主动出击，干扰了一位序列2的本能感知，而这位序列2本身就是以精神感知见长的。 以强对强，自己居然落入了下风。 郑毅缓步上前，郁金香扫过要塞的墙壁。二十年的时间里，青苔和藤蔓盘满了要塞的外墙，但是矮人工匠们的技艺得自神授，堡垒仍旧完好无损。 越向上走，空气变得越发粘稠。 107、战斗 神圣祝福！ 郑毅刷上一层祝福，精神感知强大到了人类的极限，眼前的世界变了。 这是一个飘散着无形丝线的世界，所有的黑雾都是黑色的丝聚集。在他身上，心灵之火的光盾之外，已经裹上一层薄薄的茧壳。 正是这些丝线，纠缠着郑毅的身体，干扰他的感知。 这是完全以精神力凝化成的蛛丝。 圣盾术！ 光明笼罩郑毅，形成保护罩。 心灵之火外围的茧壳被圣盾融化，空气中的精神力蛛丝，在碰触到圣盾之后纷纷消散。 郑毅顿时感觉身上一轻，内心中受到的暗影影响也如冰遇火，消融不见。 要塞里传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就像是巨大的毛刷在清理积灰的墙壁。 郁金香的强光扫在墙体上，郑毅终于知道自己远处看到的“火光”是什么了。 那是邪神后裔血红的眼睛。 不知道它有多少眼睛，也不知道它的眼睛有多大，堡垒的射击孔和瞭望口都被眼睛所占据。 郑毅看到了唯一的黑洞，那是堡垒的正门。 那是邪神后裔给食物预留的通道，只能进不能出。 郑毅无所畏惧地走向正门，郁金香为他打开了视野：里面有长了长毛的巨大螯钳状口器，飞速地左右闭合。暗影般的蛛丝从口器下方飘散出来，在圣盾上化作飞灰。 郑毅从暴露的口器中感知到了那个大家伙的灵魂，浓郁的暗影，犹如实质化的精神力，是个位阶在序列4的强大敌人。 然而序列只是总资产，发挥序列位的能力才是现金流。 低阶序列反杀高阶序列的例子层出不穷，最典型的就是刚才郑毅被暗影蛛丝所蒙蔽感知，差点送进口中都还以为敌人是半兽人。 【精神鞭笞】那样的精神战斗固然激烈，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暗影蛛丝却更加可怖。 好在郑毅是暗影的天敌。 天敌就是彻底压制的存在， 就是老鹰之于兔子， 食蚁兽之于蚂蚁， 猎豹之于羚羊， 蓝鲸之于磷虾！ 神圣之火！ 感知确定了邪神后裔三维加灵魂的高维坐标，金色的火焰直接从灵魂深处卷起燃烧。 嘶！ 空气猛然震动起来，所有的蛛丝涌向郑毅。 疯狂地抽打。 圣盾瞬间破灭。 心灵之火摇摇欲坠。 圣盾术！ 郑毅立刻给自己补盾，同时一道【精神鞭笞】攻击邪神后裔的灵魂。 邪神后裔发出无声的尖叫，超过人耳能听到的最大频率。 超声波席卷而来，郑毅竖盾在胸，做出迎击姿态。 嘭！ 圣盾破灭。 超声波打在命运之盾上，将郑毅打飞五米开外。 凝结成鞭状的精神力再次抽打过来。 心灵之火直接被抽灭。 郑毅顿时浸入无穷的暗影波涛之中。 心灵之火！圣盾术！ 两重护盾加身，郑毅勉强稳住脚步，口鼻间一热，鼻血如同小溪般流淌出来。 神圣之火！ 又是一道金色火焰席卷而起。 两道巨大的火焰映亮了整个高地。 郑毅感知中“看”到暗影之鞭再次袭来，毫不迟疑地再次施放神圣之火。 三道巨大的火焰直冲天际。 邪神后裔在燃烧中惨嚎，没有发出声波，只带起山峰般的暗影波涛，朝“食物”砸去。 精神领域的攻防避无可避，郑毅高声喊道： “圣言：牢笼！” 银白色的亮点从邪神后裔的灵魂中扩散出来，迅速扩大到了整个高地堡，没有停止，继续向外扩大…… 郑毅立刻明白过来，牢笼将邪神后裔的暗影蛛丝视作整体的一部分，要将它们一并笼罩。然而这些蛛丝扩张的范围之大之远，绝非牢笼所能涵盖。 砰！ 牢笼超出了郑毅的承载能力，如同银瓶迸裂，散成无数星光。 神圣之火！ 神圣之火！ 神圣之火！ 郑毅没有给邪神后裔喘息的机会，三连发神圣之火轰击而出，趁此机会迅速冲向高地堡正门。 管你何方妖孽，能顶得住大雷电术么！ 郑毅以命运之盾护身，高举郁金香，快步逼近门口。 …… …… “爵爷，东南方出现了诡异的现象，斯诺爵士请您亲自去看看。”年轻的骑士侍在宴会厅找到波尔松男爵。 男爵刚开始喝酒，但他不是轻重不分的人。如果好运堡有任何一点闪失，自己和家人以及这里所有人，都会成为半兽人的食物。他扔下杯子，抓起自己的佩剑往瞭望塔快步走去。 男爵夫人也拉起两个吵吵闹闹的女儿，快步跟了上去。 共进晚餐的骑士们紧随其后，然后是闻讯而来的卫兵。 波尔松男爵沿着盘旋的楼梯登上塔楼，这才知道为什么值守城墙的斯诺爵士会让他亲自来看。 所有有资格登上塔楼的人，都已经站在这儿了。 那些没资格登上塔楼的人，也都聚在城墙上。 好运堡里所有人都望着东南方的高地，如果在晴朗的白天，人们能够看到一座山岗，那就是矮人要塞高地堡。 此刻，死寂二十年的高地堡上腾起了一道直冲天际的金色火焰柱。 没有人知道这道火柱有多高，但是看上去它的确已经触碰到了星空。 火柱良久不熄，看得所有人都心中颤栗。 猛然间，众人眼中的山岗黑影仿佛地震，在无形的空间中扭曲。 “魔法！”有人喊道。 所有人都以手势向自己信仰的埃努祷告。 第二道火柱再次腾空而起。 比第一道火柱更加壮阔，更加粗暴。 紧接着燃起了第三道火柱。 彻底点燃了整个山岗，也点燃了好运堡上众人的心。 “这是神迹！” “是诸神要收复高地堡了！” 众人们感叹道。 “不会是矮人们发明了什么新东西吧……”有人轻声质疑，并没有太大底气。 “是安考利蒙！”一个宛如百灵的声音压过了所有的声音。 卫兵尽职地拦在塔楼门口，不让里面的人出来。 波尔松男爵认出了对方，是那位精灵公主和皇冠骑士，以及强壮的佣兵。 “请他们过来。”男爵吩咐道。 伊珥雯三人快步走到男爵身边，史东抢先说道： “这是瓦尔妲女士的迈雅，安考利蒙在与邪神后裔作战。这是他常用的神术，叫做‘神圣之火’。我们曾并肩战斗，见他使用过。我也曾有幸听他解释过这个神术：圣火以邪恶为燃料，敌人越邪恶堕落，火柱就会越大。” 众人齐齐发出倒吸气的声音。 如此燃烧到天际的火柱，敌人将邪恶到什么程度！ “吾王庇护。”男爵轻声说道，在胸前拉了一条横线，这是对战神托卡斯的致敬。 伊珥雯上前一步：“我们恳请您，男爵阁下，借给我们三匹快马，好让我们去驰援同伴。”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呼起来，不是因为伊珥雯的请求，而是山岗上出现了一轮明月。 一轮比天上的月亮更明亮的月亮！ 108、流星 贡达巴德山的北端山麓上，一座孤零零的岩石哨卡。 这里位于熔岩堡的西北侧，在它前后左右都有更多的哨卡，而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观察高地堡的信号和火光。 自从二十年前高地堡陷落，矮人们就近乎放弃了这个哨卡，只有一个年迈跛足断了一只手臂的老矮人在这儿值守。 这位老矮人瘸着脚，亮出哨兵的身份，直冲王座，向熔岩堡亲王玛多利禀告了高地堡的异象。 “冲天的火焰就像是工匠奥力的熔炉！”老矮人激动道：“我没喝酒没做梦，我亲眼看到了这一切！” 贤明的玛多利相信了老矮人的话，带着自己的将军们前往废弃哨卡，亲眼看到了火柱通天，几乎点燃了星辰。 不等矮人们发出惊叹，银色的月亮出现了。 由小而大的月亮，超过了天上那轮真品，像是世间所有秘银打造的银盘。 它如此美丽，以至于迸裂时令矮人们发出了遗憾不舍的叹息。 “这是怎么回事？吾主的迈雅前来收复高地堡了么？”玛多利问左右。 一位年轻的将军说道：“巴德利已经在寻求奥力的神谕了。” 玛多利点点头，看到银月迸裂之后，一柱柱金色的火焰再次冲上星空。 远方带来的神圣气息，让这位矮人亲王深感振奋。 “准备骑兵！无论是谁在收拾高地堡，我们都要跟他谈谈。”玛多利拉紧身上的战甲：“或者用战锤，或者用美酒。” …… …… 郑毅差点就冲不到门口。 邪神后裔的精神力磅礴如同巨浪，轻易就能撕毁郑毅的圣盾和心灵之火。越靠近这股精神力的源头，阻力也就越大，以至于郑毅合拢了头盔都没用。他整个人都在被精神力排斥。 好在，邪神后裔的混乱属性爆发。 它居然想吞噬郑毅，用那螯钳一样的大牙把食物撕碎，吞咽进嘴里。 于是它吸了口气。 吸力连带着精神力的涌泻，将郑毅卷入无形的旋涡，飞向那张跟门一样大的巨口。 砰！ 一铁箱武器飞了出去，砸在邪神后裔的嘴边，旋即被咬进嘴里。 铁皮箱瞬间被撕破，里面的正义武备散落出来，随着邪神后裔口腔蠕动而扎入柔软的内壁。 吸力顿时一滞，郑毅摔落地上。 不等郑毅站起来，邪神后裔又吸了起来。 砰砰砰…… 郑毅扔出了所有的铁箱，让它们刺进那张大嘴。 以邪神后裔的体量，这就像是往它嘴里洒了一把沙子。 而这沙子正好带有浓郁的正能量，与它身中的暗影能量相冲击。 邪神后裔感觉到了痛苦和危险，缩身往里逃去。 郑毅已经到了门口，抡起郁金香追了进去。 光柱刺破堡垒里的黑暗，邪神后裔——体型惊人庞大的恐怖蜘蛛，快速地划动它的八条腿，两下就钻进了堡垒中间的大坑洞。 这就是波尔松男爵说的，足有五层的中庭。 大蜘蛛钻进去之后，仍旧露出长满绒毛——长矛般绒毛的后背，举起锋锐的前腿，朝郑毅刺来。 它并不是要逃跑，而是体型太大，不在坑中就无法挥动自己的前肢作为武器。 郑毅双重护盾在身，闪身一滚，躲过塔吊一般的挥击，行云流水地扔出陆行鸟，拧动油门。 他从未如此迫切渴望百公里加速时间能够缩短到一秒。 这个不良青少年飙车时才有用的数据，此刻就是他的生命。 黑色的陆行鸟不会碍主！ 虽然百公里加速不能跟那些风骚妖艳的运动摩托相比，但是它完美的平衡感让郑毅从侧倒六十度中重新摇正！ 三秒钟之后，陆行鸟的速度提到了一百公里时速，逆时针疾驰五十米，切入圆形中庭的护栏。 陆行鸟飞起来了！ 咚！ 陆行鸟落在了大蜘蛛的背上。 郑毅感觉地震一般，根本无从站起，只是本能地举着郁金香刺了下去。 他有心灵之火、圣盾术、以及全身包裹在绝缘的骑士服内—— 无所畏惧！ 郁金香的尖刺完全刺入了蜘蛛的外壳，强电流击穿了内膜，通过体液以每秒100米的速度周流全身。 以这只蜘蛛的体型，烤熟需要一点时间。 郑毅当初觉得杜斌的设计有问题：郁金香放电05秒就能击杀序列4的半神，为什么要设计放电十秒呢？ 现在，郑毅希望放电时间更长点。 因为十秒貌似还没完全死透。 杜斌不可能理解，他设计的郁金香居然会用在一头体长超过五十米的蜘蛛身上。 旋钮弹起。 郑毅再次按了进去，十秒读完，又给了大蜘蛛一次电击。 大蜘蛛再次剧烈颤抖。 郑毅闻到了空气中的烤肉香，有点接近烤鱼。 大蜘蛛的灵体破碎，灵魂消逝。 它的精神力消散，但是暗影蛛丝凝聚成型，翩翩散落。 整座山岗就像积了厚厚一层雪，被蛛丝覆盖。 高地堡里的地面和墙壁，也都堆叠了层层蛛丝，就像是个巨大的白茧。 郑毅举着郁金香，环顾四周，被这超自然的现象吸引。 过了良久，他才开始喝蓝补回蓝槽，寻思怎么离开这座废弃的古堡——满地满墙的蛛丝，踩进去被困住了可就尴尬了。 不过这也意味着没有半兽人会来捣乱。 郑毅放出帐篷，钻进睡袋，深吸一口气，开始睡觉。 过了大半夜，郑毅被惊醒。 他爬出帐篷，看到一团比黑夜还黑的墨团在空中翻滚凝结，体积之大，一锅煮不下！ 它散发出浓郁的暗影力量，几乎一瞬间就让郑毅回忆起了人生最黑暗的时刻……不，在它的影响下，所有记忆都化作了人生至暗的时刻。 除了那夜的对话。 那夜与星光形象的瓦尔妲女士的对话。 金光从郑毅的灵魂中爆闪，张开巨大双翼的金色天使从光中闪现。 天使挥动双翼，顿时光芒四射。 郑毅重新夺回了意识，瞬间给自己加了个“神圣抚慰”。 尾指上星辰之戒闪过一道蓝光。 郑毅隐约中感受到了不得了的气息。 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高地堡的天花板…… 天空和大地发出了颤鸣，的确有事正在发生。 …… …… “流星！” 矮人哨卡，好运堡，半兽人营垒…… 北地所有生灵， 都抬起了头。 一颗湛蓝色的星星，从空中坠落，在黑色的夜幕中拉出一条蓝白色的尾巴。 人类的骑兵们勒住马，昂着头。 矮人的骑兵们勒住山羊，向后仰倒。 湛蓝之星穿过天地之间，砸进高地堡！ 109、鸡蛋大的蓝宝石 身在事故现场的郑毅倒是没什么感觉。 他只看到从空而降的蓝色光幕，其中混杂着点点星辰。 瓦尔妲女士的形象由星辰勾勒，出现在光幕之中。 短暂的对视之后，女士说道：“你让我惊讶，我的孩子，能在短短数日之中给我两次礼物。尤其是这次，乌苟利安特的子嗣。” 郑毅看到女士的目光下垂，似乎在看邪神后裔的尸体。他想起来了，伊珥雯说它妈吸干了圣树的树汁，还喝干了瓦尔妲女士星辰之井的井水。 现在看到仇人子嗣横尸古堡，即便是善良之神应该也大大出了口恶气。 “为了取悦您，我也很辛苦。” 郑毅站起身，觉得还是有点虚。那个失败的光之牢笼实在消耗了他太多精神，简直是最血亏的一波。 女士微笑地看着郑毅，仿佛洞悉了他的心声，柔柔说道： “孩子，明早醒来的时候，你会发现自己已经超凡脱俗。希望你能喜欢我的礼物。” ——我一直觉得自己超凡脱俗。 郑毅笑道：“女士，您真幽默。” 瓦尔妲女士道：“我来帮你处理这滴受了污染的井水。它本属于星辰之井。” 光后抬起星辰组成的手臂，伸出食指，点向那团一锅煮不下的邪神特异结晶。 “洁净。”女士温柔地说道。 结晶沸腾起来，黑色的蒸汽呼呼直冒，没一会儿工夫，结晶就变成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淡蓝色钻石。 女士轻轻抬了抬手指，钻石旋转着飞向郑毅，越转越小，最终只有鸡蛋大小。 鸡蛋大小的蓝钻。 郑毅握在手里，感受到其中磅礴的精神力量。他举起蓝钻，对着星辰女士的光，发现里面蕴含着一滴“浩瀚的水珠”。 这一瞬间，大与小的概念彻底消失。 “你会知道它的用处，而且因为它的力量极弱，你还可以带着它去别处游玩。”女士俏皮地朝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我知道你的小秘密。 郑毅由衷感谢女士：“您太体贴了。” 女士道：“但它也会引来乌苟利安特那样的野兽，你在杀戮时应当小心，因为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谢谢女士，我会注意的。”郑毅笑道：“我会在需要的时候向您，以及您一样的智慧者寻求帮助。其实我现在就有个疑问想请教您：该如何回应向您祷告、求助的人呢？我是说，不是凝视作为支持，而是切实地施放神术帮助他们。” 瓦尔妲女士笑道： “这不是你现在所能碰触的领域，孩子，你应当畏惧这件事。比如我今天的投影，就可能会给阿尔达的未来造成极大伤害。孩子，凡是有关于力量的事，不要贪婪，不要僭越，不要执着。” 女士说完，根本不给郑毅说“再见”的机会，形象就在星辰中隐没。 蓝光中的群星向中央靠拢，汇聚成一点。 明亮的光吸收着蓝光，最后包裹成球。 这颗不平凡的光球，笔直地没入郑毅的眉心，在最后闪耀之后，消失不见。 郑毅好奇地摸了摸眉心，没什么异样的感觉…… 嘭！ 郑毅直挺挺地倒在大蜘蛛的背上。 …… …… “安考利蒙，安考利蒙！醒醒安考利蒙！” 郑毅感觉到有人在推他，缓缓睁开眼睛。他看到伊珥雯满脸关切，银色的长发垂下来，几乎要扫到他的面庞。他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摸，但是在抬手的瞬间，掌心传来一阵清凉。 郑毅将鸡蛋大小的蓝钻放在眼前，它一如昨夜那般璀璨美丽。 这是蛛魔的力量源泉，是强大无比的精神力，也是星辰之井的力量。只可惜太过强大，以至于郑毅无法像嗑药一样喝掉它。 它的用途很广，可以将精神力笼罩一点，全方面地感知目标；也可以将它铺开成半径一公里的圆球体，相当于精神力雷达；更可以将它激活后笼罩自身，几如实质的精神力可以提供一个不逊于圣盾的防御场。 星辰女士等于一下子给了郑毅三个非常实用的技能，关键是它不耗蓝。 ——感谢女士。 郑毅闭起眼睛仰了仰头，由衷感激瓦尔妲女士的馈赠。 伊珥雯睁大了眼睛：“太美了，这是什么？” “瓦尔妲女士昨晚给我的，星辰之井井水。”郑毅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因为我帮她收了些利息——”郑毅站起身，跺了跺脚：“这是邪神乌苟利安特的女儿。” “呼啦！”周围传来震山响的欢呼声。 郑毅低下头，看到蜘蛛尸体旁站了一圈人。 或者说两个半圈。 西面的半圈以波尔松男爵为首。 这位看上去挺不着调的领主身穿盔甲，手持长剑，满脸正气，让郑毅感觉很不真实。在他身边是老朋友史东、卡尔蒙，随后是有过一两面之缘的好运堡骑士，足足三十人。 东面的半圈都是陌生人。他们普遍只有一米五左右，三围一致，四肢粗壮，就像是个桶加上了四个铁柱。但是他们有着人类一样的面孔，或许更深邃一些，毛发发达，不少人都把胡子编成了小辫。 他们就是工匠奥力的造物，伊茹伊露维妲收养的孩子，矮人。 “我是熔岩堡亲王玛多利，都林家族的玛多利。”为首的矮人领袖带着黄金王冠，穿着银色的全身板甲，拄着钢盾说道。 尽管他的阿尔达语很别扭，郑毅还是听懂了，说道：“说来您可能不信，我昨天是要去熔岩堡，走错了路。” 玛多利哈哈大笑道：“这样更好，你可以省一程了。这也是我们卡扎德人的领地。”卡扎德人是矮人的自称，事实上“矮人”这个称谓带着人类的自大和傲慢。 波尔松男爵哈哈笑了一声，道： “或许您没注意到，是我们收复了高地堡，是我们先进来的。” 玛多利撇着嘴，转向波尔松：“你是谁？诺斯高迪安家的孩子？我看着好几个诺斯高迪安长大，尖鼻子，没胡子，缺乏礼貌。”矮人的寿命长达五百岁，的确能看着人类长好几茬。 波尔松男爵捋了捋小胡子，道：“没礼貌？那大概是因为我的父祖们总是跟矮人们在一起。” 玛多利手下的将军们发出低吼，抡起了锤子和砍刀。 波尔松男爵话音一转：“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是这样，跟着工匠们抡锤子，我爱他们，直到二十年前。” 他认识的矮人大多死在二十年前高地堡陷落之中，矮人的乡土观念极强，宁死也不愿在外流浪。 玛多利和他的将军们放下了锤子，说道： “我们特许你来高地堡贸易，而且卡扎德人也会一如既往地援助好运堡。今年的冬天会格外冷，你们会需要我们的支援。” “我需要一半。”波尔松男爵道：“让我的士兵同样驻守这里，商人们以我的特许证可以自由贸易，不能加税。这里是你们建造的，我尊重卡扎德人，但是，我们光复了这里！” “是奥力！是奥力和祂的伟大伙伴们！”矮人们吼叫道。 “打断一下。”郑毅站在蜘蛛上拍了拍手：“我本不想参与你们的争执，但是说到这里，我必须澄清一下——” 110、烛火之堡 “打断一下。”郑毅站在蜘蛛上拍了拍手：“我本不想参与你们的争执，但是说到这里，我必须澄清一下——” 序列2的天使，维林诺来的迈雅，精灵们的安考利蒙——郑毅，环视人类和矮人，朗声说道： “这里是我一个人打下来的！瓦尔妲女士的确过来扫了个尾，可那时候我都干完活睡觉了。至于你们说的奥力，他自始至终都没出现过！这点你们可以自己去问他，我想你们跟生父应该还保持着联系！” 郑毅声音严厉，同时散发着序列2的威压，让普遍序列6的矮人们一动不敢动。 波尔松男爵识相地紧闭嘴唇，没有说话。 郑毅握着鸡蛋大的蓝钻，站在蜘蛛上，平和了声调，道：“或许你们没注意，阿尔达需要更广泛的团结，而不是因为一座堡垒而争执。” “但这里的确是我们卡扎德人的领地，我们为它付出了一百八十年的工期，以及为了守卫这里而丧生的一千二百六十七个卡扎德人！”玛多利叫了起来，蓬松的胡子几乎吹到了脸上。 “你们弄丢了，而且没有找回去。”郑毅沉声道。 “无论一百年还是五百年，我们最终会收复这里！”一个将军掷地有声地喊道。 “哦？那么现在你们没有在这个机会了。”郑毅道。 “你是在威胁我们？”玛多利上前一步，提着战锤。 郑毅道：“我的意思是，这里已经被收复了。它现在受瓦尔妲女士的庇护，你们可以询问一下奥力陛下，看他是否同意你们抢夺瓦尔妲女士的庇护所。” 玛多利的脸上就像是蒙了层石灰。 瓦尔妲女士是雅睿塔尔之一，女神中的首席，漫威之妻。而漫威是伊茹伊露维妲的长子，最强大的埃努，掌管阿尔达的大气与风之神。 奥力掌管阿尔达的一切物质，这当然很伟大，但是在雅睿塔尔的席位排列上，仍在阿尔达主宰——漫威之下。而且祂深爱着自己的妻子雅凡娜，雅凡娜非常尊敬自己的姐姐瓦尔妲。 玛多利决定不要为了这点事去找奥力陛下，免得祂为难。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是一个好日子，请别沮丧，我的卡扎德朋友。”郑毅的声音里恢复了轻快和愉悦，吹散高地堡里的凝重：“我有一个提议，或许大家可以考虑一下。” 波尔松男爵立刻道：“我们谨遵您的意愿。”他本来只是打算来收尸的，现在收到了这么大个惊喜，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一切都交给强大的迈雅吧，他怎么说都对，谁让他是迈雅。 玛多利很不甘心，气鼓鼓斜着头看着郑毅。 “我希望这里能够成为一个团结的地方。”郑毅道：“一个人类、卡扎德人，精灵……” “跟精灵有什么关系！”玛多利摊开双手道：“这里跟精灵没有丝毫丝毫的关系！我们卡扎德人建造了这里，成就了这里，人类掺和进来已经很过分了！” 郑毅给了他一个【镇静】，道：“容我说完，亲爱的玛多利。” 玛多利镇静下来，觉得胸口的闷气消散了大半。 郑毅道：“人类、卡扎德人、精灵、树人……” “还有坎德人！”柏夫尖叫道。 “呃，你也在啊……”郑毅无语。 “是的，我的伙伴，我们都是赶来为你收尸的！”柏夫尖叫着，在众人尖锐的目光下，继续道：“很高兴没成功。哈哈哈。” “嗯，是个好笑话。”郑毅叹了口气：“谁还想说什么？如果没有的话，别再打断我了。可以么？” 高地堡里安静下来，卡尔蒙蹲下身捂住了柏夫的嘴巴。 郑毅朝卡尔蒙点了点头表示认同，继续说道： “所有人，阿尔达世界的所有心存善良的智慧造物，都能够享有这里。当然，并不是让每个种族都派个领主或者亲王过来。我希望看到的是，人类、卡扎德、精灵，组成一个九人议会。每个种族三个代表席，三位代表不能来自同一个氏族。人类的三席之中，必须有一个席位属于不效忠任何一位国王的游侠或者佣兵。” 众人低声讨论，尤其是“不效忠任何一位国王”的条件。 矮人们也开始低声议论，因为阿尔达的矮人有七个氏族，而三个席位不能来自同一氏族，也就是有四个氏族会被排斥在外。 玛多利道：“这会造成更大的不团结！” 郑毅没有理会异议，继续道： “所有基于高地堡的收益，无论是驰援好运堡收取的劳务费，或者是交易带来的商税，旅行者留住这里的开销……这里一切收益，都只用来做一件事：组件一支装备精良，成员精锐，战斗力超强的军队。” “军队？向谁作战？”波尔松男爵惊讶地问道。 “向北，向半兽人，向一切邪恶！”郑毅高声宣布：“在这个邪恶的阴影已经蔓延的世界，北境点亮了第一盏正义的灯火。我很荣幸向诸位宣布：此地将更名为【烛火之堡】——因为即便是一支蜡烛，也能点燃整片荒野。” 在场众人呆滞地看着郑毅。 啪， 啪， 啪。 稀稀落落的掌声从矮人那边率先传来。 人类跟着鼓起了掌。 掌声热烈起来，越来越响，没有人想停下。 玛多利亲王高声宣布：“卡扎德人和他们的战锤，永远站在邪恶的对面！” 波尔松男爵也宣布：“诺斯高迪安家族将永远尊重国王，以及烛堡。” 郑毅收起陆行鸟和帐篷，从大蜘蛛背上跳到平台上，走向波尔松男爵： “记得跟你们国王说：长城之外的土地和人民无论向谁寻求庇护，都是他们的自由——无论是半兽人，还是烛堡。” 男爵满脸轻松：“王廷会懂道理的。” 尤其是在实权贵族面前，比如诺斯高迪安家族。 “好了，请各自派人去联系议会的成员吧。”郑毅道：“现在我需要有人给我一些建议，如何跟伙伴们分享这些战利品。” 虽然郑毅已经拿到了最大的战利品——半神级的奇异结晶，而且被女神净化祝福过，可以直接使用，但是放着这么大个蜘蛛难道不利用起来么？ 浪费可耻呀！ 111、第一次烛堡会议 矮人是工匠之神、物质主宰奥力的造物，是被伊茹伊露维妲收养的孩子。他们在奥力身边学会了无与伦比的工艺技术。从武器、盔甲，到珠宝、项链，没有他们不会制造的物件。 在工匠大师们的进言下，大蜘蛛——如今被定名为蛛魔——吐出的丝可以让妇女纺织成布，用来制作烛堡战士的斗篷。这种丝织成的布不会染上污浊，洁白如雪，轻盈如羽绒，防风保暖，非常适合北地穿戴。 蛛魔的皮，根据不同部位，可以用来制作皮甲，适合轻步兵和游侠、斥候使用。因为其中蕴含的高位气息，能够令野生动物们回避，同时不受低阶的幻术影响。 …… …… 矮人们对于收复烛堡的热情远超郑毅的估量，外加创造者大姨子这层关系，他们对于瓦尔妲女士的迈雅——郑毅，充满了崇敬，所以这些固执、坚韧且忠诚的卡扎德人，将烛堡视作自己的堡垒进行修复。 波尔松男爵则主动出击，带领骑士们扫荡南下的小股半兽人，担负起漫长巡逻任务，以保证矮人的运输队不受侵袭。 在烛堡的底楼，也就是烛堡最深的地方，一间占据四分之一弧度的大厅已经完工了大半。 山榉木做成的圆桌，足够九位代表坐得十分宽敞。 矮人们原本在圆桌之后，还设立了一个高大的宝座，那是给郑毅的专座，只是被郑毅谢绝了。他既不愿意领导九人议会，也不无意在幕后操纵。 刚刚清洗过的青石墙壁上，燃烧着石油火把。 这种石油来自矿石榨取物，而非古生物沉积产生。燃烧时没有浓烟和焦臭，反而还带着一股清香。 玛多利坐在圆桌正对门的位置，他是首届议会代表首席，负责组建议会、召开会议、审核代表资格。 郑毅坐他身边。 玛多利说道： “工匠们已经在请教奥力，如何处理蛛魔的大脑、心脏和眼球。它们显然具有非凡的力量，但我们不知道该如何利用。” “奥力会传授给你们炼金术的。”郑毅敷衍道。 玛多利并不怀疑，奥力从不藏私。他继续说道： “蛛魔嘴里的武器很多都受到了腐蚀和扭曲，有些还折断了，但是我们有足够的材料可以修好它们。说实话，这些武器堪比卡扎德大师们的杰作，但是魔法效果太糟糕了。如果您当时用我们打造的武器，直接就能刺透蛛魔的嘴。” 伊珥雯坐在玛多利对面的位置，这是精灵族的席位，轻声笑道： “迈雅的宝贝被轻视了。” 郑毅轻轻敲了敲桌面：“我需要很多打击邪恶的装备，跟我失去的那些一样多。我会支付足够的代价。” “公平如您，当然会的。”玛多利绝口不提打折的事，脸上有些尴尬道：“至于您的座驾，我们无能为力……或者，换个防风玻璃可以么？” 郑毅捂脸：“我自己处理吧。” 陆行鸟经过“虔诚之跃”一般的疯狂，摔坏了挡风玻璃，以及部分动力系统。现在它连时速六十公里都跑不到，发动机里总有种含着痰的呼噜声，就连以前没存在感的排气管都开始喷油丝。 郑毅真心舍不得陆行鸟，可矮人工匠们连引擎盖都打不开，看来只有带回废土沙漠去修理了。 “那个，虽然座驾的事很遗憾，但是我们很完美地为您打造了‘星光女士的眼泪’。”玛多利提高了音量。 ——眼泪？什么鬼？ 郑毅奇怪道：“为什么是瓦尔妲女士的眼泪？她当时可高兴了。” 玛多利尴尬地支吾，甚至有些结巴。 坐在郑毅斜对面的波尔松轻笑道：“大概是因为女士笑出了眼泪。” 玛多利恼怒道：“小子，闭嘴！” 郑毅道：“别管叫什么了，给我看看。” 玛多利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绸锦袋，推到郑毅面前：“我们用秘银打造了项链，以镶边的形式将‘眼泪’做成挂坠，并在上面附着三个恒定法术：永不磨损；抗拒腐蚀；邪恶之灾。” 郑毅掏出项链，的确是他的鸡蛋蓝钻，无可仿冒。矮人们的手艺也的确漂亮，秘银链条均匀如一，就是有点粗……这让郑毅想到了家乡那些戴金狗链的大佬。不过这也不能怪矮人，鸡蛋一样大的蓝钻，如果配细链子也不好看。 “它永远不会磨损，不会被酸碱毒液腐蚀，而且只要邪恶之人胆敢碰触它，就会被‘邪恶之灾’灼伤！”玛多利亢奋起来：“它属于您，伟大的烛堡监护人，正义的守护者。” “谢谢，我很满意。”郑毅直接将“眼泪”戴在了脖子上，看上去跟秘银锁甲还挺配。 “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玛多利道。 郑毅让卡尔蒙和史东帮忙把陆行鸟的侧箱搬进来。 卡尔蒙被郑毅提名为自由民代表，也有资格出席会议。 侧箱很快就被放在桌子上，盖子打开，卡尔蒙双手捧出一块金砖放在众人面前，然后是第二块金砖，第三块……一直拿出了十二块，垒成一个金字塔，或者说是金子塔。 波尔松男爵眼睛都快弹出来了。 玛多利倒是很淡定：“只是黄金，又不是黄铜。” 卡扎德人认为黄铜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金属，远超黄金。 波尔松男爵连忙道：“我们可以制定大宗交易计划，你们用黄金换我们的黄铜，按照一比二的价格。” 玛多利给了他一个白眼。卡扎德人崇尚黄铜，并不代表他们不知道黄金的价值。 郑毅道：“烛堡的修建，以及后期烛堡武士的招募、训练、配装，都需要大笔资金。这是我的小小心意，捐献给正义事业。” 所有人都惊诧地看着郑毅。 郑毅内心毫无波澜，说了句大实话： “这些黄金对我来说还不如一桶水。” 波尔松男爵经受着剧烈的价值观冲击，下意识地拽着自己的小胡子。 伊珥雯也对迈雅的道德高度有了全新的认知，即便精灵也会因为精美的艺术品而产生贪欲。 史东不再只是折服于郑毅的强大力量，同时也承认这位迈雅真的视名利如浮云，一心只有正义和善良。 卡尔蒙已经麻木了，唯一庆幸的就是柏夫不在这里。 ， 112、降临的序曲 烛堡的建设工作如火如荼，渡鸦、飞鸽、猫头鹰等动物信使，带着好消息飞向东西南北。北境大道上快马跑得几乎脱力，整个阿尔达都热闹起来。 安努-塔萨梅特的沙漏已经漏完，时不时传来低语声骚扰郑毅。 郑毅算算日子，伊茹伊露维妲也快到了生理期，估计最近两三天就会请他离开。 郑毅已经不再有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芥蒂，反倒觉得有些戏剧性—— 伊茹伊露维妲：我受不了了，你可以走了。 安努-塔萨梅特：我要，你快来。 …… 安努-塔萨梅特：你走吧，随便去哪儿。 伊茹伊露维妲：来嘛来嘛来嘛~ …… 还有一个乖乖看家、随时恭候的沙漠废土黄脸婆，简直就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典范！ …… …… 在烛堡的这几天，郑毅教会了伊珥雯开陆行鸟。 精灵女士的敏捷和平衡远超人类，陆行鸟又是四轮布局，掌握了油门刹车基本就能开了。虽然它现在“病得厉害”，但是比马可强多了，伊珥雯很开心地骑着它到处跑。 郑毅已经做好了大修的准备，随便她去祸害。何况伊珥雯教会了他骑马，这也算是教学相长。不管怎么说自己都多了一个技能，在安努-塔萨梅特也很有用。 等卡扎德工匠们完成了装备任务之后，伊茹伊露维妲果然到了生理期。 郑毅能够感觉到世界的排斥。虽然没有死神来了、诸事不顺那么夸张，但是无论是生物还是非生物，都在散发着一种排斥感。这对于高感知的序列2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坚持着检查完矮人们提供的货物。光明力量比“正义武备”要强不少，魔法持续时间能够达到一年到两年。 矮人们用柳木薄板做的箱子，里面有茅草隔离，防止武器互相碰撞。 一百柄军刀，一百支枪头，五十柄手半剑，三千个箭簇，以及五十领半身甲——半身甲靠锤子锤实在太耗工时了。沙漠废土的工坊里用气压模具，十分钟就能做一领。 看来最佳的制式武器应该是沙漠废土打造的白板刀剑，然后由矮人工匠附魔。 郑毅将装备箱收入雷尼摩，还是占用四个格子。 食物、清水、帐篷、手电、应急灯、圆肚提灯、铭牌、打火机……种种小玩意装在陆行鸟的收纳箱里，跟陆行鸟占用一个格子。 伊瑟瑞尔的命运之盾和郁金香各占一个格子。 四个蓝瓶独占一个格子，关键时刻需要它救命。 郑毅并不喜欢道别，那会让他觉得尴尬。在当天下午，他独自走出了烛堡，环顾左右无人，轻车熟路地登上了返程的“飞机”。 ong！ 时间静止。 郑毅飘向天空，看着化作圆球的阿尔达，进入星空。 他感知到瓦尔妲的目光，以及另一位未曾蒙面的女士。 两位女士在眸光中表示感谢。 郑毅升入灵界，光云领域中的英灵向他致意。 绿光也向他投来友善且尊敬的意识。 郑毅朝他们挥了挥手，没入灰雾之中。 灰雾之上岁月静好，伊茹伊露维妲的沙漏开始流淌，安努-塔萨梅特的沙漏早已漏完。 许许多多、层层叠叠的光晕在这儿浮现出来，越来越多的罗格在向他祷告。 “伟大的目光，我该如何才能快些掌握武技……” “圣者阁下，我的剑刃崩了，我该怎么办……” “天使中的天使，能让我妹妹来我梦里一趟么……” “致敬伟大的阁下，今天我用训练铁剑斩杀了一个行尸，独自！感谢您给我的勇气！” “阁下原谅我，但我真的很生气，这披圣水的质量糟糕透了！” …… 郑毅阅读这些少女们的心声，不禁愧疚。他并不是神明，也无法给予任何帮助，然而却窃取了她们的信任。这种压力让他很迫切地想为姑娘们做点什么，顿时有了追求力量的动力。 读完了罗格姑娘们的祷告，郑毅环视四周，觉得这里有些空旷，总有种不安定的感觉。 ——我需要一个座椅，一个放东西的地方。 郑毅心中一动，只见灰雾滚动起来，从雾海中缓缓升起一座白玉光泽的观鱼台，同样带着白玉雕刻的矮护栏。在观鱼台的正中，出现一张看起来就很舒服的躺椅，铺着厚厚的白绒软垫。 躺椅旁边冒出一个个半人高的白玉台，上面是晶莹透亮的玻璃柜。 郑毅迈出一步，人就出现在躺椅边。他愉快地躺了上去，精神极度放松。如果天空中有些点缀就更好了，然而这次灰雾并没有理会他的意愿。 “存好。”郑毅摇了摇尾指。 星辰之戒从尾指上消失，悬浮在离郑毅最近的玻璃柜中央，光芒四射。 郑毅抬起身，望下护栏外的“鱼池”，灵界、星空、废土，以及废土上点点金光尽收眼底。 咦？这个小光点的位置很奇怪啊。 郑毅在废土的活动范围局限在华夏的西域部分，而且技能使用对象屈指可数：杜斌杜若、执行官、骨折战士和他父亲、女演员阿莎。他在壁城十分谨慎地没有对外人使用技能，甚至没人知道他的序列类别。 为什么会有一个光点出现在华夏中部呢？ 与壁城的直线距离在两千公里以上，与航城的距离就更远了。 是谁这么能跑？ 郑毅梳理了一遍自己的人际圈，完全不能理解，倾注意识打算看个详细。 鱼池中出现了废土的星空和大地，满目黄黑之中，视线聚集在了一座沙丘之上，旋即下沉，经过极度的黑暗之后，郑毅眼前展现出一间五面由玻璃搭建的房间。 一团果冻似的怪物在房间里蠕动，身上全是眼睛，眼睛中间是动物似的竖瞳……竖瞳猛然收紧，怪物叫了起来： “是他！是他！就是他！” 玻璃房外有一群身穿白色全身防护服的人紧张跑动。 猛然间，郑毅感知到有人迎面打来一拳，下意识地朝后一闪，画面猛然崩散，华夏大地上的光点少了一个。 华中地区的那个光点就像是从来就不存在，就连灰雾都没有显现。 郑毅怔怔许久，满脸懵逼，不理解为什么自己会跟一个怪物产生联系。 从目前所有的样本来看，只有接受过自己技能的人才会有联系，这是“圣光标记”。 自己什么时候跟远在华中的怪物有过联系？ 是那个窥视者么？ 郑毅脑中闪过【永恒之光】，心中疑惑：这个怪物顶破天只有序列4，不可能达到序列3。 鱼池上空突然冒出一个金色的光晕，里面是一名罗格的呼唤： “愿圣者接受我的灵魂，不要让我坠入地狱！” 郑毅望过去，她倒在地上，身边扑来三个行尸，鲜血正从皮甲里涌出来。 郑毅没有迟疑，迅速转移注意力，飞向安努-塔萨梅特星团。 金色的天使发出震撼整个宇宙的声音： “恭候您神圣的降临！” ， 113、装备升级 郑毅在旅馆的房间里降临，没有遇到任何人。他此时的心情比前世的急救还紧急，因为急救病人会有电话先行通知，而那位罗格已经眼看着就不行了。 肺部穿刺伤，大出血，这是肯定有的。 如果她的战友没法从围攻中把她抢出来，恐怕只会剩下一具骨架。 郑毅闪身出了旅馆房间，蹬蹬蹬跑下楼，在众人的目瞪口呆中取出陆行鸟，一转油门，以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赶往罗格训练场。 “有个孩子快不行了。”郑毅沉着脸对训练场的守卫说道。 守卫是个更年轻一点的罗格少女，甚至忘了敬礼，道： “那么，她是哪个巡逻队的？” “石块旷野。”郑毅在灰雾上感知得到祷告罗格的位置，那是一片北边的旷野。 “我去找卡夏队长！”守卫连忙往训练场跑去，她记得队长还没离开。 郑毅深深叹了口气，他已经感知到了罗格少女的英灵升上星空，在灵界外徘徊。就在他准备飞升带她去光云领域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 领域浮现在安努-塔萨梅特世界膜的外围，蔓延扩大，遮蔽整个天空。 领域中的三位罗格英灵，演绎灵魂的协奏曲。 英灵们的共鸣吸引了刚刚卸下责任的罗格少女，她毫不迟疑地朝光云领域飞去，加入共鸣。 这股共鸣带来了强大的正能量，让郑毅精神一振，对于死亡的伤感变得淡薄，甚至有些无所谓。 卡夏赶来的时候，差点被郑毅闪瞎了眼睛。 圣者不同于上次的全黑风格，身上笼着一件散发白色毫光的全身斗篷，兜帽松垮地落在身后。虽然头上还是那顶黑色的盔帽，但是黑色皮甲外面罩了一件同样闪耀银光的锁甲。 锁甲之中，还戴有一条项链。 项链的挂坠是鸡蛋般巨大的蓝色钻石，里面仿佛蕴藏着整个星空。 星空无声无息地旋转，似乎在讲述宇宙的奥秘。 卡夏陷入呆滞。 “嗨！”郑毅招呼道。 卡夏从失神中清醒过来，显得颇为局促：“抱歉，阁下，我不知道怎么……” 郑毅知道。 那头邪魔后裔靠这个能力捕猎，肯定是星辰之井对低位格的影响。他拢了一下斗篷，遮住锁甲里的项链，道： “她已经获得了永恒的安宁。” 卡夏并没有显露出悲哀，她早已习惯，并且祝福伙伴结束了在这个世界的任务。 “愿伟大的目光注视她。”卡夏低声祝祷。 ——伟大的目光没见着，我倒是注视到她了。 郑毅没有说出口，这对有信仰的人来说太过残酷。就好像人家心心念念跑去吃某位大厨做的菜，结果大厨失踪了，一个配菜小工泡了碗方便面端上去。人家没吃出来也就算了，真要说出来还不得掀桌子？！ 郑毅对罗格营房熟门熟路，招呼卡夏往军械库走去。说是军械库，其实基本是空着的。罗格们的装备数量实在有限，已经匮乏到了偶尔要用训练器具去战斗的程度。 看着空荡荡的军械库，卡夏反过来安慰圣者： “在阁下的要求下，威克里夫主教已经承诺尽快拨一笔款子过来，用以采购和制造兵器。” 郑毅道：“那很好，这些你们先拿着用。”他说着从腰带里掏出了柳木箱子。 一个，两个，三个…… 卡夏看得眼睛都直了，好像又被精神蛊惑了一样。 郑毅翻开盖子，从茅草中取出一柄长剑：“对邪恶的效果能够持续一年以上，之后可以用来训练新兵。” 卡夏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双手发颤地接过大剑，喃喃道：“我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长剑。它的光芒，简直……美得令人窒息。” ——你这是被精神攻击了？ 郑毅不禁也拿起一把，感知确认：的确只有对死灵和暗影的伤害加成，没有精神攻击。 卡夏这个样子应该是久旱逢甘露。 卡夏紧紧抱着长剑，眼泪流淌下来：“真是太好了，圣者阁下，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郑毅脑中飞快过了一遍： 这批装备是波尔松男爵垫资买下的。他答应波尔松男爵：回头给他五百枚金币，跟捐献那批同一成色。反正废土的黄金刷新点他已经知道了，从这里带点水和面粉之类的就能换一大堆了。 五百枚金币，连十公斤黄金都不到。 “其实并不算什么。”郑毅道：“枪头需要配柄，箭簇需要配箭杆。” 卡夏笑声中带着哭腔道：“恰西是个好铁匠，她能干得很漂亮。” 武器装备是国家资源，在这个连蒸汽机都没有的世界，远比金币紧缺得多。教会选择折现让修女们自己去搞武器，只能算是一定程度上的妥协，并不意味着他们真的支持目盲修女会。 郑毅打开其他箱子，取出一柄军刀，道：“我一直觉得军刀能够更快形成战斗力，而且在挥砍上有更大优势。” 卡夏无奈道：“我们之前在武器上的选择余地不是很大，感谢您给了我们巨大帮助。” “这不会是最后一次。”郑毅道：“卡夏，以后在装备方面，别对孩子们太严厉，好么？” “她们有时候太不爱惜……”卡夏连忙辩解道。 “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战技和战斗中，不要因为这些区区消耗品而磨灭她们的意志和勇气。”郑毅道：“我是认真的，有时候轻微的浪费能提高荣誉感和战斗力。” 某些医生会疯狂换手套、只穿新内裤、不要钱似地用酒精凝胶，这非但不妨碍他们救死扶伤，而且还有效果加成。 卡夏点了点头。 郑毅笑道：“你们先换装，我去找阿卡拉。” “阿卡拉早上刚回来，就在会堂。”卡夏道。 看着郑毅离去，卡夏联想到最近总看到有人在睡前向天使祷告，肯定是哪个姑娘又劈崩了剑刃！ 以前祷告没有回应让人绝望，现在终于有了回应，但是孩子们却用来告状。 队伍真是越来越难带了。 卡夏把手指插入头发，用力揉了揉，高声叫道：“敲响集合钟，所有人都来！” ， 114、教会的圣水 郑毅走进会堂，阿卡拉站着迎接他。她虽然目盲，但有时候比明眼人看见得还多。郑毅自己是不会愿意以视力换感知，但阿卡拉坚定认为这是一种恩赐。 “阁下，欢迎您回来。” 阿卡拉微微欠身，旋即道歉：“我很遗憾，在圣堂没有找到令灵魂回归天国的办法。大天使们很久不曾回应我们的祝祷。” 郑毅已经解决了这个问题，道：“那就先让她们在我的领域暂住，那里同样安宁平和。” 还能帮忙撑一下仪式。某位要啥没啥的序列2心中暗道。 阿卡拉不经意间又受到了一波精神冲击。她之前以为郑毅只是个天使，是五位大天使之下的天使长，或是其他高位天使。没想到这位阁下居然有自己的领域，而且能够接纳英灵，这远超书本中的知识点啊！ 凡人不能窥探天国的秘密。 阿卡拉保持沉默，没有多问。 郑毅问起营地这些天的发展，结果当然也不是很乐观。负责修建教堂的设计师和工程师还在路上，拉瑟福德·库克司铎没有圣器，没有唱诗班，只能祝福出民用级别的圣水。 这种级别的圣水让魔物厌恶，却无法支援战斗。 “库克司铎已经尽力了。”阿卡拉说道。 郑毅想了一下，道：“如果可以，我想学习一下祝福圣水的方法。” 阿卡拉道：“我相信他会很荣幸。” 在等库克司铎的时候，郑毅顺便问起了营地对石块旷野的进攻。阿卡拉解释说是为了配合教廷的决策。教廷决定在营地附近开垦出几个大农场，外加猪和牛的养殖场。这样可以减少运输压力，支撑罗格营地的人口增长，否则罗格队伍的扩充就无从谈起。 “如果不是您的出现，教廷是肯定不会愿意做出这个决策的。”阿卡拉道。 郑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是我的错觉么，我觉得教廷和王国都不介意这个世界盘踞邪恶。” 阿卡拉思索了一下，道： “教廷曾经收到过命运天使伊瑟瑞尔的圣谕。” 这并不是秘密，王国贵族和教廷高层都知道这事，所以阿卡拉说道： “圣谕中宣称，与邪恶的战争是永恒的。这让大人物们失去了信心。既然知道魔神、恶魔被消灭之后会在地狱中复活，那何必去消灭它们？像现在这样封印住三魔神，把邪恶控制在有限的空间，显然是更理智的选择。” 郑毅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下巴，并不认可。 如果封住就没事了，那安努-塔萨梅特为什么会求救呢？ 祂可是第一个向自己求救的世界，如果不是病急乱投医，难道是祂天生莽？ “凡人在以为自己理解了命运的时候，就是他们误解命运的开始。”郑毅说道。 阿卡拉轻按胸口，道：“我会牢记您的智慧箴言。” 两人感知到库克司铎来了，结束了对话，等他进来。 拉瑟福德·库克走进会堂的时候，乖巧地向两人各鞠一躬，道： “光的仆人奉命前来。” 阿卡拉把主导权让给了郑毅，虽然她坐在主人座席。 郑毅温和地笑道：“请入座吧，尊敬的司铎。您的天赋令我惊讶。” “您过誉了。”库克立刻道。 郑毅微笑。他看到库克司铎的灵体是很少见的银色，不是明光，而是水银一样的银色。 序列2结晶附赠无比庞杂的知识，郑毅居然还能碰到范围之外的新知识，当然令人欣喜和惊讶。 更重要的是，这证明郑毅之前的猜想没错：药剂给他的知识并非涵盖一切，而是有人编写了这些知识。编写者并不知道存在安努-塔萨梅特世界，起码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库克这样的银色灵体超凡者。 郑毅取出提灯：“跳过无意义的会谈吧，让我们直接做点更有利于抗击邪恶的事——制作一瓶圣水。” 库克在这些日子里，已经听了很多关于这位天使的故事。有探险者的版本，也有罗格们的版本。不过后者比较少，因为罗格没空搭理他。 “那么，请先允许我准备材料。”库克边说边从腰带里取出器皿放在桌上。 一瓶清水。 一柄权杖。 不像郁金香可以砸人，它小巧纤细，只是法器。 郑毅也掏出了自己的权杖，郁金香，然后点亮，给自己一个神圣祝福。感知明显增强了许多。然后他从锁甲里掏出“星辰女士的眼泪”，握在手里，见库克停下动作，便道：“可以继续了。” 库克没有受影响，凝神静气，打开清水的瓶盖，用权杖悬停其上。 郑毅点开提灯的开关，同时将精神力笼罩在库克身上。 库克明显感觉到了异样，抬起眼皮看了郑毅一眼，没敢说什么，继续进行法术准备。 阿卡拉则好奇地看着提灯。 库克的精神凝聚，声音空灵： “我以我父之名，宣告世界充满希望，如日升日落，如星辰旋转，凡有坠落，必叫他升腾；凡有死亡，必叫他诞生。请我父赐予希望，从这水中……” 权杖缓缓在水面上移动，描绘出一个具备长宽高的图像。 图像迸裂成光尘，渗入水中。 在没有震动的情况下，水面上荡起一圈涟漪。 一颗明亮的光点在水中闪现。 库克侧头确认了光点的存在，愉快地宣布道：“好了，成功了。现在这杯水就是能够净化邪恶的圣水了。” 郑毅微微点头，松开“星辰女士的眼泪”。他刚才将精神力笼罩在库克司铎身上，全方面解析感知，看清了库克的每一个动作，感应到了每一丝能量的运动方式。 关键是不用耗蓝！ ， 115、圣水制作技术 库克期待郑毅的点评，同时有些紧张。见对面的天使陷入沉思，他不禁越来越忐忑，忍不住解释道： “如果这里有圣器和唱诗班，我能够做出品质更高的圣水。我曾经成功过一次，水中的光点如同夜空中的星星。” 郑毅轻轻点头：“我相信我相信，我只是在分析你是怎么做到的。” “呃，是有一天晚祷之后，我突然看到了一片星空，然后就会了。”库克司铎道。 郑毅问道：“是在你第几次看到星空的时候？” “最近一次，应该是第三次？”库克不知道天使为什么问这个。 郑毅道：“的确，这看上去也像是序列7的技能。嗯，它的关键其实是构建了一个法阵，利用法器上的信息过滤、吸收天地间的同等信息，然后赋予某个载体。” 郑毅说着点了点下巴：“原理是这个原理，为什么最后要写‘奥莉尔’这个名字呢？” 库克目瞪口呆，良久才说道：“大概这是希望天使赐予我们的神术……我们用来施法的圣器，传说就是希望天使奥莉尔阁下的佩剑。” 郑毅恍然大悟：“用天使的真名，外加天使使用过的武器，能够最有效地吸引此类气息。你的权杖应该是跟祂的佩剑接触过？” “是的。”库克心中疑惑：您不也是天使么？ 郑毅脑中回忆刚才感知到的技能方式，觉得有可能复制过来。因为它严格来说不是一种技能，不像神圣治愈那种隐藏了底层程序的技能。这更像是“眼泪”的使用方式，单纯驾驭一股力量，最后生效的只是力量本身。 这种事郑毅很有经验：他在西域用这种方法轻松解决了执行官的绝症，同时还收获了一个小迷弟。 说穿了就是这么简单。 “请给我准备点清水。”郑毅说道。 侍立在角落里的修女闷声不响地端来了一个脸盆，里面装满了清水。 “呃，这个可能有点多……”库克道：“水越多，浓度就越低……” 郑毅点亮了郁金香，将光柱打在盆里。当时他驱动其他低序列超凡者的技能能量，如今他只有在自然界寻找自己能够感知的能量。那么除了太阳之外，只有郁金香能够提供最大的光能量。 至于是用太阳光还是手电光，郑毅表示：谁响应号召就用谁。 “眼泪”里的精神力凝成一股粗粗的绳索，在阳光和灯光下串联。 这是一个原理简单，执行却不简单的工作。如果郑毅成功了，等于是白嫖了其他序列的技能，很有踏过红线的意味。 郑毅凝神静气，借由“眼泪”将洞悉发挥到了极致。终于在阳光中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区别于光和热，它更加深邃和隐蔽，同时也沉稳厚重。在郁金香发出的激光中无法找到这股力量。 然而太阳光它不肯动。 ——唱诗班的作用就是仪式。 郑毅闪过一丝明悟，意识飞升，感应到了灵界中的领域。 所有宗教都会有音乐，它的作用就是激发灵魂的共鸣。 郑毅可以直接让自己的英灵们产生共鸣，这就是一首永不重复的乐章。 阿卡拉感觉到异象，仰头摘下蒙目的布条，金色的双眼望穿天空。她看到了光与云的领域，圣光笼罩着云，云在圣光中翻腾，而罗格们的英灵在光与云中唱响赞美之歌。 阿卡拉流下了两行金色的泪水。 库克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问，如坐针毡。 郑毅全身心投入，引流太阳能量。 随着英灵们的共鸣，这股能量开始流淌。然而就像是泼在平地上的水，很难说清楚它往哪里流，更别说控制了。 郑毅的办法很简单，用精神力为它开凿一条“水渠”。 开凿水渠本身的难度并不大，但是能量开始跃迁进入高维空间，郑毅无法观察无法感知，只能等它再次出来。而它出现的位置也是无法预测的，只能紧随其后进行捕捉，再矫正方位，令它越来越靠近载体——清水。 这像是一场游戏，也像是煎熬。 好几次这股能量都只差丝毫就进入水体，却突然跃迁到了更远的地方。对它来说，走直线是不可能的，因为走直线的结果是出现在更远的地方。 郑毅面对过这种情况：当初他的技能走高维通道之后，“仆从军”就溃散得满身流淌。 技能能量只肯乖乖地走三维空间，而现在这个任性的“太阳”却是不肯走三维通道。 嘭！ 在反复尝试了多次之后，太阳能量猛然炸裂，消散在空中。 郑毅回过神：“咦，失败了。” 库克尴尬地笑道：“这个……总是常有的事，何况您现在什么圣器都没有……呃，我不是说您现在用的不算圣器，我是说……” 郑毅没有理会司铎阁下的宽慰，脑中突然想到了法阵。 在他的技能体系里面，法阵有三种。 用于【驱散】和【心灵视界】的【纯洁之地】； 用于【圣光领域】的【纯光之地】； 用于【永恒之光】的【纯善之地】。 那位创造了这些技能的大能者，他或者说祂，是怎么个思路呢？ 法阵直观看来是施法的必须载体，那么从用途来说，它起到什么作用呢？ 郑毅放空大脑，回忆起【驱散】的法阵……他的高强度感知已经改变大脑记忆模式，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达到了过目不忘的程度。 这其实是从【洞悉】中演化出来的能力。因为人脑本来就不会忘却，只是将不常用的记忆放在大脑的角落而已。 “我知道了！” 郑毅闪过一道明悟：创造这些技能的大能只要是三维生命，就同样无法观测高维空间的活动，最多绘制出投影。于是祂避开了能量在高维空间的运行，直接确定两端，随便它怎么走都只能从这里出来。 法阵各有不同，但总结下来，不就是两个端口么？ 一个端口引导能量出现，另一个端口释放能量。 这个思路就跟当初给技能设定四维坐标一模一样。 郑毅再次催动“眼泪”，以强大精神力捕捉到了太阳能量，然后仿照三个固有法阵开始绘制新的法阵。 ， 116、超值的技能 新法阵的能量聚合端是模拟“纯光”“纯善”的相同部位，都是起到捕捉、汇聚、传送的作用。它的输出端则仿造“纯洁”的输出端，主要作用是将太阳能量注入水中。 所谓“注入”，本质上是以高位能量填补空隙，取代低位能量。【驱散】在这方面就十分明显：目标的魔法效果或者诅咒之所以被移除，就是高位的正能量取代了低位的反式能量。 英灵们开始歌唱，灵魂的共鸣推动了太阳能量的活动。 郑毅的意志成为法术的开关。 能量进入了聚合端，转瞬间就从输出端出现，旋即被注入水中，以水为载体，成为新的能量团。 这还没结束，还需要一个闭环，让它在施法结束后仍旧保持力量。 略一思索，郑毅用精神力在水面上写下了汉字的“郑毅”。 灵魂深处传来微微震颤，法阵随之闭合。 太阳的能量牢牢被锁在水中，没有丝毫逸散。 郑毅从施法的空灵状态中出来，看到眼前放着一盆“水银”。 当水面安静时，它就像是一块光滑的银镜。当晃动它时，每一层涟漪都是银色的。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嘴巴微张，脸上的表情不能用惊喜来形容，简直是惊吓。 他知道圣水的浓度过高甚至会对普通人产生影响，因为不可能有纯善的人。基于这个原因，这盆圣水大概能把普通人当恶魔一样化掉吧。 “丝毫感觉不到力量散逸。”阿卡拉已经绑回了蒙布，感叹道：“从未见过如此高品质的圣水。它在我眼中就是一团金光，一个太阳！真是太美了！” 郑毅在脑中又加深了一遍法阵的记忆。 这是他自己创立的技能，不像原本刻印在基因中的技能那么牢靠。而且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法阵抄得并不理想，因为吃不透原本法阵中某些线条的具体应用，所以抄得有些繁冗。 先解决有无的问题，再解决优劣的问题。 这总算是自己创立的第一个法阵，可喜可贺！ 郑毅决定给这个法阵起个名字，就叫【纯净之地】。随着法阵的确立，他也正式自创了第一个技能：【太阳圣水】。 如果从阶位来看，用到法阵起码是序列3的技能。 “好了，我决定叫它【太阳圣水】，分发下去给大家用吧。”郑毅道。 “等等！”库克司铎整张脸都扭曲起来：“您作为天使恐怕不知道，我们人类并不是纯善的。” 郑毅脸上没有表情，心中十分懵逼：这需要你提醒我么？ 库克司铎道：“圣水会对所有不善的人都有影响，这样高纯度的圣水，恐怕连教首冕下都承受不住。” 郑毅明白了，道：“装瓶的时候小心一点？”毕竟高中生做化学实验就要用到强酸强碱，也没见教育部因为这东西杀伤力就改课纲。 库克强忍着面部表情垮塌，道：“其实兑水就可以了，教会做过大量实验，有过一个驱邪圣水浓度标准表。针对不同的魔物，用不同浓度的圣水，避免浪费。” 郑毅心中估算了一下，刚才做太阳圣水的耗蓝量约在1000ml，主要的能量是太阳提供的。他只是太阳能量的搬运工。 这样算下来性价比简直超高。一个神圣之火都要500ml左右，这盆圣水的威力如果真有库克说得那么高，那绝对超过十个神圣之火。 “库克司铎，请你按照教会标准稀释几份看看。”郑毅道。 库克司铎毕竟是制作圣水专业人士，很快就叫仆人从行李中找到了量杯、滴管、漏斗，还戴上了手套。 郑毅看得都惊诧了，这到底是圣水还是浓硫酸？他这样的学霸总有个坏毛病，越是有危险，越是想去作个死。于是郑毅小心翼翼把手指凑了过去，轻轻在圣水上点了下。 什么事都没有。 “看，没事啊。”郑毅道：“我的身体是纯种的人类，毋庸置疑。” 库克司铎怔怔地看着郑毅的手指，果然没有任何变化。他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圣水在手指上——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整个罗格营地。 圣水对库克司铎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从这惨叫声中流淌出来的痛苦，几乎浓稠得化不开。 郑毅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要说邪恶的话，自己擅自用非捐献的尸体进行解剖，这个还不够邪恶吗？要是在家乡，这种行为都算违背医学伦理了，而且还触犯了刑律“侮辱尸体罪”。 ——为什么我一点事都没有？ 郑毅再次把手指探入圣水，就跟普通清水一个感觉。 阿卡拉清了清嗓子：“阁下，是不是先看看库克司铎的伤？” “唔，你说的对。” 郑毅将“眼泪”的精神力笼罩库克司铎，身体上没有任何问题，不过灵体受到了极大刺激，就好像挨了一记精神鞭笞。这无疑为郑毅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圣水非但可以对付魔物，还能对付人类敌人。 神圣抚慰！ 这也是1000ml蓝的技能啊！ 库克司铎从灵魂灼烧的痛苦中缓过劲来，满脸的眼泪鼻涕，万分幽怨地看着郑毅。 郑毅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说：“没事的时候多多忏悔。”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心中呐喊：我真的是个好人！否则我怎么会被排挤到这个地方来！ 他抹了一把泪，没有申辩。 阿卡拉也来凑热闹，把手伸向了太阳圣水。 郑毅很好奇会是什么结果。如果连阿卡拉都受不了，那说明自己可能因为是制作者得到了豁免。 阿卡拉的手指探入水中，神情坦然：“温暖，很舒服。” 拉瑟福德把脸埋进了臂弯：宝宝心里苦，宝宝就不说！ 鉴于拉瑟福德的“特殊体质”，稀释太阳圣水的工作就交给郑毅来做。 库克司铎很后悔自己没有借口身体不适离开。 他今天第三次受到了心灵暴击。 一盆太阳圣水，兑出了三桶，二十升的标准桶，教会最高纯度的圣水。 事实证明，在圣者阁下面前，并不是他拉瑟福德·库克垃圾，而是整个光明教会负责祝圣制作圣水的神职人员全是垃圾。 ， 117、幸存者 教会最高纯度圣水有个专有名字：一号圣水。 这种圣水每年只制作一次，由教首在新年祝圣大典上，用希望天使奥莉尔的佩剑——真正的神器，进行祝福，制作出一升圣水。 一号圣水看起来就像是天气最晴朗时的璀璨星空。星星连成一片，带着迷幻的光雾。它的散逸期长达一年——要一年时间才会变成清水。这在世人看来就已经是天使赐予的奇迹了。 太阳圣水稀释三十倍后，仍旧要比一号圣水浓度略高，而且散逸速度也慢很多。 库克和阿卡拉都建议稀释到一号圣水的程度，这样毕竟够用了，然而郑毅最受不了的就是“散逸”。 这意味着它在明天就不完美了。 同时也意味着，以后罗格们携带的圣水，会因为生产日期而有不同的效果。 这对于追求一致的强迫症患者，是何其挠心！ “这对于军队是何其不便？”郑毅坚持道。 库克这才意识到，郑毅是把罗格们当军队看的。 郑毅道：“我会确保供应量的。以后目盲修女会只出品两种圣水：能量饱和的太阳圣水；以及稀释三十倍之后的次等圣水。” 库克嘴角抽了抽：如果这个叫次等圣水，那么一号圣水怎么办？叫三等圣水么？那么主教们制作的圣水呢？劣等圣水？ “星云圣水这个名字是否好听些？”阿卡拉建议道：“叫次等圣水可能会影响销量。” 稀释过的圣水，光在星星点点之间弥漫，就像宇宙中的星云。 郑毅从善如流：“那就叫星云圣水。销量要打开，我们需要筹备更多的金币和魔力恢复剂，对，魔力恢复剂，尤其是魔力恢复剂。” 库克心中暗道：天使阁下再三强调魔力恢复剂，看来对祂而言非常重要啊。 说到魔力恢复剂，郑毅心头一痛。 在杀死蛛魔的当夜，瓦尔妲女士信誓旦旦地保证郑毅翌日一早就能发现自己脱胎换骨。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而是持续了五天。 郑毅每天都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精神池在扩大。 不停地扩大！ 等到最后停下来的时候，比之前扩大了十倍！ 之前是一个奥运标准泳池的话，现在就是十个！ 这的确是脱胎换骨的变化。 郑毅甚至不能想象，如果自己把这十个池子填满，是不是跟人打招呼都得用序列2的技能！ 然而！ 关键的关键，女士只负责扩建，蓝是一丁点都没给啊！ 星辰之戒还是每天一瓶大蓝，放在池子里连“一滴”都算不上，而且还没法带入其他世界使用。 “女士的眼泪”倒是有极大的精神力，但是那东西不能嗑！ 好在他还有安努-塔萨梅特。 好在安努-塔萨梅特还有阿卡拉，还有滕恩药师协会注册的三十六名高级魔药师。 好在郑毅能把魔力恢复剂当水喝。 只要这个世界供应跟得上，他就舍得喝满自己的精神池。用圣水换魔力恢复剂，这个生意还是很好做的。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有介入目盲修女会内部的讨论。正好阿卡拉要请郑毅旁观她制作魔力恢复剂，他便借口休息抽身告辞。 回到旅馆的库克司铎立刻将仆人赶到门口守卫，然后取出纸笔，给远在滕恩的老师莫修斯写信： “尊敬而和蔼的光之宠儿，莫修斯阁下，您忠诚的学生拉瑟福德再次向您问安，愿您永远沐浴在至尊的注视下：我冒昧地以信函的方式打扰您，是因为一件重要的事，窃以为有必要使您知晓。滕恩的圣水价格，尤其是一号圣水的价格，恐怕会一落千丈……” 库克司铎将长长的三页纸封进信封，用自己的戒指印上封印。然后取出一个楠木盒子，将信件放在盒子里，从袖口取出一小管太阳圣水。这可不是他偷的，而是天使在做稀释工作时，他“光明正大”采集的样本。 同样封好盒子，库克再次伏案写起信来。不过这次简单得多： “亲爱的玛丽安娜，卖掉我在俱乐部的股份和东切斯特的庄园，全部的钱都用来买高浓度的魔力恢复剂。等收购困难的时候，可以大量收购恢复剂的主材料——不可或缺，无法替代的那种。” 库克写完信，正要交给仆人，让他使用传送阵回滕恩，突然心中一慌：万一那位天使顺便学会制作魔力恢复剂怎么办？ 谨慎的司铎收起了第二封信，带着仆人前往修女会的会堂。在那里，他看到圣者阁下跟阿卡拉从实验室里出来，天使的脸上表情冷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库克主动道：“阁下，魔力恢复剂的实验顺利么？” 郑毅摇头：“看来只能依靠魔药大师们的成品。” 库克强忍住笑意，转身跑出会堂，将盒子和信交给仆人，说道：“你懂的。” 仆人看了看手里的盒子和信封，低声道： “我会立刻把信送到玛丽安娜小姐手里，然后，明天一早我就把盒子送到莫修斯主教的办公室。” 库克从腰带里掏出一个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送完信就回来。剩下的是给你的奖励。” 仆人跑进会堂的传送阵。 库克松了一口气，估算着滕恩市面上能够买到多少魔力恢复剂。虽然天使没有明说，但他可不是瞎子——这位天使对魔力恢复剂的渴求简直突破天际！而且这简直太显而易见了，天使表现出的渴求，就像憋了二十年的年轻骑士面对风骚贵妇一样。 当！当！当！当当！ 营地门口传来三长两短的钟声。 库克听得懂这种钟声。他当年在黑暗森林试炼，听过很多次这样的钟声。 这是营地为牺牲罗格鸣响的丧钟。 门口的罗格守卫很快就抬来了两具“尸体”。 “阁下！圣者阁下！翠西还活着！”守卫高声叫道。 会堂的大门砰地打开了，行走人间的天使大跨步出来，手中亮起金色的光球。 金光闪过，前面那副担架上的“死人”长吸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 后面那副担架从拉瑟福德·库克面前抬过，上面躺着个很可爱的女孩，鼻尖微微上翘，皮肤白嫩带着红晕。她的睫毛很长……胸口插着一支箭，血已经彻底凝固了。 翠西摸索着下了担架，看到朝夕相处的伙伴成为了尸体，没有悲恸，也没有重生的喜悦，似乎失去了一切感情。 ， 118、艾丽的苦恼 对邪恶洞窟的清剿胜利，以及人间天使的降临，大大振奋了罗格们的心，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点，这里不是帝都郊外的狩猎场，而是面对恶魔的第一线。 这些恶魔有着狡诈的本能和残忍的天性，以撕裂和吞噬为乐。每个罗格每天睁开眼就面临着生死的考验。 “是我的错，当时我跟她在聊圣者阁下的传闻。”翠西回到宿舍，并不能原谅自己。 伙伴们围着她，但是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罗格们从来没有安慰。 “如果很内疚，那就去训练吧。”康斯坦丝也坐在其中：“我们到了一批新装备，要进行适应训练。还要学习战场指挥，你不能像现在这样浪费时间。”她说完站起身，提着大剑往训练场走去。 很快，围坐在翠西身边的罗格们纷纷离去。 最近教会给修女会发放了大量的高级材料，所以生命恢复剂和体力恢复剂能够作为日常消耗品申领，很多罗格都会在晚餐之后加练三个小时再睡觉。为此圣者阁下还特意赠送了一件神器： 应急灯！ 艾丽从晚餐后就在训练，看到了从营房里出来的康斯坦丝，停下手里的军刀。 “康妮，翠西还好么？”艾丽问道。 康斯坦丝耸了下肩：“她很自责。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她叹了口气：“她如果不能尽快振作起来，可能会被剥夺斥候身份。” 艾丽脸上浮现出为难和不安：“我可能也会。” “为什么？你很努力，进步也很快。”康斯坦丝笑道：“你已经快赶上我了。” 艾丽觉得受到了鼓舞。 她此刻很需要一位资深人士帮她做些决定，而康斯坦丝正是个极佳的人选。所以艾丽在心中组织了以下语言，说道：“康妮，请帮帮我，我不知道该走哪条路。” 战士们到了序列6会获得四个技能：体质强化；致命一击；命中靶心；钢铁意志。 体质强化并没有问题，所有战士都会得到全方位的进化。在沙漠废土表现得更加极端，序列6的大战士能超过三米的身高，完全突破了人类的极限。 致命一击也没问题，这是个以命换命的技能，集中全身力量发出的一击，如果对方不跪，自己就会因为十分钟的虚弱而跪。所以它对敌我双方来说都是致命的。 关键就是命中靶心和钢铁意志。 命中靶心不单单指弓弩等远程攻击，也包括枪、剑、刀等近身攻击的命中率。 对于新手战士来说，要精确刺中目标的某个点，是一件很难的事。在这个技能的加成下，就能完成传说中的极限刺击——比如刺击对手的鼻孔，绝不会偏离到眼睛上。 钢铁意志则是以钢铁般的意志带来钢铁般的身体。它能在短时间内让身体的承受能力增强数倍，如同神灵附体一般免疫低位序列的伤害。面对同序列的攻击，伤害豁免也高达百分之八十。 这种减伤会随着对手的序列越高而有衰减，但是凭着【钢铁意志】，序列6的大战士完全可以跟序列4的半神交个手。 然而坑战士的是：命中靶心和钢铁意志都是触发技。 在战斗中必须有触发，这两个技能才会起作用。 艾丽进阶序列6以来，还没触发过这两个技能。 因为触发的概率与“瞄准攻击”和“承受打击”的次数成正比。 只有在训练场上堆叠一万次训练，才有千分之一的概率触发。 艾丽自我测试了七天，平均每天的训练极限是瞄准攻击一千次。如果要进一步堆叠数量，就会失去“瞄准”这个前置要求，完全是无用功。即便只是一千次，也已经将艾丽逼到了体能耗尽的极限。 【钢铁意志】的触发率比【命中靶心】更低，每天堆叠的打击数量简直无法计数——反正从早被打到晚就对了。 康斯坦丝思考了一下，道： “卡夏队长一定给了你很中肯的建议。” 罗格营地有卡夏这样的大战士坐镇，而且目盲修女会还有历代战士的传记可以作为参考，但艾丽的问题并不是技术问题。 艾丽点头：“她建议我专心练习刺击，因为一百年来都没有战士能将【钢铁意志】发挥得很出色，但我还是下不了决心。” 康斯坦丝笑道：“这正说明你已经做出了决定，不是么？” 康斯坦丝是罗格之中的异类。现役的罗格之中，只有她觉醒了魔剑士天赋，而其他人都是战士。 艾丽需要听取不同的思路。 年轻的斥候苦恼道： “但我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百年来最不同众人的战士。我没信心，康妮。” 康斯坦丝拄着大剑，说道： “艾丽，其实我觉得你已经具备了‘钢铁意志’。没有谁能够从那样的绝境之中挺下来。我当时已经跪下祈祷了，而你直到被行尸开膛破腹都没放弃。” 艾丽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腹部，这么多天过去了，她偶尔还会产生幻痛。这是经历了极大痛楚之后的心灵创伤，就连圣者都没办法治愈。 “我并不是建议你选择‘钢铁意志’，但我不认同你对自己缺乏信心。”康斯坦丝严肃道。 “谢谢你，康妮，我知道我该怎样做了。”艾丽道。 康斯坦丝笑道：“我很羡慕你们，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为什么这样说？”艾丽奇怪道。 康斯坦丝扎起头发：“因为我们魔剑士只有一条路：进攻，拼命进攻，以达到更极致的进攻。”她拔起剑，给了艾丽一个微笑，走向自己常用的铁力木木桩，挥起了大剑。 训练剑砍得铁力木发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声，汇入夜间训练场的大合奏。 艾丽看着斗志昂扬的康斯坦丝，怀疑这是因为圣者帮她充分纾解了压力的缘故。她那天太急了，纾解效果不是很好。后来每次看到圣者都想再纾解一下，但是……圣者如此高高在上，令凡人仰视。 而且卡夏队长禁止罗格们总是打扰圣者，圣者已经很辛苦了。 她正想得出神，听到营房传来的密集的集合钟声。 在钟声停止之前，所有不在岗位的罗格都前来训练场列队站好。 ， 119、小情绪 郑毅走进训练场，看到整整齐齐的方阵。 罗格姑娘们有的穿着麻布睡袍，有的穿着训练用皮甲。有的头上插着梳子，有的手里还拿着剑。 高悬场中的应急灯投下远超明月的亮光。当然，这个世界的月亮是幽绿色的，每个月只在月中出来一天，会造成魔物力量大增，疯癫狂躁。 罗格们也看到自己的队长和圣者阁下走进训练场，队长怀里还抱着一个陶罐。 卡夏对每个罗格都了如指掌，包括她们的值班表。她扫视了一圈队伍，道：“我们要做一个测试，可能会很疼。现在从第一排挨个上来，伸出手心。”她说完，低声对旁边的郑毅道：“阁下，可以开始了吗？” ——你好歹报个数，鼓励两句，人家站这么整齐多不容易…… 郑毅内心吐槽，脸上惯例严肃，道：“开始。”他取出滴管，探入陶罐，吸出一管银色的液体。 罗格们还不知道太阳圣水的事，只是觉得好奇，还有人猜测这是水银。当然，不管这是什么，她们都义无反顾地遵守命令，摊开掌心，让圣者阁下将滴管里的明亮液体滴在手上。 银色的水滴就像是晶莹的星星，却又散发着微微暖意。 有些头脑略显简单的姑娘，甚至将银色水珠送到嘴边舔了舔。 卡夏本想制止，但是看到圣者阁下就在旁边，肯定不会让她们出事，忍住没说。 郑毅也觉得很神奇。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大，让库克司铎痛苦不已的太阳圣水，对于罗格姑娘们毫无影响，大家只是在“很温暖”和“还算温热”之间有些小小的讨论。 完成测试的罗格顶替站岗和巡逻的罗格。 等所有人都测试完毕，郑毅很满意地对卡夏道：“好了，不用有任何讨论，让商会长期采购薄壁劣质玻璃瓶，等下我们去见恰西。” 卡夏没有表示反对。 刚才圣者阁下已经与阿卡拉女士确定了新的战术：圣水洗地作战！ 以后罗格姑娘们再见到魔物，就会改变用弓箭和刀枪打招呼的方式，而是直接扔一瓶太阳圣水过去。 郑毅和卡夏前往恰西的铁匠铺。 这位女巨人很小的时候就流落到了这个营地，在目盲修女会的帮助下学会了打铁，帮着修缮装备，最后开了这家铁匠铺。罗格们是她主要的原材料供应商，以及客户。 所以女巨人虽然觉醒了自己的种族天赋，在喀拉萨全国都可以算是高明的铁匠，但依旧过得很穷困。反倒是前来寻找她拜师学艺的小铁匠们，在离开后都能在大城市找到不错的工作，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晚上九点的时候，恰西还没有关门。 两个学徒正在给罗格们的长枪安装木柄。 另外还有一个郑毅的旧相识，佣兵安提奥普女士，她正在跟恰西讲价。 郑毅第一次踏进这间铁匠铺，发现这里跟老魏的工坊惊人得相似。中间是个圆形的大熔炉，能让好几个铁匠一起使用。铁锤和铁砧都是标配，只是老魏那边有电动锤。墙上一样挂着样品，都是做工不错的长剑、军刀、以及盾牌。 安提奥普扭头看到了卡夏和郑毅，脸上有些僵硬： “夜安，尊敬的卡夏队长，尊敬的圣者阁下。” 打完招呼这位女佣兵就想抽身离去。 郑毅洞悉到一股奇怪的情绪，他发现与安提奥普之间多了一层隔阂。这个姑娘大概遇到了什么事。于是郑毅道：“安迪，今晚在酒馆么？我等会去找你。” 安提奥普明显慌张起来，支吾道：“我想早点休息。” “那明早吧，酒馆早餐，上次的桌子。”郑毅约定。 安提奥普没法拒绝圣者的邀请，鞠躬后退，道：“您的意志就是我的使命。祝您晚安，阁下。”她出去的时候有点急，差点被门槛绊倒。 目送安提奥普离去，恰西低声道：“她捡到了一把好剑，应该是地狱的产物，可惜我们没法净化。” “那可真遗憾，没有什么坏效果吧？”卡夏给郑毅找了个高脚凳，她和恰西就站着说话。 恰西道：“每天一次狂暴，说来就来。她昨天差点把酒馆拆了，现在碰都不敢碰，来找我想办法。” “愿伟大的目光注视她。”卡夏说道：“恰西，我们需要订做一种机械。” “哦？找我做么？”恰西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弹开木塞往嘴里倒了半瓶。 郑毅有些奇怪：今晚姑娘们都怎么了？恰西显然也有些不对劲的小情绪。 卡夏道：“大姑娘，我们还能指望谁？” “大姑娘”是恰西的绰号，她和卡夏同龄，但卡夏只到她的胸口。 恰西道：“我以为你们在王都找到了更好的工匠，他们的活的确不赖。”说着，她看了一眼正等着组装的枪头和箭簇。 卡夏无奈地望向郑毅。 郑毅明白了，这位自尊心很强的女巨人工匠觉得自己被抛弃了。真是多心，序列5的铸造匠人随便在哪个宇宙都不是可以随便抛弃的小跑杂。起码在郑毅常去的三个宇宙都是如此。 郑毅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这些武器是我从一位朋友那里带来的。我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但我们需要加快点速度。他们人多，能在五天内完成这笔订单。” “你仍旧是我们的依靠，大姑娘。”卡夏过去拍了拍恰西的手臂。 恰西脸色好看了许多： “我不是说你们不能找其他铁匠，只是……跟我说一声。我这里的人手的确成问题，不过这些东西我也能打造出来。” “战争的脚步走得很快。”郑毅道：“而且恰西，我相信你应该继续前行。这些走量的武器大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你只管做出更强大的精品。毕竟普通铁匠多如牛毛，而你这样的大师……呃，就跟马一样珍贵，我是说好马。” 恰西笑了：“圣者阁下，这样的赞誉并不能让人高兴。你们说要打造什么？” 郑毅拿出图纸找了个平坦的地方铺开： “它应该有这么五个部分：喷嘴、水箱、连接管、抽吸器，以及动力轮。” ， 120、新形势 郑毅绘制的战争机器并不复杂。原型来自于手摇喷雾器，就是农民们给作物喷洒农药的那种。因为安努-塔萨梅特没有电力，所以在动力上就改成了轮式，力学原理还是一样的。 恰西打造过很多复杂的机械，包括营地外大水车的配件。她在郑毅的讲解之下，领悟得很快，而且暗暗决定先把自己的风箱改成转轮动力，这样应该能够提供更多的风，让火焰温度更高。 郑毅觉得跟恰西的沟通非常轻松，简直可以说是一点就透。说实话，这些初中物理的东西如果真要让他动手计算，恐怕还有些小麻烦，不如交给异界人民的勤劳智慧。 “这么大的东西，你只是打出来用来喷水？”恰西收起图纸，好奇问道。 “救火。”郑毅道。 恰西若有所思：“我听说过，有一户人家的谷仓着火，烧掉了整个村子。” 在这场战斗中，人类不可能成为恶魔的奸细，谁都不可能从恶魔那边得到消息，也不可能把消息透露给恶魔。卡夏和郑毅之所以不说清楚，只是为了看看大家到时候惊讶的神色。 那想必是非常有趣的。 卡夏将郑毅送到旅馆后返回营房，突然觉得罗格和修会有些跟不上时代。现在已经不是八百年前教首冕下亲临战场，主教全都是百战老兵的时代了，就连废物一样的库克司铎都有仆人在身边照顾，而圣者阁下始终是独自解决所有事。 就连跟旅馆老板交涉这种小事，都是由他亲自做的。 然而让一个苦修会去给圣者阁下找女仆，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卡夏思索一番，决定换个方式：请圣者阁下亲自教导一个战斗小组。 这是郑毅下午提出的想法，让全能型的罗格带领战斗分工明确的新兵，既可以让新人迅速成长，又可以充分发挥每个老兵的战斗力。 想法很好，但是具体该怎么入手，卡夏并没有头绪。不如借此机会让圣者阁下教导，这样既给圣者安排了随从，也能解决自己的难题，还能提高罗格的战斗力，简直一举三得。 配谁呢？ 卡夏步履沉重，眉头紧锁，所有萝莉的资料一一在脑中闪过。正思考中，她看到前面有人。 “艾丽？” “队长，”艾丽走了过来，目光坚定：“我想好了，决定主练【钢铁意志】！请您给我锻炼的机会。” 卡夏的眉头舒展开来：“我也想好了，应该尊重你的看法。至于机会……明天我们一起去旅馆，你正式成为教导队的一员了。” “教导队？”艾丽完全没听懂，这跟自己说的是一件事么？ 卡夏拍了拍艾丽的肩膀，示意她一起往回走：“圣者阁下要建立新的战斗方式，以小队的形式。我们边走边说……” …… …… 郑毅一觉醒来，发现女士的精神池开拓并不单纯是绝望。换个角度来看，现在他的潜力更大了，而且虽然蓝的总量仍旧是十升，但是睡眠回蓝的速度加快了。 昨天中午他制作太阳圣水，连实验加制作一共用掉了两升蓝。外加一个濒死拯救的神圣治愈。这就用掉了三升蓝。而现在居然全都回满了，又到了十升这个最高记录。 这么想想，心情还是挺美丽的。 郑毅跳下床，穿上骑士服，戴上“女士的眼泪”，套上秘银锁甲，最后裹上散发正义和飘逸之气的蛛丝斗篷，扣上摩托盔，精神抖擞地下楼吃早饭。 今早他约了安提奥普，看看这位小伙伴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卡夏和艾丽同样出现在旅馆，就坐在安提奥普身边。 郑毅走了过去，老板随之而来。 “两个鸡蛋，两片面包，猪油煎咸肉，一罐热水。”郑毅摘下头盔放在旁边，他一早戴头盔主要是为了洗头和洗脸刷牙。 “早安，三位，你们吃点什么？”郑毅看到对面三人面前都是空的，随口问道。 “我们在营房吃过了。”卡夏道：“早祷之后就吃了。” “那你来点什么？我知道这个时间对你来说还有点早，安迪。”郑毅问安提奥普。 “呃……面包吧……谢谢，阁下。”安提奥普道。 “老板，再来一份一样的。”郑毅转过身去叫了一嗓子，然后他回过身说道：“听说你打到了一柄好剑？能给我看看么？” “呃，在我的帐篷里，如果您需要……” 郑毅道：“我看看能否帮你做个驱散。不过恶魔打造的魔法武器比较混乱。它们的本质就是混乱。” “感谢您。”安提奥普道。 郑毅直截了当道：“我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是否有兴趣为目盲修女会做义工。” 安提奥普目瞪口呆。 卡夏道：“安妮是有资格加入罗格的，但是她……” “很抱歉，我曾经因为不能适应苦修生活而拒绝了卡夏队长和阿卡拉的邀请。”安提奥普道：“不过，如果阁下您……” “我不是说让你加入修女会。”郑毅等到了他的热水，示意没有眼水的老板给三位女士也拿个杯子。 他说道：“我们要向邪恶进军，首先攻打掉石块旷野的骷髅兵营地，然后还要打通去东边的通道，让这个世界从恶魔的魔掌中摆脱出来。” 卡夏微笑摇头：“阁下，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即便当年有正义天使泰瑞尔的帮助，我们也没做到这样伟大的事。” 郑毅怎能眼看自己熬制的鸡汤没人喝？他鼓励道： “人是要有愿景的！ “我们必然会向邪恶反攻，将它们赶回地狱！ “这里会有越来越多人，贵族们会意识到这里可以拓展他们的产业，给他们带去利润。修女们需要与更多的世俗人物打交道。这对于修会来说非常浪费，所以她们需要‘义工’去做这些事。” 安提奥普连忙道：“这当然没问题，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力量去做的。” 郑毅道：“我也希望如此。卡夏，修女会这边会有问题么？” “我们感激每一个帮助。”卡夏道。 旅馆老板终于给大家拿来了杯子，也给郑毅和安提奥普端上了早餐。 郑毅在四个杯子里倒了热水，举杯道：“为了正义、善良和秩序。” “与您同在。”三位女士仰头喝完了杯中的热水，就像喝酒一样。 ， 121、工作安排 郑毅一边剥鸡蛋，一边问卡夏道：“你们有什么事么？” 卡夏已经组织了一晚上的语言，预设了多种场景，还是有些忐忑： “我努力思考了您关于战斗小队的想法，然而以我的能力很难做得满意，希望您能做个示范。艾丽虽然年轻，但她已经是个合格的斥候了，而且她还打算挑战【钢铁意志】，这是百年来没有一个罗格做成的事。所以……” “我懂了，是要我组建一支样板队伍对吧。”郑毅一口吞掉了鸡蛋，就了口水咽进肚里。他问道：“什么是钢铁意志？” 卡夏看向艾丽。 艾丽就像是个参加考试的小学生，连忙将自己这些天看的书、获得的玄妙知识，一股脑复述出来。 郑毅听完，心说这跟沙漠那边的体系可不一样。他说道：“你确定吗？这个方向说得清楚一些，就是叠最厚的甲，挨最痛的打。” 噗！咳咳咳…… 安提奥普把头埋到了桌子下面，发出一连串咳嗽声。 艾丽满脸严肃：“我决定了，阁下。我愿意站在最前面，接受恶魔最猛烈的攻击！只要我的姐妹们能够安全，能够从容将她们的利刃送进恶魔的身体，撕裂它们！” 郑毅点了点头，对卡夏道： “很好。在一支战斗小队里，起码需要三个人。顶在最前面的肉盾……呃，就是艾丽这样的钢铁护盾。然后一把近身攻击的利刃，当然也可以用枪、用大剑、用战锤。最后还需要一个控制战斗距离和节奏的远程，比如弓箭手。” 卡夏似懂非懂，这跟罗格们以前的战斗很不一样。 “然后要在这个基础上扩充队员。”郑毅道：“我觉得十人小队比较合适。” 卡夏微微点头，反正以后照搬艾丽小队就可以了，她说道： “我们可以拆分成十三支小队，但是艾丽这样志愿于【钢铁意志】的罗格……没有其他人。” 郑毅挠头：“这个的确很麻烦，因为我也找不到治疗。战法牧铁三角啊……先一步步来吧，找身材高，力量大，善于用盾防守的战士先顶着。我之后会给你们找点优良的板甲，应该能够有用。” 卡夏松了口气：“阁下，那么等会您就去训练场挑选队员么？” 郑毅道：“等下，我的车里有盏灯，它的用法很简单。” 测试序列的提灯正适合这个工作。 目盲修女会的选拔机制分为三档。从普通修女中选出实力尚佳者进入“罗格”，是“游侠战士”的古音。然后从罗格中选择斥候，作为精锐中的精锐。因为这里没有序列、没有等级，所以全靠阿卡拉和卡夏凭经验把关，选择出来的人大致水平比较稳定。 一般来说，序列8可以选入罗格；序列7就能选入斥候队伍。队长卡夏是序列6的大战士，所以没有碰到过手下罗格实力太强，无法评价的问题。 然而人数不过一百多的情况下当然可以这样选拔，一旦人数上去了，这样就显得低效且拖进度了。 郑毅把提灯借给卡夏，告知她颜色变化对应的序列，然后先行挑选序列在7以上的战士。卡夏对此有些疑惑，因为一个人的战斗力未必跟她所在的序列匹配，高序列也常常会被低序列打败。 “等你们意识到序列的威压就知道了。”郑毅解释道。 高序列对于低序列非但有威压，同类别的情况下还会对低序列产生吸引和统治。比如西域那些小医生。 卡夏先行去做筛选工作，留下了艾丽，让她服从圣者阁下的吩咐。艾丽昨晚就知道了自己的责任，非但要领会圣者阁下的意图，还要保护、照顾圣者阁下，不能让阁下连买瓶水的小事都亲自去。 不过从小在修道院里长大的艾丽，对于“照顾”实在没什么概念。在修道院，年长的修女们只用钟声、呵斥，以及藤条“照顾”孩子。 “阁下，那我是否该做点什么呢？”安提奥普等卡夏走了，问郑毅道。 郑毅从腰带里取出一小瓶纯银般的太阳圣水：“测试一下圣水对被污染的土地是否有净化作用。你得找点帮手，卢克和雅伦是否都很有钱？” 安提奥普道：“是的，他们都是贵族子弟，爵位不高，但很有钱。” 爵位高的大贵族都占领土地、拥有商会、影响国策，远非“有钱”可以形容。 郑毅道：“写信给他们，你们可以一起开个公司……知道公司么？” “是商行么？”安提奥普没听说过“公司”，但是能够领会圣者的意思，无非就是让那两位骑士出钱，自己出力，赚取更多……等等，这位是天使啊！是圣者啊！为什么要我们赚钱？ 安提奥普怀疑自己没听懂。 郑毅吃完了最后一口早餐，倒了热水漱口，然后道：“是的，商行。你怎么了？”他发现安提奥普的表情有点怪。 “阁下，可是，我们为什么要赚钱？如果您需要钱，卢克他们会很乐意供奉给您。他们那边还有其他贵族，也都很乐意供奉一位真正的圣者。”安提奥普道。 郑毅对“供奉”没有丝毫好感，觉得这是宗教文化中的糟粕。