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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网站全是神》 第一章 震惊，大神沦落做保安！ “下一场比赛，由《窗外天狗》对战《拜金骑士》！” “《窗外天狗》来自本省知名悬疑小说网站‘罗刹海市’，粉丝364万，此前在省级比赛中保持六连胜！” “《拜金骑士》来自本省综合小说网站‘知月台’，粉丝417万，此前在省级比赛中的战绩为八胜一负！” “谁能拿下这一场胜利，不仅能赢得十万元奖金，离进入全国排行榜也只有一步之遥了！” …… 胡晓峰打了个呵欠，夹起一粒花生米。 “胡哥，你看这场比赛谁能赢啊？”旁边一个穿着保安服的年轻人兴奋地问道。 这一桌的人全是园区保安，在小饭馆里聚餐喝酒，正赶上电视上播放小说pk比赛，大家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去。 胡晓峰嗯了一声：“表面上‘骑士’粉丝多，但‘天狗’那本改过漫画，ip得到强化，36万粉丝能当50万用，而且灵异类克制西幻类，所以胜负没有悬念。” “比赛正式开始！”主持人说了一通，突然宣布。 轰，电视上，两扇虚拟大门打开，左边冲出成千上万的西方骑士，后面跟着步兵和男女老少，而右边却走出几十个表情茫然的现代中学生。 “杀！”骑士们瞬间淹没那些学生。 下一秒，数十名骑士被抛上天空，地面战马嘶鸣，纷纷倒地。 那些学生看上去害怕，却个个神力惊人，而且仿佛自带防护罩，身上一点伤都没有。 就在这时，一团巨大的阴影出现在战场上，它掠过的地方，生灵无一幸免…… 胡晓峰百无聊赖地扭头，看看周围。 这家饭馆的大厅目测有五十平方，两大七小总共九张桌子，现在坐着二十六个客人。 总共6盏节能灯，应该是40瓦的。 从营业执照看老板四十三岁，老板娘估计才满三十，长得真好看…… “《拜金骑士》的一号主角死亡，比赛结束，《窗外天狗》获胜！七连胜！在此我们要感谢雷鼓电子公司对本次大赛的鼎力支持，雷鼓电子即将推出‘全勤高手’键鼠套装，用了‘全勤高手’，包你月月能拿全勤奖！”电视上，主持人大声喊着。 “胡哥你太牛了，果然说中了！” “果然不愧是作家啊！” “小胡你咋没看电视，那些灯有啥好看的，来来，给我们讲讲怎么写书挣钱吧！看看人家，一场比赛奖金就顶我们两年工资！”一个中年保安嚷嚷着。 “是啊，胡哥你这大作家在我们园区体验了半个月的生活，临走总得给我们留点念想吧？”另一个青年保安举起啤酒瓶大声道。 “对对，说两句！”其他人也跟着闹起来。 胡晓峰咳了两声，把目光转回这些兄弟身上：“你们真想听？” “想！”“当然！” “其实你们光看到电视上那些人的风光，却不知道十个写书的有九个养不活自己。”胡晓峰虽然才二十几岁，但说这话的样子像个老学究：“而且就算成为最顶尖的作者又怎么样，看看我……” “胡哥，你就直接告诉我们咋写嘛！”保安们才懒得听这位平时自称“大神”的年轻人吹牛呢。 胡晓峰微笑一下，挽了挽袖子：“写书这件事，说难也不难，首先，创作来源于生活，就比如现在要求写一本关于保安的书，你们的经历比我丰富，说不定写出来更受读者欢迎。” 好吧，客气话说完了，“大神”喝口可乐，准备正式开讲。 “说到这个，我这辈子的经历啊，至少可以写十本书。”中年保安突然抢过了话头，“我是当过兵的，全团比武还拿过第……” “老梁你厉害啊，看不出当年还是个兵王呢。对了，我突然来了灵感：超级兵王为了保护战友的妹妹，潜入某集团当保安！” “得了吧，这都2033年了，还用那老掉牙的套路，我有个点子，就是写一幢大厦闹鬼，主角这个保安每天巡夜都会遇到各种怪事，刺激吧！” “别说了，再说以后天天让你值夜班，其实我才是有一个绝好的点子，就是在天庭当保安！” “天庭的保安，那不就是四大天王？你小心被孙悟空打啊！” 一帮人借着酒意，越闹越大声，胡晓峰只能再端起杯子，掩饰那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苦笑。 “行了，别吵，就你们这点水平，让小胡兄弟笑掉大牙了！”威严的声音响起，镇慑全场，却是保安队长曹森开口了。 “小胡，我这有个创意，不太成熟，仅供参考啊。”曹队长点点头，“就是让一个特种兵穿越到清朝，去给岳飞当保安，最后杀掉秦桧，你看怎么样！” “清朝吗……”胡晓峰挠了挠头。 “老大牛啊，有学问啊！”“历史文，那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写的！”气氛转眼间被推到高潮。 行吧，高手在民间，这是个人人都热衷于表达的时代，键盘给他们，让他们写去吧。 还真不是嘲讽，这些年人类科技在很多方面没什么发展，但独独在网络小说领域取得重大突破，尤其是发现了“作品生命力”这个东西。 拥有强大生命力的作品，可以制作成源能芯片，驱动各种电子产品，甚至能够以这枚芯片为核心，开辟出一个异位面。 当然，能够开辟异位面的，目前只有几部古代的经典名著，比如《荷马史诗》、《西游记》等。 现代的作家，不管是传统文学“六大巨匠”还是网文界“十大天神”，都还没有一位能拥有自己的异世界。 即使是胡晓峰，也差了半步…… 顶尖作家且不去说，真正影响世界的，其实是一批草根出身的写手。 每年总有那么几部出自草根的作品，文笔平平、情节普通、缺少知识性，偏偏销售数据还不错，重点是制作成源能芯片后，居然比某些大神的评分还高，以至于ip卖出过亿元的天价。 正是因为这样例子，才出现了全民写作的热潮，小说网站和付费读者爆炸式增长，翻了几百倍，最后全球不得不实行分区、分级的管理制度。 什么样的作品生命力更强？ 科学家没有结论，文学家说不清楚，几十亿读者的大数据也没用。 有人猜测过，作品生命力，是不是由作者生命力决定的？ 酒桌上这些朴实的保安兄弟，可不就是拥有旺盛生命力的人么，指不定哪天他们就真火了呢。 “大家慢慢聊啊，我去站好最后一班岗哈。”再听了一会儿，胡晓峰笑着起身。 胡晓峰是唯一没喝酒的人，不是他不尊重大伙儿，只因为他要值班。 “胡哥，要是你写咱们保安，会怎么写啊？”青年保安喊了声。 “小保安爱上女总裁，最终抱得美人归。”胡晓峰甩了一句。 “切，你糊弄我们，大作家怎么可能写这么俗的套路啊！”大家全都哄笑起来。 “不信算了。”作家本人耸了耸肩。 到柜台把单买了，想想这可能是大家最后一次聚餐，胡晓峰还有些舍不得这些兄弟呢。 写手，多数时间是孤独的，很少有这种热热闹闹的机会。 胡晓峰走了半条街，到斯巴达咖啡馆买了一杯咖啡和一个焦糖蛋糕，打包带走。 回到安宏大厦，跟值班的同事打声招呼，然后乘上电梯，来到六楼。 晚上七点，多数人早已下班，这层楼显得很安静。 电梯左边，写着“逐芳文学网”五个娟秀的大字。 前台没人，各工位也是空的，写字间大半的灯都已经关了。 只有里面的独立办公室还亮着，胡晓峰整了整着装，挺胸拔背走上前。 门没关，但他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办公室里响起女子的声音。 “送咖啡的。”胡晓峰带着淡淡的笑意，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的女子抬起头。 “这眼睛真像画的一样。”胡晓峰心里暗自感慨。 这半个月来，他已经感慨了很多次。 每次看到这位年轻的女总裁，他脑海里都会禁不住思考：“这眼睛咋这么好看？” 今天总算能近距离，毫无干扰地，与这双眼睛对视。 “她的睫毛很长，而且不是假的，怪不得这么吸引人。”胡晓峰吐了口气。 嗯，胡晓峰看美女，百分之九十的时间是抱着研究的心态在看。 这位美女总裁，不仅眼睛好看，皮肤也白，还用了一般女人无法驾驭的黑色口红…… “可我今天还没打电话订咖啡。”女子微微皱眉，又显出另一种美态。 胡晓峰更喜欢她这思索的样子，有一种知性美。 “嗯，我看你每天晚上都点这个，所以顺便给你带一份。”胡晓峰将咖啡和蛋糕放到办公桌上。 “嗯？”年轻的女总裁愣了愣，有些犹豫，不知道应该如何回应。 这算是追求者吗？不会有那么离谱的剧情吧？ “没带现金是吧，加个好友，转帐给我就行。”胡晓峰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递了过去。 “哦行，那谢谢你了。”女总裁稍稍回过点味儿，拿起手机。 不过这帅哥保安收了转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就在沙发上坐下，慢慢看起微信来。 “魏雨苒，最近的朋友圈，看上去情绪有点低落啊，好像网站经营得不太顺利。”胡晓峰心里默默地念着。 到这栋大厦的第一天，胡晓峰就注意到了这位年轻漂亮的“魏总”，不仅仅因为她经营的文学网跟自己写手身份相关，还因为这女人身上那种独有的气质——干练、直接。 胡晓峰交过一些女朋友，但像魏雨苒这种类型的还没谈过，所以在观察到她没有男朋友接送后，胡晓峰就动了心思，觉得应该尝试追求一下。 至于明天就要离开本县呢，那不叫事儿。 “你还有事吗？”魏雨苒突然抬起头。 “嗯，是这样的，魏总，我想问，你们公司招人不？”胡晓峰放下二郎腿，坐直身子。 第二章 他曾经风光，如今为钱出卖亲妹妹…… “招人？”魏雨苒嘴角微微挑起。 胡晓峰盯着她的脸，很容易就判断出，她不是在嘲讽，而是苦笑。 果然，这家逐芳文学网出问题了。 “忘了自我介绍，我其实是一个网络写手。”胡晓峰嘴角也勾了一下。 是不是很意外啊？魏总？ “写手么？”魏雨苒的苦笑似乎加深了少许，“是啊，这两年网络文学的行情确实不好。” 这股浓浓的怜悯气息是怎么回事！ “噢，魏总，我不是写书混不下去了跑来当保安啊，我以前还算大神级别呢，我现在是体验生活……”胡晓峰连忙咳了一声。 “嗯，明白的，不过本站目前有些困难，暂时没有招人的计划。”魏雨苒继续看她的电脑屏幕。 “魏总，我知道贵公司可能出了点问题，其实我之前看过你们网站，男频和女频的书各占一半，但你们公司好像没有男编辑吧，如果你们引入我这样一个男编辑……”胡晓峰站起身，拍拍胸膛。 就在这时，铃声响起，魏雨苒拿起手机。 话筒里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这让胡晓峰感觉不爽。 “郝剑南，我再跟你说一次，收购逐芳网，你是做梦！”魏雨苒的音量拔高许多，“而且我还会继续收集证据，揭穿你，你等着收律师信吧！” 电话挂了，魏雨苒的脸色仍然很不好看，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胡晓峰眉头挑起，隐约猜到点什么。 逐芳文学网遇到问题，是被那个姓郝的陷害吧。 我喜欢的女人都敢动，等着破产吧你！ “魏总，网站要渡过难关的话，需要多少钱？”胡晓峰看着魏雨苒。 “六百万。”魏雨苒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跟一个保安说这干啥。 如果对方是个大嘴巴，明天整栋写字楼，说不定整个园区都知道自己快破产了。 “嗯，不算多。”胡晓峰点点头，转身出去，顺手带上门。 “这人什么意思，难道他家里还有矿不成？或者是拆二代？”魏雨苒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原来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突然闯进来，说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就走，本总裁算是被“调戏”了？ --------- “水果、花生有需要的吗？”拖长的声音，让胡晓峰从小憩中醒来。 看了一眼窗外飞驰的景色，他才慢慢想起，自己正在去往省城的列车上。 保安生活已经成为过去式，他即将穿越到另一段生活中。 稍稍活动了一下肩颈，胡晓峰点亮手机屏幕。 “大神，什么时候出山啊？我们站预定一本呗？” “老胡，封笔令快到期了吧，新书准备写什么题材？” “虎神，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做创意总监，指导一下我的这帮小兄弟？” “晓峰贤侄啊，我儿子大学毕业找不到好工作，想走写作这条路，我想请你过来教他三个月，费用你随便开别客气！” …… “没劲。”胡晓峰撇撇嘴，随便找些借口回绝了这些人。 不想写书了。 两年前他曾经抵达过写手世界的顶峰，然而一起事故直接导致他被调查、封杀。 伤心了，厌倦了。 封杀令只是一个方面，重要的是想换个活法。 “魏雨苒……”翻到微信上这个新加的好友，胡晓峰想起了昨晚的事，以及他新做的决定。 或许真是到了脱单的年纪？ 打开通讯录，拔打电话。 “哥？你终于想起打给我这个妹妹了？”手机那头，是一个语速很快的女声。 “小雨，哥一直挺想你的，只是最近忙……”胡晓峰假笑两声。 “吹牛，你们男人，非得是有事才会想起打电话，说，是不是缺钱了！”胡小雨语气瞬间变得凶巴巴。 “不是，我就最近看上一个项目，想投资嘛。”胡晓峰笑道。 “那还不叫缺钱？说吧，要多少！” “六百万吧。” “哥你说啥呢，我哪有那么多钱借你啊？” “看你说的，我这辈子就不跟人借钱的，你不是我经纪人吗，帮我卖个版权。”胡晓峰一边说，一边略带歉意地向几个盯着他的乘客点点头。 不好意思吓到你们了，这个坐二等座的小伙，还真就是位“大神”。 “卖版权？你的书不是全被封了吗？”手机那头响起胡小雨狐疑的声音。 这次胡晓峰压低了声音：“我几年前不是借你身份证开过一本中篇《这个拳手有点萌》吗，某拳击手套厂想要，只是我一直没理他们，等会儿我把他们电话给你。” “我晕死，你还有多少马甲没告诉我的，我可是你经纪人，还是你亲妹妹！”胡小雨尖叫。 “咳，你自己忘了咋怪我呢。”胡晓峰干笑。 “我看看，这本书的数据……真可以啊！”胡小雨似乎在电脑上查询，“得了，哥，税后六百万没问题，多卖的归我啦！” 胡晓峰听她兴奋的语气，暗暗松了口气。 还好这丫头的记忆只有三分钟，没想起当初某人承诺过，把那本书当做送她的嫁妆…… “穷到要卖妹妹的东西了，真是英雄末路啊。”胡晓峰暗自唏嘘。 “不如这样吧，钱到手后你直接帮我投了，对方是‘逐芳文学网’，到时候你算股东，但别忘了把我安排进去当她们男频的主编。”胡晓峰觉得对亲妹妹还是应该好一点。 “投资小说网站，还自己当主编？哥你行啊，用这种方法能避开封杀令么，你又能写书了？”胡小雨兴奋地说道。 胡晓峰挠了挠头，避开封杀令？ 他还真没朝这方面想过。 咋认识的人都想叫自己写书呢，在他们眼里自己就只会这一门手艺？ 信不信等我干编辑也能成功，到时培养几百、几千个大神出来？ “等一下，这网站老板是女的，还长这么漂亮？”胡小雨看来查到了魏雨苒的资料，“我说哥，你该不会是看上人家，想拿我们的钱去泡妞吧？这可是六百万，哥你能不能成熟点！” 胡晓峰拍了拍脑门，略显心虚地四顾了一下，才小声道：“哥是那种人吗，我真心觉得现在网络文学处于低谷，这网站正好缺钱，是最佳抄底机会。” “得，信你一回，那我去跟这位美女谈的时候，直接提你的名字？” “名字我没告诉她，你就说‘那晚请她喝咖啡，加她微信的人’，她就知道了。” “……” “……” “……” “喂，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哥，我错了，你不是不成熟，你是太成熟了！都会玩一夜情了，我要告诉妈去！” 第三章 拥有书站是种怎样的体验 在省城逗留的第三天，胡晓峰终于等到了一条微信。 “真的是你？”信息来自魏雨苒。 “你说那六百万？算是吧。”胡晓峰附上自己最喜欢的大笑表情。 之前妹妹已经打来电话，通知投资的事搞定，而且股份还是算在胡晓峰头上，妹妹说不占哥哥的便宜。 “逐芳文学网剩下的资产，远不值六百万，你为什么这么做，仅仅是想来当编辑？”魏雨苒问道。 “我只是觉得公司氛围这么好，破产太可惜了。”胡晓峰笑笑，随即又忍不住加上一句：“还有我希望看到你眉头舒展的样子。” 表白就表白，咱不怂。 然而对面久久没有回信。 胡晓峰开始忐忑起来，早知道刚才应该说得更直接一点，就说“想追你”，换回对方一句“臭流氓”也比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强啊。 这时又有信息了：“下周你来公司。” “哈，谢谢老板，我一定会拿出自己的全部功力，帮助网站xxxx，xxxx……我保证自己不会像那个什么郝贱男一样趁人之危，还有我真的是个‘大神’，从某种意义上说，是‘超神’！”胡晓峰一口气打了近百字，附上几个表情，然后发送。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系统提示。 “什么情况……”胡晓峰无语。 钱到手就拉黑我？ 这是表示她生气了呢，还是……遇上骗子了？ --------- 煎熬了几天，好容易等到新的一周开始，胡晓峰马上坐车赶往巫右县。 这些年小说及相关产业爆发，全国几乎每个县都建有新文化产业园区，安宏大厦就位于园区内。 底楼大厅，保安们见到胡晓峰都很惊讶，胡晓峰只微笑说回来办点事。 坐在电梯里，感觉换一种身份后，连空气的味道都不一样了似的。 逐芳文学网的前台，不知为什么没人，走进去后，三双眼睛同时投向这不速之客，或者可以说有六双，因为这三位妹子都戴着眼镜。 “你就是胡先生吧，我是逐芳文学网综合部经理毕丽。”迎面走来的这位穿风衣的女人，净身高估计有一米七，肩还挺宽，自带气场，如果是一般人怕都承受不住这种压迫感。 胡晓峰倒还好，分出心神观察了一下这位毕经理的颜值，嗯，化了妆之后还行，就是那黑框眼镜明显不配她，拉低了一半的分数。 “魏总让我全权处理公司的交接手续，你先看看这些材料，没什么问题的话，签个字就算完成了。”毕丽递过一叠文件。 气氛跟想像的完全不一样啊。 “这么直接的吗？而且魏小姐都不露面？”胡晓峰疑惑地把目光投向文件。 “什么，我明明跟晓雨说好了，是投资，不是收购，魏总怎么把整个公司都转给我了？”胡晓峰有些蒙。 “嗯？还有补充协议，一年之内，魏雨苒可随时以同样的价格回购公司股份，并提供10%的补偿，其间逐芳文学网产生的负债由我自行解决。” 10%的补偿有鬼用啊！ 说白了，胡晓峰原本想跟美女总裁共同经营这网站的啊。 一个人单打独斗，表现给谁看？ 无法接受！ “如果只想卖网站或者借钱，魏总还有很多选择，她之所以把公司转给你而不是别人，主要还是信任胡小姐。”毕丽双臂抱在胸前，用没什么感情的语调说道。 “我妹妹本就招人喜欢，要不我咋会让她办这事。”胡晓峰心想。 然而这次办砸了。 难道那小妮子故意放魏雨苒走，怕哥给她找个嫂子回去？ “一年之内，魏小姐会用什么办法筹钱？”胡晓峰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向毕经理。 “魏总去魔都开新公司，做影视剧本，其他人也被带去，我和这两位同事是她专门留下来帮你维持公司的。”毕丽道。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她……好吧，我不是不能接受协议，但有个最大的问题，如果半年后这公司价值一个亿了，魏总还是花六百万买回来？不合适吧。”胡晓峰嘴角勾起。 “不可能的，网站现在已经是个空壳子，而且魏总专门在协议里提到，不允许新的资本再注入。”毕丽道。 好嘛，人家这就是让你帮着看守一下烂摊子而已，不让你折腾。 “我不投钱，但万一这个空壳子还是被我做起来了呢？得了，你告诉魏小姐，加一条，她想回收之前，先得找第三方机构评估资产，然后按实价来。”胡晓峰嘿嘿笑着，转头四顾这家暂时属于自己的公司。 真够狠的啊，公司原本有近二十名员工，而且基本是美女加才女，现在就给自己剩下三个。 还有呢，胡晓峰明明记得这些美女平时不戴眼镜的，怎么，今天欢迎新老总，故意扮丑，是在防色狼么？ 自己不就是在微信上稍微表达了一下对美女总裁的关心，咋就被看成那种人了呢？ 趁着毕经理给魏雨苒打电话的时候，胡晓峰走向另两位员工，让她们自我介绍。 “我是颜冬冬，会计兼后勤，她是谢梅，主编兼新媒体运营。”脸蛋红扑扑的小女生一边扶眼镜一边说，“其他像渠道运营啊，商务啊，人事啊，出纳什么的，暂时都由毕丽姐负责。” “都挺能干嘛，忙得过来吗？”胡晓峰笑道。 “忙得过来啊，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业务了。”颜冬冬表情还挺愉悦。 工作轻松，开心一下没毛病。 “没业务这么惨……谢主编是吧，要不你介绍一下，网站这个空壳子究竟有多空。”胡晓峰看向另一个女孩。 谢梅有些害羞，不太敢跟胡晓峰对视，只递过一张打印好的表格。 “《逐芳文学网无形资产清单》。”胡晓峰继续往下看。 “驻站作品2395部，资产价值约等于0。”这些书没跟网站签约，自然不算资产。 “分成签约作品6部？”这也太少了吧？ “买断签约作品0部？”什么情况？ “保底签约作品1部？”我的天呐！ “长约作者3名，其中白金级1名，白银级2名，目前无作品。”这还像点样子。 胡晓峰活动几下身体，驱走心里的凉意，努力振作精神道：“签约作品这么少，怪不得经营不下去。” “不是的，”颜冬冬用糯糯的声音说道，“上周为了还债，魏总把几百本签约书都转让出去了，剩下这几本是因为联系不上作者，所以没法卖。” “这么凄凉吗？”胡晓峰哈了一声。 就是要这样才刺激嘛，咱喜欢挑战高难度。 “那么很显然，本站现在的机会就在这3名长约作者身上了。”胡晓峰眼里放着光，“真没想到，逐芳还能有白金级写手。” 各国各流派都有自己的写手评定标准。 单说华夏，这家有窥豹、摸象、弄斧、登堂、入室等名目，那家有什么一叶、五车、八斗之说。 但全球通行有一个标准，是按作品成绩来分级，这个无可争议。 这个标准很俗套，但胜在历史有悠久，有伏尔泰提升逼格，重点在于好记。 那就是青铜、黑铁、白银…… 按现行的网文体系，青铜写手可以说是全村的骄傲，黑铁选手是全乡的荣誉，白银写手是全县的招牌，黄金写手在三四线城市地位超然，白金写手则在省内都拥有一定的名声。 当然后面还有钻石、星辰、王者、神级，这些太遥远，不去说了。 逐芳文学网破败成这样，居然能拥有一白金二白银，自己完全是捡了个大漏嘛。 “不好意思，胡总。”谢梅小心地打断胡晓峰，“这3位长约作者，只有魏总能联系上，而且她们肯留下，也是因为与魏总的私交，她们不会为别人开书的。” 胡晓峰啊了一声：“看得着吃不着么，白高兴了。” 话说，魏雨苒把这3个作者留下，态度很明显了，她一定会回来收复失地。 欢迎回来，到时候叫她吓到怀疑人生！ “罢了，看来只能指望新书新作者了，不让注入新的资金，那公司帐上现在还有多少钱？”胡晓峰看向小会计颜冬冬。 就看魏雨苒的良心了，六百万，多少会留点吧？ “好消息是，魏总提前把物业费、办公室和服务器的租金付了，我们的工资和社保也是她负责。”小会计还是很开心的样子，但胡晓峰的心已经提起来了，因为后面肯定有坏消息。 “公司帐上现在还有12716元8角。”颜冬冬似乎一提到钱就很兴奋，眼睛都放着光。 “比我想像的多点。”胡晓峰哈了一声。 “不对，这点钱要撑一年！”他忽然想起来，然后再赶紧问道：“那网站每个月有多少进项？” “嗯，本月已过去21天，目前为止收入12块5。”不得不说，颜冬冬的业务还是挺熟。 “靠！”胡晓峰真的无语了，“那就等于没收入，扣去水电宽带、请客吃饭、交通费，我还有几个钱能用来收书？” “收书？哦对了胡总，有件事得提醒您，按照《网络出版法》，县级网站收新书，至少需要一名中级编辑和两名初级编辑把关，而我们站现在只有我是中级编辑。冬冬今年考过了，但证书要下个月才能领。”谢主编插嘴道。 “还有职称考试这种存在？”胡晓峰一拍脑门，“所以我这个编辑还属于无证上岗？还有我们网站目前连书都不能收？” “您不是总裁吗？怎么又自称编辑？”谢梅没听明白。 “我只是想来当个苦逼的编辑，谁想当总裁啊，我又不霸道！”胡晓峰咬牙切齿。 “那么，我现在总结一下，这个站不能收新书，库存只有7本可以收费的书，月入不到20块，然后霸王条款不让我注入资金，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玩？”胡晓峰笑出声来。 “魏总同意了，在她回收网站前，会让第三方机构评估公司的价值，超过660万的部分，她会补上。”毕丽打完电话走了过来。 “我现在可以拒签协议么？”胡晓峰朝电脑椅上一躺，长叹口气。 第四章 六次！某男子以身试毒 男人不要怂，就是干！ 要向所有人证明，我胡晓峰不仅写书厉害，还能做一个大企业家兼编辑！ 胡晓峰在转让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等各方手续变更完毕，他就算是逐芳文化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了。 稍稍冷静下来，向毕丽和谢梅详细询问了一些情况，再上网查了查，新任董事长的思路渐渐清晰。 网站只有一个半编辑带职称，强行收稿是违规的事，招新的编辑既增加开销又需要时间。 就算能收新书了，至少得一个多月才够字数上架收费，字少了还没人愿意看，如果是保底或买断形式，前几个月网站的支出肯定大于收入。 所以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挖掘老书的潜力。 网站那两千多本未签约的书籍，产生不了收入，就算运气好，从里面挑出两本能用的书，还是需要凑齐三个编辑才有资质跟作者签合同。 剩下就只能在7本签约书身上打主意了。 光靠订阅收入肯定没指望，就算花钱打广告买量，拉来几万读者，人家一看网站这情况，转身就走了，不会有人充值的。 从上星期开始，网站各推荐位上，除了那几本签约书，剩下全是免费的公版书，或者直接空着…… “谢主编你看过这几本书吧，有没有卖出版权的希望。”胡晓峰坐在小办公室，让谢梅过来一起看电脑。 “胡总，这几本书质量不高，根本不可能卖版权的，就算整个逐芳网，建站两年总共也就卖出过两个版权，收入还不到50万。”谢梅摸了摸眼镜。 “‘质量不高’这四个字太含糊了，能不能说得专业一点。”胡晓峰挑眉。 “噢，几本书的问题都不一样……”谢梅想了想，“这两本是不到20万字断更，这两本后期灌水严重，这本设定太复杂，这本无论剧情、人物还是文笔都很差，最后那本我一时想不起来，但也是没有价值的书。” 好吧，听上去越来越绝望呢。 胡晓峰摸了摸下巴：“我们没得选择，没价值的书也得让它们变得有价值，这样，反正公司现在没什么业务，你和颜冬冬把这几本书细读一下，用校对软件修修错别字，重点是把简介改得更吸引人。” 谢梅欲言又止。 她想说这些书太垃圾，平时自己都是走马观花，真要细读，怕产生不适的生理反应，但领导第一天上班，工作就安排不下去的话，会很生气吧，那还是执行好了。 “你先去忙，顺便让毕经理进来一下。”胡晓峰边说边点开一本小说。 “文笔虽然很小白，但胜在流畅，也没那么差吧。”胡晓峰手指搭在嘴唇上，心中升起希望。 他看书很快，两分钟后就翻到二十几章。 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出现在鼻端，萦绕不去。 再坚持了七章，干脆直接跳到结尾看一眼，胡晓峰捂着鼻子，关闭页面。 “胡总你找我？”毕丽走了进来。 “是的，之前你提过什么‘李成功奖’，我们必须参加，你先搜集一下相关资料，等我确定参赛作品后，由你负责报名事宜。”胡晓峰道。 华夏历史悠久，人口众多，哪怕再不起眼的区县，也能出几个名人，李成功就是巫右县的现当代名人之一，被誉为“从小乡村走出的大作家”。 虽然李成功已经迁居省会多年，但向来关心家乡文化建设，他拿出一笔钱，与一些企业联合设立了这么个文学奖，仅限巫右县作者参评，每月一评，总奖金5万元。 “什么，我们参加？就网站剩下这几本书？怎么可能！”毕丽声音本来就不小，现在更是放大了两倍。 胡晓峰吓了一跳，稍稍坐直：“参加一下有啥，反正不用交报名费。” “拿这些书参赛，太丢人了啊，之前网站有几百本签约书的时候，魏总都放弃过好几次评比，反正都拿不到奖，何苦被人笑话一通。”毕丽握紧拳头。 “做事业最不怕丢人，怕的是连笑话你的人都没有。”胡晓峰摆出一幅资深创业者的姿态，“这个比赛会在县电视台直播，本地各报纸和新媒体也会报道，这么好的曝光机会，怎么能错过。” “初选都通不过，曝什么光啊。”毕丽撇嘴。 “我已经决定了，你现在只需要做好该做的。”胡晓峰挥挥手，目光转向屏幕。 毕丽悻悻然转身，嘴里似乎嘀咕着不该留下之类的话。 “把门关上，谢谢。”胡晓峰点开第二本小说。 这一本的剧情高仿前年最火的女频宫斗文，然而文字描写寡淡无味，看了不到三分钟，胡晓峰就关上了。 现在网站的七本签约书里，有六本是分成书，所谓分成就是网站不给保底金，等有读者订阅了再跟作者分钱。 对没什么名气的小网站来说，订阅收入是极少的，稍有水平的作者，也不会跟小站签分成。 所以想在分成书里挑“遗珠”，概率约等于0。 “七去其二，真快啊……”胡晓峰苦笑看着剩下的几本书。 要一口气看完么，那剩下的时间干什么呢，公司没钱啥也做不了。 真想把这些书留着慢慢打发时间，两天读一本。 “不行，不把家底儿摸清楚，睡不着觉的。”胡晓峰拍了一下桌子。 “得拿出点真本事了。” 胡晓峰闭上眼，深呼吸，或者说，吐纳。 世界变得寂静下来，空气中仿佛只剩下电流带起的沙沙声。 胡晓峰缓缓睁眼，点开第三本书。 “节奏掌握不错，人物也有个性，这本医术流还行。” 加快速度往后翻，突然，他的手停下，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又是这样，好臭！”胡晓峰捂住鼻子，快速关闭页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或许是大学开始吧，胡晓峰对文艺作品拥有了超乎常人的敏感，而这种敏感带来的最直接反应，就是幻嗅。 读好书会闻到香气，读烂书会闻到臭味，完全控制不了。 “三本书有两本带臭味，它们共同特点是，开头不错后面稀烂，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胡晓峰冷笑，“后面找枪手了，而且是廉价的枪手。” 胡晓峰虽然以前没当过编辑，但看过的书多，在圈子里听的内幕也多，找枪手这种事，太普遍了。 虽说是分成模式，但网站还有全勤奖，有些工作室用最低级的枪手挣全勤，数量多了之后，也是笔不小的生意。 找高手买一万字的高质量开头，再找枪手续一百万字垃圾文，这类书坑了不少网站。 “排雷试毒三本，本神农还能活着真不容易。”胡晓峰倒了杯水，缓口气。 读一本烂书，就像经历过一场失败的人生啊。 就不信了，继续看书！ 第四本书是男频仙侠类，名为《独行丹师》。 仙侠类已没落多年，电视台“限古”，年轻读者又缺乏华夏古典小说和武侠小说的基础，所以这个类别现在属于小众。 “能选择仙侠类别的，至少文字上还过得去。”胡晓峰稍稍放慢阅读速度，细细品味。 然而奇迹仍然没有降临，这本书没有书香，甚至还有点…… “臭？并不是。”胡晓峰皱皱眉头。 鼻尖有点滞塞的感觉，味道反而像是来自齿舌之间。 “能触及我的味觉，说明这位作者是用了一些心力的，只可惜并不是好味。”胡晓峰放下水杯，咂了咂嘴。 胡晓峰看书，第一敏感部位是鼻，第二敏感是舌。 前几本书没触发他的味觉，说明那些作者全凭粗浅的经验写作，以模仿为主，没心没肺，用上的“心力”约等于无。 不过，也并不是说前三本书就比眼下这本难看。 用心写作当然值得鼓励，问题在于有些人的心本身是不健康的。 就像这本《独行丹师》，带给胡晓峰的感觉是涩口，有些负面。 换成普通读者的观感，看这本书恐怕还不如前三本痛快。 再往后看，苦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明明是一本小白文升级流，一路打脸，但就是让人畅快不起来，心情变沉重。 “找一本好书真难啊。”胡晓峰叹口气，关闭页面。 接下来读第五第六两本，更让他失望，完全无味。 “最后一本，成败在此一举！”胡晓峰目光渐渐凝聚。 网站现存唯一的保底约，保底价千字30。 第五章 老板在车上对女员工做这种事 业内公认，保底约的地位明显高于买断约。 千字30的保底作品，可以换算成千字40到60的买断作品。 这种档次的长篇小说完本一部，就有资格申请青铜写手，成为全村的骄傲了。 胡晓峰将这本书放到最后看，就是因为对它抱有极大的期待。 唯一的遗憾是，书写到17万字就断更了，对男频小说来说，这才刚刚开头。 《悍将永生》，架空历史类，标签有“重生”、“铁血”。 点开第一章，就有扑面而来的铁腥气，令胡晓峰鼻翼抽动。 “杀不尽的仇敌……” 胡晓峰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数不尽的人头……” 后背有些出汗了。 “我，王厉坤，又回来了！” 胡晓峰长吐一口气，继续往下看。 大致情节，就是说主角王厉坤一次次重生，从小兵到将军的历程。 他在战场是不死的，可以回档，这金手指够爽。 才12万字的时候，主角已经成为王国的头号猛将，发展显然太快了，似乎要崩。 不过胡晓峰能看懂，因为作者把主角的国家设定得很弱小，被几大强国环伺，光是王厉坤一个人强大还远远不够。 所以后文应该是主角像诸葛武侯一样，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砥柱中流，死保家国。 如果更yy一点，主角还会自立为王。 只不过下面没有了，“太监”了。 “这本书初看惊艳，但细想起来，开头几句话还是有模仿痕迹。从整体看，作者才气一般，就是有几分男人气，而且比较用心。然而他文字表达能力有限，十分心力能传到读者身上的不过三分。” “当然，有三分心力，在县级网站上，已经算很不错了，参加那个‘李成功奖’，也还拿得出手。” “坑爹的地方在于，李成功奖要求三十万字以上，当月完本的书，但现在离比赛不到五天了，平均一天要赶两万多字！” 时间耽误不起，胡晓峰跳起来，走出小办公间。 “那七本书的作者，之前说联系不上是吧，再试一遍！” “还是不行？那直接翻合同，看看他们的地址，先把《悍将永生》作者给我挖出来！” 女同事们对望一眼，但还是默默照做。 几分钟后，颜冬冬便找到合同。 自从十年前实行网站分区分级制度，各地政府出台了许多政策，扶持本地网站和作者。 比如本地作者给本地网站投稿的，减免个税，而网站培养的本地作者如果取得好成绩，会得到政府补贴。 所以县级小站上，多数都是本县作者的作品。 合同显示，这个叫秦钟武的男子，就住在城边上。 “公司有车么？”胡晓峰想起比较重要的问题。 “我和谢梅有私车。”毕丽有些不情愿地道。 “嗯，我还没买车，麻烦毕经理你开车送我一趟。”胡晓峰嘿嘿两声。 “那油钱可得给我报销。”毕丽撇撇嘴。 油钱能报，损耗、人力呢。 没公车不说，还百年不遇摊上没私车的老板，倒霉啊。 “报销？我又有活干了？”颜冬冬欢喜地把手聚在胸前。 “这点钱还走啥财务，我私人报销，走吧。”胡晓峰挥手。 不过胡晓峰走到停车场的时候才想起，自己私人帐户，好像也就两万块钱吧？ 很久没有进帐了呢，上次硬是忘了让妹妹把版权再卖贵点，给自己分点。 离开公司，足有五分钟，两人都没说话。 “车开得不错，老司机哦。”等红绿灯的时候，胡晓峰打破沉默。 “别以为我不知道‘老司机’是什么意思，胡总，跟女员工开这种玩笑不好。”毕丽哼道。 果然跟胡晓峰想的一样，这位毕经理，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惹毛。 真不把咱当领导啊，不就是样子年轻了点，不够威严嘛。 “行，不开玩笑，聊聊家常，毕经理孩子多大了？”胡晓峰微笑了一下。 “拜托，我看上去有那么老？我像生过孩子的啦？”毕丽叫了起来，“你这人真不会聊天，如果不是我老板，你死定了！” 胡晓峰笑容越发灿烂。 本帅哥不会聊天？就是想看你炸毛的样子呢。 多炸几次，关系就近了嘛。 “这么给我面子？我怎么觉得毕经理一直看我不顺眼，是不是觉得魏总原本应该把公司交给你的？”胡晓峰继续逗她。 “我哪敢啊，就我这点管理水平，比胡大老板差远了。”毕丽阴阳怪气地道，同时还没忘了开车，绿灯亮了。 “我还真没什么管理水平，也就是刚好有六百万而已。”胡晓峰嘿嘿道。 毕丽嘴角一挑，然后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我会读唇语的哦，你刚才说什么‘包啊袱’？我没觉得这公司是个包袱啊。”胡晓峰奇怪地看着她。 巫右县城不大，很快就到了地头，结束了车上这段尬聊。 照着作者留下的地址，七拐八绕，在一处很老的小区里找到目标，不过敲门没人在。 正好一位老奶奶爬楼，毕丽上前一边搀扶一边打听。 “这户啊，不是被抓了吗？”老奶奶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人，还颇有些警觉。 “抓了？”胡晓峰和毕丽同时瞪大眼睛，对望一眼。 来之前想过对方故意不回话、手机换号、手机掉了之类的，还真没想过会是这种情况，坐牢如此小概率事件也能撞上？ “奶奶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情况？”毕丽稳定了一下情绪，八卦魂开始燃烧。 “好像是打伤了人，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老奶奶匆匆往楼上走。 “这老小区连保安都没有，直接上社区去问问吧。”胡晓峰吐出一口气。 从社区办公室出来后，毕丽看胡晓峰许久没说话，不由得开口：“网络作者门槛低，啥人都有，出现这种情况太正常了。” 胡晓峰摸了摸下巴：“是伤人又不是杀人，没啥，我只是在想探监手续的事。” “探监？为一个普通作者搞这么麻烦值得吗？实话说吧，以前公司不是没人想过上门找这些失联作者，但就是觉得没必要花这个时间成本啊。”毕丽叫道。 “千字三十不普通了，也许之前网站有几十个这样的作者，但现在他就是唯一一个，你说我该怎么做。”胡晓峰转头微笑。 毕丽抿嘴，她其实想说“别挣扎了，混到明年等魏总收回网站吧”，不过这话只能憋着。 “秦钟武关在哪儿已经打听到了，探监申请就交给你搞定，明天送到县监狱，最好当面跟工作人员说明情况，争取现场拿到批复。”胡晓峰果断下达命令。 “不是吧胡总，探监一般只能是亲属，而且通常是犯人自己提出的，外人哪能随便探监。”毕丽皱眉。 “你也说‘一般’情况是那样，哪个监狱都有通融的，这又不是重刑犯，你把理由说清楚就行了。”胡晓峰看了她一眼。 “关键我们跟这人关系又不近，既不是朋友又不是真正的雇佣关系，并没有充分的理由啊。”毕丽还是在反对。 胡晓峰眉头一竖：“你是综合部，还是问题部的？这些问题你只管想办法解决，跟我说那么多有啥用，指望我收回命令么？” 没当过领导，还没见过领导跑吗，管理者就是不能太仁慈了。 第六章 寒门写手 毕丽气呼呼地开车回公司，路上两人再没说过话。 时间过得真快，跑这一趟，回来差不多就该下班了。 本来想说上班第一天请大家吃个饭，但看几位姑娘的状态都不太好，就暂时不提了，建起公司群，发个红包吧。 红包金额，本来准备输800，想起最近没收入，还是控制一下寄几，只塞了200。 下班先解决住宿问题，不可能再像上次体验生活那样，文协包住宿，也不可能一直住旅馆，就抓紧时间看出租房吧。 不知道会干多久，不能亏待自己，晚上连看三家，都没急着敲定。 第二天准时上班，看大家精神状态，似乎比昨天要好些了。 或许是因为三个女孩发现，这位新老总，并不是传说中的色狼吧，至少不是超级色那种。 对好色总裁的警惕降低，但工作带来的紧张关系，却更紧绷了。 简单来说，她们对胡董事长的所有决策都不认可。 就网站剩下的这几本签约书，有没有价值她们还不清楚吗，犯得着再挖一次么，浪费青春啊。 胡晓峰观察了一下，也知道她们怎么想，但没所谓了，总有个磨合的过程。 “谢主编，把手上的活儿放一放，我们去镜山镇，找另一个作者。” “啊，我吗？毕丽姐……” “她今天要去县监狱办手续，而且跟作者交流，还是编辑好些。”胡晓峰微笑。 谢梅低着头，慢慢收拾东西，颜冬冬对她献上同情的目光。 而毕丽经理坐在电脑前敲字，头上正笼罩着一团滚滚的乌云，根本没心思理会这边。 镜山镇不在城区，没通高速公路，照地图上显示有一小时车程，不过看谢梅开车那紧张的样子，这种程度的车技，怕是得花一个半小时。 胡晓峰也不可能一直装做不会开车，干脆就接手过来驾驶。 照惯例又沉默了一阵子，却是谢梅先小心地打破僵局：“去镜山镇，那是找《独行丹师》的作者吗？” “是的，你还有印象啊，昨天看过这本没？”胡晓峰稍感意外，看来她们还是有把交代的工作当回事。 “嗯，看了一点，质量不是很好。”谢梅点头。 “别太宽泛了，你总得说个一二三出来嘛。”胡晓峰笑了。 “就从文字啊、人物各方面看嘛，都挺一般，我对男频不是很了解，但就是觉得不吸引人，如果真要选的话，六本分成书里还有两三本比它好些。”谢梅道。 胡晓峰暗叹，这位谢主编可能并不是不专业，只是对男频小说天然没兴趣吧，所以也没深入去分析。 “这本确实不是六本里最好看的，但作者肯用心，这就有提升的基础，说实话，其他五本分成书的作者，我是一点兴趣都没有，要找也就是这一位了。”胡晓峰道。 谢梅调整了一下坐姿，似乎终于松口气。 这位霸道总裁如果想把每一个作者都访遍，那她真是要疯了。 “胡总你光看书就知道作者用心，是不是对这次拜访很有把握啊？”谢梅本不爱主动跟人交流的，但确实有些好奇。 “那当然，我可是心理学专业的，不仅能通过作品了解一个人，说服对手更是我的强项。”胡晓峰嘴角翘起。 谢梅哦了一声：“胡总好厉害，就是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找到人。” 胡晓峰赶紧呸呸两声：“不要乌鸦嘴。” 谢梅吓得不敢再说话，胡晓峰便再自言自语道：“人不可能连着倒霉两天，我就不信还能遇到一个进监狱的。” 嗯，这一次的目标没进监狱，这辈子都没机会进了。 “他去世了？”胡晓峰站在一处农家小院前，满脸呆滞。 “是啊，可怜的孩子，这家人都可怜，当爹的在外打工出事，老娘有病，弟弟上学，就只有老大撑着，谁知道也没了。”门口的农村大姐叹气道。 胡晓峰举手揪起头发，准备了再多说辞又怎么样，没用武之地啊。 老天爷，不用给这么高难度吧！ 谢梅双手捧在胸前，对这家人的遭遇感到震惊，表示同情，强烈要求见见那有病的母亲。 那位母亲大约四十岁出头，已处于半瘫痪状态，反应也有些迟钝，交流有些困难。两人没带啥现金，凑一起只留下三百块钱。 “那个弟弟呢？” “他已经没上学了，现在在镇尾的饭店打工，是他家亲戚开的。”旁边热心的农妇介绍道。 “我们也看看他去。”胡晓峰嗯了一声。 去镇子的路上，谢梅取下眼镜，用纸巾擦了擦眼泪，发觉胡晓峰在看她，顿觉有些不好意思，便没话找话：“胡总你真有爱心，还专门去探望作者的弟弟，不过我们身上没钱，到时候是不是扫饭店老板的二维码啊？” “还捐？我们又不是专业做慈善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打算让那孩子把他哥哥的书续完。”胡晓峰注视着前方，这边路况真是不行，得小心开。 “胡总你是认真的？让一个初中辍学的孩子写书？”谢梅捂住嘴。 第七章 这三件东西，能让你成神 “学校老师还要求小学生写作文呢，我要求初中生写小说怎么了？”胡晓峰云淡风清地道。 “不是，我们网站以前还真有小学生投稿，不过这本《独行丹师》是收费的签约书，让一个孩子续写，不是对读者不负责任么？”谢梅有点激动了。 “最不负责任是太监，行了，我心里有数。”胡晓峰笑笑。 镜山镇街道总共不过五百米，一眼就能望到头，今天不赶集，两旁店铺有一半关着，小镇显得有些冷清。 随着人口大量迁入城市，多数乡镇已经失去发展意义，近二十年不仅没有变得繁华，反而显得更箫条。 找到镇尾的“来客饭店”，把车停好，微胖谢顶的老板主动迎出来，招呼两人。 胡晓峰也不说明来意，先坐下慢慢点菜，本来也到午饭时间了。 “胡总，其实我们跟作者的协议里规定，网站有修改和续写作品的权力，不是非找作者亲属不可，亲属本身反而没有修改权呢。”谢梅想来想去不对，还是要提醒老板一下。 “我知道网站有权力，但找谁写呢，你们说不会写男频，找枪手吧要钱，不如找这个小兄弟，还能顺便扶个贫。”胡晓峰头也不抬地道。 谢梅实在说不过这男人，干脆低下头，用手指在桌上画圈圈打发时间。 “老板，点菜。”胡晓峰招手，给老板说明点的三个菜，然后问洗手间在哪。 小饭店的布局向来不讲究，厕所离厨房也就几步远，亏得胡晓峰脑中自带屏蔽系统，不去想太多。 厨师在灶前炒菜，旁边有个瘦削的少年在切肉，个子还不到一米五。 农村孩子早当家，这少年应该常做饭，但营养不良让他手上缺少力量，所以看上去手法还是有些生硬。 胡晓峰在门口看了一阵儿，没说什么，回到大厅。 上了两个菜，吃了几口，肚子不饿了，胡晓峰才向老板招招手：“我问一下，肖叶在这吗？” “你问这个干嘛，你们是做什么的？”老板警觉地看了两人一眼，“之前还看我的厨房。” 胡晓峰笑了：“别紧张，我们跟肖阳有一笔业务，现在肖阳不在了，所以想问问他弟弟。” “肖阳又没做过生意，有什么业务。”老板更警惕了。 胡晓峰本来不想给老板说得太清楚，见他这样便把肖阳在网站写书的事说了一下。 “我倒是知道肖阳写过书，不过没挣到钱，他说网站是骗子。”老板更显得不友善了。 “如果随便一个人写书都能挣钱，那所有人都去写了，放心吧，这次跟肖叶谈过之后，后续应该会有收入了。”胡晓峰微笑。 “空口无凭……”老板还想往下说。 “我说老哥，你又不是肖叶的监护人，有什么事我直接跟肖叶谈行不，反正我不会把他拉去做童工！”胡晓峰不耐烦了。 这是间接提醒你，肖叶在饭店打杂，可就是童工性质哦，信不信我告你。 老板犹豫了一下，这才悻悻然进去叫那少年。 “胡总你真厉害，一下就把饭店老板镇住了。”谢梅本来在一旁挺紧张的，还怕他们打起来呢，没想到这么容易说通。 “知道重点是什么吗？重点是我们点了菜，还没付钱，他不敢不听话，这就是策略。”胡晓峰邪恶地一笑。 少年踯躅地走出来，脸上除了污垢还有茫然，胡晓峰叫了他两次，他才慢慢坐在板凳一角。 “肖叶是吧，你知道你哥在我们网站写书么？”胡晓峰微笑，示意谢梅给少年倒杯水。 “知道在网站写书。”少年点点头，声音有点弱，几乎要听不清。 “看过么？” “看过，哥还让我手写过几章，他带到网吧去传。”少年有些迟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可能是怕自己代写坏了规矩。 “哈，太好了！”胡晓峰嘴巴夸张地咧开，然后拍了一下大腿：“那后面让你继续写，可以吧！” 《独行丹师》已经写了五十几万字，续写者如果完全不了解剧情，至少得花一两天时间细读前文，想不到问题会这样解决，运气啊。 “我写不好，不知道怎么写。”少年的手开始搓衣角。 “你不继续写，剩下的钱就拿不到，协议是这么规定的。”胡晓峰直接出杀手锏。 他说的是实话，作品断更的话，当月稿费是会扣发的。 不过他没有说出后半部分，那就是《独行丹师》总共扣下来的稿费就几毛钱。 少年微微张开嘴巴，目光呆滞地看着胡晓峰，然后再慢慢转头看饭店老板。 不过少年这位远亲表舅，也不太懂什么协议，只皱眉努力地想。 胡晓峰可不会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眼睛转了转道：“肖叶，你觉得写书很难？” “我……不知道。”少年还是那副表情。 “写小说最需要三件东西，你猜是什么？”胡晓峰换了个坐姿，将手搭在桌上。 “时间、地点、人物？”少年对课本上的东西还有印象。 胡晓峰摇摇头，谢梅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插句话了，不自觉地举了一下手：“是不是人物、情节、环境？” 胡晓峰咳了一声，心说这问题没提好，从不同角度可以列几十种答案吧，算了不卖关子：“第一件东西是生活，肖叶你有吗？” “算是……有吧。”少年迟疑道。 “第二件东西是梦想，肖叶你有吗？” “梦想究竟指什么呢，好像每个人都在说，但我并不知道……”肖叶喃喃道。 “这个概念很重要，但我希望你以后自己悟，你现在就理解成，有没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好，你有！”胡晓峰拍了一下手。 “第三件东西是自信，肖叶你有吗！”胡晓峰紧紧逼视少年。 少年有些闪躲，但似乎又有一种什么倔强在支撑着他，让他还是对上了胡晓峰的眼神。 “你哥哥有自信，所以他担起家庭重担，你有吗！”胡晓峰再喝问道。 饭店老板身子动了动，似乎想阻止，但又犹豫了。 “我……有。”肖叶小声地吐出两个字。 “记住你所说的，然后再想想，今天有两个城里坐办公室的白领精英，为了找你，跑了一整天。”胡晓峰指了一下谢梅，“如果你真的不行，我们会费这么大劲么？我们又不是傻子！” “是……吗？”少年眼神稍稍动了动。 “有一句著名的心灵鸡汤，说‘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强大’，听过吗？”胡晓峰趁热打铁。 “鸡汤……”少年咽了一口唾沫，周围的人都听到了他肚子里的咕噜声。 “噗，两个字能引发你如此强烈的生理反应，你对语言文字比我还敏感，生来就该写小说，老板，来一份鸡汤！”胡晓峰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第八章 少年沉迷小说是谁的错 第一次在饭店里享受客人的待遇，肖叶显得很局促，但等鸡汤端上来，他还是大口大口地喝着。 就算这少年没笑，但胡晓峰和谢梅还是能感受到他满满的幸福感。 “行了，老板，肖叶我们就领走了，等他写小说出了名，会在书里好好宣传你的饭馆，等着发财吧您呐！”胡晓峰付完帐后，拍了拍老板的肩头。 “发财不知道，只知道小叶走了我们要忙死啊。”老板的脸黑黑的。 “你会招到人的，记着别用童工。”胡晓峰拉着肖叶往外快步走，边走边笑。 “童工”就是老板的小辫子，果然他不敢再说什么，只是脸变得更黑。 之前饭桌上已经说好，先送肖叶回家，拜托周围的邻居照顾他母亲两天，然后带肖叶进城。 一路上男孩都没主动说话，只盯着车外景色。 这是他第一次坐轿车，而且距离上一次进城，已经有好几年了，小时候的记忆没那么清晰，他在很用力地吸收城市的味道，大概也想找回当年的感觉吧。 不知他有没有想起带他进城的父亲和哥哥。 趁着有车方便，胡晓峰就在公司附近转了几家房源，然后挑选一家入住，帐户上又少了三千块钱。 一起吃个晚饭，谢梅离开后，胡晓峰没有带肖叶到处玩，买了些生活用品就直接回出租房。 一室一厅小房子，让肖叶在客厅睡沙发，晚上也没怎么再谈心。 不是胡晓峰无情，只不过觉得这孩子过惯了苦日子，也少有跟人交流，如果突然给他好的享受，过于关心他，反而可能颠覆他原有的人生观。 “他哥写的小说，氛围比较阴暗，得让他也保持在那种状态里，我现在不想看到一个阳光男孩。”胡晓峰喃喃自语。 第二天带着肖叶来到办公室，颜冬冬惊讶了好久都回不过神来，而毕丽经理则是面容古怪。 “胡总，你这算是招了个坐班写手？”在小办公室，毕丽略带嘲讽地道。 三个女人都在办公室里，这算是胡总裁上任后开的第一次内部会议。 “他在这儿，最多也就呆两天时间，他还得回去照顾他妈呢。”胡晓峰摇头。 “我昨晚简单看了一下《独行丹师》，五十几万字对男频来说还算中前期，两天时间给大结局也太仓促了吧？”谢梅轻声道。 毕丽哼道：“关键是写完又有什么用，分成书，质量就那样，字数还少，能产生多少收益？一年下来，订阅收入怕连你们昨天跑的油钱都不够。” 胡晓峰看看几位同事，奇怪地道：“之前我没说过吗？这书是要拿去参加三天后的‘李成功奖’，两天完本是必须的。至于收益，就算拿不到冠军的三万块，还有亚军一万，季军五千呢？” 三位女生表情都变得古怪，毕丽更是忍不住咳嗽起来。 “老大，你知不知道这比赛有多少书参加啊，全县十家网站，排名前列的可以推两本，还有一些个体投稿、名家推荐稿，每届至少二十本书，重点在于，那都是十里挑一的书啊！”毕丽好容易才止住咳。 “十里挑一说少了，像‘锦书城’和‘雏鹰文学网’是市级网站，每个月完本的签约书都在五十本以上，单是买断保底都超过十本，他们选出来参赛的书，咱们根本没法比。”谢梅也忍不住想让老板清醒一点。 胡晓峰摇头，连摇了七八次，这才道：“市级又算什么，谁能比谁强多少？真正有实力的作者，都到省级、国家级的网站投稿了。没事，咱们这本书，修一修还是不错的，要有信心。” “精修？可我们对男频的写法不熟悉……”谢梅低声道。 还有句话她没好意思说，就算女频，这几个人也修不出什么花来。 真要是有本事化腐朽为神奇，把烂书修成精品，那还做什么编辑啊，自己开书当大神去了。 毕丽又阴阳怪气地插嘴了：“胡总你不一直说自己是大神么，那这次就看您的本事喽。” 胡晓峰淡淡一笑：“我不能动手，我有封笔令在身，码一个字都算犯法。” “呦，谁这么大胆子，敢封‘大神’啊。”毕丽冷笑。 “往事不必再提。”胡晓峰语带沧桑。 “懒就明说呗。”毕丽含混地嘀咕了一声。 胡晓峰懒得读她唇语，转向颜冬冬：“冬冬今天就负责照顾那男孩儿，他不会打字，手写出来后你帮他录入，发现错别字就改一改，但别教他怎么写。” “谢主编你先细读一遍前面的五十万字，发现明显的错误顺便纠正，然后我们再讨论一下怎么做大的调整。” “毕经理你留一下。” 房间里只剩胡晓峰和毕丽两人，互相对视，皆不退缩。 “探监的手续办得怎么样了，今天可以去了不？”胡晓峰打破僵局。 毕丽皱眉：“监狱管理处的人没给答复，只让我回去等。” “你有没有把理由写充分？”胡晓峰语气变冷，“怎么不多想点办法，托关系什么的。” “我凭什么跟监狱的人有关系啊。”毕丽叫道，“我也不是本地人。” 虽然还是在跟老板顶嘴，但她底气没那么足了，毕竟事情没办成。 “找不到办法就天天去磨，反正这星期之内我要见到秦钟武！”胡晓峰冷冷道，“还有，让你收集李成功杯的材料搞好没，今天发给我。” 毕丽气鼓鼓地起身，走到门口又走回来，把一张卡片扔在胡晓峰桌上：“你的门禁卡，权限全开通，里面还有500块钱，可以到食堂刷卡。” “充这么多干嘛，用的公司帐户吧？叫你们尽量别动那钱了！”胡晓峰不悦地道。 “知道了！”毕丽转身就走。 “还是谢谢了，记得完成工作。”胡晓峰转头，打开电脑。 没多久，颜冬冬进来，说肖叶不知道怎么写，动不了笔。 胡晓峰走出办公室，来到男孩面前。 “胡叔叔我真的不会，我没我哥那么聪明。”肖叶低头捏着钢笔。 “90%的网文写手，都是从读者走过来的，你是你哥这本书的读者不？”胡晓峰看着他。 肖叶点了几下头，停了一下又道：“我看了十几遍。” 对于一本网络文学最底层的书来说，有这样一位读者，真的是幸运。 “还看过别人的书么？”胡晓峰问。 “基本没看过了。”肖叶道。 “这就是最好的机缘了。”胡晓峰由衷地感慨，“当初我想到找你续写时，完全没料到你会有这么多优势。” 肖叶不懂，抬起头。 “这本《独行丹师》，已经成为你生命的一部分，而且并没有其他小说世界干扰，它占据了你脑海至少一半的空间。”胡晓峰深深地看着少年。 这段话不是那么好懂，但肖叶却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若有所思。 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了。 “你说替你哥写过几章，这世界的创造本就有你的功劳，你为什么会畏惧它？”胡晓峰问道。 “我没有畏惧它……”少年说完，眼神里的茫然开始消退。 “你的哥哥不在了，除了你母亲，这书中的角色就是你最亲的人，书中的一景一物，比你的家更温暖，有感受到么？”胡晓峰的声音仿佛带上了一种催眠效果。 “嗯。”少年的嘴角，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一丝笑意。 从昨天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笑。 “现在不是让你写书，不是让你创造什么，你只需要作为一个旁观者，见证书中世界的变迁，然后将其记录下来。”胡晓峰说完转身离去。 已经说得够多了。 外人引导得越多，对这少年的成长越不利，天才，是需要自己悟的。 没错，胡晓峰把这少年当做天才，每一个经历与众不同的孩子，都是天才。 第九章 单身女子进入光棍的世界 在办公室看了一会儿《独行丹师》，然后收到毕丽发来的李成功杯的资料。 有些资料不是网上随便能搜到的，还需要询问圈内人，所以胡晓峰会交给毕丽去做。 李成功杯，每月一评，准市级比赛，采用评审模式，无虚拟战场。 历届参赛作品数量二十到三十本不等，由电脑和一百位资深读者评出八本入围，县电视台直播决赛。 冠军奖金三万，亚军一万，季军五千，剩下五本各一千。 胡晓峰虽然对几个属下说要有信心，其实他的最高目标只是那一千块和上电视的机会而已。 这家伙喜欢开玩笑、胡诌，但并不是傻子。 之前那本保底的《悍将永生》，如果来得及参赛的话，他倒是准备博一博冠亚军，而《独行丹师》的底子实在太薄了，根本不可能有奇迹发生。 估计整个李成功杯的历史上，都没出现过分成作品夺冠的情况。 道理很简单，如果真具备县级比赛夺冠的水平，作者肯定不会满足于纯分成的。 《独行丹师》究竟什么水平呢。 这么说吧，整个巫右县，每月有上千本网络小说完本，其中签约书会有三百本左右，而《独行丹师》的综合水平大概在六百位的样子，也就是说还比不上很多没签约的书。 因为现在胡晓峰是要求它强行结束啊，说白了就是本残废书，不管肖叶把结尾写成什么样，都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把排名六百的书，强行提升到前八，嘿嘿，想想都刺激。 如果不刺激，胡晓峰才不会花大半天时间到乡下跑一趟呢。 真要能办成这事儿，那成就感，比赚几万块钱还爽。 午饭时间，胡晓峰特意把肖叶一个人留在办公室，等会儿从食堂给他带盒饭。 现在肖叶最需要的安静，这样才能沉浸在那个虚拟世界里。 “胡总你怎么不问我，肖叶写得如何呢？”同桌吃饭，颜冬冬忍不住第一个开口。 “现在别说出来，等他写完了，给我个惊喜。”胡晓峰埋头专心对付食物。 颜冬冬张了几次口，终于还是把她特别想说的那些话咽回去，看得出来，肖叶上午的写作，肯定带给她许多“惊喜”。 “谢主编你也别去看那孩子写的什么，先专心做好你的事。”胡晓峰继续道。 谢梅啊了一声，愣了几秒钟，才点点头。 然而，一个初中都没读完，而且生活环境那么差，没什么课外阅读经验的孩子，究竟能写成什么样，真是太令人好奇了，好想先看看啊。 这位胡总的脑回路也实在有点奇葩，就这么放心让那孩子一个人写，全程不指导？ 下午，谢梅来到小办公室，开始讨论修改方案。 “现在看不到肖叶写的什么内容，没办法全盘考虑，我一时也没什么想法。”谢梅有些为难地道，“尤其我对男频实在没感觉，人物关系太简单了，从头到尾就是打打杀杀。” 胡晓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他喜欢欣赏别人一筹莫展的样子，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变态。 “其实我有点不明白，肖阳明明有弟弟，为什么他还把主角写得那么‘独’，据心理学家说，那种孤僻的独行侠，是以前独生子女时代的产物啊。”谢梅对这件事不吐不快。 “心理学家懂个啥，具体案例要具体分析。肖阳这么写，其实代表着他对亲人的厌倦，有谁现实中背着那么重的负担，到了虚拟世界还继续受累的？”胡晓峰拿着支铅笔转了转，“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多痛快。” 谢梅捂着嘴巴，又看看门口，像是生怕被肖叶听见。 胡晓峰这种说法，太冷漠了，明明是那么好的一个哥哥，被描绘成一个逃避者。 “你倒是抓住了这本书最重要的一个点，那就是‘独’。”胡晓峰继续道，“主角冷漠无情，杀伐果断，这种酷劲是其优点，但也正因为此，人物关系过于简单，出一个反派死一个，纯直线推进，显得单调了，需要增加支线，最好是情感方面的。” 谢梅想想确实如此，但这种属于全篇结构的问题，根本不是微调可以解决的，而现在胡晓峰只给她两天时间。 胡晓峰看出她心里想什么，笑道：“谢主编如果码字的话，一小时能写多少？” “我么？”谢梅想想，有点羞涩地道：“我还没真正写过小说，以前精修的话，一小时大概三四百字？” 胡晓峰差点被呛到，明明修改比写新文的速度更快好吧，你这样真要自己写书岂不是时速两百？ “这年头不兴996，上班也就六七个小时可以用，而你还有修改任务，那么关于新增剧情……”胡晓峰敲了敲头，“罢了，我也不为难你，花八百个字，给这本书加一个女主吧。” “八百字倒是不多……”谢梅说到这忽然一惊，抬头看着老总：“加女主？” “嗯，原书根本没有女主。”胡晓峰点头，“想快速提升的话，这个算捷径。” “再怎么走捷径，八百字连简单描写一个小配角都困难，更别说刻画主要角色啊！”谢梅瞪大眼睛。 “女主就一定是主要角色么？”胡晓峰像是自语道，“或者我该换个说法，女一号？” 对于《独行丹师》这种“和尚文”来说，头号女性角色可能在所有人物里面只能排到七八十号？就像《水浒传》一样。 但不管排名多低，孙二娘、潘金莲这些女角，都是文学史上的经典。 “八百字其实不少了。”胡晓峰见谢梅还在发懵，不由笑起来。 “不可能啊，八百字连一段简单剧情都完不成！”谢梅实在无法想像，“而且原有的剧情已经排满了，怎么加啊？” 胡晓峰看了看手上转动的铅笔。 天才难寻，看来有些人还是需要自己手把手地教。 “演员已经占据舞台，那你就加观众。”胡晓峰微笑。 见谢梅还是不太明白，胡晓峰只能继续道：“这本书里，总共有一百多处故事节点，你可以选择在第3、31、95节点上，增加一个神秘的女子，这女子不用出手，不用说话，甚至不用有什么表情变化，单纯看着主角就好。” 谢梅努力去理解胡晓峰的话，随即在脑中构想出几幅画面来。 “咦，真的很有感觉呢？”谢梅眼睛一亮，“这么一写，读者会很想知道这女子跟主角什么关系，身上有什么故事！” “其实说白了就是伏笔，传说中的‘草蛇灰线’之法。”胡晓峰道。 那位去世的作者肖阳，太年轻了，而且阅读量少，完全是凭着一股心气儿和挣钱的欲望在写书，想到哪写到哪，完全意识不到设置伏笔。 正因为这样，胡晓峰决定补上他最短的短板。 缺少女性角色，缺少情感部分，缺少伏笔，三处都是严重的短板。 而胡晓峰只添了一块新板，就完全够用了。 万吨大船漏水，窟窿往往就碗口大小，用不了多少材料。 “我知道了，马上就去写！”谢梅似乎脑补出很多东西，迫不及待去具现化她的灵感了。 胡晓峰伸了伸懒腰。 时间太短，原书底子太差，仅仅补一个窟窿，肯定不够的。 一万吨的船，修补好了也卖不到十万吨的价钱。 最多让其从六百多位升到三百多位？ 好吧，加八百字能达到这效果，你还想怎样…… 第十章 男子强行阻止剧透，结果发生这种事 《独行丹师》前五十万字已经看完，李成功杯的资料也掌握了，胡晓峰没什么事，就点开一部小众的网剧来打发时间。 不看剧的话，他怕自己忍不住去看肖叶写得如何了。 坚决把“惊喜”留到最后。 接近下班时间，谢梅发来三段文字，然后兴冲冲地跑进办公室，看胡总反应如何。 “写得不错，就是风格跟原文不太搭，还有，这个女一号蒙面，真的好么？”胡晓峰嘴角微挑。 “不是追求一种神秘感么？”谢梅愣了一下。 “五十万字都不交待她的背景，这已经够神秘了。”胡晓峰晒然，“其实你想想，如果这个女子蒙面，读者会说：‘很显然，他们以前认识，这女的怕男主认出她’。” “让读者有线索可寻，产生某种结论，这还神秘么？” “这女人坦然露出真容，会显得自信，更能勾起读者兴趣。” “回去想想，明天再写吧。”胡晓峰挥挥手。 谢梅红着脸，低头走出去。 食堂晚上还有饭，但几个女同事都回去吃，肖叶还是留下继续写，胡晓峰就一个人去打饭。 “曹队，老梁，小丁，好久不见。”刚到食堂就见到保安队长曹森他们。 “听几个人说你在六楼当上老总了，我都不信，你居然是真回来了？”曹森瞪大眼睛。 胡晓峰哈了一声：“什么老总啊，其实还是体验生活，只是换了个地方。” “回来就好，上次关于岳飞那个创意啊，我仔细查了查，原来不是清朝……”曹森摇头。 “嗯，没事的，再研究研究，对了，曹队，还有老梁，你们的战友或者别的朋友，有没有在县监狱上班的？”胡晓峰可不敢让曹森长篇大论下去。 “部队转业去监狱的很多，我同连的战友没有，但我们还有几个大群，群里问一声，总能找到几个的，有事？” “嗯，就是想探个监，帮助政府改造一个失足青年。”胡晓峰点头。 “好事情，我帮你问问。”曹森摸出手机。 --------- 晚上八点半，胡晓峰和肖叶才离开办公室。 “胡叔叔，我……”肖叶一边走一边揉眼睛。 “不要告诉我你写了什么。”胡晓峰斩钉截铁地道。 坚决阻止剧透。 “好吧，那我想问……” “我不会再告诉你任何写作技巧，更不会建议你情节怎么发展！”胡晓峰提高声量。 “哦，那叔叔能不能给我看看别人怎么写的？” 胡晓峰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知道我那天为什么说，写书需要自信吗？” “为什么？” “看到别人书里好的情节，不自信的人，会下意识想要模仿。只有自信，才能释放出你自己的生命力，”胡晓峰缓缓道，“模仿不一定是坏事，但至少在这本书上，我不希望你受到干扰。” “我……不是很懂，不过我听叔叔的。”肖叶小声道。 回到寝室，肖叶直接冲到沙发上，转眼就睡着了。 胡晓峰无奈地笑笑，给小家伙脱鞋，盖上毯子。 洗漱完毕，胡晓峰躺在床上，继续看剧，嗯，貌似有点追上瘾了。 第二天上午，谢梅交上修改稿，这次胡晓峰没有再挑刺，表示通过。 “既然提前完成，那就再给你加个活儿，全文查找‘冷笑’，每三处冷笑替换掉一处，用傲然啊、不屑啊、面带冰霜啊什么的都行，你可是中级编辑职称，比我词儿多。”胡晓峰笑道。 “这个我明白。”谢梅露出笑容，总算分到她擅长的活儿了。 “冷笑”无疑是网络写手最爱用的词之一。 “冷”字左右结构，三声，“笑字”上下结构，四声，完美搭配。 而且这两个字的笔画均匀，画面看上去很干净。 不过肖阳在书里用得实在太多，一章冷笑七八次，就变成可笑了。 对于网络小说来说，这算是小毛病，普通读者不会讲究，但真要拿去评奖，词汇重复是肯定减分的，改一点是一点吧。 “胡总，肖叶说他写完了。”颜冬冬神情古怪地站在门口报告。 “好，让他先休息，你把打好的稿子发给我。”胡晓峰长吸了一口气。 谁也不知道这位初中孩子能写成啥样，终于要见分晓了。 “也给谢梅姐发一份么？”颜冬冬眨眨眼睛。 “给吧。”胡晓峰握握拳头。 文档发来，胡晓峰先看了一眼字数，九千五。 对于用笔写作的新手来说，真心不容易。 “只要写出来，这就成功一半了。”胡晓峰吐口气，正式读文。 正常情况下，胡晓峰的阅读速度是一分钟五千字，快速阅读可以达到一分钟两万字还能基本知道剧情。 但这次他花了十分钟来读这九千五。 皱着眉头，胡晓峰缓缓将背靠在电脑椅上。 “胡总，该吃饭啦，晚了可没好菜哦。”颜冬冬探进头来，看到胡总的表情，顿时“心领神会”。 被震撼到了吧？够“惊喜”吧？ “吃饭！”胡晓峰振作精神站起，该走的路总得走下去。 肖叶是第一次来食堂，有些慌乱，而其他公司的人看到这个男孩，也惊讶地指指点点。 “这儿的饭菜，比不上你们饭馆吧。”胡晓峰帮肖叶分散注意力。 “不，不，城里的好。”肖叶红着脸道。 端着餐盘坐下后，几个女人扯着家常，胡晓峰也懒得听，就专心对付饭菜。 “我写得，是不是很差……”肖叶忽然道。 这孩子很敏感。 公司这几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完成《独行丹师》，然而肖叶交稿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提起，这种刻意回避，让肖叶感到不安。 “以你的文化程度，已经写得很好了。”谢梅连忙道。 肖叶哦了一声，又望向“胡叔叔”。 三个女人也将目光投向胡晓峰，连毕丽也很关心胡晓峰的反应。 肖叶写得很差，这已经是事实，她们只想知道咱们霸道总裁会怎么说，安慰、责怪，还是虚伪地称赞？ “我不知道。”胡晓峰扒完最后一口菜，放下筷子：“你这稿子很奇怪，我很少遇到这种情况。” 什么情况，他没有解释，因为这些人听不懂。 “不过你的工作已经结束，等会儿让毕经理送你到车站，你可以回镜山镇照顾你母亲了，过几天我们来看你。”胡晓峰道。 肖叶眼神充满着迷惘，这几位平时对他很好的人，这次却没能让他产生安全感。 他还有几分难过与不舍，因为与那个冷清的家比起来，无疑是城里更有温度。 第十一章 如何在最短时间完成一次穿越 无论如何，肖叶还是被送走了。 胡晓峰和谢梅开始讨论续写的这段剧情。 “前面五十万字，就是普通的升级打脸剧情，没埋什么必须解决的伏笔。升级也无所谓，没人说主角一定得升到顶点。其实续写重点在于主角还有三个仇家活着，这是必须解决的。这点肖叶倒是做到了，三个人全杀掉。” “然而杀死最强仇家这种剧情，应该是大高潮啊，他写得太简单了，比前面杀最弱的那个富家公子还简单，也没有气氛烘托……” “简单到，敌人简直是走到主角面前送死一样……” “怎么办，这九千多字基本都得重写，而我也不擅长男频的战斗。”谢梅一口气吐槽完后，眼巴巴地望着胡晓峰。 谢主编是脾气很好的人，只不过这两天她在《独行丹师》上投入太多精力，突然看到这么差的结尾，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明天下午两点是参赛报名截止时间，以你的速度来得及重写？”胡晓峰轻轻敲着桌面，不等谢梅回答，便摇了摇头：“来不及，所以咱们对这个结尾没法大改。” 谢梅很想说，你来得及啊，只要你真像自己说的那样，是个写网文的。 “现在你需要解决的是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你加入的女性角色，怎么参与到这个结尾来。”胡晓峰摇摇头，“原本觉得让她神秘到底也不错，但现在看来可能要靠她扭转局面，你先出去好好想想吧。” 办公室里剩下胡晓峰一个人，他慢慢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他又再次点开那份续写的稿件。 “没有错，淡淡的臭味，细分的话，其实只有九处地方，两千四百字左右是臭的。” “这很正常，肖叶不可能一直保持在专注的状态，当他为环境而分心，失去自信的时候，只能生编，但以他的能力肯定编不出好的情节。” “但我难以理解的是，为什么剩下七千多字，是没有味道的？” “我如此信任肖叶，是因为他从小受苦，应该有强大的生命力想要爆发，这股力量一旦喷出，肯定能盖住那些不自然的部分。” “我明明感受到了这孩子的专注，他一定在虚拟的世界里沉浸了不短的时间，为什么写不好？” “难道是因为我让他做书中世界的旁观者，因此他束手束脚了？” 胡晓峰有点后悔，当初还是指点得多了些，说不定起了反作用。 “唯一安慰的是，这孩子的语句还算通顺，几乎没有错别字。”胡晓峰苦笑。 “嗯？” “不对，这文是颜冬冬修改过的！” 胡晓峰猛然站起来。 “小颜，肖叶的原稿在哪！”胡晓峰走出办公室高声道。 颜冬冬有些被吓到，赶紧从垃圾桶里把肖叶的稿子翻出来。 十页a4纸上，歪歪扭扭写满了文字，大小不一，疏密失当，涂抹痕迹占了三分之一页面，但胡晓峰拿到手里却像找到宝贝一样，用力地嗅起来。 颜冬冬捂眼，有点惨不忍睹的意思。 胡晓峰根本没空关注别人了，大步回屋。 将稿纸与电脑上的文档一边比对，一边不断地吸气。 “香！”“臭！”“香！”“臭！”“乡愁，是一张窄窄的船票，啦啦啦~” 没改过的手稿，从文字上来说堪称惨不忍睹，然而从气味上来说，真香！ 胡晓峰开心完了，走出办公室，让颜冬冬照他说的，重新输入。 “可是，这些都是错别字啊，那么明显，‘纳命来’写成‘那命来’，‘凤凰’写成‘风黄’这些同音也就罢了，‘魂魄’写成‘鬼鬼’是什么鬼……”颜冬冬不可思议地道。 “别管了，照打就是。”胡晓峰表情颇有些自得，仿佛捡到了宝。 没办法，稿纸上，这些错别字的部分，正是刚刚他闻到最香的地方！ 甚至他的味觉也品到了微甜。 这些错别字，有着浓郁的生活气息，或者说，生命力。 那辍学少年读书少，遇到不会写的字，只能脑补。 就像原始社会第一个发明文字的人所做的那样，无处学习，只有从内心挖掘。 带着心灵的力量，字字珍贵！ 好吧，太玄了。 话说回来，气味这种东西，也就胡总裁一个人能感觉到。 这篇文字，换任何一个评审或者读者，都会直接扔掉。 所以怎样在保留气味的同时，还能让普通人觉得不错，这才是真正考验胡大神功力的时候。 “谢主编，来，我跟你说这结尾应该怎么调。”胡晓峰跟谢梅说了一通，直到把对方说得张牙舞爪，不，张口结舌为止。 “真是太过瘾了，今天我提前下班，你们完成了的也可以早点走。”胡晓峰吹着口哨，走出公司大门。 买点生活用品，吃点好吃的，这两天吃食堂，嘴巴要淡出鸟来了。 “飞马中文网招聘编辑三名？可恶的，你们把本县的编辑都招完了，我招啥？”路过电线杆子看到张小广告，胡晓峰奋而撕去，净化环境，人人有责嘛。 ---------------- 第二天上班，胡晓峰第一件事就是叫毕丽发布招聘信息，编辑助理（初级职称）一名，月薪4000，限女性。 为啥招女编辑，因为男频有胡大神坐镇，哪用得着再招。 “对了，县监狱通知我，下周二可以探监。”毕丽做出很平淡的样子，向总裁汇报。 “知道了。”胡晓峰也显得很平静。 本来嘛，昨天曹队长找到监狱熟人的时候，胡晓峰就已经知道，探监没什么问题了。 所以，还需要做出很惊喜的样子么？ 毕丽咬咬牙，扭头，敲键盘敲得啪啪响，跟打脸一样。 “记着李成功杯的报名，找谢主编要一下《独行丹师》的材料。”胡晓峰说完，又进屋看剧去了。 上午十点，谢梅交来修改后的结局。 删去质量不高的两千多字，增补九百，现在这个结尾只有八千字。 胡晓峰花一分钟掠过，不置可否。 “你先去准备材料，我再看看，记得关门，别打搅我。”胡晓峰道。 谢梅离开后，胡晓峰将《独行丹师》的文档合并在一起。 闭上眼睛，这次他冥想了足有十分钟。 “幻视状态，开启。”胡晓峰看着屏幕，低声道。 他的手在不停地点着鼠标，屏幕上的文字刷刷划过，全是残影，普通人根本看不清。 每个人在看书的时候，脑海中多少会有一些画面流淌，但那还谈不上幻视。 胡晓峰的幻视，“症状”要严重得多。 简单来说，他现在视觉里已经没有电脑屏幕了。 身处在一处广阔的世界里，天空很高，太阳是暗红色的，风中飘着柳絮，有头老牛在吃草。 视线收回，手上捧着的是，是一本发黄的小册子。 画面在飞快流转，老牛消失，面前出现了一个家丁模样的人，很快，那人胸口染血，倒下。 备受欺凌的小牧童，翻身了，他走上复仇之路。 高倍速地快进，眼前的敌人换了一拨又一拨。 当然，还有各式各样的草药，被一批批投入丹炉，变成金灿灿的药丸。 世界总显得有些昏暗，或许因为那太阳的颜色吧。 他记得仅有两次，世界稍微亮了亮。 大概是因为那个女人？不知为什么，横跨八万里之遥，还能遇到她两次。 哦不，这是第三次了，那故事要接近尾声了么，记得是第93个节点安排她出场…… 世界突然开始旋转。 终于跌下悬崖了么，我会死么？不，按剧情设置，我会摔成一个傻子。 还有三个仇人活着，我怎么能痴呆呢？ 看，他们来了，他们在笑我，他们肆无忌惮走到面前来羞辱我，仿佛我完全没有威胁了似的。 那个女人也出现了，她说着什么，她还递过来一粒药丸。 那三个仇人笑得越发厉害。 我的大脑越来越迟钝，我的话都说不清了，我的力量也不知去了哪。 但是，我能够……杀了你们…… 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十二章 终于见着活的了 胡晓峰睁开眼睛，收回发酸的右手，静静坐了一回儿。 “不好看，但至少通了。”他喃喃说道。 这本小说他已经浏览过几次，有了成见，再读会有偏差，所以只能用幻视状态去演化一遍。 胡晓峰的幻视，跟幻嗅、幻味不太一样，很少有书能激发他的幻视状态，所以通常只能由他主动开启。 这样的开启，是很耗费精神的，不到必要时候，胡晓峰不太会用。 按照以往的经验，假如小说有明显的bug或者生硬的地方，幻视演化很容易出现卡顿甚至中断，但现在没有。 对于一本只能签分成协议，并且结尾换了作者，中途还加了人物的书来说，这简直是奇迹。 或许这说明，这本书真的拥有强大生命力，就像生物一样能够“自愈”，消除排异反应。 要把一本书变得好看很容易，高仿热门书就行了，只有作品的生命力才是无法复制，无法批量生产的。 胡晓峰现在已经不在乎能不能获奖，他只希望这本书能“活”。 只有活的书，才能制作成源能芯片。 当然了，现在离源能芯片差着十万八千里…… 幻视状态下，还是找出了一些之前没发现的问题，比如有些情节显得冗余。 胡晓峰给谢梅交代一下，让她删除了两万多字，然后再加以修补。 一小时后。 “最多也就能改这样了，大概从三百多位提升到一百多位了吧？”胡晓峰看着最新的稿子，喃喃自语。 “作品生命力”需要顶级的人工智能评定，这个还早。 胡晓峰说的是，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经过续写和修改后的《独行丹师》，在巫右县每月一千本完本书中，大概能排一百多位。 虽然离买断水平还差点，但在分成作品里，已经算偏上的位置。 “谢主编，最后一次修改稿通过了！”胡晓峰毅然拍板。 谢梅赶紧将小说全文发给毕经理，所有参赛材料一起打包，用电子邮件发到县文学协会。 “吃饭！下午谁想跟我一起去预赛现场的？”胡晓峰伸着懒腰走出来。 “反正都……，我就不用去看了。”毕丽撇撇嘴。 谢梅犹豫一下：“我想早点回家陪我父母，周末了。” 颜冬冬眼睛眨了眨：“听说李成功杯的预赛，长的时候要持续三十几个小时呢，今天去也看不到结果吧？” “这本书是我们大家共同的结晶，谁也不准缺席，至少要送‘他’进赛场！”胡晓峰霸气地挥手。 李成功杯的举办地，在县城中心的文化广场，广场被葱郁的树木环绕，旁边有个人工湖，不少白鹭在湖边休憩，环境颇为清幽。 县文学协会签约的梦唐宾馆就在广场旁边，高端大气，金碧辉煌，又有几分古典气息，算这小县城的地标建筑之一了。 预赛不限制观众，事实上也没多少人来看预赛的。 宾馆的大会场，能容纳一千多人，现在仅坐了二十几个。 三位女士无聊地坐着看手机，胡晓峰则需要扩充本地人脉，所以主动找几个人攀谈，结果都只是网文爱好者，不是从业人员。 “三点开始电脑筛选，四点一百名资深读者开始阅评，每个人平均一小时完成一百万字审稿，通常是明天晚上能出结果。”一位名叫窦涛的爱好者介绍道。 这样的审稿速度，连走马观花都谈不上，但反正是预赛，每本书挑一部分来读就足以判断个大概。 “你挺熟悉流程，每届预赛都来么？”胡晓峰颇有兴致地问道。 跟省级以上赛事那华丽的虚拟现实场面不同，市县级比赛通常比较无聊。 尤其是这个预赛，小说文本还处于保密阶段，观众只能看大屏幕显示实时数据，还有一百个普通人埋头审书，有啥意思。 “嗯，我业余时间爱做点视频发网上，重心是记录本县的文化活动，但你知道大的活动一年就那几次，所以即使是预赛，我也不能错过，尽量多拍点。”窦涛道。 “不错啊，你多少粉丝，以后可以帮我们网站打打广告哈。”胡晓峰马上加好友。 “加起来也就几百……你是哪家网站？” 正聊着，不远处有几个新来的人，把胡晓峰的注意力引了过去。 “咦，你们看那几个女的，不是逐芳文学网的么，好久没见她们参加了。” “听说她们家要关门了？” “是啊，据说被省城某个富二代盯上她们老板了，可惜这些美女要失业喽。” “有啥可惜的，叫她们平时那么清高。” “这三个美女是不是提前出来认识圈里人，想找工作啊？” “机会难得，去勾搭一下呗。” 胡晓峰咳了一声，走过去：“各位，认识一下，我是逐芳文学网新任总经理，敝姓胡，逐芳文学网没关门，正在重新起步中。” 那几个男女对望一眼，不太自在，有两个人微微点头，其他的则扭头没看胡晓峰。 胡晓峰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转身离开。 看来巫右县网文界，已经固化成圈子，本能地排斥新血加入。 刚才听他们聊，就知道魏雨苒并没融入其中。 从魔都过来抢饭碗本就容易引起本地人对抗，这姑娘性格又比较独立，肯定不爱巴结人。 现在逐芳网境况很差，圈里人更是像避瘟疫一样躲着，生怕沾染上霉气了。 “不用理那些人，他们在各自网站只是普通员工，您可是总经理。”窦涛倒是没什么忌讳，仍然笑着跟胡总聊天。 “我还第一次有机会跟小说站总经理级别的大神聊天呢。”窦涛又笑道。 胡晓峰哦了一声：“说到大神，其实我……” 就在这时，舞台上一阵嚷嚷，一台大型电脑正被推上去，开始调试。 接近三点的时候，现场坐了有六十人左右，不过据窦涛介绍，都不是什么名人。 各站老总和本县名家，往届都很少来看预赛的。 有个主持人在台上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就宣布开始电脑筛选。 “此次比赛共征集作品三十一部，算是历届以来较多的一次，其中个体投稿十六部，名家推荐三部，网站推荐十二部！首先进行电脑审核的是个体投稿！” 正在看手机的三位姑娘，这才抬了抬头。 “个体投稿第一部:《黄昏恋曲2032》，30万字，错字率万分之六，严重语法及逻辑错误150处，过审！” “个体投稿第二部:《我的兵王表姐》，170万字，错字率千分之三，严重语法及逻辑错误4765处，不过审！” …… 官方规定实体出版物的错字率不超过万分之三，一般的网络小说肯定没办法达到，所以即使是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也允许错字率在千分之一以内。 语法和逻辑错误，这个更是网文的通病，这次也放宽了，只要平均每千字出现的错误低于1处就行。 但对多数网文来说，要求还是高了点。 市面上的正规校对软件很贵，一般的作者不会买，只能靠自己修改，必然会出现不达标的情况。 再说了，哪怕作者检查得再仔细，一个中学语文不及格的人，真能准确判断自己语法的对错？ 台下观众不断发出笑声，其中偶尔夹杂一声惨叫，估计是作者本人在现场吧。 十六本个体投稿，九本不过审。 名家推荐的三本还好，轻松通过。 “网站投稿第一部：《独行丹师》，五十二万字，错字率千分之一点二，严重语法及逻辑错误260处，不过审！”主持人突然提高音量。 第十三章 不要歧视错别字 现场一片哗然。 “网站的稿件竟然连机器筛选都通不过，这家网站没买校对软件？” “软件也分高中低档，他们买的肯定是山寨版哈哈！” “那倒不一定，往届也有网站作品没通过机器筛选的，毕竟比赛用的可是第六代人工智能，比普通软件高端、严格得多。” “这网站要出名了！谁呀，谁呀？” “莫不是那个据说马上关门的逐芳？” 谢梅捂嘴，颜冬冬蒙眼，而毕丽除了脸上微红，还用责怪的眼神，朝胡总裁瞥去，意思是“让我说中了吧，这质量还参赛？” “人工智能，真不让人省心啊。”胡晓峰叹气，摇头。 “逐芳文学网行使申诉权，要求人工复查《独行丹师》！”胡晓峰缓缓站起。 “哈，真是逐芳！” “还申诉？这可是高级的人工智能，比语言学家还权威，这能质疑？” “这人莫不是体育比赛看多了，学人家肉眼挑战鹰眼？” “理解一下吧，逐芳网已经快破产了，这比赛怕是他们最后翻本的机会，还不兴挣扎一下？” 三个女孩的头一起埋下去。 被首轮淘汰不够丢人啊，还要再出一次丑？ 主持人愣了一下，想笑，但还是强行忍住，向现场工作人员询问了一下，确认比赛的申诉权，还真没规定，不能用于这一项的。 让胡晓峰上台，确认身份后，便打电话请几位仲裁团的成员过来，有些仲裁团员不在宾馆，得等等。 原本以为今天是预赛，用不着仲裁呢。 其他网站作品的电脑审核先后结束，全部通过，只有两本算涉险过关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四点，新进来一百多人，其中一百位是受邀的读者评委。 这些资深读者听说发生了申诉事件，都格外有兴致，倒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 仲裁团的人到齐，都是本县知名的文字工作者，作家、编辑、编剧之类的，都有一定的年纪了。 胡晓峰向几位仲裁员简单致意后，便向工作人员要求现场将《独行丹师》文稿投影出来，以示公开公正。 “逐芳文学网真能折腾，记得有一届也出过事。” “我也还记得，只不过那次是挑战专业评委，想不到这次连人工智能都挑战。” “单论错别字的判定，人类没可能超过人工智能。” “要能推翻人工智能，那还不成神仙了？” 仲裁团有两个人显得很不满，冷嘲热讽。 “请直接跳到倒数第十一页。”胡晓峰看着投影屏幕，淡淡道。 从这一页开始，便是肖叶续写的文字。 当然，重点是有胡晓峰让谢梅处理过的部分。 “还以为什么神作，随便翻开就是掉落悬崖这种老套剧情。”有人哼道。 胡晓峰嘴角微挑：“是的，还差点失忆呢，那又怎样。” “满篇的错字，无可争议，胡先生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主持人不等专家再发言，直接开口。 人工智能已经用红色标出了错误的地方，就连中学生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一页就几十处错别字，触目惊心啊，而且还尽是低级错误。 “请大家注意，作者在这里设定的是，主角摔伤后脑部受损，话都说不清楚，请问一个语言能力低下的人，如果语句里没有错别字或者语法错误，这说得通吗？”胡晓峰没有提高音量，而是使用了他最漂亮的中音区，醇厚平和。 “嗯？”台上的人都愣住。 仲裁团的专家开始仔细审阅。 台下则一片嘈杂。 “这都能辩的？” “然而说得确实有道理啊。” “看到没，错别字都出现在主角的话里，其他地方并没有。”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鬼鬼’是什么意思，联系上下文应该是‘魂魄’？哈，有趣，这主角不仅忘了读音，还忘了字形！” “逆天大反转啊，这套路牛。” 其实胡晓峰把情况说明之后，专家们已经知道这些错别字咋回事了，这确实是少见的人工智能会误判的情况。 其实很多书都会故意写错别字，比如乱用成语显示角色文化低，或者用“寄几”之类的网络词语表现中二气质。 但像《独行丹师》这样一章设计近百错字的情况，大家还真没见过。 仲裁团本就是为这种意外事件而设的。 不过刚刚才斩钉截铁地说人脑不可能超过电脑，现在被打脸，确实下不来台。 足足过了两分钟，仲裁团终于有个老编辑提出质疑：“还有几处语法和逻辑错误又怎么解释，这里还少一个标点，都不在主角对话里的。” “不好意思，这位老师，请问您听过意识流小说吗，《尤利西斯》看过没？这是错误吗？这是人为的反常语序、时序颠倒和超长句式。”胡晓峰的沉着让他看上去很有料的样子，“主角现在意识不清，所以作者特意在这里使用意识流写法，这正是全书精华所在！” “好！”台下爆发出一阵掌声。 网络小说圈子里能有几个懂意识流啊，这种玄幻小说也明显跟意识流不沾边，大家猜到胡晓峰是在狡辩，但还是瞎起哄。 看逐芳文学网出丑，哪有看仲裁团专家出丑来得爽？ 仲裁团之前发过嘲讽的两人脸已经黑了，但也拿不出什么反驳的铁证。 最后合议，还是批准《独行丹师》进入读者评审阶段。 这个阶段只考核文字基本功，属于最初级的关卡，挑那么多刺干嘛。 “总共二十二本作品入围，这次的工作有点重，各位读者评委辛苦了，还请认真对待，好，接下来请凭身份证入住宾馆，加密的参赛文档会发送到你们房间的电脑上。”主持人宣布结果。 胡晓峰微笑着，慢慢走下台。 “老板你真牛！”“胡总说得真好，而且你好镇定，如果是我面对那些老师，肯定话都说不出来。”颜冬冬和谢梅跑过来一通狂赞。 毕丽则是站得远远的，表情悻悻然，胡晓峰通过唇语能看出她在嘀咕：“又不是拿奖，这么兴奋干嘛。” 是啊，不提醒都忘了，这才仅仅是初步筛选呢。 那个文学爱好者窦涛也走了过来：“哈，胡总，刚才那些我都录下了，可以单独给你做个视频。挑战人工智能，真是太帅了！” 胡晓峰笑笑：“这种事不是常有么？” “可是在我们县的历史上，还没有过申诉成功的案例啊，这可是大事！”窦涛举了举摄像机。 “行啊，你视频做出来也发我一份呗，我们公司的自媒体也发一发。”胡晓峰笑道。 第十四章 小号说出来人家都不信 会场的人散得快，胡晓峰也没尝试去抓几个读者评委拉关系。 虽然是小地方的比赛，但保密措施还是模仿大型比赛。 开赛前几千人报名当评委，要到最后半天才知道谁能入选。 开赛之后，评委与作者、网站工作人员不得私下接触，被人举报除了打分无效，双方还会被处罚。 发给评委的稿件，都是无法复制和转发的，对着屏幕拍照，出来的也会是黑屏。 每份稿件，也不会标明作者和网站的背景，“盲评”。 虽说还是不可能杜绝作弊，但总是大大提升了作弊的成本和风险。 为这么个小奖冒风险，不值得。 “以前我参加世界大赛的时候，五百名专家现场审稿，那才叫爽快，想不到这个李成功杯，允许回宾馆去审，不够严谨，也没可看性了。”胡晓峰咂咂道。 “世界级大赛，电视上谁没看过啊。”毕丽哼道，才不信这家伙亲自去过现场。 谢梅忍不住道：“其实现场审稿的比赛也不好看，还是大神虚拟对战赛精彩，下周就是‘麦丹奴’对战‘天剑魔主’，决定世界排名第29的归属，太期待了！” “这两人都不帅，我在等下个月‘江公子’和‘白马秀树’的比赛！”毕丽一挥拳头。 颜冬冬也不示弱：“还有我们女频的大美女‘榛子’和‘玛丽家的苏珊’！” 胡晓峰饶有兴致看着三个迷妹：“那你们有没有看过‘虎面魔’的比赛啊。” “那还用说，‘敷面膜’那可是有资格冲击‘十大天神’的作者。” “我大学的时候最迷他了，可惜他一直戴着那个面膜，看不到长啥样。” 胡晓峰咳道：“那叫面具……嗯，其实虎面魔就是我一个小号。” “呸呸，别侮辱我心中的男神！”毕丽差一点就忘记眼前这位是她的老总，快要动手动脚了。 另两个迷妹也被破坏了兴致，问胡总可不可以走了。 现场有几块屏幕，会实时显示评委打分情况，审完一本出一次分，所以还是有点可看性。 但预赛最终结果要明晚才能出来，等在这儿没用，再说老板也不可能剥夺员工的周末时间。 “走吧走吧，对了谢梅，你把公司的新媒体帐号发给我一下。”胡晓峰挥手。 在路边随便吃了碗面，回到出租房，继续追剧，熬到凌晨三点总算看到大结局。 第二天中午起床，窦涛已经把他剪好的视频发了过来。 窦涛以前在杂志社干过，现在开了家网店，平时会接影楼之类的散活，所以拍出来的东西还挺专业，剪辑也不错，超出胡晓峰的预期。 先叫了个外卖，然后登录公司的新媒体帐号。 新媒体的定义有不同说法，对于搞公司的人来说，就是一切能用于宣传的数字媒体。 逐芳文学网总共有三个帐号：微博号、公众号和短视频号，都放在巫右县的相应平台上。 跟小说站一样，这个年代新媒体也是分区分级的。 粉丝数量和内容质量达到标准，才能升级，才能将内容发布到更大的范围。 十几年前没有分区分级制，内容行业很容易形成一家或几家独大的局面，所以国家才出台政策，让一些新兴小说站和新媒体号能够生存发展。 举个例，全国性的大平台，全国人民都能看，上面的微博收费可以达到两块一条，而省级平台的微博最多只收费一块，市级微博收五毛，县级微博收一毛或者拿政府补贴后免费发布。 所以就算你水平还不够，多少也能挣点钱。 当然，像逐芳这种公司的新媒体号，为宣传自身而存在，不会向读者收费，也拿不到补贴，没被收广告费就不错了。 胡晓峰把三个帐号都登了一次，不由叹口气，然后打给谢梅：“你不是负责新媒体运营吗？怎么三个号比你的脸还干净？” “是这样的，之前有人陷害我们公司，在我们每条微博或文章、视频下面骂人，还发违规的东西，所以魏总让我把内容全删了。”谢梅道。 “暂时关闭评论功能或者屏蔽骂人的号不就好了？”胡晓峰摇头，不过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之前某人陷害逐芳网是冲着魏雨苒去的，现在网站换了老板，对方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不管过去的事了，胡晓峰把视频发给谢梅，要求她配文字的时候精炼一点，别抢视频本身的风头。 为什么自己不发？ 谢梅本身就是干这工作的，老板不能抢人家活儿。 再说了，封笔时期，就算是写微博、写公众号文章，那也算违规是吧。 胡晓峰再看看后台数据，三个号的粉丝走向图，去年底是最高峰，然后一路下滑，最近更是断崖式下跌。 微博粉丝从五千跌到七百，公众号粉丝从两千跌到二百，短视频号从三千跌到六百。 其实当谢梅把内容都删光之后，所有粉丝都应该离开的，现在剩下的，要么是僵尸粉，要么是懒得动手取关而已。 所以公司的新媒体，相当于废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三个帐号还不如几十粉丝的新号，因为网站被人骂到删光内容，这本身就是黑历史。 不想这些烦心事儿，胡晓峰从箱子里取出好久没用的虚拟眼镜。 戴上虚拟眼镜，用眼球指挥光标，慢慢浏览最新上线的各种虚拟游戏。 “什么烂游戏，光看简介我就闻到臭味儿了。” “这款一看就是高仿《第七人格》，都够举报标准了吧。” “樊小东的书都改游戏了，这家伙当初可是连仆三本来着！” 看了一圈，胡晓峰前段时间觉得有创意的书，都还没改编，反而看到一堆新瓶装旧酒的山寨游戏。 吃过饭进几款老游戏逛逛，但总觉得心不定。 “虽然不想承认，但好像确实牵挂着那本参赛的书。”胡晓峰取下虚拟眼镜，拍拍头。 为什么玩游戏，是因为现实太无聊。 一旦现实中有更有趣的事可做，虚拟世界的吸引力自然大大下降。 之前做出评估，以普通读者的眼光看，那本《独行丹师》，在本月全县完本书里面，大概只能排一百多位。 但前百位的书大部分集中在前三的网站：锦书网、雏鹰文学网、飞马中文网。 好书也不是每月都有，所以指不定其他小站推送的书里，会有比《独行丹师》更差的呢？ “真想看看，是哪些倒霉蛋，会被肖家兄弟联手打败。”胡晓峰站起身。 第十五章 三小巨头会面 时间还早，胡晓峰选择步行，反正这县城不大，从产业园区到文化广场也就两公里多点。 一路悠闲地踱步，路上遇到什么“马太婆面馆30周年庆”、“少年宫小说班招生”、“《冻物世界》改编同名网剧今日上线”的传单，都接过来慢慢看。 本县最大的景美超市门口，饶有兴趣地参与围观两位大妈的争吵。 最后还在文化广场的每一座雕塑前驻足片刻。 这样慢节奏的生活，似乎能帮助他更好地融入这座小城。 之前做保安的半个月，胡晓峰没什么闲情去逛，因为当时他觉得巫右县在他生命中不会占什么位置。 但没想到会在这里迎来“总裁生涯”，估计半年内不会离开了吧，那双方是得相互熟悉一下。 而且逐芳文学网身为县级文学网站，现阶段主要服务的对象就是巫右县百姓，说直白点，要挣巫右县的钱，那么，就应该拿出足够的诚意，“讨”这座城市一些欢心。 地球有盖亚意识，城市也有城市意识。 胡总裁踏出的每一步，投射的每一道目光，都仿佛是与小城谈恋爱的过程。 得，说得太玄乎了，怎么还有点猥琐。 承认吧，你并不是那么文青的的人啊。 来到梦唐宾馆的会场，台下的观众比想象中的多一些，怕要接近两百。 “胡总来了？”窦涛远远地打着招呼，手里还举着摄像机。 “你还真是全程记录啊，战况如何？”胡晓峰走过去，笑道。 “这一届的观众评委打分挺快的，已经出了一千六百多条数据。”窦涛指着大显示屏。 屏幕上有着二十二本书的实时得分情况，不过其中只有三本显示了书名。 虽然各种比赛有自己的一些做法，但大体还是类似的，胡晓峰看懂了，那三本书的命运已定。 一百名评委给二十二本书打分，总共就是二千二百条数据，目前评分进度已经过了三分之二。 参赛作品推送给评委的顺序是随机的，但系统也会调配，让每本书推送的次数大体一致。 因此多数作品都只剩下三十几条评分数据。 排在最下面的两本，就算接下来全拿满分，也超不过目前的第八名，所以提前淘汰了。 至于排在第一位的那本《甯采儿》，显然表示接下来就算全拿零分，也不会跌出前八。 “那是锦书城的书，”窦涛啧啧两声，“虽说对男读者来说，剧情有点毒，但文笔确实不错。” 不奇怪，锦书城，毕竟是巫右县仅有的两家市级书站之一嘛。 “我最开心的是，至少我家那本《独行丹师》目前还没出局。”胡晓峰嘴角挑起。 “哈，胡总谦虚了。”窦涛哈哈笑道。 胡晓峰正要继续说，却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 转头望去，是昨天见过的各网站员工，不过又多了些新面孔。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个中年人，不是说他们气质多出众，而是周围的人似乎隐隐捧着他们俩。 有些谢顶，脑门发光的胖子对面容冷峻的高个儿说了几句，高个子不屑地摇摇头，然后胖子干笑着，独自向胡晓峰走来。 胡晓峰嘴角一挑：“今天似乎来了两位领导？” 窦涛向那边看了一眼，低声道：“嗯，‘无尘书屋’和‘熊霸网’的老板都来了。” 中年胖子走到胡晓峰面前，堆起脸上的横肉，伸出手来：“这位就是逐芳网新任的总经理么，本人熊霸网的，姓田名雄，是英雄那个‘雄’哈。” “嗯，听说过田总，在下胡晓峰。” 之前查过这些竞争对手的资料，田雄，煤老板，本身不懂文学，仅仅是听人说开网络小说站有前途，便投了几百万进场。 熊霸网建站四年，年年在全县排名都是倒数第一第二，不过能活下来也算是一种实力，小说站的淘汰率很高的。 “圈内一直有关于逐芳网的不好的谣言，都是巫右县的同行，我一直很担心，想说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魏总，魏总最近怎么样了？”田雄显得很热情，不过因为脸上横肉多，怎么看笑容都不太自然。 胡晓峰嗯了一声：“她还不错，拿了一笔投资，现在去魔都开辟第二战场了，这边目前由我全权负责。” 田雄呆了一下，表情有些僵住。 胡晓峰摸了摸嘴唇，以此掩饰自己控制不住的笑意。 按去年的排名，县内十家书站，逐芳第六，熊霸第九，假如逐芳倒掉或者跌下来，熊霸网有可能变成第八。 眼看着就要拿到历史最好排名，突然听说逐芳不仅不会倒，还开分公司了，这可真是不小的打击啊。 “不知道是哪家基金投资了逐芳网，胡总能不能替我引见引见？”田总定了定神，随即又掩饰了一句：“现在这行情，还肯投小说网站，这是慧眼独具啊，我就是想认识一下。” 胡晓峰咳了一声：“这个我可没办法，投资人是魏总未婚夫，我都没见过。” “那位大美女有未婚夫了？”田总再一次被震撼。 胡晓峰很欣赏这位煤老板的反应，不过也不想太刺激他，转而友好地问问雄霸网，乃至田总煤矿的情况。 这年头，新能源深入人心，煤炭行业早就不行了，而以汉西省的地质条件，煤矿都是低品位的小型泥煤矿，稍微经营不善或出点意外就得亏钱。 田总也没掩饰他的窘境，直言可能以后真要指望小说站反过来给煤矿输血。 “田总，雄霸网的总编，已经正式跳槽飞马中文网了吗？”窦涛忍不住横插一句。 田总的脸顿时黑了，不语。 胡晓峰眉头一挑。 飞马中文网在县里排名第三，最近动作挺大，显然是准备冲击市级网站了。 只是没想到，飞马把手伸到同县其他网站，看来逐芳也得小心点了。 不过倒是得到一个很有价值的讯x县里其他九个站形成的小圈子，并不稳固。 “老田在聊什么？”那表情冷峻的中年人走了过来。 他倒是想继续装酷，但全场跟他身份匹配的，只有这两家网站的站长，他不过来跟谁聊呢。 无尘书屋创始人李镜墨，以前在县中心小学门口开文具店，后来扩展到小说、动漫周边，开了三家分店。 全县的学校门口都被他占领后，找不到扩张方向了，干脆就贷款搞起了小说网站。 跟田雄比起来，李镜墨也算半个文化人了，多少懂点行。 无尘书屋现在排名比熊霸网还低，那是因为李镜墨走小而精的路线，规模不大，但论盈利可能熊霸还强一点。 胡晓峰看过关于李镜墨的三篇采访，每次他都提到“我们有几本书的ip改编正在谈”，很显然，这人特别想拥有一个真正的ip。 在自家店里卖自家的周边产品，也是很爽的事吧。 “看，又有一本显示名字了！”会场突然响起嘈杂声。 李、田两位老总连忙看向大屏幕，见不是自家的书，表情便又放松下来。 总共八本书能够进入决赛，历届以来，绝大多数的入围名额，是被名家推荐作品和排名前五的网站瓜分。 对前几名的网站来说，李成功杯只有前三名才值得他们关注，但对于像熊霸、无尘这样的小站，入围就是突破。 谁不想当黑马，谁不想在明天的电视直播上亮相啊。 “胡总不看屏幕，似乎对自家的书颇有信心？”田总有些意外地看向胡晓峰，后者正在剔着指甲。 第十六章 对赌 “读者的口味，永远是难猜的，谁又会有绝对的信心？”李镜墨冷冷道。 胡晓峰抬头看看他们，微笑一下：“我只是心比较大而已。” 怎么可能不关心结果，真不关心，来现场干嘛？ 只不过胡晓峰突然有种感觉，《独行丹师》即使入不了围，也不会那么早淘汰。 毕竟是一本蕴含着生命力的书！ 是的，单论写作技术，论作品的好看程度，它估计是二十二本书中倒数几位。 但胡晓峰信奉一句名言叫做“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 拥有生命力的作品，就像是种子，哪怕再渺小，也终会发芽，破土而出。 胡晓峰见过太多例子，有些书平常摆在网站上，像是被遗忘的丑小鸭，然而一旦进入战场，生命力就会激活，光芒万丈。 那么，其他参赛书，有没有生命力呢？ 能被推选出来，多少会有一些。 但像肖家兄弟联手形成的这么浓烈的“生命感”，胡晓峰不认为能有多少对手。 尤其是跟这两位老板接触之后，增加了他的信心。 对手也就这样而已。 毕竟只是县级的月赛。 当然了，《独行丹师》的“材质”还是太差了点。 空有力气，挥舞着一把木剑，真能斩断对手的钢刀？ 仅靠那看不着摸不着的生命力，究竟能走到哪步？ 现在被淘汰的几本书，仅仅是松软的泥土，算不上什么阻碍。 只有遇到强硬的石块，才是考验的时候。 这本书究竟是小草，还是大树？ “又淘汰了一本！” “有第二本进决赛的了，《三梦高唐》，好像是名家推送作品！” “第二本入围的居然不是锦书城和雏鹰文学网的书？” “这一届好看了啊！” 胡晓峰听到下面的议论，也微微挑眉。 一般来说，名家推送作品会是偏传统向的，传统文学重视铺垫，追求深度，讲回味，在如此短时间的评审过程中，明显吃亏。 而且昨天看到那一百位资深读者，只有三成是中老年评委。 这种情况下，《三梦高唐》还能第二个入围，确实不简单。 “这届读者品位还行。”李镜墨淡淡地抛出一句。 “李总你看过这书？”田总奇道。 李镜墨双手环抱胸前：“只看书名就知道这是文艺向的。” 田雄嘿了一声：“那我就不服了，凭啥说文艺向的入围，就代表读者有品位，文艺能当饭吃么？” 李镜墨仰了仰头：“有些东西，不懂就是不懂，老田你怕是连‘高唐’代表什么都不知道。” 田雄脸顿时涨红：“凭啥说我不懂，我老家就是高塘镇的！” “连‘唐’和‘塘’都分不清，还有什么可聊。”李镜墨嘴角撇了一下。 “行啊，你厉害，你是文化人，老李，要不咱们赌一把，看谁家的书排名高！”田雄怒了。 “我李家自有家风，不赌。”李镜墨还是很冷竣的样子。 平时这两人也吵，但今天确实稍稍有点过头。 田老板重重地哼哼了两声，还象征性地握了握拳头。 不过也就这样了。 都是当老总又当爹的中年“成功人士”，难道还真打起来不成。 胡晓峰一看，这是准备熄火啊？ “比谁家的排名高？这有点意思啊。”胡晓峰哈了一声，“我也想参与一下，行不？” 两位中年老板看向这个新人，目光中有些意味。 虽说咱们是在一起聊天了，但不等于真的就平起平坐。 逐芳现在这实力，怎么着，还想跟熊霸网和无尘书屋比？ 胡晓峰像是看不懂脸色，继续道：“咱们文化人，当然不赌钱，不如这样，三家网站，谁的排名高，就可以获得另两家参赛作品的全版权，怎么样！” 田雄眉头一动，看向李镜墨，眼神中含着期待。 李镜墨目光微微凝聚了些。 “老田，你说过你家那本《暴龙分身》是千字80的买断对吧，120万字，近十万的成本。” “我们无尘书屋这本《无双少女闯后宫》便宜点，千字60保底，70万字，但市里有人出十万买这本，我是没卖的。” 李镜墨自顾自说完这些话，都没扫逐芳网的总裁一眼。 胡晓峰也不生气，微眯双眼：“嗯，这么大的数目，拿来对赌，还真不合适。” 他就不用交代自家的书花多少钱了。 “那这样，赢家免费从另两家网站挑一本千字30以下书，如何？”胡晓峰绝不能让自己冷场，继续搞事情。 “呵呵，这也行，多少有个彩头，比起来才有意思。”田总笑道。 李镜墨这次淡淡地嗯了一声。 白捡两本书，有什么不好。 李老板对自己这次参赛的书，非常有自信。 “真是精彩，我都录下来了，这场对赌的视频可以发布么？”窦涛终于又插上话了，“我那帐号有一千粉丝的。” 听到后半句，李镜墨和田雄把“不行”两个字咽了回去，改成“随便”。 “你粉丝涨了？”胡晓峰好奇地看向窦涛。 “是啊，昨天你挑战人工智能的视频，我发布之后，蹭蹭地涨粉，其中还有外地粉丝呢！”窦涛眼睛变亮了。 “效果这么好？”胡晓峰惊讶了。 虽说是见过大世面的“大神”，一天涨千万粉丝的经历都有，但对于这种基层的新媒体数据，胡晓峰确实还不太熟。 “是啊，我看到评论区有人留言，说他搜了两小时，发现近三年内的小说比赛上，挑战人工智能成功的，全省都只有这一例呢，现在很多人转发，估计后续还会涨不少粉。”窦涛越说越兴奋。 两个中年男听不懂，自己聊起来。 胡晓峰看窦涛打开帐户，结果发现总粉丝已经到了一千五，这数据在全县的视频up主来说都算前十了。 打开逐芳的三个新媒体号，居然也各涨了几十粉丝。 赶紧再上网站看《独行丹师》的点击量，也多了几百。 要知道这本书断更之后，点击本来已经不涨了。 “可惜整个网站现在空荡荡的，推荐位上就那几本书，留不住人。”胡晓峰暗叫可惜，“得尽快把书库充实起来。” 第十七章 你们这些评委是认真的么 跟窦涛聊着天，不知不觉，大屏幕显示，评分数据已经达到两千。 一群人从门外走进来，胡晓峰依稀记得几个，像是昨天见过的读者评委。 有些人看书快，有些人昨晚熬通宵审书，所以已经提前完成工作。 当然，重点是组委会不可能硬性要求这些读者多负责，其中总有些人草率打分的。 一小时审完百万字内容，本来就是不人性的。 每个读者都是有选择性地跳读，区别只是跳得多与少。 很显然，这个初审阶段，误差会很大，可能产生遗珠。 不过对于有资格进前三的书来说，想被错杀都难。 至于四到八名，评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确定入围的已有四本，提前淘汰的有七本！” “也就是说，剩下十一本书，在争夺最后四个名额！” “看，又淘汰了一本！” 只剩一百多条数据没出来了，基本上，每本书还差一两位评委没打分。 胡晓峰终于开始关注屏幕。 肖家兄弟已经战胜八名对手，达到了胡晓峰的最低目标。 “老田，你家的书，这次表现不错，至少十四名稳了。” “老李，你家的书能坚持到现在，我也没想到啊，是不是把压箱底的书放到这一届来了？” 那两个中年男人嘴上调侃，但谁都能看出，他们很紧张。 尤其是田雄，已经拿纸巾擦他的秃顶了。 “我记得上届，无尘书屋排第十五，熊霸网排第十二。”窦涛小声说。 胡晓峰嘴角微微挑起，觉得挺有意思。 分区分级制出来以后，各市县自成圈子，对于田雄、李镜墨这样的小站站长来说，县级比赛进决赛，已经是他们这辈子值得吹嘘的事件了。 又一本书被提前淘汰，窦涛咦了一声：“是‘布克林客’的书，他家去年排名比熊霸高的！” 胡晓峰嗯了一声，不奇怪。 一年有十二个月，十二场比赛，累计总成绩才能说明问题。 而且参赛作品也不代表网站全部实力。 “淘汰了十本书了，李总，这一次该不会我们两家都杀进决赛吧！”田雄大喊一声。 他就是要全场都听见，都朝他的脑门看，这可是高光时刻。 “不排除……”李镜墨放缓了声音，努力控制情绪。 这个时候刚好有第五本书确定入围。 剩下七本书，争夺最后三个名额。 “太紧张了，我来采访一下，恩，这位同学，请问你觉得剩下的书里面，哪三本可以入围？”窦涛这时将摄像机对准一个少年评委。 “哦，我想想，在我审的书里面……记不太清，不过有本讲炼丹的书，我打得还满高，但现在进决赛的书，名字好像都跟炼丹没关系。”少年抬头看着屏幕。 “哦，请问那本书怎么吸引你了？”窦涛有些惊喜地道，他昨天回去可是专门看了逐芳网那本书的。 “吸引我啊，其实具体内容我想不太起，就是跳到结尾的时候，发现是昨天挑战人工智能的那本，所以给了高分。”少年不好意思地笑笑。 “哇，还有这因素？”窦涛张大嘴巴。 旁边有人插嘴：“我也是注意到那本了，当时说它什么来着，意识流？感觉真有那么点意思，虽然我没太看懂，但给的分也不错，第七吧。” “你们说的是那本‘鬼鬼’？哈，前面其实挺普通的，但我就觉得结尾那么搞挺有好，不像别的书千篇一律，所以给个高分，想送它进决赛看专家怎么评，哈哈。”一个壮硕的青年也挤过来蹭镜头。 胡晓峰摸了摸鼻子，稍稍有些尴尬。 原来《独行丹师》到现在还没淘汰，有这么复杂的原因啊。 好吧，生命自己找到的出路，一向比较奇葩。 “老田，你输了！”李镜墨忽然重重地说道。 屏幕上，提前出局的书名中，多了《暴龙分身》。 田雄张着嘴巴，久久不能闭合。 李镜墨深吸一口气，享受了周围略带崇拜的目光后，才对田老板说一句：“老田，叫你的人把30以下的买断书单发给我们站的编辑吧，我怕你回头忘了。” 田雄这才恢复过来，干咳两声：“最终结果还没出来……” 胡晓峰适时走近：“是啊，或许是发到我家编辑的邮箱呢。” “你们站的书还没淘汰？”李镜墨转头，有些不信。 两位老板一直没问逐芳网参赛作品的名字，只是想当然认为就在之前淘汰的书里。 屏幕上，又一本入围的书出现。 只剩五本书，两个晋级名额。 “各位兄弟，请听我说，本人的《绿叶仙葱》，是目前唯一存活的个体投稿作品，请大家支持我们真正的草根！”一个戴眼镜的青年跳到台上大喊。 话刚说完，《绿叶仙葱》出现在淘汰名单里，青年脸色苍白，被朋友们扶下台去。 五分钟后，又一本晋级的书产生！ 现在只剩下八、九、十名未揭晓。 大多数读者评委已经来到现场，宾馆里还在审稿的，仅有十几个人了。 一般到了这种时候，工作人员都会催促剩下的人，早点审完，赶紧下班嘛。 不知什么时候，李镜墨走到了台前，好像离屏幕近些，更能提高他的胜率似的。 胡晓峰这个时候却开起了小差。 “这些个体投稿者，分几种情况，有些是曾经向网站投稿被拒，有些是想在比赛中拿到名次再找网站签个好价格，所以还是有可能挑出几本好书。” “只可惜现在网站编辑不够，没办法签新书。” “就看从熊霸网和无尘书屋，能淘到什么样的书了，他们的书已被三审过，不算新书，倒是能缓解一下网站的书荒。” 正想到这儿，胡晓峰被人重重地推醒。 “胡总，恭喜啊，你们进决赛了！”窦涛大声喊道。 “是吗？”胡晓峰先看到旁边田总勉强堆起来的笑容，再看到不远处李镜墨落寞的背影，最后才抬头望向屏幕上出现的《独行丹师》的名字。 “这书名真烂。”胡晓峰叹了口气，然后向周围祝贺的人微笑点头致意。 第十八章 佛系等待书的成长 邀请两位老总吃饭，被他们找理由推托掉，看来还是产生心结了。 而窦涛兴奋地说要回去剪视频，准备给《独行丹师》做个专题，胡晓峰自然不会留他了。 自己点两个凉菜，一瓶啤酒，悠闲地吃到月上枝头，才想起在公司群里发个信息。 “进决赛了？不可能，胡总你一定是骗我！”平常文静的谢梅，反应很夸张。 颜冬冬一贯单纯地相信了，连发六个表情包，其中有“恭喜”、“开心”、“你真棒”，当然更少不了“老板发红包”。 毕丽一直没吭声，但最终还是经不住红包的诱惑，暴露了她在线的事实。 “明天九点谢梅跟我去接肖叶，下午两点开始直播，其他人记得到场。好了，大家早点休息，积蓄足够的生命力，给肖叶加油，给逐芳网加油！”胡晓峰鼓动了人心之后，转头喊了一声：“老板，再来瓶啤酒！” 第二天起床，先看看公司的新媒体号，意外的是，谢梅昨天晚上十点发了一条微博：“恭喜本站《独行丹师》闯入‘李成功杯’决赛！” “发微博这么大件事，都不请示领导。”胡晓峰咕噜一句。 好吧，开玩笑的，看到员工主动做事情，领导应该高兴才对。 看看数据，粉丝又加了几十个，而且多了几条评论。 “这网站还活着？” “这本书我以前翻过，几章就弃了。” “不是很好看啊，炒作？” 胡晓峰看了看，虽然有负面评论，但不像是职业黑子，就没删掉。 《独行丹师》确实不好看啊，没啥不能承认的。 但人家就是蕴含着生命力，有气运，不服咋滴。 吃过早饭，等了会儿，谢梅开车过来，两人下乡去接肖叶。 肖叶似乎对于“进决赛”这件事没有太多概念，只是看到这两位哥哥姐姐挺高兴，他也就跟着笑一下。 肖叶的母亲就更不懂了，虽然说了几次谢谢，但眼神还是挺茫然的。 路上，肖叶忍不住问道：“这次去，我要做些什么？” “不要有压力，基本上，咱们就是去玩的。”胡晓峰一边开车一边笑道。 他的表情很松驰，因为说的是真心话。 进入决赛，任务已经完成，甚至可以说超额。 “在昨晚之前，我还不相信小叶这本书能进决赛呢，那么，为什么现在不能期待一下，拿到前三名呢？”谢梅眼镜背后放着光。 “就算期待，也别说出来嘛，低调。”胡晓峰嘴角一咧。 谢梅现在却控制不了情绪，还是想讨论讨论这个话题：“既然我们这本书能战胜那么多对手，那一定有其核心竞争力，但我就是想不出来。” 胡晓峰叹了口气，打开收音机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那就别想。” “老板你一定知道，能不能指导我一下？”谢梅眼睛亮亮地看着胡晓峰。 “我要说靠的是玄学吧，你不会信，我要说是靠生命力吧，你也不会信，因为普通人感受不到。”胡晓峰一边说，一边跟着音乐哼哼。 “怎么才能感受到作品的生命力？”谢梅问。 “你还真信了啊？”胡晓峰有点头痛。 佛曰，不可说。 因为说不清楚。 “有生命的书，是活的。”胡晓峰过了一会儿才道，“就算作者一个字不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本书都会成长，带给读者新的感受。” “这么玄？”谢梅愣住。 还是农村孩子单纯，肖叶就似懂非懂地点头，信了。 “所以咱们不必在乎这次能拿第几，反正这本书还会生长，过段时间自然会有更好的成果。”胡晓峰肯定地道。 就在这时，收音机里传来本地播音员的声音：“亲爱的听众朋友们，‘包清洁’洗衣粉提醒您，现在距离‘李成功杯’小说比赛的直播时间还有三小时。” ----------- 来到梦唐宾馆前，远远便看到了毕丽和颜冬冬等在门口。 小会计今天摘了眼镜，穿上短裙，显得更加可爱，吸引了不少眼球。 不过胡晓峰看到毕丽在朝颜冬冬说着什么，从唇语分析，好像说小颜不该打扮这么漂亮？ 过份了啊，下星期开会，要不要强制员工摘眼镜以及化妆呢？ 夸了颜冬冬几句，感受到周围男同胞羡慕嫉妒恨的眼神，被三个女孩簇拥着的胡总裁，露出满意的笑容。 决赛需要电子邀请函才能进会场，但进了会场，还是爆满。 “思哲思哲我们爱你！永远支持你！” “《月娘之殇》是冠军！” 一波波声浪涌到面前，让胡晓峰忍不住揉了揉鼻子：“这小县城也有偶像写手？” “嗯，那作者叫‘我撕则我在’，以前水平一般。前年他去帝都云津社的培训班学了几天相声，回来上过几次县电视台的节目，表现不错，然后被飞马中文网签了长约。”毕丽对这些资料还是挺熟悉的。 “思哲的书挺好看啊，我一直想象不出，男人写女频，怎么能写得那么细腻。”颜冬冬眼睛里出现了小星星。 “细腻？那他学相声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胡晓峰笑了。 除了那群追星的迷妹，现场还有不少噪音，让逐芳网的几个人都不太适应，觉得来早了。 好在主席台的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场比赛转播，才吸引了大家注意力。 这场比赛是外省的，巫右县的电视台和视频网站平常很少转，因为跨省要多出不少授权费。 但对于文协这种单位，有“教学需要”，可以拿到小范围的免费播放权。 几个妹子和肖叶看得很投入，胡晓峰则玩起了手机。 然而他清静不了，谢梅和颜冬冬总忍不住要找他说话，问他对比赛怎么看。 “我去抽根烟。”胡晓峰无奈站起。 当然，他不抽烟的。 在会场边缘逛了一圈，看窦涛今天特别忙，就没找他聊天。 田雄和李镜墨可能因为自家的书被淘汰了，今天没到现场。 正在无聊之际，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你是逐芳网的负责人吧？” 胡晓峰点点头，前天申请仲裁的时候，应该有很多人记住了他。 “你位置在前排。”工作人员领着胡晓峰走过去。 第一排座位前有桌子，上面排着名牌，而胡晓峰的座位则是第二排的边上。 总共两排“领导”位置，胡晓峰大概算是“咖位”最低的了。 “如果我家的书没进决赛，是不是连这个座位都没有？”胡晓峰笑了。 工作人员看了他一眼：“可能吧，另外胡先生，我们希望你今天有问题的话，先知会工作人员一声，因为现场直播，我们要保证流程顺畅。” 第十九章 群英汇聚在县城 胡晓峰哈了一声，点点头。 敢情自己能混到一个前排，还有组委会“安抚”的意思在。 怎么说也是本县十大书站的站长之一，不至于这么没地位吧？ 正好桌上有嘉宾名单，胡晓峰就拿过来慢慢看。 李成功杯，对于巫右县来说，确实算是件大事、盛事，这次不仅有分管文化的副县长，有宣传部、文化局、文联的一些领导，连市里都有两名官员出席。 此外，有市、县的知名作家、评论家、编辑，最后才是文化企业的代表。 随便上网搜了两家参会企业，一年都是千万产值以上。 别说现在这个空壳子逐芳，就算昨天那煤老板和文具店老板过来，都不见得能坐到前两排。 现在已经是一点半，人员逐渐到齐，胡晓峰开始加上一些微信号，交换了几张名片。 “逐芳网？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一个穿着紫色西装的男子皱了皱眉，没有扫胡晓峰的二维码。 “老宾，来这么早啊。”前面有个戴金丝眼镜的中年人一声招呼，把西装男引了过去。 “这么装逼，莫不是锦书城和雏鹰文学网的老大？”胡晓峰目光一闪。 坐下来用手机搜了一下，还真是，网上有这两人照片。 雏鹰文学网老总宾河山，锦书城老总徐永华。 这两家市级网站的老板，还真把自己挺当回事儿的。 其他几家网站的老总也先后到了，并且快速围在两位老大身边，众星捧月一般。 “听说宾总你们家的《昼苍穹》被提名参加省级比赛的初选了，祝贺啊！” “徐总，尊夫人快要生了吧，这第三胎想要男孩女孩啊？” “各位老总，什么时候去我包的那个鱼塘钓鱼、打牌啊！” “下周东阳县的樱桃文化节，有没有人同去的？” 气氛太热烈了，胡晓峰远远地听着感觉很无奈。 这种固化的圈子，话题总是在内部打转，太难进了。 这个时候，现场又出现了一位似乎能与两大“巨头”平起平坐的人。 那个中年人虽然也有肚腩，略油腻，但绑了个小辫子，上嘴唇留着小胡子，顿时就显得文艺了几分。 这个人出现，马上就被几家网站的老总一起招呼。 “那是‘半品动漫’的老总平鸣飞，半品是本县唯一的市级动漫公司。”一个声音在右侧响起。 胡晓峰转头，见一个眼神明亮，颇有气质的正装女子正看着自己。 “你好，逐芳文学网胡晓峰。” “我知道，前天你的表现让人印象深刻。”女子淡淡道，“我是这家宾馆的总经理，同时兼管着文化广场的招商工作，以后有机会可以合作一下。” 胡晓峰接过名片，看到名片上写着“郁书静”，正准备赞一声好名字，抬头却发现人家已经走了。 现场这么多贵客，身为宾馆总经理，不可能在一个小站长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想我堂堂大神，在这边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伤感。”胡晓峰嘴角一咧。 然而他脸上看不到半分伤感，倒是带着些兴奋。 “老板，必须提醒你一下，那女人不是你能打主意的。”脑后突然传来毕丽的声音，把胡晓峰差点吓晕过去。 三位下属加上少年写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第三排来了。 “我打什么主意啊，是不是以后老板的私生活，哦不，老板的商务交流你都要管？”胡晓峰吹胡子瞪眼。 “我是为你好，不听就算了。”毕丽哼了一声。 转播的比赛终于结束，最后获胜的作者激动地发表获奖感言：“感谢我的外婆，我外婆曾经说过，巴拉巴拉……” 电视屏幕关闭，主持人登台：“请大家安静一下，本次大赛即将正式开始，首先有请著名青年歌唱家贾琳演唱歌曲《我们都是码字人》！” 开场曲目表演完，惯例是领导讲话，这个年代领导的风格都比较精炼，发言不超过三分钟，流程进行得还是很快的。 轮到企业代表发言，这次上台的却是那个小辫子男人，半品动漫的平鸣飞。 “半品动漫作为李成功杯的协办方，一年投不少钱，然而各位获奖的大佬总是不给我们面子，老把好作品拿到外地去改编，希望这次我能捞着两部哈。”平鸣飞以幽默的语气说着敏感的话题，引来全场大笑。 胡晓峰虽然是外地人，但对平鸣飞说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 现在漫画公司的盈利水平低于小说网站，能够生存下来就不错了，所以基本上拿不出什么钱来买ip。 不是本地小说站不给平鸣飞面子，而是他给的价格太低吧。 能在李成功杯上拿奖的小说，已经有资格向省级的动漫公司推送，或者将全版权打包卖出去。 每次拿奖都是锦书城和雏鹰文学网这种有实力的站，他们结识的渠道本身就多，根本不用找半品动漫。 而那些拿不到奖的小站作品呢？说实话，基本就不具备改编价值了，还不如动漫公司自己写剧本。 “下面开始介绍本次大赛的评委！”主持人再次登台，突然提高了音量。 “全国文协会员，知名现实主义作家，谭光照老师！” “省文协会员，徐沟市文协理事，浪漫主义诗人、小说家，江湖畔老师！” “省网文协会员，白金级都市作家，一念千帆老师！” “省网文协会员，白金级古言作家，华胥不归老师！” “省级文学刊物《稻田》主编，高级编审，季未达老师！” “市文协会员，知名科幻作家、先锋派作家，艾立塔老师！” “市文协会员，省医作协会员，黄金级现言作家，卫蕾老师！” “市网文协会员，黄金级玄幻作家，必负剑老师！” “市网文协会员，黄金级现言作家，小鸟医人老师！” 每介绍一位，台下都响起掌声和不少惊叹，显然这批评委份量不小。 但九个人介绍完之后，却引发部分区域的骚动。 胡晓峰挑了挑眉：“传统文学的代表，似乎占比多了些？” 第二十章 跨界评审 九个人，四位传统四位网文，另外有一个来自医疗系统的青年女作家卫蕾似乎横跨两界，表面看起来是平衡的。 但这里面地位最高的谭光照，作为唯一“国字头”的会员，隐隐有评审团团长的意思，毫无疑问会让传统文学的话语权更大。 “胡总好像不是本省人，可能不太熟悉这些评委的情况。”旁边坐着的中年男子笑道。 这男子戴着眼镜和帽子，儒雅中又略带时尚，之前跟胡晓峰交换过名片，是本县《巫右新语》杂志兼新媒体的总编，名叫东方响。 “评委中的江湖衅、艾立塔、季未达，虽然在传统文学领域更有名，但都在网站发过小说，而且是偏市场向的题材，成绩还可以，他们也因此拿到了白银或青铜的网络作家级别，只是把这些级别公布出来，没什么必要罢了。”东方响笑道。 “原来如此。”胡晓峰也笑了。 毕竟这次来的网络系的作家，最低也是黄金级。 2033年了，其实单论发表载体的话，实体与网络已经没太大意义，所有作家的书都会出现在网上，有人气的网络小说也会出版实体。 所谓“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主要是沿用二三十年前的概念，具体区分在于写作内涵和导向等方面。 其实单论市场占有率的话，网络文学已经超过八成，包括李成功杯的参赛情况也是如此，按说不该请这么多传统文学评委。 但真要讲理论水平和某些方面的技法，传统文学作者还是有极大优势，说出来的话更专业。 只要思想放开，传统文学的许多理论完全可以兼容适配网文。 这次请来的传统文学评委，应该都属于比较放得开，具有跨界评审能力的那种。 另一方面，越偏远的地方接受新事物越慢，传统作家的地位就越高。 胡晓峰以前参加的评审大会，多数在一二线城市举办，很少有传统文学作品能杀入重围，评委也大部分是网文界的人士，跟小地方完全不同，所以胡晓峰还有点不适应。 挑选评委还有一个原则就是避开本地关系，以做到相对公平，所以这批评委都不是本县人。 不过，江湖传说，几家大网站能够事先从县文协那里得到评委名单，提前走门路。 虽然只是传说，但历届获奖的都是那几家大站，似乎从侧面验证了这种说法。 主持人继续介绍：“九位专家评委前天便抵达本县，并且住进了封闭的环境，连吃饭都是工作人员送到房间，非常辛苦，请大家为他们鼓掌！” “照以往惯例，从昨天中午开始，我们就已经将排位明显靠前的作品依次发送给几位专家，所以专家们有充足的时间审稿。” “在直播之前，八部作品中的六部已经打分完毕，请看大屏幕！”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六行数据显示在屏幕上。 虽然大家都能看到，但主持人为了现场气氛，还是以激动的语气大声念着：“《甯采儿》：文笔71，情感75，节奏63，人物68，故事70，逻辑55，创意77，导向41，总计520分！ 《封神独秀》：文笔63，情感54，节奏79，人物56，故事70，逻辑67，创意61，导向50，总计500分！ 《三梦高唐》:文笔70，情感73，节奏51，人物63，故事53，逻辑56，创意66，导向70，总计502分！ …… 《月娘之殇》……” 偶像写手的书名一出，粉丝们齐声加油。 不过好像没用了，“我撕则我在”的这本《月娘之殇》，在六本书中仅排在第五。 有粉丝高喊不公平，墨幕，保安赶紧上去制止，最终在摄影机拍不到的地方，把几位粉丝“请”出场。 “好可惜啊，思哲这本书写得真挺好呢。”颜冬冬心痛地道。 谢梅拿自己瘦削的肩膀给她靠着，然后安慰道：“他运气不好，遇到了《甯采儿》。” 胡晓峰转头：“第一和第五，并没有直接的竞争关系吧？” 谢梅解释道：“‘我撕则我在’最有意思的人设是男性作者写女频文，然而这次的《甯采儿》也是本奇书，是讲书生宁采臣为报家仇，变身为女，进入皇宫做宫女，最终查出皇上并不知情，元凶另有其人……” “行了，别往后说，我懂。”胡晓峰咳了一声，“总之，这本书也给人一种男女错位的新奇感，抢走了那个‘思哲’的风头对吧。” “是的。”谢梅点点头，然后突然惊讶地道：“胡总，你该不会，一直没看这两本书吧？竞争对手的书，你都不关注？” 胡晓峰耸耸肩：“关注有用吗，能改变比赛结果吗？” “说得也是……但总觉得胡总你到决赛怎么反而变得无所谓了呢？”谢梅皱眉。 胡晓峰看了一眼肖叶，那少年正处于蒙圈状态，听不懂这边说什么。 总不能当着少年的面说，自己对《独行丹师》最高的期待也就是前八而已。 “不是无所谓，而是保持良好的心态，心态好，运气就好。”胡晓峰咧咧嘴。 这个时候主持人发出惊叹：“没想到，现在排名最高的会是一本女频小说，要知道这次九位评委中，仅有三位女性大神，看来好书是可以跨越性别的啊！” “让人惊喜的是，排名第二的《三梦高唐》，是由名家推荐的，传统文学作品！这一届真是充满了意料之外！” “咦，我听到观众席有人在喊《月娘之殇》，看来排名第五的这部作品，也有很广泛的群众基础啊！” “熟悉赛制的老朋友都知道，现在的名次并不是最终排名，真正令人激动，形势变化莫测的，是下一环节，评委推荐！” “每个评委只有一张推荐卡，代表30分，所以现在一切皆有可能！” “好，我的同事刚刚告诉我，第七本书的数据已经统计完毕，同时有五位评委结束了所有工作，正向舞台走来！” “在这种紧张的时刻，我们应该做什么？欢呼？” “不，是进广告！” 第二十一章 主观投票 主持人终于消停，电视上的直播画面，改成了几家公司的广告。 “推荐卡么……”胡晓峰自语着。 有人会奇怪，评委已经打过一次分，为什么还要再留一张推荐卡，只是为了节目效果，多卖一次关子吗？ 其实之前的打分，是要求评委以专业的眼光，客观评价作品的质量。 但评委毕竟不同于人工智能，他们有自己的偏爱，推荐卡就是他们的主观分数，这是对他们的尊重，也是让节目更好看一些。 毕竟太过于客观，就跟机器一样，没有温度了。 而且观众也期待欣赏这些大神作者的个性点评。 当然，对于不专业的评委来说，打分阶段就已经加入个人情感，这也是常事。 “第七本书，会不会是我们的了？”颜冬冬双手捧在胸前，做期待状。 “我们的书是以第八名的成绩进入决赛，照惯例评委是最后审。”毕丽道。 旁边的东方响笑道：“也不一定，因为有些评委会把送来的书按自己的喜好，重新排一遍。” “排在最后的书，有点吃亏啊……”谢梅轻声道。 跟歌唱之类的比赛不同，长篇小说的评审，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评委往往在读最后一本的时候已经疲劳，匆匆了事。 就算评委精力旺盛，在审美上也会疲劳。 遇到极端情况，八本作品全都是同一风格的话，后面几本肯定会变得索然无味。 正说着，第七本书显示在屏幕上，仍然不是《独行丹师》。 第七本书排在第七名，跟预赛成绩相同。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本书的名次发生变化。 这说明读者评委与专家评委，意见相当接近。 照这个趋势，《独行丹师》恐怕也就是第八名了。 电视上的广告还在继续，几个身影则从后台走出，由礼仪小姐引导他们到评委席就坐。 不用主持人提醒，台下便响起热烈的掌声。 江湖畔、一念千帆、华胥不归、艾立塔、必负剑！ 这些大神，平时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么？现场！ 胡晓峰已经听到很多人在议论这些评委的代表作，连前两排的大人物也在赞叹。 好吧，以前一本都没听说过。 仅仅是些白金、黄金级写手而已…… 前五人刚坐下，后台又走出来一位戴眼镜，微微驼背的男子，主持人赶紧介绍，是《稻田》主编季未达老师。 广告结束，电视画面切回了现场。 “不知各位老师是先说说感想呢，还是直接进入正题？”主持人笑着问。 “直接点评吧，我先来！”黄金级作家必负剑站起来，他个子高，鼻子高，但实在谈不算帅，反而让人感觉他是个危险人物。 “《甯采儿》第一？这个书我被毒翻了不下五次！这么好的文笔，写点正常文不好么，非得写男人变女人？” “《三梦高唐》？抱歉我实在欣赏不来这种书，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太‘高深’了。” “没说的，主持人，揭晓答案吧，我的选择是——”必负剑指向主持人。 主持人赶紧打开手里的卡片，看了一眼，再向观众展示：“没错，就是《封神独秀》！加30分！” 台下响起掌声，当然也有不满的声音。 必负剑大声道：“为什么选这本，因为至少我能看懂，而且爽！一本书好不好，不就是看它爽不爽么？” 台下有嘘声、笑声，但更多是喝彩声。 “这个评委不行啊，下届不会再请他了。”胡晓峰摇摇头。 前排雏鹰文学网的宾河山扭过头，不屑地道：“人家是大神，比你专业，而且大神说得很到位了，网络小说的本质就是爽。” 胡晓峰嗯了一声：“宾老板可能有什么误解，我的意思是，八本书他只点评三本，还说得这么业余，对不起评审费哦。” “这场比赛，本来就只有前三名会被记住！”宾河山傲然道。 是嘛，他家的《封神独秀》得到30分，已经冲上第一，他有资格骄傲。 至于四到八名的书，只能是陪衬，谁在乎大神怎么评价它们？ 第二个点评的是女评委，白金作家华胥不归，点评也很简单，也就前三本书，区别只是她把票投给《甯采儿》。 第三个点评者是季未达主编，他说话有点慢，足足讲了十分钟，点评范围倒是扩大到前五名，但也没有太多实际内容，以套路为主，最后他投票给了《三梦高唐》。 “前三名各加30分，估计这出场顺序还是有安排的。”胡晓峰点点头。 为了转播需要，前三名的归属应该会拖到最后一位评委出场。 主持人站出来调节一下气氛，顺便口播了条广告。 “照这样下去，我们的书都没机会被提及。”毕丽的话带着点异样的味道，“当然也不算白来，毕竟能挣一千块奖金不是？” “嗯，还要分五百给肖叶。”颜冬冬非常有眼色地发挥着会计职能。 “来参加比赛，难道只为了奖金和宣传？你们太年轻了！”胡晓峰都懒得回头看她们，“最宝贵的是经验明白不？” “嗯，我怎么记着，胡总之前说的是，就算拿不到冠军，亚军季军总有吧？”毕丽越发阴阳怪气。 胡晓峰哈了一声，对旁边的东方响挤出个笑容：“我们公司内部就是这么和谐，老板员工之间常常开玩笑的。” 东方响点头，笑而不语。 这时又两名评委结束评审工作，携手从后台走出。 黄金级女作家卫蕾和小鸟医人，两人的本职，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护士，看上去相处得不错。 女士优先，这两位被男士谦让着，先做出点评。 小鸟医人不出意料地将推荐票投给女频《甯采儿》，卫蕾却选择了《三梦高唐》。 现在前三名变成了580、562、530，雏鹰文学网的《封神独秀》排在第三。 剩下四位评委，全是男性，似乎对封神独秀有利。 然而仔细一看，其中却有三位属于传统文学领域。 雏鹰网的宾河山，表情变得有点黑。 “没事的老宾，现在只是决定哪三本书进前三，最终名次，还要再投票的，咱们其实处于同一起跑线。”锦书城的徐永华拍拍他的肩膀。 这时台上还没点评的三个评委，对望一眼，都没有起身的意思。 主持人愣了两秒钟，才问道：“请问……” 科幻作家艾立塔举了一下手：“我先来吧，不过我希望等最后一部作品的分数出来再说，你可以再读几次广告。” 艾立塔留着少许的络腮胡，嘴角习惯性地歪着，看上去有几分不羁。 主持人犹豫了一下，便求之不得地回去念广告了。 “你是想等谭老师出来吧？”一念千帆用打火机轻敲着桌子，问艾立塔。 “也许吧，能当着谭老的面发表意见，这是多好的表现机会，怎能错过。”艾立塔嘴角挑得更高了。 “还是艾大哥想得周全，我们咋忘了这点呢？”卫蕾捂嘴一笑。 几个评委正在聊，突然听到台下一片骚动。 最后一本书的总分，统计出来了。 第二十二章 此中必有深意 “《独行丹师》:文笔57，情感53，节奏62，人物43，故事50，逻辑51，创意45，导向60，总计421分！” 跟前三名相差近百分，这可以说是隔了两个档次。 以独行丹师的文本质量，半点都不奇怪。 引发小型骚动的原因，是它居然超过两本书，挤到了第六位。 资深读者与专家之间，总算出现了稍微大一点的分歧。 “不会吧，昨天我给这书打高分，是有点恶作剧性质啊。” “我是因为他们家提申诉，还打赢了，所以给的感情分，回去再品品，其实它水平根本不够进决赛的呢。” “昨天我是实在太累了，好多书没来得及细看，因为对这本书还有点印象，就给了高分……” “专家被提前隔离，应该不知道申诉的事吧，怎么给的分还更高？” 读者评委席传来的议论声非常多，其他区域的人好奇，一个问一个，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前排不少人转头看向逐芳网的座位，发现这几个家伙正在击掌庆祝，好像他们拿了多大个奖似的。 肖叶的脸都红了，他不知道大伙在庆祝什么，只知道跟着高兴就对了。 “安静安静，现在所有作品打分完毕，欢迎我们的知名作家，德高望重的谭老师入座！下面继续请专家评委投票！”主持人高声喊道。 科幻作家艾立塔缓缓起身，向谭光照弯腰致意之后，走向主持人。 “这一次巫右县的几部作品，还算是有点意思。”艾立塔摸了摸胡须，“月娘之殇，有一种雌雄莫辨，扑朔迷离的感觉；三梦高唐，用散文化的语言，传统作家的笔法，居然写了个穿越故事；甯采儿就不说了，对我这个少有看女频网文的人来说，颠覆三观啊；就算是相对套路化一些的封神独秀，用了‘独秀请坐下’这样的老梗，也别有些味道。” “我这个人就是喜欢有意思的书，所以之前对于投哪一本，还有些纠结。” “直到发现了这一本。”艾立塔转身指向屏幕最下方，“《独行丹师》？嗯，这么烂的名字，我差点没记住。” “但是没关系，这本书就是挺有意思的。” “我快速浏览第一遍的时候，真想当垃圾扔掉，只可惜它是存在电脑上的。” “然而结尾的几千字，让我毛骨悚然，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段落，是出自网络小说。” “之前看上去又臭又硬的主角，居然摔成一个话都说不清的傻子！如此强烈的对比手法，太可怕了，把我击倒了！” “所以我又回头读第二遍，然后发现书中还隐藏着一条伏线，是一个神秘的女人。” “网络小说，我从来不会读第三遍，所以虽然没完全看明白，但我还是直接给了分数，应该是比较高的。” “但仔细想来，我的结论下得太草率，我打的分数仍显太保守，所以……”艾立塔伸手示意。 主持人赶紧念出来：“《独行丹师》，加30分！” “好！”胡晓峰第一个鼓起掌来，他身后几个人，还有读者评委区也响起掌声和叫好声。 紧跟着，更多人鼓掌。 前五张推荐票投给前三名，太没戏剧性，太不刺激了。 还是出现一张新面孔比较好。 “怎么样，多了这一次曝光机会，独行丹师的订阅至少能翻几十倍吧。”胡晓峰转头得意地道。 “翻一百倍又怎么样，反正……”毕丽看了肖叶一眼，还是没忍心说出来。 之前那书的总订阅就几块钱而已。 “已经很好了！”谢梅激动地举着拳头，毕竟这里面也有她的心血啊。 这个时候，台上又出现了谦让。 谦让只是一个好听的说法。 正常来说，越晚出场的嘉宾，地位更高。 全国文协会员谭老，当然是最后一个出场。 但省文协的江湖畔和省网文协的白金级一念千帆，哪个先上？ 这不仅关系到个人，还关系着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的比较。 江湖畔比一念千帆多个理事头衔，而且年纪大五岁，按说有理由晚点出场。 不过传统文学领域，还有谭老押阵呢。 两个圈子，各派一人轮番上场好些？ “行吧，我就不客气，先去献个丑。”江湖畔淡淡一笑，拍了拍西装，优雅地站起。 “在下江湖畔，诸位大概也知道我写过网络小说，有武侠、仙侠，但我始终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诗人，浪漫派的诗人。” “作为诗人，我的审美可能与其他评委有些许的不同，所以除了《三梦高唐》得分尚可，其他作品在我看来都是不够浪漫的，或者说，没有体现出足够的‘天性’。” “我是耐着性子，捂着鼻子为这些作品打分的，说出来可能有些冒犯诸位到场的作者了。” “但到后来，我突然想到了著名的湖畔诗人柯尔律治的一句名言：‘在确认一个作家的愚昧之前，最好先假定自己还没悟及他的命意’。” “所以我像艾立塔先生一样，重读了某本书——我之前认为最差劲的书。” “我果然发现了自己的浅薄，那是一部有深意的好作品。” “表面看上去，主角冷酷无情，还用虚假的骄傲掩饰内心的自卑，但把开头和结尾联系起来之后，我懂了。” “主角一开始是个牧童啊，与天地、动物作伴。” “而结尾呢？他失去了大脑，重回混沌。” “这样明显的前后照应，这里头蕴含的回归自然的深意，身为浪漫主义诗人我，初读时竟然没发现。” “不得不说，作者隐藏的技巧非常高明。” “如果多给我几天时间，或许我才能解开书中更多谜团吧，但就当下来说，这本书明显被低估了。” “所以，我的这一票。”江湖畔伸手。 主持人宣布：“《独行丹师》，加30分！” 虽然看过书的人已经知道那诗人说的是哪本，但在揭晓的一刻还是大声欢呼起来。 胡晓峰反而坐在椅子上没动，嘴里喃喃自语：“好像出事儿了……” 第二十三章 一千四百万分之一 肖家兄弟的生命力，爆发的如此激烈么？ 这气运…… 不管小草还是小树苗都要慢慢生长，本以为过几年才会迎来机会，现在直接喷发，这是油井还是不一样的烟火啊？会不会后继乏力？ 周围乱轰轰的，没办法冷静思考了。 “胡总，我们的书，该不会能进前三名吧！”谢梅双手摇着胡晓峰的椅背，兴奋地喊道。 “我还以为毕丽在整我……”胡晓峰转头看了一眼，“别做梦了，后两位评委不可能投我们那本。” 这才是理性的人该说的话。 现在《独行丹师》才481分，需要后两个人都投，才能超过《封神独秀》。 谭光照是现实主义大家，只会投传统文学，那本《三梦高唐》。 一念千帆当然投《封神独秀》，他一个网文作者，哪管什么“强烈的对比”，什么“天性”，就像之前必负剑说的，只看一个“爽”字。 胡晓峰抬头，正看见一念千帆起身，两个人的眼神似乎确认了一下。 不对，不是跟我确认，是跟？ 胡晓峰目光一转，落在了前排某人身上。 锦书网，徐永华。 一念千帆为什么跟锦书网老总对视，碰巧？ “有意思了……”胡晓峰摸摸下巴。 台上的白金男神，嘴角带着丝古怪的假笑，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他在笑什么，或者说是自嘲？ “我的读者都知道，我这个人说话直。”一念千帆缓缓道，“所以我这么讲，我后悔来当评委。” “为啥呢，因为我被逼着读了那篇什么变身文，然后那篇传统文学的穿越，明显也不是我的菜，不不，是我没资格评价。还有你们叫得最厉害的那本什么月娘，更没办法说了，别扭。” “看来看去，也就‘封神’和炼丹的那本能读。” “我当时想着吧，封神那本，肯定分高，而且很多人投，所以我不如鼓励鼓励新人。” “所以……” 主持人的声音嘶吼起来：“没错，又是，独行丹师！30分！” 全场哗然。 而且声音越来越大。 好吧，现场九成的人没看过《独行丹师》，就算审过书的那一百读者，其中很多人说不定都忘了剧情。 他们是单纯为出现黑马而呼。 最后一本进决赛的书，居然能逆袭到，第四名？ 连拿三票，90分，总分511，离第三名的《封神独秀》只差19分，半张票的距离！ 前排越来越多人回头看逐芳网，注目的时间也更长。 都没想到他们能走到这一步。 其实单论电视上呈现的效果，逐芳网已经赢了。 逆袭、三连，还有漂亮活泼的颜冬冬，观众想不记住都不行。 “胡叔叔，我能问问吗，现在究竟怎么了？”肖叶悄悄凑到胡晓峰耳边。 “哦，我介绍一下啊，看到台上那位老爷爷了么，他要是投咱们，咱们就能多分几千块钱。”胡晓峰微笑道，“但现实是，就算回档一千四百万次，那位老爷爷也不可能选我们。” “哦，然后呢？”肖叶有些失望。 “然后我们就是第四名，虽然跟第八名的钱一样多，但多少也是个荣誉，你哥会很高兴的。”胡晓峰拍拍少年的头。 “安静，安静啊，注意会场秩序！”主持人连喊了几遍，工作人员也上前干涉，现场才渐渐平复。 “下面有请德高望众的谭老师做总评，并投出他决定性的一票！”主持人高声道。 谭老其实没多老，五十多岁而已，目光还挺有神。 台下掌声雷动。 说实话，巫右县百万人口，绝大多数人这辈子就一次机会，能看到活的国家级作家吧。 不过大家很快发现了，谭老脸色不太好，眉头微皱。 谭光照并没直接走到舞台中央，而是来到屏幕前，盯着目前的排名看。 国家级的文协会员，这么看一定有他的深意，观众们变得安静下来。 然而谭老这一看，就是三分钟。 主持人开始觉得有点不对了，赶紧上前：“谭老，请问这次来到巫右县，有些什么感受呢？” “哦，很不错，县里的领导和各位同好对我都非常热情，请我吃了不少本地美食，我最喜欢的就是‘船糖’和‘琉璃果子’，还有马太婆面馆的杂碎面，呵呵。”谭光照对于这种客气话还是挺熟练的。 “谭老，大家都很想知道，您这次为什么会接受李成功杯的邀请，请来做评委呢？” “嗯，本来是李成功想请我一个学生来做的，你知道，我虽然不写网络小说，但我好几个学生都是白金级的作家，包括钻石级的‘昨夜林花’也谦虚地称我为老师……”谭光照打开话匣子，神情没那么凝重了。 “其实我向来不觉得文学是可以比赛的东西，即使这次比赛提供了很全面的打分项，但还是不能完全体现一本书的好与坏。” “人各有所爱，作家风格也各不相同，怎么比较呢？尤其传统文学与网络文学，完全是不同的评判体系。” “就比如这本《封神独秀》，为了适应网络读者喜爱的高速节奏和铮铮铁骨，牺牲一些细腻的描写，这是最适合的写法，我们怎么能因此批评作者不够细腻呢？” “反之，这本《甯采儿》为了展现人物性格，聚焦人物情感，就必须减缓剧情发展，避免读者脱离，那我们就不能批评她在节奏上太拖沓。” “《三梦高唐》，主角作为现代人，穿行于炎帝时期、楚襄王时期和唐朝元稹时期，对多数读者来说是没有代入感的，但作者是为了传播古代文化，你能说他选择的题材不好么？” “再比如这本《独行丹师》，作者为了表现主角失忆后的状态，或许还准备做一些隐喻，设计了大量的错别字，甚至还运用了颠倒语序等意识流手法，表面上写得连中学生都不如，但我们能说作者的文笔差吗？” 谭老这段话出来，台下顿时出现多处骚动。 “真是意识流？” “谭老都说了，这还有假” “那个网站经理居然不是瞎说的？” “早知道昨天我该多打几分的，当时我也觉得是意识流来着，不敢确定。” “惭愧我居然不懂意识流，看来识货的人很多啊，这本书能杀进决赛还真不是偶然。” 谢梅凑到胡晓峰耳边，小声问：“我们这个，还真是意识流么，肖叶是不是以前看过类似的小说？” 胡晓峰耳朵痒痒挺舒服，真想扭头脸对脸吓她一下，但还是忍住，扬了扬手机：“微信上说。” “意识流是一种注重挖掘潜意识的流派，也就是要尽可能排除后天认知的干扰，直指本心，这是需要大量训练才能做到。”胡晓峰快速打字，在公司群里发送消息。 “而知识越少的小孩，越容易提炼出自己的潜意识，肖叶正符合这一点。” “不过，老人家的返朴归真与儿童的天然纯真，显然不是同一级别的东西，从质量和难度上讲，意识流大师的大智若愚比起肖叶的无意识写作，高出不知多少倍。” “然而肖叶这个结尾，为啥能让专家误以为来自高级写手？” “还不是我设计的修改方案，臻至完美！” 毕丽看到聊天纪录，嘴唇都快顶到鼻尖了，不过谢梅和颜冬冬还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台上的谭老已经点评了所有书，又一次站到数字屏幕前。 “之前我唠叨了那么多，是想说文学上任何打分都不可能做到准确。” “但是，有些基本的指标、基础的技术还是可以衡量的。” “刚才艾老师和江老师都提到了这本《独行丹师》可能隐藏着一些优点，我也部分认同。” “然而，从全文来考量，这本书的叙事、语感、情境、人物刻画等等，有太多平庸之处。” “无论怎么拔高它的优点，也不可能把一本30分的作品捧到90分去吧？” “何况我还担心大家对它做出了过度解读。” “其实单从最初的打分上说，已经有些偏高。” “然而我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把唯一的推荐票投给《独行丹师》，唯一啊！从某种意义上，这可能算是一场‘文学事故’！” 第二十四章 批评与自我批评 台上台下都起了不小的波动。 简单说，谭老认为前几位评委犯了大错误。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口味，争议很正常，但同为圈内人，彼此多少会给点面子，比如先表面赞同，然后再“补充”两点。 当面说别人犯错，而且说好几个人一起犯错，这可就严重了。 如果不是自己特别有信心，是不敢同时挑战多人的。 不论在什么级别的小说比赛，都很少会有如此大的分歧。 “简直了，这次的曝光度，完全超出我的想像！”胡晓峰拍手顿足。 毕丽喂了一声：“现在可是负面评论。” 胡晓峰哈哈笑道：“负面更好啊，我就是希望看到争议，这样更有热度！” 周围很多人看向胡晓峰，旁边东方响则温文尔雅地赞了一句：“胡总高明。” 台上，争议并未如期出现。 谭光照的地位太高，之前支持《独行丹师》的江湖畔和艾立塔不好跟他辩论，而且这两位似乎也对自己的判断也有犹豫。 之前他们隐约感觉到的东西，完全可能像谭老师说的那样，属于过度解读，换句话说就是想多了。 至于同样投了推荐票的一念千帆，似笑非笑，装没听见。 这时主持人终于打圆场了：“谭老师，还算不上事故吧，这本书目前排第四名，按我们的规则，第四名到第八名算是并列，不影响最后的获奖情况。” “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不会如此感慨了。”谭光照叹气。 主持人愣了一下，这时候导播在耳机里催他往下走流程，他才赶紧打开谭光照的推荐卡。 “谭老师的推荐卡，投给……独行丹师！” “什么情况？” “念错了吧！” “这才是，真正的事故？” 观众席几乎要炸了。 谭老师挖了那么大一个坑，然后自己跳下去？ “情况就是这样……”谭光照叹气，“独行丹师这本书，总体虽然很差，但有太多与众不同的地方，它文风的阴郁气质，它结尾的怪诞，他冒网络小说之大不韪，以主角死亡收场等等等等，都是网文中极少见到的。” “所以我才以一种鼓励的善意，投给它，想避免作者一票未得感到消沉。” “谁知道，加上我这一票，就是四票了。” “而且还把他送上前三，对吧？” 主持人愣了好一会儿，台下也瞬间安静。 “不错，现在《独行丹师》第三了……”主持人终于回过神来。 “哇，不是吧，我一定在做梦，谢梅姐快掐我一下。”颜冬冬呜呜地道。 谢梅真的轻轻掐了她一下。 “话说，我才是有严重的幻视、幻听，我最需要掐一下了，谢主编？”胡晓峰敲着头道。 谢梅伸出手，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一红，又收了回来。 “是要掐吗？我也很擅长啊！”毕丽挽起袖子。 “咳，不必了不必了，我好像清醒了。”胡晓峰连道。 一男三女闹完，蓦然发现全场至少有两百双眼睛盯着他们，看这家网站的“打情骂俏”。 晕，太激动忘形了是不是？ 颇懂礼数的东方响，这个时候也正襟危坐，不想让别人误会自己跟这群人有关系。 “那几个人是？逐芳网的？” “他们居然能翻身？” “近一年没有黑马产生了吧，想不到会由逐芳网打破，她们家好久没参赛了。” “这次完全是狗屎运吧，听谭老解说，就是误会造成的。” 胡晓峰感受到了种种羡慕嫉妒的眼光，颇有些满足。 不过这其中，还有一道目光带着恨意。 当然就是自家小说被挤掉的，雏鹰文学网的宾河山。 台上传来一阵咳嗽，却是谭老还有话说。 “我想说的是，有没有可能，收回我这张推荐卡，重新再投？”谭光照对主持人道。 主持人啊了一声：“这个，以往没有先例，恐怕……” 他把目光投向了仲裁团的席位。 “有好戏看了！”台下某些人兴奋起来。 胡晓峰也兴奋了，整整衣服，从座位上站起，准备战斗。 多好的炒作机会啊！ “这个，仲裁团一致认为，比赛规则不能变，还请谭老师谅解。”仲裁团团长站起，一边说，一边用略带紧张的眼神看向台下。 开玩笑，现场直播呢，还这么多市县级的领导在场，这要跟那个刺儿头辩论起来，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好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了。”谭光照摇着头走回座位。 直播时间紧张，主持人也不敢再多事，马上宣布，进入最后一项赛程。 投票决定冠亚季军！ 为什么还要投一次票？ 因为给八本书投票，和给三本书投票，结果往往有很大差异。 比如某评委喜欢两本书，但他上轮投票的书没进前三，那这次便有了投另一本的机会。 而且这一赛程中，还包括一个小环节。 “下面有请三位进入总决赛的作者登台，为自己的作品拉票！”主持人高声喊道。 “拉票？”胡晓峰怔了一下。 是了，赛制里有这项，他之前看到过，但没放在心上，因为关咱啥事儿啊。 万万没想到，这事儿还真落到自家头上了。 完全没准备啊！ 这让那些写了一堆演讲词的作者情何以堪。 “肖叶，快，该你上台了啊。”颜冬冬兴奋地站起来，拉着那少年。 “上台……我说什么呢？”肖叶张大嘴巴。 “拉票啊，不过你可能不懂。”颜冬冬发愁了。 “胡总？”谢梅也挺紧张的，盯着胡晓峰，希望他能想想办法。 让胡总代替上台？ 或者七步成文，最短时间给肖叶写一篇？ “咳，就这样吧，肖叶你就上去随便说两句。”胡晓峰也没辄。 现在他们是全场最受瞩目的，现场让肖叶学的话，实在太假了。 “随便吗……”肖叶边走边抖，不是怕，而是控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逐芳网的四个人看着这孩子单薄的背影，都挺心痛的，可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了。 “没事，锻炼一下，咱们本就是为学经验来的。”胡晓峰安慰着大家。 小小的少年走到台前，引发了更多的骚动。 谁也没想到，这也是位作者。 虽说网文圈不乏年纪小的、寒门的、内向的作者，然而三者集于一身，至少在巫右县李成功杯上，从没有过啊。 “逐芳网，你们确定是这位作者吗？”主持人不得不确认一下，虽然得到胡晓峰肯定的回答，他还是觉得很不踏实，这家太不让人省心了。 第二十五章 卑微的花朵 “好吧，下面请三位作者依次拉票，每人限时三分钟，那么，女士优先？”主持人征询道。 台上唯一的女作者，有着一双小短腿，微胖身材，但不得不说模样挺好看的，说起话来还有浅浅的酒窝：“大家好，我是《甯采儿》的作者冬马有梅，来自锦书网，其实说实话，小女子现在还感觉有点晕，像是做梦的感觉，大家要不要来点掌声，让我确认一下是不是做梦啊？” 掌声四起，口哨声叫好声也不断，上了年纪的领导们更是露出慈祥的微笑。 “这么好的气氛，稳了。”前排几位老总纷纷向锦书网的徐永华竖大拇指。 徐永华呵呵地笑笑，也没多说什么，身为大站总裁，可不会像某小网站那样，全员发疯。 知道锦书网那么多作品，为什么选这本参赛么，就因为作者形象好，会说话！ 而且这发言稿，还经过全体编辑跟作者一起修了好几遍呢。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冬马有梅说足了三分钟，全程无尿点，主持人和观众一样都挺舍不得让她结束的。 “下一位？” 台上那位四十多岁，身穿长衫的中年人摸了摸胡须：“这位小兄弟还挺紧张的，让他调整一下，在下先来吧。” “诸位领导，各位书友，本人秦山，笔名瘦笔拦山，说到我这个笔名……” 一分钟后。 “那么接下来聊聊《三梦高唐》，说到我这本小说，有些朋友可能会觉得太虚幻，离现实生活太远，甚至很多看过的老朋友问我是不是背叛文学，转投网络？” “其实我的灵感完全来自于本县的高塘镇，我在高塘镇考察了一段时间，再经过详实的考证，发现历史上的‘高唐梦’，有可能就发生在这个镇上……” “所以，我写这本小说，目的就是为了宣传本地文化，打造新的旅游资源，希望《三梦高唐》能让更多人知道我们巫右县！” 秦山这番话，让前排领导都同时起立鼓掌，其他人也不得不站起来。 至于秦山先生发言时间超标，已经没人会追究了。 “刚才那女孩子叫什么稳，这才是真正的稳，不拿冠军都不行。”胡晓峰也站着，嘴里小声嘀咕。 等掌声告一段落，各处的议论声也响起来。 现在的局势很微妙，《甯采儿》虽然一路领先，但在最后这个环节，只怕要输给《三梦高唐》了。 评委们受巫右县邀请而来，又得到热情的款待，你们不支持人家未来的旅游产业，好意思把出场费带走？ 而且《甯采儿》毕竟是女频变身文，六个大老爷们儿评委，肯定会有抵触情绪的。 如果《封神独秀》还在，情况可能会复杂些，男评委的票会分化，但现在第三本书实在太弱，起不到牵制作用。 之前谭老已经说过，《独行丹师》进决赛，是一场“文学事故”，如此定性之后，那几位有“特殊癖好”的评委，肯定不会再投这本了。 所以，冠亚季军的归属，基本上提前落定。 “那么，最后这位小兄弟？”主持人笑道，他脑子里已经飞快地掠过无数种预案，准备救场。 主持过那么多活动还是有经验的，他见过太多人，上台之后半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少年一看就像那种人。 肖叶接过话筒，学着前面两位作者试了试音。 “感谢我的，我的，我的外婆……” 咦？胡晓峰跟所有人一样，大感意外。 这明显第一次登台的农家少年，居然会说这话？ “之前看电视转播学的。”谢梅先反应过来。 想起来，刚刚看过一场虚拟比赛。 “懂了，不过人家那是获奖感言，而现在是要拉票……”毕丽有点无语。 “我的哥哥曾经说过……”肖叶想了很久，好像没想起来哥哥说过什么。 或者因为哥哥说过太多话，不知选哪一句了。 主持人看看表，决定上前终止这轮拉票。 “肖叶，就挑你印象最深的一句！”胡晓峰站起来大喊。 场边工作人员无奈地苦笑，终究还是给了这家伙干扰秩序的机会啊。 肖叶怔了一下，摸了摸头：“噢，突然想起来。” “我哥以前有个女朋友，还让我叫她嫂子。” “我们家很穷，所以嫂子对我哥不太好，对我也是……” “我哥说他的书总有一天会出名，‘嫂子’就说作家都是死后才会出名，她等不了……” 台下哄堂大笑。 故事不是很好笑，但大家都是文学爱好者，很多人有类似经历，此处应当有笑声。 “嗯，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他们说的话都是真的。”肖叶说完，感觉找不到其他词句，便伸手将话筒递向主持人。 “等一下！”评委席上的艾立塔忽然站起身，“小兄弟，你能解释一下么，我怕我理解错，你的哥哥……” 肖叶看上去已经没那么紧张，他看着艾立塔点点头：“这本书是我哥写的，他已经死了。” 全场突然安静下来。 片刻后，各种窃窃私语充斥整个会场，密集的沙沙声让人心里发慌。 艾立塔看着少年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么站着。 其他评委也沉默着。 终于，主持人率先清醒过来，轻轻接过话筒：“抱歉，拉票时间到，三位请先下台等候。” “好，下面就是本次李成功杯最后，也是最扣人心弦的一幕，属于我们巫右县自己的明星即将诞生，有请诸位评委到舞台中间来！”主持人用力挥舞手臂煽动气氛。 “九位评委将在这三个按钮中选择一个，左边是《独行丹师》，右边是《甯采儿》，中间是《三梦高唐》！” “得票第一的就是冠军，第二的是亚军！”主持人已经声嘶力竭。 “请各位老师注意，刚刚虽然听到了三位作者的心路历程，但作为专业人士，我们的投票，还是应该以思想性、文本质量、社会效益来综合评判。”仲裁团的团长突然插了一句。 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好的……那？”主持人望向各位评委。 “这次我先来吧。”诗人江湖畔平静地走出。 他走到舞台中央的仪器前，突然开口，用标准的牛津腔念诵道：“iseethatthehumblestflowershaveideas，hiddeninplacesbeyondthereachoftears。” “以上是著名诗人华兹华斯的名句：‘我知道最卑微的花朵都有思想，深藏在眼泪无法抵达的地方’。” “我坚持自己的想法，《独行丹师》！” 第二十六章 共情是读者的自我修养 评委团沉默了十几秒，才见卫蕾和小鸟医人一起走出来。 《独行丹师》2！ 之前这两位女作家可是分别投给另两本书的。 改变态度，这是因为女孩更有同情心么？ 台下躁动，领导们小声议论，仲裁团摇头。 已经说了不要感情用事，但感情的事很难控制的。 现在急需一位理智的评委出来救场啊。 “哎，可能我真的老了吧，看不懂，看不懂。”唯一的编辑评委季未达叹着气上前，投给《三梦高唐》。 华胥不归来到设备前，凝眉做思考状。 最终她还是投给《甯采儿》，并且说了一大段理由，让现场渐渐回归稳定。 “我不像前面各位大神那么会讲话，我没读过什么书。”必负剑冷冷地走出，“我只知道一个词叫‘共情’。” “我也是农村孩子，我还有个妹妹，所以我听完刚才那段话，突然就能体会到那本书中的孤独、压抑，这辈子我还从没有对一本书有如此强烈的共情。” “不说那么多，就是你了！” 《独行丹师》四票！ 其实他不说这些，大家也知道他会投这本，毕竟是三本中唯一的玄幻嘛，必负剑是玄幻写手。 剩下三位评委，谭光照、一念千帆、艾立塔。 都是之前投过《独行丹师》的！ “我不得不打断一下，共情是个心理学概念，只是扩展到文学审美中，但那指的是跟小说中的角色共情，而不是跟作者共情……”仲裁团有人忍不住插嘴。 然而没人理他。 一念千帆走出来，仍然带着谜之微笑。 胡晓峰这次特别注意了他的眼神。 果然，虽然很隐蔽，但一念千帆仍然与台下的锦书网老总对视了半个瞬间。 “不知道为啥，我还是觉得这本不错。”一念千帆投给了《甯采儿》！ 之前说好的，后悔来当评委，“被逼着”读了这本变身文呢？ 关键时刻，他还是投给了与他确认眼神的锦书网徐永华啊。 或许，在来到巫右县之前，两人已经“确认”过一次了吧。 “理论上，《甯采儿》还有得第一的机会，平票的话，会再投一次。”前排有人道。 “如果《独行丹师》拿第一，代表巫右县去市里参赛，那太丢人了吧，千万，后两票都给《甯采儿》！”另一人的声音特别高，差不多能让台上听见。 锦书网的徐老总默不做声，现在估计他体会到先前雏鹰网宾河山的心情了。 自李成功杯举办以来，两家网站总是平分冠亚军的，这不仅表示他们网站作品质量过硬，也是人脉、声望，甚至权力的象征。 几乎所有小站都已经相信，锦书与雏鹰的公关能力无敌，每届评委都是他们两家的人。 然而今天，神话，或者说谣传，即将破灭？ 科幻作家艾立塔朝谭老望了一眼，然后缓缓走出。 “我喜欢刚才那孩子，他很纯朴。”艾立塔摸着胡须笑道，“我也相信他未来会有好的生活。” “但是，谭老师说得很有道理，仲裁团老师也说得很到位，所以我会很专业地……” “投给正能量的《三梦高唐！》”艾立塔按下按钮，快步闪回评委席去了。 看他那蹦蹦跳跳地样子，仿佛回到了童年。 《独行丹师》没能得到第五票，然而…… 另两本书已经无法再追上它。 谭老摇头走到设备前：“那么，我现在最大的作用，也就是决定亚军与季军的归属了。” “但我还是想说两句。” “或许有些老师认为，我们不应该被作品文本之外的因素干扰。” “就像以前很多选秀节目，选手卖惨可以拿高分，确实显得不公平。” “但大家知道，那么多文学研究者，比如红学会，比如西游研究会，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考据的相当一部分内容，是作者生平，创作背景。” “任何一部经典的诞生，都离不开当时的时代，而且与作者的经历息息相关，了解这些，才能让我们获得最完整的审美体验，所以刚才必负剑老师说得一点都没错，共情。” “如果你不了解海伦·凯勒，如何去读《假如给我三天光明》？” “你不知道海明威的战斗经历，能读懂《丧钟为谁而鸣》、《太阳照常升起》么？” “当你知道普希金是决斗而死，你对他四部作品中的决斗场面会有怎样的感慨？” “我又说得太多了，耽误大家时间，抱歉。” “事实上，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我不会再投《独行丹师》，因为那会导致另两本书平票。”谭光照突然笑了。 这像是一种幽默，但又是实话。 当他按下《三梦高唐》的按钮时，本次比赛的前三名便确定了。 《独行丹师》四票，冠军。 《三梦高唐》三票，亚军。 《甯采儿》两票，季军。 雏鹰网宾河山率先离场，只留下工作人员和作者上台领第四名的奖励。 锦书网的徐永华虽然没走，但也没上台。 倒是胡晓峰和肖叶被欢欢喜喜地去领了奖。 虽然明知道可能会让两大网站不高兴，但前排还是有几个嘉宾过来向他们道贺，加微信。 至于读者，围过来的就更多了。 尤其是一些妈妈级的女读者，还擦着眼泪来的。 工作人员不太想过来帮忙，还好逐芳网来的人多，尤其毕丽虽然是女的，身板还可以，才勉强能控制住局面。 在会场拖了足有半个多小时，其他人都快走完了，逐芳网几个人才算摆脱了这批新读者，或者说，粉丝。 “我这次估计又能出一个爆款视频。”窦涛举着摄像机兴奋地道。 窦涛没再拒绝吃饭的邀请，大家找家档次中上的馆子搓了一顿。 “还是有点像做梦，咋就赢了呢？”谢梅现在还有点迷糊。 “你说第九遍了。”胡晓峰叹口气，“我去下洗手间。” 刚走到男洗手间旁边，便听见隔壁有熟悉的声音在说话，嗯，熟悉的大嗓门，她总是控制不住寄几。 “是啊，魏总，怎么都没想到那本书能得奖，而且还是冠军！” “对啊，我们以前谁都没注意过那书的，完全没存在感的！” “魏总你也有后台帐号，你能看到吧，除了网站访问量，订阅数，连新媒体号都涨了不少，这家伙运气也太好了，怎么随便弄弄就起来了呢？” 第二十七章 这就是赢了比赛的奖励么 胡晓峰回到饭桌，不一会儿毕丽也从卫生间出来。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收一收心，现在我们正式拥有了一个‘ip’，会有很多可做的事了。”胡晓峰举起酒杯。 “啊，老板真是严苛啊，不过明天终于可以做帐了，好开心。”颜冬冬拍手。 吃过饭，肖叶还是跟胡晓峰一起回出租屋，一路无话。 打开电视，两人看了一下李成功杯的重播。 跟想像中的不同，逐芳文学网那些非常抢眼球的镜头，被大量删去，反而是增加了赛后对锦书网、雏鹰网和《三梦高唐》作者的采访，连《月娘之殇》的粉丝都得了些镜头。 “没办法，这就是人脉，咱们网站的公关还没做到位啊，下次得让你毕丽姐去提前做好媒体的工作，当然这可能会花点钱。”胡晓峰啧啧几声，不过很快又笑道：“肖叶你不需要懂这些，好好做自己就行了。” “我该怎么做？”肖叶嗯了一声。 胡晓峰愣住。 “我是说，明天开始，我该做些什么？我哥的小说续完了，比赛也完了。”肖叶看着胡叔叔。 “我没有权力，也没能力做你的人生规划师……”胡晓峰挠了挠脸，“你哥的帐户不好再用了，明天让颜冬冬先带你去开个户，然后我们把一半的奖金打给你。你去学校说一下，看能不能恢复学业，这些事你应该可以自己处理。” “我不喜欢那个学校，我想写书。”肖叶低下头看着脚尖。 挺委屈啊，就好像小学生拾金不昧，失主送他一套学习资料似的。 我替你们网站挣钱了，你却送我去受苦？ “你要写书啊……”胡晓峰不知道该怎么说。 肖叶的文字水平他已经见过，基础是有点差的。 几千字还能想想办法，几十上百万字都这么写，神仙也救不了。 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可以给这少年提供有价值的素材，但他毕竟小，生命的厚度还是不够，尤其在比赛中已经宣泄了大量气运。 “让你继续学业，就是为写书做准备。”胡晓峰想了想，“你可能不喜欢你的老师、同学，但你正好可以将他们写进你的书中，想怎么处置他们都行，咋样，是不是感觉挺爽？” 肖叶愣愣地抬头看着胡叔叔：“还能这样么？” “你反应能不能大一些？作家为什么会享受创作的过程，不就是能够随意摆布那些角色吗？太善良写不出好看的小说啊，来，兴奋一个！”胡晓峰像个魔鬼。 “但我觉得……我不是不喜欢他们，但我成绩不好，个子小，又不爱说话，好像什么都比别人差。”肖叶或许是第一次剖析自己内心的想法，他说的也不太确定。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写书最重要的三点么？自信。”胡晓峰拍拍肖叶的肩膀，“不是叫你在现实中自信，而是在虚拟世界自信。” “现实中越是自卑的人，在小说世界越拥有充沛的灵感源泉，所以你正需要回到那个使你自卑的环境中。”胡晓峰又一本正经地瞎说了。 “这就叫平衡么？”肖叶喃喃自语。 “专业点说，‘心理补偿’。”胡晓峰转头，关上电视。 肖叶知道胡叔叔不想再说，便自觉地开始布置沙发。 第二天让颜冬冬带肖叶去办银行卡，然后又问毕丽认不认识教育系统的人，看能不能帮肖叶换一所城区学校。 “换了学校要重新认识人，这对那小孩的成长不利吧？”毕丽和谢梅都觉得不妥。 “关键是原来学校的学生，素质不是那么好，可能有歧视肖叶的现象，肖叶现在拿这个奖，恐怕反而引发忌妒、嘲讽，甚至不排除被勒索。”胡晓峰难得的严肃一回，“就算那些同学没那么坏，心理学上还有个词叫‘刻板印象威胁’，肖叶现在正是受到这种威胁，所以必须换学校。” “如果只是一般的中学，重新入学或转校问题不大，我去问问。”毕丽对于帮助孩子这种事，还是比较热心。 “嗯，在此之前，你先帮我联系一下熊霸网和无尘书屋的人，越高层越好，说我今天准备去拜访他们老总，请对方安排一下。谢主编你先处理新媒体和网站的那些用户评论，稍后我再找你。”胡晓峰说完，走回小办公间。 上网搜了一下熊霸网和无尘书屋的资料，再上他们网站大致扫了几眼，心里有了些数。 “熊霸网的人说，他们田总下午会到公司，请你两点以后过去。” “无尘书屋的人说，他们李总今天不会来，不过李总说他知道你是什么事，现在无尘书屋的人给我发来一份书单，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毕丽进来汇报。 “明白了，把书单转给我，你去办肖叶入学的事吧。”胡晓峰嘴角微微挑起。 找这两家网站做什么？当然是前天打赌的事。 当时不是讲好了吗，谁家的排名高，就可以从另两家网站挑一本千字30以下的书么。 无尘书屋的李镜墨没赖帐，不是说他有多爷们儿，而是窦涛当时录了像。 书单发过来，总共26本，但一没字数，二没引进价格，三没签约期限，四没有点击订阅数据。 这完全是盲选啊。 而且按胡晓峰刚刚的调查，无尘书屋目前签约书籍超过两百，正常来说其中会有五分之一的买断保底签约。 无尘书屋走精品路线，那么买断和保底的书占比应该更高。 所以现在这个书单，是打了折扣的。 不过被李镜墨扣下的好书，数量也不会太多，毕竟大家都不是傻子。 “没必要找他说事儿了，有26本可以选，已经比我想像的好太多。”胡晓峰呵呵笑着。 上次总共才七本书，其中还有六本分成呢。 “谢主编，你帮我统计一下这些书的上传日期，还有点击、收藏、评论等各项数据，顺便看看无尘书屋有没有在媒体上宣传过这些书。”胡晓峰把书单转发给谢梅。 “那么接下来，好好看看这批宝贝儿喽！” 第二十八章 专业捡漏 调整好状态，一口气读完八本书，平均三分钟一本。 “这个无尘书屋，比我想像的强点。”胡晓峰走到窗前，让眼睛休息一下，顺便思考。 虽然有买断书共同的毛病，前面好后面差，但质量下降得并不明显。 无尘书屋的编辑选稿还是有一套的，至少这里面没有枪手稿。 但从综合水平来看，还没有超过本站那本历史文《悍将永生》的。 而且无尘书屋这些书有些保守，创新不足，煽情也不足，活脱脱是李镜墨那个总裁性格的写照。 至于胡晓峰最看重的“作品生命力”，八本书都让他闻到了淡淡的香气，这点也不错。 但并没什么可提升的空间就是了。 回到电脑前，谢梅已经把整理好的数据发过来。 胡晓峰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发现有些书的数据确实挺难看，比如有订阅惨淡的，有断更的，还有在论坛上被质疑抄袭的。 胡晓峰当然不会根据这些东西来选书，他只信任自己的眼光。 只要没被封书，或者版权快要到期的，他都会认真看看。 第九本第十本也没什么惊喜，直到第十一本让胡晓峰略微心动了一下。 《位面肥料大亨》，这本书是比较常见的位面流，只是开了个脑洞，专门收各位面的米田共，然后用做肥料。巨龙的、外星人的、仙女的，各有奇效，种出来的东西拥有千奇百怪的能力。 这是一本真正有“味道”的书，都干扰到胡晓峰的幻嗅了。 仔细分辨后，这本书的生命力并不强，文笔也很小白，也缺乏逻辑性和生活常识什么的，所以数据并不好看。 然而胡晓峰却知道，在某些一二线城市，包括海外市场，对于脑洞文的需求是比较大的。 这本《位面肥料大亨》，在相对传统的巫右县是没多少人看，但转手卖给脑洞向的外地网站，弄个千字五十没问题。 如果用机器翻译，人工修饰之后输出海外，千字一百也有可能，更有大概率改编漫画，毕竟某些国家口味重嘛。 “这书八十二万字，目前有编不下去的趋势，但未来百万字还是会有的，千字一百就是十万块，美滋滋。”胡晓峰抹了一把口水，将这本书划为重点考虑对象。 想从有经验的网站捡漏并不容易，也就李镜墨这种比较保守的总裁，养着一支风格保守的编辑团队，才会把这种逗逼脑洞书压在箱底不给什么推荐位了。 继续往下看，第十六本的时候又发现个小惊喜，一本看上去很套路，甚至像是抄袭的女频总裁文，居然让胡晓峰闻到了浓烈的香气。 这种情况，胡晓峰以前也遇到过，而且那本书还上了新闻。 某位作者被曝出抄袭，粉丝举出的各种桥段，也确实相似，当时几乎是铁证了。 然而被告作者举出大量证据，甚至不惜晒出自己老公外遇，她带人抓小三的视频，才证明书中的情节，原来是她亲身经历，跟别人的书撞车纯属巧合。 同样的剧情，有经历跟没经历的人，写出来能一样吗？ 就算真的写成一样，两位作者同时把经历亮出来，那也是有原型的那位，更容易炒作不是？ 胡晓峰现在看的这本，既然写法跟别人没太多区别，但投入的心力，表现出来的生命力却如此强烈，作者无疑就是那种“有故事”的女人。 “这本《楼上总裁爱上我》，只要给她机会，有可能爆发一下的。虽然因为内容同质化的原因，ip改编机会不大，但找媒体炒作几轮后，订阅估计能冲进市榜。”胡晓峰琢磨了一阵。 网络小说除了自家的排行榜之外，还有县榜、市榜、省榜、全国榜、全球榜。 县级榜单名次不限，排在几万位都查得到。 但市榜只有一千个位置，小县城能有几十本书上榜就不错了，也就是千分之一。 重点是进了市榜之后，相当于得到市级的推荐位，后续订阅还会飙升。 光靠订阅，月入数万元毫无问题。 现在有两本可以挣得暴利的书了，胡晓峰也是相当喜悦。 “抓紧时间，几下看完。”已经有目标之后，他迫不及待想找对方要书了，后面变成两分钟读一本。 突然，他的嘴里一麻。 “幻味？”胡晓峰怔了一下，随即咂咂舌头。 没有味道，但是味觉确实被触动了。 “这一本……”之前看太快，连说的什么都没太注意。 当然，之所以没什么印象，肯定是因为作者文笔不算很好，无法抓眼球。 “《兰若无声》，咋像是文艺类的，或者恐怖向？”胡晓峰再回头翻了翻。 没太看懂。 这是新人最容易犯的毛病，内容比较散，没让所有元素指向一条主线或者集中在主要人物身上。 新作者往往会觉得，自己写的每一段东西，都特别有意义，都是不能少的。 然而，如果现场有一百个人都在说着有意义的话，听众只会听到噪音。 除非这一百个人同时说一个内容，或者有序地交代同一件事。 新手就应该慢慢来。 想让读者同时记住一百件事，也行，等你有大神的能力和威信再说吧。 如果要胡晓峰从这些分散的元素里提炼出重点，不是不行，但至少得花五分钟以上了。 “用心是用心了，然而这种新人作者一般都挺倔，把作品视为生命，没法调整，而且题材也不讨巧，算了。”胡晓峰摇摇头。 “毕丽，告诉无尘书屋的对接人，我选中了《楼上总裁爱上我》。”胡晓峰结束所有审读后，发了个消息。 出去冲了一杯咖啡，回来看到消息。 “无尘书屋的人说，这本因为市场表现好，他们上星期刚给作者提价到千字35买断，因为工作失误，书单里忘了删去这本。”毕丽回复道。 “切，我就知道会耍花样，还好我更想要的是《位面肥料大亨》，嗯，就跟他们说要这本！”胡晓峰怪笑两声。 过了一回儿，消息回来：“胡总，我觉得他们是故意的，他们说，这本《位面肥料大亨》合同有问题，作者少签一处名字，他们要重新走合同，而且因为是保底合同，还要问作者愿不愿意转会，所以看你要不要再换一本……” “靠，耍我？”胡晓峰真的气笑了。 这是在利用本大神的慧眼，帮他们把好书挑出来么？ 第二十九章 县级榜单 原以为李镜墨看上去像半个文化人，想不到也搞这套。 算了，用两本书看清一个人也值得。 再给最后一次机会吧，如果还找借口，就别怪我把这事儿捅出去喽。 把二十几本书回忆了一遍，最终还是挑那本触及自己味觉的《兰若无声》。 “这也是本保底的书，他们联系作者要花些时间。”毕丽回复消息。 胡晓峰的愤怒稍稍平复了一些。 说起来，网站之间转让作者，某种意义上说，是跟球员转会差不多，但区别在于作者本身的意愿很重要。 同样的保底价格，去大网站意味着更多的机会，没人愿意往低处走的。 很多时候，需要小网站额外加一笔钱付给作者，才有可能“转会”成功。 如果是买断作品就没这个问题了，作者无权拒绝。 然而保底书通常比买断书的水平更高，胡晓峰宁愿麻烦些，也不想再换书。 “既然这样，让他们跟两本书的作者都联系一下，谁先回话我就要谁。”胡晓峰翘起二郎腿，就好像等着两位美女抢着来投怀送抱一样。 等待是需要时间的，随手打开微信瞧一瞧。 “咦，有新群？” 打开这个“巫右文化产业联盟”的群，看到里面足有两百多号人，拉自己的是一个没什么印象的老总。 “好久没进新人了啊！” “新人发红包！” 胡晓峰按照惯例，打个招呼，发了两百红包，然后把自己群名片改成“逐芳网胡晓峰”。 “是逐芳网的？昨天拿了冠军那个？” “厉害啊，后生可畏。” “地址帝都，还是大城市来的过江龙呢。” “冠军不意思一下？200红包太少了吧！” “欢迎胡总。” …… 胡晓峰笑笑，先大致浏览了一下群员的名字。 基本上，昨天会场前两排的文化圈人士都在群里了，而且还有个别市里甚至省里的名人。 不是一个无聊的灌水群就好。 就巫右县来说，这群够高端了，值得发个大包。 塞了一千元，二十个名额，然后就看见一群人狂喊“谢谢老板”，表情包千奇百怪。 其实都是有点身家的人，这点钱不至于，图的就是个热闹。 而且千元红包似乎算是个门槛，能够区分出这个群友是老板还是打工的。 片刻之间，就有六七个群员申请好友。 “今天群里挺热闹啊，说起来，我们站的黄金写手贪玩北狼的《白银神界》今天开书，欢迎各位老板指点。”雏鹰网的宾河山突然出现，然后发了个包。 两千！ 没过三分钟，锦书网的徐永华冒出来：“我家的《甯采儿》昨天虽然只拿第三，但今天《汉西文学评论报》的电子版登出了冬马有梅的访谈，我也不能太小气了。” 发包，三千！ 胡晓峰手气不错，两个包总共抢了六百多，乐得合不拢嘴。 下次“抛砖”的时候少塞点，或许还能有得赚。 “胡总，有空过来喝杯茶？”私聊发消息的人，却是半品动漫的平鸣飞。 通常来说，应该是小公司主动向大公司搭讪，半品动漫身为市级企业，主动发出邀请，实在是破格待遇。 而且先说话的一方，往往会失去优势，变成乙方，这很吃亏的，平鸣飞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世上没有白捡的便宜。”胡晓峰嘴角一挑，然后跟对方客气了几句，约了星期三见面。 一般的小网站，见着有动漫改编的机会，估计一分钟都等不了，恨不能马上飞过去直接谈正题的。 然而胡晓峰这不是已经安排好，下午要去熊霸网，明天要去探监么。 老天爷都要让半品动漫多等两天。 这两天的空白，足够让他们联想很多事情了，比如逐芳网是不是已经找到下家了？ 胡晓峰无意中占据了一个有利位置，心情不错，又准备玩玩游戏或者看看剧了。 不过想起来，也该关心一下《独行丹师》现在的数据。 打开网站后台，看到独行丹师的均订数据从前天的2变成160，不由得啧啧几声。 电视台昨天下午直播的比赛，总还有个缓冲期和传播期，所以160均订远远不是终点。 逐芳网作为县级网站中排名较低的一家，收费标准只有千字一分钱，《独行丹师》的收费字数为四十万，所以总收入也就640块而已，算不得什么。 点k县文化局网站，看看县级榜单，其中总订阅榜上，《独行丹师》排名三千多位。 网络文学分区分级制已经搞了几年，全县能产生收入的签约书达到近万本，而区区640块就超过了三分之二的签约书，可见底层写手的艰辛。 当然，多数写手还是有工作的，加上网站的全勤等补贴，也不至于生活不下去，所以还有这么多人在为梦想坚守。 想想刚才的“老板群”里面，抢两个红包就六百多了，也是颇有些唏嘘。 县榜除了作品订阅榜之外，还有作者影响力榜。 因为刚刚拿了李成功杯的冠军，肖阳的笔名“打不死的小太阳”排在了913位。 李成功杯只举办了三十届左右，也就是说，还有八百多位作者，拿过比这个冠军更高的荣誉，那自然就是市级以上的奖项，或者是改编了影视，登上大媒体之类的。 所以指望拿个县级比赛冠军，就想成为本地炙手可热的名人，那还远着呢。 胡晓峰又看了看窦涛和自家网站的新媒体号。 昨天的比赛视频，因为电视台有播，而且还有别的自媒体在发表，所以没太多点击量，但上周五那个申诉视频的热度，还在持续发酵。 窦涛的粉丝涨到了三千，逐芳网则加了一千多粉丝。 当然，逐芳网的粉丝主要不是因为视频，而是作品夺冠，读者搜索过来的。 在最新的那条《独行丹师》获奖的博文下面，有十几条评论，其中一条的内容是：“恭喜逐芳，继‘张断更，李灌水，王擦边’三大强者之后，又喜提‘刘烂尾’一枚！” “烂尾我承认，但人家也不姓刘啊。”胡晓峰无奈地看着这评论，删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吧，这是读者不知道作者本名，故意用最常见的姓氏代替，就像说张三李四某某人一样。 “三大‘强者’么……”胡晓峰摸了摸下巴。 第三十章 充量作品 评论区提到的三个作者，应该就是胡晓峰刚接手网站时，看到的一白金，二白银，可惜都掌握在魏雨苒手里。 别看现在《独行丹师》拿了奖，但作品收入太低，还达不到青铜标准。 而且这本书大部分是肖阳写的，网络写手的评级，还没有追认的做法，也不会承认联合写作。 之前无尘书屋送来的那二十几本书，也没有一位作者拥有青铜写手的头衔。 青铜写手的硬指标：单本收入千字50元以上，至少有50万字的完本经历。 为什么一定要评个级别？ 不仅仅是获得权威认证，更重要是增加读者的记忆点。 当你只有千字49元的水平，你只是个优秀的士兵。 一旦有了青铜头衔，你就是一名军官，用古代的说法就是“将”。 三国演义中，就算是能活捉曹操的士兵，也没人记得他们的名字，而被一刀斩于马下的各种鱼腩将，却被书迷津津乐道。 不入门槛，终为蝼蚁。 而一个网站就算再多好看的书，没有代表人物，也将淹没在红海之中。 网站的形象永远是模糊的，有个性的人才会被记住。 “肖叶短期内是没办法达到青铜写手的，手上无将可用哎。”胡晓峰叹气。 这时颜冬冬和肖叶回来了，胡晓峰便跟肖叶聊了几句。 “按照分成合同，所有收入都是五五分，本来要扣运营费用，不过都是小数目，就不算了，所以这次比赛的奖金，你最终能分到一万五千块，按现在的优惠政策，你还达不到交税标准。”颜冬冬正式向肖叶解释。 反正不管说什么，肖叶都是点头。 “肖叶啊，你现在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么？”胡晓峰问，“比如你母亲的病。” “我妈的病现在没什么太好的办法，去医院也没用，平时生活，民政局给我们的补助够用了。”肖叶想想。 “嗯，读书免费，你暂时确实不需要用什么钱，那我就提个建议，这次你只领三千块，买部手机买点衣服什么的，剩下的钱由我们网站先代管着如何？”胡晓峰眨眨眼。 “我听叔叔的。”肖叶完全没犹豫。 颜冬冬和谢梅对望一眼，都不好说什么。 “那就说定了，以后要用钱的时候随时找我。”胡晓峰满足地笑了。 毕丽回来，表示她在教育局找了人，复学和转学都没问题，而且有几所学校供肖叶挑选。 大家商量了一下，决定索性帮肖叶的母亲联系一家离城比较近的福利院，反正乡镇福利院每月也就收几百块钱，加上普通的护理最多一千。 肖叶就在县城的二中入学，这里的学生素质比肖叶原来学校好很多，学业又没那么繁重，肖叶不至于跟不上。 事情还是挺多，吃过饭后几个女孩全员出动。 胡晓峰则去往熊霸网。 “胡总，欢迎欢迎哈，其实一点小事，何必亲自跑一趟。”田雄挤着笑容，亲自到前台迎接。 “我是来参观学习的，这可不是小事，还请田总不要藏私。”胡晓峰微笑道。 客气一番后，田雄带着胡晓峰参观了一下公司。 雄霸网的办公区域比逐芳网还小一些，公司总共不到十个人，不过以他们的体量来说，足够了。 荣誉墙上，比较显眼的是“汉西省煤炭行业优秀文学评选三等奖”、“巫右县微小企业转型升级模范标兵”。 电视上，还播放着一部动画短片，讲煤矿安全的，主角是一个矿工打扮的黑熊。 这动画片是熊霸网找作者写的剧本，找半品动漫定制完成的，当然还少不了县里的一笔补贴。 胡晓峰不得不感慨，这煤老板也不可小瞧，熊霸网能存活到现在是有自己一套手段的。 坐下来喝喝茶，开始转入正题。 “胡总，我们网站千字30以下的书单在这里了。”熊霸网上一任总编被飞马挖走，现在的总编杨桃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气势上有些弱，跟谢梅差不多。 “呵呵，谢谢了，不过我这次过来，还有点事想跟贵网站商量一下。”胡晓峰笑道。 “您请说。”杨桃也坐下来，双手放在膝盖上，像个学生一样。 “你们大概也知道，逐芳网现在没什么书，所以我想看看贵网站能不能转让一批充量书给我们，价钱好说。”胡晓峰没有多绕弯子。 “充量书啊，不知胡总有什么要求没？”杨桃看了田总一眼，见老板微微点头，便继续问下去。 “既然充量，能有什么要求呢，我只求便宜，你们网站目前没什么收入的那种，都可以给我们。”胡晓峰很大气地挥了挥手。 “那我马上拟一个书单给您。”杨总编赶紧去安排工作，让其他人分头清理。 “呵呵，胡总找我们，算是找对了，熊霸网成立的时间长，早就过了充量的阶段，正准备处理一批。”田雄眯缝眼睛，“前不久就有一家新开的外地网站，找我们要书来着，我考虑跨县之后，对作者发展不好，所以正犹豫呢。” 所谓充量书，就是基本没有阅读价值的废书，要么水平差，要么字数少还太监了。 不过既然没有阅读价值，读者不会花钱看，这样的书再便宜又有什么用呢？ 那就是放到新网站充书库的，免得读者一来，见这家网站总共才几本书，直接转身走人。 早期还有那种忽悠基金投资，或者打算上市圈钱的公司，收一堆破书然后号称自家有几十万部作品，价值多少个亿的。 听上去，只有骗子才收充量书似的。 不过胡晓峰是什么人，全身正能量的大好青年啊，他收充量书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杨总编很快将一批新的书单拿来，总共五百二十本。 田雄有件事说得没错，找他家买充量书是最适合的。 县级网站开站时收的充量书都不多，一二百本就能够用，但煤老板刚做网站的时候啥都不懂，被编辑和工作室联手坑了，收了不少垃圾书全砸手里，这些就是了。 “田总直接报价吧，本县的兄弟网站，相信田总不会亏待咱。”胡晓峰往椅背上一靠。 “胡老板不挑一下？”田雄有些惊讶。 “我以前在帝都的公司是做市场营销的，行情熟，但对内容这块儿还真不在行，再说反正都是充量文，难道还能挑出什么好的不成？”胡晓峰撇撇嘴。 第三十一章 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 “胡总痛快！”田老板想了想，就吩咐杨桃报一个优惠价。 优惠当然不可能真的优惠，胡晓峰砍了两轮，才算回到正常的价位上。 十万字以下的五十块一本，十到三十万字的一百块，三十到五十万字的两百。 “378*50107*10035*200，总共3万6千6百元，老板我们给胡总打个折，3万6千怎么样，吉利。”杨桃的脸红红的，有些兴奋。 三万六呢，本来这个月的业绩下滑，可能会被扣效益奖金，现在差不多能抹平了。 “我刚想起，熊霸网也是需要一些书周转的，我不能全给抽走了哈，这样，我收三分之一就好了。”胡晓峰拍拍脑袋。 “啊？这么说你还要挑？”田雄和杨桃本来觉得量大，所以才接受的那个价格啊。 如果胡晓峰把其中稍好一些的书挑走，他们可就不划算了。 “不是挑，就在这书单上随机划一部分好了。”胡晓峰说干就干，拿起笔来。 书单上只有书名和字数，连简介都没给，真要挑能挑个什么名堂？ 更何况，就看胡总裁手中的笔，刷刷刷，两秒钟划一本，这哪像挑书的。 田雄本来想重新议价的，看胡晓峰是这样的做法，也就把话收了回去。 也罢，熊霸网本身也确实应该留一些充书库的书嘛。 五分钟，胡晓峰停了下来，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嗯，我就要这些划线的书，合同、文档什么的，就辛苦杨总编帮忙找一下了。” “没什么，应该的。”杨桃再看看自家老板，确认没问题，便去安排了。 田雄微微皱眉，似乎在思考什么，又像是有点走神。 “嗯，杨总编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那我再看看这批书，这个我可以挑吧？”胡晓峰打断他的状态。 胡晓峰要挑的，是熊霸网千字30以下的书，杨桃之前专门拿了她的笔记本电脑过来给以供查阅。 田雄哦了一声，勉强笑笑：“请便。” 不管是谁，打赌输了都不会笑得出来，而且还是价值上万元的赌注。 好在胡晓峰上来先照顾了一笔充量书的生意，田老板心里才勉强过得去些。 胡晓峰还是挺体贴的，当着人家的面挑人家的“孩子”，也不能太过分，不好细细地品头论足，所以他把看书的速度提升到了每本一分半钟。 字体调得非常小，屏幕上每页能显示两千字。 但对于百万字的书来，五百页，就算按翻页键都会把手按酸。 平均一秒十页，中途只偶尔停下来看个两秒，又继续狂翻，胡晓峰这速度，直接把田雄看晕了。 算了，田雄彻底相信，眼前这个年轻人对于内容的审读，既不专业又没耐心，纯粹就是做个样子而已。 陪了一会儿，他便回办公室忙自己的事去了。 一小时后，熊霸网提供的四十二本书，全部审读完毕。 胡晓峰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毕竟在人家公司，有人远远盯着呢。 事实上他的情绪也没有特别激动。 田总啊，他看来真是被以前的编辑坑得不浅。 刚才的充量书不说了，就是这批买断保底的书，都有一半以上的枪手文。 当然，这批枪手文，也不见得都是质量差的，只不过完全没有感情，纯流水线作业。 剩下的十几本书，水平也普遍比无尘书屋的要低。 好消息是，胡晓峰最看重的不是文本质量，而是生命力。 这其中有一本女频的商战文，虽然错误百出，明显缺乏专业知识，但情绪还是很饱满，对女主坚定的意志，描写也比较到位。 这本书的香气不是特别浓烈，但因为情绪本身的冲击力，给它加了分。 “胡总看上了这本《我买了一条街》？”杨桃有些意外，“说实话，我挺喜欢这书的，就是作者写得太快了，有些地方如果磨一磨会更好。” “是吗？我倒不懂，就觉得这书名挺有意思，就它了。”胡晓峰站起身。 这本书是买断书，不用征求作者同意，杨桃找到合同，连之前一百七十四本充量书的纸质合同，一起交给胡晓峰，文稿则通过邮箱发给逐芳网。 胡晓峰当然也很痛快地付了钱，一万二。 假如没有李成功杯的奖金，网站资金就该被掏空了。 田总和杨总编送胡晓峰离开后，站在电梯口许久没说话。 “小杨，我现在有点回过味儿来，怎么觉得被这人占了好大个便宜似的呢？”田雄摸了摸秃顶。 “我仔细看过了，这位胡总选的书，不是特别好，也不是特别坏。”杨桃琢磨着，“但我心里也有点怪怪的，就好像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 “我对内容一向不会看，但做这么多年生意，感觉还是挺准的，这次肯定亏了。”田雄拍着头。 杨桃想说，不准才怪了，你赌输的那本，千字二十五，八十万字，当然是纯亏两万块钱啊。 不过内心深处，她也觉得有些痛，似乎被带走的一百多本充量书，也是她的心头肉。 以前对这些书咋没感觉呢，难道真是失去才是最好的？ “如果鲁森没被飞马挖走就好了。”田雄摇摇头，走回办公室。 “老板还是瞧不起我，但我究竟哪里没注意到，那个人究竟带走了什么呢？”杨桃紧锁双眉。 ------------- “如果说我这次收获最大的是什么，嗯，可能是底蕴，还有气运吧。”胡晓峰坐在出租车上，微笑默想着。 又玩玄学了。 其实没那么神秘，如果说对一个国家来说，百姓是其底蕴，是其气运的源头，那么网站的根基，就是那一本本普通的充量书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读者没有看到网站下面铺的那层枯骨，又如何能感受到顶端那将领的恐怖？ 逐芳网现在缺好书，更缺充量书。 当然了，花这笔钱，也不光是为了弄些垫背。 胡晓峰那快速浏览的五分钟，也不是吃素的。 五分钟，除了书名什么都没有，能看到些什么？ 很简单，把整张充量书单当做一本书就好了。 这本“书”是关于熊霸网的，书里记载了田总和他手下编辑们的故事，嗯，是被坑的黑历史。 既然是书，那胡晓峰的幻嗅能力就有用武之地。 哪几栏飘着臭味儿，哪几栏还有点香气，五分钟时间，足够品味。 基本上，熊霸网充量书中的精华，都被胡晓峰抽出来了。 第三十二章 集齐四大天王 好吧，充量书里能有多少精华？ 开个玩笑罢了。 通俗点说其实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一百七十本里面，能勉强达到分成标准的估计十本都不到。 说捡漏、淘宝肯定算不上，顶多是垃圾回收再利用。 回到公司，胡晓峰亲自把收到的书分类上传，其中几本还能看的，挂到次级推荐位上。 网站的书荒，总算得到了一些缓解。 收充量书，这是缺乏资金的情况下，最快的解决办法了。 而且因为这些充量书已经经过别站三审，在文化局版权局备过案，有合同了，所以还解决网站缺少编辑，没有资质签新书的问题。 正好无尘书屋的回复也通过毕丽发了过来，确认可以转让的是《兰若无声》，胡晓峰同意之后，接收了文档，也给挂了推荐位。 现在网站和手机端最好的四个推荐位都有主了，左边强推的大图是熊霸网的《我买了一条街》，上方大图是无尘书屋的《兰若无声》，右边大图是本站唯一保底书《悍将永生》，中间自然就是《独行丹师》了。 网站新四大天王么？ 左青龙、右白虎…… 好吧，风水阵盘已经布好，就等着财源滚滚来吧。 这时其他人先后返回，关于肖叶家的各种事项都不是一天能办完的，只能说把大问题解决了，后面只是时间问题。 肖叶先回家，毕丽负责跟无尘书屋和熊霸网走正式的版权转让协议流程，同时还要查查这批书在哪些外渠道上架，在哪些部门登记过，需要把这些权利都转过来。 “谢主编和冬冬，你们两个编辑的任务比较重，我已经大致梳理了一下，一百七十四本充量书里，挑出了三十五本还能挽救一下的，谢梅你看看合同，跟这些作者联系上，看他们愿不愿意修改，愿意的，网站可以把他们的合同提升为分成模式。” “小颜你看看剩下的一百多本，把其中书名不错的、创意不错的、故事完整的，分别做个书单，这周内交给我就可以了。” 谢梅充满期待地看着面前那三十五本书的书单：“胡总，这里面会再出现多少本《独行丹师》？” “噗，想什么呢，独行丹师那是特例，肖家兄弟的经历是不可复制的，万中无一。而且再怎么说，独行丹师也是签了分成的书，质量比充量书好得多。”胡晓峰必须阻止手下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如果大家都想着中彩票，还能踏实地干活么？ 而且，如果说分成作品里，每十本能挑出一本生命力充沛，有明显提升空间的书，那充量书真得百里挑一了。 关键充量书的修改，肯定是大手术，从时间效率上来说不值得。 有些书在“手术”之后，说不定直接“死亡”，还谈什么生命力。 世上用心写书而仆街的作者千千万万，胡晓峰不可能把每一个都救上岸。 把充量书中的精英提升为分成书，分成书中的精英提升为买断书，买断书提升为保底书，30保底提升为60保底，这算是常规操作。 至于越级提升，看缘份了。 工作安排下去了，胡晓峰自己也没闲着，把打赌赢来的《兰若无声》和《我买了一条街》，多看了两遍。 下班后，在床上还看了几本稍有潜力的充量书。 虽然有了一些想法，但第二天没法搞，因为是约好的探监时间。 一般县城不设监狱，只设看守所，巫右县算是比较特殊的，可能早年治安状况不是那么好吧。 不过2033年了，社会文明各方面得到提升，胡晓峰在这边也没感觉多乱。 监狱离县城有二十几公里，当然又得用车，因为是毕丽联系的相关事宜，所以这次自然是她带胡总过去。 两个冤家虽然不至于不说话，但每说几句总会闹别扭，后来胡晓峰干脆闭上眼睛睡觉了。 来到监狱，监狱的干事态度还可以，交代了各项纪律和注意事项，并且详细询问了相关事宜后，找一个管教员带他们去会见室。 “因为犯人开始是不同意见你们的，是我反复做工作才说服了他，但你们要注意语气措辞，不然他随时可以中止探方，这是他的权力。”干事最后提醒一句。 “放心吧，我学心理学的，有数。”胡晓峰拍着胸口。 时代进步了，监控什么的很齐全，但会见室里还是有管教员在旁边监督。 毕丽虽然平时挺霸气，但从进了监狱之后还是各种不习惯，胡晓峰甚至感觉她有点发抖。 “其实我以前还到监狱体验过几天生活呢，所以回来还有点亲切感。”胡晓峰找个话题分散她注意力。 “你是被抓进来的吧！”毕丽照惯例怼了回去。 “你这人就是这点不好，爱瞎说大实话。”胡晓峰叹气。 “你还真……”毕丽瞪大眼睛。 这个时候，有狱警把人带来了。 秦钟武，笔名“猛货陛下”。 看到真人之后，完全符合胡晓峰对他的想像，就是壮汉一枚，而且眼神犀利，眉角突出，嘴唇厚实。 为什么嘴唇厚都在意料之中呢，因为胡晓峰能从文字上感觉到，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 不过也正是这种人，被惹急了更危险。 事实上从他犯的案也能看出，他是被几个混混围殴，防卫过当重伤数人，才被判刑的。 现在社会对自卫的判定已经比较宽松，就是这样秦钟武还被判三年，可见那几个混混被打得多惨。 “猛货陛下是吧，让我猜猜，你的笔名来源是不是从孟贲、乌获、任鄙、夏育四位古代勇士的名字各取一个？”胡晓峰微笑。 这位大汉是写历史文的，虽说架空吧，但肯定对真实历史也兴趣，自称心理学专业的胡晓峰，当然懂得投其所好。 找准共同话题，才能打开局面。 而且指出对方精心设计的笔名来源，也算是能搔到对方的痒处。 “有病！”秦钟武本来已经坐下，厌恶地瞪了胡晓峰一眼，起身就走。 第三十三章 瞎说什么大实话 “等一下！”胡晓峰也赶紧站起来。 看来这个秦钟武不喜欢别人无事献殷勤，那咱们态度就得强硬一点。 秦钟武瞪着胡晓峰，旁边的管教员都警觉了，双手按在桌子上，蓄势待发。 “你看这是什么！”胡晓峰毫不示弱，将手机屏幕举到对方面前。 “不得进行身体接触！”管教员大喝站起。 秦钟武只扫了手机一眼，什么都没说，转头，转身。 胡晓峰还想作最后努力，已经被狱警推着往外走。 “真是失败！”胡总裁走出监狱，还觉得脑门被什么压着似的。 “你最后给他看的什么？”毕丽忽然问。 大概是看胡总受的打击太大，她也没有带什么嘲讽语气了，估计怕挨揍。 “是《悍将永生》的书评。”胡晓峰将手机抛过去。 毕丽接住手机看了几眼，突然咦了一声。 作为断更很久的书，这两天居然出现四五条书评，唯一的解释就是《独行丹师》给网站带来了流量，惠及其他书。 重点是…… “你看这条书评：‘我等你’！”毕丽尖叫着，“写评论的会不会是秦钟武的女朋友啊，或者他老婆？” “瞎扯，那是我注册个新号发上去的。”胡晓峰哼哼道。 “我等你”三个字，可是他特意准备的杀手锏。 有时候字越少，越有力量，越能触碰人的内心深处。 而且还更有联想空间…… 得了吧，一点用处都没有，人家根本不看！ “可怜的老板。”毕丽也是心大，把心里话不知不觉又说出来了。 回城路上，胡晓峰还在不断地做检讨。 “写架空历史的人，不见得就精通历史，秦钟武大概不熟悉孟贲、乌获这些古代勇士，他应该是三国迷，喜欢孟获才起名‘猛货’的，我失误了！” “急性子的人，最讨厌套近乎，我该上来耿直一些的！” “或许，一句话不说，直接让他看手机！” 毕丽听得实在受不了：“老板，刚才还不如让我跟他交流呢，我们女的沟通起来更有优势好吧。” 胡晓峰哼道：“还不是看你害怕地发抖，所以我才上的么，你看那人多凶，我这是保护员工。” “我哪有……”毕丽脸突然红了。 “行了，既然你更擅长沟通，以后跟监狱干事保持联系吧，看能不能通过他们，传话给那家伙。”胡晓峰往后一躺，又梦自己的周公去了。 不过没多久，他就被电话吵醒。 “陈律师？”胡晓峰皱了皱眉头，今天真不是自己的好日子。 “喂，陈律师，有什么好消息告诉我吗？”胡晓峰还是选择用微笑的表情面对惨淡的人生。 “是的，关于那个爆炸案，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陈律师干笑着。 “我最烦这种句式了，能不能给个痛快的，只说好消息？”胡晓峰揪住两根头发扯了扯。 “也行，第一个好消息是，对方再次出招，这意味着他们的底牌又少了几张。” “第二个好消息是，这次法院说这次你不用到场接受测谎，由我代交材料就行。” 胡晓峰看了毕丽一眼，见她紧紧盯着前方道路，开车的样子前所未见地认真。 “就是说，他们又提出了新的证据？”胡晓峰摇头，“真不死心啊。” “是的，这次他们举了五条证据，我发给你，尽快给我回复。”陈律师语气变得郑重起来。 胡晓峰打开微信，看看接收到的消息。 “证据一：第三百零五章，主角柏虎城有严重的酗酒行为，并且随后驾驭飞剑高速飞行，此过程中可能产生了失控。” “证据二：第三百一十七章，探险小队在干涸湖底发现巨大骨骼时，提到骨骼散发出远古气息，疑暗示此生物可能复活，后期未填此坑，成为不可控因素。” “证据三：第五百七十六章……” 胡晓峰边看边摇头，这些家伙，找出的证据越来越没有杀伤力，难怪不用自己去法院了。 