他说道： “不，我更喜欢把事情放在桌面上，公平公正公开。你们开办商行，做生意赚钱，让自己和家人获得更多，同时捐出部分利润给目盲修女会。 “你们能够做生意获取利益，是因为修会姐妹们在抗击邪恶的第一线负重前行。而她们不能经商，不能收税，所以你们应该‘捐’给她们，这才公平。” 安提奥普道：“我明白了，很感谢您的耐心指导。那么，除了测试圣水，阁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呢？我是指经商方面。” 一提到经商，安提奥普就振奋起来。她是个序列8的强力战士，但战斗只是谋生的手段，她并不愿意战斗一辈子。 当然，序列8也没法战斗一辈子。他们在六十岁后一样会力量流失，最后变成普通人，充其量身体健壮一些，无病无灾活到八十岁左右。 122、组队 郑毅想起第一次来罗格营地，安提奥普利用信息差，从镇子里获得了最大利益，甚至摆明坑了商会一笔。当然，这是商场上的常态，即便商会代表，基德先生，也不得不承认安提奥普这一手玩得漂亮。 “我能保证你们有足够的太阳圣水。”郑毅不需要介绍这种圣水有多强大，安提奥普很快就会得到风声，但他需要警告：“对自己的善良正义缺乏信心的话，最好小心别沾到圣水，真的，哪怕一滴都够人受的。” 安提奥普正色道：“我明白了，圣者阁下。” “你们可以合理地售卖圣水，也可以采购土地。”郑毅道：“我建议后者。黑暗森林有许多被邪恶污染的土地，它们一文不值。如果圣水可以净化土地，使之能够畜牧、耕种、开采矿物，那么……” “这将是一本万利的生意！”安提奥普兴奋道：“我立刻就去！” 郑毅点点头：“修女会每年的分红不能低于百分之十。” “如您所愿，阁下，我们也是为信仰而战，只是另一种方式。”安提奥普感觉心头明亮，整个人生都充满了光明。她觉得这事去找卢克，要比写些无关痛痒的情报强多了。 艾丽一直坐在旁边听着，懵懵懂懂，隐约中似乎好像大概修会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会为她们赚钱。这样想想真好，可是为什么以前不这样呢？看来一切都归功于圣者阁下。 郑毅道：“还有一个消息：卢克和雅伦可以去找那些有钱、得了绝症，又不想死的人。他们只要能活着来这儿，我会为他们治病。不过价格不菲……5万吧，5万金吉奥。一条命。” 艾丽没忍住，深吸了一口气。 圣者阁下居然收费……这、这不违反教义么？ 她很快纠正了这个有些亵渎的念头：教义必须尊重圣者阁下才对，他是天使！ 安提奥普道：“是很贵……但滕恩那些有钱人或许真的会来。” 郑毅的报价参考了那些主教。而这也是主教们最终舍得拿出来，又感到肉痛的价格。 “百分之一的佣金。”郑毅道：“凡是他们找来的病人，我在收到全款后，会给你们500吉奥。” 安提奥普笑颜如花：“感谢您的慷慨，圣者阁下，我会立刻去跟他们联系。”说罢，这位充满上进心的姑娘急匆匆走了。之前圣者阁下将她抛弃在荒野，又不辞而别，让她以为自己失去了圣者的眷顾，心情抑郁，封闭自我。 此时此刻，这些阴霾都被风儿吹走，只有阳光遍洒心头。 郑毅也起身对艾丽道：“去挑选伙伴吧，你们可能要在一起共同战斗很长时间。” …… …… 罗格训练场上，序列7的战士们已经被挑选出来。她们大多数都已经选为了斥候，还有一些则是因为武技、心理素质，或是荒野知识不足，没有选入。而斥候队伍之中，也有个别序列8的姑娘，但她们同样无可挑剔。 因为这样的现象，罗格们对于用提灯进行筛选，非常不满，尤其是序列8的斥候姑娘。她们也想加入圣者的战斗小队。 然而即便郑毅放宽序列要求，可供选择的人数也只有二十三人。 如果选出十人小队，剩下的人就无法肩负起远距离巡逻和侦察的任务了。 “先选两个吧，组成三人小队。”郑毅对艾丽说道。 艾丽看到康斯坦丝的胸挺得老高，一遍遍地朝她挑眉毛，当然毫不犹豫道：“康妮、康斯坦丝·坎贝尔。” 康斯坦丝很满足地笑了。其他姑娘发出不满的嘘声，谁都知道她俩自从死里逃生，就一直黏在一起。相比其他姐妹，她俩就像是亲姐妹。 康斯坦丝走出队列，跟在艾丽身边。 卡夏担心艾丽因为私人感情选择不适合的人选，低声对郑毅道： “阁下，您昨天救的那个姐妹，她射箭很准。” 翠西听到了队长的举荐，胸挺得更高了，道：“圣者阁下，我想请求您给我这个机会……” “可以。”郑毅同时也要照顾到卡夏在姐妹们面前的威严。 不过仅仅是这么三个人，效果就要差很多啊。 郑毅道：“还有没觉醒天赋，但是向往战斗的修女么？” 卡夏茫然道：“这样的姐妹当然有，但是她们只能担任文职，营地之外的世界并不适合她们。” “营地外的世界没那么可怕。请帮我找一位姑娘。她应该胆大心细会骑马，愿意学习新东西，关键是不怕血和尸体，以及恶魔。”郑毅说道。 卡夏十分不解，但还是答应圣者阁下去找。 郑毅不需要讲解阵型。罗格们早就将战斗融化为生活，只要几个眼神的交流，她们就知道该采用哪种阵型作战。 郑毅只需要确认这个世界战士序列的技能，探查姑娘们对技能的理解，在未来注意配合就行了。他很快就看到卡夏领着一个头戴修女纱巾，身穿灰色修女长袍的姑娘过来。 “阁下，这位姐妹或许能够符合您的要求。”卡夏道。 姐妹单膝屈了屈，行礼道：“圣者阁下，我叫格林·布兰奇，愿意为您效劳。” 郑毅看到了她的灵魂，纯净但是没有形成灵体。他说道： “布兰奇姐妹，那么，你有足够的意愿走出这座安全的营地，去荒野里与邪恶战斗么？” 格林·布兰奇坚定地看着郑毅，道：“我一直在努力，但是……在战斗技巧领域始终没法入门。” 每个目盲修女会的修女都要学习战斗，但能够入门，成为超凡战士的始终是少数。更多的修女担任文职工作，学习经典，订正记录，打扫卫生，甚至转去其他修会，寻找别的途径侍奉安努。 郑毅道：“我们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路径可以实现目标。接下去的训练会十分辛苦，请做好心理准备。” “谨遵您的意志！”格林·布兰奇朗声道，就像是个战士。 123、“有良心”的向导 郑毅并不着急立刻就训练格林·布兰奇姐妹。他让这位修女先换上罗格的粗布衬衣和皮甲，跟着小队巡逻、训练。 她不需要练习兵器和拳脚，但是必须跟着圣者阁下做出各种令人羞耻的动作。 比如—— 迅速蹲身，双手撑地，腰腿发力后蹬，双臂弯曲，背腿腰平直，夹胸抬起身体，收腹蜷体，从蹲姿起跳，手过头顶击掌…… “一个叫波比的人发明了这个动作，所以我们叫它波比跳。” 郑毅示范了几个，确定格林姐妹已经学会了，淡定布置功课： “十个一组，一天十组，每组之间的休息时间尽量压缩。还有，每天围着训练场跑三圈，随便你选时间，但是要一次跑完，不能停。” 这个训练场的周长有一千米左右。 格林·布兰奇刚刚做了五个波比跳就已经气喘吁吁，对是否能够完成圣者的任务感到心虚。然而她看到有姐妹出于好奇一口气做了二十多个波比跳，立刻将小小的畏难情绪压制下去。 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像圣者这样赐予机会，如果不能付出超越凡人的努力，凭什么幻想成为超凡之人呢？ 郑毅布置完功课之后，自己也觉得有些难度。他的序列没有给他战士一样的体能，这似乎是个短板。 ——我是序列2，我怕什么？ 郑毅没强迫自己跟格林姐妹一起锻炼体能。作为外科医生，体能能够支撑手术就够了。作为有摩托车的圣职者，还需要特意锻炼肺活量和跑步能力么？ 圣职者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尊敬的库克司铎，我需要你做些琐碎的工作。”郑毅找到了拉瑟福德·库克。 ——咦，这位司铎很兴奋啊。 郑毅瞬间就感知到库克司铎的亢奋情绪，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喜悦和激动。 拉瑟福德·库克并不知道已经被圣者阁下看穿了，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他刚收到滕恩那边的回信，玛丽安娜小姐很知道轻重，已经找了好几个借款人借到一大笔款子，开始收购魔力恢复剂。 莫修斯主教则对他的工作十分满意，寄来一张100金的不记名贴票——如果他在十月之后兑现，还能多得到5金的利息。这简直就像是天上掉下了馅饼，而且还是牛肉馅的。 “我忠诚听候您的吩咐，阁下。”库克司铎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 郑毅略过了司铎不正常的情绪，说道： “我注意到附近的村民都是随意地处理亲人遗体，这是导致行尸和骷髅横行的主要原因。而且很多人被不体面的下葬了，这不是安努愿见的现象。” 库克很认真地答道：“阁下真是说得太对了。在滕恩，以及其他主教区，逝者会受到赦免和祝福。而在这里，我们少一个教堂。” 郑毅道：“这种事只需要一点圣水就行了。” 库克嘴角抽动了一下，差点问道：如果不举行圣礼，我们该如何收费呢？ 郑毅道：“我需要尊敬的司铎前往附近的各个村落、城镇，把安努的光洒向所有人。告诉他们：从今开始，逝者的尊严将得到维护。让他们将逝者送到这里，由我们处理之后统一下葬。” 库克只是想象了一下，就感到小腿抽筋。但他不敢有丝毫抱怨，因为他知道阿卡拉主祭需要的是一位会祝圣、制造圣水的司铎，而这项工作现在由圣者阁下亲自完成。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自己的价值何在？如果自己在罗格营地没有价值，那么在老师莫修斯主教面前，更是一文不值。自己最终只能在这个被唾弃和诅咒的边陲之地，化作一滩烂泥！ 库克的心头被阴霾笼罩，他庄重地向圣者承诺： “一个都不会少！圣者阁下，一个逝者都不会少！我保证！” 郑毅很满意库克的表现：“那么，我要趁着正午去做点圣水了。愿安努注视着你。” 库克张口结舌：只有高位者和死者能接受这句祝辞啊！我该怎么接？好着急！要不然，先去死一会儿？ 郑毅已经健步走了出去，这里的天气以阴天为主，没太阳的时候实在不利于捕捉太阳圣水的原材料。 库克等郑毅离开，飞快地叫过仆人：“现在，去给我买一匹马，找一个对当地了如指掌的好向导，然后咱们得走遍整个黑暗森林教区！” 仆人吓了一跳，胆战心惊道：“老爷，您没得失心疯吧？” 库克甩手给了他一嘴巴：“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你最好动作快点，我现在要写点演讲词。” 仆人连跑带跳地去找向导了。他并不蠢，知道买马的任务可以交给向导。而且找向导最好的地方就是酒馆，那里总有两位数的探险者蓬头垢面地坐等工作。那家酒馆叫什么来着？ 唔，对，镶金玫瑰。 仆人很快找到了营地里唯一的酒馆。他推开门进去，高声宣布道： “我要一个脑子清楚手脚勤快，认识黑暗森林每一寸土地的向导！我的主人，尊敬的拉瑟福德·库克司铎，要去附近所有的村子，这是一笔巨额交易！” “我！” “我熟！” “我是本地人！” “我是最好的向导，没有之一！” …… 库克司铎的仆人飞快地指向座中唯一的女性： “好了，就是你了。” 安提奥普端着酒杯，一脸茫然：“什么？我可没说我要接活。” 众人发出一片嘘声。 仆人走到安提奥普面前，深深鞠了一躬： “美丽的女士，您是否愿意带一位尊敬的司铎和他彬彬有礼、相貌堂堂、身手矫健、富有情趣的随从，去周边的小镇和村落走一走呢？” 安提奥普脑中画出地图：的确可以接受这个任务，同时完成关于土地的调查。而且还可以利用这个愚蠢的滕恩人，省下自己找帮手的钱。 精打细算的安提奥普当即道：“准备契约吧，我会带你们去黑暗森林所有的小镇和村落。” “您还需要为我介绍个有良心的牲口贩子，我的主人需要买一匹马。”仆人再次鞠躬，带着戏剧的胸腔音：“请允许我介绍自己：我的名字叫桑提斯。桑提斯·巴特。尊敬的拉瑟福德·库克司铎的管家，以及第一男仆。” “你好桑提斯。你可以叫我安提奥普女士，或者女士。”安提奥普饮尽杯中的麦酒，道：“走吧，我先带你去找‘有良心’的牲口贩子。” ， 124、成交 在罗格营地，有良心的人很好找，比如随处可见的罗格们，比如目盲修女会的修女姐妹，比如处于某种状态之下的恰西……然而绝对不包括商会代表、马戏小丑、杂货商人、酒馆老板，以及女向导和牲口贩子。 安提奥普跟营地的牲口贩子激烈地讨价还价，以至于桑提斯疑心他们是在吵架，甚至害怕两人拔刀相向。然而他并不知道，两个“有良心”的人只是因为回扣多少暂时没有谈拢。 最后安提奥普成功地迫使牲口贩子妥协，为自己争取了一头骡子。 当然，这头骡子的大部分价值，会体现在司铎先生那匹马的价格里。 “有些村子一天就能到，有些则要走好几天。”安提奥普道：“离开营地之后，各种补给都很困难，所以必须要准备充分。我这里有一张清单，你需要让你的主人过目，并且备齐。对了，我的食物和劳务费也都在这里。” 桑提斯不以为然地接过清单，扫了一眼最终的价格：“呃？怎么这么贵？五吉奥？让我看看……” 安提奥普一把夺过清单，拍在桑提斯的胸口，盯着管家兼第一男仆的眼睛： “你不需要看，你只需要让你的老板掏钱。” 桑提斯看着安提奥普的眼睛，顿时感觉到了阳光和清风，口中喃喃道：“你说的对极了，女士……你的眼睛就像滕恩秋水仙湖的湖水，有人跟你说过么？” ——傻子。 安提奥普转身就走，她还要去清单上列出的店家谈回扣，实在没时间浪费在跟傻子说话上。 桑提斯呆滞地看着安提奥普离去，带着一颗怀春的心，回去向自己的主人汇报。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很清楚各地的物价。而且他曾经来这里试炼过，更清楚当地人宰杀外乡有钱人的手段。他看了看最终的报价，铁青着脸叫来仆人，说道：“去，把价格砍去一半。她会接受的。” 桑提斯没有伸手接清单，反而还贴上了脸： “老爷，您知道我是个谨慎且思绪缜密的人。我不会因为这位女士的绝世容颜和脖子以下全是腿……就雇佣她。我只会为您考虑，一切从您的利益出发。” 啪！ 毫无疑问，桑提斯挨了老爷的一记耳光。 “你凑我太近了。”库克冷冷说道。 “抱歉老爷。”桑提斯退了一点：“我想说，我们都知道，圣者阁下最初是被一位女探险者带回罗格营地的。” “就是她？”库克手一抖。 “是的，老爷，您忠贞的仆人再三确认过：这个镇子上就她一个女探险者。跟她相熟的人叫她‘安迪’，夸奖她跟男人一样；另一些人叫她‘安妮’，符合她身份的昵称……” “够了！” 司铎先生打断仆人的喋喋不休：“她受到圣者阁下的庇护么？” 桑提斯满满得意道：“老爷，您心思缜密的仆人恰巧得知：她是圣者阁下的眷者。圣者阁下甚至为她驱过魔。整个营地都知道这事，还有主祭阁下的认证。” “我们的行程全都听从向导的安排，我相信她会很专业。”库克司铎想了想，又道：“但同时你得去找她，让她再挑选一个，不，两个随从。随从的费用我会另外给她，任由她跟那两个随从结算。” “这真是个英明的决断，老爷。”桑提斯躬身告退，为即将能见到女神安提奥普激动不已。 安提奥普拿到修改过的合同之后，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即便是卢克和雅伦这样的贵族纨绔，也没有给出如此友善的价格。 “10个金吉奥？”安提奥普不得不跟桑提斯确认：“而且随从的佣金，由我支付？” “是的，我和我的主人不会透露一个字。”桑提斯歪着头，朝安提奥普眨了眨眼睛。 安提奥普抽了一下嘴角：“你知道的，凡是在野外想打我主意的人，都遭受了意外的厄运。” “我相信身为圣教神官的主人不会发生任何意外。他是个本分人，只知道埋头做好自己的工作。”桑斯提顿了顿，换上慷慨激昂的口吻，说道：“而我是个有尊严、有操守，有正义感的随从，会英勇地阻止主人做出任何不名誉的事！” “那我接受了。”安提奥普在合同上画上自己的签押，说道：“很抱歉不能请你喝一杯，我得去见圣者阁下和卡夏队长，我常年为修会服务。” 桑提斯满眼冒出粉色的光芒：“您真是个虔诚的女士，而且充满力量，绝非所有人都有资格为教会服务。” “修女会，不是教会。”安提奥普纠正了桑提斯，抱着裹好的恶魔之剑往罗格训练场走去。 这个时间，圣者阁下一定会在训练场。 …… …… 安提奥普来到训练场时，郑毅刚刚为一桶水做完祝圣，现在它是一桶太阳圣水了。他看到安提奥普朝自己走来，随手灌了一瓶，擦干瓶身，塞给了这位精明的女战士。 安提奥普受宠若惊，连声道谢收起了圣水，然后双手递上恶魔之剑。 郑毅刚伸手就感觉到了这柄单手剑的抵触和畏惧。 它有自己的意识。 郑毅一把抓住剑鞘，解开层层包裹，强硬地拔出剑。 单手剑居然发出一声哀鸣。 安提奥普惊诧地看着圣者阁下，之前无论谁拿这柄剑，都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 郑毅丝毫不奇怪，属性相克、位阶压制，自己可是这柄剑的天敌——随时可以碾碎它的意识。 “求求您，伟大、圣洁的存在，求您放过我，我只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恶魔。我不愿来庇护所征战，但是没有办法，我只能服从我的领主。”单手剑发出一连串的颤鸣。 郑毅用“女士的眼泪”包裹住剑身，查探它的奥秘，对这恶魔的低语全然不予回应。 ， 125、恶魔的真名 郑毅很快就通过探查得出结论： 这柄剑本身并非魔法武器，也没有附魔或者其他加持，之所以会导致安提奥普狂暴，纯粹是因为恶魔的低语。而之所以每天随机一次，大概率是因为这恶魔每天只说了一次话。 圣职者郑毅用低沉而严厉的声音说道： “报上你的真名！” 安提奥普一听到这个声音，内心中立刻充满了恐惧、厌恶、悲恸等负面情绪。 郑毅瞬间感知到这种情绪，抬眼望向女战士，顺手沾了点圣水弹向她的面孔。 灼热的痛楚立刻驱散了安提奥普心中的负面力量，整个人恍然若失，就如同醉酒后醒来发现丢失了一段记忆。 “我怎么了？”安提奥普摸了摸脸，有些痛。 “快速驱散，你刚才被恶魔的低语侵蚀了。”郑毅道：“你先过去等我，我处理一下这把剑。” 安提奥普毫不迟疑地离开，在二十米外看罗格们训练。 “伟大的您居然会高等恶魔语！”单手剑上的恶魔非常兴奋：“您一定是最为博学的亵渎祭司。您真是邪恶，隐藏在如此圣洁的躯壳之中。” 郑毅心志坚定。精灵的语言不能让他变得神神叨叨、醉心艺术，矮人的语言也不能让他粗鲁固执、迷恋矿石，恶魔的语言也同样无法腐蚀诱惑、令他堕落。 郑毅道：“报上你的真名！” 永远不要跟恶魔交谈。这是修女会藏书中的第一铁律。 在多元宇宙中，所有铁律都会因为“生锈”而例外。 所以，修女会有第二条铁律： 如果迫不得已、无可奈何、陷入绝望……不得不跟恶魔交谈，那么首先要它报出真名。只有掌握了恶魔的真名，才能使用某些强大的神术进行反制。 郑毅并不知道“真名”的具体作用，反正试试又不要钱。让它报出来看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接受精灵们为自己取的名字之后，郑毅感觉“世界”对他的态度都变了。 “请不要为难……” 恶魔没来得及说完这句话，郑毅已经将剑悬于水桶之上了。 “你的真名。”郑毅严厉而冷酷地说道。配合高等恶魔语的邪恶气息，他简直就是个完美的高位恶魔。 “埃尔默·菲格罗亚·阿尔塞！”恶魔叫道。 郑毅感知到了灵魂上的悸动，附着于单手剑上的恶魔浮现出灵体。在序列3的技能之中，【心灵视界】的需求变了：在掌握目标真名的情况下，可以免去法阵直接使用。 在郑毅的知识中，【心灵视界】很强，但是并没多大用处。因为郑毅对他人的内心世界毫无兴趣，【洞悉】能够给他足够多的信息，并没有使用该技能的需要。何况这个技能还要求画法阵，这是郑毅最头痛的部分。 既然已经掌握了一个恶魔的真名，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郑毅取出郁金香，给自己刷新了心灵之火，以及加持神圣祝福。为了应对不时之需，他还灌了三瓶魔力恢复剂，补充了刚才制作圣水消耗的精神力。有了全方面的自我保护之后，郑毅拿起剑悬在圣水之上，说道： “我现在要对你施展一个小小的神术。如果我一松手，你就会落进这桶圣水之中。” 恶魔阿尔塞连忙道：“我只是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恶魔的灵魂，我做不成任何事。而且您只是想探查我的灵魂？尽管来就是了。” 郑毅见他一副老练的样子，相信他是个懂规矩的恶魔，但是世界规则并不禁止灵魂施放法术和技能，所以不能不防。 “我准备好了，您请便。”恶魔阿尔塞一副躺倒认命的口吻。 郑毅毫不客气地施展了【心灵视界】。 他首先看到了自己的秘银胸甲和“女士的眼泪”，猜测这是恶魔当前的视野。 随着意念驱动，郑毅眼前情景变幻，看到了一片森林，像是在黑暗森林的腹地。 情景飞快变幻，眼前出现一个巨石罗列成的祭坛。 再次变幻后，出现黑衣黑帽脸上戴着黑巾的法师正在施法。 不到一秒钟，情景又发生变幻：无数哀嚎的幽灵从情景中飞过，而背景是一片燃烧着的戈壁荒漠。 …… 心灵视界所见的是灵魂中的记忆。因为灵魂并非优秀的载体，在脱离了大脑这个硬件之后，它记录的画面就断断续续，更像是一个个剧集片段，而且并不是按照时间顺序排列。 郑毅在恶魔的灵魂中，看到了非常多奇异外形的恶魔。有不少恶魔类似教会《恶魔图鉴》里的形象，但是更多的恶魔超出了《图鉴》范畴，而且它们成群结队，显然不是特例。 ——难道还有恶魔留守地狱没出来？ “你这个蛆虫、骗子、小偷！但愿九神将你浸在它们的尿桶里！但愿你受到无尽的折磨，永远不会走运！” 一个鼻子上长满痈疽的秃顶、驼背老巫婆指着恶魔阿尔塞的鼻子骂道。 这个画面富有细节，显然给这个“弱小”的恶魔留下极深的印象，以至于刻画在了灵魂深处。 郑毅从中能够看到巫婆身后的房间布局，挂满了各种生物的残体，有头颅，有手臂，还有一个眼球——比许多生物的头颅还大。 用篝火堆加热的坩埚，里面咕嘟着绿色的脓液。 郑毅还想看得更仔细些，猛然发现视野中再次出现了那个老巫婆，她吼道： “是谁胆敢窥视我！我要诅咒你这个胆小的蛆虫……” 郑毅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心悸，好像自己做了坏事，即将被执法者带走接受审判！ 心灵坚定！ 郑毅丝毫不迟疑地中断心灵视界，并且给自己使用了序列3 的【心灵坚定】。 洞悉给予的感知本能救了他，也救了恶魔阿尔塞。 因为受到巫婆的影响，郑毅吓得松开了手。 就在恶魔以为自己要掉进圣水，被彻底净化消亡的时候，亵渎祭司及时伸手抓住了落下的剑。 恶魔阿尔塞死里逃生，激动得“痛哭流涕”，高声赞美道： “您真是个强大的亵渎祭司！您一定是看到了那个老巫婆？抱歉我不敢提她的名字。她对您使用了‘恐惧术’？您是第一个能如此之快就从恐惧中挣脱出来的强大祭司！” 126、诡异的病例 【神圣抚慰】是治愈精神伤害的技能，而面对恐惧、魅惑、引诱、挑拨、激怒……等等针对情绪的魔法、技能，只有序列3的【心灵坚定】才能预防和抵御。 郑毅心有余悸，看来老巫婆的恐惧术的确很有威力，而且她能隔开灵魂感知到自己的窥视，主动发起攻击，位阶看来很接近。 ——甚至更高？序列1？ 郑毅否定了这个推测。如果是序列1，那基本就是神的领域了，而神是不能被直视的，否则就是当日阿卡拉窥视自己灵魂的再演，而自己就是扮演阿卡拉的角色。 “你来自另一个世界。”郑毅总结道。 恶魔阿尔塞并不吃惊，痛快地承认，并且笑道： “如您一样，邪恶的亵渎祭司大人，嘎嘎。因为这个世界的恶魔，完全听不懂高等恶魔语。真为它们丢脸，它们说的那种粪坑般泥泞的口语，真是玷污了我们恶魔的名声。” 郑毅冷冷道：“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恶魔阿尔塞道：“如您所见，我是被一个黑袍法师召唤来的。他真是不讲规矩，什么都不说就要奴役我。阿尔塞大爷怎么可能这样就被奴役？于是我放弃了我的身体，逃走了。” “我头一次见到有人把‘被杀’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郑毅毫不介意戳穿它。 阿尔塞尴尬道：“祭司大人，您是如此睿智。如果您能送我的灵魂回去，我愿意向您奉献一笔不菲的财富，十块灵魂棱柱如何？” “看来这种货币并不通用。”郑毅听都没听说过，而且也不存在于他的知识体系之内。随着接触的世界越来越多，郑毅发现序列2的知识基本局限在沙漠废土。看来存档这些知识的大能，并没有自己这种穿越能力。 “大人！”恶魔叫了起来：“它不仅仅是一种货币！虽然它的确是价值不菲的货币，但是您完全可以把其中的灵魂抽取出来，随意使用。当然，大部分灵魂棱柱里塞的都是灵魂碎片，但那是祭司们最喜欢的施法材料，不是么？” “我怀疑你根本没见过。”郑毅冷笑道：“你连金币都能印在灵魂里，却根本没有这种灵魂棱柱，你觉得我很愚蠢么？” “请听我解释！”恶魔道：“我真的能给您，但我的确没有……我能给您的是一个地址，一个藏宝贝的地址，那里起码有十块灵魂棱柱！我不敢欺骗您这样伟大强力的亵渎祭司。” “说。” “在东面，我嗅到了灵魂棱柱的气味，真的！”恶魔说道。 郑毅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他直接将恶魔之剑放进了腰带。因为卡夏正陪着阿卡拉走过来，郑毅并不想让阿卡拉产生同样的误会。 安提奥普也看到了卡夏和阿卡拉，她在迟疑是否应该立刻告辞，毕竟两位值得尊敬者更需要圣者阁下的时间。然后她就看到圣者朝她走来，手里空空如也。 郑毅道：“安迪，这柄剑我需要留用一段时间，我用全套的魔法武器跟你换如何？” 安提奥普连忙道：“阁下您所给的远超过那柄剑的价值。” “你不能没有武器。”郑毅朝卡夏道：“卡夏队长，能从罗格的军械库里先借一套武器么？军刀、手半剑、长枪以及两组破魔箭。安迪最近要出趟远门，她的武器又被我留下了。” “当然没问题。”卡夏立刻答应下来。 安提奥普正好借此离开，向卡夏和阿卡拉道别后便去了军械库。 郑毅缓步走向卡夏和阿卡拉，道：“尊敬的阿卡拉，有事么？” 阿卡拉道：“真抱歉打扰您，但是有一位教会的朋友，他需要您的帮助。而作为回报，他也将帮助我们修会。” “我想知道，他能为打击恶魔做些什么。”郑毅问道。 “一本书，一本神奇的书。”阿卡拉道。 郑毅被挑起了好奇心，道：“我并不是质疑你，尊敬的阿卡拉，我只是好奇，想看看这本书。” “理所当然。”阿卡拉露出一个微笑。 郑毅随阿卡拉前往会堂，那位能够提供帮助的朋友已经躺在会堂的小会客室里了。他看到圣者阁下进来的时候，努力地抬了抬手指，并且想张口说话。结果不容乐观，即便连郑毅感知，都无法明白他想说什么。 郑毅看着眼前这个彻底皮包骨头的老人。他的双眼深陷，就连鼻翼上的脂肪都已经流失，盖着毛毯的身躯瘦细如同孩童。整个人就像是荒野上游荡的行尸。 “这位鲁伯特·麦唐纳先生在三年前患上了怪病，一股诡异的力量在消耗他的生命力，无论是医生还是主教都无法救他。”阿卡拉介绍道。 郑毅打开灵视，观察老人的灵体。这又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灵体，以红色为主体，外围包裹了一层银光。红色的部分和战士的一样，白色的镶边类似库克的灵体，从色度来看应该是序列8。 阿卡拉聊天似地介绍这位病人，说道： “麦唐纳先生是虔诚的教徒，他留下遗嘱，即便不能获救也会将所有财产和收藏遗赠给教会。” 郑毅道：“是个有趣的病例。他没有受到诅咒，没有生病，没有受伤，但是生命力一直在流失。” 阿卡拉见郑毅不动手就猜到了事情并不简单，毕竟郑毅是个不喜欢拖延的圣者，那些主教们甚至都来不及寒暄，治疗就已经结束了。 郑毅伸出手，给鲁伯特·麦唐纳先生施加神圣治愈。 庞大的生命力量涌入鲁伯特·麦唐纳先生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了肌肉和脂肪。 所有人都面露欣喜。 麦唐纳先生立刻就能转动脖子，并且嘶哑地说道：“三年来，我头一次觉得这么好。” “十天。”郑毅打开灵视，所见的世界并不同于凡人。他说道：“十天之后，你会重新变成刚才那样。” 麦唐纳刚刚饱满起来的面孔抽搐着：“阁下，圣者阁下，我就要死了么？难道连您都救不了我？” 郑毅说道：“恐怕更糟糕，你死不了。” 127、奇特的书 得知自己不会就此死去，麦唐纳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他颤声道：“这是、诅咒么？” 郑毅摇头：“不是诅咒，没有任何邪恶的气息，或者是暗影能量。你的身体在迅速燃烧生命力，然后在一个极限——就是刚才那种状态，它会停下来。等你本身的机体再次积蓄了一些生命力，通过饮食、睡眠、药物，它就会再次将之消耗殆尽。” “是的，阁下，我每天早上起来甚至能说话，到了下午就只能跟死人一样躺着，连眼睛都睁不开。”麦唐纳颤声道：“您的意思是说，我不会因此而死？” “是的，从你的脏器年龄来看，起码还能这样坚持十几年。”郑毅道。 麦唐纳真的绝望了，朝郑毅伸出手： “求求您，圣者阁下，救救我！我才三十八岁，我不能就这样度过剩下的生命！” 郑毅看着这个貌似九十八的麦唐纳先生，说道：“或许你该仔细地、没有任何遗漏地告诉我，你是如何患上这种怪病的。” 麦唐纳先生思索了一下，道： “在五年前，我还是个年富力强的探险家。我和伙伴们决定绕过大修道院，就是东边那座，前往沙漠之国鲁高因。我们在沙漠里发现了一座荒废了的祭坛，从符号和设计上看，应该是一千年前的遗址。在那里，我得到了一本书。 “我请教了许多博学的主教和博物学者，没有人能够解读其中的文字。在三年前的某一天，我再次因为解读失败而失魂落魄，无意间将它带进了祈祷室。在我做祈祷的时候，发现这本书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当时我很兴奋，再次投入研究…… “然而悲剧的是，我的研究没有任何成果，身体却一天比一天糟糕，最终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郑毅道：“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十分清晰，我想看一下你的书。” 作为这次治疗的报酬，麦唐纳先生已经把这本书交给了阿卡拉。 阿卡拉亲自捧着书递给郑毅，道：“书上有种奇特的能量，我并不能看清。” 这是一本类似词典的厚书，黑色的封皮上刻印着三角形与圆形相叠的法术符号，应该是某种法阵的一部分，并没有实际作用。 郑毅轻抚封皮。这像是某种恶魔的皮肤，粗糙坚硬，能够封存一些需要长久保存的气息。他也发现了阿卡拉说的奇特能量，不属于天使和恶魔，兼备神圣和邪恶的气息。很难说是哪种力量更占上风。 郑毅翻开书，内页里的文字散发出七彩的光晕，像是某种矿物碾磨的粉尘。 七彩文字开始抖动，颤栗。 在它的意识中，本能地抗拒郑毅阅读，然而郑毅的文字解读天赋凭借着高位阶直接碾了过去，一行行文字转化为郑毅能够理解的内容，涌入脑中。 “《圣灵之书》。”郑毅轻声读道：“……当奈非天们意识到自己的强大，使用来自父母的血液力量，使灵气成为战斗的助力……” 他从阿卡拉的历史书里知道，庇护所世界是源自于一位天使和恶魔的结合——它们偷了世界之石，创造了这个世界，并且生下天使和魔鬼的混血儿，也就是第一代人类，被称作“奈非天”。 不同于正统历史中，天使以纯善之心帮助奈非天对抗恶魔。 这本书中清楚地写道：天使决定消灭人类，但是奈非天们用自己的力量夺得了生存的权利。他们依靠的力量就是人类自己的力量——灵气。 郑毅出于自己身份的便利性，隐藏了“天使决定消灭人类”这段，只是说奈非天找到了自身力量源泉，以灵气作战。这样最符合他这位“天使”的利益，可以减少不必要的猜疑。 没有人深入追问和谁作战的问题，他们默认奈非天的敌人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因为所有历史书上都是这么写的。 大家都在“灵气”这个问题上，感到震惊，期待“天使”阁下继续说下去。 “后面具体的锻炼和使用方式，我无法解读。”郑毅嘭地合拢书页，道：“它需要坚定的信仰。不过我已经知悉了麦唐纳先生的问题，你无意中学会了其中的一个技能，名叫【牺牲】。” 鲁伯特麦唐纳一脸懵懂，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开启了技能？‘牺牲’？” 郑毅道：“它拒绝我阅读锻炼的方法，但是简单的综述表明：‘牺牲’是一个以自己生命力作燃料，转化为攻击力的技能。你无意间学会了，同时也在使用，一直在使用……” 鲁伯特麦唐纳微微垂下眼帘，回忆三年前的状态，喃喃道：“难怪我一开始的确感觉力气大了很多，轻轻一抖就震坏了椅子……我真傻，我以为是自己太亢奋了……一直在燃烧。” “我建议你带着书做祷告，说不定能够领悟关闭它的办法。”郑毅把书放在麦唐纳的胸口：“顺便问一下，你去鲁高因探险的时候，是超凡战士么？” 鲁伯特麦唐纳不假思索道：“当然，我那时候可能跟……嗯，跟那位女士的水准差不多。”他扫视一圈，选择卡夏作为参照物。 卡夏微微抿了抿嘴，闪过十分怀疑的目光。 现在随便谁都敢冒认序列6了么！ 郑毅没有纠结麦唐纳现在只有序列8的事实，说不定这些年位阶烧掉了。虽然这不符合他知道的常识，一旦到达某个位阶，是不可能倒退的。然而这里出现了他第一次见到的银色灵体，还有更加匪夷所思的二次觉醒，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奇迹呢。 “可以让姑娘们试试。”郑毅道：“即便发生跟麦唐纳先生同样的问题，只要我按时给她们补充生命力就行。” 阿卡拉知道治疗到了尾声，接下去就是鲁伯特麦唐纳自己的抉择了。 郑毅没有逗留，返回训练场。他还要抓紧时间练习盾牌和锁甲的使用。之前在迷雾森林的战斗，让他确定邪恶力量不会傻乎乎地只攻击前排的战士，它们会迂回、偷袭，而且分得清主次，知道该先杀死谁。 如果没有提前学会使用盾牌，郑毅可以肯定自己无法处理得那么游刃有余。 ， 128、声望 郑毅第三次降临安努-塔萨梅特的前两天里，一股脑地推进了罗格战术实验、新武器研发、遗体收集、探险者资源挖掘，以至于营地的整个教职系统都疯狂转动，所有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且是新鲜事。 就连看守传送阵这种枯燥乏味的工作，也显得有趣起来。 温妮坐在传送间，手里的鹅毛笔蘸入墨水瓶，略一思索，在纸上写下传送阵的使用过程。这是她的新工作，为圣者阁下整理一份关于传送阵的完整资料。 从传送阵的诞生至今，它的工作原理，是否有法阵，以什么作为推动力……圣者阁下想知道它的一切。 温妮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分工是最无趣的，圣者交代的这个任务，让她再次充满活力。 桌上的白水晶发出柔和的光。 这是有人即将传送过来的提示，温妮必须确保传送阵上没有任何人或异物。她关上了传送间的门，站在角落里，眼睛盯着地板上的法阵。 法阵是刻在地板上的，早已经被她描绘下来。在传送的瞬间，法阵上空会浮现出光亮的符号，只是那么一个刹那就会消失，所以她每次只来得及记住一个。这很繁琐和麻烦，但从任何一本书里都找不到记载，她在做一项开创性工作。 符号显现！ 温妮瞪大了眼睛，想牢牢记住它的形状。 咦，这次的符号变了。 温妮还没来得及反应，符号已经消失不见。 两个男子站在传送阵上。一个穿着浑身闪亮的钢铁盔甲，腰里別着长剑，怀里抱着头盔。另一个穿着半身铁甲，手里握着长枪，背后还有个大包袱。 盔甲男深吸一口气：“真是令人振奋的气息！” 旁边的半身铁甲男有气无力道：“您说的对，老爷。” 温妮望向这对主仆，尤其是仆人身后的包袱，道：“你们是来行商的么？营地有权力要求你们登记货物，并且在同等价格下，营地拥有优先购买权。” 仆人低声道：“包袱里只是老爷需要的生活用品，我们并不是商贩。” “我是卢克，卢克司迪思骑士，你大概听过我的名字……”钢铁盔甲男挺起胸膛。 “抱歉，从未听说过。”温妮不为所动：“我有权力要求检查包袱，先生们，还有，请从传送阵上下来。” 卢克连忙离开了传送阵，边走边解释道：“营地里已经没有了我的传说么？我和安提奥普，以及雅伦波尔，在圣者阁下的带领下剿灭了一个沉沦魔部落！里面还有一个巫师呢！” 仆人低声嘟囔道：“看来这里的人并没有翘首盼望老爷您的到来。” 温妮脸色红润很多，道：“啊，我当然知道圣者阁下一抬手就消灭了沉沦魔部落的事。原来您也参加了？” 卢克自豪道：“当然，我是冲在最前面的。” 仆人走到检查台前，解开包袱：里面有三个放在桌上用的柜子，有点类似女士的首饰柜。另外还有五条腰带。 仆人道：“腰带里的东西要取出来么？都是些日用品。” 温妮看了一眼小柜子。 “这是我用来收藏战利品的，现在当然还是空的。”卢克解释道：“我打算用它装那些奇异结晶。” “唔，那可不容易，不是每只魔物都会析出结晶。”温妮示意卢克的仆人可以收起包袱了：“不过最近的数据表明，只要是序列6以上的魔物，95%以上都能析出奇异结晶。” “序列6是什么？”卢克满脸茫然。 “圣者阁下有盏神奇的提灯，在它的照耀下，能够显示出超凡者和魔物的位阶。序列9最低。”温妮补充了一句：“这也是圣者给出的标准。对了，如果你达到了序列8，可以报名加入巡逻队，有战利品分享，还有目盲修女会的声望奖励。” 卢克觉得自己离开了不到一个月，就像是个完全没有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他问道：“什么声望奖励？” 温妮向卢克摆出一个笑脸： “看，就是这个。参加巡逻队，打击邪恶，完成修会发布的任务，你会得到我们的友谊：比如这样的笑脸，或者是九折购买药剂、修理武器和盔甲、购买优良装备。我们下一步还要在营地外打造一个冒险者之家，提供住宿、餐饮、任务发布……价格优惠，但是只向声望达到友善的冒险者开放。” 卢克迟疑道：“我打算在这儿买栋房子。” “凡是与修会有关的活动，都需要声望值。”温妮道：“好了，更多问题请咨询出门左拐第三个房间里的纳莎姐妹。”她打开传送室的门请骑士和他的随从出去，补充道：“对了，声望值达到崇敬，可以跟圣者阁下共进晚餐。” 卢克边往外走边举手道：“多谢！第三个房间对吧。” 仆人背起包袱，嘟囔道：“这都是什么意思？让人打白工的圈套么？” 卢克身上的铁甲发出咔咔的摩擦声，一阵风似地冲向左拐第三个房间。 这是个大房间。 在进门的地方放了一整排椅子，已经有人坐了前面两个。他们衣衫不整，胡子拉碴，眼里布满了血丝，身上还有酒和汗混杂的臭味。这是卢克印象里真正的探险者形象。 “老爷，您要坐在这儿么？”仆人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 卢克道：“桑丘，你可以先去旅馆给我们找个房间。我自己处理这里的事。” 桑丘微微鞠躬，嘟囔道：“好吧，老爷，您说了算。”他刚转身走两步，就见第三个房间的门猛然打开，一个壮汉冲出来，脚下好像着了火。 壮汉从桑丘身边掠过，扯到了桑丘的包袱，差点把他拽倒。壮汉只是回身抬手：“哈哈哈，抱歉！我太高兴了！”说罢转身冲出了会堂。 桑丘嘟囔道：“这里的人都怎么了……” 壮汉的声音从会堂外传来：“我升级了！我是友善啦！哈哈哈哈！” ， 129、友善 卢克看着会堂外面的阳光，又将目光收回来看向正对面的木墙。墙上挂着一幅黑暗森林的风景画，黑白的炭笔完美勾勒出了森林的诡谲和危险。这道墙对面就是会堂大厅，上次他和伙伴们见证了历史：阿卡拉主祭正式宣告圣者的降临。 “嘿，新人？” 前面的两人一人进了房间，另一人跟卢克打招呼。 卢克微微一笑：“不算是新人。” 男人展开一张纸，上面是一张表格，三列五栏。他指着最后一栏的签名，说道：“你没有这个吧。” “没有。”卢克看了一眼，表格的抬头写着《修会声望记录表》。 第一栏是日期，第二栏是工作内容，第三栏是主管的签字。 邋遢的探险者道：“那你就是新人。” 卢克不想跟他争论，也不想从这个人口中打听什么。 他知道探险者都是怎样的人。 这些人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把一文不值的消息卖个天价。当这个人站在自己一边，比如安提奥普，这很好很愉快。但如果这个人把你当成交易的傻子，那就很无趣了。 一切都可以在进入办公室后知晓。 卢克理智地告诉自己。 然而…… “‘友善’很难达到么？”卢克还是忍不住问了。 好奇心害死猫！ 好在这个邋遢的探险者没有狮子大开口，他甚至都没开价就说道： “走运的家伙，现在要想达到‘友善’可不容易。” 卢克侧耳倾听，摸了摸腰带，打算拿点铜纳特让他说得痛快点。 “如果每天都很勤奋地做日常工作，需要一个月才能达到‘友善’。”探险者叹气道：“悲剧的是，那些工作要么是早上，要么是晚上，让人没法喝酒睡觉。” “我觉得是件好事。”卢克说：“但是，圣者来了还没一个月。” 探险者瞥了一眼卢克闪亮的盔甲，道：“所以他一定是玩命了。” “玩命？”卢克很好奇。 “修女姐妹有时会发布一些有危险的任务，还有一些很危险的任务。会给比较高的积分。”探险者把“有”和“很”咬得很重：“只要完成三次有危险的任务，一般积分是200，就可以达到‘友善’。” 卢克恍然大悟：“他完成了三次有危险的任务？” “是的，比如清除一群汇聚起来的行尸，或者杀死一百只硬毛鼠。这些都是价值200分的任务。”探险者道：“最快的一个家伙在布告贴出当天就成功申请了‘友善’。” “哦？是谁这么厉害？” “安提奥普，那个娘们，她参加过沉沦魔部落的清剿战，算是很危险的任务。呸，谁都知道当时圣者阁下就在她身后，根本没有任何危险。” 卢克想为伙伴辩解：当时安提奥普负责吸引大部分的沉沦魔，离开了圣者的支援范围，的确充满了危险。反倒是自己和雅伦，一直处于圣者的保护之中，并没有什么危险。 在卢克组织语言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开了，之前那个邋遢的探险者出来，手里甩着一块布：“伙计，该你了。”他说完并不等回应，缓步离开了会堂。 跟卢克聊天的探险者起身进去，很快就出来了。 “这么快？”卢克站起身。 “我只是个普通人。”那个探险者说道：“刚才那个是想加入巡逻队，浪费了我们的时间。你或许有戏，可以试试。”他说着伸了个懒腰，转身走了。 卢克深吸了口气，敲了敲门。 办公室里传出一个沉稳的女声：“请进来。” 卢克推门进去，努力让身板显得硬气和直挺：“日安，纳莎姐妹。”他迅速地打量办公室，发现这间大办公室的办公区域很小，只有在一进门的地方有张办公桌，其他全都是带抽屉的柜子。 这些家具大概是新打造的，还散发着木材的清香。 一位四十多岁的修女坐在办公桌后面，戴着一副铜边眼镜。正是温妮提到的“纳莎”。 纳莎抬了抬镜框，审视卢克一番，说道： “请坐吧，骑士先生。稍等，我拿张表格给你。请你写上你的名字和年龄。” 卢克接过表格，发现就是刚才那人手里的表格。他不想去做那些枯燥的任务，所以直截了当说道： “我是个超凡者，我想直接加入巡逻队。” 纳莎看了卢克一眼，点亮桌上的提灯： “请随便使用一个技能或者魔法，别太猛。” 卢克对着空气使用了一个重击。他看到提灯没有任何变化。 “序列8。”纳莎取出一张硬卡片，道：“你有资格加入巡逻队，但是你还是得先完成50分的中立评级。别抱怨，先生，这只需要两三天时间，只是为了让你更加熟悉罗格营地和罗格。” “我并不想抱怨，姐妹。”卢克道：“但我来过这里，我曾站在圣者身前战斗，我参加过剿灭沉沦魔部落的战斗。我知道安提奥普直接得到了‘友善’的阶位，我请求您考虑一下。” 纳莎再次抬起头，从镜框上方看了看卢克，俯身从办公桌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一本本子，翻开，问道： “您的全名，骑士先生。” “卢克，卢克司迪思骑士，来自滕恩。” “请讲述一下战斗经过，司迪思骑士。” 卢克对当日的过程牢记在心，而且这些内容在滕恩的一个月里不知道复述了几百遍。凭着这次精彩绝伦的战斗，卢克和雅伦都成了滕恩社交圈的新宠，甚至被邀请去远高于他们阶级的圈子。 “最后我们的战利品是……”卢克如数家珍地说完了此役收获的战利品。 纳莎修女对照了记录，道：“可以确认您参加了战斗，除了小部分夸张。” 卢克脸上一红。 “鉴于这次战斗的奖励为500分，我可以直接给您‘友善’认证。”纳莎道：“但是我必须提醒您，以下数项工作，将不再给您声望积分：政策宣讲；辅助招募；日常训练；营地站岗；……；您其实可以先做完这些任务，然后再领取上次战斗的500积分，这样您将有550积分。” 卢克昂起下巴：“纳莎姐妹，我只想早日加入巡逻队，获取更高的积分，至于这50分，我可以放弃。” 纳莎朝卢克笑了笑：“如您所愿。” ， 130、战斗小队 卢克离开会堂的时候很兴奋。他获得了一块柏木牌子，可以挂在腰间。正面写了“友善”这个单词，背面是卢克司迪思骑士的全名。同时他还获得了一个袖章，明天一早戴着袖章去罗格营地就可以分配巡逻队，参加巡逻任务了。 每天的营地巡逻给10分，三天一次的野外巡逻给30分，即便什么任务都不参与，光是这个积分就可以让他在一年内达到“亲密”。 那时候能够享受真正的“待遇”，比如有资格购买夜间采光神器：手电筒和应急灯。还有吃一块能顶一天的神奇食物：精灵饼干。 卢克当即就把袖章戴在了胳膊上，上面是“罗格营地志愿者巡逻队”的花体字，每个首字母被标粗，十分醒目。 来到旅馆，卢克看到了自己的仆人桑丘。 桑丘满脸疲惫，道：“老爷，我跟老板谈了很久，终于谈到20纳特一晚。” 卢克点头：“很不错，这是我上次来的价格，安提奥普谈下来的。”他走进旅馆，看到了记忆中的老板，叫道：“嗨，老板，很高兴又见面了。” 老板看到了卢克的脸，目光落在腰间的木牌上，道：“已经到友善了？” “是的，而且加入了巡逻队。”卢克显摆了一下袖章。 老板毫无诚意地说道：“恭喜你。”然后回到柜台后面，改了账单。 “你们的房间每晚 8纳特，这里有价目表。”老板拍出一张硬质的价目表，上面有不同房间的不同价格，以及在底楼餐厅吃饭的价格。 桑丘满脸惊讶：“8纳特？8个铜纳特！你跟我说20纳特是最低价！” “但你没跟我说你的主人是巡逻队员。”老板懒懒道：“阿卡拉要求我们给所有达到‘友善’的人明码标价，还要经由她们审核……真是让人没法做生意。” 卢克也惊讶于价格之低，但他坚定地站在目盲修女会和阿卡拉这边，他说道： “这是个公道的价格。” 老板不置可否地走了。 桑丘朝主人摊了摊手：“这是我见过最诡异的地方，它算是哪个国家的来着？” 卢克很高兴，吹着口哨上楼去了。他要把这身盔甲脱下来，换上便装去镶金玫瑰，那里一直很热闹，能打听到不少消息。如果安提奥普回来了，肯定会去那里。 镶金玫瑰让骑士老爷失望了。 闲散的探险者被驱赶巡夜、站岗、甚至上学。 上学！ 卢克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酒馆老板娘显然没有跟他开玩笑。 老板娘把胸脯放在柜台上，托着下巴懒懒道：“你能想象么？去圣堂学写字居然也给积分！这还是目盲修女会么？安努让她们这么闹事？你看看我这儿，最好的时间，居然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客人。还好有你，我的骑士，你真是慷慨。” 卢克给了一个银库鲁，所以待遇当然会有些不同。 卢克道：“不管怎么说，学习读书写字总是好的。” 老板娘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否通过考试，如果考不及格，哈哈，他们就白去了一个月。” 卢克心道：但是这一个月，营地没有喝得醉醺醺闹事的麻烦家伙了。 “他们找人把营地里的坑洼路修好了，这很好，我很感谢，但是，别妨碍我们做生意。”老板娘举起金色的麦酒：“再来一杯么？” “不，我明早要去巡逻队。”卢克不想早上还带着酒气。 “好吧，伟大的目光注视着你，骑士。”老板娘显然对目盲修女们的行为不满，的确影响到了她的生意。 卢克没有等到安提奥普，离开镶金玫瑰返回旅馆。一直躺到床上，他才隐约中想明白修女会要人读书的目的。只有这样才有更多能够用的管理者，起码他们得能写会算，而修女们肯定不够用。 罗格营地似乎要有大动作…… 卢克迷糊之间，听到门外脚步声繁杂，不止一个人。 “晚安，圣者阁下。”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卢克一个激灵：圣者阁下就住在自己对门！ 明早要早点起床，去门口等他……卢克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很快就睡着了。 …… …… 大约是酒精的关系，卢克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连忙叫醒桑丘，让他帮忙穿上盔甲，然后跑向罗格训练场。 训练场上的罗格们正在分队训练，每个队伍的罗格使用不一样的武器，互相配合。 卢克看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了前来安排他任务的罗格。 “你好姐妹。”卢克热情打招呼道。 罗格姑娘给了他一个白眼：“我们不叫姐妹，叫我们女士！” 卢克尴尬地咧了咧嘴：“好的，女士。” “你用什么武器？”年轻的罗格问道。 “单手剑和盾。”卢克道。 罗格姑娘挑了挑眉毛：“很好，这样很好，你可以跟我一组。我叫佩姬。” “骑士卢克司迪思，为您效劳。”卢克自报家门。 “卢克，”佩姬道，“我们就在等你了。” “啊？” 卢克简直受宠若惊。他才刚来，还没向大家宣讲过当日剿灭沉沦魔部落的战斗。 “有了你这样的铁罐头，我们就能组成一支战斗小队，可以领取战斗任务。”佩姬兴奋道：“终于不再是天天巡逻了。对了，你会用盾吧？” “当、当然……” 卢克有些慌。他不是胆小，来这里就是为了战斗，但是今天才是到达的第二天，这就要去战斗了吗？ 果然是抗击恶魔的第一线。 佩姬扔下卢克去召集队伍，很快就找了块空地，让十人小队互相见了面。 卢克和佩姬是盾牌手，佩姬用斧盾，看起来比卢克还凶悍。另外有四个长枪手，四个长剑手兼弓手。这八个人都是序列8的探险者，对即将遭遇的战斗感到亢奋和期待。 “嗨，格林，你今天跟我走么？”佩姬朝一个没有拿武器的罗格姑娘喊道。 格林布兰奇走过来，道：“好啊，但你们不是巡逻队么？” 佩姬挺了挺胸，骄傲道：“我们凑了个铁罐头，我已经跟卡夏队长说了，今天开始执行战斗任务。” “恭喜你，佩姬，心愿达成。”格林笑道。 “我们要赶快，否则石块旷野的战斗就什么都捞不到了。”佩姬道：“我选了一个磨合队伍的地方，记得鲜血荒原的废弃农场么？那里总有一群行尸，咱们今天就是去干掉它们！” “我去拿两瓶解毒剂，还有圣水。”格林道：“门口汇合。” 佩姬高兴地举起斧头：“让我们去大战一场，女士们！” 女士们？ 卢克尴尬地戴上头盔。 ， 131、出发 郑毅降临安努-塔萨梅特第九天。伊茹伊露维妲的沙漏已经漏完，随时准备圣者临幸。然而郑毅还没有感觉到安努-塔萨梅特赶他离开的意思，大概是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是朋友了。 尽管安努-塔萨梅特如此温柔，但郑毅还是决定早点离开，他有一批战斗辅助用品需要去沙漠采购，同时还要去伊茹伊露维妲看看烛堡的备战情况。他觉得自己崛起之路还是挺成功的，没多久已经在各个世界都打开了局面。 当天夜里，郑毅、卡夏和阿卡拉在目盲修女会的大厅里最后一次讨论战斗安排。为了明天的战斗，今天整个罗格营地都在休息状态，因为不单单是罗格姑娘们要走上战场，探险者也会跟随罗格一同作战。 对他们来说，这是一场必胜的战斗，因为圣者会随同出战。然而修会还是会大方地发300分声望，让所有人都能距离“亲密”更亲密一点。 自从五十年前目盲修女会被恶魔赶出大修道院，这还是罗格们第一次有组织地大规模作战。当初阿卡拉说要攻打石块旷野的骷髅兵军营，所有人都觉得这位主祭有些不太正常。 卡夏头一次做这种指挥工作，很谨慎地措辞、算着每一个项目，汇报道： “经过三次侦察，确认骷髅军营现存恶魔数量为四百八十至五百之间。 “罗格出动一百二十人，探险者四十人。另有五十名探险者、附近村落的农夫，负责看守营地。 “凌晨五点，斥候队出发，战斗队随后，清理行军路线上的恶魔。 “早晨六点，护卫队会沿一号公路出发。 “六点三十分，炮车出发，随行五十名罗格和二十名探险者。圣者阁下随炮车出发。” 郑毅点了点头，但是他凌晨四点就必须在营地大门守着，给每一支队伍施加祝福。祝福持续时间只有半小时，希望能够给罗格和战斗队的探险者提供一些帮助。 因为石块旷野的骷髅兵军营距离罗格营地一整天的路程，斥候实地测试，确定炮车要走十个小时。只有在天不亮的时候出发，才能保证在天黑之前赶到战场。 如果战斗时间稍稍长些，可能就要进入夜战。而恶魔最擅长的就是利用黑夜做掩护，能够发挥更大的战斗力。 之前罗格营地的几次试探攻击，都是因为距离产生了障碍，没有成效。阿卡拉原本想在营地和军营之间再建造一个营地，但是沿途地形复杂，遍地恶魔游走，并不适合展开土木工程。 如果能够占领军营，那么石块旷野的西部一直到罗格营地广阔的地区，就有可能彻底消灭恶魔，净化土壤。 翌日凌晨，郑毅准时等在罗格营地门口，为第一队斥候施加神圣祝福。斥候姑娘们骑着马，打着火把冲入黑暗之中，很快便隐没不见。随后出发的战斗队、护卫队，依序而出，整个罗格营地的人都默默地看着这些勇敢的姑娘。 “丝毫没有意义，恶魔会在地狱重生，然后再过来。”商会代表基德先生靠在酒馆的窗口，脸上带着酒醉的红晕。 “其实，这些年恶魔的确越来越多了。”镶金玫瑰的老板娘打着哈欠：“那些人如果不去干掉恶魔，我们就要等着被恶魔堵在门口了。” 基德先生良久才说道：“她们守不住旷野的，那里距离大修道院更近。在恶魔老巢门口建设营地，呵，很快就会被打回来。” 老板娘斜视商会代表，道：“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圣者。” 基德先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希望明天早上能收到好消息。” 老板娘回忆起自己流落到这个营地时，那些手持利刃的罗格们还是小姑娘。已经很多年没有附近的村民送自己的女儿来当修女了，如果她们再不冲出去，等到年老体衰，这个营地只有灭亡。 一队队人马接力涌出营地，在野外换岗，轮替前进。恶魔没有意识到这是一场战争，仍旧是稀稀拉拉地游动，被小队制的战斗队一一消灭。 天亮了，一百九十公分的女巨人恰西高声宣布启程，两个大车由八头牛拉动，缓缓前行。 车上载着黝黑的铁箱，配件由探险者背负，作为这次战斗的主力驶向石块旷野。 这就是传说中的炮车。 郑毅骑着陆行鸟，随炮车前行。艾丽、康斯坦丝和翠西骑着马跟在他身后。艾丽换上了罗格们很少穿的半身板甲，左臂挂着塔盾——比圆盾更大的盾牌，几乎可以遮蔽自己的身体。 康斯坦丝和翠西一左一右护住郑毅，面色严峻。她们都知道前面的斥候和战斗队来回清理了这条交通线很多遍，但是仍旧不放松丝毫。 因为这是一场战争。 正午时，主力部队略作休整，吃了午餐，然后继续前进。他们已经将森林甩在了身后很远，触目可及的是杂草丛生的平地。只有一排小而遥远的群山出现在地平线上，接连天际。 当太阳西斜，道路上的罗格和战斗队成员越来越多，战线在这里聚拢，前方已经能够看到骷髅兵的军营——废弃的黑石堡垒，残破，恐怖。 骷髅兵受到了高位恶魔的感召，纷纷从地下爬起来，举起刀盾，准备弓箭。它们依稀排列出一个方阵，长枪在前，刀盾在侧，弓箭在后。 罗格战团摆出一条长排阵型，卡夏骑着马在众人面前走过。她本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走到郑毅面前，道： “阁下，你应该对大家说点什么。” 郑毅也觉得大家都这样了，总不能就喊一声“杀呀”就开战，那样太不严肃了。人家古惑仔打之前还要喊几声，何况自己这边是正义之师。 圣者阁下骑着陆行鸟到了前面，在百余米的横列前穿过，看到了他们每一张脸： “自从原罪之战以来，邪恶始终在侵蚀着我们的世界。 正义、善良和秩序的火光如果不在这里点燃，世界终将被黑暗彻底吞没。 然而，只要我们坚信光明，只要我们坚持战斗，哪怕我们战死—— 这火光也不会熄灭，必将黑暗烧穿！ 现在，让我们踏出烧穿黑暗的第一步！” ， 132、战斗 “吼！” “吼吼！” 看着浑身散发出白光的圣者，罗格和探险者们受到了无穷的激励，发出战吼。 郑毅打开郁金香的光域模式，就像举着一个太阳。 “加圣水！”卡夏高声喊道。 探险者从腰带中搬出一桶桶的圣水，倒入车上的铁箱里。恰西已经知道了这两个铁箱的用处，没有让郑毅和卡夏看到她满脸惊诧。此时她招呼学徒，将水炮的配件组装起来。 硕大的铁管和喷头需要十个探险者才能抬动，但是只要开始喷洒圣水，他们就只需要小幅度转动。 “前进！”卡夏看到水炮准备完毕，宣布阵型前压。 噔！ 翠西射出一支校准箭，测试风向和距离。 箭矢插在骷髅军团前方。 骷髅受到挑衅，发出骨节摩擦的咔咔声。行尸从后排出来，越过翠西的校准箭，冲向罗格战团。 牛已经换了两批，这些是正富力量的生力军。 它们拉着大车前行，没有丝毫畏惧。 嗖嗖嗖嗖！ 骷髅弓箭手开始射箭。 咚！咚！ 箭矢打在盾牌上。 郑毅高举郁金香：“神圣祝福！” 祝福在每个人灵魂深处涌现，所有人的战斗力都上去了一大截。 罗格战团充满了斗志。 噔！ 翠西再次射出一箭，直接射入骷髅阵中： “五十米！” 卡夏高声道：“发射！” 牛车停了下来，每个铁炮配有三个铁轮，由大腿肌肉最发达的探险者踩踏，产生的压力激射铁箱里的圣水。在高仰角态势下，水柱喷向天空，画出美丽的弧形，如同甘霖一般洒落在骷髅军团的上方。 一滴滴圣水如同水银，反射着落日余晖，在白色的骨骼上灼烧。 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象，罗格战团的每个人都几乎看呆了。 骷髅和行尸没有退缩。 恶魔被激怒了。 数百个骷髅和行尸冲向罗格战团的长阵。 水炮的角度下降，水柱直接冲入恶魔之中。 圣水所过之处，带起蓬蓬蒸汽，面前的邪恶产物消融不见。 溅出的圣水也灼烧了罗格军团的探险者。他们大多算不上善良，对正义也没有感情，更是视秩序为枷锁。然而此刻，在圣者的鼓舞之下，即便圣水对他们的灵魂产生灼烧般的痛楚，他们也坚持不退，拼命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如此一来，太阳圣水带来的痛楚反而能够接受了，充其量只是热一点的水。 嗖！ 天空中传来整齐的箭矢飞行声。 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天而降。 “神盾！” 郑毅高喊一声，“女士的眼泪”化为一张透明的能量罩，将罗格战团的大部分人都笼罩其中。 骷髅射手的箭矢撞在神盾——精神护盾上，尽数弹开。 冲过了圣水的行尸和骷髅冲到了阵前，挥动兵器。 “圣盾！” 郑毅吼道。前排的防御战士套上了一层金光护盾。 所有刀剑长枪落在护盾上，都被吸尽了动能。 “杀啊！”战士们开始反击，横长阵两端朝前，将骷髅和行尸包围起来。 圣水如同雨水一般落下，罗格们在水中格外亢奋。 探险者们由英勇而产生了对圣水的耐受性，将疼痛转为攻击的动力，劈向那些骨头架子和烂肉。 阵型开始前冲，战士和骷髅交错在一起。 郑毅选了两个点施放神圣之火。 漫天卷起的火柱给战士们极大的信心。 虽然郑毅觉得很合算，但是如此一来对于蓝量的压力就大了。把握时机，他灌下了两瓶大蓝，手里还另外提着两瓶。整个罗格营地的大蓝都在郑毅的腰带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大蓝换战力。 眼看着蓝量将近二十升，郑毅决定开个大！ 【圣光领域】！ 绘有法阵的地毯在地上铺开。 郁金香的光域笼罩战场。 英灵们发出精神共鸣，演绎灵魂的协奏曲！ 凡是光域所及之处，尽显金色圣光。 所有奋战的罗格和探险者都惊喜地看到伤口愈合，体力恢复。 原本需要砍十几刀才死的行尸，在圣光的领域中，两三刀便被砍成肉泥。 “我们也上！”艾丽身穿板甲，挥动塔盾和战斧，冲向恶魔。 康斯坦丝的火焰巨剑熊熊燃烧，紧随其后，一刀劈碎两个骷髅兵。 翠西箭无虚发，破魔箭簇轻易地刺碎骷髅的头骨。 胜局就此落定。 郑毅掐着秒停止了圣光领域。 这个技能能够极大削弱暗影和死灵的力量，加强正义、善良和秩序的力量，同时医治有圣光标记的自己人。是大军团作战的神技，位在序列3！是真正的高阶力量。 然而，每五秒钟接近10升的蓝耗，让郑毅最多敢开十秒钟。 随后便是把蓝当水喝。 还好，这十秒钟奠定了最终胜局。 罗格战团以一敌五，最终消灭了这个骷髅军营。 郑毅跟着卡夏走进被邪恶污染的军堡，从残垣断壁能够看出它以前的规模，是个能够容纳近百人的坚固堡垒。如今残存的塔楼还有三层，顶楼已经塌陷，不过二楼和底楼还可以固守。 塔楼附属的营房只剩下三面墙，骷髅兵并不介意，但是人类战士无法在这种环境下固守。 防护墙已经消失，拨开杂草才能看到不甚明显的地基。 至于外围的护城河，早已经被时光彻底填平。 卡夏走到郑毅身边，有些焦躁： “村里人迟到了，我们需要木板！” 郑毅给了她一个【镇静】，道：“斥候找到他们了么？” “还没回音。”卡夏摇了摇头，感觉“镇静”的催眠效果太好。 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地平线，黑暗开始主宰旷野。 郑毅走上塔楼，点起郁金香，可以照亮大半个军堡。 恰西忙着寻找地方安装铁箱，并且收拢圣水，填补“弹药”。今天的圣水作战非常成功，几乎干掉了一半的恶魔。水炮简直功不可没。 卡夏跟着郑毅，道：“战争真的开始了。” “我们必将胜利。”郑毅微笑着划了个圈：“看，我们占据这里之后，恶魔大军就被堵在石块旷野的东部，从黑石堡往西，如此广大的土地可以开垦为农田、牧场。大批的人口会涌过来，我们的战士也会增加。” 郑毅宣布道： “只要有一千人的战团，我们就能光复大修道院了！” 卡夏根本不敢想一千人的战团，感觉遥远得突破天际，不过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和圣者的美妙蓝图之中。 “报告！木板来了！”斥候高声叫道。 卡夏瞬间回到争分夺秒的状态： “立刻，立刻搭建木墙！” ， 133、多种树 滕恩的秋天总是下雨，淅淅沥沥一整天。 在城市中心，圣光大教堂被雨水冲洗了一千五百年，纯白的皓石墙壁隐隐发黄。这种时光染上的淡色让教堂更显得神圣，尤其是当阳光洒在墙面的时候，就像笼罩了一层神圣的金光。 教堂主体建筑是光明教会举行八大圣礼的地方，有主厅和各个分厅。 教廷的八个圣部在教堂左翼的副楼，高达八层——是主楼的三分之一高。里面有五百间房间，每天有六百名修士在这里工作，处理东西两个大陆所有的宗教事务。 与左翼对称的是右翼副楼，同样的占地面积，同样的楼层，但是只有两百个房间。这里是高级教士的住宿区，以及教首的生活区。 如果算上教堂地下隐蔽的区域，整座圣光大教堂的面积超过了五个罗格营地。滕恩的教士之间流传着一个段子：有时候要用传送阵去上厕所。 在右翼三层的底端，悬挂着一幅《泰瑞尔护佑我们前进》的巨型油画。油画上的正义天使泰瑞尔在黑暗之中，张开背后的光翼，面孔在发光的兜帽之下呈现为黑色。祂手持圣剑艾德鲁因——圣羽之辉，四周的恶魔无不惊恐畏惧。在正义天使脚下，诸国联军光铠映日，刀枪如林，威武雄壮，气势如虹。 这幅高十米，宽二十四米的巨作，是全世界的艺术瑰宝，只有王室成员被允许前来观摩。如果教会打算出卖，其价值能买下整个喀拉萨公国。 在这幅价值连国的油画下端两角，摆放着两副全身盔甲。这是两任传奇教首穿过的盔甲，他们曾攻入地狱，并且满载荣誉返回人间。 其中一副盔甲手持战旗——它曾在地狱鼓舞士气，并且令恶魔胆寒。另一副盔甲手持长柄战斧，斧刃上的黑色痕迹，那是恶魔的血和骨髓。 一个身穿紫色紧身袍服的高级教士在长柄战斧盔甲前踱步，良久方才下定决心，用手重重一拉斧柄。 左边墙壁中发出喀啦喀啦的机关转动声，一道暗门缓缓弹出。 高级教士拉开门，里面洒出淡黄色的宝石光芒。他走进门后，拉动门旁的烛台，暗门旋即合拢，即便再细心的人都很难发现它的存在。毫无疑问，它由幻术遮掩了缝隙。 教士走过玄关，眼前遽然大亮，来到一间大厅。 大厅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地毯，墙壁下半截是胡桃木的护墙板，上半截以暗金色鸢尾花纹壁布打底，外悬诸国王室盾徽的墙毯，证明他们信奉安努，并且以光明教会为安努在世界的代言者。 大厅中央是一张圆桌，圆桌边缘是曲线起伏，从高处俯瞰就像燃烧的太阳。 在曲线的凹处放着金色狮足高背椅，头枕处嵌着暗红如血的红宝石。 一共二十二个座位，最高的座椅是教首的猊座。 任何人都不会错认猊座。 它由黄金、白银、精钢、丝绸、月布、宝石、钻石……装饰，耀眼夺目，美轮美奂。这张座椅配得上五大天使，或是其他高位天使。而在人间，只有教首一个人能够享用它。 此时坐在这张椅子上的，是个白发苍苍，身穿月白长袍的老人。 他的十指都戴着指环，每个指环上都镶嵌了不同的宝石：有鸽血一般的火精石、橙红色的蜜琥珀、金黄色的太阳玉髓、浅绿镶金色的猫眼翠、天蓝色的海精灵、青紫色的梦幻水晶，以及纯黑色的黎明光耀石。 这既是他身份的象征，也是实力的炫耀。在每一颗宝石里，都烙印着一个威力强大的神术。 “阁下，”高级教士走到老人身边，“阿卡拉主祭写来信件：目盲修女会已经收复了旧军堡，并且命名为黑石堡。她希望教廷履行诺言，迁徙农夫和牧人，开垦农田，修建牧场。” 老人的手指飞快地轮击扶手，指环上的宝石熠熠生辉。 他低声道：“竟然这么快。那位圣者用了什么威力很大的神术么？” 高级教士垂手侍立，道：“阁下，从目前我们收集的情报来看，那位圣者起码使用了一个神迹级的神术。不过我认为决定战斗胜利的，应该是远超一号的太阳圣水。” “太阳圣水。”老人从喉咙里重复着，敲打扶手：“你觉得她们需要多久就能进攻大修道院了？” “阿卡拉并没有这份野心。”高级教士道：“但是那位圣者说过要‘烧穿黑暗’。” 老人朝后靠了靠，叹了口气： “真是令人不愉快的宣言。他难道不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么？谁都不愿意看到奈非天占据整个庇护所。” 高级教士没有说话，低下了头。 老人道：“告诉那些愚蠢的主教们，给她们造一道高墙，保护她们，保护现在取得的土地。以后尽量用金吉奥解决问题。这个世界上，最如草芥的是那些农夫牧人，但是最珍贵的也是他们。” 高级教士躬身告退：“明白了，阁下，我这就去告诉他们。” “还有，”老人用指肚敲打着扶手，道，“教廷应该对苦修会更好一些，所有的苦修会。别让他们太苦了。” “是的，阁下。” …… …… “阁下！阁下！” 艾丽背着盾牌，冲上了黑石堡的顶楼。她双手捧着一把泥土，泥土中有一棵小草刚刚吐出嫩芽。 郑毅正在看农夫们修建木栅栏，转身就看到艾丽破坏绿化，说道： “艾丽，我们完全可以不要打扰它长大。” 艾丽还是很兴奋：“地上还有很多！昨天洒过圣水的地方，全都长出了嫩芽。卡夏队长说，这说明土地彻底净化了。” 郑毅并没有如此乐观。 就和水一样，要想净化一片水域很辛苦，但是要污染一片水域却很简单。如果不能净化足够大的面积，邪恶的力量很快就会再次污染这些土地。 “艾丽，跟卡夏队长说：用星光圣水保持土地洁净。同时还要多种树。”郑毅道。 星光圣水是星云圣水再经稀释之后的产物，基本处于一号圣水的档次。这种圣水要大面积净化土地很困难，但是保证已经净化的土地不受污染，还是勉强能够做到的。 从观察黑暗森林可以得出结论，有强大生命力生长的土地，对抵御邪恶很有帮助。换言之，新土地要多种树。 艾丽欣然答应，正要转身下楼，突然好奇道： “阁下为什么不直接跟队长说？” “因为我要走了。” 郑毅颇为无奈。 ， 134、返回沙漠之前的补给之行 昨晚战斗结束的时候，郑毅收到了安努-塔萨梅特的“提示”，让他尽快离开。 这实在令人不悦。 水炮的喷口还在滴落圣水，战场还没收拾，欢呼和呻吟还没平息，众人脸上的红晕也没消散……这岂不是在说：“射完就滚”！？ 这是一个正经的世界意识该说的话吗？ 郑毅虽然不悦，但是知道一个道理：尊重强者就是尊重自己的生命。 毕竟世界意识这东西太玄奥，甚至超出了神的位阶，说祂是神都算骂街。趁着人家还肯好好打招呼，别不识相，麻溜滚吧！ 郑毅感知到安努-塔萨梅特世界的焦躁，连忙跟艾丽打了个招呼，立刻穿越。他走得如此之急，居然连补给这么重要的事都没顾上。 不过这也没办法。 黑石堡刚刚光复，所有物资都要从附近的营地和村落运送，而且有上百人等着分配，实在不适合大量补给。 郑毅站在自己的观鱼台上，看到“鱼池”变成了“许愿池”。安努-塔萨梅特世界的罗格、探险者，以及酒馆老板纷纷向自己祷告，光晕层层叠叠，真要一一处理，恐怕沙漏漏完了都还没看完。 与之泾渭分明一线相隔的，是来自伊茹伊露维妲世界的祷告。 同样是金色光晕，人类居多，偶尔有两个矮人希望“迈雅”能够带话给奥力——这就好像班上的女孩拜托郑毅转送情书给同宿舍的校草室友。 要不是郑毅没办法，真想一锤子让他们清醒点！ 而且这里的人类祷告远不如罗格姑娘们有质量，全是祈求力量、权力、财富……郑毅真不知道自己怎样，或者说为何，要满足他们。这全怪伊茹伊露维妲的埃努们太落伍，连神职分配的意识都没有，让人类想迷信都找不到对象。 郑毅在灰雾之上坐了一会儿，估算了一下安努-塔萨梅特的不应期时间：比十天略长。他还没找到不应期的关键，所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增加了安努-塔萨梅特的封闭时间。 伊茹伊露维妲倒是在召唤他，虽然谈不上迫切，但还算诚恳。 郑毅心念一动，星辰之戒瞬间出现在尾指上，镜面上闪过一道亮光。他站起身，目光落在伊茹伊露维妲星团上。 金色的天使出现在星团旁，高声向整个多元宇宙宣告： “恭候您神圣的降临！” 郑毅飞向伊茹伊露维妲。 进入灵界，绿光和光云领域中的英灵朝他致敬。 穿过世界之膜，星空之中传来轻笑、暧昧、好奇、赏识的眸光。 郑毅觉得心情舒服多了。他很快就降临在自己上次离开的位置，烛堡外的一个山坳，从这儿骑上摩托到烛堡只要十分钟。虽然他不介意别人注意到他突然消失，但是走远点再穿越貌似更有仪式感。 可恶，这个仪式刚刚被安努-塔萨梅特打破了！ 郑毅现在对安努-塔萨梅特很有意见，却又无可奈何，过个十天半月还得继续去为安努-塔萨梅特的正义事业发热发光。他脑补出安努-塔萨梅特一定在暗爽：“就喜欢你看不惯我，还得来努力奋斗的样子……”唉，如果自己的人生是本小说，作者铁定是个虐主的后妈。 陆行鸟像是得了哮喘一样，发动机嘭嘭作喘，载着郑毅驶向烛堡。 烛堡外已经树立起一圈矮墙，这是未来的内城墙。墙头裹着蛛丝斗篷的人类卫兵看到了郑毅，举起手中的武器： “向您致敬，伟大的斯拉科特尔！” 郑毅再次感受到了无数的光涌向自己在灵界的领域，加入其中，壮大声势。而且这次他更加清楚地感受到世界的颤动，这些光正是从伊茹伊露维妲涌去的。它们令这个世界与自己的光云领域更加亲密。 “谢谢，谢谢你们。”郑毅朝两个卫兵挥了挥手，摩托喘咳而过。 ——斯拉科特尔，屠魔者。 这是北境方言，郑毅心中暗喜。 当地人由衷公认的名字，能够产生世界意识层面的改变，真是太有意思了。 说不定自己很快就能在伊茹伊露维妲感应英灵，使用高阶技能。 凭着刷脸，郑毅很顺利进了烛堡。他本来指望某个卫兵会拦住他，严格检查，然后自己表扬他的恪尽职守……然而并没有这样的卫兵，所有人看到他都称他“斯拉科特尔”，而且满脸荣幸。如果他们想说些什么，也绝不会是“请出示证件”。 郑毅一进烛堡就看到了新规划出来的区域，地上用白垩标记，商贩们用小树干和皮革、粗布搭建起临时商铺。这里主要是人类和矮人交换大宗货物的地方，矮人以矿石为主，人类以丝织品为主。 郑毅在众多商铺之中，总算找到一家出售食品的商铺。正当他过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囤积的时候，听到有人喊道： “嗨，斯拉科特尔！” 郑毅回过头去，看到一头银发的伊珥雯。她笑容灿烂，裹在蛛丝斗篷之中。雅凡娜女士的恩赐以藤杖的形式撑起了斗篷的后摆，更有利地证明郑毅没认错人。 “嘿，伊珥雯。”郑毅笑道：“你的银发和这件斗篷实在太配了。” 伊珥雯很高兴听到这样的赞美，道： “很感谢您的瞩目，但是你的人类名字没有‘安考利蒙’好听，而且据说是屠魔者的意思，真糟糕。” 郑毅不理解精灵的价值评判，道：“随便吧。你们最近怎么样？史东卡尔蒙他们呢。” 伊珥雯道：“大家都不适应矮人的穴居生活，所以仍旧住在好运堡。男爵给我们在内城安排了风景不错的居室。我今天随便出来走走，呃，跟个朋友。” “是什么样的朋友让你羞于启齿？男朋友？”郑毅调笑道。 “喔，比那个羞耻多了。”伊珥雯左右看了看，叫道：“菲奥娜女士，你们的斯拉科特尔在这儿！” 郑毅一下子没想起来“菲奥娜女士”是谁，转眼就看到背负手半剑的波尔松男爵长女快步跑了过来。 郑毅对伊珥雯摇头：“伊珥雯，你以前从不会大喊大叫的。” “人们常说：到了北境就得穿皮袄。”伊珥雯道：“我们精灵也说：在不同的森林要唱不同的歌。” “嗯，我们叫入乡随俗。”郑毅概括道。 ， 135、弹出 菲奥娜·诺斯高迪安风一样冲到郑毅面前，就好像是他的老伙计，熟络道： “嘿，斯拉科特尔，你是回维林诺去了么？吾王托卡斯还好么？” “不，我没去维林诺，你王托卡斯也没找过我。” 郑毅挑了挑眉毛，侧首对这个暴力女说道。 菲奥娜却没在意，她仍旧亢奋道： “你现在要回好运堡么？昨天有一批好酒刚刚入库，我们可以喝个痛快。” 郑毅思考了一下，道：“如果可以的话，我需要几桶清冽甘甜的泉水，以及一些肉食。” 菲奥娜更加亢奋道： “哈哈，您的需求很容易满足！我可以送你五头烤猪，我知道你还欠着我父亲一批黄金。” ——我不会赖账的…… 郑毅暗暗尴尬，波尔松男爵垫付武器的时候，他的确说过“下次”过来会带五百枚金币付账。 “伊珥雯，你现在跟诺斯高迪安小姐很亲密么？”郑毅越过菲奥娜·诺斯高迪安，轻声对伊珥雯道。 伊珥雯迈着精灵的优雅步伐： “每天早起打她一顿，让我感觉挺好的。” 郑毅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考虑过雅凡娜女士的感受么？你这样下去恐怕都要跟北境人一样吃肉了！” 伊珥雯顿时脸上腾起一道红晕，没有说话。 郑毅真的被惊到了：“你不会真的吃肉了吧！” 伊珥雯扭过头去，道：“我们可以骑上陆行鸟了么？安考利蒙。” 郑毅取出陆行鸟，收起一个侧箱，仍旧没有放过伊珥雯： “你真的吃肉了！雅凡娜女士知道么？” 伊珥雯满脸胀红，跳上自己的专座，不肯说话。 菲奥娜站在了卡尔蒙的位置上，很不客气地把手搭在郑毅肩上。 郑毅抖了抖，没抖掉。 菲奥娜说：“伊珥雯想吃点蔬菜，我们就给她准备了蔬菜。” 郑毅再次抖肩，未果，只好专心开车。 菲奥娜继续道：“然后她不小心吃到了蔬菜的配菜——一小片牛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而且我吐掉了。”伊珥雯认真说道：“女士在上，她可以证明我没有吃动物的尸体。” 郑毅嘿嘿笑道：“有机会我会跟雅凡娜女士说：你不是故意的。” 伊珥雯紧紧抓住郑毅的手臂，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千万别提这件事，可以么？安考利蒙！这不好笑！女士未必会关注到我，但如果你提了，我会被维林诺的精灵亲族嘲笑一万个纪元！” 郑毅干咳一声，道： “抱歉，我不该拿你的信仰开玩笑。不过……咳咳咳，真的别放在心上，我不会跟任何人提起这事。喂，小姑娘，你也不要再提了，懂么！” 菲奥娜一副成人的口吻： “你不能叫我小姑娘，我是男爵的继承人！而且这不需要我说，整个好运堡都知道。伊珥雯吃到肉之后，差点把宴会厅拆掉。我真喜欢看她挥动大剑的样子，美极了。” 伊珥雯把头埋在郑毅的臂弯里： “永远，永远不要再提这事了。我恨不得明天就离开好运堡，离开北境。而且，安考利蒙，如果你见到女士，连想都别想这件事，好么？” “好吧，虽然真不算什么。” 郑毅宽慰伊珥雯，突然脑子转过弯来了： 吃点肉就好像吃了屎一样，你这是对食肉者的歧视啊！ 好孩子是不该歧视别人的！ 如果见了雅凡娜女士…… 算了，不该这么调戏伊珥雯。 毕竟她只是自己不愿吃，并没有禁止餐桌上出现肉食。 更没有诅咒食肉者下火狱。 …… 现在矮人和人类都在往高地堡修路，沿途一直有运送货物和材料的车队，没有路标也不会迷路。 陆行鸟连喘带咳地在天黑前赶到了好运堡。 波尔松男爵接到通报之后，立刻出迎，将郑毅请到宴会厅。在非宴会时间，这里就是城堡的议事厅，所以长条桌围着墙摆放，后面坐着男爵的骑士们。 郑毅开口就道：“我这次没有来得及去拿黄金，因为忘记带补给……” “哈哈哈，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波尔松男爵高声笑道：“斯拉科特尔，你需要什么样的补给？上次价值五百金币的刀剑可还满意么？” 郑毅无言以对。 菲奥娜道：“斯拉科特尔说他需要几桶泉水，还有烤猪。” 郑毅解释道：“肉干、生肉都可以，我并不挑剔。” “完全没有问题。”男爵笑意盎然道：“我们有北境最甘甜的水，而且厨房里永远都有烤好的猪。”他转头对侍者道：“去让厨房送过来两头。” 侍者应声而出。 “多谢，男爵阁下。”郑毅道。 波尔松男爵大笑道：“斯拉科特尔，不过就是三五枚金币的小事，请千万别放在心上。” 郑毅咧嘴笑了笑：难怪老人说财不可露白，自己捐出那么多黄金对可怜的男爵打击太大，都近乎魔障了。不过也可能是本性暴******尔松男爵丝毫不觉得尴尬，开始向郑毅讲述高地堡光复之后的第一波商贸热潮。 矮人的金属器具是人类最喜欢的商品，索兰尼亚中断了二十年，市面上旧货都炒到了天价，如今贸易线路打通，好运堡简直成了金库！ 郑毅对这种事从来就不感兴趣。像他这样的医生，对钱并没有很深的执念。有钱又能如何呢？去酒吧泡个妹子说：“今晚能邀请你一起做个解剖么？”或者“我们去做个核磁共振深入了解下？” 郑毅只是听着，好不容易等到厨房的佣工搬来泉水和烤猪。 三桶泉水，用的是三十升的大桶。桶的底部还有个小小的铜制水龙头。 烤猪也是三头，都是一人高的大野猪。 郑毅收了三桶泉水。之前他的库存做成了太阳圣水，留给了卡夏。 现在，郑毅悲剧地发现腰带不够用了。 ——郁金香和伊瑟瑞尔之盾各占了一格。 ——陆行鸟必须占一格，好在它的侧箱和后顶箱收纳了大量的零碎物品。 ——大战之后剩了8个大蓝瓶，出于安全考虑必须放一格。 ——还剩4桶重油，这是陆行鸟的粮食，必须占一格。 ——倒霉恶魔阿尔塞附灵的剑。 最后只剩下一个格子了。 郑毅放进了两头猪，还有少许空间，但是装不下第三头整猪。 要不只放一半？ 郑毅只是闪了一下这个念头，但是立刻想到了替代办法： 随身拿锤盾很碍事，但是佩把剑就很轻松了。 于是郑毅取出了恶魔之剑，顺便将最后一头烤猪收入了腰带。 下一个瞬间， 郑毅茫然地发现自己握着剑，漂浮在灵界。 伊茹伊露维妲的世界之膜在自己脚下。 星空中，诸位女士的眸光异常复杂。 郑毅万脸懵逼：我这是被弹出来了？ 我居然能被弹出来！ 136、无名世界 很难说郑毅是心宽还是心理素质过硬，回到灰雾之上，他首先立刻马上检查那头烤野猪是不是在腰带里。 看到八个格子齐齐整整，该带的都在，野猪也三头不少，郑毅长长吐了口气。 灰雾更像自己的家，郑毅随意坐在躺椅上，手里把玩恶魔之剑。话痨似的恶魔阿尔塞在灰雾之上被压缩成了一团无意识的灵魂，仍旧存在，却没有任何反应。 伊茹伊露维妲的反应很明确，正是因为郑毅将恶魔取了出来，这才瞬间被弹出伊茹伊露维妲世界。说来也真搞笑，伊茹伊露维妲有炎魔、有恶龙，都是序列3以上的高阶大能，独独不能容纳小小的恶魔？ 郑毅望向沙漏： 安努-塔萨梅特的很正常，十天左右。 伊茹伊露维妲的很不正常——从未有过的漫长不应期，从流速上看要超过三十天。 郑毅思考了一下，把恶魔之剑斜插进陆行鸟的侧箱里收入雷尼摩，目光垂向下界。 他看到了灵界的七道光……心中一动，起身沉入灰雾之中，进入灵界。 灵界里仍旧没有方向，但是郑毅可以靠头顶上的灰雾来确定上下。 领域感应到了创造者的存在，从容出现，就好像一直都在那里。 领域中的英灵们向他致敬，愉悦宁静。 郑毅尝试叫道： “嗨，绿光？小绿？阿光？” “为您效劳，伟大的圣者，伟大的光明之人，伟大的屠魔……”绿光颤鸣，“声音”传入郑毅的耳朵。 “可以了。”郑毅忍不住抬了抬手：“有些小问题想请教一下。” “万分乐意为您效劳。” 郑毅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刚才我在一个世界……你知道是哪个吧？” 绿光的颤鸣变得激烈，像是被污蔑了清白： “伟大之中的伟大，我们不可能偷窥您的秘密，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这样的用心。” “唔，我只是为了方便说明。” 郑毅继续道： “我叫它e世界。我在那里取出了一柄在at世界得到的剑。剑上有一个恶魔的灵魂，它是被法师从未知世界召唤到at世界的。 “在我取出剑的刹那，我就被e世界‘弹’出来了。弹！出了世界之膜，直接把我弹到了灵界。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么？” 绿光的颤鸣低沉下去，其他六色光柱开始分别颤鸣，但是郑毅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看起来就像是光柱们自己在开小会，不想让外人列席。 过了片刻，绿光说道： “伟大之中的伟大，卑微的我与几位朋友讨论之后，得出结论：e世界害怕自己被别的世界的某些力量发现。没有信心保护自己的世界，常常会有这样的反应，生怕被外来力量玷污、毁灭。” 郑毅一时语塞，这倒是很符合伊茹伊露维妲的性格素描。安努-塔萨梅特其实也一样。它们作为世界意识也会有所害怕和选择。 咦，这么一想，貌似自己被伊茹伊露维妲和安努-塔萨梅特发了好人卡啊。 绿光继续道： “每个世界都有一层保护膜，防止被灵界力量渗透，也防止某些世界的大能者通过灵界渗透。灵界之物往往是混乱的，可能会毁灭世界；其他穿梭世界的大能者，以中立和邪恶居多，他们并不会爱惜别的世界。您是例外，伟大之中的伟大，善良之中的善良，恪守秩序的……” 郑毅干咳一声，打断绿光的阿谀，道： “我想了解一些穿越世界的知识。阿绿，你肯定愿意给我讲解的。” 绿光的颤鸣频率就像是狗狗兴奋地哈哈喘气： “您卑微的足下小蚂蚁当然愿意接受这个荣誉，但是……您想必不愿意告诉我，在哪个世界传授给您这些知识。” “唔？”郑毅有些意外：“这里不行么？” “灵界，”绿光道：“如果您坚持，当然可以。恕我冒昧，我见您往返于各个世界，如果在这里接受那些知识，恐怕按照某些世界的时间流速需要上百万年……您如果觉得……” 上百万年，沙漠废土可能都被太阳给烧成灰了。 郑毅道：“我在其他世界是客人，贸然把主人的地址给别人，这是不礼貌的。而我暂时找不到我自己的世界。” ——即便找得到我亲爱的地球老家，我也不能给你地址啊。 郑毅心中补了一句。 “当然当然，这就是您之所以伟大，之所以为无穷世界信任的原因。”绿光道：“我有个不成熟的建议，希望您能浪费一些些精力，予以裁定。” “说。”郑毅很喜欢绿光，但是它有时候真的挺嘴碎的。 绿光道：“我曾经去游历过一些世界，以当地人的身份。同时我也将关于灵界旅游和世界穿越的知识留在了那里，请您不要嘲笑我，当我穿上人类的躯体后，会受到生理上的驱动。” “我能理解。” 绿光继续道： “我卑微地建议：我将合适的世界的位置告诉您，您可以在方便的时候抽空去收取这些知识。对您来说的确有些不方便，但是只要时间流速合适，您可能会很轻松安排自己的行程。” 郑毅觉得听着很耳熟，似曾相识，突然心中一亮：绿光的意思是文件太大，所以给了个种子让自己下啊！ 以后有什么问题，直接求种子就行了咯。 郑毅认可道：“把地址发给我吧。” 绿光的颤鸣变得有规律，但并非任何一种语言。 郑毅有所感知，却无法阐述，感觉上就像是一团乱码，需要合适的软件才能解读。