随手回复：“柏虎城的酒量在第四百四十五章、第七百零六章有交代，喝再多也不会失控，同时在二百三十一章，飞剑打造过程中，提到自动避险的功能。” “第六百六十二章拍卖会上，拍卖师介绍一张远古神兽皮毛时，提过带远古气息的残骸可用于炼器，身为专业人士，没有提到古生物复活的可能，已经说明问题。” …… 虽然是三年前的作品，胡晓峰对细节仍然烂熟于胸，轻松解答。 “对方有人工智能辅助，还有那么多神级写手，应该能发现这些问题的答案，他们的目的已经不是告倒我，而是想靠不断举出新证，延迟法院判决。”胡晓峰心中冷笑。 法院一天不判自己无罪，封笔令就一天不会取消。 没事，反正自己现在也不想写。 大家就这样继续玩呗！ 胡晓峰打开车窗，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毕经理，刚才你听到了些什么？”胡晓峰忽然问道。 “没，我一直专心开车呢。”毕丽连忙道。 “嗯，关于那个爆炸案，你只听见几句话，可能会被吓到。”胡晓峰点点头，“其实是我写了一本书，被评估为最可能开出异位面的神作。” “咳~咳~咳……”毕丽好像被风呛住。 胡晓峰关上车窗，继续道：“官方调度大量资源，开始用我那本小说转化异位面，然而当进度达到一半的时候，那个未成形的位面突然失控，大爆炸令数百名精英丧生。” “失控的原因，到现在都没查清，但最大的嫌疑就在我身上，六大巨匠、十大天神联手指控我故意在书中设置陷阱……毕经理你在听吗？” “我？哈，我刚刚想到一件事，胡总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帅么？”毕丽眼睛仍然盯着前方，眼睫毛不断地跳着。 “很多人这么说过啊，咋啦？”胡晓峰奇怪地道。 “嗯，他们说的是真的。”毕丽很用力地说道。 “咳，又瞎说什么大实话。”胡晓峰得意地摸了摸下巴。 第三十四章 找回自己的弃儿 由于毕经理突然变得温顺起来，胡晓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心情已经变得很不错，什么秦钟武，什么爆炸案，都被抛到了脑后。 “三十五本书，有六本的作者愿意修改？”胡晓峰听完谢梅的报告，有些意外。 这三十五本书，算是熊霸网充量书中最好的一批，所以胡晓峰让谢梅一个个联系，看有多少人愿意修改。 但胡晓峰原本抱的期待很低。 充量书，通常都是作者确定没前途了，才会以几十块钱一本的价格卖断给网站。 这年代，没人会为几十块钱割弃心爱的东西，所以通常是两种情况。 一、对本书没感情了；二、有感情，希望网站善待它，给它更好的机会。 这跟卖孩子差不多。 但不管是哪一种，作者都不愿意再回首这件事，因为算是生命中的一个污点。 而且充量书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可能在各网站之间转手几次，有些十几年前的书，都还在市场上流转。 而十几年过去，很多作者都联系不上，或者作者本身都忘了这本书。 所以能找到六个愿意捡起来的作者，真不容易。 当然这也是因为县城地方小，生活节奏也慢。 “你把他们拉到一个群里，把我也拉进去。”胡晓峰一边吩咐谢梅，一边打开电脑，快速浏览那六本书。 群很快建好，半个小时后，人员到齐，三男三女。 “我知道这些书都是诸位几年前的作品，那个时候的你们，可能在某些方向还不够成熟，但经过几年磨砺，再来完善这些作品，它们肯定会变得更好。”谢梅已经在群里作过一次鼓励了。 “这几年我可是被磨砺够惨的，写一本仆一本，现在想想还就你们手上这本，我的处女作，还有点灵气了。” “我也差不多，感觉越写越烂了。” “你们厉害啊，我可是早就放弃写作这条路了，不过最近失业，就再试试写书呗，我也不知道还能写成啥样，手都生了。” “我最近倒是有本书签了分成约，对自己有点信心，不过如果需要修改的字数太多，我可没精力搞。” “我这书其实最开始就投的逐芳，逐芳不签，我才转别家，没想到又回来了，我就是为了解开自己心结的。” “我可比你们简单，我就是前天看电视，逐芳捧出了一个冠军，我挺好奇也挺佩服，所以我是来追星的，哪位是《独行丹师》的编辑啊？” 六个人，六种经历，聊得还挺热闹。 “大家安静一下，请我们网站的胡总发言。”谢梅不得不出来打断。 胡晓峰见没人说话了，这才开始打字：“假如有人对自己的书已经失去兴趣，请主动退出。” 群里沉默了。 “离开父母的孩子，有些无法生存，有些过得不如意，而有些找到了自己的出路。” “你们会被选中，就因为你们的‘孩子’自然生长了，我看到一片新的嫩叶。” “你们当年不懂怎么带孩子，现在可能仍然不知道。” “但今天找你们回来，交还给你们的是一个青年而不是孩子了，你们要做的，就是把书当然朋友，把自己这几年的人生经验分享给‘他’。” “把这次修改，当做与过去自己的一场对话，你听‘他’说，‘他’也听你说，就是这样。” 胡晓峰反复使用比喻、拟人、拟物，从某种意义上讲，并没让他的话变得更生动，反而显得有点抽象，有点玄了。 不过胡晓峰就是不希望说得太“实”。 他要影响的不是这些人的思维，而是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播种。 “这位老总说得真好，但我还是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修改什么，错别字吗？” “修改多少字才能拿到分成合同？” 胡晓峰静静地看着这些人说话，渐渐明朗。 六个人里面，可堪造就的，只有两个女作者，她们似乎隐约听懂了。 “谢主编会把文档发给你们，当你们看到自己几年前的作品时，该怎么改，自然就知道了。”胡晓峰淡淡道。 文档发出去后十几分钟，群里又热闹起来。 “我咋不记得自己当初写过那么好的创意呢？” “我觉得自己以前笔力更强！” “这写的是啥啊，看不下去，太幼稚了！” “我把自己看哭了，不知为什么。” 听他们说话，胡晓峰再次确认，只有那两个女孩知道怎么改，会改得很成功。 另外四个也不能完全放弃，胡晓峰根据大致印象，给他们各发了一条指令。 “缺少现场感画面感，每章增加一百字环境描写，每三段对话增加一处人物表情或动作。” “写得太磨叽，每章删去五分之一的字数，但必须保证情节完整。” “你，把前十章铺垫全部删掉，需要交代的东西全部放到后文去。” “人物关系太复杂，记不住，选四个配角，把他们的戏合并在两个角色身上。” “行了，这星期的修改任务就是这些，记得使用审阅修订模式，我要看到修改痕迹，修改成功，马上签分成协议！” 那六个人虽然抱怨了一阵，但最终还是各自回去修改。 他们需要挣钱，只能处于弱势地位，尽管逐芳这个网站已经够弱了。 充量文写手，毕竟处于网文的底层。 “胡总，你给他们的修改建议都很不错，为什么不多给一些呢？”谢梅琢磨了一下胡晓峰说的那些话。 “好作者是需要成长，需要自己觅食的，强行喂东西是害他们。”胡晓峰摇头，“我给出建议的四个作者，成长空间已经不大了。” “胡总你可能想像不到，对那些没有天赋的人来说，这辈子能够达到分成签约已经很不错了，然而有些东西他们就是悟不出来，也许您的一句话就能点醒他们呢。”谢梅仍然坚持。 胡晓峰想了想：“就是说，成不了大师的那批人，就让他们做一个熟练工？” “是的！而且您眼中的熟练工，可能对别人来说已经是半个艺术家了！”谢梅现在好像有点盲目相信胡总。 “既然这样……你做这么久的编辑，应该也有不少底层的作者资源了，你安排一下，有愿意听课的，我给他们讲一回。”胡晓峰微笑道。 第三十五章 霸道监护人 召集底层作者开培训班，肯定需要一些时间，而谢梅现在可能是任务最重的时候了，因为胡晓峰还安排她对另二十九本充量文做精修。 总共挑了三十五本有救的，只有六本有作者接手，剩下的也不能浪费啊。 自从2027年版权法修订以来，作品的修改权都可以转授了，所以充量文和买断文的协议里面都规定，网站可在作者不配合修改的情况下，自行修改。 分成作品和保底作品稍稍复杂一些，如果作者不同意修改，沟通无效后，网站擅自改动，最后闹上法庭，还要看各种情况而定。 胡晓峰把自己想好的修改方案一一说给谢梅，让她记录。 即使在这样的环节，胡晓峰都严格遵守封笔令。 口头建议，没碰纸笔，没碰键盘，就没有证据说他参与了创作。 当然，证据什么的不在乎，胡晓峰其实是发自内心地自我封笔，但封笔毕竟不包括封口。 再说回谢梅的水平，这段时间已经看出来了，毕竟有中级编辑职称，完成普通的文字修改和润色是没问题的，她也能理解胡晓峰大部分意图。 不过真让她总控全局，就差了很多火候，甚至超过五千字的连续段落，她估计都写不过某些分成写手。 因为谢梅不够自信，心里的框框太多，天性不够解放。 性格很难改变，所以目前只能把特定的工作交给她。 “招聘编辑的事，还没有着落么？”胡晓峰摸摸下巴，现在网站急需新鲜血液啊。 “投简历倒是有几个，但没有编辑证。”毕丽道。 “嗯，没证就算了。”胡晓峰点头，现在就是需要第三张编辑证，才能签新书啊。 虽说没有编辑证，水平够的话也能帮忙精修，但资金紧张，暂时没办法多招一个人。 巫右县是小县城工资水平低不假，但网站编辑怎么说也是当下最热门行业的白领，算上五险一金什么的，每月每人至少得开支五六千。 帐上有两万多块钱，但近一半是肖叶暂存这儿的，而胡晓峰还准备拿这笔钱去别的站捡漏呢。 现在无尘书屋拒绝了胡晓峰的拜访，其他网站又暂时没有找到一个拜访的契机，这件事只能先等等。 有些事欲迅则不达，如果你专程登门，说只为了买人家的书，对方会深思你的处境什么的，从而坐地起价，甚至卡你脖子。 一边等待机会，一边多做准备吧，两万块钱够干什么呢，还是尽快开源。 “把《我买了一条街》和《兰若无声》的作者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跟。”胡晓峰对谢梅说了一声。 这两本打赌赢回来的书，可以说是目前全站底子最好的两本了。 虽然从质量和价格上可能略逊《悍将永生》，但悍将这本书字太少，才十七万字，而且看监狱里那位的态度，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往后写了，他那风格一般人又续不了。 《我买了一条街》八十万字，接近完本。 《兰若无声》六十一万字，连载中。 这才是近期能挣钱的书。 “您好，请问是兰若无声的作者童小琴么？我是逐芳文学网总经理，姓胡。” “怎么又是你们网，交接手续不是已经办完了么？”对方声音很不耐烦，而且是位有年纪的男性。 “哦，请问您是童小姐的？” “我是她监护人！” 之前已经看过资料，童小琴十九岁成年了，居然还有监护人？ 不过听得出来，这位可能是童小琴的爸爸，而且在家中有绝对的权威。 “是这样的，关于童小姐的作品，我想跟她当面做些探讨，看如何能够提高一下……”胡晓峰很谨慎地措辞。 “别再提那本书，她都写成抑郁症了，我不准她再碰电脑！”对面很不客气地把电话挂断。 “咋总遇到出事儿的作者。”胡晓峰叹气。 其实不奇怪，网络小说十本有九本太监，生活中总有各种各样的事，让作者没办法继续。 传统文学太监少，因为多数是诗歌散文短篇嘛。 小学生写作文还从不太监呢。 网文动辄就是百万字才能完本，一旦构思的内容超过两三百万字，需要作者全情投入一两年时间，有几个作者能达到？ 当然，如果是没心没肺，只知道模仿前人的那些作者，写几千万字都耗不了什么心力和智力，完本自然轻松。 胡晓峰看上的，都是生命力比较强的作品，这意味着作者真正醮着心血在写。 人的精力有限，长期沉浸在虚拟世界中，那么现实世界的生活就很容易出问题。 “这个童小琴，又是需要我上门拯救的人啊。”胡晓峰暗叹。 不过听电话里她父亲的语气，正在气头上，这两天还是别去触霉头。 下一位吧。 《我是一条街》的作者，也是女的，这次打过去，总算是本人了，听声音还比较有女人味，就是方言口音重了点。 “修改？我写书从不修改啊，有那时间，我不如再写一本。” 胡晓峰嗯了一声：“理解，但我们是准备把你的书送去参赛，这个不修改不行的。” “参赛？难道是李成功杯？下个月的？”那女人有些惊讶，明显听出动心。 “是的，你也看过电视了吧，我们刚拿下了冠军。” “你确定会选我这本去参赛？别骗我！” 李成功杯的夺冠效果体现出来了，这对整个网站的形象都是巨大提升。 “骗你做什么，你可以上我们站的页面看看，不是你的书多好，而是我们没别的书了。”胡晓峰嘴角又挑起来了。 “你，你这话也太伤人了吧，不过你这么说我倒有几分信了。”那女人看来被人伤过，很有生活的样子，知道好听都是谎话。 “抽时间还是麻烦你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聊聊怎么改。”胡晓峰道。 “可以，听你声音挺年轻的，希望见了面你是个帅哥哈。”对方居然开始撩了。 “你当总裁是好泡的么，我花了六百万加一杯咖啡都没成功。”胡晓峰挂了电话，悻悻地道。 今天有点忙 网文圈风声鹤唳，身为某网主编，昨天户外拓展已经耗尽存稿，今天又忙到加班，抱歉断更了。 第三十六章 不能碰的人 “各位，可以把手上的工作先放一放，今天我们提前下班。”四点半，胡晓峰在办公室里拍了拍巴掌。 “有什么事需要外出吗？”毕丽警觉地看着老板。 “嗯，我到公司也有一个星期了，一直没机会请大家吃顿饭，今天就把这件事办了吧。”胡晓峰笑道。 “感谢胡总！” “我等这顿饭好久了！” “为什么要把吃饭说成‘办事’，还有别的客人么？”毕丽还是很警惕。 总觉得这老板不会随意请客的，肯定有什么目的。 “想太多，你只管开车就好了。”胡晓峰无奈地看着她。 “很远么？” “不远，就文化广场那个梦唐宾馆。” “那可不便宜。” “我前天打听过价格了，人均一百多而已，吃得起。”胡晓峰挥手。 梦唐宾馆，也就是李成功杯举办的地点，巫右县地标建筑。 本来说好人均一百多，但胡晓峰点了条石斑鱼，顿时就飙升到人均三百。 好吧，也不是为了在手下面前显摆什么，主要是胡总裁天天吃食堂和外卖，嘴馋了，或者说，心馋了。 吃普通人少有机会吃到的东西，总有一种变态的快感不是？ 前几年有钱的时候，胡晓峰可是吃了不少精致食物，深有体会。 “不过，靠奢侈消费挣来的b值，还是太贵，这世上最容易获取b值的技能，还是写作啊。”胡晓峰感慨道。 “b值是什么？”颜冬冬好奇地问。 “别问他，一定又是开车。”毕丽哼道。 “让我开车？怕是随时会‘爆炸’哦。”胡晓峰呵呵笑了两声，直接把毕丽的脸吓白，不敢再怼领导。 “胡总在聊什么话题，这么奔放，又是开车，又是爆炸的，宾馆的危险词检测系统都报警了。”有些耳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郁书静，梦唐宾馆总经理，终于出现。 “哈，郁总，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胡晓峰连忙站起身。 “我也是，其实我对胡总一直很好奇，原想亲自到贵公司拜访，就是最近太忙走不开。”郁书静淡淡地看了其他三位女客一眼，“都说逐芳网美女多，果然名不虚传。” “哪里，郁总才是有名的巫右县第一美女加才女，还是女强人呢。”毕丽在外人面前，说话还是挺甜的。 当然，那天跟胡晓峰说这位美女不能碰的，也是她。 “毕经理说的‘第一美女’，其实是你们魏总吧，说起来很久没见过她了。”郁书静居然也认得毕丽。 照胡晓峰想来，郁书静打过交道的人总有几千上万，不是这个“总”就是那“长”，一个小站的综合部经理应该没什么存在感才对。 只能说，这位宾馆总经理记忆力太强了。 “胡总看来已经吃好了，不如到三楼茶室坐坐？我们宾馆的红茶还是不错的。”郁书静再次转向胡晓峰。 “求之不得。”胡晓峰哈哈两声，随即对属下道：“你们有事就先回吧。” 三个女孩都盯着他，似乎舍不得走。 哦不对，怎么像是担心胡晓峰出事的眼神啊。 霸道总裁还怕被这位郁经理吃掉不成。 不过就算她们想留下来保护总裁也没机会，郁书静走得很快，胡晓峰跟得也紧，眨眼功夫就进了电梯。 “记得郁小姐上次说过，有什么招商工作是我们可以合作的？”胡晓峰坐下后，微笑着先抛出话题。 把称呼由“总”变成“小姐”，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技巧。 就算不为工作，能跟美女加深感情也能算是种收获。 毕丽说这女人不能碰，反而勾起胡晓峰的好奇心，想碰一下试试。 “是吗，如果上次我真说过这话，那肯定是搞错了。”郁书静淡淡地道。 她的这种淡，并不是拒人千里的冷淡，而是一种淡雅的外放气质。 你可以理解成淡淡的微笑，但事实上她并不会轻易露出笑意。 或者说，她总是带着比微笑更矜持一些的礼貌。 没人会觉得被怠慢，因为郁书静毕竟是美人、总经理、文协副会长、书法协会副会长、旗袍协会会长、雕塑协会理事…… 一连串头衔之中，最有份量的可能是“郁高松的孙女”。 同为本县名人，郁高松的名气远在李成功之上，那可是全国知名书画大家。 书香世家的子女，却掌管一家宾馆，周旋各路豪客之间，毫无滞涩，实在令人有些难以想像。 之前光是查资料，胡晓峰实在有些好奇，但近距离坐在一起，便很清楚了。 就这份气质，足以让人安静下来，一切都跟着她的节奏走。 不过，传说中“不能打主意”有点像谣言啊，这么有亲和力的妹纸。 胡晓峰光琢磨这些了，一时有些冷场。 “为什么说搞错了。”胡晓峰总共还是回过味来。 “因为我负责文化广场的招商工作，而至少这次，我没法挣胡总这笔钱了。” 胡晓峰眉头一挑：“文化招商，都做些什么？” 郁书静看着他略显夸张的表情：“我怀疑你在装傻，但我没有证据。” “郁小姐我是真不懂，我一个外地人，哈哈。”胡晓峰笑道。 “文化广场的招商只有一个项目，就是广场雕塑。” “按照文协的规划，在各级文学、艺术比赛中获得名次的作品或作者，才有资格在广场上拥有一座雕塑。” “雕塑的收费，是一万到十万之间，当然更贵也可以做，或者自带雕像过来安置也行。” “名次越低，需要缴纳的放置费用越高，之前我关注你，是觉得你家如果做雕塑，一定会是笔大数目。” 胡晓峰听这美女经理说完，小小有点失落。 还以为是自己提起申诉时，形象太光辉，才被她关注的呢。 “那现在呢，冠军交多少，一万？”胡晓峰盯着郁书静，似乎很想知道。 “很抱歉，李成功杯的冠军，待遇是免费获得汉白玉雕塑一座。”郁书静的表情看不出遗憾，仿佛制作雕塑的钱不是她的一样。 嗯，确实不是她出，有石雕厂赞助。 第三十七章 “组合”雕像 “太好了，那现在要怎么做？”胡晓峰兴奋地跳起。 “你先到广场上选择位置，我们再找雕塑协会的设计师提供方案。”郁书静面对闹腾的胡晓峰，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 “嗯，位置好说，我指给你看。”胡晓峰一口干掉杯中的红茶。 来到广场上，胡晓峰找到一个地点站下，然后向前一指：“六点钟方向，有一头石牛，我们的主角雕像望向它就可以了。” “我记得《独行丹师》的主角是牧童出身吧，胡总这样设计很巧妙，所以雕像也做成牧童样子？是不是以那位少年作者为原型设计？”郁书静很容易就想到这个。 胡晓峰摇摇头：“牧童个子小，用材也少，我们岂不是亏了？还是设计为略显沧桑的青年吧，他看着那牛的样子，最好能包含回忆、释然、放下的表情。” 个子小用材就一定少？ 习惯就好，某人说话总是半真半假。 “回忆、放下……这样听起来，倒像是为原书增加了一个后续？”郁书静慢慢品味着，“而且能应了江湖畔老师说的，回归自然。” “郁总厉害，被你说中了，正是那位江老师带给我的灵感。”胡晓峰笑道。 说实话，有点想不起那位评委的样子了，鬼还记得他说过些啥，回头查视频吧。 不过郁书静确实不简单，一眼就看出了胡晓峰的用意。 《独行丹师》小说不是经典作品，现在不用急着保持其原貌，而是尽可能扩充这个ip的内容。 其实按胡晓峰为那书设计的模糊结局，主角很大概率是死亡了的，但这雕塑某种意义上是给出了另一结局。 有业内人士说过，ip改编不是消费ip，而是提升ip。 每一次改编，都是原著世界壮大、细化、挖掘的过程，就像当年经典的漫威宇宙。 广场雕塑，算是这部作品的第一次ip转化，或者说第一个周边。 文化广场每日人流量上千，就算只有一百个人停下来看雕塑，十个人因此去看《独行丹师》，都是不小的进项。 不过，仅仅是在广场上找到一头石牛，还算不得什么。 郁经理转头，忽然发现在当前位置的十二点钟方向，有一个持刀人的雕塑，那人身体微微前弓，倒像是随时会扑过来一样。 目光一闪，九点钟方向，是一个古装女子的雕塑，她的眼神略显淡漠，仿佛是个旁观者。 《独行丹师》的画面仿佛跃入眼帘。 主角在看牛，仇家在背后准备偷袭，女子漠然旁观。 这就是一个故事啊。 文化广场有上百件雕塑，其中古装女子和持刀男子很常见。 然而能够找到这样一个位置，选择这样一个完美角度，将周边三座雕塑充分利用起来，简直是神设计。 以后来参观的市民，如果知道《独行丹师》的剧情，第一反应怕是逐芳网同时定制了四座雕塑吧？ “这么会选，一定是在现场反复踩过点的，我怀疑你早就知道冠军免费领雕塑的事，但我还是没有证据。”郁书静深深地看着胡晓峰。 “哪有，我只是对文化广场很有兴趣，天天过来观摩雕塑，这几百雕塑我都快能背下来了！”胡晓峰大叫冤枉。 胡晓峰手上那么多资料，当然知道李成功杯的前几名可以在广场上造像，所以他每次到广场都会观察那些雕像。 这次专门选梦唐宾馆请客，就是想跟郁书静再碰一次，引出话题。 原本想着，谁先主动，谁在谈判上就吃亏一点，所以他才装做偶然过来吃饭。 但胡晓峰自称冤枉也没错。 谁知道冠军可以免费领雕塑啊！ 免费做雕塑是石雕厂以前做的承诺，后来发现对厂子并没起到宣传作用，有点后悔了，所以再也不提，但获奖者如果主动提出，还是只能做。 上次比赛完了，文协没有一个人把这项福利告知逐芳网，就是默契地想帮石雕厂省一笔，事后可以推托说忘了。 但胡晓峰这都找上门了，郁书静就不好再装下去。 总之，这顿饭没白吃啊。 “胡总是个有意思的人。”郁书静淡淡道。 胡晓峰嘿嘿两声，却不知道怎么接。 而且雕塑到手，最大目的已经达到，留下也没什么意思。 郁书静又不像之前幻想的那样，是朵交际花。 这完全是一尊需要贡起来的女神好吧，别碰了。 胡晓峰刚准备告辞，女神却主动开口：“胡先生是哪里人？” 这是要深谈？突然觉得有戏的胡晓峰，微笑应道：“四海为家，大约巴中省和帝都呆的时间长点吧。” “这么说胡先生真是外地人，那为什么胡先生会是徐沟市文协的会员呢？”郁书静似乎很随意地说着。 居然查我？我有这荣幸？ 说实话“胡晓峰”三个字挺不稀罕的，网上一搜只怕有几十万条结果、几百同名人士，市文协的会员又不是多高级的身份，这都能给她查到？ “嗯，都说四海为家喽，反正只要在某地居住个两三年，就可以进该地的文协嘛。”胡晓峰笑道。 “严格来说，两三年是不够的，胡先生能加入，只怕还是有些背景。”郁书静看着他，“然而我问了一些市文协的朋友，居然都不清楚胡先生的过往经历，你好像是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胡晓峰摸了摸下巴：“郁小姐想了解我，早说嘛，我有问必答，其实文协的申请表格里就有我的资料，郁小姐神通广大，怎么没找来看看？” “我虽然对胡先生神秘的来历有些兴趣，但还达不到跑一趟市文协的程度。”郁书静表情仍然平淡。 文协的申请表格并不难找到，郁书静说不定已经见过了，关键是胡晓峰在表格里也没填什么重要的资料…… 郁书静看起来兴趣真的不大，接下来没再问，胡晓峰也就没必要主动交代。 这一轮交锋，双方似乎都是试探性的…… 咳，哪跟哪啊，交啥锋，咱心里的对手只有魏雨苒，几下把网站搞大才是正理！ 第三十八章 半品动漫 晚上睡觉前，看了看数据，《独行丹师》涨到230均订，在县级总订阅榜上前进两百多位，还不错，不过上涨势头明显下降了。 这个时代没有盗版，网络小说的付费习惯早已养成，百万人口的县，总有一二十万人愿意付费阅读，不过很多人一年也就看两三本书的样子，还有些人只看省级、国家级网站上的书。 巫右县订阅最高的书来自锦书网，《为我做饭的天使》，均订一万八，但因为锦书网是市级网站，很多读者来自其他区县，所以单论县级网站的作品，均订纪录是一万。 而如果没有新的曝光机会，以《独行丹师》现在的情况看，或许只能冲到一千均订。 差距还是很大啊。 顺便看看网站其他书，《我买了一条街》之前是310均订，转到逐芳网后涨了20，排两千五百位；《兰若无声》之前105均订，现在只涨了5个，《悍将永生》因为断更，字数少，还是保持原来的40均订。 其他分成书、充量书原本都是个位数或没有订阅，现在有几本均订过10了。 另外有几个心痛肖叶兄弟的妈妈粉，总共打赏了一百多块钱。 算下来，自李成功杯结束以来，网站流水涨了一千四左右，一天七百，一个月两万一？ 想多了，因为后面涨不了那么快了。 目前的流量都是《独行丹师》得奖带来的，但这本书确实写得一般，最大的反转在结尾，多数读者不可能坚持那么久。 所以真正愿意转发推荐《独行丹师》的读者并不多，相反书评区还有很多骂声。 如果不是大赛上几位评委的评语影响了部分读者，只怕书评会是一边倒的局面。 自媒体号也是这样，虽然微博粉丝已近两千，公众号涨到五百，短视频号涨到一千六，但说好话的人越来越少。 《独行丹师》的底子薄啊，只凭一两个点无法支撑炒作，而整个逐芳网的底子也薄。 假如不是及时初充了一批书，现在骂声更多。 “在完成精修计划之前，还是不要搞什么推广活动了。”胡晓峰自语着。 好书才能留住读者，质量上不去，只会损害声誉。 周三，这是跟半品动漫约好的日子。 半品动漫跟熊霸网在同一个园区，这个园区建得比较早，县里多数老牌文化企业都在这里，也包括最大的两家网站锦书网和雏鹰网。 不过没有事先约好，胡晓峰也不会顺便去拜访其他企业。 半品动漫的平鸣飞，小胡子和小辫子永远那么显眼，很有记忆点。 照惯例，平鸣飞带胡晓峰参观了一下公司，他们家比熊霸网和逐芳网可大多了，占了半幢楼，足有两百多员工，多数都是画手。 “其实还有很多编辑、画手是不坐班或轮班的，遇到忙不过来的时候我们还要临时找人。”平鸣飞略有些得意地道。 确实，对一个小县城来说，能做到这种规模，非常罕见了。 胡晓峰之前也做过功课，巫右县原本有好几家漫画公司，但都被半品动漫给吞并了，也正是整合了全县的力量，他家才能晋级为市级。 就巫右县来说，半品当然算是垄断的霸主，县里除了他们就只有一些个体户和小工作室在做中短篇漫画。 但放到全市，半品也只堪堪进入前十而已，所以锦书、雏鹰，甚至飞马这些网站，都把最好的作品拿到外面去了。 而排名靠后的网站，作品本来就一般，半品动漫看得上的不多，像熊霸网的动画，还是倒过来花钱请半品定制。 “平总真是厉害，挣下好大一笔家业，不像我们逐芳网，哎，都快揭不开锅了。”胡晓峰想到这儿，赶紧哭个穷。 先说好，咱家可没钱请你们定制哦。 “胡总说笑了，据我所知逐芳可是拿到了好大一笔投资。”平鸣飞微笑。 投资？嗯，胡晓峰之前跟田雄和李镜墨确实那么讲过，这俩大嘴巴。 “投资落到魏总腰包里了，出不来喽，我手上是真没钱，要不平总照顾一下？”胡晓峰笑道。 双方实力差距明显，胡晓峰示弱或者说谦虚，是很正常的事。 反而平鸣飞要是态度过于谦卑，那才叫有问题。 所以胡晓峰必须把事情拖回正轨，不能中了陷阱。 “胡总交游广阔，哪里轮得到我们这小公司照顾。”平鸣飞一边说一边引胡晓峰到办公室落座。 “交游广阔？”胡晓峰注意到，平鸣飞是认真说的。 这是哪儿看出来的？ “胡总跟‘天外飞仙动漫’的刘总和‘请上车互娱’的曹总挺熟的吧？”平鸣飞微笑看着胡晓峰。 听到这句，胡晓峰有点明白过来了。 “天外飞仙”什么的，没啥印象，但“请上车”这家公司名因为比较特殊，他倒还记得。 其实根本谈不上认识，就是以前入行没多久，爱到处加群，顺便也加了一堆好友，到后来有点名气了，更是被无数人疯狂求加。 初步估计，光动漫公司的老总，就加了两三百吧。 说是好友，聊过的没几位。 不过每次胡晓峰发朋友圈的时候，都至少几百号人抢着点赞。 平鸣飞恐怕就是在自己朋友圈点赞的人里面，发现这俩同行吧。 真正大型的世界级公司或国家级公司，胡晓峰都知道，这两家不出名的，最多也就省级。 事实上平鸣飞能够接触到的大概也就省级公司了。 “刘总和曹总啊，关系还可以，不过交情归交情，工作上的合作，还是要看具体情况。”胡晓峰含糊地应付一下。 “胡总的意思是，贵站的《独行丹师》，不一定交给他们？”平鸣飞目光一闪。 胡晓峰摸摸下巴，还以为平鸣飞是有事找那两个老总，想请自己帮忙呢。 原来还是关于《独行丹师》的事。 现在很清楚了，平总和胡总，因为不清楚对方的底，都失去了利益最大化的机会。 平总以为胡晓峰路子广，有的是路子改编动漫，所以原本没抱什么希望。 胡总却以为平鸣飞不是很看重自家那书，背后有什么更深的用意。 现在说了两轮之后，才发现原来对方也是需要自己的。 第三十九章 非独家授权 好吧，现在双方对等了，都别想着占人家便宜吧。 “看条件，如果平总给的条件优越，我不介意把改编权留在本县。”胡晓峰微微一笑，“毕竟县里有政策优惠不是。” 平鸣飞打了个响指：“胡总爽快，我这就让策划部的主管过来，大家聊一聊。” 平总出门，胡晓峰便趁这机会看看自己的朋友圈。 自从封笔以来，胡晓峰其实很少发朋友圈了，几个月一次，还都是跟行业无关的。 朋友圈设置成半年内可见，现在好友能看的只有胡晓峰回母校一游，还有鼓吹某游戏的消息。 “我要不要再放开一些呢？”胡晓峰喃喃自语。 如果让别人看见更早的动态，就会知道这真是位大神作者了。 身份曝光，可能会引来很多巴结者，生意也会好做得多。 但与此同时，也会让那些想打压胡晓峰的人得到消息啊。 胡总裁自己无所谓，要是连累手下编辑，还有网站这些作者，那就不愉快了。 “看来以后还是少自称大神了，重新开始呗。”胡晓峰让朋友圈保持原状。 其实以前加的那些好友，包括圈内真正的熟人，如果肯帮忙的话，可以让逐芳网快速翻番，但后果可能会是被胡晓峰的敌人迁怒。 在封笔令取消之前，低调一些吧。 不过，怎么心里隐隐有种异样的冲动呢？ 自从自己的小说世界发生爆炸，胡晓峰就很少冲动了，他想修心，想玩世不恭地一直这么活着，不留一丝戾气。 但当他终于想做好一件事，帮助一些人的时候，突然发现上面有乌云压着，这感觉又不一样了…… “胡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策划部的主管丁鹏飞，小丁可是能人，我这公司全靠他，引进版权、策划、剧本都是他在做。”平鸣飞带着一个眼睛男走进来。 胡晓峰中断思绪，跟丁鹏飞客气了几句。 双方很快进入正题。 “合作方式先不谈，我们首先得确定改编方向，假如内容这关过不了，合作也就没有意义了。”丁鹏举打开笔记本，侃侃而谈。 “嗯，丁总继续。”胡晓峰伸手示意。 “一般的小说改漫画，作者都很坚持想要保留原貌，但我们知道漫画和小说的结构、卖点、读者习惯都有很大差异，所以必须要大改。” “不知道胡总能不能代表《独行丹师》的作者？还有胡总本人是否能接受大改？”丁鹏飞看着胡晓峰，嘴角还挑了一下：“我是说，从结构上都做大手术。” 胡晓峰哈哈大笑：“求之不得！” 丁鹏飞有些意外：“真的？” 世上哪有愿意把自己孩子交给别人折腾的？ 胡晓峰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会说《独行丹师》的底子差，你们不改我还要改呢。 上次时间紧，所以只让谢梅改了一点点，这次正是机会再加戏。 正像前面说的，扩充ip的内容，壮大这个世界。 “那就好办了，”丁鹏飞精神一振，当然本身他就神采奕奕的：“那我们先确定，把书中那个旁观的女子，直接变成女主，写一条完整的感情线。” “嗯，你再加五个女的都没问题。”胡晓峰端起纸杯喝了口茶。 “不好意思，现在漫画的女性读者非常多，我们不适合做成后宫文，倒是男性角色还需要增加，原著里的男性都是反派，而且没有出彩的，没有做cp的机会，我想想……”丁鹏飞大概没想到胡晓峰这么爽快，之前他还没想得太细，现在开始边说边琢磨了。 其实平总之前也不确定有多少把握拿下《独行丹师》，所以没让丁鹏飞花太多时间准备。 胡晓峰看了看杯中的茶叶：“丁总这水平，写小说一定厉害，有空的时候欢迎到逐芳发文啊。” 丁鹏飞嘴角挑起：“我在锦书网有两部均订过千的书了。” “厉害！”胡晓峰张大嘴巴。 基本你也就这水平了。 不是说丁鹏飞水平不高，但还是在市场化的部门呆久了，套路严重，想把所有东西做成一个模子。 而更重要的一点，是他锋芒太露，过于自信，这又不像是一个做市场的料。 不听别人的意见，完全靠自己原有的思维模型，路子太窄，碰壁的几率太高了。 这还不是重点。 就算丁鹏飞的点子，能取得好的市场效益，但那不是胡晓峰想要的。 《独行丹师》需要走个性化的路子，它的“气质”不能变。 “剧情细节可以慢慢聊，我们现在可以谈谈合作方式了吧，我看两位都是痛快人，我就先说我这边的一个条件，那就是‘非独家授权’。”胡晓峰缓缓道。 “不可能！”丁鹏飞马上摇头，“我们公司引进版权都是动漫独家版权，而且很多时候还要求全版权！” 胡晓峰看向正在沉吟的平鸣飞：“平总应该知道，我对这本书的期待，是要上省级平台的，这次跟贵公司合作，只是一个起步，积累人气的过程而已。” 平总不知道，但胡晓峰这不正是在诱导他么。 平鸣飞哦了一声：“胡总还是打算和那两位老总合作啊？” “不止了，我好友里两百多家漫画公司，都可以谈。”胡晓峰随手打开自己通讯录，给平鸣飞看了一眼“动漫公司”的分类。 好家伙，比专业搞动漫的，加的圈内老总还多，级别还高得吓人。 “那是这样，非独家授权，也不是不能签，只不过条件会差很多，至少我们不会给保底了。”平鸣飞坦率地说。 “保底都不给？”胡晓峰眉头一挑。 其实这种级别的书，版权保底也就几千块而已，他本来就没什么期待，只是做做样子。 “嗯，至于分成嘛，因为我们要出画手、推广费，所以能给逐芳的就是5%而已。”平鸣飞说得很快，不再那么客气。 5%也真心不高。 虽然胡晓峰已经展现了实力，但不给独家授权，意思是一女可以多嫁，这对“男方”本就是一种侮辱，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不信任，平鸣飞有理由不高兴。 然而胡晓峰还真是不信任，这完全是丁鹏飞造成的。 如果半品动漫出的作品不能满意，胡晓峰肯定要找别家再画一版的。 “最后一条，如果是非独家授权，那我们公司的几位主笔恐怕就不会参与了。”平鸣飞缓缓道。 第四十章 物尽其用 至此，谈判到了即将破裂的边缘。 不派主笔参与的项目，当然表示不受公司重视。 关键在于，平鸣飞毫不掩饰的说出来，就有点“这生意不做拉倒”的意思了。 你完全可以抓个助理来说这是我们最好的主笔，由他负责《独行丹师》嘛。 看来平总是有点生气了。 胡晓峰给他看好友通讯录，貌似起了反作用。 巫右县第一漫画公司，难道还真稀罕你区区一个李成功杯的非独家协议么？ 李成功杯冠军的品牌价值是还行，问题你这本书并不咋滴！ 胡晓峰眯缝着眼睛，思索了片刻。 今天遇到的意外很多，但从根本上来说，并没超出他的预料。 平鸣飞现在提出的，其实才是与《独行丹师》匹配的待遇。 胡晓峰本来也不想占人家的便宜。 “早就听说半品动漫旗下的很多漫画助理，水平都抵得上别家的主笔，我正想见识一下呢，不知道有没有他们的个人画集？”胡晓峰微笑道。 “这个当然有，”平鸣飞愣了一下，态度缓和了许多：“胡总放心，我们公司的漫画助理，水平真的挺高。” 丁鹏飞出去找人要个人画集，不一会儿，回来的却是另一个小伙子：“丁主管有事，让我帮他送过来。” 胡晓峰着看向平鸣飞：“非主笔参与的项目，是不是也不用丁主管亲自策划设计？” 平鸣飞略显尴尬：“嗯，我们的其他策划和编剧，水平也很不错。” “可以找他们过来都聊聊。”胡晓峰开始翻阅画集。 平总可能没有说谎，他家的漫画助理水平确实还行，不过这仅是相对于县级来说。 以胡晓峰的眼光，这些画集是不太能入眼的。 他自己有部作品漫改的时候，对方公司可是动用了世界级“解川杯”大赛冠军画手的。 “真有水平也不会留在小县城了。”胡晓峰暗自琢磨，如果实在找不出像样的，这次改编还是算了吧。 就算不动用以前的关系，拿着一个冠军头衔，加上自己这张嘴，到市里总能找到一家漫画公司接手。 “嗯？这人还行吧，挺适合我家作品风格的。”胡晓峰身体突然一挺。 “这个么，好像是老佘……不会吧胡总，你指的这张，是木版画风格。”平鸣飞凑过来一看，失笑出声。 “知道，但木版画确实很适合画这种暗色调的剧情。”胡晓峰啧啧两声，看着那副画。 木版画原本指的在木头上刻出来，然后再印刷的画，通常看上去黑漆漆的，有种厚重感，还显得有些“拙”，当然现在已经有软件可以实现这种风格。 用木版画风格做漫画不是没有，但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而且即使在那些年代也是极小众。 而到了现在，读者爱看的是比较轻灵、唯美的画风，几乎没人再用版画风。 这位漫画助理的画集里，也仅有一张是这种风格。 “胡总别开玩笑，这种画风，然后你还要做暗色调的内容，那还有人看么？”平鸣飞现在判定这位胡总纯属外行了。 “凭李成功杯冠军的名头，当然有人看。”胡晓峰嘿嘿道，“不过重点是，纯黑白的木版画，可以跳过上色阶段，节省成本哦。” 瞎吹一通，他才不会说看到这张木版画的时候，鼻中闻到了墨香味儿。 能画出生命力就行了，管他过不过时，好不好卖。 这个时候，几名年轻人走了进来，这都是平总叫来的策划、编剧。 “你们中间，有兄弟姐妹的举一下手好么？”胡晓峰微笑扫过众人。 三个人举起手。 “小时候，你们谁最穷？”胡晓峰这个问题更出乎意料。 “穷文富武，不穷谁来干漫画啊？”一个年轻男子笑道。 身上一堆配饰的女青年撇撇嘴：“我从小就是月光族，算穷么？” 只有中间瘦小的戴眼镜的青年，或者说少年，没有说话。 “就是你了。”胡晓峰指着他。 这气质，很像大了几岁的肖叶啊。 旁边的平鸣飞眼见着胡晓峰提些完全与内容无关的问题，眼睛有点发直。 他越来越怀疑，这位胡总，不仅是外行，还是个神经病啊。 这合同还能签吗，跟神经病签的有效吗？ “平总，之前你给我提出了三点：不给保底，分成5%，不上主笔，我都没还价对吧。” “那我现在这三点，也希望平总能接受：用这个画手，这个编剧，一个月内上线第一话。” 胡晓峰伸出三根手指，直视平鸣飞。 “行吧，也就这样了。”平鸣飞大概从没遇到过这样的项目，处处都是荒唐。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这笔生意有赚。 总算拿下了一部李成功杯的冠军ip，他的心愿总算了了，而且以后说出去也好听。 一个平时不太听话，效率不高的中年漫画助理，多少派上用场了。 还有那个写东西特别呆板的小赵，没想到也有客户钦点。 都是废物利用啊。 如果这两人再产生不了效益，他原本都准备n1解聘止损的。 总之一句话，就像胡晓峰说的，成本低。 原本一个新本子引进来，起码搁个半年十月的，这次索性就直接做吧。 “来，小赵是吧，加个微信，我们平时讨论讨论剧情。”胡晓峰加了那瘦小青年的微信，又对平鸣飞说：“希望别人都不要干扰小赵这个项目，即使丁主管也不要。” “这个，我会亲自把关……”平鸣飞当然不可能听胡晓峰的，再小的项目也是钱。 “那这样，关于内容，我现在就得把我坚持的东西提出来，然后写进合同，不管平总还是谁，都不能改这条。”胡晓峰收起笑容。 “说说看？”平鸣飞不会一口答应的。 这年头，创作者想要“坚持”的东西，多半都是市场不想要的。 “我希望小赵给主角加个弟弟，这也是我刚才问大家有没有兄弟姐妹的原因。”胡晓峰缓缓道，“兄弟情，没有体现在书中的字里行间，但却是本书生命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小赵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平鸣飞琢磨了片刻：“或许胡总你是对的，那我们先试一次，不过先说好，如果第一话成绩不理想，后面我有权重新组织团队，到时胡总不能再插手。” “一言为定，但要是成绩好呢，要不要赌点什么？”胡晓峰的表情突然猥琐起来。 第四十一章 为了仪式感 对赌终于没能达成，平鸣飞是个踏实做事的企业家嘛。 把合同框架拟好，剩下的细节和法务问题就交给双方其他人员后续交接了。 胡晓峰回到公司，通报好消息，说半品动漫出最好的编剧和画手为咱们服务，顿时引来一片欢呼。 偶尔夸张一些没啥，为了士气嘛。 再说胡晓峰认为自己确实选中了最好的，至少是最适合的。 “胡总，飞马中文网联系我，想买断我们《独行丹师》的全版权，报价三十万！”毕丽等老总说完，马上汇报这个重要消息。 “不卖。”胡晓峰毫不犹豫。 花了这么多力气，《独行丹师》已经成了网站的亲儿子，卖啥卖。 再说，有文化广场的雕塑、半品动漫的漫画联动，有李成功杯冠军光环，正经说，独行丹师可以评估到百万的价格去。 评估嘛，不见得真能挣回百万，但至少能把故事说到百万。 “飞马中文网，就是想拿我们这书去说故事，忽悠投资者。”胡晓峰已经看穿了这一切。 “是的，据说飞马中文网在外面跟多家基金搭上线，这次不仅要达到市级网站，还想直接冲击省级网站！”毕丽说出了她打听到的江湖传言。 “怪不得他们招那么多编辑，还挖人，只有省级网站才需要那么多人手啊。不过哪有那么容易，书库的存量、质量，获得的荣誉、作品改编的成绩、注册会员、付费率等等，都有要求。”谢梅掰着指头数。 胡晓峰也对飞马嗤之以鼻。 不过嘲讽归嘲讽，飞马中文网的做法，硬是活生生让逐芳网一星期都没招到编辑啊。 同等待遇的情况下，谁都愿意去大网站，更何况逐芳开出的条件还不如飞马。 “招聘广告涨到五千一个月，再注明绝对不加班，还可以弹性上班！”胡晓峰咬牙。 “胡总，那是不是表示，我们也能加薪，早上也能晚点来了？”颜冬冬的嗅觉怕是比总裁还强些。 得，按下葫芦起了瓢，待遇是能随便加的吗？ “大家克服一下，咱这就是为了骗个新人进来，暂时性的。”胡晓峰连忙安抚。 这件事压下去，轮到谢梅汇报关于培训的事。 “我在本县的各个作者群发消息，还有跟认识的作者私聊，总共有三十几位作者想听写作方面的课，我把他们拉了个群，不过其中半数以上希望听现场。”谢梅打开手机，给胡晓峰看看群。 “他们这么无聊的吗？”胡晓峰笑了，通常写手都是宅男宅女啊，怎么舍得花时间到现场听课呢。 “因为我在群里发了你上次申诉错别字的视频，他们都成了你的粉丝。”谢梅捂嘴一笑。 “哦，女粉丝多么？”胡晓峰脑中出现了追星现场的画面，不小心把心理话说出来了。 “这个，好像还是男的多一丁点。”谢梅小心地看了胡总一眼，琢磨着，胡总要是叫自己多拉些女作者的话，要不要照办呢。 这个胡总裁，目前看来不准备潜女员工，但保不齐他喜欢潜女作者？ 可不能让他坏了逐芳网的名声！ “想听现场的话，地点只能选公司，不然找场地又要花钱，谢主编你跟想来的作者沟通一下时间，对了，同意修改的那六个充量书作者，也一起约。”胡晓峰想了想。 现场交流，对于组织者来说，确实挺麻烦，但有时候还是必要的。 网络时代，人与人交流的时间成本降低，不过线上交流也有弊端。 假如双方纯文字交流，看不到对方表情，效果会差很远。 同样的“你好”两个字，有可能是冷冰冰的，也可能是激动万分的，光用聊天软件自带的表情，不是真实反应，确认不了眼神，人与人之间仿佛多了层面具。 视频聊天可以解决些问题，但缺乏仪式感和庄重感，尤其群聊不方便。 仪式感是很重要的东西。 上古巫师说话，下面的人跪着听。 中古圣人授课，弟子躬身听。 现代课堂，学生靠在椅背听。 网络授课，听众躺在床上听。 不同的时代，传道者的地位每况愈下。 没有仪式感，授课者便没有成就感，没办法全情投入。 另一方面，还有互动性的问题，华夏人喜欢做键盘侠，是因为现场比较羞涩，网络能让他们有更强烈的互动愿望。 而互动性过高之后，低水平的发言就难免大量涌现，浪费大家时间。 所以，如果是打算做成讨论会，网络也许更适合，如果打算做成单方面授课，现场更适合。 胡晓峰一个人在小办公室，就琢磨了好一阵儿，想想这课应该怎么讲。 接下来又搜了一些业内新闻，本县新闻，看看行业群，看看其他人的朋友圈。 封笔以后，胡晓峰对文娱圈的事看得比较淡，现在必须得补补课。 看了一下午，行业本身的模式什么的，变化倒是不大，偶尔有些小创新，比如跨界、跨区域、跨等级的商业比赛，比如“四度创作”等等，但都是以前有过提法或趋势的，不惊奇。 记下了几个对逐芳网有用的消息，但还需要做些准备，才能用得上。 临下班时，谢梅过来报告，说大家商量后，还是星期六上午，人会到得比较齐。 胡晓峰这边怎么都行，就是关心了一下员工，周六加个班有没有问题。 毕丽和颜冬冬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接受了，然后便开始准备物料，到时候弄点海报、定制logo的饮料、纪念品、宣传手册什么的。 胡晓峰跟《我买了一条街》的作者沟通了一下，不说听课，就说是网站的作者聚会，她也欣然同意。 这种小活动没必要，也没办法请媒体记者报道，胡晓峰只邀请了窦涛，他那自媒体号估计比传统媒体还有用，下次还是考虑付点费用。 刚忙完，收到一条消息。 胡晓峰摇摇头，走出办公室，对几个收拾东西的属下说道：“明天我要去市里，你们工作照常进行吧，有事联系我。” “胡总找到市里的渠道了？”大家都是精神一振。 “哎，去还个债而已。”胡总叹气。 第四十二章 回不到的过去 徐沟是一座四线城市，即使在汉西这个不太发达的中部省份，它的综合排位也算很低的。 不过胡晓峰对这座城市还是颇有些感情，早年随着父亲工作的调度，他在这里读过两年初中。 也正是这两年的经历，让他勉强有资格成为徐沟市文协会员。 明明去过很多地方，为啥非要在这儿入会呢，帝都、省城不好吗？ 咳，因为有六大巨匠和十大天神发话，大点的文协都不敢收胡晓峰这尊“大神”了嘛。 也就徐沟这种小地方，消息似乎比较滞后，才给了胡某一个容身的机会。 运气不好，长途汽车的太阳能电池故障，进入徐沟市区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再打车来到市文学协会，就快要下班了。 “这次体验生活，收获挺大吧？”办公桌后坐着的短发女子点头示意。 “一般般。”胡晓峰耸耸肩。 女子眉头微挑：“听上去不是很满意？” “李主任想知道的话，我请你吃晚饭，慢慢汇报。”胡晓峰慢慢咧开笑容。 “你要这么叫的话，我可不敢去。”女子嘴角一勾。 “行啦行啦，走吧，老同学！”胡晓峰哈哈大笑。 “你先去订地方，我下班就过去。”李主任微笑。 胡晓峰出门，到地头玩玩手机，时间很快就过去。 再抬头时，李主任，不，老同学李亚君已经到了。 之前在办公室的时候，她一身正装风格的西装套裙，下班了换成卷袖小西装和西裤，感觉都挺顺眼，清爽。 “中学时的女汉子，现在也有女人味儿了哈。”胡晓峰忍不住赞了一句，马上招来李亚君几记暴捶，手还是那么重。 好吧，某人就是皮痒，怀念当年挨揍的滋味儿了。 “你这堂堂大作家，请女士吃饭，就挑这路边烧烤摊？”李亚君坐在小凳子上，白了胡晓峰一眼。 “找回昔日的感觉嘛，忘了咱们读书的时候，吃烧烤跟过节一样吗？”胡晓峰笑着招手，点菜，上啤酒。 几杯酒下肚，花生米吃了不少，勾连起无数往事，也牵动出几分感慨。 “我们最玩得来的几兄弟，现在都天各一方，倒是没想到你会一直呆在本地，而且还混得比我们好。”胡晓峰摇头晃脑。 “我毕竟是女孩子好不好，南征北战是你们男同胞的事。”李亚君皱了皱鼻子。 “你当初比男孩子更野，哈哈。”胡晓峰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一次李亚君没有再捶他，只哼了哼。 胡晓峰忽然觉得有些失落。 不是因为没挨上揍，而是感觉再回不到从前了。 假小子女同学终究还是变了，连皱鼻子的力度都小了很多，她似乎正在向淑女发展。 不知为啥，胡晓峰有很多话突然不想跟这老同学倾诉了，比如看上魏雨苒，比如接手了网站。 至于请李亚君用她的关系帮点忙，这项计划也取消了。 让大家的记忆保留在纯真年代吧…… “行了，说说这次体验生活的事儿吧，去这么久，有产生创作灵感么？”文协李主任突然“上线”了。 “我说君君同学，保安的生活，来来去去不就那点事儿吗，我能有多少灵感。”胡晓峰摊开手。 “可不能没有收获，你要写心得体会，还要写接下来的创作计划，得体现出效果，不然我这个推荐人可要担责任的。”烧烤上桌，李亚君一边挑拣一边道。 以为文协安排的体验生活，只是叫你去玩么，是有任务的！ “叫我写这些？不可能，要命倒是有一条。”胡晓峰嘿嘿两声，抓起一把烤串用嘴撕扯。 “别给我耍赖，当初安排你去体验生活的时候，我可是交代清楚，你也答应了的。而且我到现在才催你，够意思了。”李亚君盯着这个“老赖”。 “我说君啊，你有没有发现，你正在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胡晓峰嘴巴里有肉，含糊地道：“我是说咱们那位教导主任。” 似乎有一个瞬间，空气凝滞了。 过了片刻，女汉子才缓缓道：“你真不写？” “我倒想写，但是封杀令还没解除，我一码字就会被起诉，你是知道的。”胡晓峰做出无奈的样子。 市文协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封杀令，但对老同学，胡晓峰还是没有隐瞒的。 “你可真能找借口，不过你一直说自己被冤枉，就没想过申诉？”李亚君拿起一串金针菇，小口地咀嚼着。 “开玩笑，六大巨匠、十大天神联名要求，世界百强网站响应，官方发文，二十四省文协承诺封杀，申诉有鬼的用。”胡晓峰吃完手中的串，扭头看着街边的广告牌。 沉默再次出现。 “心得、计划什么的，你帮我写吧，千字一千。”胡晓峰用调侃打破坚冰。 “就拿这顿烧烤抵帐吧，不过封杀令总会结束，你真没什么写作计划？”李亚君用纸巾擦了擦手。 “非要与体验生活相关，写保安题材么，《妖怪保安公司》如何？”胡晓峰随口编了一个。 “让作家体验生活的目的是什么，就是从现实中汲取营养，你怎么还准备写幻想题材？”李主任皱眉。 胡晓峰笑了：“体验生活是收集素材对吧，好，比方说我是开火锅店的，你给我新提供了三文鱼这份食材，我会现去rb学做刺身吗，当然不会，我第一选择肯定把三文鱼扔火锅里啊。” “幻想题材就是火锅，现实题材就是日料，厨师不会因材料而改变菜系。”他再补充说明了一下。 “现在的问题是，我要求，或者请求大作家同志，给我做一道刺身出来，顺便说一句，我本身不喜欢日料。”李亚君举杯，逼视着老同学。 “非要现实题材？《贴身兵王xxx》行吧。”胡晓峰跟她碰了一下，耸耸肩，干了。 “你无聊不？不过说真的，我这正好有一个真正的‘兵王’素材，你可以再去体验一下，两项素材结合，可能会让你找到感觉。”李亚君一边挑串，一边淡淡说道。 胡晓峰眉头一挑：“又体验，这次让我去特种部队，还是地下雇佣兵团……” 李亚君不理他的yy：“是一个退伍多年的老人家，现在做护林员，还养着十几条流浪狗，说真的，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值得一去。” “老年兵王？哈，很有意义，得，体验完了给你写本华夏版的《夏蓓上校》。”胡晓峰快要笑出眼泪来。 “我想你也会喜欢这样的素材，大山、老人与狗。”李亚君看着杯中的啤酒，喃喃道。 “你们女生是不是都爱虐主，明知道我这人爱热闹……”胡晓峰摇头想了想，“让我再休息一段时间，然后再考虑要不要体验那苦行僧的生活吧。” 也不知为什么，他还是不想说出逐芳网的事。 “别休息太久，我帮你搞的介绍信是有时限的。”李亚君从包里拍出一张纸。 早就准备好了，在这儿等着我呢？ 胡晓峰拿着介绍信，眼神有点发直。 李亚君没再说话，撩了撩头发，然后拿起一瓶啤酒示意，两人各吹了一瓶。 略有了些酒意，但话题似乎无法再继续。 “今天就到这吧，明天我在城里还要办点别的事。”胡晓峰起身买单去了。 看了一会儿渐渐远去的背影，李亚君目光下移，落在手机上。 她慢慢找到一个号码，凝视了足有五分钟，最后还是没有按下去。 第四十三章 青楚梦工场 第二天一早，胡晓峰从宾馆出来，开始行动。 什么行动？ 当然是为《独行丹师》寻找合作方。 李成功杯的影响力，再过一星期就会大大减弱，而漫画上线还得一个月，这期间总要有个东西来接档。 既然《独行丹师》是个有生命的ip，生命就需要补充营养，不然会变虚弱。 但也不能为了维持生命，就吃垃圾食品。 巫右县的文化产业，质量当然比不上徐沟市，所以既然来都来了，就想办法在市里找点食儿吧。 当然，凡事都有利有弊，在巫右县还能靠名气吃饭的《独行丹师》，放到市里就没多少公司看得上，至少是不会给出太好的条件。 徐沟市，除了老同学之外，胡晓峰并没有其他资源，而且他也没打算怎么使用旧有资源。 在这个年代，实力才是硬道理。 如果作品本身不行，就算有点交情，谁愿意亏钱帮你呢？ 反之，如果是好作品，一堆人抢着来做你的好朋友。 其实等漫画上线后，影响力扩大，再来市里找合作对象是比较合适的，但如果那样，就显不出胡总裁的本事了。 几个月才把一本书推到市级，进度太慢。 而且有些东西，放久了就会过期。 上午，胡晓峰先找了几家推广公司，有做网上推广的，也有做地推的，随意聊了聊，虽然没谈成什么事，但至少先混个脸熟，顺便由他们介绍，进了几个业内群。 其实做这种推广的公司，网上也能联系，朋友也能介绍，胡晓峰主要是当面看看人，也让对方看看自己。 十几二十分钟的交谈，对老江湖来说，足够看出对方的人品，知道合作靠不靠谱。 2033年了还需要面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吃过饭又找到了徐沟市文艺出版社，把《独行丹师》、《我买了一条街》和《兰若无声》提交给他们。 出版社每年书号有限，长年有几百几千本书等着过审，这个是越早排队越好，而且胡晓峰靠自己的嘴皮子，和当面播放李成功杯的视频，给编辑留下了些正面印象，应该有机会被提前审稿。 最后一项行程的目的地，是位于徐沟市城乡结合部的“大学生众创空间”。 徐沟市有徐沟师范学院、徐沟青年职业学院等院校，都是三四流大学，但每年还是有上万大学生中专生毕业，为了减轻就业压力，政府鼓励就业，所以建造了不少这种创业孵化器。 胡晓峰按照地址，来到12楼，在一处开放的格子间里，找到了“青楚梦工场”。 不要看整个格子间坐了几十号人，但真正属于青楚梦工场的，也就两个位置，坐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 “胡总是吧，我是青楚梦工场的董事长李小川。” “我是青楚梦工场的总经理米米。” “我们公司还有其他人，但今天请假。” “这边说话不方便，我们到会议室谈吧。” 胡晓峰微笑跟着两人，能从他们身上感觉到活力与激情。 当然，也有紧张。 这两人显然珍惜每一笔业务，而且他们可能很少在现实中会见客户。 胡晓峰是在网上找到这家“公司”的，他们的业务主要是定制音乐、视频等。 “我知道大学生创业不容易，而且你们也挺忙，所以就不兜圈子了，你们在网上接活是800一首歌，1000块拍摄视频，我就给你们3000，为我家的小说定制一段带主题曲的视频，如果做得好，以后可以长期合作。”胡晓峰从来不是个奸商。 两个大学生可能第一次遇到主动加价的客户，尤其听说还有后续，顿时显得异常惊喜。 李小川还镇定一些：“看来胡先生是想要真正的精品内容？” 胡晓峰笑道：“精品是相对的，我的要求是做到你们自己的最好水平。” “我们会努力的！”梳着丸子头的米米，看来很容易被感动。 “不是努力，是用心，这里头的区别，你们应该清楚。”胡晓峰微笑看着她。 嗯，这次注目不是出于礼貌，是这小姑娘真的好看，赏心悦目，趁机多看两眼。 “努力和用心的区别，我想我们还是能分清，但客户往往感觉不到，看来胡总是识货的人。”李小川平静地道。 努力，是被动工作，越努力越痛苦。 用心，是主动工作，越用心越快乐。 “嗯，我之所以找你们，是因为看到你们之前的作品，虽然青涩，但确实是用心的。”胡晓峰点点头，“不过可能你们之前好像没接过小说主题曲的活，所以我会稍微提一下要求。” “小说主题曲，我们也做过，只是没展示。”米米抢着说。 李小川眼神示意了她一下，大概意思是，那几次被客户退货的视频就别拿出来说了。 胡晓峰笑而不语。 从前的主题曲，通常是用在影视上的，近些年网络文学发展，小说主题曲这种东西也就应运而生。 只要主题曲做得好，读者一边看书，一边听歌，代入感会更强烈。 同时小说主题曲配上表现小说内容的画面，做成视频放到各个平台，也能起到更好的宣传作用，至少比纯文字介绍要强得多。 当然，因为世间的旋律几乎要被作曲家们穷尽了，所以多数业余爱好者制作的小说主题曲，听上去都有点类似，或者说烂大街。 想要达到好的效果，必须找真正精通编曲，熟悉和弦的专业人士。 当然，对华夏音乐圈来说，歌词更加重要。 “是这样，你们家以前的音乐和拍摄，我觉得还行，只是歌词这方面普通了些，我的要求就是你们的歌词要交给我审核，而且必须按我的要求。”胡晓峰道。 搞艺术的人都比较犟，而且普遍瞧不起甲方爸爸的水平，所以胡晓峰必须强调这个。 米米脸上有点红，毕竟她主要负责作词嘛。 李小川想了想：“按甲方意见修改本就是应该的，还有么？” “没什么了，那我就把我们公司的作品发给你们。”胡晓峰早就准备好了压缩包，里面包括《独行丹师》的文稿、获奖情况、作者介绍等。 “四十万字，我们不可能细读，还需要胡总大致说一下创作方向，或者让我们跟贵公司负责内容的人员讨论细节。”李小川看了看文稿。 “我会让网站主编跟你们沟通，不过创作方向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胡晓峰看着这两个人，“这本书的原作者去世了，是他的弟弟续写完成，我要你们把这种兄弟情加进去。” 李小川和米米有些意外，想了想然后点头：“明白了。” 胡晓峰嘴角一勾：“就好比，你们接了个活，然后李总不在了，米米小姐为了不违约，即使不会作曲，也必须咬牙把这单完成，就是这样的感觉。” 李小川睁大眼睛，而米米的眼睛突然红了。 胡晓峰嘴巴顿时咧开。 之前那叫什么“明白了”，太敷衍，这才是真正的“明白了”！ 就知道你们俩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这一段话，马上就让你们共情了不是？ 最亲的亲人、伙伴一朝离开，这种生离死别…… “这家伙要是敢做一半跑路，我一定杀了他！”米米红着眼，转头盯着李小川。 第四十四章 美女纷至沓来 从徐沟市回来已经是晚上。 石雕厂发来设计效果图，半品动漫的编剧小赵发消息请教剧情方向，各微信群、朋友圈又有不少新动态，胡晓峰忙得不亦乐乎。 都躺到床上了，还接到青楚梦工场李小川的消息：“胡总，我刚刚看到，你们公司在招编辑是吧？” “是啊，怎么了，有好介绍？”胡晓峰打着呵欠回复。 李小川为啥会看到逐芳的招聘广告，当然是因为他对逐芳这家“大客户”要知根知底，所以展开了搜索嘛。 “是这样，我有个学姐，同时也是我们公司的兼职演员之一，她今年刚通过了职称考试，只是还没拿证，不知合不合要求。”李小川道。 那就是跟颜冬冬同一批参加考试的嘛。 虽说听上去是新人，但好歹能帮网站凑齐资质。 说起来，就算现在招进一个已经有证的老编辑，逐芳也要等下个月颜冬冬领到证，才能正式收书。 “凑合着用吧。”胡晓峰嘀咕一声，回复说“可以”。 “我那学姐这段时间就住在巫右县她外婆家，那我通知她下周一到你们公司面试？”李小川发了个兴奋的表情。 “我们明天有活动，可以让她过来观摩一下，对公司有所了解。”胡晓峰发了时间地点，蒙头便睡。 两天没来公司，感觉像是不认识了似的。 好吧，其实只是多了一些海报、气球和小装饰品，角落里堆了些纪念品，某些工位被移动了一下更方便坐人而已。 “我不在的时候，三位美女做得不错啊。”胡晓峰赞了一声。 虽然才八点半，所有人都已经在公司了，胡晓峰算到得最晚的。 “时间差不多了，我跟冬冬到楼下去接待，谢梅你可能也需要楼上楼下跑一跑。”毕丽安排着任务，最后才看了老板一眼：“胡总你就坐镇这里吧。” 这语气，怎么说得胡总裁啥事不用干，或者说啥作用都没有似的。 也难怪了，前两天布置会场，准备物料那么忙，胡晓峰这最重要的角色却缺席了，毕丽有点怨气也正常。 “其实我跟楼下保安说过了，他们会帮忙招呼，必要时会领人上来，开讲的时候他们也有几个人上来维持秩序。”胡晓峰笑笑。 别说这幢楼了，整个园区的保安都是自家兄弟，这点小忙还是会帮的。 “好呀，我正担心那些作者来了之后，觉得我们公司人少，会失望呢。”颜冬冬拍手。 “保安又不是我们公司请的，那些作者可不傻。”毕丽哼了声。 胡晓峰耸耸肩。 没办法，公司人就是少。 就在这时，他发现三个女孩张大嘴巴望向自己身后。 转身一看，只见一位身着古装的少女，缓缓走来。 好吧，说古装不准确，是改良后的“汉服”。 这少女的模样是漂亮没错，但被服饰和妆容抢了风头，唐风襦裙加上额头花钿，实在太吸睛了。 “这是穿越过来的么？”胡晓峰笑了。 大城市汉服女孩遇得多了，他还有过这样的女朋友呢，不过巫右县真没见过几次，而且不是影楼服，是真正有考据痕迹的汉服。 “小川介绍的。”少女有些高冷地应道，随即打量起周围的陈设。 “应聘的？”胡晓峰愣了一下。 之前陈小川说他学姐是青楚的兼职演员，胡晓峰还没概念，现在一看就明白了。 穿成这样，确定像上班的？ 公司三位女孩也被震住几秒，但随即还是欣喜地上去赞叹，问哪儿买的，多少钱。 谢梅好像还懂一点汉服圈内的东西，问得挺专业。 “咳，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作者们马上就要来了，大家先去干自己的工作。”胡晓峰连忙打断。 想了想，又对那汉服少女道：“卿怜子是吧，我们的活动马上开始，面试什么的也来不及了，就请你帮我们代为招呼作者，在这过程中互相熟悉吧。毕经理你等会儿给她介绍一下活动内容。” 卿怜子眉头微微一蹙。 “其实我也看出来了，卿小姐不见得能看上我们这家公司，所以这也是一个相互的考察过程。”胡晓峰淡淡一笑。 “可以。”卿怜子也没再多说什么，跟着毕丽她们等电梯去了。 随着第一个作者被领上六楼，逐芳的办公室变得慢慢热闹起来。 之前四个人守着这么大的办公场所，老实说有点冷清。 胡晓峰没让谢梅给作者端茶倒水，毕竟她是堂堂主编，表现得太谦卑反而让人觉得这网站档次低。 身为总裁当然更不可能干这些活儿，就是直接告诉作者，纸杯和饮水器在哪。 当然，也不会冷落客人，聊天还是很热络的。 等到有十几个作者的时候，他们自发组成讨论圈子，也就用不上逐芳的人参与了。 “胡总，这位就是《我买了一条街》的作者芳邻。”毕丽亲自领上来一位女作者，不过看毕丽的表情，有点古怪。 胡晓峰看向她身后，笑了。 那位女作者长得并不古怪，但就是穿着露肩的长裙，烫染的头发略带金色，假睫毛很长，口红很艳等等。 一般年轻女性很难驾驭这种风格，好在芳邻是一位身材高挑丰腴的微熟女，所以看上去还是挺不错的。 然而别忘了她的身份，是一位作者。 寻常人心目中的女作者，可以漂亮，可以化妆，但绝对不会是这种浓艳型的。 所以全场的目光都集中芳邻身上了。 “您就是胡总？”芳邻款款走过来，脸上居然带着两分羞涩。 这就很要命了，胡晓峰宁愿她表现得豪放一些，这样自己会马上把她列入反感名单。 “嗯，方小姐好。”胡晓峰微微欠了欠身，然后对其他作者介绍道：“芳邻是本站重磅首席女作者，也是这次的特邀嘉宾！” 作者们愣了一下，随即拍掌欢迎。 “方小姐到我办公室坐坐？”胡晓峰伸手引领，绅士风度尽显。 芳铃愉快地接受了邀请，在众作者羡慕嫉妒的目光下，走进小办公间。 哎唷妈呀，以前也参加过熊霸网的活动，但哪享受过这样“独宠一人”的待遇啊。 跳个槽就变“首席”，太有面儿了！ 第四十五章 开讲了 “胡总对我这么好，真的仅仅因为我那本书？”方铃坐下来，确认门口没人偷听，才向胡晓峰抛了个媚眼。 好吧，不是很熟练，但确实是带了一点羞涩的媚意。 胡晓峰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努力让自己把注意力放在这女人那带着口音的普通话上。 说真的，这口音让他想笑。 “方小姐在书中写了很多关于商战的事，想必是做过不少生意？”胡晓峰借着这股劲笑出来。 “嗯，服装、日用品等等。”方铃抬起脸颊，略显得不自然。 胡晓峰笑而不语。 这女子真的不难看透。 文化程度，高中吧。 所谓做生意，也就是摆地摊，或者开过极小的店铺而已。 之前从小说中的错误，胡晓峰就已经做出过判断，现在通过言谈举止更加确定。 “言归正传吧，我们来谈谈你这本书的修改问题。”胡晓峰不浪费时间，外面还一堆人等着呢。 “我是真的不爱修改，或许网站各位编辑能帮我改改？我授权就是了。”方铃娇声道，因为口音的关系，她做不出“嗲”的感觉，但也能让人起点鸡皮疙瘩。 “我很看好你的文笔，以及……作品中的坚强，这个别人仿不了，没法代改。”胡晓峰摇头。 “我有这么好？”方铃抬手捂着嘴巴，不知是掩饰惊讶，还是因喜悦露出的牙齿。 火候差不多了，不能再捧杀她。 “不过，你书中的那条什么香舍里榭大街，是个硬伤。”胡晓峰话锋一转。 “那是范来希国最有名的大街啊！”方铃有点难以理解，世上还有人没听过这条街的？ “我知道，我去过，然而你写的不是那条街，在你的书中，我只看到跟国内大城市商业街毫无区别的描写。” “没有绿道，没有悠闲的老人，没有文化古迹，只有买买买。” 胡晓峰无意识地伸手抹了抹鼻尖，仿佛闻到臭味一般。 方铃不说话了，她想申辩，但无奈真没去过那条街，她最远就到过本省的省会江城。 “创作来源于生活，想像力来源于‘没有生活’。”胡晓峰语气变得温和许多，“当然我不是说平空想像不好。” “其实你对香舍里榭大街，对商界、上流社会的想像很贴近普通读者，这是你在渠道受欢迎的原因。” “不过现在，我们是要去参加李成功杯，这本书要面对的是资深读者和专业评委，过于虚幻的东西就容易被他们淘汰。” 胡晓峰说够了，这才给方铃倒上一杯水。 “那我现在要怎么做，去范来希考察，逐芳网出机票钱？”方铃现在没心情撒娇了，气鼓鼓地道。 胡晓峰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你看到这次李成功杯的第二名是什么书了吧，《三梦高唐》，以本地传说为题材的。” 方铃歪着头想想：“那是，传统文学？” “是否传统并不重要，重点是他提到了本地文化，各级领导都颇为重视，所以现在这本书的发展比我家的冠军还好，据说马上要出版和拍电视剧了。”胡晓峰盯着她。 “但我不会写那种啊。”方铃想不明白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把那什么‘香榭’改c县里的老街，把‘开旋门’替换成文化广场、把高级餐馆替换成马太婆面馆，其实并没什么违和感。”胡晓峰嘴角翘起来了。 现实中的“香榭”跟县城老街当然南辕北辙，然而在方铃笔下，本质上是同一条街。 只可惜这姑娘自己都完全察觉不到而已。 想像力当然来自于“没有生活”，但没有生活又限制了想像力。 不懂范来希国的生活，当然只能用巫右县的生活去套。 “这怎么可能……”方铃有点蒙圈。 她能听懂胡晓峰的要求，然而那个修改的工作量，初步想想就吓死个人了。 这可不是简单的替换个名字，剧情全得改！ 而且改成本县地名，那么老土，网上还有年轻人会看吗？ 为中老年人服务？ 本姑娘还不到三十好吧！ “我没逼你一定这么改，你先好好考虑一下吧，事实上李成功杯也不是非拿不可的奖。”胡晓峰拍了拍她的肩头，然后走出办公室。 新作者络绎不绝地抵达，到九点，格子间里已经超过三十人。 这里边曾经在逐芳网发过书的大概十几位，刚买来的充量书作者来了五位，另有几名是从外站跑来看热闹的。 大站经常搞作者培训，不过通常针对签约作者，现在这群人都是新手或仆街，大多数还是第一次听现场讲课。 这里还有几个纯新人，比如刚坐早班车赶过来的肖叶，以及曹队长率领的几位有文学梦的保安。 好吧，就算没有文学梦，也要来给前保安胡兄弟站台不是。 最惊讶的是园区旁边餐馆老板娘也来了，毕丽订中午盒饭的时候跟她聊了几句，好看的老板娘主动要求参加。 现场闹哄哄的，有几个圈子聊得特别来劲，当然也有不少作者不太爱说话，一个人坐着。 “差不多了，开始吧。”胡晓峰向毕丽示意。 “各位安静，下面我宣布逐芳网‘王者军校’第一期正式开班，有请本站总编辑谢梅同志致词！”毕丽的声音大，还是挺有镇场效果。 总编和主编有区别，不过现场要把谢梅身份提高些，免得大家不听她说话。 谢梅上台，稍显怯场：“其实我知道大家写作水平都很高，今天也不能说是培训，就是坐在一起交流下。” “之前大家对逐芳网有了解的，也有不熟悉的，我这里只说一件事，就是上周末的李成功杯，是我们网站拿的，作者肖叶今天也到了现场。” 多数作者都为肖叶鼓了掌，肖叶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站起来微微点头示意。 “诸位时间宝贵，那下面就有请我们网站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胡总给大家授课！”谢梅实在撑不住了，抓紧时间卸担子。 “这俩丫头也不知道多撑一会儿，整个上午都交给我像什么话。”胡晓峰满腹吐槽。 “嗯，正像谢总编说的，我们不是培训，只是交流，所以我会向大家提很多问题，也希望大家能配合我，不让我冷场。”胡晓峰走到讲台上。 投影机打在墙上的是公司宣传海报，本次讲座没做一页ppt，纯脱稿。 “那么，先问大家第一个问题，作为新人，如何在最短时间，写到跟大神一样好？”胡晓峰目视台下。 “最短是多短？” “拼命写吧，每天练笔三万字？” “我觉得是多读？” “多听胡总讲课！” 全场哄堂大笑。 “都讲得挺好，但我还是不太满意。”胡晓峰微笑，“其实最快的方法，就是拷贝、复制，或者说——抄袭。” 第四十六章 我真的在讲课…… 胡晓峰早料到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并没有丝毫慌乱，继续道：“我说的是如何做到跟大神一样好，全文照抄当然是一模一样的，这有啥不对呢？” 确实没毛病。 最多有点带脑筋急转换的意思，不太厚道。 “那仅次于抄袭的方法是什么？” 这次下面没人吱声，显然之前胡老师的话把他们吓到了，或者是激怒了。 胡晓峰笑笑：“当然就是把大神小说中的主角名、地名换一换，或者把几位大神的书东拼西凑一下，江湖上俗称‘洗稿’。” 台下再次炸锅。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站起：“逐芳网叫我们来，就教这些垃圾东西？你们得奖的那本书，也是抄袭和洗稿凑出来的么！” 旁边肥硕的汉子重重地哼了声：“要不然呢，你以为他们为啥把咱这群仆街召集起来，还不是因为我们肚子里这点墨水，只够做个洗稿的枪手呗。” 更多人骚动起来。 曹队长喝了一声：“大家听完，小胡老师懂得东西多着呢，慢慢听嘛！” 现场的保安们也一起出手，把旁边动静最大的人按回座位。 这看上去，咋像是个传销现场呢，来了就走不掉，只能被关在小黑屋做一辈子枪手？ 谢梅本来有点吓到了，现在突然清醒过来，勇挑重担叫道：“请大家耐心一些，会有转折的！” 胡晓峰本来很满意现场的效果，却被谢梅“剧透”了一把，颇感不爽。 “好吧，我再往下推，比洗稿更低一层的是啥呢？是仿写，相似度九成。” “比仿写更低一层的呢，是扒大纲，然后根据着大纲做改造，新瓶装旧酒，相似度七八成。” “比扒大纲再低的呢，就是凭印象模仿到五六成，或者借着看完大神著作后的冲动，马上开书，相似度三四成。” “随着与大神原著的差异越来越大，新手作品的仆街概率也会越来越高，但说真的，有大神作参照，又比完全没有参照物的作者，成功率要高得多。” “就像一位美女模特，还原度最高的当然是花味手机，其次相机，再其次是大画家、小画家、普通人的临摹写生，最差的是什么呢，就是根本没见过美女也不懂基本技法的人，瞎画。” “那么，诸位想想，自己属于哪一类？”胡晓峰终于把话题又交出来了。 现场沉默了半晌，才断续有人举手：“我是凭印象模仿，或者说下意识在学大神。”“我就是觉得某本书很好看，产生冲动便写了。” 其他人表情不一，但胡晓峰都能读出他们所想。 这批作者连小站的分成签约都拿不到，当然是属于初级模仿者，或者平空创作者。 平空创作是最难的，哪怕你实在找不到模特，想画只老虎，起码也找只猫来代替嘛，所谓“照猫画虎”是也。 其实小站因为风险承受能力低，所以往往鼓励作者去模仿大红书，只要你能仿个三四成，他们都会愿意签约的。 这就是底层写手的悲哀，没人拿你当艺术家，只会把你当工人。 工人最重要的是什么，老实学技术，学得越规范越好。 流水线上，某小工突然跳出来喊：“这螺丝钉不该放在这里，图纸设计得不行！” 我的天，这是疯了吧。 学员们的情绪有点低落，莫非真是天下文章一大抄？ “那么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你想超越一位大神，最差的办法是什么？”胡晓峰拍拍手，把大家注意力拉回来。 “最差的就是一字不改！”青年保安小曾突然跳起。 真是太机灵了，谁叫你一口道破的，这课堂时间怎么拖得够？ “大家明白我说什么了没，想超越大神，那就要跟大神不一样！” “区别越大，你越可能成为新神、巨神！” 没有绝对的正误，只有不同的方向。 艺术家与工匠，两种不同的道路，只看你想走哪一条。 “这世上，本来只有1%的艺术家，99%的工人，但在这个人工智能发达的时代，高仿会被查重系统灭掉，所以堵住了不少‘小说工’的路，逼出了更多艺术家，或者说大神。” 当然，造就文学众神时代的，主要还是“作品生命力”的发现，只不过这属于高端课程了。 “我讲了这么多，有人提问没？”胡晓峰喝口水。 新人们还有点不太适应，或者说对刚才的知识一时消化不了，现场沉默。 “胡老师，我想问一下，您觉得当世哪一位大神最值得我们新人学习的？”一位小姑娘鼓起勇气举手。 “假如这世界有造物主的话，他便是最值得学习的对象，你看我们这些人，你看日月山川，全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造。” “模仿宇宙、观察生活，这个起点肯定高于向某位大神学习。” “但另一方面，宇宙、生活中的精华，已经被各位大神提炼出来不同的点，放在自己作品里，如果你能找到这部分精华，你成神之路就会缩短很多。” …… 交流了一些问题，似乎有越来越虚的趋势，胡晓峰便换了个方法。 “写作跟聊天一样，如果只讲自己熟悉的东西，读者和听众插不上嘴，是很无聊的事，所以我还是从现场挑三位朋友，结合他们的职业来谈写作吧。”胡晓峰看了看，然后一指：“就三位最重量级的朋友吧！” 三条大汉先后站起，好家伙，全都是二百斤左右的胖子。 不光是胖，这三个人还颇为强壮，脸上都带着横肉，不知道的以为三个土匪混进来闹事的。 但这正是胡晓峰想要的效果，跨度越大的样本，比较起来越让人印象深刻。 “麻烦报一下各自职业。”胡晓峰伸手一引。 “卢百旺，厨师！” “晏洪，十项全能运动员！” “徐晋江，画家！” 最后那个画家，引来众人的笑声。 怎么都没想到这一脸凶相，留着胡子的光头还是文艺圈的。 胡晓峰咳了声：“画家与写手职业，太相近了，比较起来意义不大，我还是换一位吧。” 徐晋江洪亮的声音响起：“我还是唱美声兼流行的歌手，有商演的那种！” “好吧……”胡晓峰也怕他上来打架，只好留他。 “每种职业都是在从事创作。”胡晓峰清了清嗓子。 第四十七章 真实的目的 “厨师把客人当读者，运动员和歌手把观众当读者，原理都是一样。” “首先要知道读者喜欢什么，然后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如果客人喜欢吃面，而你家是开火锅的，你是劝他吃火锅呢，还是赶紧买面回来做？” “如果你是练举重的，观众喊着要看跳水，你是坚持自己的项目呢，还是跑去换泳装？” “如果你……” “不用说了，我懂，我就是观众想听流行，所以我这个唱美声的才临时去学。”徐晋江举手表示自己会抢答了。 咳，你答的这是啥啊，砸场子么？ 胡晓峰明明想说的是坚持，你这儿闹什么转行？ 厨师卢百旺点头：“我见过火锅店卖面的，还专门派个人表演，现场拉面。” 晏洪也道：“本来我中学是练短跑的，后来看竞争对手太多，才转十项全能。” “好吧，你们说到重点了。”胡晓峰临时换话题，“我们的能力，我们的爱好，永远不可能跟市场完全契合，这个时候就需要调整。” “在自己的行业里，发现市场需求之后，你们会学习、会请人，那么如果是写小说，你们发现读者不喜欢，同样也可以学习、请人。” “学习好理解，请人呢，当然不是叫你们找枪手，而是从大神的书中‘借’人。” “你不擅长写小孩子，去模仿，不擅长写景，去学习，但千万不要说：我只会写老头，我不爱写景，你们不爱看的只管走！” 这番话说完，获得了一些掌声。 不过胡晓峰却暗自苦笑。 现场这批作者，毕竟属于入门级的，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可坚守的，所以“学习”或者说模仿最适合他们，自己也没办法强迫。 哪个艺术家不是先从写生、临摹做起。 “知道读者想看什么，那我们就明白小说的题材应该如何选择，题材就如食材，厨师知道食客最常点的是蕃茄炒蛋，那就要提前备好大量的番茄和蛋，如果材料准备得不充分，当客人点这个菜的时候，你手边没有，临时用肉和青菜代替，那效果就会大打折扣。” “宁愿更新慢一点，也不要用劣质食品代替。” “如果你为了情怀，或者为了品牌，非要推出一款新菜式，那么请记得加大宣传力度，做好解释工作，不然没几个客人有勇气试吃。” “歌手也是一样，百分之九十的时间，你只能唱观众最熟悉的那些歌，让他们快速代入，除非特别有把握，或者拥有了大批铁粉，才敢推出新歌。” “运动员……虽然晏先生你会十个项目，但可有一个项目是你自己创造的？如果你自己创造一个项目，自定一套全新规则，会有观众看吗？” “不止是题材选择要谨慎创新，技法也是如此。” “厨师的菜谱、工艺是千百年流传下来，经无数前人研证，运动员的每个项目，训练方案几年才有一次小的革新，跳高跳远翻来覆去就那几种姿势，歌手的发声训练方法，徐先生你敢随便自己创造一套么？” “其实你们自己职业中的技巧，同样可以用到小说创作里面。” “厨师掌握火候，什么时候放盐，先放什么食材，什么时候起锅，就像小说里什么时候描写环境，什么时候哪个角色出场，什么时候达到高潮。” “运动员什么时候助跑，怎么调整呼吸，如何迎来最后的爆发，跟小说的铺垫、情绪起伏，并没有本质区别。” “歌手唱歌同样有起承转合，该炫技时炫技，该投射情感的时候就要放下技巧，宛如倾诉。” …… 一连串套餐讲下来，现场每个人都频频点头。 其实讲课跟写书没什么区别，少讲自己发明的概念，多讲受众熟悉的东西。 美食、运动、唱歌，在场的人都懂，结合起来就立体了，有代入感。 光有代入感不行，还要有期待感。 常见的东西（人）容易代入，少见的东西（神）值得期待，看似矛盾不可调和。 其实重点是把常见材料经过特殊的包装、组合、设计，做出少见的产品。 好写手干的就是这事儿，把人写成神就是其核心技术。 “最后一项，是实战，这个东西在传统文学圈叫做改稿会。”胡晓峰讲了一个多小时，累了。 颜冬冬这几天已经把一百多本充量书整理出来，其中故事比较完整的暂时不管，只把三十本书名不错的和四十本创意不错的，打印成书单，现场发给大家。 “你们可以在我们网站找到这些书，然后每人挑选一本，用自己的想法，把他们的开头的一千字重写一遍，然后交给我们评判。” “写得最好的三位，今天的盒饭加鸡腿哦，当然，纪念品也更好哦！” 写手们饶有兴致地看着书单，上逐芳网搜索原文。 “给我也来一份。”方铃全程都在听课，而且很认真，似乎已经忘了自己是逐芳网的“首席”作者。 现场没有那么多电脑，多数人都是用手机码字，有些人明显速度太慢，胡晓峰便修改规则，不限字数。 原文一千字，你只要觉得能超过原文，哪怕只写十个字也行。 其实这七十本充量书的命运，真有点凄凉，被原主人用白菜价卖掉，现在还要任人挑选，随意动手动脚。 花了一小时左右，所有人交稿完成，胡晓峰就在现场做新旧稿件的对比点评。 有些充量书，同时好几个人选择，正好放在一起说。 单独讲哪本书写得好写得差，非常空洞，但对比之下就很明显了。 别人花十个字就说得很清晰，你却花一百个字绕来绕去。 别人用了五种修辞手法，花样翻新，你却平铺直叙枯燥无味。 其实这种点评，中学语文教师都能胜任，只不过胡晓峰能够拓宽来讲，所以更加生动。 毕竟是实战出来的大神作者嘛。 在一片掌声中，胡晓峰结束了最后一篇点评。 是时候露出真面目了。 “大家是不是觉得拿别人的小说修改很有趣，想不想继续，想不想拿到比鸡腿更有价值的回报？” “想！” “很好，只要喜欢干这事儿的，可以跟我们网站签个约，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批书，每人挑一本，甚至有自信的可以挑两本。” “把这些书能改多少改多少，留下修改痕迹，然后网站根据你们的工作量，评估你们对这本书的贡献，只要超过60分，这本书的版权就归你了，今后产生的分成收入直接打到你们帐上！” 第四十八章 借壳上书 写手们一阵骚动，有些人没听懂，再多问了几句，确认这真是他们以前没听说过的模式。 “为什么让我们在别人的文上做修改，与其这样不如开新书呢？”多数人都这么想。 如果这七十本书写得比他们好，白捡一个分成合同当然爽，问题这批书的质量真不行。 胡晓峰做出惊讶的表情：“改文比开新书简单得多啊，重点是见效快，你们有人看过科幻机甲类么，主角起步阶段一穷二白，从垃圾场捡个报废机器人修一修，变成自己的第一份战力，这种桥段不是挺爽么？” 大家做思索状，似乎有些动心。 胡晓峰再加一把火：“或者像是捡个孤儿，比自己亲自生一个，是不是也来得快些？” 下面哄堂大笑。 如果是当工作来做，可能没人愿意捡垃圾。但如果想像成是玩，是破坏性实验呢？好像还真有点意思。 多数人就此接受，开始挑书。 既然接手的书很可能成为真正属于自己的签约作品，那就不能马虎，现在挑选起来谨慎多了，至少要读个几十章，确认修改难度和作品潜力。 而且底子稍微好点的书，肯定有更多人选，所以还要跟其他人沟通。 趁这个功夫，小老板娘去把盒饭带上来，大家边吃边选。 “胡总，这种模式……真的好么？”谢梅低声问道。 事前，胡晓峰都没跟大家提过这事儿。 “有什么不好，我们现在不能签新书，当然只能改造旧书，这对大家都有好处，相当于‘借壳上市’。”胡晓峰吃得特别香。 “借壳”这种事太普遍了，像从前游戏新版号申请困难的时候，多少公司都是花钱买一个老游戏版号来套用的。 “对网站当然有好处……我是说，这对他们的写作水平，帮助大么？”谢梅还是心太软了，总觉得老板是不是在利用这些作者，把他们当免费枪手。 “你认为他们开新书，在实战中锻炼更好么？然而这些新人已经用仆街的结果证明了，他们还不具备打造完整世界的能力。” “那你觉得他们每天来听我们讲课，就能成神么？也不能，因为写作必须经过实战。” “改书，无疑是最适合他们的中间路线，就好比上战场之前，先拿稻草人练刺刀一样。” “你知道漫画公司那些初级助理在干什么？就是在主笔的画稿上勾线、上色，逐步成长。” “你当我设计这种模式，是拍脑袋随便想的么？”胡晓峰得意地说道。 谢梅被说服了，重新变得斗志昂扬，转而去跟那些不太情愿接手旧书的作者沟通。 不是每个作者都能接受这种模式，而且总有人没选中自己喜欢的书，所以最后只有二十位作者，接手了二十五本书。 方铃没有选，但意料之外的是肖叶挑了一本。 肖叶重新入学的事快要办好了，不过如果只是改书，倒也占用不了他多少时间，可能对他学习语文还有点帮助。 “小胡，哦不，以后都叫你胡总。”曹队长走过来，“我就不挑旧书了，我还是想把自己那个创意弄出来。” 胡晓峰嗯嗯两声：“岳飞那个，你准备改回宋朝了么？” “没有，我对清朝的历史研究得深一些，所以想在更有利自己的战场作战。但岳飞我又是不能放弃的，你觉得我怎么把这两个东西组合一下？”曹队长眉头紧锁，“就像你说的，火锅店也可以煮面的。” “那不是我说的！”胡晓峰无奈之极，“好吧，两个元素都想保留的话，你知道岳钟琪不？” “不知道，是岳飞的弟弟么？”曹队长茫然地看着胡晓峰。 “咳，岳飞的后人，清朝名将……”胡晓峰笑笑，“你去查查他，看有没有灵感吧。” 这个时候，写手们确定了要改的书，先后散去。 然而“首席女作家”方铃却一直没走。 “胡总，这次听课我很受启发，还想多跟你聊聊呢。”方铃眨了眨眼睛。 “呃，公司要关门，我们可以边走边聊。”胡晓峰感受到几位手下古怪的目光，咳了两声。 简单收拾后，锁好门，一行人走向电梯。 “其实给我最大启发的，是胡总说，向造物主学习，观察生活。”方铃眼睛里充满了感情，“我觉得这话太有才了，胡总你真厉害。” 胡晓峰想说，这是文学创作最基本的东西好么…… “其实方小姐是做生意的，对这条法则的理解确实会比我们更深刻些。”胡晓峰还是再提点她一下，“做生意都知道，找厂家进货，利润是最高的。” “对对！”方铃连连点头。 “很多作者的灵感，不是直接来源于生活，而是来源于别人的作品，其实就相当于找批发商人进货，被剥削了一层。” “如果想赚更多的钱，买到最真的东西，那就应该跳过批发商、代理商，直接去厂家，也就是直接到生活中取材。”胡晓峰微笑道，“当然，像你这样，香舍里榭大街太远没办法去，只能在本地老街找山寨素材，也是没办法的事。” 方铃眼睛一亮：“胡总之前给我提的修改意见，我也想通了，还是直接改成巫右县的背景好些，至少是正品，而不是假货。” 胡晓峰点头：“本地老街，也不是不能写得高大上，比如……” “我现在就想去老街找找感觉，胡总可不可以陪我同行呢？”方铃又抛媚眼了。 要命，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啊！ “嗯，当然可以，你们呢，也去么？”胡晓峰求援似的看向三位员工，结果遭到一致摇头否决。 周末谁愿意加班啊。 谢梅比较心痛老板，还是尽最大所能帮帮忙：“胡总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如果想去老街，我可以做向导。”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汉服少女卿怜子突然开口了。 所有人都看着她，方铃颇有些嗔怪的神色。 这女孩真不识趣么。 “我对县里的老建筑很熟悉，其实老街的文化残留还不是很丰富，我可以带你们去烟杆胡同。”卿怜子淡淡地道。 “好啊好啊，我也想多了解这座城市。”胡晓峰来了精神。 多一个妹子陪伴，就不怕被方铃吃掉了。 第四十九章 有生命的街道 在资料不足的情况下，就算胡晓峰这样的天才，也有犯错的时候。 他一直想当然地认为，县城的中央大街，即文化广场所在的那条主街，便是所谓的“老街”。 其实错了，本地人所说的老街，现在只能算一条岔道，从宽度长度和繁华程度来说，还挤不进前三。 “我小时候进城，这条街就已经不算正街了，不过那会儿还是挺热闹。”方铃边走边感慨着。 “从我记事儿起，老街就很清静了。”卿怜儿无情地打脸。 不是说方铃撒谎了，只不过方铃的“小时候”，可能比卿怜儿要早几年。 年轻就是可以骄傲的。 “估计我小时候，这条街还没建起来呢。”胡晓峰连忙打个哈哈。 方铃脸上微红，扯开话题：“也不知政府怎么想的，位置这么好的街道不大力发展，这些房子都太旧了。” 胡晓峰道：“很多城市都这样，原有的中心城区，拆迁或改造太贵，还不如另辟新区。” “所以，我那书也是这样，叫我改，还不如新开一本。”女人就是多变，这才几分钟啊，又改主意了。 “新区可能很好看，但文化底蕴是不可复制的，这条老街下面，层层叠压着千百年的历史，再多钱也换不来。”胡晓峰悠然向往着。 “你也说被压在下面了，怎么看到得呢？”方铃轻轻推了胡晓峰一把，眼神里颇有几分春意。 胡晓峰费好大劲才让自己的血没那么躁动，咳了两声：“眼睛不准确，当然是用心灵去看。” 卿怜子像是完全没听两人说话，自顾自看着街边飞檐。 “咦，这不是小方吗？”前边一家副食店突然传来叫声。 店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挺着个肚子。 方铃愣了一下，随即有些尴尬地打着招呼：“刘老板，你怎么在这开店，不卖猪肉了？” 刘老板哈哈笑道：“转行两年了，农贸街不是拆了吗，你不也没卖卤菜了么，不过看起来，小方你最近混得不错啊，还越来越会打扮了，我刚才差点不敢认。” 方铃看看胡晓峰和卿怜儿，匆匆跟刘老板说下次聊，然后继续往前走。 胡晓峰倒是早猜到她以前做的小生意，就算知道卖过卤菜也没觉得太意外。 其实方铃之前越是混迹在市井，越显得她“芳邻”这个作者号的可贵。 《我买了一条街》里面，关于大城市高端生活的描写，尽管有模仿和臆想的痕迹，但还是有不少闪光点，显出了主角高贵的气质。 卤菜店老板内心，是真住着一个小公主的。 “好吧，我以前确实土，我做的生意都上不了什么台面，所以我才羡慕那些大城市的人，我想写他们那样的生活。”方铃突然站住，转头看向胡晓峰：“非要让我写老街，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胡晓峰摸了摸鼻子，想了想。 不想写司空见惯的东西，这种心理太常见了，胡晓峰自己也是如此。 这也是传统作家最诟病网络写手的地方：为啥你们不写现实，非要写幻想，写那些神仙鬼怪？ 其实太简单了，我经历过的人生，凭啥叫我再重复一次？ 谁不想体验全新的生活？ 经典作品最重要的元素是稀缺性，很多所谓现实主义的大师，往往也靠描写老少边穷这种极端的生活来取胜。 越冷门的生活，知道真相的人越少，大师可以尽情加入虚构成分，其实跟写玄幻仙侠是一个道理。 方铃和绝大多数人一样，没有极端的生活体验，又不善于提炼生活，她唯有模仿和臆造。 “为什么丑恶的事物总是在身边，而美好的事物却远在海角，这话是余华说的，当然还有很多人说过这样的话，得不到总是最好的。”胡晓峰笑笑，“但也有很多人说过，只有失去才觉得可贵，所以身边的事物，也许总隐藏着美好。” 方铃似乎厌倦了再演戏，苦笑摇头，表示听不进去。 被揭穿过往，她现在状态变差了，连形象都不太愿意保持。 胡晓峰很懂这个，当读者状态不好的时候，得赶紧写些他熟悉的东西提提神。 “那家‘青年饭店’，看上去有年头了，方铃你以前吃过么？”胡晓峰伸手一指。 “吃过几次，那家店的老板五十多岁吧，每回都用色迷迷的眼神看女人，特恶心。”方铃哼道。 “这老板有意思。”胡晓峰大步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出来：“方铃你多久没来吃了？” “我中学和刚出来帮人的时候吃过，十年以上了吧，怎么？” “老板前年挂了，现在是他儿子在开。”胡晓峰耸耸肩。 方铃睁大眼睛，以手捂嘴。 胡晓峰忽然又一指：“那家服装店，以前你来过没？” 方铃表示没印象，毕竟做服装生意的那么多。 “一个孩子在做作业，老板娘还抱着一个小的，你能联想到什么？” 方铃再摇头。 “十年前，她可能跟你一样，在帮人卖东西，或者只是一个逛街时看什么都新鲜的小姑娘，而现在她却做了老板娘，成了两个孩子的母亲，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小说里买下一条街，不仅是买下了那些店面，也买下了几百段不同轨迹的人生。” “一条街，承载着千人、万人的记忆，你真能全部买下么？” “得不到是最好的，失去的是最珍贵的，而时间就是已经失去再不可得之物。” “香舍里榭大街，某一天你还有机会去，老街的过去却只能留在记忆里，而且还有很多故事是你未曾挖掘过的，论稀缺性显然是后者更……” 方铃突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我写！” “胡总你确实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但真的不能让我重开一本么，我突然有太多想写的了，老书装不下。”方铃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眼睛里好像还湿了。 “想象力是需要笼子的，不然会泛滥不可收拾，老书正是最适合关你的笼子。”胡晓峰笑道。 “你好坏！”方铃状态又恢复了，捶打着胡总裁。 “这一段文字，是清朝的。”卿怜儿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电灯炮。 第五十章 在家上班的新一代 文字雕刻在一座石桥的柱子上，写着“光绪十七年”云云。 在其他几处地方也找到文字，组合起来大致能判断就是纪念修桥这件事，还能见到几个残缺的人名。 石桥很简陋，但大部地方翻修过，所以还能使用。 不过一百多年前为了渡过小河沟而建的桥，现在桥下已经完全没有水了。 “时间，是最好的写手。”胡晓峰叹息道，“也是最幸运的写手。” “为什么这么说呢？”方铃实在跟不上他的节奏。 “因为不管多么荒诞的剧情，只要是真实发生过的，就会被‘读者’接受。”胡晓峰笑道，“这就是因为时间的不可复制性，令其拥有至高地位。” “所以还是要做个不可取代的作者，写不可取代的剧情。”卿怜子终于接话了。 方铃撇撇嘴：“我做生意的当然明白啦，独家生意肯定好做，不过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地势，店铺开在人流量大的地方，怎么都能赚钱，胡总，我们逐芳网什么时候能火起来啊。” 毕竟是“首席”女作者，拥有网站唯一的买断作品，多少也有点底气。 不可能一直听你胡总指指点点，人家也是有资格反问的。 “就等你这本书拿奖了。”胡晓峰双手举向天空，仿佛捧起巨大的奖杯。 街也逛得差不多了，方铃说自己以后还会经常过来找感觉。 卿怜子一直没有先走的意思，方铃只能带着幽怨的神情，自行打车回家。 “好吧，差不多相处了一整天，卿小姐对我们网站感觉如何，有没有留下来的打算？”胡晓峰也是沉得住气，现在才问。 “我本来没打算上班，是小川硬叫我来看看。”卿怜子淡淡道。 “哦~”胡晓峰知道还有下文，有转折。 “你们公司是弹性上班吧，那可以在家上班不？”卿怜子又道。 “在家上班太离谱了吧。”胡晓峰哈哈笑起来。 “那就算了。”卿怜子转身就走。 “等一下，你做模特、演员，也不可能在家做吧，为什么不能接受坐班当编辑？”胡晓峰忙道。 “做那些工作可以在野外跑，可以拍照，是我的兴趣。”卿怜子看了胡总一眼，“那我多说一句，我的意思，是不到公司打卡。” 胡晓峰凝起眉头，摸着下巴。 “如果真想上班，我早就上了，那么多公司可以选。”卿怜子又转身了。 “行了，如果你真不打卡，那工资得减半。”胡晓峰只能这么办。 “成交。”卿怜子没回头，向路边走去。 “每周一上午公司开会，这个必须到，还有，发给你的工作任务按时完成，不然考核扣工资！”胡晓峰喊道。 “知道了。”汉服少女搭上快车，扬长而去。 “当个老板还低声下气的，真不容易，现在的10后，哎~”胡总裁连连摇头。 终于忙完回家，可能是这段时间最累的一天。 讲课是很费精神的一件事，陪女人逛街也是。 这两件事都意味着智慧单方面输出，没有输入。 教了这么多“学生”，却至少要等几天才能见到他们修改文章的效果，真是折磨人。 胡晓峰正准备选个游戏玩玩，用游戏的即时回馈机制补补血，微信却传来连串的提示声。 “飞马副总编鲁森？”胡晓峰对这个人有点兴趣，当即通过好友请求。 “胡总好，不知今晚有没有空，咱们吃个便饭？”鲁森直接发邀请。 胡晓峰笑了笑，回复道：“鲁先生以前是熊霸网的总编吧，怎么去了飞马？” “没想到胡总也听说过我，飞马是个大舞台，想做事情的人当然选择好的平台。”鲁森道。 “嗯，其实有什么事，微信说就可以了，我今晚有安排，抱歉不能见面。”胡晓峰回复。 “咱们能聊的事情很多，还是当面说比较好。”鲁森还是不肯明示。 胡晓峰挑了挑眉。 微信聊天就这不好，看不到对方表情。 他也没办法判断，鲁森这话里，是不是包含着不悦，甚至是威胁？ “如果有需要，下周我可以到贵公司拜访，咱们就在同一个园区对吧。”胡晓峰进一步表示态度。 不管现在有没有空，他就是不想私下聊，而且是跟一个副总编聊。 芝麻大一个公司，还设啥副总编，其实不就是当不上总编，只能当主编，只是对外换个说法好听点吗？ 主编，也就是谢梅那个层级的，负责一个编辑组而已。 就算飞马网出动总编，胡晓峰都不太愿意搭理。 飞马网是比逐芳网大得多，但仍然还属于县级网站，老总对老总才合理。 对一家网站来说，董事长、执行总裁（ceo、总经理）才算是真正的老总，总编只在特定情况下可以代表网站。 胡晓峰一个自由职业者出身的浪子，本身当然不在乎什么职级对等的官僚作风，不在意什么面子，但这种对等跟公司利益也紧密相关。 对方派出一个二流人物，逐芳却以首脑迎接，气势上就落了下风，让对方觉得你有求于他。 说起来，飞马也算有经验的公司了，不该犯这种错误，所以这本身就是一种歧视，把逐芳网降一级来看待了。 既然如此，不谈也罢。 尤其之前飞马已经找过毕丽，是想买下《独行丹师》的版权，这个事也没得谈。 第二天，周日。 胡晓峰起得不算早，打开微信一看，又有申请好友，这次却是飞马中文网的正牌“老总”了。 董事长——匡骏。 双方客气地闲聊了几句，有一搭没一搭的，倒也看不出匡骏有多狂傲。 这段时间看到飞马中文网如此激进，让胡晓峰下意识觉得这个人挺浮躁，或许是错了。 然而匡骏还是邀请胡晓峰吃饭。 胡晓峰已经明确提过可以上门拜访，在公司正式谈了。 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在酒桌上谈事情，那恐怕就有几分江湖气。 胡晓峰的感觉没有错，当他来到约好的慕园大酒店包房，见到上位坐的，是一个戴大金链子的平头男。 平头男旁边坐的是一个高鼻梁约三十岁的大眼男，此外包房内，还站着两名穿黑西装戴墨镜的男子。 “什么年代了，还用这造型……”胡晓峰暗自吐槽。 第五十一章 网络特色的社会人 “胡总是吧，请坐，我是鲁森，这位就是我们匡总。”大眼男站起来招呼。 双方又是惯例说了些寒喧的话。 能看出来，平头哥匡骏确实像社会人出身，但估计是开了网站之后，为了适应环境，脾气什么的好了很多，说话并不总是呛人。 不过，大网站的优越感，还是体现得比较明显，匡骏跟胡晓峰说话的时候，脸总是斜个十几度。 “胡总以前在外地，做什么行业的呢？”匡骏把手搭在椅背上问道。 “都做过一些，不过主要还是游戏。”胡晓峰一边转着茶杯一边回应。 对方不用端正的姿势聊天，自己说话的时候当然也要找点事儿干。 “做游戏？厉害，有路子的话，也帮兄弟介绍介绍，改编个游戏啥的。”匡骏嘴角一勾，二郎腿翘起来了。 “匡总误会了，我的主业不是做游戏，而是玩游戏。”胡晓峰哈哈笑道。 “玩游戏的才是大哥。”匡骏放下二郎腿，表情变得认真了许多。 我玩个游戏都恭维，你这是认真的？ 服务员开始上菜，双方谈话的节奏慢了下来。 胡晓峰的酒量一般，没有主动挑起战争，对于鲁森的敬酒也回应冷淡，所以气氛一直没搞起来，反而比较无趣，一瓶白酒迟迟喝不完。 闲聊不投机，那就进正题。 “这么说吧，《独行丹师》的版权，对我们飞马来说，真的是小菜一碟，我想谈的是，整个逐芳网。”匡骏终于直视胡晓峰，“不兜圈子，一百万，逐芳卖给我！” 胡晓峰嘴角勾起的弧度有点大：“匡总好像知道点什么，但情报又没那么准确？” 知道的，当然指胡晓峰拥有逐芳网这件事。 因为一直没对外公开，所以巫右县这些人还分不清胡晓峰是董事长还是总经理，多数人可能以为逐芳仍然是魏雨苒的，胡晓峰只是个高级打工仔。 匡骏直接向胡晓峰开价，说明他已经有了确定消息。 这消息哪来的？ 至于说匡骏情报不准确，那就是开价了。 胡晓峰花了六百万，你只开价一百万，这不是引战、挑事儿么？ “我这个人不喜欢弯弯绕绕，我的人帮我评估过了，逐芳最多值八十万，如果不是拿了个奖，还跟田雄买了批书的话，单说逐芳这块牌子，连三十万我都不肯出的。”匡骏仰了仰脖子，开始把玩自己的大金链子。 胡晓峰没戴配饰，只能拿筷子在手里转了转，气势不能输嘛。 “买书的事，是鲁总编发现的？”胡晓峰换个方向。 “是的，本来我准备代表飞马，去收熊霸网一批书，结果被胡总抢先，晚了两天。”鲁森表情显得很心痛。 熊霸网的充量书，有上百本是他当质量文收进来的，作者多少跟他有点关系，鲁森本想把这些书再运作一下，谁知最好的那批都被挑走了。 “熊霸网这批书质量不错，我们精修了一下，如果匡总想要，价钱好说，一万一本，打批发，友情价。”胡晓峰微笑。 “抢钱啊，你收的时候，每本一百块都不到！”鲁森生气极了，而且越想越气。 如果他早两天去找田雄，然后再找几个枪手“精修”一下，说不定面对投资人，报价一万一本的就是他鲁森了！ 胡晓峰笑而不语。 