他升腾而起，回到灰雾之上，脑中的乱码瞬间清晰起来。当郑毅彻底解读它时，星团群之中多了一个世界。 它也是以星团的形式出现，出现在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旁边，始终明亮，而且安静。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单纯存在。 郑毅好奇地投向注视，金色的天使瞬息间出现在这个星团旁边。 祂高声宣布道： “恭候您神圣的降临！” 郑毅发现自己飞起来了，但是…… 似乎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郑毅坠入灵界，下方就是新世界的星空。他终于想起来了，大声叫道： “小光！这个世界叫什么名字！” “伟大之中的伟……” 郑毅感觉到自己穿过了一层薄膜，绿光的“声音”被隔绝在外。 他已经看到了星空中，诸神的眸光——嗯？并没有眸光！ 只是单纯的星空。 这是个没有神的世界。 郑毅飞旋坠落。 哗！ 郑毅紧闭双眼，冰凉的水瞬间将他吞没。 苦涩的水冲进郑毅的嘴里。 这回的降临非但不神圣，还有些糟糕。 137、巨兽 郑毅分不清自己是在海里还是某个咸水湖，反正人在靛蓝色的水中浮沉，勉强露出脖子。他反复尝试离开这个世界，但是灵体到了星空层就会被世界膜挡住，无法与灵界产生联系。 倒霉的穿越者环顾四周，尝试着狗刨游泳，但仍旧无益于当前的处境。他本来就不擅长游泳，而且这里水温很低，如果不是因为摩托车骑士服的密闭性极佳，现在已经因为低温而死了。 ——绿光，这不会是你的阴谋吧？ ——你那么忠厚老实……不会害我的！ ——我就算是死也不会放过你的。 ——你要是救我出去，咱们还是好朋友。 …… 郑毅放弃了求救。 求人不如求己，自己毕竟是序列2的天使，诸神的代言人和代行者，高考拿过全区第三的学霸……难道会被眼下的困境打倒么！ 郑毅先解下蛛丝斗篷绑在腰间，远比水小的密度，以及不吸水的特性，让它多多少少提供了一些浮力。 然后就是求生神器—— 油桶！ 重油虽然名字里带个“重”字，但是密度比水小，能够漂浮在水上。油桶是轻合金打造的储存器，看似铁桶，密度更小更轻，当然也比铁软一些。 郑毅放出两桶重油，勉强爬了上去，悲剧地发现蛛丝斗篷在经过处理之后，延展性并不佳，无法像绳索一样固定两个桶。不过他总算是离开了水体，趴在两个随时会分开的油桶上已经很幸福了。 起码第一步走出来了！ 郑毅冷静下来，自己现在有九升左右的蓝，这是安身立命之本。自己还有四桶重油以及一个空桶，这五个油桶可以组成一个筏子，但现在的问题是没有东西把它们固定在一起。 另外陆行鸟就别拿出来了，郁金香和伊瑟瑞尔之盾也没用，清水可以救命，但是使用的时候需要小心，不能混入咸水。 郑毅趴在桶上，靠核心力量保证两个桶不被水波冲散。好在这里的水面比较平静，波浪很柔和。他用“女士的眼泪”凝聚成一条直线，向外刺探。 扫描一圈之后，郑毅可以确定：二十公里范围内没有陆地。 ——或许我距离陆地只有两公里，不过是向下。 郑毅跟自己开了个玩笑，无聊地将精神力向下方刺探。 然后郑毅脸色铁青，终于确定了第二件事： 这里是海洋。 而且是深海。 二十公里的距离，两万米！ 居然都没有探到底！ 老家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才一万一千米！ 这不可能是哪个盐水湖！ 郑毅收回精神力，裹在自己身上，稍稍安定一下心神，意外地发现尾指上还戴着星辰之戒。虽然它没有提供精神力恢复，但是透过镜面能够看到里面的群星，或许还能联系瓦尔妲女士。 郑毅心中闪过一丝希望，但是又怀疑女士是否会跑这么远来救自己。 上回它不肯去安努-塔萨梅特，这回倒是跟过来了，看来它是个懂礼貌的孩子，不愿意去有神的世界。 郑毅凭借【洞悉】感知了一波，但是又觉得有些扎心：如果有神灵，或许能够交流一下呢？哪怕是眼光交流也好啊！ 这个世界算怎么回事？到底有没有生物啊？ 郑毅刚才扫了一圈，既没有发现海鸟，也没有发现鱼类，这片海洋简直就是水体荒漠，什么都没有。 ——难道哥哥我就是生在荒漠的命？ 郑毅心中悲凉，小心翼翼转过身，伸直身体，手脚勾住油桶，躺在天光之下。 就连这天光都不能享受太久，东方的天空渐渐发蓝，隐约可见点点明星。 很快，整个天空都黑了，星星在黑幕中排出各种形状，只是不知道这个星球是否还有观察星空的生命。 郑毅仍旧不相信绿光会故意坑害他。两者完全不在一个维度，它缺乏动机。而且作为一名序列2，能够感知到绿光的本体，感知到七道光柱之间的沟通，却不能感知到它们的阴谋？这说不过去。 建立在这个基础上，这个世界，或者说星球，应该是有智慧生物和文明的。 可是他们在哪里？ 郑毅仰躺累了，再次趴在桶上，眼前只有漆黑如墨的海水。 这个世界没有天然卫星，只有那些不知道几千几万光年之外的恒星，采光实在太糟糕了。 郑毅从雷尼摩中摸出郁金香，打开开关，射入海中。 水中顿时出现了一片散射的光，光线在水体中来回反射…… ——等等，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对？ 郑毅心中闪过一丝警兆。这到底是一片陌生的环境，谁都不知道海里有什么。刚才精神力探索基本是线性，如果错过了什么很正常。 郑毅是个靠感知生存的人，序列7给他【洞悉】、序列2给他加强了不知道多少层功力的【洞悉】，都是让他相信直觉。 啪嗒。 世界恢复了一片漆黑。 郑毅松了口气，然而心中的警兆并没有消退。 突然之间，海面开始不正常地波动起来。 郑毅连忙收起一个油桶，四肢紧紧缠住另一个油桶，按开了郁金香的光域模式。 远处的海面并没有任何异常波动。 郑毅身上的心灵之火荡起一层涟漪。 这是攻击！ 无声无息的攻击！ 郑毅瞬间给自己套上了圣盾，刷新了心灵之火，用“女士的眼泪”加持了紧裹身躯的精神护盾。他想了想，又给自己加了个【心灵坚定】。这个技能能够解除各种负面情绪，也能预防下一次将出现的负面情绪，不过持续时间只有一分钟。 海面猛然朝上涌起，郑毅惊恐地发现自己被海水托上了天。 心灵坚定给予的防护层如同水泡一样，啵地一声破了。 得益于它的防护，郑毅的惊恐情绪瞬间消除。 郑毅平静地看到自己脚下出现了一个黑洞，海水打着漩涌入洞中。自己随之落下，周围有白森森的三角形巨石，长满了柱形突起的岩壁……不，这是一只海洋巨兽的口腔！ 三角形巨石是它的利齿，岩壁是口腔壁和舌头！ 趁着第二波惊恐尚未出现，郑毅飞速地收起了重油油桶——资源宝贵，不能浪费。然后将身体伸直，朝着黑洞落下，并且收起郁金香的花瓣，变成了战锤模式。 郑毅跌入巨兽的食道。 战锤上的锐刺扎在食道壁上，只是单纯刺激了食道的蠕动，连黏膜层都没刺破。 138、绝处 在说起“蠕动”的时候，总让人想起“蠕虫之动”。 似乎很细小，很轻微。 然而对于这头可以直接吞下郑毅，并且让他在食道里打滚的海洋巨兽而言，食道壁的“蠕动”，相当于碾路机的碾压。 郑毅身上的圣盾在承受了两次碾压之后果断破裂。不等他补盾，心灵之火的防护也被爆掉。还是“女士的眼泪”给力，硬生生顶住了四次碾压，让郑毅补完了圣盾和心盾。 然而神盾终究还是破了，它第一次显露出了脆弱的一面：一分钟内别想再次用它。 女士有没有落泪不知道，郑毅是真的落泪了。 圣盾再次破裂，心盾摇摇欲坠，神盾默然装死。 郑毅眼看着四周食道壁碾压过来，一手捂头一手捂心，接连施放【神圣祝福】和【神圣治愈】两个大招！ 心盾破裂。 食道壁剩余的力量挤压在郑毅身上。 就好像一只巨大的手，想把郑毅搓揉成扁平的二维码。 郑毅差点因为剧痛昏迷过去，但是【神圣治愈】已经发动，断裂的骨骼瞬间撑了起来，破裂的内脏也瞬间恢复。好在脑袋因为受到肩膀的宽度支撑，没有第一时间被揉碎。 圣盾术！ 郑毅笼罩在光中。 心灵之火！ 郑毅觉得自己安全了，再次给自己施放【神圣祝福】，总算保证自己完整地通过了鬼门关——食道。 郑毅终于落地了。 啪叽摔在柔软的地面。 借着郁金香的光，他看到这里是个两米挑高，三米宽、五米长的小空间。恶臭扑鼻而来，而且氧气急缺。从生理学分析，这显然就是巨兽的胃袋。如果这里的自然规律与地球老家相近，那它会有不止一个胃袋。 沉着冷静尚未过期的圣职者，直接掏出了陆行鸟，取出头盔，套在自己头上。全盔和骑士服自动黏合，暂时保护了郑毅不受窒息的影响。 不过这种保护的时间是以分钟计算的。 胃肠是空腔器官，里面多少会有些空气残留。全套骑士服能够过滤空气，给郑毅提供能够呼吸的混合气体，但是不可能制造气体，尤其是氧气。而且从郑毅的感知来说，这套衣服也不能防巨兽的胃酸——现在全靠圣盾撑着。 不过并不用担心胃酸腐蚀，因为在此之前郑毅肯定已经缺氧而死了。 该怎么办呢！ 郑毅先给自己一个【心灵坚定】，驱散恐惧和绝望，脑中速度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处境和拥有物品。 这里可以说是巨兽身体里的伊甸园，是郑毅唯一能够再活几分钟的地方——不超过五分钟。往下走是第二个胃袋、甚至还有第三个，应该会越来越小，而且强酸越来越多，空气越来越少。所以往下走是绝路。 往上走…… 郑毅摇了摇头，不相信自己能够攀过食道。再说，即便重新回到口腔也没意义，巨兽不可能为他张开嘴，而口腔里的空腔还不如胃袋。 郑毅突然一摇，胃袋明显收缩。 这不是生物的正常反应，而是有外力挤压。 巨兽在下潜。 郑毅再次使用【心灵坚定】，绝望再次被驱散。 现在哪怕自己弄死巨兽，也别想出去。上万米的水压会瞬间压爆自己，无论心盾、圣盾还是神盾，以及自己的骨骼、器官……会在瞬间被挤爆。 哐当！ 剧烈的挤压进一步袭来，陆行鸟被掀倒。 郑毅也被挤了个踉跄，他正要收起陆行鸟，想起侧箱里的那柄倒霉之剑。 今天的一切倒霉都是因为它！ 郑毅抽出剑，收起摩托，凭着郑毅加成过的力量，这柄利剑刺入了巨兽的胃壁。 胃壁剧烈痉挛，更多的空气和酸液从下面的胃袋中返涌上来，这又给了郑毅一两分钟的生命。 倒霉之剑到底是地狱出品，对于酸液的腐蚀有耐受性，并没有因此变成铁渣。 “我这是在哪？我回家了？”倒霉恶魔阿尔塞叫道。它大概刚看到郑毅，失声道：“我的无尽深渊，你是什么品种的恶魔？” 郑毅打开外放：“你的灵魂会消散么？” “呃，邪恶的亵渎祭司阁下，很高兴再次见到您。您果然不愧我的想象……啧啧，纯粹的黑暗……” “闭嘴。”郑毅已经受够了话痨：“你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可能会通过排泄口抛入数万米深的海底。我就是想问问，你要多久才会消散，否则就只有在海底独自一个恶魔发疯。” “我们、我们在某个海洋巨兽的肚子里？” 恶魔阿尔塞很聪明，立刻明白了当前的处境，它尖叫起来： “不！我不愿接受这样的惩罚！我们一定有办法出去的！你是个无比强大的亵渎祭司啊！你就不能偷点海神的权柄么？号令海洋动物，对，就是那个！去偷呀！” 郑毅又不是真正的亵渎祭司，他说了部分真相： “这个世界没有神。” 恶魔阿尔塞冷静了三秒：“这么说，你是自己穿越位面，结果出现在了错误的地方？” 郑毅知道恶魔所指“错误的地方”是指巨兽的胃袋，但是他没有义务给恶魔解释。 圣者点了点头：“一点小小的失误。” “啊啊啊啊！你这算是什么小小失误！你这样强大的亵渎祭司，为什么会犯这种白痴才会犯的错误！”恶魔几乎是吼着喊道：“现在我们都要葬身怪物的肚子里，然后变成屎，被排泄在漆黑的海底！你会死，真是走运，而我还得忍受起码八百年！” “镇定，埃尔默·菲格罗亚·阿尔塞！”郑毅喊出恶魔的真名。 恶魔立刻蜷缩一团，收起一切的情绪，柔声道：“请您吩咐。” “你是个灵魂大师，你敢放弃身体，以灵魂的形式残存。”郑毅梳理着唯一一条生路：“现在，你能以灵魂的方式抢占这头巨兽的身体么？” 恶魔足足消声十秒。 这对于身处巨兽胃袋而言，实在无比奢侈。 郑毅已经感觉到有些气短了。 “这么邪恶的吗？” 恶魔阿尔塞突然笑了起来： “只要您能让它有刹那间的失神，我想我可以夺取这具身体。 “毕竟我已经和它血脉相连了。” 139、逢生 郑毅在一秒钟内排选了自己的技能。 【麻醉】可以让巨兽失神很久，关键是怕恶魔阿尔塞抢占身体之后不能控制，那就死得很冤枉了。 【精神鞭笞】的失神作用有些难以把握，万一抽死了，或者没用，都影响求生。 郑毅只能拿出一个序列3的高阶技能：【谴罚】。 这个技能效果是“绝对昏迷”。别说生物，即便是元素、死灵、怨灵这些非生物，照样能够让它们昏迷。而且只要目标不受到伤害，昏迷效果能够维持到天荒地老。 郑毅此刻也顾不上蓝耗的问题，保命要紧，当即放出“眼泪”中的精神力，捕捉到巨兽的灵魂。 巨兽的灵魂居然在凝结过程之中，眼看就要突破基因极限，成为野生的超凡生物。 可惜“病”从口入，它吃错了东西。 谴罚！ 技能直接作用在巨兽的灵魂上，巨兽身子一颤，陷入昏迷。 恶魔阿尔塞以它的秘密能力，瞬间控制了巨兽的身体。 郑毅感知到恶魔之剑上的灵魂消失，将剑从胃壁上拔了出来。胃壁的创口喷出一道血箭，旋即分泌出更多淡绿色的浓酸。 郑毅感觉到脚下倾斜，海洋巨兽开始上浮。 汹涌的海水从巨兽的食道里涌进来，差点灌满胃袋。 郑毅毫不客气地将恶魔之剑再次捅进胃壁。 巨兽的胃袋猛烈收缩，将满满一袋的海水挤向食道。郑毅顺着水流，双手举过头顶，钻进扩张的贲门。食道壁因为胃痉挛而撑到最大，水流挟裹着郑毅冲上口腔。 巨兽的利齿交错，高频碾磨，舌头在上颚摩擦，看样子是不想让郑毅活着离开口腔。 “埃尔默·菲格罗亚·阿尔塞！”郑毅躲在齿间空隙，用女士眼泪连接巨兽的灵魂——现在是恶魔阿尔塞的灵魂。 “您还好么？祭司大人。您卑微的仆人正在帮您安全离开这头畜牲的身体。”恶魔说着，重重地磨了两下牙，并且试图用舌头舔“自己”的后槽牙。然而因为生理构造的问题，这个企图失败了。 郑毅不知道该怎样利用真名，或许有某些技能可以进行要挟，但是自己能用的只有心灵视界，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用处。与其虚张声势，不如实实在在给它一鞭子。 精神鞭笞！ ——你不给我活路，那大家就一起死！ 郑毅这发技能用得干净利落，不留后手。他已经感觉到了窒息和晕眩，如果再没有新鲜空气进来，自己只能闷死在巨兽的口腔里。 巨兽阿尔塞猛然翻滚，显然被打得不轻。 “等等，伟大的祭祀！马上就到海面了！”阿尔塞通过精神连接向郑毅求饶。 郑毅看到它的牙齿和舌头停下动作，这才发现刚才忽略了的小问题。 自己是怎样跟恶魔阿尔塞沟通的。 在安努-塔萨梅特世界的时候，恶魔是通过灵魂附着钢剑，制造空气震动跟郑毅对话。用的是高等恶魔语，差点让安提奥普精神崩溃。等到阿尔塞夺取了海兽的躯体，恶魔和郑毅显然是通过精神链接进行灵魂交谈。 这种高级的沟通方式，根本无所谓声波和语言，直截了当。 郑毅意识到，这肯定是真名的力量。掌握了某人的真名，无疑就掌握了进入此人灵魂的钥匙。 当超凡力量的阶层高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对抗变得低级和无效。灵魂上对抗成为主流。这时候如果能够直接进入对方的灵魂，等于是避开了圣盾术、心灵之火、精神护盾等等技能，直击灵魂。 难怪自己洞悉到真名十分重要，穿越到沙漠废土之后，没有用过一次真名。无论是恶魔、天使、神祇，只有找到那颗70亿人口的蓝色星球，才有可能找到自己的真名。 这么看起来，自己还算安全。 巨兽猛然张开巨嘴，海水、星光、新鲜空气同时涌了进来。 郑毅猛然吸了口气，头盔的滤口送进了混杂着海水腥气和巨兽口臭的气体——它的一些部件受到强酸腐蚀，开始罢工。 身上的骑士服也因为被食道壁碾压，多处开裂，隔温绝缘、自我清洁、太阳能吸收等系统都近乎怠工。 郑毅给自己套上三重护盾，举着郁金香走巨兽的门齿前，站着没动。 阿尔塞缺乏耐心，很快就抱怨道：“邪恶的亵渎祭司，这头巨兽的下巴要脱臼了。” 郑毅道：“你可以做我的坐骑。” “呃，您可真不客气。”恶魔的灵魂里带着冷笑。 “你打算在我出去之后立刻游走？”郑毅的声音更冷：“你确定你能游得比诅咒更快？直接扔在你灵魂上的那种。好好考虑一下。” 恶魔阿尔塞发出一阵桀桀怪笑，他说道： “我为什么要逃？能为您这样邪恶的亵渎祭司当坐骑，这是我身为小恶魔最好的奖赏。我穿越多元宇宙，不就是在寻找这样的机会么？请您放心在我的背上休息，我保证游得又快又稳。” 郑毅虽然知道恶魔不可信，但是更加理解了那些昏君宠信佞臣的心理。这些邪恶、堕落、没有操守的混蛋，果然要比刚正不阿、忠言逆耳的守序忠臣可爱得多。 尤其当它们开始阿谀奉承的时候，真是难以抵挡。 哪怕明知道它们面目可憎、恶心如同脓包，但还是不自觉地接受了。 阿尔塞很努力地吐出舌头，将郑毅送到星光之下。 郑毅用恶魔之剑和钉头锤当攀爬工具，蹬鼻子上脸，爬到海兽头顶。这是一片宽阔的平地，堪比数个足球场。这还只是露出水面的部分，简直就是个岛屿。 这里如果盖满房子，能够成为一个小镇。 郑毅摘下头盔，解开骑士服，任由海风吹拂胸膛。 这里的海风有点冷，天空中星星点点，没有看到月亮。 海兽缓缓闭上了嘴，停在原处，问道：“我伟大的主人，邪恶的至尊，您卑微的坐骑向您请示前行的方向。” 郑毅辨认了一下方向，找到位于东方天域的星座——他刚才自己划分的，道：“跟着光走。” 郁金香打出一道灯柱，落在漆黑如墨的海面上。 海兽阿尔塞的灵魂跳跃：“真是太好了。这具躯体实在饿得发疯，明光或许会引来食物。” 郑毅心中一塞：也可能引来猎食者。 不过在这个星球上，如果这样体量的巨兽都无法站在食物链的顶端，也活该文明灭绝。 140、独木舟 巨型海兽的体型类似齿鲸，背脊平滑宽大，腹圆无颈，有两对鳍，眼睛极小只能感光，基本看不见什么东西。当然，在这个全是水的环境下，它也不需要看见什么。 海兽靠超声波探路和捕食。因为体型巨大，它的“声纳”充满攻击性，郑毅也正是因此发现了即将到来的危险。如果没有心盾受到攻击的涟漪，他就不会及时套上心灵坚定，肯定吓蒙当场，乖乖被吃掉充当能量。 身为天使级别的序列2居然被海洋动物吃掉，多元宇宙大概不会常见。 太阳出来之后，阿尔塞继续快速游向东方。没有参照物，郑毅不知道它的速度有多快，但是从激起的海浪来看，绝对不慢。 “这里荒芜得就像是血战战场，居然什么吃的都没有。”阿尔塞抱怨道：“再这样游下去，我都要饿死了。” 郑毅用郁金香拄着海兽的背：“不是你。” “呃，主人，我的意思是我这个躯体。”阿尔塞道。 郑毅捅了捅海兽的背：“这是我先发现、致晕，仅仅允许你暂时使用的躯体。这是我的海兽。” “主人您真是邪恶，您说得太对了！这具身躯属于您，您卑微的仆人的灵魂也属于您。”阿尔塞阿谀道。 郑毅没有理他，感受着太阳的光。 阳光清冷，不单单是因为早晨的原因，也是因为纬度高或者太阳黑子不活跃，甚至是因为这个星球跟恒星的距离略远，整个世界都比较冷。 “往南游！” 郑毅催促海兽阿尔塞。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文明，温暖的南方可能性无疑更大点。 阿尔塞依靠海兽身体的本能找到了南方，吐纳着超声波迅速游动。它不会为了一个愚蠢的亵渎祭司饿死，但是现在得先享受一下亵渎祭司的知识。这种在各个宇宙偷取神灵力量的家伙，脑子里藏着无穷无尽的知识。 “伟大的邪恶的主人，您是怎么会被骗到一个无神的世界？”阿尔塞旁敲侧击，同时也是排解游泳的乏味。 相比大海，恶魔更喜欢滚烫的岩浆和飘散着硫磺恶臭的洞穴。 郑毅站起身：“你是灵魂发痒了么？” “桀桀桀桀桀，主人您真是太邪恶了。即便在这样的环境下，您还是如此从容不迫地利用我的真名来威胁我。”恶魔赞誉道。 郑毅很想从恶魔嘴里套一些亵渎祭司的知识。他和所谓的邪恶祭司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会“高等恶魔语”，然而这门外语还是序列2根据语言规则帮他掌握的，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邪恶。 不过这样太容易让狡诈的恶魔发现自己的底细，身为善良阵营的一份子，很难预测邪恶生灵的行为，还是不要作死比较好。 郑毅没有开口，凝聚“女士的眼泪”的精神力开始进行大范围扫描。 从这一路的风平浪静可以看出，这里如果有海洋文明，肯定会被发展成航道。如果没有成为航道，这样的水域也会让鱼类繁衍，成为天然渔场。然而这里既没有船舶，也没有渔场，作为大海中的荒漠实在太过宁静。 “主人，伟大邪恶的主人，前面有食物！”阿尔塞激动道。 郑毅将精神力以锥型发散出去，果然捕捉到了一条小船。 在精神力的勾勒下，那条船显露出它的形象，是一艘独木舟。这种独木舟的木材比较大，上面坐着两排六个人。然而这些人手里拿着长矛，没有船桨。独木舟的头尾并没有经过处理，不符合最朴素的流体力学认知。 “靠近他们，让他们回家。”郑毅道。 恶魔桀桀怪笑：“真是太英明了。这样我们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然后饱餐一顿！您的邪恶真是由内而外，令您卑微的仆人崇拜得恨不得拿一个国家献祭给您。” “闭嘴。” 恶魔怪笑着冲向独木舟。 在巨大海兽的对比下，独木舟的航速就如同静止。他们如果碰到真的海兽，可能直接就会被吞掉。好在他们碰到的是郑毅，而这位序列2的天使只是想找个人类文明，试探离开这个世界的办法。 “他们真慢！”阿尔塞很快就追上了独木舟。 郑毅道：“靠近他们，我要与他们说话。”为了加强自己权威，郑毅结结实实在阿尔塞的灵魂上抽了一“鞭子”。 阿尔塞发出巨大的闷哼声，震得海面掀起波涛。 独木舟被高高抛起，旋即拍打在海面上，差点倾覆。 阿尔塞缓缓靠了过去，停在安全距离，用微小的眼睛努力想看清这些“鱼虫”。 郑毅站在海兽的背上，就像是站在高高的山岗朝下看。他看到这些人长得和人类很像，但是全身没有毛发，脸上泛着胶光，没有鼻梁只有两个鼻孔，脖颈两侧翕张鱼鳃，浑身**，手脚扁平宽大，生殖器微小。他们就像是在朝鱼的方向进化。 值得一提的是，每个“人”都有一个海蓝色的灵体。 “我要去见你们的首领。” 郑毅高声喊道，口中吐出一连串类似水泡迸裂的声音。 船上的六人惊恐地看着郑毅，一言不发。 郑毅以为自己选错了语言，但是意识中却没有另外一种语言。他再次说道：“我秉持善意而来。” 这次船上的鱼人有了反应。 他们跳船了。 就像是约好了一般，六个鱼人分成两边，跳进海里。 “要追上去吃掉它们么？”阿尔塞问道。 郑毅没有回答，催动精神力追了下去。 这里海底浅了很多，不再是之前两万米以上的深海沟。在散开的精神力场中，少量的海洋生物显露痕迹，都是较小的鱼类，就像是个被开发过度的渔场。 一座环形的火山静静矗立在海底，六个鱼人已经消失不见。 郑毅觉得那座火山有些问题。他可以用精神力扫描山体，却只能从外壁扫描，一旦探入火山口，就像是刺入了深不可测的海沟，什么都探索不到。 141、原鲸 “噢，海底有东西出来了，主人。”阿尔塞感觉到了水体不正常的流动，缓缓避开。 郑毅意识到能让上百米长的海洋巨兽本能避开，肯定非同小可。他不介意躲得更远一点，不过阿尔塞只是让开了一两个身位就停了下来。 从海底火山的山口蓦然出现一头同样巨大的海兽，从形态上看跟阿尔塞相差不大，只是皮肤上带着白斑，如同星光闪烁，应该是另一个亚种。 在白斑海兽的背脊上，吸附着一个方阵的鱼人。不同于之前的裸体鱼人，他们穿着金属鳞甲，就像是黏附在皮肤上一样。为首的鱼人戴着一条金色的头带，独自一人几乎吸附在海兽的额头。 白斑海兽浮出水面，挑衅地撞了一下阿尔塞。 阿尔塞是个阴险狡诈型的恶魔，并不在乎这种原始的挑衅，反而往它身上靠了靠，说道： “主人，伟大邪恶的主人，我感受到了肉体的驱动，能在它身上播撒种子么？” 郑毅给了它一鞭子，同时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精神鞭笞这个简单明了、省蓝的同时还能表明态度的技能。 “您就是神谕中的使者？”白斑海兽上的鱼人首领问郑毅。 郑毅给自己加上三盾和坚定，道： “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的任务。” 郑毅知道这个世界没有神，那么肯定就是有“人”在冒充神降下神谕。简单想想看，有谁会知道自己前来呢？肯定是在灵界的绿光啊。它发现自己出了问题之后，多半在努力补救。 而且就算脑补错了，并不是绿光的补救，这么回答也能够让对方继续走剧情，不要纠结身份的问题。 阿尔塞吊诡的冷笑声出现在郑毅的脑海中：“主人，您真是狡诈。” 对面的鱼人非常朴实，也或许是因为神谕对使者的描述非常具体，让他自信不会认错。他从怀中扯出“一张水”。 如同纸张的水。 薄薄的水在空中悬浮，随即凝成一团。 水球缓缓飘向郑毅，浮在他面前。 郑毅伸出手，碰触了水球表面。 轰！ 水球炸成了水雾。 水雾之中的每一滴水都携裹着无穷尽的知识。 郑毅感知到这些知识，它们几乎瞬间就印刻在大脑里，就像是熟背了成千上万次一样。 这些知识中解释了世界膜作用，并对灵界进行介绍，甚至还包括了一份灵界生物图谱，以及在灵界很有地位的大佬们的领域特征。只从措辞里就能感受到作者对此的惶恐不安，恨不得重复三百遍：看到这些大佬就远远躲开。 对于一个穿越世界的老手，以及在灵界有了自己领域的“大佬”，郑毅很轻松就能理解这些知识的内容。如果单纯从这些知识来看，根本不需要动用“种子”，随便找几张羊皮纸就能写清楚。 直到郑毅碰触了“世界的真名”。 这里有关于世界真名的意义，往往是创世神产生自己意识时的“命名”，不为造物所知。这很好理解，因为这个名字是在创世之前产生的，一切造物都不会用“真名”称呼自己的“父母亲”。 获得一个世界的真名才能离开某个世界，或者进入某个世界。而获得的途径很多，第一种也是最简单的一种，获得世界意识的认可，得知祂的真名。 郑毅暗暗点头，这是他常用的办法。无论是安努-塔萨梅特还是伊茹伊露维妲，都迫不及待地自报真名。 唯一例外的是沙漠世界，祂没有名字，自己却可以任意往来。 第二种是获得某些神的认同，经过祂们的神国进出世界。这些神大多是造物者的“长子”或者“长女”，分享世界的主宰权。祂们的神国依附于世界，形成上层位面，往往有通道进入主物质位面，以及灵界。 郑毅想想这边连神都没有，显然是没办法逆向离开。 第三种非常暴力，就是毁掉这个世界。仍旧是河流中的气泡那个比喻，如果气泡破裂，被困其中的虫子自然就进入了灵界。 郑毅想想自己一直都是守序善良这个人设，真要做出灭世这种行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序列。 而且，一个奶妈辅助，哪有这样的本事！ 然而别急，还有第四种办法。 有些生物天然具有两栖能力，可以往来于灵界和各个世界之间。很多世界就是因为它们的穿梭而毁灭的——外来物种，没有天敌，饭量又大，底子薄一点的世界真心扛不住。 这个水球世界就有这种生物，而且它们并没有撑破世界，反倒在这个世界生活得很愉快，加入了世界生态链，成为其中重要的一环。 它们就是灵界原鲸。 郑毅脚下这头巨大海兽就是其中一员。 对面鱼人搭乘的那头，也是灵界原鲸，因为是雌性所以身上有白斑。当白斑闪耀的时候，说明它进入了发情期，可以接受雄性的求爱。郑毅总算明白这种半盲的动物为何对光，尤其是光斑，极度敏感的原因。 “埃尔默·菲格罗亚·阿尔塞，我需要你使用另一种本能。”郑毅道：“让这头灵界原鲸回到灵界去的本能。” “主人，请别如此残酷！我正要开始……”阿尔塞的语调急促。 郑毅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对面白斑原鲸上的鱼人开始跳舞。在他们诡异的舞蹈之中，母原鲸竖直在海水中，身上的白斑闪烁，犹如舞厅里的光灯。 阿尔塞的背脊渐渐倾斜。 郑毅无奈地将恶魔之剑插入它的后背，给自己扎出可以踩踏和拉手的洞。他对于原鲸而言，比蚊子对于人类还小，这点伤口根本不算什么。搞不好它们还没做完，伤口就已经愈合了。 原鲸愉快地遵从了本能。 不到三十秒，阿尔塞愉快地结束了本能运动，围着母原鲸打了个转。母原鲸一副“射完快滚”的表情，带着鱼人们潜入海中。 郑毅干咳一声：“现在，我们返回灵界。” “如您所愿，我的主人。”恶魔原鲸回道，一头扎入海中。 郑毅反应极快，迅速三盾上身，一个心灵坚定，果断跑向前方。那里有个直径三米左右的洞，是原鲸的喷气孔。 郑毅跳进喷气孔，落在孔洞底部，那里如同蜂窝，有八个六边形的管道，应该是通向肺部的支气管。 以支气管的数量来看，它有八个肺。 142、返回灵界 肺部作为空腔器官，同样有足够容身的地方，而且充满了空气。它的呼吸频率在半小时一次，即便入水之后也有源源不断的氧气涌进来。大海对于这种两栖动物而言并没有呼吸困难，真正需要憋气的地方应该是在灵界。 郑毅顺着其中一个支气管前行，足足走了五分钟才看到诸多的小叶支气管。这里对于“乘客”来说就足够安全了，郑毅甚至觉得比原鲸的背部更舒适，起码不用吹海风。而且他现在有点晕海，看着就想吐。 不知道为什么命运总是走极端，不是把他抛在没有水的星球，就是抛在全是水的星球。 郑毅感觉到了肺部挤压，耳中有哗啦啦的血流声，以及如同擂鼓的心跳声。好在原鲸的心跳很慢，每隔二十分钟左右才传来“咚咚”两声。 【心灵视界】！ 郑毅直接用真名侵入恶魔的灵魂，获得了原鲸的视野。 视野之中，一片昏暗。它的感光能力很强，所以外面对于人类而言肯定已经是漆黑一片了。远远地传来一两点星光，应该是深海之中的发光鱼类。自从离开了海洋荒漠，附近海域的生物也多了起来。 “哈！有好吃的！”阿尔塞欢呼一声，冲向更深的海底。 郑毅只觉得一阵震动，声波经由海水传进原鲸的身体。 如果在空气中，不知道能达到几百分贝。 郑毅试探着用【心灵视界】接触更多的恶魔灵魂，突然精神一颤，自己似乎成了原鲸。他能感受到海水压力对身体的挤压，就像是游泳池底，也能感受到发出的超声波返回时构筑的影像。 前方是一头巨大的八爪章鱼。 在发现了原鲸之后，章鱼全速逃跑，却被原鲸的声波攻击震晕了头，呆滞不动。 原鲸冲上去张开大嘴，一口咬住大章鱼，猛烈地甩头将它撕裂。 章鱼的血液让周围的海域变得发黑，残肢朝四处散落。 “总算不饿了。”阿尔塞满足道：“这个世界也不是那么无趣。而且这个身体，哈哈，真是很有意思。” “如果你还不能找到通往灵界的路，我会让你在海底呆上八百万年。”郑毅对邪恶没有好感，灵魂中的冷漠和残忍如同冬天的寒风，没有丝毫温度。 阿尔塞连忙道：“我的主人，我已经从它的灵魂残余中找到了通道。您只要耐心等待片刻。您忠实的仆人立刻就带您前往灵界。” 郑毅保持着心灵视界，发现原鲸对于灵界通道的确有种本能的亲近。就如同洄游的鱼类总能找到入海口，原鲸也总是能够从细微的变化中找到灵界通道。 郑毅感觉到周围水温渐渐发热，视野中出现火红的光，“声纳”回波里勾勒出海底火山的形状。 原鲸正在冲向火山口。 郑毅丝毫不担心阿尔塞会想不通自投熔岩。这个恶魔远比他还惜命。为了保持高冷的亵渎祭司形象，郑毅给自己加了心灵坚定，防护罩没有破裂，看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 原鲸一头扎入火山岩浆之中。 阿尔塞的灵魂发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比刚才交配还要销魂。 这同样很容易理解，因为岩浆的发热时间远超三十秒。 视野中的火红一直持续。 原鲸再次呼吸，巨大的风几乎要将郑毅吹出支气管。 郑毅用恶魔之剑刺入气管壁，稳住身形。 呼吸的狂风经历了足足五分钟，视野外的火红黯淡，很快被漆黑取代。 漆黑之中，偶尔有亮点闪过，却转瞬即逝，而且颇为遥远。 “哇哦，这里就是灵界！”阿尔塞说道：“这里无法呼吸，我该多吸一口气。” 郑毅结束了心灵视界，他的蓝已经不多了。 凝神静气。 ong！ 原鲸刚刚搏动的心跳停止了，鼓声被ong声取代。 郑毅的灵魂缓缓升腾，穿过原鲸的身体。 他看到了原鲸的阔背，看到了它紧闭的通气孔。 原鲸渐渐变小，在郑毅灵魂的视野中显现出全貌。 它长得的确很像一头鲸，只是肚子更大背更平，双鳍更长更宽。 “欢迎回来，伟大之中的伟大，神圣之中的神圣，我及时利用在那个世界的残余影响，为您准备了回来的座驾——呃，它好像有点不一样。”绿光第一时间找到了郑毅。 郑毅看到了远处的七色光柱，除了绿光的颤鸣之外，其他的光柱也在发出震动，互相之间悄声细语。他说道： “你安排的座驾差点吃掉我。我不得不用一个小囚徒顶替了它。对于接下去的处理，你有什么建议？” 绿光也陷入沉思，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伟大的圣者，我们能感知到那是个邪恶的灵魂。诚如您所见，那个世界的意识已经消亡，如果放任一个邪恶、亵渎的灵魂使用原鲸的身躯进去，很可能直接导致世界的毁灭。请您充分考虑这点。” 郑毅道：“如果我消灭这头恶魔，原鲸恐怕还是会死。” 绿光的愉快起来： “只要是生物都有死亡的一刻。原鲸死后能够带来更多生物的生存，无论是在灵界还是在某个世界。当然，它们往往会坠入某个海水丰富的世界，这是它们的最终命运。” 郑毅看着缩小到只有金鱼大小的原鲸，颇为感慨： “我很感谢你的安排，也很感谢这头原鲸——如果它当时没直接把我吞下去，我并不介意成为它的保护者。” 绿光道：“它的亲族会感谢您的善意。” 郑毅思考了一下，道：“刚才那个世界的真名叫什么？我觉得以另外的方法进出更合适。” 绿光为难道：“伟大的圣者，那个世界的意识已经消亡。它只是世界的残骸，供微生物们在它的遗体上继续生存短暂的时间。” 对于世界来说，即便是原鲸也属于微生物。 郑毅更想把那个世界的海水引一部分到地球——那个变成土坷垃的地球。虽然这样会导致自己的纯水生意难做，但是那边的人类实在活得太惨了点。 “消亡的话就没办法了。”郑毅略为失望。 世界意识消亡之前，诸神肯定死绝了。消亡之后，世界的真名也就失去了意义。进出世界只能靠原鲸，实在缺乏安全感。 143、门钥匙 “如果您需要某个世界，我很愿意为您寻觅。”绿光谦恭道：“毕竟没有哪个世界会嫌弃神圣力量过多——那是祂们生命的源泉。” “但我还是得找到智慧生物解锁祂的真名。” 郑毅试过，在阿卡拉和伊珥雯没有说出世界真名的时候，自己根本无法穿透世界之膜进入灵界。如果再被困在某个世界，那真是叫人崩溃，自己这边还一大堆正义事业要办呢！ “其实，您可以设立锚点，直接进入自己的领域。”绿光道。 郑毅勉强表扬道：“晚说总比不说好，具体该怎么做？” 绿光丝毫没有听出郑毅的勉强，光波震动变得激烈，很亢奋道： “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呼叫和响应的仪式，我可以立刻为您解释。” 绿光所谓的小小仪式很简单。身为领域之主，只要在自己的领域里留下一个“门钥匙”——常见的是咒语、手势、图形和仪式，那么任何灵魂在任何世界，只需要使用“门钥匙”就能进入这个领域。 绿光说完，又总结道： “许多领主们把门钥匙赠给自己的祈并者，这样他们在死亡时就能直接前往领域——对，有时候也叫神国。如果一个灵魂执意要前往某个领域，世界之膜是拦不住它的。” 郑毅想到了那个向自己祷告后牺牲的罗格少女，她被她的同伴接引去了领域，同样没有自己出手。这大概是已经在领域中的英灵可以给确认是自己“灵”的灵魂开门。 郑毅感应自己的领域，光云之域显现在不远处，越来越大，四位罗格英灵向他致敬。他以多次穿越世界的经验，轻车熟路地进入自己创造的领域。 这里可说是小比例的世界模型。 没有物理规则，但是有上下左右。 没有山川河流，但是有云雾翻腾。 没有日月星辰，但是有光明永照。 四位英灵在他身边，灵魂中洋溢出幸福、快乐、安宁、愉悦。 郑毅一时好奇心大炽，随着意念转动，云雾在他脚下聚拢疏散，变成法阵：纯洁之地。 英灵们默契地共鸣，演绎美妙的灵魂乐章。 【心灵视界】 郑毅发动技能，进入一位罗格的灵魂世界。 那是一片蓝天白云，青山清水，草地上奔跑着成群的独角兽……独角兽？安努-塔萨梅特世界有这个物种？ 上百个罗格少女骑在独角兽上欢笑，歌唱。 郑毅很快明白过来，英灵的灵魂世界并不是真正经历过的人生，她们具有想象成真的能力。只要她们所想的一切能让她们幸福、快乐、安宁、愉悦，那么在她们的灵魂世界中就真实存在。 所以人还是要诗和远方，否则万一进了某位大能的领域，一点愉快的东西都想不起来，岂不是等于进了地狱？ 郑毅结束技能，有点不舍——在领域之中使用技能是免蓝的。 别因为是免费的就往死里撑啊！ 郑毅提醒自己，然后开始干正事。 设置一个“门钥匙”。 郑毅慎重地考虑“门钥匙”的唯一性。 唯一性是保证其他灵魂不会走错门。万一跟某个神的“门钥匙”撞名，人家回家的时候莫名其妙闯到这里，要不要留陌生神吃个饭啊？ 照绿光所言，为了最大程度避免撞名，大能们起一些指向性极强的名号，用晦涩和隐秘的咒语执行某种仪式，采用自己最心爱的材料当祭品，然后设置只对自己有意义的符号作为法阵，这样撞名的概率就无限小了。 “多元宇宙最伟大的医生， 光与云之域的主人， 灰雾之上……” 郑毅微微摇头。伟大的医生每个世界都有很多，光与云又是很普遍的神秘学代表，但凡有点身份的大能者出场时不是闪光就是腾云驾雾。 这个唯一性太弱，指向性也不强，而“灰雾”虽然很厉害，但是如何证明它的唯一性呢？郑毅的逻辑洁癖实在无法忽视这么大的漏洞。 “穿梭诸世界的圣者；” 郑毅觉得这句勉强可以用来起手，但是谁也不保证圣者们专门有个世界穿梭俱乐部。 “庇护所世界守护正义少女的天使；” 这是指向安努-塔萨梅特世界，其他天使跟目盲修女会的关系并不算很熟。 “精灵的好友安考利蒙，受瓦尔妲女士邀请前往维林诺的异乡人。” 这里指向伊茹伊露维妲世界，永生的精灵不会把同样的名字给另一个人，而且即便出现穿越来的异乡人，也绝非那么容易获得瓦尔妲女士的邀请。 郑毅挠了挠头：这两个成就貌似都不是很实打实地具有唯一性。如果能够获得指向性更明确的成就，那就轻松多了。不过可以加上一条汉语普通话诵读，这个条件相比内容更加具有排他性。 毕竟一个大陆都很难统一语言语音，更何况多元宇宙呢。 郑毅想不出自己特别喜欢的东西，即便是魔力恢复剂，那也只是因为需要，而非喜欢。他想跳过这个环节，但是那会破坏仪式的完整性。于是他选定的祭品是“光”，蜡烛、手电、应急灯……什么都行。 最后郑毅以“郑毅”两个汉字作为法阵的图形，这是他不为人知的真名，而且目前也没有涉足过任何一个象形文字文明。为了保险起见，他还增加了一个条件：光祭品必须放在“郑”字的“耳朵”之中。 祷言加法阵，以及光祭品的特定位置，构成了一把还算安全的门钥匙。 郑毅在领域中创造出一个高台，将门钥匙的三行咒语和附属规则刻录其上。这里将是他固定返回的地方。随后，这位大能直接从领域飞上了灰雾之中。 灰雾上一切如常，郑毅从鱼池里看到了漂浮在灵界中的原鲸，自己的身体就在那里。作为承受过自己技能的恶魔阿尔塞，灵魂上同样有圣光标记，不可能逃脱。 当务之急，先把自己从原鲸的身体里转移出来。这种纯天然生物交通工具，总让他有些心理阴影。 现在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都在不应期，自己只有去沙漠世界了。 在沉入灰雾之中时，郑毅突然心中一动，沙漠世界也没有神灵驻留的迹象，也不知道它的真名，世界意识会否已经被那帮基因神灵给玩死了？ ， 144、火焰之眼 阿尔塞觉得自己很走运。它本就是穿梭各个宇宙，欺软怕硬，满足自身贪婪欲望的恶魔。对于它来说，给谁做仆人并不重要，哪怕九神愿意，它也会去舔祂们的脚趾。关键是找到更多的世界，从中获取好处。 现在自己成了灵界原鲸，神奇而罕见的灵界生物。能够随意穿梭各个世界，而且还拥有足以与地狱角魔抗争的身体。那个亵渎祭司虽然宣布了原鲸身体的所有权，但那又如何？他并没有设下任何禁制、咒语和诅咒约束自己。 真是个天真的亵渎祭司，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阿尔塞愉快地摆了摆尾鳍，悠然游向光与云的远方。等它发现那个领域的光在视野中消失，立刻加大了速度，双鳍用力，尾鳍狂摆，不论去哪里，总是要先离开这附近。 灵界的特色就是变化。前一步是群星缭绕，下一步就可能是黑洞当头。凡人无法在灵界中定位，即便掌握了游走灵界的某些技巧，最终也会变成疯子。因为这里总是有映射在灵魂上的诡异光芒，或是在脑中蓦然响起的吊诡音节。 阿尔塞充分利用原鲸的本能，寻找下一个可以进入的世界。它发出的超声波在灵界是球形围绕自身，基本没有用处，全靠本能的预感。终于，恶魔发现了前方的世界，是个崭新粉嫩的世界。 从世界的光泽中可以看出里面有数颗分离颇远的光点，那是一个宇宙中的不同星球，看来是个多文明的世界。 原鲸感应到美味就在眼前，身体变得亢奋起来。 “哈哈哈，阿尔塞大爷来啦！你们这些蠕虫，给我好好扭动吧！”恶魔邪恶地宣告，冲进无形的世界膜。 “呃？” 恶魔顿时愣住了。 世界膜内一片黑暗，之前看到的文明闪光全然不见。它只感觉到浑身粘稠，所有的肌肉、骨骼都像是被人捆住了一般。 整个世界猛地震了震。 恶魔感觉到自己被人提了起来，就好像自己是只小鸡崽。 巨大的红色火球出现在前方，看起来距离很近，但是恶魔永远无法靠近它分毫。 火球上的火焰灵动，席卷得颇有规律。 恶魔只觉得鲸背一凉：这好像是一只眼睛！ 它还没结束这个念头，突然天旋地转，原鲸被重重抛入一个光球。 光球的内壁是涌动的海水，中间是悬有太阳的空间。 恶魔被重重摔入海水之中，旋即看到了前后散布的各种奇异海兽、鱼类，以及龙类。有十来条原鲸混迹其中，个头相对其他生物而言只是中等，不算扎眼。 那些原鲸并不理会新来的亲族，沿着一条看不见的直线游泳。 恶魔并没有追上去，它只是缓缓动弹了一下尾鳍。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这些原鲸从自己身后出现。 它们绕了一圈。 这是个并不很大的球体，就像是小孩子的金鱼缸。 …… 火焰眼睛再次出现在虚空之外，它闪动着不悦的目光，因为看到新钓来的小鱼儿身上有一片灰雾，灰雾之中隐藏着一双眼睛，正与它对视。 …… …… 郑毅有点小忙。他先把身体从原鲸的身体中换到沙漠，然后从沙漠返回光云之域去处理原鲸身体里的恶魔。然而让他意外的是，在领域之中居然找不到那头原鲸了。 于是郑毅再度飞上灰雾，从鱼池中寻找恶魔和原鲸。 鱼池之中有一个光点孤零零地在黑暗之中，不属于任何郑毅所知的世界。不用怀疑，这肯定就是灵界中的恶魔阿尔塞。 郑毅投以瞩目，意识探入金光，看到一片大海，海洋之中还有其它鱼类，大小居然跟原鲸相差不大。他猛然间感受到灰雾震动，一道目光从空中落下——如同从灰雾之下上冲，搅动灰雾。 整个灰雾都开始震颤。 郑毅在收回目光的瞬间，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火球闪烁着灵性，就如同一位神明。 它的目光撬动了灰雾。 郑毅跌坐在躺椅上，一低头就看到红色火球隐隐浮现在鱼池里，被灰雾所阻挡。然而灰雾渐渐淡薄，眼看就要遮挡不住，而对方却竭力要看清灰雾之上的情景。 ——必须用什么把它压下去！ 郑毅很想向那只眼睛上浇一桶重油，但是他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他需要一个足够高阶的物品才能镇住它，而这里阶位最高的——郑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女士的眼泪。 但是“女士的眼泪”并不是真正来源于瓦尔妲女士，只是被她净化了而已。 郑毅抬起手，星辰之戒落在他的掌心。 这是女士赠送的礼物，在伊茹伊露维妲那个没有蓝瓶的世界，它能够给予郑毅精神力，就像是特意为这位缺蓝序列2开了个后门。这件礼物甚至不被其他世界接受，可见位格之高。 星辰之戒悬浮在鱼池上空，正对那只火焰眼睛。 一道金光从星辰之戒中射出，击中了妄图穿越灰雾的火焰之眼。 火焰之眼迅速隐没在灰雾之下，消失不见，就像是从未来过。 星辰之戒回到郑毅手中，指环上的文字还闪烁着余光。赶走火焰之眼的并非瓦尔妲女士这位真神的威压——她的高位气息无法穿过伊茹伊露维妲世界之膜。 发挥作用的是郑毅无法解读的文字。 这些文字的位格或许凌驾于女士之上。 郑毅坐在躺椅里长舒一口气。随着他接触的世界越来越多，离奇的事也变得越来越多。先是自己看“果冻”的时候被某种力量弹开，又是有某种力量试图冲击灰雾。 恶魔的光点在鱼池里消失不见，可见对方受到阻拦之后，仍旧有办法处理被自己标志过的灵魂。 郑毅缓过劲，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将星辰之戒放回玻璃柜中，处理了几条罗格少女的祷告。绿光还没联系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下一个世界，所以郑毅没有干等，沉入灰雾，返回沙漠世界。 那个世界还有很多秘密有待解开，而且郑毅有种感觉：自己更上一步的阶梯，也存在于那个濒临崩溃的世界。 ， 145、再访熔炉市 世界从静止回归动态。 颜色变得柔和，声音再次涌入耳鼓。 郑毅踩在软塌塌的沙地上，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是在之前自己离开的位置——也就是更早一次自己离开的位置，壁城野外。 刚才因为着急回去处理恶魔的事，郑毅甚至都没有好好呼吸一下沙漠里的干燥空气。现在事情告一段落，郑毅终于可以享受一下这股燥热和干爽。他也明悟了本心： 宁可在沙漠中跋涉，也不愿落在海里！ 陆行鸟再度带病工作，一路咳咳咳地驶向老魏的熔炉市。他洞悉到壁城是混乱的渊薮，如果自己现在贸然投入其中，只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而老魏那边就安全很多，甚至有种回家的轻松感。 陆行鸟最终在天亮前将郑毅带到了熔炉市。 作为废土地表的城市，这里也有围墙和铁门，同样有人巡逻护卫。从他们身上的武器来看，熔炉市的确是个安全的城市，否则恐怕会让某些人生出歹心。 郑毅在距离城市五百米的地方收起了陆行鸟，顺便把秘银锁甲和蛛丝斗篷都放在了侧箱里。原本占据侧箱空间的恶魔之剑，被他留在灰雾之上的展示柜里，反正暂时没有用处。 穿戴着残破的骑士服和头盔，郑毅步行走到熔炉市大门后方的岗亭： “你好，我要见老魏。” 岗亭里是个脸上带着两团红色的年轻人，他手握乌黑的冲锋枪，上下打量郑毅，问道： “你谁啊？” 郑毅没有脱头盔，思考了一下，道： “你跟老魏说，我是前些日子来修盾牌的信使，他肯定记得我。” 年轻人谨慎地抓起桌上的时钟： “要么你给我个名字和理由，要么就等天亮开门——还有两个小时。” 郑毅道：“理由就是：盾牌坏了。他会懂的。而且我必须说清楚，他不会愿意别人知道我来了。你懂么小朋友？有些人真的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接触了哪位信使。” 年轻人被唬住了。他抓起桌上的通讯器，呼叫自己的上司： “老大，门外有个信使，说是‘盾牌坏了’要见魏大爷。” 通讯器里传出一个暴躁的声音： “什么信使，现在几点！让他天亮再来！” “天亮会有很多人看到我，老魏肯定会很恼火。”郑毅在一旁说道。 通讯器里沉默两秒，道：“你到底是谁？我可不想现在去吵醒大爷，然后被打一顿。” “你如果让更多的人知道我来了，老魏可能会直接杀你灭口。”郑毅说着瞪了守门的年轻人一眼。 年轻人打了个寒颤。 那头挂断了通讯器。 一分钟后，一辆皮卡从里面开出来，车前灯透过铁栅栏打在郑毅身上。 郑毅岔开双腿，稳稳站着。 “开门。”皮卡里面的大佬说道。 郑毅听出那是刚才通讯器里的声音。 铁门打开，郑毅很自然地走向皮卡，开门上车。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脸彪悍，身上挂着霰弹，道：“你如果玩我……哼哼。” 郑毅没说话。 皮卡在铁门前掉头，铁门再次闭拢。 郑毅很快就站在了老魏的作坊里，里面空无一人。在这个能源主要靠太阳能的地方，几乎没有晚上开工的作坊。谁都不会熬夜赶工，因为现在可是卖方市场，熔炉市有足够的资本店大欺客。 老魏很快就带着起床气进了工坊，随手关严铁门，示意郑毅跟他下楼。两人下到地下二层，老魏才开口： “你知道你惹出多大的事！壁城都差点被轰了。” 郑毅找了个地方坐下，对自己洞悉到的蛛丝马迹感到庆幸。他随手从腰带里取出一头烤野猪，砰地一声砸在铁砧上。 老魏被吓了一跳：“这是……烤猪？！你哪里弄来的！” 郑毅道：“你说特级水很麻烦。” 老魏嘴角抽搐，喉结打滚：“你们缺很多装备？” 郑毅不置可否，道：“我需要一辆车。” 老魏有些心痛，在车和烤猪之间思考了半天，说道： “你只是要去某个地方？我可以叫人送你去，免费的。” 郑毅想了想，觉得只要到了目的地附近，用陆行鸟也能磨过去。照杜斌帮他处理的后手，陆行鸟已经干净了，可以进出各个避难所通道。 “可以。”郑毅点头：“当然，装备我也要。还有黄金。” 老魏道：“你如果不介意黄金来源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去联系一家更便宜的。” 郑毅道：“我只在意成色，另外，我要一立方的黄金。” 老魏点点头，突然颤声道： “你们是不是发现了神国？别骗我。你看你拿出来的特级水，还有这头烤猪。你们那儿一定什么都有，这些都根本不值钱，但是在我们这儿，却比什么都宝贵。你们……你们最终还是找到了……” 郑毅静静听他说完，心道：原来这帮人之前在寻找神国啊。看来他们是没找到，所以对神国有什么都靠猜。 “跟你说这些并没有意义。”郑毅道。 老魏陷在情绪之中难以自拔，道： “你们还找到了很多神器，大灾变之前的技术？你要求一立方的货，因为你的背囊每个格子都是一立方的，对不对？” 郑毅之前从络腮胡那里知道序列3的附魔师能够制作空间存储装备，现在从老魏这里更加确定：大灾变之前空间存储装备已经很成熟了。 “你们还有什么？”老魏眼中充满希冀：“你们找到那些神器的打造方法了么？” 郑毅想了想，从骑士服里掏出“女士的眼泪”。 老魏伸出手，隔开二十公分，感受上面磅礴的精神力，满脸不可思议，问道：“它的负效果是什么？” “没有。”郑毅道。 “不可能！如此强大的神器，怎么可能没有负效果！”老魏放声大叫起来。 郑毅想到了伊茹伊露维妲世界两位神的“遗留物”，负效果的确很强大。不过这个蓝钻跟那些不一样，只是没必要告诉老魏。 他道：“你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你在帮助正义、善良，以及秩序。更何况，我们给足了你工钱。” 老魏低落道：“你们现在是阔了，都不屑于用梦想和理念忽悠别人打白工了。” 郑毅一时语塞。貌似善良阵营真有这个毛病，往往要被一个恃才傲物的牛逼人物打了脸才能醒悟。 146、魂器 老魏虽然各种不甘和失落，但还是很有情怀地接纳了郑毅。 他告诉郑毅这段时间壁城的变化，避难所对络腮胡很不满，开始收买人手为自己布置眼线，公开敲打络腮胡。 他还告诉郑毅避难所执法局来熔炉市的前前后后，包括他们找到了那桶水。 “他们显然是想抓你。” 老魏用小刀片下一块肉，在熔炉上热了热，送进嘴里。两人围炉夜话，有甘泉和烤肉，已然是沙漠世界中最奢华的宵夜了。 “他们抓不住。” 郑毅很有信心。他难道是个渣渣序列2么？这么高位阶加成下的【洞悉】是吃白饭的？一旦发现风吹草动，难道不会直接回灰雾么？这个世界可是他的大本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不应期都不带有的。 “别太自信。” 老魏喝了口水，发出满足的叹气声，道： “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在我这儿安插眼线么？因为壁城是明紧暗松，故意吓唬你，让你不敢去。你不去壁城只能来我这儿。他们只要一发现我进的材料数量变化，不需要我告密，立刻就会大部队围过来。” 郑毅也折腾饿了，拿着刀割下一大块后腿肉，放在火上烤得油水直掉。这让老魏很心疼，这可都是天然油脂啊！ 郑毅发现了老魏的表情，道： “只要你真心实意帮助我们，这些东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我可以每个月给你送两头烤野猪。” 老魏吞了口口水： “但是你们要的东西……我得慢慢攒才能不暴露。你要两个立方的装备，原材料起码四十五吨精钢。精钢这东西不是铁矿石，只有避难所有能力冶炼。” 郑毅道：“那么你可以考虑一下，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高端货。毕竟你是半神。” 嘶！ 老魏像是牙疼似地抽了口气，道： “我一直装序列6，自己都忘了我还是个序列4。不过我们这些生产向的超凡者，怎么能跟战斗向、辅助向的比？他们是半神，我们说穿了就是个跑杂的。” 郑毅不置可否，继续烤肉。他不知道老魏的序列有多坑，但是自己的序列还是很强大的。序列4的技能有六个，全是由人向神进行转变，绝对不愧半神之名。 老魏喝了一大口水，道： “我们这个序列叫铸造。9和8就是掌握金属属性，解决‘器具’的问题。你要说序列8打不出一把好刀，这是不行的。到了7，其实有两种选择，一种走‘正义武备’，一种走‘邪能装甲’。我一个朋友走的就是邪能路线，后来人不人鬼不鬼……” 他想起往事，让郑毅给他又接了一杯水，咕嘟嘟灌了下去。 水入愁肠，自然就酿成了酒。 “序列6开始，无论是正义武备还是邪能装甲，专精的都是能量。我们是正能量，他们是反式能量。做出来的装备武器有各种特殊能量场。正能量在太阳底下显现出来的是蓝光，所以外头说是‘蓝装’。反式能量多是绿光，所以外面叫‘绿装’。蓝绿装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郑毅发现自己的知识中并没有这个，可见这种说法的形成年代晚于自己的序列知识定型年代。如果有时间，或许从这个角度可以考证一番，看看医生序列的来龙去脉。 老魏继续道： “再往上走，就是我这个位阶了，序列4。在这儿，我的技能就是往灵魂上靠。我那个朋友，走邪能路线的，在序列4居然为了打造一柄剑，献祭了自己的儿子！啧啧，还好我选了正义武备。” 郑毅道：“有灵魂的器具是怎么样的？” 老魏道：“打个比方吧……唉，算了，自己人，我给你看个宝贝！”他站起身，扯了块抹布擦去手上的油，径自走到角落里的一个铁箱前，哐当踢了一脚。 铁箱子一震，居然从底部伸出四条反关节的腿，乖乖站着。 “跟随。”老魏下令，旋即在工坊里绕了两圈。 铁箱子就乖乖地跟着老魏绕圈，随快随慢。 老魏道：“卧倒。” 铁箱子的四条腿缩进箱底，哐地一声落下，就跟普通箱子别无二致。 老魏望向郑毅：“这就是序列4的作品。” 郑毅看得目瞪口呆，要不是场合、身份不合适，他简直就要鼓掌致敬了。 老魏坐回位子，拿起刀继续吃肉：“听说大灾变之前有个铸造序列的序列2，他打造的盔甲和武器都有自己的意识。哪怕是个普通人，穿上之后都有序列6大战士的能力。至于序列1……我连想都不敢想。” 大灾变诸神的历史被避难所有心抹除，一般人无法得闻当时的超凡世界是怎样情景。老魏这样知道一些内幕的，肯定都是年轻时候专心走访，甚至加入了非法的“邪教组织”。 “灵魂的材料是什么？”郑毅问道。 老魏道：“动物是最等而下之的。”他看了看他的铁箱子：“那个就是。” “是狗。”郑毅道。 老魏惊诧地看了郑毅一眼：“你看得出来？” “给条尾巴它都能摇起来了。”郑毅笑道。 老魏干笑一声，道：“正义路线一般用邪恶灵魂，邪能用圣洁灵魂。” 郑毅心中一动：邪恶的灵魂我有很多啊！如果我从安努-塔萨梅特世界把邪恶灵魂带出来，那它们就无法在地狱里重生。这岂不是釜底抽薪？好办法！ “灵魂怎么收集？”郑毅问道。 老魏道：“序列4有个技能就是【魂器】。只要戴着魂器，就能吸收周围的灵魂。异性相吸，正义魂器吸收邪恶灵魂；邪能魂器吸收圣洁灵魂。” 郑毅道：“我要一个。” 老魏看着郑毅：“你不像是战士或者斥候啊。” “一定要亲手杀的才算？” “那倒不是……你也上战场？”老魏说着站起身，过去踢了踢箱子：“打开！” 箱子应声而开。 老魏从铁箱里取出一副铮亮的精钢板甲手套，塞给郑毅： “这幅手套就是魂器：左右手随便哪只靠近邪灵，就能吸收。两只手套全部变黑之后，就得把邪灵导出来。你要是蓄满了，可以找我。邪灵不能做武器，威力虽大，但是会诱惑你堕落。做成防具就安全多了，能抵御反式能量。” 郑毅收起手套：“多谢。” 147、灵甲 这幅精钢板甲手套外面看起来十分普通，甚至连花纹都没有，然而戴上手就知道其中奥妙了。无论多大多小的手，只要套进去，手套就会非常贴合。接触面柔软、温润，简直不像金属。 郑毅又拿出伊瑟瑞尔命运之盾。这盾曾经被老魏改造过，用起来很顺手。不过今天既然来了，有些凹宕可以再处理一下。 老魏认出这是自己曾经处理过的物件，分分钟搞定，还给郑毅。 郑毅非常满意地挥了挥盾，道：“魏师傅，我有个小麻烦。” 老魏嘟囔道：“用得到人的时候就是魏师傅，用不到的时候就老魏老魏的……” 郑毅没有理会，笑道：“我想请教一下，法阵这东西有什么简单的办法？刻在钢板上我也想过，就是不方便。” 老魏道：“有啊。” 郑毅喜出望外：“真的！” “大部分序列到了后面都有法阵，这东西多烦人啊。”老魏挠了挠头：“谁会喜欢画法阵？尤其是很多时候来不及。你看我这儿，都是固定法阵。” 郑毅这才注意到这间秘密工坊里有远超想象的秘密，天花板和地板上都有能量流动的痕迹。想象也是，人家是资深半神，手里的好东西肯定比自己这个速成天使多得多。 ——我重质不重量，你们谁有真神给的指环，拿出来看看？ 郑毅安慰自己。 老魏道：“速成法阵主要是铭文序列的超凡者在研究。我们铸造序列打造出来的，很难变化大小。” 郑毅挠头。如果不能变化大小，这就废了。自己的四**阵之中，【圣光领域】和【永恒之光】的配套法阵“纯光”和“纯善”能够容纳自己就够了。 用于【驱散】、【心灵视界】和【太阳圣水】的“纯洁”、“纯净”之地，都由两部分组成：能量聚集端，以及能量投射端。 聚集端的大小可以恒定，只需要容纳自身就行了，投射端的大小却关系到技能的影响范围。这是一个动态需求。 郑毅的目光落在能自动跟随的铁箱上，试着问道： “魏师傅，你们为什么不用一种延展性比较好的金属，比如流金属，做成灵魂器具呢？只要让它们记住法阵的图形，然后它们自己就会布阵了呀。” 老魏的面色渐渐凝重。 郑毅哈哈一笑：“我不懂你们序列，别见怪。” 老魏望着天花板，道：“主要原因是，我们用恒定法阵就足够了，所以没人往那个方向想。” ——原来是没想到。 郑毅心中暗道。 “另外就是流金属的记忆力好，但是延展性其实很一般。而且我们在分析了金属与能量间的关系之后，发现它对能量流动和存蓄都不够强。所以它被广泛用在机械加工领域，但是不受超凡者的青睐。” 老魏看起来是个粗鲁不文的打铁匠，他也乐意维持这种形象，实际上却花了不少心思研读大灾变前后的理论书籍，潜心实验。此时一说到专业上面，他就露出了马脚，语法用词很受论文影响。 郑毅发现自己的洞悉能力越来越清晰，看来自己也在潜移默化中将知识转化为自己的行为能力。这种无意识地升华，一旦发现，还真有些小小的幸福。 “原来如此。魏师傅，那你帮我看看这个。”郑毅说着掏出陆行鸟。 老魏不忍心地别过头。 郑毅从陆行鸟的侧箱里取出秘银锁甲，递给老魏。 老魏轻轻“咦”了一声，握在手里，掌心发红。郑毅差点以为铸造序列有能力以手为炉，还好老魏掌心的红光很快散去，说明只是技能效果。 老魏憋了一口气足足两秒钟，方才盯着郑毅说道：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有这样的金属？我连它是不是合金都分辨不出来。这种金属有极强的蓄能和通导能力，居然天然能够克制反式能量。这太厉害了。不过它的物理性能弱，延展性好说明软，作为护甲就有些尴尬了。比如你这件锁甲，我一刀刺过去，锁甲没事，但你身体肯定会被刺伤。” 相比精灵工匠，郑毅当然更相信序列4的半神，他便说道： “魏师傅，那您觉得应该怎样处理比较好？” “嗯……我想想。”老魏拿着锁甲反复看了一会儿，道：“你看这样好不：这套锁子甲，给你按照5：3：2的比例分成三份。50%给你打造一件鳞甲，关键是覆盖全身，不求多高的物理防御。” 郑毅心中暗道：只堆法防不堆物防，有些缺乏安全感啊。 老魏继续道： “30%给你做全身板甲的内衬，你的物理防御全靠板甲如何？而且你放心，我们现在做的高端板甲，用的是复合方式，外层硬质陶瓷，中层是强力碳纤维，内层是半流体，最里面再是碳纤维内衬。基本上来说，这套盔甲防锤、防刺、防弹，就算是反器材武器都能防得住，而且还轻便。” 郑毅听听就满足了，道：“麻烦魏师傅给我来一套。” 老魏很满意郑毅的反应，继续道： “最后那20%，我给你做流化，让它变成流金属。这样既有延展性，又有记忆力。你里面再穿上鳞甲，简直就是物魔双免。” “果然得找专业人士！”郑毅赞道。 这样就算再碰到狼人那种邪恶生物，再被海兽吞进嘴里，都不用靠着骑士服那点防御力硬抗了。 郑毅又取出一头猪。这种野猪一人多高，烤完之后还有三百来斤，拿出来支付一套盔甲并不显得寒酸。 老魏看了一眼这烤猪，道： “这头猪要是支付普通的一套全甲，那是绰绰有余。不过要是你能弄到足够多的灵魂，我帮你打造一套灵甲，那就有些欠了。” 都这种时候了，郑毅当然是要最好的，他道： “灵魂会有的。价钱好说，这猪算是定金，等你打造好了，这种烤猪再给你来两头。” 伊茹伊露维妲和安努-塔萨梅特都不缺肉食，尤其是安努-塔萨梅特，马上就要开始大搞基建爆人口了，教会许诺的牧场也有了着落，弄几头猪还不是妥妥的。 老魏摇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 148、失控的女孩 郑毅跟老魏相识时间不长，但是合作倒都很顺利。老魏为人不坏，年少时也颇有情怀，如今身心俱在铸造上，活得非常纯粹。这样的灵魂很干净，让郑毅也对他颇有好感。 再加上人家用心帮忙设计护甲，正所谓投桃报李，哪能拒绝？ 郑毅道：“只要我能做到，肯定尽量帮你。你说说到底什么事。” 老魏犹疑着组织语言，说道： “你交游广泛，尤其是那边，都是高人。我这事放在普通人身上难办，说不定你倒是能给我解决……” “直说。”郑毅听着心里发痒。经历了绿光那件事，他对于废话严重过敏。 老魏道：“我想请你帮我找个医生序列的高阶超凡者。” 郑毅头一偏，这还有撞上枪口的事？ 自己这个序列2够不够高阶？ 要是不够，那就真的只有去找神灵帮忙了。 “怎么？家里有人得病？” 郑毅气定神闲，准备顺手给老魏办掉。老魏不同于安努-塔萨梅特世界那些狡诈的神棍，他是个铁打的汉子，不用担心赖账。 老魏道：“我女儿，失控了。” 郑毅头皮有些发麻，道：“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年前。”老魏道。 如果是濒临失控或者刚刚失控，郑毅知道用【神圣抚慰】能够救回来，但是失控二十年……那已经成了什么样子？还有人形吗？ 郑毅庆幸自己刚才没有急着摆明身份，暴露序列……他道：“我先去看看情况，找人帮忙总得说清楚点。” 老魏认同郑毅的说法，道：“走，我带你去。” 郑毅本以为老魏会带他前往女孩子的闺房，谁知道老魏居然在地下二层下面还藏了一层。 郑毅跟着老魏下楼，眼前顿时被明光照亮。这里不像工坊充满了暖色调，反而用白色荧光板做了墙壁，地上铺着淡黄色的仿木质地板，到处散落着塑料娃娃、铁皮机器人、黄铜小动物。 一个看着只有十岁大的女孩子看到有人来了，迷茫地抬起头。她被栓在中间的柱子上，细铁链从她腋下穿过，勾着胸前的皮甲，然后从肩头回到柱子。在女孩上方有个铁皮罩子，女孩不论怎么活动都无法走出罩子的范围。 “璐璐，你看谁来看你了呀？”老魏一脸谄媚凑了上去。 女孩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垂下头继续跟自己玩游戏。 郑毅发现这个女孩身体里的灵体处于强行压制的状态，勉强拼凑在一起。他丝毫不怀疑，如果失去了这个压制，灵体就会瞬间四分五裂。他检视了一下自己的技能，无论是神圣治愈还是神圣抚慰，都无法解决灵魂分裂的问题。 “我女儿。”老魏简单介绍道，脸上尽显沧桑：“她今年应该三十岁了，但是你看……” 没人会给十岁的小孩子注射基因改造药剂，这肯定是杜若当日提到的基因遗传。避难所为了杜绝人类基因池可能存在的污染，任何一个离开避难所的人，都不被允许再次进入，正是针对这种情况。 郑毅打算进入“女孩”的灵魂世界去看看，问道：“她叫什么？” “嗯？”老魏愣了愣：“魏嘉璐。” 郑毅微微凝神：“不是这个名字。” 这不是女孩的真名。 “你说璐璐？”老魏又道。 郑毅又感应了一下，仍旧不是真名。对于一个序列4的普通超凡者来说，真名的概念有些难以理解。于是郑毅换了个问题，道： “你用什么压制她的灵魂？” 老魏意外地看了郑毅一眼，声音嘶哑道： “这是一件禁物。可以禁锢灵魂……来自医生序列。” 郑毅奇怪道：“医生序列什么技能能够禁锢灵魂？” “囚笼。”老魏道：“我就知道它叫这个。负效果就是每一次发作，灵魂都会被洗白，跟婴儿一样。” 郑毅将精神力渗入地板、柱子以及天花板，这才发现上面刻着隐蔽的法阵。法阵联着一个深埋地下的银色小球，那个小球他倒是很熟悉，正是序列4的重要技能：光之牢笼。 “这个禁物很高端嘛。”郑毅道：“以牢笼本体作为动力，然后效果通过法阵施放。只禁锢灵魂……其实还有个后续技能：审判——终身监禁。用法很新颖，非常有头脑的使用。” 老魏诧异道：“你看得出来？” 郑毅不置可否：“这并不能算是治疗方案。” 老魏道：“既然你能看出来，那我就放心了。这个需要医生序列的高阶超凡者才能施放。起码得是序列4……你得在今年内找到这样的高阶医生，让他给璐璐换个新的囚笼。” 魏嘉璐每次失控发作就会触发囚笼的力量。而能量必然会因此消耗、逸散，所以时间一长，这个“囚笼”就成了“小球”。老魏并不奢望有人能够治疗“失控”，这是超凡者公认的不治之症，他只需要让女儿的灵魂这样延续下去。 郑毅沉默片刻，问道：“你不觉得这样对璐璐很残忍么？” 老魏沉默不语，看得出来他内心中的纠结。过了良久，他才道：“总有这么一天。兄弟，你要是找不到，我也不怪你。你要是能找到，我和她妈感谢你一辈子。” “我想想办法。”郑毅道。 如果医生序列的技能没办法，或许还有其他序列的技能可以参考。郑毅已经在安努-塔萨梅特世界发现全新序列，可见多元宇宙中必然存在更多的新序列。从灰雾之上可以前往其他世界，或许能够找到解决方案。 老魏拍了拍郑毅的肩膀，两人离开地下三层。 回到二层之后，郑毅算了一下时间，外面天也该亮了，便提出先去找地方修摩托车。如今“商路”是个很玄奥的概念，信使在一定程度上担当行商的角色，但是大规模铺货是不可想象的。 就比如老魏在这儿混得有头有脸，却也不知道哪里能修摩托车。 郑毅只知道航城能修，但那是执行官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还没进城恐怕就被发现了。他只能去p203避难所找杜斌，那个逻辑思维超级缜密的工科男，多半是有办法的。 “我让人开车送你去，放心，绝对稳妥。”老魏道。 149、重聚 郑毅扛着一个铁皮桶上了皮卡，那是老魏给他的“普通”水桶，好让他把特级水从木桶里倒出来。这些水可以路上喝，也可以作为硬通货使用。他放好了水，拉开车门上车。 司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彪悍的脸。 “早上麻烦你了。”郑毅坐好打了个招呼，拉上安全带。 司机酷酷地点了下头，启动发动机，一脚电门踩到底，皮卡就以上百公里的时速冲了出去。等熔炉市远远被抛在地平线上，他才道：“我叫阿九，你以后再来报我的名字，免得误会。” 郑毅说了声好，又道：“随便喝。”旋即闭上眼睛休息。 他从安努-塔萨梅特离开的时候刚睡醒，然后去伊茹伊露维妲折腾了大半天，又去水行星上折腾了一整天，还跟某个高阶位的不明来历者干了一架，最后跟老魏聊了大半夜……要不是身体有一定程度的改造，外加在安努-塔萨梅特的努力训练，早就撑不住了。 此刻皮卡车里空调吹着飕飕凉风，隔绝外面的炎热天气，吃饱喝足的郑毅难敌困意，放倒座椅陷入沉睡之中。 阿九看到郑毅说睡就睡，知道这人对他十分放心，当然无从抱怨。但他本想探究这位信使的秘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现在也没有办法。 只能等这位信使醒过来。 阿九心说。 信使郑毅睡得像个婴儿，根本没有醒来的打算。 皮卡在各个地标辗转。有的是传说中的“鬼城”，真正的法外之地；有的是激光枪下的秩序之地，大大小小的避难所通道。 熔炉市没有前往p203避难所的直接路线图，但是壁城有人知道罐头堡的位置和路线，老魏花了一套全身板甲买了下来。这笔开销他没跟郑毅说，但是郑毅知道这种路线图不会便宜。 阿九在天快黑的时候开到了罐头堡。在采购十箱罐头之后，终于找到了向导，愿意带阿九去p203避难所。 郑毅直到天彻底黑下来，方才醒来，看到前面带路的沙地车。 很有西部的感觉。 “我们到哪儿了？”郑毅问道。 阿九没好气道：“快到了。” 郑毅拉起座椅，伸了个懒腰，道：“这一路真舒服。前面那是谁？” “我找的向导。”阿九缓和了一下口吻：“我们刚过了罐头堡。” 郑毅回忆起上次跟老班章前往罐头堡的事，路上居然还遇到了疑似沙盗的卡车。虽然事情并没有过去太久，但是这段时间游走三个世界，感觉已经过了很久。 向导走的是最近的路线，从罐头堡直达p203。大约两个小时之后，郑毅看到前方灯火通明，就像是有一座城市。 “这不是p203吧，我记得以前没有城市。”郑毅记忆中的p203是个隐藏在小土丘下的小基地，人不过百，哪来的城市？ 阿九提着霰弹枪下车，跟向导聊了几句。向导很不乐意地发送识别码，呼叫避难所开门。 在城市旁边，果然露出一个向下的通道，是避难所无疑。 皮卡缓缓驶进避难所。 郑毅隔着窗户看那边新冒出来的“城市”，原来是一辆辆卡车围成的聚落。 五米高的聚光灯架在卡车顶上，就像一个个小太阳。不怕冷的卡车司机在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下，在卡车围出来的空地上嗨歌热舞，间或传来姑娘们亢奋的尖叫。 “挺热闹啊。”阿九说了一句。 郑毅没有回答，他已经看到了老班章和小班佳。 爷孙俩站在通道入口侧方，手插在口袋里，穿着一样的工作服，身上满是油污。从他们的气色看，似乎最近过得还行，并没有因为失去了祖传的沙地车而颓废。 阿九在泊车区找了个空位停车，空着手下车。 郑毅也跳下皮卡，看到对面的棚户区已经变成了一排集装箱工坊，里面摆着干净、明亮、充满了科技感的大型机器。如果不是它们，郑毅还以为这个世界的机床已经全都小型化、微型化了。 “嘿！列兵！”郑毅叫道。 小班佳转过头，看到郑毅顿时满脸欣喜。在他的记忆里，只要这个大哥哥出现，就有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 他冲郑毅跑了过去，叫道：“上校说你不会再回来了！” 郑毅冲上一步，把小班佳拦腰抱起，举过头顶转了一圈。 老班章也走了过来，满眼欣喜：“阿杜说你没事，我总算放心了。咱们过去说话。” 郑毅向爷孙俩介绍阿九，道：“这是我朋友，阿九。阿九，咱们把水带上，抱箱罐头，晚上一起吃。” 阿九知道郑毅是个大方的人——谁会拿特级水出来说“随便喝”。他道：“你们先过去，我搬。” “一起搬。”老班章捋起袖子：“我现在不开车了，全靠卖力气。” 阿九就让老头搬罐头。一箱罐头不到二十斤，水桶里起码还有十七升水。阿九白天喝的时候是很仔细的，虽然人家说了“随便喝”，但他也不能真的太随便。 郑毅牵了小班佳的手，让他带路。小班佳顺便说起自己跟着阿杜哥哥上课，学了语文、数学和物理，每天都能做实验，乐得眉毛都飞舞起来。 郑毅想想这么小的孩子哪有那么多实验做？多半也是给杜若打工。说起来杜若这孩子明明是个很热心的人，但总是活在冰冷的皮囊下。 四人很快就到了杜斌和杜若的新家。 与其他的集装箱不同，这已经算是真正的简易住房了。有前院和墙壁，还有金字塔形的房顶。透过玻璃窗，郑毅看到杜斌嘴里含着一个汤勺，正往外看。他并没有变化，只是嘴唇上的硬毛更黑更浓了些。 小班佳上前敲门，开门的是杜若。 杜若身穿同样的工作服，看起来毫无身材可言，但十分干净。她看到门外的郑毅，没有显露出丝毫惊讶或是期待或是抵触，所有情绪都完美压抑在面部神经之下，淡然而不失礼貌地说道：“欢迎光临。” 阿九扛着水，心中暗道：这特么真是朋友家？ 150、豪门晚餐 “请坐，诸位。” 杜若的冷漠表情没有影响到郑毅和班家爷俩，只是阿九有些不适应。他出生在熔炉市，成长在熔炉市，见到的都是地表人，从未接触过第一代流放者，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德行。 郑毅哈哈一笑，道：“我来参观一下。这房子不错啊，方方正正，客厅、饭厅齐全。”看到了向上的楼梯，道：“楼上是你们姐弟的卧室？” 杜斌跟过来，道：“是的，卧室也要参观么？” “呵呵，”郑毅道，“看看你家厨房。哎，这边卫生间怎么弄下水管道？” 他晃悠到后面，看到很小一间厨房，基本没有调味料。如果说得更恰当点，应该是开水房，只能烧点水、煮点东西吃。 “送你点东西。”郑毅压低声音：“就说是你存下的。先转过身去。” 他从腰带里取出烤野猪，放在灶台上。 杜斌听到声音，转过头，眼神闪烁：“你找到了禁物？” “你不会告发我吧。”郑毅笑道。 杜斌沉静下来：“你不该让我知道。” “我信得过你。”郑毅道：“这算是感谢你送我的‘郁金香’。” 如果没有郁金香……郑毅简直不能想象自己这段时间得走得多艰苦。已经是个半残的序列2，还没有一把神器，只能各个世界非法行医，想想多辛酸啊。 杜斌道：“这些东西被抓到就要封印起来。我是说，连人带物。如果他们对我进行精神审讯，我毫无抵抗力。” “前提是他们得能抓到我。”郑毅道：“放心，我现在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两人正说着话，杜若走进来，道：“他们自己带了特级水……这是……”她看到了灶台上一人长的烤野猪，眼睛直了一秒钟。 “你家的存粮，别小气，拿出来招待大家吧。”郑毅笑道：“热一下更好吃。” 杜若看了一眼弟弟，杜斌点了点头。以姐弟两人的默契，以及丝毫不逊于弟弟的逻辑能力，她也猜到了郑毅有一个禁物。 郑毅还去卫生间转了一圈，发现水龙头拧开之后出来的是烟雾，感觉诡异，还不如靠骑士服呢。 回到客厅，郑毅拉了一张椅子坐下，道： “你的生意做得顺利么？” “我们拿到了航城的不少外包订单，非常顺利。”杜斌在“们”字上加了重音，表示自己没有忘记两人的私下分红协议。 郑毅道：“我看到外面有很多卡车，怎么回事？” 老班章接过话头，愉快道： “那是来运货的司机，他们停在外面可以省笔开门费。现在他们都围着我们的工厂扎营，眼看着就像是个小城市。” “工厂？”郑毅望向杜斌。 杜斌道：“大型机器只能放在外面。我把大部分的贷款和定金都投入了工厂建设，你明天可以去看看。” 阿九突然道：“你们这里有冲床么？我们需要一些新冲床。” 杜斌从容道：“报上你们的需求，我可以制造各种民用级机床。如果你们出得起代价，我还能给你们找到十八轴联动机床。” 阿九嘴角抽了抽：“那就好，那个18轴……那个是什么？” 杜斌没有回答，保持沉默。如果连货物都不知道是什么，说明他们肯定不需要——而且也不可能理解它的美妙和昂贵。 杜若很快端了烤肉出来，道：“吃饭吧。” 郑毅开了几个罐头放在餐桌上，再加上每人一杯水，这样丰盛的晚餐足以发朋友圈——如果没有《信息污染防治法》的话。 阿九看着天然肉类的纹理，黄晶晶的脂肪层，眼睛都直了。前段时间熔炉市发了一笔小财，各家各户都按级别高低分到了一些生肉。他作为治安主管，分到五十克，三个孩子一分就没了，他和老婆只沾着点油星。 今天这户人家居然拿出这么多肉！ 这根本不是朋友，是豪门啊！ 如果每顿都能这么吃，就算他们永远不笑，自己也不在乎。 阿九很专心地吃起了这顿丰盛大餐，从来没有为出差如此兴奋过。如果不是太过丢人，他还想打包回家，让老婆孩子也尝尝。 “你今晚睡沙发。”杜斌说道：“我们可以聊天。” 阿九道：“正好我晚上打呼噜，你在车上估计睡不着。” 郑毅睡了一整天，但是并没有缓过劲，理所当然选择沙发。但是他没想到，杜斌留他下来的原因是为了向他报账，毕竟他是工厂的大股东。整间工厂就是靠他给执行官治病，拿到了最初的母机，然后杜斌以订单作为抵押，向避难所提出贷款，滚雪球一样扩充到今天的规模。 郑毅享受到了这个世界最好的催眠曲。他很快就睡着了，甚至不知道杜斌什么时候离开的。当他被避难所的晨起音乐唤醒时，杜若已经摆好了早餐，杜斌正在看新闻。 避难所的新闻，一般人都不爱看，那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郑毅见屋里拉着窗帘，从腰带里掏出陆行鸟：“能修不？” 杜斌走过来看了看，道：“发动机没事吧？” “有，哮喘。”郑毅无奈道。 杜斌道：“走，我们去工厂。” 郑毅拉了拉身上的骑士服：“我还要一套骑士服。” 杜斌道：“这只能去航城买，你需要等两天。” 郑毅无所谓，道：“反正现在这套还勉强能用。对了，有没有压缩氧气瓶之类的东西……可以适应没有空气的环境。” 杜斌难以理解：“你要那种东西干嘛？你难道还进行地底探险？” 郑毅琢磨了一下措辞，道： “我现在偶尔会去一些环境比较极端的地方，高温高压，没有空气之类。虽然不经常，但是真要遇到了就很尴尬。你看骑士服就是这么坏的。” 杜斌道：“骑士服只是单纯让人在沙漠地表骑行。隔热和舒适是主要目的，并不适合你说的那些地方。我觉得你需要一套特种工作防护服。你可以把它视作骑士服的功能加强版，尤其防火防高温。只要有氧原子就能制备氧气，还可以外接氧气罐。” 郑毅打了个响指：“我要一套。” 杜斌冷漠道：“那你得冒点风险。” “嗯？就不能出钱买么？” 郑毅很郁闷。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问题；连钱都解决不了的事，必然是大问题。 自己终于成了有“钱”人，却总是遇到钱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151、泡吧 即便同样是第一代流放者，也会因为各自出生的家庭、分组、避难所专攻方向而大相径庭。杜斌这种人脑跟电脑看齐的天才工科男，简直就是个野生人肉大百科，知道各种犄角旮旯里的冷消息。 杜斌说道：“这种特种工作防护服不对外出售，但可以通过接受工作进行配发。主要是探索遗址的工作，那里环境复杂，具有很高的危险性。而你……还没注册吧，所以可能会暴露你的真实位阶。” 郑毅暗想：我的真实级别可比你知道的要高很多啊。 “工作我没问题，但是这种工作肯定也是要登记的吧。”郑毅担心道。 杜斌道：“这种工作有包工头。他们对于队员的身份不感兴趣，只要能干活。” 郑毅轻松了许多，道：“帮我找个这样的包工头吧，我去挣套衣服。” 杜斌道：“你要小心，很多看似无害的遗址，常常让探索者有去无回。” 郑毅无所谓。那是对于普通人和低阶超凡者，自己可是从海兽肚子里逃生的男人，还有比这个更绝望的环境么？ “我知道了。”杜斌道。 郑毅对骑士服都有感情了，但是它终究得退休。别的不说，内部空调坏了之后，在沙漠里完全没法穿。白天温度四五十度，入夜之后会迅速降温，直至零下二十度，没有内置恒温系统怎么活。 两人推着摩托车出门的时候，阿九还没起来。他先是熬了一个通宵，然后又开了一整天的车送郑毅过来，昨晚吃了肉之后睡得异常香甜，就连晨起的音乐都没吵醒他。 郑毅出了避难所通道，热浪席卷周身，顿时就火热起来。虽然才早上八点，但是温度已经超过三十五度，到了中午会妥妥逼近五十度。 杜斌和郑毅共同拥有的工厂就在避难所东面三十米之外，跟熔炉市的建筑不太一样，它更像是个金字塔。建材是就地取来的沙石，感觉很牢固。就是层高有些低，在一众大卡车包围之下，只露出了一个尖顶，所以昨晚郑毅没看到。 “沙移量太大，如果不采用这种外形，三十年后就会被沙丘掩埋。”杜斌道：“我找了航城的工程队，专业快捷，三辆工程车浇筑五天就造好了。虽然价钱很高，但是很值得。” 郑毅等杜斌开门的时候，敲了敲迷你金字塔的墙壁，反正对来说很坚固。 杜斌打开三道铁门，道：“里面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郑毅差点恐高。开门进去是金属网格平台，从外部看挑高三米多，但是内部却是向下挖的，足足有十米深。中间用隔板和网格分成“回”字形两层，中间留空，有台机器从底部直顶金字塔塔尖。 这简直就是魔幻未来主义的作品。 杜斌从门旁边取了一件工作服递给郑毅，还有一副半面的防护面罩： “注意地上的标志，不要碰任何机器。” 郑毅换上工作服，道：“我外面转一圈。” 杜斌无所谓，甚至还暗暗高兴。这里是他的独立王国——的后宫，这些机器就像是他的终身伴侣，并没有与人分享的意思。要不是有些“伴侣”实在是一个人搞不定，他都不想要助手或者学徒。 郑毅却是真的不想进去乱逛。他在急诊的时候，每天有八成的病人都是工业园区送来的，有的断手有的断脚，还有的断头……这些都还算是运气好的，碰到化工厂出事故，拍出来的照片都不能放网上。因为会严重造成不适。 从危险地带出来，郑毅发现工作服也有调温功能，不过没有骑士服效果好。毕竟这是室内着装，可以接受。他绕着工厂转了一圈，意外地发现更东面还有一排房子。 卡车在这里聚集，司机自然需要消费，所以有商业的出现也很正常。 郑毅走了过去，认出这是西部典型的大角度尖圆顶。墙体也是圆形，在略微靠上的位置开了几扇窗，三层玻璃，所以看着就像是长了眼睛的蘑菇怪。 郑毅找到门，自动就开了。 屋里一片呼噜声响，此起彼伏。 郑毅一进门，门自动就关了。 屋子中间是吧台和舞台，其他地方摆着桌子。在吧台和桌子之间的空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男男女女，层叠搂抱，看起来玩得很嗨。 酒保从吧台里站起来，显然还没睡醒，双眼朦胧地看着郑毅： “你们杜老板知道你来这儿，会开除你的。” “这儿有些什么？”郑毅走到吧台前，坐在圆凳上，很好奇这么个连水都没有的地方，酒吧靠什么营业。 酒保打开背后的光板，露出酒水单。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很多排，其中最贵的是特级水500/杯，其次是一级水200/杯。再往下看就都是酒和饮料了。郑毅知道这些东西比水便宜是因为原材料的问题，很多都因为无法根除其中的怪味，所以添加大量化工品成为了“饮料”和“酒”。 除此之外还有小吃。 郑毅看了一下价格，最终在蝎子粉、蟑螂酱、蚯蚓干、炸蛆条之中选……选择离开。 酒保被吵醒，却又没做成生意，没好气道：“欢迎下次光临。” 郑毅加快了脚步，突然一个姑娘正好伸腿。她的腿长超过了郑毅的预估，直接就被绊倒了。 姑娘揉着头坐起身，嘟着嘴揉了揉被郑毅踢到的小腿，带着起床气叫道： “谁踢我！” 郑毅回头一看，连忙戴上护目镜，埋下头。 正所谓阴魂不散，上次设局的人居然追到了p20。 这个被郑毅踢醒的姑娘，正是上回的女主角——阿莎。 时隔不久再次见面，郑毅真的不想跟她打招呼。 酒保打着哈欠指向郑毅：“喏，那个，杜老板的人。” 郑毅握拳捶地，暗叹一声：是祸躲不过，今天不该出门，惹出这种麻烦。 他正要起来，突然身上被重重一压。 一股骚香的香水味混杂着酒精气冲进鼻孔。 “小哥哥，我们来玩嘛，请我喝杯水好不好？人家好渴……”女孩趴在郑毅背上，说话声音越来越小，转眼就又睡着了。 郑毅差点就又要用脱身，当下抓住机会抽身离开，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去酒吧了！ ， 152、不走心的女演员 三个小时之后，郑毅坐在酒吧里，双眼盯着桌上的蚯蚓干。 他浑身包裹在厚重的尼龙斗篷里，只有用手的时候才露出里面“杜氏机械”的工作服。头面包得更严实，只露出一条细缝方便观察。好在这样穿的人也不少，买不起带空调功能服装的沙漠旅者都是靠“严实”来隔热的。 郑毅对面坐着三男两女。 准确地说，是两女三男。 两位女性坐在椅子上，上下打量郑毅，目光如触手。三男站在两女身后，挺胸拔背，背负双手，目光隐藏在墨镜之后，不知道落在哪里，反正没落在郑毅身上。 郑毅苦笑，这分明就是虚张声势。 两女之中还有一个是熟人，那位阿莎。 她现在的身份是沙地游侠，跟她之前扮演的角色一样。看过台本之后，郑毅一见她硬装出来的高冷就非常想笑。 “我们需要一个起码序列7的医生，你能行么？”阿莎问道。 郑毅道：“没问题，你们真能提供特种工作防护服？”这是郑毅最担心的问题。他不介意这位女演员有什么奇怪的布局，反正他抽身离开很简单，关键是得拿到自己需要的防护服。 “那当然有，没有那套衣服怎么进门。”阿莎道。 郑毅想想也是，自己又不傻，不给衣服难道还往里冲？于是他扫了一眼后面的三位男士，道： “我接下去的问题就有点尖锐了。我们两个是序列7，这位女士是序列6，后面两位是序列9，还有一位是普通人……这个配置我们去什么遗址？” 阿莎整个人都僵硬了，残余的酒精让她的大脑有些宕机。 一直没说话的女士轻笑一声：“呵，你就这么确定？” “当然，序列7，【洞悉】，你们明确要找序列7的医生，不就是为了这个技能么？”郑毅从容道。 两位女士对视一眼，阿莎道：“其实，我们需要的是【邪恶天敌】和【神圣新星】。” 郑毅差点忍不住捂脸。 ——你们这是要找个医生去当主力输出么？ ——我的防御装甲全在熔炉市。 郑毅顿时觉得不靠谱，如果不是对杜斌颇为信任，简直就要拂袖离去。 “你放心，我们有主攻手，只需要确保你能活着。”阿莎道。 另一位女士道：“事不宜迟，咱们还要去见其他伙伴，走吧。” 三个男性战士当即往门口走去，十分听话。郑毅看出阿莎和这位不知名的女士都是绿色灵体，不过前者是草绿色，后者是荧光绿，这代表她们一个隶属于侦察兵序列，一个是通灵者序列。 这样的组合又要找个有【邪恶天敌】的医生，看来有待发掘的遗址九成九跟死灵有关。 五人的车停在外面的卡车区。郑毅自顾自上了车头的第二排。上次他也是坐这个位置，莫名其妙就穿越到灰雾之上了。这次希望能够有个好运气。 两位女士也选了这一排，一左一右夹住了郑毅。 看上去像是挟持，但是郑毅知道阿莎肯定没认出他，否则她就不会跟自己贴身而坐了。 “我发个消息给朋友。”郑毅拿出通讯器，发送文字留言：“顺利接洽，我已上车。” 杜斌没有回，他在工作的时候不开通讯器。 两位女士看着郑毅发了消息，开口问道：“我们怎么称呼你。” “叫我医生就行了。”郑毅随口答道。 “医生？”阿莎似乎想起了不好的记忆，缓缓朝旁边让了让，没有跟郑毅发生肢体接触。 另外一个不怎么说话的女士却道：“你被人通缉？” “也不算吧，但的确有人在找我。”郑毅温和反问：“二位女士怎么称呼？” “阿萨/阿莎。”二女道。 ——你们编名字都不走心啊。 郑毅暗暗吐槽。 “萨莎，我们的目标是什么？”郑毅道：“现在应该可以说了吧。” 二女冷冷看他一眼，不过一个是真冷，一个是装冷。 郑毅不是个善于跟女人打交道的人，于是跟装冷的阿莎说： “任务简报总得有一个，哪怕演戏也得有个剧本吧。” 阿莎像是被电了一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郑毅一脸无辜：“就是要个行动备要啊。先做什么，后做什么，这些你们没安排？” “这些由队长安排。”阿萨说。 “队长？” “等会你就能见到了。”阿莎道。 郑毅选择闭嘴，静静随着卡车颠簸而左晃右靠，反正两位女士并不介意。 卡车在沙漠上疾驰。 车内的电子表显示，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郑毅不小心靠在阿萨肩上小憩了一觉，醒来发现车还在开。从太阳的位置来看，现在前进的方向是南方。据说那边有一条山脉，冰川融化之后形成了地下河，在两百年时间里养育了好几代人。 阿萨推开郑毅的脑袋：“醒了就别占便宜了。” “不是故意的。”郑毅扭动脖子：“怎么还没到？” “快了。”阿萨道：“等会见了队长，让你干嘛你就干嘛，别乱说话。知道么？” “好吧，你们是老板。”郑毅无所谓。 车轮下的沙地渐渐坚实起来，变成了红棕色的土地。 卡车终于停在一座三十米高的土山前。 土山的外表坑坑洼洼，露出一个个黑洞。不断有人的脑袋从黑洞里冒出来，很快又缩了回去。 郑毅想起了蚂蚁窝。 “下车。”阿莎抹了一把嘴角。刚才她也睡着了。 郑毅活动了一下周身骨节，下了车。他发现三个男人没有下车，也没多问，只是跟着萨莎二女往土山走去。走到土山跟前，他看到一条铁索，铁索下方还悬挂着篮子。 山上的人将三人挨个拉到一个平台，二女轻车熟路往里走去。 郑毅紧随其后，进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山洞，一转弯发现是条隧道。沿着隧道再往前走，眼前豁然开朗，发现这座小土山的山腹内已经被挖空了。一层层环形平台组成了生活区、工作区，以及娱乐区，人数远超郑毅的想象。 “这里有个地下泉，所以水比较便宜。”阿莎道。 郑毅觉察到她明显松懈，看来这里是她的主要活动区域。 阿萨没说话，带着郑毅上上下下一通猛走，来到一家酒馆。 酒馆外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舟舟”。 “进去少说话。”阿萨关照郑毅。 郑毅点头，就差连眼睛都用布蒙上了。 阿萨推门进去，走向吧台：“我约了牛王。” ， 153、组队 酒保带着三人进了包厢，牛王坐在里面，面前一杯姜汁啤酒，一碟烤蝉蛹。 牛王是个身高三米以上的强大战士。不需要看灵体，只看这个身高就知道他起码序列6。这样的高阶战士，往往已经具有一定的势力，比如在这座土城，三分之一都属于牛王的势力范围。 “坐。”牛王虽然身材高大，但是面相却很温和，不冷不热地招待三人。 郑毅让两位女士先坐，自己拉了个椅子坐在靠后一点的地方。他只是个陪衬，乖乖听着就好了。 牛王打量了一番郑毅，道：“你们人找齐了？” “当然。”阿萨道：“我们虽然人少，但是针对性强。现在就看牛王您是不是愿意入股了。” 牛王的目光再次落在郑毅身上：“你真有序列7？” 郑毅秉持着少说话的原则，只是点了点头。 “炸个星看看。”牛王道。 郑毅脸色很不好看，还好被斗篷遮住了。 一个神圣新星要300毫升的蓝呐！说放就放，家里有个蓝矿？ 阿萨和阿莎也看着郑毅，分明也想验验货。 郑毅低声叹息，闭着眼睛炸了个新星。 金色的光尘炸开，所有人都没有疑问了。 牛王笑道：“兄弟还真是序列7啊，怎么称呼？” “医生。”郑毅没多说。 平白无故放技能，真是作孽！ 他在水行星上用的都是非常耗蓝的大技能，心灵视界跟不要蓝似地用，现在一共三升多蓝，还被迫用了新星。 “好吧，虽然我不看好你们的行动计划，但还是可以入一股。”牛王抓起一把蝉蛹扔进嘴里，道：“三套防护服，事成之后就归你们。遗址里的信息我要完整备份，其他战利品大家对半分账。我一半，你们三个一半。” 阿萨起身伸出手：“合作愉快，队长。” 郑毅瞥了二女一眼：居然玩空手套白狼…… 牛王没有跟她握手：“我去穿戴一下装备，咱们今晚出发。你们休息一下，这个遗址可不太平。” 所谓休息，不过就是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之后，牛王穿着一身蓝色鳞甲出现在三人面前。 鳞甲上的蓝色并非金属本色，而是一层蓝茵茵的光。这就是老魏说的“蓝绿装”效果。蓝色代表是正义武备。 牛王背后插着两把大斧，同样都是正义武备，这让郑毅更加确定此行的目标要么是暗影，要么是死灵。 跟他一起进来的酒保拎着个大箱子，此刻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的三套特种工作防护服。 防护服是黑色碳纤维贴身形制，比郑毅之前的骑士服紧身，更像内衣而不是外罩衫。它的内衬里布满了纳米机器，看上去星星点点，这是调温、清洁、感应、氧气制备等功能。 每人还有两个外接氧气盒。氧气盒呈方形，宽7公分，长8公分，厚度只有两公分。这样一个氧气盒能够支撑4小时的正常呼吸，如果剧烈运动，消耗得会快些。当然，这是指郑毅这样的正常体型，那些高序列的巨人战士肯定坚持不了那么久。 郑毅去了另一个包间换上防护服。它的头罩是紧贴式的，满足供氧和气体防护，对于战斗而言毫无防御力。 穿上防护服之后，郑毅仍旧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免阿莎认出来。 战斗经验老道的牛王，在头罩之外还有一个盔甲，看着挺像摩托车头盔，也是全遮蔽式。 “走吧。”牛王的头盔里传出电子声。 “我们现在走？夜晚它们的实力会更强。”阿萨质疑道。 牛王一改刚才的温和风，猛地一个转身撞向阿萨，在她身前一公分才停住： “我说走就走，我说停就停，你是哪个字听不懂！” 阿萨朝后仰了仰，屈从于实力的差距，道：“知道了。” 郑毅偷偷接通了阿莎的频道：“这个牛王很拽啊。” “闭嘴。”阿莎没好气道。 “我们是要去打死灵吧，感觉我的用处也很大啊。”郑毅笑嘻嘻道：“我还没跟你们签合同……” “大哥，你不能跟那头牛一样啊！”阿莎叫道：“我们这些弱女子，老是受高手的欺负。明明是互惠互利的事，弄得我们求他似的。” “事实上不就是求他么？你们没有防护服，没有冲在前面的战斗力。”郑毅毫不客气道：“只有三个演员，他们说不定还靠不住。” 阿莎：“……” “哎，我说你们两个是姐妹么？名字很像。”郑毅又问道。 “是。”阿莎终于还是回答道。 “对了，你之前说你们是沙地游侠，那到底是干嘛的？”郑毅又问道。 阿莎顿时来了兴致：“沙地游侠是最向往自由的人！我们探索遗址，寻找古城，挖掘出可以利用的宝贝和失落的文明。有时候我们也打击凶残的黑帮，伸张正义！” “小姑娘，别吹牛了，你们就是两只雏鸡。”牛王的声音插进来：“顺便说一句，我是队长，能听到你们所有的对话。” 郑毅无语，这防护服是人家提供的，早就玩得很溜了。 阿莎顿时就没话可说了。 牛王继续道：“兄弟，咱们先专心干完这一单，出来之后我给你找几个妞，绝对比她俩强。那个巫婆的腿还行，你看上的这个侦察兵真是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太没眼光了！” 阿莎很不服气，被阿萨压住了肩膀。 郑毅笑道：“我觉得她还行。” 牛王道：“兄弟，那我真是要鄙视你了，太没见识。等出来后，我给你看看什么叫美女。对了，你对沙丘堡感觉怎么样？我们这挺缺医生的。真tm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这个序列怎么比美女还稀缺？” 牛王很健谈。虽然刚才爆发那一下很吓人，但他对郑毅始终很客气。 郑毅揣摩了一下他的想法，大概是身为大号，带小号下副本有种天然的恐惧感。 是的，恐惧感。 生怕小号乱来，最后导致团灭。 毕竟这个副本他自己一个人也单刷不了。 四人小队离开沙丘堡，上了卡车，一路朝东驶去。 ， 154、进本 从沙丘堡行驶八个小时，三个司机轮换，中间只停了两次，正好上厕所。 凌晨2点，正是沙漠里最冷的时候，车窗外结起了冰棱。 郑毅和两个序列7的女士已经全身包裹在防护服内，享受着恒温，牛王这样的大战士却还能够不戴头罩和头盔，光着脑袋呼吸新鲜空气。 体质上差异真是骇人。 阿莎快步离开队伍，四下里查探一番，拿出荧光棒在地上插了一个四边形。 郑毅只提着郁金香，跟牛王阿萨走了过去，看到阿莎标识出的区域原来是个黑洞。 这洞的直径有三米宽，与地齐平，还真不容易看到。 显然阿萨和阿莎有精确的坐标，否则不会找得这么轻松。 “沙地游侠才能找得到。”阿莎还对牛王之前的“雏鸡”评价耿耿于怀。 郑毅心说：你这个“沙地游侠”还是导演教出来的。 牛王没跟小女子斤斤计较，道：“开工吧。”说罢就抽出背上的双斧要往下跳。 阿萨连忙拉住牛王：“等等，队长，我们准备了升降器材。” 牛王嘟囔一声，道：“真是细致，这里有多深？” 阿萨冷冷道：“五千米。” 牛王不说话了，带上头罩，然后又扣上了头盔。 郑毅转身四处环视，心中却不自觉地研究牛王的反应。没有一个高阶序列是莽出来的，莽的都在低阶就死了。他这样的反应是想传递什么信息呢？ 亦或者：这里已经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的思维。 郑毅心生警惕。许多医生不知道【洞悉】的重要性，以为只是一种医生的直觉或预感，但事实上这被动技能可以让人避开逻辑盲区，找到通往真相之路。如今的郑毅早已经对此深信不疑。 ——要注意这个牛王，他可能已经不对了。 郑毅施展灵视，从灵体上暂时看不出牛王有问题。 三个壮汉从卡车上搬来升降器，两人一组下去。 为了重量平衡，郑毅还得背上一个大应急包，才能跟牛王一起下去。他俩这对组合对于洞口直径来说有些挑战，好在洞的内壁很光滑，即便有些摩擦也不很严重。 从地表到地底花了近三十分钟。 “兄弟，既然下来了，咱们就得开诚布公。”牛王低声说道，切入了郑毅的私人频道。 “怎么？” 牛王道：“要说你是为了一套防护服来的，我是不信。” “……”郑毅道。 “兄弟，直说吧。”牛王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插了应急灯，整条隧道都亮堂起来。 郑毅摸了摸隧道的内壁，明显不如垂直井道的光滑，古代技术不会如此粗糙。 “这是实话。”郑毅道。 牛王道：“兄弟，何必呢，直说吧，你是冲着配方来的，还是药剂来的？” “什么配方和药剂？”郑毅反问。 牛王隔着头盔看了郑毅半天，道：“你要是坦诚相对，我也大公无私，保证咱们四个都活着出去；你要是遮遮掩掩，那就别怪我优先自己。” 郑毅无奈，正好看到萨莎两人下来，微笑道：“我是冲着人来的。” 牛王啧啧做声，也不说信或不信，提着双斧往前走： “跟紧，别闹出声音。咱们只搜一条通道，搜完就走！” 郑毅切到阿莎的频道，问说：“你们到底在找什么？” 两人都知道牛王可以监听所有人的私人频道，所以博弈之下最好就是别说谎。 阿莎道：“传说这里有高阶基因药剂的配方，也有人说这里存有大量高阶药剂。” 郑毅问道：“价值很高么？” “可以买下一座城。”阿萨的声音插了进来。 牛王嘿嘿一笑：“我觉得我们之间不该有秘密，所有人都不准说悄悄话。” 郑毅倒是无所谓。 牛王停下脚步：“侦察兵，前面去探路。” 阿莎哼了一声，越过众人走到最前。 牛王压住郑毅和阿萨，与阿莎保持十米左右的安全距离。 阿萨是通灵者序列，也就是俗称的“巫婆”，战斗力据说比医生还弱，走在郑毅身后。 阿莎走了十分钟，高声道：“前面有隧道裂口，大家确定没有不当暴露，这里的温度将近两百度，气压计已经爆表了。” 郑毅知道地表层往下一千米，温度提升30度。不过那是地球老家，不知道这个星球是不是被“神”魔改过。不过阿莎既然说将近200度，那也大体差不多。 走到前面，果然看到洞壁上有一条裂口，气体在这儿呈现黏胶状，就是电影里总是用来表现高温的那种模糊感。在这条裂缝前面，有一具干尸，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被人扒走，看不出他的死因。 “大概是被烫死的。”阿莎嘟囔一声。 郑毅觉得女人的直觉有时候跟洞悉得出的结论是一致的。 牛王用斧头戳了戳那具干尸，干尸毫无反应。 “这里有死灵。”牛王解释道：“遇到尸体要小心再小心。” 阿莎良久才嗯了一声，继续朝前摸索。她很快就又补充了一根应急灯，照亮隧道。在前方出现大面积的散射光，看来是有个大型空间。侦察兵很快走到隧道底部，空间边缘，站着等队长进行决策。 牛王走到阿莎身边，道：“这里就是十字路口。” 郑毅走到牛王身后，深深吸口氧气：“这是十字路口？” 这是无数个十字路口好伐！ 呈现在郑毅眼前的是个蜂巢状的空间。内壁上下十米就有一圈钢铁平台，每隔二十五米有一道铁桥通往中间的“柱子”。这“柱子”就是整个内部基地的升降梯，通过它可以去各个楼层，然后从铁桥走到边缘的各个通道。 通道——古人建筑的通道，连接各个实验室或者储物室。而不是众人走来的这条隧道。这条隧道严格来说，只能算是“盗洞”。 牛王再次强调道：“好了，你们选个通道，我们只搜一个，然后迅速离开。” “我们要去下面两层。”阿萨道。 “你说啥？”牛王的声音里充满了杀气。 ， 155、奇怪的血团 阿萨岿然不惧。 她道：“这一层早就被人搜过了无数遍，什么都没有。然而我可以保证，从这儿下去两层，有一条通道里肯定有禁物。牛王，你是想来一次波澜不惊的旅游，还是赚一票大的。” 牛王心动了，望向郑毅：“医生怎么说。” “我跟阿莎。”郑毅微笑，假装一条舔狗。 阿莎很好奇地看了郑毅一眼，觉得他的身材似乎有些眼熟，又实在想不出在哪里见过。 牛王已经有了答案，道：“在这里放好应急灯和紫外线灯，后路别被怪物断了。” 阿莎从腰带上拔出两个手电筒，按下伸缩键，顿时长成一米五的长杆灯。一盏是正常的日光灯，另一盏是紫色的紫外线灯。 阿萨走到铁桥口，把安全绳的金属扣扣在桥和平台两个铁护栏上，如此双重保险就安全多了。 阿莎取出滑索器递给郑毅和牛王。 郑毅看看她腰间那条多功能腰带，觉得自己也有必要弄一个，不能什么都靠雷尼摩。 阿萨这回第一个扣上绳索，滑了下去。牛王也不怵，听到下面传来落地声，便跟着滑了下去。 阿莎耐心地给郑毅看了该如何扣紧绳索，道：“宁可慢点，别太快。” “你们两个少磨叽，就不能回去了再恩恩爱爱么？”牛王催道。 阿莎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又不敢跟队长顶嘴，连忙滑了下去。 郑毅在大学的时候玩过类似的活动，不过公园里的绳降下方不可能有数百米的深坑。这要是掉下去，大概胆都吓破了还没着地呢。他深吸一口气，刷了三重盾，又给自己套了一个心灵坚定。 在蹬开防护栏的刹那，心灵坚定防护层破裂了。 取而代之的是短时间内无畏无惧，冷静细致。 郑毅顺利滑落，微微屈膝，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牛王道：“侦察兵，哪一条？” 阿莎站在原地，身上散发出莹莹绿光，这是侦察兵序列7的技能【鹰眼】。 她道：“左边第二条，地上有进入的足迹，但是没有出来的足迹。他们在里面遇到了危险。” 牛王皱眉：“谁？” “我的线人。”阿萨幽幽道：“准确地说，是我线人的肉身。它遇到我的时候，已经是个幽灵了。” “我去探路。”阿莎低声道。 其实在面具里，声音不会传出去，但是人总会有点紧张。 阿莎的脚步变得轻盈，扭胯的幅度增大，前后脚几乎落在一条直线上，就像是t台上的模特。不过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人知道“模特”了，这种步伐是侦察兵【猫步】的特征，同样在序列7。 阿莎很快施放了序列7的最后一个技能：【变色龙】。 她的身体周围像是披上了一层保护色，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郑毅的洞悉能力强大，几乎眼睁睁就失去了阿莎的身影。 “这里有三间房间，幽灵他们去的是最里面那间，看起来是个实验室。”阿莎的声音响起，不过多了电流的干扰声。 这说明她附近肯定有强能源干扰。 牛王显然振奋起来，双手持斧走向那条通道。 郑毅紧随其后。阿萨跟在他身后，从背囊里拿出一个透着荧光绿的水晶球。 “我——嗞……有——嗞……”阿莎的声音断断续续，听不清完整的句子，证明她距离干扰源更近了。 牛王甩了甩手腕，加快了脚步。 郑毅慎重地举着郁金香，随时准备举盾。 “啊！嗞——”耳麦里传来阿莎的一声尖叫。 牛王奔跑起来，冲进了通道。 郑毅也跑得飞快，同时打开了郁金香的光柱。 在这个形态之下，花萼上的尖刺可以迅速刺出来。 郑毅拧开旋钮按了进去，十秒之后就可以释放解决半神的强电流。 牛王回头看了一眼，加快了步伐。 砰！ 牛王撞开实验室的门，双斧在身前画出一个x。 郑毅虽然不知道实验室里有什么，但是圣盾已经罩在了牛王身上。用完之后他就尴尬了，在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用顺手了，一时忘了这是个序列6技能。 算了，既然用都用了，也没必要纠结。 郑毅冲进实验室，看到极为诡异的场景。 六边形的实验室里，中央是个接满了各种管道的玻璃柜。 柜子里一团鲜红的血液乱撞，散发出强烈的杀戮气息。 阿莎倒在玻璃柜前，她身边还有四具身穿防护服的尸体，其中有两具身高超过三米，一看就是序列6的大战士。 牛王满脸凝重，缓缓倒退。 郑毅毫无知觉，正准备上前，就听到牛王大声暴喝：“别动！” 郑毅脚步一滞，眼睛看向阿莎的身体，她的灵体蠢蠢欲动，似乎要破体而出。他没有理会牛王，连忙上前将阿莎拖到门口，一个神圣抚慰落在阿莎的灵魂上，将它重新安顿在躯体里。 一旦灵体离开，人也就等于死了。以郑毅当前的知识，并不知道该怎样复活一个人。 阿莎缓缓醒来，发现自己躺在郑毅怀里，只来得及说一句： “快逃！” 旋即又昏了过去。 牛王努力地将自己往后挪，满脸胀得通红，喊道： “救我！” 郑毅把阿莎交给阿萨，上前去拉牛王。然而牛王身高三米，重达三百公斤，即便再努力后退，都不是郑毅能够拉扯动的。于是郑毅取出命运之盾，走到牛王面前，嘭地挥出。 盾面上的符文闪过一道白光，牛王哐当倒退一大步，跌坐在地上。 郑毅感受了一下手臂：震感的确不大。 “你们没事吧？”郑毅问道。 牛王双手撑地，双腿前蹬，飞快地倒退。 郑毅只好上前抱起不足百斤的阿莎，退到通道里。 面罩之下的阿萨满脸苍白，双手紧握，按在胸前。 “这到底是什么？”郑毅问道。 牛王喘着粗气：“可怕，太可怕了……” 郑毅满心茫然：“你们看到什么了？” “修罗场！” 阿萨突然颤声叫道： “那是外域邪魔的血，里面蕴藏了修罗场的气息！” 郑毅回头看了看，转身走向实验室，问道：“你说的外域，是外星球？” 阿萨的声音突然转低，近乎呢喃： “黑色的门，它从黑门之中而来……它杀戮无数……” “别去！回来！”牛王满脸是汗，嘶声叫道。 156、精神暗示 郑毅没有洞悉到危险，反倒觉察到那团鲜血对他充满忌惮。它甚至主动躲开郑毅的精神场，不让郑毅发现自己。如果不是这一地尸体和牛王、阿莎的反应，郑毅都不知道这团鲜血有什么不对劲。 郑毅的精神力穿透玻璃，觉察到这是一种双层玻璃，中间夹缝里面曾经有填充物。这种填充物对精神力有凝滞作用，而现在填充物已经流失殆尽，所以血团才得以对靠近的人进行精神攻击。 血团感知到郑毅的精神力刺入，紧贴在背面的玻璃上，慢慢铺开，就像是给玻璃贴了一层薄薄的贴纸。 郑毅轻轻触碰了“贴纸”一下，感觉有点像果冻，而且它的畏惧更加明显。这显然是遇到了天敌，但郑毅却没有感知到里面含有反式能量，也就是说它并没有暗影和死灵的能量形式。 郑毅正打算用“女士的眼泪”把它包裹起来，突然感知到后面有人冲来。 牛王再次加入战团，但这次他提着斧子劈向郑毅。 “我特么叫你别靠近！”牛王怒吼一声，斧头从郑毅身边落下。 序列6的大战士全力一击，还是消耗了一部分圣盾的防御力。 郑毅一扫牛王，他的眼眸暗红，但是灵体没有丝毫被控制的情况。这与他之前在地表的莽撞类似，都是被精神暗示了。 牛王一击不中，旋即扭腰挥臂，斧刃在空中画出一个叉。 圣盾晃了晃。 郑毅起手给牛王套上了一个序列3的【心灵坚定】，这个技能可以免除一切精神攻击，包括恐惧、魅惑、狂乱……然而牛王毫无反应，护罩也没有破裂。 郑毅只得垫步上前，挥打盾牌。 命运之盾上的符文闪亮，牛王再次被震退一步。 “你有很多小秘密，医生。”牛王面露狰狞，提了提双斧。 郑毅脑中突然响起幼年时听过的一首歌： 我是一条小青龙，小青龙； 我有许多小秘密，小秘密…… 就不告诉你…… 他转过脸，望向玻璃柜里的血团。 “不错的尝试啊。”郑毅的笑容对血团而言，大概也是狰狞可怕。 他已经猜到了血团的作用方式。 它无疑具有很强的精神力量，对于弱小的阿莎，可以直接攻击精神将之杀死。 对于略微强大一些的牛王，它会进行心理暗示，挑唆牛王内心的杀戮和猜疑。 从外部看，牛王根本没有受到任何控制和攻击，所以心灵坚定也无法发挥作用。事实上牛王自己遵循本心做的决策——只是在被暗示的情况下。 现在，血团还想反击郑毅，寻找郑毅内心中的小缝隙。 郑毅可是精神感知方面的天使阶超凡者啊！自己心里任何一点念头，都会被准准洞悉。 “退回去！别害死我们！”牛王又是一声暴喝，冲向郑毅。 郑毅看到牛王拉出一道残影，自己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牛王狠狠撞在胸口。 圣盾再次一晃。 牛王从未见过郑毅这样的怪物。他每次发起【冲锋】都能将对方的骨骼撞碎，这是他生平最得意的技能，因为他改进了【冲锋】的技能效果。其他战士的【冲锋】只能将目标撞飞。 他能将三百公斤的体重发挥到极致，利用冲撞的瞬间将力完全撞进目标身体。目标不会被撞飞，只会在承受了所有的力量之后，骨骼粉碎，瘫倒在地。 沙丘堡全都知道，牛王有一个自创技能——死亡冲撞。 然而今天，死亡冲撞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牛王甚至从郑毅露出的目光中看到了戏谑和嘲讽。虽然郑毅并没有这个意思，但牛王的内心已经被严重暗示了。 “你是看不起我们，所以不露脸的，对吧？”牛王狞笑着，用双斧抵住郑毅。 郑毅发现战士的姿势还真多，虽然不能对他造成伤害，但是很不方便。 “医生！牛王！下面有声音。”阿莎虚弱的声音从头盔中传来。 她看来已经没事了。 “阿萨，她好像痴呆了。”阿莎又道，声音中带着哭腔。 “怪物出动了！”牛王叫道：“还不快走！” “你先走。”郑毅毫无畏惧。 他有外挂啊！有什么好怕的。 牛王身体开始发颤。他想退出去，但是身体不听使唤。 血团加大了精神干扰。 牛王身上的坚定护罩，在即将消散的瞬间迸裂。 血团的暗示已经超过了限度，被判定成精神魅惑。 牛王顿时浑身轻松，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浑身包裹在斗篷里的诡异医生，转身跑出实验室。 郑毅用女士的眼泪里的精神力将实验室笼罩起来，果然感觉到几缕微小的精神丝线。血团的小把戏被揭穿，在玻璃柜里猛烈撞击，妄图逃离这个牢笼。 郑毅好整以暇地收拢精神力，包裹血团，渗入其中。 “原来如此。”郑毅轻声道。 “医生，怪物很多，我们必须撤退！”阿莎焦虑地喊道。 “你们先走，我马上来。”郑毅说完关闭了麦克风。 他已经知道了血团的秘密，那是血液中残存的一点灵性物质——可以理解为灵体上掉落的皮屑。这点灵性物质在漫长的岁月中没有消亡，反倒和寄居的血液形成了新的“灵与肉”，现在它算是成了精的身体排出物。 假以时日，它或许真的会变成一个“人”，或者是类似的生灵。 “你都学会放置诱饵狩猎了，很聪明。”郑毅提着郁金香，一步步走近血团，光柱笼罩着它，郑毅道： “那个逃走的灵魂也是你放出去的吧？为了引来更多的食物？” 血团剧烈收缩，像是在求饶，又像是在拖延时间。 郑毅挥手： 【神圣之火】 金色的火焰从血团的灵魂中绽放，如同龙卷风一般升腾而起。 血团开始沸腾，发出无声的哀嚎。 “我们在上面那层等你三分钟！”牛王的声音很清晰。 血团已经不能再干扰电磁波了。 郑毅打开郁金香的光域模式，实验室里恍如白昼。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路上十几个小时呢！ 157、利诱加激将 郑毅从实验室里跑出来，外面已经不见牛王与二女的身影。远远望去，一道道黑色的影子在中央升降通道飞快掠过，冲向郑毅头顶两层。 空旷的地下遗址中，回荡着牛王巨斧划过的风声，怪物尖锐的嘶吼。 郁金香的明光刺激了这些怪物。 升降通道里的黑影分成两股，其中一股冲向郑毅，正如扑火的飞蛾。 郑毅补刷了一个圣盾，从容看着冲向自己的怪物。 它们长得很像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人，但是它们有一张巨大的口器，里面有三排尖锐而细小的牙齿。而且冲近之后，可以看出它们膝关节反转，指掌如爪，像是具有猫科动物的基因。 “医生！快！”牛王吼道。 “哦，来了。”郑毅淡淡走向怪物。 怪物动作迅猛，冲在前面的高高跃起，扑向郑毅的头部。后面的怪物纵身平跃，意图攻击郑毅的下身。 很有默契的配合。 【神圣新星】！ 嘭！ 金色的光球膨胀，荡漾，迸裂。 怪物如同被吹撒的沙土，混着光尘消散，只留下几根骸骨。 郑毅身前顿时空出三米的空档，好让他从容走向绳索。当他伸手去抓绳索的时候，突然改变了主意。 手套上有一个指节变得漆黑。 刚才消灭的那些怪物拥有邪恶灵魂，并且被魂器所吸收。 这些怪物只是数量巨大，速度快、爪牙锋利，实力在序列9至序列8之间。 对郑毅而言，一个神圣新星就能秒杀一片。 于是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库存，还有两个大蓝，自己还有8升左右的蓝可以用，约合二十六个神圣新星……等等，为什么要自己放神圣新星呢？上面不是有个序列6的大战士么？ 郑毅拉住绳索，突然发现一个更加尴尬的问题：上不去。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外科医生的臂力不够，没有接受过攀爬训练，不知道该如何周身发力……没有战士序列7的【运动学】，更没有侦察兵序列7的【驾驭环境】，郑毅也很绝望啊！ “拉我一把。”郑毅打开麦克风。 “靠！”牛王怒道：“等会！” 上面传来砰砰落地声，是牛王在清场。 郑毅手抓住绳索，静静等着。怪物似乎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即便这里亮着光，也没有怪物上前。 绳索猛然一紧，郑毅感觉到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都被带着飞了起来。 只是五秒，郑毅就回到了上面两层，自己翻过护栏。 阿莎手里拿着两把匕首，艰难地挡住了怪物的进攻——足足五秒。 牛王重新抄起斧子，咔咔冲了两步，将一个怪物劈成两半。怪物喷射出的不是血液，而是黑色的烟雾。 郑毅看到手套上的黑线缓缓蔓延，这里果然能吸收不少邪灵。他原本打算回安努-塔萨梅特世界去吸收邪恶灵魂，但是现在看来不需要等那么久，在这儿就能收满。他可以直接去老魏那儿打造灵魂装备，然后以更加强大的姿态去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 阿莎退回安全线，她已经把阿萨拉进了通道里。 怪物对光很敏感，尤其畏惧紫外线。 牛王也在缓缓后退，因为这些怪物看起来无穷无尽，而且他杀怪并没有任何好处。 郑毅考虑了一下，先用圣盾术罩住牛王，说道： “那堆尸体之中会不会藏着宝贝？” 牛王喘气道：“先活命吧！”他感觉到了身上光盾的神奇，减少防御，大开大合扫清身前的怪物，继续稳稳后退。 郑毅道：“我们私聊。” 牛王迟疑了三秒钟。他并不信任这个不露脸的医生，总觉得他身上秘密太多。而且要说他是冲着一个要身材没身材，要技术没技术，勉强有点颜值的侦察兵跑来这里，真是叫人难以相信。 至于说为了一套防护服，那就简直是侮辱智商了。 然而牛王知道郑毅没说错。那些来遗址探险的人，肯定会以自己最强的战斗姿态进来，凡是能够保命、能够增强战斗力的东西，他们都会带上。 “你是魔鬼么！” 牛王怒吼一声，大大退了一步，摆好架势，迎战冲上来的怪物。他不能退得太快，否则会在怪物的密集攻势下露出破绽。只要自己倒下，就不可能再站起来。 郑毅无奈，又非常想要这些邪灵，只好道：“其实我是序列6。” “哈，感谢你跟我们分享你的大秘密。”牛王冷声道。 怪物冲了上来。 郑毅一举郁金香：“我赐予你力量！” 神圣祝福！ 牛王只感觉一股暖流从灵魂深处涌了出来，周流全身。他用了三年的战斧就像是减了肥，轻盈得如同弯刀。之前每一记重劈都像要用尽全身力气，而现在即便轻飘飘打出去，也有极其可观的伤害。 郑毅道：“我们还是在很上面的实验室，下面肯定还有更有意思的东西。” 牛王呼呼抡翻两个怪物，道：“你管刚才那个叫有意思？” 郑毅无奈。这个世界的人真是油盐不进，要是换了罗格妹子们，自己只要喊一嗓子：消灭邪恶。她们就会毫不迟疑地向前冲。 像牛王这种，跟他说理想，他跟你说利益；你跟他说利益，他跟你说安全。 “你到底算不算是战士啊！”郑毅请不动，只能激将：“难道战斗不该是你全身心投入的娱乐么？有我这样的大医圣手在旁边，你怕什么？” “你比这些怪物还可怕！”牛王冷哼一声，并没有因为暴涨的力量往前冲，仍旧有条不紊地退进隧道。 阿莎已经背着阿萨走远了。 郑毅没有耐心说服别人，他的耐心是用来提高技艺升华自我的。他说道： “好吧，你反正也不像是个真正敢拼敢闯的战士，回去守着几层土楼过日子也挺好。” 牛王的意志也无比坚定，心说我怎么可能白跑一趟？起码逮着个序列6的大医生，他多半还是个通缉犯，只要举报上去，安全稳赚，不比去冒险合算？ 阿莎怯弱的声音插入两人的讨论： “那个，上面可能出了点问题。” ， 158、出口被封 郑毅和牛王退入隧道之后，怪物聚集在紫光灯范围之外，嘶吼如常却没有靠近。 牛王重重吐了口气，检查护甲和防护服，也惊讶于自己居然没有丝毫损伤。 这就是序列6的大医生，真心厉害。 要知道在这种地下遗址，最怕的就是防护服受损。没有生态系统的古代避难所，温度将近百度，压力高达数百个大气压。如果遇到有泄漏裂隙，而裂隙附近又有地壳空腔，就会在局部造成两百度以上的高温。 郑毅看了一眼手套，黑色才刚刚沾满三根手指，远远不够。不过他也没再强求，毕竟牛王跟他关系很一般，而另外两个沙地游侠菜鸟也有些不靠谱。地表上她们的人，又出了幺蛾子。 殿后的两人迅速穿过隧道，回到出发点。 阿萨已经能够站起来了，手中的绿色水晶球散发着瘆人的绿光。地上多了一具尸体。以郑毅的专业眼光来说这是尸体，对于一般人而言这就是团烂肉。 “怎么回事？”牛王大步上前，声音严厉。 阿莎道：“我们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是被人扔下来的。升降器被收走了。” 原本垂下来的荧光绳索已经不见了，顶上黑乎乎一片，不知道是因为还没天亮，亦或是上面的人一不做二不休，连洞口都堵上了。 “唔……”阿萨发出一声闷哼，手里的水晶球黯淡下来。 “怎么回事？”阿莎问道。 阿萨喘了两口气，道：“他们受到了袭击，三人都死了。他被人逼供之后，扔进了通道。” 牛王一拳砸在洞壁上：“什么人干的！” 阿萨显然累得不轻，靠着洞壁缓缓坐下，恢复精力，良久才道： “不知道，他的灵魂消散很快，我只看到了那群人穿着黑色皮衣。” 阿莎转过身，额头贴着温热的洞壁，轻轻捶了两下。 郑毅仰面躺倒，郁金香的光束笔直上冲。它的原型是卫星标志灯，由一个个激光灯组成，足以将光线刺破复杂的大气环境传递到地面。这个通道井只有五千米，而且环境稳定，没有云层和气流，很轻松就能射到上方。 “上面被堵住了。” 郑毅借着光束确认，告诉大家这个悲剧的消息。 牛王突然发出一声狂笑，道：“没关系，我不是菜鸟。我早就让弟兄们跟着我们，他们会把我救出去的。” 郑毅道：“希望你的弟兄们是真的兄弟。” “你什么意思！”牛王怒道。 “那块石头卡在通道中间，不上不下。”郑毅刚才目测了一下距离，石头位于通道中部。上面那些凶手，并不是临时起意想杀几个人抢辆车，而是铁了心要封闭通道，将里面的人困死在下面。 “这两个姑娘这么蠢，上哪找这么凶悍的仇家？而你让你兄弟们跟着……你不觉得荒郊野外，两队人就这么准碰上了，是不是太巧了？”郑毅道。 牛王猛然朝郑毅轰出一拳。 郑毅套着三层盾，不闪不避，就跟清风拂面一样。 牛王转身对着洞壁一通乱捶，高标号的加强水泥都被打出了裂纹。 “我们要被困死了……”阿莎面色凄凉：“水和食物都在上面。” 因为那些怪物，探索时间不能过长，必须快进快出，所以水和食物属于无效载荷，都被留在了地表。 “序列6的战士能砸开直径三米左右的石块么？”郑毅问道。 “怎么借力？”牛王冷静下来，喘着粗气道。 爬上两三千米的洞壁已经很有挑战性了，加之没有着力点，仰攻石块实在有些困难。更大的可能性是摔下来变成肉酱，不过这样似乎会很轻松。 “那我们就得另找一条路了。”郑毅道：“虽然大家都从‘盗洞’进出，但是这个基地本身就应该有出入通道，说不定还不止一条。” “这是个大灾变之前的遗址。”阿萨缓过劲，道：“那时候的古人使用轨道交通连接地表。” “他们有升降梯，为什么还要费力气挖隧道。”牛王问道。 “运载量大。”郑毅给出了合理解释：“而且便宜。” 牛王不发表意见，他书读得少，在这种话题之下还是少发表意见比较好。 郑毅老家的科技水平与这里大灾变之前两百年略微相近，所以他也算是有着古人思维的人。那时候的古人还没有逆天的技术和近乎无限的能源，所以在大型工程项目上，肯定要考虑成本和施工进度。 在向地下进行建筑主体的同时，附属地开建一条运输隧道，一方面方便建材转运，另一方面也方便日后的大量补给。而且那时候的人类社会并不是以地下居住为主，所以也要考虑工作人员的对外通勤。 郑毅用郁金香的尾端在洞壁上画了三个圈，解释道： “最中心是内部升降梯，也就是那个柱子；我们现在应该是在内环，工作生活休息的区域应该在这儿。那么肯定还有一个外环，是主要的对外通勤通道。 “它应该围绕着内部空间形成一道盘旋上升的公路，而且出于安全和应对意外，它的建筑规格要比内部环区更高。既然内部都还完好无损，那么外部也没问题。” “在体力耗尽之前，我们得尽快。”牛王深吸一口气：“走吧！先逃出去！” 身高三米的大战士手持双斧打头，郑毅排在第二，两女跟在最后。四人出了隧道，外面的怪物还没有散去，正努力克服本能的畏惧对紫光灯进行挑战。 被兄弟背叛的牛王顿时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提着双斧上去就砍翻了四个。 郑毅看到手套上的黑线继续增长，总算松口气了。虽然过程不完美，但是结果还算能够接受。 “我们贴着边走，寻找一条通往深处的通道，那里应该连接外环。”郑毅道。 这个工作任务就比较艰巨了。谁都不知道这一层是否还有潜藏的危险。为了避免无谓的减员，牛王负责压制怪物狂潮，阿莎手持紫外灯守护他的侧翼，郑毅担负起搜索通道的工作。 阿萨只要能好好活着就不容易了。 ， 159、寻路 郑毅手持郁金香的小太阳，走进通道，用盾撞开房门，飞速搜索，然后出来。这里的通道大多不深，一般左右两边只有两个房间，底部是个大房间，用作实验室或者功能室，还有的是储藏室。 从房间里剩余的物品来看，当初废弃这里的时候显然十分仓促。仓库里的大量物品都没有转移，办公室里的私人物品也都扔在桌上、地上。难怪这里成为沙地游侠的寻宝地，这些大灾变之前的东西很有历史、文化、经济价值。 不过游侠们也不是只拿不留，很多游侠留下了自己的性命。身体被这里的怪物啃噬殆尽，最终同化为怪物的一份子。 郑毅解决了两只孤零零的怪物。它们显然转化得慢了，没有跟上“回家”的大部队，被关在房间里。在不知多少年之后，房间门再次打开，它们欢呼雀跃，激动溢于言表，然后就看到了一道金光……残魂化作郑毅手套上的一条黑线。 反式能量就是如此可怕，可以历经数百年不挥散，一旦得到补充就会恢复如初。 按照魔鬼定律说的，但凡有坏事发生的可能性，那么这件倒霉事就一定会发生。 四人小队在徒步搜索了大半圈之后，终于停下休息了一阵，隔着紫外灯与怪物们对峙。现在两位女士和郑毅的体能已经消耗大半，腿上肌肉发颤。通道遥遥无期，甚至无法证明确实存在。 怪物们越聚越多，已经形成包夹之势。 如果不是紫外灯还能让它们保持理智，四人小队就无法这么从容地靠墙休息了。 “从物质守恒定律来说，它们的肉体是怎么形成的？”郑毅与通灵者探讨。 阿萨没好气道：“我是巫婆，又不是生物学家。” 郑毅并不是没话找话。他想起了安努-塔萨梅特世界的恶魔。那种怪物也是以反式能量聚合，最后甚至形成了肉体。如果说安努-塔萨梅特世界有丰富的蛋白质，可以让地狱的邪恶力量塑造恶魔的肉身，那么这个世界呢？ 这个世界的蛋白质可是少得可怜，怎么会“养”出如此巨大数量的怪物？而且它们的确是跟人类相似的碳基聚合物。被牛王劈开的怪物，全都留下了完整的尸体，只是血液气化，腹腔内只有不明作用的肉块组织。 牛王听不下去了，站起身说道： “我们如果从那头开始找，现在都已经出去了。” 郑毅道：“这是测不准的。走吧，可能很快就到了。” 牛王吼了一声，冲进前方的怪物堆里，挥砍如割草。 郑毅让二女先走，挡住后面的怪物。当它们聚拢将他围满，一个神圣新星炸开。 又能清静一阵子了。 郑毅又搜索了两条通道，终于发现了一条没有房间，直达黑暗的长通道。这无疑令人振奋，四人边战边退进通道，在五十米后，果然发现一条二十五米宽的等级道路。 “这、这就是古人的道路？”牛王惊叹道：“他们为什么要造得这么宽！” 你们这些只会用小工具挖洞的人，当然不知道工业社会的巨大动能。 郑毅道：“这是八车道公路。能够并排走八辆卡车。咱们往上走吧。” “你们谁解决一下后面的怪物……”阿莎显得有些紧张。 郑毅是个好人，当仁不让留下用新星清场。 怪物没有智能，在看不到“猎物”之后，也就重新回到自己的“窝”里趴着，节约能量散逸，等待下一波探险者的到来。 郑毅解决了后面追上来的零星怪物之后，两只手套已经漆黑如墨，彻底吸满了灵魂。 正巧这条公路上没有怪物，所以走得十分顺畅。史上最穷序列2也不至于因为灵魂被浪费而感到心痛。 “这条路有多长？”阿莎叉腰站定，忍不住问道。 ——嗯，这是计算螺旋线长度的题目。 郑毅心中暗道：可惜我忘了公式。 “管它呢，总比困死在里面强。”牛王已经收起斧头，努力爬坡。 这些古人为了省钱，坡度设计略陡。对卡车来说不算什么，对人而言就有些吃力了。当然，越陡也就说明里程越短，如果真的很平很平，那才叫人绝望。 郑毅突然站定，道：“你们把拾音器开大。” 人被包裹在防护服里，对外界的声音采集全靠拾音器。有些场合不需要听声音，就可以把拾音器彻底关闭。郑毅是个谨慎的人，所以他的拾音器总是开到最大。 三人闻言调整自己的拾音器。 侦察兵序列9的【敏锐观察】发挥了作用。 阿莎叫道：“是风声！我听到了风声！” “风！是风！”牛王也叫了起来：“前面就有出口！” 阿萨用手拉动大腿，朝前走了两步，道：“拼了！” 四人顿时斗志满满，再次挖掘了人类的潜能，冲向前方的出口。 郑毅想得更多点：就算出去了，自己这帮人没有车没有通讯器，连定位都定不准，不还是一条死路么？ 然而被点燃的三人完全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越走越快，压榨最后一点能量……终于看到了前方的白光。 那是正午的阳光，灿白，猛烈。 四人已经在不见天日的遗址里呆了近十个小时。 “我们出来啦！”阿莎抱着阿萨，兴奋地跳了起来。 郑毅走到洞口看了看，原来是因为板块移动造成了地形变化。原本深埋地下的遗址因为地陷而被“抬”了起来，外环从这儿被彻底截断。 洞口之外就是一道峡谷，下方有乌黑的浓烟笼罩，隐约露出更下面暗红色的岩浆。 往上则还有一千米左右的峭壁。 猛烈的劲风从峡谷间穿过，即便站在洞口都感觉要被刮走。 情况比郑毅考虑的还要糟糕。 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在荒野上徒步，仍旧被困在一个洞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我可以试着爬上去。”阿莎信心满满。 “我们没有安全绳。” “徒手攀岩是我的拿手好戏。” 阿萨道：“这么大的风，你爬不上去的。” “总得试试，否则坐着等死么？”阿莎开始活动关节。 “那你起码先休息一下，恢复体力……” 嘀铃铃…… 郑毅从斗篷内袋里掏出银白色的通讯器，对三人道：“我先接个电话。” 160、禁品 电话是杜斌打来的。 他的声音嘛，不用描述也知道是老样子。 “我给你找的人说你爽约了。” 杜斌说。 郑毅居然也能控制住自己欣喜的情绪： “你有空么？来救我一下。我这儿的坐标是……” 他望向阿萨。 阿萨连忙报出一个坐标点，一拍头： “这是入口处的坐标。” 郑毅道：“你围绕这个坐标，找一条峡谷。我们的洞口在峡谷峭壁上，上不去。” 杜斌停了两秒钟：“你们有没有带禁品？” 郑毅愣道：“你说呢……” 哥的腰带和盾都是禁品，就连人都是禁品。 “我没有能力从悬崖峭壁上把你们救上来。”杜斌道：“唯一能救你们的是避难所。” “那个……他们肯么？” “如果报告说发现了新遗址，他们非但会救你们，还会给你们一笔丰厚的奖赏。”杜斌道：“你决定之后联系我。对了，速度要快。你既然能够使用通讯器，说明附近有个处于联网状态的避难所。如果有人发现你们，并且进行申报登记，这个遗址就不算你们发现的。” “直接申报吧！我们先离开这儿再说。”郑毅果断道。 杜斌挂了电话。 牛王萨莎三人看着郑毅。 郑毅道：“怎么？我的决策有问题么？” 阿萨道：“将这个遗址通报给避难所……我们会被所有沙地游侠排挤的。” “有很多人知道这个地方么？”郑毅反问。 “那倒不是……要搞到坐标还是需要一点手段和运气的。”阿萨道。 “那么就不用担心‘所有’游侠排挤你们，他们会很高兴的，反正自己也得不到。”郑毅道。 阿莎道：“真是个馊主意！跟避难所合作本身就是游侠的大忌。你害我们成了走狗！” “那你们可以先行离开，比如徒手攀岩什么的。”郑毅友善地建议道。 阿萨和阿莎顿时说不出话来。 牛王说了句公道话：“她俩只是一时脑残，里面压力太大。” 郑毅认同。 牛王又道：“我们都是被通缉的序列6吧？你是想把牢底坐穿，还是想去北方服苦役？” 郑毅耸肩：“谁说我被通缉了？我从未犯过法。” 牛王无语。 “而且记住一点，如果不是你那帮混蛋兄弟，我们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郑毅伸出食指，在牛王的胸口点了点。 牛王能怎么办？他连拍开郑毅的手都做不到。这个序列6的大医生强大得令人绝望，根本伤不到他一根汗毛。 “我去小憩一下，耐心等避难所的援救吧。” 郑毅走进隧道，在没有阳光直射的阴影里，将全身裹在斗篷之中，放松精神。 ong！ 声音凝固成片，ong声无限拖长。 郑毅紧闭双眼，却看到自己蜷缩在石块之间的样子。 他看到了牛王坐在悬崖边思考人生，看到阿莎、阿萨在起争执。 他看到峡谷裂痕犹如大地的一道疤。 疤痕渐渐缩小，他飞上了星空。 穿过世界之膜，郑毅进入灵界，没有等绿光前来搭讪，他就站在了灰雾之上。 在躺椅前，郑毅从雷尼摩中取出这次的收获。 首先是那四具尸体上析出的结晶。他们因为团灭，没人能够带走这些结晶，被扫尾的郑毅囊入怀中。两团红色的序列6战士结晶，一团绿色的序列7侦察兵结晶，还有一团蓝色的元素使结晶。 元素使可以感应各种基本元素，产生匪夷所思的物理、化学变化。他们可以凭空凝聚出纯水，也可以挥手扔出大火球。更别说控制金属、沙土，简直就是会行走的人间之神。 鉴于这个序列对秩序的破坏力极大，避难所已经不再发放此类基因药剂。所以这团海蓝色的结晶，应该是四团结晶中最值钱的。而且位阶越低越值钱，毕竟没人敢跨阶注射。 郑毅接下来取出的就是那团鲜血的结晶。 被神圣之火焚烧殆尽之后，血团凝聚成一颗红水晶。这颗长方形的红水晶里蕴藏着海量的精神力。不同于“女士的眼泪”那般浩渺无垠，郑毅觉得红水晶里的精神力自己能够容纳。 从直觉而言，可能仍旧没法填满自己的蓝槽——那个巨大的游泳池。 大概能够灌满十分之一。 即便如此郑毅也很满足了。 须知他现在只能感受到精神池“湿漉漉”，要是能直观地感受到“有水”，简直就跟中了大奖一样！ ——等我研究好怎么用再说。 郑毅将红色水晶放进展示柜，就是星辰之戒旁边的那个柜子。 这次自己虽然是被“骗”去的，但四人之中只有自己有所斩获。二女白白前后奔波，牛王更是因此被兄弟背叛。比较下来，自己无疑是最幸福的。 充满小确幸的郑毅将雷尼摩也放进展示柜。 他不知道避难所的援救是什么程序，如果雷尼摩被人没收了，那可真是有苦难言。 这东西即便在安努-塔萨梅特世界都是稀罕货，如果没有它，生活质量会下降一大截。 起码陆行鸟没法托运。 盾牌就没办法了。 这件神器暴露得太多，如果不拿出来，只会暴露自己有一个藏东西的秘密空间。两害相权取其轻，郑毅做好了放弃伊瑟瑞尔命运之盾的准备。 处理好了身上的禁品，郑毅深吸一口气，返回自己的身体。 现在就要看是否能够用老办法躲过一劫。 轰， 整个世界从静止中运动起来。 无数声音闯入耳鼓。 郑毅睁开眼睛，所有色彩柔和清晰。 牛王已经想通了人生问题，坐在郑毅对面吹口哨。 阿萨和阿莎也结束了争执，并肩坐在石头上观赏壮阔的峡谷。 一时间岁月静好。 嘀铃铃…… 郑毅低声说了句“抱歉”，从斗篷里掏出通讯器。 对面是个暴躁的男声： “哎，被困在悬崖峭壁上的那个吧？保持联络畅通，我们在定位。” 三人望向郑毅，准备接受自己的命运。 不一会儿，峡谷狂风之中传来不同的轰鸣声。 一架狭长型武装直升机飞了过来，它悬停在峡谷上方，舱门打开。 郑毅看到了漆在直升机舱门上的机械齿轮标记，那是避难所执法局的标志。 161、歧视 “退后！退后！我们要发射牵引索啦。” 高音喇叭里循环播放，直到四人走进隧道内部。 砰砰！ 外面两声震响，隧道内都感受到了震动。 郑毅顶着三重盾上前，看到两根高强度钢索打在隧道洞口的上方，直升机上推下来两个吊篮。 “大个一个人坐。”高音喇叭里喊道。 牛王一脸得意，走进左侧的吊篮。 郑毅和二女进了同一个吊篮，关上门。 “系好安全带！” 高音喇叭话音未落，吊篮就开始移动。很快就收入直升机腹部。 郑毅的瞳孔很适应光线变化，一进入机舱就扫视四周，看到堆砌的弹药箱和重机枪手。 一个包裹在黑色风衣里的男人走了过来，与郑毅对视。他有一双冰冷的眸子，脸庞方正，边缘锐利，好像能用眼睛把别人的肉剜下来。 郑毅也看着他，注意到这个男人的灵魂有聚合的趋势，却没有聚成灵体的力量。说起来，整架直升机内，都是没有注射基因药剂的普通人。 果然是避难所风格，即便在地表都对超凡者充满了警惕和敌视。 “有录像么？”方脸男人开门见山。 “没有。” 郑毅并不喜欢这种冰冷刻薄的人，但是现在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序列2不会飞呢。 方脸男道：“你们总结一个报告，我们会评估之后给你们奖励。” 牛王也从吊篮里出来，一声不敢吭。 二女站在郑毅身后，好像郑毅才是这次活动的领导者。 郑毅道：“没问题。”他转过头，理所当然地吩咐阿莎：“做一份报告。” 阿莎微微垂头，道：“我做沙盘。” 侦察兵在序列8有个【沙盘制作】的技能，非常实用。 方脸点了点头：“你们打算在哪里着陆？” 四人喜出望外，郑毅道：“如果可以的话请落在p203，谢谢。” 方脸眉毛微微抬了抬：“p203？靠近航城？” 郑毅有点后悔，早知道就说罐头堡了，但是现在除了点头还能怎样？ 方脸男道： “我们在那儿有个大项目，你们如果愿意可以报名。唔，比这里的探索安全多了，起码不用出动直升机救你们。” 郑毅松了口气：“我们得先休整一下。” 方脸男点点头：“如果我们的侦查人员确定里面这个遗址有价值，也可能会找你们参与共同探索。” 郑毅道：“只要报酬合理，我们不会拒绝的。” 方脸男道：“谁都知道，没人比避难所更合理。而且在这片黄沙世界，还有谁比避难所更有钱？钱只是避难所印出来的塑料片。” “你说的很深刻。”郑毅笑了笑：哥有好几个世界的通行权，你们有么？ “我知道你们都是非登记在册的超凡者。尤其是你，可能还是个通缉犯吧。”方脸盯着郑毅。 “我不是。”郑毅很坦然。 “我不管那么多。”方脸道。 牛王大大松了口气，惹得整架飞机上的人都看着他。 方脸朝牛王冷笑一声，道： “我就是想说：时代变了，避难所早就不歧视超凡者了。近期我们还要组建超凡者一起加入的特勤队，如果你们有兴趣加入，可以获得一定程度的豁免。我说的豁免是正常犯罪的豁免，组织、参加邪教罪和一级谋杀罪是不能被豁免的。” “不歧视了啊。”郑毅笑道：“那为什么这里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是超凡者。” 方脸朝郑毅抽了抽嘴角： “以后你就能看到普通人和超凡者和谐共处，共同工作的画面了。” “谢谢，我会期待这天到来的。”郑毅道。 直升机拉高，越过了悬崖峭壁，径直朝西北方飞去。 郑毅坐在直升机靠近舷窗的位置，看着下面的地形变幻。他还是头一次在这个高度看地表，发现沙漠和戈壁交杂，巨石和峡谷迭出，有种浓浓的违和感。不过他不是学地理的，并不知道这是否算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很精彩不是么，你们神战的作品之一。”方脸坐到了郑毅对面，解开风衣的纽扣，解放微微凸起的肚子。 “注意歧视。”郑毅道。 “我是在赞叹你们的伟大强力，这也算歧视？”方脸眯起眼睛。 “你在否认超凡者也是人类。”郑毅道。 方脸脸上闪过一道冷笑：“‘生理结构都不同，谈什么同类’。这句话可是你们的一位真神说的。” “方脸先生，我建议你闭嘴。”郑毅道：“或许你没发现，你其实很令人讨厌。” 方脸不为所动，扫视着郑毅紧裹全身的斗篷，并且注意到斗篷里裹了个盾牌： “听说绝大部分的医生序列都是被迫的，你是因为被人毁了容么？” 郑毅转过头，脑中闪过这段日子的奇妙生活，不禁笑道： “即便给我选择一万次，我也会选择接受注射。” “看来你的毁容很严重。”方脸继续挑衅郑毅。 “我是为了治好更多病人，包括脑部残疾在内。”郑毅丝毫不示弱。 避难所是否邪恶姑且不论，但绝对坚守秩序。它不会允许自己的雇员破坏规矩，所以对于他们没必要客气，只要别踏过规章的红线就行了。 方脸朝后靠了靠： “那你应该加入避难所，我们这儿有很多你的同类需要救治。当然，它们都在特殊看护中。噢，你可能救不了。基因失控是无解的，是你们迈向灭亡的必经之路。” 郑毅不以为然：“失控只有一个原因：太勉强。” 方脸道：“你确定？有些人并没有做任何勉强自己的事，然而失控突然就来了。嘭地一声，他就变成了它。”方脸带着坏笑，好像说了个极好玩的笑话。 郑毅认真思考了一下失控的问题。他一直奇怪，为什么只有沙漠世界的人会失控。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根本没有失控这一说。在这个讨人厌的方脸提醒下，他终于摸到一个关键点。 沙漠世界很多超凡者都是被迫的。 安努-塔萨梅特世界需要超凡者努力付出，打怪升级，最终觉醒灵体，才能成为超凡者。伊茹伊露维妲相差不大，而且他们还有埃努们在参与世界塑造，很多英雄都是天命之子、天选之女，序列都是天生的。 只有沙漠世界，买管注射剂就能成为超凡者，简直如同儿戏。 如果一个人从根源上抵触自己的基因序列呢？ 他只能战胜这份基因，勉强做个低阶超凡者。 或者他被基因所战胜，失控成为怪物。 ， 162、倒霉的少女 直升机基本以直线飞行，只是中途为了避开两个风暴区，绕了点远路。因为一路往西，所以昼夜变更线被抛在了身后，郑毅从舷窗所见的一切都罩在淡蓝色的天光中。 当昼夜变更线最终追上直升机时，目的地到了。 p203避难所外的沙漠上，灯光点点，这是来等活和挥霍的卡车司机。他们很多都是普通人，但是体魄强健，可以在低温中狂欢。 如果说这些卡车司机还有酒精和一件工作服打底，那么郑毅就很难理解那些姑娘了。她们穿得十分暴露，就算蔽体的衣物都有五十度的高温，也很难想象在这种环境下还能跳舞。 “除了钢管舞，其他都没问题。” 阿莎走下飞机，看着卡车圈内的狂欢现场，活动关节，蠢蠢欲动，想用实际行动证明给“医生”看。 牛王走出飞机之后深吸一口气：“真没想到我居然能回来！” 郑毅走在阿萨身后，感知到方脸正盯着他的后脑勺，强忍住回身给他一盾的冲动，跳下舷梯。 直升机呼啦啦飞走了。 前面的三人转过来围了个圈，阿萨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奖金的问题，如何？” 郑毅道：“真不好意思，我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可谈的。第一，造成这次危险状况的人，牛王，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牛王原地转了个身，狠狠朝地上跺了一脚，朝郑毅摊开双手，倒退着往卡车圈里走去。他要揍两个人放松一下，然后再找两个身材过得去的姑娘彻底放松一下，最后找辆车把他送回沙丘堡，狠狠地放松一下。 郑毅看着阿莎阿萨，道：“我们的约定内容是：寻找遗址内的宝物。既然遗址内没有宝物，我们有什么好分享的？” “但是最后我们会有一笔奖金！”阿莎不肯放弃。 “那么我们先来聊一下，你们为什么冒充是杜老板介绍的人。”郑毅适时翻出老账。 “抱歉。”阿萨更清楚郑毅的强大，她可是亲眼看到必死的阿莎被强行救活的。她说道：“我们当时迫切需要一名医生，哪怕不到序列7……刚好听到那些探险者说起你……我不是挑拨，那些家伙说起你的时候十分不屑。” 郑毅笑了笑，没说话。 “这事已经过去了吧。”阿莎转身踢了踢地上的石块。 “你们没有任何损失，而且还满足了好奇心。”郑毅道：“‘遗址发现人’是杜先生，所有的奖金都归于他。这是我们获救的代价，不是么？” 阿莎猛然蹲下，双手抱膝，发出一连串没有意义的叫声： “啊！！！！最近怎么这么倒霉，接什么活都拿不到钱！” 阿萨比她沉稳得多，深吸一口气道： “这就是沙地游侠的生活风险，这次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 阿莎带着哭腔：“我都很久没喝一口干净水了！整个人都要臭了。” 郑毅看看这个展现出柔弱的少女，不忍心道： “你们干嘛不干点力所能及的工作呢？说实话，那种遗址对你们来说难度过高了。” 时间是个很神奇的变量，当时可能只是实验人员忽略的一小滴残留液，在经过漫长的时间催化之后，也会形成血团那样接近序列5的怪物。 “我们自有生存之道。”阿萨冷声道，拉了拉蹲在地上的阿莎。 阿莎长叹一声，跳了起来：“我们去喝一杯吧！” 郑毅瞬间想到各种化工品和生物萃取液，以及明目张胆的“蚯蚓”、“蟑螂”、“蛆”……“再见！”郑毅头也不回地往通道走去。 …… …… 郑毅晚上还是借宿杜斌家客厅，沙发很舒服，而且还可以放开吃烤肉喝清水。 杜斌没有多问郑毅事情经过，只问了一句： “这两天还好么。” “度过了充实的两天。”郑毅道：“而且人心叵测，真是叫人唏嘘。” 杜斌道：“因为欲求太多，总是不满。” 郑毅笑道：“你们下面信什么？佛系么？” 杜斌道：“避难所反对一切宗教。” 郑毅无语。 杜若道了晚安就上楼睡觉去了。杜斌又教会郑毅用“烟雾”洗澡，这才上楼。 经过烟雾的“洗涤”之后，皮肤十分干爽，从舒适度上来说要比防护服强很多。躺在沙发上，郑毅飞快地睡着了，连梦都没做一个就被避难所的晨间音乐唤醒。 杜斌已经坐在餐桌前吃了早饭，问郑毅道： “今天你打算去参加玻璃城清扫任务么？如果有了防护服，可以兑换氧气盒，比在外购买更有保障。” 郑毅对“玻璃城”三个字非常敏感，立刻想到了自己生活过三个月的地下室。他道：“那个任务是干嘛的？” “听说在寻找某样东西的残骸。”杜斌道：“之前一个月一直在查找，已经换了很多批搜索者了。” 郑毅点了点下巴：“去啊，反正我的陆行鸟还没修好。” 杜斌道：“你可以去找阿九，他昨天替你去了。陆行鸟还需要两天，有些配件要从航城运过来。” 郑毅道：“啊，对，我想起来一件事。用什么东西能换一辆陆行鸟？我还想买一辆。” 杜斌道：“你的红利分成足够买一辆，另外昨天的遗址如果的确很重要，奖金也能买一辆陆行鸟。我会帮你下单的。” 郑毅谢过杜斌，用烟雾洗了脸，然后出去找阿九。他关门的瞬间，突然觉得跟杜斌这样的人交往很简单且单纯，彼此之间都能省下很多时间，真是个不错的方式。 阿九因为还肩负着带郑毅回熔炉市的任务，没有离开p203。他年纪也大了，不会跟那些卡车司机一样放浪形骸，正巧有工作机会，便去看看熔炉市之外的世界。 阿九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当地（星）人，但是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恐怕还没郑毅多。 郑毅在避难所外找到了阿九，告知自己也想去。 阿九吐出嘴里嚼着的尼龙磨牙棒，道： “上车，跟我走就行了。” 郑毅羡慕：到底是土著，这么快就混熟了。 ， 163、玻璃城清扫 郑毅很快就知道自己误解了。 在直升飞机上，那个令人讨厌的方脸男所说的“大项目”，就是玻璃城清扫项目。这个项目之所以大，是因为用云爆弹洗过地，黑手军团遗址开发十分困难。又因为避难所的重点是找东西，而且还是个小东西，所以大型机械不如人力挖掘。 地表人类终究有限，西部又是典型的地广人稀，只要有人报名干活，包工头就很高兴，而且也不敢过于克扣避难所给的好处。 阿九自己有车，连带郑毅拉了六个人前往玻璃城，然后在避难所雇员处登记——他自己就是包工头。 老练的阿九仍旧咬着尼龙棒，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带来的人一一登记。他能够从中获取百分之十的介绍费。 “赚点油钱。”阿九对郑毅道。 郑毅不得不佩服阿九，如果昨天自己过来打工，肯定想不到自己拉队伍。 轮到郑毅，避难所工作人员板着脸，拿着掌上终端记录了姓名性别，给了个编号，问道：“想怎样结算工钱。” 郑毅原本想再拿套防护服备用。结果一问才知道，这里所谓的“发放”，是按照工作岗位提供，并不是白送。如果想要，在完成一定积分之后才能赎买。如此一来郑毅就感觉没必要备用一套了。 “我想要外接氧气盒。”郑毅道。 “工作五天支付一盒。”对方报价。 郑毅想想自己时间还充裕，白天基本闲着没事，五天也可以接受。登记完成之后，郑毅仍旧跟阿九一组，另外还有个四十出头的“老人”，一起进行遗址挖掘。 “老人”姓赵，作为组长，见郑毅新来，认真关照道： “避难所要找一个发光的东西，凡是看到会发光的，就报告，自己别动，有危险。这个遗址发掘一个多月了，地表的尸体都清理了。我们现在要往地下走，不知道会碰到什么，大家要小心点。” 郑毅和阿九纷纷点头。 老赵旋即压低声音，道：“兄弟们如果发现了好东西，有什么想法？” 阿九看了郑毅一眼，道：“组长说了算。”他偷偷碰了碰郑毅，示意他表态。 “听你们的。”郑毅道。 老赵喜笑颜开： “我在附近鬼城遇到过这里逃出去的奴隶，套了不少情报，咱们可比其他人有机会得多。先说好，到时候大家一起商量，别傻傻地往上报。” 阿九和郑毅点头认同。 郑毅看了看其他小组，一个个也都是怀揣绝密情报的模样，无比自信地在地上乱挖。 老赵很快找了个地方，准备开干。 郑毅微微摇头，上前拉住他：“那边那条玻璃墙，是围墙吧。” 老赵抬头看了一眼：“多半是。” “那个弹坑应该是重要建筑吧。”郑毅毕竟在这里呆了三个月，从残垣断壁的位置都推算出礼堂就是云爆弹的爆炸中心点。 老赵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 郑毅道：“一般佣兵团的布局，会在前院弄个地下室么？” 老赵放下手里的单人风镐，微微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你给咱们选个地方。” 郑毅带着两人信步走到弹坑边缘，果然发现有少量地道坍塌的痕迹。多半是因为这枚云爆弹空中爆炸，旨在杀伤地面目标，所以地下建筑并没有出现大规模坍塌。 众人都是从外往内发掘，没想到距离中心点这么近就有地下建筑入口。 “这，斜着挖吧。”郑毅踹了踹土。 老赵带着七分怀疑，戴上机械手套，握住风镐打了进去。 风镐声此起彼伏，抱着捞金心态的小组纷纷开工。 黑手军团当年也是个闻名四野的强盗佣兵团，在强盗和佣兵之间摇摆，存有大量的财富。招致云爆弹攻击之后，大部分工程都是地表清理工程，既繁琐又恶心，而且还没额外油水。 现在进入地下部分挖掘，来报名开工的人立刻热情高涨。毕竟避难所只要自己需要的东西，其他一切财宝任人采摘。 老赵打了不到半分钟，突然手下一松，风镐钻头冲进土中。 里面是空的！ 老赵欣喜地看着郑毅。 郑毅朝他点点头：“对角线。” 老赵在对角线又打穿了一个洞。满心欣喜之下，他还要继续开洞，被郑毅拦住了。 毕竟也是曾经的理科小王子，郑毅拿了一把尖头镐，在这个斜面上砸了几个点，形同一只大蝴蝶——这是胡克定律的实际应用，看过美剧《越狱》的小伙伴对此印象颇深，时不时要找废墙实操一下。 老赵既没有见过大蝴蝶，也不知道胡克，但是出于刚才积累下来的信任，他毫不迟疑地将这几个点打穿。 “九哥，砸两锤子。”郑毅对阿九道。 阿九抡起大锤，哐哐砸了两下，只听到呼啦一声，整面土墙轰然倒塌，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下隧道入口。 当日郑毅就是被人从这里拽出来的。 “报告！有发现！”老赵站着没动，连忙举手，一边兴奋地跟郑毅解释：“咱们不能走，避难所的人脑子不好，谁站这儿就算谁的。” 不少小组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盯着这个入口，有兴奋的，有懊恼的，也有无所谓的。 之前负责登记的避难所雇员快步走来。他头上戴着摄像头，将刚刚发掘出来的入口拍下来，然后高声宣布： “愿意入内探索的，额外加分，必须全程摄像！” 老赵当然第一个报名。 雇员一边取出摄像头让郑毅三人佩戴在头上，一边道： “避难所感谢你们的服务和贡献，额外奖励会登记在各位的信息之中。” 郑毅一听乐了，发现入口就有额外奖励？这里的地下入口哥都知道啊！ 看看外面那帮人都还没头苍蝇一样乱撞，郑毅也不着急再去开发新的入口，跟着老赵往地下走去。 老赵边走边低声道：“这个黑手非常变态，大家要小心机关陷阱。” 郑毅真是受不了，道： “这显然是生活区，谁会设置机关陷阱？看这间，全是通铺，肯定是奴隶睡觉的地方。这间，喏，放的都是工具。嗯，前面这间……看这些蟑螂，这是饲养室……” 不知不觉中，郑毅成了领队，老赵和阿九紧跟其后，一间间参观，目瞪口呆。 ， 164、地下三层 随后而来的发掘者并没有迅速跟上来。他们更在意寻找宝藏。 听到身后传来工人争抢蟑螂的声音，老赵道： “兄弟，咱们不找点东西？” 郑毅已经找到了往下一层的通道： “这些一看就没什么好东西。咦，这里还可以下二层，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他想起来现在是全程录像状态，自己还是别表现得真跟这里住过一样。 地下二层是个过渡层，主要是蓄养室，里面养了各种小昆虫。郑毅对这些小东西不感冒，所以“谨慎”了很多，等阿九和老赵逛了一遍，又“巧合”地发现了通往第三层的通道。 “等等。”老赵拉住郑毅：“地下建筑一般也就三层，这肯定是很重要的层面。咱们等人家先下，保命要紧。” 郑毅朝下看了看，暗道：哥走这么快就是为了早点下去，看看有什么泄漏身份的东西留下，必须要毁灭证据啊。 他道：“正因为重要，多半有好东西！怎么能不抢先下去。” 阿九理所当然地站出来挺郑毅：“小哥说得对！”说罢他扛着大锤抢先往下走去。 郑毅紧随其后，没有丝毫畏惧。他在这里生活了三个月，里面每张桌子、每把椅子的位置都他指定的，就算闭着眼睛都不会撞上。 何况前面还有阿九打手电。 “这里有点怪，这么多柜子，就三张床。”阿九疑惑道。 老赵终于还是跟了下来，扫了一遍道：“这里真诡异，你们不觉得寒气往骨头里钻么？” 郑毅还真没感觉到，但是不得不说老赵算是感知敏锐的人。 因为这里就是郑毅的解剖室，兼停尸房。 白天的时候这里因为位于地下十几米深，温度不会超过二十五度。晚上的时候这一层没人住，会打开地面通风口。沙漠里的冷空气会灌注第三层，能够延缓尸体腐烂。 老赵能够敏锐地感觉到冷，作为一个普通人来说还是很不错的。 郑毅看到靠墙两组玻璃柜里的解剖工具，有些不很专业，是临时拿来用的；有些比较专业，是军团特意定制或者采购的，除了解剖也给伤员做些手术。 “这个柜子没有锁。”老赵叫道。 ——所有的柜子都没有锁。 郑毅心中暗道。 谁家的藏尸柜会上锁？ 是怕尸体被人偷走还是怕尸体自己出来？ 老赵找到了把手，顺着劲一拧，门砰然弹开，里面的抽屉自动弹出。 “啊！” 老赵发出一声惨叫。 阿九的进度跟老赵类似，也打开了一个藏尸柜…… “啊！！！” 阿九发出了比老赵更高的分贝，两个大男人恨不得四肢着地狂奔，争先恐后朝楼上跑去。 郑毅担心解剖工具上的指纹给自己留下麻烦，从容地将它们一把把收入编织袋。解剖台旁边的腰子盘肯定也有他的指纹，一起带走。然而……郑毅转了一圈，心中郁闷： 这里哪儿没有自己的指纹啊！ 每具尸体都是自己跟阿坤放进去的，肯定会有指纹留在上面。 三个月里，这些藏尸柜里的尸体大概轮了两遍，所以自己肯定在每个柜子上都留下了指纹。 啧啧，只能希望避难所别琢磨那么细致了。 “小哥？”阿九站在楼梯口低声叫道。 郑毅从容上楼：“你们怎么了？” 阿九以为郑毅没看到，颤声道：“快上来！下面全是死人！” “你们在这个世道生活，没见过死人？”郑毅无可奈何耸了耸肩。 “没见过这么变态的地方……死人都不放过。”老赵在后面颤巍巍道。 郑毅道：“这一层里面还有一间……” “我不去！”老赵和阿九异口同声叫道。 郑毅心道：你们不去是对的，那里是标本陈列室，留了不少标本。 “哎哎，弟兄们别堵着啊，不下去让个路。”后面的发掘者追了上来。 老赵和阿九连忙让开。 一个五人小组下去，不到三十秒就尖叫着跑了上来。 郑毅都怀疑这个世界到底出了什么毛病，明明就是废土末日，怎么各个都矫情得跟言情剧里的奶油小生一样？ “我去里间看看。”郑毅道：“你们可以在这儿等我。” 阿九还想拉郑毅，老赵则是转头就往外跑。 郑毅回到三层，穿过解剖室兼停尸房兼手术室兼诊疗室……来到后面的房间，他强烈要求阿坤向上头申请的标本陈列室。 因为前面的解剖室、停尸房都有必须存在的理由，而且军团里面的铸造序列超凡者也能轻易打造藏尸柜和解剖台，所以军团对郑毅的申请很轻易就批准了。但是要他们理解标本陈列室的意义，那就复杂多了。 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变态的要求。 这是个完全无法接受的变态要求！ 即便他们抢劫商旅、残杀无辜、凌虐妇女儿童、屠戮散居部落……但是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好匪徒，绝不会把同类的器官摘下来存在罐子里，隔三差五拿出来观赏把玩。 直到郑毅救治了副团长的宠物——这让郑毅负罪了很久，才得到了这间标本陈列室。 陈列室里用来装器官标本的冷冻罐费了铁匠不少心思。 郑毅也很无奈，谁让他搞不到福尔马林。唔，对，不知道能不能向避难所申请福尔马林，毕竟只是甲醛溶液，应该不算很珍贵吧。 时隔一个半月，郑毅回到自己的陈列室，深吸了口气，嗅到了腐臭味。恐怕有些罐子里的电池用完了，或者密封性不够好，标本已经腐烂了。 郑毅循着架子找到了心、肝、肾的标本冷冻罐。以前他不知道，给所有内脏都做了一份标本，现在对人体了解颇深，知道这三个器官是最主要的能量供应者，所以格外上心。 如果只能带走少部分藏品，那么要优先选择重要标本。 普通组、超凡者序列9，超凡者序列8……郑毅一瓶瓶开罐检查，电池没有问题的才收入编织袋。 “哈哈哈！这里还有一间！” 张狂的声音在陈列室里炸响。 郑毅头都不抬：“中间这三排是我的，其他你随意。” ， 165、小冰箱 “兄弟，好胆色。外面的尸体也就吓唬一下那些弱鸡。哈哈。来，让爷看看都是些什么好东西。” 来人大咧咧地走向陈列架，拿起一罐标本，上下翻看。 那人嘟囔道：“这东西怎么开？”他看到郑毅轻松地打开罐子，忍不住凑了过去。 郑毅道：“底盘转一下。” “哦哦，好好，我看看是什么……”那人啪地转开底盘，密封盖旋即弹起。 “这是啥？”那人探手进去，被冷气激得连忙收了回来，用手电照射，满脸疑惑。 郑毅抬头看了一眼：那一排应该放的是胰脏，第二层是序列9。 “啊啊啊啊！” 砰！ 那人终于猜到这是人体器官，拼命甩掉冷冻罐：“你是人是鬼！” “人啊。”郑毅斜眼看了看他，长得五大三粗，还是个序列9的战士，居然这么胆小。他收好最后两罐序列8的罐子，扛在背后：“这些罐子都是好东西，别浪费。” 那人瑟瑟发抖地看着郑毅从身边走过，用手电扫他的后背，看到影子才安心了些。 “等我！”他终于反应过来，追着郑毅出去。 郑毅自觉收获很大，离开了第三层，看到阿九从第二层出来。看阿九满脸幸福的样子，大概收获了不少蟑螂和蚯蚓。 ——真恶心。 郑毅都不忍心去看阿九的袋子。 “你拿了些什么？”阿九惊恐地看着郑毅身后的大袋子。 “冷冻罐。”郑毅道：“你可以当成小冰箱。” 在这个沙漠废土，冰箱还是很受欢迎的。 阿九眼睛一亮：“我去弄两个，回去能冻冰么？” “能啊。”郑毅道。 冷冻罐能提供零下二十度的低温，制冰绰绰有余。 阿九刚往三层走，就撞上了逃出来的序列9。 两人擦肩而过。 过了一会儿，阿九也满脸苍白地跑了出来。 三人小组在地道外汇合，郑毅看着满脸苍白的老赵，以及刚刚干呕完的阿九，说道：“这种冷冻罐真的挺好的，自备电池，还用了这么久。” 阿九摆摆手：“求你别说了。” 地下三层的故事很快就在发掘者之间传开，有胆大而且识货的人还是下去抱了两个罐子上来，但是不敢打开。 直到有个熊青年拿着一截大肠挥甩，哈哈大笑。 “真是过分！”郑毅很不满。 虽然这些尸体来源复杂，但是医学者始终应当尊重大体老师。毕竟它们提供了学习资源，让医生们一步步走向真知，去医治更多的病人。 郑毅站起身，走了过去，冷声道：“喂，这不是给你玩的东西。” 那个熊青年正要发出嘲讽，砰地一声，一块土坷垃砸在他头上。 “恶魔！” “变态！” “疯子！” “魔鬼！” …… 越来越多的人朝他扔出了土块和石头。 这些东西在工地上要多少有多少。 不懂事的熊青年被砸得毫无还口的机会，灰溜溜地抱着罐子跑了。 众人纷纷啐道： “这种人真特么不配当人！” “之前还觉得黑手灭得好，现在觉得他们不灭没天理！” “避难所真是做了件大好事！” “这枚云爆弹扔得漂亮！” “还好那个恶魔死在这儿了，否则晚上都睡不着。” “真是惨，下面少说肢解了上千人啊！” “上千？黑手横行霸道十多年，少说也有上万人！” “这就是个万人坑呐！” …… 郑毅听着正义群众的呼声，感觉有些不对劲。 就因为一个解剖室和标本陈列室，自己就承包了黑手犯罪团伙的所有罪孽？ 什么鬼！ 郑毅心中大感不悦，但是又说不出口，难道抓着个人就解释解剖学和标本的重要意义？ “医生先生！” 郑毅听到个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望去，居然是航城见过的小圆脸。他今天出来没裹斗篷，没想到正好遇到了熟人。 阿九诧异地看着郑毅，没想到这个小哥居然还是医生。 小圆脸快步跑了上来，鞠躬道：“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您。我用通讯器联系过您，但是没有联通。” “哦，你教材看得如何了？”郑毅想起小圆脸曾经问他如何提高医术，自己给出的建议就是学习大灾变之前的古代医学教材。 小圆脸圆圆的脸上写满了诚服： “我听从先生的建议，找来了大灾变之前的全套医学教材，虽然还没看完，但是每天的进步都很明显。如今我虽然还不能很妥善地控制技能，但是很多问题都可以用古代技术解决，技能作为辅助。而且先生，我发现随着对人体的了解，我的技能控制能力更高了。” “一个月的时间，你进步挺快的嘛。”郑毅道：“先看的哪门课？” “生理学。”小圆脸毕恭毕敬答道。 “对，很有头脑。”郑毅表扬道：“我们解决的是身体上的问题，如果连身体都不了解，谈什么医学？哎，对了，这里正好有条件，我给你上堂解剖课。” “啊！多谢先生！”小圆脸满心雀跃。 阿九想说些什么，但是理智地闭嘴了。 小圆脸跟他的随从——他居然都有随从——交代几句，跟着郑毅进了地下层。 郑毅走得轻车熟路，小圆脸很勉强才跟上。 进了解剖室，郑毅从编织袋里取出解剖工具和腰子盘，示意小圆脸拉出一具尸体，放到解剖台上。 “首先，鞠躬，表示感谢。”郑毅道：“无论他们生前如何，现在都是我们的老师，帮助我们去认识人体，解决疾病。” 小圆脸满脸肃穆，跟着郑毅给大体老师鞠躬致敬。 在郁金香的光域中，解剖室明亮如同白昼，郑毅耐心地给小圆脸讲了各种器具的用途，问道：“你现在还是序列8？” “我前天注射了序列7的药剂，这几天还不稳定，在努力吸收。”小圆脸不好意思道：“我觉得序列8局限性太大，无法解决很多疾病。” 郑毅点了点头：“序列7的【洞是我们医生的根本技能，甚至比治疗术、驱除疾病还重要。” “啊？”小圆脸不可思议道：“先生的意思是，不要依靠设备么？” ， 166、小圆脸的感知 郑毅摇头：“不，是设备在很多时候有局限性。比如临床上很常见的一个情况：肝脏出血。即便设备能帮助你找到出血点，但是条件要求你使用徒手止血，这个轻重怎么掌握？” 小圆脸仔细想了想，一副茅塞顿开的模样：“先生是说，用洞悉得来的直觉下手？” “你必须相信直觉，而直觉不是瞎猜，它的基础是对人体极度熟悉。”郑毅道： “所以我们必须解剖尸体，而不是用3d影像学习。你得触碰脏器，感受它们的硬、脆、薄、厚，这才是依靠直觉的基础。 “好了，现在你先用洞悉找一下大体老师的死因。” 小圆脸如同沙地吸水一般，将郑毅说的每个字都印在脑子里。然后张开手掌，从尸体的头部开始往下感知。 【洞的初级阶段是根据视觉、听觉、触觉、嗅觉进行推理分析，得出判断。到了郑毅的高度，就是灵魂上的共鸣和感知，从技术上近乎于玄学。有时候郑毅自己都觉得类似预言术，但事实上它的推理判断是有根据的。 小圆脸在十分钟后，有了一丝明悟：“是肾脏破裂。” 郑毅记得每具尸体的死因，点头让他看尸体背部。 肾脏处有一个黑洞，死者生前被人以短匕刺入腰部，然后剜出了肾脏。 郑毅道：“现在开腹吧。” …… …… 解剖课是细致而繁琐的，世界上没有两片同样的树叶，也没有同样的器官。知道怎样的器官是正常的，怎样的器官已经病变，以及为何产生病变，这是十分庞杂的课程。 郑毅尽量讲得深入浅出，毕竟这个学生只有医学预科的水准。 不知不觉过去了三个小时，小圆脸的随从找下来，请他去吃饭。 那位随从不小心扫到解剖台上的尸体，捂着嘴跑了出去。 郑毅也觉得有点饿了：“你去跟他们说别打扰我们，顺便把饭带下来。” “在这儿吃？”小圆脸惊诧道。 他解剖过尸体，虽然现在感觉之前就像是在玩游戏……但是在铺开的尸体旁边吃饭，这个心理冲击有点大。 郑毅道：“我能给你上课的时间不多。” 小圆脸鞠躬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小圆脸就回来了，非但带回了午饭，还带来了阿九。 “小哥，我们要去另一个地下室，你去么？”阿九在拐角处问道，没有露脸。 “我给小朋友讲课，就不去了。”郑毅道。 阿九应了一声连忙跑了。 小圆脸满心激动，不自觉地改了称呼：“谢谢老师！” 郑毅当仁不让，读研的时候他也带过本科生。他接过小圆脸递来的午餐盒，道： “手部做个消毒。尸体里会有很多细菌滋生。” “谢谢老师。”小圆脸拿出一罐烟雾喷瓶，洗去手上的残留体液。 郑毅刚才一直背着手指点，倒是不用洗。 “老师明天还来吗？”小圆脸道：“我可以给五倍积分，以特殊技术人员聘用老师。” 郑毅不矫情：“好啊，我就是来消磨时间混个积分。” 小圆脸笑道：“老师太幽默了。您要是需要积分，去医院供职不就行了？执行官阁下可是承诺：您去了就给予指导级医师资格。何况老师现在升阶了吧？” 郑毅含糊承认，道：“你来这里干嘛？” 小圆脸朝外看了看，低声道：“老师不知道？您不是冲着那个来的？” “不知道……我就是来打工，混两个氧气盒。”郑毅一脸茫然：“哦，你是说避难所要找的东西？” “对，就是那个……”小圆脸满脸神秘。 “那个是什么？工头就说要找个发亮的东西。” 郑毅以一副天真无知的嘴脸说道。 小圆脸不可思议道：“老师真的没听说？” “茫然无知。” 小圆脸凑到郑毅身边，示意郑毅关掉摄像头。 郑毅这才发现自己摄像头一直开着，不知道是否直播了一堂解剖课，更不知道在监视器后面的旁听生有何感想。 见郑老师关掉了摄像头，小圆脸才一字一顿道：“序、列、2、结、晶！” “什么！” 郑毅失声道：避难所果然不能放过这个宝贝。他们大张旗鼓找了这么久，自己这个捡了便宜的人，居然大摇大摆送上门来。 “医疗类序列2超凡结晶。”小圆脸又重复了一遍：“因为同序列聚合性定律，我们作为低阶超凡者，会对同样序列的高阶超凡者、超凡物品、超凡结晶，产生向往，不自觉地靠近。” 小圆脸突然笑道： “就像我与老师您，总是会有命运安排的相逢。” 郑毅的汗毛尽竖。一方面他不喜欢同性这么温柔，另一方面，他觉得小圆脸似乎无意中碰触到了真相。 这孩子的感知能力很不错。 “拿你们当人体探索器啊。”郑毅叹道：“你感觉到了什么？” 小圆脸摇头，道：“我早上刚来的时候，是有些异样的感觉，但是转了几圈都没找到感应点。结果后来看到老师您，顿时就豁然开朗。至于序列2结晶，那我就不知道了。” “这里被云爆弹轰过，还能在么？”郑毅问道。 小圆脸仍旧一问三不知：“避难所反正信誓旦旦说就在这儿。” 郑毅耸了耸肩，照常吃饭，心中疑惑：避难所有他作为奴隶的形象备案，可见逃出的那几个奴隶没死……等等，谁说死人就不能开口？ 郑毅想起阿萨，通灵者序列可以拷问灵魂，如果那辆装满奴隶的卡车被人拦截，再次开回基地，然后再受到云爆弹攻击……那么序列2的结晶就肯定在这个基地。 郑毅道：“序列位阶很重要，但不是唯一重要的。技术，知识，救死扶伤的精神，都是很重要的。” 小圆脸郑重地点头：“老师您说得太对了。我每次成功救助一名病患，都有种难以言说的快乐和成就感。” 郑毅笑道：“医生嘛，都这样。” “老师。”小圆脸突然轻快地叫道。 “嗯？” “您好像古人说的圣母啊！”小圆脸痴笑地看着郑毅。 郑毅差点喷出来：“古人说的是‘圣人’！圣母那是骂人的话。” “是么？我查资料的时候看古人说‘圣母婊’才是骂人的话。‘圣母’是形容人品高尚。”小圆脸认真分辨道。 郑毅挥挥手：“别扯那些，我们又不是文科生。快吃，肝脏结构复杂，解剖起来很耗时间。你预习过么？” “只看过3d影像……”小圆脸很是羞愧地垂下了头。 ， 167、金光 小圆脸从地下三层出来的时候，打了个哆嗦。他穿的是普通的沙地外套，防热不防冷。没想到只是一具尸体，就学习了十几个小时。难怪郑老师说，学医的人永远没时间。 他跺着脚等郑老师出来，道：“老师，宿舍在这边。他们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 “哦？洗澡水？你待遇不错嘛。”郑毅里面穿了防护服，倒是冷热不侵，只是脸有点僵。 这种温度之下，起码该戴顶帽子，都赶上东北的冬天了。 郑毅回忆起当年冬天去黑龙江滑雪，也是这个温度。不过沙漠里稍稍好些，因为是彻底的干冷。 小圆脸本能地加快了步伐： “老师，您为什么不愿意待在航城呢？如果您在航城，解剖室、标本陈列室，什么都不成问题。” 郑毅难道不喜欢优渥的待遇和美好的环境么？ 关键是自己经不住避难所翻老底。上回执行官就弄了个提灯来探底，谁知道这东西还有没有第二个？ 而且自己动辄就消失几天，别人就不会起疑心么？ 郑毅深深叹了口气，吐出一道长长的白雾： “有些人血里带风，注定是要漂泊大漠的。而且你也该多出去走走，见见人，跟挣扎求生的人接触，对你领悟医生的真谛有很大帮助。” 小圆脸肃然起敬：“谢谢您，老师。我从未遇到过像您这样无欲无求，只想帮助别人的伟人。我以后要像您一样，帮助别人，教导别人，让更多的人得到拯救。” 小圆脸说着，握紧了拳头，感觉到了无穷的力量。而身边的男人就是他的力量源泉，他的榜样，他的灯塔！ ——等我到了序列6，我也要像老师一样去环游沙漠，帮助更多的人。 小圆脸暗暗下定决心，突然觉得自己精神深处传来一阵悸动。 原本在自我与知识之间有堵看不见的墙，如今这堵墙变成了薄膜，只要伸出手指就能捅破。 这位医学预科生洞悉到：一旦捅破这层薄膜，那将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小圆脸不知道古人的学生会如何服侍老师，但是他内心中的冲动让他将自己放到最低，把郑老师放到最高。带郑老师去了简易营房，亲自为老师放好热水，去后勤车申领了浴衣和睡衣……在他要为郑老师脱衣服的时候，终于被老师赶了出去。 老师真是太伟大了。 小圆脸觉得自己的眼眶有点发酸。回到自己的营房之后，他打开电脑，将今天上课所接受的知识一一输入文档，方便日后复习，防止遗忘。然后他打开另一个文档，打下了标题： 《关于设立解剖室和标本陈列室的申请》。 小圆脸在努力写作的时候，郑毅已经安然入眠。 翌日一早，郑毅感觉到门外有人，打开门就看到带着洗漱用品的小圆脸。 小圆脸满怀敬意地递上洗漱用品，说道：“老师，您早。” 