匡骏皱了皱眉头：“胡总，你这就是没有诚意喽？” “我已经很真诚了，说实话，要是匡总再晚半个月找我，这批书单价五万我都不见得会卖。”胡晓峰的眼神，确实很诚恳。 “其实吧，这次之所以面谈，我主要还是欣赏你这个人，准备在收购逐芳之后，让你当飞马的副总经理，但现在看来嘛，胡先生并不是一个聪明人。”匡骏摇摇头，端起酒杯，看着杯中的一个气泡，似乎想把它盯碎。 胡晓峰哇了一声，确实很惊奇：“匡总这么看得起我？谢谢了啊，不过我还是觉得自己经营网站比较有趣。” 匡骏哼了一声：“胡总想得太简单了，看来你还是不明白，巫右县网文圈的水有多深。” 胡晓峰本来想喝口酒的，听这话赶紧放下，怕自己喷出来。 随便一个圈子，或者一个小地方的人，都爱说自己这边“水很深”。 深个鬼啊，我这才上任几天的新手，随便玩玩就把你们县网文圈的“明珠”——李成功杯给摘到手了。 “关于巫右县的水，不知匡总能不能举个例子，让我长长见识？”胡晓峰强忍住笑。 “这还用举么，现成的，你们魏总，从魔都过来的小娘们儿，以为喝过点墨水，见过点世面，就能在巫右县跟我们争锋，结果呢，几百万赔光，把网站清空还债，跑了。”匡骏懒懒地道。 胡晓峰仍然带着笑，但目光已经渐渐凝聚起来。 “其实本来我都没打算挖鲁森的，也没想过招聘新编辑，接收魏雨苒那批美女编辑就够了，谁知道杀出胡总这么个程咬金。”匡骏虽然没喝醉，但借着酒气，继续发挥下去。 “听上去，逐芳网倒闭，匡总本该是最大赢家。”胡晓峰咧开嘴角。 “巫右县太小了，容不下这么多网站，随便关掉哪一家，都是好事。”匡骏嘿嘿冷笑。 “匡总你再吃点菜？”鲁森忙道。 “滚开，你想说我喝多了是吧？我这些话，就算当着宾河山、徐永华也一样说！”匡骏冷峻的目光扫过，把鲁森惊得身体一颤。 “哎，既然匡总容不下，那我就告辞了，谢谢匡总款待。”胡晓峰不想再浪费时间，起身离去。 身后似乎传来咒骂的声音。 胡晓峰皱了皱眉头，出了酒店大门后，在手机通讯录找到一个备注名为“汉西黑粉”的：“老苏，你对巫右县的黑社会熟不熟，我这边可能遇到点小事。” “老大，你别开玩笑了，巫右县那丁点大的地方也有黑社会？最多就几个混混吧，还不出名！”电话那头嗓门挺大。 “老苏啊，你们省城大哥眼中的混混，在小地方那就是山大王啊，是不是太远了，你够不着，那我另想办法。” “别的，我跟徐沟市的拐哥打声招呼吧，不过说真的，这年头夜总会、赌场都被网络小说挤垮了，哪还有黑社会啊，混得最好也就是在游戏里搞工会的那批了。我现在也带着小弟玩游戏呢，当然，大神你的书我还是会追，封笔令啥时候结束啊？”老苏一口气转了几个话题。 “怪不得那家伙听说我主业玩游戏，马上就认真了呢。”胡晓峰一笑，“我的书啊，解封还早，你要真想看，下载个逐芳app吧，我带的一批小弟在写。” “晕，还是老大牛，替我们社会人又找到一条新路子，写小说好啊，有空也带带兄弟我啊！” 第五十二章 做局之人 周一上班，胡晓峰特意来得早些，先后把颜冬冬和谢梅叫到小办公室聊了会儿，最后才叫毕丽进来单独谈话。 “逐梦网究竟是怎么欠下的债务，这次希望你能源源本本跟我说清楚。”胡晓峰直视着毕丽，“谢主编和小颜都已经把她们知道的说了，你撒谎我马上就能察觉。” 毕丽张了张嘴，脸上有不信的表情。 胡晓峰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之前魏总也说过一些，我本来并不关心，只是现在郝贱男和飞马网的人都找上门来威胁我，我必须知道全部情况，才能反击。” “他们还不放过逐梦网？”毕丽顿时握紧拳头，“我去跟魏总……” “别找魏总了，她要能应付得来，还需要把网站交给我么，你只管说吧。”胡晓峰走近毕丽，释放威压，不给她打电话的机会。 毕丽犹豫了一下，用她有限的智商，在有限的时间内做出判断：“如果魏总不说，他不可能知道郝剑南的，看来魏总也没打算向他保密了。” “事情是这样的……”毕丽慢慢描述着。 从县级网站起步，虽然赚钱速度比较慢，但同时也不太容易巨亏，毕竟有政府补贴和减税。 魏雨苒组建的团队不差，她的经营能力也不错，所以只用一年多就冲到了全县第六，网站进入良性发展。 但一次活动中，来自省城千爵财团的郝剑南迷上了魏雨苒，追求无果便发话要让她乖乖送上门。 不久，某个工作室上门，说有一百多完本书想批量出售，价格相当合理，全公司都觉得机会来了，加班审核后，全部买了下来。 然而这批书上架没多久，就被飞马网起诉，说全是抄袭他们家的。 那家卖书的工作室直接失联，而且这种工作室并没有正规的经营手续，买他们的书本就不受法律保护。 法院裁定，侵权事实成立，逐芳除了赔偿之外，还要交纳高额罚金，毕竟抄袭这么多书，性质太恶劣了。 “大家都知道是郝剑南搞的鬼，飞马是他的帮凶，但没有证据。而且最奇怪的是，我们当初使用了查重软件，根本没发现网上有相似的小说，不知为啥后来法院却能查出来。”毕丽咬牙切齿。 “那批书确实是飞马网先上传的？”胡晓峰思索着。 “是的，上传时间，网页快照，读者评论，所有证据都对我们不利。”毕丽道。 胡晓峰摸了摸下巴：“只有一个可能，你们的查重软件被黑或者被修改了，这个其实不难做到，不过前提是，网站有内鬼配合。” “还能这样么？”毕丽瞪大眼睛，显然她是电脑傻瓜一枚，对编程一无所知。 “怪不得飞马网突然开挂，除了你们的赔偿金，肯定还有郝剑南的好处费，很可能现在找上门的基金，也是郝剑南安排的，这波赚大了啊。”胡晓峰喃喃道。 之前他并不确定飞马网跟逐芳的困境有关，只是诈毕丽一下，现在看来，飞马网反而扮演了主要反派。 “其他网站也不是好东西，我们不得不卖书交罚款的时候，各站联合压价，太气人了。”毕丽脸都涨红了。 “好吧，都过去了，要不是这些人，咱们怎么会有缘呆在同一家公司呢？”胡晓峰笑道。 “你……”毕丽一肚子的气发不出来，全咽回去，难受得紧。 “叫大家进来，开会喽。”胡晓峰伸伸懒腰。 解开谜团后，轻松愉快。 过去的包袱，扔掉扔掉，网站会好起来的。 有胡晓峰在，飞马那种手段，没机会再用第二次了。 卿怜子第一天上班，来得晚点，不过对于自由职业者来说，九点五十出现在写字楼里，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尤其她还要花很多时间化妆什么的。 嗯，说是上班，卿怜子穿的还是汉服，全套穿越装扮。 “过去的一周，大家干得都不错，毕经理牵头组织的培训，各项工作都很到位；谢主编尤其辛苦，聚拢了那么多作者，而且自己还负责二十几本书的精修工作；小颜除了财务工作，还给一百多本充量书分类，不容易。” “独行丹师均订已经达到400，加上其他书的收益，网站本周订阅收入已经突破三千块，跟上个月同期相比，提升了得有几百倍吧，咱们一定要保持这个势头！” 好嘛，真保持这势头，下个月岂不是日收十万？ “小颜和小卿，你们什么时候能领编辑证书？”胡晓峰看了过去。 “20号开始发证，还有两个星期。”颜冬冬毕竟是会计，抢先计算完毕。 嗯，其实卿怜儿根本没算，全程漠然。 “所以收新书还早。”胡晓峰点点头，“你们这周的工作，就是对精修的充量书，做做校对和评估，发现小问题，马上跟负责精修的人沟通，大问题及时上报。” 那些接了修改任务的作者，就算再有自律性，也会有松懈的时候，尤其修改期间没有读者会看到他们的努力。 人只有被关注，才会爆发出最大的能量，所以胡晓峰并不在乎两位小姑娘能发现什么问题，主要就让她们扮演读者身份，让作者找到存在感。 “谢主编，你的精修工作仍然很重，这周如果觉得修改太累，可以随时向我申请换换脑筋。另外，小颜和小卿发现的问题，你要替她们解决，解决不了再找我。” “毕经理，你今天先把卿怜儿的入职手续和社保办了，还有肖叶入学的事，你继续跟进。” 毕丽举手：“胡总您这周有些什么工作安排呢，说出来我们可以配合一下。” 这家伙又刺头儿了不是，怀疑胡总裁会偷懒么？ 不过也可以理解，因为在这些下属心中，实在想不出逐芳网还有别的事可做。 旧书修改，编辑们包干了。 收不了新书，最近又没比赛没活动。 巫右县各网站一致敌视逐芳，也没什么好登门拜访的。 宣传推广吧，就网站剩下那点资金能打几分钟广告？ 版权运营方面，漫画已经在改，影视游戏还不够资格往外推。 “我的事就太多了，说都说不完，动漫啊、主题曲、广场雕像都需要跟进，那个方铃逛老街找感觉，说不定还要找我陪……”见几位同事表情不太好，胡晓峰才面容一整：“其实还有一个ip改编的大项目，我已经计划好了，下午就要去谈判！” 第五十三章 传统文化的继承者 巫右县京剧团、巫右县曲艺协会、汉剧团等等，在同一幢楼里，地势还比较好，毕竟成立得早。 没有门卫，胡晓峰直接在三楼找到了京剧团的张团长。 张团长是个光头，估计是为了方便吊眉箍头，好多京剧演员都这样。 京剧团很少有年轻人过来，张团长很有些惊讶，而聊到正事后，他更是觉得不可思议。 “联合开发你们家的ip，还是玄幻题材？” 是不是楼下的牌子被哪个小孩子涂改了，或者大楼里新入驻了别的什么公司，这位胡总找错了地方？ “我们是京剧团，呃，可能你们这个年代的孩子不太知道京剧是什么了，这个跟电视剧还是有区别的。”张团长非常认真地科普。 胡晓峰被逗乐了：“别这样，我好歹也是古代文学专业的，对戏曲还是有所了解哈。” “那你这就是准备搞一个大的创新了，我知道很多人喊创新，但有些东西真是不能混搭的，京剧、玄幻……”张团长连连摇头。 “张团长觉得玄幻小说跟西游记、封神榜、八仙、白蛇这些有区别么？”胡晓峰笑道。 “那是神魔小说。”张团长下意识地道，不过说出这话后，他眉毛跳了两跳。 确实，神魔小说跟玄幻小说，真有那么大差异？ 华夏市面上大部分玄幻小说都是东方玄幻，与仙侠神魔小说并没有特别大的界限，文化背景也差不多，都是类华夏古代的。 “是这样，你看，玄幻小说的受众是年轻人，而京剧的观众是老年人，这个天然不搭嘛。”张团长感觉自己随便就能找到一堆理由拒绝这个提议。 “现在看戏的老年人里头，七零后挺多，他们可也是网络小说的受众，再说大点，黄易时代的玄幻，还主要是七零后在看。”胡晓峰还没提八零后呢，最大的一批八零后也已经过五十岁了嘛。 张团长拍拍脑门，自己掉坑里了，因为他就是1980年生的，也是网络小说兴起时的主力读者。 “其实吧，现在戏曲市场很惨淡，可以说几乎没有门票收入，我们除了偶尔能接到晚会商演，多数时候就搞慰问演出，靠政府补贴过日子，再怎么折腾，也就那样了。”张团长叹气，“小伙子，我这是为你好，京剧团没办法给你们网站带来什么流量。” “没试过怎么知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京剧团，或者票友里面，总有一些对玄幻小说感兴趣的吧，就当玩玩呗。”胡晓峰倒是挺欣赏这位张团长。 他原本最怕京剧团的人好容易抓到个上门的，就想坐地起价，大谈条件什么的。 张团长姿态放这么低，果然是德艺双馨老艺术家。 “可不能乱玩，小伙子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搞传统艺术的，都背负着社会责任，上级还盯着我们呢，要是看到我们恶搞京剧，那是要追责的。”张团长又想到一条理由。 “玄幻小说也是对传统艺术的继承啊，不止继承了明清的神魔小说，还包括上古的神话传说呢。”胡晓峰必须为网络小说发声，干脆把话说重一些：“反而是‘现代京剧’和批判现实主义小说这些，跟传统文化一点不沾边，京剧不跟玄幻仙侠历史结合，还能跟什么结合？” 张团长听得一愣一愣的，但还是有话说：“玄幻小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太脱离生活了啊。” 胡晓峰叹道：“西游白蛇这些作品的精髓，不就在于脱离生活么，不脱离能让劳动人民爽么？现实生活那么苦。” “你要说古代戏曲的题材是封建糟粕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事实上元明杂剧反映百姓生活的那部分，比如抛妻负心流、大户退婚流、书生升级流、男女误会流，哪一样没被网络小说继承？” “况且脱离时代，那也正是古代戏曲的精华所在，你看清朝戏曲里，有几部是留辫子、穿旗袍的，全都在演前朝的事好吗？你们现在排新戏，要是全都穿西装穿t恤，水袖怎么甩，身段怎么摆？” 张团长成功地被说晕了。 “嗯，既然张团长没有异议，那么我就介绍一下我们这个ip，《独行丹师》是刚刚获得李成功杯冠军的作品……”胡晓峰捋了捋袖子。 “什么就没异议了，我……嗯？等等，你们的书拿了李成功杯？”张团长张大嘴巴。 “咋了，这没啥吧。”胡晓峰觉得奇怪。 “拿了李成功杯的作品，居然要跟我们合作？”张团长脸变得通红。 这是大荣幸啊。 而且还是京剧团巨大的机遇吧！ 哪一届李成功杯的冠军作品，不是几万、几十万粉丝的？而且据说有些还改编影视、游戏！ 能跟这种级别的作品绑在一起，别说走出县城了，走出汉西省都不是不可能！ “小伙子你不早说，李成功老先生可以算资深票友了，没搬到省城之前，他还经常来我们团呢，老先生唱得很好！”张团长开始强行拉近乎了。 胡晓峰暗自唏嘘。 之前只觉得逐芳网属于巫右县文化圈的底层，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底层，一个小小的县级比赛冠军，看对方重视成这样。 早知道费那么大劲干嘛！ 合作协议，终于达成。 京剧团不必支付费用购买《独行丹师》的改编权，张团长高兴得很。 逐芳网不用支付京剧演员们的报酬，就能免费录制表演视频用于宣传，胡晓峰也相当满意。 这种生意，就看双方怎么看。 只要你觉得对方的影响力比你强，那肯定是赚了。 其实胡晓峰私下觉得，逐芳网的读者恐怕不见得比京剧团的票友多呢，只是张团长对巫右县网文圈不太了解罢了。 “那么现在需要解决的是剧本问题，网文动辄百万字往上，我们年纪大了肯定没法读，还需要胡总给个剧情概要，我们团来改成剧本，大约几千字吧。”张团长又想到个问题，“对了，你们的剧情一定得是正能量的啊。” 胡晓峰拍着胸脯：“放心吧，非常正能量，就是一个年轻的牧童，偶然获得一本中医典籍，为了治病救人，跑遍山川采药练丹，同时行侠仗义，最终成为一代医圣、侠圣！” 张团长一拍大腿：“这样我就放心了！” 第五十四章 爱恨情仇 正能量不是吹出来的，要写出来。 回到公司，胡晓峰马上让谢梅按照他说的，赶出一篇《独行丹师》的内容梗概、改编建议和整理文中的亮点、金句。 肖阳当初写这小说的时候，虽然过程很励志，但故事内容并不算阳光，还是普通的莫欺少年穷、逆袭、复仇这些套路。 啥是阳光？心底无私，无欲则刚，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就像胡晓峰这样…… 咳，最后一句是开玩笑的。 时代在进步，对作者的要求也在提升。 近些年官方就提出一个要求，叫“不要以爱恨情仇驱动剧情”。 这句话刚出来的时候引起一片哗然，没有爱恨情仇，那还叫故事么，还能有矛盾冲突么？ 这是要砍掉人类历史上百分之九十的小说？ 比如复仇，上至莎士亚的《哈姆雷特》、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下至武侠常见的报父仇，网络小说的重生灭敌人全家，都是长盛不衰的路子，很容易调动读者情绪。 但官方解释，复仇属于人类心里的一个阴暗面。 十几年前有种贬义的说法叫“贩卖焦虑”，之后逐渐扩大范围，增加了“贩卖欲望”、“贩卖恐惧”、“贩卖悬念”、“贩卖痛苦”、“贩卖仇恨”等等。 基本上，激发人类负面情绪的写作技巧，通称为“贩卖”，又叫做“绑架读者”。 对于有道德洁癖的人来说，看到这些“贩卖”就会反感。 想跟传统文化的京剧挂钩，势必会吸引这类有洁癖的人注意，所以《独行丹师》的京剧版里，得把复仇、灭门去掉，主角也不要纯粹为了变强而拼搏，而是要为了帮助更多人…… 说阉割还不至于，但也算是整容吧。 胡晓峰本身也乐见产生多个不同的版本，扩充ip内容。 谢梅把改版的简介将给胡晓峰时，已经快下班了。 “两小时两千字，谢主编你可以啊，进步太多了。”胡晓峰看着简介，啧啧赞叹。 不仅是速度，文字质量也提升了。 语法什么的基本功没变，但字里行间带上了情绪，而且更加确定，让读的人不会开小差。 “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快了，可能是胡总指导有方吧。”谢梅脸上微红。 “我哪有指导你，是你自己写多了，自然手熟而已。”胡晓峰笑道。 “胡总虽然没有当面授课，但平时说的很多话都给我启发。”谢梅脸越发红了。 “行了行了，拍马屁的工夫进步更大，准你今天提前下班。”胡晓峰不想让这气氛再暧昧下去，连忙挥手。 不过心里还是挺得意的。 胡晓峰虽然不觉得自己说的东西有水平，但至少他吹得煞有介事，很有迷惑性，这便会给谢梅一种错觉，认为老板无所不知，永不犯错，照着他说的做就行了。 胡晓峰早说过写作最重要的是自信，有了信心，才不会犹豫，写起来自然流畅。 下班了，离开园区，没走几步，胡晓峰忽然皱了一下眉。 转头看向对面街道，只见垃圾箱旁边，一个穿夹克的青年正倚着灯柱抽烟。 胡晓峰的五感，包括六感都是相当敏感的，他不认为自己刚刚感觉错误。 这个青年之前一定盯着自己的背影在看。 “飞马中文网，匡骏，已经开始了么？”胡晓峰低声自语。 “你们这几天下班小心点，颜冬冬你没车，最好让她们捎你一程。”胡晓峰在公司群发了条消息，但也没多做解释，以免大家心乱。 他已经找了省城的老苏，老苏的能量或许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抵达巫右县，所以匡骏究竟会怎么做，现在还不确定。 杀人、绑架？ 真不至于。 不就是一家小小的网站吗，犯得着拿人命来冒险？ 或许就是想施加一些压力，把胡晓峰吓走吧。 “你想怎么对付我，我不担心，”胡晓峰边走边自语着，“我只是在想，怎么能反过来干你一票。” 得，刚刚还说不要以复仇驱动剧情呢。 “算了，心底无私天地宽，不想那么多，自身的强大，就是一种对敌人的伤害。”胡晓峰想到这儿，头便昂了起来。 出于谨慎，胡晓峰还是绕了几圈，直到确定甩掉盯梢，这才吃饭，回到出租屋。 接下来两天，各项事务都正常进行，半品动漫发来了第一话的剧本和人物线稿，京剧团也已经开始创作剧本，其他人审稿修稿没什么惊喜，但也没什么问题。 最大的进展，就是周三下午收到了青楚梦工场制作的主题曲视频。 李小川和米米的技术当然不差，否则胡晓峰也不会在网上那么多个体户里，挑中他们。 视频中的男主角并不很帅，至少没有胡晓峰帅（他是这么认为的），但略带一点沧桑和忧郁，完全符合胡晓峰的期待。 至于女主，当然是卿怜儿，她的演技如何不好说，总之在镜头里挺仙儿的，这就够了。 李小川和米米都扮演了配角上阵，此外还有几个长得莫名其妙的男子跑龙套，稍稍拉低了全片的质量。 不过总的来说，超值了，换成大公司，同样质量的视频五千块拿不下来。 当然，重点还是主题曲本身。 李小川的编曲功力是青楚梦工场的核心竞争力，更何况胡晓峰提到了努力和用心的区别，李小川这次是真的用了心，他一再强调是自己最好的作品了。 胡晓峰对于音乐没什么研究，但既然是艺术品，他的五感就能发挥作用。 光听前奏，鼻中就已经闻到香气。 歌词出来后，口中也有了甘甜的味道。 “年轻真好。”胡晓峰不由得感慨了一句。 两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用心做出来的东西，全都充满了青春的气息。 他们并不能体会寒门写手肖阳的创作情绪，但他们用自己对生命的爱，强力脑补出生离死别的画面，却特别阳光。 “我如流星独行万里，不带来希望，也不带来恐惧，人们惊叹我死亡的美丽，我已化身天地！” 歌词当然是有胡晓峰多次提供意见，但“惊叹我死亡的美丽”这句完全出自米米之手，初见就已经刺激到胡晓峰的味觉，所以一字未动。 现在配上音乐与画面，胡晓峰只觉得身体开始冒起鸡皮疙瘩。 比幻嗅、幻味更深一层，幻触。 第五十五章 拍脑袋的想法 ”可以定稿了，你把后期优化一下，然后做成两个版本，一个带网站和作品宣传语，一个不带。”胡晓峰回复李小川。 随即马上联系窦涛:“小窦，最近你的视频号做得如何了” “粉丝三千多，已经达到申请市级视频号的门槛，但光有粉丝还不够，需要有两个点击过千的视频，我现在就一个。”窦涛回道。 “那你打算升级不，真要到了市级，对更新量也有要求吧。”胡晓峰道。 “做到市级视频号后，我肯定会博一把，全力经营，我也不会只限于报道本县的活动了，事实上市里已经有些文化方面的工作室和公司想找我合作。”窦涛明显变得更积极了。 县级帐号，几百粉丝，这些视频主通常都不会收费，收也收不到几个钱。 到市级就不一样了，用户花五毛钱看五分钟视频是常态，就算只有一千粉丝付费，扣除平台费用也能挣三百以上，可以考虑专职了。 等粉丝再多些，接广告挣的钱也很可观。 “我这里有个视频，你帮我发一下，看能不能达到一千次点击。”胡晓峰便不再多说，直接发货。 几分钟后，窦涛发来一个“炸”的表情:“这视频，简直像是给《独行丹师》定做的一样，而且质量这么好，是哪部电视剧的剪辑这部剧怕是能上省级电视台播出！” “绝对原创，你家首播。”胡晓峰笑了。 “怎么可能，该不会是逐芳网原创吧，你们也没说会做这个的啊要是找人做，这质量得花上万块吧”窦涛纠结了好久，胡晓峰也没告诉他，总要制造点神秘感。 严格来说，让窦涛发视频，是在打广告，按说应该给他广告费。 虽说这视频很好看，能给窦涛的号带来流量，是双赢结果，但没见到数据前，谁也说不清。 要是视频招来一片骂声，反而让视频主一肚子气，觉得亏了。 等视频火了再公布真相吧。 李小川把后期完成后，窦涛立即发布，反而逐芳自己的号上没发。 等到第二天上午，窦涛那边已经有了三百多点击，对县级号来说，这绝对是爆款的前奏。 “谢主编，拿这个视频，用你的私人帐号到省内各大视频网站上传，记着避开本市的网站，还有，如果这些网站问你签不签约，你都拒绝掉。”胡晓峰叫来谢梅。 “为什么拒绝签约，省级网站能看上的话，一个月少说也能挣几百块吧”谢梅惊讶地道。 给私人办的视频网站投稿，跟向小说网站投稿是差不多的模式，没签约以前不能收费，也不会得到推荐，没几个人能看到。 当然因为新媒体、视频这些东西涉及宣传口，所以各级政府也搭建了平台，允许符合标准的个人号收费，窦涛就是走的这条路。 官方平台影响力大，但审核严，也很少推荐娱乐化的东西，古装的限制更多，所以更多人是投私人平台。 “如果我们跟网站签约，窦涛就不能再使用这个视频，而且总有一天网站会发现我们这视频是为了宣传小说，到时候可能还要找我们讨广告费呢。”胡晓峰笑得有点诡异。 这世上很多广告视频都做得好看，就算不给平台广告费，广大网友也会把它们顶上去。 胡晓峰没钱打广告，当然只能指望“自来水”。 不过为了不被各大网站当成小广告下架，现在视频里肯定不能出现《独行丹师》的书名，这就是胡晓峰让李小川做两个版本的原因。 同样道理，逐芳自己的自媒体号也不敢上传，不然会被搜到，一眼就看出是广告。 这里面的道道很多，不是逐芳这些入行不久小姑娘所能了解到的。 谢梅照吩咐去办了，两个小时后，她汇报已经有家网站发来签约邀请，言下之意拒绝了很有点可惜。 “作品签给别人，挣的只是小钱快钱，自己做平台才是大生意。”胡晓笑道。 他这几天坐在办公室干啥呢，就是在升级平台。 “谢主编你发个通告，说逐芳的涂鸦功能已经开放，网站提供七十部作品供读者修改，网站每周挑选最好的版本保留下来，修改者被采纳的版本越多，积分越高，当网站确定关闭修改时，会按积分给予现金奖励和该书的股份。”胡晓峰跟谢梅说了一阵，后来不得不把毕丽和颜冬冬叫来，一起讨论细则。 “所以，这个功能就是胡总你自己做的”三个女孩完全没办法相信。 以前网站的程序员，做一个简单的功能还得几天呢，涂鸦这种前所未见的设计，咋突然就变魔术一样“变”出来了呢。 “这都什么年代了，网上免费控件、插件库一大堆，编程都是傻瓜式的，再说本人可是计算机专业出身，编这个很难么”胡晓峰皱眉，觉得她们关注错了方向，明明最大的亮点是创意而不是技术好么 “你明明说心理学专业的。” “我记得胡总你说自己中文系的！” 胡晓峰拍脑袋:“我堂堂老总还要被查学历大家执行吧，什么财务问题，法律问题，成本大小，规则细则，交给你们了！” 法律确实是个问题，虽然新的著作权法规定了著作权可以转让，那些充量书作者已经相当于放弃所有权利，但假如一本书被修改得面目全非，严格来说已经不再属于当初登记的那部作品，版权局有理由不认可。 而且所有参与修改的读者，严格来说属于集体创作者，需要集体签协议…… 老板拍脑袋，下面的人跑断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不胡晓峰干嘛想体验这种生活呢。 当初作为一个普通读者和写手的时候，幻想过无数种好玩的东西，一直没机会搞，现在终于逮着机会了。 这也是网站刚起步，没几本书，也没什么活动需要出席，总裁大人才有空做这些，以后…… 就在这时，毕丽接到一个电话，说了几句后，才捂着话筒，神情古怪地望向老板：“胡总，你要的活动，来了……” 第五十六章 鞋帽协会 “什么活动，我猜猜，该不会是爱森集团终于决定举办六指湖文学周了吧，或者县文协的扶持小网站计划开始了”胡晓峰眼睛发亮。 之前这位胡总发挥了超强的搜索能力，再参照朋友圈的消息，选中了几条近期可能对逐芳网有用信息，然后让毕丽四处打听，保持关注，不放过全市任何活动。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消息了 “胡总你完美地避开了正确答案。”毕丽不知跟谁学来了耸肩的动作，“找上门的是徐沟市鞋帽协会。” 胡晓峰大大地皱眉：“那没用啊，这家协会举办的行业征文比赛，只限制鞋和制帽的从业人员参加，我之前想着万一我们培训的那批写手里有做这行的，就可以参赛，然而正像你说的，写手们完美避过了鞋帽行业。” 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写作比赛，胡晓峰也不是单对鞋子帽子感兴趣，只不过搜到的情报里，这两周只有鞋帽协会搞活动。 “胡总，他们不是通知我家参赛，而是请你去做评委。”毕丽的下巴向话筒扬了扬，示意要快点给对方回复。 “评委能给几个钱啊。”胡晓峰撇嘴。 “嗯，张秘书吗，我们胡总问这次评审费是多少呢”毕丽大声问道。 胡晓峰以手击额，这丫头绝对是故意的吧！ 不过听到毕丽说了声“两千块”，胡晓峰连忙点头。 这些做鞋的也太有钱了，小圈子自娱自乐的比赛，给这么高的评审费，怕要赶上李成功杯评委里最低那档了。 “我绝对不是为钱去的，就是想为网站打响知名度。”胡晓峰等毕丽挂掉电话，马上解释。 “知道了，两千块对胡总来说，也就一顿饭钱。”毕丽阴阳怪气地道。 “说起来，这家协会居然知道我，看来这段时间我是不是太高调了，尤其是在行业群发红包都是一千块的。”胡晓峰摸着下巴做检讨。 “别想太多，我可是托了好多关系，才联系上对方，让他们务必关照咱们，谁知临开赛了，我们却没作品可报，人家才拿这个评委安慰一下。”毕丽看来挺不愉快的，消耗本就不多的人脉，只换来一个评委资格，而且对公司没啥帮助，白便宜老板个人。 “也不一定没有作品，鞋帽协会，真的只限定生产鞋帽卖过鞋的算不算”胡晓峰一边自语一边站起，“我去河坎街问问方铃。” “卖过鞋帽的小商贩那么多，当然不可能算啊！”毕丽喊了起来，“还有，打个电话问不行吗” “当面交流更有用，”胡晓峰径直走向电梯，“放心，这次不用你们的车，公交能直达。” “不用我们车，是想跟那女作者过二人世界吧！”毕丽气呼呼地道。 河坎街，是县城新兴的商业街，不算很繁华，但晚上到河边散步的人多，倒也是个做生意的好地方。 上次在公司，方铃留下了店址，让公司几位美女有空过去光顾，后来她打出租的时候又说过一次，所以胡晓峰知道。 “小姐，请问你们方老板在么”这家小小的化妆品店还不到十平米，里面只有一个营业员在看手机。 那营业员抬头，忽然捂住嘴巴。 胡晓峰愣了片刻才不太确定地问：“方铃” “胡总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方铃脸红红地站起。 跟那天相比，头发变成本色，妆稍微淡了点，而且身上换成化妆品店常见的白衬衣，怪不得胡晓峰第一眼没认出来。 其实可以理解，如果方铃平时也戴假发，穿得那么艳丽，会给女顾客带来冲击感，估计没几个人会上门了。 “我真是这家店的老板。”方铃有些不自然地道。 “知道。”胡晓峰倒也不怀疑她，毕竟这么小的店，养活不了太多人，老板兼任营业员很合理。 “看来生意不错，最近忙得没怎么改稿啊。”胡晓峰调侃道。 “我还要更新新章节嘛，一心两用很难的呢。”方铃又开始撒娇了。 说实话，这种打扮的她，更青春一些，自然一些，对胡单身的杀伤力更大。 “你要是个千万富婆的话，我绝对就上了，可惜你不是！”胡晓峰心里努力挑着毛病。 “我知道，修改旧文没有钱拿，短期看不到效益，所以你找不到目标。”胡晓峰表面上的笑容还是很温暖、诚挚的：“所以你应该为小说中的人物设置些目标，以此获得心理满足，这种满足有时比挣钱更爽。” “比如你喜欢的闺蜜，可以在书中让她被霸道总裁强推；你讨厌的怪老头，可以让他被老婆捉奸在床……”胡晓峰微眯起眼睛，仿佛很享受这种幻想的过程。 “喂，我不会像你这么变……好么”方铃忍不住推了胡晓峰一下，“不过你说得对，多设置些短期目标，还是挺有趣的。” 设置短期目标，是对付拖延症最简单的方法，因为拖延症的问题是当前工作太艰巨，无法快速产生回馈，而当任务分解后，很快就能收到一些回报，从而提升积极性。 方铃现在就是觉得修改工程太大，所以迟迟无法下手，下意识找轻松的活儿去干。 “修改的事说完了，那我们聊聊另一件事。”胡晓峰说出了鞋帽协会的比赛。 “女人都爱鞋帽，我当然也卖过，但凭这点经历就跑去参加人家行业内的比赛，也太牵强了吧。”方铃连连摇头，“再说我这本书现在还不想完本。” “真想参赛的话，这些都有办法。”胡晓峰又说了几句，但方铃始终不愿意。 其实胡晓峰也没有太大意愿让她参加，毕竟书还没按他的意思修改，拿不到什么好成绩。 “那你介绍几个鞋帽行业喜欢写书的人给我吧，没跟网站签约的那种。”来都来了，总要多尝试一些可能。 “这样啊我以前进货还真认识些做鞋做帽的，确实有几个人写过书，大家聊得挺投机，不过他们水平没我高，你真的想收”方铃想想。 “现在收不了新书，我就是借机认识几个朋友而已，你现在就替我约一下吧，找地方喝茶聊聊，后天就报名截止了，不能再拖。”胡晓峰看看时间。 第五十七章 四个臭皮匠 在方铃的安排下，在一家档次并不高的茶楼里，与四个男子见面。 没见到女性作者，胡晓峰先失望了七分，再听他们说话，看了他们的稿子，更知道方铃说的没错：这些人真不如她。 而且差距还挺大，都是连分成签约都没有过的。 别的作者，胡晓峰是给他们找缺点，让他们填补，而这几位，嗯，只能想办法找优点了，因为缺的是不“点”，而是全面缺失。 “认识的人里，本来还有几个写过书的，但他们差不多放弃了。” “不管做鞋帽还是做生意都挺累的，重要是静不下心来写啊。” “我们做鞋的这批人里面，就李唯的水平高，在‘布克林克’签了分成，听说最近收入还超过一些写买断的了。” “不过李唯还是没方铃厉害哈！” 方铃见话题老在这个圈子打转，怕胡晓峰不高兴，忙把比赛的事说了，并请他指点一下大家。 胡晓峰便挑了一些写作的基础知识来讲，自问还比较对症，不过看起来，那四个人有两个半是没听懂的，就算听懂一些，也没太往心里去，只是频频点头。 这四位里有批发老板，有手工做鞋的，也有鞋厂领班，挣钱倒不少，但在写书这方面确实处于绝对弱势。 对他们来说，能见到一个编辑都要捧着，而眼前这位网站老板，更是神仙一样的存在了。 现在他们满脑子想的就是如何给老总留下好印象，无心学东西。 “咱以前写的那些东西确实不行，比赛肯定首轮淘汰。胡总还是给我们指个路子，我们重写一本发在逐芳网吧！” 胡晓峰喝了口茶：“怎么这样没信心，说真的，这种行业内的比赛，水平差异很大，我有次参加全国螺丝钉厂文学大赛，三等奖还没方铃的书好。” 几个人听这话，果然眼睛一亮，有了希望。 “如果你们这次参赛表现好，逐芳网肯定会签你们新书的。”胡晓峰进一步抛饵。 “我们，都参赛” “我都没完本书啊。” “我倒是有完本的，但才十几万字，这比赛要求三十万以上呢。” “难道真像买彩票一样，多投几本成功率高些” 几个人说来说去，还是没信心，他们毕竟不是傻子，自己水平还是有点数的。 胡晓峰等他们调侃自嘲得差不多，自己也把思路组织清楚了。 “项大哥，你的优点是文风大气，角色鲜明。”（粗放、单线条） “冯兄弟，你长于设定，世界观宏大，开局惊艳。”（虎头蛇尾） “张师傅，你行文缜密，情感丰富，后劲十足。”（慢热、啰嗦到令人发指。） “计总，你最擅长运用段子，精于吐槽。”（就是不会好好写情节。） “现在拿你们任何一人的书去参赛都达不到标准，但若是四位联手呢”胡晓峰终于抛出重磅炸弹。 四个人先是张口结舌随即热烈地讨论起来。 还真别说，有感觉！ 这年头写书，多数底层作者还是跟风，大家写来写去都是那些套路，真要把几本书合在一起并不会特别离谱。 “项大哥像剪，计总像线，冯兄弟像帽，张师傅像鞋，完美组合。” “冯头、张尾、计缝、项裁。”胡晓峰替他们设计了一套组合技。 批发鞋帽的计总从四个人的七本书里挑剧情组合在一起，然后全文替换人名、地名，都市魔改成玄幻，使之强行成为一个故事。 计总是四个人里脑子最活的，“说不定”比胡总还活，他的工作完成，基本就成功大半了。 时间紧迫，报名截止只剩一天半，肯定没办法做得完美，但至少从字数上来说，五十二万，大作了啊。 就在茶楼里，用笔记本电脑，计总用剪切复制，一小时就完成了初稿。 胡晓峰快速浏览一遍，说声不好意思，然后跑门外去深吸新鲜空气。 好难闻的气味！ 这就像把几个不同生物的肢体组合在一块儿，能是个活物吗 好吧，换种说法可能好接受一些。 整容，各个部位按不同明星最好的地方来整，但手术进行中时，血腥总是难免的。 “主角配角的行事、说话风格还需要你们商量着统一一下，不能前面严肃，后面搞笑。” “当然也不需要绝对统一，那样工作量太大，所以最好设计几个小剧情，用以解释角色前后的变化，小白文的角色是从头到尾一张脸，优质小说的角色却是成长变化的。” “目前的高潮部分还比较单薄，应该设计一个群雄会聚的大场面，然后你们每人负责几个擅长的角色，把角色最典型的一面展现出来，集体创作最适合写群像，这个高潮部分是全书重点，字数不怕多。” 虽说对面几个人水平真不行，虽然这部凑出来的书比很多充量书还不如，但胡晓峰既然把人家召集起来了，就要负责任。 原本几个男子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但被这位胡总感染，对四人合作的书越来越感兴趣，都舍不得走。 不知不觉天黑了，点外卖继续讨论。 方铃也主动参与进来，站在女性角度出了不少主意，甚至还承担了一些女角色的具体修改。 “胡总，我们这本书，是怎么跟你们网站签呢，怎么署名，算集体创作”计总忽然想到这问题。 “暂时签不了，过段时间吧，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先在我们站更新免费部分，笔名可以商量一个，协议里再提分成比例吧。”胡晓峰道。 “不签约，所以我们去参加比赛，是按个人投稿算”小鞋匠冯宁波惊讶地道。 “是的。”胡晓峰再一次快速审稿，鼻翼抽动了两下，心说：“这么费劲，还不是本站签约书，真不知道我图什么！” 情节是勉强理顺，说得过去了，但仍然有臭味儿。 花这么多精力，要是用来单独调教一个有天赋的作者，充量书怕都能提升到保底书了。 “大伙儿回家想想，明天尽可能抽时间，咱们继续。”胡晓峰用力伸展着酸麻的躯体。 其实不用他打气，另几个人的兴致仍然相当高，边走还边争呢。 胡晓峰回到出租屋，才发现下午毕丽发来了一份文件，里面有这次“徐沟市鞋帽行业文学大赛”的赛程赛制和附上的书单书稿。 “书单里面有几本黑体字的书名，对方说是重点书，希望你认真审核，到时候多点评几句。”毕丽还加了一句。 “也就是说，属于内定拿奖的那种喽。”胡晓峰嘴角勾起。 报名还没截止呢，前三名基本就已经确定了。 第五十八章 公平公正 “也就这种落后地区，小圈子，才有这类不公平的事情了。”胡晓峰撇嘴。 潜规则，是哪里都会有的，即使时代再进步，规则再完善。 不过，现在鞋帽协会这种状况已经算好的了，只是把书名标黑，作个暗示，并没有直说非得让这几本书拿奖。 当然，这也是因为胡晓峰第一次受邀，双方还没建立起信任，真要把潜规则摆到桌面说，还怕他揭露出去呢。 胡晓峰躺床上看了那几本“重点书”，别说，水平还是有的，其中一本估计能拿千字一百的保底，另两本虽然不够商业化，但文笔、阅历也还行，可能出自文协会员之手。 再往后看，没被标明重点书的，其中也有一些水平不错，可以说各擅胜场。 艺术本来就没有绝对的标准，尤其是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同时参赛的情况下，主要就看评委的喜好了。 真要按胡晓峰个人的口味，三本重点书大概只有第一本能拿奖。 “不过说起来，照现在这些书的水平，那四位哥们儿的‘杂交’作品肯定进不了前十。”胡晓峰苦笑一下，睡觉。 第二天早上给方铃、计总他们各发了一条消息，表示自己公司有事，就不过来参与讨论了。 知道了其他参赛作品的水准，胡晓峰已经意兴阑珊。 然而很快，方铃拉了个群，大家在群里继续研究怎么改，怎么加剧情，热情依然高涨。 胡晓峰不想跟他们说这样做是白费力气，也抽空提点两句。 其实就算把书改好了，能进前十，也就拿到一本证书而已，前三才有奖金。 唯一欣慰的是，这几兄弟的写作水平在爆炸式地提升。 毕竟起点低嘛，增长起来也快。 “胡总，你看我们现在这一版，放到大赛上什么水平？”小鞋匠冯宁波问。 “七八名应该有。”胡晓峰还不能透露自己已经提前看过多数稿子了，随便安慰他们一下。 “那就稳了，胡总是评委，随便给点照顾，咱们就前三了！”张师傅道。 胡晓峰咳了一声：“我是一个绝对公正的人，会客观地打分，就算我们网站选送的稿子，该打多少分还是多少分。” 这种情况其实不会出现，因为真要是逐芳网有作品参赛，评委里肯定不会有胡晓峰，基本避嫌还是要的。 “明白明白，大家都懂。”计总非常专业地说道，“大家就当不认识胡总，胡总什么都没说，嘴紧一点！” 胡晓峰心想，难得说点实话，你们还不信。 劝这些朋友参赛，只是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引他们入门。 很多埋头写书的人，或者由于消息闭塞，或者缺乏自信，或者少点运气，一生中会错失无数机会。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 没参与过，怎么知道未来努力的方向。 当然了，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会开绿灯也不是坏事，至少给了他们信心，写起来会更顺手。 跟本公司的人沟通了一会儿，肖叶和她母亲都已经安置好，这件事终于可以放下。 网站涂鸦功能，目前已经有几十条修改记录，改得都还不错。 目前全站的重点工作是那批充量书的修改。 谢梅亲自精修的二十九本，只有两本算是初步完成，以她的感觉，勉强能用，也就是达到最低的分成签约标准。 当然，谢梅的工作不仅于此，其他二十七本，她也多少修改了一些，进度不一。 胡晓峰看了几本，跟想像的差不多，谢梅是个比较严谨的人，但创意不足，并没带来什么惊喜。 谢梅作为中级编辑，语法是她的强项，但文采是没有多少的。 情节方面，胡晓峰早就指出了每本书的修改方向，甚至还包括一些具体的细节都作了要求，所以他想要的基本效果都达到了，很多硬伤都已经治好。 “嗯，谢主编，这批书本来就是废物利用，不用改得太认真，你应该放松些，让自己快乐起来，对了，把充量书改成分成书以后，每月它们的收益，你可以提成20%，这个让毕丽写进制度里。”胡晓峰随口就来。 谢梅先是没觉得什么，事后越想眼睛睁得越大。 要是一本分成书月入五百，二十九本，就接近一万五了，两成就是近三千块啊。 如果以后还有这种精修工作，长期下来，月入几万、十万元都不是梦啊！ 其他充量书，有六本是作者本人在修，大部分也已经有了分成的资格，其中胡晓峰看好的两个女作者，质量确实更好，胡晓峰都安排通知他们签约。 培训会上分发出去的二十五本，包括后来又有作者陆续申请修改的五本，进度要慢一些，目前还没有完全达到分成标准的。 一来，参加培训会的作者，先要花几天时间细读自己接手的文；二来，有些人智商不够，有些人比较懒，各种原因让他们没办法跟谢梅相比；三来，也是最重要的，胡晓峰对这批书没有标出修改意见，只偶尔在群里提过几句，主要还靠他们自己摸索。 胡晓峰精力毕竟有限，而且他一向认为，指导越多，越容易扼杀作者的创造力和成长性，所以至少先让这些作者飞一会儿。 “周末很重要，得让他们兴奋起来，冬冬和怜儿，你们评了几本五十几分的书对吧，在作者群里发布一下，挑他们的优点点评几句，给大家一些希望。”胡晓峰在公司群说道。 接下来看看各项数据，包括窦涛视频号的数据，都还挺喜人的。 胡晓峰这才正式开始鞋帽协会的审稿工作。 如果只按对方的提示，把重点书的优点挑出来，现场说几句好话，胡晓峰读个半小时就能搞定。 但他当评委的目的之一，也是想找到有潜力的书籍。 而且这么多人抱着希望来参赛，胡晓峰也要用尊重来回应，要为评委这个岗位负责。 就算前三名决定权不在手中，四到十名的位次，也要尽量做得公道些。 必要时，点评的时候顺便表扬几本拿不到名次的书，鼓励一下作者也好。 不知不觉，到了第二天，报名截止时间。 组委会前一批提交的书早已审完，在胡晓峰的要求下，后面报名的书也发了过来。 这个比赛不像李成功杯那样，对个人参赛作品有比较严格的初选，所以报名书籍总共达到了七十几本，有些书实在很***四个鞋匠之前凑的那本还烂。 “嗯？这是他们的新版本？一天没见，居然能改成这样。”胡晓峰揉了揉鼻子。 绝大多数人，都没办法长时间为一件事努力，这是人性，所以这世界只有少数成功者。 但如果论到短期冲刺，很多废柴未必逊色于学霸。 这四个男人，相互刺激之下，居然爆发出罕见的能量。 然而虽然弥补了很多缺陷，还出现一些亮点，勉强可以分成签约了，但全文还是有隐隐的血腥气，非常非常淡，但就是有。 胡晓峰目光移向下一本。 四男之书是卡着分钟交稿的，而这一本还要晚些，那就是卡着秒报名了，有个性。 “嗯？”胡晓峰咦了一声。 这本书，没有香气、味道，然而，有光。 第五十九章 语言刀法 文字有光，是不是像古人说的“文章炳然”？ 或者这作品好到直接触发了胡晓峰的“幻视”？ 都不是。 其实说来很简单，白底黑字对不对，页面上的黑字少了，留白的地方多了，屏幕岂不就更亮一些么？ 是的，眼前这本书，文字极少。 平均每行不到十个字？ “七月， 无风。 白湖江堤上， 有少女娉婷的身影。 湖面如鉴， 书生踏波而来……” 在网文时代，有个重要的革新，就是大量使用短句和大量分段。 传统文学中二三百字一段是常事，而网络小说每段七八十个字已经嫌奢侈，随着手机阅读成为主流，屏幕变小，每段的字数更是进一步缩减。 无他，就是让眼睛舒服一点而已。 不过跟传统文学中的诗歌比起来，网文的分段又小巫见大巫了。 眼前这本《剪鸢》的开头，就有点诗化的意思。 诗歌，本来是一种极简的表现，是文学精炼化的顶峰。 然而古人为什么追求极简，不就为了省纸么？ 你这几个字一行的文体，也太浪费了些，忘本啊。 但很多人舍不得放弃短小的段落，因为有一个原理是：字越少，读者的关注度越集中。 所以如果有特别希望读者记住的字词，就单独列一行。 久而久之，短句小段就有了滥用的倾向，诗人作者总是贪心的，希望读者能细细品读他们每个字、每个词。 这样做本不算有错，甚至可以称为一种比较高明的技巧，专业点叫做“延长审美过程”。 然而用的人多了，读者的负担就越来越重。 生活节奏变快了，工作太累了，再没有那么多闲人愿意花力气品读，大家都跳读好吗？ 每一行都费神脑补的话，看短诗还行，看长篇小说要累死！ 语言学家雅格布逊有个观点挺有道理，说诗歌的节拍，其实是对语言施加的一种暴力。 不管是精简、倒装、强行分段，还是隐喻、语言陌生化、用冷门梗、翻译体等等，都是属于暴力品类，也可以统称为“不说人话”。 对语言施加暴力，也相当于对读者施加暴力。 回到胡晓峰现在的感受来说，暴力，就是锐金之气扑面而来。 文字有光，是刀光！ 每一行都是一道闪电，逼得胡晓峰用最短时间看清画面，脑中快速反应，然后下一道闪电又来了！ 这是在玩打字游戏、跳舞机，还是太鼓达人啊？ 叮叮当当，不知接下了多少寒气逼人的刀光，直到本页结束。 胡晓峰目光闪动，久久才长吐一口气：“过瘾！” 有段时间没读过这样的书了。 不同的书有不同的读法，看圣人的书可以膜拜，看小白书可以嘲讽，而看这本书，就得战斗。 “好家伙，每一句都对语言使用了暴力，你确定自己是在写一本长篇的仙侠？”胡晓峰活动了两下脖子。 其实还好了，这位作者出招比较含蓄，并不是每句都用两三个字那样极端，也不是每一句都锋芒毕露。 基本上就是一个“剑客”在信手练剑的状态而已。 这还不是他最强战力的体现。 “这家伙，要是情节也像文字一样给力，怕不是有半个古龙、温瑞安的水平？”胡晓峰啧啧道。 是的，虽然刚才读的时候像是在打游戏机，但胡晓峰对剧情还是看得清清楚楚。 两个字——造作。 一个字——假。 所以，虽然这位作者的文字精炼技巧很高，但全文毫无香味，反而略带酸秀才的那种酸气。 文字有很多技巧，或者说世上的好文笔分很多种，精炼只是其中一条道，还并非王道。 “这个人太‘偏科’了，而且肯定属于清高桀骜型的，不好弄啊。”胡晓峰又看了几十页，陷入沉吟。 终于到了周六，比赛下午两点开始。 跟李成功杯不同的是，鞋帽协会这个比赛，因为事先就让评委在家把书审完了，所以不需要安排住宿，现场安排就两个多小时而已。 胡晓峰这次没要求员工参加，只叫上窦涛，蹭计总的车前往，同车还有小鞋匠冯宁波。 没去的两个男人，包括方铃，都说生意忙走不开，其实大家明白，他们就是觉得没希望拿奖，不用去现场了。 倒是开车的计总一直显得很有信心，一直在聊拿奖后的前景，什么出版啊、影视啊。 当然，他不是对作品有信心，是对胡评委有信心。 对此胡晓峰还是深感辩解无用。 “我的后台刚刚接到通知，视频号升为市级了！”窦涛突然兴奋地举起手机，“正好，这次要录的比赛，就是市级的！” 胡晓峰笑道：“恭喜窦兄，看来以后再找你发视频，要给广告费了。” “不，胡总，我这视频号能涨起来，主要靠你的两段视频，我以后都不会收逐芳的钱，我还担心你们收我的钱呢！”窦涛感慨道。 “你们就搞个战略伙伴呗。”计总一语中的。 说得不错，就在车上，胡窦二位结成了盟友，今后互不收费，互相推荐，内容共享。 前方出现了一座青秀的小山，山上有洋楼和古亭，山侧还有碧绿的湖水。 那应该就是这次比赛的举办地“碧湖山庄”了，是本市挺有名的度假村。 “胡总，你还是在这里下车吧，我怕被人看见我们之间有关系。”计总突然停车。 “这个，其实没啥……”胡晓峰想解释。 “快下，后面马上有车来了！”计总和冯宁波硬是把胡晓峰给推下车的。 看着小车扬尘而去，胡晓峰呸了几口才把嘴里的灰吐掉。 “这叫啥事儿啊！”可怜的评委，就这样一步步走上山去，身边还不断有车经过，向他喷着黑烟。 “什么年代了还不用新能源。”胡晓峰在吐槽中，艰难地来到山腰。 碧湖山庄的工作人员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这位先生，直到胡晓峰亮出电子邀请函他们才相信，连忙催促：“就等您了！” 胡晓峰在引领下，快步跑进会场，登上舞台。 主持人得到确认后，马上宣布：“这位就是本次大赛的第七位评委，逐芳网ceo、市文协会员胡晓峰，代表作《亲亲校园》、《记我的班主任吕老师》！” 第六十章 有黑幕？ 胡晓峰向观众席招手示意了一下，便赶紧到评委席就座。 碧海山庄本来就是经常组织中小型会议的地方，这个会议厅能容纳上千人，不过台下坐的也就二三百而已。 虽说挂了个“市级”的名头，但区区一个鞋帽协会内部的比赛，影响力当然远比不上李成功杯，现场虽然也有摄像机，但看那位摄像师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肯定是不会上电视台直播的。 评委比李成功杯少两个，而且胡晓峰之前看过名单，评委的分量比李成功杯轻多了。 除了一个是省网文协的会员，其他都是市级会员，而且多数都只到白银级别。 趁着主持人继续说话的工夫，胡晓峰主动找几位评委加好友，虽然得到的回应大多比较敷衍，但好歹都加上了。 “胡先生是吧，以往市文协的活动，好像都没见过你？” “是，我今年才入的会，以后指大家多多指教。” “逐芳网，巫右县？巫右县最有名的雏鹰、锦书、飞马我都知道，他们怎么没派人来？” “嗯，很正常，出名的几家，他们肯定有作品参赛，为了避嫌不能当评委，所以才轮到我嘛。” “胡总，刚刚主持人介绍你的两部大作，我怎么听着名字那么怪，‘校园’、‘班主任’，倒像是小学生作文，胡总是故意那么起的书名，玩幽默？” 胡晓峰笑了：“怎么可能是小学生作文。” 顿了一下，他才道：“是我初中写的作文。” “噗~”听到这话的几位评委都差点喷出来。 凭两篇初中生作文，就能入市文协？ 咱们这些人的年纪都活到猫身上去了吗？ 好吧，如果学生作文真的在全国性比赛上拿奖，全国性刊物登载什么的，要是“新概念作文”大赛上拿奖就更不用说了，市文协是可以破格录取的。 但问题是，眼前这位胡总怎么看也得二十三四往上了吧。 自初中作文以后，就再没有一篇能拿得出手的代表作？ 羞与此人并列评委啊，真要传出去怕是要成笑柄。 胡晓峰微笑着也不辩解。 没办法啊，自从被巨匠、天神们起诉，官方作了深入调查后，他最常用的那些笔名只要一出现，就会暴露行踪。 胡晓峰不怕什么，但也不喜欢被人盯着的感觉，能保密最好，即使最火的那几年他的身份都隐藏得很好。 还好虽然二十四省文协承诺配合封杀，但更低一级的市文协，连爆炸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胡晓峰”就是某位超级大神，所以他还有机会在这一层次蒙混过关，挣个会员玩玩。 当然，主要还是同学李亚君帮忙掩盖和争取，才能用含糊的简历和这两篇作文蒙混过关。 其实如果动用一些隐藏的马甲也行，但这些马甲的作品还是太显眼，在市文协容易引起轰动，到时候又怕惊动省里，然后传到天神们的耳朵里。 为啥非要混个文协会员？ 咳，真的就是玩玩，多一份不同的经历而已。 这个时候主持人开始宣布进入前十的作品名单，小比赛，赛程就是快。 三部被主办方用黑体标出来的作品，当然都进了前十，分别由三位评委作了简单点评，说说自己给高分的原因。 光是听这些点评，胡晓峰就连连捂鼻子。 言不由衷啊。 那三本书是还可以，但拜托你们别夸得这么过分行不行？ “胡总不是服装行业的人，大概不知道这几位的身份吧。”身边的中年女作者谭映红笑着看了胡晓峰一眼：“那个年轻人是协会会长的侄女，那位老人家是鞋帽协会作者里面，资历最老的市文协会员之一，那个留胡子的是风速鞋厂的副厂长，也是市文协的。” 胡晓峰嗯了一声：“咱们鞋帽协会真是藏龙卧虎啊，谭老师也是这行业的？” “我老公开了家服装厂，其中也有制帽车间，所以我算是半个业内人士吧。”谭映红笑道。 正说着，主持人点到了胡晓峰的名字：“胡总，你为这本《剪鸢》打了很高的分，可以点评一下么？” 胡晓峰有些意外：“这本书进前十了？” 主持人对于胡总开小差的行为有些无奈，但还是耐心地确认了，然后还指着台下道：“作者在那。” 胡晓峰望过去，只见一个穿着汉服的青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人群中。 这青年长得还挺帅，就是不笑，所以不讨人喜。 他这个汉服跟卿怜儿的唐风不同，是真正的汉朝服饰，深衣、一梁冠，显得儒雅高贵。 “哦，《剪鸢》啊……”胡晓峰还真没想过这本书能入围，根本没准备过台词。 “这本书力求语言的陌生化，所以创作手法类似于散文诗悬疑小说，算是比较创新，我给他打高分也是冲着这点。”胡晓峰看着那年轻作者，“不过，创新不等于脱离地心引力，这本书的剧情，不仅没有来源于现实生活，还抛弃了传统仙侠玄幻中常见的设定，大部分都是平空臆想，缺少根基，所以对普通读者来说，可能看完全书都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台下那作者表情不变，也不发一言。 主持人愣了一下：“即使这样，胡总也给他打了……95分？” 每个评委，掌握的满分也就是100而已。 胡晓峰点点头：“因为我知道别的评委不可能给他太高的分数，所以我这分数是为了填其他老师的空白。” 台下传来一些嘘声，倒是评委团其他人，只是淡淡一笑，做出心照不宣的样子。 每个评委都有认识的参赛者，给自己人打高点很正常。 当然，这位胡总做得太过分了，95分太假了，新手还是没经验啊。 胡晓峰走回座位，但还是忍不住转身说了一句：“天地良心，我跟这位朋友绝对不认识！” 好吧，没人关心这个。 不管胡总还是这穿汉服的青年，都不是活动的主角好么。 “还剩最后一个入围的名额，是谁呢？”主持人扬起手中的卡片，吊足胃口。 台下一片嘈杂，纷纷喊着自己或朋友作品的名字。 “好吧，不耽误大家时间，最后一本，就是——《超大战尊》，来自巫右县，笔名‘邪无敌’！”主持人喊道。 胡晓峰这次没开小差，然而看到台下跃起欢呼的计总和徐宁波，他顿时呆滞了。 “四男之书”居然能入前十，黑幕啊！ 第六十一章 坚持不受欢迎的原则 主持人邀请点评的，是一位白银级的网络写手，名为“耳胡”。 “这本书，光是书名就让我精神一振，‘超大’，很有冲击力。再看剧情，全程无尿点。人物方面，更是难得的把群像写出来了，尤其最后高潮部分，那么多人物同时出场，个性都能区分出来……” 胡晓峰听着这位评委点评，确认他是真看过书的。 只不过，为啥书里的每个优点，都被他放大了呢？ 《超大战尊》这个书名确实挺抢眼，但并不是有什么技巧，而是用四个作者的四个书名，各取一字出来组合的。 无心插柳还能柳成荫，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是…… 胡晓峰赶紧点开手机里，《超大战尊》的稿子。 扑面就是一股香气。 “原来如此，我咋把这碴忘了呢？”胡晓峰拍拍额头。 四位作者的书拼在一起，之前说了像做手术，过程中难免有血腥气。 然而等手术做完了，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呢？ 还是那个道理：有生命力的作品，是会自动生长的，哪怕一个字未改。 距离上次审稿已有两天，《超大战尊》的血腥气完全消失，让之前被掩盖的香气散发出来。 现在再看书中的文字，似乎也顺眼多了。 “还是没办法做到绝对客观啊。”胡晓峰暗叹。 因为对那四位“鞋匠”的初始印象不好，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们改不出特别好的作品。 而另一方面，人对于自己参与创作，还目睹了创作全过程的东西，也很难有准确判断。 就好比你亲自操刀给丑女做整容手术，事后就算看到了一张完美的脸，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兴趣吧。 所以，胡晓峰确实低估了《超大战尊》的水平。 事实上当初他也低估了修改后的《独行丹师》。 “好吧，心理因素固然有，但写作的硬指标还在，《超大战尊》确实还没到前十的程度，只不过运气好遇到欣赏它的评委。”胡晓峰再冷静了一下，做出判断。 看来还是生命力爆发的结果，那四个男人在写作这条道上也算是憋了很久，好容易被指出明路，精神都是高度亢奋，很容易释放出生命力。 但毕竟是四个不同性格的人混杂在一起，跟肖家兄弟的情况差很远，所以也仅止于此了。 接下来，便是七位评委投票选出前三的时候。 前五位评委，毫不意外都把票投给三本“重点书”。 但第六本出现变数，那个点评了《超大战尊》的“耳胡”，把票仍然投给了这本！ 现在有两本书并列第三了。 所有目光投向最后一位评委——逐芳网的胡总。 “真是难搞啊。”胡晓峰缓步走到台前，没有看台下某几个人殷切的目光。 沉吟了片刻，胡晓峰才道：“抱歉，我选这本，是看中他的潜力，而不是现在的水平。” 主持人揭晓：“《剪鸢》！” 平票，这是很常见的事，就再投一轮呗。 胡晓峰的微信在跳，打开一看，是计总在问：“怎么没投我们，投我们就有两票，前三了啊！” “这种小比赛，名次并不重要。”胡晓峰只回了一句。 一句够了，回去的路上再慢慢解释给他们听，大不了请吃顿饭呗。 保持公正，也不是最重要的，事实上不管怎么评，都没有绝对的公正，文学哪有高下之分。 胡晓峰就是爱才而已。 目光投向那穿汉服的青年，这一次似乎有了短暂回应。 空气中，有刀光在交错，虽然只持续了两秒。 七个评委凑到一起商量，发生小小的争论。 主持人则照惯例，请五位得票的作者上台拉票。 三位内定人选中的两位并没特意隐瞒自己的身份，那位会长的侄女则只强调自己是女鞋设计师，名牌大学出身。 计总现在是做批发生意，没再参与制鞋，所以让冯宁波上台代表大家，小冯就是帽厂普通的流水线工人，他朴实的发言得到台下许多人的共鸣，获得不少掌声。 最后才是穿汉服的青年作自我介绍，他先拂了拂袖，才用平静的语气道：“在下郎成宇，自建汉服作坊，有手工鞋帽的部分，故忝为行业人士。” “郎成宇，那个网红？” “本市汉服协会会长！” “他的直播号可是省级的，有十万粉丝啊！” “他随便推个产品也能卖几百件呢！” “居然一个人悄悄地来了，也太低调了吧！” 现场男多女少，年轻的少，不是郎成宇的受众群体，但仍然有些人听说过他。 就徐沟市来说，出一个十万粉丝的网红真不容易啊。 郎成宇的名气，没能帮他更进一步，最终评出的前三名，没有他。 当然也没有《超大战尊》。 绝大多数观众，都一幅意料之中的表情。 内定人选，可不是随便选的，不是少数人指定那么简单。 说白了，协会里多数人，包括底层群众，都乐见“自己人”当选，不愿意看到新面孔横插一脚，内定的三位最合大家的意。 计总其实跟协会很多人有点头交，算半个自己人，只是这次临时决定参赛，没来得及活动而已。 郎成宇既然有名头，又自认是“行业人士”，马上就有一群人过来结交，下回他要再参赛，肯定不是这待遇了。 胡晓峰和那个选了《超大战尊》的耳胡，才是不识趣的“新面孔”，都没人过来跟他们说话了。 胡晓峰等了一会儿，觉得没趣，准备离开，才发现找不到计总的车了。 一看微信，窦涛发来消息：“计总跟朋友一起去吃饭，我本来说通知你，但计总说你有安排了。” “我有鬼的安排啊，我是被这老计给‘安排’了才对。”胡晓峰跺脚。 这个老计，还挺记仇啊，不就是没投票给你吗？ 现在咋搞，山上不好叫车，该蹭谁好呢？ 想了想，之前坐自己旁边的谭映红评委人还不错，便厚着脸皮走过去聊了几句，不过谭女士不急着走，跟熟人聊得挺开心，胡晓峰只能等。 正无聊中，耳边有声音响起：“要一起走不？” 胡晓峰转头，愣了一下：“郎先生，你在跟我说话？” “是。”郎世宇平静地道。 “这个，就麻烦郎先生了。”胡晓峰哈了一声。 有点意外，原以为这家伙挺高冷的，事实上他确实高冷啊，为啥对本总裁另眼相看？ “卿怜儿是我朋友。”郎世宇似乎用这句话解胡晓峰的疑惑。 旁边的谭映红等人投来古怪的目光。 之前不是说不认识么？ 露馅了吧，怪不得坚持投票给《剪鸢》。 这世上哪有干净人呢。 “虽然第一次见，但跟郎兄还挺投缘的，走吧！”胡晓峰大声叫道。 第六十二章 真话的代价 郎世宇的车，居然是辆越野，跟他的形象很不相符。 然后他宽袍大袖的开着车，又令胡晓峰心惊胆战，这玩意儿也不怕跟什么东西搅在一起么？ 本来胡晓峰是挺想跟这位有潜力的网红作者搭上线，但看现在这状况，生怕影响他开车，所以连话都不怎么敢说。 “卿怜儿说，你对网络文学很在行。”郎世宇忽然开口了。 胡晓峰嗯了两声：“其实我本来是位大神……好吧，我水平也就一般，主要是肯讲真话而已。” 专业技术固然重要，但想获取对方信任，当然还是树立高尚品德好些。 “我喜欢听真话。”郎世宇淡淡道，“不过很少能听到，所以才请你上车。” 胡晓峰笑道：“你都听过什么谎话？” “网站对我的书百般贬低，目的是让我只签分成协议；粉丝则说我写得完美，为我鸣不平。”郎世宇道，“然而他们的话，对我的文气毫无帮助。” “文气么……”胡晓峰摸了摸鼻子。 其实他一向认为，写文的水平，还是自己提升更好些，旁人只能指个方向，而这个方向还不一定对。 “其实他们也不算说谎了，只是人都有立场、角度。”胡晓峰一边说一边盯着司机的长袖，“比如同样一位大妈，在菜市场会对菜品挑三拣四，看到一点坏的就弃书，哦不，弃菜。” “而当大妈把菜买回去，又会对家人朋友炫耀，说你看我今天买的菜多好，十棵里面有九棵好的。” “你的粉丝，就是已经付过钱的大妈，她们已经没得选择，要做的就是如何证明选择是对的，让自己获得最大满足感。” “而网站和陌生读者，是还没下手的潜在买家，他们还有很多选择，所以才会挑剔，所谓‘褒贬是买主’嘛。” 胡晓峰絮絮叨叨的，有点心不在焉，总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郎公子，把袖子撸起来好好开车。 “訾我货者，欲与我市。”郎世宇似乎完全没感觉到胡总的担心，“胡先生你也指出我小说的问题，是想拉我去逐芳网么？” 胡晓峰愣了一下：“之前确实有这想法，不过后来才知道郎兄是十万粉丝的大v，签不起。” 你不是让我说真话么，我胡某人从不让对方失望。 说真话是最简单的一件事了，而且还会让事情本身变得简单。 我站没钱，合作无望，谢谢。 只不过说完就后悔了，真要忽悠得好，这个自带流量的家伙，还是有百分之一的可能被挖到逐芳网的啊。 车厢里沉默下来。 开到平地后，胡晓峰对于安全问题才渐渐没那么担心了，不过如何弥补一下，让这位“大v”为自己所用呢？ 逐芳网太小了，再好的书放到网站上，一个月也就几千块钱收入而已，留不住他。 重点是郎世宇这种播主，本身就有清高桀骜的文青气质，又被那么多铁粉捧着，不太可能接受修改意见。 胡晓峰宁肯把那四位“鞋匠”从0带到9，也不想把旁边这位从9带到10。 太费劲。 书改不好，郎世宇给网站带来的就不是粉丝，而是一大帮怨妇。 “其实很多站向我约稿，都是千字百元以上。”郎世宇再次引起话题，“但他们看中的都是我的人气，而我不想让我的‘宇迷’被利用。” 胡晓峰点头：“你的粉丝真幸福。” 郎世宇眉头皱了皱，似乎不喜欢这种套话。 胡晓峰只是微笑。 想听有营养的话？拿书来换！ “我之前写过六本书，虽然铁粉都说非常好，但成绩永远上不去。”郎世宇缓缓道，“我很用心在写，不想让她们失望，但一次次失败，让我觉得对不起她们。” 胡晓峰眉头跳了一下。 他能理解这样的心情。 为情怀而写作，胡晓峰以前也有过，或者说从来没有放弃过。 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才是最爽的。 但当你有了一群固定的粉丝之后，就要有所顾忌了。 粉丝就像是你的投资人。 你不能再自娱自乐，你得为投资人负责，每一本书都要火才行。 胡晓峰曾经很顺利，让亿万粉丝跟着他一起抵达了网文的巅峰。 然而一夜之间被封号封书，粉丝的精神投资血本无归，这是他藏在心底的痛。 郎世宇继续道：“我自幼学习古琴、书法，至今二十年，已心如平湖，无欲无求，但就是写作之道未能通达，耿耿于怀。直到今天，胡先生在台上的一番话让我心中隐有触动。” 郎世宇没有再往下说。 已经很明显了，希望胡晓峰能说点“真话”，让他的“文气”提升几丈。 这么高贵的一个人，你总不能让他低声下气恳求吧。 胡晓峰呃了一声：“你……能不能把袖子挽起来，把袍服拉高一些，这样开车方便些。” 好吧，他还是惦记这事儿。 郎世宇没有照办。 “其实是这样，”胡晓峰摇摇头，“你刚才自己说到了重点，你心如平湖，无欲无求，那么请问，你如何能引动那些普通读者心中的欲求？” “你小说中的男女主角，既不懂得倾诉又不懂得羞涩，还不爱升级，就两座冰山在那儿撞来撞去，高贵感是有了，但生命力何在？” 胡晓峰没指望这个人能听他的，哼，连撸一下袖子都不肯的人。 “我知道自己问题所在，我只想知道如何解决。”郎世宇淡淡道。 天哪，知道自己问题所在的人，才最难搞。 这种人通常都是高智商的。 郎世宇一定已经想过无数种解决方法，然后还有那么多网站给他提意见，那么多粉丝了解他。 然而全都没用！ “想要我说干货是吧，有两种方案，一、我们成为朋友，我义务提供建议；二、你跟我们站签本分成书，我助你成神。”胡晓峰双手抱头，往座位上一靠。 终于把这话说出来了，对方应该会先冷笑十分钟，然后再花一小时考虑吧，然后差不多就该下车了。 先睡一觉。 “我选第二种。”郎世宇的声音缓缓响起。 第六十三章 圈子限制认知 放弃千字一百的保底合同，来跟逐芳小站签分成？ 有钱人就是任性。 尤其是有情怀的有钱人。 难得的是这个家伙智商也不低，能被忽悠成功，不易啊。 胡晓峰睁开眼睛，缓了一阵，勉强消化了这个信息。 也别想得太美。 分成合同对作者没太多约束力，郎世宇完全可以只写两三万字就弃坑。 所以重点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 “好吧，关于你的问题，之前我已经说过了，总结下来的话，就两点：不接地气、无欲无求。” “你的文字本身就已经属于陌生化的范畴，如果内容再陌生化，那新读者完全没办法代入，所以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写读者熟悉的内容。” 郎世宇微微皱眉：“如果要模仿那些烂俗的套路，恕我无法做到。” 胡晓峰嗯了一声：“我想也是，所以我给你想的办法，是写读者熟悉的题材，比如西游、白蛇此类。” “这些也有太多人写了。”郎世宇摇头，“或许你会觉得我清高，但理论上说，作品要有新奇感，读者才会看。” 胡晓峰笑了：“新奇感只占成功的一小部分，事实上就因为有很多人写过，才能培养起足够的群众基础，相当于你的奶茶店还没开张，就已经有几万家店帮你宣传过一遍‘奶茶很好喝’，这种时候你稍加创新，生意就会爆棚。” 郎世宇这次没有接话，似乎有所触动。 “我说的是读者熟悉的题材，而不是读者熟悉的情节。”胡晓峰进一步解释，“比如西游记题材，你完全可以写原著和其他作品没有提到的，孙悟空那些结拜兄弟和三星洞同学的故事，填补西游世界的空白，这样熟悉感也有，新奇感也有。” 喜欢某个世界，跟喜欢某个人一样，总想知道他更多东西，这个市场太大了。 郎世宇突然道：“据说这种同人类的小说，在生成源能芯片时，容易出现问题？” “是的，因为同人小说会与原著有共享的部分，在量子世界里发生纠缠，制作芯片的成功率比较低，不过制作成功后，又往往会有超阶的表现。”胡晓峰顺口道。 关于源能芯片的内幕信息，官方一直把控得比较严，县市平台很少有这方面报道。 郎世宇因此略显奇怪地看了胡晓峰一眼，感觉他又不像吹牛的样子。 “填补空白……”郎世宇沉吟了片刻，“这确实是个路子。” 胡晓峰继续道：“选择这些读者熟悉的题材，还有个好处，是可以借用情感，这点就更适合你了。” “你自己的生活平淡，但孙悟空、白娘子的经历却很丰富，而且他们在最英勇的时候被压制，这种悲怆的情绪，天然能够引动读者，相信也能让你的心湖起一些波澜？” 郎世宇目光微微凝聚：“悲剧英雄……确实是我一直想塑造却又把握不好的。” 胡晓峰笑道：“只让主角失个恋、落个榜算什么悲剧，打富二代的脸、抢别人的宝算什么英雄，古典小说和历史中有的是原型可以借鉴。” 郎世宇想了想：“其实这方面，我更想写刑天、精卫、杜宇……” “停停，”胡晓峰咳道，“可能在你眼中，这些名字已经算非常有名的了，但要不要打个赌，华夏至少一半的人不知道这几位的故事？” “不可能！”郎世宇斩钉截铁地道。 “这就是圈子限制你的认知，我要告诉你，华夏有六成的人不知道岳飞是宋朝的，你信不信？”胡晓峰嘴角一歪。 “更不可能！”郎世宇像是有点生气了。 小学生都背过《满江红》好么？ “所以哪怕你有十万粉丝，你的书也没有大火。”胡晓峰笑得更得意了，“因为你的视野总是高高在上。” 古典文学和历史只属于少数人，如果对这两个领域不感兴趣，即使小学就知道岳飞是宋朝人，长大后也会忘记。 尤其是二十年前，岳飞不允许被搬上屏幕以后。 胡晓峰可不仅仅是从保安队长曹森那儿采的样，就他亲耳听到的，搞不清岳飞故事的人一大把。 当然，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就算很多人知道岳飞，那他的部将黄佐、王贵之流的呢，能有猪八戒、小青出名？ 明明有更大的ip，为啥不用？ 是想展现自己博学对吧！ 其实，不是说所有作者都应该去写热门同人，胡晓峰的意见，主要还是针对郎世宇来说的。 郎世宇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行文和构思、情怀都偏离大众太远，所以在内容上一定要离读者越近越好。 阅读是需要互动的，你的小说总要留出一部分读者能插上话的地盘。 胡晓峰是要帮他一炮打响，快速占领市场，而不是让他留在巷子里让酒香慢慢飘出来。 “知道《舞空传》和《齿尖的少年》么？”胡晓峰又等了几分钟才道。 “不用说了，请你上车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这次会遵从专业人士的意见。”郎世宇目视前方，过了一会儿才道：“即使专业人士犯错，那也是我的选择，落子无悔。” “你完全不用加后面这句。”胡晓峰笑了。 他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这么有成就感。 主要还不是对自己的忽悠水平满意，而是捡漏的喜悦。 假如这位大v不是连仆六本，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真没那么容易搞定的！ 接下来再讨论开书细节，郎世宇对春秋秦汉的历史涉猎得多些，所以初步决定，还是选择孙悟空拜菩提为师的那个年代，也即秦始皇刚登基的时代来发挥。 主角还是别选孙悟空了，郎世宇想用菩提门下一个普通弟子开局，而胡晓峰则提议用大家相对熟悉的徐福，争了半天也没定。 至于签合同这件事，因为逐芳网的编辑证书还没到位，所以暂时签不了新书，好在郎世宇还要花时间写开头，前期在网站也不收费，所以暂时不签也行。 双方也算是君子协定了。 终于到了市区，郎世宇把胡晓峰拉到长途车站就算结束这段尬聊之旅。 但胡晓峰下车还是忍不住再“尬”一句：“郎兄你那袖子，真的不考虑卷一下么？” “如果胡总真有断袖之癖，我们协会也有这样的人，下次可以给你介绍。”郎世宇甩下这句后，开车逃离现场。 怪不得全程把脸绷得那么紧，这是吓的吧！ 第六十四章 远程挖墙脚 又到周一开会时间，四大部下到齐，胡晓峰看着美女们，只觉得赏心悦目：“先表扬一下，大家在卿怜儿的带动下，越来越注重自己的仪表，让公司的面貌焕然一新，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其实他很清楚，自己上任前，这些女员工都是会打扮的，后来估计为“防狼”才扮丑。 正因为这样才表扬，同事之间就要互相信任嘛。 “老板，化妆品、置装费每月给报销不”毕丽又挑事儿来了。 “等效益好了，直接涨工资吧。”胡晓峰顺势把话题转到效益上，“目前网站形势喜人，《独行丹师》已经涨到680均订，新收的《我买了一条街》在我站的均订也成功破百，上星期本站有八本充量文转分成，上了推荐位后效果也不错，有些均订直接达到两位数。” “算上所有订阅和打赏，上周又有三千进帐，小颜，我们帐上应该有三万块钱了吧” 小颜点头，随即把帐目报了一下，网站主要的开支，一是向雄霸买充量书花了一万二，上上周培训加上平时的交通、办公费用等，花销都不大。其他开销比如找青楚梦工场做主题曲视频都是胡总私人掏钱，所以公司帐上刚好有三万零几百。 不过颜冬冬提醒总裁注意，这里头还有肖叶存着的一万二千块奖金，包括网站订阅收入有将近一半要分给作者，下个月20号就是发稿费的时候。 包括方铃的书是千字二十五的买断作品，从她现在的更新速度看，下个月20号大概要支付她三千块钱。 如果再把卿怜儿的薪水扣掉，公司实际能用的也就一万五而已。 “不是下个月才开支么，不用管，反正公司帐上有三万块就对了。”胡总眼珠子打转，想着怎么把这钱花掉。 接下来卿怜儿汇报：“上周又有几位参加过培训的作者表示愿意修改充量书，但还是没有作品达到分成标准，只不过有七本书超过了五十五分，如果稍微放松标准，就能签约。” 卿怜儿和颜冬冬共同负责审核这批充量书，但目前看完全是卿怜儿在主导，颜冬冬没什么主见。 “等下把那七本发我看看。”胡晓峰点头：“涂鸦功能如何了” “激增到六百多条，这功能有毒，我们有点应付不来了。”卿怜儿摇头。 考虑到逐芳网这点流量，六百多条修改记录确实吓人。 正像卿怜儿说的，这功能有毒，参与修改的读者，都希望自己的成绩被看到，所以会主动转发链接，于是吸引更多参与者，形成病毒式传播。 不指望这些读者真能把那批挑剩的充量书改好，只要能带来人气就够了，顺便也让更多人认识到写书的难度，以后少骂作者几句。 接下来轮到谢梅。 “谢主编你周末提交的四本书都可以改分成，不过我有个问题啊，其中两本，明显不是你以往的风格，你是在做实验么”胡晓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谢梅脸一红：“胡总太敏锐了，确实有两本是我找朋友改的。” 说到这儿，毕丽和颜冬冬会意地对视一眼，显然她们也知道这事儿。 “你的朋友，莫不是以前逐芳网的同事”胡晓峰一下就猜到了。 “是，她现在在魔都魏总那边做主编，也挺忙的，所以我只能托她周末帮忙。”谢梅又想起什么，“对了，如果能改分成，那20%的提成我会转给她，胡总你看这么做可以吗” “可以，相当可以。”胡晓峰满意地笑了。 这位业余帮忙的女编辑，脑子明显比谢梅活络，能领会胡晓峰的要求，还能自己加东西，甚至都加出一点香味儿了。 魏雨苒带走的都是精英啊，不过谢梅用这种方式帮胡晓峰挖墙角，真的让这位新老板爽到了。 什么时候把这些女编辑都挖回来，把魏雨苒扒光，不，是架空，那才舒服。 “网站原来不是还有五本分成书吗，我给点意见后，你可以转给你那朋友精修，条件也是一样，20%提成。”胡晓峰决定充分挖（剥）掘（削）那位女编辑的价值。 新发现的这个人才，水平既然高过谢梅，那让她改充量书有点屈才了。 谢梅稍稍有些失落的样子，不知是不是觉得没人分担她的工作了。 “大家把这批充量书抓紧一些，等下星期冬冬和怜儿的编辑证到位，咱们就要开始签新书了，这才是主要工作！”胡晓峰又安排了一些事宜，这才结束会议。 卿怜儿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公司，胡总裁都没机会跟她聊聊郎世宇。 回到办公室，先翻了翻颜冬冬发来的，七本分数超过五十五的充量书。 文学作品所谓的打分，当然不可能准确，同样的项目，这个人打一分，那个人打九分都是可能的。 这几本书，颜冬冬的评分普遍比卿怜儿高几分，如果按她的标准，已经及格了。 胡晓峰浏览了一遍的结论，跟卿怜儿相差不远，单以市场标准论，这些书还差点火候。 当然“分成”签约的标准也不可能准确，真要签也没啥不可以。 胡晓峰最关注的还是作品生命力，而这七本书，或多或少都带了点若有若无的香气，至于臭味基本上没有了。 “毕竟都用了心的，就推他们一把吧。”胡晓峰找到颜冬冬，口述了自己新的意见。 回办公室再看看读者评论和涂鸦中的修改记录。 不得不说网站的状况跟两星期前相比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就现在这千把付费读者，愣是水漫逐芳，热闹得像菜市场一样，胡晓峰都有点头大了。 这种现象并不奇怪，因为逐芳拿奖之后一夜暴红，就像是座新矿，第一批赶来的人都是积极分子，最活跃的那批。 过两个月，正常读者就多了。 涂鸦里面确实有不少让人眼前一亮的修改，甚至还有超过千字的，不过毕竟多数人是玩闹的心态，所以想在这里面闻到香气不太可能了。 “这些都是小打小闹，真要做大，还得花钱。”胡晓峰又看了一会儿行业讯息，然后拿起手机。 第六十五章 姜总的副业 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摸底，胡晓峰对本县的文化产业已经做到心中有数，尤其是十大小说网站的数据，他都做了整理和追踪。 平时看资讯，那可不是白忙活。 目前十大网站的第一梯队当然是锦书网和雏鹰网，每月新签小说超过五十本，加上兼并收购所得，两站的存量签约书都超过三千本。 当然如果纯以新签小说的数量论，飞马网也能进第一梯队，但飞马的底蕴不足，只有一千多本签约书。 这三家网站都是如日中天，财大气粗，短期内打不了主意。 十大网站的倒数三名，熊霸网、无尘书屋、逐芳网，那两家的签约书分别是三百和两百以上，当然这里面肯定不算充量书。 逐芳网嘛，现在的体量还不到熊霸和无尘的十分之一，不过单是李成功杯这一个奖项的价值，就能顶上百本分成书了。 理论上说熊霸和无尘是最容易下手的，然而胡晓峰已经薅过他们一次羊毛了，暂时兴趣不大。 剩下就是中游的四家网站。 去年排名第八的布克林客，签约书五百本，在李成功杯上表现也不佳，本来被胡晓峰列为下一目标，然而后来发现这网站经营还行，尤其在跟四个“鞋匠”聊天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布克林客，分成收入高过了部分买断书。 分成收入这么高，说明网站有人气，而且可能处于上升阶段，胡晓峰便将这家暂时排除在外。 另三家网站，快活驿家、鲤鱼岛、读风网，分别有六百到一千本签约书的体量，胡晓峰做过反复比较，最终选择的却是书最多的读风网。 读风网虽然有超过一千本签约书，然而去年的排名仅为第五，原因很简单，他家的收入不行。 不仅订阅数据不如鲤鱼岛，ip改编更是连去年的逐芳都不如。 读风网过去两年高价买书的新闻倒是出过不少，但硬是没有什么书能火起来的。 当然如果仅仅这样，胡晓峰还不会选这家。 关键是历史数据显示，读风网最近半年，每月新签作品从三十本下降到二十，而且更新的作品数量也在下降。 这些数据并不难搞，很多私人开发的爬虫程序可以实现抓取，胡晓峰以前选网站投稿的时候，就喜欢用爬虫先查一下，所以玩得很熟。 再结合县级榜单上，读风网小说排名普遍偏低的情况，胡晓峰估计，这家可能在亏本！ 大量买书当然是网站做大必备的条件，然而一旦行情不好，就容易砸在手里。 买断、保底书如果订阅数据不好，回本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这样的书来个几十本，小网站的资金就断了。 道理谁都懂，但高价买书，还不是指望其中能出爆款，卖出ip么？ 如果连押一百把都没出“豹子”，抱歉，关门吧。 读风网就是步子迈太大了。 当然，只是稍微大步一点，还不至于破产，这家正常情况下两三年还是能撑的。 但胡晓峰等不了那么久。 抄底，不可能永远抄在最底部。 所以胡晓峰拿起手机，从群名单里选择了读风网的老总姜瑞。 读风网跟逐芳网本来是在同一个园区的，然而姜瑞回复消息说，他新店开业，今天都不会回公司。 胡晓峰顿时有撞墙的冲动，读风网最近收书少，莫非是因为老板做副业需要用钱，而不是网站亏本？ 对于姜总的新店，胡晓峰有几分好奇，便让毕丽开车带自己过去瞅瞅。 人家开业，当然得有所表示，胡晓峰除了订个花篮，还叫了一架无人机，挂着一幅对联飞到店门口祝贺。 反正都花不了几个钱，效果还挺好。 姜瑞是个中年人，传统小县城老板形象，看起来很吃胡晓峰这一套，热情接待，没把逐芳当小网站看，似乎也忘了本地网站联手排挤逐芳的潜约定。 这家新店，居然是卖保健品的，有食品也有仪器，而且并不专卖同一品牌，怎么看都不太靠谱。 胡晓峰惊讶之后，开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产品，时不时还向姜瑞咨询一些问题，仿佛真打算买似的，毕丽在下面连连拉他，上面还狂递眼色。 好容易姜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毕丽急对胡晓峰说道：“都什么年代了，你还信这些，连我妈现在都不上当了！” “什么年代？ip时代！”胡晓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难道不知道有ip加持之后，哪怕安慰剂，效果都能提升百分之几十呢。” “你也知道是安慰剂了，说白了就是骗人啊。”毕丽跺脚。 胡晓峰摇头：“ip对保健效果的提升，这些都是有公开数据的，比如《大养殖主》那本书冠名了‘皮哥丘’猪用保健食品后，全国生猪出栏率就提升了20%。” “胡总说得对，看来胡总对保健行业也很有研究啊。”姜瑞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回来了，眼睛放着光：“来来，我们到里面聊聊。” 老总之间的会谈，不受欢迎的毕丽就被留在门外了。 姜瑞上来就介绍了一堆项目，并劝胡晓峰也参与进来，县城不能再开同样的店，但可以开到周边镇上去嘛。 胡晓峰连连点头，不过还是适时发表一些看法，表示自己不是敷衍。 “说实话，姜总你这些项目，使用的ip都不太出名啊，好像国榜、省榜都没这些书。”胡晓峰指着宣传册道。 “嗯，都是外省的，有些还是国外的呢，具体情况我还得问总代理。”姜瑞挥了挥手，“不出名没关系，效果好才是真的好。” 胡晓峰摸摸鼻子，明星代言、名作冠名，最大的价值就在于增加用户的信心，激活人体免疫系统，要是连名气都没有，就完全不成立了。 “对了，胡总你们家得奖那本，好像是跟丹药有关？”姜瑞忽然一拍大腿，“我可以把这本书介绍给总公司，用你们的书冠名一个项目啊！” 胡晓峰哈哈笑道：“我咋没想到呢，不是我吹，就我家的《独行丹师》，冠名后，一般的丸状保健品，效果至少提升40%，如果先制成源能芯片，效果可以翻倍啊！” “嗯，如果冠名效果好，公司肯定愿意出钱制作源能芯片。”姜瑞帮忙鼓劲。 聊到热火朝天的时候，胡晓峰终于抛出正题：“姜总，你看小弟这边网站实在太缺书了，能不能支援一批书呢，我按市场价买。” “小说网站有什么前途。”姜瑞摇摇头，不过可能突然想到什么，又沉吟了一下，才拍着大腿：“既然胡总开口了，这点忙还是要帮的，我这就让我家总编把可转让的书单发一份给你。” 胡晓峰站起身笑道：“我正好要回去了，反正咱们在同一个园区，我就直接上你们公司去挑书吧，我喜欢当面谈。” 第六十六章 盲目扩张的风险 坐在读风网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看着书单，胡晓峰才渐渐有点相信，对方是真愿意卖书给自己的。 好事来得太容易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跟姜总在保健行业“志同道合”，或者把姜总哄开心了的原因。 小地方的老板，还真是吃这套啊，为了对方几句好话几杯酒，大手一挥，事情就办成了。 当然了，这一切的基础还是建立在姜总对小说网站的兴趣已经转移。 胡晓峰的选择真没错，数据没骗人，读风网来对了。 “除了十几本非卖品，我站所有签约书都在这了。”读风网的副总经理兼总编王皓一脸舍不得的表情。 胡晓峰喜欢这表情。 总编是个真用心做书的人，麾下作者应该也差不了。 “放心吧，我们站缺的是数量，所以不会把你们站的好书挑走，我的原则是不买贵的，只买……不贵的。”胡晓峰诚挚地道，“做什么生意都讲究双赢、三赢才能长久，我把你们不好卖的书挑走，换个平台说不定它们就活了。” 王总编想想也是这个理。 有些书原本不错，但读风网还有更好的，网站最好的推荐位就那几个，多数书没有充分的展示机会啊。 而换到逐芳网呢，书太少了，随便一本签约书都会放在首页，就算是猪都能给推起来。 “其实，我们也可以把书授权给你们收费，这样你们只需要付一笔保底金，很多站都有这种做法。”王皓想起这事儿来。 授权给其他渠道收费，有点出租的意思，区别在于实物租出去，只有一家在用，而电子书租出去，几千几万家同时上架都没问题。 早年有些只做渠道的平台站，自己一本书不买，完全靠别站授权，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现在是ip大爆发的年代，小说最重要的是ip价值而不是订阅收入，纯平台就有替他人做嫁衣裳的意思了。 你给人家的作品提供那么好的展示机会，把它捧红了卖个几千万版权，人家也不会分钱给你。 胡晓峰现在要做的是收ip，而不是图那点订阅的钱帮别人捧ip。 “贵站的书，名字都取得不错啊。”胡晓峰扯开话题。 “嗯，多数书名，在签约时我们都跟作者商量过改名的，这里面有三分之二是本站编辑组取的名。”王皓颇有些自豪。 胡晓峰却有点叫苦，这样的话，光从书名就看不出作者的生命力了。 所以还是在熊霸网时用过的方法，把书单当做一本书，看读风网整体气运所在。 读风网提供的是五张书单，充量（113本）、普通分成（462本）、重点分成（57本）、买断（221本）、保底（158本）。 买断和保底这可是网站要真金白银预付出去的，居然占据了所有书的近四成，这还没算王皓说的“非卖品”，那些镇站之宝花的钱更多。 之前接触的几家站，买断保底仅占所有签约书的二成而已，读风网真是有钱。 所以也能理解姜总为啥愿意卖书了，真养不起了。 当然，老总策略虽然有问题，但读风网的团队本身还是优秀的，充量书比熊霸少很多，重点分成书的比例也不错。 胡晓峰照例快速浏览书单，表现出一种随意的态度，迷惑对方好砍价。 划出了自己看中的书名，交给王皓：“王总编你先估个价，我再看自己买哪些。” 王皓看着书单，有些意外：“这么多” 基本上，每张书单都有十分之一的书被划了线，这就超过一百本了。 “我们肯定不可能卖这么多，那样的话，连我们的读者都给你们挖走了。”王皓笑一下，把书单交给手下去评估。 有些书，读者在读风网已经订了一半，书突然没了，他们只能去逐芳网看，然后发现逐芳其他书也不错，从此留在逐芳，可不就流失了么。 当然，网站之间可以通过谈合同细节，让已订阅的读者还能在旧站看到这本书。 但作者本人已经到新站去了，对粉丝来说，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说了，不买贵的，你们站人气高的书我是不碰的，所以带不走几个人。”胡晓峰往沙发上一靠，舒服地放松身体。 半小时后，新的书单来了，只有一张，上面是胡晓峰挑的107本书和对应的报价。 充量书平均二百一本，比熊霸贵一倍，但胡晓峰挑的是精华，没问题，全要。 普通分成，报价五百到一万每本，波动很大。 其实按一本书百万字，每千字收费一分算，五百块就相当于五十个读者全订此书，一万块则相当于一千读者全订。 不是每本书在读风网都有五十以上均订，而且多数小说不满百万字，所以这个价格看上去偏高。 但现在作者版权都订的十年、二十年，买家接手后，还有的是时间收回成本，何况万一开发出ip呢。 所以小说的“转会费”肯定是要开高一点，正常来说买家短期内肯定是不划算。 但胡晓峰毕竟选过一次，心里有数，所以贵一点也没事。 到这一步不能再装，多少要审一下内容了。 在读风网上快速浏览了每本书的简介和第一章，最后普通分成书中挑了二十本，都是白菜价那种，总价两万三。 重点分成书只挑了一本，也是相对便宜的，一万五。 买断和保底书，读风网“进价”都在千字十五到千字两百，百万字的话就是一万五到二十万，按理说胡晓峰再也买不起了。 但别忘了有些书刚开局或者断更了，字数少的才一二十万呢，所以胡晓峰仍然有得选择，他就挑了三本字数少的。 “算下来小六万，不少了，王总编一定给打个折，五万吧。”胡晓峰笑道。 “怎么可能，我也是个打工的哈，胡总，你看你把我们最好的书都挑光了（才怪）！” “那我直接给姜总打电话。” 最终谈下来，也就是个九折而已，五万三。 然而逐芳网帐上也就三万，加上胡晓峰的“私房钱”也不过四万多啊。 别担心，分成、保底这些书，还要先联系作者，有些作者联系不上，有些作者不愿意转会，所以估计最终也就需要付三万多而已，胡总裁心里稳得很。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读风网编辑不断报告某作者同意转站的消息，胡晓峰的脸越来越黑。 咋这么多人愿意跳槽啊。 资金快撑不住了。 等下堂堂一个董事长ceo，亲口说五万块都拿不出来，什么概念 要丢人了啊！ 第六十七章 实力翻倍 “今天太晚了，有些作者还没回话，要不，明天我们继续？”王总编的话，把胡晓峰拯救了出来。 “行，不过记得把合同模板先确定，转让书单和金额先空着吧。”胡晓峰稍稍松口气。 走出门，天已经黑了，胡晓峰虽然感觉手头紧，但还是强撑面子，请王皓和两位加班的编辑吃了一顿，当然，是人均只有几十那种。 “资金真的紧张啊，难道逼着我提前卖《独行丹师》的各种改编权？” 不行，为这本书做了这么多工作，都还没开始发酵，现在卖掉太亏了，而且更大的可能是根本卖不掉。 “那，把网站有价值的书放到第三方渠道去卖？” 很多网站，自己做流量不行，但擅长做内容，就可以把书授权几百家网站，每家渠道哪怕只有几个订阅，加起来也上千订了。 本县是只有十家网站，但全省、全市的站还多呢。 但这种最容易见效的方法，还是被胡晓峰否决了。 如果逐芳的书，在雏鹰、飞马也能看到，那读者何必再到逐芳来呢？ 这样的做法，只会使那些大的网站，用户越来越多。 胡晓峰不是想挣快钱，他的目标是把逐芳网做大。 “大不了，明天让毕丽她们凑点钱，帮忙把这笔款子凑齐！”胡晓峰咬牙。 第二天十点钟，风读网把协议全本发来了。 那本价值一万五的重点分成书，作者不同意转帐。 另外还有两本普通分成书的作者也不愿意到逐芳，所以最终只需要付三万八。 胡晓峰长舒一口气，自己先私人转帐一万作订金，然后才交给毕丽她们完成剩下的流程。 魏雨苒规定不能往公司帐户投资，所以胡晓峰总是优先使用自己的钱付帐。 不过这样的日子不多了，胡大神帐上也没啥余粮了啊。 还好上次当评委还挣了两千块钱。 下午，读风网这批书终于正式转会成功。 十一本充量书，十八本分成书，两本买断，一本保底。 分成以上的书籍，瞬间翻倍，网站实力直逼无尘书屋有没有？ 联系作者，上传，重新安排推荐位，等等，三个妹子再一次忙得不可开交。 胡晓峰则坐回小办公间，慢慢研究这批新书。 虽然号称“超神”、“大神”，但毕竟不是真的神仙，这批书最多也就看了简介和首章而已，并且当着对方的面，不好细看。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自己有超强的审读能力，不然以后这生意咋做下去。 所以，这种粗放式地审读，准确性没那么高。 眼前三十二本书，能够让胡晓峰产生幻嗅的，仅有六本，其中四本很淡。 而分成书里面，还有三本是属于那种虎头蛇尾，非常明显的枪稿，打眼了啊。 虽然这些书大部分属于物超所值，但能指望挣大钱的，太少了。 如果不修改，找一家识货的网站直接转卖，估计也就值个十来万吧，太少太少，少到胡晓峰快要哭了。 花费大半天时间，只赚十万块钱的差价，委屈啊。 （读风网是不是才应该感到委屈呢？） “还是必须得包装、修改才行。”胡晓峰叹气，现在人手真不够用。 接下来两天，逐芳网慢慢恢复正轨。 十一本新收的充量书因为质量明显高于熊霸那批，胡晓峰指定要让魔都那位女编辑精修。 十八本分成书，仅有十二位作者愿意按网站给出的意见修改，其他六本则暂时搁置。 两本买断书中有一本叫《火星恐怖哥》的悬疑搞笑小说，十六万字就断更到现在，谢梅反复劝说，最后将买断价从千字二十提高到二十五，才让作者愿意继续写下去。 另一本买断书名叫《富不过三分钟》，十九万字后变成每天只更一章，偶尔还断更，这本书开头的香气很浓，但越往后越差，虽然作者很干脆地答应，但前景并不乐观。谢梅专门邀请他有空到公司来喝个茶（接受教育）。 唯一的保底作品，《爱上终南隐士》，这也是唯一让胡晓峰产生幻味的新书，然而似乎为了印证“用心写书的作者，现实世界容易出问题”的说法，这位女作者表示已失恋，这部根据真实经历改编的小说，坚，决，太，监！ 太监就太监吧，反正网站现在也忙，顾不上管这些问题作者。 《兰若无声》那个据说抑郁了的童小琴都还放着呢。 不管怎么说，网站之前的“四大天王”，现在也算是升级为“北斗七星”了，虽然其中有五本断更…… “胡总，现在又有了一批新作者，加上上次培训的作者都有强烈的再学习的要求，您看这周六是不是再搞次培训？”谢梅最近很拼，眼窝都有点陷下去了，但还是坚持向董事长申请增加工作。 “对新人来说，两星期培训一次倒也未尝不可，但现在大家都这么忙，再等等吧。”胡晓峰摸了摸头。 “那批新书不是都安顿好了么，胡总还忙什么呢？”毕丽见缝插针，又冒出来了。 “下星期冬冬和怜儿不是都能领证了吗？网站可以签新书了，这还不忙？”胡晓峰瞪眼。 “新书哪有那么容易上门的，以我们站现在的状况，投稿邮箱一星期最多两三篇稿子。” 毕丽撇嘴。 “你不提醒有投稿邮箱，我都忘了这事儿，从魏总离开到现在，邮箱里至少也存了七八篇了吧，也得审。”胡晓峰握紧拳头，“但重点是什么，重点是网站那两千多本未签约的书！” 网络小说，能签约的都已经是幸运儿，绝大部分书，都是入不了网站法眼的，作者只能抱着自娱自乐的心态，等待哪天被馅饼砸中。 胡晓峰刚来时，谢梅报告网站有2395本驻站作品，过了这段时间，估计至少又增加了几十本。 之前不能签新书，所以胡晓峰只能把这些书放在一边，但现在是时候捡起来了。 审读这么多书，很要花些时间呢。 谢梅和颜冬冬听到胡总把驻站作品也列为发展对象，当场晕了过去。 这样下去，工作啥时候是个头啊！ 第六十八章 培神的土壤 两千四百多本未签约书籍，就算每本只审五分钟，一天审十个小时，都得二十天。 胡晓峰当然不会那么无聊，把时间全浪费在审这些书上。 逐芳网，或者说任何一家网站的编辑，都不是傻子，他们认为没有签约价值的书，百分之九十是对的。 至于那种有机会成神的书，更不至于被漏掉。 所以胡晓峰这次捡漏的基础，主要建立在对作者潜力的判断上，而不是作品实际的质量。 那就有一个前提，即作者一定是能联系上，并且有意愿继续写书，肯接受修改意见的。 胡晓峰快速写了一个脚本，对两千多本书进行筛选。 首先是半年内没有更新的，排除。这种作者即使联系上了，他对老书的激情也已消退，甚至剧情可能都不太熟悉了。 如果在别站也上传了同样的书，而且已签约的，排除。这一类数量还不少，因为很多人都是一稿多投，只要有一家网站愿意签约，他在其他站的书就成了废稿。 再排除字数不满两万的，这一类书，哪怕生命力强到能引动胡晓峰的幻味，他都不会看重，因为这种作者只具备三分钟热情，生命力迅速燃烧，无法支撑一个完整的世界。 如此一番筛选，就只留下了七百多本书。 谢梅她们已经够忙了，而且网站的驻站作品，以前已经从谢梅眼皮子底下过了一遍的，当时没看出什么，现在她也不会有多少新发现。 所以还得胡总裁亲自操刀。 不过在审读时间上，绝对不可能细读。 五分钟一本？太奢侈了。 当初审无尘书屋送来的那批买断书，他也就两三分钟一本。 一分钟一本？是不是太草率了些，容易产生遗珠啊。 好吧，那就，三十秒一本。 是的，不怕遗珠。 刚接手网站的时候，无兵无将，矮子里面拔将军，所以不能放过任何一本有希望的书。 但现在网站可是拥有“北斗七星”七大潜力神灵了，标准自然可以提高一些。 遗猪不怕，只要不遗大象就行。 哪怕错过了生命力跟《独行丹师》相当的书，其实都没什么。 因为就算生命力相当，如果文本质量差距太大，那也没啥挽救的价值。 当初连签约标准都达不到的书，基本都是质量很低的，怕是让谢梅改半个月改不完。 这世上经历曲折，生命力充沛的人多了，胡晓峰也不可能都给培养成神嘛。 而且当时《独行丹师》的成功，很具偶然性，再复制这样的奇迹太难了。 说这么多，总结就一句话。 这次挑的书，生命力至少要高过修改前的《独行丹师》！ 三十秒一本，正式开始！ 手指狂舞，屏幕上只剩残影。 几十万字的书，不用看完，二十几秒没闻到浓香的，枪毙。 三五万字的书，十秒之内，咔嚓。 胡晓峰现在是把七百多本书全都导入一个文档里面，所以根本不用点开新的链接或文档，一路狂扫。 换句话说，他相当于在看一本上亿字的书，只等书中最精华的那几段。 或许，只有一段。 淡香，时时掠过鼻尖。 但是没用，胡晓峰铁石心肠。 一百本，毫无收获。 两百本，赤地千里。 三百本，哀鸿遍野。 四百本，这是臭水沟么？ …… 鼠标旁边的纸上，仅仅留下两行字。 七百本里，挑出两本强过《独行丹师》的，算不算满意呢？ 别想岔了，那两行字是： “珍爱生命，” “远离审稿。” 号称游戏人生的胡大神，心态都要崩了，可见战况有多么惨烈。 跟好书战斗是一种享受，跟烂书战斗…… 不知不觉，又到下班时间了。 吃过晚饭，回家洗个澡，点起一柱檀香，做足仪式感。 “再来！”胡晓峰打开笔记本电脑。 想想不对，又赶紧把檀香灭掉，等下别串味儿了。 “心诚则灵，尊敬的逐芳文学网网站之神啊，请响应我的呼唤，将你的宝藏赐与我，我必将令你的神辉照耀普天之下，银汉之中。”胡晓峰合什祈祷。 有没有神无所谓，自我心理暗示到位就行。 再一次，鼠标狂点！ 臭气冲天者，删！ 平淡无味者，删！ 香气微弱者，删！ 全书就一段话带香的，删！ 之前这些平庸的书，掩盖了好书的光芒，不能再留。 一轮过后，不够，再来。 剩下一百多本书，继续挑。 凌晨两点、三点…… 胡晓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几点睡着的他都不知道。 手还搭在鼠标上，脸压键盘还打了几百万字。 把混乱的文字清掉，文档里只剩下十几本书。 “你们是真正的强者，历经这么多轮淘汰还能活下来。”胡晓峰言不由衷地说道。 强啥啊，勉强能用罢了。 在散发比较浓烈气味的书里面，去掉文字明显太差的一批，剩下这十几本，只要稍加打磨，就能为网站的气运做些贡献。 是的，胡晓峰已经不指望从这些书里挑出成神的种子，但它们至少可以成为神仙的童子。 其实把这些书修改成分成书，甚至买断书，只要胡老师肯多花些时间指导，都是能够办到的，然而也就为网站增加几百、几千块收入罢了。 但如果把这些书的生命力加强，并且释放出来，就相当于为整个网站注入了生机，从此后逐芳发展会越来越好。 听上去是不是有点玄，或者非常玄？ 其实这里面是有科学道理的。 所谓生命力强的书，按胡晓峰的理解，就是作者用心创作的书。 如果网站都是这样的心血之作，而不是那种没有生命纯靠模仿的流水线产品，那么久而久之，读者的品位也会受到影响，包括新投稿的作者，也会变得更用心。 学校有学风，网站也有“文风”。 吃过饭来到公司，将这十几本书的书名发给谢梅等人，让她们联系作者。 未签约的书，作者与网站的关系自然疏远得多，假如不是政策要求实名制，他们当初开书的时候只怕都不一定留下真实的联系方向呢。 最终沟通下来，只有四位作者愿意修改前文。 不想修改，但是愿意继续写下去的作者又有六位。 谢梅在胡总的示意下，与这十位作者都签定了分成协议。 “又多了一批新作者，培训确实不宜再拖，约他们明天过来交流吧。”胡晓峰再一次拍脑门决定。 “怎么突然又要搞培训了，之前不早点确定，现在临时弄，哪里来得及？”毕丽叫了起来。 “上次的物料大部分还能用，有啥来不及。”胡晓峰不以为然，“至于作者的时间安排不一定都能调整过来，这也没事，能来多少算多少。” 有强烈意愿提升自己的，想尽办法都会来，没有意愿的，胡晓峰也懒得教。 第六十九章 第二次培训 接下来，其他人全力准备明天培训的事宜，胡晓峰则继续读网站的签约书。 每读完一本，就找谢梅，让她向作者或者接手修改的人发消息，把修改意见传过去。 除了今天新签约的十本，还有之前的一些书。 胡晓峰不是神，不可能几分钟内就把一本书所有的问题都找出来，以前提的意见也不一定都对，重看一遍总会有新的发现。 当然，只有那些用心修改的作者，才值得胡晓峰给予第二轮意见。 这期间，半品动漫的新画稿，京剧团写的新剧本，方铃修改的新稿，胡晓峰也都在看，也给出意见。 过得就是这么充实。 手机又响了。 “安意健康产业公司？姜总介绍来的？幸会幸会。” “你们想用《独行丹师》冠名一个系列的产品？那敢情好，有批文么，有蓝帽子么？” “对，蓝帽子，食品药品监督局颁发的，跟绿帽什么的没关系。” “没有啊，那抱歉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你们愿意出十万？我没听错吧，真不少钱呢，不过我们这是大ip，低于七位数不谈，嗯，你可以跟领导商量商量。” 胡晓峰挂掉电话，摇摇头。 