郑毅一点都不觉得高兴，说道： “你有时间在这儿等我，不会先去解剖室准备一下？” “呃……老师，您还没吃早饭吧。”小圆脸道。 “带去解剖室吃。”郑毅道：“时间宝贵，我不会在这儿留太久。” 小圆脸连忙往解剖室跑去：“谢谢老师！” 郑毅看着小圆脸的背影，觉得很是欣慰。多少同学都因为行医辛苦而离开了一线，然而这个少年还在很亢奋地往里跳，真是个跟我一样的好孩子。郑毅心中泛起老父亲的微笑。 真想好好把他带出来。 …… …… 阿九早上再次过来的时候，给郑毅带了一瓶特级水。但是他发现昨天发掘的地下室已经成为禁区，门口有两个序列8的战士站岗。这瓶杜老板带给医生的特级水，只能通过警卫转交。 他在休息的时候几次观察“万人坑”的出口，都没有看到小哥出来。小哥好像在里面扎了根。 …… …… 小圆脸今天再次完整地解剖了一具尸体，比昨天顺利得多，而且也熟练得多。虽然同样都是心肝脾肺肾，但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状况，在郑老师耐心细致的讲解下，他才知道自己以前的“解剖”有多粗糙。 简直对不起贡献身体的大体老师。 解剖虽然很有意思，但是写解剖报告就很乏味了，不过小圆脸还是不折不扣地记在脑子里。 晚上放学的时候，小圆脸问道：“老师，明天能允许一些有兴趣的同学来旁听么？” 郑毅道：“可以啊，你指导，我看着。” 小圆脸满脸胀红，就像是熟透的苹果——虽然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苹果。 他道：“老师，您能完整总结一下我们需要的器具和各种试剂么？我想向医院申请一套。自从您走之后，执行官给医院发放了不少资源，我们苦恼于不知道该申请什么才能提高自己的医疗水平。” “真是幸福的苦恼……我回去写给你。”郑毅道：“今天还不是很晚，你还有时间做会儿局部解剖。” “好的老师！”小圆脸瞬间振奋起来。 郑毅默默离开了解剖室，回到地表守在门口。 这是一个测试，看看这个学生到底有多投入于医学学习之中。 两个小时之后，小圆脸从地下室出来，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戴上头罩，从容地返回营地。他看到老师的营房里漆黑一片，大概已经睡了。 郑毅并没有睡觉。 他在等小圆脸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了一股令他心灵悸动的力量。这股力量就像是初恋的低呼——虽然郑毅并没有过女朋友，让他不自觉地走向另一个刚刚被发现的地下区域。 这个区域并不存在于郑毅的记忆中，大概是黑手军团高级成员才有资格进入的区域。 郑毅的探寻思路启发了发掘者们，他们都从地表开始向下挖掘，所以找到了这里。从所处位置和开口方向来看，这个地下区域的主体应该在大礼堂下方。 郑毅刷了心盾和神盾，健步朝下方走去。 在转过几个弯后，他看到了一个圆形的地下空间。 它精致小巧，虽然只有五十平米，但是墙壁和穹顶全都由青砖堆砌。本地并不产这种砖，可见是花费颇大从外地运来的。 在砖缝之间，隐约露出金色的光。 这不是可见光，而是散发着神圣能量的灵性之光。 168、前任 郑毅看到地上有两个石圈。 大圈由青金石围出，位于穹顶的正下方，几乎圈含了整个地下空间。青金石上刻着银色的符号，不属于文字，但是具有抵挡邪恶进入的意思。 小圈由黑曜石围出，是青金石大圈的内接圆，只有一人站立的地方。 郑毅放松精神感知片刻，站在了两个圆唯一的交点上。 一个绵长的呼吸之后，青金石石圈射出垂直的银光，组成一道光幕。 光幕上神圣的符号闪烁，带来令人心神宁静的颤鸣。 郑毅面前的黑曜石小圈里，浮现出与双目持平的文字： “追寻光的善人， 尊重秩序的义人， 享受美德带来愉悦的天真之人， 你是否愿意更进一步， 为世人奉献更多。” 郑毅毫不犹豫地向前踏出一步，站在黑曜石小圈之中。 青金石射出的银色光幕变得浓郁厚重，遮蔽外面的景象。 整个地下空间都浸氤在洁白的光中。 穹顶投下柔和的光线，层层叠叠，如琴弦般颤动，在空中奏出欢悦的乐章。 一具泛着白色毫光的身体横躺在光中，微微起伏，看似还有呼吸，但是郑毅清楚地感知到那是一具遗体。 空间中金光涌动，金光最终汇聚成一人高的影像。 从他金色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但是全身金色的神圣力量让人肃然起敬。 郑毅瞬间明悟，这是躯体的灵体，这个空间的创造者，并且与自己息息相关。 每个呼吸都能感受到彼此之间的牵引。 “您终于来了。”金色的灵体直接将语言投射在郑毅的精神世界。 “您好。” 郑毅不知道这个“终于”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之前收到过这位逝者的邀请函没注意？应该不会，以祂的气息，自己就算在睡觉都会被唤醒。 “请别在意我们的沟通方式，这样更直接，而且可以确保不会彼此误解。”灵体解释道。 郑毅微微欠身表示尊重，道： “我丝毫不觉得诧异，最多有些好奇，您是怎样做到的。毕竟您不知道我的真名，也不存在位阶上的压制。” 灵体清楚地传递出“笑”的意境，道： “这大概是因为您身体里的序列2结晶，我以前也用过。” 郑毅豁然开朗： “所以，是您让我顺利吸收了序列2结晶。” 能在必死的情况下活下来，果然不是偶然。 “非常感谢，如果不是您，我肯定已经……变成碳粉了。”郑毅道谢。 灵体道：“超凡结晶更像是一种公共灵魂，世代相传，我只是选择了正确的继承者。只是你当时的反应多少让我措手不及。” “呃，当时的情况有些复杂，我还没清醒过来，而且觉得有点危险。”郑毅有些不好意思。 灵体道：“本能去拯救是我们的通病，这可以克服。不过你挥霍了我的遗产，这很可惜。我们这个序列要存点蓝真的真的很不容易。” 郑毅几乎要跪了。 原来缺蓝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痛苦！ 这是一个世代相传的痛苦！ 自己挥霍的，就是这个穷苦传承积蓄下来的全部财富！ 这么想想，自己简直就是犯罪啊！ “我有罪……”郑毅痛心疾首道。 “慢慢攒吧，我感知到你身上的精神力，那不是这个世界能有的东西。”灵体道。 知道这是自己的前任——这个表述有点诡异——郑毅坦然道：“我在成为序列2之后，获得了穿越世界的能力。这块宝石是在另一个世界消灭恶魔之后获得的奖励。” “恭喜你，这是我们一直在追寻的事。”灵体显得很高兴。 一人一灵因为共同的痛苦和喜悦靠得更近了，以更亲密的“你我”称呼。 灵体道：“我在这儿等你，是为了给你另一件礼物：我的记忆。” 郑毅有点惊讶：“你的记忆？我以为你的记忆都在序列里面。” 灵体轻笑： “结晶中传承的是知识，而记忆是我们私有的。我即将选择的道路将会让这些记忆在灵界消散，或者变成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些实在太浪费了，所以我想赠送给你。你与我不同，你是天然的序列2，或许可以看看一个小医生如何从序列9成长起来。” 灵体说完，抬起手，从额头中抽出一缕金光。 金光凝成一个小球，飞向郑毅。 郑毅只觉得眉心一暖，脑中似乎多了一些东西。他没来得及探看，因为灵体说： “我走了，希望你能坚定走下去。我们的道路真是太艰辛了。” 郑毅问道：“你要去哪儿？” 灵体道：“我的灵体会崩裂，其中大块灵魂会通过灵界，随机找一个世界转世成为新的生命。质地较纯的散碎灵魂会参与新生命的塑造，成为意识的种子。大致就是如此。” 郑毅道：“我在灵界有个领域，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那里得到永恒的宁静。” 灵体笑道：“那你很厉害哟，只有很少数的序列1有这个能力，这基本是序列0的特权。” “巧合，巧合。”郑毅道：“我也是站在诸位前辈的肩膀上。” 灵体道：“谢谢邀请，不过我希望自己来生能够更加纯净，更加善良，更加智慧坚定，同时帮助更多的人。如果你在世界的旅行中遇到我，希望你能给我善意的温暖和意志上的支持。” “责无旁贷。”郑毅道：“你的选择让我钦佩。” 灵体道：“我的前任比我更伟大，但是我没有机会跟他交流。我在这儿等了两百年，很高兴能遇到你。” “我的荣幸。” “还有一件事需要麻烦你。”灵体道：“我的遗体。你得把它处理掉。” “呃？”郑毅有点不解：“留在这儿不好么？” 灵体明显低落下去，道： “你我都知道，低阶超凡力量会向同序列的高阶力量聚拢。然而在我死后，我发现：天敌序列也会产生这种命运般的吸引。 “这里，我当年为自己准备的小小陵寝，在两百年内吸引了数十个恶魔序列超凡者，他们亵渎这片土地，在我的陵寝上方制造了无数邪恶、亵渎、不堪描述的罪行。最近那个黑手军团，跟他们相比就是天真的小孩子。 “然而我又能怎样呢？即便我还活着，也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序列2，何况死掉的。” 169、车牌 设身处地想想，这简直就像是把人绑在椅子上，撑开眼皮，强迫他看一晚上的《还珠格格》。 那些恶魔在邪恶中欢愉的时候，每一声尖笑都无疑是在宣告： 我们还能作恶，而你只能看着。 郑毅道：“那你希望遗体被怎样安置呢？” 灵体道：“随便你，破坏它，或者毁掉它，反正我走了无所谓。只要确保邪恶不会因它而汇聚，给人带去痛苦。” 郑毅道：“嗯……序列2的遗体，我可以做成标本，或者带学生解剖么？” 灵体坦然道：“当然可以，我也是医生。只是这具遗体失去了利用价值，否则我会选择捐献器官给需要的人。” 郑毅道：“感谢您对医学事业的始终支持和伟大贡献。我不会浪费的。” “再见，记住你的承诺。” “我会的……呃，如果再次相遇，我们怎么相认？” “会认出来的。我肯定会是个漂亮可爱的女孩子。”金色的灵体消散成点点金光，露出蕴藏其中的明亮强光，冲天而去。 ——哎，稍等！我还有事要咨询！ 郑毅想起老魏的女儿，连忙头脑放空，追上星空，只看到前任的灵魂核心已经消失在灵界之中。 灵界没有时间，甚至不是个稳定的空间，可能祂的一瞬，就是郑毅的一万年。 回到前任的陵寝，光幕如故，泛着白光的遗体悬浮在青金石圆圈中心。 “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大佬，你的口味很重啊。”郑毅摇着头走上前，在看到遗体的瞬间，心头就像是被狠狠地拧了一把。 他从未见过三次元空间里有如此完美的人。 面容柔和温润，五官精致到了人类的极限。无论在何种文明的审美观之下，即便是最挑剔的艺术家以最挑剔的目光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这么美，肯定是男孩子啊……”郑毅轻轻握住遗体的手，温暖滑润的肌肤让他怀疑身体是否真的已经失去活性。 郑毅以医生的姿态检查了一下前任捐献的遗体。 前任居然是女性！ 居然是真的女性！ 郑毅宛如雷击。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审美观严重倾向于第二性征明显的异性，也就是***发育充分、皮下脂肪层充盈、骨盆宽度较大、股骨、胫骨较长的女性。 现在发现，一对a居然也可以美得如此夺人心魄。 抱歉，从颜值上来说，我给咱们的传承丢脸了。 郑毅抱起前任的遗体，收入雷尼摩。 前任是“祂”，而遗体只是“它”。 冷静下来的郑毅，回到灰雾之上，将遗体收纳在左手侧的展示柜中。然后在他的意念之下，展示柜表面形成了一片星空，黑色天鹅绒般的幕布彻底笼罩了长眠的前任。 郑毅靠在躺椅上，发现罗格们的祷告又积攒了很多。他不禁怀疑神是否真的会去看这些祷告，反正自己是没有耐心全部看完的。相比之下，伊茹伊露维妲基本都是矮人们恳求转送情书的祈祷，简直让他想去跟矮人们好好谈谈。 郑毅收拾好心情，闭上眼睛，碰触前任留下的记忆。 前任的记忆出现了一列列n、p、s、m等字母打头，后面跟两到三位数的特殊组合。这种组合让郑毅差点从躺椅上跳起来，以前高中同学很喜欢在微信群里发这种“车牌”，他虽然从未下载，但是很明白其中内涵。 宇宙规则不禁止善良守序的序列2开车，不禁止他们说荤段子，不禁止他们开玩笑恶作剧……但你一个倾国倾城绝世美颜的序列2天使小姐姐，给我这么多车牌合适么？而且在这个地方，我上哪儿下载去？ 郑毅拍拍头，记忆的最后一段跳了出来： “在漫长的人生中，我也不知道自己储存了些什么，但那些都是我认为重要的事件，是我在各个避难所游历的足迹。它们组成了我的人生轨迹，希望能够对你有用。顺便说一句，漫长的生命需要卸载，从而更轻松地前行。” 这段记忆中的画面是郑毅的面孔，有些天真和呆滞，正是两人分别时候的画面。 随着眼前一黑，郑毅知道这位也是嫌弃记忆的信息量太庞杂，所以抽出来扔在避难所，让有缘人自己去下载。 这种做派他已经受够了，上回小绿也是这样，害他差点在原鲸的肚子里被消化。更悲剧的是，在那个海洋世界，就算变成粪便都没机会重见天日。 郑毅揉着鼻梁从躺椅上坐起来，深吸一口气，满心复杂地向覆盖着星空的前任遗体投去一眼，沉入灰雾之中。 回到空荡荡的地下陵寝，郑毅也从感性模式调回了理性模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错过了很重要的问题：前任是怎样把遗体藏在另一个空间，然后通过法阵激发，召唤遗体进入这个空间？ 这个技术简直突破了序列2的极限啊！ 就算说是序列1的能力，郑毅都相信。 前任有不少东西并没有存入公共灵魂之中供人传承，而这些保密的内容，应该就在那些形似车牌的避难所存储记忆中。 包括提取、储存记忆这个技能。 前任最后还提醒郑毅，这是个好技能，能给人生减负……这简直就是翻来覆去说：快去找姐姐的记忆吧！ 郑毅还在缅怀那位前任小姐姐，陵寝中的光幕散去，青砖之间的金光化作光尘。整个地下空间开始震动，砖块接连下落。 郑毅给自己套上了三重盾，从容不迫地走上台阶。这一刻他心中有所明悟，一切都在前任姐姐的安排之中，她非但可以安排必然性，甚至能够影响偶然性。这样的序列2真的还是序列2么？ 为什么同样都是序列2，自己就相差这么远，仅仅是因为自己吸收的是结晶，而非药剂？ 郑毅回到地表，夜凉如冰窖。他身后传来轰然巨响，地下陵寝塌陷了。 前任姐姐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完成了最后的遗愿，彻底抹除了陵寝存在的证据。郑毅相信，明天早上即便有人再次挖下去，也得不到一砖半瓦，尤其那些青金石和黑曜石，以及上面镂刻的符文。 170、权力的甜美滋味 “录像显示，这些青金石上刻有诡秘符号。据当日发掘者陈述：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抵抗他进入。” 避难所雇员站在一个坑洞前对全身漆黑的执法官说道。 包裹在黑色风衣里的男人面方如砖，一身冷漠。他静静地看着下陷的地面，良久才问道： “挖出来的样本呢？” 避难所雇员说道：“进行分类存档，但是破裂得太彻底。” “那是青金石，不是土坷垃。”方脸的肢体语言表明他想发泄，但是四周显然没有合适的人。 避难所雇员并不害怕执法局的人脾气暴躁。他们在地表歧视链的顶端，一向视执法局为“伪超凡者”。这些黑衣人虽然没有失控变成怪物的危险，但是他们失控起来跟怪物一样不可理喻。 超凡者一生只能失控一次，而这些人每天都可以失控好几次。 “完成记录是我的工作，探寻真相是你的工作。”避难所雇员冷冰冰道：“现在你的工作内容中，还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 方脸朝前走了一步，没有说话。 身边的副手默然无语，生怕点爆火药桶。突然，这位副手眉头一皱，腕表发出警告声。 与此同时，方脸的腕表也滴滴狂叫。 副手无语：队长设定的警报级别更高，看来怨念不轻。 方脸敏捷转身，腕表对向人群，迅速锁定一个被人簇拥着的年轻人。他面带“微笑”，大步走了上去。 郑毅也看到健步而来的方脸，更看出他来者不善。然而现在自己被一群人簇拥，正要前往地下解剖室，想逃也逃不走。而且对于医生序列的超凡者来说，**对抗，无论是硬刚还是逃跑，都不理智。 “又见面了，很高兴看到你加入这个项目，但是今天怎么没把自己裹起来呢？就像之前那样，裹成尸体。”方脸叉腰拦在郑毅面前。 就在郑毅要进行反击的时候，小圆脸意外地站了出来： “你知道你面前的是谁么？他是西域特别行政区专家顾问，受聘于行政区政府，你如此粗鲁野蛮地对待顾问先生，是想收到区府发给贵部的谴责信么！” ——咦，专家顾问是什么时候的事？ 郑毅低下头，免得被人看出来他的茫然。 小圆脸这两天频繁与航城联络，已经在纸面上办妥了相关手续，只是还没正式签发。但是从昨天开始，郑毅的积分收入就已经按照专家顾问走了，一天顶挖地干活五天。 方脸没想到自己踢到了铁板上，发泄似地仰头笑道： “专家，顾问，很好，这样的身份很漂亮。这位专家，为什么您会和通缉犯混在一起呢？您不是应该跟这些令人仰视的绅士们，在明亮的办公室里喝茶么？” 郑毅把头撇向一边。 鲁迅先生说过：最大的轻蔑就是看都不看他一眼。 “跟你无关。” 小圆脸就像是护主的京巴，虽然没有什么威慑力，但是气势十足。 “请不要浪费我们的时间，先生。” 身后那么多人也不是背景板，纷纷鼓噪起来。他们大老远从航城过来，正是来跟随传说级医生学习的。这位医生碾压了整个中心医院的超凡者，不论是位阶高于他的，还是低于他的。 最难能可贵的是，这位医生还强调，即便不是超凡者，也可以完成高难度手术，处理复杂的病情。 来听课的大多数都是中心医院里的普通医护人员，因为种种原因不敢、或是不能注射基因药剂。现在传奇医生肯定他们存在的价值，怎能不来拜会学习？ 方脸看到自己不小心就惹了众怒，而且还是在西域这片土地上，只好息事宁人，委屈自己，全身而退。然而他有个副手，一个人生阅历不够丰富，不知道忍气吞声的副手。 “你们要围攻执法人员么！”副手冲了上来。 旋即气势一瘪，被众人硬生生瞪退一步。 方脸转身搓了搓脸，感觉今天糟糕透了。如果系统内有个年度最丢人现眼奖，妥妥会落在自己头上。 副手扬了扬手表：“我们对可疑分子做过步态记录，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我们也可以对你做生物信息记录，然后怀疑你有烈性传染病，你觉得有说服力么！”有人叫道。 郑毅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年轻人很有学医的潜力——说话能说到上级医生心坎里。 方脸拉过副手，道：“现在不是时候。”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工作，今天就先不追究了……”副手秒怂。 “等等。”郑毅叫住他，然后问小圆脸：“区府就没有防疫条例之类的规章制度么？” 小圆脸顿时醒悟过来： “按照《公共卫生防疫法》，一名主治医师或是两名副主治医师出于职业判断，可以要求疑似患者进行隔离。”他一指方脸和他的副手：“这两人情绪狂躁，有很大可能患有精神系传染病，我建议进行三级隔离。” 方脸都忍不住退了一步：“你这是乱来！” “我是主治级医师。”小圆脸取出铭牌：“我有合理怀疑的权利。” 郑毅怜悯地看着方脸和那个愣头青。在这个废土末日，人类都快灭绝了，防疫工作当然会得到各个层面的高度重视。 如果在避难所势力范围之外，这些法律狗屁不如。然而这里可是避难所在主持遗址发掘，由正规警卫人员守护。 避难所雇员站了出来，公事公办宣布道： “经查证，袁涟医师身份属实，有权力发布此命令。” 荷枪实弹的警卫端着自动武器，瞄准了方脸和他的副手。 方脸在迟疑一秒钟后，举起手：“隔离几天？” 小圆脸满脸潮红，第一次品尝到了权力的味道： “七天。” “我去你……”方脸狂暴。 砰！ 警卫及时鸣枪示警，阻止了方脸的失控。 小圆脸挥了挥手：“给他们准备两间隔离室。”他面带微笑地转向郑毅：“老师，您请。” 郑毅微微颌首，走在最前面，进了解剖室。 171、收获 看到方脸被关进隔离室，郑毅心情轻松许多。避难所执法系统对序列2结晶如此重视，给了他一些压力。好在避难所和所有人都陷入了一个盲区：不可能有人直接注射结晶，所以没有对人进行检测。 如果再拿一个提灯过来，很可能让郑毅十分被动。 解剖课进行的十分顺利，来上课的医护人员很努力很认真。他们之前没有接触过解剖，基本相当于一张白纸。小圆脸作为主讲，为郑毅节约了大量时间和精力。 小圆脸还告诉了郑毅一个好消息，区府准备在这里投资建设一个医生培训基地，专门用来储存尸体，进行解剖训练。 “很快这里整个区域都会重建，要建造一所专门的医学院培养医生，人类又迈出了回到地表的一大步。”小圆脸接受新闻的教育，十分亢奋。 郑毅觉得这是对走偏最好的矫正，而且避难所可能也发现他们的医疗理念太极端，这样下去根本没有足够的后备人才梯队。 “所以你们还要更加努力，希望以后平均每千人有一到两个医生。”郑毅道。 小圆脸心中一算，那么光是航城就要有五十到一百个医生？！这怎么可能？虽然与他的常识不符，但也没有提出质疑，小圆脸现在对郑毅充满了崇拜。 今天已经是培训的最后一天，郑毅昨天早上接到了安努-塔萨梅特的呼唤，祂的不应期已经过去。所以昨天上完课后，郑毅宣布今天只有半天时间进行答疑。普通医护在提完问题之后，继续解剖，小圆脸则陪郑毅前往临时库房。 小圆脸首先指着两个塑料桶，道： “老师，这是遗体保存液需要的甲醛和甲醇溶液，严格按照您提供的配方配制。” 福尔马林溶液是甲醛水溶液，加入甲醇防止聚合。郑毅没有必要在这个缺水的世界兑水，所以只要了高纯度的甲醛、甲醇溶液。等到了安努-塔萨梅特世界再加水就行了。 郑毅也懒得向人解释为什么叫“福尔马林”，所以直接起名为：遗体保存液。 小圆脸又指了指一旁的旅行箱，说道： “老师，这是额外打造的解剖和手术器材，还有各种标号的蛋白质线。是我送给您的礼物，希望对您有用。” 郑毅已经有一套手术刀了，还是避难所出品的精品，但是解剖刀具和手术刀具有区别，外加他还需要各种剪、钳、镊、钩、板、吸引器…… 28寸的大箱子被撑得满满登登，里面分了三层，所有器具都有专门的收纳位置和保护带。各类线装的略多，主要是离开了航城这样的都市实在难以补充。 “至于老师您的积分，按照您的要求兑换了三支医生序列的序列9药剂和五支8号精神恢复剂。”小圆脸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尼龙小包，打开之后是上下两排药剂。五支荧光绿的8号精神恢复剂。 三支十毫升试管，里面装着淡金色液体。 这是途径明确的基因改造剂。 郑毅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药剂试管，温度接近体温，问道： “如果重复使用会怎么样？” 小圆脸飞快道： “老师，如果时隔一年以上，或者本来应该注射序列8，错误注射了序列9，那么问题不大。如果短时间内连续注射同一序列，身体因为无法承受基因改造，可能导致畸形。这种畸形因为发生在基因层面，所以我们的驱除疾病都没法治愈。” 郑毅吸了口气，自己如果想体验一下基因改造剂的效果，保险起见应该在一年、甚至更久之后再注射。 “还有您需要的氧气盒。”小圆脸拿出一个提包，将基因药剂一起装了进去。 序列9基因药剂、氧气盒、手术器材箱、遗体保存液，以及主治级医师小迷弟。 外加自己传承的秘密，前任姐姐捐献的身体，三个心脏标本。 其他尸体和标本，郑毅都捐献给尚未成立的医学院了。 这次过来的的收获很不错。本来打算来搬砖的，万万没想到收获了这么多礼物。 阿九小心翼翼进来看了一眼，见没有诡异的尸体和器官，方才安心道： “咱们该出发了，否则耽误吃晚饭。” “帮我搬下东西。”郑毅自己拉了旅行箱，主要指那两桶化学药剂。 阿九是战士序列9，虽然身高看起来是个普通人，但是力量已经初现峥嵘。他两趟就搬完了郑毅的行李，跳上皮卡启动发动机。 郑毅朝小圆脸挥手告别，坐上了副驾驶。 “这两天辛苦你了，阿九。”郑毅道。 前两天阿九回了一趟熔炉市，帮他把蓄满了灵魂的手套交给老魏，不至于耽误工期。 阿九道：“没事。我反正也要运冲床回去，正好带图纸回来订货。说起来我们还得多谢你，全靠你才找到杜老板这样的机械供应商。今后这条路线我们少不得要常跑。” 郑毅很满意。这条路线他也需要常来常往。一边是武器护具修理地、黄金供应地，一边是机械维修地，怎么都省不了。 阿九这几天虽然跑长途很辛苦，但是待遇很不错，心情高亢，甚至还哼起小调。 车上还有其他搭车返回p203的人，他们都要付车费。因为发掘工作没有丝毫进展，所以众人也没什么谈资，全程只有呼噜声。 因为这些天阿九已经跑熟了路，回去的时候天还没黑。他直接将郑毅放在杜氏机械门口，自己去酒吧消遣。无论哪个时代，和异性打情骂俏都是男人最喜欢的娱乐活动。 郑毅联络杜斌出来接他。 杜若也在工厂，正在画板前专心自己的工作。郑毅看了一眼，确定是自己不懂的某种机械内部结构。 杜斌给郑毅指了指靠近边缘的两辆摩托车，旋即去忙自己的事了。 崭新的陆行鸟已经到货，自己的老车也修整妥善。 看得出来，机械厂的效益不错，新陆行鸟用的是原配，没有因为一两颗螺丝拧动不符合规范就去讹诈人家。不过这样的原配陆行鸟反倒让郑毅觉得缺乏灵魂，看看自己这辆功勋坐骑，虽然看起来不够光亮，但是与自己血脉相连。 ， 172、体贴入微的弟弟 “照你说的，没装导航定位系统。” 杜斌收拾好手尾，走过来跟郑毅说话。 郑毅道：“这个功能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杜斌道：“你那边的环境很恶劣，连卫星信号都收不到。” 郑毅很难想象安努-塔萨梅特世界如果有一圈卫星会是怎样的画风。 杜斌继续道：“我给你的陆行鸟换了个新涡轮增压器，它不会再哮喘了，肺活量还能更大点。” “哟，这个不错，等于发动机升级了！”郑毅喜道。 杜斌道：“现在我们的利润不够高，否则我可以给你换辆车，能够在性能上全面改进。” 郑毅连忙道：“性能什么先不说，我对车的大小很在意。它的总体积不能超过一立方米。” 杜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郑毅的腰带，带着不可明说的口吻道： “低级的存储功能禁物。” 郑毅无奈：“你有高级的么？” 杜斌道：“那不是我们能够接触的，但是我听说过一个无法核实的消息：宇航中心有两件高级储物装备，用来运送太空资源。” “人要知足。这个小架子是干嘛的？”郑毅指着陆行鸟屁股后面新增的伸缩架。 杜斌道：“我发现你经常拆卸侧箱用来载人，而且还有多次用陆行鸟进行牵引重物的痕迹，所以载人后顶箱下面装了一个多功能架。这个架子撑开之后，可以悬挂两个备用侧箱，而且有人站在侧箱位的时候，还可以当座椅。如果你要牵引重物，多功能架也方便固定牵引索。” 郑毅试着打开多功能架，然后再合拢，果然如杜斌所说，便利牢靠而且丝毫不增加体积。即便再加两个侧袋，陆行鸟的体积仍旧在一立方之内。侧袋的容积是012立方米，长宽高接近五十公分的纸箱也不算小，光是水就能装120升，60瓶大可乐。这么想想就知道有多可观了 “这个多功能架我很喜欢，这两个耳朵是干嘛的？”郑毅问。 杜斌在车前方加了两个卡格：“给你放盾牌和郁金香的。” 郑毅左盾右锤卡进去，卡格发出咔哒脆响，紧紧咬住。稍稍用力，盾牌和锤子就又取了出来，是个很便利的小设计。 “这样我可以省下两个格子。”郑毅道：“盾锤可以放在车上。” 杜若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杯水，轻轻抿了口： “陆行鸟的引擎可以换成电动的，能够省出更多空间。” ——这样还能剩下重油桶占用的格子。 郑毅对这个世界的电池很有信心，道：“很贵么？” “你买得起。纯水，天然肉类，水果和蔬菜。对你来说应该能弄到。”杜若道。 杜斌补充道：“水果蔬菜比肉类更昂贵，因为它们稀有，且消耗量巨大。” 郑毅点头，问道：“避难所难道不会对这些东西起疑心么？” 杜斌道：“为什么会让他们知道。” 郑毅笑了笑：“说得对。对了，上次你给陆行鸟换了个新身份，最后还有个坐标……” “蒙克。那是避难所的名人，他曾意图强行破解超权限密码而被逐出避难所。我找他帮你抹去了陆行鸟的基础信号，现在没人能通过出厂编码找到它。至于坐标，大概是他打的广告，看来他在某个地方开了个作坊。” “你真是个体贴入微的弟弟，哈哈。”郑毅笑道：“我打算去他的作坊看看。对了，能帮我把一些避难所编号在地图上标注出来么？” 杜斌想都不想就拒绝道：“你可以去找蒙克。我并不擅长软件工作。” “好的，那看来我真得去找他了。”郑毅道。 他上次就以这个坐标为目的地，进行了一次不算成功的远行。不过好在结果不错，发现壁城和熔炉市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尤其是熔炉市，老魏这个序列4的半神很友善。 杜若给郑毅的郁金香作了个保养，告诉他电池状态很完美。郑毅想想自己电了那么多大个子，电池居然还像没用过似的，核融合技术真是太厉害了。 “那个放电功能真是好用极了。”郑毅记得杜斌说过，这是杜若执意增加的设计。 杜若头都没抬：“那很好。” 当天晚上，郑毅在沙发上睡了个好觉，翌日一早跟阿九的车返回熔炉市。 这回他们不需要先到罐头堡再转变路线了。老魏让阿九买下了航城附近所有的路线图，很容易就找到了一条更近的路线，能够节约三个小时。 这种大范围的路线图不同于某一条路线，往往是家族几代人的财富，不会外售，但谁让老班章缺钱呢。他还等着攒够钱把祖传的沙地车修好。如果没钱修车，路线图留着也没用。 杜若代表杜斌为郑毅送行。 不过郑毅总觉得杜若是因为要打广告—— “我们打算在三个月后，也就是10月1日，召开一次工业品博览会。你可以在旅行的时候把这个文档发给有需要的人。” 郑毅坐在车里，听到尼龙斗篷内袋里传来叮咚一声，是通讯器收到了杜若发来的广告文档。 郑毅道：“好的，我帮你尽量传播出去。” 杜若道：“有空常回来，我们家的沙发随时为你准备。” 郑毅莫名有点感动，但是看看杜若冰霜似的冷脸，这份感动降温速度非常快。 “谢谢。”郑毅点了点头，关上了车窗，示意阿九可以开车了。 阿九启动皮卡，迅速提速，工厂很快就被甩在了地平线后。 阿九说：“这姐弟俩是我见过最热情的第一代流放者了。” 郑毅道：“我也这么觉得。” 阿九跟郑毅熟悉之后，话也开始多了。然而郑毅是个在专业知识之外不怎么爱说话的人，听得有些疲惫，索性拿出通讯器，开始看小圆脸给他找来的古代医学资料。 高感知带来的敏锐觉察力让郑毅发现了一些小小的蛛丝马迹。古代医学看似连贯，但有个不小的转折点缺乏支持。 他脑中突兀地浮现出阿萨在遗址里的反应—— 那时这个巫婆从激烈的颤声突然低语说：“黑色的门，它从黑门之中而来……它杀戮无数……” 这个世界被外星、或者是外宇宙的人调教过啊！ 郑毅想想自己的真实身份，大概也是“域外邪魔”之类的角色。 ， 173、灵铠 阿九已经是熔炉市p203这条线路上的老司机了。带回郑毅之后，他的出差就可以告一段落，正是归心似箭。一路上风驰电掣，中午吃饭也是在车上速战速决，只用了八个小时就从p203回到了熔炉市。 熔炉市闪烁着点点火光，他们的炉火常年不灭。 阿九将郑毅放到老魏作坊的门口，跟老板打了个招呼，急急忙忙回家看老婆孩子去了。他这回拿了好几份收入，给家人买了不少好东西。 老魏把郑毅请进作坊，没有打扰徒弟们干活，带着他下到地下二层的私密作坊里。 郑毅一下楼就看到一身高大的全身精钢盔甲，即便两米三的小巨人穿都绰绰有余。银亮色的盔甲表面上缭绕着烤蓝色的神秘纹饰。这是“蓝装”所特有的能量场聚合痕迹，类似法阵。 “这是给我的？”郑毅吃不准。 他很喜欢板甲，但是板甲的头盔视线不好，配个摩托车盔又有些尴尬。老魏给这套甲用了敞面式的半甲，虽然防御力低了点，但是视野不受影响。 “对。” 老魏踢了踢他的狗箱，捧出一件银光璀璨的鳞甲： “试试吧。” 郑毅脱去尼龙斗篷，露出里面黑色的防护服。老魏眼睛一眯：“完美，这衣服当内衬简直再好不过了。” 郑毅笑了笑，展开秘银鳞甲，轻薄得就像是一件套头衫。他不得不佩服半神级的工艺，每片鳞片都压得毫无瑕疵，上面还附加了正义武备的效果，对邪能、死灵、暗影能量有显著抗性。 精灵们虽然同样善于制造精美的器物，但是跟半神还是颇有差距。或许他们族中的传奇匠人才能跟老魏媲美。 郑毅套上鳞甲，活动了一下肢体，非常合身：“还是高领的。” “能保护你内衬的一体化连接处。”老魏道：“甲裙有点短，我本来想覆盖到你膝盖。” 郑毅高抬腿试了试，道：“到大腿就够了，但是最重要的部位为啥是真空的……” 老魏没好气道：“板甲的那个位置有特别加厚。” 在老魏的全套武备概念中，鳞甲只是内衬的保护，都算不上是甲。 他手握住右手的精钢手甲，盔甲奇迹般地缩小不止，最终只留下了右手甲。 郑毅看得弹眼落睛，惊呼道： “这是什么魔法！” 老魏把手甲递给郑毅，道：“戴上之后握拳，注入精神力。” 郑毅穿着防护服，本来就有一体式的手套。他在手套之外戴上手甲，用力握拳，精神力涌入。 右手处传来一阵坚硬清凉的触感。 郑毅只觉得手中一紧，精钢手甲完美地贴合了他的手型，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延伸，裹住手腕、小臂、手肘、大臂、肩膀，然后分成两路，覆盖前胸后背，同时向上和向下蔓延，包住双腿双脚和脑袋，最终将郑毅全部裹在铠甲之中。 郑毅抬脚踩了踩地，是结实且柔韧的感觉，真不知道看起来坚硬的板甲怎么做出这种效果。 “这身甲是我最近二十年的得意之作。” 老魏在一旁笑眯眯看着，说道： “最外层是精钢，第二层是硬质陶瓷，第三层是强力碳纤维，第四层是半流体，第五层是你的秘银内衬。全身魂器，你把地狱清空都不知道能不能存满。” “手套容量的确不够。”郑毅轻轻在身上敲打，满脸感慨。 老魏也是因为郑毅收集邪灵的速度太快，才把整身的盔甲做成魂器。 “作为灵铠，它自动着甲，你刚才看到了，全过程是三十秒，不算快，但你也不能指望这个救急，对吧。”老魏道。 郑毅连连点头，顺便活动了一下脖子。 “物理防御上面加持了【固若金汤】，能量防御上有【冰雪巨人】、【避雷针】、【熔岩堡垒】，防冰、电、火三系攻击。半神以下的元素使看到你都得哭死。” 老魏得意道：“你的秘银天然能减免反式能量伤害，内衬加鳞甲，那些恶魔序列的渣滓也得哭死。” 郑毅扭动身体，发现铠甲甚至都没有关节连接处。这样既不僵硬，又没哐啷哐啷的声响。胸口处隆起一块，看上去像是个宝石的形状，里面正是鸡蛋大小的“女士的眼泪”。 老魏递给郑毅一条精钢腰带，道：“这条腰带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好看，里面有一条三百米的碳纤维安全索，后腰有两个暗扣。不过我把它设计得可以加一条内衬，这样你那条腰带就可以系在外面，还不用担心被人抓断。” 郑毅当着老魏的面拿了好几次东西，半神怎么都能看出来了。他系上精钢腰带，发现全身上下最重的就是这条腰带。 “魏师傅，腰带就不能弄个魂器或者灵铠之类的？”郑毅的强迫症发作。 “邪灵用完了。”老魏道。 郑毅只好作罢，说道：“下回多给你带点。” “那挺好，可以把你这套灵铠欠的钱补上。”老魏道。 郑毅想起来了。一头猪换套灵铠还是差一点的，不过谈钱多伤感情？于是郑毅跟老魏谈起了感情 “我这次出去，找到了一个序列2的医生……” 老魏腾地站了起来，双手按住郑毅双臂，激动道： “序列2！” 郑毅头转向一旁，心说哥都序列2这么久了，也没见你这么激动。 “嗯，不过没来得及问璐璐的事……” “你！”老魏眼睛都红了。 “她就急着投胎去了。”郑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拉不住啊。” “投胎……是真的投胎的意思么？”老魏这个位阶不会把灵魂当成传说，他可是能够制造灵魂装备的半神啊。 “对，就是那个意思。”郑毅道：“但是我拿到了她留下的遗产，只是需要去她以前呆过的地方找出来，里面有她的人生经历和各阶段的记忆。” 老魏讪讪放开手，用力搓着：“兄弟有啥需要的跟我说就是了。” 郑毅当然不会跟老魏客气。 老魏换上了一脸谄笑，半神的脸都让他丢光了： “兄弟，你要不试试你的法阵球？延展性可牛逼了！我测试下来，最大延展面积可以达到800平米！” 老魏说着拿出一个银白色的秘银球。 郑毅刚接过球，就听到屋顶上传来砰砰砸地的声音。 老魏脸色一变：“敌袭！” 174、魔鬼之舌 “师父！执法局突袭！” 老魏的通讯器里传来徒弟的哭腔。 老魏看了看郑毅，道：“你下去躲一下吧，我来应付。执法局不会对我怎样，放心。” 郑毅拿了秘银球，老魏打开下楼的暗道，催促他快走。 郑毅扫视一遍，确认自己没有落下任何物品，快步朝楼下走去。 魏嘉璐茫然地抬起头，望向郑毅，欲言又止。 郑毅对魏嘉璐笑了笑，旋即听到上面有个熟悉的声音喊道： “下面还有一层密室！” …… …… “下面还有一层密室！”方脸高声喊道。 他手持自动步枪，冲锋在前，枪口指着老魏，手指着尚未完全闭拢的密道入口。紧随其后的执法局战士冲向密道口，想阻止密道闭拢，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看到下面传出来的光。 方脸几乎将枪口捅到老魏的嘴里： “开门！老家伙！” 老魏颤巍巍举着双手，一副吓呆了的样子。他的确也是吓呆了，生产向序列没有超强的**和精神力，没有基因药剂赋予的战斗能力。他们是生产领域的神，躲在神奇武装之后还有一战之力，但要一骑当千纯属痴心妄想。 即便老魏穿上郑毅的那套盔甲，无非就是多个乌龟壳，最终还是会被砸碎龟壳，拆骨熬汤。 “林士宏队长，请注意工作方式。”冷静克制的女声喝止方脸。 方脸林士宏队长，将枪口从老魏脸上挪开，捅在胸口： “老家伙，别挑战我的耐心。” 他预感到搭档又要废话，头都不转就喊道：“我得防止他从下面的暗道逃跑！” “下面没有暗道。”老魏道：“是我女儿的房间。” 黑西装的女士从随身拎着的铝箱里取出一个话筒。看上去就像廉价唱歌房里的麦克风，拾音口还有点脱漆。 女士把话筒放到老魏嘴边，说道：“有外人来过。” 老魏紧闭嘴唇，话筒里却传出老魏的声音：“是的。” “是谁。” “一个信使。” 老魏脸上的肌肉跳动。以他序列4的位阶，居然无法抵抗这种诡异物品的影响。这种禁物起码在序列3以上，可以直接传述他的灵魂之声，根本无法骗人。 “说出楼下的暗门。”女士说道。 话筒里，老魏的声音说道：“楼下没有暗门。” 老魏闭上了眼睛，几乎放弃了抵抗。 女士却收回了话筒，放在自己胸前。 话筒说：“你有一个惨白无趣的灵魂，我要跟林士宏队长说话。” 女士没有迟疑，将话筒递给林士宏。 方脸见下面没有暗门，也放松了许多，接过话筒。 “你最痴迷希捷女士身体上哪个部位？” 方脸看了一眼女搭档，干咳一声，对着话筒说：“耳朵。” 声音在密室里共振，发出嗡嗡轰鸣，随着通道直达地表。围困铁匠作坊的战士都听到了队长的声音。 话筒说：“我不满意你的答案，说清楚点。” 方脸大大扭了扭头：“我，林士宏，觉得我的搭档希捷女士的耳朵让我最为痴迷。” 他不敢去看搭档的脸，但是猜到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表情的。 “每天想舔几次？”话筒的声音里带着怪笑。 方脸深吸一口气，道：“我只要看见希捷女士的耳朵，就会想裹在嘴里，一直舔下去。” 所有人，包括被自动步枪指着的老魏，都露出了怪异的笑容。 “你，硬了吗？”话筒里的声音一本正经道。 林士宏嘴角抽动，一咬牙：“我没有硬！” 世界中的声音瞬间离他远去，一个尖锐的摩擦声响起。 林士宏本想硬扛，却根本无从抵御，灵魂中的痛苦让他悲泣。他感觉一把锯子在他的心头拉扯，旋即摔倒在地。 过了不知道多久，林士宏悠悠醒转。 他听到话筒的声音：“不要在灵魂拷问者面前撒谎。” 林士宏重重将头敲在地上，汗水立刻聚成一滩。 希捷女士将话筒收入铝箱，面无表情，好像刚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请打开下楼的通道，我们在追捕一件大案的疑犯。” 老魏迟滞了三秒钟，猜到话筒的使用必然有更大的副作用，所以执法局不敢多用： “他犯了什么事？” “涉嫌参加非法组织。”希捷道：“希望你没有犯这个错误。” “我？我怎么可能！我是个安分守己的人。”老魏自辩，并不着急撇清跟信使的关系。 林士宏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枪口打晃： “少废话，快打开。” 老魏终于拖不下去了，打开了通往楼下的通道。 战士飞快冲了下去。 林士宏摇晃枪口，示意老魏一起下去。 众人来到下面一层，只看见了被拴在柱子上的女孩。 希捷女士绕了一圈。她知道没人能够在“魔鬼之舌”面前撒谎，所以这里不会有任何暗门。没有暗门就没有密道和暗室，所以如果有人想瞒过她的眼睛，就只有隐身。 侦察兵序列7的【变色龙】并不能真正隐身，只要仔细找就能找到。如果是序列6的话有一个【隐匿】，但躲不过生物探测器。 希捷走到小女孩面前，跟她打招呼、说话，而女孩没有丝毫回应的迹象。没有感情的女士再次从铝箱中取出话筒，递到女孩嘴边： “刚才下来的人呢？” 女孩抬起眼睛向上看了看，没有说话。 话筒里传出女孩的声音：“他上去了。” 希捷女士皱了皱眉：“上去了多久？” 女孩的声音答道：“一百四十六个呼吸之前。” 希捷女士的注意力放在女孩的胸腔起伏上，脑中速算出她的“146”个呼吸所需要的时间。那个时候，他们正在楼上那层进行灵魂拷问，密道的门关得死死的，连气体都逃逸不出。 “他怎么上去的？”希捷女士问道。 “飞。”女孩的声音说道。 希捷女士抬起头，看到的只是坚实的天花板。 “三问三答，事不过三，现在该我提问了。”话筒亢奋地笑道。 希捷女士看了一眼虚弱的林士宏，仍旧伸手把话筒递给这位队长。 林士宏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希捷，美丽的希捷女士，我需要你回答我。”话筒说。 希捷有些意外，收回手，将话筒竖在胸前。 175、名副其实 “知道你的男搭档每天想尽方法偷窥你的耳朵，幻想着舔含、玩弄，你是否感觉到了本能的悸动？” 希捷的答复清晰而全面：“我因为林士宏队长的表述而感觉到激素分泌激烈，生殖系统内分泌增多。” 她的声音同样传到了所有同事的耳中。 话筒怪笑一声：“你愿意与林士宏队长上床么？我是指两人，一男一女，从头到脚，贴合一起。他的长处弥补你的缺陷，密不透风。” 希捷答复道：“不愿意。” 话筒迟滞了一秒钟：“居然是实话。那么请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会有生理反应却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一个……唔，还算是男人的男人。为什么？” 希捷也迟滞了一秒钟，终于说道：“因为我不愿意与一个基因污染者发生肢体碰触，那会让我恐慌。” 林士宏感觉自己遭受的打击比刚才还大。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沉默下来。 一道不可见的裂痕在人类之间出现，并非是普通人和超凡者，而是 基因污染者与纯净者。 无论是父系还是母系，只要在历代直系血亲中有人注射了基因改造剂，他的基因就必然受到了污染。 希捷女士将“魔鬼之舌”放回铝箱，提起箱子走到搭档身边： “林士宏队长，你体内的异种基因信息沉淀已经超过三代，属于稳定体，你是安全的。” 林士宏木然看着搭档走向楼梯，嘶声喊道： “不可能！我是纯净者！我们家只与第一代流放者缔结婚姻！” 希捷停下脚步，转头，认真道：“你在法律意义上的亲属中，的确没有基因改造人。” 林士宏如同被重锤敲了头，脑中纷杂，连希捷说的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 …… …… 郑毅坐在躺椅上，注视着下界的景象。他走前对璐璐施放治疗术，就是为了多一个“光点”，好看看自己走后会发生什么。让他没想到的是，居然看到执法局使用禁物查案，而且这个禁物的副作用这么大。 丢脸并不算什么。 一个稳固的团队，在三问三答之间分崩离析。 一个坚强的男人，在三问三答之间就被击溃。 一个强势领导者，在三问三答之间就失去了所有支持者。 魔鬼之舌，真是名副其实。 郑毅看到执法局的人纷纷撤离，正想再次返回沙漠世界，突然看到鱼池上方浮现出的安努-塔萨梅特世界祷告激增。 郑毅看了一眼沙漏，还有薄薄一层沙雾没有漏完，大概需要三或四个小时。他将目光投向安努-塔萨梅特的星团，目光层层渗透，大陆上有一片金光汇聚，正是黑石堡。 郑毅的目光落在卡夏身上。 卡夏站在黑石堡的木墙上，看到漫山遍野的行尸、骷髅兵。它们之中还有身体某些部位大得夸张，满脸放荡堕落，却穿着罗格皮甲的堕落罗格。这些堕落罗格曾经是她的姐妹、伙伴、彼此的依靠，而现在它们成了邪恶的爪牙。 每次堕落罗格出现在战场上，罗格们的士气就会大落。因为这意味着高等天堂抛弃了她们，她们只能坠入地狱，变成魔物。 天空中飘来乌云，遮天蔽地。 云中散发着腐肉的恶臭，以及亵渎啼叫。 那是腐臭乌鸦。 卡夏临危不惧，高呼道：“圣水炮准备！” 一架架水炮被灌入圣水，准备作战。 郑毅能够在灰雾之上注视，但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干涉。除非祈祷者在梦中，否则他连回应都做不到。 邪恶大军在黑石堡前集结，列阵。 因为石块旷野的地形平坦，没有险峻的天然屏障，并不利于防守。 在恶魔们排好阵型之后，整个堡垒都面临着敌人的进攻。 堡垒里真正的守卫力量只有八十名罗格，以及二十多名在黑石堡刷声望的探险者。如果黑石堡是一座雄伟坚固的城堡，那么并非不能固守。然而现在的黑石堡只是木制围墙保护的几栋危房，甚至不如一些小镇坚固。 “恶魔有大概四百个，如果不算那些乌鸦的话。”艾丽两步冲上木墙，向卡夏汇报。 卡夏道：“我们上次同样获得了胜利，而且没有损失任何一个人。” 艾丽很想说：上次我们有充沛的圣水，还有伟大的圣者。今天我们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圣水都只够两到三次喷射。但是艾丽什么都没说，她看到库克司铎一手举着小权杖，一手撩着教士袍的下摆，快步跑来。 拉瑟福德库克冲到卡夏身边： “卡夏队长，我们必须撤离，这里不可能守得住！” 卡夏目视前方，良久才说道： “如果圣者在这儿，他会说什么呢？” 司铎愣了片刻，道：“他会说：实力悬殊的撤退并不可耻。” “不，他说过，这是对邪恶的反击！我们从黑石堡开始，踏上了反击邪恶的道路！他不会让我们撤退，他会鼓励我们，祝福我们！尊敬的司铎，你不觉得战斗才是我们回报圣者的唯一方式么？如果我们自己不愿意为自己奋战，我们怎么配得上圣者的眷顾！” 卡夏并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但她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妥协的余地。她转过身，看到木墙下集结起来的探险者和各居其位的罗格少女，朗声说道： “姑娘们，朋友们，你们想想，圣者会回来的。那时候他会看到什么？看到我们安然无恙，却丢了他辛苦打下来的堡垒，我们该怎样跟他解释？ 跟他说：因为我们畏惧了，我们不舍得抛弃宝贵的生命，所以请您再辛苦制造成吨的圣水，让我们躲在您身后收复黑石堡。 你们不觉得这种话可耻么！ 如果我听到这种话，我会让他蜷缩在泥地里喂蛆！我不会拯救他，因为他不配！ 或许我们今天会战死在这儿，但是我们的灵魂能够坦然面对圣者的目光！ 我们用生命告诉他，我们值得拯救，这片土地值得拯救！ 现在，告诉我，你们的选择！” 风吹过，带起撼动山峦的呼声： “为了圣者！” “为了正义！” “为了生命和一切美好！” “消灭邪恶！消灭恶魔！” “战斗！战斗！” 176、圣水制作 郑毅轻轻用手指点着下巴。 他看得到优势的邪恶大军，看得到黑石堡的羸弱，同样也能听到卡夏的宣讲和众人慷慨激昂的呼声。 平心而论，如果自己面对一群不可战胜的敌人，转进大概是第一反应。毕竟没人能够要求外科医生如同共和**人一般英勇无畏。 郑毅想了想，即便她们放弃了黑石堡，自己也绝不会责怪、嘲笑、看不起她们。自己会庆幸没人丧生，然后做足更充分的准备，把黑石堡再次打下来。 不过卡夏那番话……听着还挺感动的。 做坏事可以收获为所欲为的快感，而做好事总是艰辛且苦涩，为什么人们还要做好事呢？不正是在对得起自己内心的同时，偶尔能够收获这样的感动么！ 郑毅站起身，目光落在沙漏上。他从来没想过要打破灰雾上的规则，也没有过打破沙漏之类的疯狂念头，不过今天，他实在是有些着急。确认再三，自己的确没有办法在灰雾之上使用任何技能。 对于这个平台来说，自己这个序列2其实什么都不算。 郑毅判断当前战局：只要罗格们守住四个小时，自己就能加入战局。那时候自己最大的力量是什么？ 作为一名辅助，不用指望大杀四方。就算把序列2的【永恒圣光】放出来，也得有战士上去砍。所以，最大的助力其实是圣水！ 沙漠刚刚入夜，而且那边也没水。 伊茹伊露维妲抽疯还没过去，要十多天后才能再次降临。 郑毅将雷尼摩里的甲醛溶液、重油、摩托车、陆行鸟都扔在了灰雾之上，现在雷尼摩只有一个格子里放着5支8号。 他将灵铠缩为手甲，戴上防护服的头罩，确认一体化，然后插上氧气盒，拿上郁金香，目光望向那个始终明亮的水行星星团。 瞩目。 天使出现在星团之侧，向整个宇宙宣布： “恭候您神圣的降临！” 郑毅腾空而起，飞向水行星。他很快穿越灵界，穿过死寂的星空，坠在……一座“小岛”上。 身上长着白斑的雌性原鲸浮在海面上，鱼人们在它背上高声尖叫大约也是一种歌曲。 忽然之间，原鲸背上多了一个人，正好出现在鱼人围成的圈里。 郑毅很快就认出了他们的头领，虽然都穿着鳞甲，但是领头的那个系着一条金色的头带。 场面凝滞，气氛有些尴尬。 郑毅快步走向海面：“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系着头带的鱼人王拦住了郑毅。他比郑毅矮半个头，但是气场很强。 “神派你来拯救我的孩子么？”鱼人脸上泛着凝胶般的水光，看不出年纪。 郑毅不是很确定自己的技能对鱼人有用，于是他说道： “我们可以晚点讨论这件事。我要乘着天亮办点事。” 鱼人王斜退一步，再次拦住郑毅。短暂的对视之后，他单膝下跪，垂下头： “你秉承神的意愿而来，请救救我的孩子。” 郑毅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道：“等我三分钟，然后我们去看看你的孩子。” 鱼人王这才让开。 郑毅走到“岸”边，穿上了盔甲，轻轻跺脚。 灵铠的足底是秘银箔片，比纸张更薄。 受到催动的秘银箔流体在郑毅脚下绘出一个法阵。 这是【纯净之地】的能量聚合端法阵。 郑毅摸出秘银球，球体在郑毅手中变成了液体，流入海中。它越来越薄，中间镂空，呈现出法阵的花纹，覆盖住数百平方米的海面。 这是【纯净之地】的能量输出端法阵。 【太阳圣水】！ 郑毅发动自己创造的技能，感受到灵界的英灵们开始歌唱。 歌声就似乎嘹亮了许多。 郑毅以郁金香为光祭品，在英灵歌声中施放技能，最后以自己的真名将能量封锁在海水之中。 然后郑毅发现有些尴尬了：只要自己一结束施法，海水就会瞬间将这些刚刚出炉的圣水稀释干净。 自己不能将整个海洋都制造成太阳圣水。 郑毅下意识地望向鱼人王。 鱼人王一直都在旁观，见郑毅停下手看着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伸出手，掌心泛起蓝光，双臂平展，圣水从海水中分离出来，以一个巨大银球的姿态浮在空中。 郑毅伸手触碰圣水球，收入雷尼摩。 鱼人王亲眼看着银色水球冲向神谕使者，渐渐缩小，似乎被使者收入了别的世界。当最后停下来的时候，偌大的水球只剩下一小团。 郑毅看着这团网球大小的圣水，对鱼人王道：“我不要了。” 鱼人王将圣水收入手中。 圣水如同真的网球一样，在它手中翻滚。 鱼人王闭起眼睛，引颈长吸一口气：“真舒服。” 郑毅没有忘记刚才的许诺，何况刚才鱼人王还帮了他的大忙。他说道： “你的孩子在哪儿？” 鱼人王指了指水下：“我们这就带你去。” 白斑原鲸发出一声鲸吼，开始下潜。 还好郑毅准备妥当，头罩早就戴好了。他学着鱼人们的动作，抓住原鲸背上的凹处，随着原鲸下潜。 当海水漫过郑毅全身的时候，氧气盒开始供氧。 郑毅感觉呼吸丝毫不受影响，但是心里有些紧张，尤其是看着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水压越来越大。他真担心防护服扛不住巨大的水压，让自己变成一团烂泥。 然而先出问题的是秘银鳞甲。 在水压之下，延展性极佳的秘银开始变形。 “等等，我承受不了这么深！”郑毅对鱼人王喊道。 原本像是水泡迸裂的语言，在水中变成了湍急的水流声。 鱼人王朝郑毅伸出手，掌心中蓝光再次泛起。 郑毅感觉浑身一坠，落在原鲸背上。他身上多了个透着蓝光的球型空气罩，隔绝了外面巨大的水压，并且提供了光亮和空气。从氧气盒开始停止供氧，郑毅就知道这个球里的空气可以使用。 原鲸持续向下，冲入海底火山口，在岩浆上方打了个转，旋即从另一侧山坳口侧身而出它就是闲的！ 郑毅眼前蓦然间一亮，看到下方星星点点，那是一个笼罩在巨大气泡里的海底国度。 177、失控的家属 这是郑毅穿越以来见过人口最多的都市。 一望无垠的海底平原上礁石林立，看似自然而成，内中却映出点点明光，如同灯火。巨型气泡中的海水仅漫到礁石中部，鱼人们驾驶着独木舟在城中往来交通。 更远点的山脉上，隐约显露出独木舟的来源，一丛丛高大如乔木的海草，在海中摇摆。 鱼人在海底建造了一座“水城”。 郑毅觉得这帮鱼人的脑回路真的很有意思。 白斑原鲸将郑毅和鱼人们送到海底，鲸吼一声游向更深的海域。 空气罩完美地排开了海水。郑毅在里面行走，如履平地。不过海底的沙土松软，一脚下去会埋到小腿。 穿过巨大的气泡，一队彰显王者地位的镀金大船从海底都市的主干道驶来，上百艘划桨船首尾相连，仿佛没有尽头。 鱼人王帮郑毅漂浮起来，上了船，并且撤去郑毅身上的空气罩。 郑毅真心希望能够继续罩着，那样能有点安全感。 “这座都市有多少年历史了？”郑毅问鱼人王。 鱼人王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即便帮助郑毅也只动手不开口，他说道： “三万年前，神创造了这个国度。” 郑毅想想小绿本事还是很大，反正序列2的能力是无法完成这种神迹的。不过一个超越序列2，甚至超过序列1的“神”，为什么对灰雾之上那么恭敬呢？ 郑毅没有跟不健谈的鱼人王尬聊，目光扫视海底鱼人的生活环境。这些鱼人生活在水中气泡里，气泡里又注入水制造一个水城，同时他们不惧怕高压，甚至不担心水压急速变化从而导致体液里的氮气变成气泡，引起栓塞。 他们体液里或许不含氮。 郑毅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都觉得鱼人是一种诡异的生物。 船队驶向都市中心的宫殿。在气泡之外就能看到它的雄伟壮阔，有别于所有建筑。 进入其中，郑毅惊讶地发现，礁石内部充满了水。所有鱼人都在水中游动、起居。类似家具的陈设或是散布在礁石壁和海底，或是直接悬浮在空中。 考虑到他们既可以在水中呼吸，又不惧怕水压，为什么城市里要充气呢？ 郑毅觉得这可能涉及到鱼人的信仰和审美追求，自己如果是学社会学的，大概能够研究一下。 鱼人王没有兴致带郑毅在宫殿参观，直接带他游向自家儿子的寝宫。因为郑毅游泳速度实在太慢，他招来一条长吻剑鱼，让郑毅代步。 “我儿子得了一种怪病。”鱼人王终于来到儿子身前，指着一个水晶房里的儿子。 水晶房悬浮在宫殿中间，里面没有水。鱼人王子头戴银色的系带，坐在一张椅子里，茫然地看着郑毅。在他身边还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贝类和鱼类，大概是他的餐饮。 郑毅隔着水晶房看到鱼人王子的灵体不同于其他鱼人的海蓝色，而是银白色带着黑气。他见过类似的灵体，那是安努-塔萨梅特世界的拉瑟福德·库克司铎。灵体外层的黑气也很常见，典型的反式能量，不是死灵就是暗影。邪能则是绿色的。 “具体病症呢？”郑毅问道。 “他长出了血肉。”鱼人王道。 郑毅一愣：“你们没有血肉么？” 鱼人王的眼睛盯着郑毅，突然整个开始融化，裂成了一个个水泡。水泡旋即又聚拢，变成了“有血有肉”的鱼人王。 “我们没有血肉。”鱼人王道：“我们也不能有血肉，否则大海会排斥我们。” 郑毅紧紧咬着牙，以免失态地张开嘴合不拢。 “而我儿子，他是个好孩子，却像食物一样长出了血肉。”鱼人王看着水晶房，声音里带着落寞和遗憾。 郑毅示意让自己进去，鱼人王微微点头，水晶房就鼓出一个气泡将郑毅“吞”了进去。他站在水晶房的地板上，见小王子站起身，动作迟缓，好像负重极大。 “我也不知道是否能够帮你。”郑毅道：“我们先做个驱散，你站好别动。” 小王子点头。 郑毅穿上灵铠，发现小王子受到轻微的惊吓。他引导脚下的秘银箔散开，抛出秘银球，在小王子脚下绘制法阵，组成【纯洁之地】。 “圣言：驱散！” 【驱散】的光芒在小王子身上缭绕。 黑色的反式能量丝丝缕缕归于虚空。 小王子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他的血肉开始融解。 郑毅眉头一紧，郁金香的光已经打在了小王子身上：神圣治愈！ 金光闪烁，却没有落在目标身上。 技能判定小王子不能接受治疗。 小王子却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救、救我……” 郑毅顿时头皮发麻，眼睁睁看着小王子身上的血肉一块块剥落。 洒满一地的血肉之中，小王子的灵体凝成一个银白色的光球，悬浮空中。 咚！ 郑毅震惊中回首，看到鱼人王重重捶打水晶房。 “穿梭诸世界的圣者； 庇护所世界守护正义少女的天使； 精灵的好友安考利蒙，受瓦尔妲女士邀请前往维林诺的异乡人。” 秘银箔在地上绘出“郑毅”两个字——医生字体，非医疗体系内的国人都认不出。 郁金香的光打在“郑”字的耳朵里。 郑毅看到面前出现一团光体，就像是一道大门，门后传来英灵的合唱。他毫不迟疑地迈进光中，顺手带走了小王子的银色结晶。 在离开水行星的刹那，郑毅的余光看到水晶房迸裂，鱼人王挺着一支长矛朝自己刺来。 还好走得快。 面对失控的家属是郑毅最讨厌的工作内容。 郑毅念头转动之间，人已经站在了光与云之中。 那是他创造的世界。 站在高台上，郑毅放眼望去—— 我去，走错了？ 郑毅真心怀疑自己开错了门。 高台之下，居然站着十六个英灵，还有五团没有成为英灵的灵魂。 英灵们仰视郑毅，崇拜，喜悦，安宁。 灵魂就像是一团团光球，散发出类似绒毛效果的光线，微微震颤，诉说喜悦。 178、医疗事故 郑毅看了一眼刻在高台上的铭文。 的确是自己的门钥匙咒语和规则，一字不差。 自己没有走错门。 他飞快返回灰雾之上，目光投向安努-塔萨梅特世界，投向黑石堡—— 战况黏着，恶魔们已经攻破了土墙，罗格们依靠墙后的简单工事进行抵抗。 地上躺满了恶魔碎裂的骨片和残肢，水炮成了争夺的焦点，罗格少女倒在地上，英勇牺牲。 郑毅看了一眼沙漏，还有薄薄、薄薄一层。 水行星的时间流速显然要快一些，自己在那儿耽误了不到一小时，安努-塔萨梅特世界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 郑毅想到刚才的“医疗事故”，不能释怀，抓紧时间沉入灵界，召唤绿光。 “愿意为您效劳，伟大之中的伟大，圣者之中的圣者。我看到您的领域壮大，真是为您高兴。” 郑毅知道罗格姑娘们能结束艰难的使命，在光云领域享受永恒宁静，所以对她们的牺牲并没有什么悲恸。然而死亡就是死亡，也绝对感受不到喜悦。至于领域壮大之类的事，郑毅丝毫没有感触，当初创造领域只是为了安顿罗格英灵。 “我想问问水行星的事。我刚才发现鱼人王子被邪恶力量侵蚀，帮他做了驱散，但是出了点问题。” “他变成了肉块，是么，伟大的圣者。”绿光颤鸣。 它说道：“这很正常。那些鱼人是元素生物，他们的本质是元素。然而邪恶力量对他们施加了血肉诅咒，让他们变成了血肉生物。而您驱散了邪恶，维系血肉的力量消失，血肉散落，这是多元宇宙通行的规则。” 郑毅深吸一口气——虽然灵界没有空气。他的身体也不在这儿，而是在领域的高台上。 反正只是表达郑毅此刻的心情：因为知识不足，自己导致了一个年轻生命的结束。 “真是令人遗憾。”郑毅良久才道。 “您并没有做错任何事。”绿光宽慰郑毅。 郑毅道：“当然，这连医疗事故都不算。” 患者家属固然会因为亲人离去而悲恸万分，甚至丧失理智，但是医生很清楚自己并不是神，不是全知全能。如果医生要因为自己的知识不够全面、技术水平不够高而承担责任，那么这个世界就没医生了。 医疗事故仅指违反常规、规范，采取不当措施导致的损伤损害。 郑毅觉得自己没有违反任何规范——可能压根就没有规范——见到反式能量上去给个驱散是常规做法。之所以导致小王子解体，是因为自己知识面狭窄。 谁让自己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序列2呢。 郑毅叹了口气，道：“元素生物死后会怎样？” “他们会以元素的形态回到初生之处，再次成为生物，然后感召他们的父母……当然，他们没有性别，往往因为被感召之后确定了谁是父亲谁是母亲，然后才确定性别，并缔结婚姻。”绿光显然知识面更广阔。 “当然，这是有文明的元素生物。更多的元素生物没有社会结构，只是散乱聚集，所以不存在伦理意义上的父母，也没有性别的概念。”绿光补充道。 郑毅微微点头，召出银色光球：“希望他能再次成为王子。” 绿光的颤鸣有那么一个瞬间产生了频率波动： “呃，伟大的圣者，您征召了他的灵魂体，恐怕他就不能再次成为生物了。” 郑毅看了看远处的绿光本体，又看了看掌中悬浮的银球： “我只想带上来问问，这个银色的灵体是怎么回事。” “很多地方称之为神官。”绿光飞快道：“觉醒这种灵魂力量的人，能够与神沟通。请您接受这些浅薄如蚍蜉的知识。” 郑毅迅速感知到绿光传来的信息。不同于上次的种子，这次的内容很详实，包括了神官序列五阶以下基本技能的介绍。 绿光就像是随手发了个文件，继续说道： “可怜的孩子，他一定是沟通了邪神，遭受到了血肉诅咒。伟大的圣者，您随手就解救了一个世界。如果那个邪神通过王子降临，整个星球都会遭受难以言喻的灾难。毕竟那个世界没有自己的神，全世界的生物都会被邪神吞噬。” 郑毅觉得这话说得更宽慰人，不过自己会不会被邪神记恨上？ 算了，想这个有什么用？ 真怕邪神记恨，当初直接送人头给乌苟利安特子嗣当宵夜岂不美哉？ 何况自己身上还戴着“女士的眼泪”，女士可是明说这东西会招来乌苟利安特的报复。 “我还有事，先走了。” 郑毅直接返回灰雾之上，准备第一时间降临安努-塔萨梅特，参加战局。 绿光的聒噪还没传来，郑毅已经站在了灰雾之上。 沙漏稀稀落落，流尽了最后一粒。 一直承受着郑毅凝视的安努-塔萨梅特星团旁，出现了金色的天使。 天使高声宣唱： “恭候您神圣的降临！” 郑毅飞向星团，穿过灵界，穿过星空，降落在黑石堡的顶楼。 刹那之间，无数的声音涌入郑毅的耳廓。 厮杀声，怒吼声，武器撞击声，声声敲打在郑毅的耳鼓。 郑毅毫不迟疑灌下两瓶8号，同时从雷尼摩中抛洒出成吨成吨的太阳圣水。他之前为了尽可能多地携带圣水，腾空了七个格子，现在有七吨圣水足够让黑石堡的地面彻底被净化。 圣水从高就低，蔓延开来。 罗格姑娘们不怕圣水，探险者在与邪恶战斗时，内心中的正义会让他们暂时对圣水免疫，即便他们平时也坑蒙拐骗，各种恶习，但是恶习终究不同于邪恶。 飘散在空中的邪恶灵魂还没被地狱吸收，纷纷飞向郑毅。 这是郑毅一身灵铠魂器的效果。它的吸收范围不是根据长宽高组成的空间，而是更高级的“联系”。只要带有郑毅圣光标记的人，他们斩杀的恶魔邪灵都会归于郑毅，被灵铠所吸收。 郑毅的盔甲顿时染上一层灰色。 太阳彻底落入西方的群山之后，大地借着天光，隐约能够分辨敌我。 郑毅打开了郁金香的光域。 明亮的小太阳在黑石堡的塔楼上升起。 “圣者！是圣者！” “圣者降临了！” 罗格们和所有黑石堡的守卫者们欢呼起来。 涌流而下的圣水将恶魔逼退。它们站在水中就会被彻底燃烧成渣。 战局在瞬间翻转。 “我赐予你们神圣的力量！” 郑毅施放【神圣祝福】，所有沐浴在光中的人们，瞬间感受到自己变得更加强壮。 随之而起的，是战无不胜的信心！ “杀啊！” 战士们开始追击反杀。 179、救赎 郑毅不慌不忙，将剩下的三瓶8号精神恢复剂灌入喉咙。 秘银箔片被精神力牵引，在脚下形成法阵。 英灵们的灵魂共振传来。 感知力强的人，甚至能够感觉到天空中若隐若现的英灵形象。 郑毅身上笼罩出一层淡淡的光，在圣盾术的辉映下，很容易被人忽视。 然而远处的恶魔们，受到了远超想象的巨大伤害。 空中乱舞的复仇乌鸦一只只头朝下插入土地。 骷髅兵和行尸茫然地矗立原地，瑟瑟发抖。 堕落罗格眼中只看到光，若隐若现的黑点让它们狂乱攻击，而那些正是邪恶力量的反应。 受到了祝福，具有圣光标记的人只会感觉心中温暖，充满光明和勇气。他们身上的诅咒烟消云散，化作黑雾散入虚空。他们所受到的伤害在光中恢复，伤口愈合，精神饱满。 被诅咒缠绕、即将被拖入地狱的灵魂，纷纷破除枷锁，朝天空升腾而起。他们受到英灵感召，进入郑毅的光云领域，迅速参与灵魂的合唱，发出共鸣。 这就是序列2的超强技能。 【永恒之光】 它让人想起了无法抗衡的伟大存在—— 神！ 守卫者们追出倒塌的木墙，收割丧失战斗力的恶魔。 郑毅走下塔楼，看到黑石堡只有受伤的战士在永恒之光中缓缓恢复伤口。 见到圣者，所有人都努力站起来，致以崇高的敬意。 郑毅朝他们挥手，顺便施放【治疗术】。外伤很快就因为治疗术而有所缓解，至于痊愈则还需要时间。 郑毅稳步追上战线，身上的灵铠疯狂吸收周围的邪灵。 现在的战场已经成为一边倒的收割。永恒之光的治疗、恢复作用会随着施法结束而结束，但是对敌人造成的伤害却是永恒的。这些恶魔会永远沉浸在光盲之中，颤栗，狂乱，直到被同等位阶的恶魔法术拯救，或者被正义收割。 卡夏冲在最前面，直视一个手持刀盾的堕落罗格。从堕落罗格死灰色的脸上，卡夏依稀看到过去同伴的容颜。 她能记住所有的同伴。她们的容貌，她们的声音，她们的战吼和微笑。所以当她面对堕落罗格的时候，受到的心灵伤害也最大。 堕落罗格对走近的卡夏置若罔闻，发现身边的一个行尸，凌厉而干练地将它一刀劈成两半。 “再见……” 卡夏低声说了一句，垫步上前横斩，长刀从堕落罗格毫无防护的腹部切过。 肉眼可见的金光从创口处涌现，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女性的身形。 她对卡夏微笑致谢，缓缓升入空中。 卡夏忍不住泪流满面，高声下令道： “所有人！优先击杀堕落罗格！圣者会给予她们救赎！” 罗格姑娘们由衷知道堕落罗格应该被击杀。它们威力强大，战技了得，但是它们曾经同样与邪恶战斗，这让姑娘们的内心总是隐隐抵触，祈祷不要遇见这些恶魔。 听到卡夏的命令，她们怀着“救赎”的心态，放过那些致盲中的骷髅和行尸，优先解决狂乱中的堕落罗格。 一道道金光组成的身形涌现，飞上天空。 郑毅抬起头，“目光”穿过星空，看到光云领域中多了三十多个英灵。 她们是曾经的邪恶克星，堕入地狱之后饱受折磨。虽然她们被污泥裹挟，犯下恶行，但是在邪恶的躯壳之下，是一个个不甘的灵魂。 如今，邪恶的镣铐被打碎，灵魂终于得到救赎。 光云之中灵魂共鸣益发响亮，渗入世界之膜。 感知高的罗格们仿佛听到了歌声，不同于任何一首乐曲，而是灵魂上的共鸣。 “圣者万岁！” 有人发现了战场上的圣者，身穿全套精钢板甲，戴着露出面容的半盔，一手战锤一手盾牌，砸碎骷髅兵的骨架。 喊声如波浪一般扩散出去。 每个人都在高声呼喊。 罗格们挥动手里的正义武备，救赎同伴，击杀恶魔。 艾丽、康斯坦丝、翠西，以及格林很快找到了耀眼的圣者阁下。 夜色之中，唯有圣者阁下全身笼罩着一层金光。 他就是行走的明灯。 多亏了之前的阵型训练，否则罗格在面对潮水一般的敌人时，根本没法组织有效的防御和反击。作为同一组的伙伴，即便在追杀时大家也都紧密抱团，这已经形成了战斗本能。 郑毅的目光扫过艾丽，全身板甲的斧盾战士。 扫过康斯坦丝，双手握持火焰大剑的魔剑士。 扫过翠西，手挽长弓，背负巨弩，两腰插着手弩的远程猎手。 还有格林，曾经的文职修女，在不到一个月的努力下，已经能够手持战锤出现在战场上了。她的战锤跟郁金香很像，不过郑毅是单手持锤，她是双手。 “伟大的圣者阁下，请您前往更重要的位置。”艾丽认真地进谏道。 “几乎没我能做的了。”郑毅微笑：“你们干得很不错。” 姑娘们满脸兴奋，胸膛起伏。 郑毅很平静，说道： “现在，让我们尽快铲除这些恶魔，好早些吃上晚饭。” “您的意愿就是我们的使命！” 罗格姑娘们投入战斗之中。 天空中下起了雨。 每一滴雨水都泛着银光。 负责水炮的战士知道圣者降临，不再节约圣水，抬高了仰角，将最后的圣水喷射下来。 每一滴太阳圣水落在恶魔身上，都带起一蓬火焰，灼烧邪恶的灵魂。 卡夏带着她的小队回头，找到了圣者郑毅。 强大的刀盾女战士向郑毅屈下了一只膝盖。 “这是新礼节么？”郑毅笑着上前一步扶起卡夏：“会弄脏膝盖。” 卡夏执拗地单膝跪地，只是抬起头： “阁下，感谢您所做的一切。我看到了我的姐妹，她们得到了救赎。” 卡夏泪流满面。 郑毅平静道： “我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工作。” “但是对我们而言，知道姐妹们能够得到永恒的安宁和愉悦，没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了。”卡夏道：“请您接受我们的致敬。” 卡夏的伙伴同样屈膝下跪，面向郑毅。 她们的行为感染了战场上正准备欢呼胜利的战士，她们也纷纷下跪。 坚持到最后的探险者没有迟疑，紧随罗格姑娘们一起，以这种最崇高的礼节面对圣者。 郑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战场上，恶魔尽数伏诛，正义的战士礼敬圣者。 只有郑毅和另外一个男人站着。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满脸呆滞地看着郑毅。他的仆人桑提斯悄悄拉着他的袍角，低声道： “主人，别这样，不能亵渎圣者……” 180、祷告 拉瑟福德·库克猛然矮了一截。 他双膝跪地，用膝盖“走”到郑毅面前，满脸泪光： “伟大的阁下，如果不是您的降临，正义将被打破，善良将被亵渎，秩序将毁于一旦。您是伟大的光，是……” “库克司铎，”郑毅打断这位神官的废话：“你向谁祈祷？” 库克愣了愣，嘴唇蠕动，道：“当然是安努的圣光。”不知道自己的答案是否合圣者的心意。 郑毅又问：“有回应么？” 库克羞愧地低下头：“从未有过。” 郑毅上前把库克拉起来，缓步朝黑石堡走去，低声道： “你为什么不试试直接找我呢？” 库克满脸惊诧：“啊！向、向您祈祷么？” 郑毅道：“反正不要钱，多少试一下呢。” 库克脸上扭曲不定，好像牙疼，又像是舌头打转： “可是，阁下，我不是对您有丝毫不敬，但是向您祈祷，这是对安努的亵渎。” 郑毅微微摇头，看到身后的人纷纷站起来，便不去管他们，只对司铎说道： “别这么严肃，把我当做是个倾吐心声的朋友，如何？” 就像罗格姑娘们，她们有些觉得自己是在祈祷，有些并不这么认为。她们知道真神唯有安努，但是不妨碍她们向“安努的天使”倾吐心声，祈求帮助。 库克脸上的肌肉抽搐，良久才道： “我该用何等尊名来向您祈求聆听呢？” 郑毅从绿光给的知识中知道：神官序列9的技能是【聆听圣言】，序列8有【祷告】这个主动技能。祷告技能的对象是神官信仰的神灵，神灵借着祷告可以赐下自己的力量，让神官成为自己在大地的代行者。 郑毅思考了一下，觉得用门钥匙不合适。反正库克认识自己，有自己的圣光标记，所以唯一性问题不大，不可能串线到其他神灵那边去。又考虑到他的信仰，所以尊名之中最好回避“主宰”之类词汇。 郑毅道：“你要默想我的容貌，默诵： 光云高台上的守护者； 善良与正义的战友； 秩序的拥护者。 恳请您回应我的祷告……” 郑毅简单说完，道：“我可能不会那么快回应你，但是肯定会回应。”他虽然对库克并不是很满意，但是所有认识的人中，只有库克属于神官序列——除了那个被邪神侵蚀的小王子。 库克却是浑身冷汗，衣服紧贴后背，就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有什么问题么？”郑毅问道。 库克嘴唇打颤：“圣者、阁下，您真的确定这个祷言能联通到您么？” “试试就知道了。”郑毅道。 库克抹了一把脸：“可是我们向安努祷告的时候，也只用三段式尊名。五大天使是两段尊名；天使长和高位天使用一段尊名……您确定是三段尊名么？” 郑毅在老家是个二十四小时待在医院，随时准备接受呼叫的医生，没有时间在网上看各种稀奇古怪的贴子或者威卡魔法书，学习神秘学知识。在医学领域，中医就够神秘的了，他都没时间学，何况仪式魔法。 现在这种情况之下，难道承认自己没知识没文化，不小心僭越了？ 或者承认自己跟安努不是一家的，单纯一个外卖——外地卖萌小哥？ “所以你们应该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这些年没得到过回应。”郑毅倒打一耙：“另外，这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能明白么？” “能，我明白，我不会告诉别人。阁下。”库克激动回应。他仿佛窥视到了教廷的秘密，猜想一定是教会隔绝了神职人员与安努和天使之间的联系。 这样的黑幕……绝对不能让人知道。 一旦流传出去，肯定会有人来灭口。 库克双股颤栗，脑中有个声音在说：立刻就去尝试祷告，紧随圣者的步伐。不管安努和天使们何等强大，只有眼前这位圣者是实实在在的。 然而立刻又有另一个声音说：我们是有尊严的人类，我们只信仰安努的圣光，我们不能沦为信仰人格神的野蛮人啊！ …… …… 郑毅回到黑石堡，看到伤者之间互相包扎伤口——用完全没有消过毒的粗布，而且创口也没有进行清创。他站定，很快艾丽小队就围了上来。 郑毅回头注视格林·布兰奇姐妹，说道： “格林，这段时间的训练，应该抹去了你对血肉的恐惧吧。” 格林·布兰奇上前道：“回应您的垂询：相信除了力量和战技，我与罗格姐妹们并无二致。” 郑毅道：“很好，是时候教你真正的技术了。” 清理战场、重新构建防御工事、安顿伤者、收拢死者遗体……看似杂乱无章的事，卡夏安排得井井有条。最合适的人分配到了最合适的任务，所有人一起行动，很快就让黑石堡再次稳如磐石。 磐石的关键是圣者坐镇。 郑毅在众人忙碌的时候，回到了灰雾之上。 两辆陆行鸟摩托车、甲醛溶液、重油都静静待在灰雾上，就像这里是郑毅家的杂物间。 郑毅看着躺椅后面乱糟糟的一堆东西，想“创造”一个屏风，但是灰雾没有理他。于是序列2决定下回自己带一个上来，否则内心中的不安定感会逼疯他的。 他先从陆行鸟的侧袋里取出大蓝，补入腰带空位，刚才那个序列2的永恒之光几乎烧光了他所有的精神力。然后将摩托车上的手术箱放在另一个空格，下去就要取出来，格子还宽裕。 收好两辆陆行鸟、三桶重油，以及两桶甲醛溶液，郑毅重新回到黑石堡塔楼。 艾丽小队出去帮助卡夏修筑工事，格林留在塔楼里给伤员排号：按照伤势由重到轻的顺序。因为圣者到达之后施展的“神迹”，所以即便受伤最严重的人，都没有性命之虞。 塔楼底层的圆厅里，伤员们贴边静坐，偶尔有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中间燃烧着一口大锅，里面沸水翻腾，冒出滚滚蒸汽。锅里是蒸煮的亚麻布，等一会要顶替纱布。据说丝绸、棉花这些东西都只有在东部大陆才有，在喀拉萨公国属于奢侈品，所以棉球、纱布在短时间内是不用指望了。 181、圣者的礼物 郑毅从塔楼上走下来，看到格林在跟几个轻伤探险者说话，拍了拍手： “布兰奇姐妹，准备开始。” 格林立刻跑了过来。 郑毅让她取来烧开后晾凉的水：“清创应该用蒸馏水，我们先暂时应付。”然后他给伤者施放了一个【麻醉】，暂时隔离痛觉，好让他安心授课。 清创作为外科的六大基本功之一，早就被玩出了花。真要讲完所有内容，恐怕三天三夜都不够，而且这个世界也没有足够的技术支持，买不到配剂和器械。 溯本追源，清创的核心是清理伤口，去除坏死组织，让人体进行自我修复。 深层的伤口郑毅用治疗术解决，留下皮肉伤给格林练手。 人会因为移情本能对同类的创伤感到恐惧，这只有多练。医生都是这么过来的。即便杀再多小白鼠，在大体老师身边吃过饭，看到新鲜创口而控制不住恐惧、呕吐的新人医生同样很多。 郑毅道：“不要憋气。适应气味同样很重要，当然，明天可以做个口罩。” 人的恐惧来源于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对医生来说，适应人体散发出来的气味也很重要。尤其是血腥气和组织坏死的味道。 格林以为自己已经见识很多了，但还是忍不住转过头长抒了口气。她学着圣者刚才的示范，用净水冲淋创口，然后看到郑毅递上的手术刀。 “失去活性的地方要切除掉。”郑毅示范了握刀的手势，开始去腐。 一般来说正常创伤的组织不会这么快失活，但是对手都是携带各种反式能量的恶魔。它们制造出来的伤口要么带有感染、要么带有诅咒，不那么容易处理。 郑毅割掉了伤处失活的组织，用净水冲淋，然后取出针线开始缝合。 缝合是外科医生的第二个基本功，郑毅从香蕉皮、猪大肠、大鼠尾巴……一步步练出来的技艺，手法过硬，又快又好。 格林看得眼花缭乱，一条狰狞的伤口就已经处理好了。 “下一个。” 郑毅道：“手术刀消毒很重要，今天我来处理，明天开始要打造专门的消毒柜。最起码得用沸水煮半小时。” 一般来说，100度的沸水中1-2分钟就能完成消毒，但要杀灭芽胞则须较长时间。炭疽杆菌芽胞要煮沸30分钟，破伤风芽胞需3小时，肉毒杆菌芽胞需6小时。 郑毅不可能让他们消毒6小时，性价比太低。宁可处理大部分常见问题，遇到例外再用驱除疾病解决。 到了第三个伤员，郑毅在【麻醉】之后，就完全交给格林去处理。 无非就是去腐的时候多割点，或者是缝出来的创口不好看。 有郑毅这个专职医生指导，格林上手的速度很快。她本以为会跟罗格姐妹们一样上阵厮杀，虽然一直努力训练，但是心中总是难免忐忑。没想到圣者是让她处理伤口，这样的工作相比厮杀而言，难度简直下降了一个塔楼。 经过二十多天的体能训练，格林修女的身体素质也远非当日，体能足以支撑她连续进行清创、缝合。 因为病人是从重到轻安排的，所以越到后面难度越低，郑毅只需要局部麻醉就行。至于消毒都免了，因为不是每个人都会感染，再说也要让新人认识一下感染现象，以免自己不在的时候格林手足无措。 罗格少女们的伤却必须立刻治好。她们是战斗主力，万一晚上还有恶魔偷袭，黑石堡总不能连防守的力量都没有。 有格林分担压力，郑毅的蓝耗下降了许多。他之前在战胜之后都没有太兴奋，正是因为战斗的耗蓝太厉害。现在堤内损失堤外补，让史上最缺蓝的序列2心情愉快了许多。 郑毅触摸施加【麻醉】之后，让伤员注意防水，走出塔楼。 塔楼之外热火朝天，卡夏几乎点燃了所有的火把，把黑石堡装扮得熠熠生辉。 郑毅取出陆行鸟，从侧箱里取出这回带来的小礼物：应急灯、手电筒、望远镜各五个。他需要这些小礼物维持目盲修女会声望体系，让更多的探险者加入这个体系，带来更大推动力。 今天这次战斗有十余名罗格牺牲，超过一成。而探险者因为装备、训练的关系，牺牲比率更高，将近三成。如果不是罗格姑娘们打主力，探险者早就崩溃了。 这样的战斗绝对属于“非常危险”任务了。 郑毅将小礼物交给卡夏：“今天过后，应该会有不少第七阶探险者。” 应急灯、手电筒、望远镜和精灵饼干，都是声望达到“亲密”的探险者可以购买的物品。非常实用，既适合野外，也能够用于城镇和营地。 卡夏接过礼物，认出应急灯和手电筒，但是对于望远镜没有概念，拿在手中翻看。郑毅给她演示了一下使用方法，立刻让她大呼小叫起来。 “圣者阁下，这个简直太神奇了，必须留给瞭望者！” “放两个出去吧，标价可以高一些，但是要让人知道这个怎样用。”郑毅道：“我们需要的是同盟军，而不是一两个物品。” 卡夏羞愧道：“您说的对，圣者阁下。” 郑毅取出陆行鸟，那辆新车，同样由杜斌做了牵引改造，说道： “这是给你们的。” 卡夏惊喜得几乎跳起来： “给我们？给我们修会的？阁下，这实在太贵重了！” 郑毅道： “黑石堡距离营地距离过远，你们需要更快速、马力更足的交通工具。它可以拉动更大的车，你们如果可以打造出钢轨，它甚至可以牵引五六辆牛车。” 郑毅在伊茹伊露维妲用陆行鸟拉过货，受制于车厢的稳定性，而不是重量。如果罗格们能够打造出一条铁路，用陆行鸟拉起一辆火车真不是痴人说梦。只是以郑毅的观察，修女会是没有财力和人力修建铁路的。 这个世界毕竟连蒸汽机都没有，要推进工业化生产得从源头种下种子。 郑毅对此没有特别大的耐心，毕竟他不是那些革命者。 “只要达到第四阶，钦佩，就可以购买这种坐骑。”郑毅道：“有必要让人眼馋眼馋。” “能……买……！”卡夏这会不是惊喜，简直就是惊诧了。 郑毅点点头，开始琢磨该定什么样的价格比较合适。 182、黑珍珠 作为一个严谨的医生，郑毅当然不会信口胡扯，然后让阿卡拉、卡夏等人凭着“丰富的经验和智慧”做出补全。他既然提出了声望体系的概念，自然对实施细则有过考虑，并且做成了表格。 从最低的九级“中立”到最高一级“传说”，每一个级别能够享受什么福利，购买什么物品，都有过充分的考虑。因为这套体系是参照序列而来，所以第七、六、四、三这四个阶层最重要。 第四级钦佩可以购买陆行鸟。 第三级崇敬可以随时挂圣者的号，甚至连治疗费用都可以讨论。要达到这个等级的探险者，如果白开水似地混声望，需要二十年。 如果不想为修女会打工二十年，就需要参加足够多的战斗，从一次次生死考验中活下来，实力肯定不俗，值得郑毅优先救治。 同样，钦佩级别的探险者要么为修女会苦干十年，要么达到罗格队长，也就是卡夏的级别和贡献度。 可以说，卡夏获得陆行鸟的使用权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苦修会不允许修士拥有私产，所以卡夏并不是陆行鸟的所有权人。 摩托车在当夜就成了黑石堡的宠儿。 两盏应急灯高悬，将光圈打在它身上。亮黑色的漆在灯光下闪烁光点，厚实的体型显得牢靠憨厚。因为它的圆润，姑娘们最终达成统一意见，给它起名：黑珍珠。 而且因为它是姑娘们的宠儿，修女会的重劳力担当者，所以姑娘们用阴性代词“她”来称呼黑珍珠。 “我觉得叫黑妞很不错，或者铁妞。”郑毅道。 卡夏转过头去，当做没听见。 康斯坦丝幽幽道：“这样的好名字应该留给阁下自己的坐骑。” 郑毅想了想：“我的还是叫‘陆行鸟’就行了。” “我们明天能骑着她去巡逻么？” 有姑娘问道。 卡夏本想声明使用权：罗格队长这个级别才能使用。然而仔细一想，现在罗格只有她一个队长，说出来好像是在自我标榜和以权压人，所以她说： “我们要列出一个表格，让黑珍珠优先完成重要的工作。我们购买的马匹很快就会到了，巡逻骑马就够了。” 卡夏继续道：“将今天的战果汇报给营地和教会，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所以我明天会骑着黑珍珠先行返回营地，然后把石料拉回来。” 姑娘们的神情表示：你说的都对，但你就是想利用身份优先享受黑珍珠。 卡夏有点生气，提高了声调： “难道今晚大家都不用守夜和睡觉么！” 罗格姑娘们这才恋恋不舍地散去，除了志愿留下来看守黑珍珠的。卡夏没有反对，因为她也信不过那些成天喝酒打架偷鸡摸狗的探险者，虽然今天他们的表现都不错，没有人临阵脱逃，也没人畏缩不前，但是印象总得一点点改变。 探险者们双眼放光地看着黑珍珠，如果不是顾忌到罗格姑娘们的战斗力，肯定有人已经忍不住扑上去搂在怀里，又摸又舔了。 陆行鸟当初的设计主题并不是“丑角”。一方面是沙漠环境的确需要这种体型；另一方面，憨厚牢靠同样符合人类审美需要。虽然不如运动摩托那样赏心悦目，但是陆行鸟绝对是工业美感的代表之一。 “听说了么，只要达到‘钦佩’就可以买一辆了。”有人低声耳语。 “你疯了么？不说价格，光是达到‘钦佩’这个等级需要多少年，你知道么？” “从今天这样的战斗活下来，如果没圣者阁下出手的话，才算是‘非常危险’，而达到钦佩的条件是二十次以上的‘非常危险’，或者有三项成就。我觉得这辈子可能都没希望。” “我们会更强大。我今天明显感觉到自己获得了力量。” “我说，与其瞎扯，不如早点睡。我们可以先买点好武器，把西南面的沉沦魔部落清剿干净。” “你说的有道理，算我一个。” “我已经买了附魔武器，带上我没错的。” “我也是！” …… 这里的探险者大多是一早就看出声望重要性的探险者。他们跟那些失业的混混、破产的农民不同，他们之中很多人就是冲着成为探险者才来到黑暗森林的。所以他们的闯劲更充沛，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 比如黑石堡。 这里给的声望积分比营地高出20%，这边的普通任务都能赶上在营地附近清剿恶魔。虽然的确危险，但是升级速度绝对比营地那边快得多。 亲密级别的探险者非但可以买附魔武器，还可以购买手电筒、应急灯、望远镜，帐篷和睡袋，以及郑毅不喜欢吃的精灵饼干。 只是这些商品的售价并不便宜，主要是为了鼓励探险者组队出门，不要无谓送死。 郑毅站在塔楼顶上看了一会儿，缩回帐篷，在临睡前上了一趟灰雾。 从灰雾上看下来，拉瑟福德·库克司铎非常焦躁。因为他是这里的教会高层，所以分配到了一间单间，方便他休息和祷告。不过此刻他既没有休息，也没有祷告，只是在房间里来回快走。 郑毅见他没有祷告的意思，决定先睡觉。就在他返回的中途，刚飞到灵界的时候，突然看到安努-塔萨梅特世界飞出一团银光，直入光云领域。 郑毅微微愣了下神，反应过来：这不是普通的倾诉，而是正儿八经的祷告技能。 如果说罗格姑娘们的倾诉是：“嗨，一起吃饭？”，那么神官序列的祷告技能就是一张写清楚时间地点事由的正式邀请函。 对于“一起吃饭”的邀请，谁都没指望圣者回复。而“祷告”作为技能，并且有一定的仪式要求，它直接指向于能够获得回应的“地址”。 灵界中的领域。 如果某位大佬在灵界中连个领域都没有，却让人向他祷告，这无疑是疯狂不自量力的呓语。诚如前任小姐姐说的：这可是序列1以上才有的权柄。 还好郑毅有。 183、赐予 郑毅直接返回自己的领域，接受英灵和善良灵魂的致敬。 在高台可平视的空中，银光闪烁，光圈如同呼吸一般收缩膨胀。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在身前身后四个角落都插了蜡烛。他跪在中间的软垫上，十指交叉紧扣，顶着额头。从阶段上来看，他已经颂读过了郑毅的三段式尊名，现在正在等待回应。 郑毅的意念落在银球上，银球之中传出库克司铎的声音： “恳请您的注视，恳请您的聆听，恳请您的回应。 光明请将圣者阁下的力量带回给我……” 郑毅对这种文案废话没有兴趣，注意力放在银球上。瞬息之间，他看到了库克司铎的一切，看到他不合时宜的“正义”，从而被人排挤，以及各种小聪明和占便宜。 可以说这位神官并不算是个高尚的人，但毕竟不是个坏人，而且的确拥有信仰。神官序列的升阶方式是虔诚，没有信仰的神官不可能升阶。 库克司铎是序列7的神官，拥有三个技能。除了序列9的【聆听】，序列8的【祷告】，还有序列7的【圣水制作】。 郑毅从他这里获得的技能知识，甚至超过了绿光给的知识。这是因为各宇宙中技能存在差异，不尽相同，绿光只给出了大致情况下提炼出的信息。 郑毅在【祷告】上，看到了一个洞口。 灰雾之上收到的祈祷并没有这个洞口。 通过这个洞口，祈祷的对象可以将力量和物品赐予祈祷者。 郑毅解读神官序列的技能规则。他们每次升阶只能获得一个基本技能，但是在学会祷告之后，可以获得低一阶的技能。这种赐予的技能只能用一次，但是每升一阶可以增加一个技能量。 比如序列8时学会祷告，并且获得回应，能够获得一个序列9的技能。 序列7的时候，祷告者就能获得两个/次序列9技能，一个/次序列8技能。 库克是序列7的神官，所以郑毅可以给他两个/次序列9技能，当然得是郑毅自己的技能，所以只能是【麻醉/镇静】。 另外还可以给一个序列8的技能，所以要从【治疗术】和【驱除疾病】中选一个。 考虑一般的伤口缝合已经有格林·布兰奇姐妹负责，而且今天的消毒工作真是不忍直视，明天估计会有人感染发烧，于是郑毅就选择了【驱除疾病】投入通道。然后又飞快地投入两个【麻醉】。 这种投入方式，就相当于施放技能，而领域上施放技能是不需要耗蓝的！ 郑毅恨不得库克能够速度升阶，后面耗蓝的法术都可以让他操作。反正这个神官要蓝也没什么用！ “在午夜之前用掉。以后每天日出前向我祷告。”郑毅附加了一句留言。 …… …… 库克跪在软垫上，猛然间听到圣者声音。以【聆听圣言】听到的话语，不同于平时的声音，充满了强大的力量和威能。 库克拜伏在地，额头上冷汗流淌：如此大逆不道僭越神位的祷言，居然真的得到了回应！是教会真的错了，还是教会故意误导，或者说圣者其实是一位有神格的“祂”！ 紧接着，库克感知到身体里多了三股温暖而精粹的力量，脑中瞬间被知识所填满。 【麻醉】……原来如此。 【驱除疾病】……呃？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高维通道是什么……啊！库克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失去了意识。 郑毅施放了技能之后并没有耽搁，直接返回黑石堡塔楼。他刚回来，就听到楼下传来司铎的惨叫声。 ——糟糕，出事了？ 郑毅连忙翻身而起，钻出帐篷朝楼下跑去。 桑提斯紧张地握着长棍，守在库克司铎门口。他看到圣者下楼，好不容易捋直了舌头： “我的主人正在例行晚祷，谁都不能进去，请您见谅，伟大的圣者阁下。” 郑毅道：“你听到惨叫声了么？” “听到了……但是……晚祷……” “他经常在晚祷的时候惨叫么？”郑毅问。 桑提斯微微错开身体，想朝里偷看。 郑毅一脚踹开木门，风一样从桑提斯身边穿过，冲进屋里，看到倒在蜡烛之间的拉瑟福德·库克。 桑提斯紧跟着进来，颤声叫道：“主人！主人！您怎么了！请回答您忠诚的仆人！” “闭嘴，出去。”郑毅指了指门口。 桑提斯立刻闭上嘴，提着长棍出去了，并且乖巧地关上了门。 郑毅查看了一下库克司铎的灵体，发现并无大碍。从感知而言，司铎的身体也没有问题。 那么问题出在哪里呢？ 郑毅把库克司铎拉起来，扔到床上，仔细探查，仍旧没有找到任何问题。不过高阶的洞悉让他很安心，库克司铎并无大碍。 过了半小时，库克司铎醒转过来，浑身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他一眼就看到坐在床边的圣者阁下，感动得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刚才怎么了？”圣者问道：“有什么意外么？” 库克司铎回忆了一下，双手捂着脑袋：“阁下，您赐予我的【驱除疾病】中蕴藏的知识，实在太庞大了。我刚才……就像是被锤子砸了脑袋一样。” 郑毅十分不解。他自己的【驱除疾病】相关知识很少，毕竟只是个序列8的技能，能复杂到哪儿去？难道这就是神官和医生的区别？ “说来听听，都包括了什么？”郑毅问道。 “这要从人类对宇宙的认知开始讲起……”库克满脸崇敬，开始讲述。 然而， 司铎卡壳了。 “抱歉……阁下，我能明白这个神术怎么用，但是没法表述出来。”库克满脸胀红。 郑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因为这不是你的神术，是我借给你的。” 库克只得接受这个解释。他想起了郑毅的圣谕，要在午夜之前把这三个神术用掉。 “阁下，如果您没有其他吩咐，请允许我遵循圣谕，用伟大的神术去救治苦难的羔羊。”库克毕恭毕敬道。 郑毅点头同意。 库克从床上下来，走到门口再次鞠躬，然后下楼。 郑毅出门的时候，听到库克在楼下喊： “你们谁有病？” 这位神官大概发展不了多少信众。 郑毅无奈抚额。 184、纠结的格林·布兰奇姐妹 库克司铎悲喜交集，陷入人生的大问题之中。 他头一次得到如此明确的回应，就好像被抛弃的孩童找到了爹娘，内心中的激动和愉悦无法言表。他甚至因此想加入苦修会，以此亲近圣者阁下，取悦圣者阁下。 然而，圣者阁下的回应也让他无福受用。 每次使用【驱除疾病】之后，获得的知识就会完全忘记。等下一次祷告，再次获得这个神术的时候，又得承受一次宛如锤击的知识灌输。对库克司铎而言，昏迷成了日常功课，痛苦程度远超各种苦修法。 生理上的痛苦也就算了，心理上的痛苦更折磨人。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以如此巨大的痛苦获得了这些知识，却无法将知识用于治疗。他施放出来的【驱除疾病】，就跟西域医院的那些医生一样—— 随缘起效！ 郑毅简直都接受不了。自己给予的技能，附带私塾教育读本，远超这个宇宙的知识，居然有脸来个随缘起效！ 这样神官要来何用！ 郑毅留守黑石堡，看着拉瑟福德的拙劣技能，由衷闹心。好在格林·布兰奇修女的学习能力不错，专注度颇高，无论是换药还是引流，面对创口的各种变化都没有太大的反应。 在没有病人的时候，格林·布兰奇就拿着一截行尸的肚肠或是手臂，练习缝针。因为多年的针线活基础，她很快就掌握了三种常用缝合术，能够应对大部分的创口。 郑毅觉得这姑娘丝毫不做作不矫情，可以进行下一步锻炼了。 艾丽和康斯坦丝守在军营地窖之外，并不知道圣者阁下和格林·布兰奇姐妹在下面做什么。不过之前有探险者抬进去一具失去脑袋的行尸，以及一具村民的尸体，估计下面的任务不会令人愉快。 每个罗格都不怵行尸，但是要贴近这些行尸，就有些令人不悦了。 格林·布兰奇刚开始的时候也很不适应。圣者阁下让她剖开行尸的胸腹，剪断肋骨，分辨里面渣渣糊糊的内脏……让她不得不用极大的毅力才忍住呕吐。 “你觉得它的内脏正常么？”郑毅问道。 “当然不，阁下。”格林·布兰奇束手站在一旁，很高兴不用再把脸凑在打开的腹腔上方。 “那么你觉得正常的内脏应该是怎样的呢？”郑毅问道。 格林·布兰奇答不上来。她在修院的时候帮过厨，见过鸡的内脏。常识上她知道人有心肺胃肝肾，但是它们到底长什么样，长在什么位置，却是茫然无知。医学在教会内部也是秘传，并不是每个修士都有机会学习。 而且格林·布兰奇也很怀疑别的医生是否会做这种训练。 郑毅道：“现在，我们将感谢一位特殊的老师。”他示意格林·布兰奇掀开另一张床上的裹尸布，里面是一具新近逝世的农民的遗体。 格林·布兰奇颤抖着解开裹尸布，看着那张仿佛随时都会睁开眼睛的脸，惊恐地对圣者阁下道： “我们难道也要剖开他！” 郑毅盯着格林·布兰奇：“否则他为什么要躺在这里？” “这！”格林·布兰奇睁大了眼睛：“可是阁下，这太亵渎了！” 郑毅道：“我不知道你们对‘亵渎’的定义，但是如果你征询我的意见，我必须要说：如果遗体捐献人明确表示愿意，并且签署确认书；同时我们感激他，视他为我们的老师。那么就不是亵渎。反之，缺乏这两个条件之一，你说那是亵渎，是邪恶，是禽兽……我都不反对。” 郑毅说着给格林看了一张书面说明，里面明确表示逝者愿意在死后将自己的身体捐献给目盲修女会，帮助修女认识人体，从而去帮助更多活着的人。并且修会保证他的灵魂将得到永恒的宁静，不会因为遗体的问题受到打扰。 这里面并没有说明捐献人知道自己的身体会被剖开。 格林·布兰奇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 郑毅并不催促格林，温和道： “破坏同类的遗体这对我们来说是个禁忌，但为了更多活着的人，我们不得不做这种事。想想看，如果有位罗格姐妹，她被骷髅兵捅了一刀，你怎么救她？” 郑毅说着，用手在自己的肝区比划了一个伤口： “就是这里，这是什么位置？里面有脏器？这种脏器是软的么？会发脆么？我们该用什么线将伤口缝起来？或者说，你宁可看着她死去？” 格林·布兰奇的嘴唇翕张，喉咙就像是被卡住了一样。 “请你考虑清楚，格林·布兰奇姐妹，因为当我们死后，我希望也有人将我们剖开，从我们身上获得知识，去拯救更多的人。”郑毅刚进医院就签署了遗体捐献书，不过现在看起来余晖只能照耀其他世界的人民了。 格林·布兰奇姐妹双手发抖，终于拿起了解剖刀： “您说的对。我感谢这位先生的伟大贡献，并且愿意在我死后，由后继者剖开我的身体。” 郑毅对这个姑娘的坚韧已经颇有体会。她本想成为一名罗格，却始终未能觉醒战士灵体，也就是这个世界的通行说法：不能入门。即便如此，她在进行训练的时候也没有懈怠。 如果格林·布兰奇能够迈过解剖这道关卡，愿意在医学领域发展，他就会为她注射医生序列基因改造剂。作为一名苦修会的修女，格林·布兰奇并不会结婚生子，所以她的基因改变不影响人类基因池，可以说没什么危害性。 当然，最好还是能够自己觉醒，符合世界规则总有福利。 格林·布兰奇一旦下了第一刀，后面的速度也就快了。郑毅甚至可以指导她寻找逝者的死因，这对新手来说有些超纲。 沙漠世界的医生能够接受解剖，但是不理解解剖的医学意义，他们更喜欢用3d影像快捷、干净、没有异味地了解人体。这个世界却是不能接受解剖这个行为，实在让郑毅感觉心累。 结束第一堂解剖课后，郑毅让格林·布兰奇将尸体缝合好，重新裹好。会有赚积分的探险者帮助他下葬，而且还能得到库克司铎主持葬礼。 格林·布兰奇下课之后，抿唇不语，径直返回宿舍，跪在床前交叉十指开始祷告。然而直到晚饭钟声响起，格林才想起来：自己祷告的对象正是让她解剖尸体的圣者，是否会引起圣者的反感？ 郑毅并没有养成时不时回灰雾之上聆听祷告的习惯。 不过就算他听到了也不会介意。 因为格林身体中开始闪烁金色的灵魂之光，说明她已经走在觉醒“医生”的途径上了。 185、懊恼的安迪 安提奥普最近这段时间很不愉快。 她完成了圣者安排的工作，确认了圣水对土地具有完美的净化能力。即便被亵渎得最深的土地，在太阳圣水净化之后，都能生长出正常的植物。然而她错过了两次黑石堡之战。 整整两次黑石堡之战！ 第一次黑石堡之战并没有给安提奥普特别大的刺激，她安慰自己，以后还有机会战斗。然而第二次黑石堡之战，所有参战的探险者获得了三百积分，因此诞生了两名“亲近”声望的探险者。 他们买到了应急灯、手电筒、望远镜。如果不是帐篷售价太高，性价比不高，他们现在就能在野外过得跟宿营一样。 而且所有参战者，不论是罗格还是探险者，都得到了一枚白铜打造的圆形徽章，上面是黑石堡塔楼的图案，边沿印着漂亮的花体字： 黑石堡守卫战参战纪念。 安提奥普由衷觉得自己也该分享这些荣誉。她才是圣者的眷者，而且受命于圣者的指派，但是却错过了最重要的战斗。如果她提前知道会有这样的战斗，是无论如何不肯离开黑石堡的。 除了错过黑石堡之战，更大的麻烦是享有这片土地的贵族不愿意出卖土地。 这是更大的打击，让安提奥普无法完成圣者的任务。如果买不到土地，她与卢克、雅伦的合作就无法盈利，就无法向目盲修女会捐献红利，自然就无法支持正义之战。 于是安提奥普找到了卢克司迪思。 同样为错过黑石堡之战而恼火的骑士。 卢克司迪思从铁匠铺里出来，身上的盔甲再次熠熠生光。他见安提奥普走来，勉强提高了兴致，道：“嗨，安迪。” 安提奥普抬了抬手：“卢克，我觉得我们在浪费时间。” 卢克知道安提奥普的烦恼，指了指镶金玫瑰的方向： “去喝一杯吧，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雅伦在滕恩已经找到了门路。他下周将能够面见那位尊贵的伯爵，或许伯爵愿意出售一部分土地。” 安提奥普勉强打起精神：“但我还是觉得不该把生命浪费在这儿，我应该跟着阁下去砍下骷髅兵的脑袋！” 卢克轻笑：“你总是这样，安迪，在荣誉和实惠之间摇摆。你知道这两者并不能兼得。” 安提奥普按了按剑柄，道： “在我得到这套了不起的武装之后，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 卢克略带羡慕地看了一眼安提奥普身上的装备，这可是现在罗格们的制式装备。盔甲能够抵御邪恶力量，军刀和长枪给予邪恶致命一击。当然，讲义气的安提奥普把手半剑卖给了卢克，而且价格竟然并不算高。 正是这种诚意，真正获得了卢克司迪思骑士的友谊。 两人走进镶金玫瑰，径直坐到自己常用的桌子。这是张靠窗又正好在角落里的桌子，能够看到整个酒馆的情形。最早是安提奥普选定的位置，让卢克对她的警惕十分敬佩。 老板娘亲自过来询问两人要些什么。她对于出手大方，容貌英俊的骑士十分友善，并且一扫之前的阴霾：现在客人又多了起来。因为罗格们移驻黑石堡，修女们要去村庄收购各种物资，没人给这帮探险者上课了。 “我看到很多外乡人。”卢克对老板娘道。 老板娘双手反撑桌面上，手臂夹着肋，使得自己看起来更富有女人味，她说道： “是的，从西面来了不少商人，还有一些手艺人。他们听说圣者收复了黑石堡，还要打下大教堂，所以来碰碰运气。两位不尝尝新厨子做的馅饼么？味道真挺不错的。” “来一个。”卢克爽快地答应：“安迪，你要什么？” “我要经典口味的苹果派和南瓜派。另外，亲爱的妮可，一扎啤酒。”安提奥普道。 “你现在不用叫我名字我也会给你折扣的。”老板娘扭腰摆胯离开了。 安提奥普耸肩：“呵，女人。” 卢克等侍女送来了馅饼和派，又给安提奥普和自己倒满了啤酒，边吃边说道： “你如果真的想战斗，我倒是有个消息。” “哦？是什么？”安提奥普很感兴趣。 “我们，我是指巡逻队，佩姬她们。”卢克道：“她同样错过了黑石堡守卫战，所以这次她打算向东北方进发，目标是……”卢克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埋骨之地。” 安提奥普咀嚼着南瓜派，脸色不是很好看。 “佩姬不喜欢我，还好我也不喜欢她。”安提奥普道。 卢克道：“其实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我转用手半剑之后，她承担起了主力防御位。” “但她要了一身全甲作为补偿，她没理由拿着罗格的津贴还要你‘赞助’。”安提奥普道。 “她功勋值不够，而全甲有限。”卢克很理解佩姬。 安提奥普仍旧不满意：“你就是太好说话了，卢克。” “这不算什么，安迪，一切都是为了抗击邪恶。埋骨之地的事，你怎么说，来么？”卢克把话题拉回正轨。 安提奥普有些迟疑：“你们现在都在进行阵列作战，并没有我的位置。” 卢克道：“但是并不妨碍你自己组队。如果我们同时出现在埋骨之地，佩姬不会反对一起作战的。” 安提奥普道：“啊，这可真是个麻烦，营地里能打的都去了黑石堡。” “那你也去黑石堡，商行的事应该向圣者阁下汇报。”卢克几口吃完了盘子里的馅饼，喝完杯子里的啤酒：“我该走了，晚祷的时间到了。” 安提奥普摸一把额头：“卢克，你比修士都虔诚。” “顺便跟佩姬聊聊，如果她能接纳你加入就方便多了，不是么？”卢克站起身，掏出一枚银库鲁放在桌上：“算我的。” 安提奥普没有拒绝，两人的财力相差悬殊。现在太阳圣水在滕恩卖得很好，但是她的分红要月底才能拿到。 不过听说首都也有竞争者，让人措手不及地垄断了魔力恢复剂，而这正是圣者阁下重点需要的商品，所以雅伦不得不低于市场价让了一部分圣水。 这其中肯定有不少于十次的磋商，各种人脉交易，万幸雅伦能处理好这些事。 安提奥普松了口气，吃完两个派，喝完了啤酒，径直朝外走去。她要去看看自己的新家正在建造中的一栋石屋。 186、埋骨之地 营地里的探险者原本对教会并不感兴趣，对目盲修女会也只是视作“房东”。所以罗格们的礼拜堂不对外开放，这是所有苦修会的惯例。只有那些深植世俗的修会，才更热衷于传教，发展信众。 现在因为修女会需要更多的人力资源，所以不得不开办夜校，开放礼拜堂。 前者起码让目不识丁的流氓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后者则是为了收罗更多“样本”。 鲁伯特麦唐纳先生捐赠的《圣灵之书》，需要更多的人接触，然后看看是否同样会产生灵体的异变从红色的战士变成红色镶银边的不知名职业。 在这个世界，人们不知道“序列”，但是将超凡者的分属视作“职业”。只要觉醒灵体，自然就有了一份“职业”，这很符合逻辑。 许多战士都对这种新职业感兴趣，毕竟“老人”鲁伯特麦唐纳先生说：自己在一开始的时候力量爆增。 卢克很遗憾自己的战士等级停留在序列8，这段时间的战斗带给他的增益微乎其微，所以他更希望获得新职业觉醒，增加自己的力量。如果能够单手使用手半剑，那他还能捡起盾牌，变得更加可靠。 毕竟佩姬的身材局限了她的抗打击能力。 抱着跟卢克同样想法的战士们每天早晚都会聚在礼拜堂祷告，然后触摸《圣灵之书》，希求得到加持。 卢克放轻步伐，走到佩姬身边坐下，低声道：“我有个朋友，想参加……” “肃静。”佩姬打断了卢克，仍旧轻闭双目，十指交叉顶着额头。 卢克收敛心神，开始祷告。 半小时之后，在助祭修女的提示下，所有人结束晚祷，排着队上前抚摸《圣灵之书》。一切都如之前，没有丝毫变化，就连一丝征兆都没有。 从礼拜堂出来，卢克看到佩姬正在等他。 “是安提奥普。”佩姬道：“我就知道。” 卢克笑了笑。 佩姬道：“她不算是个战士。你知道她曾经拒绝过我们么？” “她承认自己没有勇气苦修。”卢克道：“佩姬，我们不能要求所有人都为神圣事业奉献一切。” “看来她没告诉你，她非但拒绝加入罗格，还嘲笑过我们，说我们是一群脑子被圣光烤熟了的傻瓜。”佩姬显然还是很生气。 “呃，这的确很不合适。”卢克道：“但那时候她只是个十多岁的傻姑娘，脑子里只有一团浆糊。或许现在她可以被原谅了。” “不，原谅她是司铎和主教的职责。我的职责是牢记，并且反击。”佩姬扬了扬手里的斧子。 卢克无奈，道：“好吧，那当我什么都没说。但是今天我说漏了嘴，说起了我们要去埋骨之地的事。她或许会自己招募伙伴过去。” “我绝不反对别人行善。”佩姬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站住，回头道：“卢克，你就是个滥好人。” 卢克耸了耸肩：“我并不觉得……” “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搭运送石料的车去黑石堡。”佩姬道：“队长同意我们的计划。” 卢克只好告辞回旅馆。他没想到佩姬提前出发，东西还没有收拾好。而且他预料到桑丘肯定会抱怨，这个仆人自从为他服务，就没有停止过抱怨。 翌日一早，卢克穿好了全套盔甲，背着打击邪恶的手半剑，腰间换了一条板甲腰带，上面有十二个格子，但是每个格子只能放一支药剂。这是战斗专用腰带，能够提供更快的服药速度。价格不菲。 桑丘套了件半身甲，下身穿着皮裤，褐色的布靴，扛着长枪和包袱。包袱里装的腰带都是骑士先生需要的备用品，包括帐篷、食物、饮水。眼皮浮肿的桑丘一步一停地跟着主人，连抱怨的力气都没有。 主仆两人来到营地门口，已经有五六个队友等在那儿了。 卢克跟他们不熟，所以彼此只是打个招呼。他不喜欢这种半临时的队伍，但是不得不承认，佩姬在罗格队伍里只是个年轻的队员，比新兵略强一些。她只能承担起训练探险者，以及危险度较低的战斗任务。 之前同队的队友，有不少去了黑石堡，捞到了一枚勋章。 或是别在胸前，或是别在墓碑上。 又等了一会儿，黑珍珠的引擎声传来。她拉了整整三车石砖，每车都有数百斤重，仍旧轻松惬意。 卡夏坐在驾驶座上，并没有穿买摩托车附赠的骑士服。一身黑色对她来说还是太挑战了。她能接受圣者阁下这么穿，但是自己实在穿不进去。 佩姬和另外几名队友站在大车的边缘，手抠着石块。 佩姬高声叫道：“上车，我们走。” 卡夏停下车：“等等，我答应带安提奥普去黑石堡，她还没到。” “她腿很长，可以自己跑。”佩姬没好气道。 “她要向圣者阁下汇报公事。”卡夏道。 佩姬不再说话。 卢克扣上了头盔的面罩，不想让佩姬看到自己偷笑。 安提奥普很快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一身都是罗格的制式装备，看起来就是个罗格。 “早安，尊敬的卡夏。早安卢克。”安提奥普跟大家打了招呼，站到佩姬对面，咧嘴笑道：“早安，永远不高兴的佩姬。” 佩姬给了她一个白眼，转过头去。 卡夏启动黑珍珠，拉着三车石料朝黑石堡驶去。这段路程对于黑珍珠而言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对于牛车来说却是一整天，而且起码需要十二头牛。附近的村子根本不能承担起这样巨大的运输量。 与此同时，黑石堡也开始了一天的劳作和守卫任务。 郑毅从塔楼下来，与守候在门口的库克司铎打了个招呼：“今天是不是好点了？” 库克满脸感激：“【治疗术】虽然也有庞大的知识，但毕竟我没有昏过去。不过阁下，今天为什么赐给我【治疗术】呢？” “哦，昨天卡夏说有一支战斗小队要去埋骨之地，我希望你能同行。对了，多带点生命恢复剂总是有用的。”郑毅道。 司铎浑身发冷。他想编造个身体不舒服的借口，但他又知道自己的一切都瞒不过圣者阁下。 自从他向圣者初次祷告，圣者就会知道他小时候尿过几次床。还好他没有什么重罪，除了有一个情妇。作为一名司铎，他只有一个情妇，已经算是很恪守教规了。 再说了，身体不舒服能作为借口么？圣者挥挥手就能解决一个军团的“身体不舒服”。 拉瑟福德缓缓点头：“谨遵您的意愿。” 187、战斗任务 郑毅下楼，看到了格林布兰奇。他发现格林今天的金色灵魂更加明显，隐隐有凝结成灵体的趋势。于是他决定推一把，说道： “格林，战斗任务。带好急救箱和圣水。” 格林的脸顿时红润起来，带着亢奋的语调：“遵命，阁下。” “还有申领一些生命恢复剂，库克司铎会跟你一起行动。”郑毅道。 格林布兰奇看了一眼圣者阁下身后的库克司铎，给出了一个礼貌但并不信任的微笑。她已经多次和司铎配合，看得出来司铎对于救护伤者毫无兴趣，每次匆匆用完三个神术便找借口溜走，留下他的话痨仆人打杂。 希望他们不要临阵脱逃。 格林走向地下室，去整理自己需要的手术器械和急救用品。那些高级的蛋白线没有地方补充，但是对伤口愈合很有帮助，必须带上，只是希望派上用场。 库克司铎走出塔楼，找了个探险者伤员问道： “你知道埋骨之地么？” 伤员一咧嘴，说道： “没人不知道。那是血乌鸦的领地。那里本来是修女和罗格的墓园，但是血乌鸦，一个强大的堕落罗格，占据了那里，以亵渎尸体为乐。” 库克揉了揉鼻子，道：“为什么一直没人去解决它？” 伤员笑了：“尊敬的司铎老爷，你怕是不知道血乌鸦有多厉害！她可以压着卡夏队长打，而且还能召唤无数的骷髅和行尸。” 库克深吸一口气。 桑提斯一直站在主人身后，轻轻拉了拉主人的袖口，低声说道： “老爷，您可以跟圣者阁下说：主教阁下紧急召唤您……” 伤员哈哈大笑起来： “放心吧，没人会想不开去惹血乌鸦。罗格们去埋骨之地，只是解决日益增多的行尸和骷髅，只能算是有危险的任务，并不是很危险的任务。你们只要别作死地跑进墓园，吵醒沉眠中的血乌鸦就行了。” 库克的脸上有了些血色。他不可能听愚蠢仆人的愚蠢建议，与其撒谎还不如承认自己胆怯呢。如果只是去清理外围的小杂碎，那倒可以去走一趟。 库克说道：“桑提斯，去备马，我们要战斗了。” 桑提斯站着没动：“可是主人，那里……那里是我们为正义、善良和秩序奋战的机会！” 库克发现仆人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背后。他回过头，看到卡夏队长驾驶着黑珍珠进了堡垒大门，后面的石料车上，有个熟悉的长腿美女正朝自己招手。 那个坑了自己很多钱，占尽便宜还给他脸色看的长腿美女，安提奥普。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匆匆结束周边村镇巡讲，正是因为受不了安提奥普吸血鬼似的压榨。的确，因为安提奥普的安排，一路上十分顺利，所到之处也都有人热情迎接，但这些全靠银币开路。 安提奥普跳下车，走向司铎，戏谑说道： “司铎老爷，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探个险？” “真遗憾，”拉瑟福德库克庆幸道：“我得遵从圣者阁下的命令，跟随罗格们去埋骨之地。” 安提奥普有刹那的失神：一定是圣者的眷顾！ 自己完全不用多费口舌，直接开门见山就好了。 “我也一样。”安提奥普没有说明“一样”的具体内容，让司铎以为她也接受了圣者阁下的命令。 司铎宽慰自己：既然都是出公差，那么就不需要自己付钱。 “很好，愿我们此行顺利。”拉瑟福德库克点了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尊敬的司铎老爷。”安提奥普两步冲上前，挡住了拉瑟福德的去路：“我是说，您准备只带一个仆人去么？” “是一个忠心耿耿，能力超群，剑术了得，新近还学会了用军刀的仆人。”桑提斯挺了挺胸。 两人都自动忽略了桑提斯。 拉瑟福德道：“女士，我们是跟着罗格行动。” “但是……”安提奥普看到塔楼地下室里走出一个修女戴着修女的折帽，但是穿着罗格的皮甲制服。 她好像叫做格林，格林布兰奇，是圣者阁下新近选定的战斗修女。 格林布兰奇看到了佩姬和卢克朝塔楼走来，惊喜道： “嗨，佩姬；嗨，铁罐。今天我是跟你们去执行战斗任务么？” 佩姬越过闲杂人等，快步走向格林，轻轻抱了抱她：“埋骨之地，姑娘，是不是很刺激？” “哇呜！”格林咯咯笑道：“真是个野营的好地方，我给你看看我的新武器。” 两人手挽手朝里面走去。 安提奥普朝两人抬了抬下巴： “罗格们有自己的圈子，你指望她们会分心照顾你么？或者，你指望那些一心刷声望的探险者？尊敬的司铎老爷，你原本不是个天真的人呐。” 拉瑟福德库克迟疑了。他不得不踩进安提奥普的陷阱：“那我该指望谁呢？安妮女士。” 安提奥普笑了，露出一口白牙：“一人一个银库鲁，我帮你拉一支专心保护你，眼睁睁看着行尸走过也不上去刷声望的护卫队。” 拉瑟福德无奈地朝桑提斯看了一眼。 桑提斯很熟悉这个眼神。在之前的村镇巡行中，他已经跟主人培养出了这份默契。他立刻掏出一个钱袋，探手抓出一把银库鲁，塞给安提奥普： “一切都能仰仗您这位强大、美丽的战士真是太好了。”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看不下去了，道：“十个可靠的人，不要多，也不要少。” 他没有尝试讨价还价，因为那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就是司铎老爷跟佣兵小姐打交道获得的经验教训。 不过这次安提奥普非常良心，她在营地里找了十个真正擅长战斗的探险者。他们身上别着圆形的纪念章，身上起码有一件正义武备，而且实力都在序列8即便有人冒充，也相差不远。 卢克司迪思则带着仆人桑丘走向圣者阁下。 郑毅跟卡夏敲定了等会的探查路线，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卢克司迪思。他走了过去，主动打招呼：“卢克，好久不见。” “阁下。”卢克穿着板甲，躬身到最大程度：“很荣幸见到您。我正要跟伙伴们去埋骨之地。” 郑毅上去拍了拍卢克的盔甲，看到了挂在腰间的柏木铭牌：“不错的板甲，需要我帮你买一套正义武备么？” 柏木说明卢克的声望是“友善”，还没有资格直接购买应急灯、帐篷、正义武备。 卢克当然不肯为了这点小事麻烦圣者阁下，说道： “谢谢您，但这是我祖父传下来的盔甲，而且我已经有了这个。” 他指了指腰间的手半剑。 郑毅道：“很好，我们得学会保护自己。”他思考了一下，道：“我今天要去大修道院，不能跟你们去埋骨之地。卡夏必须要守卫黑石堡。你是跟佩姬一起？她很不错，序列7，注意一点不会很危险。” “我倒是希望能参与很危险的任务。”卢克道：“错过黑石堡守卫战真是令我很沮丧。” “会有的，会有很多。”郑毅道：“我们还要收复大修道院，向着地狱进军。” 卢克振奋起来，充满了希冀。他说起了黑珍珠的事，赞叹这种钢铁坐骑的神秘和强大。郑毅则告诉他，只要到了钦佩阶级就可以购买。卢克觉得应该给自己定个小目标：尽快达到钦佩级别，佩戴白铜铭牌，骑上漆黑的钢铁坐骑！ 郑毅看到艾丽、康斯坦丝和翠西已经整装待发，跟卢克道了声抱歉，要去检查一下陆行鸟后面的拖车。然后他看到安提奥普带了个伤员朝他走来，女战士脸上有些忐忑，显然是有事相求。 188、血乌鸦 “圣者阁下，很抱歉打扰您。”安提奥普上前深深行礼。 郑毅道：“安迪，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 安提奥普笑得很开心，拉过一旁木讷的伤员，说道： “阁下，我等会要跟佩姬她们一起去埋骨之地，找到了个好帮手。他用盾用得很漂亮，但是腿受了伤。能恳请您赐下恩惠……” 这种程度的伤势对于郑毅来说已经不怎么在意蓝耗了。他挥了挥手，治疗术与驱除疾病先后施放，这位被安提奥普看中的用盾高手不可思议地踢了踢腿，惊呼道： “感谢您！圣者阁下！我完全好了！” “幸运的家伙，你只付出了一个银币的代价。”安提奥普提醒他。 “谢谢您，阁下，谢谢，安迪。我这就去穿装备！”用盾高手摸了摸大腿外侧，之前那里有一条切断了肌腱的长且深的伤口。 安提奥普道：“谢谢阁下，这下我能安全很多。” “他是个好汉，距离序列7只差一点了。”郑毅看了一眼那人的灵体。 安提奥普眉开眼笑。她知道埋骨之地绝不是郊游的去处，佩姬为了提高功勋，可能还会有些疯狂的冒险。能够多带一个序列7的战士，任务成功率就更高。 “车备好了，可以出发了，阁下。” 郑毅抬头望去，陆行鸟身后挂好了两辆拖车。 他要负责把佩姬小队的十个人，外加格林、安提奥普、拉瑟福德，以及他们的十人小队带到大修道院外围的黑松林。 在那里分手后，佩姬带着队伍向北行进五公里就是埋骨之地。郑毅则带着艾丽小队继续向东二十公里进入群山之中。 目盲修女会曾经的总部就在东部的群山之中，被称为“大修道院”。在郑毅看来，黑石堡实在不是个适合驻守的地方。要想找个稳定而且易守难攻的基地，如今看下来只有打下大修道院才行。 在罗格团队中，只有斥候拥有骑马的资格。因为艾丽小队三人都是斥候，而她们搭乘圣者阁下的陆行鸟，所以卡夏将她们的三匹马分配给了佩姬。佩姬只是普通队员，并没有自己的坐骑。 三匹战马和拉瑟福德的自备坐骑跟着陆行鸟狂奔，加上中途休息两次，用了两个小时赶到黑松林。 郑毅点开宇航员车表，看了一下行驶距离：五十八公里。 他们轻车简从走了一条近路，所以这么快。如果要带上水炮，从黑石堡过来的距离将在七十公里左右。 然后还要继续前进二十公里进入山区。 全程需要行军三天，没有修葺良好的道路，沿途没有适合大部队过夜的地方。这让没有军事经验的外科医生非常头疼。更让他头痛的是，罗格们也缺乏大部队作战的经验。 从“罗格”这个名字就能看出来，她们擅长游击战。因为“罗格”就是“流浪游侠”的意思。 到达黑松林之后，郑毅和探险者们取下拖车。给所有人施放了神圣祝福之后，郑毅骑着陆行鸟带艾丽、康斯坦丝、翠西前往大修道院外围。佩姬和安提奥普会带着两个小队前往埋骨之地。 两支小队在分别之后没多远就遇到了游荡在埋骨之地附近的恶魔，迅速投入战斗。因为身上带着祝福效果，那些序列7的行尸和骷髅都变得脆弱了许多，佩姬和安提奥普竞赛一般向前挺进。 很快黄黑色的地表变得阴沉，随着越来越靠近墓园，从地里冒出的黑雾就越来越浓郁。 拉瑟福德库克看得心惊胆战，还好安提奥普没有背弃誓言，带着护卫小队守住他的左翼。而右翼是佩姬和卢克司迪思骑士双盾打头的主力小队，负责迎战冲过来的恶魔。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很郁闷，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这种战斗中的作用。他除了高声念诵祷文之外，只有眼睁睁看着罗格带着探险者们与怪物作战。他见小队有时候排成竖阵，有时候又排成横阵，完全不知道阵型变动的原因。 圣者让自己前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原因在哪里呢？ “小心！司铎！” 安提奥普挡在拉瑟福德库克面前，举起长枪朝地面刺去。 蔓延到小腿的黑雾之下，一具骷髅潜伏待发，距离拉瑟福德只有两步距离。 拉瑟福德心跳狂飙，差一点就踩到骷髅兵的嘴里了。他高声诵唱祷文，缓步退后，后背与桑提斯撞在一起，主仆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尖叫。 佩姬冷冷看了一眼拉瑟福德，对身后的格林布兰奇道： “格林，你站在司铎身边保护他。” 格林知道好友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向拉瑟福德靠了过去。她脚步刚动，突然一道黑色的影子遥遥飞来。 那是一支充满亵渎力量的飞矢。 咚！ 佩姬本能地抬盾挡住，旋即面露惊恐。 巨大的力量直接将她掀飞，几乎双脚离地。 她身后的探险者连忙用肩膀将她顶住。 卢克迅速一个横步，堵住了佩姬缺位后的空档，双手剑横斜，随时准备斩出。 黑雾之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它与一般的恶魔不同，基本保持着人类形态。双腿笔直，暴露地踩在地上。从甲裙和抹胸中依稀能够看到罗格风格，但是再往上则是巨大的羊头骷髅，将头面彻底遮蔽。 “一起来放纵吧。”堕落罗格轻声说道，声波击穿空气，震动在每个人的耳膜。 “血乌鸦！”拉瑟福德库克惊恐之下失声叫道。 “退出去！”佩姬稳住身形，厉声喝道。 “难道你们不是来找我的么？每次只是偷偷摸摸杀一些行尸和骷髅，难道是你们的乐趣所在？” 堕落罗格每踏上一步，佩姬和安提奥普就不得不后退一步。 “年轻的罗格，为什么我看你这么面熟？我们见过面么？”堕落罗格说道。 “莫瑞娜……”佩姬低声道：“你应该在墓园里沉睡。” “真是令人怀念的名字。”堕落罗格轻声笑道：“你们惊醒的何止是我，还有更伟大的存在因为你们而从沉眠中醒来。现在，作为我醒来之后的第一批客人，我可以破例，与你们玩玩。” 189、被围 黑雾腾起，蔓延到罗格和探险者的腰间。 “起来吧，我的仆人。”堕落罗格莫瑞娜高声喊道，整个埋骨之地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无数乌鸦飞上天空，遮云蔽日地盘旋。 大地震动，无数失去光泽的手骨从地里伸出来，发出咔咔声响。大地仿佛被撕裂，骷髅从中站了起来，朝新鲜的血肉冲去。 佩姬飞快从腰带里抽出一瓶银液，正是用以作战的太阳圣水。她毫不迟疑地将圣水洒了出去，在身前形成一道弧形的银刃。 圣水落在骷髅身上，发出滋滋声响，空气中充满了骨骼烧焦的臭味。 圣水落在地上，被污染的土地冒出缕缕青烟，颜色却没有丝毫变化。 这片土地已经彻底被玷污了。 “跑！”佩姬喊道。 晚了，更多的骷髅和行尸从两支小队身后钻了出来。 小队迅速变动阵型，由盾甲战士组成外围，长枪战士组成内围，核心是弓箭手。坚固的正义武备挡住了骷髅兵的第一轮进攻，但是退回去的路已经彻底被骷髅和行尸封死。 佩姬一个重击，劈碎冲上来的骷髅，看到幢幢阴影之外，游荡着其他堕落罗格。 暴喝声此起彼伏，战士们击杀着骷髅和行尸，朝外挪步。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力气，因为这些邪恶的产物似乎无穷无尽。 骷髅们发出骨节相撞的咔咔声，毫不畏惧地冲向战士，即便被砍得粉碎也没有迟疑。 行尸发出含糊如粘痰的喉音，抓向盾牌。正义武备挡住了它们的利爪，同时也给长枪战士机会，一枪刺入它们的躯壳。光明的力量在邪恶躯壳中迸发，击溃死灵力量的汇聚。 行尸迅速化作一滩烂泥，融入土中。 战士们组成的战圈缓缓向外围移动，数百米的距离如同天堑。 堕落罗格开始放箭。它们生前都是优秀的战士，腐化之后获得了更强大的力量。 血乌鸦之外的每一个堕落罗格都有序列6的实力，即便单独出现都让罗格们十分头痛，更何况这里是堕落罗格的老巢。千百年来，所有战死的罗格都尽量被运回这里，正是因此这里被叫做埋骨之地。 战士们在格挡骷髅行尸的同时还要格挡那些飞矢，而这些飞矢的力量之大，足以将人击退。 “啊！” 有战士在挡住飞矢的瞬间暴露了身体，被一只布满铁锈的弯刀砍中。弯刀将他的腹部横向截开，眼看肚肠就要流淌出来。 身后的战士一把将他拉到在地，拖入圆阵中心。周围的盾甲战士迅速补位，将空档堵死。 格林·布兰奇呼吸极深，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她此刻终于明白了圣者的苦心。如果不是圣者的坚持和赐予力量，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么大的创口，也无法分辨受伤的严重程度。 “不要紧！没有伤到肠子！”格林大声安慰伤员，也是安慰自己。头一次进行战场医护的修女叫道：“司铎，麻醉！” 拉瑟福德·库克终于从惊恐中回过神，蹲下身体，给受伤的战士施放了一个【麻醉】。他看到战士明显放松下来，心中燃起一丝成就感，但是转念想到今天自己多半要死在这里，顿时跌入低谷。 司铎跪了下来，让仆人桑提斯取出四支蜡烛，插在四个角，开始默诵祷言： “光云高台上的守护者； 善良与正义的战友； 秩序的拥护者。 恳请您回应我的祷告……” 格林对于只会祈祷的司铎并不尊重，好在使用了神术之后，他的作用也就完成了。受伤的战士缓缓睁开眼睛，努力想坐起来，被修女姐姐一把按倒： “别动，我帮你缝合伤口。” 格林发现自己的动作从容起来，穿针引线无比娴熟。紧张的心情被抛诸脑后，唯一所想就是救死扶伤，让战士活着离开这里。 嗖！ 一支响箭刺击了格林修女的心神，她腾起一股不祥的感觉。 啊！ 惨叫之后，一个战士砰然倒地。 箭矢刺入他的脖颈，撞断了他的颈椎骨，让他的脑袋折成奇怪的形状，双目迅速失焦，不再有丝毫生命的气息。 格林深吸一口气，手持持针器，将弯头针刺入皮肤，使用了连续锁边缝合法。她记得圣者说过，这种缝合法能够快速止血。似乎当时圣者还说了什么，但格林觉得眼下止血和不让伤口迸裂是最重要的，一切都可以回去之后等圣者重新处理。 “嘿，你，扶他起来！跟上步伐！”格林飞速缝合好伤口，叫桑提斯过来扶起战士。 桑提斯这才发现自己紧紧握着长棍很久，什么动作都没有。他连忙俯身架起伤员，对仍在祷告的主人叫道：“老爷，起来搭把手吧，比祷告更有用。” 拉瑟福德·库克丝毫没有理会桑提斯的喊叫，仍旧反复诵读祷文，希冀圣者的回应。他并没有怀疑圣者在这个世界听不到祈祷，只以为自己的心不够沉静，未能将心声传播出去。 外围的堕落罗格加快了放箭速度，两个战士被夺取生命。 紧跟着又有一个盾战士被行尸的利爪刺入腹腔。 这个盾战士惊恐地发现行尸手里挂着自己的肠子，失去了理智，追出两步，朝前扑倒，没人能够拉他回来。 受伤的战士没有辜负格林的救治，抄起一张弩，瞄准，扣动扳机，重新加入战斗。 防御圈再次缩小，一名盾战士被骷髅兵刺入了肝脏，好在被战友拉回圆阵内。 格林用手捂住他的伤口，血仍旧汩汩外流。 “司铎！治疗术！” 格林知道下面就是肝脏，自己还没有缝合内脏的能力。 拉瑟福德睁开眼睛，看到伤者的眼中失去光彩，已经感觉不到生命的迹象了。他微微摇头，再次沉浸入祷告之中。 格林抹了一把泪，整张脸被血涂污。她来不及悲伤，因为又有一名战士受伤退了回来。这回还好，一柄骨剑刺穿了他的大腿，从正面刺入，背面透出，幸运地避开了股动脉。 格林紧张地握着骨剑，脑中勾勒出受伤部位下的肌肉组织和血管，沮丧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信心将骨剑拔出来。只要稍稍不小心，骨剑就会割断战士的动脉。那将是最大的悲剧，战士没有死于敌人之手，却死在自己手上。 如果能够多做几次腿部局部解剖该多好！ 190、牺牲 骷髅的撞击声， 行尸的嘶吼声， 战士的怒号声， 伤者的呻吟和哀泣…… 战场上不同于静谧的地下室，格林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上，恨不得纵身一跃。 救人！ 该怎样救人！ 格林拉回自己的思绪，扑到司铎身边，一把扯过他的手： “我拔剑的瞬间，给他治疗术！” 拉瑟福德木然点头。 格林深吸一口气，两手紧握剑柄，用肩膀的力量扯出骨剑。 那个瞬间，格林脑中只有一个声音：我真蠢，我该给他先系上止血带！ 拉瑟福德·库克司铎为她的错误做了补救，第一时间施放了治疗术。治疗术比驱除疾病友善，会优先处理致命伤，其次会处理创口更大的伤口——如果不会技能控制的话。 随着技能知识在司铎脑中消退，拉瑟福德知道：这个神术成功了。 大腿上涌出的鲜血首先止住，肌肉、脂肪、筋膜、真皮、表皮，一层层愈合。 战士看着腿上伤口，克服幻痛，站了起来，道了一声谢谢，重新加入战阵。 格林跪在地上，还没来得及起来，就看到一个战士直挺挺倒在她面前。 战士的胸口插了一支箭，几乎要从后背透出。他的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吐出一层层血沫。 “救我……救……” 格林听清了两个词，然后看着战士的眼睛失去光彩，脸上黑色的血管爆出。 箭矢非但刺破了他的肺，还给他带去了诅咒和毒素。 格林捂住脸，欲哭无泪。她很想放开嗓子大喊一声，却像是被扼住了脖子，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医生，请帮我缝一下，我还要回去战斗。”一个战士退了下来，由伙伴补位。 他的手臂被弯刀切开，露出里面的肌肉层。这样的伤势不足以致命，但是会让人手臂无力。 格林没有来得及让司铎施放麻醉，直接用持针器开始缝合。战士在肾上腺素加速分泌的状态下，是感觉不到疼痛的。她突然觉得圣者说的每句话都如此重要，好像遇见过无数次这种状况。 “真疼。”战士站起来甩了下手：“谢谢。” 他话音未落就已经抄起一支长矛，再次参战，怒吼着刺穿了一个行尸的腹腔。 战斗经验丰富的探险者开始趁着圆阵还能维持，轮流处理轻伤。看起来战局已经得以维持，但是谁都知道这是最后的尊严。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突围的决心，只是希望在死前多干掉几个恶魔。 堕落罗格莫瑞娜还没有出手，只是冷眼旁观。 那位可以吊打卡夏的堕落罗格一旦出手，这里没人能够顶得住她的随意一击。 “游戏结束了。”堕落罗格莫瑞娜轻声说道。 像是哀叹声，在每个人耳中响起。 骷髅和行尸分开两边，显露出堕落罗格的身影。 它拉出一条黑色的残影，冲向勉力维持的圆阵。 当！ 震耳的碰撞声敲打着每个人的鼓膜。 卢克·司迪思骑士以肩头挡住了堕落罗格的冲击。 他的肩甲彻底内凹，支撑的后腿颤抖不已。 面具之下，卢克的整张脸扭曲，被冷汗湿透。 “嘿呀！” 安提奥普劈出军刀，斜取恶魔的脖颈。 与此同时，佩姬的战斧悄无声息地朝堕落罗格裸露的腹部横向斩去。她举重若轻，战斧就如匕首，如毒蛇的信子一样乖巧。 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堕落罗格一个后翻，拉着残影退到了十米之外。它的动作之快，让人以为这是某种瞬间移动的法术。 “很有意思，还能再挡住我一次么？”堕落罗格低声轻笑。 谁都看得到，全身板甲的骑士右臂低垂，浑身发颤。 血乌鸦笑着：“我要用你们的恐惧和绝望，取悦伟大的陛下。” 骷髅和行尸顿时冲了上来，比刚才更加猛烈。 战士们被打得步步后退，几个呼吸之间就倒下了四个盾战。 卢克·司迪思放弃了手半剑，左手捡起一面圆盾，猛击冲上来的行尸。他身上穿着的板甲被行尸轻易抓破，但他仍旧毫不畏惧。 “只要我们坚信光明，只要我们坚持战斗，哪怕我们战死—— 这火光就不会消灭，必将黑暗烧穿！” 卢克高声朗诵。 圣者在黑石堡之战时的演讲，早已在酒馆和商队的篝火堆之间传遍，可谓耳熟能详。 卢克每次听人高声朗诵，就会热血沸腾。此时此刻，他每背诵一个词，就会用残存的手臂挥击出全身的力量，打碎行尸的脑袋，击散骷髅的骨架。 “只要我们坚信光明！” 更多的战士跟着背诵起来，挥刀如林。 又是三四个战士倒地。 二十五人的队伍减员过半，然而没有人崩溃。 圆阵再次移动起来—— “只要我们坚持战斗！” 战士们喊着。 “哪怕我们战死！” 姑娘们的声音接了下去。 格林扔下手术箱，捡起了桑提斯的棍子，满眼坚毅准备补位。 “这火光就不会消灭，必将黑暗烧穿！” 骑士跟伙伴们高声喊出最后一句，感觉全身充满了力量。 他看到堕落罗格张弓放箭。 看到箭矢朝自己飞来。 他没有躲避，径直挥动臂盾，用盾沿击打在箭矢上。 箭矢被盾打偏，但是劲力不减，刺破了卢克的胸甲。 这是板甲最厚实的位置，但是被堕落罗格的箭轻易刺透，直接扎入胸肌。 卢克被巨大的力量掀翻在地，眼前一阵晃动，看到了阴暗的天空。 他脑中飞速闪现出今早与圣者的交谈，闪现出更早些与佩姬的小别扭，以及昨晚与安提奥普的晚餐……他的思绪飞得越来越快，过往的经历在眼前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 最终眼前的幻象停留在一个留着八字胡中年人脸上，那是卢克的父亲。 父亲的面孔碎裂。 显露出一片漆黑，瞬息之间，漆黑中亮起了光点。 一颗两颗， 三颗四颗， 点连成线， 线连成片。 卢克猛然弹起，差点撞破伙伴刚刚组织起来的圆阵。 “牺牲！” 卢克吼出威力强大的语言，却无人能懂。 盾牌横扫，骨架应声而裂。 191、二次觉醒 卢克司迪思骑士的突然暴走让整个队伍精神为之一振。然而血乌鸦随即召唤出了又一波骷髅和行尸。它们涌向众人，用骨刀和利爪开路。 骑士发现自己身体里多了一股新的力量，不同于战士，这是一种来自于愤怒的力量。 对邪恶的愤怒。 对自己无力的愤怒。 对黑暗即将笼罩的愤怒。 卢克的愤怒在身体里周流不息，他迅速掏出一支生命恢复剂灌入口中，刚才被堕落罗格撞碎的肩胛骨有所恢复。 仆人桑丘递来他的手半剑，卢克发现自己可以轻松地拿起这柄双手武器。 一手圆盾，一手长剑，卢克散发出无人能挡的气势。 堕落罗格突然双腿分立，腰背拱起，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它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吼叫道： “杀了他们！” 卢克顶在最后，张开双臂左右轮击： “朝我来！你们这些杂种！” 他的力量强大而高效，每次攻击之中都带着神圣的气息。 死灵潮涌就像是拍到一面坚墙，纷纷倒退。 小队拉起受伤的伙伴，乘机朝后突围。从过去的经验看，只要离开了埋骨之地，血乌鸦的爪牙并不会追击。然而从过去的经验看，血乌鸦应该在墓园中沉睡。 佩姬再次取出一瓶圣水，灌入口中，冲着面前的骷髅和行尸喷出圣水之雾。银色的水雾只在身前半米，但是成功地将死灵隔离在此之外。 格林带的圣水却大多数倒在了探险者的尸体上。她希望太阳圣水能够驱散诅咒，让他们的灵魂获得宁静。 战士们开始服用体力恢复剂和生命恢复剂，如果短时间内不能冲出重围，他们将再无一战之力。 卢克身上的盔甲又被抓碎了好几处，然而他仍旧挡在整个小队的后方。余光中，他看到身侧的佩姬。 “快走！”骑士的声音嘶哑。 “专心战斗！”佩姬高喊一声，又掏出了一瓶圣水：“还有圣水么？不要省了。” 卢克正要翻取腰带里的圣水，突然头上微微一震，神圣的力量从头顶传来。 安提奥普将一瓶圣水在他头顶砸开，让圣水流淌在他的盔甲上。 “不用谢。”女战士道。 抓在卢克盔甲上的行尸之爪纷纷燃烧起来。 三人呈品字型渐渐后退，抵挡住死灵大潮。 探险者们终于削薄了骷髅的包围，看到了逃生的希望。 “杀光他们！” 堕落罗格再次发出尖锐的叫声，自身以极快的速度移动，围绕着正要突围的众人开弓放箭。它的速度快得拉出了残影，以一己之力就包围了所有人。 噔噔噔！ 接连一片的弓箭声响起，战士们应声而倒。 只有卢克司迪思站在箭雨之中，身上插了十余箭仍旧屹立不倒。 眼看众人就要被死灵吞没，一道明光照亮了这片阴暗的世界。 血乌鸦没有丝毫迟疑，反身逃跑。 在这个世界规则之中，没有谁的速度可以快过光。 一片白光蓦然闪现，所有人、死灵、恶魔都被笼罩其中。 只是大家的反应不同。 英勇牺牲的战士得到解脱，灵体化作英灵，升入天空，离开世界之膜，在之前英灵的引导下进入光与云的领域，得享永恒的宁静。 受伤的战士得到神圣力量的滋养，生命力在体内滋生，抵御死亡的侵蚀。他们所受到的一切诅咒和毒素，都被圣光驱散，化作缕缕黑丝没入虚空。 死灵和恶魔在光中致盲、狂乱，再也无法阻止有效的进攻和防御。 郑毅手持郁金香，凡在光域之中，皆无法逃避。 即便是背对着光，只要有所感知，一样会被影响。 序列2的技能就是如此霸道。 灵界之中，英灵们的共鸣演绎成无与伦比的灵魂礼赞，作为这个神术的仪式支持。英灵越多越强大，仪式威能就越大，影响力更强，范围更广。 郑毅停下施法，跨上陆行鸟，带着艾丽、康斯坦丝和翠西疾驰过来。 三位罗格斥候跳下车，迅速投入“斩杀”模式。 艾丽一手战斧一手圆盾，将骷髅和行尸打成碎片、烂肉。康斯坦丝的火焰巨剑横扫一片，净化之火焚烧一切污秽。翠西接连开弓，如同连珠，破魔箭轻易地将死灵与恶魔击碎。 得到恢复的战士勉力站起来，加入最后的收尾战斗。他们承受了太大的怒火，只有通过挥砍才能发泄。 拉瑟福德库克冲了过来，抱住郑毅的大腿哭道： “伟大的圣者，您终于听到了我的祷告！” 呃，其实不是…… 郑毅没说话，只是伸手摸了摸司铎老爷的头。他不在领域之中无法听到祈祷，所有祷告内容都会以“离线消息”的形式存在光云领域。 格林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用大剪剪开受伤战士的皮甲，剪断箭矢的尾杆，等圣者前来施放【麻醉】，然后开刀取出箭簇。这个流程她只是听圣者阁下讲过，还没有试过。 郑毅看了眼格林的灵体还差一点。他走过去麻醉伤员，鼓励格林切开肌肉取出箭簇，然后用治疗术为伤员恢复健康。 在游泳中学习游泳总是最快的，格林越来越熟练，很快就为四个伤员取出了箭簇。她正要为为卢克司迪思剪断箭杆的时候，突然听到骑士说： “能否帮我留下这些箭，我想留作纪念。” 郑毅看到被射成刺猬的卢克，忍俊不禁，只是说道：“当然可以，骑士先生。另外，还要恭喜你，进入了新世界。” 卢克的灵体边缘镶嵌了一层银光，与鲁伯特麦唐纳先生的一样。他是营地里第一个通过《圣灵之书》二次觉醒的人。 卢克推开面罩，笑道：“阁下，我感觉到了无比强大的力量。” 郑毅伸出手，给他施放了一个真正完整的治疗术。这个技能从内里修复卢克的伤口，完全凭能量将箭簇从他身体里逼出来。当卢克的身体彻底修复的时候，邪恶的箭矢仍旧插在盔甲里。 郑毅用如此奢侈的治疗术，作为庆祝。也多亏他现在精神力多了点，换了以前连【永恒之光】都不敢用，何况在治疗的时候如此奢侈。 192、觉醒 卢克在仆人桑丘的帮助下脱下盔甲，穿着破烂的骑士衬衣，一身血污，但是无比清爽。他站在原地，心中平静，本能地结束了【牺牲】状态。从涌入灵魂的知识中，他知道自己觉醒的力量被称为【圣教军】。 这个职业十分罕见，师徒相传。一位师父只教授一个弟子，当他死后弟子接过师父的武器，继续传承。 卢克有些迷茫，他是自然觉醒，并没有师父。自己未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呢？ 安提奥普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提起军刀前去收割邪恶。消灭死灵和恶魔会给战士带来成长这可是个能够杀怪升级的世界。 佩姬最后才轮到医治。她被射中三箭，都是血乌鸦莫瑞娜的诅咒箭矢。如果圣者晚五秒钟赶到，此刻她已经在光云领域里跟姐妹们一起唱歌了。 格林剪断箭杆，双眼直盯着伤口。突然之间，她仿佛透过皮肤，看到了更深的骨骼，看到了血液流淌，肌肉收缩。一点金光在她眼前闪烁，旋即如烟花般炸开，结成一片光幕。 格林恍如微醺，接受着来自光明之中的知识。 过了片刻，新晋医生伸出手，覆盖在好友伤口上。 佩姬意识到这是格林的觉醒，而且是十分罕见的职业，惊喜道： “格林，你成功了！” 格林给佩姬麻醉完，抬头望向圣者阁下。 圣者的目光温煦慈祥，道：“恭喜你，布兰奇医生。” 格林腼腆地笑了，用手术刀为佩姬取出箭簇，无力感迅速战胜了刚才的喜悦： “我要是会治疗术就好了。” 郑毅施法让佩姬恢复，道：“低阶序列的进步会很快，最多一年。” 在沙漠世界，一年的时间足够序列9安全升阶了。 在安努-塔萨梅特世界，既然杀怪能够升级，那么积攒治疗经验应该也能升阶。 佩姬朝郑毅鞠躬致谢，直接奔向呆立原地的堕落罗格。 它被叫做血乌鸦。 它是埋骨之地的老大，被高位恶魔所污染。 如它这样强大的堕落罗格，还有个更令人恐怖的名号战场处子。 而佩姬则叫它： “莫瑞娜……” 血乌鸦微微颤抖，在圣光中失去了一切感知。它不像其他堕落罗格一样陷入狂乱，也没有如死灵那般彻底宕机。它只是站在原地，颤栗。 佩姬声音低沉，说道： “我们当然见过面，那时候你还是我的老师。希望你的灵魂得到解脱，不要再受地狱的折磨。” 斧盾战士说完，微微闭目祷告。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罗格的目光中只有坚定和果敢。 “结束这一切吧！”佩姬挥起战斧，劈开血乌鸦的羊骨头罩。 头罩散落一地，露出血乌鸦的容颜。 微微发紫的长发之下，一张带着诡异诱惑力的面容。 它突然笑了。 佩姬刹那间失神。 血乌鸦手中的短刀挥过佩姬的喉咙。 佩姬身上瞬间泛起一道光圈。 圣盾术。 短刀在光盾上闪过，没有造成伤害。 佩姬上前一步再次劈下战斧。 战斧落在血乌鸦的额巅，黑色的血液流淌出来。 血乌鸦朝后仰倒，一具金色的形体从身躯中浮现。她缓缓上升，朝佩姬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魔王被唤醒，罪恶在这片土地上滋生。” 金色的灵体高声说道，升入空中，离开世界之膜，在英灵们的歌唱中加入领域。她明显要比其他英灵高大一些，大约因为她是序列5。 郑毅还是头一回见到会说话的英灵，不过转念一想：前任的灵体非但能说话，还能自由交谈，自主决定去留。看来灵体的能力和本身序列有直接关系。 佩姬站在原地，茫然若失。过了良久，她才转头看到走过来的圣者阁下，低声问道： “阁下，莫瑞娜，她也能够在天堂中安息么？” 罗格们对于“圣者的领域”和“天堂”处于模糊的认知，很多人都以为是一回事。郑毅自然也没有多加解释，否则对姑娘们的信仰冲击太大，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过关于佩姬的这个问题，郑毅十分有信心地答复道： “人都是在善恶之间游移，只要在最终裁决时属于善，就可以得到安息。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待堕落罗格的么？她们只是被绑架了，这不是她们的错。解救她们本就是我们的责任，为什么不能让她们得到安息？” 佩姬面露难色：“但是它们堕落、亵渎、杀戮……它们变成了恶魔。” 郑毅指向地上的血乌鸦躯体： “你没看出来么？这并不是莫瑞娜。莫瑞娜的灵魂还是纯洁的，光明的。她只是被囚禁在这具恶魔的躯壳里。你不能把恶魔的恶行算在莫瑞娜头上。她的灵魂就是证明。” 佩姬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解释，顿时觉得这比教会的官方解释更有说服力。圣者阁下说得非常对，如果一个灵魂堕为恶魔，那么即便被杀死也不可能成为英灵，升入天国。 “感谢您，阁下，您让我看到了真相。”佩姬的腰挺得更直了。 郑毅看到血乌鸦的尸体上凝练出红光闪烁的超凡结晶，伸手收入雷尼摩。序列5的结晶对于修女会来说，是重要的资源，而且不可多得。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满地跑的半神。教会主教或者是主祭司铎，也就只有序列5。 佩姬则收起了莫瑞娜的弓和短剑。这把剑刚才差点割断她的喉咙。 叮！ 一声脆响。 佩姬循声搜索，从羊骨头罩中捡出一块骨片。 骨片上刻着扭曲的线条。 “是符文，阁下。”佩姬将骨片递给郑毅。 郑毅拿在手中，轻声读道：“eld，艾德。”他说：“可以增加对死灵的伤害和命中率，还能节省体能消耗。” 佩姬脸上高兴道：“这真是个好东西。” 郑毅同样收起：“阿卡拉会为它找到合适的位置。把这具恶魔遗体带走，今天的战斗该结束了。” 墓园里还有死灵和恶魔游荡，这对于剩下的人而言仍旧有些挑战。 郑毅也没有更多的精神力去净化埋骨之地，还是得指望改天派人来继续清理。不过只要消灭了血乌鸦，埋骨之地净化与否并不重要，毕竟罗格没有力量接管这里。而这里距离大修道院太近，再次被污染只是时间问题。 193、升阶 幸存者收罗牺牲同伴的遗体。最后清点人数，来时两支队伍一共二十五人，回去时只剩下九人。 郑毅带着艾丽回到黑松林，挂上车，又回来接了众人。其中一辆车专门用来承载阵亡战士的遗体。 战利品却少得可怜，佩姬取得了血乌鸦的短弓和匕首。安提奥普找到一把质量上乘的长剑。她们两人仍旧不说话，但是神情中不再水火不容。 库克司铎精神恢复，斥责仆人桑提斯不该在战斗时打扰他祈祷。 桑丘背着卢克司迪思的盔甲，满脸幽怨：“真该多带一条腰带出来。” 卢克则感受着圣教军的力量，如饥似渴地解读星空中传来的知识。 格林布兰奇跟在郑毅身后，步伐坚定。她庆幸自己终于入门了，但只想以更快的速度进阶，那样才能真正在战场上帮助姐妹们摆脱死亡，重新战斗。 幸存的两位战士都是来自黑石堡的自由探险者。他们互相通报姓名，开始复盘，试探给自己“加戏”的底线。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因为死的人太多，所以无论他们怎么吹嘘都没人反驳，以至于感到空虚。 翠西也坐在车上，擦拭拔回来的箭簇。她有足够多的弓箭，但是正义武备对于罗格们来说仍旧很昂贵。作为一名弓箭手，最痛苦的大概就是战场之后回收箭簇。 格林跟翠西关系也很好，她问道：“你们那边顺利么？” 翠西摇头：“我们刚到泰摩高地就遇到了伏击。而且伏击的力量太强大，所以我们只能在圣者阁下的保护下退回来。” “泰摩高地……就是山口那个村子？”格林加入目盲修女会的时候，修会已经失去了大修道院，所以这些地名只是从前辈口中听说过。 翠西将擦干净的箭簇收入腰带，说道：“是啊，根本没来得及进山。” “有很多恶魔么？”格林问。 “有十几头血肉巨兽，根本不畏惧刀剑和弓箭。”翠西叹了口气：“关键是那里布满了毒烟。从泰摩高地往里走，全是毒烟，人就像是走在绿色的染料里。就连解毒剂都没用。” 格林看了一眼圣者阁下的背影：“感谢圣者。” 翠西道：“阁下担心你们这边不顺利，所以带着我们赶了过来。没想到居然遇到了血乌鸦。” 格林沉默。她还没从如此惨烈的战斗之中走出来。 佩姬突然长吸一口气，口吻低沉说道：“我升阶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坐在陆行鸟左右两侧的艾丽和康斯坦丝都转过头。如果佩姬也达到了序列6，那么罗格之中就有四名序列6的大战士了。而刚才战斗结束的时候，佩姬还是序列7。 郑毅也回头看了一眼，佩姬的确升阶了。他一直在考虑“打怪升级”这个设定，同样经历了一场大战。为什么有人能够觉醒，有人能够二次觉醒，有人能够升阶，而安提奥普和那两个持盾战士就进步不大。 至于拉瑟福德和那两个仆人，作为非战斗人员，根本没拿到经验。 “我回忆了刚才的战斗经过，结果就升阶了。”佩姬感叹道：“真是久违的幸福。” “恭喜。”郑毅一锤定音，给出确认。 安提奥普很郁闷：她已经在序列8很久了。当年卢克才刚觉醒的时候，她就是个资深序列8。如今卢克非但升到了序列8，而且还二次觉醒，成为了一个强大的战士，自己仍旧是序列8。 我得问问阁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提奥普暗道。 郑毅感知到背后安提奥普的目光，放慢速度，转头说道： “我们的序列是一种职业，一种身份。你对身份的认同决定开启哪一种职业，同时因为这份认同而获得收益。” 三位序列6的大战士微微颌首。安提奥普似懂非懂。拉瑟福德库克司铎突然有些感慨。当年他获得启示，一心要做个虔诚而伟大的神职人员，结果却渐渐被教廷的风气所污染。 这一定都是体制的错！ 拉瑟福德暗道。 郑毅终于想通这个道理，可以解释为何有些人根本没受到失控威胁，而有人则很容易就陷入失控之中。因为在沙漠世界，很多人在注射基因改造剂的时候，对自己和即将获得的职业根本没有明晰的认知。 “金色的头盔长长的矛， 死神手里的镰刀，家乡的姑娘在等待， 漫长又漫长的夜雾里，蹄声踩着剑光， 命运的树叶永远不会是绿色……” 两个探险者轻哼起流传甚广的探险者之歌，调子有些随意。 虽然听出这首歌里带着淡淡的忧伤，但是每个句子最后一个单词的重音处理，让郑毅想到家乡那首脍炙人口的老歌： “白龙马，蹄儿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 郑毅被自己逗乐了，转头问艾丽：“你们没有罗格之歌么？” 艾丽凝重道：“阁下，我们是苦修会。我们不唱歌，不娱乐，只在黑暗中侍奉光明。” “呃……”郑毅专心开车。 康斯坦丝回忆起自己的少女时代……旋即甩头将歌唱和舞蹈甩出脑袋。她已经不再是坎贝尔家的掌上明珠，而是侍奉光明的魔剑士。 前面出现了尚未被时光抹去的道路，陆行鸟拉着两辆车渐行渐快，黑石堡黑色的塔楼出现在地平线，只是一个黑点。 …… “队长，圣者回来了！” 站在塔楼顶端望台上的罗格新兵高声喊道，她手里握着双筒望远镜，从早看到晚都不觉得疲惫。 卡夏闻言跳上木墙，看到一个黑点掀起尘土朝堡垒驶来。等陆行鸟更近一些，她看到一辆车似乎空着。 走的时候，两辆车都坐满了人。 阴霾遮蔽卡夏的心头。 陆行鸟没有驶进堡垒，停在距离堡垒一公里之外的矮丘上。这是到达堡垒的最后一个矮丘，比黑石堡的塔楼还要高些。 卡夏意识到那辆车上装载着伙伴的遗体。按照南部的习俗，战死在外的战士最好葬在高处，探险者不会再次回家。这是他们的终期。 “叫几个人带上铁锹，跟我走。”卡夏沉声道。 194、贵妇 埋骨之地的战斗在各种文件上都被定义为大获全胜。一次意外的遭遇战消灭了恶名昭著的血乌鸦，而且在这场战斗中，古代职业正式重回人间：卢克司迪思骑士觉醒了圣教军，以序列8的位阶挡住了序列5的致命一击。 最重要的是圣者阁下重新确定了堕落罗格的定义被地狱绑架的英灵，囚禁在恶魔躯壳中的牺牲者。 至于牺牲的探险者……几乎没人在意这个问题。 作为教会在这片土地的执行人，拉瑟福德库克司铎在修女们的帮助下完成了报告，一份存在目盲修女会，一份以最快速度送往教廷。他和修女们问询了每一个参加战斗的人，从心理活动到景色描写一应俱全。 若干年后，这些资料就会成为历史，为以后的人提供借鉴。 郑毅作为参与者，也给出了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以及签名。他着重重申了堕落罗格的定义，以此让目盲修女会洗脱污名。 之前教廷的定义是：修女们内心中的不洁导致她们在战死时充满了怨念，最终被地狱熔炉重塑为恶魔。 不管教首和教廷如何看待新定义，反正目盲修女会将以圣者阁下的定义为准。 郑毅让卡夏留守黑石堡，自己前往罗格营地。如今那里还是修女会总部，阿卡拉负责坐镇此间。他顺便带回来了一车人，客串了一回公交车司机。 阿卡拉得到圣者归来的消息，在会堂的大厅里等他回来，桌上还有十瓶大蓝。圣者在最近接连释放“神迹级”的神术，肯定会很需要。 郑毅进了会堂，在老位子上坐下，随手打开一瓶大蓝灌入口中： “尊敬的阿卡拉，我们需要更多战士，更高阶的战士。我们必须将土地建设起来。” 阿卡拉说道：“如您所言，的确如此，但是我们的土地有限。教会在黑暗森林的土地十分有限。” 郑毅想起安提奥普向他提起的，大贵族不想出售这里的土地，似乎是个家声显赫的伯爵。 “教会不能给那位伯爵施压么？”郑毅问道：“或者我们买些小贵族的土地，总有人愿意卖。” 阿卡拉无奈道：“从南面的旧镇崔斯特瑞姆到北方的萨沃尔荒原边界，西至威斯特玛湾，北到喀尔巴阡山脉……全都属于巴托里家族。他们继承了四分之三个坎德拉斯王国，而且家族中还有一位国王。教会需要他们的支持。” 郑毅的指节轻敲桌面：“为什么拥有这么多土地的贵族，没有册封自己的封臣？” “没人看得上这片被诅咒的土地。”阿卡拉道：“而且他们并不指望封地的产出，伯爵本人常年住在滕恩。只有伯爵夫人住在塞伊特的城堡里。” “两地分居？”郑毅有些奇怪。 阿卡拉微微偏了偏头：“抱歉，阁下，我对于贵族之间的消息不甚了解。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让人去咨询。” 郑毅不希望阿卡拉把精力花费在这种小事上。他知道雅伦找到了门路，能够跟伯爵本人联系，所以他应该很了解伯爵家的传闻。当然，如果伯爵愿意出售一大块土地，那就更好了。 雅伦波尔作为迎接圣者降临的探险者，在公国首都滕恩已经是个不大不小的明星了。之前还有卢克司迪思与他一同出席宴会，宣讲战斗过程，但自从卢克去了第一线抗击邪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雅伦波尔身上。 这让雅伦波尔有些小小的膨胀，所以对于巴托里伯爵迟迟方才愿意见他，感到有些小小的不悦。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骑士。已经有好几个伯爵表达了招揽的意思，只要自己肯点点头，说不定就是有封地的男爵了。 在约定好的时间，雅伦波尔穿着体面的绸缎小外套，系着多重蕾丝围巾，滕恩最流行的紧身裤和紧裹小腿的白色长筒袜，来到了巴托里伯爵府邸。他的管家很快就被请到厨房去喝茶，留下他坐在一楼侧厅的图书室。 雅伦波尔坐在豪华的沙发上，打量着从未见过的图书室。这里足足有十米高，穹顶上绘制着壁画。那是安努力压塔萨梅特，将这条七首恶龙打入下层位面的故事。 整整一面墙都被图书占据，以至于有专门的楼梯供仆人上去找主人需要的书。在书墙的另一面，则是巨大玻璃做成的幕墙，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森林和草坪，一尘不染。 噔噔噔。 雅伦波尔听到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 在图书室顶层不起眼的位置上，打开了一扇门。 一位贵妇站在那儿，手里拿着蕾丝折扇轻轻扑打自己的胸口。她穿着礼服长裙，腰肢紧束，仿佛一双手就能握住。鲸须撑起的裙摆前平左右宽厚突，是新近最流行的款式。 贵妇一步步走下楼梯，露出一小节胫骨，裹着白色的丝绸。 雅伦波尔仰着头，正好看到一抹异样的白色闪过，那是贵妇膝盖以上的肤色。他连忙站了起来，向贵妇鞠躬，头颅低沉，侧腰拧臂，直到眼前看到一只戴着白手套的纤细手掌，连忙握住指尖，轻吻贵妇的戒指。 “很荣幸见到您，英勇的骑士。”贵妇落座的沙发加宽加长，这样才能容得下宽大的衬裙。 雅伦波尔站直身体，面色潮红：“我的荣幸，美丽的夫人。您看，我与巴托里伯爵有约，无意在此冒犯您。” 贵妇用折扇挡住嘴笑了： “我知道，您想要购买我家在东部的土地，而且胃口不小。” 雅伦波尔听出了嘲讽的意味，尴尬道： “是的，我的确有这种想法。不为了赚钱，只为了支援正义的战争。” 贵妇笑道：“那您与我丈夫能谈什么呢？您难道不知道，他在与我结婚之前，并不姓巴托里。” 雅伦当然知道伯爵是因为妻子家的地位更高而改姓，但是这个时代哪有女人掌管家产的？那些为了财产与女贵族结婚的骑士们，同样在婚后控制了妻子财产，有的还挥霍一空。 195、成交 “巴托里家族的财产，在过去、现在，以及将来，都由我说了算。” 贵妇的嘴唇红艳，微微透着黑色，显得格外诱人。这样一张美丽的嘴说出如此坚硬的话语，居然没有让人觉得不悦。 “当然，您说的对。”雅伦波尔只看到夺人心魄的嘴唇翕张，良久才反应过来这位贵妇巴托里伯爵夫人的话。 “伯爵夫人，请允许我的执着和冒犯，能否请您将土地卖给我，以及我所代表的目盲修女会。她们是一个值得尊敬的苦修会，不能占据土地，所以我将作为契约签订者。”雅伦波尔认真道。 巴托里伯爵夫人道：“你在那里战斗过，尊敬的骑士，应该知道那片土地上会有什么。” “我们可以消灭那些恶魔，可以净化土地，让土地能够养育森林和农田。”雅伦道：“当然，这需要非常高昂的成本。您可能听说过太阳圣水，在滕恩等于同等分量的金币，仍旧一瓶难求。而圣者阁下却用成吨的圣水净化土地，没有一位贵族能够做到。” “是的，这对我来说可不是一笔好买卖。”巴托里伯爵夫人眯起眼睛笑道：“那你想告诉我什么，让我以不值一钱的价格把土地卖给你，然后看着你们赚大钱？” “呃，其实土地上得来的收益，哪有商贸高？我知道巴托里家族有列王港的股份，以及有两支商队前往东方。”雅伦道：“我实在不能理解，您对于土地有什么可眷恋的。” 这些土地不过是三十年前，从母系血统传到上代巴托里伯爵家的。对一个传承数百年的家族而言，只能算是浮财。 “呵呵，巴托里家。”伯爵夫人笑道：“是的，我们家族有列王港的股权，有前往东方的商队，还有一位国王，但是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巴托里家族很大，我却很小。你知道我靠什么过日子么？只能出售‘疯王’留下的那点蛋彩画和金酒杯。我的骑士，我需要更实惠的价格。” “我们当然可以提高价格……” “当然，而且我只出租。”伯爵夫人道：“我可以把土地租给你们，随便你们种植庄稼或是开办牧场，我要收取固定租金。而且，你们必须遵守我制定的法律，我永远都是那片土地的领主！” 雅伦波尔只觉得脑中只有伯爵夫人的声音，无可抗辩，不能拒绝。他微微欠身：“请允许我听闻一下您所制定的法律……” “农夫、牧人、手工业者，所有在那片土地上的人，必须有工作的机会，并且得到能够养活全家的收入。” “女婴不能被溺死，否则她的父母就要承担杀人罪的指控。” “男人，无论是丈夫还是父亲，都不能阻止女人出门读书和工作，否则女人有权力脱离家庭。” “所有新兴城镇都必须兴建学校，包括只招收女子的学校。” 巴托里伯爵夫人微微侧着头，以怀疑的姿态质问雅伦波尔： “您能接受这样的条件么？您的圣者和教会，能接受这样的条件么？” 雅伦波尔张口结舌，道： “我愿意答应您的一切条件，但是如此、如此、如此与众不同的法律，我必须听取圣者阁下的意见。” “当然，这是您的义务。”巴托里伯爵夫人站起身：“我期待您的答复。哦，对了，请转告您的圣者，希望他能够把发展人口放在最重要的位置。我们都知道，人是力量本身。” “当然，当然。”雅伦波尔起身鞠躬：“感谢您的慷慨赐见，但愿我能再次见到您。” “即便不是为了生意，我也愿意在家中接待您。”伯爵夫人笑道：“不过现在就邀请您参加我的小沙龙，或许有些早。” “但愿那天早些到来。”雅伦波尔激动道。 巴托里伯爵夫人走上楼梯，回眸一笑：“这我可不确定，您需要做更多的准备。” 雅伦波尔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埋下头。他可不在乎让尊贵的伯爵头上长角，只要能与这位伯爵夫人共度良宵，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必须要促成这桩生意，这样日后他才能理所当然地出入伯爵夫人的府邸。 雅伦波尔离开了伯爵府邸，登上自己的马车，开始酝酿给圣者的报告。他不知道圣者对于伯爵夫人的法律有什么意见，但是他知道教会肯定是不喜欢这种法律的。 在许多主教看来，原罪战争中，女人所承受的“罪”更多。她们应该被尊重和怜惜，但是不该让她们承担社会工作和权力。所以她们不需要读书识字，只要听从父亲和丈夫的话就行了。 …… …… 郑毅接到雅伦波尔的信件时，几乎不敢相信这位骑士到底受了什么刺激。整整一页纸都在描述伯爵夫人的美丽、诱人、时尚。然后笔锋一转，说伯爵夫人有些“怪癖”。 而他罗列的“怪癖”，在郑毅看来简直无比正确！ 在这么一个奉行采邑制度，堪比老家中世纪欧洲的地方，居然有一位领主萌发了女权，并且愿意付诸行动，保护自己的女性领民，让她们读书接受教育，获得工作的权力。 就差喊同工同酬了。 这个小小的缺漏，郑毅可以为她补上。 “女性非但有权力工作，而且在同样的工作岗位上，有权力获得跟男性同样的报酬。”郑毅给雅伦波尔回信：“我们可以接受租赁制，但是时间必须够长，比如一百年或者两百年。所有我们兴建的公共设施不能拆除和移作他用，包括且不限于学校、医院、图书馆……” 郑毅隐隐有种见一见这位伯爵夫人的想法，或许她也有一个流落异界的灵魂。这片如今被称为巴托里伯爵领地的土地，或许会迎来一个好领主，绽放出别样的光华。 雅伦带着圣者的信，以及一瓶太阳圣水作为礼物，再次拜见巴托里伯爵夫人。 伯爵夫人让仆人收下了礼物，更专注于圣者的回信。她仔细读了两遍之后，道： “我可以给你们一张地图和授权书。在禁区之外的所有土地，你们都可以先开垦，再签订租赁契约。无论你们开垦多少土地，我都收取固定租金：每年一个金吉奥。” 雅伦波尔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商税我无意出让，所有商人得按公国的规矩缴纳人头税和财产税。”伯爵夫人将书信拍在桌上：“交给我，巴托里伯爵夫人。” “理所当然。”雅伦波尔鞠躬致敬。 196、薄情寡义的世界意识 雅伦波尔拿到伯爵夫人的亲笔授权书和公证书后，亲自到罗格营地，找圣者阁下报告。 郑毅展开地图，发现除了靠近威斯特玛湾的土地被圈出标明不可进入，其他土地几乎是完全开放的。这位伯爵夫人非但慷慨，而且豪爽大气。当然，威斯特玛湾可以说是这片土地的灵魂所在，伯爵城堡所在的塞伊特就在海滨。 日后如果这里发展起来，伯爵夫人就等于拥有了一个海贸口岸。谁都知道，海运的成本比陆运低多了，甚至可以直接从塞伊特上船，前往东部大陆。只是从地图上看要绕一个很大的圈。 土地上的产出，跟海贸和商税相比，即便放弃也毫不可惜。 更何况是在这片地广人稀、硬毛老鼠成群、动辄跳出几头行尸的贫瘠之地。 雅伦波尔在得知卢克司迪思成为圣教军之后有些落寞，但是他很快就调整心态，以圣者的“管家”定位，感觉比当个英雄更加体面。 可惜安提奥普并没有这样的自我调节能力，仍旧在事业和实力之间摇摆不定。用佩姬的话来说：安提奥普在训练的时候总想着成为女管事，而处理庶务的时候又想当个女英雄。 这话让安提奥普和佩姬的关系重归冰点。 郑毅倒是安慰安迪：“你换个角度来看，管事之中只有你坚持训练；而战士之中，只有你在努力学习文法和处理庶务的能力。你不觉得自己其实很强大吗？” 安提奥普豁然开朗，深信不疑。 因为卢克获得了【圣教军】序列，鲁伯特麦唐纳先生总算等到了终止【牺牲】的方法。他虽然也是【圣教军】，但是常年体弱，让他失去了力量，能够寿终正寝已经很不错了，更别说探险、征战。 鲁伯特麦唐纳在罗格营地之外买了一块土地，用当年探险获得的财产盖了一栋大房子，准备将自己的故事写下来，说不定能够得到滕恩某些贵妇人的赞助。作家要想生存下去，必须得写出贵妇爱看的故事，否则哪来的钱呢？ 郑毅治愈了鲁伯特麦唐纳之后就没什么任务了。主教们还没有接受频繁治疗的财力，他们需要时间进行资本运作。所以圣者阁下更多的时间放在教授新医生格林布兰奇，同时跟着罗格们训练，掌握身着板甲的运动方式和技巧。 这样的日子让郑毅觉得非常惬意：有风味独特的美食佳肴，自己实力超绝，受人尊重和需要，有学生担任解剖助理，没有任何人敢冒昧地来烦他……马斯洛的五大需求层次在这里直接全都满足了。 然而薄情寡义的世界意识会接纳郑毅么？ “射完就滚”是们的座右铭！ 正义阵营在获得两次胜利之后，安努-塔萨梅特世界开始躁动，在郑毅耳边絮絮低语，提醒他尽快离开。 郑毅虽然只是个序列2，但也是有尊严的啊！总不能让世界把自己踢出去，太被动，而且也完全没法做好准备。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跟人家东道主闹不愉快呢！ 郑毅抓紧正午的时间给黑石堡制作了一池子圣水。这个池子长三米宽三米，深也是三米，足足二十七立方圣水，足够抵御恶魔和净化土地了。人类难以收复大修道院，大修道院要再攒足一波骷髅兵也同样需要时间。 “阁下，五头猪真的够么？”厨子问郑毅道。 郑毅觉得差不多了。这里的猪跟地球老家的差不多大，比伊茹伊露维妲的野猪小得多，所以郑毅多要了两头。 厨子耍弄刀工，将肉骨分离，大小正好适合入口。 郑毅照常装了三桶水，然后带上肉，检查了一下十瓶大蓝，驾驶着陆行鸟离开了黑石堡。卡夏等人得到消息的时候，郑毅已经消失在山路的尽头了。 在一片安静的小树林旁，郑毅收好陆行鸟，离开了安努-塔萨梅特世界。他现在对于这种穿越已经很熟悉了，这些日子每天都要回领域给神官库克发放技能，回应祷告。因为祈祷有回应，库克的升阶速度明显加快，以至于对惯例性昏倒都不抱怨了。 郑毅也直观地看到自己的领域一天天变得强大。原本只是为了给三位英灵找个落脚的地方，现在居然有男男女女三十多位英灵，晃动着上百团善良的灵魂。 英灵是牺牲的罗格和探险者，以及被净化的堕落罗格。灵魂来源则十分复杂，有低阶的探险者，也有被净化的村民遗体。他们虽然从事农田管理，但是灵魂未必就弱。 郑毅有些担心，吃不准这是否算挖安努的墙角。不过高等天堂的确关闭了灵魂转生通道，郑毅如果不管他们，难道让好人都去下地狱？ 郑毅在领域中与体型最大的英灵：序列5的莫瑞娜打了个招呼，探视了一下她的灵魂世界。在那个黑暗的世界，莫瑞娜与队友打败了地狱魔王迪亚波罗，这是她最为幸福的时刻。 郑毅几乎每天都看一遍，因为莫瑞娜每天都会有新的戏码来虐待迪亚波罗。 英灵的世界真有意思。 郑毅回到灰雾之上，凭洞悉本能看了几则祷告留言仍旧没有办法回应。他又瞻仰了一下前任小姐姐的遗体，那是标准的序列2 的肉身，这让他对自己的身体有些不满意。 再然后，郑毅就发现有些无聊了。 伊茹伊露维妲还在不应期，看起来还有两到三天的样子。 水世界原本可以探索一下，看看元素生物的世界，然而……失去理智的病人家属总是难以沟通的，不如等他们冷静下来再说。 只有那个满是黄沙的世界可以去了。 郑毅对这个“家”情感复杂，在无处可去的时候，它总是会接纳自己，而且没有不应期，更不可能直接踢人。然而郑毅真的喜欢有青山绿水的世界，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能改变沙漠世界。 当然，前提是必须保证自己带去的改变不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沙漠世界的人类脆弱得就像是玻璃泡，轻轻一戳可能就爆了。 197、喝酒吃肉 郑毅上次离开的地点是老魏女儿的“卧室”。 或者说囚室。 他再次降临的时候，三十岁——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女孩，茫然地看着他。 在女孩眼里，郑毅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以至于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不过她并没有深究这个问题，几乎在下一秒就抛诸脑后。这是个灵魂分裂，被硬性囚禁在一处的人。 “嗨，魏嘉璐。” 郑毅跟女孩打了个招呼。虽然他明知这不是女孩的真名。女孩没有理会，仍旧在做自己的游戏。郑毅本想上楼找老魏，转念之间，他觉得这是个研究法阵的好机会。 这个法阵抽取了【光之牢笼】的特性和效果，将之外放出来，同时还能持续运转。听老魏的意思，似乎可以运转到天荒地老，只要光牢能够持续提供能量。 这个思路很接地气，因为需要所以产生，然而“想法”大家都能有，要将“想法”实现为做法，这就很见功底了。 郑毅不知道是因为前任小姐姐不擅长法阵，还是她忽略了法阵方面的知识。在他获得的序列知识中，法阵的内容少之又少。严格来说只有三个法阵，配合四个技能使用。 也亏得郑毅脑子灵活，硬生生拼凑出来一个【纯净之地】，而他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法阵知识。从眼前这个固定性**阵来看，法阵的绘制有内在规律，线条的位置、形状、弧度决定了不同的能量走向，从而产生不同的作用反应。 郑毅看了半天，隐约洞悉这看似二维的法阵，其实是高维空间在三维空间的投影。之所以少了一维，是因为这一维对郑毅而言是“隐形”的。