用知名小说为产品代言，对厂商自然是有百利无一害的。 但对于小说版权拥者来说却必须慎重，如果代言了某假货，这个作者和这家网站的名声就毁了，跟以前某些明星代言假药一样的。 就算是真货，也要慎选，因为一本书往往只能接一种产品。 想想如果同时有两家使用同一ip，“独行丹师牌口服液”和“独行丹师牌袜子”同时出现在市面上，多别扭？ 知名厂商也怕有人蹭自己的名气，所以往往会在合同里写明独家使用冠名权。 如果胡晓峰现在就把《独行丹师》授权出去，别人最多出一二十万，他肯定不会满意的。 本人精心打造的ip，未来何止这点钱。 忙碌的一天，也是本周第五个工作日结束，本该是好好休息的时间，但无奈周六还得培训。 一大早，胡晓峰就赶到办公室，毕丽、谢梅和颜冬冬也都是提前来的。 比较没想到的是，下一个进来的，是窦涛。 胡晓峰每次有大点的事都把窦涛叫上，搞得他像是公司第五个员工了。 “这周太忙了，没顾得上关注你的视频号，怎么样，升到市级，感觉如何？”胡晓峰主动问起，然后就见窦涛从嘴到脸到眼睛再到耳朵，一层层地笑起来。 “一星期涨了两千多粉，以前的老视频点击几乎翻了一倍，不过这才只是开头，昨晚接到平台通知，下周会给我上二级推荐位！”窦涛眼睛变得越发有神。 众人纷纷祝贺，而且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毕竟窦涛的好几个视频都跟逐芳有关，逐芳的美女们还有镜头呢，谁不想出名。 好吧，重点是，窦涛视频号属于逐芳最大的广告位，还是免费的那种。 李成功杯比赛结束那么久了，《独行丹师》的数据还保持着不错的涨势，其中相当部分要归功于窦涛。 “现在我最愁的就是好内容太少，胡总可得多关照我啊。”窦涛这话也是发自内心的。 升级为市级视频号，内容范围当然要扩大，但窦涛对别县和市区的情况没那么熟悉，他短期内还是得立足本县。 逐芳就是最近巫右县文化圈内最大的新闻源。 “现在我所有视频里，第一是胡总挑战人工智能那段，点击量超过九千，新拍的《独行丹师》mv点击三千排第二，猜猜第三位的是什么视频？”窦涛一脸神秘地道。 颜冬冬哇了一声：“该不会就是我们搞培训的那期吧？” 窦涛顿时郁闷地道：“冬冬你咋这么聪明，我还想卖个关子呢。” 毕丽和谢梅都是一脸惊讶。 两周前搞培训，请窦涛来，主要是想着借他的摄像机记录一下，作为网站的资料存个档。 怎么也没想到，窦涛剪辑后上传的培训视频，居然也不少人看，还超过了李成功杯和鞋帽协会比赛的决赛视频？ “那段视频，点击近两千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有四百多条转发！”窦涛啧啧道，“一般的视频，转发率有百分之一都不错了！” 胡晓峰哦了一声，摸摸下巴：“这种视频，会点进来的，通常都是对写作有兴趣的人，而我说的都是干（吹）货（牛），他们当然会变成自来水。” 窦涛嗯嗯两声：“所以我这次非常积极地就来了，胡总，要不我们今天这趟课的视频，搞成收费怎么样？” 市级网站，通常一分钟视频可以收一毛钱，要是录个一小时就能收六块钱，一千点击就能挣六千啊。 窦涛之前为了涨人气，一直免费，但没有收入，是不可能把这个号做大的，毕竟车马费生活费都要钱嘛。 胡晓峰咳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你不觉得这段时间发我们网站的东西太多了么？” “是啊，那有什么不好？”窦涛奇道。 “你觉得好，我也觉得好，然而平台不会那么想。”胡晓峰笑道，“平台一旦判定你是逐芳网的专用广告号，今后肯定不会再给你推荐位了。” 官方平台不会强行收取广告费，也不会像私人平台那样把打广告的号给封掉，但也绝对不会白白把推荐位便宜给广告号。 “这倒也是啊……”窦涛毕竟还是新手，想了想才明白：“那有点可惜了，看来今天这视频，我只能晚几天上，而且不敢收费了。” “只要你多做些别的内容就行了。”胡晓峰笑道。 这个时候，抵达的作者渐渐多起来。 今天有许多熟面孔，现场更热闹，秩序却反而更好，上次来过的作者，普遍对网站的人更尊敬，氛围很和谐。 上届“学员”只占一半，其他有读风网转过来的作者，有逐芳以前没签约的作者，也有谢梅新近邀请的和上次没时间来的。 最让胡晓峰关注的，是跟方铃一起来的三位。 四位臭皮匠来了俩，项大哥和冯宁波。 “真高兴你们能来，张师傅和计总呢，还生我气？”胡晓峰笑着迎上去。 鞋帽协会的比赛，最后关头胡晓峰没投他们那本《超大战尊》，让他们错失前三的机会，确实挺伤感情的。 “他们确实有事来不了。”冯宁波尴尬地摸摸头。 方铃噗哧笑了声：“老计确实还有点情绪，但他还是悄悄嘱咐我，帮他录音呢。” 好吧，悄悄嘱咐的话，转头就给泄露了。 看方铃的表情，计总那边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就放心了。 把目光转向旁边那位比较文雅的青年。 “这就是上次提到的李唯，以前给我们画设计稿的，他在布克林客写分成，一个月收入近万呢。”徐宁波连忙介绍。 “哪里，偶尔爆发，再赶上好的推荐位，才有这么多。”李唯谦虚地道，“我的水平还不够，所以还要多向胡总取经。” 胡晓峰听了便有数，这位的正常收入应该能达到千字三十，在中小网站能达到这水平，确实不错。 双方正在客气中，卿怜儿领上两个穿汉服的男女，其中的男子居然是汉服协会会长，网红郎世宇。 胡晓峰本想他是心高气傲，又有点身份的，所以没准备请他。 显然，是卿怜儿把消息传过去的。 第七十章 天神的降智打击 办公室里这些人，比当日鞋帽协会的可年轻得多，潮得多，郎世宇的到来顿时形成追星现场，稍微有点喧宾夺主，就连办公室的三小姑娘都围上去要合影。 胡晓峰虽然看着有点吃醋，但心里还是满意的，毕竟有这位大v捧场，而且还亲口说了会到逐芳发书，这带给其他人的信心不是一点半点。 窦涛现在应该知道怎么拍了吧，多给点郎世宇镜头，之后剪出来，肯定又是个爆款视频。 旁边那位古装女子叫吴桃，听大家说起，也有上万粉丝呢。 因为这点插曲，“王者军校”第二期直到九点半才开始。 这次毕丽赶了一个逐芳网的简介ppt，开始的一年多数据确实还挺好看的，低谷那一段则直接跳过，只说现在重新启航，然后就一举拿下李成功杯等等。 任何一家公司，只讲亮点的话，都挺光鲜的。 趁热打铁，胡晓峰开始分享写作技巧。 “上一次培训，我们让很多作者在别人的小说基础上做修改，这是一个挺有意思的玩法，我也看了大家的修改稿，比我想像的更有意思。” “不过，那只是练兵，或者说叫实习，对于很多以前只写过几万十几万字的作者来说，这次修改大概是你们第一次深度参与一件产品的全部生产流程，知道哪些地方有坑，哪些地方需要什么技能。” “有了这宝贵的经验，现在终于可以自己开书了。” “首先你们得问问自己，想开什么样的书，想给什么样的读者看。” “读者无非两类，一类是旁观者或者叫专业读者，影视公司的人在找好题材，同行在学经验，吐槽者在找下嘴的地方，老白在看群像，他们拥有足够的理性，站在上帝视角看这个世界。” “第二类是代入者，他们会扮演主角，游历这个世界，完全沉浸。” “你们希望自己的读者是哪一类？” 台下议论纷纷，然后越争越大声。 “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征服这两类！” “这好像是老白书和小白书的区别？” “专业读者根本不会付钱，他们吐槽就是为了体现自己的优越感！我还是喜欢普通读者！” “但你要想做成ip，首先就得过专业读者这关啊？” “ip那玩意儿，是我们能想的么，醒醒吧，早着呢。” “如果有专业读者点评，我们技术才能提升对吧？” “然而有些人是假专业，只知道秀存在感，叫他们写书比你还仆。” “好了，听我说，不是我们希望读者是哪一类，而是大家问问自己的水平，能吸引哪一类！” …… 吵了几分钟，胡晓峰才把大家注意力召唤回来。 “其实世上并没有绝对的旁观者和代入者，可能某人是20%80%的代入，另一个读者可能是两者各半呢？” “其实当一部作品的技术含量如果足够高，旁观者都会变成代入者，比如电影，你可以将其视为描写技术已经达到极致化的小说，观众虽然旁观，但实际却很有代入感。” “但绝大多数人的技术是不够的，所以低层次小说争不过影视、动漫，甚至吸引力还不如现实生活，那所有读者都会变成旁观者，无人代入。” “高层次的小说，其实也不会直接产生画面感，但为什么能夺走影视的用户呢，那就是作者有能力诱使读者自动脑补出画面，另一方面，也要求读者本身具备足够的脑补能力。” “当然我们现在只讨论一种情况，即当作者水平并不高，而读者脑补能力也不强的时候，怎么办？” “刚才听大家发言，普遍还是倾向于，为代入型的读者写书，那今天就讲这一块儿。” “怎样才能让读者代入？那首先就要剥夺他们的理性，事实上，最好是连作者本人的理性也剥夺掉。” “画面、音效争不过影视，就只能跳过视觉、听觉系统，直接攻击大脑中枢！” “人脑负责评价的部分是‘外侧前额叶皮层’，一个作者如果这部分太活跃，边写边自我评价，就会特别慢，并且限制大脑的想象力，而如果读者的这部分太活跃，就会边看边吐槽，这两者都是必须避免的。” “那如何降低外侧前额叶皮层的活跃度呢，这就需要了解大脑工作原理，现场有化学、心理、生物学得特别好的么？没有，那我就放心了。” 好吧，其实台下有好几个人举手，但胡晓峰都无视了。 “其实大家都知道，人遇到爱情或者危险的时候，会分泌苯基乙胺，抑制大脑的理性部分，也就是俗称的恋爱会让人变笨，我们写书也是这样，要尽可能让读者变笨。” “上一次大家有问，哪位大神最值得你们学习，其实十大天神中有五位就是精于让读者变笨的，不过他们的设计思维模型太复杂，包含太多进阶技巧，今天我只能作最大简化。” “窦涛，这一段记着不能传到网上去啊。” “十大天神排第十位的‘圣帝左手’，他们这一脉主攻‘皮层条件反射’，他们认为，读者如果多次被某种桥段感动，或者爽到，就会建立起条件反射机制，再见到类似桥段时，不仅不会厌倦，反而会不由自主地产生生理反应，所以这一派专门收集经典桥段进行仿写。” “十大天神第八位‘扬眉老祖’，他们这一脉主攻‘肾上腺素’，就是开局将仇恨、危险、愤怒、嫉妒等情绪施加给读者，刺激他们分泌肾上腺素，热血灌脑，不断地期待主角打脸反派。” “与扬眉老祖相似的是排名第三的‘极光安基拉’，但她这一脉除了肾上腺素之外，还扩充到‘去甲肾上腺素’，也就是增加主角复仇和解决问题的难度，主角的道路越艰辛，剧情悬念越多，去甲肾上腺素分泌得越多，读者就越无法睡眠。” “十大天神第五位‘凌晨一点的太阳王’，他这一脉主攻‘内啡肽’，虽然也虐主或者令主角奋斗，但总是会及时给予回馈，人类在激烈运动后分泌内啡肽以减轻痛苦时，会产生快感，他就是利用这一原理。” “当然，对国内读者来说，内啡肽的分泌太麻烦，他们更喜欢直接给予快感的‘多巴胺’，所以十大天神第四位‘婳楚娘’，就以甜宠、时尚文为主，不断向读者赠送简单的惊喜。” 胡晓峰一口气说完，感觉像出了口恶气似的，带着邪邪的笑容，拿起水杯，扎实灌了半杯。 你们十大天神很牛么，只要我站在上帝视角点评，你们还不都是渣渣？ 嗯，吐槽总是比动手容易得多…… 台下一片嘈杂，可惜胡晓峰说得太快，找小本本或者用手机录音已经来不及了。 “胡总，我们没听明白，也记不过来啊！” “天神们的技术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只讲五位天神啊，其他天神和六大巨匠不这么干？” 听课不认真啊，都说给你们做了最大简化了。 当然也有不少若有所思的好学生，比如郎世宇、方铃、李唯等。 “我想问个问题，胡总您又属于哪一脉呢？”来自布克林客网的李唯忽然站了起来。 “生命本源流派。”胡晓峰目光深邃地扫视全场，然后一字一句道。 “嗯，我自创的，名字也是刚起的。”随即胡老师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第七十一章 生命本源 “将一本书或者一个世界看作一条生命，就这么简单。”胡晓峰仰头看着天花板，仿佛要看穿宇宙的尽头。 “一本书的开局，就好像天地初开，意外穿越是盘古挥斧斩虚空，重生附体是梵天睁眼看世间，种田经营是上帝造物排排坐，言情是兄妹繁衍吃果果……” “在我这个流派里，生命不是设计出来的，而是生长出来的，所以一切以潜意识为主，尽可能减少显意识的作用……” “书跟人一样，也有生、老、病、死，传统文学尤其注重老病死这三项所以显得厚重，而网络文学之所以被称为正能量文学，就因为着重在‘生’的部分。” “网络小说的主角会越来越强大，生命力喷薄而出，不过其实就整本书来说，通常也逃不掉自然规律，‘老’和‘病’往往出现在配角身上，‘死’往往出现在反派身上，这其实是一种立体主义的解构，所有角色不过是作者精神的不同映射而已……” 胡晓峰说着说着，发现下面的人眼神越来越迷茫，只好停下来：“大家有什么想问的？” “我有问题，我看了胡总上一次讲课的视频，所以就决定视做鞋为创作。”小鞋匠冯宁波举手，“像我们做鞋的，需要先测量、设计、做鞋楦、裁剪、缝合等等，这套方法好像可以用于写书，但胡总这次讲的，我就不懂了，能把鞋视做生命么？” 胡晓峰哈了一声：“用自己的行业来套写作，不管上次我说的做菜，还是你的做鞋，都可以视为造物。造物本身当然是流程化的，比较死板，但对整个世界的影响，却是有生命的，因为你不知道这道菜或这双鞋，会让顾客做出什么反应，这个顾客离开后又会经历什么事，你的鞋可能会走遍世界，那它就是活的。” “简单来说，作者有意识设计的剧情，都会充满匠气，而潜意识出来的剧情，则是‘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对吧。”郎世宇带来的那女孩子吴桃站起来。 “可以这么说，因为在我的世界观里，每个人出生都带着使命，但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使命是什么，需要进入某种状态才能释放出来。”胡晓峰摸摸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瞎想的，跟真正的创作技巧无关。” “目前为止，生命本源这一派，就我一个人。” “是你们问，我才说的。” “其实我绝对不希望你们接受这个观点，所以咱们还是好好探讨，之前我说的，让读者变笨的办法吧。” “大家都接受义务教育，智商也差不多，除了像五大天神那样调动读者情绪之外，还有什么让他们变笨的办法？” “那就是把读者带到你的自定的规则中，让他们的知识作废。” “你的地盘你作主，你说自己的世界是个平面而不是球，说那世界没有能量守恒定律，说反派想一件事的时间主角可以想十件事等等，读者都没办法说你不对。” “既然知识作废，读者还能挑刺的地方就只剩下逻辑。” “那么，不要给他们使用逻辑展开分析的机会。” “让你的主角，拥有上帝的视角和足够的优势，在读者思考出结果之前，抢先结束剧情。” “小白文节奏一定要快，否则总有部分读者会发现漏洞。” “当然，真正能把这些做到完美的作者并不多，更多时候，还是需要作者有一定的智商和知识，尽可能补全漏洞。” “另一个当然，如果对剧情合理性做了过多解释，又会影响阅读的流畅，并且让读者大脑的各项激素恢复正常，理性回归后，再看你的书就不好玩了。” “所以对于新人来说，最好是简单粗暴一些，等读者的情绪被你调动，沉浸了十几万字之后，再慢慢增加难度。” “你们看我上次分享就说得很简单，获取大家信任后，今天就开始直接灌输概念了，因为不怕你们离开嘛。” …… 今天的课，对新人来说确实没那么友好，这其实也是胡晓峰看到郎世宇之后，才临时决定的。 郎世宇做为一个连仆六本的人，一定对写作已经有很多思考，胡晓峰希望尽快给他帮助，当然也是想把他绑定在逐芳网。 其他像吴桃、李唯，还有从读风网挖来的那批签约作者，也是需要更进阶一些的指导。 当然对于成熟作者或者说有天赋的作者来说，指导越少越好，胡晓峰另一重考虑，还是要展现自己的专业性。 如何降低听课者的智商？说些他们少有接触过的知识，讲些跟别人不同的观点，发明一些貌似专业的新词汇就行了。 胡晓峰比忽悠大师强出的地方，大概只是在于，他指导修改的书，确实见成绩了。 交流会终于结束，郎世宇带着古装妹子走了，没多留一会儿，让胡晓峰有些忐忑。 方铃和那批鞋帽从业人员显得很兴奋，但并没啥实质性的表示，也结伴走了。 唯一可感欣慰的，是从读风网挖来的买断作品《富不过三分钟》的作者，陈龙象留下来了，这是一个小胖子，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 “我觉得我的书，很有点胡总说的婳楚娘大神的感觉，这方面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不知为啥总写不长。”陈龙象捏着耳垂道，这表示他有些紧张。 “有些人总是追求新鲜感，正像我之前说的，喜欢多巴胺分泌的感觉。但多巴胺是有保质期的，据说就是三个月。”胡晓峰玩味地看着他的肚子，“如果你平时爱吃甜食的话，也会分泌多巴胺，这样写新书带给你的新鲜感，会显得更不重要，你自然会失去欲望。” “所以我应该少吃甜食？那不如杀了我。”陈龙象嘀咕道。 “那你就要考虑学学其他几位天神了，换换内啡肽、肾上腺素的感觉，或许也能让你上瘾呢？嗯，建议你去报个健身班。”胡晓峰拍拍他的肩膀。 小胖子半信半疑地走了。 不过还有人等着提问——保安队长曹森。 “小胡啊，你说有些人是带着使命来到世间的，我就想了，是不是因为我祖先是赵王曹荣，对不起岳飞，所以让我来补偿他的啊，我是真想写岳飞的故事。”曹森紧皱眉头。 胡晓峰噗了一声：“《说岳全传》里的汉奸曹荣？那是虚构的哈，放心了，你祖先可能是宋朝名臣曹彬那一系的呢。” 曹森哦了一声，眼睛亮了亮：“那我就更有底了，对了你上次说的岳钟琪，我还查了他们家好多人，岳镇邦、岳升龙等等，但就是不知道怎么用这些材料好，小胡你给出出主意？” 这么认真啊。 胡晓峰挠头：“你要真打算移到清初背景，大家熟悉的岳飞部将就一个都用不上了。” “要不然你再查查资料，比如牛皋的后人牛金星什么的，或者《说岳全传》的作者钱彩，说不定能扯上吴越王钱镠，还有你们老曹家，曹雪芹不也清初的么，往一块儿凑凑，故事自然就有了。”胡晓峰一口气扯了八百里，然后等着曹队长知难而退。 “等等，我拿笔记一下。”曹森非常认真地做了笔记，这才离开。 好嘛，这还真要写？ 之前连岳飞是哪个朝代都不清楚的曹队长，要写历史文？ 真要写出来，网站是签还是不签？ 第七十二章 小网站扶持计划 周日，胡晓峰到县城附近玩了一圈，爬爬山，骑骑车，把身体状态恢复一下。 锻炼身体的时候，大脑皮层会变得放松，不去想那么多事，反而有可能冒出新的想法。 所以胡晓峰回家后又整了一些修改意见，自认对“同学”们还是比较有帮助。 “方铃大神，这几天能把书完本不？”胡晓峰最关注的，当然还是《我买了一条街》。 明天就20号了，每月一届的李成功杯，报名时间是在当月最后一个周五截止，所以24号必须完成。 “完本倒是没问题，但修改实在太头痛了。”方铃用语音放着嗲，“按你的要求改，太磨人了，真像掏心掏肺一样，越写越觉得空虚。” “那倒不至于，其实主要是缺少足够的读者反馈罢了，过了下周日就好了，坚持住。”胡晓峰非常理解。 因为修改版的设定，很多与原版不一样，所以目前方铃并没把它传到网上。 其实方铃说的“掏心掏肺”也是对的，因为按胡晓峰的要求，这次她写的是真生活，真感情。 感情的付出就像是投资，以前方铃写书是按套路来的，投资额算10，那现在的修改版，可能投资的情感要达到50以上。 其实胡晓峰原本没指望她那么用情，但改着改着方铃就像是找到了新的路子，越写越燃。 毕竟，谁心里没有压抑的火山呢。 但燃烧之后就是死寂。 “如果实在觉得坚持不住了，我可以来陪你。”胡晓峰顺口道。 本来是个客气话，但突然觉得太暧昧了，赶紧解释说：“陪你逛街什么的。” 方铃许久才回了一个羞涩的表情。 胡晓峰摸了摸嘴唇，心想自己最近是不是也挺寂寞的，毕竟为网站，为那些新人写手也付出蛮多真感情。 经营网站，也像是在写一本书啊。 周一上班，但例会却延期召开。 因为颜冬冬和卿怜儿到人社局去领证书了。 这是胡晓峰安排的，他希望两位姑娘能第一时间领证，让网站马上获得签新书的资质。 网站的存量资源已经挖掘干净，别站的旧书又不那么好搞，搞来了也要花力气修改，轻微的修改还出不了精品。 一家网站想发展，签新书肯定是首要的事情。 “她们怎么还不回来。”胡晓峰搓着手，隔几分钟就走出小办公间来晃一圈，把毕丽和谢梅都看晕了。 就在这时，毕丽接了个电话后，忽然叫道：“胡总，县文协叫你去一趟。” “怎么偏偏挑这时候，文协的人周一不用开会么？”胡晓峰气坏了。 破坏自己等待时的那种甜蜜心情啊！ “去吧去吧，毕经理，麻烦你带我一下。”终究还是不可能不去。 县文协离文化广场不远，环境清幽之地，各个办公室也挺安静的，看不到几个人。 接见胡晓峰的是文协分管网络文学的副会长沈从龙，而令胡晓峰感到意外的是，房间里还有熟人。 熊霸网的田雄和无尘书屋的李镜墨。 沈从龙介绍了一下，胡晓峰才知道另一位就是布克林客的老板何生亮。 据说何生亮以前做过书商，闯过大城市，一度混得不错，但随着实体书越来越不景气，他便转行开了小说站。 布克林克是“booklink”的音译，感觉何生亮曾经是个文化人，但人到中年发福掉头发是难免的，所以何生亮现在的气质跟煤老板田雄也差不太多。 “这次叫大家来，是因为省里要求搞一个‘小网站扶持计划’，这对各位来说是个难得的机遇。”沈从龙慢慢说道。 “我早就听说了这个计划，当然前年也搞过，但这次据说不一样？”田雄抢先道。 “是的，前年就是直接给钱，每家万把块而已。今年则会把你们送到市平台进行推荐，推荐效果好的，还将选送到省级平台。”沈从龙一边说，一边端起杯子吹吹茶叶沫。 “太好了沈主席，那究竟给多少推荐位，推多少天啊？”田雄兴奋地站起来。 “嗯，总共七天，至于推荐位嘛，不是按本数计算，是给你们一个二级的专题页面，放五十本或者一百本随便你们。” “二级页面？”李镜墨微微皱下眉。 也就是说，读者要先从首页点进各站的专题，然后再选书看。 不要小看首页与二级的区别，多数读者，就是不愿意多点击那一下。 而且首页看不到每本书的简介，有些读者也是没兴趣点的。 “老李你别不知足了，你知道市级平台有多少收费的书吗，上万本！就算是二级页面，我们能轮一星期就很不错了！”田雄捏着拳头，脸都开始胀红。 先不说推荐带来的收益，光是自家的书能登上市级平台，就已经是他的做梦都在想的事。 李镜墨点点头，嘴角动了动，表示也比较喜悦。 而布克林客的何老板，却一直不动声色，仿佛早就知道这事了。 沈主席等田雄稍微平静点，这才悠然道：“需要说明的是，这次是轮换推荐，七天时间，你们四家网站需要做个统筹调度。” 田雄张了张嘴巴。 他还以为每家网站都能推七天呢，谁知道是四家来分？ 现场沉默了半晌，李镜墨忽然开口：“‘小网站’的标准，我记得是五百本签约书以下。” 其他人都望向何生亮。 “嗯，我站新近解约了一些书，截至今天，是497本签约书。”何生亮呵呵笑道。 骗鬼吧，有这么巧？ 现在很明显了，何生亮估计提前几天就得到消息，早做好准备“减重”来参加轻量级比赛。 而且这个解约可能还有猫腻，指不定参加完扶持计划，这些书又会签回来呢。 然而这也没办法，人家关系硬。 “其实我记得田总的网站，有五百多本充量书，严格来说也算签约作品哦。”何生亮不怀好意思地看了田雄一眼。 充量书是很垃圾，通常都不进vip收费，照外人理解不算签约书，但为了避免麻烦，网站从作者手中收充量书，还是要签个协议的。 “何老板你要真这么说，我回去就把所有充量书解约！”田雄说完，又看向胡晓峰：“或者卖给胡总！” 胡晓峰笑而不语，等他们先打完了再说。 但坐山观虎斗没那么容易，沈主席开始“统筹”了：“我们就按体量来分配推荐时间，然后布克林客再发扬一下风格好不好。” “周一周二，雄霸网；周三逐芳网；周四周五，无尘书屋；周六周日，布克林客，大家看有没有意见。”沈从龙说完，往椅背一靠，似乎对自己的分配很满意。 “当然有意见，为什么逐芳要比他们少一天。”胡晓峰嘴角微微翘起。 第七十三章 小说里才会出现的故事 沈副主席呵呵笑了两声，过了几秒钟，看另三家站长没有出面怼胡晓峰的意思，这才无奈地开口：“胡小朋友，安排推荐的时间短，是因为你们站的书比他们少很多啊。” 胡晓峰摊开手：“对呀，小网站扶持计划，不就是看谁更‘小’，就扶持谁么？我们书少正应该受到特别照顾啊。”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几位中年人一时都拐不过弯来。 嗯，不需要他们拐弯，因为胡晓峰的道理本来就是直的。 小网站扶持计划是一种“均贫富”的思路，让落后的网站有机会追上大网站。 包括网文界最重要的分区分级制也是如此，如果不划分那么多区域，不实行收费分级，全国人民恐怕只会到几家大站看书，好书也全投向大网站，绝没有今天这万花齐放的局面。 让第十名有机会追上第九名，第九名有机会追上第八名，这是官方希望达到的最佳状态。 理论上说，逐芳网应该分配最多的推荐机会才是。 沈从龙终于再次开口：“小胡啊，县文协也考虑过照顾你们，但经过调查，逐芳网总共也就十几本签约书吧，一个页面都占不满，浪费啊。” 胡晓峰笑了：“文协的调查，貌似有点过时，我们站早就超过两百本签约书了。” “不可能！”屋内四人齐声道。 作为竞争对手，三位站长对逐芳还是会作一些关注的，尤其是逐芳拿了李成功杯后，各家都跑到逐芳网去看过，当时明明才几本签约的原创，其他推荐位上全是免费看的什么西游记、红楼梦这类公版书。 胡晓峰一脸惊讶地看着田雄：“田总，你该不会忘了吧，我刚跟你家买了近两百本书呢。” 田雄噢了一声：“是啊，我差点忘了，刚刚何老板说充量书也算签约书。” 要真这么算，逐芳网的签约书，岂不是快赶上无尘书屋了？ 何生亮咳了一声：“近两百本？大部分应该都充量书吧，从质量上，还是没办法跟买断、保底书相比啊。” 沈副主席得到提醒，马上道：“小胡啊，放到市级平台的书，代表着我们全县的脸面，可不能拿什么‘冲亮书’去凑数！” 胡晓峰摇摇头：“我脑子有点乱，咱们捋一捋，那现在是巫右县的脸面更重要，还是我们小网站的收益更重要，这是小网站扶持计划，还是小县城扶持计划？” “当然是县……”沈从龙差点拍桌子，但手到了桌面突然收了力。 确实，以他的身份，习惯了为全县文化事业着想，所以才觉得把最好的机会留给最强的布克林客是正义的。 然而面前这四位爷却是纯粹的商人。 不拿点实惠出来，逐芳网凭啥让利呢？ 让利不仅没好处，还让另三家竞争对手更强大，谁会做这傻事。 沈从龙一开始把事情想得简单，是觉得逐芳网会有自知之明，谁知道反弹这么大。 为了多上一天推荐位，就敢不听领导的安排？ 胡晓峰当然不是为了得罪人而来，他要的是利益：“好吧，如果真觉得逐芳网上两天推荐很丢人，只让我们上一天的话，另三家网站会拿多少钱补偿给我们？” 三位老板对望，不说话。 这位年轻的胡总明显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沈副主席都压不住，那确实得考虑一个真正的公平方案了。 沈从龙只在那里揉着额头叹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没大局观。” 就等你们几家商量去吧。 “市级平台的推荐换榜周期，最低只能到二十四小时一换，否则数学好的，还可以弄个按小时分配的方案。”何生亮笑着想缓和下气氛。 四家分七天，肯定没办法整除。 “所以只能拿钱来调节喽。”胡晓峰耸肩。 “胡总好算计。”李镜墨向来话少，也不解释。 其实他的意思很明确，逐芳网值得推到市级平台的，估计最多十几本书，到时候收益也就千把块钱吧？ 而另三家都会推满一百本甚至更多书，并且相对精品，总收益肯定上万，几万都可能。 逐芳网自己上推荐没什么钱挣，但从其他站拿补偿绝对是最好的方案了。 “这样吧，每家补偿逐芳网两千元？”何生亮看来希望速战速决，抢着道。 胡晓峰翻了翻白眼。 田雄一拍大腿：“就三千吧，大家都是一个县的，痛快点，平时发个红包都不止这钱呢。” 胡晓峰看了看他，再看看何生亮：“各们搞文学的，看来对数学不是很敏感，需要我提个醒吗，周末的推荐效果，一天能顶一天半。” 李镜墨马上点点头。 田雄张大嘴巴，好像现在才反应过来。 按照沈副主席的统筹，周六周日的黄金时间，是分给实力最强的布克林客，所以他家实际相当于推荐三天。 其实刚听到这方案的时候，田雄和李镜墨都意识到了，只不过他们习惯了服从文协安排，而且认为布克林客的好书多，有资格占更好的位置。 但胡晓峰的一番话多少影响了他们。 凭啥越大的网站，获得的好处越多？ 在这个扶持计划里，咱们越小越光荣！ 何生亮也开始揉额头了：“你们越说越乱，明明很简单个事情。” 是啊，本来很简单，只有三家网站有资格参加扶持计划，你强行降级才变复杂了嘛。 看眼神，李胡田三位，渐渐有点一致对抗何老板的意思了。 沈副主席不得不出来主持：“小胡同志，你说吧，你的诉求究竟是什么？” 胡晓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我想知道，既然是省里搞的计划，我可以直接向省里申请么？” 沈副主席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要越级？ 还真不是，因为文协跟私人网站绝对没有统属关系的。 说白了，文协只是个有事业编的民间团体，有些县连编制都没有。 县文协组织网站参加这个扶持计划，可以理解为一种服务，体现对县文化事业的关怀。 小网站要拒绝这种服务，直接联系省文化厅，真是可以的。 “你向省里申请，省里还要安排市里，市里安排县里，一步步审查，很麻烦，而且到时候可能也只有一天推荐时间。”沈从龙尽量让自己不那么生气。 当然，老年人忍气的功夫还是比较足的。 “可能一天，那也可能是两天。”胡晓峰悠悠道。 另三位老板再次对望。 现在他们对自家参加扶持计划的事已经没那么关注了。 满脑子想的只有一件事：“这小子疯了么？” 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怎么长这么大的，这情商还敢开网站？ 就算这次你多争取到一天推荐时间，但长远来看，得罪了沈副主席有啥好处？ 文协是管不着你，但至少是可合作的对象啊。 做生意有得罪合作伙伴的吗？ 胡晓峰嘴角勾起。 我情商低？是你们几位眼界太低而已。 只是争取自己正当利益，叫什么得罪？ 如果一声不吭接受方案，只会让沈从龙知道逐芳网是个软杮子，随便捏。 逐芳这次当然可以给沈从龙面子，但这面子估计就值一百块。 等逐芳变得跟布克林客一样大，面子就能值一千块了。 成长到锦书网的级别，面子就有一万块。 丑女以身相许没人要，美女浅浅一笑就有大堆人跪舔。 说白了，自身强大最重要。 任何阻碍逐芳变强的因素，都要强行顶开，我赶时间！ 第七十四章 最佳分配 “还是先谈谈吧，如果老板们给的条件不满意，逐芳肯定选择直接向省里申请扶持，书这么少还能拿李成功杯，很符合这次扶持计划中‘小而美’的精神，说不定就能弄到两三天推荐呢。”胡晓峰微笑看着沈从龙，“沈副主席，给您添麻烦了，我们三分钟就谈完。” 最后通牒哦，三分钟。 沈副主席往后一仰，闭目不语。 何生亮叹气：“胡总你尽管说好了。” 县文协这次能为四家网站申请一星期推荐位，主要理由是“凑个整”，但如果少了一家，说不定就只能申请四到五天的，而且还可能失去周末推荐位，何生亮是最不想看到这局面的，毕竟这次他动用了关系。 胡晓峰嗯了一声：“现在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们各选两天，我选一天周末，然后由另一家选择周末的单独给我补偿。” 周末算一天半，所以总的效果相当于八天，可不就是每家两天吗？ 这样确实要好分一些，占据非周末时间的两家就不用补偿。 问题是谁来选周末呢。 “单独补偿，胡总准备收多少钱？”本来何生亮是最关心这个的，但被田雄抢先问了。 “价高者得，逐芳网接受现金或者合同的报价。”胡晓峰看了看手机，表示时间不多了。 “胡总如果要选周末，相当于一天半，所以只需要半天的补偿吧，那好办，三千块。”何生亮深吸了口气。 胡晓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五千！”田雄连忙伸出一个巴掌。 胡晓峰也伸出巴掌，不过是为了摆手，因为摇头太晕。 “胡总，你可能高估了市平台的推荐效果……”何生亮咳了一声。 话没说话，田雄已经报出了七千。 所谓“市平台”，这里特指市里为本市网络建的推荐平台，跟窦涛上的视频平台一样，主要是为个人帐号服务的。 不想跟私营网站签约的作者或工作室，可以申请在市平台收费。 所以可以理解市平台跟市级的私营网站，比如锦书网这些，是平级的存在。 但从流量上说，官方平台可比私营网站强多了。 私营网站的书，想上市平台，正常情况下要付广告费，最差的位置也得一天上千元，这还是单本。 多数时候这笔广告费靠订阅是赚不回来，只对卖ip有点帮助。 但现在是不用出钱的，净赚啊。 不管怎么说，这次二级推荐页面上的书，只要质量稍微过得去，也能增收百把块钱，好书可能破千，一百本书那就好几万块了。 究竟是几万呢？ 对熊霸网可能是单日两三万，但对布克林客就可能五六万。 田雄肯为半天的效果付出七千，那已经相当有诚意了。 何生亮终于放弃了不切实际的捡大漏的想法，无奈报出了一万元。 田雄犹豫起来。 “我报一本保底书。”李镜墨突然开口，“胡总你上次选中那本。” 胡晓峰眉头一挑。 《位面肥料大亨》？ 何生亮看见胡晓峰的表情，感觉不妙，忙问：“这书值多少钱？” “千字二十保底，已有八十五万字，成本价一万七。”李镜墨淡淡道。 何生亮一呆，田雄吸了口凉气，连正在养神的沈从龙都睁开眼了。 估计沈副主席现在才有点意识到，这个扶持计划对几家网站的价值。 给布克林客卖的这个面子，有点大呢。 也就难怪逐芳网刚才那么硬。 但凡那年轻人松一松口，小两万就没了。 何生亮叹气：“李总，半天的推荐效果，真不值这个价，算了，我出两万，结束吧。” 这下轮到李镜墨瞪大眼珠子了。 两万，无尘书屋那些书，推一天怕都未必能挣回这钱来。 李镜墨本来是想拿好点的推荐时间，为网站的书打响名声，争取圆他ip改编的梦。 但真要付这么大代价，他还舍不得。 再也钱也不能乱花啊。 胡晓峰眼角微微收缩。 两万块钱，确实能让逐芳网做不少事了。 但他更想要书，要好书。 《位面肥料大亨》，就是那本用神龙或者恐龙粪做肥料的，在他眼中可不止两万块。 说起来，胡晓峰上次在无尘书屋挑中的三本书，有两本没到手，可以想像，李镜墨必然会把那两本当成遗珠，马上放到重点推荐位试验。 可惜书是要讲受众的，巫右县缺乏脑洞文的受众，无尘书屋本身又属于保守站，他家的读者能开放到哪去？ 所以就算《位面肥料大亨》的成本价已经达到一万七，但推荐失败后，在李镜墨心中也贬值到万元以下了。 “李总如果把那本总裁文也……”胡晓峰试探了一下，看李镜墨坚决摇头，便换了个条件：“再添五本成绩一般的分成书如何？” “三本！”李镜墨沉吟片刻，报出了底线。 胡晓峰笑了：“那何总就不好意思了。” 何生亮张张嘴，想说我还能再加个两千，但感觉好像没什么意义了，摆明了这家伙真喜欢李镜墨那本书。 布克林客也可以拿书来换，但事情就更复杂了。 要说起来，胡晓峰要是接受何生亮的条件，然后拿那笔钱找李镜墨买书，说不定还划算些，但胡晓峰就是不喜欢布克林客，咋滴啦。 布克林客花两万多块钱，但他家却有可能多挣三万呢。 明明比另三家网站强一倍，还跑来争食，绝不可能让你占这便宜。 好吧，胡总裁是心胸狭窄的人么，人家其实还有别的想法…… “谈好了？”沈副主席咳了一声，“今天算是见识了新一代的风采，有机会小胡同志可以多过来聊聊，文协是为大家服务的，不要生份了。” 不管真假，胡晓峰都被这话感动了，领导的水平、境界就是不一般啊。 推荐的事就这么定了，胡晓峰拿到了周日的推荐位，而无尘书屋则拿到周五周六。 其实周五也算半个周末了，从傍晚开始人数就会开始增加，所以无尘书屋这次绝对赚。 第七十五章 月度大盘点 下午回到公司，颜冬冬和卿怜儿已经领到证书，现在算是“助理编辑”或者说初级职称了，胡晓峰先向她们祝贺，并声称下个月开始给两人各涨薪二百。 颜冬冬简直笑开了花，不过卿怜儿还比较冷静：“胡总，今天人社局大门外面，有几个人把我们拦住了。” 胡晓峰身子一震，瞳孔收缩，仿佛半秒钟内，便进入战备状态：“是什么人！” 颜冬冬抢着说：“他们问我们是不是来领编辑证的，然后劝我们加入他们公司。” “飞马中文网！”胡晓峰不用问也知道了。 匡骏还不傻，居然想到在这个发编辑证的时间去堵人。 “就是他们，我们明确说最近没跳槽的意思，他们还反复问我们是哪家公司的，如果不是怜儿拉着我强行往前走，我都不知道咋办了。”颜冬冬拍了拍胸口。 卿怜儿淡淡道：“大街上，又离机关大门不远，他们不敢乱来，再说我还学过跆拳道。” 胡晓峰稍稍放松下来，笑道：“确实，时代不同了，犯罪成本大大提升，被关进去几年不准玩游戏，谁受得了。” 说是这么说，公司的女孩子可都是胡晓峰的宝贝，不犯罪，让人碰一下也受不了。 不过好在，对方终究没敢动手，卿怜儿她们出来时也没被拦。 要是飞马网再有更过分的行动，一定得给他们点教训了。 “行了，不说飞马网那些垃圾，先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胡晓峰便把上午的收获说了出来，最后道：“巫右县四站是从下周开始登陆市平台，我们网站放在最后一天，所以还有不到十三天的准备时间。” 谢梅跟大家一起鼓了会儿掌，才想起来：“就算我们今天可以签书了，但新书一天就算五千字，十三天也达不到收费标准啊。” 一本书从多少字开始收费，本来没有固定标准，但多数网站都默认了长篇小说十万字上架，除非事先说明为中短篇，才能提前进vip或者设置为按本收费。 极少数情况，比如某些书签约晚，三四十万字上架，某些书为大神作品，两三万字上架都可能。 而以逐芳的状况，现在签新书，真没几本能赶上收费的，就算遇到几个超级快手，也改变不了大局。 “其实上更大的平台，主要并不是看当天的订阅收入，而是看后续的影响，读者只要看了个开头觉得不错，会把我们的书甚至我们的app收藏起来，后续追看，所以说是推荐一天，效果却可能持续一个月。”胡晓峰笑道。 这就是为啥说稍微过得去的书，上一天最差的推荐都能挣百把块钱的原因。 推荐当天，可能就二三十个人点这本书，看个几万字，零收入，但后续也许有十个人坚持把这本书订完呢。 所以只要更新快粘性高，逐芳的新书还是能从市平台收获一大批追读者，而这些追读者又会顺便看看逐芳的其他书。 “当然，推荐当日的收益也非常重要，所以我会想办法再弄一些字数多的书。”胡晓峰看看大家，“那么，现在诸位美女总结一下上周工作？” 除了毕丽翻了翻白眼，其他女同事都欣然或欣喜地接受了美女称谓，一一发言。 从熊霸网淘来的充量书里面，作者本人修改的六本都已经转为分成；谢梅接手的二十九本书，不管是她自己改的还是找外援改的，总之已有十二本转为分成；参加培训的那批写手修改的文，因为周末冲刺了一把，豁然又冒出几本不错的，所以编辑组商讨之后，刚刚已经定下了第十七本转为分成的书。 算上读风网的十八本，逐芳原来的六本，从驻站作品中提拔的十本，无尘书屋承诺的三本，郎世宇的一本。 总计七十三本分成书，与一个月前相比，多出十倍不止！ 而且这些书多少都得了胡晓峰一些指点，不说质量多好，商业价值多高，至少去掉了腐臭味，加入生命的印记，对网站整体氛围有积极作用。 胡晓峰仿佛看到蒸蒸气运，从办公室地面往上冒一样。 “下面说网站的重点书，第一当然是分成作品《独行丹师》，现在只等月底漫画上线，就将进行全面推广。” “第二是买断书《我买了一条街》。”谢梅说到这本书的时候多少有点不自然，估计是美女之间天然有种排斥？ “这本书线上的版本，可能还谈不上网站第二好的作品，只是马上要完本，九十万字在女频里算不少了，所以还是可以重点推。” “至于胡总准备送去参加李成功杯的版本，我们一直没机会看到，所以也说不好能不能拿名次……”谢梅的语气，有种越来越酸的味道，胡晓峰的幻嗅、幻味好像都被触发了。 “嗯，我是看大家都很忙所以没打搅你们，放心吧，临参赛前会给大家看的。”胡晓峰连忙解释。 “嗯，第三本是胡总刚刚提到的，从无尘书屋引进的《位面肥料大亨》，虽然我还没来得及看，但毕竟是千字二十的保底，而且字数也有九十万了，未来会破百万，其实我觉得排名可以放到方铃那本前面。” 胡晓峰嗯嗯：“再说吧。” “《爱上终南隐士》、《兰若无声》、《悍将永生》这三本保底书，现在都属于断更状态，其中《兰若无声》六十一万字还能创造点收益，但订阅后的读者对断更非常不满，常找我们投诉，这件事最好解决一下。”谢梅眉头蹙了起来。 咋解决，一个失恋一个抑郁一个坐牢，胡晓峰也不是神仙啊。 “最后是从读风网引进的《火星恐怖哥》和《富不过三分钟》，这两本买断书已经恢复更新，但速度不快，字数少，虽然是重点书，但短期内创造不了太大价值。” “以上就是本站目前的八本重点书了……” 卿怜儿忽然道：“郎师兄上午把新书稿子发给我了。” 她没多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胡晓峰马上get到了：“郎师兄的书，当然得是重点，不说文笔质量，光是他的粉丝群体就能给别站带来巨大效益，嗯，列为网站第一重点都行！” 现在，网站有九大神将坐镇了。 第七十六章 百战沙场碎铁衣 接下来的项目本来应该重点讨论，就是网站的收支。 然而胡晓峰这次要求讨论从简。 为啥不重视钱了？ 是不重视“这点钱”而已。 这周日李成功杯的奖金不好说，但下周日登上徐沟市的小说平台，妥妥地会进帐一笔“巨资”，心里稳了。 不过从简的情况下，胡晓峰还是被吓了一跳。 本以为增长已变慢的《独行丹师》订阅数，居然又回春了，现在破了千订。 这恐怕主要得归功于窦涛那个视频号的宣传了，登上市级平台，威力显著啊。 但也不排除有读风网的因素，因为上周胡晓峰可是一口气从读风网引进了二十一本高质量的签约书，足够造成一部分读风网作者的转移。 原本《独行丹师》一本书带来的收入占了全站大部分，现在随着大量新血的引入，网站机体也变得更健康了。 过去这周网站总收入四千，独行丹师才一千三。 当然，健康是健康了，钱还是不够花，扣去开销，公司帐上也就四千多块钱啊。 没办法，读风网那笔“消费”太伤了。 毕丽偏偏还雪上加霜提出：“随着网站规模扩大，招聘专职美工必须提上议程。” 是啊，每本签约的新书，得配封面，遇上宣传活动什么的，也得美工设计。 之前这些活儿，毕丽兼着在做，但不专业啊。 “其实我也想到了，谢主编那儿改稿审稿任务太重，需要有人接手她的新媒体号运营，干这工作的，有美工基础当然更好。所以就这样吧，招个懂新媒体运营的美工，并且至少有初级编辑证儿。”胡晓峰虽然手上没钱，但也知道钱不能省。 关键是下个月才发工资，现在心里稳得很。 “这么多要求可不好找。”毕丽皱眉，“只怕又要招好久。” 胡晓峰笑道：“这不是新的一批人刚拿到编辑证书么，他们里面总有些以前不是做文字编辑的，说不定其中就有美工。” 毕丽哼道：“就算有，也被飞马抢先挖去了，人家工资可高得多。” 卿怜儿忽然道：“如果不限本地的话，我们汉服协会好像有这样的人，我可以问问，但肯定不会是全职。” 胡晓峰有点头大，再招一个不坐班的，对管理要求更高了。 “嗯，怜儿你先访着，咱们这边也先招着，尽可能还是全职吧，对了，还有个要求，仅限女性。”胡晓峰看卿怜儿露出鄙视的神情，连忙解释：“这是前ceo魏总留下的规矩，不信你问她们？” 匆匆结束会议，胡晓峰先从卿怜儿那要到郎世宇的稿子。 说是交稿，原来只有一个三百字大纲和开篇两千字。 这让胡晓峰有点失望。 说实在的，对于郎世宇这样的诗意写法来说，两千字恐怕连大概背景都还勾勒不清楚，更别说引起读者期待感了。 这本书大致是说主角精通炼器，尤其擅长制作鞋类和帽类，然后大纲里列了一堆古籍中的名鞋名帽，鞋有什么丹豹、飞云、青耳、金齿、绛地，巾有什么承露、乌角、鹿胎、仙桃等等。 名字是还行，但没有足够的记忆点啊。 你哪怕命名鼠鞋、狗鞋、猪鞋呢？ 好吧，开玩笑，也不能太俗，那样不适合郎世宇。 但好的地方在于，车没白搭，课没白听，郎世宇离胡晓峰理想中的那种风格，还是靠近了一些。 郎世宇在袖子方面做的文章，让胡晓峰看到了希望。 他书中主角每次出认真出手，都会挽袖子。 越是认真，挽袖的圈数越多。 本来是拖地长袖，如果挽到露出手指，同级之间便无对手。 若是露出腕部，可越一级杀敌。 露出肘部，天下几无对手。 当然，最终为了保护心爱的女人，必须面对天下群雄，主角唯有将长袖齐肩扯下。 咳，剧情老套这个是没办法了，就这个袖子的灵感，还是那天在车上被胡晓峰激发的呢。 胡晓峰唯有拨打郎世宇的电话。 对方可能正在直播，过了一阵儿才回电。 “郎兄，你那个袖子的创意，很直观，也很符合普通读者的认知，毕竟生活中很多人打架都会撸袖子，我觉得这本书会带起个新潮流。” “不过单靠袖子这个亮点撑不起全书，你看是不是再扩大一点？” “比如越是生气，头上的帽子变得越高？” “咳，郎兄别生气，开个玩笑，是是，戴高帽子确实不太雅观。” “我又想到一个事儿，古书好像云过，履者礼也，我们不管古人怎么想，至少小说里可以这么设定，每一双鞋子都代表着一种礼，你向对手扔出，好吧，踢出一只鞋，就代表不同的礼之束缚、正义的攻击。” “怎么，觉得穿七八层鞋子不舒服啊，那也是哈，那不就像变脸一样，成变脚了么，是是，可以再考虑一下。” “郎兄你很忙？这样，我刚想到最后一个点子，你可以设定主角身上每一件衣服都是飞剑所化，打仗的时候，外衣刺啦一声裂开，变成红色巨剑飞向对手，眼看打不过了，再刺啦一声，中衣变成白色巨剑……喂喂，郎兄你还在吗？” 创意甩卖失败，胡晓峰暗自检讨：方法问题。 把对方视为一个大v，无形中态度就客气了许多，这样反而不好。 应该扮成权威、老师的模样，沉稳一点，估计郎世宇这样的古风文人会吃这套。 当然，胡晓峰不会认为自己出的点子太粗俗了。 “你说对吧，怜儿。”胡晓峰转头看到表情古怪的古装少女，便顺口问了一句。 “哪一点是对的，让郎师兄脱衣服？”卿怜儿微微竖眉。 这好像是小姑娘第一次露出比较大的表情。 “当然对了，你想你郎师兄主要受众是女读者对吧，难道她们不想看男主爆衣？”胡晓峰奇怪地道。 “爆衣那是功夫片，你们男孩子看的。”卿怜儿用鼻子哼道。 胡晓峰再多说几句，卿怜儿都不回话了，而且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手机响了，胡晓峰接起，对面传来郎世宇平稳的声音：“我刚在直播间小范围征集了一下意见，多数人觉得你的提议可行，让我试试。” </br> </br> 第七十七章 释放天性 胡晓峰笑了。 脱衣服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解放天性”。 郎世宇如果连扔个鞋，脱个衣都不能接受，那还做什么演员，哦不，做什么写手啊。 解放天性是源于斯坦尼斯拉夫的表演教学体系，也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那一套，而身为作者，其实相当于整本小说所有角色的导演兼演员，不解放天性是演不好的。 解放天性最困难的是面对后天受到的束缚，每一份经验，每一种道德都是束缚，就像一层层的衣服。 当然解放天性不是为了让人脱掉衣服变回野兽，而是教你以最快速度换装，短时间内变成另一个人。 与普通人比起来，儒雅又有偶像包袱的郎世宇，身上的束缚太多了，偏偏他还很习惯，很享受这些“衣服”，沉浸其中。 或许这种气质和思想是他的特色，甚至可能是他吃饭的本钱，但绝对不是写书者应该保持的。 胡晓峰不会考虑郎世宇“爆衣”后会不会掉粉，会不会“变坏”，他只关心这个人在本站写书时，能不能释放最大能量。 现在说服郎世宇让主角爆衣，算是一个小的进步，或许会让他潜意识松动些。 状态越放松，越能演绎出好作品。 接下来讨论的问题还很多，而且更具体，但都是胡晓峰可以让步的，很好谈。 包括郎世宇，似乎对后面的问题也没那么看重，胡晓峰稍微多讲几句他就接受。 “上次我说用菩提祖师门下弟子开局，但菩提门下不擅长炼器，否则孙悟空就不会去龙宫找装备了。” “你关于袖子的创意很好，可以考虑让主角当镇元子的徒弟，镇元子以袖里乾坤闻名。” “但如果非要与炼器结合，然后结合时代，加上你上次说想用徐福开局，我倒有个建议，使用同时期的徐夫人开局。” “徐夫人其实是个男的，大炼器师，荆轲匕首就是他制作的，你甚至可以设定荆轲事件后，他改名徐福想接近秦始皇之类的。” “其实民间莆仙戏里面，有一家把孙悟空的师父须菩提称为‘徐菩提’，指住在括苍山的神仙徐来勒，这些徐家人之间可以联系一下。” “当然，这几个徐家人名气不够，最重要还是要早点让孙悟空出场，让读者尽快产生熟悉感。” …… 要说的点很多，转眼就到下班时间了，胡晓峰还意犹未尽。 不是说郎世宇的问题特别严重，或者他特别固执，主要是胡晓峰很久没有遇到智商和文化稍微过得去的聊天对象，嘴痒。 不管郎世宇接不接招，反正已经被胡晓峰当成对手了。 “下次再聊？”郎世宇忽然终结话题。 实在受不了了吧。 “好，以后有稿子直接传我。”胡晓峰长长地吐了口气。 有些恋恋不舍地放下手机，一直走出园区大门，胡晓峰都还在幻想着自己跟郎世宇构造的那个新世界。 之前都是帮作者改旧书，这好像还是近期他第一次参与新书构思，所以兴趣特别浓。 也就是这样，他没提前发现有三个人向他走来。 身体忽然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幻触？ 好吧，现实中的应激反应而已。 那三个人离胡晓峰已经不到五米，而且显然并非善意。 胡晓峰警醒过来，盯着这三人。 左边那人虎背熊腰，右边那人猿臂蜂腰。 中间的……没有腰。 这个腆着大肚子，戴着墨镜和金链子的光头男，虽说这套装备不是制式的吧，但多少能看到点飞马中文网匡骏的影子。 当然这长得像皮球的家伙，比匡骏丑多了，取下墨镜绝对没法看。 “三位有什么诉求吗？”胡晓峰略有些紧张，但笑一笑还是没问题的。 “诉什么鬼求，你是那什么网的，姓胡对不对！”光头狠狠地道。 胡晓峰叹道：“朋友你好歹把资料记全一点，你现在列的范围有点宽，我怕自己答应错了。” “真xx啰嗦，给我抽他！”光头大喊一声。 “等下，有监控没！”胡晓峰连忙道。 “死角！”光头瞪起眼睛。 “那就好办了。”胡晓峰快步后退，拉开距离。 光头原地没动，左右大汉同时冲出，但速度有快有慢，胡晓峰当然要创造机会分开对付。 才退了七八步，那猿臂蜂腰倒三角形的健身男已经到了。 人没到，拳到，他手长嘛。 各门各派的格斗技太多了，应付这种左勾拳的怕是有几百种方法，但说来说去还是看各人的反应速度。 不说哪种方法最有效，或者适合自己，胡晓峰只用自己练得最熟的一种。 弯腰，近身，斜上挑肘！ 呯！先中招的还是胡晓峰，对方反应快，右拳变向，左拳跟进，都砸在胡晓峰背上。 然而胡晓峰的肘，命中的却是那健身男的下巴！ 蓬，健身男仰面倒地。 “背好痛！”胡晓峰第一下差点没能直起腰来。 还好起身及时，看到了后面虎背熊腰大汉的来拳。 这壮汉肥肉太多，速度就不如健身男，胡晓峰机敏闪过，然后在对方第二次出拳时，猛踢对方小腿。 壮汉庞大的身躯就靠那双小短腿支撑，平时就已经挺费劲了，被胡晓峰连续扫腿，顿时跪倒。 “痛得要命！”胡晓峰呲牙利嘴摸着迎面骨，毕竟好久没练了。 当初去拳馆，纯粹为了写小说取材，受了不少苦，还算练得有点模样。 不过真碰上练家子还是难受，好在今天遇到的对手也就比普通人强一点而已。 剩下那个领头的胖子，本来气喘吁吁准备跑过来帮忙，但看到不妙，也开始倒着跑了。 “哥们儿留一下，跟你打听个事儿啊，2033年了都，现在你们一般上哪转职‘混混’这个兵种的？”胡晓峰强忍着腿痛，大步跑过去。 “别追了，进监控范围了！”那胖子突然大喊。 “那你一直躲这里头，不吃饭？”胡晓峰揉揉手臂，再揉揉腿。 “我肚子有货，经饿！”胖子骄傲地拍着他的本钱。 “你倒是不饿，但不管你两个兄弟，可有点不讲义气。”胡晓峰叹道。 “中午请他们吃得够多了，结果两个家伙，挨两下就装熊！”胖子似乎觉得挺委屈。 “我不是说他们吃饭的问题，而是提醒你最好带他们去医院看看，前面那哥们儿说不定脑震荡。”胡晓峰说完，让到一边：“你过去吧。” 胖子惊讶地看了胡晓峰一眼，然后半信半疑地往前走两步。 胡晓峰等胖子走出监控范围几米，这才追上去踹了他臀部几脚，可惜人家肉多，不咋痛。 “回去跟匡骏说一声，有事明着来，大家约好时间地点，好好谈，都是有身份的文化人了。”胡晓峰一边说，一边撤。 嗯，他还怕那两个大汉恢复战力再战呢，对方三个人真要一起上，他可打不过。 </br> </br> 第七十八章 忘记初心，方得始终 回到出租房，胡晓峰还是给省城的老苏打了个电话，问他咋回事儿。 “晕，还真有人敢动老大你啊，这个阿拐，办事真不牢靠，你等等我骂他去。” 过了一会儿老苏回话：“阿拐说，巫右县有点地位的混混他都打过招呼的，这次找你的肯定不是专业混混，阿拐说这事儿他会查，老大你放心吧。” “我放心才怪了。”胡晓峰心里这么想，但还是回话说好。 老苏跟胡晓峰，其实也就是一个资深铁粉跟作者的关系，现实中本没利益纠缠，或许正因为这样，所以才能保持这么多年的醇厚交情。 胡晓峰也不想多在现实中欠人情的。 目前看来，飞马中文网这伙人就是业余的，其实并不可怕，否则就算胡晓峰能自保，公司员工甚至作者，可能都会受到威胁。 飞马现在忙着升到市级网站，逐芳的编辑和小说算是飞马想要的资源，就这点交集而已。 别的网站编辑更多，书更多，为啥没被找呢？ 当然因为只有逐芳是外地人开的站，而且弱小呗。 只要胡晓峰表现得硬气，让匡骏知道这家也不好惹，自然偃旗息鼓。 既然老苏在这件事上又加了码，相信更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第二天上班，问问几个属下，一切安好。 这时有电话打过来，却是京剧团张团长说，早上他们开始《独行丹师》的第一次排练，如果胡晓峰感兴趣，可以去现场“指导”一下。 “之前有些唱词和念白，还没修改到位呢，这就排练了？”胡晓峰挑了挑眉。 “排练中慢慢磨吧，现场会有很多灵感出现的，以前我们搞新剧目都这样。”张团长道。 胡晓峰不喜欢慢，但京剧团有自己的节奏也没法子。 不过他还是决定抽出时间，去现场看看。 排练场地就在离文化广场不远的县剧场里，设施简陋，比某些名牌大学的剧场都不如，但好在平时给京剧团排练是不要钱的。 县剧场还会经常接一些会议啊、推广活动什么的，所以京剧团能使用场地的时间不多，到十一点就会有家企业要来布置会场，得抓紧。 胡晓峰到的时候，排练已经进行了有一会儿。 台上的演员有六七位，意外的是台下还坐着一个戴帽子的女观众。 张团长在台上指挥，时不时发出批评，不过被批评的人只是笑，也没怎么当回事。 再加上今天没穿戏服，没画妆，一群穿着现代服装的男女玩着半文半白的“说唱”，感觉有点滑稽。 胡晓峰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摇摇头，往舞台走。 剧场这么空，进来个人大家都很容易关注到，张团长见胡总来了，连忙换上笑容，亲自下台来接，然后向演员们介绍。 与胡晓峰之前想的不同，这次张团长组织的演员队伍，年轻不算大，其中还有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甚至剧本也是让那个叫方岱的年轻人主创。 “一直通过张团长转达意见，咱们还没直接沟通过，想不到这么年轻。”胡晓峰跟方岱握了握手，其实内心却加了两分失望。 《独行丹师》算是传统与网络文化的一种创新结合，既然网络这边已经有胡总裁这个年轻人了，京剧团主要负责传统部分不就好了么，咋让新人写剧本？ 张团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对胡晓峰露出一点苦笑。 这就明白了，估计是京剧团那些创作主力年纪比较大，不太喜欢网络小说，也不喜欢这次合作，所以不愿参与吧。 实际出来的本子，跟胡晓峰想像的也有挺大差距，所以平时花了他不少精力提修改意见。 今天现场听下来，还是有几处不满意。 “之前我有提过，从传统戏曲中借用一些唱词，尤其是纪念古代医学名人那种剧，但现在我看剧本里还是没怎么体现呢？”胡晓峰问。 张团长哦了一声：“小方找了不少这种剧，比如《李时珍》、《张仲景》之类的，加进来效果确实好了许多，胡总没注意到么？” 胡晓峰唉道：“这些不是现代人新编的么？” 方岱在旁边笑着插嘴：“胡总不是行内人，大概不太了解，古代没有讲名医的戏，因为在古代，医生的地位并不高。” 胡晓峰眉头一挑，看了看他。 方岱笑容幅度变得更大：“玄幻小说里面把医术捧得很高，其实是错的……” 胡晓峰清咳了声：“古代医生地位不高？那哪来的药神、药王、药师佛崇拜？为什么那么多文人高官研究医术？” “古代没有讲名医的戏？有看过明孤本杂剧《孙真人南极登仙会》么，有听过京剧《刮骨疗毒》么，讲的就分别是孙思邈和华佗。” “孙思邈那部戏，我还摘了两段给张团长，张团长没转给这位方老师么？” 胡晓峰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张团长这才反应过来，忙打开微信：“事儿多，忘了忘了。” “冬雪绽江梅，景物稀奇，沙暖鸳鸯睡，泥融燕子飞。闲来时采药锄苗，闷后也观山玩水。” “爱的是青霄畔，喜的是碧天边……好词啊，好词！”张团长边念边摇头晃脑。 方岱表情变得有点不自然，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那讲孙思邈的戏，都说是“孤本”了，没看过不是很正常么。 旁边一个四十多岁的演员开口：“其实小方的剧本算写得不错了，比较白话一点，但正符合你们网络玄幻小说的定位嘛。如果非要弄得多么高大上，只怕弄巧成拙。” 胡晓峰微笑转向这中年演员：“这位老师的意思是，玄幻小说的定位，要低端一点，《独行丹师》的主角，配不上古代名医们同等待遇？” 中年演员有点不习惯被直视，但仍强硬地道：“我说话比较直，可能也不太准确，艺术没有高低之分，但确实有雅俗之别。其实你们的原作我也看了，完全就是打打杀杀那一趟，哪有什么济世救人。” 胡晓峰就知道，京剧团会有些人闲得牙疼，跳过自己给的梗概，跑去看网上的原著，真是麻烦啊。 事到如今，只好出杀手锏了。 “你们知道这本书的创作背景么？”胡晓峰扫视全场，顿了一顿。 “本书的作者肖叶，父亲早卒，弟弟年幼，母亲卧病，只剩他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支撑，你们觉得他创作这本书的初心会是什么？” “是的，他肯定想挣钱，但原本他完全可以写更流行的都市兵王、异能、灵气复苏等等，就算写玄幻，也有大把热血战斗流可以写，但他为什么选择了不那么热门的丹药类？” “因为他潜意识里，希望世上有一种药能够神奇地治好母亲，而且他更希望是由自己亲手炼制，不用去求医生，不要他人施舍！” “是的，最终的成文里面，他失去初心，炼出来的药物主要不是治病，而是提升实力。” “但这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在打工的时候，尝尽人间冷暖，让他发现，疾病并不可怕，贫愚才可怕，所以他要让自己变强，让伤害过他的人看看！” “你们说，这位年轻的作者，或者说孩子，值不值得尊重？” “这本书中体现的励志精神，值不值得发扬？” 胡晓峰情绪激昂地挥着手，把面前的演员们都说傻了，只隐隐听着好像有人无意识间吐出“鲁迅”两个字，两个女演员似乎眼睛里带点水光。 但并没有胡晓峰期待的，更热烈的反响，所有人似乎还在消化中，戏曲演员的反应可能慢半拍。 就在这时，台下慢慢响起掌声。 只有一个人鼓掌，那唯一的女观众。 第七十九章 测不准的猫 胡晓峰转头望去。 之前只把她当个普通观众，现在细看，才发现有点眼熟。 确认过眼神，终于认出来，是梦唐宾馆那位女经理，同时也是本县文化圈名人，拥有多个会长头衔的郁书静。 郁总经理点赞，台上的演员们马上受到感染，纷纷鼓掌，那两个女演员的泪水终于敢流出来了，还好没上妆。 方岱连声道：“胡总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回去我一定好好改改剧本！” 他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看台下的郁书静，想知道自己表的态够不够真诚。 张团长拍拍方岱的肩头：“年轻人已经很不容易了，这样，我再找两个老同志参与进来，带一带你。” 刚才质疑胡晓峰的中年人这时也站出来代表演员表态：“听了这么感人的创作故事，我们都知道该怎么演了，这会是一曲生命的赞歌！” “还好吧……”搞得胡晓峰自己倒有点心虚了。 胡晓峰没有坚持看完排练，因为郁书静有事先走，胡晓峰就陪她一起。 “关于那位年轻作者的经历，应该是真的。但他创作时的心路，以及胡总你刚才的情绪，是不是真的呢？”郁书静今天的鞋根有点高，所以她比较专注地看着路面。 但话语中的玩味，让胡晓峰仿佛感觉她在对自己微笑。 “仁者看到的总是仁，智者看到的总是智，相信郁小姐心中自有完美答案。”胡晓峰也不去看她，从容回答之余，目光追踪着道旁飞起的雀鸟。 按照“见仁见智”这个理论，要是郁小姐说胡晓峰刚才在演戏，那证明郁小姐自己是一个爱演戏的人，以己度人。 所以这是逼她说出“你是个好人”。 郁心静淡淡道：“这就是唯心啰，但除了感性的结果，事物总有一个绝对值吧，胡总难道不能直接告诉我？” 胡晓峰失笑道：“量子时代，哪有绝对，我其实就是薛定谔那只猫，如果一个善良的女孩打开盒子，我就是白猫，如果调皮的女孩子来开盒子，我就是黑猫。” 郁心静想了想：“胡总的思维一向如此发散么，原谅文科生听不懂。” “嗯，那就借王阳明大师的话：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胡晓峰只管秀，就是不正面回答。 其实他可以有更好懂的回答。 如果郁总经理出手帮助《独行丹师》这个ip，把它做到大火，那么肖阳这一世都会被宣传为一个励志好青年，胡晓峰也会一直是个具有正义感的伯乐。 但如果换成郝剑南、匡骏这种坏人，请水军造谣，说胡晓峰是骗子，那就算过一千年，逐芳网和独行丹师都是黑的。 量子物理有“测不准”，文学历史圈也有“定不了论”。 薛定谔猫，在打开盒子那一刻就知道猫是死是活，而文化这东西，盖了棺都没结果。 胡晓峰确实不知道自己替肖阳煽情时，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不需要知道。 因为这本书的生命还很长，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对经典来说，书写完了，作者挂了，才仅仅是个开始。 几百上千年过去，原作者原编辑的想法，会有无穷多的版本，存在不同读者心中，你说哪个读者是对的？ “胡先生你成功引起我的注意，我现在对《独行丹师》这个ip的兴趣，可能超过任何一本网络小说。”郁书静忽然站下，挥了挥手：“再见，今天聊得很愉快。” 原来是到了路口，郁总经理要回酒店了。 看着这位女士优雅的背影，胡晓峰好一阵才意识到，刚才她由“胡总”改称“胡先生”了。 “不要对这女人动心，她居然老派到会去听京剧，太可怕了，远离她！”胡先生拍拍脑门，转身逃走。 浑浑噩噩了两小时，直到被一条微信唤醒。 胡晓峰一直期待这条消息，因为是《位面肥料大亨》的作者“鸡肥蛋大”农积肥。 对于“农积肥”仨字儿，胡晓峰一度以为是第二个笔名，但看合同上的身份证才知道是真名，可能因为这个圆脸青年的父辈，当年很重视“积肥”吧。 肥料大亨算是网站目前第三重点书，而前两本在内容上已经没太多操作空间，后面的书要么字少，要么作者难以沟通。 算来算去，就肥料大亨是下一步可以做工作，并且能快速见效的了。 难得的是，这位作者主动找上门。 双方简单自我介绍，没几句话，就聊到了关于这本书的修改问题。 农积肥本来是想表达自己编不下去，打算烂尾的想法来着，但胡晓峰是什么人啊，黑心总裁，怎么可能让刚到嘴的肥肉跑掉，怎么也得多嚼几口。 “胡总，我是这样一种性格啊，就是写过即爽过，这个题材我已经找不出可写的了，不想碰了，你还叫我回头把前面部分再嚼一遍，比杀了我更难受啊！”农积肥仿佛在微信那头惨叫一般。 他跟《富不过三分钟》的作者陈龙象差不多的毛病，新鲜度一过，激情下降，就迅速地找不到灵感。 其实这也是多数作者，甚至全人类的毛病，多巴胺嘛，三个月有效期。 胡晓峰的任务就是给他找到新的刺激点，这对超神写手来说实在太简单。 “你这本书啊，最大的问题是缺少一个串场的配角，插科打诨那种，不把这角色加进去，完全靠主角搞笑，太无趣了。”胡晓峰道。 用米田共做创意，原本是打算搞笑，然而农积肥虽然堆积了许多网络段子，但这些段子毕竟没办法跟剧情完美结合，所以读者只收获浅浅一笑，入不了心。 “现在再加角色？”农积肥显然还不适应胡晓峰的打法。 “米田共最配什么东西？”胡晓峰停顿了好久，对方都没回答，只好直接提示：“爱吃屎的狗和爱推屎的屎克郎啊。” “你可以设定主角养一条狗狗，表现出主角爱心的一面，然后这狗狗每次想吃主角淘来的‘肥料’，都会被主角教育，会显得既萌又可怜，软化读者情感。” “至于屎克郎，你可以设定成某个位面的霸主，叫‘圣甲虫族’或者‘爱翔一族’都行，让他们跟主角抢屎，这样剧情会丰富一些，当然，这支反派也能负担起卖萌的功能。” 胡晓峰才说了几个点，农积肥已经激动到不行，迫不及待地下线改文去了。 嚼以前吃过的东西没味，但现在简直相当于写本新书一样，他当然有劲头。 “哎，这样直接灌输，拔苗助长，是培养不出好作者的。”胡晓峰叹气。 不过呢，这本书本来就是准备转手卖掉的，所以必须尽快改完。 网站缺书，但更缺钱。 总要拿些人做出牺牲嘛，可怜的家伙。 第八十章 精神巨大化 不知不觉又一天，周三。 “我买了一条街》终于完本了。”谢梅迎上前来报告，“当然，胡总亲自跟这本书，可能已经知道了。” 胡晓峰嗯了一声：“方铃跟我说了，我已经祝贺过她。” “我准备在自媒体号发一个专题，胡总觉得如何？”谢梅审稿改稿之余，仍然在负责微博号等更新，颇为敬业。 “简单介绍一下，让粉丝知道完本就行了，专题什么的，等拿奖以后来写吧。”胡晓峰笑道。 “胡总这么有信心……”谢梅又有点酸酸的。 嗯，胡总亲自带的书获奖，岂不衬托出其他编辑带书的能力差。 独行丹师》有谢梅和颜冬冬参与，还可以说集体努力的结果，而我买了一条街》可是胡晓峰独揽了。 “不说这个了，这几天有没有看中的新书？”胡晓峰转移话题。 “我……”谢梅犹豫了好一阵儿才道，“我们编辑组好像面临一个比较大的问题。” 胡晓峰眉头一挑，怎么回事，还以为两张编辑证到位后，网站会走上正轨了呢。 居然会有大问题？ “因为按照之前胡总的选书方式，让我们感觉，好像每本书，只要改改都能达到签约标准，或者达到分成标准的书，改改能到买断水准。所以我们都不太敢下决断了，每个人签的审稿意见都是‘可让作者修改’。”谢梅表情苦恼地道。 “这是好事啊，不管作品好不好，精益求精总是对的嘛。”胡晓峰笑道。 “可是我们怕自己提的修改意见是错的，或者不到位。”谢梅红着脸低下头。 胡晓峰噢了一声，摸摸下巴。 作为留守人员，谢梅在逐芳之前二十人的团队里，可能不算很重要，大概就是个普通编辑。 但只要干过两年编辑的，多少会有些水平，何况她考过了中级编辑职称，又从胡晓峰这儿学了不少东西，在巫右县所有编辑里面，怕都算是中上水平了。 咋这么没自信呢？ 说来说去还是被胡晓峰害的，他这标杆竖得太高。 一本书看个几分钟，就能提出那么多具体的修改意见，而且那么见效。 正像谢梅说的，好像每本书都能变废为宝。 相比之下，谢梅她们三个人提的意见，倒像是耽误了别人的作品似的。 同一本书交给胡总，10分变30，交给编辑组，10分变13？ 胡晓峰想了想，问道：“谢主编你有没有算过，自己一分钟值多少钱？” 谢梅愣了愣，伸出手指想掰一掰。 胡晓峰干脆招手让颜冬冬帮着算。 “好吧，每个工作日收入200块，抛开吃饭休息，平均一小时算30块，一分钟值5毛。”胡晓峰嗯道，“而一本普通分成书，按100万收费字数，100均订算，最终收入1000元，其中网站收益500元。” “你想花5毛到5块钱的时间，帮一本没机会签约的书变成有500元收入，这跟中彩票有什么区别？” “所以，不要想太多，做好自己份内事，成败由天，不要把自己当神仙就好。” 谢梅和颜冬冬都似乎被说服了，露出笑容。 网站为独行丹师》付出的时间，怕有几千分钟了，这才换来几万元收入。 她们为一本书提供初审意见，花十块二十块的时间，在网文编辑里已经是相当负责任了。 一本书能不能成功，主要靠作者，而不是这二十块钱。 “胡总，您的时间，一分钟值多少呢，您没给自己定底薪呢。”颜冬冬忽然想起来。 “好问题。”胡晓峰很高兴有人这么问，“按百万字，全版权百亿计算，一个字万元，我码字最快的时候每分钟两百字，嗯，所以理论上的最高值，一分钟两百万吧。” 办公室没人说话了，各干各的事去。 明明在聊专业问题，你突然开始吹牛，有意思吗？ “是稍微夸张了点，但我都说了是理论数据。”胡晓峰耸耸肩。 回到小办公间，打开手机，却发现“鞋匠”群刷了不少新消息。 点开群，翻到最开始的地方，原来是那四个男人在恭喜方铃完本，然后话题就渐渐扯到了他们的那本超大战尊》上面，说看了胡晓峰最新的培训视频，又得到许多新启发。 “这些家伙，居然还在修改那本书……”胡晓峰有点无语。 这段时间虽然干最多的就是给别人提修改意见，但其实都是被逼的，因为无论上架收费，还是参加比赛，都至少需要几十万字。 就胡晓峰个人而言，写新书才是真正愉快的事。 所以他真想劝劝大家，既然水平涨了不少，就再开新书试试吧，超大战尊》已成过去式，再折腾也没什么意思了。 “我们现在的版本，不知道胡总收不收。”最后一条消息是计总发的，他还“@”了胡晓峰。 之前扔下胡晓峰不管，让双方陷入冷战的就是计总，现在他主动开口，就是和解的意思。 让一位有个性的中年老板放下面子，真的挺不容易了，胡晓峰都有点感动，他也不想失去这几个朋友。 说起来，主导修改的人是计总，憋这久就为了投给逐芳网，这还有想证明自己的意思？ 既然你胡总在比赛上宁肯投一个陌生人，说明你觉得超大战尊》垃圾，那就改给你看！ “我之前说过你们只要愿意，可以来逐芳发书的。”胡晓峰回话，“只不过你们这本书的水平已经达到一定水准，又已经完本，就算投给大站也能得到签约机会。” “胡总别说了，如果没有你，我们兄弟几个能写成这样？要签肯定签逐芳！”项大哥回道。 “是的，别矫情了，我知道你早等着咱们这本书，签吧！”计总似乎还有点生气的样子，但又像是开玩笑。 胡晓峰哭笑不得，这群的思想境界有点高出华夏平均值的样子啊。 不过想想自己还真有点矫情。 网站明明缺书，这书也够标准了，为啥还往外推呢。 还不是想表现自己高尚，当初帮你们修改，是出于交情而不是功利？ “行吧，我再看看你们的最新版，说不定都达到买断标准了呢。”胡晓峰笑道。 距离上次看超大战尊》，已经过去了十天，照聊天记录所说，这四个人一直在琢磨，一直在补充，越写越带劲。 其实对这本强行拼凑出来的书，胡晓峰一直不怎么看好，认为已经修改到头了，差不多得了。 还能修改成啥样？ 打开文档，胡晓峰先愣了一下，揉揉鼻子，然后咽了咽唾沫。 再往下看，越看越惊讶。 十天不见，最明显的变化，是四个人加入了“巨大化”的创意，就是修行者随着境界的提升，可以临时变成巨人。 不管是四个人以前的作品，还是合订后的版本里，都完全没有过类似设定，等于是横空出世。 这恐怕是决定使用“超大”作为书名后，他们无意中想到的。 变身巨人，画面更有冲击力，但一向少有人写，主要是太夸张反而令读者失去代入感。 过于超出现实，有些读者会觉得你瞎编哄小孩子。 尤其是偏东方古典的书，高手向来是飘然绝世之风，大块头往往作为反派存在。 这四个人简直是瞎来，算无知者无畏吧。 不过巨大化只是表面的变化，胡晓峰真正震撼的是，每个角色在巨大化之后，都展现出另一面。 慈祥的瞎眼老婆婆变身后视力能恢复，所以她战斗时总是深情地看着对手，即使将敌人撕碎，她也不眨眼，因为她珍惜这短暂的光明时间，想记住更多画面。 怯懦的少年变身后，总是奋不顾身保护他人，因为这是他最能体验到自己存在价值的时刻。 势利的商人变身后，不计利益，甚至不计生死，因为他发现以前在乎的那点东西，原来如此渺小。 爱美又自负的少妇变身后，突然自卑起来，因为发现自己毛孔原来这么粗。 …… “你们，还是我认识的臭皮匠么？”胡晓峰有点难以接受。 “胡总，是你说角色需要成长，前后有变化啊。” “是的，本来我们不是很懂，但鞋帽协会的比赛后，我们突然觉得自己不一样了，然后不知怎的就对写巨人特别有感觉。” “嗯，是张师傅突然提出来的，问如果我们变大了，会怎么想，然后大家干脆就问了几百个人，问他们的感觉。” …… 胡晓峰看得目瞪口呆。 为一个设定调查几百人？有几个作家能做到这一步？ 鞋厂工人、批发市场的老板怕是全被问了一遍吧，某些顾客怕是也没放过。 这要还弄不回灵感才叫怪了。 最重要的，是这四个人，或者至少其中的一两个人，精神巨大化了。 “抱歉，这本书恐怕暂时不能签约……”胡晓峰忽然叹了口气。 第八十一章 机枪手方铃？ 安抚过鞋匠们，胡晓峰再看看其他群。 本县的行业群、作者群、读者群，甚至市文协会员群里的消息，都表明接下来几天，巫右县文化圈的焦点，只会在李成功杯上。 猜各站会派什么书参赛，猜这次请来的大神评委有谁，猜本届前三花落谁家。 当然，没机会拿冠军的几家身上，也有话题可挖掘，比如具体排名。 不要小看四到八名，能得其一，就足够小站自豪了。 尤其上个月逐芳网打破了大站无敌的神话，这一届关于中小站的话题也变得多了起来。 讨论最多的对象，是飞马中文网，因为他们最近收书的力度，已经不亚于锦书和雏鹰。 新站崛起需要时间，上一届飞马还没完全准备好，仅排第六。但这一届，他们高价收来的重点书，有两本终于完结，可以参赛了，或许真有打破格局的机会。 排名第四的鲤鱼岛，也被一些人看好，因为她家的书，从平均质量上看是比较高的，往届经常拿下第四到六名的位置，也就是说有超过锦书和雏鹰第二本参赛作品的实力。 当然名家推送的作品更不可小瞧，上届就被他们抢了一个前三。 普通的个体投稿作品，也偶有佳品，历史上最好成绩曾有过第六的。 熊霸网和无尘书屋，包括布克林客，明明身为十大网站，却长期被挤出前十，主要就是名家推送和个体投稿作品的功劳。 “这一届逐芳还会爆冷么？”不可避免的，各群都有人提出这个问题。 这其实纯属没话找话，因为逐芳总共就那些书，一眼能扫完。 而且“本月完本”、“三十万字以上”就已经排除大部分作品了。 “几乎可以确定会是逐芳的参赛代表，这书也就保底千字三、四十的水平吧，而锦书网他们的书都是千字几百的，差距太大。”有人回答。 这话如果让田雄看到，会气倒，因为他们家当时是千字二十五买断签下，明明捡了大便宜，结果被胡晓峰赢走了。 胡晓峰想到这儿，实在有点期待谁给开个赌局，赌啥都好。 不过赌博是违法行为啊。 大型比赛，尤其是对国外转播的比赛，倒是有博彩机会，纯国内转播的也能买彩票，不过李成功杯这样的比赛，级别还达不到。 说到这儿，胡晓峰倒是想到了，可以买小说彩票挣点零花钱，不然小金库太空虚了。 小说彩票，也不是那么好中的，别看胡晓峰预测比赛结果还比较准，但那是一般情况，稍微有点经验的圈内人都能达到。 问题在于很多比赛是看不准的，大玩家往往就栽在这种比赛里，连赢十把，输一把就回到解放前。 除非是超有自制力，懂得玩长线、分散投资、对冲等等，才可能在这里面稳定赚钱。 胡晓峰现在没资金，也没精力研究，想在不用杠杆的情况下，短期内挣个几十几百万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倒是可以开始收集资料，耐心等待，发现特别好的机会，再进场博两把。 这次看到的聊天记录，最有价值的可能要数市文协的群消息。 胡晓峰是前几天才让老同学李亚君拉他进群的，主要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内部消息。 上一届李成功杯，评委就有好几位来自市文协。 果然，通过群聊里无意中透露的信息，或者某些人互相开玩笑，胡晓峰隐约能猜到其中两位可能会来巫右县。 会员们为了展现自己消息灵通，还聊到了省文协、省网文协、市网文协最可能被邀请的人员，包括他们说有两位省里的大神可能已经到了徐沟市，这些都很有价值。 胡晓峰倒不打算提前跟评委沟通，但他可以查查这些评委的生平和作品风格，现在还有时间让方铃在书里加些针对性的内容。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下午四点。 谢梅终于忍不住推门进来：“胡总，离报名截止时间不到四十八小时了，可我还一眼都没看过方铃的修改版本。” 胡晓峰笑了：“谢主编你的数学真是不行？明明一下子就能算出准确时间——四十六个小时。” “胡总我是认真的，能不能让我和冬冬、怜儿先看一遍，编辑制度都是要求三审，要是等到明天，我怕不够审完啊！”谢梅很少在胡晓峰面前这么坚持的。 胡晓峰哦了一声，倒是把这碴给忘了。 按照严格的三审制度，作者每天的更新章节，都应该是至少三位编辑审核过后才能给读者看，也就是“先审后发”机制，但实际操作中都是机器秒审，并不正规。 方铃这次的修改稿，胡晓峰是准备在报名截止前再传到逐芳网上，所以他一直不急。 如果要正规一点，那确实得让谢梅她们提前审核。 以前是条件不具备，现在有三个编辑了，对参赛作品还是严格走完流程比较好。 “好吧，我把她的最新稿先发到公司群里。”胡晓峰颇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十几分钟后，群里开始闹腾了。 “这么长时间，方铃才修改了三十几万字？” “剩下不到两天了，还要改六十万字，来得及吗？” “胡总，恕我直言，现在这个版本，并没有比原来的版本好看多少。” “谢梅，你太客气了，新版本根本不好看！” “毕丽姐你也在看啊，话不能这么说，这版本只想偏严肃文学一点，以方铃这种网络写手来说，是有点难为她的。” “我倒觉得从情感上，新版本进步很大。” “怜儿你也这么觉得吗？不知道为啥，我都快看哭了。” …… 胡晓峰静静地看着群消息，没有说话。 这些好的坏的，都没超出他的预料。 从拿到这本书，已经过去二十多天，方铃着手修改也有半个月了吧。 但方铃毕竟不是全职，每天还要更新几千字新文，能专心修改的时间并不多。 胡晓峰的修改意见，也确实太离谱了一点，要把剧情里世界上最繁华的大街变成巫右县的老街，这涉及的修改不是伤筋动骨，该叫全身换骨。 虽说经过反复沟通，方铃已经接受胡晓峰洗脑，发现自己写的洋街其实骨子里就是老街，只需要换人名和地名，但女主角发展的商业路径却必须大改。 当主角接近世界首富的时候，突然回到故乡买下一条街的所有店铺…… 女主之前在全世界结交的高端人脉，收罗的哈佛剑桥帅哥天才们，都会被用到老街上…… 以上种种，其实都太生硬，别说征服评委了，只怕连普通读者都不相信。 所以主角的心路历程，回乡的动机，这些都要一步步提前设下伏笔。 正像谢梅说的，太难为方铃了。 胡晓峰不承认是自己决策失误，也不认为方铃让自己失望。 要把变成有生命力的经典作品，这是必要的过程。 生命就是要折腾，或者说必须经过这番磨炼。 或许现在离出炉还太早，但总有一天会成功，胡晓峰从方铃身上看得到潜力，她是一个倔强的女孩子。 这个时候，几个女同事已经联手算出了方铃剩下的工作量。 “按照前面的修改情况，三十四万字中有四万多字是新敲的，那后面六十万字，要码八万字才行，就算一小时三千字，也得二十几小时！” “不对，前面国内商战部分需要改的字不算多，重点是后面那么多海外剧情，都要想办法为回国服务，工作量得翻倍吧？” “尤其是最后二十万字，基本等于全改……” “这还不算她思考和删旧文的时间啊。” 胡晓峰终于发话了：“方铃说过她一小时能码四千。” 谢梅道：“这还好一点，但也太辛苦了，然后新码的部分，还要再检查和修改吧。” 胡晓峰嗯了一声：“确实要修改，现在这个版本我也是不满意的，我得跟她商量一下，看怎么加点东西。” “还加？”群里几个妹子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再给半个月时间差不多。 “其实，不就一个李成功杯么，来不及参加就算了。”胡晓峰淡淡道。 第八十二章 谁无情，谁无理取闹 晚上胡晓峰没有发消息给方铃。 虽然很关心进度，但频繁催促，只会起到反作用。 就让那女孩自己决定命运吧。 在报名截止之前，胡晓峰最多只会再给一次意见了。 胡晓峰自己也有些累，玩了会儿手机就进入梦乡。 不知被什么吵醒，胡晓峰努力睁开朦胧睡眼，转头一看，手机亮着。 现在是凌晨两点，新发来的一条消息：“在吗？” 是方铃。 “在，报名截止还有三十六小时，早着呢。” “方铃同学，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 胡晓峰强迫自己提一点精神，回了两句。 “我改得好累，但睡不着，怎么办？”方铃道。 “明白，我不是说过吗，人遇到困难，会分泌‘去甲肾上腺素’让自己排除睡意，坚持工作。”胡晓峰嗯了一声，“这样吧，你告诉自己，有胡总在，什么问题明天都能解决，就能放下了。” 方铃：“去你的腺素。” 胡晓峰被这话吓醒了。 连淑女都不装了，这是有多崩溃？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现在说什么只怕都要被呛回来。 “过来陪我，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睡。”方铃又发话了。 胡晓峰听得心脏一阵狂跳，不过床上躺着多舒服，谁想大半夜地出门啊，而且到了那边只怕会被耍，连门都不给开。 “听话，乖一点，宝贝儿，睡觉觉吧，明天我过来。”胡晓峰只能这么回应了。 “你用语音说来听听。”方铃道。 胡晓峰用力咳几声，让声带充血，然后加上中气，用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念了一遍。 方铃再没回话了，连个表情都没回。 “是我声音不好听？” “该不会睡着了吧？” 胡晓峰心里嘀咕着，足足二十分钟不敢睡觉，一直守着。 最终对面还是没动静，胡晓峰这才渐渐睡着。 第二天在办公室安排了一下工作，看公司没什么大事，胡晓峰便下楼打车，直奔河坎街。 然而到了地头才发现，方铃的化妆品店关着门。 之前胡晓峰就想过跟方铃沟通，这两天就别营业了，好好改小说。 没想到她自己已经这么做了。 本来还想突然出现在美女面前给她惊喜的，现在胡晓峰只能无奈地给方铃打电话，问她家地址在哪。 “你等我一下，我化个妆就出来。”方铃道。 这一等就等了快一小时。 方铃这个妆化得久，但还是难掩她脸上的疲惫。 两个人逛街，方铃也有些心不在焉，全无平时的活泼。 在路边小店吃甜品的时候，胡晓峰终于问到小说的事：“改到多少字了？” “大概四十几万字吧，没数。”方铃小口地吃着冰激凌，眼睛不知在看什么东西，有点木然。 昨天一整天，还熬夜这么辛苦，进度才增加十万字么。 而且可以想像，质量不会很好。 精品不是苦思冥想憋出来的，有灵感酣畅淋漓的时候更容易出佳作。 只剩二十七个小时，还有五十万字需要修改，而且是全书的重头戏…… 就算胡晓峰自己也办不到。 毕竟这不是他的小说，女频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 而且说实话，越是自己的书，越难大改，就像自己没办法给自己做全麻手术一样。 只能不打麻药，生生地挖肉…… 痛还是小事，关键你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剧情，觉得很完整了，无从下刀。 “其实我们站可以换别的书参赛。”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胡晓峰还是说出了这句话。 “不行！”方铃眼睛突然睁大，“你答应过我的！” 虽然在化妆品的保护下，她的样子还是美，但仍然吓人。 “你真的坚持？”胡晓峰再挖了一勺班戟，“其实写作的事，再难我也能帮到你，关键看你自己的生命力是否够坚强。” “我什么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方铃说完，紧紧抿着嘴，头顶仿佛有火焰在燃烧。 这才是胡晓峰透过文字看到的那个女孩的形象。 “走吧，去你家，你是一个人住吧？”胡晓峰站起来结帐。 方铃呆滞了五秒，犹豫了十秒，终于还是勇敢地带着胡晓峰回到她的出租屋。 虽然是两室一厅的房子，但大部分地方都被纸箱占据，算是方铃的半个仓库。 当然，化妆品占不了那么多，还有一些显然是方铃以前做别的生意留下，没处理掉的。 她自己买的衣服和鞋也不少。 不过别的地方虽乱，小床、梳妆台和电脑桌还是很整洁。 胡晓峰看了看方铃，她似乎显得有些紧张，没咋打粉的耳根位置，更是显得红红的。 紧张到，有椅子不坐，跑去坐在床边。 “有我在，不影响你码字吧，现在有灵感没？”胡晓峰看了看，除了电脑椅之外，他好像也只有坐床了，就先站着。 “有个鬼的灵感。”方铃似乎有点生气地道，“我码字从来不靠灵感的，等灵感怕不是要饿死。” “那你先码吧，等写不下去的时候叫我，我只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你。”胡晓峰把电脑椅拉开，示意方铃坐上去。 方铃翻了一下白眼，似乎有点不情愿，胡晓峰便过去拉起她胳膊，让她在半推半就的状态下，坐上电脑椅，然后还帮她把电脑开机。 真正坐在电脑前，手搭上键盘，本能自然被激发，方铃果然是天生适合干这行的，很短的工夫，键盘啪啪声便不绝于耳。 胡晓峰往床上舒舒服服地一躺，闭目养神，听见这么流畅的打字声，是种享受。 美女的床都带香气，香有安神的作用，加上刚吃了甜食，胡晓峰渐渐就睡着了。 睡两小时起来，啪啪声仍然没有中断，胡晓峰便看手机打发时间。 不用干什么，只要有个男人在旁边，这姑娘自然就安心多了吧，或者说不那么寂寞。 嗯，当然得是个又帅，又可靠的男人才有这效果。 不过说起来，身边有个漂亮女孩的日子，胡晓峰也好久没享受过了，不知不觉他又…… “还睡，吃晚饭了！”方铃揪着胡晓峰的耳朵，把他拉下床。 吃过晚饭，逛逛夜市，回来继续。 “改到多少字了？”胡晓峰再从梦中苏醒，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五十五万字。”方铃焦躁地说。 胡晓峰这才注意到，啪啪声已经停了。 九十四万字的书，还剩三十九万，最后十五小时难了。 关键方铃已经到极限了，如果再睡八小时，可以想像结果是什么。 “写不下去就别写了，后面不重要。”胡晓峰打开手机快速翻了翻方铃新上传到群里的部分，“如果前面不能吸引评委，很难获奖的。” “我已经尽力了，前面最多也就那样了，要改你改。”方铃站起来，揪了揪头发。 “如果是别的作者，真就那样了，但你内心的东西远远未发掘出来。”胡晓峰一边翻一边道，“我守着你，就是准备逼你一下。” “再逼，信不信我马上哭出来。”方铃走到胡晓峰面前，撩起头发，她的眼睛真是红红的。 “你还想不想成神？”胡晓峰看了她一眼。 “我现在只想你抱我。”方铃说完，往床上一躺。 床太小了，胡晓峰只有抱着她，才不会让她滚下去。 两个人就这么搂着，什么都没做。 如果做了，这书肯定没法再改。 十几分钟后，感觉方铃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胡晓峰腾出左手，点开手机。 “生命自己会找到出口，如果你实在找不到的时候，我这有个法子。”胡晓峰点开一个歌单，“这是我选的六十四首歌，可能未必是你喜欢听的，但我相信会对你适用。” “你在干嘛……”方铃呢喃道。 “随机播放，出来的第一首歌，就是上天赐给你的灵感源泉。”胡晓峰选择播放。 “为救李郎离家园……” 胡晓峰眉头一跳，居然是陈升作词，女生版的《牧丹亭外》，很老的歌。 以戏改歌，是那个年代常见的套路，重点是黄梅戏《女驸马》的那几句唱词原本就是经典。 不过这首歌跟《我买了一条街》完全联系不上啊，自己独创的“占歌术”居然失灵了么？ “从古到今说来话，不过是情而已。这人间苦什么，怕不能遇见你。这世界有点假，可我莫名爱上她……” 胡晓峰感觉，怀里的方铃把自己越抱越紧了。 要出事。 不行啊。 不行了…… 忽然，方铃坐了起来，灯光下，能看到她脸颊两行泪水，把妆都弄花了。 居然这么动情的吗，想起了以前的男朋友？ 胡晓峰这一刻不知道怎么有点酸酸的。 伸出手，想把她拉回怀里来。 “我外婆以前常听这个戏。”方铃忽然道，眼泪更多了：“我好久没想起去世的外婆了。” “外婆喜欢听戏，哪里的戏她都会带上我，老街也来过，但我记不清了。” “我知道前面应该加什么了。” 方铃一边擦着泪，一边坐回电脑前。 这一次她的动作变慢了，但那身影却有种说不清的优雅。 “写歌的人假正经啊，听歌的人最无情……”歌仍然在播放中。 第八十三章 我PS了一条街 胡晓峰等了一会儿，见方铃确实进入了状态，只能遗憾地起身离开，轻轻把门带上。 就让她和外婆呆在一起吧。 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胡晓峰播放歌曲前都想不到会是这样一条路。 局势脱离控制，当然他也不需要控制。 说好最多只给一次意见，给过了就应该果断撤退，绝不牵涉到他人的生命之中。 回到家一时睡不着，就看看另一份稿子，这也是挺重要的。 第二天先到方铃楼下，给她带了份早餐，看她的样子，真是一晚没睡，但还撑得住。 “自己掌握时间。”胡晓峰不想打断她这种状态，放下早餐径直离去。 回到办公室，谢梅等人正在审方铃昨晚上传的稿子。 听到胡晓峰说，前面的稿件又经过了大改，她们都傻了。 “没事，反正是批注模式，看得到修改痕迹，你们只读新增部分就可以了，花不了什么时间。”胡晓峰很随意地道。 “可是我们还得帮她调整错别字和语病，而且还有另一本书……”谢梅好像快要失去斗志了。 “还有四个多小时，没事的。”胡晓峰拍拍谢梅的肩膀。 十点钟，方铃传来了最新版的前三十万字。 谢梅翻着翻着，眼神开始发直。 “这真是方铃写的，还是胡总你……”谢梅犹豫地抬头。 “我引导了她一下。”胡晓峰简单地道。 “说不出的感觉，明明只加了一万多字……”谢梅微微皱眉。 就好像换了一个人写似的！ 谢梅怀疑自己昨天看到的稿子是假的，是幻觉。 “时间还是有点紧。”胡晓峰看着新稿，自语着。 熬了个通宵，才改好三十万字啊，不乐观，看来只能用b计划了。 十一点，没有，十二点，方铃还是没有传来后面的修改稿。 “谢主编，按我说的，开始吧。”吃过饭，胡晓峰表情凝重地道。 谢梅嗯了一声，然后坐到电脑前，按照刚才胡晓峰说的方案，加入战斗。 十二点半，胡晓峰叹了口气，直接拨打方铃的电话。 铃声至少响了三分钟，对方才接起来，懒懒地说了一声：“喂？” “不管现在改了多少，都传过来。”胡晓峰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 “我放弃了，时间来不及了。”方铃幽幽地道。 “你还想得起外婆的事么？”胡晓峰微微眯眼。 “……” 一分钟后，方铃传来一份新稿：“我改到这里的时候，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 “嗯，尽力就好，不让自己后悔，好好睡吧，剩下的交给我。”胡晓峰嘴角上翘。 新稿子，只有二十一万，所以加起来的话，最新版只有五十一万字。 就算按上一版修改稿算，也只有五十五万字。 剩下三十九万字，仍然是网上那个在范来希国买街的版本。 新版前五十万字做了那么多铺垫暗示要买老街，然而剧情刚刚进行到回国发展，就断掉了。 别说把老街做大做强，就算只写买街的过程最少都得几万字。 “谢主编加油，全靠你了，还有一小时二十分钟。”胡晓峰站到谢梅背后，为她打气。 “胡总不要给我压力……”谢梅额头真出汗了。 “嗯，冬冬，你跟怜儿把另一本书赶紧改完，剩下时间过来帮忙。”胡晓峰抬头叫道。 下午一点二十，谢梅喘着气，将最新版本交到胡晓峰面前。 “胡总，最后四十分钟，我们会再把稿子过一遍，能调几个地方算几个。”谢梅的脸色略带潮红，看来真是费了不少脑子。 “知道了，你出去吧，带上门，不要打搅我。”胡晓峰点点头。 “幻视状态，开启！” 又来了…… 天空好蓝，但周围杂草从生，景致并不算美。 不过远处跑来的那个女孩好漂亮，好可爱，蹦蹦跳跳，两条辫子甩得真有活力。 “嗯，有点像方铃啊，她小时候长这样么？” “不对，这个服装……该不会是方铃的奶奶吧？” 小女孩跑到一个货郎面前，羡慕地看着那些红头绳、拨郎鼓，不停地问着什么。 “这些剧情，方铃是没写的……” 画面快速流转，女孩在听戏，在哼唱，然后是嫁人、生女儿、带外孙女去看戏…… 接下来才是一个稚嫩的女中学生，沉浮于市井，凭自己的智慧和坚毅，渐渐变强。 不管女孩去到哪里，发展到什么程度，每一年她都会回故乡一趟，每次回来，都有些人会变，有些人会走…… 商海中遇到的总裁、偶像明星、计算机天才什么的，形象全都模糊不清，但只要回到老街，生命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尽管老街的人很丑，甚至有点小毛病。 “外婆，我不想回来了，家乡太落后，这里的人思想又保守，我带您到大城市去住吧。”穿着高档女式西服的女孩蹲在老人面前，握着她的手。 老人慈爱地摸了摸女孩的头，微笑，没说话。 …… 胡晓峰猛然从幻视状态跳了出来，怔怔地坐在那里。 “没有接上。”他喃喃地道。 让谢梅补的那几百字的结局，并没出现在这个世界里。 走出小办公间，三个妹子一起望向老板。 “还有二十几分钟，报名就要截止了。”毕丽提醒。 “我知道，谢梅，你再加一点情节，分别在三处地方，让女主给外婆买红头绳、拨郎鼓，嗯，再带她吃一碗马太婆的杂碎面。”胡晓峰平静地道。 谢梅愣了一下，赶紧动手。 胡晓峰再让颜冬冬把前面几个不太通的小地方修改一下。 “胡总，还有五分钟！”毕丽焦急地站起来。 “改完了！”谢梅和颜冬冬同时喊道。 “稿件合并，上传，报名！”胡晓峰深深地吸了口气。 哪有什么绝对完美。 质量上的完美，远比不上生命在挣扎、爆发的那一刻绽放出的美。 就是这样，逼到最后几分钟出货，最佳！ 胡晓峰都完全没有再检查的意思了。 “下午的机器筛选赛不用去了，今天还允许提前下班。明天预赛出结果，大家随意，但后天下午的决赛，如果没事的都要到场，把卿怜儿也通知到。”胡晓峰吩咐道。 这一次的底气明显足了很多，仿佛《我买了一条街》铁定进决赛似的。 三个女孩对望一眼，似乎也倾向于相信。 这时方铃的电话打过来：“我正睡呢，短信通知我，报名成功，可我那书还没改完啊。” 胡晓峰嗯了一声：“后面几十万字不改了，直接砍掉，我们给你另加了个结局。” “怎么可能，后面才会买街啊，要是街都不买，我书名得改啊。”方铃急了。 “嗯，我让女主角手下那个电脑高手，做了一张逼真的效果图，图上是老街改造后的新貌，并且很多店铺挂上了女主角集团的标志。” “然后，女主把这张图举在外婆面前，说出点题之句‘外婆你看，我买了一条街’。” “故事就此结束，余味无穷，你不觉得很棒吗？” 第八十四章 意外的利空消息 不管方铃怎么抗议，怎么不满，报都报了，也就那样了。 方铃实在困得没力气，很快就消停继续睡觉去，估计也没精力去看机器筛选赛。 胡晓峰倒是总算腾出点空，可以好好看看从无尘书屋挑回来的三本分成书。 上次无尘书屋为了争取市平台的周末推荐机会，除了位面肥料大亨》，还搭上了三本普通分成书。 无尘书屋本身就走精品路线，加上胡晓峰毒辣的眼光，这三本当然都差不了，香气都比较浓，而且文本质量和字数还可以，比从读风网搞来的那十几本分成书要好得多。 当然也不是说排名第九的无尘书屋比排名第五的读风网强。 读风网那批书是要花钱买的，好书都贵，胡晓峰当时只能从字少和销售情况差的书里捡漏，而且每本书仅看了简介和第一章。 而无尘书屋这三本不要钱，胡晓峰可以放开了选，所以相对精品。 经过这几天抽空沟通，三本书的作者都答应了修改，只是胡晓峰之前没来得及细看，所以没给出更深层次的修改建议。 第一本是关于透视寻宝的未来透视》，科幻背景，六十万字连载中。 书中主要有三条发展路线，一是在垃圾堆里找零件组机甲，二是古玩市场找古董，三是各星球探矿探遗迹。 每条路线都比较有爽点，不过也体现了新手贪多的毛病，想到什么就写什么，啥都要就显得很乱，不成体系，让读者不容易记忆。 胡晓峰给他的建议是“垃圾分类”，并且设计一个回收商城，不管捡到哪种类型，都可以扔到商城换积分。 第二本是普通的女频宫斗文谪仙女史》，四十五万字连载中。 作者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用的套路有点老，而且可能现实中挺不如意的，所以对主角全家都虐得比较狠。 本来让她改得甜宠一点更符合近期的市场，但胡晓峰舍不得作者投入的那些真情，所以胡晓峰干脆叫她把反派也一起虐。 本来书中只有女主是被谪下凡的小仙女，胡晓峰就让作者把一个反派女角也设成谪仙，而且是在天上跟女主前世有仇的。 如果再弄一个男主谪仙，怕是成红楼梦了，不过胡晓峰感觉这作者心里主要是怨，没什么情，所以干脆放弃男主刻画，让她在书里跟敌人折腾个够。 第三本名为青鸟蓬山路》，讲在仙侠世界做驿使的故事，一百一十万字已完本。 这书的问题最简单，有创意有文笔，只是毁在书名上。 胡晓峰直接让作者把书名改成修真快递员》，然后把主角由原住民改穿越者，平时说些现代词汇吐槽一下修仙界，增加幽默感。 让谢梅把这些意见转达给作者后，三个作者都表示很有兴趣，很受启发，看来效果不错。 虽说这三本不适合评奖，但只要按要求修改，从水平上来说不会低于别站千字五十的买断稿。 重点是生命力浓郁，有助于网站的“气运”和好的“文风”。 说真的，如果刚接手网站的时候，有这三本书中的任何一本，估计胡总裁都不会去挖掘独行丹师》的潜力了，至少不会花费那么多精力。 “手上的牌越来越多了啊。”对此胡晓峰还是挺高兴的。 谁没事会去把一本底层的书扶到县级比赛的冠军啊，还不是被逼的。 说起来眼前这三本，底子更好，如果投入跟独行丹师》相同的心力，会不会获得更大的成就 真不好说，因为当肖阳肖叶两兄弟的生命力融在一起之后，产生出的爆炸性威力，已超出常规武器范畴。 胡晓峰还不至于为了这种小概率事件，挨家挨户去拜访作者，打听人家的家庭状况。 毕竟胡大神的时间，理论上价值一分钟两百万嘛。 嗯，所以忙过之后，胡晓峰好好的用自己的时间，玩了几小时游戏。 晚上跟窦涛聊了一下机器筛选的情况。 这一届参赛作品二十九部，总共二十一本入围，其中网站选送十二本，名家推送四本。 今天最有意思的是，有两位被淘汰的作者，学逐芳网，提出仲裁复核。 虽然仲裁的结果轻易打了作者的脸，但大家都猜以后这种情况会越来越多，怕是要逼得李成功杯组委会修改规则了。 “这届的读者评委，好像有些变化。”窦涛忽然想到一件事，“你知道我现在的粉丝里，大部分都是市区和外县的，这两天有不止一条评论说，他们报名想应征李成功杯评委，结果被拒绝了。” 胡晓峰眉头一挑：“为了扩大比赛的影响力，也为了公平，之前不是向来鼓励外地读者报名么” “是啊，照往届的情况，只要外地读者肯自掏路费，主办方都是来者不拒的，有时候外地读者会占到六成。”窦涛道。 “如果评委中本地读者占绝对优势，造成的后果……”胡晓峰沉吟起来。 不管是因为本地订阅有优惠，还是愿意支持家乡作者，本地资深读者，肯定对本县各站的热门书很熟悉。 可以想像，本县排名前三甚至前五的网站，一定是资深读者常去的地方。 也就是说，本届的读者评委，估计已经看过很多本大站参赛书籍，甚至可能是这些书的粉丝！ 评审时会隐藏书名等信息，但对本地老读者来说，这项措施就成了摆设。 “如果没想错的话，这届组委会打算提升锦书网和雏鹰网的获奖概率。”胡晓峰摸了摸下巴。 锦书和雏鹰，可是代表巫右县，在市里与众多对手较量的，他们的书每在市级排行榜前进一位，都能被县文化新闻报道的。 绝大多数巫右县人，即使不看小说的，都对锦书和雏鹰网寄托着感情。 你完全可以想像成本地的明星球队，队里哪怕一个二线替补，在球迷眼中都是明星。 相比起来，排名最后一位的逐芳网，几无群众基础。 