它应该存在，但是被拒绝观察。这种存在在日常生活随处可见，比如磁场、电磁波，等等。 如果在特定的环境下，它们应该跟前任小姐姐的陵寝中表现的一样，成为一道光幕，上面密布各种图案或是文字。 郑毅尝试了自己能够想到的一切办法，甚至走进“牢笼”，仍旧没有任何变化。老魏曾说这是一件禁物，看来并不只一个序列的半神参与制造。 思路因此打开之后，郑毅尝试着用自己的“光之牢笼”顶替日渐缩小的牢笼，发现果然无法替代。 这真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反倒研究出了坏消息，真是一个“负成果”。 天花板上传来咔哒一声，暗门缓缓弹开。 老魏从上面走下来，将信将疑地看着郑毅： “是你？” 江湖越老，见识越多，对常识也就越不信任。 郑毅道：“是我。” 老魏放松下来：“你在研究禁物？” “我想看看这个法阵。”郑毅道：“我发现我对法阵的了解很薄弱，甚至都不确定它属于哪个序列。” 老魏走到郑毅身边： “每个序列都有法阵，但是真正擅长法阵的是铭文序列。他们擅长利用神秘学制作符文、符咒、卷轴、法阵。” 郑毅微微皱眉：“说实话，我对这个序列居然毫无了解。”他洞悉了一下自己的内心，确定道：“只从你这里听到过两次。今天是第三次。” 老魏也皱起了眉头：“铭文序列的诞生是两百年前的一件大事，你居然不知道？” 郑毅恍然间明白过来：自己的知识来自于前任的结晶传承，而前任小姐姐在陵寝里躺了三百年，当然不知道铭文序列。在她的时代，法阵恐怕还没有形成一门学科。 老魏的眉头越皱越紧：“如果你从神国来，没有道理不知道。铭文序列的创始者也是神国的十二主神之一。”他补了一句：“连我这个外围都知道。” 郑毅偏了偏头：“这个我不打算多做解释。对了，我又带了另一个口味的烤肉，我们上去尝尝？” 老魏指了指郑毅身上的盔甲，边往上走边道： “是地狱特产么？” 郑毅低头一看，盔甲的颜色已经从亮银色变成了蓝灰色，隐隐有向靛蓝发展的趋势。这主要是安努-塔萨梅特世界的两场大战，消灭的死灵和恶魔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其中还包括一个序列5的血乌鸦。 莫瑞娜的英灵得以解放，归于光云领域。囚禁她的恶魔肯定被盔甲吸收了。 两人上了楼，老魏与郑毅照老规矩坐下。郑毅取出陆行鸟，侧箱里面有一壶啤酒。因为营地的产量有限，他也就没有多买。 “尝尝这个。” 郑毅给老魏倒了一杯，又取出切好的肉摆在铁砧上。 老魏从未见过这种饮料，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又小心翼翼舔了一小口，吃惊道： “尿？” 郑毅道：“好了，你这杯给我吧。你喝水。”他取出水桶，放了一杯清水给老魏。 老魏迟疑着将啤酒给郑毅，看他咕嘟喝了一大口，道：“这是什么？” “啤酒啊。”郑毅招呼老魏吃肉。 老魏一脸不信：“你当我没喝过啤酒？我年轻时候也是到处游历的！” “啤酒种类很多的，何况你喝的肯定不如这种。”郑毅夹了块肉，道：“这个肉怎么样？” “比上次的肥，好吃。”老魏受不了安努-塔萨梅特的啤酒，对烤肉却十分赞赏：“我现在对你的肉都上瘾了，这些天再吃人造肉总觉得犯恶心。” “是我带来的肉，不是我的肉。”郑毅纠正了一下老魏的语言表达：“我可以经常给你带肉，只要你不怕被人找麻烦。” “呵呵。”老魏道：“上回是大意了，你也知道，我跟避难所合作密切，这么多年都没防备他们。现在你让他们闯闯试试，真当序列4这个半神是白叫的？” “说得很有气势嘛。”郑毅笑了。 老魏气势更足，大声说道： “说个大话，到了序列4，连生理结构都跟普通人不一样了，我不发威，真当我是打铁的？” 郑毅被戳到了痛点。他是直接靠结晶升到序列2的，对基因的改造几乎可以忽略。 “吃肉吃肉。”郑毅招呼一声，又说道：“这回身上的邪灵够了吧？别忘了把腰带也帮我灵铠化。顺便问一下，你都给我盔甲附加三个能量防御了，这个灵铠你打算怎么做？” 老魏啃着一块猪脚，道：“陀螺。” 郑毅一时没明白，但是看老魏与猪脚筋斗争的专注，估计暂时不会给他解释。他索性不问了，等老魏做好自然就能知道。 198、黑飞机 郑毅在老魏的工坊里旁观制作灵铠的全过程。 不得不说这是个乏味的过程，自己既看不到老魏用了怎样的手段，也感觉不到金属变化时带来的快乐。或许别人看他治疗的时候也是同感，所以小说里的“医生”主角往往会变成稀奇古怪的类法师，专精输出打怪。 那样真是太没格调了。 郑毅回忆了一番刚才的过程，发现唯一的声光特效就是抽取邪灵的时候。黑紫色的光从板甲里抽出来，然后被投入熔炉。密闭的地下室里因此刮起一阵阴风，隐约中还有邪灵惨叫哭嚎的声音。 再然后就没了。 大概是因为铸造序列发出的光与火光太像，他们的灵体就是火红色基调。 “好了。”老魏用技能让散发暗红光芒的腰带冷却下来，恢复成亮银色。 郑毅换上新腰带，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因为阿九已经在上面等了很久，所以他也没有多耽搁，裹了一条很普通的黑尼龙斗篷直接上楼，钻进卡车的货柜里。 老魏目送郑毅上车。 “有消息我会让你知道的。”郑毅倚在车门口，朝老魏挥手告别。 郑毅就此踏上寻找前任小姐姐记忆之路。如果说有什么能够帮助璐璐，除了一个存亡未知的隐秘组织，就只有序列2小姐姐的记忆了。 老魏抱着仅存的一丝希望缓缓点头。 晨曦之中，卡车发动，朝城外疾驰而去。 大卡车的货柜里亮着灯，是全封闭集装箱的唯一光源。他看到里面有三个铁皮箱，大小一致，长宽高各一米。打开箱子，里面是堆叠得毫无缝隙的金砖。 郑毅只看了一眼就盖上了盖子。他现在对黄金已经免疫了，毕竟这东西在原产地跟水一个价格。如果仔细算笔账，郑毅用烤肉换黄金，绝对比用水换黄金亏多了，但是身为游走诸世界的大能，会去跟人计较这点小事么？ 一立方黄金接近二十吨重，老魏准备了三箱，将近六十吨，难怪只有用大卡车配送。 郑毅很庆幸自己有腰带，只要收入雷尼摩就不用被这些庸俗的金属拖累了。 阿九大致猜到车里的人是谁。但是为了避免被“灵魂拷问”或者催眠诱供，他不能确认郑毅的身份，只能作为不愿意透露身份的客人来载运。行出熔炉市二十公里后，阿九从雷达上看不到任何生物和金属物体，缓缓停车。 郑毅裹着黑色的尼龙斗篷下了车，取出陆行鸟，疾驰而去。他按了三下喇叭，表示告别。 卡车回了一声鸣笛，祝他一路走好。 郑毅沿着若隐若现的沙路，往东北方疾驰而去。这是熔炉市能够给出的最靠近东方的路径，只有翻过地理大阶梯，郑毅才能找到那个贴小广告的蒙克。只有找到蒙克，才可能找到小姐姐留下的地址到底在哪里。 三百年前，小姐姐留下避难所编号的时候，大概没想到自己的继承者连一个坐标都找不到。即便作为地区中心的熔炉市，也没有这些避难所的经纬度坐标。 这给郑毅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霾。如果蒙克找不到坐标，或者这些避难所已经在三百年间废弃了，那自己上哪去继承宝贵的精神遗产？ 比这个可能性更大的是，避难所还在，小姐姐储存记忆的容器不在了。 毕竟三百年的时间，连序列4的半神都成白骨了。 不过郑毅很快就不担心了。 他在沙漠上跑了三个小时之后，来到一道峡谷边缘。按照老魏给他的地图，这里应该有一座陆桥联通两边。然而这个消息显然没及时更新，郑毅只看到陆桥的残基，中间断开三十米左右的距离。 刚迈出第一步就被天堑挡住了。 郑毅走到断桥顶端。断开的距离虽然只有三十米，但是高度落差也有三十米，就算自己从小玩特技，也得跪在这儿。他叉腰站在峡谷上方，朝下望去深不见底，左右看看也没有桥梁通路。 就在郑毅考虑回熔炉市打造个超长大梯子的时候，远处传来嗡嗡声。 一架飞机从东部飞来。 郑毅看呆了： 这真的是一架老式螺旋桨飞机，双层机翼，仿佛从历史纪录片里穿越而来，上面居然还有飞行员。 按照这个世界的技术，买辆摩托车装个翅膀也比这种飞机牢靠啊！ 飞机在郑毅头顶上盘旋一圈，朝下压了压翅膀，飞行员用个扩音喇叭喊道： “一百元摆渡费！” 郑毅见过黑车，头一回见到黑飞机……飞行员居然还拿着喇叭跟人报价。 “我用特级水支付。”郑毅扯着嗓子喊道。 飞行员左右摇摆了一下机翼，又盘旋一圈。 郑毅心中疑惑：过了这道坎，特级水就没吸引力了？ 飞机转了一圈又回来了，飞行员拿着喇叭喊道： “把你的摩托车挪开，占我跑道了！” 郑毅真心没注意到“跑道”，连忙过去挪开摩托车。 飞行员总算得以平稳着陆。 郑毅就近观察到了这架老式双翼飞机，发现自己刚才有些武断。这架飞机的机翼和机身用的都是特种塑料，轻薄有韧性，技术水平绝对能够赶超早期的铝皮飞机。 “你刚才说你用什么付？”飞行员双手一撑就从驾驶舱里跳了出来。 郑毅发现他穿的就是标准款的摩托车骑士服。这套衣服给他带来了很多方便和享受，不过现在他已经升级了。 只是飞行员并不这么看。 在飞行员眼里，这个信使有点糟糕。骑着一辆经典款的陆行鸟，看得出来改装过。除了轮胎比较高级，其他全都是廉价货。别的信使再穷也会弄一套骑士服，而眼前这个居然连骑士服都穿不起，裹着苦力遮羞用的斗篷，里面好像是…… 盔甲？！ 飞行员瞬间掏出枪，指着郑毅：“我劝你放聪明点。” 郑毅身上套着心盾、神盾、圣盾，五层盔甲，难道会怕一支手枪？ 他淡定道：“我只是想过去。” 飞行员见郑毅如此坦荡，也消除了敌意，收起枪，说道： “人一百，摩托车一百，一共两百。” 199、着陆 郑毅从陆行鸟的侧箱里取了一瓶水：“这个怎么算？” 飞行员顿时眼睛一亮，快步走上来，惊喜地夺过瓶子，拧开盖子闻了闻，说道： “居然真是特级水！半瓶！” “四分之一。”郑毅拦腰砍了一刀。 “三分之一，我带你直接去城里。”飞行员道：“我们城里有一流的机械服务，你还能买到体面的骑士服。” 郑毅道：“你这飞机看起来还没我摩托跑得快。” 飞行员道：“你过去就知道了，满地都是陷坑、滑坡、断崖，你根本提不起速度。” 郑毅知道这是卖方市场，自己也根本不在乎那点水。只是在这个世界，不讨价还价的信使会被人举报。充分扮演信使的角色之后，郑毅接受飞行员的报价。 飞行员打开机舱后盖，里面居然能放得下一辆摩托车！ 固定好陆行鸟之后，郑毅坐进了后舱，就在飞行员身后。 “起飞！”飞行员高声叫道，旋即点火。 堪比老班章祖传沙地车的引擎启动，隐隐带着哮喘音。 郑毅这才发现，飞机的脑袋转向了断桥！ 实心轮滚过凹凸不平的地表，短暂的滑行之后，飞机冲向了断桥悬崖。 即便心脏再强大的序列2，此刻也不得不给自己套一个反恐护罩。 【心灵坚定】 这样在坠机的时候，脑子能够清晰地做出反应，进行一系列逆天操作。 上一次有这样的危机感，还是被原鲸吞进嘴里的时候。 飞机从断桥顶端冲了出去。 双翼终于派上了用场，给飞机带来足够的升力。 飞行员发出一声怪叫，转头道： “现在这个世界，只有老东西才是好东西。那些对跑道挑剔的飞机，没一架能飞了。” 郑毅没心情跟他聊天。 “而且现在平流层也十分危险，雷暴、尘暴、强耀斑爆发带来的太阳风暴……那些大飞机根本没法飞，除非不怕死。哈哈哈，我们这样的小飞机就安全多了。” 飞行员没有注意到郑毅闭拢了防护服的头罩，并且将外部拾音关闭。他实在受不了强风，以及强风混杂引擎声带来的巨大噪音。 双翼飞机的速度很慢，郑毅体感时速不超过80公里。不过这应该比陆行鸟速度更快，因为正如飞行员说的，地面路况十分糟糕，郑毅看到大地上各种颜色的色块，那都是地质变化导致的升降面。 陆行鸟虽然是旅行摩托，但是也无法在这样的地形上敞开跑。 郑毅突然兴起买一架飞机的念头。 用猪肉和水换飞机。 这买卖听起来还有点意思啊。 双翼飞机飞向一座两百米的山丘，直直冲向山体。 还好郑毅套着心灵坚定，否则真会以为飞行员喝多了重油，脑子糊住了。 山体上打开一道闸门，露出里面的跑道。 飞机振了振翅膀，穿过闸门，几乎可以说是“砸”在跑道上。 剧烈震动之下，飞机竟然没有散架，在跑道上滑出百来米，稳稳停了下来。 郑毅跳下飞机的时候才发现，这飞机居然连安全带都没有。他落地之后终于深吸了口气，等飞行员下来开货舱门。 五个男人围上来，倒是看不出恶意。他们热情地和郑毅打招呼，得到的是礼貌而疏离，于是转向他们的伙伴——飞行员。 “老龚，又宰了一个有钱人？”他们调笑道。 其中一个对郑毅道：“从这儿下去还得搭他的飞机，否则山路会要了你的命。” 飞行员老龚跳下飞机，道： “只是个倒霉的信使，我只收了不到两百毫升的水。” “倒霉？你看走眼了吧。”有人打量着郑毅，眼睛很毒，一眼看穿了裹在最外面的尼龙斗篷。 “他连标准骑士服都没有。”老龚走到郑毅面前，道：“小伙子，别说我宰你。带你来，也是给你个机会买套好衣服。” 之前眼光毒辣的男人嘲笑老龚，说道： “你丫根本不懂。你看到他那身板甲了吧，就算是白板也不便宜！更何况从他身形来看，这套板甲起码能够减轻自重，绝逼是铸造序列高手出品。板甲里面是……是拿特种防护服做内衬。” “啧啧，这位小哥是信使里的高富帅啊！年纪这么轻，装备这么厉害，你爹是个传奇信使吧？家里有几条线路啊？我姓左，左右的左，左怀仁。小哥怎么称呼？” 左怀仁换了一种笑容，凑到郑毅跟前。 “随便。” 郑毅打量这个山洞，更像是一个大型仓库。中间是飞机跑道，两侧堆积了各种材料。从已经成型的材料来看，他们在这里攒飞机。 “这就是你们的城？”郑毅问道。 “是啊，还不错吧。”老龚挤开左怀仁，凑到郑毅身边：“三分之一瓶水，我去拿个干净瓶子。” “别急，我看看。”郑毅道：“我也想要架飞机。” 左怀仁哈哈笑了起来：“信使小哥，飞行一时爽，着陆火葬场，你还是好好骑你的摩托吧。” “滚！” 老龚骂了一句，又对郑毅道： “小伙子，飞行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别看我们这儿人少，分工可细致了。一共二十八个人，人人都有工作，少了一个人可能就是出去回不来了。古代有个说法叫‘航线’，你能懂这个意思么？” “跟路线差不多。”郑毅道。 “对啊，所以你不熟悉空况，不了解气流，没有天气预报，万一一头扎进沙尘暴里呢？”老龚道：“更何况，就算双翼飞机，对着陆场和跑道也是有点要求的。” 郑毅叹了口气，道：“看来真没办法了？” 左怀仁凑了过来：“小哥小哥，你要真想飞着玩，我带你去见个人啊。” “哦？” “我们的总工程师。”左怀仁道：“她手里有不少好玩的东西，就是价格不便宜。” “钱我没有。”郑毅道：“但是我有硬通货，放心。” 左怀仁眉开眼笑，在前面领路。 在这座城里并没有建筑的概念，一共二十八个人，用材料分割出一块块空间起居。那位总工程师占据的地盘不小，但是很难界定哪些是私人空间，哪些是材料堆集。 “生生，接客啦。”左怀仁没看到人就喊道。 “滚！” 这是个女孩的声音，很暴躁。 郑毅下意识就想到了【镇静】和【神圣抚慰】。 200、单人飞行器 女孩从一人高的发动机后面转出来，一头精神抖擞的短发，橙红色灵体，只有二十出头，满手满身都是污渍。 她怒视左怀仁：“你要是不会说话，我的扳手可以教你。”等她的目光落在郑毅身上，突然有些失神。 羞涩爬上了少女的脸庞。 “呃，不好意思，这家伙不打不骂就皮痒。”年轻的总工程师微笑道。 左怀仁双眼圆瞪：“怎么怎么怎么，你病了么？怎么用这种口气说话！” “小哥怎么称呼啊？”总工程师自我介绍道：“我叫生生，生生不息的生生。我从不休息。” “别人都叫我医生。” 郑毅觉得很奇怪，自己的确很帅，但还没有帅到用脸就把声望刷到“亲密”的程度。他很自然地洞悉了一下这位总工，以及周围的环境，确定没有任何恶意和危险。 “小哥喜欢机器么？”生生温柔道：“我们这里有各种机器，可以定制汽车、摩托车、飞机。如果你能找到一片湖，我还能给你攒艘船。” 郑毅笑了笑：“以后要是我需要一艘大船，会记得找你的。”他现在可不太敢去水行星，哪怕航母也顶不住原鲸一撞啊。 “我想找个飞行器。”郑毅道：“摩托车的局限性太大了。” 生生连忙道：“是呢是呢，越往东走地形越复杂，很多地方连车都过不去。不过飞机的话，你常驻的避难所有跑道和零件配备么？小哥，我们的飞机卖得虽好，但说实话哈，我并不是很推荐一般人用。” 郑毅微微颌首。飞机的维护太麻烦了，需要一个团队，还需要天气良好、地标清晰。 “我需要一个能够穿过极端地形的飞行器。比如大峡谷那种，单人的就行。”郑毅道。 生生满是机油的手指点了点下巴，说道： “如果是单人用飞行器，我有三款可以推荐。而且我正在研究一种单人飞艇，小哥要不要看看？除了速度慢，体积大，非常适合信使呢。” 生生伸手去拉郑毅，被一道柔而不可见的薄膜挡住了。 “女士的眼泪”不会进行伤害判定，只要罩了神盾，只要是固体都过不去。 郑毅笑了笑：“信使都比较谨慎。” 生生没有责怪郑毅，反倒为自己的唐突道歉。她在前面领路，带郑毅到了自己的小天地。 里面要比外面看起来大不少，材料和机器之间散落着各种成品和半成品。有飞机零件，有轮毂轴承，有气囊螺旋桨……还有很多郑毅认不出来的零部件。 “老左，帮我搬一下。”生生毫不客气地指挥跟在后面的左怀仁。 左怀仁倒没推辞，只是挤眉弄眼地当苦力，把三种单人飞行器放在郑毅面前。 第一种是有机翼的喷气式滑翔器，对驾驶者的要求太高，需要斜坡起飞，在气流不稳定的地方没法使用。不过速度快，航程远，所以一些固定点之间往返的人喜欢购买，在熟悉的空域中危险性很小。 郑毅想想自己居无定所，压根就没有熟悉的空域这一说。而且他没什么经验，对于把握气流缺乏自信。而致命的问题是，这种滑翔器组装起来，体积铁定超过一立方，明显比陆行鸟块头大。 如果拆开装，它要占用两个格子。 郑毅微微摇头，雷尼摩的八个格子用起来都很紧张，再被飞行器占掉两个，自己更得精打细算，充分利用灰雾当仓库了。 生生并不强推，指着一个类似山地背包的飞行器，说道： “这是飞行背包，很容易控制，也可以垂直起降。缺点是载重轻，不能超过六十公斤……小哥，你多重啊？” “七十五公斤……”郑毅很尴尬。 “没关系，我可以给你衣服上附魔，减轻三十公斤重量是没问题的。”生生的橙红色灵体是生产向的附魔序列。跟铸造比起来，这个序列最大的好处是“有求必应”，超凡者能够根据需要进行各种稀奇古怪的附魔。 可惜持续时间往往不长。 “哈哈，开玩笑啦，我不推荐背包。它对上肢力量要求太大了，速度慢，而且航程太短。说实话，除了拿来当玩具，我不知道这种飞行器的意义何在……不过总有人买，所以我们仍旧在造。”生生道。 “嗒哒！这款飞行滑板就好多了。”生生兴奋道：“航程五公里，虽然不足以赶路，但是可以飞跃很多小峡谷。它的升力不错，可以承载一百公斤，理论上能达到高度是五百米。主要是油箱不能太大。如果重油无限，它能飞上平流层，而且不掉下来！对了，小哥知道平流层么？” “就是对流层上面那层吧。”郑毅随口答道，心里在考虑“空中加油”的问题。重油在别处是要算载荷的，但是在雷尼摩里它完全没分量。 生生尖叫起来： “小哥好博学！信使都是这么厉害的么！我教这些白痴整整五年，他们才搞清楚大气分层！” 左怀仁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嘴里嘟囔道： “那是因为我们没他帅。” 郑毅绕着飞行滑板走了一圈，从体积上看它是很完美的，只比陆行鸟两个侧箱大一些，是个厚实的圆柱体。 续航是个大问题，不是每个峡谷都那么窄。事实上这条峡谷只有大陆桥这个位置才窄，别的地方宽度都在数千米以上。 “它最大的缺点就是贵。不过小哥你不要紧，你可以每次路过支付一部分费用，直到付完。”生生道：“你加了我们的坐标么？附近有好几个城都是因为我们活下来的，应有尽有。” 郑毅点点头，道：“我用水和肉支付。” 生生道：“水没问题，不过肉的话……是什么肉？” “天然动物的肉，猪，你知道么？”郑毅问道。 生生惊讶得嘴都差点合不拢。 左怀仁警惕道： “不管是什么肉，我们都要看到它的脑袋。上回就有个混蛋想用人肉冒充猪肉。” “小哥才不会是那种变态！”生生叫道。 郑毅连忙道：“我懂你们的顾虑，这次先用水和一条后腿肉交易。下回我会注意这个问题。” 虽然猪脸肉、猪拱嘴、猪耳朵……都很好吃，但同样的容积，郑毅肯定不会连猪头都带上，五花肉、里脊肉、后腿肉才是猪身上真正的精华。 201、试飞 猪后腿连带着猪脚，而且跟人的腿骨形状完全不同，不用担心是假冒的。 特级水就更容易辨识了。只需要尝一口，微香带甜，清澈透亮。比避难所出售的蒸馏水更令人陶醉。 一条后腿肉，一桶200升的清水，换来五桶精炼重油，一架单人飞行滑板，而且生生还免费对滑板进行改装，去掉了固定靴改成磁力板，横杆握柄也改成了链式握杆，而且还加了个副油箱。 这简直是在挑战人类的平衡力极限。 只要没掌握好平衡，就有可能从天上掉下来，而且毫无回旋的余地。 除非郑毅会飞。 “小哥，你如果不是侦察兵序列的话，我真不赞成你玩得这么硬核。”生生满脸担忧。 郑毅还是有点底气的，因为他有【陀螺】。 这条由半神老魏新鲜打造的腰带，能够给郑毅带来超乎常人的平衡感。名叫陀螺，实则更像不倒翁，无论倾斜度多高，郑毅都能够靠强大的核心力量扳正。 试飞的时候，整座城的人都出来围观。 整整二十八个。 郑毅站在滑板上，右手握着链式握杆，有点玩体感游戏的感觉。他长按启动键，滑板微微颤鸣，底板充电，发出磁力，紧紧咬住郑毅的靴底。 这个设计增加了成本，同样增强了驾驶者的活动能力。 郑毅深吸口气，发现自己有点小紧张。于是他给自己套了一个心灵坚定，从容地推动喷气杆。底部的涡轮喷气口喷出强大的气流，将郑毅徐徐抬到三米高的位置。 众人仰视郑毅，不得不承认一个新手这么快就入门，实在有些令人惊讶。 郑毅转动握杆，滑板的吸风口和喷口随之而动，如臂使指。 “小哥绕个圈。”生生叫道。 圆圈可以充分测试转向功能。 郑毅轻松地在空中飞了个圆圈，然后又画了个“8”字，感觉已经很轻松地适应了滑板的驾驭。这当然也离不开陀螺加持，核心力量之所以被叫做“核心”，正是因为它的强大。 郑毅凭着心灵坚定的加持，腰间发力，握杆大角度倾斜，在空中完成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空翻，旋即摆正。 生生惊讶得捂住了嘴，左怀仁和老龚则带头鼓起掌。 左怀仁低声对生生道：“应该让他当我们的产品代言人，我还没见谁玩得这么溜的。” 生生抿嘴不语，眼睛盯着空中的郑毅。 郑毅转了两圈，缓缓推进握杆降落。 涡轮机距离地面十五公分高处自动停转，砰地砸在地上。 郑毅关了总开关，脚下吸力瞬间消失。他走下飞行滑板，对众人，尤其是生生说道：“谢谢，我先走了。” 生生恋恋不舍地把一卷钞票放在郑毅手里： “你先拿着，用特级水进行小额交易实在太吃亏了。” 老龚无语地看看洞顶，仿佛那里有面壁画。 郑毅没有客气，拿着这些塑料钞票，突然想起杜若的委托。他加了生生的通讯号，把p203工业博览会的文件传给她。他简单介绍道：“主办人是两个第一代流放者，擅长制造机床。” 生生眉毛一挑：“这很好啊，我们正好需要采购先进的机床，组装一条新的生产线。那个，他们……”生生有些纠结：“他们跟避难所的关系如何？” 郑毅如实道： “应该算是比较好的，而且这个避难所就在航城辐射区内，他们的父母也在地下城。不过，我觉得他们应该知道，哪些事不该让避难所知道。” 如果杜斌是个严格恪守法律秩序的人，也就不会帮他找蒙克“洗白”陆行鸟。何况之前杜若还建议他贩卖水果和蔬菜，杜斌也直说没必要让避难所知道。 其实仔细想想，杜斌在避难所可能是那种充满了叛逆和人情味的非主流。 郑毅被自己推理吓了一跳，把思路拉回来，道： “另外我还有件事需要你帮忙，能帮我留意一下这些避难所的坐标么？” 郑毅传给生生另一份文件。这是前任小姐姐的记忆储存点。 “好的，我会暗中帮你查询的。”生生十分“江湖”地说道。 “呃，恰恰相反。”郑毅道：“我希望能够尽量扩大范围，对，弄个悬赏，只要有人知道，我很舍得花钱。你也知道我的财力。” 生生很高兴，这意味着两人在日后会有更多的交往。她说道：“放心好了，附近就有个贩卖情报的鬼市。我帮你在那儿挂出去。用通讯器联系你么？” “嗯，如果联系不到就等我回来。” 郑毅算算要去伊茹伊露维妲的日子，这回在沙漠世界呆不了太久。 “好哒，一路顺风！” 生生一路送郑毅到外面，挥手告别。 郑毅骑着陆行鸟从山路下去，蜿蜒曲折路程远，但是他并不想暴露自己的雷尼摩，也不想搭乘没有安全带的双翼飞机。 还是陆行鸟牢靠。 左怀仁和老龚等人跟出来送行，挥动两下手就停了。 左怀仁嘟囔道：“生生也是到年龄了，以前多单纯啊，听个黄段子都会脸红，现在都会撩人了。” 生生被他说得脸上一红。 “那个信使也不是很帅呀。”老龚摸着下巴，陷入苦思：“没我年轻时候帅呀。” 生生转头大声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么！我看到了小哥的才华！而且你们不觉得小哥的眼睛里非常纯净，好像一眼就能看到金光四射的灵魂么！这个世道，这样的好人真是太少了。” 老龚和左怀仁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我的眼睛不也很纯净么！” 生生佯装作呕，转身回洞内继续研究飞艇项目。她原本打算做一个小型单人飞艇，卖给往来的信使。如今遇到了小哥，她知道信使对空中交通工具的需求果然存在，只是单人还是双人……这是个问题。 信使固然多是单人出行，但是如果有一款能够跟小哥一起飞翔蓝天的飞艇，不是更好么？到时候可以让走南闯北的小哥带她去领略各地的风土人情……生生想着，飞艇的线条渐渐拉长，开始计算双人飞艇的各项参数。 202、沙漠劫匪 郑毅有了飞行滑板之后，赶路速度明显上升。他本还想让生生在装备上附魔，哪怕减轻三十公斤的分量也好，但是生生显然有些不务正业，附魔材料各种不足，只有下次再来。 郑毅从生生这里也拿到了附近鬼城和黑市的坐标，以及它们的主营方向。不过因为没有高阶超凡者坐镇，这些地方还处于“混乱民主”状态，动辄打打杀杀，缺乏秩序。 郑毅很有非战斗人员的自觉，能避开就避开吧。 用飞行滑板顺利过了几个一两公里宽的小裂隙，节省了起码八个小时的绕路时间，这让郑毅十分感慨：那条猪腿和一桶水真是太值了！ 当天夜里，郑毅真正意义在沙漠上过夜。他按照老江湖们提醒的，找到坚硬的石丘背风处，搭起帐篷。 到了天黑之后，西北吹来的风渐渐增强，帐篷在狂风中摇晃得有些吓人。还好郑毅身上带了六十吨黄金，非常奢侈地用来压帐篷。还别说，在黄金镇压之下，帐篷稳如磐石。 郑毅听到外面的呼呼风声，缓缓闭上眼睛，陷入沉睡。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突然从沉睡中醒来，一股危机感浮上心头。这种明显的征兆不能无视， 郑毅立刻收好帐篷里的黄金，检查了身上的三重护盾外加反恐罩心灵坚定，紧了紧手里的命运之盾，一手握着郁金香，从帐篷里出来。 帐篷外的天空星光璀璨，已经算是沙漠老手的郑毅从天色就看出日出在即，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好在他防护措施齐全，蛛丝斗篷之外还裹着尼龙斗篷，内里更是有适应极端环境的防护服，身体丝毫不受低温影响。 两个身穿黑色标准骑士服的人推着摩托车，鬼鬼祟祟靠近。见到郑毅从帐篷里出来，两人的身形有个轻微的凝滞，旋即放开摩托车，拔出刀，分别两边朝郑毅绕过来，显然是想前后夹击。 郑毅有颗善良的心不假，但又不是傻子，如此明显的敌意之下，难道还需要沟通么？他不需要多想，只凭着【洞悉】就判断出应该先对付哪一边。 于是郑毅发动了。 在罗格营地的训练让他的进攻步伐迅速而且充满爆发力。多次的实战经验，让他学会了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去撞击，而不是仅仅靠肩膀。 被选中的那人迅速发动技能，脚步灵敏，仿佛一只猫。 郑毅眼前突然一晃，刹那间失去了目标。 这是侦察兵序列7的【猫步】和【变色龙】。 然而没人知道，郑毅还有一个十分罕见的能力：灵视。 最早郑毅还以为每个超凡者都有这个能力，后来才发现这是自己的又一强大外挂。在灵视之下，灵魂或是灵体会十分突出，哪怕用了【变色龙】这种保护色技能，也无法隐藏身形。 一个草绿色的灵体躬身走着猫步，竟然还试图向郑毅靠近。 郑毅转过四十五度，发现另一个攻击者也施展了【变色龙】，将身形隐匿在黑夜之中。他的进攻步伐侵略性更高，大概更有信心郑毅看不见他。 一阵轻微的碰触感。 身后摸上来的攻击者将短刀刺向郑毅的后腰，被圣盾吸收掉了动能。 郑毅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这刹那，攻击者真正是避无可避，甚至还在努力给短刀施加压力。 砰！ 郑毅猛地回身盾击，盾面上的符文闪过一道白光，将人击飞。 侦察兵是瘦削体型，根本无法抵抗这么强大的力量。被击中的那人后仰飞出，整个后背砸在地上，痛苦地扭曲呻吟。 郑毅反手锤击，郁金香的锤头重重砸在另一人的肩头。虽然他没有战士那样夸张的巨力，但是身体素质好歹也有序列8，比普通人强，更何况专门训练过锤击，掌握了核心发力的技巧，这一锤子足以让劫匪跪倒在地，捂着肩膀惨叫。 不过他们没有开启扬声器，所以声音都蒙在了摩托车头盔里。 郑毅站在原地，有点不太适应自己的战斗力这么高。 医生的平a就解决问题了，都没用到精神鞭笞或者神圣之火呢。 他点开扬声器，道： “两位，现在这种情况，无论我说什么都有点戏谑的意思，但这真不是我的本意。好吧，咱们抓紧时间干正事，我送你们上路。希望你们来世善良。” 郑毅举起钉头锤，又放下了。 两人顿时来了希望，在地上连滚带爬想凑到一起。 郑毅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只是觉得一锤子砸死他们简单，损坏了骑士服和头盔就有些可惜了。勤俭持家，难道这么重要的“掉落”就不要了么？他看了一下雷尼摩，真的没有合适的武器。 唔，对，可以用这两个侦察兵的武器。 郑毅反省：打劫和反打劫经验太少了，以后要多找机会锻炼起来。 “你不能杀我们！” 两人终于抱在一起，胆子也大了，甚至有些长毛。 郑毅缓步走上去，完全听不懂这句话，说道： “为什么不能？你们在荒野上打劫肯定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没做好被杀的心理准备？” “你的盾！那是命运之手！”其中一个喊道，同时打开摩托车的面罩，露出一张还算年轻的脸。 这个男青年为了死里求生，胡拉硬扯，颤声道： “你们不是维护善良和正义的人么！” 郑毅想起盾面上的蒙眼天使。当初老魏也是被它唬住了，以为几十年前的神秘组织又找上门来。看起来这个神秘组织影响力不小，说不定现在都还在。 郑毅笑道：“看来你对这个组织很熟悉？说来听听。” “你、你、你不是命运之手的人？”男青年颤声道。 郑毅笑了：“但我是个善良的人。” “对对对，命运之手都是善良的人！他们强调宽恕，坚持正义的审判，绝对不用私刑！你要是跟他们站一边的，就不能杀我们，应该把我们送到审判所，哪怕我们该死，也该死在公正的审判之下。” 男青年的声音渐渐高亢。 另一个也打开了面罩，露出一张还算俏丽的脸。 她喊道：“我怀孕了！你不能杀我！我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郑毅轻笑一声：“你们怕是对‘善良’有些误会。照你们说的，那就不是‘善良’，而是脑残了。不过我还是乐于给你们一个机会，希望贵伉俪能够抓住。” 两人的眼中迸射出求生的希冀。 203、邪恶的二十二个阶梯 郑毅提着钉头锤，走到两人面前，感觉自己就像是恐怖片里的大反派。不过这能怪他么？两个序列7的侦察兵，想干掉一个序列2，还是个开了挂的序列2。别说郑毅对自己严格要求，学了不少本领，就算他是个懒惰的序列2，站着让这两人打，估计打到天亮都破不了圣盾。 更别说里面还有神盾和心盾。 再里面还有灵铠、秘银鳞甲，以及防护服。 要在这个世界打劫也很不容易啊。 “跟我说说命运之手的事。”郑毅道。 男匪抢答道： “这是个信奉善良正义和秩序的神秘组织，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不过最近五十年已经很少出现，有人说他们找到了传说中的神国，也有人说他们找到了黑门，反正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女匪补充道： “他们的活动范围在东南，传说那边还有好几个自由城受命运之手庇护。城里非但资源丰富，水源充沛，而且还有森林！不过这个只是传说，没人见过。” 郑毅处理了一下这些信息，缓缓说道： “你们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岁，有摩托车，有骑士服，是打劫来的还是继承来的？” 两人异口同声道：“继承！我们的父母去世了，这是他们留下的遗产。” 郑毅洞悉了一下，这两人说的是真话。 这也意味着两人是兄妹关系，出自一个信使世家。这个世界的信使大多都是家族传承，因为非但要“送信”，还要集聚“狩猎”。如果谁以为信使都是勤劳的快递小哥，那就真的太危险了。 郑毅闪过一个念头：应该仔细看看他们的心灵世界。 “你，脱掉骑士服，进我帐篷。”郑毅说道。 两人面面相觑。 良久，男匪开口道：“妹妹，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女匪摸着自己的肩，迟疑道：“但我好像骨折了……” 郑毅干咳一声：“我说你，小伙子。在帐篷前脱掉骑士服，然后钻进去给我等着！” 女匪深情地看着哥哥，安慰道：“哥哥，这其实很常见。” 男匪一会儿眉头紧锁，一会儿双眼紧闭，一会儿呲牙，一会儿咧嘴……眼看这个持盾持锤的男人失去了耐心，他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一步三回头朝帐篷走去。 将近零下二十度的夜晚，脱掉了骑士服只有一个结果，冻死。 男匪根本不需要人催促，迅速钻进了帐篷。 女匪看了帐篷一眼，泫然欲泣，说道： “我真的快当妈妈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我哥哥很乖的，让他留下服侍您，您一定会很满意……” 郑毅冷笑一声：“你叫什么名字？” “阿荻。” 居然都是真名。 这就很省力了。 有真名施放【心灵视界】，可以免去法阵。 虽然现在郑毅只需要用脑子画法阵，秘银箔和秘银球就能自动完成剩下的工作，但是如果能连这一步都省掉，岂不是更节约精神力？ 郑毅没有废话，直接用“女士的眼泪”发散出的精神力刺入阿荻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翻窗往往比敲门更高效。 郑毅脑中映出阿荻的视野。 这是个仰视的角度，郑毅本人看起来高大威武，身后是黑色的天幕和璀璨的星空，简直如同神魔。 郑毅的意识本能地浸入阿荻的灵魂世界。因为她还是个活人，所以灵魂依附于身体，有大脑这个物质器官在，所有的记忆都在。 人类的大脑不会忘记任何事，只是把它们埋在脑沟之中。 郑毅飞快地查阅了阿荻短暂的一生。她幼年接受父母的训练，长大后跟哥哥配合狩猎。在一次狩猎中，听从哥哥的蛊惑，两人松开了安全绳，让父母葬身悬崖。原因只是怕父母知道她与哥哥发生了亲兄妹不该发生的事。 郑毅也算是见多识广的人了，这种事就算被父母知道了，也就是哥哥被打断腿罢了。是这个世界找不到骨科医生，还是你们的父母真忍心杀自己的儿子维护人伦？ 什么事不能好好谈，有必要弑亲吗？ 我就算写回忆录，都不能把这么残酷的事写进去，太黑暗了。 郑毅叹了口气，从阿荻的灵魂世界中出来。 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分钟，阿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疑惑地看着郑毅，奇怪他为什么还不进帐篷去享用哥哥白皙修长的身体。 郑毅控制灵铠露出左手，伸出手指轻触阿荻的脸庞。 脸庞冰冷，如同冰雕。 阿荻满眼疑惑，还没来得及转过少儿不宜的念头，砰然倒地。 麻醉。 全身麻醉。 医生的每一个技能都非常实用和强大，关键是得会用。 郑毅扛起失去知觉的少女，一步步走回帐篷。他掀开门帘，看到应急灯光下，瘦削的男匪名叫阿枫，侧身半卧，手臂撑起脑袋，正在试图撩汉。 阿枫看到郑毅扛着妹妹进来，脸上有刹那的失神，问道： “你要一起？” 郑毅砰地将阿荻扔在地上。因为全麻，她没有任何反应。 阿枫坐起身，面露诧异：“你杀了她？然后一起？” 郑毅觉得自己没法跟这种内心乌黑的人沟通，反手一锤打在阿枫脸颊。 阿枫的脸颊瞬间肿了起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明的呜呜声。 郑毅跨步上前，捏住他碎裂的下巴，喝道： “看着我的眼睛！” 阿枫惊恐地看着郑毅的眼睛，突然看到了一点金光。 金光替换了黑瞳，就像是太阳。 与此同时，郑毅也用“阿枫”这个真名进入了他的灵魂。 这真是个糟糕的灵魂。 受尽父母的宠溺，却酷爱虐杀弱小，出于**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他流连于非法论坛，发布各种恶劣的录像换取积分，然后用积分换取更多恶劣的录像、照片。 在堕落和邪恶的学习中，这个青年人非常有天赋。 去年的某一天，阿枫在论坛里参加了一个叫“邪恶阶梯”的游戏。 第一个阶梯的任务是辱骂一个小孩，奖励是论坛金币。 他用这些论坛金币换了一整套的虐待教程。 尝到了甜头，理所当然地走上了第二个阶梯： 殴打一个老人。 第三个阶梯是盗窃。 第四个阶梯是抢劫。 …… 第十个阶梯是谋杀。 …… 第十五个阶梯是虐杀。 …… 直到第二十二个阶梯： 弑！亲！ 阿枫几乎没有心理负担地完成了第二十三个阶梯的任务，只是他没想到，游戏设计者更加邪恶。 他被骗了。 他满怀期待地等神秘礼物出现，结果收到一条来源不明的私信，里面只有一句话： 无尽深渊欢迎你。 204、恶魔 郑毅光是看了一遍男匪阿枫的内心世界，就觉得自己受到了污染。他甚至明显变得暴力，而且知道了很多虐杀的方法。理智一度告诉他，如果他也使用恶魔一样的手段，那么距离恶魔也就不远了。 去特么的理智！ 郑毅一锤砸断了男匪的腿，在他的哀嚎声中，扯住他的脖子，拉出帐篷。 在冰冷的砂砾中拖行二十米后，郑毅停了下来。 “滚！” 郑毅说道。 阿枫哭喊着无意义的音节从地上爬起来，拖着被砸断的腿勉强逃离郑毅的注视。 三米之后，阿枫再次摔倒在地。 他绝望了。 他所知的最近的补给点在二十公里之外，就算肢体完好也不可能活着走到那里。 砂砾早就将白天吸收的热量彻底挥散，此刻是这个星球地表最真实的温度。 零下二十度。 “你这个恶魔！”阿枫喊道。 眼泪在他脸上冻成了冰珠，挂在鼻侧。 寒霜挂在他的头发和眉毛上。 这个疾步冲向深渊的人形恶魔，缓缓地抬手，只看到苍白冰冷的肌肤。 郑毅一动不动，看着他逐渐死亡，内心中没有丝毫波澜。 终于，邪恶的灵魂被灵铠吸收，给铮亮的盔甲染上了一层微不可查的灰色。 郑毅转过身，回到帐篷，摘掉阿荻的头盔，露出一张俏丽青春的脸。如果这个世界有朋友圈，她完全可以靠素颜去当外围。然而世界是残酷的，最终她沦为一个杀人犯。 数起恶性谋杀的主犯，受害人包括她的父母。 郑毅费了些手脚才剥下她的骑士服，里面果然也是真空的，然后他将阿荻扔出了帐篷。 这算不算是私刑？ 郑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旋即否定：这根本不算问题！ 在善良、正义、秩序三原色之中，郑毅尊重秩序，大部分情况下遵守秩序，但是秩序的基石必须是正义。 正义是郑毅的最高原则诚如他的真名。 如果善良与正义有偏差，肯定是善良让位。 比如现在，阿荻被处刑才是符合正义的。 郑毅最大限度的善良，就是不去特意唤醒她，让她在无知觉中结束罪恶的生命。 很快，又一个邪恶的灵魂被灵铠魂器吸收。 从色度上来看，并不逊于她的哥哥。 郑毅看了看渐渐发亮的天色，也睡不着了，收起两套骑士服，略加检查：阿荻那套的肩膀被砸坏了，希望可以修理。阿枫那套完好无损。 他起身走到两辆摩托车旁，熟练地叠起骑士服，放进侧箱。这两辆车都是双人座的老式旅行摩托，不知道型号，体积倒是比陆行鸟还小一些，性能肯定不如小陆。 不过这也正合郑毅心意，可以收入雷尼摩带走。 现在雷尼摩八个格子十分紧张。 三格黄金，一格大蓝，一格陆行鸟，一格飞行滑板，一格水，一格猪肉。 郑毅想了想，三个格子的黄金完全可以扔在灰雾上，又不怕生锈。目前来看，也只有去伊茹伊露维妲世界才需要黄金。 在安努-塔萨梅特世界，郑毅只需要刷脸就行了。 在沙漠世界，郑毅刷水和猪肉就富可匹敌避难所了。 飞了一趟灰雾，郑毅的躺椅之后堆了三大箱的黄金。 郑毅顺便看了一下伊茹伊露维妲，还有大约两天的时间才能进入。 回到沙漠之中，郑毅收拾了一下两辆摩托车的行李箱，这里装着恶魔兄妹的大部分家当。 除了冷兵器之外，行李箱里还有两把左轮枪。 可惜没子弹。 郑毅将枪插入腰带，扔掉了诡异的食物和浑浊发臭的二级水。 帐篷、睡袋、火种、应急灯、锅碗瓢盆等野外生存用品可以送给有需要的人。比如卡尔蒙就很羡慕这种搭起来简单，保温舒适，方便小巧的帐篷。 几卷避难所发行钞票，价值三千元。 一台大屏个人终端机，类似郑毅老家的平板电脑。 郑毅对这些东西简直就跟自己的一样熟悉，毕竟他在心灵视界中是第一人称视角。他打开终端机，浏览器自动运行，链接进非法论坛 灰度空间。 空间首页上挂着三大板块的链接：黑，灰，白。 灰色并不是一种颜色。它以黑色为基准色，如果是100%，就是黑色。如果降低基准色的亮度值，一直降到0%，就是白色。 中间的区域都是灰色。 郑毅没有注册新用户，直接用阿枫的账号登录。 用户名是“无辜之瞳”，自我介绍上写着：“我最喜欢无辜的眼神。” 这个用户名声望值等级是“高等恶魔”，可以自由进出黑色和灰色的所有子版块，享有这些版块里所有帖子的阅读资格。 郑毅随手翻了一下黑色大区的帖子和子版块，感觉这就像是一个猎奇论坛，能够引起正常人强烈不适。然后他又到了灰色大区，这里倒是正常得多，人们互通消息，任何鸡毛蒜皮的消息都被放在上面。 恐怕是因为用户人数太少，所以首页帖子的跨度长达一个月。 在最新的帖子里，有一则引起了郑毅的注意，标题是 【菜鸟信使活不过今晚】 内容很简单，描述了一个菜鸟信使大大咧咧地驶向一座充满了恶魔的鬼城，并且没有表明身份。这样的弱智行径肯定会被那座鬼城里的人追杀，明早的沙漠里肯定会多一具尸体。 郑毅毕竟不是真正的信使，并不知道或明或潜的各种规矩。不过他阅读了男匪的记忆，知道自己的确是被某座城里的哨兵发现，消息在酒馆中流传，引来了这对恶魔兄妹。 网页下拉，只有一条回复： “这种事不是每天都有么？” 郑毅抿嘴一笑，拍了恶魔兄妹的照片，选择上传，并且回复道： “反杀也是？” 发完帖子之后，郑毅又发表新帖子，以账户上的金币为悬赏，征求小姐姐留下的避难所坐标。然后又替杜若发了个广告帖，宣传p203的工业博览会。他发现灰色大区里有很多信使，都在发这种广告，非但不会被删，有的还能得到加精。 不过同样格式的广告在黑色版块往往是奴隶交易会、人体器官博览会。 就在郑毅打算花金币购买地图的时候，他听到了叮咚一声： “你的帖子有人回复。” 205、心灵视界的副作用 回复人名叫“双月战士”。 他也是【菜鸟信使活不过今晚】的发帖人。 “果然艺高人胆大，失敬失敬。下回有空可以来（xxxxxxx，yyyyyyy，zzzzzz），我们这里有各种轻重武器。” 郑毅看了一下经纬度坐标，距离自己很近，很可能就是下午路过被人发现了。如果有人观察他，他或多或少会有些感觉，但如果是电子眼录像，然后被人看到，那就不存在被窥视的感觉了。 郑毅正想跟这个武器贩子聊两句，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水论坛了。然而不等他打完一句话，屏幕上就跳出来一句“网络连接断开”的提示。 郑毅这才想起来，恶魔男匪的记忆里有相关信息。 这个论坛是非法的，连接方式为卫星直连，只有在卫星信号覆盖区内才能联入网络。 每八个小时才能上一次网。 郑毅收起平板电脑，连带两辆摩托车一起收入雷尼摩。 天色渐渐转亮，太阳虽然还没出来，但是温度已经在缓缓回升。 郑毅没有睡回笼觉，在陆行鸟的后顶箱里放好少量的水和肉，继续向蒙克所在鬼城进发。反杀恶魔兄妹之后，他缴获了两辆摩托车，一台可以上暗网的平板电脑，还有附近避难所和鬼城的坐标。 不过从恶魔的记忆中也能看得出来，这些鬼城无不是肮脏、邪恶、堕落，符合末日小说中“魔窟”的形象。 这种地方因为混乱，往往只有单一的生存渠道，比如掠夺、人口贩卖。而混乱意味着所有分子都无序运动，不可能形成向心力，所以这些据点也是朝生暮死，时刻都在上演新陈代谢的故事。 郑毅根本不想去这种地方沾染恶臭，也不想无休止地被人“追猎”，所以在路过相关标志的时候，他会按照恶魔的惯例鸣笛打灯。不管是什么意思，反正表示“我知道你”，起码不像是个菜鸟。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有人要出来送死，郑毅也希望他们实力更强一些。打架付出的体能也是成本，对手实力越强，利润就越高。 郑毅连对方的灵魂都要拿走，如果来一群阿猫阿狗，连“邪恶”都算不上，自己可就亏了。 在接下去的路程中，郑毅走得很顺畅。对他来说，这些“路”都已经走过了。 废土上的一般司机不会跑太远，活动区域控制在一到两天内，这样起码能够保证安全。 信使的活动范围能大到十天的路程，比如这对信使世家出身的恶魔兄妹。他们家族历代积累下来的各处坐标非常丰富，不过在疾行一天之后，方向对不上了。 从蒙克给的坐标来看，郑毅需要折向南方。 在恶魔兄妹活动范围边缘的一座较正常的鬼城里，郑毅用钞票开了一个单间。他都不记得自己上回用钱是什么时候了，貌似是买盲鱼罐头。 “大佬，要服务么？”前台小弟很客气。 郑毅摇头，说道：“什么服务都不要，我只想安静睡一晚。” 小弟咧嘴笑了：“这算是特殊服务，大佬，得加钱。” 郑毅语噎。觉得自己之前的判断错误，这座城一点都不正常。 购买了“不受打扰”的特殊服务之后，前台小弟带郑毅去了二楼的房间。出于安全考虑，窗口很小，超过十岁的孩子估计就无法通过了。即便如此，里面还有铁窗门，缺乏安全感的客人可以多加一道保险。 这座城曾经依附于旁边的避难所，但是突然有一天避难所撤离了。于是城池渐渐没落，直至今日只留下了二十多人，唯一的经营项目就是旅店。 “大佬要去避难所捡宝不？我们这里有各种补给。”前台小弟要走的时候转身问道。 郑毅一口回绝，塞了十块钱给小弟当小费，让他快走。 小弟眉开眼笑，一溜烟跑了。 信使往往都很大方，毕竟属于富裕阶级。 郑毅在房间里停好陆行鸟，关上铁窗，房间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他打开应急灯，搭好帐篷，钻进去躺下，准备好好睡一觉。然而一闭上眼睛，郑毅就看到了之前阅读过的“记忆”。 令人不适的虐杀，极端放纵的肉-欲。 心灵视界的副作用大概就是过于真实，完全以第一人称视角展现，就像看了一场vr电影。又因为是灵魂对灵魂的凝视，所以每个细节都会复印在自己的灵魂上，这真不是令人愉快的体验。 郑毅辗转反侧，决定回忆一点美好的事物。 他想到了伊茹伊露维妲世界宁静的森林，美轮美奂的罗若琳多瑞安； 想到了罗格训练场上挥洒汗水； 想到了自己结晶体的来源，美丽不可方物的前任小姐姐…… 小姐姐说：漫长的生命需要卸载，从而更轻松地前行。 郑毅的生命还远远谈不上漫长，但是感觉有必要尽快卸载某些东西。 比如恶魔的记忆。 那对兄妹的记忆，真是比恶魔阿尔塞还糟糕无数倍。 郑毅甚至怀疑自己都染上了邪恶的气息。 不过说起来，已经很久没见到标记阿尔塞的光点了。 俯瞰灵界都没有找到它，它有洗掉标记的办法？唔，乐观地想，它可能只是死了。 郑毅想起那个丑陋、强大、邪恶的老女巫，对阿尔塞的原生世界还有些小小的好奇。 胡思乱想中，郑毅终于睡着了。 一觉醒来，郑毅再次精神抖擞，精神池恢复到了五升。自从佩戴了“女士的眼泪”，睡觉回蓝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不过这种加持有些不稳定，可能跟睡眠质量的深浅有关系。 郑毅推着陆行鸟出门，从坡道下楼，不用跟任何人打招呼，径自朝南方驶去。 …… …… 一间敞亮的办公室，玻璃窗擦得一尘不染。 窗外是森林如画，远处的小水潭里荡漾着涟漪。 麋鹿与丹顶鹤时不时在窗前走过，偶尔会探出鼻子轻嗅玻璃，眼神中流露出好奇。 这一切当然都是假的。 逼真的三维投影，用来缓解幽闭空间综合症。 林士宏坐在办公室里，目光失焦。 他桌面上放着今天的《非法论坛（灰度空间）信息汇总》，“无辜之瞳”的名字上用红笔重重圈出。 206、命运之手 《信息污染防治法》在避难所属于二级法典，直接影响人们的日常生活。在地表没有那么严格，但对于信息管控，避难所是认真的。 别以为把卫星伪装成陨石放在太空里，避难所就不知道。如果他们真想解决，分分钟能用武装卫星轰下来。 只是因为这个灰度空间的注册人数不多，用户之中百分之九十都是登记在案的通缉犯，在没抓到他们之前，留一个发泄口让他们冒泡，好尽量掌握这些重点目标的动向。 灰度空间的大部分用户都知道这种狩猎者与猎物之间的关系，但是绝大部分用户并不介意。 他们一方面可以用网络掩护自己，畅所欲言； 另一方面居无定所，偌大的荒漠哪那么容易定位。 只有郑毅真的不知道自己一冒泡就被关注了。 引起关注的不是谋杀，而是一系列的避难所编号，并且求坐标。 避难所的ai自主筛选，重点关注了这个帖子。 任何时代，过分关心避难所，打探避难所信息，都会被避难所关注。 避难所对自身安全的警惕，简直到了被迫害妄想症的地步。 郑毅的帖子一发出来，立刻就进入“红灯程序”，级级关注，最后还要执法局出具危险性报告，以及目的性调查。 林士宏还没有从家族史的混乱中摆脱出来，工作上有些消极，只是按时向避难所发邮件：任务正在调查中，受客观情况影响，尚无进展。 低效、复杂、困难……正是避难所人类对地表工作的常识认知，只要准时收到工作报告，就会对林士宏进行褒扬嘉奖虽然工作进展为零，但是工作态度100分！ 林士宏最近就是这样的工作态度，对什么都不上心，只领嘉奖不干活。 希捷则因为当日的歧视言论被地表同事排斥。 在地表生活了数代之后，杂染改造基因是很难免的事，毕竟刚上地表的第一代流放者不多，而且以男性为主。更别说一个家族在地表繁衍三代之后，孙子和祖父母之间的观念都难以弥合，何况跟个“机器人”组成婚姻？ 同事们对于避难所一边大力提倡“平等”，一边又暗中歧视，感到十分不满。 杂合派渐渐在系统内抬头，对于纯净派大肆嘲谑：你们自诩基因纯正，呵呵，谁知道你们祖宗是否偷吃？就算没有，你们在避难所眼里也都是祸根殃苗。 希捷敲门进了林士宏办公室，手里拿着同样的《非法论坛（灰度空间）信息汇总》。她用红笔在“无辜之瞳”这个名字上打了个标准的方框，显然同样很关注。 “林士宏队长，对这个新无辜之瞳我有些想法。”希捷女士说道。 林士宏有气无力道：“太巧了，我也有些想法。” 希捷女士认真道：“很高兴听到你的意见。” 林士宏咧嘴一笑：“我觉得应该给他起个新代号，比如：新无辜之瞳。” “就是这样？” “是的，就是这样。” 希捷认真道：“我认为这种程度的改变并不算进展。” 林士宏调整了一下姿势，坐得高了点，道：“好吧，那您有何高见？高高在上的女士。” 希捷没有在意搭档的敌意，道：“我比对了那份避难所编号，发现一些共同点。” 林士宏抬了抬眼睛：“哦？” “第一，这些避难所分布虽广，但是在华夏境内的散布为面状散布，离开华夏境内之后，都呈现出线性分布。所以我认为，这些避难所，是某个组织的发展路线图。或者说，这是一份朝圣图。” 林士宏散漫的目光收拢成束，坐正身体。 “第二，信息统计表明：12%的避难所在最近三百年间陆续废弃。废弃时间最早的是欧罗巴洲卜拉格避难所，也就是prh021，废弃于二百八十四年前。” 林士宏缓缓站起身，转向窗户。他挥了挥手，森林变成了一块白板，随即淡入出一副世界地图。地图上亮起一个个红点，华夏的每个省都有一到三个不等，连成一片红光。离开华夏之后主要分了两支，一支往西到达大西洋洲，横穿了整个欧亚大陆。另一支向东到达亚美利加洲，横穿太平洋和整个亚美利加洲。 “避难所的观察家指出，人类历史上只有四个组织做到了如此之广的分布。”希捷道。 林士宏直愣愣看着，问道：“哪四个？” “远古时代的闪族神教，上古时代的动物保护组织，中古代的地球联合政府，以及近古时代的天族。”希捷道。 林士宏脊背一抽： “天族，命运之手！” “是的，天族分裂成正义之眼、善良之心、命运之手三个组织之后，正义之眼从未进行大规模活动，疑似人数过少，隐居不出。善良之心参与了‘血战’，损失惨重，最后并入命运之手。” 林士宏脑中迅速将纷杂的信息串联起来。 最近邪教复起案的开端是“壁城预言家失控案”。此案带来震动极大，玻璃瓶中发现未知元素，极大可能性来自于域外文明。 后来又在探险者发现的大灾变前古代遗址中，再次检测到了域外文明的痕迹。 西域一枚不曾登记的序列2结晶始终找不到，而熔炉市大规模出售“正义武备”。 那个没有露出蛛丝马迹的神秘联络人，携带着空间储物装备，并且可以进行远程传送。 如今又有人在寻找天族的足迹。 天族与恶魔的“血战”背后有域外文明的驱动，这也是避难所中高级观察者之中的常识。 种种迹象合在一起，一场新的“血战”已经进入酝酿阶段。 “我还找到一份统计资料：灰度空间的注册人数为589人，其中黑色区获得‘恶魔’头衔及以上者，近年来持续增长，已经有368人，占总数的6248%。白区‘天使’头衔只有3个活跃用户，占总人数的05%。” 希捷说道。 林士宏摸着下巴上的胡渣，迟疑道：“这么看起来，根本不像是能够开战。” 希捷道：“我怀疑白区有另一个联络平台。他们已经放弃了灰度空间。” 林士宏转向希捷，目光不小心就落在了女搭档的耳朵上。他干咳一声，收回目光，道：“正如以前有人说的：命运之手迁徙去了神国。” 希捷道：“如果天族真的找到了外星殖民地，并且在三百年内开发成熟，这一切都可以讲得通。” “现在，他们要回来了。” 207、神国来客（求首订） 林士宏偶尔会想，如果已经在地外殖民地发展出了成熟的文明，建成了神国，为什么还要回到地球上来呢？从他们用水无度上看，那个星球绝对比地球适合人类居住。 这个宇宙中，只要有水的星球，都比地球更宜居。 林士宏深叹一口气，按下了通讯器上的发送键。 十五秒钟之后，正在避难所通道休息的郑毅，收到一条短信。 “嗨，医生，我是那个跟你挺有缘的执法官。出来喝一杯如何？我请。” 郑毅看着屏幕半天没反应过来，哪儿来的自来熟？我什么时候跟执法官有缘了？如果说孽缘也算的话，倒是有个方脸，貌似还是队长。 于是郑毅回了消息：“你是方队长？” 林士宏摸了摸下巴：系统内有姓方的队长么？ “我姓林，林士宏。我们在直升机上愉快地聊过天，你还记得么？我把你放在p203，后来还在佣兵遗址见过面，你教唆一个医生关了我七天。”林士宏打字过去。 郑毅立刻确认，就是那个方脸队长啊！他还追到了熔炉市。 郑毅想了想，回了条消息：“要报复我？” “想找你帮忙。”林士宏觉得非常羞耻，缓了口气才继续打字：“我们需要接触一个重要目标，但是他非常不好沟通，想请你帮忙。” 郑毅疑惑回道：“你那么讨厌，我为什么要帮你？” 林士宏差点一头砸在通讯器上。 “我受西域执行官先生的委托，有一批三百支8号精神恢复剂要交给你。”林士宏打字道。 郑毅这回真有些踟蹰。这三百支8号精神恢复剂是他应得的报酬，但是执行官先生显然求贤若渴，各种演戏和作妖。以至于郑毅都不好意思去航城找他拿这批报酬。 一支8号精神恢复剂能补3300ml的蓝，三百支就是330升！ 330升啊！前任小姐姐当时赠送的一生存蓝都没这么多。 这真是穷人乍富见不得钱，被蓝卡脖子这么久，郑毅完全无法拒绝。不过他立刻想到当初执行官先生拒绝一次性交付，因为库存不足。这种药剂在地表是很冷门的小众药剂，存量少，需求更少，市场价甚至不如4号。 那么林士宏是在骗人？ “你确定能一次性拿出来300支？”郑毅问道。 林士宏露出狐狸一样的笑容：“当然是其中的五十支，分六次付清，这是执行官先生说的。” 郑毅觉得这个数量倒是符合执行官先生的能力。再多点有些紧张，再少又不像他那种人的手笔。 “哪里交付？”郑毅问道。 “你报坐标。”林士宏道。 郑毅回头看了眼墙壁上的涂漆，那是当前避难所的编号。像这种体制内的人，按照编号找坐标应该很简单吧……咦，我为什么不让林士宏用信息做交易呢？既然他有心求我帮忙，总不可能是免费的吧。 郑毅心中一动，顿时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明路。 林士宏拿到了郑毅所在的坐标，没有跟希捷打招呼，直接带上自己的亲信心腹登上直升机，迅速前往郑毅所在的避难所通道。 郑毅没有留在避难所通道，而是去附近的城里开了一间房间。 那种空间狭窄，只有门没有窗的小房间，可以完美抵消掉方脸的人数优势。而且房间越小，他们的武器就越派不上用场，毕竟跳弹是会要人命的。 开好房间之后，郑毅担心自己身上的禁物会被发现，特意上了一趟灰雾之上，将雷尼摩放进展示柜。想了想，他又留下了命运之盾。它有些太显眼，只要泡泡论坛就能认出来。 其他问题就不大了，灵铠和蛛丝斗篷都藏在尼龙斗篷之下，就算被发现他们也问不出一个字。 郁金香被打开灯光放在房间角落，任谁都会先入为主相信它是一支爱好和平的大手电，而不是砸碎人骨头的钉头锤。 林士宏如约而至，就他一个人。进屋的时候他被墙角的郁金香晃了一下眼，脱口而出道：“这灯真亮。” 郑毅坐在充气沙发上，问道：“东西带来了？” 林士宏转身脱下双肩包，放在地上拉开拉链，包面左右分开，露出里面一排排饱和荧光绿色的8号精神恢复剂。他提着拉手往上一拉，背包的前层被拉起，露出内层的8号，就像是个小柜子。 郑毅觉得这个包设计得挺有意思，能装还方便。他眼睛一扫，已经确定数量没有问题，起身收起包。 “换个地方，我跟你说说正事。”林士宏道。 郑毅坚持道：“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 林士宏抱怨道：“你连把椅子都没给我准备。”不过他也不至于太纠结这个问题，整理思路道： “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有一名蒙面信使进了一座城，用特级水换了一批黄金和武器装备……” 林士宏开始讲述那个惊心动魄的捕捉失控体的故事。 郑毅听得啧啧称奇，他从来没想到自己居然被执法局如此重视，并且被视作“神国来客”。还好当时洞悉到了一些命运的蛛丝马迹，没有摘下过头盔。 “你说失控体跟这个黑骑士也有关系？”郑毅对这事毫无印象，十分不解。 林士宏点头，道：“这点我们的专家有详细周全的论述，我就不解释了，你当默认事实听。” 郑毅撇了撇嘴：这不是叫我强行背黑锅么？我怎么就让人失控了。 林士宏严肃道：“我们从水里检测出许多不属于地球的元素，是域外文明无疑。你别不相信，这个是真的。当年大灾变之前，域外文明就干涉过地球……反正你要知道，‘命运之手’这个邪教组织就是以探寻地外文明，寻找外星殖民地为幌子，招徕信众的。” 郑毅微微点头。 “这个黑骑士最近一次出现是在熔炉市。”林士宏道：“我们得到线报，他进了一间工坊。结果你猜怎样？他居然在我们的封锁之下消失了！他们的技术能力真的匪夷所思，要说自己是‘神’，还真的能唬住不少没文化的人。” 郑毅继续点头，心中暗道：原来你还不知道那天是我啊，但是线报…… 这不可能！如果熔炉市有你们的内线看到我进去，等你们赶过来黄花菜都凉了。这个时间差显然不对。而且那天我没穿骑士服，你们的线报怎么会看不到我的脸？ 除非你们的线报能够未卜先知。 郑毅脑中一闪，抓住了这个念头，立刻联想到自己见到的那个“怪物”。 “抱歉，我多问一句，失控体是什么样的？”郑毅问道。 ， 208、联络黑骑士 林士宏对于郑毅的好奇心有充分的理解。 在信息极大不对称的情况下，谁都想知道更多。 他将当日执行任务的情形讲了一些，大致描述了失控体的外形。 郑毅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圣光标记会出现在那么遥远的地方。 那个浑身长满眼睛的果冻，正是因为自己的【永恒之光】而造成的。不过果冻的序列位阶太低，在失控前恐怕更低，根本不是自己观察到的序列3。这个最大的指征对不上，所以之前一直没有产生联想。 郑毅默默听林士宏说完，问了个跑题的问题： “你们怎么对待那个失控体？就关着让它给你们做预言？” 林士宏笑了：“不然呢？杀掉？放出去祸害人？人一旦失控，就不是人了，而是怪兽。” 郑毅沉默了两秒钟，最初黑手的副团长也是这么想的，制造一个怪兽。还好背后还有一个天使小姐姐，自己能被选中也算是这次不幸穿越中的万幸。 “现在我们对黑骑士的了解非常有限，希望你能帮我们找到他，跟他对话沟通。”林士宏脸上一板，道：“他是善良守序阵营，只要你没有对他产生切实威胁，他就不会对你下手，你大可放心。” 郑毅嘟囔一句：“你们不是对他没什么了解么？” 林士宏丝毫不觉得自己被打脸，道：“人的行为模式总是能分析出来的。嗳，说起来你到底是序列几？” 郑毅警惕道：“执法局和西域行政区都对我做过鉴定。我是序列8。” “你的dna的确表明是序列8，这个我信。但是你的气场，绝对不止。”林士宏一副抓到了郑毅小辫子的模样：“你不觉得你特别自信么？这是高序列的心态。” 郑毅云淡风轻地笑了：“你听说过一句话么？人到无求品自高。我只不过是没有欲望，安安心心给人治病，收取合理的诊费罢了。而且吧，我劝你也把那些功利心抛开，留着没什么好处。” 林士宏心头像是突然被郑毅抓了一把。说不出具体感觉，但又像是被切中要害，一时间居然有些烦乱。不过他看了看郑毅住这种徒有四壁的廉租房，自己搭帐篷，骑着老式的重油摩托车……的确是个生活水平很低的人。 林士宏道：“所以我找你去联络黑骑士。你其实很符合他们的标准，说不定还会被邀请去神国。” ——我邀请自己去神国…… 郑毅摇头浅笑。 林士宏道：“而且通过这次合作，就算日后你被发现是个野生的序列6，也有斡旋的余地，不是么？” 郑毅仍旧浅笑：序列2也可以斡旋么？ “你们需要我怎么做？”郑毅觉得这样也挺有意思，可以看看执法局怎么钓“鱼”。 林士宏道：“黑骑士最近在一个非法论坛上发布了一则悬赏。是189个避难所的编号，他在等坐标。” 郑毅眼睛都忍不住眯起来了。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原本还想把这个当报酬提出来的。 “其实他是在找人。”林士宏满脸自信地推理道：“他手里肯定有坐标，这是标准答案。只有提供了正确坐标的人，才会得到他的注意。” 郑毅联系上下文分析了一下： 执法局认定“黑骑士”是神国的联络人，为命运之手服务。这个神秘组织如今要重出江湖搞事情，第一步当然就是招兵买马。熔炉市买大批量低端武器是给小弟用的，现在是要召集层次较高的旧部了。 这些旧部以及旧部的后裔，或许已经泯然众人，或多或少又会有一些家传的绝密消息，比如以前据点的坐标。只要提供了正确坐标，黑骑士就会进行接触，然后视情况招纳。 不得不承认，专家们往往可以脑补出很高端的内容。 郑毅迟疑道：“如果他只是单纯想知道这些坐标呢？” “不可能。”林士宏露出一副“你生活经验还有欠缺”的笑容，道：“最简单的道理，他如果没有底气，怎么知道别人给的坐标是真是假呢？被骗得浑身精光啊。” ——我本来是打算一个个跑去核实的呀。 郑毅不服。 “我们会教你怎么上那个论坛，怎么跟他联系。当然也会给你某个区域的坐标，获得他的信任。”林士宏道。 郑毅没有立刻答应，道：“我多问一句：你们想把他怎么样？” 林士宏挠了挠头，抓起一片头屑，道：“唉，这个还没决定。” “没决定？” 林士宏双手一摊，摆出无奈的表情： “跟神国对话属于外交事项，你以为我们执法局就能包办？以前呢，避难所的态度是很坚决的。但是现在下面的想法越来越倾向于妥协。我没骗你，真有招纳超凡者成立混合执行局的文件。 “如果命运之手真的找到了宜居的外星殖民地，并且能够接纳绝大部分人，避难所彻底交出统治权也未必不可能。毕竟这个小破球苟延残喘这么久，也差不多到极限了。” 郑毅微微点头，又忍不住吐槽：避难所的统治权也不见得那么值钱。 林士宏长叹一声：“要是让我住在一个有水有树，空气宜人的世界，我管他谁发我工资呢。超凡者又怎么了，起码不会从基因上歧视别人。” 郑毅看得出这位队长近期过得很郁闷。他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道：“我们可以合作，报酬呢？” 林士宏挠了挠头：“你想要什么。” 郑毅看了眼背包里的8号： “不瞒你说，我用的改造剂不是正品，对我的身体有点影响。” 林士宏满脸得意：“我就知道。” “所以我需要一些信息资料，看看如何改进。”郑毅道。 “没问题。”林士宏道。 “而且不能监控我。”郑毅道。 林士宏大笑道：“你以为监控不要成本的么？放心好了，避难所的道德灵活性很高，就算你是个食人魔，只要有用，他们也不会追究你违法的事。” “这我倒是不怀疑。” ， 209、金城 帮助执法局联络自己是一种很有趣的经历。 林士宏请郑毅上了他的直升飞机，比上次搭乘的那架略小，但是里面堆满了各种仪器，很有科幻感。 郑毅第一次见识了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 如同纸张一样薄的显示器呈半圆形环绕使用者，机器处理速度超越了人的感知极限。目光捕捉、体感操控、微表情分析……只要微微皱个眉，挪一下视线，电脑就知道操作者对这次操作的结果是否满意，立刻执行其他算法。 这比投影输入、语音输入，不知道高了多少个位面。 郑毅在执法局的教程下充分了解“灰度空间”，并且拿到了一个潜伏账号。这个账号建立于三年前，一直发布一些中立的内容，而且其中有15%的内容涉及医疗领域。正好切合“医生”的身份。 郑毅对执法系统的未雨绸缪感到惊讶，想到了老家那些间谍特工，也是长年累月制造一个人设，就为了有朝一日拿出来发挥作用。 “这个id有点老气，不符合我的青春形象啊。”郑毅道。 “年轻人都喜欢用老气的用户名，只有老人才装嫩。”林士宏不以为然。 郑毅看着“老子晕得很”这么接地气的网名，只好认了下来。如果让他起，大概会用“圣光在上”、“神圣降临”、“天使光翼”之类的好名字。 “我们精选了一部分坐标，符合人物的活动模式，你可以发给他。”林士宏传给郑毅一个文件。 郑毅想了想，道：“我要自己去一趟，然后再考虑如何发给他。” 林士宏点头赞道： “很有天赋。你得自己骑行过去，不能搭我们的飞机。你首要任务是探明‘神国’对避难所的态度。” “避难所跟命运之手有仇？”郑毅道。 林士宏不置可否，只是说道： “在历史中他们可是邪教组织。别看他们打着善良正义秩序的旗号，实际上因为他们而死的人并不少。这个回头你自己慢慢了解，我走了。祝你旅途顺利。” 郑毅下了飞机，还不忘朝林士宏挥手告别。 人只要有了利用价值，就没那么讨厌了。 这大概就是人之常情，活猪看起来又脏又臭又丑还吓人，烤熟之后就金黄透亮外脆里嫩惹人怜爱了。 两人心里都这么想。 郑毅目送直升机腾空而起，非常羡慕。他要是有这种交通工具就好了，想去哪儿去哪儿。看看地图上的标记，三百公里之外就有一个小姐姐遗产存放地。距离蒙克所在的鬼城只有十多公里。 只不过从林士宏那边下载的地形图表明，这条路同样不好走。 地形图是卫星制作的，上面没有避难所、城市标记，只是个光板背景，能让郑毅知道地貌特征。 感觉就是开了半个外挂，算是郑毅先期拿到的定金。 郑毅将自己收罗的数据导入地形图，没想到自己收集到的坐标也有十来处之多，作为“信使”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大概很多信使就是为了点亮整张地图，踏上了不回头的路。 任何时代，政府项目都是受益颇大的。 郑毅骑上陆行鸟冲入无人的荒野，然后回到灰雾之上重新装备，继续下来赶路。 只要地形支持，不要有那么多山丘峡谷，三百公里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然而现在郑毅的位置是在“地质大阶梯”，又是曾经的神战战场，地形肯给这个脸么！ 四个小时之后，天色渐暗，郑毅驶出直线距离不到一百公里，好几次都差点绕圈绕回去，最终决定搭帐篷休息，明天天亮再走。 这一夜倒是十分安静，除了风声喧嚣，并无访客。 翌日一早，郑毅重新上路，翻过一座崎岖的山丘，眼前豁然开朗。一条笔直的硬路出现在眼前，直通天际。 陆行鸟撒开流金属轮胎狂奔，引擎声柔和。 它终于跑出了最经济速度，恨不得引吭高歌。 借着天然的优质路况，郑毅终于在天黑前赶到此行的目的地。 这座避难所已经被放弃了一百年。 林士宏给的资料里表明，这里曾因为命运之手的人员渗透，遭到大规模的基因污染。最终整个避难所的人都被流放。因为人数如此之多，流放方式就不再是驱除出地下城，而是将这座避难所从系统中屏蔽。 从表面上看，它仍是一座普通的避难所。 从进门程序到规章制度，无一不跟真的避难所一模一样。然而因为被隔离，它无法获得避难所之间沟通的最尖端科学技术，以及物力支持。所有不适合地表人类知道的内容，都被远程删除。 这里是个拥有地下城的地表人类聚集地。 从理论上来说，这里的人完全可以继续以前的生活，以生产资料交换的方式生存在避难所生态圈里。然而现实很残酷，没有了近乎高压的统治规则，以及宽松的入城资格，混乱随之而来，这个避难所在十年之内彻底失去了生产能力。 郑毅看到这些资料的时候陷入沉思，当然不是质问体制的对错，而是想到了杜斌所说“避难所极度脆弱”。 它的生存必须要人类扼杀许多人性，坚持机械化思维，才能勉强维持。 现在这座避难所就是混乱的渊薮，被一伙强大的武装力量占据。 因为有能源和水，他们过得十分滋润。主要收入来源是出租不动产的租金收益。生产方面则继承了少许原来的领域：电子工程领域。 郑毅来到避难所通道口，看到一个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就是个圆柱体，上端显示器上循环着：金城欢迎你。 郑毅下车，走到机器人面前，对着一个光学镜头说道： “我，信使，进城。” 机器人发出嘀嘀声，整体上射出扫描光线，扫过郑毅的身体。 “生物信息已采集，欢迎进入。” 郑毅吓了一跳，自己已经小心谨慎到了极点，居然就这么被采集了生物信息。 最憋屈的是，貌似没地方可以说理！ “先生您好，请缴纳入城费。”机器人干巴巴说道。 原本由避难所收取的门票钱也改由占领集团收取。他们不收电子货币，只相信实物或者避难所发行的地表货币。 郑毅身上有三千元的钞票，还是挺有购买力的。 在机器人“脸上”选择了“货币”。 机器人从圆柱身体上伸出一个抽屉，脸上写着“十元”。 郑毅抽了一张，放进抽屉。 过了一分钟，避难所通道的大门缓缓打开。 210、荣耀军团 迎面就是一道电子幕墙，上面有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性姿态端庄地说着话。从她的肢体语言上看，貌似是在讲解某些规则。 郑毅试着调节防护服头罩的收音频道，一个温柔的声音猛然闯进来： “……私斗。秩序维护人员有权力击毙不听劝阻的私斗人员。 禁止贩卖强致瘾类药剂。在秩序维护人员的要求下，应当和平接受检查。 禁止……” 郑毅关掉了收音，改为外部拾音。 他骑上摩托车进入通道，从电子幕墙一侧的入口处径直往里驶去。 过了一道弯，就是已经被改造成城市的通道区域了。 因为这里不需要防范恶劣的自然环境，所以建材强度一看就不高。虽然都是底楼商铺或者车库的小高层，但是外墙看上去薄得和三合板一样。 郑毅知道这个世界曾经的技术很厉害，能够制造强度高且厚度薄的建材，但是感觉很靠不住。 住过黑石堡和好运堡之后，墙体厚度低于三十公分，对郑毅来说就像是豆腐渣。 整个通道由四排高层建筑组成，中间居然没有留出主过道。 郑毅转了一圈发现，毕竟这座避难所整体被地表人占据，所以他们选择了其他通道专用于物资流通，这里全都是民生相关的产业。 除了常规的饭店、酒馆、旅舍、足疗保健，还有律师事务所、会计师工作室、诊所、心理医生服务站……以及探险者任务领取大厅。 郑毅将车停在大厅门口，推门进去。 顿时被人声淹没。 建材虽然单薄，但是隔音效果真心不错。 郑毅把拾音量调小了些，缓步走向咨询台。 咨询小妹长相甜美，腿很长，体内是荧光绿色的灵体。 她是“巫婆”，通灵者序列的超凡者。 序列8。 郑毅走到她面前，挤开一个满眼花痴的舔狗战士。这条舔狗正在强烈劝巫婆收下一份礼物，包装很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巫婆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但是舔狗战士仍旧死皮赖脸不肯走。 “我要工作了。”巫婆看到郑毅过来，面露解脱的欣喜。 战士只好不甘地往旁边让了让。 郑毅一身板甲难道会怕他？稍稍运用训练中的手段，扭腰送胯，挤出更多的空间。 “我想问一下，怎么可以去地下区域。”郑毅对地下城早就充满了好奇，正好借此机会下去看看。 巫婆眨巴着眼睛看了看郑毅：“你也是来搭讪的么？” 舔狗战士在旁边怒视郑毅，就差从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声。 郑毅从斗篷里掏出一瓶特级水，放在桌上。 巫婆恍然大悟：“哦哦，你是新来的。不过，我们这里不缺水。”她面带戏谑，指了指地下：“下面是避难所啊，每个避难所都建立在水源地旁边。” 郑毅飞快地换了两张十元的钞票。 这回巫婆的脸色好看多了，就像是用了美颜滤镜。她飞快收起钞票，说道： “加入荣耀军团，并且取得精锐战士的身份就能下去。这里的人大多数都是冲着这个来的，毕竟下面吃喝不愁，生活轻松惬意，而且孩子还有免费医疗和教育。” 这个避难所的规模很小，通道部分比p203还小，地下大约能容纳两、三千人左右。 拥有这么多精锐战士，这个荣耀军团真是很厉害。 “你得先注册成为签约探险者，然后凭积分才能换取精锐战士的身份。” 巫婆指了指后面的一排柜台，柜员们漫不经心地应付探险者。 郑毅看了一眼，问道：“都有什么任务换积分？” “植树造林，大棚工作，野外勘探，矿物采集，地图绘制……唔，还有遗址探索。”小巫婆身后的电子显示屏上出现了一连串的任务，内容和她说的大致相当，估计她已经习惯于接待文盲，所以直接报了一遍。 郑毅的目光落在遗址探索上，问道：“那个遗址，是什么？” “一座附属于避难所的老城，毁于两百年前。上上下下都被翻遍了，而且一部分老城城区还成了探险者的聚居地，但是荣耀的高层始终没有撤销这个任务。他们似乎坚持老城里还有东西没被找到。而且现在老城的深层区域已经不允许改造了，要修旧如旧。” 小巫婆语速飞快地说完，眨巴着眼看郑毅： “嗨，小哥哥，你去过‘龙焰’么？那边的酒都是特级水和天然谷物精酿的，非常刺激。” 郑毅看了一眼那条发出低吼声的舔狗，叹了口气，径自走了。 已经知道他是条悲惨的舔狗，何必再去伤害它呢？ “你如果不想住在通道，可以去西市，那边安全，干净，很不错的。”小巫婆探出半个身子，高声提醒。 郑毅没有回头，只是抬了抬手表示知道了。他正好要往西走，因为蒙克给的坐标就在西面。 通道里找不到线索，只能先去问问蒙克，顺便看看有什么捷径可以去地下城观摩一圈。 让郑毅意外的是，小巫婆说的西市，竟然延绵十公里。 这在郑毅老家也是一座不小的城市了。 整座城市的边缘是自然形成的石质壁垒，中间深挖，形成一片人造的谷地。这样可以抵御疾劲的地表风，减少建筑的防风压力。 房屋大多是钢筋水泥结构的小高层，在五到六层之前，外立面粗糙不匀，就像是裹了一层壳。 郑毅根据坐标来到一个小区，这个精度已经足以让他惊叹了。即便文明败落成这样，卫星导航这样的服务还能如此精确，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陆行鸟缓缓行驶在满是黄沙的路面。 郑毅发现两边的底楼商铺都是从事电子相关行业，有几家明确打出“修改电子记录”的广告，用脚指头想想也不会合法。 不需要停车打听蒙克的住址，郑毅很快就被一块巨大的广告牌吸引： “地表最全面电子服务，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到。” 这行广告的下方，用加大加粗的字体写着： “蒙克！” 非常风骚。 这样的人绝对会在自己的作品上落款，否则内心中的骚劲会将他烧成灰烬。 211、木鸡蒙克 郑毅微微给了点油，陆行鸟飞快地冲到了蒙克店铺门前。 一个头发如同鸟窝似的年轻人抬起头，看了郑毅一眼。 郑毅从他眼神中读到了一片空白。 这个年轻人没有表现出任何精神波动。他看郑毅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郑毅瞬间想到一个成语：呆若木鸡。 是庄子说的呆若木鸡：一只不为外物所动，一旦点燃就充满了爆炸力的木鸡。 郑毅出声道：“蒙克？” 蒙克在延迟了三分之一秒后，问道：“你有多少钱？” 郑毅相信天才都不能以常理度之。这个年轻人既然会被杜斌看中，被避难所赶出来，肯定有超凡之处。他思绪大概已经跳到了后面好几步，所以省略了显而易见的中间过程。 跟这样的聪明人说话，会很省力。 郑毅掏出身上的钱，外加一盒烤猪肉和一瓶特级水，放在蒙克的桌子上。 不得不说，蒙克的桌子很干净，丝毫不像是传说中的技术宅，乱七八糟东西一大堆。 甚至可以说他有些洁癖。 技术宅戴上一副手套，将东西小心翼翼挪到另一张桌子。 随后，蒙克叉了一块烤猪肉放进嘴里，品味一番，喝了口水： “陆行鸟的电子系统可以大改，联入你防护服。你还有什么电子设备。” 郑毅从侧箱里掏出两台平板电脑。一台是从恶魔兄妹那里收缴的，另一台是林士宏给他的工作电脑。 毕竟他需要联络“黑骑士”。 蒙克扫了一眼，道：“我可以给你换个新的。二换一。”他说着从身后的柜子里取出三十公分长的黑色硬塑料条。 点开电源，塑料条长截面弹出光感键盘，另一面射出空中投影，可以用手点触操作。而且操作系统非常友善，郑毅一眼就学会了如何将屏幕内容投影在墙上，以及用手拉大缩小。 “我帮你把两台机器的数据传进去。”蒙克点开两台机器，大致扫了一下系统日记：“嗯，这两台机器都被人侵入过，而且留下了后门。现在，你不用担心了。” 郑毅耸肩，心中暗说无所谓。 蒙克一边传输数据，一边拿着自己的工具电脑连上郑毅陆行鸟。他说道：“宇航员腕表是个不错的操作平台，但是看起来没怎么好好利用。”说话间，他抽出连接线，一端接入手表，示意郑毅摘下头盔，要将另一端接入防护服的护罩。 郑毅收拢灵铠，整套盔甲在呼吸之间变成了一只手套，这让蒙克都不禁动容。 毕竟是偷看过机密的黑客，蒙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他很好地控制了情绪，有条不紊地做自己的工作。 郑毅的头罩面板上闪过一行行语言指令，交替闪现各种半透明的控制窗口。 蒙克很快收回连接线，让腕表和头盔通过无线信号连接。 这些高科技都秉持以人为本的理念，用起来几乎不需要琢磨，非常直观。 “几乎所有的数据都有了，时间也有了。”郑毅满意道。 之前他要看时间很不方便，必须要把陆行鸟取出来才能看到。 “你如果还有五千元，我可以给你装一个语音控制系统，你可以语音控制机车。”蒙克道。 郑毅估算了一下购买力，五千元还是有些压力。因为避难所不需要他的货物，而需要货物的鬼城黑市更流行以物易物，缺乏大笔资金交易。 “下回再说。”郑毅道。 蒙克搞定了陆行鸟和平板电脑，不悦道：“你身上的电子系统少得可怜，我可能还得退你一点钱。” 郑毅对钱没什么兴趣，道：“我还有其他需求。” 万幸郑毅会读微表情，看出蒙克很高兴听到这句话。 郑毅道：“我有一份避难所的编号，需要匹配对应的坐标。” 蒙克道：“没问题，不过地图我不能给你，你这点钱可不够。” 郑毅表示认同。 蒙克直接用连接线与郑毅的电脑相连，获得文档，然后在自己的数据库里进行匹配。郑毅自己有一部分避难所提供的坐标，正好作为校对标准，观察蒙克的正确率。 三分钟后，蒙克道：“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匹配率。绝大部分避难所已经被删档了，也就是说它们是彻底废弃。现在或许是怪物巢穴，或许是某个变态佣兵团的驻地。” 郑毅拿到数据比对，重叠避难所的坐标完全吻合，可见蒙克并没有瞎糊弄。 新坐标集中在华夏东北沿海地区，距离此地两千公里以上。 一场漫长的旅行啊。 “对了，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的摩托车和防护服变色么？”郑毅看到广告牌上的“没有我做不到”，想起“黑色”在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被歧视的问题。 因为黑色，卡夏甚至拒绝了神器一样的骑士服。 蒙克瞬间呆滞，良久才道： “你不知道黑色能够更加有效的吸收太阳能？你的防护服能够持续工作，因为它是黑色的。还有你的摩托车，如果改成白色会灼伤你的视网膜，沙漠里看上去就跟太阳一样刺眼。”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还需要随时能够改回黑色吸收太阳能。”郑毅补充要求。就跟整个多元宇宙的甲方一样讨厌。 蒙克抓了抓鸟巢一样的头发，道：“你这是在为难我。吸光板的材质注定它不可能变白。你能找到粉色的天然硅砂么！” 郑毅只好摊手：“我以为广告是真的。” 蒙克深呼吸，努力用友善的态度对待客人： “你换个正常的、关于电子数据的要求。你得明白，改变外观颜色更多是机械领域的工作。” 郑毅道：“那好吧，换一个：我想知道这个避难所的历史，尤其是其中关于命运之手，关于古代高序列超凡者的部分。” 蒙克脸色惨白，抿着嘴唇想了想，无奈道： “你想让你的机车白到什么程度？” 郑毅喉头发堵：找点前任小姐姐的遗产怎么就这么难啊！ 蒙克看着郑毅，认真道： “古代高阶超凡者的信息全都是二级保密文档，我当初只是因为触碰了五级保密内容就被流放出来了。帮你找完这些资料，我也就该被灭口了。” “好吧好吧，那么，古城遗址是怎么回事？”郑毅问道。 蒙克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膝： “我们就不能好好聊聊机车变色的问题么？” 212、公开资料 古城遗址是个公开任务，而且经久不衰，里面的每一块砖、每一寸壁画都被人分析了上百年。 唯一可以得出的结论就是这里曾经有过“神迹”并且影响力延续至今，但是没人知道这个“神迹”意味着什么。 蒙克道：“我之所以不打算介入这个项目，是因为我知道它与命运之手有联系。而命运之手的恐怖在于，无论你发现了什么，都会被避难所盯上。 “避难所轻则会将你囚禁终身，榨干你身上最后一个dna；重则，呵呵，他们喜欢用云爆弹彻底解决所有问题。” 郑毅道：“或许我们什么都不会发现。” “那何必参与呢？这是个按照收获付价的任务。”蒙克是避难所的另类，在地表仍旧是极端的现实主义者。 郑毅是个理想主义者。 他如果很功利，或许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比如考大学的时候去学金融，毕业后能够赚更多的钱，比医生轻松得多。 “帮我整理一份公开资料总没关系吧。”郑毅退而求其次，略带鄙夷地看着蒙克：“你看，这个工作交给前台小妹都能搞定。” 蒙克说了大话却接二连三办不到，自己也觉得败兴。既然郑毅只是要公开资料，起码不至于有危险。 他当然也有自己的骄傲，下定决心要跟前台小妹拉开差距。 于是他想让郑毅知道，这个濒临绝灭的世界，还有非常强大的暗网。 “对于各个据点来说，他们最多只能铺设局域网。没有基础设施网，据点局域网之间无法联系。有些信使专门在几个据点之间往来，用硬盘交流信息。噗，就跟上古时代一样。” 蒙克介绍完背景，意识到郑毅有些不耐烦。 郑毅可是信使啊，怎么会不知道这种常识。 蒙克继续说道： “然而我不一样。我掌握着卫星通讯后门，避难所甚至都没发现。所以我可以通过天上的卫星伪装成某个避难所的信号，介入这些局域网。你看。” 郑毅凑到显示器前，只看到蒙克飞快地打开了十几个风格各异的窗口。还不等他看清内容，蒙克又关掉了窗口，只显示数根进度条。 “看，城里所有的局域网，所有的电脑，只要里面有相关资料，就会被我搜出来。”