更何况你家是外地人办的站。 上届被外地人抢了冠军，怕是很多本地书迷憋着气呢。 第八十五章 单车能变摩托吗 生命力浓郁的书，一定会在比赛中创造奇迹？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过去几年，胡晓峰欣赏的，包括触及到他所有感官的书，都曾经在比赛中惨败过。 生命会找到出口，但不一定非要在单场比赛中找到。 所以如果这届李成功杯的环境非常不利的话，我买了一条街》暂时冒不出头或者不愿冒头也很正常。 不过，好容易赶上参赛，不发挥最大价值岂不浪费？ 周六下午一点，胡晓峰抵达梦唐宾馆大会场。 一进来就看到几个熟人，胡晓峰顿时笑开了花。 他为啥这么早来，不就是希望见到这些人么？ 而且比想像的还好。 熊霸网田雄、无尘书屋李镜墨、布克林客何生亮、读风网姜瑞！ “想不到这次何总和姜总也来现场了。”胡晓蜂兴冲冲地上前打招呼，仿佛看见了财神爷似的。 不过他也确实有点好奇，上届并没见到后两位老总啊。 毕竟是目前排名第五和第七的两“大”网站，以他们的身份，预赛就出现有点掉价。 “还不是上届逐芳网博到了冠军，让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心眼又活动起来了啊。”何生亮半开玩笑地说着。 但理儿还真是那么个理儿。 因为以前都是锦书和雏鹰包揽冠军，或者前三名也长期被两家独占，所以第二梯队的网站渐渐失去兴趣。 田雄他们小网站，每届还抱着进决赛的期待，相对积极点。而何生亮跟姜瑞，因为都有过进决赛的经历，反而没那么看重了。 反正拿不到前三，进决赛也就是多一千块钱而已，还不如心态放宽些，展示一下总裁气度。 然而独行丹师》黑马出现，给了所有二流网站一个希望。 原来锦书和雏鹰并非不可战胜啊。 而且独行丹师》是以第八名的身份进决赛，最后居然逆袭，这岂不是表明，比赛结果是具有很大随机性的？ 或者叫可赌性？ 前几届如果稍微努力点，是不是自家本来也能进前三？ 所以，几家网站都一下子重视起预赛来。 能拿到决赛的筹码，就有单车变摩托的机会！ 这时姜瑞突然开口了：“说到逐芳那本书，胡总你可有点不地道，我好心介绍个大客户给你，结果你开个天价，事后对方可是把我骂得够狠。” 胡晓峰哦了一声：“姜总说的是那家‘安意健康’？他们家连蓝帽子都不知道是什么，我感觉对我家这书的品牌提升没什么好处，所以就开得高些。如果是正规公司，几十万冠名费也不是不能谈啊。” “是是，胡总你牛。”姜瑞呵呵两声。 胡晓峰只是微笑。 本来跟读风是想搞好关系的，但姜瑞每次在微信上问胡晓峰买不买保健品，胡晓峰都找理由推托，加上那桩代言生意也黄了，所以姜总肯定不会有好脸色。 另三位老总不了解情况，听得半懂不懂，只当独行丹师》有可能挣几十万的冠名费，个个羡慕嫉妒恨，但明面上还是祝、调侃一番。 心里面，对李成功杯冠军的期待值不知又翻了几倍。 就在这时，两本书名几乎同时从大屏幕上出现，一本提前淘汰，一本已锁定决赛名额。 “甘州镇魔经》？居然是这本大作！”李镜墨表情微变。 “进过市排行榜的那本？”何生亮皱眉，“雏鹰网终于舍得让作者完本了。” 姜瑞和田雄平时看书少些，不过似乎也知道这本书，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胡晓峰在群里听有人说起过这本，有些人认为雏鹰肯定会派它参赛。 能进市级订阅排行榜，一个县通常就几十本，少的可能就几本，确实不容易。 胡晓峰也比较好奇，点开雏鹰网的app，搜了一下。 四百七十万字，对于小县城来说，确实算大作了。 字数多，通常会给人感觉作者灌水什么的，但胡晓峰翻了翻，居然写得还不错。 虽然书名带有“镇魔”二字，说明是玄幻风，但书中关于历史上的甘州，描写得也比较到位，等于是用写历史的文笔在写高武玄幻。 重点是，开篇不久，作者就使用了著名的敦煌文书“甘州小娘子”。 “伏愿天龙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 998年前，北宋举子赵行德在佛经上写下这段话，埋入敦煌洞中。 没人知道他口中的“甘州小娘子”是谁，后人只能想像背后有一段凄美而无奈的爱情。 甘州镇魔经》的作者借此发挥，将藏经洞写成魔界入口，甘州小娘子则是被魔界掳去的，主角为了替小娘子报仇，也为了护卫百姓，苦修镇魔经，击杀潜入人间的妖魔。 最终镇魔功十重大成，主角以天龙八部护体，率领同伴杀入魔界。 故事、文笔、情绪等等，都还行，只稍显老派。 不过重点在于这本书的人气。 评论里有人说到：“十年了，此书终于完结！” 十年，等于说这书刚开的时候，网络文学也才刚刚进入分区分级的时代，小县城怕是第一次拥有自己的网站？ 那这样的话，此书蕴含的情怀可就大了。 “此书一出，怕是无人能够争锋。”李镜墨缓缓道。 刚说完，观众席一阵骚动。 第二本入围的书出现了。 “猛鬼杀阵》？又是雏鹰网的！”有人在大叫。 五位老总的表情齐变。 上一届，雏鹰的封神独秀》被硬生生挤出前三，可以说是史上第一次。 所以这一届，宾河山不惜动用两张王牌，也要确保前三，哦不，确保夺冠？ 空气凝滞了不久，胡晓峰突然想起正事儿。 “说起来，大家要不要赌一下，看谁家的书，这次排名更高？”胡晓峰坏坏地笑着，“上次我跟李总、田总玩得挺开心的。” 李镜墨表情整个黑了，比听说前八名被人内定还要墨。 田雄重重地咳嗽，不说话。 “田总怎么了，说起来，我这次选派的书就是田总那本我买了一条街》，可以说是明牌了，你们能不能赢我，应该心里有数吧。”胡晓峰有些奇怪地看着大家。 明牌居然都没人来？ “赌，谁家排名比我家低的，买我十万保健品！”姜瑞突然伸出双手。 第八十六章 谁胜谁负天知晓 听到“十万”这个词胡晓峰顿时兴奋了，不过表面上还是做出吃惊的样子。 姜总对胡晓峰的表情很满意，包括田雄和李镜墨的惊讶反应也让他很有成就感。 不过姜瑞真正关注的还是布克林客老板何生亮。 第五名对第七名，一千本对五百本，读风网相对于布克林客的优势是明显的。 但不知为啥，总有人说读风网的精品书少，最近还有人说读风的新书每况愈下，言下之意读风这个第五都是有争议的 姜瑞虽然将重心逐步转向新的事业，但在网络小说这方面他是不服输的，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站可以算本县前三。 所以，姜瑞盯着何生亮，心里渴望着什么。 何生亮摸着下巴，像是借此掩饰一下内心真实想法。 “姜总对这次选派的书很有信心”何生亮笑了一下。 本来逐芳网提出对赌的时候，何生亮没想回应，因为不屑。 但现在是读风网扛起flag，向四站同时发出挑战，这种时候，布克林客当然是最有资格站出来的了。 “我家从来不会针对李成功杯准备什么书，当月完结的，谁成绩好让谁上。”姜瑞豪气地道，“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看过自家参赛的书。” 如果别人说这话，很可能是虚伪欺骗，但读风网这些年的参赛成绩，侧面印证了姜瑞的话。 拥有全县第四多的书，第五位的排名，却往往连决赛前八都进不去，只能说老总本身并不重视了，或者是不专业。 何生亮当然不会因为姜瑞一句话就做决定，事实上他自己在短短几十秒内已经想好了：“那我也来玩一把，不过我家拿保健品没用，姜总要赌就拿出一本买断价百元千字，字数一百万的书好了。” 姜瑞呵呵地笑，粗重的眉毛跟着抖动：“何总玩这么大我让输家买我的保健品，花十万是买了十万的健康，其实付出的成本为0，如果把身体吃好了那还大赚，我这纯粹是做好事呢，何总好意思要我家的书” 何生亮摆摆手：“不管姜总怎么说，输家都要掏十万真金白银，难道姜总想一分不掏” “非要这样搞，那大家都赌小说吧。”姜总干脆放弃推销保健品了。 “赌这么大，我有自知之明，书不行，放弃。”田雄苦笑。 李镜墨道：“实力有差距我认，要我参加可以，两位老总让我两个半’身位‘吧。” 让两个半身位，意思是如果读风网拿第七，那无尘书屋拿第九都算赢。 真要说起来，李镜墨这个方法还可以，相对公平有操作性。 不过姜总与何总主要目的是相互pk一次，没什么心思去跟第三家慢慢扯。 然而现场还有一个“第三家”。 “两位老总可把我难倒了，我家没有别的值十万块的书，我是打算把《独行丹师》的全版权押上的，但那样有点亏呢。”胡晓峰挠头。 “《独行丹师》”四个人的眼神同时射向胡晓峰。 李镜墨缓缓道：“这本书是在改漫画了吧，加上冠军头衔，全版权至少能估到四十万。” 胡晓峰嗯道：“还有很多项目在谈，进度不错，直接卖全版权的话，一百万我都不会卖的。” “胡总，这样赌太大。”何生亮和姜瑞的眼神都有些发亮，但他们还是非常认真地拒绝了胡晓峰这个大赌注。 都是做实业的人，而且发展不错，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而且不要看这几位都是逐利的商人，素质也不一定高，但还有点法治和道德意识。 一般的书，你可以说成价值为0，免费或1元转让。但真到了价值几十万百万的书，有太多硬数据在，很容易被判定为“贵重财物”，用这个押注涉嫌赌博罪。 就算找律师把事件辩解成“附条件的赠与”或者“对赌”，这种事的影响也不好，有违社会“良风美俗”。 毕竟做文化产业的“儒商”，不同于懂小姐和雷布师。 不过，姜瑞与何生亮毕竟舍不得错过李成功杯的冠军，所以商量了一下，逐芳网只需要把《独行丹师》的网剧改编权当赌注，抵十万。 胡晓峰当然也有条件，就是从两站挑书，不限于一本，只要总价值十万就行。 姜总跟何总没什么耐心跟胡晓峰谈细节，随口就答应了。反正逐芳在这次对赌中都是陪客而已。 雄霸网和无尘书屋没有参与，他们把自身摆在低一个段位的位置，并以嘲讽和悲悯的眼神看着胡晓峰。 年轻人，就算敢闯、运气好又怎么样。 年纪大了自然会知道，幸运不会连续降临，靠赌性做不成大事的。 上届莫名其妙混到的冠军作品，马上就要吐出去一大块版权了，好好的一副牌给自己打烂。 胡晓峰也感受到别人异样的眼光，考虑要不要跟田雄和李镜墨单独赌一个，就算让他们一两个“身位”也没关系。 不过想想薅他们羊毛够多了，也别逮着老实怪物反复刷吧。 小赌怡情，大赌伤感情，还败人品。 说白了一分钟价值两百万的胡大神，并不真看重赢那点小利，主要还是个乐趣对吧 其实从表情和现场气氛看，姜总跟何总也主要是在追求一个心理上的刺激，想征服或惩罚对手。 “叫你瞧不起我。”“叫你不买我保健品。”“叫你上届拿奖。”等等。 “说来说去，作品好才是王道。”胡晓峰忽然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这是句废话，也是让所有人深有同感的一句暖心话。 因为都觉得自家网站这次送来的，就是真正的好作品嘛，甚至可能是自家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本参赛作品。 嗯，知道为什么某名人会说“最好的作品是下一部”吗 因为下一部还没被评论打击过，还没被残酷的数据压倒，所以作家总会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六本被淘汰的书出现了，今天进度好快啊！”现场一片嘈杂。 田雄瞪大眼睛，倒退两步。 雄霸网，排名十六，出局！ 第八十七章 不就是进决赛吗 熊霸网，已经连续两届拿到第十二的“好成绩”，田雄原以为这次会更上一层楼，谁知道现实这么骨感。 为什么自从卖了一批书给那个胡总之后，网站就诸事不顺呢？ 田雄有些无力地望向胡晓峰，然而对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另三位老总也在看大屏幕、 毕竟熊霸网的书提前被淘汰太正常不过，而且跟他们一毛钱关系没有。 大屏幕上，提前进入决赛的书已经有四本，除了之前雏鹰的两本，第三名是锦书城的《红颜，不见人间》，第四名赫然是飞马中文网的《土豪浪子在都市》。 飞马终于突破了啊，上届他们的《月娘之殇》是以第五的成绩进决赛的。 而这一届，说不定真能冲击一下前三了？ “第五本进决赛的书！” “鲤鱼岛的《穿越为巫婆》！” 何生亮赞道：“鲤鱼岛果然一直保持高水准，这次又超过了锦书城一本书。” 李镜墨皱眉道：“锦书城第二本肯定能进，估计还会有一本名家推送的能进，那就只剩一个名额给我们几家争。” 姜瑞似笑非笑看了李镜墨一眼，没直接说他想太多，但吐出的话语，意思还是很明显了：“如果只剩一个名额的话，只会在读风网和快活驿家中产生，当然e他们希望没我们高。” 姜瑞不用说什么依据，往年战绩在那儿摆着呢。 布克林客上一次闯进决赛，怕是三四个月前的事儿吧？ 无尘书屋最好成绩，也就上一届拿个第九，但历届平均成绩连十三名都到不了吧。 何生亮没有反驳，这种时间就没必要浪费口水了。 不过或许是因为加了赌注的原因，他的表情也有些凝重。 “说起来，这一届预赛的评审速度，是真快啊。”胡晓峰就显得轻松多了，随口便转移了一下话题，“估计是因为本地读者多？” 何生亮略显意外地看着胡晓峰。 关于这届读者评委的构成变化，他都只是听到一点风声而已，难道这外地来的年轻人比自己知道的多？ 本地评委多，又是资深读者，那么就有很大概率看过本县知名作品，比如雏鹰网《甘州镇魔经》这种，怕是大部分都看过一点吧？ 参赛的书全是本月完结的，所以很多读者怕是刚刚才追完，印象深刻，根本不需要再审，直接可以打分了。 李镜墨也听明白了：“这样的话，对名家选送的作品就不利了，怪不得到现在都没有一本出现。” 名家推送的作品和个体投稿，都是没跟网站签约的，在此之前就算上传过，也不会有推荐位，曝光机会很少。 这届以本县读者评委为主的话，先入为主，确实会对格局产生很大影响。 仿佛是为了折磨几个对赌的老板，第六本提前进决赛的书，迟迟没出现。 反倒是淘汰的书又多了几本。 其中无尘书屋第八个出局。 二十一本入围作品，五本已进，十本已经淘汰。 最后六本，争夺三个名额！ 可怕的是，现场五位老总，有三位的书都还在其中：三位赌徒。 “名家推送的四本全部被淘汰，这一届的评委看来很年轻，对精品文无爱。”李镜墨耿耿于怀地念叨着。 不过说起来，上届《三梦高唐》能进第二，本来就是罕见特例，非常态。 不是说传统文学没精品，而是精品都有别的出口，比如投出版和参加省市级的传统文学评奖去了。 这个时候，会场内忽然炸开了锅。 “我看到了什么，快活驿家提前出局，这才第十一名啊！” “为啥个人投稿还没清干净，排名第六的网站反倒先被淘汰了！” “布克林客的书是不是还在，我没记错吧，这届他们又要崛起了？” “别说布克林客了，我到现在还没看到逐芳网那本‘一条街’，他们还在！” “逐芳？不是吧！” 五位老板围成的圈子，成了现场另一个焦点。 理论上说读风、布克、逐芳三家有全都进决赛的可能！ “你们两个家伙……”姜瑞仿佛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了威胁。 或者说，他到现在才有点反应过来，这绝不是翻翻手掌就能赢下的赌约。 敢应战，都不是善茬啊，这是把存了一年的极品书留到这届来爆发？ 不对，这个逐芳网的家伙，明明是用刚买的书参赛，他哪来的底气啊，这赌约说到底还是他提出来的！ “胡总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何生亮深深地看着胡晓峰。 上次在文协已经见识了这年轻人的厉害，但他还怀疑这人是个愣头青。 现在何生亮知道错了。 世上真有一类生物，冲劲十足，敢赌好斗，偏偏判断还非人般精准。 何生亮很久没见过这种生物了，因为他们不属于封闭落后的小县城。 这根本就是帝都魔都，或者至少是发达省会杀出来的那批人嘛，跑到乡下来降维打击了？ “我说何总，你看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还没赢呢。”胡晓峰摸摸头。 话音刚落，又一本书晋级，一本书淘汰。 “淘汰的是布克林客的书！” “晋级那本，等等，快查一查，难道会是，逐芳网的？” “没错，是《我买了一条街》，以前雄霸网的，我还订过，现在卖给逐芳了！” 比赛越到最后，气氛越热烈。 但真正点燃全场的，还是逐芳这匹黑马。 是的，上届拿冠军又怎么样，网站底子在那儿摆着，包括参赛的书也不具有神秘感，很多人已提前看过认为没机会进决赛的。 然而人家就是再次杀入决赛！ 就算是全县综合实力第五位的读风网、第六位的快活驿家，也已经好久没出现连续两届进决赛的战绩了。 何生亮用力摇了摇头，似乎在懊悔刚才不该赞胡晓峰的，搞得好像自己推了逐芳一把，送了好运给逐芳似的。 当然，最沮丧还是输了十万块，以及好大一张脸面啊。 “剩下三本，两个名额！”读风网姜老板这个时候却顾不得管这些了，他死死盯住大屏幕。 田雄先反应过来，悄悄凑到胡晓峰耳边：“你们赌的时候，没说是预赛排名，还是决赛排名对吧？” 胡晓峰嗯了一声：“是的，理论上讲，姜总还有在决赛反超我的机会。” 他真的很淡定，声音平稳得可以竖一枚鸡蛋。 不就进个决赛吗，看你们咋呼的。 “第七个进决赛的出来了，锦书城的《小王子护妈记》！” “锦书城的第二本都被挤到这儿了，这届好看啊！” 还没等大家完全消化这个数据，又一片大哗声传遍全场。 “最后一本杀入决赛的，竟然是这本！” “个人投稿作品？” “什么情况，我居然亲眼看到个人投稿作品杀入前八？” “这是史上第二次还是第三次？” “然而这名字太土了，什么《超大战尊》，怎么不说加大，加加大呢。” 第八十八章 谁还没点生命力啊 读风网的参赛作品，以毫厘之差，屈居第九，姜瑞脸色难看，直接就走了。 相比之下，布克林客的何总还有风度一些，向胡晓峰表示祝贺，又聊了几句才离开。 田雄和李镜墨的态度就比较奇怪了，跟胡晓峰足足聊了十几分钟，而且他们似乎显得有一点点欣慰？ 想想也是啊，上次他们两家输给逐芳网，本来是心存疙瘩的，但现在排名比他们高，实力强大得多的读风网和布克林客也输了，二总心理一下就平衡了许多。 而且所谓不打不相识，上次输给逐芳网虽然很屈辱，但就像是被逼着把女儿嫁过去一样，不知不觉也成一家人了。 尤其田雄，《我买了一条街》毕竟是他们家发掘的，这次进决赛，当然与有荣焉，以后多了一件唏嘘的资本。 而且不管他们有没有意识到，其实从某处意义上说，这三家是真正属于同一个圈子的，该圈名为“小网站”。 逐芳给小网站争光了，这就是他们多巴胺分泌增加的原因。 总之就是羡慕嫉妒与爱共同涌上心头吧！ 胡晓峰一直等到应付完两位老板，才有机会找到计总他们，当面表示祝贺。 从看到《超大战尊》新版开始，胡晓峰就一直和这四位保持沟通，帮他们补齐明显的短板，再加一些花儿。 所以胡晓峰是同时在跟进两本参赛书的。 每次跟方铃说“大不了不参赛”，其实也是因为有这样一本备胎。 每家县级网站只能选送一本书参赛，所以胡晓峰在发现《超大战尊》已达到较高水平时，仍然没让他们签约，就是怕他们失去参赛机会。 一旦签约，版权就属于网站，就算想以个体身份参赛也是没资格的。 如果方铃最后真的无法完成修改，网站也没办法补救的话，胡晓峰再跟《超大战尊》签约，由他们代表网站也不迟。 胡晓峰在《超大战尊》上投入的精力其实也不少，只不过没上门去睡觉而已。 网站也破例用校对软件帮助《超大战尊》修改错字和病句，所以这本书能进前八并不奇怪。 嗯，怎么说得李成功杯的前八名这么不值钱似的，校对软件跑一跑，给点意见改一改就成？ 别开玩笑了，胡晓峰到逐芳网一个月了，算上驻站作品，看了近千本书吧，也就遇到几本底子好的书而已！ 所以首先是选材选得好。 另一方面，其实说实话，被胡晓峰指导过的书，从总体质量上说提升得并不大，完全靠某一方面的突出特点来吸引眼球，一美遮百丑。 特点鲜明的书，喜欢的人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特别讨厌。 所以但凡是运气不好，没遇到对的评委，这些修改其实是无效的。 胡晓峰一向不觉得自己运气有多好，不过从现在看来，作品生命力貌似真的比较能提升运气呢。 包括网站的总体“气运”，是不是也影响到了比赛结果呢？ 你看被胡晓峰偷走气运的几家站，好像就在走下坡路嘛。 不说那些玄学的东西了，计总请客，胡晓峰专心吃了一顿好的。 回到家，胡晓峰心血来潮，难得地决定看一看别家的入围作品。 说实话，上届他完全没看过竞争对手的书，不是狂也不是懒，而是觉得别人的书与逐芳无关。 当时他也没想到《独行丹师》能拿冠军的嘛。 当然，稿子已经交了，自家的书能拿第几，已经不是胡晓峰研究对手所能改变的。 他现在只是想先预判一下，然后明天再与实际结果对照。 多对照几次，掌握点规律，以后在大型比赛压注也更有把握些嘛。 调整好状态，让记忆放空，进入一种绝对理性状态。 先看自己调教过的两本书。 《我买了一条街》，按上届的评选规则，胡晓峰打到510分。 《超大战尊》，只给到470。 而上届最高分《甯采儿》是520分，比《独行丹师》高了99分。 对此胡晓峰相当满意，虽然自己可能还是加入了感情因素，而且本届评委的标准也不会相同，但偏差最多也就二三十分吧。 可以说，这一届自己手中的牌，比上届好太多了。 再看另外六本进决赛的书，从排名靠后的开始看。 锦书城《小王子护妈记》，455分，有淡淡味觉。 鲤鱼岛《穿越成巫婆》，471分，浓郁香气。 飞马《土豪浪子在都市》，462分，普通香气。 锦书城《红颜，不见人间》，524分，有淡淡味觉。 雏鹰网《猛鬼杀阵》，512分，刺鼻香味。 雏鹰网《甘州封魔经》，531分，回味甘甜！ “是这届变强了么……”胡晓峰吸了口凉气。 前三名的分数，明显超过上届啊。 而且以自己的幻味和幻嗅来判断，这些书大部分都具有较强的生命力，有三本都不亚于《独行丹师》。 假如把生命力比做力量，那么在力量相当的情况下，技巧就显得更重要了。 而至少《超大战尊》的技巧，是肯定拼不过目前前三位的。 方铃本身的写作技巧只能算中上，能评到510分，主要还是靠胡晓峰的设计之功。 但即使这样，仍然比不过前三位。 尤其是《甘州封魔经》，各项技巧皆已成熟，再挟十年之情怀，简直没有输的可能。 “可惜不能押注，不然我全部身家都押在《甘州封魔经》上。”胡晓峰颇有些遗憾地自语。 好吧，如果是这种情况，庄家恐怕根本不会拿冠军来开盘了。 真正有赌性的，应该是第二和第三名。 在胡晓峰看来，锦书城的《红颜，不见人间》明显强于雏鹰网的《猛鬼杀阵》，目前之所以落后，是因为读者评委中小白多一点。 真到了专业评委手中，《猛鬼杀阵》有可能减分，而《我买了一条街》最大的机会，就是战胜这本书，挤进前三，然后在最后一轮拉票环节全力发挥。 另一本可能被专业评委扣分的书是飞马网的《土豪浪子在都市》，这书说白了就是胜在套路熟练上，并没有多少创x县城最近流行土豪流，是飞马网选送这本书的原因，事实上在读者评委这儿也确实得到了认可。 然而专业评委可是在省级、国家级网站看书的，现在外面早就不流行写土豪了好么。 “现在看来，《我买了一条街》有六成概率排第三，《超大战尊》有七成概率拿第五。”胡晓峰作出最终判断。 第八十九章 差异化阅读 周日，再一次来到梦唐宾馆的大会场。 与一个月前相比，胡晓峰已经不算是新人了，终于能在现场找到几个可以打招呼的对象，也可以装熟站在某个小圈子旁边聆听、微笑、点头。 田雄和李镜墨，这一次很意外地出现了。 他们没有书入围决赛，现场也没为他们准备带名字的座位，两位老总就是以普通观众身份来看结果的。 胡晓峰怀疑他们是来看逐芳能走到哪一步，但没有证据。 过了一会儿，何生亮也来了，虽然同样没有书入围，但毕竟网站规模大，所以组委会邀请了他做观赛的嘉宾，有座位。 等到锦书网徐永华和雏鹰网宾河山到场，大家围上去之后，胡晓峰就稍显尴尬。 以他现在的状况，跟几家小站能聊在一起，也算有小半只脚踩进了巫右县文化界的内部圈子吧。但真要再往里进，就必须两大“巨头”站长认可。 而从那两位冰冷和戒备的眼神看，恐怕没戏。 本总裁也没必要去贴这冷屁股。 就老老实实保持竞争对手的关系好了。 胡晓峰向观众席走去，准备跟自己的美女下属，还有前来观战的方铃他们聊聊。 “胡总这次选送的书，让人刮目相看啊。”熟悉的声音响起。 胡晓峰就像被磁铁吸住一样，马上转过身，望向梦唐宾馆的女总经理大人。 “郁小姐居然也看了我家的书么，真是荣幸啊。”胡晓峰看着对方的眼睛，感觉每一次见面，都能从那眼睛里感受到新的内涵似的。 “嗯，本来是出于对贵站的好奇，也是觉得书名有趣，才点开的，没想到很合我口味。”郁书静习惯了面对各种眼神，她的气质不会受到丝毫影响，还是那般从容。 “嗯，书里写的是女强人，确实有一点像郁小姐的风格。”胡晓峰说了这场面话后，见郁书静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便话锋一转：“不过在我想来，一个人看书，还是选跟自己差异比较大的类型好些。” 郁书静哦了一声：“是吗，那请问胡先生，我应该看哪种？” “嗯，比如恐怖悬疑啊，赛博朋克、荒诞喜剧之类的。实在不行，郁小姐还没结婚吧，那就多看点婆媳关系、亲子教育的书。”胡晓峰一本正经道。 果然，这刻意的胡说八道，让郁书静露出了少见的浅浅一笑。 “有机会可以试试。”郁书静又恢复了淡雅的表情，“不过胡先生这次说错了，我喜欢《买了一条街》这本书，不是因为里面的女强人主角，而是关于回忆，关于老街的那些画面，让我很有共鸣。” 胡晓峰咳了一声：“我还以为郁小姐小时候都在家里练钢琴、古琴，没机会逛街呢。” 郁书静仿佛突然顿了两秒钟。 胡晓峰感觉自己抓到了什么。 拥有完美的现在，却没有多彩的回忆，怕是这种拥有良好出身的骄子骄女共同的遗憾吧。 差异化没有错，郁书静大概正是在书中寻找失掉的童年…… “我把你们站这本书推荐给一位长辈了，我想他也会喜欢。”郁书静似乎突然失去兴致，也可能要忙于应酬，说完便走开。 胡晓峰跟自家员工和作者，包括跟窦涛各聊了一会儿，会场工作人员开始催促大家就坐。 让胡晓峰有点意外的是，这次自己被安排的座位不再是边缘，而是第二排接近中间的位置。 假如这次嘉宾的份量与上次相当，那等于说逐芳网的地位提升了足有十几位？ 左边隔着三个座位，看到何生亮。 布克林客比逐芳排名低？不至于的。 看来主要还是因为逐芳网有书进入决赛，加之上届拿过冠军，所以才被照顾了。 右边隔两个座位，是鲤鱼岛的女老板严蕾，那基本是第二排的c位了。 所以逐芳网在这一特定场合下，是暂时处于布克林客与鲤鱼岛之间，全县排名第五、六名的位置。 也就是魏雨苒曾经达到过的最高成就么。 赛程紧凑，没太多时间让胡晓峰多想，主持人已经在宣读评委名单了。 最引人关注的，当然是地位最高的那位。 上届德高望重的全国文协会员谭光照老师提到过一个人，而这一届，组委会就非常有眼力劲儿地把她请了过来。 钻石级作家，全国文协会员，“昨夜林花”。 一般说黄金级作家在三四线城市地位超然，白金作家在全省拥有一定的名声，那么在白金之上的钻石，又是什么概念呢？ 钻石级作家在省内的名气当然会更高，而真正决定一个作家是否超越白金级，主要还是看他能不能出省。 比方说，在隔壁省份，报出“昨夜林花”和该省一位白金作者的名字，读者如果觉得昨夜林花更耳熟，那就算跨省成功了。 跨省，收费更贵，在本省好作品都看不完的情况下，一般读者不会看别省网站的书。 通常要升到全国性的网站，才会打破省际界限。 所以想成为钻石级作家，需要在全国性的平台拥有一定的人气。 假如本身人气不够，没关系，只要你的作品改编成影视或游戏后在全国平台火了，外省读者也能知道你，你同样有机会升为钻石。 说来简单，然而十个白金作者中，不见得能产生一位钻石作家，或者升上去还有可能降下来的。 不过，这么稀缺的钻石作家…… 胡晓峰还是对她没有印象。 或许因为太稀缺了，没发现？ 开玩笑啦，更大的可能性是，这笔名不够特别，所以就算见过也忘了呗。 在唯一的钻石作家之后，是两名白金级网络作家，以及两名省文协会员。 上届的《稻田》主编，季未达老师，居然再次出现。 选评委首重保密性，但圈子里总共就那些大家，容易被算出来，所以要讲点战略战术。 所谓虚虚实实，你越想不到的人越可能出现，所以这次组委会就来个回马枪，让季老师二次入选，相信让很多人猜错目标。 剩下的市级会员，就没什么可关注的了。 不过评委的总体构成，倒是让胡晓峰微微眯起眼睛。 第九十章 非典型女频 在许多因素共同决定下，当今网络小说的职业写手里面，男作者要多得多，所以李成功杯每届的参赛作品也是男频占优势。 其实从付费读者数量，还有追星的热情度来说，都是女性读者占优势。 不过或许女频的书字数偏少，不够看，以至于越来越多女读者转看男频书，而多数男读者却不愿意看女频书。 据说女性哺育子女所花的精力大于男性，耽误写作的黄金期也是原因之一。 还有人认为进入专业化领域后，男性的自信心、钻研精神、毅力要略强一些，还拿男性厨师比女性多来举例，当然这点遭到广大女权主义者的强烈反对。 换种说法可能好接受些，那就是很多女作者偏感性，凭感觉和记忆写书，对创作规律整理得较少，所以缺乏可持续性发展的能力。 反正不管什么原因吧，现实数据就是这样：本县十家小说网站，偏女频向的原本只有锦书城、鲤鱼岛和逐芳三家，而逐芳现在还差不多叛变了。 所以上届九大评委只有三位女性，也没多少人感到奇怪。 但这一届，不仅有五位女性评委，唯一的国家级作者也是女的。 原本预赛显得有些落后的锦书城，一下子又有了希望。 那逐芳这本呢 不好说，因为前八名有四本女频书，竞争还是激烈。 那本以“甘州小娘子”为原型的《甘州镇魔经》，看书评区，也是男女通杀类型。 而《我买了一条街》虽然是女作者写的，但方铃比较另类，她书中关于男女情感的部分较少，所以又不能算典型的女频书。 尤其在胡晓峰参与后，这本书偏向了传统文学，而这一届评委当中，只有两位是属于纯粹的传统文学圈，可以说相当不利。 “李成功杯每次的评委是如何决定的，组委会一直语焉不详，但李成功本人的首肯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李成功靠写作传统文学成名，但要想扩大这个奖项的影响力，就必须考虑市场，所以向网络文学倾斜，也是没办法的事。” “上届传统文学拿下一个亚军，加上我们《独行丹师》的支持者主要来自传统文学圈，所以激怒了锦书城和雏鹰网么” “两大市级网站至少要各拿一个前三的位置，这是底线、红线。“ “中小网站的黑马很难控制，所以这一届只能牺牲掉传统文学” …… 胡晓峰脑中飞快地列出各种可能性，虽然不一定都对，但也不会错得太离谱。 以两大网站的体量，就算他们不开口，不跑关系，本县各种资源也会主动围绕他们服务。 大概是习惯了成为县文化圈的中心，两站在上一届麻痹了，而这一届，睡狮渐已醒…… 就在这胡思乱想中，大屏幕上发布了七本小说的打分情况。 雏鹰网《甘州封魔经》，539分！ 锦书城《红颜，不见人间》，533分！ 雏鹰网《猛鬼杀阵》，501分。 逐芳网《我买了一条街》，499分。 鲤鱼岛《穿越成巫婆》，490分。 锦书城《小王子护妈记》，487分。 飞马中文网《土豪浪子在都市》，460分。 每当这种揭晓时刻，现场的议论声总是最多的，而且久久不息。 毕竟，太多可讨论的点了。 上一届，专业评委与读者评委的口味基本一致，只有一本书的排名有区别。 但这一次，完全乱了。 女频书，名次普遍提升，锦书城的一号作品从第三冲到第二。 赛前被认为最可能创造历史的飞马中文网那本书男频书，居然从第四滑落到第七。 前六名有四名被女频占据的话，这在李成功杯的历史上，怕也会是一个纪录。 当然，令更多人兴奋的是，雏鹰网的《猛鬼杀阵》，面临着后面三本女频书的围追堵截，其中任何一本的推荐票比它高的话，第三名就将改写。 如果鲤鱼岛的书升到第三名，将是她们站史上最好成绩。 而最没想到的是，逐芳网的那本书，竟然离第三名如此接近。 仅差两分！ “逐芳，不就是上届爆冷夺冠那家吗？” “怎么回事，这个站运气这么好的吗？” “一次爆冷是运气，连续两次的话，绝壁是实力了！” “哪有什么实力，那本书我知道，他们从熊霸网买来的好吧，说实力也是熊霸的实力！” “选书也是一种实力！” “我记得这家站总共才几十本签约书，这精品率也太高了吧？” 胡晓峰竖起耳朵，硬是没听谁提到《我买了一条街》前天上传的修改版本。 没办法，逐芳知名度还是太低，没几个人关注。 周围有几个人向胡晓峰祝贺，连前排的领导都转头关注了一下这位年轻人。 县文协副主席沈从龙，还在某领导耳边低声介绍着，感觉不完全像在说坏话。 左边有女声传来：“胡总是吧，一起加油。” 胡晓峰转头一看，却是向来没说过话的，鲤鱼岛老总严蕾。 严蕾应该有三十出头，化妆之后看着更显年轻些，又比一般女孩多出成熟的韵味。 看她的目光，兴奋与鼓励各占一半。 无意之中，胡晓峰又有了临时处于同一战线的人啊。 本来两家应该算竞争对手，但好像又有相同的目标，就是把雏鹰网那本书拉下来，打破大站的垄断。 好吧，还有女频小说联合起来，把男频拉下马的意思，但胡晓峰对这一点是拒绝的。 “如果不是当初没将可用，我才不会选一本女频书参赛呢。”胡晓峰暗自嘀咕。 应付完身边的嘈杂，胡晓峰才有机会好好琢磨一下局势。 老实讲，对于现在的打分情况，他是不满意的。 按胡晓峰之前的预演，《我买了一条街》应该甩鲤鱼岛那本《穿越成巫婆》四十分，结果只高出九分。 现在看来，自家的书完全没有享受到“女频”的福利，反而有被打压之嫌。 毕竟这是一本向传统文学靠拢的书，却要经受七位网络写手的评判。 虽然修改版并没有摘掉网文的那些套路，爽度依然存在，但毕竟砍掉了后面最爽的买街部分，总共才五十万字，在网络作者和读者看来确实不那么过瘾。 当然，现在分数已经出来，觉得不服也没用，专业评委打分本来就允许主观，就算胡晓峰申请仲裁也没什么意义，评委一句“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本”就能把你打发掉。 关键还是看每个评委手上唯一的那张推荐票了。 “请大家再耐心等待一会儿，鉴于上次比赛的教训，组委会决定，等八本书全部打分完毕，专家评委全部到场后，再开始点评。”主持人说完，开始播广告了。 所谓上届的教训，当然是说当时第八本书《独行丹师》的分数还没出来，多数评委都已经发言完毕，搞得冠军作品反而最少人点评。 上届那种做法，主要是为了节省时间，反正最后审完的书也就是第八本进决赛的书，往往都是最差的，不点评也没关系。 然而“黑八奇迹”出现后，就不合适那么搞了。 广告播完，又说了一些闲话，最后一本书的数据终于出现。 “《超大战尊》，文笔44，情感64，节奏77，人物70，故事63，逻辑41，创意80，导向61，总分500！” 第九十一章 变形的意义 “什么情况，又一本黑八？”台下又骚动了。 胡晓峰想说，你们别再大惊小怪么，多看点外面比赛，就知道这种逆转根本不算什么好吧？ 嗯，本总裁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最多是张大嘴巴傻笑而已。 四个臭鞋匠，真是拥有强大的生命力啊。 读者评委判定的第八，为什么到专业评委这儿，变成第四了？ 而且与第三名《猛鬼杀阵》仅差一分！ 这其实也超出胡晓峰的想像，因为按他的赛前估算，《我买了一条街》本来比《超大战尊》高40分来着，现在却被反超分。 而且还是女评委数量更多的情况下。 胡晓峰扭头看向逐芳网几个人所在的位置，见计总他们已经兴奋地跳起来，而方铃则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们。 哎，这段时间她只顾着改自己的书，好久没看《超大战尊》，根本不知道这书现在变啥样了，方铃怕是已经开始怀疑李成功杯的含金量了吧，哈。 费尽心血，堂堂高中文凭，最终还比不过这几个初中文凭的货，评委喜好就这么随机的吗？ 瞧，她还一副失去人生乐趣的模样。 胡晓峰看着都有点心疼，毕竟对方铃投入的感情多些。 呃，别误会，是说对她作品投入的感情啦。 这个时候，九位评委先后出现，在评委席就座。 有五位女评委，明显比上届更赏心悦目一些，尽管并不全算美女。 昨夜林花无疑是最引人瞩目的一位，个子高，漂亮，还留着短发。 当然，全国文协会员的光环更为重要。 主持人烘托了一下气氛，评委们再客气一番后，这才逐一登场点评投票。 出场的前四位，都是很年轻的市网文协会会员，黄金级作家，两男两女。 四个人评论风格不一，但有个共同特点，就是讲不出太多专业的东西，一本书两三句话，主要讲自己的感受：好喜欢、好看、好爽、写得真不错、厉害。 不过胡晓峰还从他们情绪的表达上，感觉出来，《超大战尊》的高分，怕主要是这四位给的。 大概因为他们年轻，对巨大化这种写法觉得很新鲜，所以强力点赞。 简单点说就是他们阅读量和阅片量还不够大吧，其实在国家级、世界级的网站上，这点脑洞根本不算什么的。 不知是他们觉得点评了前四本已经是很大的工作量，还是他们本身对《我买了一条街》不感兴趣，四位中只有一位对可怜的第五名做出简单点评。 哎，第五名跟第三名，也就两分之差啊！ 胡晓峰看看旁边的鲤鱼岛严蕾，见她表情也不好看，她家的第六名也没人提。 好吧，不提也没关系，关键票也没给咱啊！ 前四位评委，分别投给当下的前四名，各加30分，这是故意的吧！ 第五位出场的是《稻田》主编季未达，跟上届一样讲得很噜嗦，还是没太多新鲜的东西，不过说到《超大战尊》的时候，他似乎突然来了兴致，列举了拉伯雷的《巨人传》，列举了《金驴记》、《格列佛游记》、《变形记》，甚至还讲到《西游记》的法天象地。 “换个角度看世界，换种身份感受生活，这是文艺工作者最应具备的特质，从这个意义上说，《超大战尊》这本书的文化价值是本届最高的！”最终季未达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不止胡晓峰，现场很多人都呆住了。 这还是那个古板的季主编么？ 作为传统文学的旗帜，难道季主编的心里，反而一直想证明自己也有年轻的、网络的心？ 这不就是一本普通的玄幻小说么，强行扯那么远？ 你要扯变形，网络小说几十年，啥玩意儿没变过，大树、蟑螂、细胞、星球、法宝、游戏np、镜子…… 前年还有本国际大赛获奖的，主角变成了一个问号呢。 明明就是写着好玩、新奇，非要解读成“文化价值”有意思么？ 不过胡晓峰多少还是能理解季未达。 其实所谓传统文学，早期从未排斥过幻想，某些异想天开的小说，不仅为读者提供新的视野，甚至为哲学家提供新的思路。 幻想题材本身并不低人一等，重点是书中的角色，是否因环境的变化、身份的变化，性格与精神境界也随之改变。 拥有超人的力量后，穿越到古代后，一个普通人会产生什么样的心理，他的世界观是否会重新构筑？ 没有一点人生阅历，是写不好这种重构的，比如很多小白文里，几万年老怪物重生后，思维模式还像中学生一样简单。 当然优秀的幻想作家，都会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写出主角的心理变化，但随着题材的重复，新意会越来越少。 这种时候《超大战尊》中比较明显展示角色巨大化后，思想成长的部分，就显得比较珍贵了。 拓荒，无疑是最容易建功的。 当然，也多亏季未达对网络文学看得太少了。 还有吧，或许是因为这一届所有的名家推送作品都在预赛中淘汰，季未达老师有点寂寞，必须找机会秀一秀传统文学的功底。 正想着，季未达又开始了：“最后说说《我买了一条街》，这本书很让我感慨，网络小说原来可以这么写，老街故事原来可以这样写……这本书中关于时代的变迁，人性的探讨，不同环境下生命的悸动……” 胡晓峰跟周围很多人一样打起了哈欠。 其实季未达水平并不差，他唯一需要学习的，大概就是“电梯法则”——30秒以内解决问题。 现代人，尤其是年轻人，没有30秒以上的耐心去听人说一件陌生的事情。 如果放到碎片化阅读的环境下，不管小说还是新闻，对一件事情有超过30个字的说明，就是失败的。 30个字真能说清楚一件事？ 当然可以，、说简单的事；2、只说事情的一个方面；3、说读者熟悉的事。 季未达一条都没做到。 “所以，我这一票毫无疑问投给《我买了一条街》！”季主编终于爽利了一回。 “得这一票真不容易哎。”胡晓峰有气无力地鼓着掌。 “前五名各得一票，这也太假了吧？” “不科学啊，明明《甘州封魔经》应该全票的啊，那可是神作！” “其实这样才好看，竞争激烈，到现在为止，一切皆有可能啊！” “还剩三票，总共90分！” 台下乱哄哄的，莫衷一是。 混乱局势没有改观的迹象，因为第六个出场的女作家，将票投给了排在第七的《小王子护妈记》。 事实上，作为锦书城的二号参赛作品，这本书本身实力就很强，也是触发了胡晓峰幻味的一本。 至此，《甘州封魔经》和《红颜，不见人间》已确定能留在前三，飞马网的土豪浪子确定无缘。 然而另外五本书，理论上都还有进入前三的机会。 第九十二章 重文轻质 倒数第二个出场的，是一位四十多岁，发量稀疏的中年人。 莫威，省文协会员，同时也是隔壁四河市文协的副主席，多数县级比赛中，这种头衔是可以坐首席的，只不过这次运气不好，遇到有全国文协会员在场。 “做评委很多年了，每次都能听到有人私下议论，说网络文学的时代，为什么还请我们这些传统文学的老古董做评委。” “在座有些老朋友，可能知道我以往作评委的情况。” “事实上，在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时，我选择网络文学的次数反而多些，为什么呢？” “我这个人是有点怪癖的，我看小说，对情节、思想性、人物刻画的关注不多，倒是文笔被我排在第一位。现在随着从事网络文学的人才越来越多，好文笔反而更多出现在网络文学中，让我不得不投。” “有人说文笔只要及格，把故事说清楚就行了，但我不这么认为。” “如果只看剧情，只看画面感，那我们为什么不选择影视、动漫，那些生动得多嘛。” “小说最有价值的地方，不就是它的文字么？” “读者时间有限，他们希望读每本书都要有所收获，不仅剧情上能开眼界，文字上也要见到峥嵘，如果小说里全是所有读者都会用的小学生造句写法，岂不是浪费阅读时间？” “就比如这本，书名‘我买了一条街’，就是典型的小学生造句，我一看就失去了点开的欲望。” “作为一个职业写手，为什么写这样直白，毫无技术含量，毫无文学性的东西？试想一下，如果书名改成《梦回车马喧嚣的十字街头》、《丁香般的雨街》、《街边的你，我没把你忘记》，是不是更能引人遐想呢？” 胡晓峰差点喷出来，摸了半天，没找到纸巾，只能强行把这口气咽下去。 你起的这叫啥名字啊，臭不可闻，我舌头还麻了。 你喜欢看优美、有余味的文字，没问题，但别代表所有群众嘛。 这就像喝咖啡的小资说：“咖啡是最好的饮料，不喝咖啡的人要么是喝不起，要么没文化。” 这种人肯定会被打死。 如果小说最有价值的地方是文字，那还要诗歌做什么？ 网络小说，主要就是个实用器、日用品，你干啥用艺术品质来要求？ 古代多数小说其实也是实用器，只不过有点年头，所以变古董，与艺术品价值相当罢了。 每家人都拿个国家级大师做的碗吃饭，供应得了吗？ 你在碗上精心刻一首诗，还不如画个大胖娃娃喜庆。 艺术与实用合一，有没有？ 有，但是有必要么？ 没有。 评奖的时候该不该考虑文笔？ 该，但不可能把文笔作为主要标准。 好吧，不管胡晓峰和一群读者怎么想，莫威副会长，最终把票投给原本就排第二位的《红颜，不见人间》，这是人家的权利。 胡晓峰原本抱有极大希望的一票，落空了。 现在只剩最后一张推荐票，最后30分了。 鲤鱼岛提前退出前三名的争夺。 目前三到六名，是雏鹰网《猛鬼杀阵》531票、个体《超大战尊》530票、逐芳网《我买了一条街》529票、锦书城《小王子护妈记》517票。 后三本书，各有八分之一的机会晋级，也就是最后一位评委投谁，谁就进前三。 而评委只要是投这三本之外的书，《猛鬼杀阵》就能保住第三，所以它独占625%的机会。 这一刻连胡晓峰都兴奋起来。 这样的对手，才像样。 上一届赢得太“轻松”，太偶然，并不过瘾。 这一次，雏鹰与锦书终于展露了他们真正的实力，甚至可能是拿出了年度最好的作品，这才刺激嘛。 本届的前六名，其实是三家各占两本，堪称势均力敌。 小小的逐芳网，能够与体量数十倍于己的两站正面对决，全面争锋，真奇迹也。 只可惜绝大多数观众不知道《超大战尊》属于逐芳的编外，不然现在早炸锅了。 “宾总，你们站这次估计要囊括两个前三的席位了，祝贺祝贺。”前排突然有人开始拍马屁。 如果真的被他说中了，事后少不得有一个功劳。 被他开了个头，周围又几家老总向宾河山提前祝贺。 “上届丢掉的，这届找回来而已。”宾河山表情并没有多开心的样子，倒像是李成功杯欠他一次冠军似的。 能找回来么？ 上届被一家只有几本书，濒临破产的小网站抢走名额，这已经成为笑柄，抹不掉了。 旁边锦书城的徐永年笑而不语，气度上就胜了半筹。 嗯，上届他们毕竟还保住了一个前三的名额，脸没有完全丢尽嘛。 至于这一届，理论上锦书城的第二本书仍然有机会进前三，到时两本书夹击，说不定还有可能把雏鹰的那本王牌给拉下马。 如果真做到那种程度，锦书城就能完全清除上一届的负面影响了。 “徐总，这一届又是你们两家争雄了哈。”有位老板把徐永年跟宾河山拉到了一起，又引来不少人附和。 与这股气氛不和谐的是，后面似乎有人在喊“逐芳加油”？ 胡晓峰耳朵尖，似乎还听到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压低嗓子在说：“胡总，干他们！” 没听错吧，居然好像是煤老板田雄？ 转头望去，坐在第五排的田雄，正用一只手捂着嘴巴，什么都没说似的。 “我倒不担心进不进，而是纠结谁进的问题。”胡晓峰暗叹一声。 情感上，当然是更倾向于已经签约的方铃。 但《我买了一条街》的写法，似乎在这次的评委眼中并不讨巧。 如果是上届的评委班子，这条“街”进前三不要太轻松。 这个时候，最具分量的美女评委，全国文协会员，昨夜林花，终于走到前台。 “我这次被邀请，原本是准备做个配角的，因为我对男频的小说并不太专业，但没想到来了这儿，才发现巫右县有这么多才女，四本入围的女频书，我都很喜欢，而且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让人读起来不厌倦。”昨夜林花大方地扫视全场，虽然也戴了假睫毛，但并不会给人以“媚”的感觉，只会觉得她很阳光。 “之前莫主席说小说的主要价值在于文字，这点我是部分认同的，我也喜欢优美的文笔。” “但或许是做评委需要两天内读完上千万字，我们只能‘一日看尽长安花’，看得眼都花了，哪里还顾得上品读文字啊。” 全场哄然。 昨夜林花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但在某些人听来，却又像是在嘲讽前一位评委莫威。 莫威评委仅仅因为《我买了一条街》的书名太直白，就说失去点开的欲望，是不是代表他真的完全没读这本书？ 如果他真的读了，这本书的内容其实是偏传统向的，文笔也不差，不会是现在这种评价。 这样的评委，太不敬业了。 其实另几位评委估计也好不到哪去，从他们只点评三四本书就可以猜到，有些作品肯定没经过细读。 事实上审稿也是技术活，两天审一千万字不是谁都能做好。 昨夜林花继续娓娓道来，她确实是很认真地看过每本书，还很会挑重点来读，所以都能说出些东西，而且一口气点评了八本。 点评中多少体现出一些倾向性，台下开始猜测，这位女大神，很可能会在目前的前两位和第六的《小王子护妈记》中选择，尤其她还特意提到自己刚做母亲不久。 “每本书各有风情，理性上我已无法判断，而从感情上来说，我更同情那本没人投票的《穿越成巫婆》……”昨夜林花忽然轻轻一叹。 第九十三章 强者不用拉票 话锋转得太快，台下基本没人能接得上。 但很快雏鹰网的支持者就回过味儿来，如果昨夜林花投给“巫婆”，那么，目前第三的《猛鬼杀阵》就进前三了！ 胡晓峰摸了摸鼻子，喃喃道：“不会那么简单，一定会有‘但是’的……” 昨夜林花没有说出“但是”，她直接请主持人替自己宣布。 “林老师投给的是——《我买了一条街》！” “林老师您确认没有写错吗？”主持人的询问，颇有些不甘心的样子。 “我确认。”昨夜林花闭上眼睛，足有五秒才睁开。 主持人呃了一声，看看台下领导，看看评委席和仲裁席。 如果换成雏鹰或锦书城的书，只怕他直接就宣布了吧。 不用宣布，台下已经哗然。 哗然不代表反对，总之就是又有可议论的话题了。 而且是超大的话题。 锦书城和雏鹰网以堂堂之阵排出，居然没能尽守自己阵地？ 逐芳，真是那个逐芳？上届拿冠军那个？ 莫不是网文圈还有很多秘密是大家不知道的，逐芳网最近发生了什么？ “看来大家还在等我一个解释。”昨夜林花看了看台下。 “我说过理性上已经无法判断，而感情上其实我也无法做决定，都是好书，好作者。” “所以当我在后台决定最终投票时，我闭上眼睛，希望能获得内心的启示。” “结果，我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老婆婆，她对我笑了笑。” “老婆婆的衣服，我说不清具体年代，有点像民国，又有点像三四十年前的，总之不会是古代。” “我豁然惊醒，然后回想四部女频书，有三部是古代的，显然就被排除了。” “我跟着自己的内心，投了这本书一票，但到现在我仍然说不清理由。” “《我买了一条街》让我流泪了，但我并不喜欢流泪，如果让我清醒时选择，肯定不会是她。” “所以这就是文学的魅力，有遗憾，也有神秘，说不清。” 昨夜林花走回座位时，仍然保持着优雅大方的步态，但胡晓峰感觉，她的腿似乎有些抖。 说起来，胡晓峰自己用幻视状态看这本书，见到那个买红头绳的少女时，心里也有点抖。 胡晓峰扭头，望向方铃，见她的目光有些发直，对周围同伴的热烈祝贺，仿佛反应不过来。 “咳，时间不多了，赶紧让方铃准备一下拉票宣言吧。”胡晓峰在微信群写了一条。 没办法，这次虽然胡晓峰预测方铃进前三的可能比较大，但对于拉票宣言这回事，他……忘了。 台上，主持人终于宣布了最终进前入三的名单，当然也顺便宣读了四到八名。 “虽然预估的分数错得有些离谱，但名次居然蒙对了，方铃第三，鞋匠们第五。”胡晓峰对自己的成绩感到尴尬。 事实上他推演中的评委投票环节，也大部分都是错的，毕竟他昨天根本想不到这届这么多女评委，又只有两个传统文学圈的评委，包括那个叫莫威的还不投咱。 材料不够的情况下，完全瞎蒙啊。 那为啥蒙对了呢？ 胡晓峰赛前最确定的是每本书“生命力”的高低，而这场比赛的多数排名，果然跟生命力有重要相关。 当然误差也挺大的，比如“小王子”那本书的生命力按说强于“猛鬼”，结果还是落后了两名。 再多几次经验，估计就能真正掌握一些靠谱的规律了吧。 就在这时，旁边有人推胡晓峰：“huzong，工作人员叫你。” 胡晓峰连忙抬头，见前面不远果然有工作人员在招手，可能刚才还叫过自己来着，走神没听见。 现在主持人刚刚宣布了进广告，然后凑在组委会和仲裁团那边说什么事情，估计几分钟之后才会重新开始。 胡晓峰便离开座位，走到工作人员面前。 “huzong经理是吧，刚刚组委会临时决定，由于技术原因，还有转播时长限制，可能需要《我买了一条街》的作者放弃拉票环节。”工作人员表情严肃地道。 “啥？有这么黑的？”胡晓峰张大嘴巴。 这简直是脱口而出，说完了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 “什么黑不黑，这么多领导在，注意影响。”工作人员皱眉，似乎又有点紧张，看看观众席，然后补了三个字：“大局观。” “等下，等下，我脑子有点乱，让我捋一捋。”胡晓峰一手扶着对方的肩，一手摸自己额头。 没做梦，没发烧，没幻听啊？ 怎么着，真的有人堂而皇之要求自己网站放弃争取更好的名次？ 虽说以现在的情况看，两名对手优势有点大，可能算全方位碾压咱家的那条街，但咱不至于直接认怂啊。 就算认怂也是逐芳自己的事，组委会有什么权力，有什么理由插手？ 逐芳随便在网上发篇文章揭露一下neimu，这李成功杯就可能办不下去了好吗？ “反正我把话已经传到，如果贵站坚持让作者上台，后果自负。”那工作人员看来并不准备采取更强硬的手段，居然就这么转头走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胡晓峰一向觉得自己智商高，但这会儿真跟不上了，回头吃点猪脑补补。 对方是看自己不好惹，所以果断放弃了威胁计划？ “后果自负？”不就是让方铃妹子上台说几句话吗，能有什么后果？ 就算拿下冠军，被雏鹰和锦书城忌恨，那也算不得什么吧？ 敢情组委会，或者说县文协那帮人，还是好心，想劝自己别得罪那两大巨头，至少不要连续得罪两届？ 目前也最多能解释成这样了，但还是有点晕。 小县城就是妖氛重，啥事儿都可能发生。 胡晓峰一边思索一边走回座位。 微信跳了好几次，打开一看，全是方铃在自己。 “我不上台了！” “坚决不上台！” “你们都想让我说外婆，说老街那些记忆，但我不愿意好吗？” “把外婆和认识的人写进书里，我现在已经很后悔，就像出卖他们一样，现在还叫我在台上再出卖他们一次吗？” “我不要靠情怀、靠卖惨来出名，我也不想chiluo裸地站在台上，被看客们品评！” …… 胡晓峰怔怔地看着这些消息，好一会儿才回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现在你是我们网站的小公主，是我们的神了。” 2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九十四章 不溺幽冥 曾经，在各种需要观众投票或评委打分的比赛中，煽情拉票总是最有效的方法，尤其是说到自己去世的亲属，或者说说小时候如何如何。 这样的分享，原本是发自内心，情之所至，不得不为，无可厚非。 然而随着卖惨的人越来越多，观众便审美疲劳，渐渐产生逆反心理了。 包括很多拉票者，或者背后的组织者，为了自身拿奖或者节目的收视率，夸大故事甚至编造故事，被揭露出真相后，影响更坏。 方铃大概就是联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拒绝登台吧。 “其实，没人逼你一定要提外婆，你可以提我啊，在台上感谢我几句，我绝对欢迎。”胡晓峰过了一阵儿才笑着回复。 “谁也不想提，我就是觉得，这本书，这个新改的版本，是只属于我的，私人物品，就像我的日记一样。”方铃道。 胡晓峰摸摸嘴唇，又回道：“如果日记里写的是好事，何必怕人看见，何必觉得羞耻？” “不要逼我了，至少我现在不想。”方铃道。 胡晓峰长呼出一口气。 他不喜欢逼人家，他尊重生命，尊重天意。 方铃自己不想登台，工作人员也希望她不要讲话，这莫非真是冥冥中的天意？ 其实胡晓峰自己满想方铃上台，灵感突发，冒几段金句，秒杀对手，爆冷逆袭，打脸所有人。 但他不能太自私了。 “台还是要上的，不然你今天的妆不是白化了么，这么漂亮就是要让人看看。”胡晓峰笑道，“上了台，说一句‘我不想拉票’，就更酷了，赛后不知多少男孩子想追你。” 方铃这次没回话。 “请三位进入总决赛的作者登台，为自己的作品拉票！”主持人终于回到台前，高声喊道。 上千人的目光，聚焦在三位作者身上。 现在不知道谁是谁，但其中那个穿着西装，戴着新款智能眼镜的三十左右男子，应该就是《甘州封魔经》的作者“梦梁少师”。 本来绝大多数人都是对这位传说中的，寄托了全县多少人情怀的大神最有兴趣，然而两位女作者的风姿，还是分走了至少一半的注意力。 尤其方铃，太会化妆了，而且更年轻一些，远看真的是顶级美女，无可挑剔。 三人并排站在台上时，方铃更显得艳光夺目。 这还是她精神状态不佳的情况下。 胡晓峰都有些忌妒了，早知道不该让她上台，自家的宝藏被这么多人看到，心痛啊。 现在他有点理解方铃说的“私人物品”了。 主持人大概对于这么漂亮的女作者也有些准备不足，愣了一下才把流程捡起来，问哪位先拉票。 “女士优先。”三人中唯一的男作者，说出这最常见的一句话，顿时引来掌声。 好吧，掌声大半属于情怀，只要是这位陪伴大家十年的大神做出的举动，都会被善意解读。 但事实上，对于比赛来说，将先发的机会让给女士，反而是没什么风度的行为。 心理学上讲“近因效应”，就是说最近发生的事，留给人的印象是最深的。 所以很多比赛，最后一个出场的选手，夺冠几率最高。 然而在这种时候，两位女作者也不可能公开说有什么不对。 “那就谢谢‘梦梁少师’先生了？”年纪大一些的女作者转头看看另两位，然后微笑着走出来。 既然抢不到“近因”，那就只能选择“首因”了。 第一个出场的人，同样会给观众留下比较深的印象。 方铃始终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回应。 胡晓峰心里暗叹。 方铃平时不太这样，但显然，最近改稿耗费了她太多心血，甚至可以说把灵魂都抽干了，或者入戏太深，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先前其实她状态还好一点，好像是评委昨夜林花提到她见到那位“老奶奶”后，方铃心情才变得更糟。 “大家好，我是《红颜，不见人间》的作者‘八骏不重来’，真名吕咏荷，我的作品可能大家会觉得比较悲情一点，但我本人其实挺活泼的一个人……” 吕咏荷长相其实挺不错的，只是看起来可能结婚了，身形稍有些偏胖，但这让她显得更有亲和力。她本人说话，也是差不多的风格，并不走高冷风格，挺招人喜欢。 当然，要说有多活泼也谈不上，毕竟大多数作者都是宅女，平时也少有这种展示机会，所以还有点小紧张。 综合说起来，表现一般吧，略有加分。 锦书网这次选择她出赛，主要还是看重她作品的实力。 吕咏荷走回去后，梦梁少师身体微微前倾，伸手向方铃作出“有请”的姿态。 “我不用分享了。”方铃淡淡地道。 台下一阵骚动。 以往也有作者不分享，不拉票的，但通常是比较内向或怪僻型的，而方铃的形象，怎么看都跟那种人不沾边。 拒绝拉票是挺酷，但想靠装酷来获得评委好感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这反而显得你不尊重比赛，不屑于打动评委。 按说，主持人现在应该替广大颜值爱好者问一句：“为什么？” 但主持人只“哦”了一声，便转向梦梁少师。 这唯一的男作者稍显意外地看了方铃一眼，随即点头走了出来。 “我就是《甘州封魔经》的作者梦梁少师，真名辛雨山，我还用过笔名‘辛苦’，在杂志上发过点东西。” 辛雨山的发言，每句都能引发台下部分人的声音，有掌声，有喊“我们爱你”、“加油”、“你是最棒”的。 跟上次飞马网那个偶像型写手不同，辛雨山的粉丝分布各个年龄层，而且偏理性一些，但连理性的人都能情不自禁喊出来，更显示出情怀力量的强大。 “其实我这本书，在十年前并不怎么受欢迎，很多读者说，看不懂书名什么意思，觉得老派等等。”辛雨山向台下指了一下，微笑道：“我们网站宾总最知道，我第一年的最高订阅还不到30。” 宾河山适时点头，感慨了一番当年做网站也不易。 “写到今天，均订已经超过十万，我常常也在想是为什么，开头还是那个开头，怎么就这么多人爱看了呢？” “是因为我字数多？然而全市比我字多，但成绩差的比比皆是。” “是我后期写作水平提高了？但我感觉自己开头是最用情的，当时也是我创作的黄金时期。” “后来我想想，可能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书中主角嫣儿，在幽冥中被困的时间越来越长，越来越让读者揪心吧。” 台下有人高喊“对”。 “其实我也揪心，让一个女孩的灵魂被困那么久，我感觉自己是对不起她的。” “有人问我为什么突然决定完本了，因为那一夜，我梦见了她，她说希望得到解脱。” 台下略有些躁动，有些人表示听不懂。 “其实我一直没跟人提过这本书的创作初衷对吧？”辛雨山淡淡一笑，笑容中略带点悲意：“在我中学的时候，还是一个很内向的人，平时不敢跟同学说话，我喜欢很多女同学，但连正眼看她们的勇气都没有，但越是这样，我对那些漂亮的女孩子的单恋就越强烈。” “然而有一天，我突然得到消息，某个女孩，我单恋的女孩，在放学路上遇害了。” “我当时的伤心程度难以言表，直到现在想起来，仍然是我内心永远的痛。” “那时我为她每天祈福，希望天堂没有痛苦，但我不知道有没有用。” “直到读大学时，看到敦煌文书中‘甘州小娘子’这段，才知道一千年前也有古人，跟我一样在为心爱的，但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子默默祈福。” “这样的冲动，让我开始写《甘州封魔经》，希望有更多人陪我一起，对天堂或地狱中那些美好的灵魂祈祷，希望她们不堕幽冥！” 辛雨山的这番话，似乎超过了三分钟，但主持人并没打断他。 台下沉默片刻，然后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可能前排的领导不太好鼓掌，因为感觉这像涉及到某种封建迷信，但对于作者背后的心路历程，谁都是爱听的，所以也频频点头，表示被感动。 宾河山的腰直了起来，这瞬间他是全场除了辛雨山之外的第二个中心。 雏鹰网这本王牌作品，在拉票环节明显占优，基本没可能被锦书城超越了。 第九十五章 死亡与祭品 评委席全体评委都站了起来，为辛雨山鼓掌。 这是出于礼貌，也是对优秀作者的尊重。 嗯，书好不好看另说，写作态度、动机是好的，那也值得赞美。 “搞不好会出现全票的情况。”胡晓峰旁边不少人在这样议论。 “怪不得这本书生命力如此浓郁。”胡晓峰自己则在考虑这个问题。 死亡，无疑是最容易给作者强烈刺激的元素之一。 而为死者祈祷，又是永远无法知晓结果的一件事。 远古时的人们，平时聊的都是家长里短，毫无艺术性可言，但在部落有人死亡和巫师祈祷时，念的才是超越生活的文字，或者说具有神性的文字。 生命力之所以神秘，大概就是因为带有“神性”。 而现在死亡与祈祷，同时成为辛雨山创作的源头，当然会让他的生命力澎湃而又持久地输出。 抛开写作技术不谈，和目前的生命力，都敌不过。 ，从生命力的持续性上来说，恐怕也比不过。 确实没想到，还只在小县城发展，就这么快遇上这种级别的对手。 就算方铃肯拉票，说得天花乱坠，胡晓峰也看不到有什么获胜的机会。 接下来就等着玄学来决定命运吧。 指不定那九个评委，走到投票的机器面前，突然就抽风了呢？ 这个时候评委们并没有坐下，可能是觉得，站都站起来了，就开始投票吧。 “呃，组委会通知我，可能还有一个环节……”主持人略显尴尬地道。 “是的。”主席台后，县文协主席唐爱民站起来，“有一位特殊的嘉宾，希望能通过视频，为某位作者拉拉票。” “什么？”台上台下又沙沙沙地议论起来。 视频拉票，电视节目中时有见到，但往往是综艺节目为了效果需要。 而现在这可是个严肃的文学比赛。 以往李成功杯上有过两次场外拉票，一次是作者本身为哑巴，一次是作者有事来不了现场，都请人代录视频。 这次又什么情况？ 三位作者好好地站在台上啊。 而且公平性呢？某位作者平空多一次拉票机会？ 锦书城和雏鹰网两位老板对望一眼，确认自己没安排过这种事。 本能地，他们想抵制这不可知的新事件。 “请大家安静一下，主要是这位嘉宾身份特殊，加上作者本身没有使用拉票时间，所以我们组委会和仲裁团全体成员表决，认为可以破一次例。”唐爱民主席高声道。 “没使用拉票时间，那岂不是那位美女作者？” “给美女一次机会，我们没意见！” “什么嘉宾这么神秘啊！” 观众变得兴奋起来。 这种时候，如果雏鹰和锦书城要提出抗议的话，恐怕现场九成的人不会答应。 就算不为美女，也想知道嘉宾是谁啊，带着悬念结束比赛，那谁受得了？ 宾河山与徐永年，终究选择了看看情况。 毕竟旁边还有市县的领导，他们看起来也挺好奇的。 真要出什么事，再提出异议也不迟。 大屏幕上，显出了一位白发老人，背后是摆满书的书架。 “我晕，李大师！” “大神！” “李老师！前辈！” “我看到了什么，有生之年啊！” 现场一开始声音不算大，后来越来越混乱。 胡晓峰属于不认识这老人的那类，但十几秒钟后他终于能够确认了。 这就是李成功！ 还好没人抗议没人反对没人说坏话没人嘲讽。 比赛就是他办的，你敢不让他说话？ “各位现场的领导、业界老总，还有作家们以及读者们，可能还有电视机前的观众们，大家好，我是李成功。” “我有好多年没回过家乡，可能有些朋友不认得我，没关系，我今天就是以一个普通读者的身份，说说我看一本书的感受，还请大家不要嫌弃我这老头子噜嗦。” “其实每一届的比赛，我都有看，每次的获奖作品，我也会读，只是这次比较特殊，在决赛之前，就有位晚辈向我推荐了这本书。” 现场观众的情绪一直很激动，不过因为是录好的视频，所以李成功说话不会受到干扰，反而是观众渐渐被老人的气度折服，慢慢安静下来。 胡晓峰听到“晚辈推荐”，这才反应过来，快速在现场寻找郁书静，但一时间找不到。 “平心而论，现在的网络小说，我能读得进去的比较少，不是因为写得不好，而是我年纪大了，心态不同，比如我更希望看到建设，而不是破坏。当然还有很多原因，就不一一细说了。” “，这书名让我想到当年一首抖音神曲，所以我抱有看着玩的想法，事实上这本书的很多地方，确实过于儿戏了，像是小孩子过家家，商战什么的很容易就赢了，当然，这是网络小说的通病。” “不过剔除掉那些常见的剧情之后，我看到了很多真实的生活，老街的那些人和店，虽然经过了变形处理，但我几乎都能想到原型。” “这其实也不稀奇，咱们市县很多传统作者都写过老街过往。” “书中比较打动我的，应该是那个着笔不多的外婆，我关闭页面的时候，甚至一度有错觉，外婆才是这本书的主角。” “但仅仅这样，还不足以让我有为这位作者拉票的冲动。” “直到今早醒来，我突然想起这本书，然后有了另一种感受。” “原来，这本书的主角，仍然还是那位年轻的女强人，或者说，是作者本人。” “我能感受到这位作者内心的孤独，她其实并不是为商业在写书，而是在为自己筑一座心灵家园，正像某位创作者说过的那样，‘燕子筑巢时，并不知道它的家会成为商品’。” “这座心灵家园，最外层是从网络小说里收集来的种种套路，中间是作者现实生活的点点滴滴，而在最里层，有她的外婆保护着她。” “但作者没有蜷缩在这小屋里，她每天都走出屋子，冲出去战斗，晚间再带着一身的血污回到家中，让外婆安抚她。” “这本书最感人的，是女主的坚强，以及作者敢于剖析内心，将伤痕展露无遗的勇气。” “文字和语言，在我看来是一个人对上天献出的祭品，作者将从其他书中学来的东西献给上天，就跟献祭买来的牛羊一样，是可以的，而当他将自己的亲友也放在祭台时，则仿佛是圣经中亚伯拉罕式的虔诚。” “但献祭自己，才是最高的层次。” “真正的作者，献祭不是为了财富，而是为获得上天回报给他的智慧与安宁，我想，这本书的作者已经得到了，所以名次对于她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我与其说是为她拉票，不如说是与她交流一下。” “谢谢大家听我的这番无用的语言。” 视频至此结束，现场仍然安静。 “看，那位女作者哭了！”有人突然喊道。 第九十六章 最后一票的悬念 李成功前辈究竟讲了些什么，老实说很多人是没听懂的，因为他们连李成功说的这本书都还没读过。 就算读过《我买了一条街》，也很难马上消化李大师说的东西。 但是方铃一哭，所有人都懂了——李大师说中了这女孩子的心事！ 高山流水遇知音，这事儿现场发生了！ 李成功，真神人也！ 既然李成功是神人，那他刚才说的话，也一定是真理。 由此可以推知，《我买了一条街》，原来是一本那么好的书啊。 能让李大神亲自千里传音，这还不是一般的好！ 现场说哗然也好，雷动、躁动、骚动也罢，反正是坐不住了，每个人都在争相发表意见，传不到全场也至少让周围多一些人听到。 “呃，这位女士，请问你为什么哭了呢？”主持人看这风向，决定帮广大观众问一句。 方铃接过旁边辛雨山递过的纸巾，说声谢谢，轻轻擦了擦眼睛，平复一些才道：“我哭是因为没想到，世上还有跟我编辑一样懂我的人。” “嗯，我说的编辑，其实也是我们网站的老总……” 主持人连忙打断：“明白了明白了，嗯，三位作者现在可以下台休息，请安静等待结果。” 好嘛，差点让她在全县观众面前打了个免费广告。 台下观众一阵哄笑，想不到女神还挺幽默，尤其是带着泪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有如此急智，拿老板开个玩笑。 什么叫跟你编辑一样啊，李成功大师啊，比你家编辑高十个段位不止吧。 胡晓峰则有些生气：“这小妞子，开玩笑也别这么离谱，那老头子能跟我比？他说得好听，其实一点用都没有，他能教你把书改成现在这样吗，他能放一首歌就帮你释放出内心的潜能吗？” 不过李成功确实说中了一些东西，比如方铃的倔强，那也是胡晓峰第一次见到这本书时发现的珍宝，如果没有这一点，他根本不会改造这本书。 可惜真正的美玉，只有极少数人能透过石皮看到，就算看到了也不懂如何雕琢。 就算雕出来了，还要炒作，因为你这块玉是新品种，市场上没有标定标准，普通读者也不敢买。 胡晓峰是挺好的赌石和雕刻专家，但如果没有经过大师鉴定，好玉也只能卖个玻璃价。 普通读者评价一本书，只有“好看”和“不好看”两种，他们是分不清绿玻璃和翡翠的，事实上多数时候，玻璃比翡翠好看。 想了这么多，台上早就开始最后一轮投票，而且已经有三个人投。 《甘州封魔经》一票，《我买了一条街》两票。 锦书网老总忍不住站起来，想说什么，但又犹豫了。 投诉有用吗，一切还是在规则允许之内啊。 有本事，下届你也把李成功请来拉票？ 第四票《甘州封魔经》，那是之前投过《红颜，不见人间》的女孩，叛变了。 第五票季未达，非常骄傲地投给了《我买了一条街》。 当然骄傲，因为他是在上轮投票就支持这本书的，与李成功英雄所见略同！ “已经三票，第二名稳了，上天保佑，把悬念留久一点，最后一票决胜负吧！”胡晓峰双手合在嘴巴前面，暗自祈祷。 是的，别那么快赢了，赢得太轻松容易招黑，而且也不利于观众热议啊。 然而上天就是不喜欢如胡晓峰的愿，《我买了一条街》很快就拿到了五票，悬念没了。 连主办比赛的李成功都在捧这本了，再选别的书，是不是傻？ 轮到莫威出场，犹豫再三，这位市文协副主席还是咬牙投了那条“街”。 “为什么我点评的时候，独独拿这本书出来，就因为这本书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 “正是出于对它的高要求，所以我狠狠批评了这个书名，当然，李老师提到的那个抖音神曲，是我没关注到的，所以犯了点小错误，还好，有机会补救，没让这本好书落榜！” 好吧，说得《我买了一条街》能够夺冠，主要是他的功劳一样。 昨夜林花款款走出来，她的眼神充满犹豫。 “李老师的洞察力很强，他让我知道，上一轮为什么潜意识中选择了这本书。” “当然，另两本作品也相当优秀的，现在这个比分并不代表真实水平的差距，所以我会投给……” 给谁都不合适，明显更感动人的《甘州封魔经》只得两票太不合理了，而《红颜，不见人间》也是不错的书，0票太可怜了。 最终昨夜林花还是出于同情，给了女性作者一票。 明明势均力敌的三本书，搞成这样…… 宾河山与徐永年，两大老总可能从没领过如此屈辱的亚军和季军，但他们还是忍了，带着笑容陪作者上台。 胡晓峰与方铃共同举起冠军奖杯的时候，被方铃紧紧抓着一只手，都快要被捏爆了，他也只能强行微笑，笑得比那两位老总还难看。 当老板都不容易啊。 “胡总，记得明天过来聊聊，嗯？”最先挤过来道贺的是半品动漫老板平鸣飞，他还顺便献上一个撩拨的眼神，把胡晓峰吓得。 “平总，容我缓几天哈。”胡晓峰连连道。 仅仅应付一个平鸣飞是不可能的，后面太多人涌上来祝贺了，胡晓峰还要拼命保护方铃不被揩油，她穿得有些清凉啊。 等计总他们也领完奖，过来帮忙，胡晓峰才稍微能透透气。 这个时候记者才得到机会过来采访。 上回胡晓峰特意吩咐毕丽要搞好媒体关系，看来她不辱使命。 但胡晓峰反而有些担心了，怕毕丽花了冤枉钱。 这一次逐芳网蝉联，有太多话题度了，根本不需要塞红包，记者们也会抢着来采访好吧。 “请问逐芳网能够连续两次以黑马的身份夺冠，背后的秘诀是什么？”女记者用力地喊着，不然对方根本听不见，现场声音太杂。 “秘诀不在背后，在作者两只手上，勤奋才能造就成功。”胡晓峰举起两只拳头，想了想又把指头张开，向下，做出打字的样子。 第九十七章 市级攻略 回答了十几个问题，给网站做了不少宣传，胡晓峰意犹未尽，可惜记者又去采访别人了。 不指望能把所有采访播出，能保留两三句话就不错了，跟上次比至少是个进步。 另一项进步是，县文协领导先后过来鼓励了逐芳网几句，包括县委宣传部一位同志还过来表扬了方铃，认为她用宣传巫右县老街，是很有意义的做法。 上届有《三梦高唐》拿亚军，这届又有“一条街”夺冠，足以给人造成错觉，说巫右县文协和李成功杯高度重视当地文化，准备给全县的旅游文化事业做出更大贡献云云。 这里头有很多文章可做，估计能帮李成功杯争取到更多官方资源吧。 不过虽说逐芳网发挥了点作用，但从文协多数工作人员，还有本地文化圈人士的总体表现来看，逐芳网还是有点被排挤的样子。 这次虽说组委会安排了李成功亲自为方铃拉票，但他们是不得已，不好拦他老人家。 事实上胡晓峰回想了一下，工作人员通知自己放弃拉票时，那个冰冷的态度，摆明了是想激怒自己吧。 故意不把事情说清楚，就是希望逐芳网让作者坚持自己拉票，到时候组委会就有理由把李成功的视频压下来，或者等到投票结束再放。 这么说吧，县文协，包括官方，肯定优先站在雏鹰和锦书城那边，不说产值和税收了，这两家可是代表着巫右县的两块金字招牌。 如果逐芳网不能为巫右县创造更大的价值，下一届只怕会面临真正的全方位打压。 “下一届？”胡晓峰想到这儿不由嘴角一勾，“到时候我还瞧得上这比赛？” 连拿两次冠军，县级比赛已经显得没什么趣味了，至少也得去市里玩玩吧。 接下来当然是庆祝活动，胡晓峰本来想就在梦唐宾馆吃，再邀请颜书静参加，当面表示感谢。 不过颜总经理说，今晚宾馆招待领导和评委们，她要作陪。 最终胡晓峰还是带大家去外面一家档次稍低点的店消费，当然，这次直接用公款支付，还开了发票。 再让胡晓峰自己掏钱，就要破产了。 饭桌上，因为计总他们四个爱喝酒，方铃这个做生意的女子酒量也不差，胡晓峰实在有点招架不住，关键时刻全靠毕丽挺身而出，才没让网站团队丢人。 不过最终胡晓峰还是在迷迷糊糊中被谢梅送回家的。 第二天上班小小迟到了几分钟，还好没人会扣老板的钱。 每周例会开始，胡晓峰先提醒大家，不要被成绩麻醉了，网站依然任重道远，下届的什么李成功杯，直接就别放到工作计划了，到时间随便选一本参赛。 下个月工作重心，市级攻略！ “胡总，您知道市级网站需要什么条件吗？”毕丽腾地站起来，“一千本签约书只是起码要求，还有pv、uv、作家等级等等，重点是前十名签约书的均订要超过五千！” 胡晓峰嗯了一声：“那我们网站现在差多少？” 毕丽马上跟谢梅、颜冬冬一块儿算，五分钟后报出数据：“目前签约书85本，前十名的平均订阅380，离市级标准都差着十几倍！” 这个星期，由于窦涛的视频号上了市级平台的推荐位，所以《独行丹师》均订已经爆涨到一千八左右，硬生生拉高了数据。 当然，从读风网等站引进的书，到逐芳之后增长的订阅，虽然就是几个到几十个均订而已，但在原网站的均订数，还是会计入升级评定中。 《我买了一条街》，在引进的时候已经有310的均订数据，到逐芳网后又涨了三百以上，尤其从昨晚得奖开始，数据暴涨，新版和旧版加起来马上要破四百均订了，所以现在总均订七百，是本站无可争议的二号王牌。 都是挺好的数据，本来今天准备公布后大家一起欢呼的，然而现在妹子们的脸上都有些失落。 胡晓峰看看大家，不由失声笑起来：“怎么了，觉得跟市级网站标准差太远？” “你们记不记得，我一个月前来这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数据？” “一本保底书，六本分成书，七本平均下来，均订连十都不到吧？” “一个月时间，签约书涨了十几倍，均订涨了几十倍。” “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这个月我们满足市级网站的标准，还有富余！” 几位妹子眼睛开始亮了，虽然是忽悠，但听起来真的很爽，很有希望呢。 胡晓峰顿了一下，决定还是让大家踏实点：“其实我说的市级攻略，并不是一步到位升级为市级网站，而是把我们的书推向市级平台和本市的其他县。” “本市其他地区的读者，看我们县的书，每千字要花两分钱，比在他们本地网站看书贵一倍，所以除非是特别好的书，他们才会看，而我们站正是有这样的书。” “李成功杯，在全市范围内都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所以这个月大家都抽空做些推广工作，到市区和其他县的论坛、书友群等宣传一下我们蝉联两届李成功杯的成绩。” “《独行丹师》的主题曲视频，在省内各平台的数据还可以，没经过推广，自然流量加起来都好几百了，我们能不能把视频也拿到各县发一发？”谢梅适时提到这一点成绩。 “你们可以把窦涛的链接发给他们。”胡晓峰笑道。 主题曲视频，逐芳自己的新媒体号上一直没发，因为不想让人觉得这是官方的广告视频。 粉丝对广告视频的转发积极性要低一些，而且各平台、论坛之类的，很容易把广告给封掉。 由窦涛出面，则会被当做是粉丝自发的拍摄行为，更容易推广。 本周的工作还有很多，比如邻县爱森集团举办的六指湖文学周，逐芳因为上次得奖也在被邀之列，现在有了双奖，参加时得到的待遇就更不一样了。 不过各项工作，胡晓峰都一一安排给下属们，连文学周这种大活动都安排毕丽和卿怜儿去。 “没办法，市文协给我安排了体验生活的项目，催得急，这周非去不可了。”胡晓峰叹道。 谢梅啊了一声：“我本来还想向您报告，有件事非您出马不可呢。” “什么事？”胡晓峰皱眉。 “《兰若无声》那个抑郁症作者童小琴的情况，总算打听到了。”谢梅道。 第九十八章 目标十万加 《兰若无声》是第一次从无尘书屋挑书时赢来的，六十一万字，在原网站只有一百均订，挖过来后也没什么成绩。 这书断更一个月了，胡晓峰都还没跟作者有过沟通，因为对方的父亲好像把她手机给掌握了。 十九岁的姑娘还被老爸监护着，这肯定是有问题的。 因为作者之前还在正常更新，从最后的文字看也没有明显负面情绪，就算真是抑郁症，恐怕也是中度以下，应该不需要监护人。 但这种事毕竟可能属于家事，胡晓峰虽然自称学过心理学，但并不是心理医生，他也不敢乱参与，之前只是让大家想办法动用各种关系，打听这家人的具体情况。 毕竟县城很小，多转几层关系，总能接触到。 原以为会是毕丽先打听到，没想到谢梅建功了。 “其实也没怎么做工作了，就是新入群的一个作者，正好认识童小琴。”谢梅不好意思地道。 随着逐芳得奖和举办培训班，在巫右县作者圈子里的名气越来越大，现在作者群里已经好几百人了，还多数都是外站的。 “嗯，据那位女作者说，童小琴以前在无尘书屋的作者群里挺爱说话，还参加过几次作者聚会，她们就是聚会认识的，因为住的小区近，所以相互经常约着玩，如果我们想去找童小琴，她可以帮忙。”谢梅道。 胡晓峰哦了一声：“最近一个月她们有见过么？” 谢梅道：“这作者去过童小琴家，童小琴只说最近不想写书，其他没聊几句，主要是童小琴的爸爸一直在旁边盯着。” “这个事倒是应该先解决，如果《兰若无声》能恢复更新和修改，周日上市级平台的时候也能做点贡献。”胡晓峰沉吟了一下。 感觉找童小琴这事儿，既有难度又有风险，但也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 不是为了网站，而是那女孩儿。 手机被没收一个月，在这个年代来说，有点不可思议，胡晓峰必须去看看。 “我最晚周三就得去林场报道，今天我还有事，谢梅你帮我约一下那个作者，看她明天什么时间有空。”胡晓峰盘算了一阵儿，实在有点紧。 今天有事，当然指的两笔赌注，要去“收帐”。 这次跟读风网和布克林客的赌约，可是价值十万的书，对逐芳网来说绝对是大补，意义非常重大。 开完会，胡晓峰就下载了这两家的app，准备看看。 偏这个时候方铃发来消息：“拿完奖，就不理我了？” 胡晓峰额头冒汗，这让别人看到岂不误会。 “方小姐……”想了想删掉，重新敲：“小铃啊，你不是挺累的吗，不好好放个假休息一下？” “今天我是没开店啊，一个人在家很无聊呢。” “你就没个女伴什么的？”胡晓峰挠头。 “她们更无聊，缺少有趣的灵魂。” “我的灵魂倒比较有趣，就是忙不过来，要不然都过来陪你了。”胡晓峰发了个叹气的表情。 “要你陪？别臭美了，替我介绍个帅哥吧，比你有才的那种。” “那是真没有。”胡晓峰想都不想就发了出去。 扯了足有十几分钟，方铃好像暂时消停了，胡晓峰这才得空看看那两个站的书，从排名靠前的看起。 当然，同时也让颜冬冬帮忙整理了一下这两个站主要作品的排名情况和相关新闻。 现在时间有限，胡晓峰这次没打算一定讲求数量，假如发现价值十万的单本书也有暴利可图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只挑一本。 而且网站又有几万块资金了，所以还可以加钱买。 价值十万是什么概念呢，从成本来说，就是千字一百，写一百万字。 逐芳网到现在最高价也就千字三十的《悍将永生》。 熊霸网和无尘书屋报送李成功杯的书，也就千字六十和八十，他们全站最顶级的书，也就是两三本千字一百的而已。 布克林客的重点书比这两家强点也不多，而读风网作为全县排名第五的网站，最贵的书也就千字两百。 成本高达十几二十万，要收回成本可不容y县级网站订阅价是千字一分，一百万字的收费章节，全订也才十块钱，要有一两万均订才能收回成本，而目前只有雏鹰和锦书城才有那样高的订阅数据。 把书拿到第三方渠道去发，别人不见得收，收了也不一定给推荐位，而且分成比例低，挣不了几个钱。 所以但凡超过千字五十的书，中小网站都是冲着ip改编去的，万一哪天中个大彩，有人花几千万上亿买咱一个ip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高价书往往会有两种极端的待遇。 一是，反复向影视动漫游戏公司推荐之后，确定没人看好，被嘲讽得脸都丢尽了的时候，脑羞成怒，把这本书当垃圾一样处理，巴不得有人来买，给网站挽回点损失。 另一种是，还没怎么推销过，或者推销后获得一些正面反馈的，网站会当宝贝一样留着，你加价几倍他们都不会卖。 胡晓峰当然喜欢前一种，这样有变废为宝的机会嘛。 不知不觉到了下午。 那位女作者决定明天下午请假，带逐芳的人去找童小琴。 读风网说胡晓峰今天下午随时可以过去，布克林客则约在明天上午，时间完美错开。 当然了，还有太多事安排不过来，像郁书静和半品动漫平鸣飞，恐怕要等下周约了。 就在胡晓峰准备动身去读风网的时候，飞马鲁森发来消息，他们老板又请吃饭，说这次带着很大诚意来的。 胡晓峰知道飞马网很有“诚意”，问题是逐芳现在势头正好，你给一两百万我也不会把获奖作品卖给你的啊。 所以吃这个饭注定会谈崩，谈崩的后果是啥呢。 省城老苏远水可救不了近火。 胡晓峰只好另想办法，打了个电话。 终于能出门了，读风网就在同一个园区，过去很方便，这回胡晓峰把谢梅也带上，去认个路。 以后再有类似的生意，让谢梅来就行了。 读风网负责接待的，仍然是副总经理兼总编王皓，不过这次脸色没那么好看。 毕竟胡晓峰是来收帐而不是买书的。 而且老板姜瑞对逐芳网的印象也变差了，肯定吩咐过王皓什么。 “王总，这次应该不用太麻烦你，就用上次那书单就行了哈。”胡晓峰哈哈道。 “抱歉，上次书单上的有些书已经被另一家挑走了，这次得重新做。”王皓手指敲着椅背，“还有，我得先向胡总说清楚，这次我们书单上的价格，会比上次高五成。” 第九十九章 最划算的书 “不是吧？”胡晓峰有点措手不及，城里人真会玩啊。 是，这种价格没什么一定之说，主要看买卖需求，嫌贵不买就是了。 然而现在是一个赌注，就涉及信用问题了。 姜老板立赌约的时候，可没说要加价五成呢。 “我知道胡总不愉快，但这个价格我们也不是专门针对胡总的。”王皓也不好表现得太无礼，稍稍前倾了一下身体：“主要是刚才我说的，另一家也从我们这儿挑书，而且可能后续还会来，所以姜总上周已经让我们提了提价。” “另一家，难道是飞马？”胡晓峰能看出王皓并不是瞎说。 “嗯，是的。”王皓点点头，然后用安慰的语气道：“其实我们卖给他们的时候，已经涨了三成，说起来胡总你们上次真是捡了大便宜。” 胡晓峰摸了摸嘴唇。 飞马网大量收书，还真是个大问题。 可能之前飞马没想到读风网也会卖书，所以比胡晓峰动作晚了点，现在他们家反应过来，凭借自己财大气粗，完全可以压制逐芳网。 估计飞马升到市级网站之前，胡晓峰别想再从读风网买到便宜货了。 “罢了，剩下的书单，王总还是替我打印一份吧。”胡晓峰无奈地叹口气。 这一次的书单中，买断书和保底书比上次少了近四分之一，按两万一本算的话，得一百多万了。 不不，说了涨价三成，那飞马网这次至少花了二百万。 大手笔，这就算不是冲着省级网站去，也是想挑战雏鹰和锦书城的地位啊。 “王总，上次你提到网站有十几本非卖品，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松动？”胡晓峰还是想搞精品书。 “那批书啊，基本都在三十万以上。”王皓似笑非笑地道。 好吧，这价格，就算没涨也买不起。 胡晓峰根据自己上午看读风网app的结果，大致记得哪些重点书不在书单上，想了想，并没有势在必得的，也就不必多费口舌。 因为这次心中有数，胡晓峰很快就划出了自己想要的书，交给王皓：“请王总报一下价吧，其实有些书，上次的报价我还记得。” 王皓嗯了一声：“不会乱报的。” 因为这次对方上调了价格，胡晓峰原订的几套方案都被打乱，所以多费了一点时间。 当胡晓峰挑中三本书后，王皓露出满意的笑容。 “不对，满意个屁，对方又不付钱。”王皓很快反应过来，脸又垮了。 本来等飞马下次来，可以十万块卖掉的，现在白送出去了，姜老板啊，你真是坑货啊！ 胡晓峰带走这三份合同的时候，表情说不上满意。 本来可以带走更多的。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看呢，又非常幸运。 因为他心目中最划算的书，没被飞马挑走嘛。 回到办公室，把三本书发给其他人看了一下，简单说明，大家都觉得不错。 第一本，《跨位面地铁》，70万字完本，千字20买断，香气浓郁。女生创作，但读风网编辑觉得其属于位面流，所以归为男频，这算是超低级错误。 主角每一次跨位面，都在跟不同的人聊天，体验不同时空的家长里短的，虽然也搞代购但都是女生喜欢的东西。还有偶然在某个时空碰到的男神，却怎么也没办法再遇等等。 这本书的订阅数据很烂，但解决办法最简单，换到女频，再把名字改成什么《遗失在时空中的你》之类，成绩难以估量。 第二本，《龙盾小队》，180万字完本，千字20买断，男频，浓郁香气。 故事说国家秘密部队，为捍卫地球，专与外星生物和地球邪恶异能势力战斗，这题材有市场，坏就坏在作者开篇花了十万字讲训练，讲战友情，很用力用情却没有新意，重点是几乎没有遇敌的章节，多数读者失去耐心都弃了。其实这书后期真挺燃的。 也好解决，前十万字删到剩一万，快速进入矛盾冲突。 其实这书开头的香气最浓，删除后肯定会损失大量生命力，像是割掉作者心头肉一样，但目前胡晓峰追求的是短期收益。 周日上市级平台推荐时，这本书很可能带来惊喜。 第三本，《名医排队来治我》，67万字未完结，千字60保底，女频，普通香气。 讲女主穿越时空后体弱多病，随时可能挂，父王不得不广招名医来诊治。当然，这些名医里肯定很多有才华的帅哥，其中故事不可胜数。因为江湖上还有很多帅哥名医不应征，女主只能化妆后，带着忠诚的年轻卫士私自离宫等。 这就是胡晓峰所说“最划算”的书，文笔不错，新意也有，女主被宠到不行，够yy，事实上在读风网的订阅数据也有两千，算挺好的了。 但以读风的平台来说，订阅继续上涨的空间已经不大，两千多订阅只能收回三分之一的成本，主要还看ip推销。 然而胡晓峰知道，因为几起未公开的事故，国家对于与“病”相关的ip做出严格限制，像这种主角从头病到尾的，肯定不允许拍影视，更别说做源能芯片了。 读风网身在小县城，信息相对闭塞，估计是推销失败几轮后才得知情况，所以现在巴不得把这本书处理出去。 胡晓峰肯买，当然是有应对办法，只是现在逐芳网牌子还不够响，ip的事先不急。 反正这本书上市级平台，肯定会吸引眼球的。 这三本书光成本价就九万，通常售价还要高些，读风网更号称要加价50%，本来应该价值十五万的，现在当十万处理给逐芳，足见读风对这三本书已严重失去信心。 第一本书只需要改名和换频道，第三本书改都不用改，这也是胡晓峰优先选择它们的原因，节省工作量和时间。 第二本《龙盾小队》，胡晓峰却私聊后，交给了四鞋匠中最年轻的冯宁波，约好一千元稿酬，让他本周内完成开头的删改。 冯宁波曾被胡晓峰称为“开头惊艳”，可不全是客气，这小伙子的开篇真是不输给买断级写手，而且更还具活力一些。 买断作品就这点好，网站修改时，可以完全不用跟作者本人打招呼。 做完这些，也差不多到下班时间，该去赴飞马的“鸿门宴”了。 走下楼，只见保安队长曹森带着四个壮汉，正等在门外。 “咱们没有黑色西装，所以就按小胡你说的，穿这身迷彩。”曹森指了指胸前。 迷彩背心紧绷着，将五个人结实的身材展露无遗。 “挺好，谢谢各位，等会儿的霸王餐，大家放开了吃。”胡晓峰笑道。 第一百章 棋逢对手 五条大汉，并不都是胡晓峰认识的，其中两位，曹森介绍了一下，是他在本县军友群的哥们儿，特别讲义气。其中那个叫“万子”的，长得特别结实，正开着一家健身房。 “胡哥，下午我的新书过稿了，谢主编还表扬了我呢。”没走多远，保安小丁就忍不住汇报自己的成绩。 胡晓峰咦了一声：“分成约？恭喜啊，我站又添一员虎将。” 这段时间改充量书成功的人不少，但自开新书能被签约的，到现在也没几个，想不到人才会从保安兄弟中冒出来。 曹森挑眉：“小丁你厉害，居然跑到我前面去了。” “哈，全靠胡哥指点，是胡哥给我的点子，让主角做一个夜间保镖，晚上专门护送单身女子回家。”小丁兴奋地道，“太多可写的了，救女警、救护士、抓女飞贼、捡喝醉了的女孩儿什么的，暧昧得不得了！” 万子做为老板，一下子来了兴趣：“听起来，是代驾的升级版，只不过除了开车，还负责保卫工作，我说，现实中咱们也可以搞这项业务啊。” 胡晓峰笑道：“私人保镖一直有，我替小丁设计的这种虚构职业，主要是价格亲民，而且像代驾一样随叫随到。” 万子点头：“亲民这点很重要，尤其是小县城，不需要太高级的保镖，单身女孩晚上回家，只要身边能有个普通男性陪着就够了，这生意真是做得。” 小丁一听急了：“万哥，你要做这个也晚一点行不，不然我小说的点子就不新鲜了。” “有啥不新鲜的，你那书里，晚上还可以遇女鬼、遇狐妖不是，可写的太多了。”另一位保安笑道。 小丁的话题没完，曹队长又把他关于岳飞的创意说了一通。 没想到跟这几个肌肉棒子，聊小说都能聊这么久的，不知不觉就到了慕园大酒店门口。 走进包间，先是感觉气氛凝重肃杀，不过很快就松动了。 包间里，匡骏旁边还是副总编鲁森，只不过这次后面穿黑西装的变成四个。 比上次多带两人，这就是匡骏的“诚意”么？ 是因为知道两三个人打不过胡晓峰？ 那现在这情况就打得过了么？ “万，万哥……”其中一个西装男忽然结结巴巴地开口叫人。 他要不开口，胡晓峰还真没注意到，这不就是上次在园区外面堵自己的那个健身男？ 以为戴个墨镜就认不出你么？ 万子挑了挑眉，点点头，也懒得招呼对方。 “匡总，你后面那兄弟有点眼熟啊。”胡晓峰笑道。 匡骏看着对面几个穿迷彩背心的大汉，还是面不改色，淡淡道：“胡总是说赵杨梓涵？他有个孪生弟弟，可能胡总认错人了。” 说完匡总端起茶杯想喝一口，结果不小心洒了。 胡晓峰笑笑入座，还招呼自己这边的兄弟们别客气。 这六个人坐下来，桌子可就没啥空位了，匡总一时发怔，身后几个小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找服务员搬来新椅子，这才上菜，不过原来点的肯定不够吃，只好再加一倍。 “听说匡总最近又收了一批书，祝贺祝贺，看来飞马真是想直接冲击省级网站啊。”瞎聊几句，酒过三杯，胡晓峰早早抛出话题。 “省级，哪有那么容易，老宾和老徐经营十年都没到那一步。”匡骏拿纸巾擦了擦手，“我现在广撒网，也只是想先把树种下再说。” 这话倒是说得有些道理。 想冲省级网站，直接收几十本万订的书，那需要的资金谁遭得住，所以还不如现在收一百本有潜质的千订种子，给它们时间成长起来。 看来匡骏也不是一味蛮打莽冲之人。 “说起来，飞马什么时候正式升为市级网站，或者还缺些什么，说不定在下能帮点忙？”胡晓峰明知对方想收自家得奖的书，还故意挑逗。 “市级网站啊，快了，签约书总数我们早就达到，只是均订五千的书还差三本。”匡骏见胡晓峰这么直接，便不再客气：“如果胡总肯把那啥，练丹的和什么街的卖给我，那就真是帮了兄弟我大忙。” 胡晓峰哦了一声，吃了两口菜才道：“以飞马网的财力，随便花几万做地推，或者直接买量，五千均订还不是信手拈来？” 地推就是线下打广告，买量就是线上找推广公司，花多少钱买多少粉丝和下载量。 现在官方坚决不允许机器刷票行为，但买量是可以的。 简单说你单人操作一百台电脑投票不允许，你找一百个人投票就可以。 匡骏敲了敲桌子：“胡总原来也熟悉这些套路，没想到啊。” 这段时间从没见逐芳有什么推广活动，获奖作品也一直没有改编成功的消息，也无怪外界会有这种印象，觉得胡晓峰在运营方面是个新手。 又谁知道，逐芳穷得丁当响，哪怕有一分钱都先拿来积攒内容了。 “其实胡总说的手段，我们已经用过了，要不然一本均订五千的书都没有。”匡骏也不在乎漏底，“但有些书就是垃圾，投再多资源都涨不上去。” 确实，如果书本身质量不行，投十万的推广费也拉不到五千均订。 除非你真的在街上发钱：“全订者本书者，奖励20块！”不过那样整个站的面子都没了。 反之，像逐芳这两本获奖的书，只需要把冠军头衔一亮，大把的人来订，估计万把块钱推广费就能达成目标。 当然，买这两本书，节省推广费只不过是最小的一个好处了。 坐拥两本冠军作品，对飞马中文网形象的提升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况还有很高的改编机会呢？ 胡晓峰当然有数，只微笑点头。 “胡老板，今天看来你也是有身份的人。”匡骏目光扫过那几条大汉，“那小弟我就虚心一点，听你报个实价，这两本冠军书，多少才肯卖。” 胡晓峰也开始敲桌子，看起来很认真地思考着。 “匡总觉得，一个市级网站最低值多少钱？”胡晓峰忽然问。 匡骏愣了愣，不过貌似对这个问题，他还真做过功课，毕竟要应付很多投资人嘛。 “单从资产评估上说不可能低于五千万，如果再考虑小说网站的发展潜力，上亿都会有人买。”匡骏眯起眼睛，仿佛他已经踏入亿万富翁行列。 “那，我家这两本书，每本估个一千万不过份吧？”胡晓峰皱眉，似乎在喃喃自语：“一千万好像还是有点亏。” “胡总，我们飞马升为市级网站，可不是非得靠你这两本书！”匡总腾地站起来。 胡晓峰摊开手：“我没这么说啊，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卖了这两本书，很可能造成我家网站晚两个月升级，所以一千万卖一本，真是有点可惜。” “你们升什么级？”匡骏转不过弯来。 “当然也是升市级啊，这还用说吗？”胡晓峰惊讶地看着对方。 第一百零一章 斗智 “朋友，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你老是这么开玩笑，有意思么？”匡骏握紧拳头。 “所以匡总是不信逐芳也能升市级网站了，”胡晓峰咧开嘴，“要不要赌一把？” 真是太兴奋了，要是能跟飞马赌一把大的，那得少奋斗几个月吧？ “恕不奉陪。”匡骏觉得自己遇到了傻子。 从头到尾嘻嘻哈哈，装模做样，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不过这也多少带给匡骏一点优越感，他很少在商业谈判中，有感觉自己比对方更有素质的时刻，今天撞上了。 “一百万，我是说单本。”匡骏最后忍着气道，“注意你们那两本获奖的书都只有五十万字，所以这已经是千字两千的价格！” 胡晓峰嗯了一声：“冠军和ip价值，什么时候也按千字来计算了？” ip改编，才不管你字多字少呢，都是按本算。 “匡总，你试想一下，这次如果是《甘州封魔经》夺冠，雏鹰网会把它一百万卖掉么？”胡晓峰再笑道。 当然不可能，但也不至于一千万啊！ 匡骏猛喝了几杯酒，想让自己清醒一下，但反而更烦躁。 原本这状况属于他意料之中，按流程应该借着酒劲，撕破脸，干。 然而看看对面那几个剽悍的迷彩男，匡骏又不得不放弃。 最终，双方还是撑到把菜吃完，酒喝干，不欢而散。 好吧，只是飞马的人不欢，胡晓峰这边的兄弟吃得还是挺过瘾，毕竟是有点档次的餐馆。 当然，胡晓峰没忘了提醒匡总买单。 “匡总，现在看来逐芳这两本书很难搞啊，那？”副总编鲁森悄悄问老板。 “还能怎么样，收不了这两本，就再去找读风，把他们家的‘非卖品’弄到手，贵就贵吧！”匡骏狠狠地道。 之前飞马在读风网没一次性买够，除了嫌贵，其实主要还是想留着钱买逐芳的书。 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把读风那些两三千订阅的书打包，然后再拼了命地砸钱推广吧。 这是最后一笔资金了，本月必须达成市级网站成就，才能拉到更多投资！ 这些小网站哪里懂得飞马的战略，这是滚雪球，玩资本！ 胡晓峰虽然没听到匡骏的话，但以他的感觉，短时间内匡骏不会再找自己麻烦了，毕竟不是什么有档次的混混，遇到强硬点的对象，都会怂。 第二天调整好状态，前往布克林客。 从已经去过的几家网站看，布克林客的装修是最好的，墙壁做成书架，摆了很多时尚或精装的书，显得雅致。 倒不一定花多少钱，因为何生亮以前是做书商的，实体书好搞，这里头说不定还有他的存货在内呢。 何生亮在办公室等着胡晓峰，这一点如果易地而处的话，胡晓峰多半是做不到的。 输了十万，还要客气地接待对方，这是需要气度的。 何生亮还能谈笑风生，主动提起各种话题，似乎对赌约的事完全不放在心上。 聊到魏雨苒的现状，聊到胡总裁的过往经历，再聊聊这周上市级平台的事，以及询问胡总裁对巫右县文化圈的看法。 胡晓峰发现，何生亮这还真不是客套，而是在套自己话啊。 这位何总似乎把胡晓峰当做很重要的一个对手，正试图全面了解、剖析。 如果是普通的年轻人，被人家捧一捧，什么大实话吹牛话都出来了，还好胡晓峰不是。 东扯西扯，不该说的一样没说，但又让何生亮觉得知道了很多东西，后者露出满意的笑容。 胡晓峰也获得了一点资料。 原来布克林客之所以有分成书收入超过买断书，并不是因为本站流量超过了读风网等，而是近段时间搭上了外地一家新开的大渠道，把网站的书放到那个渠道去销售，挣了不少钱。 新渠道为了吸引内容提供商，初期会给很多推荐位，所以布克林客算是中奖了。 这一点倒是值得胡晓峰学习一下。 终于，该面对的究竟还是要来。 布克林客的工作人员，献上了书单数张。 何生亮上次在县文协亲口说了自家签约书497本，这个赖不掉。 不过，很明显，眼前的书单里，加了一些充量书。 “何总，贵站的重点书不在这书目中，想来是非卖品，这个理解，但如果把那些书加进来，贵站的签约书可就超过500了。”胡晓峰似笑非笑地道。 “是吗，我看看，嗯，肯定是编辑搞错了，我让他们重新打一份。”何生亮做出一副很随意的样子。 新书单送来，胡晓峰很满意，去掉了充量书，并且再没有隐藏的重点书。 不过布克林客的编辑还是标出了十几本非卖品。 胡晓峰之前在app上已经看过了一部分，心里有数，但他还是用“看气运”的方法，再扫了一遍布克林客的书单。 何生亮比别的老总更有头脑一些，所以胡晓峰也留了一手，最后挑出来的书里，夹杂着并不看好的书，打个掩护。 何生亮似乎也意识到了，看了胡晓峰一眼，这才让编辑报价。 这一张带报价的书单上，总共只有三十几本书，但基本都是字数超过五十万字的，而且以买断和保底书为主。 简单讲，算精品书。 毕竟胡晓峰是要为周日上市级平台准备，所以暂时放弃了那种需要做“整容手术”的低档书。 双方都盯着这个书单，脑中已经开始隔空博弈。 如果何生亮能发现胡晓峰最看好的书，他就会说那本书的作者不同意转会，或者联系不上等等，所以胡晓峰必须隐藏真实意图。 但如果演技不够高明，被何生亮识破，把垃圾书顺势塞出去，那也亏了。 十五本买断书先做上标记，这个不需要作者同意。 只可惜，这批买断书并没有胡晓峰特别想要的。 “麻烦帮我问一下，这些便宜的书，作者愿不愿意转会。”胡晓峰圈了十几本书，有些是分成，有些是千字十五和二十的保底。 这批书便宜的几千块钱，贵的则要三万，如果大半作者同意，十万块就凑齐了。 “胡总最好能确定一下，是否真要这批书，我们征询作者意见，其实是很伤网站声誉的事……”何生亮缓缓道。 “好吧，那我选这本，请何总帮忙问问。”胡晓峰马上改口，指向一本千字七十五，一百一十万字的书，这一本就值八万多了。 何生亮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知道你问那十几本是虚晃一枪，这本我站的重点书才是你真正的目标！ 编辑鼓捣了一阵，然后回话，作者不同意转会，何生亮对此表示非常“遗憾”。 胡晓峰露出“沮丧”的表情，有气无力地指向下一本。 或许是感觉胡晓峰演得有点过了，何生亮犹豫了很久才放行。 “这本《给女团做裁缝的日子》，还请问何总问问作者愿不愿意。”胡晓峰不动声色，继续挑后面的书。 没多久，有编辑来说，这作者也不同意，毕竟他最近收入不错，都超过好些买断作者了。 “确实吗，这本书的作者李唯，跟我可是很熟的，他已经答应过我了啊。”胡晓峰睁大眼睛，一边说还一边打开手机，给何生亮看聊天记录。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再核实一下。”何生亮干咳了两声，呵斥编辑。 这本书的作者李唯，可也是鞋帽行业的一员，上次还来逐芳听过课的呢。 胡晓峰亮出这一杀手锏之后，布克林客耍花样的次数明显少了。 最终，长达两小时的斗智斗勇，当胡总裁离开布克林客的时候，脑子都有点供血不足。 好在，最想要的书，都到手了。 第一百零二章 小说沙盘 总共挑了七本书，其中只有一本是演砸了，没什么油水，其他六本都挺超值的。 五本分成，两本保底。 布克林客的分成书，跟别站不太一样，他们当初收书时就严格，很多在别站能拿买断的书，在他们这儿只能签分成。 何生亮和他的团队，眼光和忽悠能力确实比较强。当然也正是因为太抠门，所以布克林客一直无法吸引到好作者，缺少顶级的书，便始终在中下层晃悠。 五本分成书里，质量最好的就是李唯的给女团做裁缝的日子》，这本书在布克林客本站都有上千均订，再加上在外渠道上过推荐，所以高峰时期能月入万元。 当然外渠道给推荐，通常就一次，效果持续不了多久。这本书已经过了高峰期，月收入降到两千，所以李唯才愿意转站。 可能从网站流量等方面看，逐芳还远远比不上布克林客，但李唯听过培训，又受兄弟们的影响，对胡总裁产生极大信任，所以愿意赌一把。 其他分成书虽然也不错，但并不特别值得一说，共同的点就是字数都超过八十万，周末用得上。 真正重要的两本，第一本是填海领主》，62万字未完结，千字30保底，男频，淡淡香气。 书中讲一个被家族放弃的废柴，发配到荒凉小岛做领主的故事。 当然，文如其名，这书虽然也讲经营讲策略，但最大的爽点就是不断地吹沙、填海，理论上说最后小岛会变成大帝国。 可惜，这作者自己跑偏了，没写多久就把兴趣转移到其他方面，比如打造舰队啊，养海怪海妖之类的。最后主角居然带着部队开始陆上推进，完全背离了读者的期待，所以成绩急剧下滑。 布克林客的编辑没看出问题，只以为是读者自然的厌倦，但胡晓峰却知道必须让主角回到填海上面来。 另一本名为拜拜，排骨精》，43万字未完结，千字70保底，女频，浓烈香气。 这是少见的女频末世文，说因为全世界爱瘦的人越来越多，因减肥而产生出大量的负面意识，最终引来排骨星的外星人入侵，地球上百分之七十的人变成饿死鬼、僵尸。 女主是厨师兼甜品师，无意中发现美食可以令僵尸的意识复苏，她就靠做大量美食来挽救人类。 因为这作者文笔不错，又幽默，开篇真的吸引人。但搞笑文最大的问题就是无法持久，编到后面读者就审美疲劳了，所以这本书越往后成绩越差。 胡晓峰的想法是，让主角的美食的效果降一些，开始的时候只能让僵尸失去攻击性，然后再从1岁的智商慢慢恢复到成年，这期间，僵尸都是主角的奴隶，想咋使唤咋使唤，岂不快哉。 嗯，让那些以前身材爆好的主角的情敌，听从命令，全部吃成大肚婆，不知道会不会满足一部分女性甚至男性的特殊兴趣啊？ 好吧，胡晓峰也不是万能钥匙，有时候读者的口味他也要用猜的。 文似看山不喜平，反正折腾就对了。 总的来说，这次选择的书，不仅周末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修改后也有巨大的提升空间，没什么不满意的。 当然也不是说把布克林客的漏都捡干净了。 这网站有两本让胡晓峰产生幻味的感觉，他都没挑呢，因为字数少。 等周末赚了这笔再说吧。 回到公司，让谢梅她们把新书上传，并且放到推荐位。 看着网站的页面，胡晓峰不由得有种幻觉，七本新书就像粘液一样，慢慢渗入网站肌体之中，仿佛是生命的融合。 新补充了这么多书，网站的“气运”不知道涨了多少啊。 “差不多有一百本签约书了吧，而且好书不少，真是可以考虑做一个虚拟沙盘了。”胡晓峰喃喃道。 “虚拟沙盘是什么？”谢梅不由得转过头来。 “嗯，就是把网站主要的人物、场景，做到一个虚拟世界里去。”胡晓峰比划了一下。 “就像小说虚拟对战赛那样么，老板，那得很多钱吧，记得魏总跟我们说过，光是打造一本小说的虚拟世界都要七位数。”颜冬冬举手，插话。 胡晓峰笑道：“真要做比赛级的虚拟世界，几千万上亿成本的都有，我这里说的是最基础的，沙盘类世界。” “虚拟沙盘中的角色是完全没有智能的，跟雕塑差不多，这个要不了什么钱。” 毕丽不由得道：“再便宜也不可能只要几千块吧，而且做出来有什么用呢，还不如把钱拿来买量买内容。” 胡晓峰早知道毕丽啥事都喜欢跟自己杠，他也习惯了，仍然笑眯眯地道：“毕经理说对了，不可能几千块，因为网上有纯免费的制作软件。” 嗯，任何时候，程序员圈子都有狂人和好心人，纯为爱好开发一些小玩意儿。 “小说沙盘”这款软件就是免费的，虽然有很多局限性，但确确实实可以帮一家网站做出虚拟的沙盘世界，胡晓峰一直关注，现在那软件已经升级到60，基本没什么bug了。 “这软件什么都好，就是运算效率低，加上咱们的电脑配置也不行，一百本签约书，跑一圈下来怕都要几天。”胡晓峰一边下载一边自言自语。 对于这类奇奇怪怪的技术上的东西，几个女孩是帮不上忙了，也没太多兴趣，就任由老板自己鼓捣去吧。 其实她们还是大致听懂了，这什么沙盘世界，是不是类似玩具diy，或者电脑和手机上那些沙盒游戏？ 哎，果然男生岁数再大，心理年龄都还是儿童啊。 “小说沙盘”的下载和配置并不复杂，接下来就是等待了。 “独行丹师》读取中……发现主要人物1，形象描写收集，表情描写收集……发现景物描写1……发现次要人物1，暂时跳过创建……”人工合成的语音不断提示着。 胡晓峰关闭提示，吃完饭回来，独行丹师》这一本书都还没处理完。 “就这样放着吧。”胡晓峰呼了口气，关闭显示屏。 走出小办公室，在几个手下面前晃荡了几圈，最终在她们迷惑的眼神中站定：“谁愿意跟我一起出差三天的？” 第一百零三章 侠义女子 “为什么要一起出差？”三个妹子同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因为我这次去体验生活，打算带上女作者，到时候肯定有不方便的地方，有你们在好些。”胡晓峰道。 大家听懂，然后就是沉默。 女员工跟老板出差，也不方便啊！ 而且老板只说“打算”带上女作者，万一最后不带呢，岂不成了孤男寡女？ 同事一个月，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么？看来还是当初魏总说得对，要小心…… 颜冬冬先举手：“老板我是真想去，好期待哦，不过老板是希望用车方便吧，我没车呢。” 胡晓峰微笑，颔首示意。 这是真的，他主要还是看上员工的私车了。哎，真是寒酸啊。 谢梅犹豫了好久，才小声道：“那就，我去吧。” 不知咋的，她居然脸红了。 毕丽不由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她：“谢梅你不是不爱出远门吗？” 谢梅嗯道：“嗯，但是如果毕经理你去的话，我怕会跟胡总一路吵架……” 把大实话都说出来了，而且真是有牺牲精神啊，胡晓峰最喜欢这样的员工。 “算了算了，阿梅你去我还真不放心呢，而且你是做内容的，这种外勤还是我的事儿！”毕丽很有些愤慨地道。 “嗯，其实是好事，公费旅游，工资照拿，不要显得这么痛苦了。”胡晓峰点头，其实他也是更希望毕丽去的，毕竟路上会有很多事，谢梅可能处理不来。 说走就走，两人分别回家带上行李，然后直奔作者家。 “胡总，那作者可是有抑郁症的，你真打算把她带去旅游？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毕丽一边开车一边皱眉。 出了事固然是老板的责任，但综合部肯定要负责擦屁股啊，而且很可能擦不干净。 胡晓峰笑了：“抑郁症又不是神经病或弱智儿童，放心好了，而且我还要先看看情况，不一定能带她走。” 毕丽的眼神顿时警觉起来：“如果她不去，那我是不是也不用去了？” “等会儿看吧，其实这次我准备约两个女作者，至少会去一个吧我想。”胡晓峰说完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意思是这么帅的男子，怎么可能约不到妹子。 “约？”毕丽总觉得这个字眼不是什么好话。 照胡晓峰报的地址，很快来到一个小区，找到目标门牌号。 敲了好一阵，还让毕丽站在猫眼面前答话，门才打开。 开门的是一个比较胖的女生，不过单看脸还是挺漂亮，珠圆玉润。 “我在微信里不是说了，不用来找我吗，说什么我也不会写了！”女生看了毕丽一眼，估计是觉得这位同性的身块儿也比较大，有点亲切感，所以语气还不那么呛。 胡晓峰在后面咳了一声：“其实主要是我们网站搞活动，您被抽中了免费旅游，三天，我公司负责一切费用。” “这么好？”女生有点不信，但眼神里似乎带着期许。 “你不信我可以通过网站后台给你发条消息。”胡晓峰嗯了一声，“如果许小姐不愿意或没时间请马上回话，我们会选择下一位作者，时间有点紧。” “呃，我去我去，是什么地方，三日游的话，不算太远吧。”女生搓了搓手。 “本省著名风景区，具体保密，其实严格来说这不叫旅游，而是让作家体验前所未有的生活，是市作协要求搞的。”胡晓峰半真半假地道。 “听起来像探险啊，户外真人秀？那还要全程拍摄，或者直播不？”女生越来越激动。 “我们毕经理就是专业的摄影师，当然你也可以自拍。”胡晓峰临场编剧情，半点不漏。 女生听说马上就要出发，赶紧把两人让进屋，然后回房间翻箱倒柜收拾东西去了。 “这女孩儿，完全不像抑郁症的啊……”毕丽低声问。 “谁说抑郁症了，这是《爱上终南隐士》的作者，许美盈。”胡晓峰靠在沙发上，欣赏着杂乱的房间。 “怎么突然想起找她的？”毕丽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结合作者资料，便无需再听解释。 这本书是第一次从读风网买书时，唯一的保底作品，也是唯一让胡晓峰产生幻味的书。 但作者自称失恋再也找不到感觉，不会再碰这本伤心之作了。 大几千块钱买来的书，就这么二十万字放在那里当太监，总不是个事儿，肯定得挽救一下。 失恋的人，当然要让她赶紧开心起来。 既然许美盈会爱上终南山的隐士，那就是喜欢大自然了，这次去体验生活的地方是林场，正适合。 许美盈很快收拾好东西，一个大背包搞定，这风风火火的性格，挺让毕丽喜欢的，两人还没下电楼，就已经聊得火热，颇为投缘，胡晓峰根本就插不上话的。 “盈儿啊，看你这样子也不像失恋的啊。”毕丽一边开车一边问。 “那事儿啊，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刚开始的时候我可痛苦了，天天吃，用体重减轻伤感，确实挺有效的。胡老板你偷偷在那笑什么，是不是觉得我因为胖才被人家甩的？告诉你，我之前可瘦了，还不到一百五！”许美盈一边说一边摸出包薯条，后来觉得车上吃不合适，又塞回包里。 “那你现在完全好了？”毕丽惊讶道，“我虽然没经历过，但……” 她突然闭嘴，原来是发现说漏了，平时上班她可经常说自己甩过好多男朋友。 许美盈哼了两声：“我这人就是心大，不过你们可别以为有机会了，叫我再写那本书的话，就相当于把我好了的伤疤盖子给揭起来，那可太痛了，绝对没可能！” “是是，这次真不为你那本书。”胡晓峰咳道，“不过我们确实有些别的目的，除了体验生活之外的。” 许美盈顿时警觉地盯着胡晓峰。 “有个女孩挺可怜的，被恶毒的父亲关在家里，不准与陌生人说话，我看你的书，是个有侠义之风的女子，所以才选你一块儿去解救那女孩儿。” 第一百零四章 抑郁症克服团 约好带路的作者叫薛紫涵，见面先详细沟通，了解童小琴的情况，然后大家才一起来到童小琴所在的小区。 有薛紫涵叫门，门很快就开了。 胡晓峰原以为开门的会是一个脸色阴沉的大叔，却没想到是童小琴本人。 小姑娘虽然十九岁了，但看上去还像个初中生，个子小小的，眼神很纯净。 但如果多看几眼，会发现这种“纯净”或许应该称为麻木，因为没有什么情绪。 薛紫涵介绍说这几位都是写书的朋友，一起过来玩玩，童小琴只是点头，也没把目光聚焦在谁身上，这让自命为帅哥的胡总很有些失落。 “小琴你最近在家都干些什么啊，书也没更新。” “就看看电视，看看学习的书。” “不闷啊，没出去走走？” “小区花园有时候会去。” “你咋不用手机了呢，平时都联系不上你。” “我爸说手机看多了有害。” …… 对话很苍白，薛紫涵悄悄转头，露出无奈的样子，表示童小琴以前不这样。 就在这时，门开了，一个有些邋遢的中年男人走进来。 一见屋里这么多人，那男人露出警惕的神情，但也没有马上炸开，他的眼神也有些麻木，表情显得迟钝。 胡晓峰只感觉这两父女，包括这套位于一楼，没什么光线的三居室，整个地形成了一个阴暗圈子，气氛压抑。 这么多人进来，都没办法把圈子搞热，反而有被两父女同化的危险。 薛紫涵再次作了介绍，童小琴的爸爸皱起眉头，但也没什么激烈的回应，只点点头，然后去给大家倒水。 “伯父，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想让小琴跟我们出去玩一趟。”许美盈终于忍不住了。 “哦，她难得有朋友一起玩，你们就去小区走走吧，这小区环境挺不错的。”童爸没转头。 听这意思，出小区都不行啊。 如果再顺着这个方向直走，一步步试探，逛街、去广场什么的，说不定反而加深对方警觉。 这男人看起来迟钝，但在固守自家圈子方面，绝对非常敏感。 胡晓峰突然问：“伯父平时上班吗？” “本来要上班，但自从小琴得了抑郁症，我就请假回来照顾她，有一个月了吧。”童爸缓缓道。 屋子中央，仿佛有一个旋涡，在把人慢慢地往下拉。 看着面前的几个纸杯，大家都有点不敢喝的意思，仿佛杯里盛着阴暗的元素。 “听说小琴正在学习，伯父对她未来是怎么打算的呢？”胡晓峰再问。 童爸看了胡晓峰一眼，似乎对唯一的男客人更显戒备：“她现在这样，不适合工作，也不适合上学，现在的社会太复杂，需要她多看书，变得更成熟才行。” 许美盈又忍不住了：“莫非伯父认为小琴现在的情况，是因为跟外界接触太多造成的？越是隔离，越容易……那啥吧！” 对于童爸爸当面说出“抑郁症”，众人都有些惊讶，而童小琴的表情看来完全没什么变化，似乎早就接受了这个判定。 童爸没回应许美盈，只把头微微低着。 丧啊，大家心想，这位童爸的抑郁症只怕比女儿还严重。 “是这样啊伯父，我们这些写书的，在家呆久了其实多少都有些抑郁症，共同咨询了专家的意见，说是到自然风景区旅游能明显改善症状。我们这次组团出去旅游，取的名字就是‘抑郁症克服团’，没想到小琴也是这种情况，要不，让小琴也参加一个？”胡晓峰忽然道。 “你们，也是？”童爸有些惊讶地抬起头。 这一瞬间，某个圈子似乎打开了！ “当然了，你看我们的样子也知道了啊。”胡晓峰马上做出一副焦眉烂眼的表情。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同时叹了口气，全身一起瘫了下来。 “我就是因为抑郁，才被男朋友甩了，然后天天暴饮暴食，才吃成这个样子的。”许美盈勇敢地展示着自己的身材和揭开自己的伤疤，说着说着，眼里还闪现泪花。 “我抑郁不光是因为写书，还有个黑心的老板，天天剥夺我的人生自由。”毕丽咬牙切齿的模样，就像在说真事儿一样。 这些简直是戏精啊，薛紫涵都惊呆了。 正好，她呆滞的表情也像极了抑郁症。 “哎，我早说写书会得抑郁症，小琴，你看到了吧，爸爸没骗你吧？”或许是看到了别人的不幸，童爸精神变好了几分。 童小琴看看大家，缓缓点头。 “你从初中就爱看小说，我早跟你说了这样不行，都是你妈护着你。” “不管看小说还是写，都是远离生活，是逃避社会！” “那些开小说网站的，真该全抓起来。”童爸越说越激愤。 胡晓峰连忙点头：“还有拍电视剧的，做游戏的！” “对，还有搞直播的！” 有了新话题，大家越说越投机。 室内的温度，仿佛渐渐高了些。 “那旅游团的事？”胡晓峰见时间不早了，赶紧问。 “什么旅游？” “就是到景区去呼吸三天新鲜空气，吸收负氧离子，提升脑血清素浓度，促进多巴胺分泌等等。”胡晓峰一口气说出来，不给童爸思考的时间。 “三天吗？”童爸迟疑了一阵，“说实话单位一直有事催我回去，我就是担心小琴在家没人照顾，三天的话，差不多我可以去办完。” 聊开了之后，他的反应稍微变快，话也多了些。 “就这么决定了，大家一起帮小琴收拾东西吧，再不走天就黑了！”胡晓峰跳起来。 能够通过暴力以外的手段解决，那真是太好了。 嗯，是的，胡晓峰想过最极端的方法，就是靠毕丽和许美盈两个强壮妞的武力，把童小琴架走。 行李很快收拾好，童小琴全程有些慢半拍，临要出门了才说：“可是我不想去。” 童爸叹了口气，走上前抚摸着她的头发：“其实你妈经常托梦给我，说我该带你出去旅游一下，找个庙许愿，我只是一直没这个心情，而且不认可她，今天这可能也是你妈的安排吧。” 几个“义工”对望一眼，心说原来自己都是被“安排”的对象啊。 童小琴终于跟大家一起走了，事实上她身上找不出太多反抗因子，像是个顺从的布娃娃。 “那个，小琴，其实我抑郁症虽然也挺严重的，但要上班实在没办法陪你去。”出了小区，薛紫涵终于开口了。 “知道，不管做什么，你们都是为我好。”童小琴平静地道。 第一百零五章 艰苦的睡眠条件 离k县城，一路上毕丽和许美盈总有那么多话聊，所以即使车上有位抑郁症患者，也并不显得无聊。 胡晓峰想说请两位稍微掩饰一下，毕竟你们之前也自称抑郁来着啊。 好吧，人家才不管那么多呢，反正人已经骗出来了。 “小琴啊，你在家的时候可以多吃点零食啊，吃了就会像我一样开心。”许美盈还是在尝试着拉童小琴一起聊。 “吃零食不健康。”童小琴一如既往地回以短句。 “小琴有没有谈过男朋友啊，你这么可爱又秀气的女孩儿，男人最喜欢了，不像我，哼哼。”许美盈皱了皱鼻子。 “我爸不准我早恋。”童小琴道。 虽然很努力，但效果不明显。 胡晓峰感觉自己能说点有营养的东西，但老被那两个话痨打断，也就暂时放弃了。 后半段路比较难走，胡晓峰替下毕丽，亲自开车。 这次的目标林场，在土柱县，也属于徐沟市管辖，所以距离不算远，但没通高速，加上有一些盘山路，所以开得慢。 一直到晚上八点半，才抵达落脚地点——林场招待所。 “胡作家，欢迎欢迎啊。”林场办公室宋主任早在招待所门口等着，大步迎上来。 “嗯，宋主任，给您添麻烦了。”胡晓峰事先按照市文协介绍信的说明，跟这位宋主任联系过，但还不熟悉，想不到对方这么热情。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林场还需要作家们帮忙大力宣传呢。”宋主任将大家往里面引。 “现在是这么个情况哈，胡作家，你跟我联系得有点晚了，我通知招待所才知道，这边因为好久没有客人，所以只有一间房还保持得比较干净，可能今晚要诸位克服一下了。”宋主任边走边说。 “啊？胡总你什么时间联系的啊，连打扫卫生的时间都不给人家留。”许美盈忍不住叫起来。 “中午。”胡晓峰不好意思地笑笑，“主要是当时我还不确定能不能把你们说服，如果你们不来的话，我可能明天才会动身的。” 宋主任道：“我们这边主要还有个特殊情况，以前招待所的工作人员，现在在别的地方上班，安排她过来要花些时间走山路，所以她也刚到不久。” 几个人对望。 连工作人员都不常住这儿，这招待所的生意是有多冷清？ 好吧，根本就没生意！ “打扫其实还好说，主要是其他房间的被子床单没有换洗件了，所以只能先克服一下哈。”宋主任跟对面过来的中年服务员打了声招呼，“张姐，明天要辛苦你早点起来，多整理一间房。” 张姐连连点头，然后给大家开门。 还好，这唯一房间，卫生状况确实保持得比较良好，没有什么异味。 宋主任完成了工作，就匆匆告辞，回三公里外的家里去陪老婆了。 “这咋睡啊，连沙发都没有。”毕丽看着屋子里的两张床，眉头皱成中国结了。 很显然，如果有沙发的话，胡晓峰会是唯一睡沙发的人选。 “只能两个人一张床啰，我们以前出去穷游，做驴友的时候，男女挤一张床，混一顶帐蓬是常事。”许美盈倒是最能接受这状况的人。 不过她又很快声明：“我块儿比较大，每次‘混帐’的时候可轮不到我！” “男生女生一张床？”毕丽瞪大眼睛。 童小琴的眼睛也睁得很大，不过她没出声。 “你怕什么，睡觉的时候不脱内衣呗，再说房间里还有我们。”许美盈挺了挺胸膛。 “等等，什么叫‘我’怕什么。”毕丽越发惊恐。 “我胖一点，只能跟小琴睡一张床，丽丽你当然跟你老板睡喽。”许美盈理所当然地道。 确实是这个理儿啊。 毕丽显然还需要一些精神建设，呆滞在那里了。 “丽丽我对你太失望了，我们三个女生呢，怕什么，该怕的是胡总好吧！”许美盈忍不住推了一下毕丽的肩膀。 胡晓峰原本在一旁看热闹，听这话顿时也把心提了起来。 不过仔细盘算，对方虽然是三个人，但童小琴肯定不会干坏事，如果只应付许美盈和毕丽的话，自己应该还能挣扎、反抗一下的。 “行了，就这样吧，美盈和小琴挤一张床，我跟毕丽也可以将就。”胡晓峰朝左边床上一躺，然后侧过来量了量旁边的剩余宽度：“嗯，挺合适的。” “什么叫‘将就’……真是倒霉，这趟出差太亏了，胡总你回去得赔我精神损失，我说真的！”毕丽气得直跺脚。 “嗯，这个问题，回去可以开会讨论一下，看补助多少合适，财务上用什么科目，劳务成本？管理费用？”胡晓峰深思起来。 这就扯了，人家女孩子回去敢跟大家说“我跟老板睡了，要报销”么？ 不管怎么说，坐几小时车，其中还有一段山路，大家都累了，洗漱之后很快就睡下。 男女同睡，其实也没有小说里写的那么暧昧，尤其大家只脱了外套，而且对方又不是自己喜欢的那种型。 胡晓峰先睡着，毕丽象征性翻滚了几次，表明自己不是随便的女孩，然后也不动了。 这一晚睡得还比较舒服，可能因为进了山，凉爽。 胡晓峰梦见自己抚摸着冰冷光滑的大青石，还在山泉中洗了洗手，虽说一直在爬山，但完全不累。 第二天早上起来，意外惊喜是服务员张姐给大家做了早饭，馒头稀饭加咸菜，就着山里的新鲜空气，吃起来特别香。 “昨晚你们睡得还好吧。”许美盈一边吃一边盯着对面两人，没看出异样，让她很不甘心。 “很好啊，我全程都很老实。”胡晓峰笑得像个阳光大男孩。 毕丽也难得地温柔了一回，完全同意胡总的意见。 “我看见你摸她手了。”童小琴忽然道。 空气突然凝滞，仿佛有什么暴风雨快要降临。 “嗯，不过你肯定是睡着了，无意的。”童小琴补充道。 胡晓峰呃了一声，摸摸鼻子：“小琴，失眠是个大问题，我们这几天要争取帮你解决掉。” 第一百零六章 偷懒的童子 失眠的原因，无外乎就是“想太多”，要解决这个问题，多运动是个办法。 到山里来不就是运动的么。 吃过饭没多久，宋主任过来，领大家进山。 没走多远，许美盈就气喘吁吁了，童小琴虽然没说，看起来也有点累，大家只能边走边停。 “看来明天还是开车走盘山路吧，各位作家辛苦了。”宋主任反倒一副过意不去的样子。 “这看起来还在山林的外围，要是全走下来，得多久啊。”许美盈哀怨地道，她这模样，实在想像不出曾经做过驴友，还到终南山追过隐士。 “我们这林场不大，就四千多亩，如果把每个地方走遍，大概要十几小时吧，当然多数时候护林员巡山不用那么细致，几个小时就行。”宋主任笑道。 “十几小时，我的妈呀。”许美盈叫苦。 胡晓峰趁机问她：“那你在终南山的时候呢，怎么跟得上那位隐士？” 许美盈叫道：“人家是隐士，每天除了捡捡柴什么的，就是找个地方画画弹古琴，哪需要满山跑。” 可算引她说起这事儿了，胡晓峰也不再问，免得让许美盈产生防备与抗拒。 果然许美盈既然打开了话匣子，不用别人再上，自己都收不住，大聊她在终南山的经历。 哪有什么爱情啊，根本就是单恋。 不就是旅游的时候突然发现一个长得还行的三十多岁男子，隐居在终南山么。 不就是能聊到一起去么，许美盈你跟谁都能聊半天的好么？ 好吧，这人会画画会弹琴，据说进山前还做过ceo，确实挺完美的。 但也没听出他对许美盈有什么特别表示，最多觉得这个胖妹妹挺可爱的。 嗯，单恋也是可以写本书的，比如大文豪歌德不就写了少年维特的烦恼》么？ 胡晓峰犹豫着，心想要不要现在摊牌，直接给许美盈下一剂猛药。 歌德在少年维特那本书中，给维特的结局是自杀。 据说，歌德是无法忘记自己现实中两段失恋经历，所以才写这本书的。 给维特一个自杀的结局，其实就相当于把那个痛苦的歌德从内心割掉了，或者说有一部分歌德，真的牺牲在另一个平行空间。 但是说真的，许美盈这个姑娘，大大咧咧的，看谁都喜欢，看美食更喜欢，那终南隐士也就她生命中很小的一段经历吧，也就手指割破那么大点事儿。 用主角自杀式写法，真没那必要，而且对网文读者甚至审核者来说，怕都没办法接受。 “德国女诗人卡森喀·策茨有一首诗叫我爱你，与你无关》。”胡晓峰忽然道。 “胡总真有文化，应该能背出来的，喔？”毕丽道。 胡晓峰想了想：“‘如果你的话语令我心儿快乐，这与你何干？’‘我喜欢你，这与你何干？ 你是我崇拜的神祉，你赢得了我无比的信赖，在我心中筑起圣坛——若我爱你，这与你何干？’” 毕丽被打脸，一句话不说，只管往前走。 许美盈品了一会儿，露出灿烂的笑容：“真美，这种感情，太美好了。” 胡晓峰嗯了一声：“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童小琴忽然道：“这首诗最后一句好像是‘若我承受痛苦，也并非你的过错。若我死去，也与你无关。’” 胡晓峰连咳几声，他故意漏了这句话，咋还被人给捡起来呢。 前面的“与你何干”还可以解释成作者豁达乐观自强，不在乎男人。最后突然扯到痛苦和死，那就成了闺怨的语气。 不能让许美盈再思考这句诗，胡晓峰赶紧把话题转到童小琴身上：“小琴对死亡怎么看？” 跟抑郁症患者谈死亡，这绝对是一种冒险，普通人想都不敢想，要知道自杀倾向是多数抑郁症患者的特征之一，你还特意去撩？ 童小琴嗯了一声：“死亡是一种回归吧，人在这世界生活累了就回去。” 许美盈和毕丽包括宋主任都吓了一跳，回头看着她，然而童小琴的表情却很淡然。 胡晓峰笑了：“听起来死亡还挺舒服的？” 童小琴道：“失眠很难受，如果是长眠，那也许会比较舒服吧，我不确定。” 许美盈连忙道：“小琴啊，我下午到城里去给你买安眠药。” 胡晓峰忽然道：“小琴你在书里写过‘童子命’对吧？” 童小琴点点头：“是的，很多天生聪明漂亮的孩子，据说都是天上的神仙的童子下凡，这种孩子很容易厌倦世间，因为他们记忆深处，会觉得天上的生活太好了，想快点回去，所以……” 聊到感兴趣的话题，童小琴的语言突然多起来。 宋主任连声咳嗽，显然被这位“女作家”吓到了。 胡晓峰嗯道：“童子命，其实说的是童子的使命，一个童子没能在世间完成她的使命，有什么资格回去呢？你以为天宫派一个人下来很容易么，需要破开次元壁，或者掀开红尘大幕。花这么大代价，童子说不干就不干了？” 毕丽皱眉道：“怎么说得跟到地球上搞破坏的外星人、异形似的。” 童小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那我的使命是什么呢？” 这一听就很明显，童小琴以前还真把自己当“童子”了，这姓取得不好。 胡晓峰嗯道：“人来到这世间的使命，你可以视为‘初心’，只有心灵纯净，少有受到社会污染，或者大彻大悟的智者才能想起。” “所以我受的污染太多了么……”童小琴喃喃道。 许美静见气氛有点沉重，忙打岔道：“说起来，‘不忘初心’这句话，据说是华严经》里的，我之前一直以为是……” 胡晓峰笑道：“佛教的‘初心’通常指入门级的思想境界，并不神秘，华严经的‘初发心’倒是跟现代意义比较相近，你也可以理解成人们常说的，许愿多了就不灵了，第一次最灵。” “不过，白居易倒是说过一句话跟我们现代人用法相近，叫做‘不忘初心，必果本愿’，然后苏轼说的‘守其初心，始终不变’也被我们用上了。” “但不管是佛教还是白居易、苏东坡，他们的‘初心’其实都生得晚了些，我所说的初心是冥冥之中，藏在你潜意识里，三岁定八十那种。” “清朝人苏舆说过，失其初心，是谓违天，这句话才深得我心。” 胡晓峰一口气说了十几分钟，把大家都听呆了，没想到平时嘻嘻哈哈的胡总，居然也有学老和尚念经的时候。 然而再看童小琴，似乎就特别吃这一套，之前还自己思索，现在却盯着胡晓峰目不转睛。 “所以一句话，小琴你想不想找到自己的初心，或者想不想知道上天为什么派你来到这世间？”胡晓峰见时机成熟，马上问道。 “不想！”童小琴摇摇头。 所有人大跌眼镜，刚才都白说了吗？ “如果知道了工作是什么，人就不快乐了。”童小琴忽然笑起来。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笑，虽然有点腼腆，但真的很美啊。 “在这世间多玩一会儿，装傻，直到‘他们’派人来提醒我。”童小琴望着天空，悄悄地指了指。 胡晓峰暗叹口气，我就是来提醒你继续写书的啊，你给我装傻…… 第一百零七章 幸福感 自从笑了之后，童小琴的话越来越多，最后一段路，甚至开始主动找话题，让大家都始料未及。 毕丽连着看了胡晓峰几次，意思是这真是你“治”好的？ 其实不管所谓的抑郁症也好，自闭症也罢，或者普通的不快乐，原因都差不多，就是缺乏回报。 我说出的话，没人叫好或者假意叫好；我做的事，没人满意或者大加指责；甚至我什么都没做，别人跑我面前炫富装b。 这能快乐吗？ 既然我做什么都是亏本，那我就不做了，我脱离这个圈子，在家一个人呆着吧。 诚然，会落到这种田地，肯定有自己原因，比如不够努力，没有什么能让人赞美的地方，或者自己平时就不赞别人，别人当然也不会赞你等等。 但只要退出赛场，再想回来就不容易了，没人信任你，你也不信任他们。 有些人可能永远回不来，也看不到希望。 不过童小琴不一样，她不是不努力，而是她的知识面比较小众，但遇不到欣赏的人。 平时跟人聊童子命，聊自杀？说出来只会被嫌弃好吧。 今天总算遇上胡晓峰说到她熟悉的领域，又难得有人肯聆听，她的自信顿时就回来了。 收获足够的赞美，有了本钱，冒险说些别人不感兴趣的话题也不怕，亏得起。 现在她总算进入了一个正循环。 其实胡晓峰以前跟作者聚会的时候，大家都会提到这个问题，就是职业写书时间长了，跟老朋友再聊不到一块儿，同学会什么的都是话最少的一个，然而只要同行在一起就会马上兴奋。 理论上说没有内向的人，只有不适合某个圈子的人。 据说艺术家得抑郁症的概率特别高，其实很大程度上因为他们的圈子太窄了。 有人会觉得艺术家会有一群粉丝，有足够多的人赞美，怎么会不快乐呢？ 其实正因为他们曾经被上百万人赞美过，快乐的阈值被提升得很高，一旦下降到十万粉丝或者他们对粉丝的赞美开始免疫，反而让他们更容易抑郁。 童小琴刚写书那会儿还比较正常，因为能拿到保底合同，对一个新人来说已经很值得骄傲。 然而随着读者负评的增加，订阅上不去，无尘书屋的编辑给她压力，这敏感的小姑娘自然就受不了了。 “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但治标不治本，重点还是把她的书搞好……”胡晓峰低声自语。 这个时候眼前出现一座小屋，还有一片空地。 “汪、汪！”一片狗叫声响起，把毕丽吓得脸色铁青，连连后退。 “哇，好多狗狗，好可爱！”许美盈反倒大叫一声，双手捧在胸前。 童小琴的眼睛也亮了亮。 小屋外拴着十几条狗，而且其中倒有大半，并不是农村常见的土狗。 二哈、松狮、吉娃娃，当然还有不少串串。 “这位守护员大哥挺有钱啊。”胡晓峰笑了。 宋主任笑道：“没有，都是林场附近一家繁殖场的，有些狗生病了，有些老了没生育能力了，老郭就把它们讨过来，一年年累积下来的。说来也怪，这些狗到了他手里，都能很快恢复，到现在没死几只。” “能讨过来也是本事。”胡晓峰点点头。 少不得，要动用点“兵王”的暴力手段吧。 这个时候小屋内走出一个穿着迷彩服的男子，见到几个人，眉头顿时皱起来。 这男人有一张古铜色的脸，轮廓分明，有一点络腮胡，这种人说真的很难判断年龄，三十到五十都有可能。他的身材不是壮硕那种，但却显得极为精悍，让胡晓峰这练过搏击的人顿时就感觉到危险。 等等，之前老同学李亚君不是介绍说，这是位“老人家”吗？ 那最少都五十好几，晕，那就精气神就有点厉害。 “老郭，我来介绍一下。”宋主任高声招呼。 简单介绍后，老郭表情还是没有转好：“之前通知不是说一个男的吗，怎么还有三个女娃娃，这我可照顾不过来，山里又不是太平地。” “郭大叔好，我是认为，人多反而安全些。”胡晓峰连忙上前递烟，嗯，他自己不抽烟，专为拉近乎在山下买的。 “山里不能抽烟。”老郭瞪了胡晓峰一眼。 “哎呀，把这事儿忘了，看来真要体验生活，不然小说里要是写主角在林场里抽烟，岂不闹笑话。”胡晓峰连忙打个哈哈。 “你们要写关于林场的小说？”老郭表情稍微好看了点。 “对，对！”四个人一起点头。 哎，诚信呢？写书的人个个都是戏精么？ “老郭，你的实力我还是相信的，这几年已经没人敢进山偷猎偷伐，也没野兽出没，几位作家同志的安全应该能保证。”宋主任这才过来打圆场。 “我就怕他们把这当旅游景点，到处乱逛。”老郭看看了大家，“宋主任你这几天可得留下帮忙。” 这位护林员确实有点牛，宋主任一个劲点头，完全没有领导的样子。 “好吧，今天正好有活儿干，新送来这么多树苗，上山种树吧。”老郭指了指旁边堆的树苗，看上去主要是松柏和杉树。 “咱不是护林员么，怎么还种树啊？”许美盈惊讶道。 “种树也是护山护林。”老郭淡淡道，“上手吧，每人扛一点。” “这都没车什么的吗？”毕丽皱眉。 “要去的地方没路。”老郭扛起几捆树苗就走。 宋主任挺不好意思，胡晓峰看了看，还是请老郭帮忙找几件外套给女孩们披一下，没必要把漂亮衣服弄破了。 宋主任和胡晓峰也是扛着树苗，三个女孩就两个人抬一捆，另一个人拿包和杂物工具什么的。 真是没路，在林木杂草中跌跌撞撞足足走了半小时，还好没受伤。 到了地头，照老郭教的，挖坑要尽量挖深一点，更是让几个女孩苦不堪言。 当然，大部分活儿是男同胞在干，不过毕丽好像想证明点什么，也动了不少手。 一直干到中午也没栽多少，又要回去做饭了。 “胡总啊，我觉得你的阴谋得逞了，我现在真的特别想写书。”许美盈一边走一边喘着道。 “哈，看来体验生活真是有好处啊，灵感爆棚了吧？”胡晓峰本来也挺累，听这话顿时精神大振。 “灵感有没有不知道，我只知道，比起干体力活，写书可轻松、幸福多了！”许美盈嘿嘿笑道。 “嗯，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童小琴主动接话，似乎也想起了写书时的幸福，这让她脸上再次露出笑意。 第一百零八章 山里的传说 老郭的小屋里有菜有肉和干柴，而且随时可以到旁边自己种的地里去收菜，做饭还是比较方便的。 许美盈在摘菜方面显得特别勤快，还挺拿手，加上胡晓峰也露了点厨艺，让老郭对大家有了改观，态度明显好多了，吃过饭后特许女孩们撸了一会儿狗。 毕丽怕狗，远远地坐着，胡晓峰便走过去关心了她一下：“上午干嘛这么积极，看你手都起泡了。” “我老板害人家两个姑娘进山受苦，我得帮着补偿啊。”毕丽哼道。 胡晓峰笑道：“哪里受苦了，你没觉得她们精神状态好多了么？” 毕丽不语，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事先怎么知道进山对她们有帮助？” “不管抑郁症还是失恋，都属于现实中受到挫折的，从某种意义说她们斗不过人类。”胡晓峰深深地看着那两个撸狗的女孩，“但在小动物和花草树木面前，她们是有绝对优势的，这能帮她们找回快乐和自信。” “你这种说法，岂不是指她们在逃避现实？”毕丽很不喜欢胡晓峰这么说她新交的朋友。 “逃避这个词带点贬义，其实我更愿意说‘回避’，不管强者还是弱者，人本来就有权力回避危险和不愉快的事件。”胡晓峰说这儿突然有点手痒想玩玩游戏，但又强行忍住了：“回避有点像‘错峰’，是一种良好的社会调节机制，如果没人主动回避，那竞争激烈的都市，早就变成黑暗森林。” 毕丽还是想跟胡晓峰抬杠：“就是要直面竞争，才会造就强者啊！” “社会需要那么多强者么？”胡晓峰耸耸肩，“涂尔干的《社会分工论》说，竞争导致社会分工，在某个行业竞争失败的人会在另一个行业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不然的话，岂不是几十亿人天天在打架抢唯一的总统？” 总觉得胡晓峰在偷换概念，不过以毕丽的脑瓜，实在争不过他，只能气鼓鼓地放弃。 “有些弱者确实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但美盈和小琴不同，她们在写作上有极高的天赋，而且很聪明，只是还没‘归位’。”胡晓峰缓缓站起，“姑娘们，干活喽！” 下午还是种树，好容易才把那批树苗全栽下去，就该往回赶了。 回到招待所，张姐果然又收拾出一间屋子，虽然洗好的被子床单没干，但张姐从自己家带来一套，马上解决问题，把胡晓峰这个异类给分隔开来。 胡晓峰其实比三个女生更想单住，因为还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 现在网站的签约书、重点书多了，而且临近市平台推荐的时间，胡晓峰在网上跟作者们交流到凌晨一点，然后还要看行业动态和网站数据变化。 当老板或者当编辑，哪有所谓下班和休假时间啊。 第二天，老郭没有再安排大家种树，毕竟作家们是来体验生活，而不是重复劳动的。 今天的工作是巡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胡晓峰承诺的“旅游”吧。 巡山除了检查安全隐患比如火情之外，还要看看有没有病虫害，有没有受伤动物等，当然最烦的是还要收拾游客垃圾，还好这林场来玩的人极少。 因为有两名护林员轮流巡山，每天不间断，所以通常是没有什么情况需要处理的，一路上除了累，再没别的问题了。 宋主任不断介绍老郭的光荣事迹，什么一个人打倒五个偷树贼啦，什么力擒野猪啦，当然还有英雄救美之类的，让几个女孩子听得津津有味，围着老郭叽叽喳喳尽问些没营养的话，变成追星现场，搞得胡晓峰都有点抑郁了。 “宋主任，这山里有些什么传说吗？”胡晓峰另起话题，果然勾起了女孩们的注意力。 “传说当然有了，像什么汉朝时候有个季胡的人把母亲背到山上，想扔了她，结果遇到老虎，母亲挣扎着挡在老虎面前，老虎便放过了他们，那季胡感到惭愧把母亲背回家，全心供养，最后反而成了闻名的孝子。” …… “宋朝有个不知姓名的神仙在这儿炼丹，引来几只妖怪偷吃，被神仙把它们全变成石头，再走两里路就能看到那地方。” …… “还有个比较近的，那不叫传说而是真事儿了，就是解放前有两个青年男女私奔到这山里，被村民围追，然后两个人自杀殉情了。”宋主任一口气说下来，简直就是这座山的百科全书，土地公公。 “殉情真是挺美好的一件事。”没恋爱经历的童小琴说着，就只见毕丽在一旁翻白眼。 胡晓峰笑道：“然而县志上说，这两人用的手段不太高明，他们是放火准备阻挡乡民的，没想到火势迅速蔓延，他们没跑掉，反而害死了十几个村民。” 宋主任笑道：“果然不愧是大作家，这都知道，我本来就是不想让几位女作家失望，才没全说出来的。” 好吧，说出真相的话，还能被列为“美丽的爱情传说”，拿来吸引游客么？ 既然说到县志了，胡晓峰便顺势道：“我看县志上说，这山里本来还有座寺庙的？” 宋主任咦了一声：“县志上这都有吗，那寺庙很小的，而且从我记事起就已经倒塌了，现在不知道还能看到那几块石头不。” 老郭道：“以前有村民想搬那石头回去盖猪圈，被我拦下了。” “能带我们去看看么？”童小琴忽然道。 “就几块石头而已，真要看？”老郭看大家都点头，宋主任也支持，只好带队。 胡晓峰特意放慢脚步，跟童小琴走到一起：“小琴，我一直没问，你小说名字叫《兰若无声》，但为什么书里并没特意写到寺庙，更看不出哪里无声呢？” “兰若”或者“阿兰若”是梵语中森林的意思，唐代把有牌照的僧庙称为“寺”，没牌照的称为“招提”和“兰若”，此后兰若就渐渐成了寺庙的别称，到蒲松龄笔下，就不分什么牌照，也不管在不在山林中了。 第一百零九章 兰若无声 童小琴低了低头：“我不太愿意说给别人听。” 胡晓峰呃了一声：“你把小说发出来，不就是给别人看的么？如果你故意只写一半，藏一半，那其实不叫分享，那是犯罪，尤其你还收费了。” “这样说也对啊。”童小琴想了想，“那我就说吧，这书名可能是为我母亲起的。” “母亲信佛，我小时候她常带我去庙里，我倒是不懂什么，但只记得每次到了庙里觉得很热闹。” “后来母亲去世了，我再去庙里，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很冷清。” “所以我取名《兰若无声》，算是纪念我娘吧。” 旁边几个人听到这解释，都沉默并露出同情的目光。 胡晓峰则暗叹一声，这样创作的出发点是好的，发自内心，也正因如此，这本并不好看的书才能让他产生幻味感觉。 然而从读者的角度来说，体验就太糟糕了，如果作者不说，谁能猜到啊。 很多创作者喜欢隐晦，让读者抠破脑袋，作者本人偷着乐，却还能博得“高级”之名，这本身就是不对的。 就好像某人悬赏一千万出题，谁能猜出答案就归谁，最终没人猜到，但悬赏人炒作目的也达到了。 当然，多数作者不是为钱，而是为一种满足感。 十亿人猜不到我在想什么，那我就超越了十亿人。 童小琴或许更纯洁一些，她单纯就想表达、宣泄而已，并不在乎读者懂不懂。 其实让读者思考，也算是文学的功能之一，从这个意义上说，童小琴有资格收钱。 但胡晓峰作为网站老板，他希望收获更多。 “你的小说里，连母亲都没出现……”胡晓峰回忆着。 《兰若无声》是连胡晓峰都没看明白的书，因为几十万字一直很散，看不到主线，出场人物怕有上百个，场景也上百，真是让人看花眼。 比如前一段还在说情侣分手，下一段就变成修鞋师傅跟美女聊高跟鞋，再下一段又是补习班老师骂学生。 当然，这也是胡晓峰当初看得太快。 这本书真要细读，再把自身的阅历压低两个档次，其实还是挺有看点，不然无尘书屋的编辑也不会给出保底合同。 事实上还有一些文学理论家说“无主线写作”是一处趋势，因为年轻一代看书并没有功利心和目标，而且看书的时间也在碎片化。 不要主线，写日常，拼人设，也是一条路子。 童小琴开篇确实是这样做的，而且还比较幽默，所以才能签约。 但过了几万字，她的幽默没了，越来越沉闷，就没人看了。 “我小说里那些人，都是我跟母亲都见过的，不一定是庙里，有些是街上，有些是超市，还有叔叔阿姨家里。”童小琴道，“虽然我不知道这些人背后的故事，但我能猜到，然后每次我会把她们的故事说给母亲听，母亲有时候同意，有时候不同意……” 胡晓峰有点明白了。 童小琴因为怀念她母亲而写书，但如果直接写母亲会让她难过，于是就拿这些与母亲有过简单交集的人物来折射情感。 从另一个意义上说，童小琴把她与母亲的交流，在书中延续了下去，尽管没有一个字提到母亲，但母亲却一直活在这本书里。 这样的做法确实很难让人理解，但也证明了童小琴确实是个天才儿童，脑回路跟人不一样。 然而，这样的书，能火才怪了！ “小琴，现在有两种方案。”胡晓峰斟酌着道，“第一种，把你母亲变成书中的一个角色，把所有人物跟她串起来。” 童小琴用力摇头。 “好吧，另一种方案，改成侦破悬疑，把书中每一个人物看似平常的行为，都变成案件中不可忽视的细节，最后女主角揭示自己业余侦探的身份，把所有细节串起来，指出凶手是谁。”胡晓峰说到这儿有点无奈，这种烧脑的活儿，怕是只有他来亲自设计了。 童小琴想了想，还是摇头。 这个时候，终于走到了那座传说中的寺庙旧址。 拨开杂草和落叶，下面只有几块长满青苔的条石，还有陷在土里的基座。 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文字或雕像。 “闭上眼，深呼吸，似乎能听到晨钟暮鼓。”胡晓峰为了不让大家觉得失望，闭上眼扮演神棍。 其实以胡晓峰各种“幻”的能力，真要强行“代入”，说不定真能体验到一些东西，但没必要。 古迹跟小说一样，也分档次的。这民间自建的山野小庙，不会有什么好的气味。 大家跟着他闭了一会儿眼，没多久童小琴说：“我只能听清敲磬和木鱼的声音，念经的声音太小了。” 许美盈咳了一声：“我看见有古代美女来上香，比我还胖。” 毕丽哼道：“人家那是怀孕了吧。” 两个女孩同时憋不住笑起来。 童小琴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那基座出神。 胡晓峰嗯了一声：“这才是真正的‘兰若无声’，沉寂得越久远，给人的联想空间也越大。” 正像他以前说的，创作来源于生活，想像力来源于“没有生活”。 因为寺庙没了，人才会去想当年的画面，因为什么都听不见，人才会去脑补过去的声音。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童小琴。 胡晓峰看着她孤单的身影，突然想明白了什么：“其实人是需要一个穹顶的，因为天空太高远太空旷，而我们对上面的世界了解又如此之少，如果没有东西在上面限制，人会忍不住向天脑补五百年。” “是朴素的穹顶是头发，其次是头巾、帽子、伞盖。” “好一点的穹顶，是车顶，是家里的屋顶，是坟顶。” “更神圣的穹顶，是寺庙，是宫殿，是金字塔。” “小琴你的母亲也是你的穹顶，她一直保护着你，也限制着你，给你安全感，也让你不会多想。” “当你写出《兰若无声》时，这穹顶已经没了，你的思维也变得发散。” “想要重塑穹顶吗？” “把这本书写好，让它成为一方世界，成为你和母亲共同的穹顶！” 第一百一十章 山林中的交锋 “所以，就是要给自己加一个限制，也给书中的角色加一个共同的穹顶么？”童小琴喃喃自语。 没人打搅她，催促她，无聊就看看周围的树吧。 “胡叔叔，我知道怎么改那书了，走吧。”童小琴忽然笑了一下，带头离开，脚步前所未有的轻快。 不过所有人表情都显得怪异。 这好像是童小琴第一次在话语里带上称谓，之前她都不会叫人的。 然而，第一次就喊“胡叔叔”是什么鬼？ “喂，小琴，我才二十……五……多一点点好吧，怎么就叫叔了？”胡晓峰必须挽回自己的形象，“你咋不叫她们阿姨、婶婶呢？” “尊重。”童小琴站下来想了想，“而且，你有一颗四十五岁的灵魂。” “我呸呸。”胡晓峰气坏了，那两个妹子则得意地偷笑和公然的笑。 “小琴究竟准备怎么改？”胡晓峰还是忍不住问道。 “保密。”童小琴头也不回。 “保密可以，但最好能在周日前修改个大概出来！”胡晓峰之前已经跟她们提过了推荐的事儿。 “知道了。”童小琴越走越快。 许美盈切了一声：“我就知道胡总只关心我们的小说，什么免费旅游啊，骗子。” 毕丽虽然知道她开玩笑的，但还是给她捶了捶背：“美盈，看在我们胡总这么辛苦陪玩的份上，别跟他计较了嘛。” “我就计较，整天帮小琴出主意，都不帮我，厚此薄彼。”许美盈哼道。 “许大小姐，您一看就是已经知道咋改了好吧。”胡晓峰露出诡异的神情。 这女孩太容易看穿了，她就是想等自己上去关心，然后给张冷脸调戏自己吧。 大家混熟了，一路说笑，不知不觉又走了两里路。 “前面是不是那两个人殉情的地方，我看到他们了。”童小琴忽然一指。 众人一齐望去，哪有人影。 然而宋主任的脸却苍白了几分。 许美盈一下子注意到了：“宋主任，这真是传说的那地方？” 宋主任和老郭都神情凝重地点点头。 童小琴嗯道：“那个男的并不帅，个子也不高，但挺爱说话，不过我听不清。” “小琴不要吓我们。”毕丽紧紧揪着许美盈的袖子，许美盈的笑容也变得勉强起来。 胡晓峰忍不住噗哧一声：“你们看到崖壁那烧焦的痕迹没，一百年了都还在。” “所以小姑娘是根据这焦痕判断出来的。”老郭点点头。 童小琴吐了吐舌头：“真不好玩。” 现在，人人都相信，她的抑郁症真的好了。 胡晓峰真想趁着她这状态，把她绑回去改书。 不用绑，童小琴和许美盈体力差，已经走不动了。 商量一下，巡山任务还是得完成，所以就由宋主任带两个女孩先回去，毕丽想想也要求陪她们一起走，毕竟网站要对作者负责。 只剩胡晓峰和老郭两个人，就显得没那么有趣了。 当然，胡晓峰本人还是挺愿意多学点东西，一路提了不少问题。 然而一小时过去，他却找不到什么有意义的话题了。 体验生活确实是作家最需要做的事，但有些东西，真的需要长时间亲自经历才行，不是聊几小时的天，做做笔记就会懂。 知道，不等于感受到。 当然，收集的这些素材，在网络小说里用几处也够了，胡晓峰以后不可能真的写一本现实题材的林场小说，而如果是玄幻世界里的从林，大部分可以靠编的。 “小胡，你之前教了那几个丫头很多，那你在这里学到什么？”老郭忽然道。 胡晓峰有些惊讶，这好像是老郭少有的主动开口。 而且这一句话就直指胡晓峰的本心。 好为人师，那自己又以谁为师呢？ 胡晓峰向来比较骄傲，尤其是只差半步成为唯一拥有小说位面的“超神”后。 但他又是柔顺的，谁说得有理就听谁的，只不过最近确实没有像样的，够资格做胡晓峰“一字师”的人？ “其实我没教她们，我是在与她们战斗。”胡晓峰换了一种角度，“她们接受我的观点，认输，那我可以算教了她们，但问题是她们并没真正认输。” “战斗么，也对。”老郭点点头，“看你们斗嘴的样子，挺羡慕。” “是的，和好的对手在一起，战斗无所谓输赢，只有开心。”胡晓峰笑道。 “我的对手，是山林。”老郭左右环顾。 “你每天都在征服‘他们’。”胡晓峰顺着他的话说。 其实这一刻，胡晓峰的对手是老郭。 想不到几个妹子不在，老郭才真正开始发威。 之前是觉得她们不够资格听“老郭金句”么？ 战斗的第一步，是先将话题从自己转回对方身上，胡晓峰不想成为目标。 “看上去，我赢了这山，这林，这鸟，还有那些狗，然而，他们也战胜了我。”老郭深沉地道，“我已离不开它们。” 胡晓峰沉默。 听起来，自己也输了，以为掌握了那么多写作之道，然而写作也困住了自己。 被封杀，看上去失败，却像是获得了自由，这两年干了不少有趣的事。 “哪有胜负啊。”胡晓峰仰天长笑，“战胜‘胜负心’，才是真正的胜！” “你这算不算所谓的……‘悖论’？”老郭皱起眉头。 他要不皱这一下，胡晓峰还差点以为遇上隐居的教授了呢。 之后的路程，虽然探出老郭那高中自学的水平，但胡晓峰不得不承认，战斗得很过瘾。 果然是兵王。 等胡晓峰回到招待所，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没看几篇稿子就睡了。 终于进入第三天，周五。 许美盈和童小琴真的累了，据说全身酸痛，所以也不能再折腾她们，今天的行程，就安排成开车走盘山路。 “胡总，昨天回来小琴找我借笔记本，码了几个小时的字，她手速还挺快的。还有美盈也用自带的电脑改文呢，连我都不让看。”毕丽抽空悄悄报告。 “那我们吃了午饭就回巫右县，此行目的已经达到，趁她们状态还在，赶紧的！”胡晓峰眼神发亮。 就在这时，微信有新消息。 打开一看，却是来自一个新建的群，名为“巫右文化军团”。 再看群成员就明白了，原来是参加“小网站扶持计划”的几家老总，再加上县文协副会长沈从龙。 “报告大家一个好消息，布克林客这两日上推荐位的数据已经出来了，我们两天总共放了两百本书，截至0点，增加订阅收入三万八千元！”何生亮在群里宣布完，直接发了个二百块的红包。 第一百一十一章 隐世高手的秘籍 之前说过在市级平台推荐，像布克林客这种网站有可能达到一天五六万的收入。 但那是算上了下推荐之后的余波。 刚上推荐的第一天，很多读者只看到免费章节，能产生多少收入呢。 然而何生亮公布的当日数据，平均每天就高达到一万九，那后续十天半个月结帐时，再来分析单日推荐效果，很可能超过七万，甚至八万都可能！ 果然不愧是降级参加比赛的选手。 “恭喜何老板，据我从市里要来的数据，其他县目前最好的当日数据，一天只有一万七。”沈从龙发了三个大拇指点赞的表情。 田雄则显得有些酸溜溜的：“哎，我们周一周二加起来才一万多点收入，算上后续这两天也没何总你们高。” 何生亮道：“我们站的书多，投入的成本也多，要真是比不过你们，那才叫丢人哈。” 似乎感觉这话稍微有点过，何生亮又转了一下话题：“其实李总坐拥周五周六黄金时间，说不定还会超过我们呢。” 李镜墨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胡晓峰耸耸肩，这些都不关自己事。 就算逐芳网最后成绩在四家中垫底又怎么样，反正已经拿了李镜墨的好处费，光那一本《位面肥料大亨》的价值就秒杀你们三家的收益总和好吗？ 当然，还是要尽量争取好成绩。 胡晓峰伸出手指，想在自家作者群发一个总动员令，但想了想，这才周五嘛，急什么急。 沿着盘山公路，一直通到山顶，沿途有几个所谓的景点，姑且看看，也还行。 今天能见到几个游客，这简直是珍稀动物，宋主任连呼是作家们带来了百年不遇的人气，让大家哭笑不得。 “说起来这几天我跟着几位作家跑，也收获不少灵感啊，就像那个殉情的故事，我们应该弄一个坟或者一个碑，让游客知道这么个事儿，必要时可以找人扮演那对情侣。”宋主任大概知道作家们要走了，也打开话匣子。 “cos民间传说啊？如果真那么干了，林场一定会成为网红打卡地。”胡晓峰给予了充分肯定与鼓励。 “嗯，以后再搞成恐怖屋，也算是特色产业了。”许美盈咧了咧嘴。 风景哪里都有，哪都差不多，众人没有太留恋，很快下山。 不过老郭那里，还是得去告个别。 虽然才接触两天半，但几个女孩子对老郭都特别有感情，许美盈甚至拥抱了那位老兵王一下，把胡晓峰看呆了。 接下去就是跟狗狗一一道别了，可惜老郭死活不同意她们领走一两只。 “真要走了？”老郭盯着胡晓峰。 “是，公司还一大堆事儿呢，不然真想跟你再‘战斗’几回。”胡晓峰看看老郭的胳膊，其实一直想试试老特种兵的功夫，但没找到机会。 “你是开网站的，我这写了本书，你看能不能在网上发。”老郭更加认真地盯着胡晓峰。 “咝～”胡晓峰吸了口凉气。 还有这种事，真有这种事，竟有这种事？ 随便走到哪里都能捡到好书？ 昨天跟老郭深聊之后，胡晓峰就有种冲动，想请他写本书的，这种有阅历、有智慧、有毅力、有英雄情怀的草根真不多！ 这样的人写书，生命力究竟会有多旺盛？ “我从小喜欢看武侠，那些名家的书我都看遍了，当兵一是因为想当英雄，二也是因为高中学习被小说耽误了。”老郭继续道，“这本武侠小说，我中学就已经开了个头，在部队没事的时候也在写，到林场这些年，总算将其大成。” 胡晓峰强稳心神：“不用说了，你老郭的功力，我绝对相信，你先别给我看，咱们先谈价钱！” 老郭疑惑地看着胡晓峰。 “简单来讲，如果让我看到正文特别好的话，我出价低了是对不起老郭你，出价高了我又舍不得，甚至可能出不起！” “所以，我们都赌一把，蒙头料！报价吧！”胡晓峰喝道。 老郭摇摇头：“我写书不是为了钱，只是在书里实现做英雄的梦想，本来准备让它跟我一起进棺材，见到你们后，才觉得发到网站影响更多人，让他们也能做做英雄梦挺好。” 胡晓峰嗯了一声：“明白，老郭你不是为了钱对吧，那你喜不喜欢钱？不太喜欢？那有没有想花钱的地方，有没有某些想帮助的人？有吧！” “我们网站提供分成、买断、保底……”胡晓峰一口气介绍完。 “买断吧，我是信任你，才把书交给你处置，从现在起他就是你的孩子！”老郭给“儿子”认了个干爹，却毫不心痛：“我不喜欢让孩子为我挣钱，也不喜欢沾孩子的光，以后这书就算火了也别告诉我。” “几十年磨一剑，就这么……”胡晓峰眼睛都有点潮湿了。 其实他可能理解这种心情。 老郭不相信落伍三十年的武侠书还能火，但他也不能接受自己四十年心血落到没人看的境地。 所以，他选择切断联系，不要知道结果。 那万一这被送出去的儿子，最后衣锦还乡呢？ 那是对生父的打脸吧！ 老郭会为这儿子开心，但绝对不会接受儿子的回报，因为他硬气…… “咳，我在瞎脑补什么啊。”胡晓峰猛地拍了拍头，“好吧，就这么定了，千字二十买断，老郭，大概多少字？” 老郭回到小屋，十几分钟后才走出来，双手捧着厚厚的一叠笔记本。 嗯，不是笔记本电脑，就是真正的，纸质的笔记本。 “录入电脑，可能要花不少时间，如果太麻烦，或者请打字员太贵就算了。”老郭表情显得很平静。 “这个年代的扫描软件很方便了。”胡晓峰紧紧盯着那一叠，“不过确实得花不少时间，才能统计出字数，稿费我回去才能给你打过来。” “随意。”老郭把笔记本放进后备箱里，退了几步，看着它们。 “好了，山水有相逢，老郭保重，姑娘们，走喽！”胡晓峰高声喊道。 看胡晓峰迫不及待的样子，像极了得手的盗贼。 终于踏上返程的路，几个女孩一致教育胡晓峰，绝对不能糟蹋了老郭的稿子。 “你们有点良心好不好，如果没有我，这书才是真的被埋没了呢。”胡晓峰一边开车一边叫屈。 “咱们先看看。”许美盈早就悄悄从后备箱抽走了一本，然后跟童小琴一起翻。 “哎呀，粘上了。”许美盈忽然叫道。 “晕，别乱撕啊。”胡晓峰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 山里可不是一般的潮湿啊。 “没撕，这儿有一页可以打开。”许美盈欢呼一声，不过很快就失望地道：“打是打开了，但里面的字都花了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手稿的力量 “就知道好书没那么容易出世。”胡晓峰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盘，“没事，我认识古籍修复专家。” “还古籍修复呢，那得多少钱。”毕丽忍不住又嘲讽起来。 “几块钱一页而已，冲我面子还能优惠点。”胡晓峰道。 当然他也就随口一说，古籍修复专家都在大城市呢，难不成还快递过去这么麻烦。 想了想让毕丽给老郭打电话，说明这个情况。 老郭说那就没办法了，他没精力，也不想再写一遍。 胡晓峰心情不好，一路上也没注意听几个女人说什么了，就这么开回巫右县。 “之前说行程是三天，小琴你今天可以不回家，先上我那儿去住吧。”毕丽主动邀请。 童小琴想了想：“也可以，晚上我先把文改好，胡叔叔等着呢。” “别叫叔叔了，还有，不光是改，你得恢复更新啊，如果你爸实在不允许你写书，咱们想办法帮你搬出来。”胡晓峰道。 “我不能让他一个人住在家啊，他会多想的。”童小琴摇头。 许美盈嘿了一声：“我认识一大帮广场舞大妈，让她们给你爸找个对象，他就不会孤独了，小琴你觉得咋样。” 童小琴犹豫了一下：“只找舞伴，不做后妈可以么？” “行啊，看缘份吧。”许美盈乐道。 胡晓峰见她们安排好了，便无心再逗留，先上超市买了个小型的纸张烘干机。 回到出租屋，这才把笔记本一一摊开，看了几分钟，选择品相最好的一本打开。 扑面有股霉味，这可不是幻味。 等适应了霉味之后，胡晓峰定定地看着本子上的字迹。 浓香没有错，嘴里有甜味没错。 重要的是，他的身体，慢慢起了鸡皮疙瘩——幻触！ 这段时间，除了《独行丹师》主题曲和《我买了一条街》的极少部分文字，再没有别的作品让他有过幻触的感觉。 “这只是随便翻开一页。”胡晓峰喃喃说道。 生命力如此强劲的吗？ 不，或许是醇厚。 胡晓峰没看错人。 老郭或许不是最适合写书的天才，但四十年磨一剑…… 翻了十几页后，放下，换另一本。 到第三本的时候，终于遇到了书页粘连和字迹污染，而且挺严重的，第一张能翻开的书页里就有二十几个字完全没法认，后面几页更污，连多少字都分不清，就是一大块墨迹。 “天地悠悠……” 胡晓峰忽然一震。 他没准备说话，是无意识吐出来的吗？ “相忘江湖……” 胡晓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全身紧绷站在那里。 直到确认没有新的声音，他才试探着，再翻一页。 “浩淼……” 这一次，只有两个字。 胡晓峰把笔记本放了下来。 吓人，这次真的吓人了。 幻触之上，“幻听”都出现了！ “简直不可能！”胡晓峰暗暗叫道，“即使是国家级网站的书，星辰级别写手的书，也不过只有十分之一能令我产生幻听！” 别开玩笑了，生命力再怎么强大的草根，也不可能在未经训练的情况下，达到这种程度。 因为到这个级别，讲究的是如何高效地运用生命力，那是需要超高技巧的。 难道是胡晓峰这段时间毛病更严重，变得更敏感了？ 还是说这套“检测系统”坏掉了？ “不，我明白了，因为这是手稿……”胡晓峰身体忽然一震。 作者亲笔手稿，生命力显然比电脑里存储的无数复制品要浓郁得多，这是经过科学验证的。 现在拍卖行里，即使是古代无名之辈的小说手稿，都能拍到亿元以上。 传统文学的六大巨匠中，有四位都还坚持把初稿写在纸上，这样身价更高。 当然，提笔忘字的年轻一代，就算手写也没用，因为不适应，他们的生命力传不到纸上去。 “可惜了，手稿的力量，还有这些污渍所代表的时间之力，没办法弄到电脑上。”胡晓峰摇摇头。 不去想太多了，把几十本笔记大致翻完，胡晓峰开始工作。 用烘干机把笔记本湿气慢慢去掉，小心地一页页揭开，然后扫描。 情况比想像中要好很多，绝大部分文字能够看到，现在的扫描软件很智能，稍微渲浸或模糊的字都识别得出来。 大约只有一百多页里面的万把字，实在太花了，糊成一坨。 胡晓峰还是不放弃，花二十块钱下载一个专业的软件，通过识别纸背刻痕来找回文字，这玩意儿原本是用来破案的。 好容易又找回大半文字，现在缺的只剩几千字。 “残缺之美。”胡晓峰叹了口气。 真的很美，就像看到肖叶写出错别字时的那种美。 学院、培训班能教人怎么精良，但只有环境和时间，能教人怎么残缺——包含着故事的残缺。 排序之后，电脑里的文档总共两百六十四万字，以手写来说，真的可敬。 其实老郭的文字功底，只能说是及格以上，优秀未满。 多数地方的故事结构，推进节奏，气氛渲染等等，也无法与名家相比。 但是作品的前三十万字，显然经过了反复打磨，层层迭代，虽然不耀眼，却像老酒一样醇香。 偏偏这个开头，又是作者年轻时候构想的底子，所以还充满着锐气。 这古怪的感觉，让胡晓峰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到了电脑里面，幻听真的就没了。 “书是好书，就是缺了几千字，而且主要在最关键的前十五万字……” 没办法，存放时间越久的笔记本，污损得越厉害。 百分之三左右的缺字，可不要小看，读者会边读边骂，然后弃书的。 偏偏这些缺字又是联在一起的，整段或者几句，想玩填空都不行。 胡晓峰抬头，看看窗外，已经大亮。 熬了一整夜，不过却完全没有困的感觉，毕竟，还是捡到宝了！ 吃过早饭，发消息给谢梅：“谢主编，虽说是周六，但可能要麻烦你加个班。” 谢梅回道：“胡总，我知道明天要上市级推荐，这么重要，我肯定全天待命的。” “嗯，是这么个情况，有本书缺了几千字，需要你补一下。”胡晓峰道。 “几千字？我怕来不及啊，我手速慢，而且今天会有很多作者找我。”谢梅犹豫着。 “其实很简单，我教你补，可能要不了半小时。”胡晓峰笑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以字为画 “你知不知道以前有个武侠名家温大侠？不知道算了，反正他写书的时候，动不动就爱使用诗意写法，或者自称实验派，各种割裂文字，重组画面。” “他会写满满的一屏‘刀’，也会用字词组成一副画，嗯，你也可以理解成比较高级的字符画。” “现在我们面前这本名为《英雄剑》的小说，它残缺的部分讲些什么，连我也不知道，但我能感受到其中的意境，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那种意境，用文字画一副图就行了。” 谢梅听不明白，胡晓峰就直接进入实操阶段。 “这一段我感受到的，是‘天地悠悠’，你会画么？” “不要紧，就写‘天地’两个字，然后跟着写三十八个‘悠’字。” “下一段‘相忘江湖’，也不会？” “你先写一个‘江’，中间空个十二格，再写一个‘湖’好了。” …… 胡晓峰对照着手稿，把自己幻听到的东西，一一说给谢梅听。 真的很快，二十几分钟，主要的缺字都“补”上了。 当然不是真正的补上，这些所谓的“字符画”，读者完全看不懂，也跟上下文结合不起来，还得继续加工。 胡晓峰的选择，不是在上下文对字符画作出说明，而是让谢梅把上下文中比较明确的，带承接的字句都删掉。 简单说，字符画的上一段和下一段，都变成了日常剧情，随便放哪都行的那种。 “这样真的可以吗？”谢梅改完之后，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胡晓峰笑道。 像谢梅这样理智的人，带着脑子，又亲自参与了制作，当然会觉得不靠谱，完全不成文，而且肯定造成了剧情的缺失。 但对于网文读者来说，一目百行啊。 网络小说，确实有很多不重要的剧情，整段、整章删掉都不影响大局。 如果胡晓峰只为了让读者跳过这些缺文，其实更简单，前后文删几段就行。 现在加入这些代表着“意境”的字符画，是为了保留老郭书中最重要的那些生命力。 反正现在品了品，填补的地方，幻触感仍然存在哦。 总算，在损失最小的情况下，修复了这本书，至少是能读了嘛。 接下来需要头痛的是，正式签约后，要给老郭付五万多块钱…… 要说五万块换来一本能达到“幻听”程度的手稿，千值万值。 但短时间内，这笔钱很难收回来。 因为老郭这本书是实打实过时了的武侠题材啊，而且写法也是上世纪那种。 《英雄剑》的主角，全程正义感爆棚，舍己为人，目标就是成为英雄，放在这个年代，就显得的不够真实了。 就连最倡导正能量的官方，也不会再树这种高大全的人物了，现在要求是“有血有肉”、“立体”，不能脸谱化。 所以从市场角度，老郭这本很可能会仆，大仆特仆，生命力也救不了他。 不管了，反正马上就要有一笔新的收入，五万多也不是多大个事儿。 胡晓峰定好闹钟，先睡到中午。 吃过饭，看看那个“巫右文化军团”的群，李镜墨宣布的最新收入数据，是36小时两万二。 这数据，已经超过熊霸网一倍，除了周末的原因，本身无尘书屋的书，平均质量就要好得多。 不过，按现在状况看，离布克林客三万八的纪录还是遥远。 “恭喜何总，提前锁定本次扶持行动的前三，下一步会被选到省级平台去了。”田雄强迫自己发了个祝贺的表情。 “哈，还说不好，隔壁总f县的‘惊雷网’也是狠角色，又占了一天周末推荐位，另外还有两个站是周六周日连推，所以要等明天才知道结果。”何生亮道。 沈从龙主席发了个遗憾的表情：“布克林客分配到的时间，太差了。” 言下之意，如果布克林客最终没能代表巫右县拿下小网站扶持计划的前三，就要怪某人哦。 这次扶持计划，总共涉及徐沟市下面六个县十八家网站。 巫右县的网文本来在六个县里只能说中上水平，全靠布克林客的临时降级，才有机会出现一家前三的网站。 前三名能够代表徐沟市所有县级小网站去省级平台露脸，这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机会？ “反正不关我的事。”胡晓峰等了一阵，见没有红包，这才失望地关闭此群。 回复了作者们发来的各种信息，不知不觉已经三点多。 “颜冬冬、卿怜儿，你们从读者涂鸦修改的作品中，各挑出一本感觉最好的，转为分成作品，在简介里说明这两本书的修改过程，准备放到市级平台去。”胡晓峰发了一条指令。 七十多本供读者修改的作品，全都已经面目全非，据说真有改得不错的和改得很好玩的，有几部作品的人气还超过了大多数分成书，毕竟读者爱玩嘛。 但市级平台的读者并不知道“涂鸦”这个规则，所以胡晓峰谨慎地只上两本涂鸦作品。 “涛哥，我家的宣传视频，就靠你了，现在可以上了！”胡晓峰再发消息。 窦涛得到指令，马上将事先做好的视频上传，并配上标题《“独行丹师”今晚登录市级小说平台！》 不直接说逐芳网，是因为在窦涛这个号上，《独行丹师》比网站本身更火嘛，粉丝有一大半是被那主题曲吸引来的。 “平总，之前说好的，在贵公司网站上为逐芳网发布宣传新闻，可以进行了，谢谢平总。”胡晓峰继续下一步。 半品动漫的平鸣飞很快回消息：“应该的应该的，《独行丹师》能在市级平台打响，对我们下周推出漫画版，有极大的好处啊，再说我们还有下一步合作呢，哈哈！” 胡晓峰满意地点点头，再打开公司自己的新媒体号，三个号上，从一周前就已经开始预告，粉丝回复也相当积极。 给粉丝的任务很简单，明天全天，不要直接上逐芳网，而是通过市级平台的推荐位来访问逐芳的书，这样可以让数据更好看。 “曹队，记得明天帮我在各个保安群和军友群拉票哦。”胡晓峰连这笔流量都不肯放过。 当然啦，有些底线还是要守的。 那就是两年以前的所有朋友、商业伙伴、读者，他都没找，不然光是那些旧的读者群都能把市级平台搞崩溃。 封笔就要封得彻底一点，当然，也是尽可能低调一点，别让十大天神发现自己最近找到了好玩的事情，跑来搞破坏。 作者们发来的征询信息，仍然络绎不绝，能上市级平台的推荐位，对他们绝大多数人来说，不仅是从没经历过，甚至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当然无比重视。 能修改得好一点是一点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为他人作嫁衣裳 也许是给作者们的回复，已经快要变成机械运动，当收到方铃的信息时，胡晓峰都没马上反应过来。 “在吗，我有新稿子了。” “在，看看。” 就是这么公式化的回复，好像对面根本不是逐芳现在的首席作者一样。 方铃没接着说，但胡晓峰有点回过味儿来。 李成功杯才结束不到一星期，这么快开新书？ 当作者呕心沥血创作了一部作品，会像演员一样，很长时间无法出戏。 除非是写惯了快餐文的作者。 说起来，方铃以前确实是这样的哦，所以倒不奇怪。 如果她觉得上本太累，想写点轻松的调节一下，快速开书也没问题啊。 “多少万字了，什么题材？”胡晓峰问道。 “两万，都市言情。” 胡晓峰眉头一挑，这就很不少了，说明已经动手好几天。 突然感觉，方铃这几天没粘着自己，是不是就为了给出这份惊喜啊。 赶在逐芳网去市级平台前的几小时，这丫头。 “别吊我胃口了，快发来看看呀，小铃。”胡晓峰笑道。 “其实，这本锦书城已经要了，千字一百五的保底，胡总你要的话，千字一百就行。”方铃发完这段话，还加了个抛媚眼的表情。 “千字一百五？如果是买断肯定亏，保底的话，挺好了，贺喜。”胡晓峰由衷地赞道。 方铃许久没回话。 胡晓峰愣了一会儿，有点明白，大概是自己回复得太快了吧。 女人就是这样，希望你能对她表现出一些不舍，最好哭着喊着不要走之类的。 然而胡晓峰是真心为她高兴啊。 逐芳网未来会很强大，但现在真没钱，不适合在方铃身上投千字一百那么高的价，那可是一个月上万的稿费开销。 要知道新书期是免费的，就算收费了读者也需要培养，所以至少前半年是纯亏，运气不好可能会占用十万资金。 拿十万块去买那些百万字的成品，对逐芳网来说是更好的选择。 简单说逐芳网现在缺书缺钱，而不是缺作者。 而且胡晓峰也为自己开心，看到锦书城那个冤大头花这么多钱，真爽。 啥，千字一百五买个李成功杯的冠军作家，不是捡大漏么？ 当然不是啊，方铃的水平现在还嫩点，而且刚刚耗了那么多心血和阅历，下一本很可能是低谷或者玩票之作。 就算方铃在没有胡晓峰指导之下，仍然能写出跟《我买了一条街》同样水准的作品，那也不值千字一百五，除非新书也拿到李成功杯。 然而有逐芳网在，别站还有机会拿这奖？ 胡晓峰满脸子yy着，再回过神看手机时，只见到“你果然无情”四个字。 “我无情，我残酷，但我不无理取闹……”胡晓峰暗自腹诽。 “小铃乖，我就是关心你，才会恭喜你找到更好的买家啊。”胡晓峰有理有据地道。 “放心，我不会再缠着你，我会证明我自己能行，让你后悔的！”方铃撂下狠话。 胡晓峰再发消息，已经被拉黑了。 “不至于吧。”胡晓峰讪讪地道。 其实给个千字一百的价，或者多说点肉麻的话，留下方铃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真留下了咋整，以后天天陪着这位重点女作者逛街，晚上再过去当监工？ 不是嫌弃方铃了啊，是胡晓峰现在很忙知道吗？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还真是无情呢，为了工作牺牲……朋友情。 当然，真牺牲了，又觉得可惜。 “有人说，编辑工作，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果然有理，这不，养大的女儿又嫁出去一只。”胡晓峰有些心酸地打趣着自己。 吃过晚饭，胡晓峰一路散步，走到公司。 加班，不是为了排遣寂寞。 因为去林场之前开着的电脑，还运行着呢。 点开屏幕，只见“小说沙盘”软件中，预设的任务已经完成，总共为一百本小说制作了模型。 “添加任务，为新书《英雄剑》、《袖前血》、《一绛纱》制作沙盘，同时检测原有的一百本书里，有哪些人物和景物发生了较大的变化。”胡晓峰一边自语，一边敲入指令。 “新书读取中，旧书检测中……” “提示：旧书《兰若无声》、《爱上终南隐士》、《位面肥料大亨》出现新的主要角色，是否添加。”系统机械的声音道。 “添加！”胡晓峰眼睛一亮。 《位面肥料大亨》是他一直督促着修改，寄望很高的书。不过直到下午才算初步完成修改，为了赶上推荐，来不及完善，就替换掉了旧的版本。 而另两本书，则更是胡晓峰关注的。 过去几天的陪伴，究竟会产生什么效果，两位妹妹会怎么修改？ 让自己沉住气，先打开许美盈的《爱上终南隐士》。 没翻几章，胡晓峰便笑喷了。 许美盈的想法，真是太好猜，在山里胡晓峰看她眼神就知道了。 毫无悬念，许美盈在女主追逐终南隐士的过程中，加入了一个护林员。 不是老郭那种年纪的，而是年轻、帅气、刚毅、霸道，最主要还带着神秘气质的金牌护林员。 胡晓峰是不知道现实中有没有“金牌护林员”这个编制了，反正他就想说，你没直接写出“霸道总裁假扮护林员”这句话就好。 许美盈在山上时，有没有对老郭产生感情？ 难免嘛，女孩子能不爱真汉子吗，但要说有多深，或者有什么想法，那倒不现实，毕竟岁数什么的摆在那儿。 但利用对老郭产生的那一点点新鲜感情，那一支生力军，去驱逐“终南隐士”，却再适合不过了。 不用等许美盈写完，估计她就完全能从失恋中走出来了。 或者说早就走出来了，只不过又带着帮手，回过头去把那段经历狠狠地踩一遍。 如果单纯从小说创作的角度，纯爱变成三角恋，读者群完全不同，颇有风险。 但许美盈因为时间原因，只能给护林员加很少的戏，所以纯爱的部分，其实并没受影响。 护林员虽然霸道，但又很有自制力，没对女主发起进攻，像颗定时炸弹一样，一直揪着读者的心。 这样的写法，从收费粘性上讲，绝对更高。 许美盈最后究竟让哪个男人娶女主，可能都会被骂死，但至少这次在市级平台上，这个雷是不会炸的。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军团出征 看完许美盈修改后的版本，胡晓峰揉了揉眼睛，却忽然感觉到，额头出了一丝汗。 秋天，室内，可不是那么容易出汗的。 “这算是，沾上了一点‘幻触’的边么？”胡晓峰呵呵笑道。 没起鸡皮疙瘩，但出汗同样表示皮肤受到了一定的刺激，起了点反应吧，当然，也可能是偶然现象。 许美盈修改的地方还是少了点，而且剧情关键部分在后面，很多东西还看不出来。 不过从胡晓峰嘴里的“幻味”来说，已经发生了变化，味道明显浓烈了许多。 原本对许美盈的期待只是让她把书续上，没想到品质还能再上一个台阶，这次真没白陪她。 目光转向童小琴那本《兰若无声》，胡晓峰就有点小紧张了。 终究没能替童小琴想到更好的修改方案，这是胡总裁上任以来的最大耻辱。 童小琴的生命，能自己找到出路吗？ 还不知道她改成啥样了呢。 搞不好，开篇冒出一个大和尚。 或者宁采臣穿越到现代，发现兰若寺变样了，小倩不见了？ 慢慢点开第一章。 胡晓峰身子猛然剧震。 再翻几页，跳读几页，他再也忍不住了：“幻视状态开启！” 眼前是一间普通的教室，美丽的女老师正在授课。 女老师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但这可能是因为她保养得好。 而她的侧脸，很像童小琴啊。 “今天是你们毕业前的最后一节课，还剩下点时间，作为班主任，我想和大家聊聊梦想。”女老师的声音温沁如泉水，“同学们以后想做什么样的人？” “老师，梦想是什么。”一个调皮的男孩子站起来，引发哄堂大笑，因为他明知故问。 “问得好，其实在英语里面，‘梦想’和‘梦’都是‘dream’，所以我们大可不必把梦想看得太复杂，它就是梦。” “你想要什么，你梦见了什么，只管说出来，这并不羞耻，并不比‘理想’更低贱。” “梦想并不是你为了应付这个社会而编造出来的，它是上天赐给每个人的礼物，小心地呵护它吧，嗯，或者说它们。” “如果有一天你们失去了原来的梦想，可以回到这里来，老师愿意听你们分享自己的故事。” 小学六年级的孩子们，似懂非懂地听着这些话。 画面跳转，然后便是胡晓峰之前熟悉的那些情节：情侣分手，修鞋师傅跟美女聊高跟鞋，补习班老师骂学生。 这些散乱的情节与旧版没有任何区别，但却给人完全不同的感受。 因为情侣、美女、实习班老师，都是那个班的孩子。 十几年过去，每个人都经历了很多。 唯一做出改变的情节，是女主角每次回家，都会把同学们的变化说给妈妈，也就是老师听。 嗯，这长得很像童小琴的女主角，也是开篇的小学生之一。 现在她有了一个新名字——若兰。 如此牵强的点题，是童小琴参考胡晓峰的意思，给读者一个解释，是一种妥协。 生活在继续，老师年纪渐渐大了，若兰也越来越少回家。 这似乎预示着结局会是悲剧向。 可惜小说到此为止，新章节还没出来。 胡晓峰静坐了一会儿，这才活动了几下僵硬的身体。 “真正的改动，也就不过一万字左右吧，但所有的点，都变得清晰起来，这丫头果然是天才。” “我说的‘穹顶’被她用上了，老师，就是所有角色的穹顶，将四十几个主要角色笼罩在一个体系之下。” “只有形成体系，散乱的事物才容易记忆，就如二十四史、一百零八将、元素周期表。” “重要的是，因为有了女主不定期地向母亲汇报，形成节点，那些散漫的事件才能联成变化曲线。” “从艺术化的角度，这本书略微降级，但对读者体验来说，这本书明显变得好读。” “最重要的是，童小琴给她母亲找到了一个最好的观众席，这就够了。” 满意，实在太满意了。 不是说这本书修改之后就能给逐芳网带来多大收益，而是胡晓峰终于遇到一个，不需要费心思教导，就会自己改文的“孩子”。 希望以后这样的作者越来越多。 编辑本不该站在老师的位置，编辑是配角。 简单说，胡晓峰想省点事，偷点懒好吧。 看看时间，居然已经到八点了，而小说沙盘软件还需要运行一段时间。 “是时候发动员令了。”胡晓峰深吸口气。 “诸位作家们，同行们，兄弟姐妹们，战士们！”胡总在作者群霸气开场。 “再过不到四个小时，我们就将迎来全市读者的挑战，你们紧张吗！” “紧张，就对了，因为那将是我们人生中辉煌的一天，你们期待吗！” “你们的战刀，渴望饮下对手的血吗！” “谁是对手？就是那些那些自以为了不起的大网站老板、作者，那些瞧不起县城网站的市区读者，那些想看我们笑话的躲在阴暗角落里的家伙们！” “我们是泥腿子进城吗？不，我们是拥有两大冠军的王者之师！” “你们是否还因为之前的成绩而感到不自信？” “在被我选中的那一刻起，你们已经是成功者了，因为，我只挑选强者！” “下面宣布，逐芳军团王者名单！” “页面上方横条推荐位两本：《独行丹师》、《我买了一条街》，此为前锋双星！” “页面左方男频推荐位十二本：《超大战尊》、《位面肥料大亨》、《火星恐怖哥》、《填海领主》、《英雄剑》、《未来透视》、《修真快递员》、《龙盾小队》……此为左军十二猛将！” “页面右方女频推荐位十二本：《一绛纱》、《兰若无声》、《爱上终南隐士》、《谪仙女史》、《遗失在时空中的你》、《名医排队来治我》……此为右军十二女将！” “页面下方文字推荐位二十本……此为后军二十铁卫！” “页面中央，大幅封面推荐位四本：《袖前血》、《给女团做裁缝的日子》、《名医排队来治我》、《拜拜，排骨精》，此为中军四大主帅！” “没有念到书名的兄弟姐妹也别泄气，你们都将得到本站的重点推荐位！” 名单公布之后，自然有人欢喜有人愁。 那些高价买回来或者拿了奖的作品，自然没有异议，但还有一些送到市级平台的分成作品，与留在本站的作品相比，差距就没那么明显。 这倒也罢了，另一个问题是，网站就这么大点，有哪些书大家都知道，偏偏就没听过《英雄剑》、《袖前血》和《一绛纱》，这又哪冒出来的，凭啥占据那么好的位置？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直播十二时辰 徐沟市郊区的玉麓别墅区，郎世宇照惯例扫了扫花园的落叶，听听远处秋虫的鸣响，这才在太阳能草坪灯的映照下，徐徐踱回屋内。 焚香，沏茶，放好古琴，换上一套新做的红色飞鱼服，照镜，这才激活直播软件。 “各位宇迷，安好，现在是人定、亥时初刻，照惯例，我先为诸位奏一曲《良宵引》。” 几分钟后，收到打赏礼物若干，郎世宇一一谢过，然后挑选出最多人关心的问题。 “是的，新书会在零点登录本市官方小说平台，大家可点击‘小网站扶持计划’中的‘逐芳网’页面，即可看到我的新书，据说很容易找。” “新书书名《袖前血》，并无太多深意，写书不一定皆要曲高和寡，日月风雨如此高远，亦懂得浸润万物。” “看来还是需要解释一下这书名，首先，本书主角长袖当风，书名自当有一袖字。” “其次，临阵杀敌，挡我袖前者，必血溅五步。” “再者，作者写书，十指渗血，指在袖前，此谓创作之辛苦也。” “此外，本书写战国铸器名家，则少不得提到干将莫邪之子眉间赤，‘袖前血’正是与‘眉间赤’匹配之名。” 直播间一直刷出无数新消息，其中很多人问：“为什么会在‘小网站’发书？”“逐芳是什么网？” 郎世宇不答，再弹唱几首新歌后，这才道：“逐芳，是唯一懂我的网站，也希望你们能懂他。” “今夜我将与逐芳上百位同袍共赴战场，需要宇迷们，以及更多爱书者的支持，届时还请大家看完我的书之后，也鉴赏一下逐芳其他书，世宇在此谢过。” “是的，隔壁桃子，亦和我同在逐芳开书。” 另一直播间内，身着古装的吴桃也在温柔地解说她的书名：“《一绛纱》，此名取自陆游的诗《雪夜》，‘佛灯一点绛纱明’，在昏暗寒冷的现实中挣扎累了，希望大家换个视角，看看这盏灯，或许心里就会暖了起来。” 不止是吴桃，在全市，甚至其他市，还有许多主播，在为郎世宇和吴桃的两本书做着宣传。 当然，现在登上徐沟市的市级平台，仍然看不到这两本书，但不急，因为这只是预热。 接下来的十二时辰，主播们会持续宣传，有人甚至准备直播读书，边评边播。 晚上十点，办公室里的胡晓峰，终于守到小说沙盘软件任务完成的那一刻。 “早等不及了！”胡晓峰长吸一口气。 想要马上进入沙盘世界看看效果，却发现电脑卡得动弹不了，连续跑了这么久，缓存占用太多。 重启电脑，这才能够进入。 一张巨大的沙盘地图出现在眼前，满屏。 地图被分为一百多个小区域，其中少数是预留或者为了分隔，剩下的103个区域，就代表了逐芳103本重要的签约作品。 胡晓峰强忍激动的心情，点击“独行丹师”，那个区域马上飞快地扩张，直至满屏。 这一次，胡晓峰的视角落到了地表。 旋转360度，只见西面是蛮荒森林和苍古大山，主角一直未涉足的地方；南边是雾气笼罩的大泽，主角曾经去采集过药材，但多数区域仍未到过，只知人烟稀少。 北面是草原与大漠，只有少数剧情在那里发生。 真正繁华的地方是东边，数十座大城，百亿计的人口，当然，在这沙盘上是没办法展示那么多人的，就算大城也只是挑选了其中十座。 胡晓峰操作着鼠标，快速向东推进，一路扫过那些站立不动的人物，脑中闪回着小说里的情节，仿佛只花了几分钟，就重温了整本书的精华。 “这软件终究是免费的。”一直看到男女主角，胡晓峰才停下来叹了口气。 单以美工质量和像素来说，这个沙盘世界怕还比不上三十年前一般的3d游戏。 只有真正喜欢小说内容的粉丝，才会沉浸在这种世界里吧。 但那就足够了。 小说沙盘，仅仅是对文本的一个最初级的补充。 胡晓峰是连真实的小说位面都见过的人，眼光有点高，但对于徐沟市多数读者来说，这样一个沙盘世界已经足够惊喜。 “去《英雄剑》的世界！”胡晓峰鼠标一晃，选中目标。 眼前豁然一亮。 同样的软件，居然做出完全不同的效果。 英雄剑的沙盘世界，不论从色彩饱和度还是人物真实感，都超过《独行丹师》的世界一大截。 “是了，老郭比较老派，他对人物外貌的描写是比较认真的。”胡晓峰想到了这点，不由有些感慨。 文学作品中的描写文字一步步减少，这是个趋势。 当电影动画这些新事物出现后，作家描写得再好，也不如屏幕上的形象生动，这就像画家在写实方面终究比不过照相机一样。 既然比不过，网络作者就渐渐跳过描写，让读者意会就行了，事实上这样反而带给读者更多遐想空间。 有利自然有弊，就像现在这样，老郭那些看似繁琐的描写，让软件获得更多更明确的信息，软件就会投入更多资源给这个世界。 “搞不好，英雄剑会是所有世界里最受欢迎的。”胡晓峰笑道。 不过再转到那两位大主播的新书世界里，胡晓峰又感慨了一回。 《袖前血》和《一绛纱》两本书才上传两三万字，没有几个人物和场景，但画面构图美，人物气质好，让这两个世界仿佛水墨仙境一般。 最后再将所有世界边界取消，融为一体，那感觉，真叫一个——“爽!” 好吧，也乱！ “干活了。”胡晓峰依依不舍地退出软件预览页面，然后将各世界的模型一一上传到网站服务器上，然后还要由他亲自设置链接，把书和世界绑定在一起。 老总还要身兼技术的活，累啊。 晚上十一点，直播间内。 十万总粉丝，当前在线的竟然达到九千余位，就这个时间段来说，真的太少见。 “夜半，子时初刻……”郎世宇轻轻地拨动了一根琴弦。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堤洪流 即使过了十一点半，逐芳网的作者们，仍然在做最后修改，就算是以胡晓峰这样的脑子，都应接不暇了。 网站的三个编辑，也全部在线，没办法，相熟的作者一直在找她们，请她们再出出主意。 “上推荐位的通知，早早就发了，你们现在才临时抱佛脚。”胡晓峰一次次地腹诽着。 算了，可以理解，越是这样，生命力爆发得越充分嘛。 最后一点时间，胡晓峰向三位编辑下达了记录数据的命令。 当然，他自己也会再看一眼。 上推荐前与上推荐后，究竟有多大改变，这个是必须搞清楚的。 不过让胡晓峰惊讶的是，还没上推荐呢，网站的流量怎么就已经涨了这么多？ 是了，不管是各位主播那里，还是窦涛、半品动漫他们，都已经开始宣传了嘛。 虽然宣传的是市级平台推荐位，但既然提到了“逐芳”两个字，总会有好奇宝宝们直接到前线来观摩。 外县读者如果要订阅逐芳的书，需要至少付出千字两分，而且还不能挣到家乡的文化积分，所以这批人目前主要阅读免费章节，网站收入提升得不算特别明显。 胡晓峰还真希望他们能晚一点付费，不然增加的收入不计为推荐效果呢。 逐芳网只有一天推荐机会，书也少，但还是要尽可能挤进推荐效果的前几名去。 零点，周日，终于到来。 网站早就做好的推荐页面，即时出现在市级平台的二级页面上。 作者群第一时间消息刷屏，但胡晓峰没空看，只紧紧盯着后台，隔几秒钟刷新一下数据。 “平常这个时间点，uv（访客数）一小时不过几百，现在一分钟就破了五百！” “冷静，这是因为主播们的粉丝，都在线等着，就像刚放出来的野兽，后面就会减缓很多了！” 胡晓峰又盯着看了十几分钟，心跳越来越快。 数据增长确实减缓了，但减得不多啊！ 这个时候微信实在叫得太烦人，胡晓峰只得拿起手机。 逐芳的作者群早就刷过99的信息，胡晓峰意外的是“巫右文化军团”也刷了好多条。 赶紧打开，果然有个红包，无尘书屋李镜墨发的二百的包，抢之。 “虽然最终没赶上何总，但两日推荐效果还是达到了三万三千元，可以满意了。”李镜墨难得说这么多话。 “不过以现在其他县的情况看，李总要保住前三的位置，难啊。”何生亮道。 “我大致估了一下，应该已经被挤出前三了。”李镜墨没有其他县城网站的具体收入情况，但从其他数据还是能分析个大概。 “嗯，高手多啊，我有消息，惊雷网已经确定超过我家，另两家照现在的情况看，最终跟布克林客恐怕只是毫厘之间的差距，谁都可能赢。”何生亮这次也显得有些谨慎了。 这么晚了，沈从龙主席居然也在线，提到熊霸网还好，目前倒数第二，没有真正垫底。 “熊霸毕竟推了两天，真要垫底岂不成笑话了，倒是逐芳网……”何生亮意味深长地道。 田雄终于抓住机会说话了：“其实逐芳虽然只推荐一天，但毕竟是周日，效果会好得多，看老李的成绩就知道了，但问题是，胡总也太随意了，竟然连五十本书的推荐名额都没用完！” 胡晓峰正好赶上了，马上接过话：“用了四十八本，只差两本有啥？” “不是只差两本的问题，只要好书足够多，完全应该把一百本的名额用完。”何生亮附和着田雄。 李镜墨道：“也不至于用垃圾书凑数。” “说到底，逐芳的书毕竟是太少了点，有点浪费推荐位了。”沈从龙叹道。 胡晓峰哈了一声：“诸位，是不是在跟我比小学一年纪的算术？” “一百本比五十本多，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我会不懂？” “可是你们想想，如果市级平台的读者看到满满一屏书的时候，他们会有什么感觉？” “第一反应是，这些都来自县级小站，不可能全是精品，我得尽可能快读，每本书扫一章，能挑选两三本能读的就不错了。” “好吧，一百本书，每本看一章，怕是一两小时就过去了，人家早累了，隔壁还有几家网站也在推荐，也等着他去淘呢。” “所以多数读者，可能没那么多时间，他们只会从每个站挑十几本试毒，那放一百本和五十本有什么区别？” “好，现在再假定我站只有十本好书，杂夹在一百本书里，或者夹杂在五十本书里，哪种情况更容易被读者发现？” “如果能让读者尽快找到第一本好书，那他就会对我站更有信心，然后更愿意去找下一本。” “那我们再说另一种情况，假定这读者有强迫症，不把整个页面的书都扫完，他绝不离开，而当他扫完后，发现好书竟然只占10%，他会不会愤怒？当然会，然后他会边骂边离开这个页面！” 胡晓峰一口气不知打了多少字，仿佛是为了释放因为封笔令带来的痛苦。 嗯，聊天不算违反封笔令哦，正好过过手瘾。 “呵呵，胡总这张嘴啊，哦不，是这双手啊，见识了，一向都这么厉害。”何生亮道。 随后他很快加上一句正题：“不过推荐效果如何，胡总的‘战略’成不成功，是要靠数据说话的。” 胡晓峰嗯了一声：“数据很好啊，比平时多了十倍。” “哈！”群里几个人同时笑起来。 鄙夷地笑，笑这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嘿，我就是开个玩笑，诸位早点睡哈，想发红包的时候记得@我一下。”胡晓峰最后来了个告别演出。 耽误这么长时间，再看数据，增速又降了一些。 仅仅是一些而已，现在居然每分钟仍然有上百新用户访问逐芳！ “照这个趋势，真有点吓人了。”胡晓峰喃喃道。 半个多小时，来自市级平台的uv（访客数）已经超过五千！ 虽说这些人可能大多来自那些直播间，平时爱看直播的人不太喜欢看小说，但只要有一半的留存率就很可观了。 以现在读者的付费意识，两千五百访客，总有一千人会掏钱的，而其中总有三百人会全订一本书吧？ 半小时增加三百个全订？平常逐芳单日都加不了那么多！ 第一百一十八章 稳得一起 “巫右文化军团”群有人@了胡晓峰，赶紧点进去看，结果很失望，还是没红包。 “@逐芳疯虎，悠着点哈。”何生亮用笑嘻嘻的表情发道。 “我怎么了？”胡晓峰反应不过来，对方却不再说话。 过了一分钟，李镜墨发来私聊：“意思是让你少刷点，不然会被处罚。” 胡晓峰哈哈大笑：“真没刷。” 李镜墨显然是不信的，进一步解释：“这年代当然没什么人用机器刷那么低级了，我是说，买量的那种，在市级平台也是会被处罚的。” “买量都被罚？”这一点胡晓峰倒真不清楚。 “市内主要的刷单用户id，市级平台大半有记录，如果超过30%的用户是属于刷单，市级平台就会出手。”李镜墨道。 “谢谢李总，我家还不至于。”胡晓峰还是忍不住笑。 所谓刷单、买量，就是用户本来不喜欢看你这本书，你花几块钱请他订一下，那就算买量。 这种肯收几块钱帮你刷数据的人不好收集，作者和网站很少那么干，但有专门的公司在收集。 市里大型的刷单公司，手上往往有上万个号，所以理论上帮你直接刷到一万均订都是很容易的，就是贵点。 平时你刷单，变相为网站提升流量和收入，网站当然不会管你。 但像市级平台搞的这种带比赛性质的活动，还有申报网站升级时，刷量显失公平，平台肯定要出手的，毕竟是官方机构。 之所以设置30%的门槛，是因为某些刷单用户，平时也会有正常订书的行为，所以官方会留有余地，以防误杀。 胡晓峰事先真的没想过买量，毕竟没钱嘛。 现在看来，布克林客跟无尘书屋，包括其他县成绩好的，很可能都刷了一点。 “时间会证明一切。”胡晓峰不以为意，回头看看作者群的消息。 作者们除了庆祝上市平台，还有不断地报数据增长情况，也没别的话题了。 “凌晨看书的人少，而且现在大家都在看免费章节，光看点击量和访客数完全不过瘾，算了，早上再看。”胡晓峰伸了伸懒腰，关上电脑，让它也好好休息一下。 懂得养生的郎世宇关闭了直播，逐芳网的美女编辑们一一睡下，作者群也渐渐冷清。 但数据的世界，是没有休息的。 “大家好，现在是丑时，又名‘鸡鸣’，之前已经直播完朗老大的《袖前血》，让我来看看，这个逐芳网，还有什么好玩的书。嗯，不用好看，只要好玩就行，何谓好玩，让人忍不住吐槽的烂书最好玩，大家觉得哪一本合适啊？” “好，就是这本，《位面肥料大亨》！” “哈哈，居然有人写‘翔’，这也太重口了吧，我想想咱们市里好像都没这种题材的吧？” “哎呀我的妈，这狗太逗了，见着屎就想吃，哎呀，不给吃还委屈，真的萌啊！” “这个主角也是损，嫌仙女姐姐不食人间烟火，产肥量不够高，居然诱惑仙女去逛小吃街！” “天，居然还有叫‘爱翔一族’的？” “兄弟们，这书太爆了，大半夜的把我瞌睡弄醒了，大家明天用力帮着推啊，不能让我一个人眼瞎，不不，是鼻炎！” …… 平旦，寅时，凌晨三点。 “各位好朋友们，我波波包子铺又开始直播蒸包子喽，当然，照惯例，我还是一边听书一边做。” “‘不老司机’，又是你第一个说话，咦，你居然会向我推书，行，看在你打赏礼物的份上，就听这本《修真快递员》。” “跑到仙侠世界做快递员，这没出息的，不过还挺有意思，老司机，你也可以写本《修真出租车》，我去写本《修真包子铺》吧，哈哈！” …… 日初，卯时，清晨五点半。 “大家好，我又开始晨跑喽，各位不要睡懒觉哦，嗯，昨晚我偶像郎世宇哥哥开新书了，我一边跑一边听他的书吧，大家可以跟我一起来哈。” …… 胡晓峰是早上七点四十起来的，相对来说，现在他的情绪还比较稳定。 当然，是靠强大的毅力，让自己稳住的。 “别像小孩子一样沉不住气，晚些看数据又咋了。”胡晓峰一边自语一边洗漱，然后居然还慢悠悠出去吃了个早饭。 回到出租屋，往床上一躺，这才点开手机。 不看数据，先看评论区。 “呀，看我发现了什么，看完这本书后，居然可以进入一个虚拟世界，小说里的主要景物和人物都在里面！” “我也发现了，这设置不错啊。” “你们一看就是只在县市级网站打转的，这种叫虚拟沙盘，以前只在大型比赛中使用，去年世界级的网站开始自己搞，国家级的网站现在也有不少在做，就咱们省好像也有几家。” “这家网站都什么书啊，还获奖作品，写得跟x一样。”（此条书评，毫不犹豫删除） “有两本获李成功杯冠军的书，李成功我听说过啊，这逐芳网看来比前几家强些。” “昨晚一口气看了五个开头，这真是‘小网站’？还是我运气好挑到最好的五本？这种质量，放到市级网站都不差的啊！” “本来准备过来看乡巴佬的，后来发现自己好像成了乡巴佬，看了三个开头都挺高级的，决定订阅！” “《超大战尊》和《龙盾小队》我吹爆！” 胡晓峰专挑好评看，直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他也知道，评论没用，数据最重要。 还是不着急，让数据再涨一会儿！ 存起来看更爽。 转到市级小说平台的首页，也关心一下其他网站的情况。 平台给“小网站扶持计划”留了四个推荐位，就是说每一天都有四个站被推荐。 另三家站，胡晓峰不知道他们本来的地位如何，反正就现在的点击量来看，远远被逐芳甩开了。 就在这时，网站顶端飘过两行字幕。 “二十年了，想不到我还能看到这种风骨的好书，怎么能不打赏，武侠不死！” “高山流水遇知音：用户‘天河洗剑’打赏《英雄剑》100000书币（1000元）！荣膺盟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离十万还是有距离的 “这就是生命力的效果啊！”胡晓峰大赞一声。 《英雄剑》这种写法，绝对绝对不适应潮流，初步估计只有1%的人会喜欢。 你以为这表示，火书有一万人看，那这本书至少也有一百人看？ 错，越多人追捧的书，越能吸引更多读者，这叫滚雪球效应。 再好看的书，如果没有人可以一起讨论，没有圈子可以分享，就很难传播出去。 所以假如没有网站支持的话，像《超大战尊》那种书拥有十万读者时，《英雄剑》可能只有几十读者。 现在大家拥有相同的推荐位，《英雄剑》才不至于被其他书甩下太多。 这也就让它能够坚持到，小众粉丝积累到足够多的时间。 一旦粉丝量突破百人、千人，能够形成一个讨论的圈子，支持这本书的人不再孤独，那才能进入良性循环。 而《英雄剑》比胡晓峰想像的却幸运得多。 在连百人圈子都没形成的情况下，居然杀出一个盟主，这带给粉丝们的信心，简直相当于千人、万人的圈子！ 在打赏消息传遍全站之后，短短十几分钟内，《英雄剑》的点击量就翻倍了，也就是说十几分钟达到了之前八个多小时的量。 “早知道这么有效果，我私人打赏个盟主喽。”胡晓峰嘿嘿地笑着。 好吧，一般情况下盟主没那么有效，主要是前八个小时看书的人本来就少，而到这个时间点，人才开始多起来。 也是《英雄剑》之前的点击量太低，所以翻倍才那么容易。 《英雄剑》沾那条公告的光，在首页醒目位置挂了足有二十分钟，才被新的打赏信息给压下去。 不过新获得盟主的书，也不陌生——《袖前血》。 直播间里，郎世宇正在为大家演示如何泡一壶早茶。 “各位宇迷们，小说平台那边，要给力啊，刚刚有人就把我们的书从当日打赏榜挤下去了！” “对，阿宇现在没上架，我们只能打赏支持了，走，去支持一波！” “走，不能让阿宇受欺负！” 郎世宇抬起头，微微皱眉，不过很快又恢复淡然：“虽说这样打赏，我的分成并不多，但就当感谢市级平台和逐芳吧，应该的。” 打赏和订阅，市级平台分一半，剩下一半由逐芳和作者分，各25%，所以确实比较亏。 如果直接在逐芳打赏，郎世宇当然能多收入一些，但人家看来并不在乎这点钱。 事实上，在市级平台的数据越好看，对于《袖前血》这个ip也是极有好处的。 随着“宇迷”们轮番大额打赏，在市级平台掀起霸屏模式，《袖前血》的点击又迎来一波大涨。 当然，平台原有大神们的粉丝，也不甘示弱，纷纷开始反击。 这或许是小网站扶持计划开始以来，最热闹的一天。 即使在市级小说平台的整体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一天啊。 “报告，按九点的统计数据，逐芳网新增点击量103万，访客数41万，收入15万！”卿怜儿最先在群里报出数据，看来她对自家会长郎世宇，还有好友吴桃的数据特别关心，所以起了个早。 “平均每人只点击了25次页面，也算不错了，像郎世宇的粉丝，多数人可能就点10页，因为《袖前血》的字数少啊。”胡晓峰自语道。 “但是收入真少，光打赏就差不多万元了，难道四万访客，总共才花四五千块钱订阅，一人一毛钱这么抠？”胡晓峰很不满意啊。 是，《袖前血》和《一绛纱》还没开始收费，但冲着那两位偶像的面子，各位“宇迷”也多订点别的书嘛。 “胡总啊，你忘了，我们这15万是被市级平台扣掉一半之后的收入呢。”颜冬冬也进入工作状态了，一语点醒梦中人。 “哦，那还好点。”胡晓峰松口气。 本身访客里面就有一半以上是不会订阅的，所以应该是由两万读者，支付了大约两万元的订阅费，每人一元。 按市级平台千字两分计算，每位读者订阅了足有5万字，这已经相当不错了。 要知道这是周日的九点，很多人才刚起床呢。 “成绩不错，但离我预想的还有距离。”胡晓峰嘴角已经勾起，但在群里还是要严苛一点：“这样算下来，只相当于一本百万字的书，增加了一千个均订而已，太少，太少！” 他能想像微信另一头，卿怜儿撇嘴唇的样子。 是啊，《独行丹师》这种王牌冠军，在逐芳网放了一个月，也才两千均订，而且收费字数还少。 这么说吧，逐芳网整个八月的订阅收入，也就是一万左右，现在九个小时就达到了，还要怎样？ 