蒙克自豪道。 郑毅看了一眼蒙克。 蒙克更加自豪了：“不用谢，这些对我来说就是公开信息。” 郑毅清了清喉咙：“我是想问，什么时候能够给我结果？进度条看起来挺长的。” “你可能需要在这儿住一夜。”蒙克道：“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睡我家。”他指了指楼上：“我上面还有个客房，一晚上四十元。不过没有其他服务。你如果……” 郑毅当即拍出四张钞票，定下这个客房。 如果找旅馆，说不定还要为“不要服务”而额外付费。 蒙克关了显示器，带郑毅上楼看了房间。 这间客房还算不错，有一扇面对后院的窗户，一张看上去柔软的大床，一个空荡荡的架子可以给客人挂衣服。整体来说还算干净。 “卫生间在斜对面。”蒙克侧身一指。 郑毅点头，随手关门。 他站在门口再次扫视屋内，然后，这位已经疲惫到了一定程度的序列2跃上床，感受到床垫的柔韧。 虽然睡袋和帐篷很不错，但人终究还是更喜欢房屋、软床和被褥。 在郑毅闭目养神的时候，蒙克正在设计算法，对收集来的数据进行分析和筛选。 翌日一早，郑毅见到了精神不错，但是满眼血丝的蒙克。 这个要强的程序员干了个通宵，杯子里还有草绿色的饮料残留。 敏锐的郑毅一眼就看出，那是稀释后的精神恢复剂，蒙克靠嗑药熬夜。 “早上好。”郑毅主动打了个招呼。 蒙克手指一划，文本文件从显示器上飞出，飞入郑毅的个人终端。 郑毅合拢面罩，目光点开新收到的文件，立刻进入状态，阅读解析。 这个文件的前部分内容与避难所提供的背景资料相差无几，概括来说就是命运之手以各种手段达成了目的，为地表人类获得了一座重要的避难所地下城。 古城遗址正是命运之手的重要据点，也是执行这个渗透计划的桥头堡和前敌指挥中心。 那个时代高阶超凡者还行走在荒漠大地上，所以古城里有各种高阶超凡者的作品。 命运之手的重要骨干在这座桥头堡经营了二十年，几乎将它建成了一座永久工事。其中包括一位序列2所设计的法阵。 郑毅点着下巴，心中暗道：前任小姐姐就是序列2，是她留下的法阵么？ 在郑毅印象里，小姐姐的法阵知识甩出他一个太阳系。 不知道为什么不放在结晶之中，这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因为有序列2的遗存，所以古城自然而然就属于避难所的重点研究对象。 里面每一块有符号的石块、砖头、壁画，都已经被避难所收罗殆尽。即便如此，避难所还是坚信古城遗址有他们没有挖掘出来的秘密。 在文本的下半部分，蒙克绘制了古城遗址的内部地图。 郑毅看得深吸一口气，整个古城就跟蚂蚁窝一样，甬道四通八达，纵横交错，上下联通。即便是方向感最好的人，恐怕都会在里面迷路。 再后面还有流露出来的古城相关信息。这些只鳞半爪的信息没有涉及序列2的天使，对郑毅而言没多大意义。 “我们两清了。”蒙克如释重负道。 “好的，回头见。”郑毅借着蒙克的网络，给灰度空间“无辜之瞳”发了一则短信，告诉“他”古城遗址的坐标，并且很入戏地要求支付“金币”。 就在郑毅发出坐标的同时，林士宏就收到系统提示：信件已发送。 他把双脚架在桌子上，笃悠悠地喝着浓茶： 正戏就要上演了，神国会给人带来什么惊喜呢？ （上架首日，求订阅。无论你在哪里看这本书，请来起点支持一下小汤吧。） 213、快走 古城遗址距离避难所有大约一百公里路程。在前任小姐姐活动的古代，地表人类数量不多，但是获得的技术支持远高于当前这个时代。非但有高科技的交通工具，还有神秘的超凡能力。 对他们来说，一百公里就跟家门口没多大区别。 然而现在，郑毅在大地裂缝中辗转，足足开了一个小时才到达遗址。 遗址是一根“柱子”。 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 在前任小姐姐的时代，这是一座高塔。 虽然有地下部分，但是并没有这么深。 据说是因为一次神战而导致高塔下陷，成为如今的模样。 就像是一根空心管被直接摁进了地里。 郑毅看到外围的营地，稀稀拉拉不成规模，只有很少的人在这儿碰运气。毕竟这座遗址一直不存在秘密，里里外外都被翻了个遍。 没人收门票。 郑毅找了无人的角落将陆行鸟收入雷尼摩，径直走进了古城遗址。 按照蒙克给出的地图，以及之前流传出来的资料。古城的上层是高层人士的生活区域和办公区域，其中在7、13、19、21、37有五个厅，从面积和布局上看有可能存在反侦测的法阵。 郑毅注意到这个楼层是后人标注的，也就是说，实打实得爬上楼一一核对。 还好郑毅是个机智的天使，见四下无人，当机立断翻出飞行滑板，腾空而起。 塔内空间极大，甚至不需要借用当年的升降梯井就能自由升空。 郑毅很快到了7楼，都没有从滑板上下来，就意识到这里没有任何法阵的遗留。然后他直飞13楼、19楼、21楼和37楼。 五个大厅都没有任何反应，别说法阵，就连室内装修的痕迹都看不到。 郑毅略一沉思，发现自己陷入了逻辑盲点。 虽然说法阵是留下讯息最可靠、而且可能性最高的方式，但是谁说法阵一定需要广阔的室内空间？而且自己找的是小姐姐的私人记忆，即便她地位崇高，有权使用所有的房间，但这么私密的东西总不会搞得人尽皆知。 这就是一份记忆备档，如同少女的日记本，只可能藏在卧室的抽屉里，不会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郑毅飞到顶楼，放慢滑板的速度，从一间间房间前飞过。他回忆起当日找到小姐姐陵寝时的感觉，就如初恋女友的柔声呼唤，心中悸动却又温暖。 自己的超凡结晶来自于小姐姐，与她的记忆发生共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多亏了蒙克整理出来的地图，郑毅没有走冤枉路。 半小时之后，郑毅在一面墙前感受到了那股触动心弦的悸动。 小姐姐留下的记忆，就在这里。 就在墙上。 这面墙上只有时光留下的痕迹。 郑毅落下滑板，凝神静气，心灵中的悸动益发明显。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出现一丝微微的麻痒，就如同微弱的静电刺激一般。 心灵视界！ 果然什么都没发生。 郑毅施放了这个技能，然后才问自己：我对着一面墙用心灵视界？ 这不是游戏，不会有一个对话框跳出来告诉他目标不正确。 就在郑毅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困惑的时候，指尖上传来轻微的噼啪声。 蓝光闪爆。 郑毅猛然间失去重力，闯入一个奇怪的空间。 那是一间亮堂的会议室，三面玻璃幕墙投射出五张冷漠的面孔。 前任小姐姐，就如她的遗体复活，坐在中间的椅子上，也是神情肃穆。 “事实证明，我们造成了一次大规模死亡事件。” 前任小姐姐冷静的声音在会议室中响起。 郑毅确认这是在阅读小姐姐的日记。 没想到心灵视界这个技能就是小姐姐日记的密码。 “这符合命运。” 正对着小姐姐的面孔看上去有五十岁，是个一眼就让人不喜欢的老太太。 她说出来的这句话也同样让人不喜欢。 郑毅的目光落在这位老妇人脸上，突然看到老妇人望向了他。 这不可能发生在心灵视界里，因为在这个世界，他只是个时间终结后的观察者。 就好像观众在电影院里看电影，屏幕上的人物不可能跟观众现场互动。 否则那叫视频通话！ “快走。” 老妇人打破了过去与现在的时间之墙，再明白无误地对郑毅吐出两个字。 郑毅只觉得在这一瞬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看到前任小姐姐也转过头，望向自己。 对于前任小姐姐而言，他的这个位置应该空无一物。 然而，小姐姐真的看了过来，目光中还带着担忧和关切。 这道目光几乎打碎了郑毅的世界观。 郑毅没来得及反应，眼前景象破碎，落地般轻轻一震，他回到了空荡荡的墙壁前。 猛烈的心悸让郑毅差地摔倒。 他扶着墙，立刻给自己套上一个心灵坚定。 嘭！ 心灵坚定因为巨大的恐惧而破碎，带给郑毅短暂的免疫时间。 必须离开这里！ 立刻！ 马上！ 郑毅深吸一口气，轻车熟路地开始自己穿越。 四周变成浓艳的油彩，规则的线条发生了扭曲。 郑毅的灵体冲出遗址，渐行渐高。 他看到了令自己恐惧的来源。 一枚拖着扇形尾焰的飞行器…… 那是导弹…… 正朝遗迹方向以亚音速飞去。 郑毅穿过混乱的星空，进入灵界。 “小绿！给我一个世界！”郑毅吼道。 他需要一个可以立刻进入世界。 只有在进入新世界的时候，身体才会离开前一个世界。 郑毅不知道自己如果没有及时带出身体，会发生什么事。 是跟着身体一起消亡？ 还是脱离身体，成为一个幽魂？ 他如果再进入其他世界，将以何种方式存在？ …… 这些问题有的是时间思考，当下还是先保住身体。 那个身体还能用很久呢。 “伟大的圣者，请原谅您的仆人……”绿光给了反馈。 郑毅根本没有心情听他说完，就好比他从来不会把彩票上的“谢谢参与”四个字全部刮出来。 郑毅飞上灰雾，一眼看到硕大的沙漏。 （求订阅） 214、神官种子 安努世界还有数日才能再次进入，至于伊茹伊露维妲…… 真是让郑毅牙痒，只差一丝丝了！ 真正只差一丝丝，可能只是几十分钟。 然而导弹是不会停下来等人的。 海洋世界倒是欢迎他，但是深海之中的城市，暴怒的病患家属……郑毅觉得去了那边也是找死。说不定那位鱼人王还没来得及报复，自己就被巨大的水压压瘪了。 我必须找到一个可以立刻进入的世界！ 有特种防护服在，哪怕那个世界全是熔岩都没关系。 只要熬到伊茹伊露维妲敞开怀抱就行。 郑毅的目光在星团之间飞速划过。 那些羞涩的星团在灰雾中躲躲闪闪，喃喃自语，却又忍不住探头窥视。 郑毅此时已经顾不上那么许多，毕竟灰雾上的时间流速跟各个世界都是一样的。 于是郑毅以灰雾执行者的威能，将一个没躲好的星团从灰雾之后抓了出来。 其实就是死盯着看。 这个星团有三个子星云相互缭绕，暗影之中还有一个大星云呈包容笼罩的姿态。 以郑毅的悟性和阅历，已经能够大致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世界观非常复杂的世界。 世界观复杂说明它的神成熟。 安努-塔萨梅特和伊茹伊露维妲的世界观之所以简单，就是因为“神”要么单纯要么幼稚。 成熟神创造的世界，应该是充满多样性生命体的世界。 郑毅毫不迟疑地投向这个被拉出来的世界。 金色的天使出现在这个星团旁边，向整个宇宙宣告： “恭候您神圣的降临！” …… 郑毅随着降临经验的丰富，越来越轻松，也就能注意到更多的细节。 他看到自己飞向了其中一个淡白色的子星云，应该是它最醒目的关系。 穿过灵界，郑毅懒得跟绿光打招呼。 穿透世界之膜进入这个陌生世界的星空，郑毅没有感知到神灵的活动，但是有些许气息类似伊茹世界的诸位女士。 星空之下，白云涌动。 穿过云层，郑毅看到山水起伏，地面上以绿色植被为主。 他终于松了口气，这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世界。 我会降临在哪里呢。 郑毅观察着扑入眼帘的大地。 郑毅落地，发现自己身在一片密林之中。 郑毅首先检查了一下身体，并没有任何问题，总算松了口气。然后才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齐胸高的灌木密密丛丛，长至膝盖的野草和荆棘遍地都是。 这是一片完全没有开发的原生林。 在密林之间，却又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小路。 荆棘和灌木明显要比周围低矮稀疏。 郑毅很遗憾自己没有喝令植物开路的能力，感觉在这种原始道路上骑车，实在需要车技，正好拿出飞行滑板。 这时候就看出飞行器的便捷了。 飞行滑板带着郑毅直直上浮，超过树冠层，清楚看到自己所在位置：一座矮山的山腰。 在目力所及的地方就有一座村落，正是降临时看到的村子。 郑毅能够看到村子里的屋舍，以混乱的姿态布局，只有两栋房屋略好些，其中之一是明显的宗教建筑。 其他的屋舍只能算是棚户。 当然，还有真正的茅棚，在当前的距离很难分辨它们的真实用途。 郑毅驱动飞行滑板，树冠在他脚下拂过。 不到五分钟，他就站在了一片平地上。 从泥土的色泽上看，这是新近翻整过的土地。 郑毅朝着村落稳步前行，同时收起了罩在外面的尼龙袍子。 他从建筑风格上看得出来，这是个落后的中古世界。罩袍会让人产生神秘感，而银白色散发着光芒的蛛丝斗篷则能让人产生膜拜感。 蛛丝斗篷之下的全身板甲和握在手里的权杖钉头锤，能让人更容易沟通。 郑毅很快看到很大一块农田，将近两亩，一个壮年的农夫带着三个年轻人正在干农活。 他的目光自然落在了最小的孩子身上。 这孩子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比他的两个哥哥更瘦弱。不过他虽然赤脚站在土地里，手上也沾满了土，头发和面庞却比较干净。身上的衣服勉强看得出亚麻本色，而不像另外三人那样蓬头垢面，身上就像裹的抹布。 这孩子的身体之中，一个银白色的灵体尚未成型。 是个神官种子。 然而这并不能让郑毅的情绪产生波动。 真正让郑毅心跳加快的是，这个看似不太普通的农夫之子，他有两种语言备选。 郑毅很清楚地感知到，这个小家伙，他会说汉语。 汉语可不是多元宇宙的通用语。 甚至谈不上大语种。 在郑毅去过的世界，连方块字都没有。 即便是看起来像是同文同种的沙漠世界，他们使用的也是拼音文字。 而这个孩子确实会说汉语。 序列2的感知不会错！ “你叫什么名字。”郑毅面带微笑，对少年说道。 他觉得自己的发音有些不够完美，音调有些飘忽，实在是太久没有说母语了。 当这句母语说出口，郑毅浑身舒畅，就像是三伏天里灌下一瓶冰阔落。 少年明显听懂了郑毅的话，身上不可抑制地打颤。 这是人在激动之中的正常反应。 郑毅可以理解。毕竟他也是穿越者。 当穿越者落在某个小孩身上，还得承担繁重的农活，突然看到一个英武不凡的同乡……没有哭着跑过来抱大腿就已经很克制了。 少年太过激动，突然身子一软，栽向地面。 郑毅看到地上的石头，挥手给了小老乡一个圣盾。 壮年农夫和两个青年反应迟钝，这才放下手里的农具，叫着“洛斯”跑过去。 …… …… 嘟！嘟！嘟！嘟！ 警报声响彻整个大厅。 肩扛三颗金星的老将军猛然站起： “紧急唤醒！紧急唤醒！” “唤醒程序已执行！” “主体对象苏醒中！” …… 北京，国防大学信息指挥中心。 莫斯科，伏龙芝军事学院情报中心。 圣西尔、西点、桑赫斯特…… 全世界的将军们都在吼叫。 各国语言汇聚成一句话，那就是： “醒过来！” 215、小老乡 在小老乡晕倒的一瞬间，郑毅感知到一丝奇怪的感觉。 之所以说奇怪，是因为微妙而罕见。 小老乡的灵魂似乎离开了，然而细看之下却没有任何波动。 郑毅突然想到自己灵魂的叠加态。 既存在，又不存在。 难道这位小老乡也有个灰雾？但他为什么突然跑掉呢？ 郑毅踩进地里，走到小老乡身边，检视他的三个家人。 都是只会一种语言的当地人，真正的普通农夫。 “你们都退开，让他呼吸新鲜空气。”郑毅说道。 果然，当地语言带有小舌音，不可能跟汉语有任何瓜葛。 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老的农夫似乎很努力才明白郑毅的话，拉着两个儿子退开了一些。 郑毅蹲下身，摘下手套，先将小老乡摆平，然后翻看眼白，探查颈动脉，甚至还做了个腹部按诊。 小老乡的身体非常正常。 “老爷。”农夫颤巍巍地说道：“洛斯，我的儿子，他病了么？” 郑毅微微皱眉：这种情况该怎么说？ “他没有问题，大概是刚才有些中暑。”郑毅抬头看了看天，觉得自己这个借口很不专业。 算了，管他呢，最不专业的谎都是专业人士扯的，反正骗骗无知百姓。 而且，从农夫的表情上看，他根本不知道“中暑”是什么。 当地人听不懂当地语言，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信息传递的递减规则。 越是文明辐射区外层的人，他所接受的信息量就越少。 举个例子：同样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只要会上网的人都知道“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然而在尚未通电的山村里，仅能听懂基本普通话的山民，听到这个词汇就会茫然无知。 “你叫什么？”郑毅问道。 “威廉，老爷。”老农夫局促地捏着手：“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地里还有很多活。” 郑毅偏了偏头：“你们可以先干活，我来照顾他。” “你是骑士么？”一个稍大些的男孩问道。他唇上已经长了一圈黑色绒毛。 郑毅微微摇头：“我是神职者，或者说牧师，你们能听懂么？” “牧师！”老威廉叫了起来：“牧师老爷！我们这的牧师老爷是普拉亚老爷，你是来找他的么？可你为什么是一个人？” 郑毅给了威廉一个微笑：“你们地里的活还很多。” 平平无奇的序列2 才不想跟人解释自己是被一枚导弹逼到这儿的呢。 威廉带着两个儿子将信将疑继续干活，时不时偷看坐在田埂上的诡异牧师。 郑毅将尼龙斗篷铺在地上，取出水和食物，从容地布置好野餐席，等小老乡醒过来。 …… …… 吴清晨缓缓睁开眼睛，觉得头有点痛。 床边围了一圈人，所有人都急切地看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他说的是汉语。” 屋子里静谧得连呼吸声都没有了。 过了足足十三秒，挂着中校肩章的军官转身出去，即将关严的门缝里传来他的吼声： “那个骑士说的是汉语！” 吼声中充满了惊疑、惊诧、惊惧。 五分钟之后，这个消息传遍了整个地球。 …… …… 郑毅可以确定这位小老乡没有任何伤病，而且精神状态也很稳定。他只能怀疑是小老乡的穿越方式有其他附带效果，就如他的灰雾。 在等待了半小时之后，郑毅留下了水和食物，以此交换了一位向导。 老威廉的二儿子格雷斯。 在格雷斯的带领下，郑毅穿过一片树林，翻过一座矮丘，走过一座桥，足足半个小时之后才看到渐渐密集起来的屋舍。 这些屋舍大多是树枝和泥巴建筑，只有关键结构才用了木板。 屋舍附近的地里，瘦骨嶙峋、衣不蔽体的农奴麻木地干着活，似乎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这些人比威廉一家看起来惨多了，这才是真正的底层。 威廉一家大概还算是自耕农。 郑毅将小老乡一家的社会阶层提了一档。 又走了十多分钟，屋舍好看了许多，基本以木屋为主。 格雷斯是个沉默的年轻人，一直带着郑毅来到一座砖制建筑前，方才说： “老爷，这就是教堂，普拉亚老爷就在里边。” 郑毅微微点头。他的食物都放在陆行鸟的侧箱里，现在并不合适拿出当小费。他说道：“等你弟弟醒了，让他来找我，我会给你们全家酬劳。” 格雷斯表现出意外和惊疑，道：“可你已经给了我们上好的白面包和肉。” “我是个慷慨的人。”郑毅笑了笑，拍了拍格雷斯的肩膀，让他回去，自己往圣堂里走去。 教堂开着大门，显然这里的宗教欢迎所有人随时去向神灵倾诉。 郑毅知道，这个世界的神灵恐怕已经死了，或者走了。 这样的世界虽然会有些不便，但是更轻松，而且作为序列2 的天使更接近顶端。 如果这个世界连序列1都没有，那他就是顶端了。 教堂外围有一圈矮墙，可以看到里面种植的花草。 郑毅穿过院子，直接踏进教堂，金属敲击青石地板的声音干净利索。 教堂里只有个十来岁的少年正在擦拭木制的长凳，他看到郑毅进来，显然非常吃惊，而且局促。 少年放下手里的抹布，走到郑毅面前，见郑毅的目光落在祭坛上，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打招呼，只是仰着头看郑毅。 郑毅收回目光，朝少年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 “安德烈，老爷。”少年怯生生道。 “我来找普拉亚牧师。”郑毅道明来意。 安德烈这才想起来行礼，深深鞠躬之后朝后面的侧门跑去。 郑毅缓步走到祭坛前，上面放着金属罄，树枝，以及一本宗教经典。 这是个有着不错组织形式的教会。 因为它主要是以符号为象征，单一信仰崇拜，而且牧师承担传教、讲解、医疗的职能。 郑毅微微颌首，同时听到了两个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从后门进来，急切地叫道：“老师……” 郑毅转过头，将他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 ， 216、主宰的仁慈 “普拉亚牧师？”郑毅微笑道。 普拉亚站在原地，满脸疑惑：“抱歉，我认错了……我以为是我的老师。先生，您是从堂区来的么？就您一个人？” 郑毅微笑道：“事实上我不是从堂区来的，但我们是同行。我也算是神职人员。”他说完就觉得不太严谨。 在遇到“神官”这个职业之前，医生的确非常像游戏里的“牧师”，主要是在加血加状态这方面。 严格来说，医生序列并没有像“神官”那样具有宗教性，所谓的“神圣”更多是哲学层面的内涵。 这些可以先不管。 郑毅将注意力放在普拉亚牧师身上，审视着他的基本立场。 没有凝聚起来的灵体，也可以排除邪恶立场，还是有交涉空间的。 普拉亚也在审视郑毅。 他很少听到牧师们自称“同行”，这怎么能算是一个“行当”呢？ 他仔细看了看郑毅的斗篷和里面的板甲，都是精美的上等货色，恐怕连主教都穿不起。 如果说他是骑士，主宰可以作证，这样富有的骑士起码得有个伯爵的爵位。 “您并不像是主宰的仆人。”普拉亚牧师严肃起来：“而且我只是一名代牧。” 他觉得在陌生人面前，最好严谨一些。 第三次春季巡视就要到了，堂区的执事不会轻而易举放过他，毕竟这是他升任正式牧师的最后一次春季巡视。他们会捞取足够多的好处，然后才可能不在暗中动手脚。 如果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恐怕家族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才能换来一领正式牧师的长袍。 郑毅看了看安德烈，道：“小朋友可以先出去玩一会儿。” 安德烈望向普拉亚。 约翰·普拉亚点了点头：“安德烈，你去库房清点一下农具。” 安德烈连忙出去了。 郑毅走上前，斟酌了一下措辞，道： “我并非来自于贵教会，但我同样奉行宇宙间的至高准则。” 普拉亚牧师脸色发黑，甚至不再使用敬语： “你这是亵渎！主宰的光辉是由教会传播的！” 郑毅猜到了他的反应，从容道：“那你怎么解释这个呢。” 他给自己套上了一层圣盾，金色的光辉闪烁，足以证明自己的非凡。 普拉亚牧师深吸了口气，嘴里喃喃道：“这不可能，不可能……” 郑毅笑了笑：“就如同男爵不可能只有一个村子，你为什么觉得主宰会没有其他牧场？” 普拉亚牧师茫然地抬起头：“主宰……其他的牧场？” 郑毅道： “你看我们脚下的大陆，难道会是唯一的么？在无尽的星空中，肯定有无数和这里一样的大陆，那些地方难道能没有主宰的光辉么？主宰是什么？” “主宰是永恒，是一切的主。”普拉亚本能地背诵《圣典》上的原文。 这是他三十年洗脑洗出来的本能。 郑毅微微笑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普拉亚还是觉得难以相信，木然地点了点头。 “写信告诉你的老师。”郑毅道：“我知道这很难让人接受，就好像突然知道父亲在外面还有一堆儿子，但是你得接受，毕竟在主宰这里可没有‘私生子’一说，大家都是一样。” 普拉亚终于清醒过来。 这事说小很小：一个外来的牧师。 说大却会很大：主宰在星空中的其他子民。 如果往小里说，只需要招待好这位牧师就行了；而要往大里说，这事需要汇报给教宗，并且修改《圣典》。 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一个小小代牧可以解决的。 “我立刻写信给老师。”普拉亚微微躬身。 郑毅抬了抬手：“为了让你的信件更有说服力，请你通知这里的村民，我会将主宰的仁慈赐予他们。任何伤痛和疾病都能得到解除，只需要来教堂找我就行了。” 这正是我需要的。 普拉亚心中暗道。 “感谢您的仁慈，感谢主宰派您前来。”普拉亚代牧鞠躬道。 小安德烈有了新的工作，将这个好消息传播给所有需要的人。 郑毅在普拉亚面前取出了陆行鸟，将侧箱卸下来。这里面都是日常用品，拿出更方便。他今晚选择教堂正厅作为宿营地，在这里搭帐篷睡觉。 从村子的建筑来看，不可能有房间比帐篷更舒服了。 说不定还会染上跳蚤或是臭虫。 普拉亚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主宰神迹。 《圣典》上说的神迹包括呼风唤雨、治疗伤痛、展现光明、烈火焚烧不义……但绝对不存在变出一头黑色的铁车——他是从轮子判断那是一辆车，而非骡马之类的牲口。 郑毅见普拉亚愣在原地，便指派他去搬来一张桌子。他自己取出一头猪，开始切割肉类。 “你们也可以吃肉吧？”郑毅随口问道。 “当、当然。”普拉亚吞了口口水：“但是，这样的机会并不多。” 郑毅不置可否，又道：“主宰给你们的神迹呢？” 普拉亚代牧狠狠的纠结了一会儿，才答道： “主宰已经很久没有让奇迹展现在我们面前了。” 郑毅想到死寂没有活性的星空，对这个结果并不怀疑。 如果沙漠世界没有基因药剂，也不可能有超凡人类。 村民并没有让郑毅久等。 很多人都看到一个手持权杖，身穿全身盔甲的大人物进了村子。从格雷斯口中，他们知道这是位高贵的牧师老爷，可能比普拉亚牧师更高贵。 当小安德烈在村中奔走，宣扬这位新来的牧师老爷要施展主宰的神迹时，几乎所有人都抱着好奇和将信将疑的心态想去试试。 首先来的病人是一头牛。 这是一头瘦骨嶙峋的黑色母牛。一条后腿上有明显的伤痕，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伤腿不能着地。 它的主人如丧考妣站在教堂门口，搓着手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普拉亚牧师显然对村里人很熟悉，替他说道： “老霍特家的牛之前不小心在河边滑倒了，伤了后腿。眼看就要到夏役了，如果牛不能干活，他们就得靠人翻地了。” 郑毅知道生产力低下的时代，牲畜有时候比人还值钱。 何况在一个还有农奴的中古世界，这头牛肯定比老霍特本人更具有价值。 或许只是因为这次的意外，他们全家都可能沦入农奴阶层。 ， 217、神迹 郑毅拍了拍手，走到黑色母牛身边，环顾四周，看到一些赶来看热闹的村民。 这些村民当然不是出于闲情逸致，而是想看看这位外来的牧师老爷是否真的能够治愈伤病，好解救他们的家人。 郑毅给自己套上三重盾，以避免母牛情绪激动之下伤到他。然后弯下腰，手贴在了母牛的后腿上。 母牛很温顺，没有任何动作。 从普拉亚牧师和村民的视角看去，这位新来的牧师没有展现任何奇迹。 没有光，没有祷言，没有漫天的云彩组成神奇的姿态。 然而，母牛的后腿渐渐放松，踩在了地上。 郑毅用治疗术治好了母牛的伤腿，从容地直起身，示意老霍特将它牵走。 母牛健步如常，就像是从未受过伤。 老霍特满脸胀红，眼中瞬间涌出两行浑浊的泪水。 “真是太感谢您了，牧师老爷。”老霍特别扭地用着敬语，向郑毅行礼致谢。 “一切荣耀归于主宰。”郑毅现学现卖，这是他之前听普拉亚说的。 小安德烈一脸认真地让老霍特从侧门牵着恢复的母牛离开，然后放进下一个求医的村民。 “我没儿没女，前天烫伤了脚。”妇人抹着眼泪，在丈夫的搀扶下来到郑毅面前：“我恐怕见不到明年的夏天了，感谢仁慈的主宰将您送到这里……” 郑毅让她坐在椅子上，解开龌龊的绑带，最里面一层已经浸透了脓液，死死黏在皮肤上。 作为医生，郑毅知道烫伤后最难处理的是感染。大面积烫伤的人即便送到医院也很难幸存，就因为感染问题实在太恐怖。 “你真是乐观。”郑毅轻笑着摸了摸妇人的额头，体温很高。 普拉亚牧师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妇人病态红润的脸庞，说道： “艾莉丝，如果没有主宰的奇迹，你恐怕看不到今年的夏天。” 郑毅没有省蓝，直接用了神圣治愈，将她身上的问题一举解决。不过他感知到妇人体内还有寄生虫，但是这个问题无论是治疗术还是神圣治愈都没法解决。 这大概是因为底层逻辑将寄生虫算作自然法则，食物链的正常态，并不算伤病。 “你们用什么解决寄生虫的问题？主要是蛔虫。”郑毅问普拉亚。 普拉亚仔细回忆一番，答道：“用白藤和白杨树的树皮煎煮成水喝下去就行了。” 郑毅对艾莉丝丈夫说道：“你知道在哪能采集到白藤和白杨树的树皮吧？回去给你妻子煎煮一些……你也一起喝。” 在这个中古世界，没有寄生虫才是奇怪的事。 艾莉丝的丈夫是个满脸皱纹深刻的中年人，他纠结地转动着手里满是破洞的帽子，说道： “感谢您的仁慈，但是，树林里的一切都是属于领主的，我们不能……” 普拉亚直接打断他，道：“白藤和白杨树皮，你尽管去取用，我会跟费尔管事说的。” “谢谢牧师老爷，谢谢您，老爷！”夫妻俩千恩万谢地走了。 艾莉丝的烫伤在村子里是件大事，几乎每个村民都知道，但是此刻她健步如飞，甚至可以直接下地干活。 这就是主宰的奇迹。 奇迹越来越多，普拉亚的心情从激动渐渐平复下来。他在考虑这位主宰使者降临的意义和对他以及老师以及家族的意义。 前者只是个念头，因为没人能想明白主宰为什么派一个使者过来。 后者同样很为难这位三十多岁的代牧，毕竟他来到这个小村落之后，跟堂区和家族只有很少的书信往来。 不过绝对是好事！ 没人能否认主宰的奇迹。 万幸他来到这里，由我最早接待！ 普拉亚轻轻握紧了拳头，他觉得自己是时候多一个老师了。 不过在此之前，普拉亚决定谨慎地确认一个前提： “请问，您是凡人？先知？天使？” 郑毅疑惑地望向普拉亚，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 在低位格的世界并不适合将自己的位格撑太高。在高位格世界，则可以放心地表露自己真正的位格，甚至可以吹牛往上攀附一些。 这或许跟许多人的想象不同，但只要看看地球上那些邪教头目和宗教领袖就能够知道，哪种更有智慧。 邪教头目生怕自己的位格太低，总是往天上吹，什么上帝私生子，耶和华的二儿子之类。结果就是太容易被揭穿，根本收获不了多少信仰，直接就被扑灭了。 而宗教领袖则知道摆低自己的位置，抬出一个在天上、跟人间没有瓜葛的偶像，一切荣誉归于这位偶像的同时，苦难和非难也可以归于这位偶像——以考验的名义。 更简单来说：位格低的世界就跟闭塞山村一样。暴露了自己的高位格，他们要么完全不能理解，要么大惊小怪瞎整，可糟心了。 郑毅直截了当道：“主宰给人们两只眼睛一张嘴，就是让人多看少说。” 普拉亚连忙低下头：“谢谢您的指教。” 郑毅又处理了几个村民的伤病，道： “现在看下来，意外伤害和积劳成疾是这里的主要问题。我建议你花些精力改善村民的生活环境，并且教导他们健康的生活方式，比如别直接饮用河水。” 普拉亚满脸疑惑：溪水很清澈，不能直接喝么？ 郑毅看了看天色，自己在这儿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那位小老乡还没醒过来么？ “我会在这儿住一段日子，方便你写信给堂区。”郑毅道：“你这儿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当我的随从？最好年纪在十三岁左右，男孩，聪明，爱干净……” “啊！”普拉亚醒悟过来：“有一个，他很符合您的要求，但他只是个农夫的儿子。先生，他学习圣言很快，而且还将圣言用以劝导村民。如果是绅士的孩子，他完全可以当一位牧师学徒。” 郑毅温和地看着普拉亚。 普拉亚吐出郑毅需要的那个名字：“洛斯，莫尔家的第三个儿子，真是个很不错的年轻人。” 当然很不错，一个穿越者能够沉静地下地干农活，一点点毫不突兀地刷存在感，这样的人就算在原本的世界也不会混得很差。 218、随从 郑毅微微点头：“我相信你的推荐。你可以让他来找我，我也会给他必要的教导。” 普拉亚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兴奋地搓着手，道： “请您原谅，我也想受到您的教导，显然你是一位伟大、虔诚、受到主宰祝福的高尚神官。我能有幸称您为老师么？” 郑毅不置可否：“这个无所谓，不过我不会在这儿呆太久。” 他还要去跟伊茹伊露维妲好好谈谈。 留在这个贫穷的世界，只是为了跟小老乡聊聊。 以世界意识千奇百怪的尿性，说不定自己一走，祂又躲到灰雾里面去了，下回未必能抓得到祂。 “这段时间，我就住在主宰的居所，你不用费心了。”郑毅道。 普拉亚连忙道：“这会不会不合适？唔，我是说这太委屈您了？如果您不介意，可以用我的房间。” “不用，这是主宰的意愿。”郑毅说得毫无心理负担，毕竟这个世界也没有神。 普拉亚牧师百分百相信郑毅，毕竟主宰的奇迹证明一切。 郑毅回到教堂里，问普拉亚牧师要了一本《圣典》，无所谓地询问这个世界的真名。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这个世界居然没有真名。 郑毅翻了翻《圣典》，发现《圣典》中关于世界创造的确语焉不详模棱两可，想让人以为世界是主宰创造的，但是在很多地方又能看出这只是个谎言。 主宰是个彻头彻尾的外来客。 祂进入了这个世界，短时间内培养出了上百个拥有神力的牧师。 这些牧师为祂播撒神迹，收割信仰，但是活动范围并不大。 三百年时间里甚至都没有占据整个王国。 从普拉亚牧师的唠叨中，郑毅也知道至今教会和贵族之间还有利益冲突。 毕竟教会是从贵族的领地里收取什一税的。 郑毅一边看书一边跟普拉亚说话，很快就对这个世界的宗教有了大致了解。 虽然这里看起来贫穷落后，但是这个世界更多地方更加贫穷落后以及愚昧。 信教的贵族好歹还有堂区的约束，对领民不至于太糟糕。那些没有信仰的贵族，基本上跟土匪山贼没有区别。如果你去跟他讨论割韭菜和杀鸡取卵的区别，他大概只会给你头上来一锤子——因为他想怎么莽就怎么莽。 足足过了两个小时，天色已经黑了，洛斯才出现在教堂门口。 教堂里光明如白昼。 洛斯一眼就认出高悬在大厅里的那是一盏灯，一盏样式精美，充满现代工艺的应急灯。 这位穿越者老大哥真是高调。 唉，大家都是穿越者，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洛斯想着，上前毕恭毕敬道：“晚上好，普拉亚老爷；晚上好，尊贵的外乡老爷；晚上好，安德烈小老爷。” 安德烈连忙站了起来：“洛斯哥哥，你叫我小安德烈就可以了。”他已经知道这位施展神迹的外乡老爷要让洛斯作为扈从，普拉亚老师也写信给堂区，要收洛斯作为学生。 他们现在非但在同一阶层，洛斯甚至地位更高。 洛斯心头一跳：自己的阶层上升了！ “来这儿坐下吃点东西吧。”郑毅说的本地语言：“我在进村的时候见过你。普拉亚牧师推荐你作我的扈从。” 洛斯觉得脚步虚浮，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之前在牧师面前刷存在感，并且取得牧师好感的策略看来真的很成功。 当然，最关键的因素是，眼前这个外乡人会说汉语。 这是真正的老乡！ 洛斯垂着头，坐在郑毅给他安排的椅子上。 那是普拉亚的左手边。 餐桌上的座席能够看出大家的身份不同。郑毅独坐一边，普拉亚坐在他对面，安德烈和洛斯分左右坐普拉亚两侧。 郑毅的座位就是地位的象征。 看普拉亚只敢坐小半个屁股，足以说明他对于能跟郑毅同桌进餐感到荣幸和忐忑。 “这是我从主宰的其他牧场带来的。”郑毅起身切下一块猪后腿肉，用刀叉送到洛斯的盘子里。 洛斯吞了口口水，谢谢郑毅，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吃饭。 餐桌上，郑毅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多元宇宙、不同位面的概念以宗教化的表述讲了出来。看起来像是给普拉亚讲述常识，其实也是在向洛斯进行自我介绍。 “我就是这么一个游走在不同牧场的牧人。主宰的牧人。”郑毅道。 洛斯一直低着头，睫毛一眨一眨的。 普拉亚将郑毅的每个字都记在了脑子里，感觉今天得写好长一封信。 不，是两封。 除了给教会，还要写一封给自己的堂叔——这个村子的领主，阿克福德男爵阁下。后者是为自己做后盾的家族，虽然有些偏重，但不能抛弃。 郑毅很快就吃饱了，看了一眼细嚼慢咽的洛斯，道： “晚餐就到此结束吧。洛斯先留下，我要教你一些新东西。普拉亚牧师，感谢你的招待。” 普拉亚牧师心领神会，连忙带着安德烈告辞离去。 他完全没意识到，这座教堂是他的势力范围。 大厅里只剩下了郑毅和洛斯两人，郑毅率先打破沉默，笑道： “没有必要看到老乡就急着逃跑吧。” 他说的是汉语。 洛斯猛然抬起头，声音发颤，甚至忘记了用母语： “你看得出来？呃，您看得出来？” 郑毅笑了：“不用特意用敬语。我当然能看出来，我除了跟你是老乡，还是个序列2的天使。当然，这个我们可以以后再说，你介意我看一下你的人生么？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影响。” 洛斯明显变得紧张。 “我保证。”郑毅诚恳道：“我只是想更好的帮助你。” 洛斯稍稍放松了一些：“其实，我就算不配合，你也可以看到吧？” “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郑毅笑道：“但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强迫你。毕竟我只是临时路过这个世界，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 …… …… 另外一个世界， 二十一世纪的地球。 从北京到莫斯科到布鲁塞尔到巴黎到伦敦到华盛顿…… 七十亿人齐声呼唤： “把他留下！把他留下！” 219、交个朋友 洛斯回想顾问团给他的建议：完全配合这位突然闯入的穿越者。 “我愿意，我该怎么做？”洛斯终于想起来换用汉语。 或许是声带的问题，郑毅觉得洛斯的口音有点怪。 “你的真名。” “吴清晨。” “看着我的眼睛。” 郑毅说完，发动了心灵视界。 洛斯/吴清晨只看到两点金光，脑中一片空白。 郑毅飞速地进入吴清晨的心灵视界，以第一人称视角迅速地捋过他的二十多年人生，直到前不久。 地球上出现了一个神秘的天象事件。 每个人，只要站在天空下，抬头45°，就能看到一幕高清的画面。 画面里的主角正是洛斯·莫尔。 也就是吴清晨穿越到这个中古世界发生的一切。 如果仅仅是这样，地球上大概也就是多一档真人秀。 然而更有趣的是，吴清晨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绑架了全人类。 无论是在中古世界还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只要吴清晨受到任何一点身体上的“变化”，都会同步给七十亿地球人。 吴清晨或者洛斯·莫尔掉一根头发，七十亿地球人就掉一根头发。 吴清晨或者洛斯·莫尔掉一根手指，七十亿地球人就掉一根手指。 从新出生的婴儿到临终将逝的老人，无一例外。 这是地球上的精英们反复确认过的事实。 当然也有人怀疑如果吴清晨或者洛斯死了，地球人就解放了——但这种人直接就被舆论掀翻在地，超过9999……99%的地球人是拒绝做这个实验的。 “哈，也就是说，我现在跟你说话，等于在跟地球七十亿人说话。” 郑毅从心灵视界中出来，只觉得多元宇宙真好玩，什么怪事都有。 “唔，严格来说，真正实时监看的只有各个国家的策略中心。”吴清晨/洛斯说道。 郑毅点点头：“毕竟有三十倍的时间流速差异。” 吴清晨缩起身：“您真的看到了我的全部生活？” “当然，包括你已经忘记了的事。”郑毅皮了一下：“不过没关系，你的地球年龄比我还小点，我能理解你。对了，顺便问一句，你们管祖国叫中国？” “对啊。”吴清晨茫然地看着郑毅：“有什么问题。” 郑毅想了想：“我们可能不是老乡啊。” “啊？”吴清晨一阵惊恐。 他被紧急唤醒，收到顾问团的各种灌输，所有的策略基础都是这位穿越者是地球人。 “我的祖国常规来说是华夏。”郑毅道：“中国是它在古代的一个别称，虽然也有人用，但是用的不多。” “呃，我们正好相反，华夏是古代别称，文化意义上的国号。”吴清晨弱弱道。 “嗯，可能是两个平行世界，其他方面基本都类似。”郑毅道：“虽然你看的片子和玩的游戏，我一点都不知道。当然，我以前是个外科医生，原本也不玩游戏不看电影。” 吴清晨试探道：“那么……我们……” “即便不是老乡，也是可以交朋友的嘛。”郑毅笑道：“毕竟你挺有意思的。哦，我可以跟你背后的地球人打个招呼么？” “当然。”吴清晨调整了一下坐姿，好让郑毅以正面出现在天象投影中。 郑毅知道对面是靠读唇语配音的，尽量张开嘴说道： “诸位，大家好，很高兴知道你们的消息，毕竟跟我家乡非常相近，很可能我们是邻居。就是两个挨在一起的世界。这个以后有机会我会详细说说。作为礼物，我可以告诉大家，不用担心在未来两年见到世界末日。” 吴清晨在地球上的安全是远超国家领导人的最高级别。 全世界的精英都以保护吴清晨为第一要务。别说身体受伤，就连蚊子咬都不会存在。 洛斯在中古世界里小心翼翼，坚定执行七十亿中最精英的一拨人给出的意见，也可以最低限度保证地球人的安全。 然而有一件事，绝非小心翼翼就能避免的。 年岁。 中古世界的时间流速是地球世界的三十倍。 洛斯在中古世界的十天，是吴清晨睡着的八小时。 洛斯在中古世界毫发无损地生活六十年，是吴清晨在地球上度过两年。 六十年后，洛斯七十多岁高龄，让地球人怎么办？ 不说寿终正寝这个沉重的话题，光是各种老年病就能折磨得地球死去活来，天下大乱。 “在这个多元宇宙，长生不老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郑毅的微笑充满了正能量，让人不自觉地就相信他的话。 当然，没人知道郑毅只是在安抚民心，顺便“交个朋友”。 他本来只是把这个中古世界当做避难舱，临时用一下，即便是一次性消耗品也没关系。 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这个世界有什么价值。 要说后勤补给，安努世界的生产力明显比这里高出五百年，甚至可以说是站在蒸汽革命的大门口。 要说实力提升，伊茹伊露维妲是有创世神的世界，自己可以从几位序列1的女士那边获益良多。 要说高科技物品，沙漠世界虽然糟糕了点，但是科技水平明显比二十一世纪的地球强太多。 然而现在，郑毅看到了这个中古世界的价值所在。 吴清晨/洛斯是一个“终端”，背后是一个全力支撑他的世界。 虽然无法提供物质帮助，但是作为一名现代人，理所当然对于脑力劳动有着清晰的认识。 通过吴清晨/洛斯，郑毅可以借用一支由七十亿人中选拔出来的精英参谋团。而且这个世界虽然贫穷，但绝对不贫瘠—— 贫瘠的世界是完全缺乏自然资源的世界。 就如沙漠世界，生物生存需要的水都没有。 贫穷的世界却可以富裕起来，可以帮助他们速度进入更高的文明状态。 这样在安努世界之外，自己还能多一个农产品补货点。 可以经营一下。 对地球的广播结束，郑毅开始接受吴清晨的提问。 这也是地球上那些精英团队想问的问题，同时也是七十亿地球人都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在这方面，郑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毕竟地球人不可能冲破世界膜。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早就派兵占领这个世界了。 220、赠礼 “世界膜……” “灵界……” “世界只是河流里的气泡……” “从力量层级上分，创世神是序列0……” “序列1相当于各文明的主要神灵……” “我是序列2。” …… 地球上迎来了新的一波**。 这次的浪潮甚至超过了两天前爆发的天象事件。 地球人看到了被解放的可能。 宇宙还很广阔，虽然中古世界没有展现出任何一点超自然能力，看似人类已经走到了绝境，然而柳暗花明之间，一位天使或者算是弱神出现在全世界面前。 没有人怀疑郑毅的话，毕竟他展示了他的能力。 只是一个对视，这位天使就获得了吴清晨一生的见闻，获得了许多只有最高层和吴清晨本人知道的内幕。 这大大超出了地球团队的预期。 好在全球四十七家心理观察团队提交的报告一致认为： 郑毅属于守序善良阵营。 诚实可靠，善良可人。 三观正确，人品正直。 危险度：极低。 是的，甚至比吴清晨那些朋友的危险度还要低。 这个评级在地球上都可以跟吴清晨握手。 郑毅也没有让地球人失望。 他送给小洛斯很多生活用品，比如应急灯、手电筒、帐篷、睡袋、精制盐。 这些东西对郑毅来说不值钱，对于21世纪的地球也不值钱，但是对于洛斯却价值连城。 即便这个世界最有权势的国王，都没办法搞到这些。 “这些东西应该对你的身体有极大保护作用。”郑毅可是知道小洛斯家里的环境。 一间大棚屋，床板凹凸不平，勉强用稻草垫厚不至于太影响睡眠。 稻草里还有各种小租客：跳蚤、虱子、臭虫…… 跟人睡在一间的还有一头瘦骨嶙峋的母牛和两只母鸡。 …… “我是觉得睡教堂不错。”郑毅将心比心：“如果让我睡在那个环境里，真是吃不消。” 小洛斯承认郑毅说的对，但还是婉拒邀请： “有睡袋就很好了。顾问团的意见是跟家人建立更深厚的感情，家庭成员是我最核心的人力资源。” 郑毅心中一笑：果然是精英思维。 “我觉得你有点误解他们的意思。”郑毅道：“感情是建立在互相扶持上的，而不是单纯住在一起。你住在教堂，时不时拿回去一点吃的，我想他们会更喜欢你。” 小洛斯想了想，道：“也对，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您的扈从了，应该跟你在一起。” 郑毅挥手给小洛斯一个圣盾，笑道： “看，这才是真正的保护。” 小洛斯抬起手，疑惑地看着自己身上冒出来的金光。 郑毅随手抽出桌上的餐刀，抖腕朝小洛斯射去。 小洛斯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餐刀在自己身前停滞，像是被一层软膜阻挡，失去了所有的动能，掉落在地。 …… …… “卧槽，吓死我了！” “心脏病都被吓出来了！” “好在没事！” “那是真的神力啊！” “快点抱大腿！抱稳！” “本来以为他是在装逼，没想到真牛逼！” …… 整个地球哗然。 坐在指挥中心的老上将，深深吐了口气： “把这个天使的危险度调高一档。” …… …… 小洛斯弯腰捡起餐刀，缓缓朝自己手背上探入。 “咳咳，你这样会受伤的。”郑毅出言阻止。 小洛斯连忙停下手，心中暗道：我勒个去，这下可能要被地球那边骂死。 “这层神圣护盾只能保护对你有威胁的攻击。”郑毅道：“所以你要是缓缓刺进去，它是不会拦着的。” “我知道了，谢谢您，老师。”小洛斯乖巧道。 郑毅道：“你还是叫我阁下吧。毕竟我是外乡人，你得有个根正苗红的老师。” 好的，阁下。”小洛斯从善如流。 “咱们的关系，自己知道就行了。”郑毅给了小洛斯一个友善的表情。 “谢谢，您真是给了我莫大的帮助。”小洛斯诚恳道谢。 “你收拾一下桌子，我搭帐篷。” 郑毅推开大厅里的长凳，搭了两顶帐篷。 这是那对恶魔兄妹留下的掉落，正好留给小洛斯。 说起来还有一套骑士服没有拿去修，剩下的那套也可以留给小洛斯。毕竟他现在在河里擦身，天气转冷之后可能会感冒。 骑士服虽然不合身，但是担当起清洁身体的工作完全没问题。 还能杀灭体表的寄生虫。 想到这个问题，郑毅想给小洛斯找点打虫药。 沙漠的微生物环境基本破坏完了。人们就算想得寄生虫都没有，所以避难所并没有外放打虫药。 安努和伊茹世界，还没有发明出毒副作用低又能有效杀虫的打虫药。 以后随缘吧。 郑毅把骑士服留在小洛斯的帐篷里，告知他使用方法，然后让他回家报信。 小洛斯拿着手电筒走在漆黑的村中小路，深深松了口气。他并不是一个自律上进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愿意宅在家里过一辈子。 莫名其妙穿越到一个中古世界，还肩负了七十亿人的生死，对他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今天大概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轻松。 美味的晚餐，干净柔软的被褥，还可以尝试一下高科技洗澡…… 洛斯打着手电筒，远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家门口。 老威廉被围在中间，似乎在辩解什么。 “小洛斯回来了。” “是洛斯小老爷！” “安德烈小老爷说，普拉亚牧师已经收他作为学生了。” 邻居们七嘴八舌。 洛斯走近人群，差点被庞大的信息量轰晕过去。 原来在自己被紧急唤醒的时候，那位天使阁下已经向整个村子展露过神迹了！ 洛斯看到艾莉丝阿姨的腿脚已经完全没事了。 艾莉丝是他家的老邻居。因为没有孩子，时常帮助老威廉一家。地球顾问团本来想给她一些帮助，但是在这个没有任何药品，甚至不能随便摘取草药的世界，实在是无能为力。 “艾莉丝阿姨，你已经彻底好了！”洛斯由衷惊叹道。 “是的是的，感谢主宰，感谢高尚的牧师老爷。小洛斯，你可要服侍好他，说不定他也会教给你呐。”艾莉丝阿姨说着。 小洛斯连忙道：“这是主宰的赐予，只有虔诚向主宰祈求才能获得。我还做得远远不够。” “你已经做得很好啦！”邻居们纷纷赞颂道。 老威廉打断了大家的颂扬：“不早了，明天还要干份地里的活呢。” 众人这才渐渐散去。 221、梦龙 小洛斯把精制盐和一大块猪肋排放在桌子上，听到父母、两个哥哥、弟弟和妹妹的惊叹。 “洛斯，这些是给你的……”老威廉为难道：“你自己留着吧。” “不要紧。”小洛斯道：“我跟着阁下不会缺吃的。” 老威廉眼中涌出泪水：“你真是个好孩子。” “洛斯，你以后就是老爷了。”二哥格雷斯说得很伤感，好像自己失去了这个弟弟。 洛斯过去拍了拍格雷斯的肩膀： “我们始终都是兄弟，不要着急，我会让全家都过上好日子。” “手艺人家那样的好日子么？”妹妹妮娜仰着头问道。 在她看来村里的手艺人已经过得非常好了。 洛斯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会更好的。” 难道是牛倌？甚至是村庄管事？ 老威廉看着三儿子，心中忍不住自豪起来：洛斯真是个有远大抱负的好孩子！ 安顿好了家里，洛斯回到教堂。 普拉亚牧师在教堂等他，先带他去看了单人豪华间——这是他以后作为学生的宿舍。不过在天使阁下逗留期间，洛斯必须睡在教堂大厅的帐篷里，作为阁下的贴身扈从。 天使阁下一直没有报过自己的姓名，这让洛斯有些不安，但是作为被照顾的一方，他根本不敢深入询问这个问题。 有句老话说得好：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阁下，阁下？”洛斯隔着帐篷轻声呼唤。 郑毅没有回答。 于是洛斯便乖乖地钻进了自己的帐篷，脱光衣服，尝试了一下骑士服的洁净功能。 这身骑士服是成人均码，瘦弱的小洛斯钻进去之后基本无法行动。好在洁净功能没有问题，将他全身上下处理得干爽清洁。 这大概是洛斯从出生以来最干净的时刻了。 从骑士服里出来，洛斯钻进了睡袋，没过三秒钟便沉沉睡去。 郑毅本来是想跟小朋友聊聊的，不说激发他的神官职业，起码让他对灵体有点认知。而且他怀疑库克司铎每次承受大量的知识轰击，主要是因为世界规则不同带来的轰击，相比之下，吴清晨所掌握的世界规则就要贴近得多了。 如果小洛斯/吴清晨能够顺利觉醒神官职业，真正向他祷告，那么他就能下发技能，彼此之间有更深的联系。 然而小洛斯去了很久还没回来，所以郑毅决定先上灰雾看看。 灰雾上一如既往地平静，世界们都很平静。 罗格姑娘们仍旧在往灰雾之上扔祷告，已经密密麻麻聚集了一大堆，自动变成了光点。 矮人那边的祷告也不少，以郑毅序列2的感知，根本不想点开其中任何一个。 即便点开了，多半也是向奥力问好的内容。 郑毅坐在椅子上沉思： 伊茹伊露维妲已经结束了不应期，可以随时进入。 不过进去之后该怎么联系那些女士呢？ 有没有办法直接联系伊茹伊露维妲？ 从之前的经历来看，这帮雅睿塔尔也很现实。 干翻对头的小弟，就给一次小嘉奖。 干翻对手的子嗣，就给一次大嘉奖。 平时想串门聊天那是不可能的。 郑毅想到了那个序列4的两面派，这家伙应该是条大鱼。把他和岩洞里的炎魔干掉，估计维林诺怎么也得给张签证，让他过去一趟。 坐着回了回神，郑毅瞅了一眼沙漠世界，并没有下去的意思。 谁知道那枚导弹带的什么弹头。 回头空了再去吧。 郑毅又看了一眼安努世界，感觉还是这里最亲和。 罗格姑娘各个都很好看，还会说话，真是超喜欢那里。 只是可惜现在不能放开了做手术。 郑毅还是挺怀念20个小时待在手术区的感觉。即便现在身为序列2，貌似也不如那时候有趣。 郑毅站起身，目光在前任小姐姐的遗体上停留片刻，返回不知真名的中古世界。 进出这种无名世界真的很麻烦，必须通过“门钥匙”，借道在灵界的领域才能往来灰雾和世界。 不过总比困在那个世界出不来好。 郑毅回到中古世界，看到小洛斯已经沉睡，便没有叫他，径自睡觉去了。 对于郑毅这样的穿越专业户而言，换个世界跟换张床一样，自然是碰到枕头就睡着了。 这次有些不一样—— 一头红色的龙闯进郑毅的梦乡。 这头红龙出现在一片荒野上，振翅悬空，从黄底竖瞳的双眼来看，似乎存有智慧和秩序，并不是一头邪恶的野兽。 郑毅在梦中保持着清醒，试图与它交流，但是在这位序列2靠近的时候，红龙转身飞向遥远的雪山，化作一个黑点消失在天际。 郑毅从梦中醒了过来，教堂里仍旧漆黑一片。他仔细回忆了一番梦境，确定那条雪山山脉并没有出现在其他世界，应该是这个世界独有的。至于龙，也并没有出现在《圣典》里。 从对视而又飞走来看，应该是一种邀请。 郑毅重新躺下，却不再有睡意。 教堂外传来牲口出门的声音，有人开始干活了。 当小安德烈出现在教堂门口时，郑毅和吴清晨/洛斯已经收拾好了帐篷，吃好了早餐。 两人坐在教堂的长凳上，闲聊着农民的艰辛和贵族的贫穷。 的确，在生产力低下的时代，贵族也富裕不到哪里去。 洛斯正在讲述接下来的计划，将森林里的蜂窝转移到田地附近，这样可以增加荞麦的产量，并且收获大量蜂蜜。这在中古世界属于高价值商品，或许会成为艾克丽村的特产。 听到安德烈的脚步声，洛斯立刻站了起来，所以当安德烈的目光投来时，就看到洛斯好像在聆听教诲一样。 “早安，阁下；早安，洛斯哥哥。”安德烈抚胸向两人行礼。 “早安，安德烈。”洛斯的演技很好，没有任何波动。 郑毅只是点了点头，很符合他的身份地位。 如果他也对安德烈道早安，这个十二三岁的牧师学徒恐怕会觉得很惊悚。 安德烈和洛斯开始打扫教堂，郑毅则走到教堂门口，取出自己的飞行滑板，在浮空五米的高度巡视这个原生态的村落。 这种强烈的震撼让每一个村民都深深埋下头，心中只敢念诵“主宰”的圣号。 普拉亚牧师同样受到了强烈的震撼，看着飞来飞去的郑毅，久久合不拢嘴。 或许我应该亲自去一趟堂区。 普拉亚牧师捏着手中的信，心头阵阵发颤。 ， 222、不幸中的万幸 吴清晨/洛斯彻底向郑毅敞开心扉之后，郑毅要想了解地球方面的意图就非常方便。他甚至比吴清晨更加清楚地球团队的意图，毕竟他在心智上强于普通宅男吴清晨。 吴清晨实在太普通了，普通到要是脱离了地球顾问团，可能根本没法在这个中古世界活下去。 顾问团搜罗全世界各个领域的精英——无论是理论方面的，还是实践操作上的，组成教师队伍，传授干农活的经验，传授铺床的经验，传授偷猎的经验……只是为了让小洛斯健康发育成长，在三年内找到破局的方法。 简直可以算是绝地求生。 郑毅的出现，给了地球七十亿人一个希望。 巨大的希望。 触手可及的希望。 因为郑毅非但掌握了超自然的“神术”，还拥有携带高科技物品穿越的能力。 一大早玩飞行滑板，自然也是郑毅向地球团队展示自我的方式。 相信地球团队肯定会把“抱大腿”的优先级提到最高。 然后才是健康发育，以及促进当地生产力水平。 原本打算在未来三十天（中古时间）内脱离劳动第一线的目标，郑毅轻而易举就帮他达成了。 这是一份大礼，足以表达郑毅的善意。 “身份上，我帮你弄到了牧师学徒，在堂区派人来之后，我会努力帮你搞定这个村子的代牧位置。”郑毅道：“当然，之后就需要你自己努力提高这里的生产力了。” 小洛斯谨慎地看看周围，见没有人，才说道： “地球方面已经给出了人力资源分配方案，我如果在秋收的时候获得足够的实权，肯定能够交出一份不错的卷子。” “很好。” 郑毅觉得吴清晨在执行力上面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地球团队明显鄙视他的学习能力——这点吴清晨自己都没发现，而郑毅却能从心灵视界里看到。 小洛斯又道：“但是我的家人……这里的家人，地球团队希望他们能够更加紧密地参与到我的发展中，我对此还没有头绪。” 郑毅想了想，道：“走领地内政路线？” 宗教路线需要的人并不多，而且很需要天赋。小洛斯有七十亿人做后盾，而他的父兄却是连正确语法都搞不清楚的底层农民。 相比之下，领地内政更讲究技术手段，容易教。 小洛斯道：“其实，如果有个不可或缺的手艺人位置，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然后再让他们获得男爵的信赖，成为农事官或者林事官。” 郑毅想了想，道：“你哥哥恐高么？” 洛斯想起了郑毅玩的飞行器，连连摇头： “那个太吓人了！” 郑毅道：“当然，飞行滑板不是普通人能玩的，我可以给他找个单人飞艇，相比较而言安全得多。以后他可以作为信使，没人能够取代他。” 洛斯道：“村子里有帕梅拉……好吧，我哥哥可以在男爵的城堡干活。但是阁下，我们怎么保证男爵不会派人取代他呢？” 郑毅看着吴清晨，感觉他的脑袋恐怕已经被中古世界同化了。 “我们可以用指纹或者虹膜启动发动机。”郑毅道。 吴清晨/洛斯深深地低下头：“阁下，您想得真周到。” 地球上，起码有二十亿人对吴清晨做出了各式各样的刻薄评价。 另有十亿人觉得人类的前途负担在这个智商水准的“主角”身上，实在令人绝望。 不幸中的万幸，有那位天使在！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郑毅有种不想跟吴清晨说话的冲动，把这件事录入备忘录，等回到沙漠世界找生生就可以了。他知道生生在研究单人飞艇，虽然未必适合沙漠世界的信使，但肯定适合这个中古世界，而且适合吴清晨和他的哥哥。 毕竟空中比陆路安全得多，不会有那么多意外。 以沙漠世界的科技水平，应该如此吧。 郑毅想了想，觉得生生未必很靠谱，于是在备忘录里加了个括号——有待查验。 在这个中古世界，有一架飞艇实在太重要了。 郑毅的飞行滑板飞行范围有限，陆行鸟需要“路”，所以严重局限了他的活动范围。 离开村庄外围，就是百分百原生态的森林和山地。 野生动物和从各个村庄逃出去的“盗贼”穿梭其间，寻找生存的机会，然而他们不会进行基础建设。 这里简直比伊茹伊露维妲的密林更难走。 郑毅因此决定自己在村子里帮助吴清晨/洛斯巩固身份，长途跋涉这种劳苦活就交给堂区的牧师们吧。 据说那些牧师会身穿皮甲，手持钉头锤，骑着战马组队来看他。 来看这位主宰其他牧区前来的牧人。 从艾克丽村到菲什嘉德堂区所在的柯林堡要走五天。 帕梅拉肩负牧师老爷交付的重任，得到了自己成为信使以来最完美的装备。 一双八成新的硬皮靴子。 一柄锋利的铁刀。 他用铁刀劈开纠缠的藤蔓，一脚踩在碎裂的乱石上，攀援而上，节约了起码小半天的时间翻过一座山丘。 帕梅拉从来没有如此大胆过。 无论这些拦路的植被，还有躲藏在阴影中的盗贼，在锋利的铁刀之下，都不足畏惧。 帕梅拉在半路上路过阿克福德堡。他牢记普拉亚牧师交代的送交顺序，必须首先送到柯林堡，然后才能送去男爵的城堡。所以这位忠诚的信使没有停留，直接前往道路艰险，盗贼出没，偶尔还会碰到其他领主军队的柯林堡。 远在艾克丽村的普拉亚牧师每天都充满了焦虑。 那位主宰的使者说将在未来数日内离开，恐怕等不及柯林堡的执事前来。 这会让普拉亚牧师的说辞可信度降低，除非—— 天使留下一个明确的神迹。 普拉亚牧师在郑毅去外面飞行巡视村子的时候，以异常委婉的语言向小洛斯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和需求。 小洛斯如果没有接受过顾问团队的培训，恐怕都无法了解牧师的真实想法。 好在这不是一个很困难的要求。 吴清晨/小洛斯心想：只要留下一盏应急灯，足够让堂区来的老爷们虎躯一震震了又震。 ， 223、用处 “艾伦，我们这样不对。圣人模板只是理论模板，如果真有人契合圣人模板，只能说明我们的观察出现了错误。” 齐格飞焦虑地看着自己的上司。 作为世界知名的精神分析学家、心理学家，齐格飞并不赞成研究所提交的报告。 艾伦佛瑞斯特安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子，默然不响。 齐格飞扯了扯领带，说道： “艾伦，你知道我有多尊敬你，但是这件事关系到七十亿人的安全。我们的报告可能会让联合国参谋团做出错误的决策。” 艾伦佛瑞斯特滚动了一下喉结，十指相对撑了撑手掌： “格飞，我们没有做错。”艾伦佛瑞斯特道：“我们必须尊重科学。” 齐格飞明显更加焦虑了：“统计学也是科学，统计学告诉我们：完全契合圣人模板的‘人’是不存在的。” “他未必是人。”艾伦佛瑞斯特道：“他明显已经不是我们常规意义上的人了。” “他承认自己只是序列位更高的人，只有到了序列1才是神……”齐格飞道。 艾伦摇头：“格飞，你忽略了人的渐变。当他距离神只有一个位阶的时候，他肯定在非人的道路上走得很远。我们很幸运，遇到一个守序善良的‘非人’。我们应该抓住这个幸运，而不是怀疑。” 齐格飞正要分辩，艾伦扬手制止了他：“你知道，一旦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我们就彻底失去了希望。” 齐格飞缓缓挺直了身体：“艾伦，你没有考虑过一个问题么？这一切是否都是他想让我们看到的，他在暗示我们，甚至是催眠我们。” 艾伦微笑道：“你觉得我们还有其他选择么？两年时间，那位吴先生可能最多走到某个城堡，别说寻找超自然力量，连个鬼故事都未必听得到。地球上的人们怎么办？老态龙钟地等待主宰降临？” 艾伦道：“格飞，现在不是那位天使需要催眠我们，是我们需要催眠我们。” 齐格飞沉默。 艾伦佛瑞斯特看到手机灯闪烁，接通电话，只报了一个名字，对面就传来机械一般缺乏感情的通知。 艾伦静静听完电话，挂断，起身道：“我要去北京中心开会。格飞，如果你能放弃那颗怀疑的种子，我很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 齐格飞想了想，道：“对我来说很难。” 艾伦微微摇头：“祝我们好运。” …… …… 地球上最顶尖的心理学家、精神分析学家、行为分析学家、各国资深探员、谍报领域高级特工、拥有极高名望的侦探……齐聚北京，组建天象事件特殊对象分析策略小组。 特殊对象代号：ts（天使的简称）001。 策略小组级别：大洲级。 小组成员人数：六千七百三十八人。 他们将通过天象传来的影像，分析天使的行为模式。 唯一目的就是：如何展现地球的价值。 在先秦时代，哲学家墨子就有一句名言：虽有贤君，不爱无功之臣；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 天使恐怕也不会无缘无故喜欢一个疑似老乡的小孩子。 小洛斯的地位上升，唯一的途径就是展现自己的“用处”。 现在要想抱住天使的大腿，除了洛斯，地球也得展现自己的用处。 毕竟洛斯和地球七十亿人紧密相连，却并非一个真正的整体。 吴清晨的穿越是单纯的灵魂穿越，地球上的所有物资对天使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所以找到天使需要的精神产品，正是这个策略小组的意义所在。 事实上天使看起来的确很需要精神支持，因为他跟吴清晨在一起时有明显的交流需求。 地球的心理大师们虽然不知道郑毅背后的故事，但是结论很准确。 要知道贫瘠的沙漠世界人心也是贫瘠的，这让郑毅很难交到朋友。如果放宽标准，老魏这位半神或许能算，杜斌杜若也可以算，生生算是新认识的朋友（预备役）……真是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安努和伊茹的世界虽然也看起来有些朋友，比如罗格们，比如精灵们。然而所有这些人际关系中，都跟郑毅有文明隔阂，很难真正的交心。 吴清晨/小洛斯虽然疑似来自不同的宇宙，但是大家都说汉语，老家的科技水平也很接近，聊天的时候自然能够心领神会，彼此了解，增进友谊。 “他需要一个朋友，需要倾听。”这是策略小组提供的第一份正式报告。 郑毅当然知道小洛斯背后的地球团队会有多么紧张，但是并不介意展露自己的内心。他唯一隐瞒的大概就是自己只能去有限的几个世界，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在多元宇宙乱跑。 “你觉得自己在村中的地位巩固了么？”郑毅问小洛斯/吴清晨。 被地球上最顶尖的人精教育出来的小洛斯很会跟人交朋友，除了拥有足够的技巧，还有足够高的地位。 正所谓“低交高，隔座山；高交低，隔层纱”，现在小洛斯就是典型的“高交低”，村里的大妈大叔都非常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小老爷”。 小洛斯考虑了足足一分钟，道：“应该没问题了。” 郑毅朝小洛斯眨了眨眼睛：“你现在调整一下视角，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等你回到地球，再让参谋们决定是否公开。” 小洛斯微微点头，熟练地站位挡住了郑毅的脸。 因为天象不会传达声音，所以声音都是唇语专家和配音演员后期配上去的。 郑毅确定之后，道：“这个世界丢失了它的创世神，而主宰这位外来神也已经离开了。” 吴清晨/小洛斯果然被雷得外焦里嫩，心说这消息要是公开传到地球，不知道会有多大的乱子。 郑毅继续道：“在这种情况下，你其实最无所谓。” 吴清晨点头。无论时间流速快慢，他反正都是活满阳寿才走，只不过活在不同的世界罢了。 “如果你想突破凡人的桎梏，唯一的路就是祷告。”郑毅将三段式祷言告诉吴清晨：“可以先从我开始。” 吴清晨抬头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实话，我还不是真神，所以我也不知道给予你们回应有什么好处。”郑毅无奈：“既然我没有得到好处，你也可以暂时理解为‘没有代价’。相信我，你的灵魂决定你最好走神官序列，你总得找个依存的‘对象’。” 吴清晨点点头：“我这次回去之后会跟他们说的。” 郑毅点点头，算算日子：吴清晨还有两天也该“醒”了。 “那我就先走了，我空了就来找你。”郑毅没有等中古世界的世界意识找他，留下了一些猪肉，以及一小块黄金，使用“门钥匙”前往自己的领域。 有了门钥匙之后，郑毅穿梭世界的胆量简直倍增，再也不用担心自己被困住走不脱了。 224、离开中古世界 从中古世界回到领域，继而回到灰雾之上，郑毅发现自己心情轻松许多。 就好像接连工作了三个月，总算迎来休假一般。 虽然中古世界穷得叮当响，但是吴清晨好歹也算是个朋友，而且整个艾克丽村生活节奏极慢，很适合度假放松。 关键是没有邪恶。 郑毅深深松了口气。 一个没有邪恶的世界，你能想象嘛！ 就好像在一群抽烟喝酒烫头纹身的不良少年里，有个乖宝宝默默背古诗。 郑毅看了眼那个意图躲藏起来的世界，然而有吴清晨和整整一个村子的圣光标记，它就算想躲也躲不起来。 更有意思的是，这个世界没有出现大沙漏。 这是个郑毅想去就能去，想走就能走的世界。 真适合度假。 与此同时，郑毅的“鱼池”上也出现了中古世界村民的祈愿，其中也包括吴清晨/小洛斯的。 吴清晨/小洛斯还没有觉醒灵体，祈愿也不像库克那样可以直达光云领域，接受郑毅的技能。当然，即便吴清晨觉醒了灵体，接受了神官职业，也只有序列9。 序列9的神官只能【聆听】。 序列8的神官才能因为【祈祷/回应】获得崇拜对象的神术。 这么一算，好像吴清晨/小洛斯也很快就可以成为真正的高级神职人员了。 郑毅整理了一下物品。 瓦尔妲女士送的星辰之戒必须带，每天回蓝的神器，而且位格最高。 六十吨黄金都可以带过去，而且可以用很久。这些金属在其他世界用处不大，堆在灰雾上又碍眼，正好扔在伊茹伊露维妲。 郑毅突然想起来，可以用这些黄金做储备金发行钞票呀！ 非但自己能够调用的资源会大大增多，还能刺激当地的经济发展。 在沙漠打怪，那对恶魔兄妹，还掉落了两辆摩托车，可以作为重要的联络工具放在烛堡。 这些都可以带上。 郑毅正要走，余光中看到了展示柜里的那颗血红色的结晶。 那是被神圣之火萃取出的结晶，并不是超凡结晶。 郑毅可以感知到它的用处很大，对自己会有极大的帮助，但是并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从当时的环境和线索来看，这结晶应该是来自黑门背后的域外，一个类似修罗场的世界。 可以带上去问问瓦尔妲女士是否能利用。 在同一个展示柜里，还有同时收获的四颗超凡结晶，以及鱼人王子的银色结晶。 不知道伊茹伊露维妲的规则是否能够接受超凡结晶这个设定。 毕竟那个世界的觉醒者都是天生的，甚至连能够达到的最高序列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郑毅将鱼人王子的神官结晶带在了身上，准备这次玩票大的，一定要让瓦尔妲女士给他讲个明白。 首先铲除北境的半兽人，然后挥师南下，灭掉邪恶迈雅麦隆外加一洞窟的炎魔。 有这两个功绩在手，正好让瓦尔妲女士解决血红结晶和神官结晶的问题。 郑毅隐隐有种感觉，自己最需要的帮手除了能够扛在前面硬刚的坦克，还有那些能够承载自己神术的神官。 想想看，如果有一堆序列4的神官，自己可以毫不节制地在灰雾上发放技能。 这情形实在太爽了。 郑毅收敛心神，最后检查一遍该带的物品，投入伊茹伊露维妲。 金色的天使高声宣布他的降临。 绿光只来得及上前说了“伟大的”三个字，就被远远抛在后面。 郑毅穿入世界膜，看到了无尽星空。 埃努们的目光闪烁，带着善意和戏谑，祂们都没忘记之前郑毅被踢出世界的事。 郑毅想停下来投石问路，无论是瓦尔妲女士还是雅凡娜女士，都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好吧，你们这些神真是情商感人。 打个招呼又不用蓝！ 郑毅落在之前离开的大厅，这是好运堡的大餐厅。 此时正是上午十点左右，昨夜宿醉的人已经醒来离开，而午饭还没开始，仆役还没进来打扫。 餐厅里空无一人，满地狼藉。 郑毅深吸了一口带着发酵苹果香气的空气，走出餐厅，取出陆行鸟。 世界一如既往，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 卫兵看到了蛛丝斗篷和精钢板甲的屠魔者，纷纷行礼： “向您致敬，斯拉科特尔！” 郑毅挥了挥手，顺势问道：“男爵阁下，或者伊珥雯女士去哪儿了？” 卫兵立定，道：“男爵阁下和伊珥雯女士应该都在烛堡，我们近期在进行训练，希望能够抵御住半兽人南下的狂潮。” 郑毅被北境的清冽空气冲击了一波，这才想起来：半兽人的实力仍旧高于人类和矮人联军。要想反攻半兽人老巢，恐怕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 至于那个洞窟里的邪魔，同样不简单。 炎魔的位格在序列3，甚至更高。那个邪恶的迈雅也有序列4，属于半神位阶，但是考虑到精灵本身的不老不死，他其实比别的世界序列4更棘手。 郑毅深吸一口气，道：“好的，我会去找他们的。” 不过在此之前，郑毅按照老习惯，先去厨房补充了猪肉和清水。 尤其是猪肉，厨师的手艺和本身的肉质，简直冠绝诸世界之首。 如果伊茹伊露维妲不反对，郑毅都想用“猪世界”来指代这个世界。 顺便在厨房里吃了一顿丰盛的早午饭，郑毅终于心满意足地骑车赶往烛堡。 虽然世界规则有所不同，但是商人们对利益的追逐却是一样的。 烛堡比郑毅上次来的时候更加繁荣，非但人类闻风而来，矮人来的更多。 这些工艺品大师很快就占据烛堡最好的铺面，并且聘请矮人工人继续向下挖掘，让烛堡变得更深，更广阔，有更多的地下分区。 郑毅在最底层的会议厅见到了波尔松男爵。 男爵迎向郑毅，展开双臂，见郑毅没有跟他拥抱的意思，笑道： “伟大的斯拉科特尔，能够再次见到您实在太好了。” 郑毅微笑：“我来的时候看到了野外的工事，那些小堡垒。还有集结的军队。” 男爵道：“是的，矮人决定先修一部分地面堡垒，既可以用于防御半兽人，又可以作为明年春天反攻的兵站。不过为了这事我们还有些争执，因为伊珥雯女士坚持要尽快南下，解决正在崛起的邪恶力量。” 他不解道：“可是半兽人不也同样邪恶么？” 225、第二次烛堡会议 波尔松男爵发现了盲点。 同样都是邪恶力量，为什么放着眼前的半兽人不消灭，要跑去远方的山脉解决传说中的炎魔？ 波尔松甚至怀疑炎魔是否存在。 毕竟对人类来说，那是传说中的恶魔。 郑毅被波尔松的问题惊醒，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命运。 邪恶力量刚刚觉醒，露出獠牙，于是英雄们各自发现了它，然后聚拢在一起。在向导的引领下，他们冲入邪恶老巢，干掉了恶魔。然后向导暴露自己的真实面孔，成为下一季的大反派。 这像不像五块钱三本的剧本？ 如果说天上的诸神就这么看着，实在让人难以置信。 祂们没做点什么？ 这不是祂们的乐章里的安排？ 北境的事其实基本是自己这个外来户惹出来的。 按照命运的安排，自己在求取援兵之后，就应该南下了。 谁知道撞入一个半神序列的邪神后裔领地，并且作为辅助职业居然还打赢了。 郑毅意识到，自己掌握了一部分的命运。 可能序列2最隐秘和最强大的地方，就在于突破命运的编织。 郑毅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我不按照天上诸神的乐章演奏呢？ 既然我已经加入了这篇乐章，为什么不能演奏出属于自己的乐谱？ 郑毅清了清喉咙，对波尔松男爵道：“您说的有道理。” “呃啊？”波尔松男爵发出惊叹：“您，觉得可以先解决半兽人？” 郑毅点头：“既然它们已经开始南下，我们当然不能放任它们四处劫掠、毁灭、杀戮。阻止它们是烛堡诞生的原因。” 波尔松振奋起来。 他对于迈雅所发表的正义宣言并不很在意，但是打击半兽人就是保护自己的财产，反攻进入半兽人的土地，就是扩张自己的土地。王国早有法律，在界牌外的土地只要能够占有垦殖，都归垦殖者所有。 如果直接攻入半兽人的老巢……这种事想想就行了，烛堡最近的确编练起了一支混合大军，但是并没有形成战斗力。 这支大军由五百名矮人的山羊骑兵和一百名人类骑兵组成，两个种族真正的骑士和贵族加起来只有十八名。要主动进攻动辄数千大军的半兽人，简直不可思议。 郑毅道：“我们可以跟人类诸王国，以及矮人、精灵进行联络，优先解决北境的半兽人。我这回带来了一些金属，或许烛堡议会可以派人组建一间银行。” 郑毅取出了成吨的黄金。 六十吨黄金的震慑让波尔松男爵宛如石化。 “诸王在上，居然会有这么多黄金！”波尔松男爵轻轻掐了掐自己手背。 郑毅道：“发行一种货币符号，不容易被人伪造就行。这种货币符号可以兑换票面价值的黄金。” 波尔松男爵道：“这样的确能简单点……但是，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为了便利么？” “不，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将这种货币符号兑换成黄金的。”郑毅道：“我以女士的名义发誓。” 波尔松男爵并不是一个蠢蛋。他的家族在北境这么多年，只做三件事：饮酒作乐、抵御半兽人，以及跟商队做生意。 三者如果进行排名，那么饮酒作乐与生意，大概遥遥领先于抵御半兽人。 波尔松男爵了然道：“这样我们就可以雇佣更多的人，购买更多的粮食，养更多的骑兵，擢升更多的骑士。” “你说得很对。如果矮人和精灵愿意加入，那就更完美了。”郑毅道：“我们的货币会在整个大陆流通。商人们在我们这里存钱，只需要带上有限的凭证就可以在异地支取，而我们稳稳坐收手续费。” 波尔松男爵道：“您真是太伟大了！那么，您打算以所有者的身份掌控这家……银行么？慢着，为什么是银行不是金行？” “因为我说了：银行。”郑毅并不解释，回到更重要的问题上：“我不打算参与银行的运营，仍旧只担任监护人。所有收益，归于烛堡。烛堡的一切，用于宣扬善良，维护正义。” 波尔松男爵嘴唇蠕动：“阁下，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赞颂您的伟大。” “只要你能宣扬善良，维护正义。”郑毅道：“在这里，善良的人们受到帮助，邪恶的力量受到打击，我只要看到这点就行了。” 波尔松男爵由衷地向郑毅鞠躬行礼。 他很小就听说过正义和善良的故事，然而长大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们的影子。九成九的人在生活中其实并不会关注这个问题，除非有人在他面前一掷六十吨黄金。 现在善良和正义牢牢刻在波尔松男爵的心里，比任何一位埃努亲自宣讲都有效果。 作为唯一一个接待迈雅归来的议员，波尔松男爵立刻派出骑兵，将郑毅回归的消息通知其他议员，并且做好了会议召开的准备。 熔岩堡亲王玛多利即便见识过矮人的金属宝藏，在看到六十吨黄金的时候也充满了敬畏。 伊珥雯知道黄金的作用，所以即便想维持自己高冷的形象，也有些不够坚定。 卡尔蒙和史东作为人类——普遍认为最容易被诱惑的种族，更是连眼睛都挪不开。 金山就堆在那里，充满了骄傲。 波尔松男爵已经从震惊中镇定下来，开始阐述迈雅，斯拉科特尔的建议。 玛多利亲王连连抚弄长须，觉得这个世界上简直没有比这更令人乐于接受的计划了。卡扎德人有的是贵重金属，完全可以参与进来，用廉价的货币符号留住昂贵的金属。 而且还可以超发。 这部分的利益简直令人沉醉。 “奥力在上，我们卡扎德人愿意加入。”玛多利代表自己的家族，堂兄的家族，表兄的家族，郑重表示：“我们凑不出这么多黄金，但是十分之一……不，三十分之一……等等，六十……一百分之一！对，就是一百分之一，我们还是拿得出来的。” 伊珥雯轻轻卷动自己的长发：“我需要向我父亲禀报，这种事不能离开精灵的支持，毕竟我们是伊茹伊露维妲的长子。” “我会联络索兰尼亚王国，以及其他王国的国王们。”史东道：“这是个好主意。” “只要金券能换到金子，佣兵们绝对会蜂拥而来。”卡尔蒙道出了佣兵的心声。 郑毅作为监护人，直到此刻方才点头道： “我们还有几位议员没有赶到，但是并不妨碍我们将这个工作进行起来。我这儿还有些需要筹备的具体流程，以及一些工具的打造。比如说，称量器。” 因为黄金是接受兑换的，所以切割金块，制定标准度量衡是前期必备的工作。 矮人、精灵，人类各个王国都奉行不同的度量衡，现在是时候统一一下了。 这就是烛堡标准。 （小汤有事外出，不能码字，今日单更，万分抱歉。） 226、男爵危机 在这个多元宇宙，即便是同样的“名称”也会有不同的内涵。 比如男爵。 在中古世界，阿克福德男爵有一座城堡和数个村庄，村庄的管事都是自己的亲戚或者亲戚的亲戚，能够忠诚——贪污除外——地执行他的命令。 在伊茹伊露维妲，同样的男爵，波尔松只有一座祖传的城堡，以及法理上的统治权。 北境所有的村子，都属于效忠于波尔松的骑士。 在贫穷的北境，谁都不会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波尔松男爵甚至很乐意看到手下的骑士们为他分担庶务，处理农奴逃跑、或是小偷小摸之类的琐事。 在越来越多的商人涌来之后，原本闲散的农夫们获得更多工作机会，从而拿到更多的报酬，许多村子因为地理位置合适，从往日的贫瘠后来居上，甚至比城堡更富裕。 这实在让波尔松男爵不悦。 他相信，自己的优势地位不单单是祖传的法理，更依赖充足的军费、数量众多的仆从和士兵。 “我必须比他们更有钱，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波尔松男爵向郑毅倾诉，想获得迈雅的指引。 郑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毕竟他是个外科医生，不是键盘侠，没有那么广博的知识用来处理这种谋略问题。 “迈雅，我有时候甚至会想：不如让他们跟半兽人好好干一仗……那样会腾出来一些村子。”波尔松男爵十指交叉顶在胸口：“吾王饶恕我这邪恶的念头。” 郑毅不得不开口道：“这的确是个很危险的念头。而且事实上你也不该感觉受到了如此强大的威胁。” 波尔松男爵道：“尊敬伟大的迈雅，您不知道作为人类的卑微和懦弱。我亟需您的帮助。” 郑毅吸了口气，道：“首先，放开你的胸襟，更多人生活得更幸福是我们的追求。” 波尔松并没有放松，更别说放开。他只是垂下头，道：“道理我懂。” “其次，做好我给你安排的事。”郑毅道：“这是一个超出世人的设想，一旦成熟，会给整个世界带来巨大的变动。那时候你会发现，黄金只是放在那里就有无穷的力量，远非几块土地或是几笔商税可以比拟。” 波尔松男爵隐隐之中已经感觉到了这点，并不怀疑，但是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个经手者，而且还是之一。 “那么……”波尔松正要开口。 郑毅抢道：“不要迷茫了，作为我的伙伴，你不用担心自己的权势会颓败。你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自己能否坚守正义，以及善良。” 波尔松男爵深埋面孔，道：“感谢您，我明白了。” 郑毅轻呼一口气，觉得自己往神官的角色上走得太偏了。 医生序列包括医治身体和精神，但并不是一个神职人员啊！ 真的得尽快找女士们聊聊，看看如何激活伊茹伊露维妲的神官序列。 现在郑毅已经在三个世界发现了野生神官。 水世界的鱼人王子，安努世界的库克司铎，以及中古世界的小洛斯。 为什么这三个世界会出现神官，而沙漠世界和伊茹伊露维妲却没有类似的序列？ 郑毅飞快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伊茹伊露维妲不需要神官，因为神时不时就会降下神谕。 沙漠世界没有神官，就连前任小姐姐的知识里都没有神官这个概念，肯定是有其他原因。 现在看起来沙漠世界披着高科技的外衣，其实是最不科学的世界。 郑毅起身，走到城堡的窗口，朝下望去。 伊珥雯和卡尔蒙正在小广场上练习骑摩托车。 史东作为骑士，马上战斗是他的长项，而这并不适合在摩托车上发挥，所以他选择了骑士服作为自己盔甲的内衬衣。 郑毅很快就会给他，毕竟那套骑士服的肩膀打坏了，得彻底修理一下。 “军队聚集得如何了？”郑毅问道。 “王国的军队还在路上。”波尔松道：“雇佣军则日渐增多。” “给他们金券，让他们开始训练。”郑毅道：“充分挖掘人力资源，哪怕最没用的人也可以让他们养猪。对了，我这里有一套让人努力干活的办法。” 波尔松满脸惊讶：“用鞭子不就够了么？” “鞭子？那只是野蛮人的工具。”郑毅不屑道。 他在吴清晨/洛斯的心灵视界里，看到了地球上顾问团为他总结出来的人力资源激励办法。 这套办法说起来都是老套路，就连一直呆在医院里的郑毅都听说过。但是套路不怕老，只要管用。 激励办法切入人心，直指人的贪婪和好胜，用一把豆子、一次短时间的休息，通过分组竞赛的方式，让人自觉且努力地干活。 郑毅原本不觉得“管理学”也算是一门学问，更不觉得“人力资源”有什么可以研究的，甚至有人因此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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