胡晓峰咂了咂嘴，还是觉得不过瘾。 熊霸网的成绩，已经被逐芳超过了，嗯，是九小时就超过人家两天的数据。 但这毕竟是周末嘛，而且有郎世宇自带粉丝。 “郎社长十万粉丝，肯定有不少僵尸粉，或者今天不在线的，所以考虑他那儿最多给咱引流三万，估计这股力量已经耗得差不多了。”胡晓峰敲着桌子想。 窦涛的视频号只有一万多粉丝，但都是最近一个月涨起来的，多数是活跃粉和付费习惯比较好的，这方面或许能引流近万？ 其他像半品动漫之类的，引流效果就要差得多。 “所以现在的四万访客，也就相当于外援所能给我带来的上限，今天剩余时间能涨的，才是本站真实力量！” “现在书评有点多，大家辛苦点，见着恶意捣乱的书评，马上删帖，严重的封号！” “今天的机会宝贵，不能让负面书评影响读者情绪，所以哪怕误杀也要干，狠一点！” “作者反应的问题也都要及时解决，想了解详细数据的，第一时间回馈他们！” “作者群的士气保持住！” “新媒体号宣布最新数据，庆功！” 胡晓峰一边翻阅书评，一边指挥，忙得不可开交。 偶尔看一眼“巫右文化军团”群，果然何生亮又在那边阴阳怪气：“胡总这次投入的推广力度很大啊，还打赏了这么多盟主，不知道现在收回了多少呢？” 胡晓峰嗯了一声：“收了点，但离十万块还有一些距离。” “哈，真是幽默，差九万九么？”何生亮见胡晓峰不好意思直接报数据，顿时就放心了。 十一点，日中，午时。 胡晓峰深吸口气：“颜冬冬，报订阅增长前十位的数据！” “是，现在增加均订数量最多的是《富不过三分钟》，涨549；其次《火星恐怖哥》，涨504；第三《我买了一条街（冠军版）》，涨366；第四《独行丹师》，涨342……” 胡晓峰眉头一跳，啥情况？ 随后马上反应过来，前两本书字少，现在才二十几万字，收费部分不过十几万啊，很多读者已经读完了，这个涨均订实在太容易。 但是真正能给网站带来大头收入的，是那些百万字以上的作品呢。 第一百二十章 气运之剑 下午一点，未时，日昳（dié）。 郎世宇刚刚完成了一对绣花鞋的最后一道工序，并答应送给今天直播间打赏最高的那位粉丝，顺便把自己卖鞋的网站名再报了一回。 “下面我给大家弹琴一曲，提提神？”郎世宇准备起身取琴。 “别，阿宇你累了吧，要不然，去码字换换心情？” “对啊，你新章节卡在要紧的地方，好吊人胃口啊。” “徐洋下一章能跟孙悟空见面吗？” 郎世宇静静地看着这些女粉丝的要求，嘴角慢慢勾出一丝笑意。 成功了么？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粉丝们发自内心地希望看到自己写下一章。 以往的几本书，都是他主动问大家感觉，下面才会有稀疏几人回应的。 而今天到现在为止，直播间至少有上百条消息是在问小说。 而且他还注意到，好久没有明显增长的粉丝，今天突然多了两千多人。 最近郎世宇可没做什么推广，这批新粉丝，恐怕主要是为他新书而来的吧。 不一定全是来自小说网站，其他主播在替郎会长宣传新书的时候，也会引来一些流量。 这个年代，最多的不是歌迷、影迷、直播粉丝，而是书迷。 会写书，是最重要的才艺。 “行，我现在去创作，那就关窗口吧。” “要不阿宇你就直播码字吧，绝对超帅的！” “对啊，写作的时候，一定显得特别专注！” …… 下午三点，申时，又名晡时。 “颜冬冬，报订阅收入数据前十！” “《给女团做裁缝的日子》新增收入2024；《龙盾小队》新增收入1890；《修真快递员》新增收入1840；《位面肥料大亨》……” 都挺不错啊，不过怎么全是男频的书？ 这其中又有一个道理，那就是男人看书的速度更快嘛。 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现在收入最高的，都是总字数最多的。 虽说没有人能在认真看的情况下，半天时间就看完这些百万字的书，但选书的人往往有个坏毛病，优先看字数多的，所以这些书吸引的读者也稍多一些。 虽然因为读者还没看到后面，所以它们均订不起眼，但事实上却成了吸引流量的主力军。 另外，有少部分读者，遇上喜欢的书了，不是一章章付费，而是直接支付全订的费用，所以才造成这些字数多的书，在收入上领先。 从这个意义上说，目前收入的增长，仍然不能准确体现一本书真实的受欢迎程度，更体现不出水平。 胡晓峰再看了看自己特别关心的几本书，《英雄剑》借着一位盟主的势，再加上字数多，目前在订阅收入上有六百多块的进帐，已经算很不错了。 《独行丹师》和《我买了一条街》的两个版本都是增加一千五左右的收入，勉强进前十，《兰若无声》、《爱上终南隐士》则还不到五百。 这些胡晓峰投入情感最多的书，其实严格来讲，都不是真正市场向的畅销题材。 有趣的灵魂，往往敌不过好看的皮囊。 想好看，往整容医院一躺就完事儿，但有趣的灵魂，可能要经过几年几十年的修炼。 胡晓峰努力让这几本书外表看上去不那么丑，但为了不伤害它们的原貌，就没办法让它们变成一眼美女。 其实现在能有这么多收入，已经是因为市级平台上的读者比较识货，加上冠军作品的光环。 生命力在比赛时能绽放光芒，但平时却是比较安静的，仿佛真是在修炼一般。 “嗯不对，也不是没发挥作用，假如网站没有这么多生命力旺盛的作品坐镇，又哪来那么强烈的气运？”胡晓峰目光射向《英雄剑》。 在那本书的上方，仿佛真悬挂着一柄浩气长剑，统率着逐芳网的所有能量，越拔越高！ “胡总，收入增加多少了？”这次是群里的田雄在问。 “还是没到十万。”胡晓峰叹气。 “胡总别逗我们，你看之前大家都挺耿直的，说报就报。”田雄道，“莫不是收入太高了，怕吓到我们？” 胡晓峰心说，确实不想刺激你们啊。 “如果我说，现在收入已经破四万，你们信吗？”胡晓峰问道。 “还逗我们，那就没意思了。”田总似乎真有点生气。 李镜墨忽然发出消息：“我信。” “怎么可能，老李你也会开玩笑了？”田雄惊讶地道。 “现在市级平台的当日打赏榜、点击榜、收入榜前百，有很多胡总的书。”李镜墨顿了一下又道，“当然，还有我们的书。” 是的，熊霸网奉上了“一条街”，无尘书屋也贡献了“肥料大亨”等，布克林客则更多了。 田雄仍然难以置信：“如果真有四万收入，逐芳网总共才推五十本书，平均每本收入岂不是破八百块？” 胡晓峰提醒了一下：“我站没放在推荐位的书，也涨了不少收入。” 多说几句之后，田雄有点蒙了：“难道真不是开玩笑？不对啊，这才十几个小时，你这收入比我站两天，不不，连老李和老何他们站，两天下来总收入也不到四万啊！” 胡晓峰没解释。 “其实，胡总可能没搞清楚算法，我们在市级平台上的收入，有一半是要交给平台的。”何生亮终于出来说话了。 胡晓峰发了一个“点赞”的表情，意思是何总说得对，是有这规则。 当然，他才懒得解释，四万块已经是分成后的呢。 “嗯，现在是下午四点多，十六个小时，也就是三分之二的时间过去，能挣得超过两万的纯收入，也是相当了不起了。”何生亮感慨，“后生可畏啊！” “当然，周末效应也是不可忽视的，只是我之前也没想到，周日比周六火爆这么多，如果再有下一次，我肯定会出高价买周末推荐位的！” “李成功杯的影响力，看来也被我们低估了，本月的杯赛，真的要重视起来，有一两本拿过冠军的作品，对读者心理影响不小！” “对了，胡总，逐芳网重新起步，多数书籍的字数较少吧，所以胡总要注意一点，下了推荐之后，逐芳后续增长的势头，可能就不如我们几家持久了。” 何生亮一条条地分析下来，群里的紧张空气渐渐消解。 就说嘛，逐芳不可能靠那几十本书创造那么大的奇迹，都是县级网站，谁能比谁强多少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此起彼伏 沈副主席忽然在百忙之中说了一句话：“按你们之前的数据，下午到晚上这段时间，是不是收入的高峰啊？” 群里沉默了片刻，李镜墨才道：“是的，有时候，最后八小时的订阅，可能超过前十六小时。” 何生亮道：“这个，要看读者粘性，如果读者在前面十几小时看完了免费章节，对小说后面的章节感兴趣，后几小时的收入确实会明显上涨，但一般情况下不会涨得太离谱。” 解释了这么多，就是不肯老实承认，逐芳剩下的八小时，还有可能创造更大的奇迹呗。 田雄忽然喊了一声：“我的天，胡总你们现在就已经两万了，如果后面更猛，岂不是要到四万，超过何总？” 胡晓峰挠挠头，其实现在已经超过了啊。 “看情况吧，确实有些可能。”何生亮非常高姿态的地道，“巫右县能有这样的成绩，我也喜闻乐见。当然，就算超不过布克林客，只靠一天时间做到这程度，也值得骄傲啊。” “当然……”何生亮还是不甘心白白给逐芳戴高帽子，“小胡你真的要注意点，市级平台的监管，不是说笑的，有时候就算你觉得正常的推广、买量，他们也可能视为违规的。” “身正不怕影子斜，平台要敢胡乱扣我钱，我会起诉他们。”胡晓峰笑道。 转回公司群，随口问一句多少收入了，得到回答是四万九…… 是的，之前胡晓峰说的“超过四万”，其实超得比较多，而且隔了还不到半小时，又涨了几千。 “市级平台上很多首页推荐的书，都被逐芳的前几名超过了！”作者群有人欢呼。 “小意思，市级平台而已，我们的目标是省级平台！”肥料大亨的作者“鸡肥蛋大”发了个一百的红包，引发不绝的颂扬声。 “咱们这些人，看来以前都是被埋没了啊，一遇风云便化龙！”《填海领主》的作者罗不逊也发了一百。 “说起来，前面几家网站的书为什么没爆，偏偏我们这些可以说各站的弃婴，却突然翻身了呢，大家难道没好好想过？”“排骨精”的作者“刘芳摆事”问道。 “咳，行了，这其中当然有胡老板一点小小的功劳啦。”鸡肥蛋大打个哈哈，后面一群人便开始捧胡晓峰了。 “其实，对每本书来说，我只帮了他们一点点，要说好看程度，提升也就1%到10%之间吧，另外再降低了他们百分之十几的毒性，离脱胎换骨可差远了。” “但这些书本身就是璞玉，哪里需要动大手术呢。” “重要的是这么多好书放在一起，才让读者产生信心，知道这是家好站，肯在每本书身上多停留两分钟，从而发现其中的美。” “当然啦，气运，真的是最重要的。” “恰好遇到合适的读者，或者读者这一分钟状态正佳、心情正好，一本书的命运就会改变。” “带着善意去看书，与带着恶意去读，效果相差何止百倍。” 胡晓峰一边看着聊天记录，一边思考着。 很多规律，是当写手时他都没注意到的。 难道这是上天的安排，让他以另一种身份，体会网络文学更深层次的东西么？ “不管怎么说，我的‘气运说’得到验证，以后坚持这条道吧。”胡晓峰微笑起来。 生命力，始终比纯商业化写作更有价值啊。 网站气运还只是添头，生命力真正发挥作用的时刻，还在后面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 “胡总，《超大战尊》发威了，已经超过‘女团裁缝’！‘名医排队’和‘排骨精’也起来了！”谢梅激动地报告着。 “这才是常理。”胡晓峰点头，“这些四五十万字的书，看得快的读者应该已经扫完，到了他们各处推荐的时刻。” 全国那么多小说网站，还有影视动漫游戏和现实中那么多好玩的，恰好在今天守着市级小说平台的人能有多少？ 好书和差书的区别，就在于谁家有更多肯当“自来水”的读者。 胡晓峰对自家网站的书有信心，知道会有很多读者义务推广，区别只是读者早读完还是晚读完而已。 之前是长篇占优势，现在是短篇占优势的时刻了。 《独行丹师》和《我买了一条街》也属于五十万字这一档，现在也势头也起来了。 不过相对他们的冠军光环来说，现在的成绩还是稍显一般。 这其实已经不能单纯用“不够商业化”来解释。 《我买了一条街》还可以说是因为有两个版本分流，而《独行丹师》真的是水平不够啊。 早期但凡是有几本好书可用，也轮不到拯救这样一本书的。 “放心，你仍然是本站的王者。”胡晓峰似乎感觉到了《独行丹师》的哭泣，淡淡地安慰了“他”一句。 “辛苦一天了，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可以晚半小时上班。”胡晓峰在公司群发了个红包。 “可我还想看着，每个‘孩子’的数据都涨得这么爱人（喜人）。”颜冬冬咕噜着。 “我这有好多人加好友，给我投稿，我再跟他们聊会儿。”卿怜儿道。 谢梅没说话，反正她只会比另两位更忙。 “各位……书友，昨日亥时开始直播，现在却已接近子时，十三个时辰，感谢大家的陪伴，今天是对我郎世宇有着特殊意义的一天，从某种程度上说，已经圆了我的文学梦，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会与大家分享《袖前血》背后的故事，晚安诸位。”郎世宇终于结束了直播，然后——继续码字！ 生性淡泊的他，或许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创作冲动，而且这样的冲动，看来短时间是不会消退了。 凌晨零时五分，谢梅发出了新的微博：“市级平台的推荐已经结束，感谢省文化厅、市文化局、市级平台、各级文协……感谢作者与书友们的支持，现在小梅可以说了，过去的一天，逐芳网创造了历史。之前从没有哪家县级网站，会在一天内取得这样的成绩——扣除平台提成之后，打赏收入两万，订阅收入十一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均订五千的小目标 轰轰烈烈的周日远征终于拉下帷幕，貌似网站将回归平静。 然而只是“貌似”而已，真实状况完全不是那样。 早上胡晓峰打开网站后台，又受刺激了，订阅收入又刷刷地涨了一截。 不是早说过吗，第一天多数读者还在看免费章节或者挑书呢，后续的收入增长，还要持续十天半个月的。 当然不可能再像昨天那样涨，收入会逐日下降。 别家的后续收入，大概相当于两个推荐日的三倍，而逐芳只上了一天推荐，这后续效果就不好估算了。 吃过饭慢悠悠来到公司，等着员工们前来开会。 因为订阅数据现在涨得还挺快，所以胡晓峰没急着听收入情况，让大家先汇报其他工作。 算上两本涂鸦作品和几本新签的分成，逐芳网已经有一百一十本签约书。 其实现在给逐芳网投稿的高质量写手越来越多，真要签的话，买断和保底的作者也有几个能用的，但谢梅她们报给胡晓峰，都被否决了。 现在养新书，确实比较压资金，还是收购成品书好些。 而且胡晓峰现在口味变刁了，网站也有条件傲气了，一般的买断书他是看不上的。 其实就算来了特别好的书，哪怕你能让胡大神幻触幻听了，如果你价格太高，胡大神也不会买的。 现在想要的是捡漏！ 短期内不能从作者身上赚个五倍以上的，不予考虑。 “怜儿，六指湖文学周怎么样？”胡晓峰还是比较关心这个活动。 “这个文学周就是邀请周边网站和知名作者，到六指湖度假村展示自己的作品，当然也有一些影视公司和粉丝到场，大家互相交流。”卿怜儿不急不缓地道，“毕经理后面几天不在，我一个人就守着自己展台，没法走动，所以也没啥收获。” 胡晓峰点点头：“这个文学周的影响力还是小了点，他家请的影视公司都不入流，如果是上个月，对我们还有点吸引力，现在嘛，瞧不上了。” 卿怜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在文学周还碰上方铃了，她好像是被主办方邀请去的，然后有不少人跟她搭话，可能是看她漂亮吧。” 胡晓峰哈了一声：“可不止是漂亮，关键人家是冠军。” 嗯，那些搭话的人显然不光是冲着颜值去的，这不，方铃已经被拐到锦书城去了。 毕丽哼了一声：“如果没有我们站帮她，她也就是一个花瓶而已。” 胡晓峰点点头：“其实花瓶才值钱呢。” 谢梅见又有杠起来的意思，赶紧打岔：“其实这次六指湖文学周，我也抽空去了一天，我发现我们缺的可能是包装能力，像别的站，做的不管是ppt还是视频都挺精美，包括现场立体投影之类的，有些站还请了明星和coser，太吸引眼球了。” 胡晓峰嗯道：“花钱是一方面，我们缺美编倒是真的，毕丽最近有没有人才应征？” 毕丽道：“很难两全，本地的人才都被别站尤其是飞马挖走，实在找不到又会画又会编的，怜儿在汉服协会找的人，只肯帮忙业余做些封面和审审稿，更多的工作不想接，更不愿意来坐班。” “能帮一点是一点，那每月按工作量，也给她几百一千的报酬吧。”胡晓峰敲敲脑袋，“说起来，这次我们说是赚了十几万，但其中一部分要分给作者，加上买断和保底稿费，都是不小的开支啊，冬冬我们大概能剩下多少钱？” 颜冬冬格格笑道：“老板你先别愁，我们是每个月20日发稿费，而真正在8月产生的订阅收入才一万，引进那些买断和保底作品的时候，旧帐已经由原网站结清，新稿字数普遍不多，所以我们9月20日只需要付大概两三万出去。” 颜冬冬现在还不知道老板在林场还谈了一本需要付五万多块的买断书。 说起来逐芳周日这个推荐，正好踏入了9月，按协议，9月产生的收入，要到10月20日才会分配给作者，所以这中间还有四十几天缓冲呢。 “这么说，现在我手上至少有十几万是可以放心用的？”胡晓峰哈哈大笑。 遥想当年，手握十几亿，随手捐给星际位面研究协会的时候…… 嗯嗯，好像是在做梦吧？ “我这儿有个刚接到的消息，可能不算会议议题吧，但也提一下。”毕丽忽然道，“飞马中文网申报市级网站，已经获得预审通过，从今天开始，是为期十天的公示期，如果公示期间没有问题，他们就将成为本县第三家市级网站。” 三位编辑互相小声议论，胡晓峰表情则没什么变化。 心里难免是有些波动的，他确实见不得这家网站的好。 再说了，本来想借着小网站扶持计划的东风，看有没有希望赶在飞马之前，达到市级网站的标准呢。 这次推荐的效果确实好，发展速度肯定会加快很多，然而终究是晚了点。 “好吧，现在可以总结一下本站数据了，尤其是重点书的数据！”胡晓峰清了清嗓子。 总收入没得说，在昨天的基础上又涨了一万，说不定今天过后，网站金库将第一次超过二十万呢。 “《独行丹师》均订4130，《我买了一条街（冠军版）》均订3997，《超大战尊》均订3703……” “《爱上终南隐士》均订1120，《兰若无声》均订980……” “《英雄剑》均订177！” 不要小看《英雄剑》这数据，它可是两百六十万字的作品，收费字数比《独行丹师》这种多五倍以上，177均订相当于人家900均订。 而且很多读者要读完《英雄剑》，怕是要花一两星期，所以这本书的后劲还是有。 当然现在胡晓峰关注的点肯定不是这几本生命力强劲，但相对小众的书。 重点是网站排名前列的书，均订数都已逼近五千。 升为中级网站的门槛之一，正是拥有十本以上，均订五千的书！ 其实《独行丹师》还不是最接近标准的一本，从读风网引进的《名医排队来治我》，在原站就有两千均订，从布克林客引进的《给女团做裁缝的日子》在原站也有上千均订，这些在评定时也会包括在内，所以这两本也是本周最有希望踏入五千均订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小而美 “上周我说什么来着，以我们网站的发展速度，这个月升市级网站有富余，你们还不信。”胡晓峰笑着道。 几个女孩对望，她们没办法不服气，这周日的收获太大了，谁也没想到十本五千均订的书，会离逐芳网这么近。 “不过，一千本签约书的缺口还是很大啊，我们才刚过一百本。”毕丽还是坚持抬杠。 “这也是个问题，主要是我们不能为了市级网站，放宽自己的收书标准，不然一千本也挺好达到的。”胡晓峰点点头。 每天那么多人给逐芳网投稿，网站本身还有两千驻站作品，但凡是编辑高抬贵手，给每人作者发份签约合同，别说一千本了，三千本都有。 “本县几家中小网站的书，大部分都被我搜刮过一次，现在我们挖走的书表现这么好，他们更充满警惕，想再去低价捡漏不容易，而且他们剩下的书我也不是很看得上。”胡晓峰琢磨着。 锦书城、雏鹰网、飞马网的签约书是不会卖给逐芳的，他们自己还要为冲击省级网站做资源储备呢 那还没光顾的，就只剩鲤鱼岛和快活驿家。 胡晓峰还没跟这两个站打交道，但从各方面观察来看，他们的发展比读风网和布克林客健康。 最重要的是什么呢，飞马网到处收书，一定试探过这两个站，如果这两站肯卖书的话，早就卖了，毕竟没几个人不怕流氓的。 读风网大量卖书，是老板突然对保健品感兴趣，又正好被胡晓峰捅破了口子。 而鲤鱼岛和快活驿家，完全没有转行或走下坡路的迹象，照现在的势头，两年之内他们甚至有升为市级网站的希望。 “去其他县城买书，有多少坏处？”胡晓峰考虑了片刻问道。 毕丽最熟悉政策：“其他县城的书，作者多数是该县的人，把他们的书拿到我们网站，将无法享受本县的税收减免政策，不仅作者要多交个税，我们网站也要多交增值税，成本大概会提升10%左右。” 胡晓峰笑道：“这点成本不算什么啊。” “还有呢，一旦我们站的外地作者超过一定比例，本县还会逐步取消租金补贴和扶持奖金。”毕丽想了想又道，“而且本县各网站和作者，包括一部分恋乡的读者，还会对逐芳网产生恶感，联手抵制我们。” 外地人来抢饭碗，在这个分区分级的年代，是一种大忌讳。 逐芳本来已经被贴上了“外地人”标签，如果再收一大批外地稿子，以后无论取得任何荣誉，在巫右县的人看来，都像剜了他们的肉一样。 除非已经升为市级网站，从本市的其他区县招募作者，才会获得一定程度的原谅。 事实上锦书城和雏鹰网的外地作品，同等质量下，人气都要比本地作品低个两三成。 至于李成功杯这类的活动，更是明令禁止外地作品参加。 胡晓峰斟酌了片刻，感觉还是暂时不去外地买书比较好：“只是暂时不动手，你们记得平时还是要多收集一些周边网站的情报，如果出现特别好的捡漏机会，记得通知我。” “那关于升级网站，我记得你们还提到过作家等级这回事？”胡晓峰继续问。 谢梅嗯了一声：“市级网站，要求至少有一部黄金级作家及一部白银级作家的完本作品，或者作品字数在三十万字以上，而我们网站现在连青铜、黑铁写手都没有。” 胡晓峰哈哈大笑：“还以为多难呢，我们站不是有三位长约大神吗，跟魏总说一声，让她们随便写几万字发在我们网上，然后宣布完本呗。” 三位长约作者，一白金两白银，比市级网站的要求还高些。 胡晓峰怀疑，魏雨苒当初签这三个长约，就是为升级网站作准备的。 毕丽和谢梅对望一眼。 谢梅的目光充满了希冀，毕丽则显得有些闪躲。 “别纠结了，反正都是魏总才能决定的事，毕经理你就跟她说一声呗。”胡晓峰挥挥手，仿佛笃定了魏雨苒肯定会同意似的。 毕丽咬了咬嘴唇，起身去洗手间打电话了。 要等毕丽的沟通结果，会议才能继续，胡晓峰便看看微信。 “刚刚得到消息，这次小网站扶持计划，徐沟市十八家网站，表现最优秀的三家分别是逐芳网、春之晖网、惊雷网。”沈从龙副主席几分钟前宣布。 “怎么可能！逐……芳我不清楚，但这个春之晖网，推荐的成绩其实很一般吧，我记得前六名都没有它！”何生亮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语气都有点失态了。 布克林客两天推荐涨了三万八的收入，保持了半程的冠军，就算最后一天，何生亮也是自认为保二争一的状态，怎么突然间前三都没了呢？ 这个保二争一，他是考虑了隔壁惊雷网的，这也是他眼中最大的对手。 至于逐芳网报出来的收入，他完全没有相信过，或者就算逐芳网收入真高，何生亮觉得也肯定会被市平台取消成绩。 “何老板冷静一下，关于这件事，我也打听了一下，上面的意思是，这次的评价体系，并不全看增加的订阅收入，有个重要的加权项是网站的规模，简单说网站越小，获得的加分越多。”沈从龙解释道。 正像胡晓峰当初质疑过的那样，小网站扶持计划，当然要体现一个“小”字，还要体现“扶持”两个字。 高层是想选出“小而美”的潜力股，而不是已经发育成熟的老油条。 你五百本签约书只获得三万八的订阅，人家不到两百本签约书，也获得了三万的订阅，当然是后者更有潜力。。 而且春之晖网占用的两天推荐位，都不是周末，在这点上又比无尘书屋强。 “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何生亮仍然意有未甘。 “其实我也觉得春之晖网代表不了徐沟市小网站的最高水平，我也为何站长鸣不平，不过可喜的是，逐芳网为我们巫右县争得了荣誉。上面的同志专门说到，逐芳网虽然小，但一天之内产生的订阅收入，远远超过了其他网站两天的收入，创造了历史。”沈从龙对逐芳的态度明显变好了。 “那什么时候去省级平台呢。”胡晓峰淡淡一笑，他并不稀奇群里这几个人的反应，他只想要实惠。 “嗯，下周五，省级平台会专门设置一个页面，推荐各市优秀小网站的作品，小胡你们可得好好准备一下。”沈从龙道。 “我可以向县文协申请一些支持么？”胡晓峰嘴角慢慢上翘，“我也想为巫右县文化界再争一回光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三大坑货 县文协能够为逐芳网提供哪些支持，这种事情还是私聊比较好，不然的话，群里另几位老板怕是眼睛都要喷血了。 胡晓峰抬起头，笑着对谢梅等人道：“好消息，下周五上省级平台的推荐位。” “省级平台？”谢梅和颜冬冬都惊呼起来，连卿怜儿的眼睛都睁得更大了些。 小县城与省的距离究竟有多远？ 照常理想来，每个省平均有近百个县区级单位，按理说省级平台一万本书的话，应该有一百本属于巫右县。 然而现实情况是，省级平台包括市级平台上，多数签约作品都是大城市居民创作的。 而且作者发书登记资料的时候，可以选择填出生地或常住地，小县城出生、大城市打工读书的人，百分之七十会选择填后者。 所以省级以上的平台，更鲜少见到“县”这个单位。 巫右县作者的书，但凡是能在省级平台拿到一个小的推荐位，都会被书友奔走相告，像过节一样。 而现在逐芳网是以站为单位上推荐，等于至少几十本书被挂了上去啊。 毕丽刚刚从卫生间走出来，听到这消息脸色一变，又转头回去。 再过了几分钟，毕丽带来魏雨苒的答复：“魏总说，请胡总先看看那三位作者的旧书，再作决定。” “他们的旧书在哪？”胡晓峰眉头一挑。 “其中一位作者的书，因过于暧昧，全部被封，我们网站有她最后一本的稿子。”谢梅说到这脸上微微一红，“另两位作者的书被飞马网买走，但目前都处于断更状态。” 三位作者是长约状态，飞马网能够买走她们以前的作品版权，却无法对这三位作者提任何要求，她们想断更就断更，只有逐芳才可以让她们继续。 胡晓峰哈哈一笑：“想不到飞马会吃这种哑巴亏，魏总还是懂得留一手的嘛。” 谢梅摇摇头：“不是魏总让她们断的，胡总好像也知道她们三位的外号对吧？” “是的，张断更，李灌水，王擦边。”胡晓峰露出玩味的表情，“顾名思义，王擦边就是那个写暧昧文被封的吧？” 谢梅嗯道：“被称为‘张断更’的那位呢，就是网站唯一的白金级作家‘宝镶’，她原本就属于更新极慢的作者，大家公认，如果她勤奋一些，别说钻石、星辰级，就算大神都有得当。其实魏总说服她签约的时候，她已经接近封笔状态，两年在我们站仅仅留下十五万字，就算书不被转给飞马，她可能也不会怎么更新了。” “至于李灌水，她的问题就是手速太快了，一天五万字起码，我们站根本养不起她，所以主动劝她停更。作品卖给飞马之后，据说飞马先是让她恢复更新，结果才半个月就赶紧喊停了。” 胡晓峰噗了一声。 作者写太快，逼得网站喊停，这在网文初期就发生过，想不到现在也有。 确实，那个“李灌水”既然是白银级作者，千字二百以上的价格是肯定要的，一天五万字，那网站就要给她一万块钱，一个月三十万块起码。 如果是国家级、省级网站好说，很容易收回成本，而像飞马这种连市级网站都没达到的，读者少，千字三十以上的书多数都是纯亏，如何能长期养千字二百的书呢。 而且既然被称为“灌水”，可想而知这位作者的创作品行不怎么样，读者一边订一边骂，才会有这种外号，网站养着她更觉得亏，还不如劝退。 胡晓峰听谢梅介绍完，用手指敲着额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看了这三个人的稿子再说。 本来他希望能跟这三位作者直接聊一下，但毕丽很坚决地代表魏雨苒拒绝了。 说起来，魏雨苒应该是希望逐芳网保持现状，别再壮大，等她有钱了才有机会原价回购。 然而魏雨苒既然和那三位作者有私交，现在有机会上省级平台推广，这对白金级、白银级作者也是个机会，她还是想帮帮这三位。 会议开完，吃过午饭，胡晓峰没急着找这三位神秘作者的书来看，而是去了半品动漫。 半品的老总平鸣飞早就等在楼下了：“胡总，你这尊大神可真不好请啊！” “哪里，平总才是真正的大神。”胡晓峰认真地谦虚道。 是嘛，巫右县十家小说网站，才一家动漫公司，物以稀为贵。 更何况半品是市级企业，逐芳才县级，还垫底。 照网上查的资料，半品动漫一年上千万流水，而逐芳上个月如果不算奖金，订阅收入才一万呢。 “胡总，我可是一直盯着贵网站的数据，这个周末你们赚大了，五万起码吧？那可比我们公司还高呢。”平总笑道。 胡晓峰嗯了一声：“十几万而已。” 平鸣飞怔了怔，然后竖了一下大拇指。 一天十几万，半品动漫确实都很少达到过。 好吧，客气归客气，没有几家公司会发自内心地希望别人比自己混得好，平鸣飞与其说关注逐芳网，不如说是关注那些他看上的作品。 “《独行丹师》均订已经四千多，在本县的订阅总榜上杀进前百位，作者影响力榜上也升到六百位以内，我准备趁热打铁，今天或者明天就把漫画推上线，胡总看如何？”平鸣飞盯着胡晓峰的眼睛。 “排名这么高了么，我还没看呢。”胡晓峰呵呵笑着，却不直接回答。 四千多均订就能进全县前百，一点不奇怪。 像飞马网这样号称全县第三大的网站，想凑十本五千均订的书都那么艰难。 单靠本县读者，想达到四千以上的均订非常困难，锦书城和雏鹰网的大部分书也是靠全市读者撑起来的。 像逐芳这样，上一天推荐就捞到这么多市里的读者，可谓绝无仅有，其他中小网站没这运气。 当然，订阅总榜是看均订数量而不是收入，《独行丹师》字数少，而且缺少外渠道收入，所以真正说起来，县里比《独行丹师》“强”的书还有很多。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宣传接档 “说起来，《我买了一条街》的影响力，我记得是超过《独行丹师》的。”胡晓峰喃喃自语。 平鸣飞马上接道：“是的，方铃小姐有李成功老师推荐，事后又有多篇报道，加上她新书在锦书网首发时，徐永年为她造了势，现在影响力榜上排在520位左右。” 胡晓峰微微一笑：“平总想改编这本么？” 平鸣飞这次反而比较沉得住气，露出微笑，却不直接说话。 这就是策略，越是在乎的，越不能显现出来。 之前平鸣飞对《独行丹师》的数据表现得那么热情，其实是有些夸张的。 人家就是想用热情来感染小胡老板，好像两家公司已经成了最亲密的伙伴，不分彼此一般。 说到底，还不是想拿《我买了一条街》的改编权。 如果说拿《独行丹师》主要是想圆一个冠军作品的改编梦，那《我买了一条街》则是从内容和影响力来说，都更值得改编的作品。 “平总爽快，我也就不兜圈子。”胡晓峰微微眯缝眼睛，“方铃这本书算是我站真正的王牌，现在订阅数据也上来了，接下来还要上省级平台推荐，各方面版权都不愁卖的。” 平鸣飞眼神里闪过一丝失望。 其实他也清楚，虽然仅仅时隔一月，但逐芳整个网站的身价都起来了，再不要想从这个年轻人身上占什么便宜，当然以前也没占着。 明明可以把版权卖到省级动漫公司，凭什么交给半品动漫呢？ “《我买了一条街》，我们公司可以接受非独家，保底一万，10%的分成，而且我们会派最好的主笔。”平鸣飞直接抛出自己的条件。 虽然跟胡晓峰接触才几次，但加上最近圈内的评价，平老板已经知道跟这年轻人还是直来直去的好，你越跟他耍心眼，吃亏可能越大，还不如以诚相待。 胡晓峰好像突然想起来：“对了，我还没看《独行丹师》最新的画稿呢，或者说，没看见实物，之前都是在手机上看，不过瘾哈。” 平鸣飞愣了一下，忙让人去叫策划小赵和主笔老佘等人过来。 胡晓峰翻着已经完成的第一话的画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创作团队的人聊着。 其实在手机上基本已经看过，该提的意见都提了，他现在真是为了过过眼瘾。 扑面而来的墨香，包括嘴里淡淡的巧克力味儿，都让他舒服极了。 实物，果然还是比屏幕里的东西纯正。 看着看着，胡晓峰的鼻尖有些微麻。 这可能是幻嗅到极致的一种表现，也可能是踏入了幻触的门槛。 “小赵、老佘，你们真的用心了。”胡晓峰由衷地道。 漫画中给主角新增加了一个弟弟，两兄弟互动的剧情，基本都是小赵设计的，简单却又动人。 要是让胡晓峰来操刀，怕都没这么好的效果，因为他可能会不知不觉把自己同妹妹的日常写进去，变成逗逼风。 老佘不知是不是被剧情感染，每副画都做得特别用心，完全体现出生命的厚度。 胡晓峰甚至还猜想，老佘是不是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情在画，因为把版画风格用在漫画上，可能这辈子真就一次机会了，而他确实热爱版画。 胡晓峰完全可以说，这两位的文化素养比去世的肖阳更优秀，他们更懂得如何将情感赋在作品上。 但如果没有肖家兄弟的生命力做底子，小赵和老佘的生命力又是不会被诱发出来的。 这四个人组成了完美的一盘棋。 “说实话，真的好。”旁观的平鸣飞忽然叹了口气，“或许不够商业化，但确实有艺术感，这让我想起刚开始做动漫公司时的初心。” 胡晓峰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已经完全接受了市场化运作的平老板，居然也能感受到这部版画漫画的独有气质？ “我太想马上看到这部漫画的成绩了，我希望它能成功，然后证明我当初是对的。”平鸣飞悠悠地道，“做独一无二的漫画，哪怕能战胜市场一次，我也甘心了。” “平总说得真好，但我还是觉得，晚几天上线比较好。”胡晓峰仿佛看穿了这一切。 平鸣飞顿时干咳起来，脸上还有点发红。 两个人究竟争的是什么？ 《独行丹师》的小说版现在热度正高，漫画如果在今天上线，当然能占很大的便宜。 但如果追小说的人跑去看漫画，然后被画面吸引，回过头再看小说往往会失去兴趣，至少是失去付费的兴趣。 文字最大的价值是引人脑补遐想，一旦脑中已有画面，文学的功能就减去大半。 简单说，先看文字再看画面，是加分，但先看画面再看文字，往往是减分。 就算没有这个先后顺序的讲究，逐芳网争取到的人气，白白为半品动漫做广告，半品不回报一些东西么？ 在逐芳上推荐位前，半品动漫免费在自己页面做了宣传，这确实是一种回报，但相对来说，效果太弱。 半品如何才能真正回报，让双方达到一个平衡呢？ 那就是当小说的热度稍微下降之后，半品再推出漫画，让这个ip重回读者视野，进而掀起新一波高潮。 简单说就是宣传接档。 两个人轮流吃，当然比同时上桌抢一碗饭来得舒服，但平鸣飞却是对半品动漫缺乏信心，生怕轮到他上桌的时候，没东西可吃。 全市的动漫公司，半品才堪堪挤进前十，如果没有足够的宣传力度，他很怕《独行丹师》漫画无人问津。 “晚个一两天上线可以，时间长了我怕……”平鸣飞拖长声音。 “放心吧，《独行丹师》属于长尾作品，热度会持续十几天，我建议漫画还是按原计划，周末上线比较好。”胡晓峰寸土不让。 嗯，漫画早上一天，小说的收入就有可能跌几千块呢。 平鸣飞皱眉：“再拖五天？不可能的。” “其实这几天我们还要给《独行丹师》上新的宣传手段呢。”胡晓峰抛出诱饵。 争来争去，最终还是定在周五上线。 “那现在说说《我买了一条街》，这本书的非独家改编权可以给半品，不过我希望这次合作的规模能大一些。”胡晓峰端起纸杯喝了一口茶，这才缓缓道：“其实我们站还有不少好书，其中完本的比如说《超大战尊》和《英雄剑》，我觉得平总也可以考虑一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笼中姐妹 “《超大战尊》？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平鸣飞张大嘴巴，掩不住兴奋之情。 别装了，你一再请逐芳网的人过来，难道你对人家主要的作品还不清楚么？ “平总好记性，就是上次李成功杯，差点挤进前三名的书。”胡晓峰也不揭穿他。 李成功杯的第四名，在本县来说已经是难得的荣誉。 重点是《超大战尊》这本书挺适合动漫改编，平鸣飞在比赛时就已经盯上了，事后还抢着联系那四位鞋匠。 现在这么好，两本想要的书，逐芳都肯给？ 平鸣飞毕竟是老江湖，很快回过味来：“《英雄剑》呢？” 一边问，平鸣飞一边上网搜索。 《英雄剑》还算争气，均订已经突破两百，但跟火书肯定没办法比。 “这本书不是订阅向的书，但从动漫改编的角度来说，几十年没有出现过什么武侠作品，现在出手正是时候，而且据说平总年轻的时候也是武侠迷？”胡晓峰道。 “胡总你连这都给调查出来了？其实不能说年轻时候，应该是小时候，那会儿金古梁温我都看过些，也算有点情怀吧。”平鸣飞咳了两声，“但情怀不能当饭吃，现在叫我们做武侠，那可是纯贴钱啊。” 胡晓峰嗯道：“有亏损的几率，要不我怎么把它跟前两本搭着卖呢？” 平鸣飞一怔。 原来便宜不是那么好捡的啊，想要《我买了一条街》和《超大战尊》，就必须连《英雄剑》一起改编。 动漫公司现在其实并不好混，说前两本能稳赚么？那真不一定。 但《英雄剑》就一定没市场么，也不一定。 平鸣飞略显纠结。 “逐芳网这个月会申请升级为市级网站，到时候咱们两家就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胡晓峰悠悠然地道。 “市级网站？”平鸣飞真吃了一惊。 “平总应该查过了吧，我们站已经有十几本书超过了三千均订。”胡晓峰也不多说别的。 还用说啥呢，胡总裁接手逐芳网才一个半月的时间，就有了这成绩。 你再想想当初在胡总的朋友圈里看到的那些大神级的老板。 这样的合作伙伴，你真想错过？ “行，胡总爽快，我也不是磨叽人，三本一起改！”平鸣飞重重地一拍大腿。 现场签战略合作协议，挑选策划、编剧、主笔等等，足足忙到下班时间。 做了这么大的事，平鸣飞也好好地当了回东道主，请了顿贵的。 要不是平鸣飞带路，胡晓峰还真不知道巫右县也有这种会所式的私房菜，以前光以为梦唐宾馆就是本县的顶级消费了。 其实这笔业务，对半品动漫来说真的是划算，因为逐芳文学网还有巨大的，可见的潜力没挖掘出来，平鸣飞相当于是抄了个大底。 胡晓峰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但说实话，半品动漫又何尝不是处于底部的状态呢？ 这家动漫公司的策划、画手其实都不差，最缺的是宣传运营。平鸣飞魄力不够，交际能力也一般，而且为了省成本，公司设在小县城，这都是天然的劣势。 逐芳网这一波崛起，肯定能将半品动漫带起来，相应的，半品动漫全体员工的士气也会进入一个爆发期，工作会更加用心，可能超水平发挥。 假如选择更大的公司，对“李成功杯冠军”瞧不上眼，也不了解逐芳这段时间创造的奇迹，根本不会把逐芳的作品当重点，更不可能捎上《英雄剑》。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买了一条街》是以巫右县老街为背景，当然要由本地公司来画，不管是资料收集，还是争取县里的扶持，都有极大的便利。 再说了，胡晓峰已经得罪一票本地网站，难道还要错过半品动漫这种可团结的伙伴吗？ 反正，这笔生意不管从战略还是战术层面来说，都非常值了。 回到出租屋，还有不少酒意，本来可以直接睡觉的，但胡晓峰并没放弃工作，而是打开谢梅传过来的那本被屏蔽的“暧昧书”。 这个作者被网站读者戏称为“王擦边”，但真实笔名还挺好听的，叫“荼蘼嫁”。 之前胡晓峰一度以为网站的三位长约大神都是男的，上午才知道全是女性作者。 作为一个正常男性，胡晓峰读女频书的机会相对少一些，至于女性的“暧昧文”就更少了，因为比较越线的书很快都会被封。 这本书名为《笼中姐妹》，光看名字便有点惊心动魄。 不过翻了几页后胡晓峰就明白了，没有什么囚笼或者战笼，作者显然是用“笼”来比喻压抑的环境。 “有点热……”胡晓峰想找摇控器开开空调，随即反应过来，现在是秋天。 “我晕，这还没见着‘擦边’的剧情呢，就有反应了？”胡晓峰嘀咕两声，继续往后翻，并且越翻越快。 第一遍看下来，大汗淋漓。 “洗个澡再来！”胡晓峰呼出一口热气。 估计还是因为喝了点酒的原因吧，胡晓峰一边沐浴一边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那本书具体的情节。 至于书中的暧昧描写嘛，倒是全盘接收到了，是真的…… 好吧，这玩意儿没法用文字表述，反正胡晓峰现在特别想去找方铃、郁书静这些认识的女人聊聊天，或者打个飞的去上海见魏雨苒，当然，厚着脸皮去找那些前女友也是可以的。 男作者写暧昧剧情吧，只会让读者觉得当场爽，像是铁锤。 而女作者写这东西呢，则会让你对“爽”这个字产生强烈期待，像是鱼钩。 看多了这种书，会让男人产生误会，以为女性防线特别容易攻破，于是胆子就变大了。 当然，胆子大不见得是好事，吞钩的结果往往是变成人家餐桌上的食物。 洗完澡，胡晓峰多喝了点凉水，开始看第二遍。 这一次他给自己加上了几重控制，理性地研读，虽然多花了点时间，但毕竟把剧情搞清楚了。 两姐妹，姐姐继承了家族的生意，给自己戴上女强人面具，被困在商界这个笼子里，妹妹则从小自闭，怕出门，每天画画，困在家族的城堡里。 当然，不可避免的，一个优秀的男人出现了。 女频书出现两女一男的剧情，对男性读者也是有些吸引力的，而且男读者必然会对女作者本人的心态感到好奇。 “想不到你是这样的……”胡晓峰目光停留在作者的名字上。 他并不好奇，因为他已看到了这女作者的内心。 而且他也确定了这本书的生命力强度。 身体发热，也是一种幻触。 第一百二十七章 食色性也 什么东西跟生命力有关？ 生老病死之外，大概也就是食与性了。 所以作为暧昧文，拥有强大生命力算是正常的。 通常来说，去掉“性”的元素，这种文的生命力至少减掉一半。 “这篇小说长达六十几万字，不用起来可惜了，但如果删掉‘精华’也可惜。”胡晓峰慢慢咀嚼着什么。 “去其形，留其神，如何才能做到？” “食色性也……” 胡晓峰琢磨了一会儿，又打开了另一位作者的文档。 “李灌水”，真实笔名“小瞧人家”。 这位姑娘的小说，本来已经卖给飞马网了，但逐芳也存着一份，只限以往订过这本书的读者观看。 不愧是以灌水闻名，胡晓峰看了几十页，才渐渐品出点味儿来。 是的，幻味的水平还是达到了，只不过被严重稀释。 当然，生命力被稀释，不等于小说质量差。 事实上这位“小瞧人家”的写作技巧相当纯熟，波澜起伏，人物鲜活，节奏明快，符合一切爽文规律。 胡晓峰敢说，本站现在所有作者，还没有一个人能写到像她这样举重若轻，一气呵成的。 但是万事有利有弊，纯熟是因为反复练习相同的动作，走相同的道路。 一旦让她更换姿势，马上就会因为肌肉里不同的记忆，导致摔跤。 所以小瞧人家的故事里，没有意外，没有大转折，也很少出现重要人物的死亡。 想保持写作的高速，就必须由典型人物来推动剧情，每个人物的消失都会让世界动力减少，需要补充新的人物，作者要忘掉旧人，熟悉新人，速度就会慢下来。 总的来说，胡晓峰不是太喜欢这个作者，因为她像机器。 机器也有优点，比如快。 所以胡晓峰还不能改造她，让她输出生命力变强劲的同时，必然会降低她的速度，让她失去自己最大的优点。 同时，胡晓峰也不太愿意拿出一大笔钱，让小瞧流水开新书。 一天一万块呢，这成本不划算，尤其她写的又不是顶级好书。 “就这么办吧。”胡晓峰确定了自己的计划，马上打电话给毕丽。 “老板，现在十一点多了，不带这么骚扰员工休息的！”毕丽闹道。 “我怕明天起来把这事儿给忘了，你拿笔记一下。”胡晓峰揉揉太阳穴，毕竟酒劲还没完全过。 毕丽虽然在嘟囔，但电话那头还是传来找东西的声音。 “现在是这样，我打算解禁‘王擦边’的《笼中姐妹》，但前提是大改，而要想赶上下周五的省级平台推荐，恐怕这个修改工作，只能交给‘李灌水’。”胡晓峰直接说出自己的计划。 “这样真的可以？”毕丽一时难以接受，“这两位都是大神，荼蘼嫁如果知道我们擅自大改她的文，肯定会抗议甚至终止合同，而以小瞧人家的身份也不会接修改的活啊。” 替人修改，有点打杂的意思，也就编辑和底层的写手才会干吧。 胡晓峰撇撇嘴：“区区白银，算什么大神，你只管去办，她们解约可以，付违约金呗。” 毕丽迟疑了一会儿：“我也联系不到她们，只能找魏总，但我可没你那么会说，魏总肯定不会听我的。” “那我编几段能唬人的话，你记好了。”胡晓峰喝了口水，“《笼中姐妹》虽然披着暧昧文的皮，但其内核还是模仿《简爱》、《呼啸山庄》、《蝴蝶梦》，表现出强烈的情感和哥特式的孤独。书中性格截然相反的两姐妹，实质是作者两个分裂的人格，男主则是作者眼中的外部世界。两姐妹与男主发生的那些关系，就是作者对待生活的两种态度。这位作者生活中一定遭遇了很多事，她想把一切情感都宣泄到故事中，而性则是最强烈的情感表达方式。” “我们必须用另一种强烈的欲望或情感替代‘性’，而我的选择是‘美食’，这可能是唯一够分量的替代品。” “原文中男主与女主的激情时刻，都用做菜、品菜来代替，用强烈的味觉刺激来打动读者，效果与性是一样的。” “两姐妹各展厨艺，让男主无法选择，难以割舍，想想都挺有意思吧。” 胡晓峰一口气说完，自己都沉醉在某种画面感中。 许久，电话那头才传来毕丽幽幽的声音：“我只记下了三分之二。” “大概意思在就行了，就这么发给魏雨苒吧。”胡晓峰情绪已经过了，懒得再说一遍。 十几分钟后，毕丽回话，语气带着不可思议：“我觉得魏总是不是跟我一样被吵醒，迷糊了，她居然会同意！” “她迷不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是真迷糊了，我好像第一次听你说魏小姐坏话。”胡晓峰笑道。 “啊，我不是故意的！”毕丽惊呼，就好像背叛了自己信仰一般自责。 “行了，先睡吧，明天早上记得联系‘李灌水’，告诉她，修改的报酬是千字三十，续写两万字则是千字二百，十天内完成。”胡晓峰也不等毕丽回话就挂掉，然后呼呼大睡。 第二天上班，刚忙了一会儿，毕丽就进来报告，小瞧人家要求修改价千字四十，六十几万字就要两万五左右，续写两万字还得五千块。 不出胡晓峰所料，这位爱灌水的女作家，有钱肯定会挣的。 修改别人的文章，如果是一般人可能会畏首畏尾，但对于码字机器来说，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改砸就改砸。 把大约二十处激情片断替换成美食互动，加起来的字数不会超过五万，按千字二百来算，只需要一万块。 但如果是负责任的修改者，会先精读原著，将人物性情和相关细节记熟，这方面花的精力也不少，而且很考验其专业水平。 所以小瞧人家的报价也合理，或许从另一个方面证明她会认真对待这次修改。 “答应她的条件，顺便跟她说，如果改得好续得好，后面有的是生意给她。”胡晓峰眯缝起眼睛。 不想收这个机器写手的新书，但培养成一个专职修改员也不错嘛。 第一百二十八章的手稿 白银级作者的书搞定了，但升市级网站还需要一本三十万字以上完本的黄金级作者的书，这个就比较难。 胡晓峰没打算找本站唯一的白金作者宝镶，因为她仅有的十五万字都在飞马中文网，让她重开一本新的，又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买一本黄金级作者的书？ 千字四百起码吧，就算刚好三十万字，也得十二万块钱，关键还得人家肯定卖。 理论上说，巫右县前三名的网站才有黄金级作者的书。 这个先不急，胡晓峰还有挺重要的工作没完成，那就是请郁书静吃饭，感谢她向李成功推荐了《我买了一条街》。 从上星期起，胡晓峰已经跟郁书静说过几次，确定今天一定要请。 “怎么，改到下午？也行吧。”胡晓峰电话打过去，听到改时间，有点小失望，因为他迫不及待想见这位女总经理了。 咳别误会，不是因为看了那啥暧昧文的结果，而是胡晓峰有挺多事要找她的。 “你不问我为什么改期吗？”郁书静不急不缓地问道。 “噢，郁小姐这么问，让我突然产生一种期待，貌似有好事发生。”胡晓峰顿时转忧为喜。 嘴巴里变得甜甜的，光是听到一句话，就能产生幻味么？ “胡先生确实很聪明，是的，好消息，《独行丹师》的石像上午刚运到广场，等着胡先生过来揭幕，我想你会邀请几位嘉宾观礼吧，所以就多给你点时间。”郁书静道。 胡晓峰哈了一声：“真是大喜过望，对对，我得请几位，郁小姐你肯定要莅临现场的对吧，好，谢谢谢谢！” 挂了电话，胡晓峰连忙把毕丽叫来，安排邀请名单。 讨论了一阵，目前逐芳还不适合太高调，再参考以往雕像落成时的揭幕仪式规模，决定现场有三四位重要宾客就可以了。 至于现场观众，这个简单，在作者群读者群发个信息，在自媒体号上也宣布一下，总有些人会过来凑热闹。 正忙着，颜冬冬怯生生地敲了敲门：“胡，胡总，有，有警察找你。” 胡晓峰和毕丽都愣住。 毕丽忽然呀了一声：“我就知道，肯定会有人嫉妒我们成绩好，举报我们！一定是飞马！” 胡晓峰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咳道：“想像力别那么丰富，可能是找我个人的。” 毕丽再愣，转头盯着胡晓峰，脸突然煞白。 “嗯，想起来了吗，上次我说的爆炸案。”胡晓峰笑道。 “你，你现在可不能被抓进去啊，公司刚……”毕丽身体都颤抖起来，眼睛似乎也开始红了。 “还忙着呢？”门外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 这种悦耳，是传说中的“字正腔圆，吐字归音”，主持人的感觉。 然而胡晓峰和毕丽看过去，哪有什么主持人，就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短发女警。 “不忙不忙，请进，嗯，毕经理你先去发电子邀请函吧。”胡晓峰连忙站起。 没想到只来了一位女警察，而且相貌如此灵秀端庄。 这肯定不是抓人来的吧，事实上胡晓峰那个爆炸案一直配合着调查，有事也是先由律师通知的。 “我是县监狱的文艺干事耿雅芝，你就是逐芳网的董事长兼总经理胡晓峰？”短发女警上下打量着房间里唯一的男性。 “监狱？”胡晓峰顿时反应过来，“耿干事该不会是为秦钟武来的吧？” “是的，咱们能单独谈谈么？”耿雅芝盯着胡晓峰的眼睛。 这眼神，倒不全像是审视犯人的那种，还多少带着点好奇，显出她这年龄少女该有的清纯。 “欢迎欢迎，可把你们给盼来了。”胡晓峰连忙伸出双手。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但耿雅芝并没跟胡晓峰握手，把包放在沙发，自己也坐下来。 胡晓峰不好坐在办公桌后摆架子，便也过来坐在另一张沙发上。 等颜冬冬送完水出去，胡晓峰这才询问来意。 “自从上次你们来探监之后，秦钟武的行为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我们也对你们公司做了一些调查。”耿雅芝仍然字正腔圆，不急不缓。 胡晓峰想了一圈，自问公司没什么毛病，不知道跟飞马中文网那些人吃饭算不算问题。 “逐芳网能连拿两次李成功杯的冠军，我们觉得你们的资质是没问题了，是一家正规公司。”耿雅芝喝了口水。 “是，我们一向遵纪守法，当然我本人来这公司时间也不长。”胡晓峰心说，要是查出以前的什么问题，可别找我。 “那现在是这样，秦钟武这一个月来，累计写了十几万稿子，我们几个同事都审核过了，但还是希望听听专业人士的意见。”耿雅芝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纸。 “啥，他恢复写作了？”胡晓峰大喜。 就说嘛，上次探监，还专门伪造了书评给秦钟武看，怎么可能没效果！ 那个家伙，当着面冷冰冰凶巴巴，原来回去就开写了啊。 驯服野马，真有成就感。 翻开手稿，口鼻中顿时被浓烈的铁血之气包围，但这不重要。 胡晓峰全身的毛孔，仿佛瞬间张开——幻触！ “竟然变得这么强了？”胡晓峰瞪大眼睛。 第一次看秦钟武这本《悍将永生》时，他只感觉到了幻嗅，虽然口腔也受到刺激，咽了口唾沫，还后背出汗，但不能肯定说真正达到幻味和幻触的层次。 然而现在，不仅幻触，而且是非常强烈的感觉。 这简直可以称为《英雄剑》之下，本站生命力最强的书了。 对了，这也是手稿，怪不得。 手稿是有加强效果的。 真想不到，在网站最需要书的时候，又杀出一路生力军啊。 “胡先生怎么了，看出什么来了？”耿雅芝的声音响起。 “哦，写得不错啊，进步了。”胡晓峰虽然沉浸在幻触之中，但手并没停，一直在翻着手稿。 “我想，真正的专业人士，应该能从一本书分析出作者的心理状态，胡先生认为，秦钟武在思想上，有没有被改造成功呢？”耿雅芝问道。 胡晓峰愣了一下，还有这种事？ 难道自己说秦钟武思想进步了，监狱就会给他减刑不成？ 虽然有很多案例，服刑的犯人写书获得减刑，但这个跟获得专利不一样，写书减刑是没有专项规定的。 只能说，写出了好书，可以侧面证明你接受教育改造成功。 “从网站经营者的角度，我当然希望这位作者能够提前出狱，所以我的意见真的重要么，不用避嫌？”胡晓峰语气略显沉滞。 确实是有压力啊。 “胡先生只管说，我们会作为参考。”耿雅芝目光清澈而明亮。 “我有个好习惯是从不对警察说谎，所以虽然很矛盾，但我还是不得不说实话……”胡晓峰叹了口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 摧毁时间之牢 “耿干事有没有想过，像秦钟武这样的性子，为什么会写历史文？”胡晓峰貌似把话题扯远了。 耿雅芝想了想：“他应该是对历史比较感兴趣吧，并且崇拜历史上那些英雄？” 小时候如果没有点英雄情结，怕是不会打架的。 胡晓峰嗯了一声：“说得很对，但这只是最表层的现象。那我想再问问，耿干事觉得，网络小说为什么这么多幻想的东西？” 耿雅芝眉头微挑：“其实我并不怎么看网络小说，我从小学开始就向杂志投稿，发表诗歌散文，也出版过一本现实题材的中篇，可能我比较传统吧，我不喜欢幻想类的书。” “我猜也是，所以耿干事可能不太了解网络小说的作者和读者。”胡晓峰微微一笑，“其实幻想题材，代表的是自由和叛逆，也就是人性中比较原始的那部分。” “现实中，有家长，有道德，有法律，有强者，还有数不清的定律、知识。一个内心比较原始的人，比如年轻男孩，往往无法掌握这些强大而先进的力量，它们就会变成对这男孩的束缚，会让男孩产生被压制的挫败感。” “为了逃避这种挫败感，男孩就会选择躲到二次元的游戏、小说、影视动漫、梦境等世界里，因为这里，现实的规则要么消失，要么松驰。” “越是幻想的世界，束缚越小，人的心灵越能得到放松。” “为什么我会拿男孩举例呢，因为女孩和年长的男性，心智发育更健全，更容易接受和忍受世界的规则，但也是相对而言，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有原始的那部分，都希望束缚能松一松。” “好吧，对多数读者和部分作者来说，小说是他们放松的地方，但对一些强大的灵魂来说，不是这样。” “他们是到虚拟的世界来战斗的。” “现实中受到的束缚，在虚拟的世界里，在自己设置的规则里，将被他们一一撕裂，他们在享受报复的快感。” “最典型的，比如武侠小说的‘侠以武犯禁’，比如修真小说的‘打破物理定律’，比如废柴逆袭小说的‘咸鱼翻身’，比如后宫种马小说的‘一夫多妻’，比如纯爱小说的‘高富帅只爱灰姑娘’，都是对真实规则的逆反。” “那么再回到之前的问题，为什么秦钟武这个因为打伤人被关进来的狠角色，却没有写以武犯禁的武侠小说，而是写历史小说呢？”胡晓峰绕了一大圈，终于回来。 耿雅芝一直专注地听着，并且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她直接答道：“专家就是专家，我完全想不出来，胡先生请说。” 胡晓峰心想，你好歹皱个眉毛思考几分钟嘛。 好吧，这能怪谁，自己一口气说那么多，人家已经放弃跟上你的思路了。 “其实是这样，在所有现实中的束缚，或者说法则中，‘时间’是最强大的，最难以反抗和逆转的。” “所以改变历史，对于想击破束缚的灵魂强者来说，是他们的终极目标！” “以前有句老话叫‘文人最反动’，因为文人总爱写历史，总爱写过去，写反思文学等等，他们就是在对时间发起挑战。” “网络文学里面的重生文和穿越文这么多，其实也是因为冲击时间壁垒，最刺激。” “秦钟武写虚构历史类，而且让主角一次次重生，这体现的正是他比普通作者强烈几倍的，对规则束缚的挑战！” “他在监狱里呆了这么久，挑战之心、逆反之心不仅没有被削弱，反而显得更加强烈，这批手稿里蕴含的力量，让我都感觉到危险……”胡晓峰看着手稿，微微颤抖着。 “够了，”耿雅芝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照胡先生的意思，写历史文、穿越文的作者，都该关起来？” 胡晓峰啊了一声，显得有些惊讶，然后摸摸头，似乎词穷。 “胡总经理今天说的这番话，我都听懂了，也受到启发，但是……”耿雅芝认真地道，“堵不如疏，我们在对待服刑者时，从来都是让他们在工作和学习中消耗过剩的精力，而不是让他们把力量隐藏在内心等待爆发。” “秦钟武将自己的情感倾注在小说里，而且书中的主角处处忠于国家，热爱人民，这是他进步的表现，你为什么就看不到这一点？”耿雅芝说着说着，有些激动了。 胡晓峰哎呀一声：“耿干事这么一说，我真是豁然开朗啊，果然是做思想教育工作的，觉悟就是比我们这些商人高。” “你真的……‘开朗’了？”耿雅芝又一次习惯性地挑眉。 为什么突然感觉，这位胡总经理开心得有点夸张了？ 不管怎么说，耿雅芝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好吧，今天的拜访就到这儿，秦钟武的手稿，希望贵网站能够认真对待，不要因为他的经历而歧视他。” 胡晓峰连连点头：“肯定不会歧视，我站会重点推荐这本书，帮助政府改造他。当然，也请耿干事帮我们督促一下，让他更新快点。” 耿雅芝走到门口，突然转身：“总觉得……” 胡晓峰心里一跳，该不会被看出来了吧，这女警的智商确实有点高。 他之所以没直接帮秦钟武说好话，是担心产生反效果，因为这个耿雅芝明显是很有主见的，自己说什么，她都会怀疑，会反向思考。 所以胡晓峰才扮演偏激的坏人，专朝坏的方面说，果然就激起了耿雅芝维护正义的心理。 但无论如何，胡晓峰本身也认为，秦钟武并不是坏人，尤其当他把精力转到文字当中，更不容易在现实走错路了，本身他以前也属于自卫。 真心希望他能获得减刑，可别因为自己说错话而被耽搁了啊。 “我想起来了，其实我们监狱的文学爱好者挺多的，据我所知有些干事和管教员也写幻想题材的网络小说，只是不好意思拿出来。”耿雅芝眨了眨眼睛，“今天跟胡总经理聊过之后，感觉幻想题材其实也有其存在的价值，我想请胡总帮忙鉴定一下。” 胡晓峰不由得伸手一抹嘴，然后嘿嘿道：“简直太求之不得了！” 第一百三十章 文协的支持 下午的文化广场，被红布盖着的雕像前，围了大概四五十人。 跟胡晓峰、郁书静站在一起聊天的两个男子，一个是石雕厂的周老板，一个是雕塑协会兼石雕厂设计师张弓。 “《我买了一条街》的雕塑，胡总准备放在哪？”张弓略带戏谑的问道。 之前两人在微信经常沟通，关系倒也不差，所以张弓并没有什么恶意，他这表情，似乎在说：“你想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胡晓峰嗯了一声，转头看看身后。 县城的中央大街，就在文化广场面前。 郁书静和周老板也露出会心的微笑。 从上次就看出来了，这位胡总喜欢根据环境来放置和设计雕像，所以《我买了一条街》，肯定会放在街边上的。 想像一个穿着职业装的女性石雕，站在马路边，伸出手…… 嗯，怎么不对，像是在打出租？ 胡晓峰笑道：“可惜中央大街气场太强了，除非周老板肯送我一座五十米高的石像，不然没办法把‘她’放在这。” 张弓有些失望，原本想嘲讽这胡总的，没想到人家已经意识到了这点。 “是的，所以这次我的设计思路是，除了人像之外，再多做一条微缩的街道，只是可能需要胡总加点钱。”张弓用手大致比了一下微缩街道的长度。 胡晓峰嗯了一声：“是个不错的思路，不过其实公园里不是有几座小桥么，桥的形态其实也挺像古代街道的，让雕像站在桥边也行。” 周老板和张弓暗骂守财奴。 石雕厂给李成功杯的冠军做石雕，那可是免费的，如果不是看在郁书静的面子，才懒得那么费心费力呢。 “说起来，我们网站现在也算有些起色，手头宽裕了点，这次打算加五千块，请周老板用更好的石料如何。”胡晓峰当然还是懂点社会人情的，抛出点甜头，顿时让周老板表情好看了许多。 “不过雕像的摆放，我其实打算申请放到老街去，这样才跟小说的剧情相配。”胡晓峰望向远处。 “老街？那属于商业地产了，这雕像又带广告性质，那得多花多少钱啊。”周老板愣了一下。 胡晓峰笑道：“我家这本小说确实带广告性质，但那是向全市、全省、全国人民介绍巫右县老街，所以应该是老街的开发商给我广告费才对，现在借他们的地放一个地标建筑，他们还能不满意？” 郁书静想了想：“确实有得谈，如果胡先生真想把雕像放在老街，我可以帮你说说，就算地产商不愿意，老街还有一些公共用地的，相信有关部门也乐意放置这雕像。” 这时重要客人也终于到了，一个是县文协副会长沈从龙，一个是半品动漫的平鸣飞，再加上拥有多个头衔的郁书静，已经算是比较高的规格。 剪彩后，揭开红布，一个剑眉星目的古装青年出现在大家面前，现场很多女生惊呼着好帅。 帅当然属于标配，这雕像最重要的特色是眼神里的那种沧桑与不屈。 如果细看的话，会发现雕像的模样有一点肖叶的影子。 肖叶今天也特意被接到现场，少年呆呆地看着石雕，只差没把“哥哥”两个字喊出口了。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哗哗地响着，惊起几只飞鸟。 不知道是胡晓峰选择的地点好，还是张弓设计得好，这雕像出现后，周边整个区域都仿佛活了，组成一个略带灵韵的小世界。 “虚空中的精神，终归要有一个现实中的东西来寄托。”胡晓峰暗叹一声。 现在《独行丹师》的世界，终于有了一个根基，稳固下来。 揭幕仪式很短，剩下也没多少事做，平鸣飞先告辞，而胡晓峰则请沈从龙和郁书静到宾馆茶室小叙。 “小胡你们这两天收入情况如何啊，后劲可还足？”沈副会长坐在沙发，还是老气横秋的模样，但总算是带着笑容，比上次态度好多了。 “嗯，下了推荐之后，过去的四十个小时，我查查……又涨了六万多块。”胡晓峰看了看。 “很不错啊，不在推荐位上都比布克林客那两天的收入高。”沈副会长略显惊讶，“老喽，上次我们一起开会，我真没看出来逐芳网有这么大潜力。” 郁书静微笑道：“其实我跟胡先生接触的次数更多，但每次胡先生都能打破我的想像，沈会长您能把周末推荐位给逐芳网，已经算是慧眼了。” 沈从龙看向郁书静：“小郁你居然也关注这个事啊，连周末推荐位都知道。” 其实两个人都是文协的副会长，只不过沈从龙的资历老得多，而且郁书静是不坐班的编制外的副会长，所以沈从龙没直接称呼她“会长”或者“主席”。 当然女孩子估计也更愿意别人称呼她“小”？ “沈会长忘了我还是逐芳网的书迷么。”郁书静淡淡道。 “哦对啊，这次的冠军作品，听说就是小郁你事先发给李老师的。”沈从龙拍拍脑门，又转向胡晓峰：“小胡你真是幸运，现在文协有两个副会长支持你，前途远大啊。” 嗯，这么快就表态支持了啊。 胡晓峰当然不会错过顺竿爬的机会：“嗯，上次在群里，我说希望文协能给逐芳网更大的支持，不知沈主席还记得不？” “当然记得，要不你认为我这么忙的情况下，为什么同意过来喝茶呢，就是跟你聊聊这个嘛，正好郁会长也在，说说吧，想要什么样的支持。”沈从龙呵呵笑道。 胡晓峰微笑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才缓缓道：“这一次上市级平台，逐芳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所以今后如果再有什么代表巫右县出征的活动，希望沈主席能多想着我们网站一点。” 虽然两位会长在这儿，但沈从龙才是分管网络文学的，所以胡晓峰不妨多给他一些尊重，单独对他提。 至于郁书静嘛，已经被胡晓峰看做自己人了，不用舔。 “那是当然，这个月确实有些活动，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沈从龙点头。 “另外，县文协那么多会员，据我所知县里很多传统作家发书，要么选择投出版社和杂志，要么放到市级、省级平台，却很少投给各家网站的，我们逐芳是一家正能量的网站，愿意接收传统的作品，所以希望县文协能帮我们宣传一下。”胡晓峰提出第二条。 “这也是好事啊，双赢，我会通知的，小郁你认识的名家多，也可以帮小胡介绍一下嘛。”沈从龙呵呵道。 胡晓峰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抛出最重要的一条：“当然仅靠传统作家的力量还不够，逐芳想要短时间内冲上市级网站，还需要大量的签约书籍……”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调研逐芳网 周三，锦书城，徐永华看完最新的业内新闻后，叫了两位编辑到他办公室。 大约三十多岁的虞秋桦是网站副总编，同时也负责一部分运营工作，另一位年轻的女孩则是虞秋桦的侄女虞璎。 这女孩可不是凭关系进来的，她本身就是数字出版专业的高材生，很对口。 徐永华看着虞秋桦：“虞总编，周一开会的时候我交代的任务，让你负责调研逐芳网的情况，进行得如何了？” 虞秋桦嗯道：“这件事我主要交给虞璎去做，我让她报告一下吧。” 徐永华微微皱眉，似乎不太满意虞秋桦的做法。 虞璎进公司还不到两个月，虽然人挺聪明，理论知识也有，但毕竟没什么经验，这种调研竞争对手的任务，可不仅是收集数据那么简单，还需要凭阅历进行分析，发现数据背后的东西，年轻人怎么做得好？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打开笔记本：“是这样，我请本站的技术人员抓取了逐芳网近半年来的数据和新闻，同时还有他们网站及新媒体号上的所有评论，通过关键字分词、词频分析、情感分析、制作词云图等方法……” 徐永华听了一会儿，眉头皱得更深：“分析过程就不用说了，我只需要知道结论，逐芳网最近一个多月起死回生的原因是什么。” 虞璎也不慌张：“好的徐总，那我直接说了，逐芳网现在的一百多本书，大部分来自熊霸、无尘书屋、读风、布克林客这几家网站，说明逐芳与这几家的关系密切，可能结成某种战略合作关系。” 徐永华摸着嘴唇：“别家不知道，至少老姜跟老何没可能跟逐芳联盟的，买书证明不了什么，只要肯花高价。问题是，逐芳这次在市级平台推荐效果排名第一，难道仅凭这些从外站引进的书？为什么布克林客这几家本身的成绩反而更差，总不至于他们那么大方，把最好的书全送给逐芳了吧！” 虞璎嗯道：“这次在市级平台的爆发，我通过对数据和评论的分析，有这些原因：1、逐芳搭建了一个小说沙盘的系统，提升了至少50%的用户留存率；2、他们引进了本市汉服协会会长，知名网红郎世宇的新作《袖前血》，汉服协会动用关系集中炒作，直接间接引来的流量至少占了40%；3、那几家网站的书，到了逐芳之后都经历了较大修改，质量有了巨大提升，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徐永华目光一闪：“较大修改？巨大提升？” “是的，这是我装成作者，混进逐芳作者群后得知的。”虞璎露出微笑，她的潜入行动，可是得意之作、神来之笔，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就等老总表扬了。 “小虞你还是太年轻，人家说什么就信，外站的书被引进逐芳也就十天半月的时间，光凭修改，能让几十均订的书变成几千均订？”徐永华冷笑，“不管什么时候，运营才是短期内提升成绩的关键，而我在你的报告里，根本看不到这一点！” 虞璎忍不住问：“徐总说的运营是？” “他们砸了多少钱推广、刷订阅！”徐永华摆摆手，“你没接触过这一块儿，算了，还是虞总编你说吧。” 虞秋桦犹豫了一下，随即道：“嗯，照我现在搜集的数据，逐芳周日投放的推广费用，估计在十万元左右，下了推荐位之后，每天还投放了大约五万元。” 徐永华用手敲了敲桌子：“虽然不知道逐芳的准确收入，但这个推广费用和收入应该大致能抹平，剩下就是纯赚的名声，对他们推销ip有很大的好处，果然还是厉害。虞总编你要研究一下，如何让我们的推广费用也发挥这么高的效率。” 虞秋桦连声答应，带侄女走出办公室。 “姑姑你怎么了，我们调查的数据里，哪里显示了逐芳有做推广？那个郎世宇完全是免费在打广告啊。”虞璎一脸诧异地看着虞秋桦。 “老总认为有就是有，他的经验可比我们丰富，我们现在没发现证据，是查得不够细而已。”虞秋桦目光闪烁，“行了，小璎你这次表现得很不错了，给徐总留下深刻印象，接下来好好干。” 虞璎皱起眉头，咬起嘴唇，握起小拳头，似乎还想争执一下。 就在这时，徐永华忽然从办公室走出来，拍了拍巴掌：“各部门注意，刚刚县文协通知，下午全县网站开会。沈副主席要求各站把总的签约书单准备好，还要注明每本书的价值，这可能是县里要做无形资产评估，或许涉及一些补贴和评选之类的，大家都行动起来，中午之前我要最新最全的书单！” 对于绝大多数县市级网站来说，光吃订阅是保不了本的，ip改编则是可遇不可求，能让大家活下来的，最重要的一笔收入其实来自政府扶持。 只要网站真正在做事，在培养作者，在追求社会效益，在为巫右县争荣誉，政府就愿意给钱。 评选先进网站、进步网站这些，是成绩越突出的，奖励越高。 而补贴，则是亏损越严重的，越可能拿到钱。 现在是九月，没到年终评名次的时候，徐永华估计，这次可能是县文协准备替大家申请一笔补贴，这样到年底家家都是盈利状态，相关部门的政绩会好看些。 所以，锦书城这次就把每本书的价值稍稍估低一些。 下午两点，十家网站齐聚县文协的会议室，稍显意外的是，本县两家知名文学社的社长也来了。 文学社一般属于业余玩票性质，但规模大了，高手多了，也能做一些实事，比如向市级小说平台、出版社、各比赛组委会、影视公司等推荐社员作品。 十家网站大致分成三个阵营，锦书城和雏鹰网两大老板并坐聊天，其他几家站长和社长就围着他们，算一个阵营。 飞马网的匡骏，再有几天就会成为第三家市级网站，但他不跟前两位老板坐在一起，就比较考验其他站长了，虽然也有人跟匡骏说几句话，但都没跟他长聊，怕不小心站错队。 第三个阵营，当然就是逐芳网胡晓峰了。 不是胡某人不合群，实在是就算他想往锦书城雏鹰网身边凑，人家也会给张冷脸。 然而这次有所不同的是，熊霸网的田雄，居然放弃了扎堆，一直坐在胡晓峰旁边，没话找话都不肯挪窝。 再过一阵儿，无尘书屋的李镜墨也坐下来。 三小网站，貌似真的产生了战友情呢，只不过落在徐永华和宾河山等人眼里，就很不舒服了。 逐芳这个外来户，还真给他站住了脚根不成？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孩子回家 “用你们站的书，入股逐芳？”胡晓峰一脸惊讶地看着田雄。 惊讶不是对方的做法，而是对方想得太美了，所谓入股其实可以视为“部分合并”。 两家网站的发展势头，一目了然，胡晓峰怎么可能跟田雄平分红利呢。 “逐芳现在确实一片大好，我也不是想占胡总便宜，我会把本站的书，打一个折扣的。”田雄堆起笑容。 价值一万的书，作价八千来换逐芳的股份，听上去确实有诚意，也有可操作性，具体打几折可以谈嘛。 “可惜啊，魏雨苒魏总走的时候，明确说过网站不能融资，股权不能发生变化，所以只能辜负田总美意了。”胡晓峰叹口气。 田雄见胡晓峰不像说谎，顿时也叹了口气，而且比胡总叹得要走心多了。 这时，文协的几位领导到齐。 十大网站齐聚，可以说是大事，因此文协书记兼主席梁子荣亲自参加，副主席沈从龙和其他负责网络文学事务的干部也悉数到场。 不过梁子荣是被临时拉来镇场子的，整个会议还是由沈从龙主导。 说了一些场面话，鼓励了大家的成绩之后，沈副会长终于抛出了正题：“上周日，我县的逐芳网，做出了卓越的成绩，相信大家都知道了吧。” 确实都知道，因为胡晓峰在行业群被田雄他们起哄，周一发过红包的。 不过究竟有多大的成绩，多数网站还不是很清楚。 “逐芳网将以本市第一的成绩，被推送到省级小说平台展示，这可是一件盛事。”沈从龙激动地道。 “如果只说登录省级平台，雏鹰网每年也有那么几次的。”这种场合本不该打断沈副主席，但宾河山一听到有人夸逐芳网就来气，忍不住。 “还是不一样的，注意我说的是‘本市第一’，逐芳击败了全市十七家竞争对手啊。”沈从龙看了宾河山一眼。 这话，宾河山就不好接了，包括徐永华也在琢磨了一阵后，没站出来。 他们两家在巫右县当然是巨无霸一般的存在，但到了市里，同级别的竞争对手差不多有二十家，他们也就维持在一个中游水平罢了。 这么想起来，逐芳取得的成就确实有点亮眼了，从某种意义上说可能真是创纪录。 当然，真要辩的话，还是有些刺可以挑。 小网站扶持计划，毕竟只限于各县竞争，徐沟市主城区的小网站并没参加，而主城区的文化教育水平终归比各县高些。 如果雏鹰和锦书城的对手没有主城区网站，他们也有可能撞上一两次冠军。 “行了，这次召集大家来，并不是单为表彰逐芳网的，大家听沈主席说完。”梁子荣主席笑咪咪地道。 沈从龙嗯了一声：“是这样，逐芳能够登上省级平台，这是一个机会，也是一个挑战。” “大家也清楚，逐芳总共只有一百本出头的书，其中精品的数量自然没办法跟各位大网站相比。” “然而逐芳这次可是代表着整个巫右县的脸面，如果上推荐位的时候，收获一大片骂声，或者被其他市的代表比下去，相信在座所有老总也会觉得抬不起头吧。” 听到这话，各网站老板顺势就把头低下去。 这是装没听见。 “好吧，我替沈主席说，这次呢，县文协希望各家网站能够发扬风格，团结一致，帮助逐芳打一个漂亮的胜仗。”梁子荣眯缝着眼睛一一看过去，直到这些老板抬头为止。 “怎么帮，把我们站的精品书放到逐芳网去？这不是作弊吗？而且钱怎么分？”飞马网匡骏懒洋洋地伸展着胳膊。 “那当然不行，省级平台审核严格，为了公平，小说版权肯定要查的，必须是本站专有的书才算成绩。”沈从龙缓缓道，“所以我让大家带上各家的书单，就是想让小胡能够从各站买一批书过去。” “什么？”各家网站老总的眼睛都睁大了，虽然他们没有说出口，但情绪表达得已经很明显了。 买书、资源置换是正常商业行为，这个没啥，但是把所有网站叫上，只为了帮最不起眼的逐芳网牵线，文协这是有多闲？ 至少是偏心！ “哈，这一次恐怕没我家什么事儿了，大家都知道的，飞马正在申请升级市级网站。”匡骏顿了顿，眼有得意之色：“先不说我家一直收书，只进不出，就说这个公示期间，飞马的书都被锁定着，不能交易。” 飞马的情况确实是这样没错，但匡骏第一个破场，顿时让文协两位主席的脸色不太好看。 其他几家果然跟着仿效，各找各的理由，反正就是不想卖书。 倒是田雄、李镜墨和正在专注保健行业的姜瑞，没有说话。 胡晓峰忽然咳了一声：“各位老总，我可不是准备把各家的精品都挑走啊，你们但凡是从手指缝里漏点出来，对逐芳网来说也是好书了，至少不会在全省读者面前显得寒碜不是？” “你不挑，任我们给么？”快活驿家的老总马尚笑道。 谁都知道不可能，如果由卖家指定，那肯定全是重金引入却收益微薄的赔钱货。 胡晓峰也摇头，就算他再擅长挑书，也不可能从对方最垃圾的书里面选，那太费劲，而且也不会有啥好书。 “逐芳网没啥资金，只能向各位买些成绩一般的分成书。”胡晓峰一边说一边扫视全场，能发现这些老总都露出不屑的表情。 “我知道老总们都和我一样，把网站的书视为自己的孩子。”胡晓峰换上了抒情的口吻，“所以我有一个提议，就是希望能把逐芳网以前卖给各站的书，加价收一部分回来，让逐芳的孩子回家吧。” 画风转得太快，让多数人都怔住了，然后怎么感觉，真有一种酸胀的感觉从眼底升起呢。 即使最不喜欢胡晓峰的宾河山，一时也找不出话来反驳。 毕竟，都是做小说网站的，都付出了很多。 县文协的人最先反应过来，在两位主席的引领下，鼓起掌来，田雄也下意识地跟着领导们拍。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鲤鱼岛愿意把从逐芳收来的书，原价返还。”鲤鱼岛严蕾突然开口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自信的证明 严蕾是十家网站的老板中，唯一的女性，不知是不是女人天性的原因，之前在李成功杯决赛的时候，她就曾对胡晓峰露出过一点善意。 其实这么想起来，胡晓峰没接掌网站之前，同为女性，魏雨苒应该与严蕾关系更好才对。 事实上，胡晓峰来之前已经看过谢梅的统计，逐芳的书，最早就是卖给鲤鱼岛，而且价格是相对公平的，也就是说严蕾并没怎么占魏雨苒便宜。 不过鲤鱼岛的现金流也不充裕，只能吃下一百多本书，之后魏雨苒再卖给别站的时候，就亏得比较多。 胡晓峰真诚地向严蕾表示感谢，她开了这个头之后，田雄、李镜墨等人也纷纷表态愿意返还。 “胡总准备加价多少？”宾河山忽然冷冷问道。 “嗯，按一个月的正常利息算吧，如果书在各站有上传新的章节，我们再按比例加价。”胡晓峰道。 “不光这点，还应该计算我们审核作品、更改合同的成本，而且把一本书搬来搬去，对读者造成影响，会令网站名声下降，这也是成本。”宾河山根本不正眼瞧胡晓峰。 布克林客的何生亮见机也插上一句：“众所周知，小说转站，多少会带动一部分读者，小网站的书转到大网站影响不大，但大网站的书转到小网站，对小网站来说却是占了不少便宜。” 胡晓峰微笑着摊开手：“这些道理我也明白，但逐芳确实是株幼苗，本钱小，还需要各位扶持嘛。” 他说这话时，县文协两位会长不约而同地搬动了一下椅子，很好地展现出存在感。 是嘛，如果一切按正常生意来，那何需动用两大会长？ 两位领导亲自组织会议，点明了希望大家帮助逐芳，你们居然还好意思抬价？ 这一番动作，几家网站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干脆借这个台阶下，表态原价返还，反正就算加价也没几个钱。 只有飞马网，仍然装没听见。 其实多数网站因为现金流的原因，当初只收了逐芳几本到几十本不等的书，主要还是飞马网收购逐芳的书最多，价钱也压得最狠。 如果飞马网不返还那批书，这次会议大概只能起到一半的作用。 但这也是事先能预料到的，就算两家没闹别扭，飞马网想要融资冲击省级网站，他们收进来的书确实没有理由再放出去。 飞马的问题，很默契地跳过，梁会长把话题转向两位文学社的社长，表达了逐芳网想要与传统文学合作的意愿。 两位社长当然也求之不得，纷纷表示会把社里还没签约的，最好的作品发到逐芳的邮箱里。 真要说起来，这两位社长平时对网络小说是颇有贬低的，但这不代表他们鄙视小说网站，相反他们还很想将作品放到网上，证明一下传统文学也是市场竞争力的。 另九家网站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因为他们以前也尝试过收这些文学社的稿子，但基本没有能用的，所以文学社想投谁家就投谁家，网站也懒得抢。 会议到了尾声，沈从龙副会长将各站交上来的书单和报价交给胡晓峰，语重心长地嘱托道：“小胡，希望你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这次上省级平台，要争气啊。” 胡晓峰感动地道：“是是，等各家网站兑现了他们的承诺，我再好好感谢梁主席和沈主席！” 这话就是说给各位老板听的了：要兑现承诺哦，不然我随时会向两位主席打小报告呢。 老板们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早知道这书单是给逐芳网准备的，何必做得那么细致，还把报价写得那么低。 现在想换书单也不行了，县文协的人盯着呢。 终于完成了一件大事，接下来胡晓峰没急着一家家上门“讨债”，而是约上郁书静和窦涛，去县剧场看戏。 今天是《独行丹师》第一次带妆彩排。 窦涛在台前台后摄像忙个不停，胡晓峰则和郁书静坐在台下当观众。 之前的排练和网上沟通，该给的意见已经给过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信任专业人士，给他们信心，才能让他们发挥得淋漓尽致。 “真没想到排出来效果这么好。”郁书静缓缓道。 “郁小姐年轻，所以能够接受新鲜事物，但到了正式演出，那些老票友怕是不太能接受。”胡晓峰笑道。 “这戏的传统味儿还是挺浓的，我感觉你那天提的意见发挥了效果。”郁书静道。 胡晓峰倒也不随便谦虚，就微笑默认了。 “你好像很少犯错误。”郁书静转过头来。 “哈，郁小姐这是想捧杀我么，我感觉自己没什么可被郁小姐利用的地方啊。”胡晓峰摸了摸头。 “我只想知道，下午你为什么只索取逐芳网原先的书，而不是从每家网站挑选性价比最高的书。”郁书静看着胡晓峰的脸，她的眼睛里照例是没什么情绪的，像是一个冷静地旁观者。 “第一、我不希望显得太有侵略性，也不想太早暴露逐芳准备升级的意图，收回旧书这个理由，就有一定的隐蔽性。” “第二、魏雨苒把那些书卖得太便宜，所以如果能原价收回，那就是最有性价比的一批书。” “第三、我希望挽回逐芳的老读者，重拾网站的荣誉，这对收入也是有帮助的。” 胡晓峰很自然地回望着郁书静：“我这些理由够了不？” 郁书静收回目光：“我觉得，你这么做，主要是想向魏小姐证明什么。” 胡晓峰噢了一声，嘴巴一时合不拢。 说不定，在他内心深处真这么想呢？ 魏雨苒失去的东西，他希望帮她找回来么。 被提醒了之后，胡晓峰都感觉自己挺伟大，挺痴情的呢。 等自己做成这件事，毕丽又会给魏雨苒打电话吧，想想也让人颇有成就感。 “其实，强者做自己的事就行了，缺乏自信的男人，才会试图向别人证明什么。”胡晓峰挺起腰板，捋了一下头发，试图向身边的美女经理证明自己就这么自信。 “如果男人真在乎女人，证明一下也没什么。”郁书静看着舞台，轻声说道。 这话容易造成歧义，引发联想啊，胡晓峰愣了愣，才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第一百三十四章 舆论狂欢 第二天上午，胡晓峰先去了快活驿家，也就是目前为止与逐芳网交集最小的网站。 或许真的是没什么缘份，两位老总之间没找到啥话题，很快就转入交易。 因为快活驿家主打男频书，而且策略比较稳健，所以当初仅收了逐芳30本书，总价六万，其中四本买断书占了近一半的成本。 “我们现在资金不充足，这次只能先把26本分成书收回，为了凑个整，我再收马总4本分成书如何？”胡晓峰笑道。 马尚挑了挑眉，想反对，但感觉为4本分成书计较太小气了，就懒得争，点头同意。 最终拿到30本分成书，胡晓峰特意把价格也做了个整数，3万块。 其实快活驿家经营得不错，他们站的订阅收入比读风网高一些，所以多数分成书的估价都在三千块以上，胡晓峰只在他们站千元级别的书里挑选，空间其实很小，能捡到4本“漏”已经相当难得。 当然，如果作者不配合修改的话，这4本书能赚得也有限。 逐芳当初卖掉的26本，平均每本才一千块，可见两站之间的差距，以及当时被压得多狠。 接下来去无尘书屋和熊霸网，都是常规操作，只把逐芳当初卖的书收回。 并不是说无尘和熊霸两家的好书，以前都被胡晓峰挑完了，而是这两位老板亲眼见证了逐芳的奇迹，对小狐狸捡漏的本事已有深刻认识，绝对不会再让他把看上的书带走。 “一上午跑三家网站，总共收了65本分成书，花销61000。”胡晓峰在食堂一边吃饭一边念叨着。 颜冬冬很会看脸色，马上报帐“现在公司帐上还有接近25万元，其中已经包括了半品动漫给的一万元保底金。” 胡晓峰哦了一声“这两天网站的订阅没降？” “是的，每天都有三万五以上，周三比周一还高出一千块呢。”颜冬冬道。 这确实是比较少见的事情，一般下了推荐位之后，收入应该每天下滑，而且下滑速度会比较快。 现在不降反升，说明逐芳网小说的粘性极高，再加上小说沙盘对市县级读者来说是稀罕物，也大大增加了留存率。 读者看书的时间有限，对多数读者来说，一星期也就看百万字左右，只要逐芳有好几本书吸引他们，那这个高水平的订阅数据，怕是还能持续很长时间。 不过如果全是老读者的话，收入还是会下降，毕竟留存率不可能高过100。 所以现在这种状况，还证明了有许多读者在自发地为逐芳做宣传，不断拉来新读者。 包括郎世宇以及整个汉服协会，可能也在持续发力。 毕丽见胡晓峰脸上露出笑意，不由得重重地提醒他一句“别忘了老郭和小瞧人家那儿，总共要支付八万稿费！” “都是发生在本月的，可以下个月20号再付。”胡晓峰嘴角勾起。 其实作为特殊交易，这两笔稿费完全可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这样作者更安心，对网站更信任。 不过网站确实缺钱嘛，对网站有感情的作者应该能体谅，到现在肖叶的比赛奖金还有大半存在网站帐上呢。 说起来，这些钱不仅能解燃眉之急，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在扶持网站气运。 借作者走红时的力量，推动网站，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 “哎呀，出大事了！”正在看手机的颜冬冬忽然叫起来，把食堂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飞马中文网！”颜冬冬抬头，喜笑颜开。 几个人听到这话，吃饭都停下来，赶紧打开手机，看颜冬冬转发的链接。 “揭露，飞马中文网的《月娘之殇》抄袭，调色板在此！” “别逗了，抄袭算什么，‘我撕则我在’那水平，光凭抄都火不了，其实那本书是飞马网替他找了枪手，别问我怎么知道，那枪手就是我朋友。” 主贴长达几千字，列抄袭证据之类的，其实并没有太多说服力，毕竟这年头同质化套路太多。 然而下面的一篇回复贴，短短百余字，却引爆了整个论坛。 “是那个去云津社学过相声的偶像作者？”胡晓峰略挑眉毛，“如果真找了枪手，那就能说通了，大男人要写成那样不容易的。” “是啊，学相声也不会教人写女频风啊。”谢梅也想明白了。 “其实现在只是一面之辞，不过这个年代，只要自身有一点缝，都可能被舆论叮得千疮百孔。”胡晓峰淡淡笑道。 人，真的不能太红了。 就像胡晓峰自己，明明爆炸案还没调查清楚，完全没证据证明是他小说内容有问题，结果十大天神就一个接一个地站出来声讨，在舆论领域直接判了他的罪。 讨伐令既出，想让这些天神认错就千难万难了，他们的粉丝更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跟在偶像身后，发起总攻，不给胡晓峰翻身机会。 舆论暴力，网络狂欢，并不追求真相，只要有尸体，就是啃食的盛宴。 当然了，胡晓峰算是幸运的，他属于书红人不红，本人长期躲在幕后不接受采访，比赛不到现场，又频繁更换马甲，如此低调，让网络暴民们想揪都揪不出来。 至于飞马中文网力捧的这个作者，只能自求多福了。 不仅是作者“我撕则我在”，飞马网本身也太高调，在巫右县太拉仇恨了。 果然，到下午两点，情况进一步恶化。 网民们从人肉我撕则我在，扩大到揭飞马的各种黑幕，包括老板匡骏的涉黑经历也被一一扒了出来。 “这个匡骏，也太弱了吧，不该啊？”胡晓峰看着各种消息，有些出乎预料。 当初飞马向逐芳进攻的时候，可是掌握着强大的网络水军力量，这次怎么完全没有反抗力度？ 该不会是突然没钱了吧！ 飞马有没有钱不管，反正胡晓峰手上还有钱，他又出门“收债”去了。 从读风网花七万块收了50本书，正准备去下一家，却接到毕丽打来的电话，声音急促“有一家投资基金公司找你，对方就在公司等着！”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普加罗基金 “这有什么好等的，你应付他就行了，聊几句让他走吧。”胡晓峰笑道，“咱们公司不是不能融资的吗？” 当初魏雨苒留下的霸王条款，特别强调了一年内不允许新资金注入，就算魏雨苒自己忘了，胡晓峰都不会忘，因为很生气嘛。 “魏总是这么说过，但如果真的机会特别好……”毕丽说到一半停下，过了几秒又道：“这可是来自省城的投资基金！” 也不能怪毕丽激动，对很多初创公司来说，被某大型基金看上，代表着创业成功了一半、一大半，甚至是全部。 逐芳之前在魏雨苒的领导下，奋斗了两年，连基金的影子都没见着。 胡晓峰嘿嘿两声：“管他哪里的基金，协议就是协议，要讲契约精神。行了，别激动，我回来还不行吗？” 在公司里等着的男人，三十多岁，穿西装打领带，收拾得很干净，一看就不像小县城这边的风格。 好吧，这个年代，就算国际大都会，坐拥几百亿身家还穿个运动衫甚至体裇谈商务的也一大把。 收拾得这么干净的，多半是打工的。 “普加罗基金，投资经理王征。”西装男站起来递上名片。 胡晓峰挠挠头，心说“仆街啰”这个名字不太友好啊，好在自家不会跟他们合作。 “是这样，我代表公司前来巫右县考察文化产业，发现贵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做得很有特色，符合我们进一步考察的标准，所以过来看一看，不知道贵公司的bp（商业计划书）能否发一份给我。”王经理的语速很快，也很有力度，让人很难生出拒绝之心。 “bp什么的，真没有。”胡晓峰抱歉地笑了笑，“因为我公司近期没有融资的打算。” 王经理并不显得奇怪或怀疑，点头道：“可以理解，贵公司之前还没发展到那一步，但引入战略合作伙伴，是每家公司都需要的，我们带来的不仅是资金，还有庞大的推广资源，包括我们还投资了一些影视公司，也能为贵公司牵线搭桥。” “条件很好，但我公司有自己的实际情况。”胡晓峰心不在焉地转过头，正看见毕丽在旁边急得跺脚，眼看就忍不住要插话的样子。 这丫头咋这么沉不住气呢？ 公司现在是胡某人独资，如果真有基金进来，魏雨苒一分钱好处没有，反而更没机会赎回公司，按道理说毕丽应该强烈反对才是。 总不成她还希望促成这件事？ 胡晓峰突然转移话题：“说起来，贵公司会到巫右县来，应该是受飞马中文网邀请的吧。” 毕丽愣住，随即看到王经理点头，她才稍稍冷静下来。 飞马的盟友，就是逐芳的敌人。 “飞马现在的状况，想来王经理也清楚了？”胡晓峰端起杯子。 “中午看到一些消息，确实出乎我的预料。”王经理顿了一下，又解释道：“不过我公司原本对飞马就是一种考察态度，之前并没对他们抱太大希望，我们下来是希望能多发掘一些潜力股。” 骗谁呢，小县城能有什么潜力股呢，通常的投资公司，更喜欢城里那些有想法有新技术的年轻人。 县城关系盘根错节，思想保守，只适合地头蛇在那儿折腾。 普加罗公司之所以会破例到“下面”来考察，明显是飞马主动邀请，甚至可能之前已经跟飞马合作了。 也是到了巫右县，无意中发现逐芳这支百年不遇的妖股，才临时起意的吧。 这还得托飞马的福。 胡晓峰也不揭破他，却开始报省城几个金融行业老板和学者的名字，王经理接过话聊了几句，才发现对面这位胡总，对省城金融圈的高层还真是接触过的。 王征自己在圈内算不得大人物，有些内幕不太了解，一时竟摸不清胡晓峰的水有多深，顿时放下了瞧乡巴佬的姿态。 “王经理认识郝剑南不？”胡晓峰看似随意地，再抛出一个名字。 “郝公子？”王征皱眉。 既然称公子，应该算是尊敬吧，但他的神态却又是另一回事。 “我跟郝剑南不是朋友，王经理有话尽管说。”胡晓峰微笑。 王征这才重重哼了一声：“称他一声公子，那是看他爹的千爵集团面子，可是在飞马中文网这件事上，他做得可不太地道。” 胡晓峰嗯了一声：“是啊，明知道飞马中文网不靠谱，还拼命介绍你们来投资。” 王征恨恨地道：“是的，大家看郝公子领投，而且这网站的数据确实好看，就纷纷跟投，但谁知道飞马拿到钱后就一直烧，像无底洞一样。这倒也罢了，关键我亲自过来考察，才发现飞马的帐上一团糟，钱花得全不是地方，之前郝公子明显是帮着匡骏在忽悠。” “也不能全怪郝剑南，毕竟他也投了嘛，主要还是匡骏能力不够，小马拉大车。”胡晓峰装起老练来，也是毫不含糊，看上去对全局洞若观火：“其实作为投资者来说，都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真要是有信心赚大钱的公司，哪会那么急着找投资人呢？” 这道理确实很简单，好生意，自己吃独食不好么，非得找人合伙？ 你像胡晓峰这样的，网站规模一个月翻十倍，这种局面，凭啥让人进来分钱？ 所以根本不用看毕丽的表情，不用问魏雨苒的意见，胡某人一丝一毫都没想过引入投资，有没有那纸协议都一样。 王经理深有感触地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不傻，基金都不傻，很多时候还是玩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 飞马中文网既然有郝公子背书，又那么会讲故事，按道理说不愁找不到下家，前期进来的基金，等到赚个几倍再脱身也是不错的。 然而谁能想到这个匡骏不争气，眼看着就要升市级网站了，突然被人爆雷，还遮不了盖子，这下大家就一块儿死喽。 嗯是的，王经理管理的资金，有一部分已经套在飞马里了。 又聊了一会儿，逐芳网谢绝注资的态度很明确，王经理失望的表情越来越明显。 胡晓峰看准时机，给了个甜枣：“下一步逐芳的优质ip改编影视，我可以跟影视公司说，优先找贵公司合作。” 不能投资网站，单独投一部作品的改编，这也是不错的。 王经理有了点收获，总算能愉快地离开了。 “胡总，我要送客人下电梯，你怎么把我叫回来，这样不礼貌的。”毕丽悻悻地道。 “下电梯没事，我是怕你太热情，把人送到园区门口去了。”胡晓峰看了她一眼，“咱们现在也是大公司了，矜持一点行不？” 第一百三十六章 提前摘下的果子 因为基金经理的耽误，胡晓峰下午只来得及去布克林客收回40本书，便到了下班时间。 跑五家公司，收回115本，其中还有十几本不是逐芳卖出去，而是胡晓峰混水摸鱼挖过来的。 逐芳当初卖掉的书超过六百本，所以剩下的四家才是大头。 不过公司帐上已经只剩下1万，想把逐芳所有书都买回来还差得远，光是分成书能买完就不错了。 买断和保底书，动辄上万一本，流失在外一百多本，没有两百万别想全收。 “还不到卖版权的时候啊……”胡晓峰有点惋惜地搓着手。 之前一直说到，靠读者订阅挣不了多少钱，卖版权才是王道，一个版权几百几千万，可以换多少好书回来。 不过逐芳毕竟才是县级网站，旗下作者连青铜都不是，名气不够，现在卖版权，哪怕你质量再好的书，磨破嘴皮子跑断腿，也很难达到七位数。 但如果没有这样一笔进项，势必会影响网站升级的时间表。 为今之计，只能是提前牺牲掉某本书，让一枚还未完全成熟的果子先上市。 事实上胡晓峰很早就定好了那枚果子。 “看来得催一下那家伙了。”胡晓峰唏嘘片刻后，给《位面肥料大亨》的作者农积肥发去消息：“你那本什么时候能完结？” 农积肥很快回消息：“老板，我正写得带劲呢，怕是还能写一个月！” “就是差不多一百一十万字吗？”胡晓峰摸了摸下巴，有点纠结。 真要等一个月，逐芳可能就不那么缺钱了。 “小肥啊，你知道搞笑文、日常文为什么没有特别大火的作品，而且生命力通常都不旺盛么？”胡晓峰转了转眼珠。 “大概是搞笑文没什么深刻的大道理吧，其实我也习惯了，咱们中二就只会写搞笑的，让读者开心就好。”农积肥大大咧咧地道。 “那你想不想让搞笑文一分钟变成神作，然后ip大卖？”胡晓峰嘴角慢慢勾起。 “晕，那谁不想啊，老板你快教我，卖出ip我分你一半！”农积肥激动了。 “其实很简单，人类总是笑过就忘，但痛却会持续很久，所以文学史上的名著大部分都是悲剧。”胡晓峰边想边说，“你或许还听过一些名言，比如喜剧都有一个悲剧内核，或者悲剧的最高境界是喜剧。” 农积肥一听就明白了：“你想让我换成悲剧风格？” “风格不用变，但剧情可以设计，只要把你前面刻画过的人物，尤其是那种开心果给弄死，最好死得悲壮一些，这本书的艺术价值马上就会翻几倍。”胡晓峰心里有点愧疚，但他说的其实是真话。 死亡是最能震撼读者心灵的剧情，读者对某个角色投入的情感越多，让这个角色死掉，就越容易获取眼泪。 曾经有大神把刻画角色比喻成养猪，而当煽情需要时，让这个角色牺牲，就被称为“杀猪”。 事实上这个手段虽然卑鄙，但确实屡试不爽，很多网络文学的“神作”和传统文学的“经典”就是这么制造出来的。 所以胡晓峰算是真的在帮农积肥“证道”。 那愧疚的是啥呢，好端端的让人家写死一个角色，本质上就像是教唆杀人一样。 杀死虚拟角色的同时，也杀死了读者投入的一部分感情嘛。 嗯，另一点愧疚是什么呢？ 那就是胡晓峰还附带着其他目的，他希望通过死一个重要角色，让农积肥早点结束这本书，因为谈版权通常都是要求完本的。 如果农积肥知道胡老板是迫不及待想把“果子”摘下来卖钱，会不会气死？ 其实说起来，这本书原本就写不下去的，是胡晓峰建议增加角色，才让那个世界重新恢复活力，现在他亲自过来终结，有点宿命的味道。 “那我试试吧，让那头拉金屎的老牛死掉试试，嗯，让它跟爱翔一族的圣甲虫大将同归于尽。”农积肥想了一会儿，做出决定，然后还补了一句：“老板，我绝对相信你，这次我肯定会成神！” 胡晓峰看着屏幕，点点头。 是的，这家伙很幸运学到了这招“杀猪”之法，离成熟作者就更近了一步。 但杀猪的同时，也容易杀死作者，当一个作者为了煽情，刻意残害书中角色时，他就违背了初心。 丰满的角色可以死，但必须是“自愿”，也就是按照这个角色的性格、经历，很自然地走到死亡的那一步，那才是美的，能够绽放出?烂的光彩。 农积肥，能不能领悟到这点呢？ “其实从第一眼见到这本没什么生命力的《位面肥料大亨》，我就觉得这作者比较小白，没什么培养价值，只想拿这本书赚点快钱，现在只是按计划进行，有啥好纠结的呢？”胡晓峰放下手机，望着窗外。 难道真是对这些作者有了感情，一个都舍不得放弃么？ “行了，这本书再怎么折腾也就那点钱，我在乎的能是钱么？我就是想给他指条新路，看他冒一回险罢了，这家伙仍然是我的亲儿子！”胡晓峰猛然一拍桌子，不去想了。 嗯，就算是为了养活兄弟姐妹，辍学打工的那种长子吧。 打电话给妹妹：“小雨，我这儿有本书，快要完本了，你帮我找‘十二彩虹’翻译成岛国语，然后请她们在岛国代运营，五五分帐。” 胡小雨奇道：“哥，十二彩虹帮你翻译了好几本书，你跟她们不是更熟吗，怎么让我去说？” “我不希望自己经营网站的事传出去。”胡晓峰简洁地道。 知道胡晓峰所有笔名和真实姓名的人不多，十二彩虹的几位高管就在其列。 事实上有资格成为胡晓峰朋友的圈内人，基本都是最高端的那批。 虽然是朋友，但信任和交情总是相对的。 说不定，十二彩虹与十大天神的关系还更好一些呢。 其实胡晓峰本可以不冒这个险，另找一家负责翻译和海外代运营的公司的。 但其他公司与十二彩虹的差距实在太大太大。 胡晓峰不想亏待逐芳这群“孩子”，毕竟是自己亲自出手培养的。 正在出神，电话响起，胡晓峰看了一眼，对方居然是“飞马匡骏”。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双美临门 “胡晓峰，你真牛，敢动我匡骏！”对面的声音颇有点气急败坏。 “匡总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胡晓峰眉头一聚。 “你就算阻止我们升级，我也不会把那批书还给你们的！”匡骏吼道。 “很显然匡总被人挑拨了，逐芳怎么可能干那种事。”胡晓峰笑道。 “之前我确实小瞧你了，真没想到你家还准备抢我们的投资人，这事儿做得漂亮！”匡骏声音越来越大。 “我就知道会被误会。”胡晓峰叹气。 下午为啥不让毕丽送王经理下楼，就是不希望被人看到，传到匡骏耳朵里。 然而对方还是知道了。 这个事情还真的扯不清，因为逐芳太有理由拆飞马的台了。 魏雨苒就是被飞马陷害到几乎破产的，然后匡骏又多次威胁胡晓峰，再加上飞马拒绝归还逐芳的三百本书，现在还牵涉到争夺资本。 如果匡骏知道胡晓峰正在筹备网站升级的话，还会多加一条心证。 别说匡骏这小心眼儿的，如果调换位置，胡晓峰是飞马的老板，他恐怕也会首先怀疑逐芳吧，各个时间点撞在一起，很难用巧合来解释。 然而这真就是巧合。 “算了，我也不想解释那么多，信就信，不信拉倒，逐芳啥都没干。”胡晓峰挂掉电话。 第二天上班，看着日历，胡晓峰这才惊觉已经周五。 事情多，时间过得就是快。 嗯，其实细想想事情本身并不多，关键是隔几分钟就想看看网站数据开心一下，幸福的日子总是显得短暂啊。 “抓紧时间出门收债吧，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搞定除飞马外的那三家。”胡晓峰吹了一声口哨。 “老板，你可能需要晚点出去，昨天我面试了两个人，都挺不错的，所以约了她们今天上午一起过来给你看看。”毕丽挡在了小办公室的门口。 “之前一个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来俩？”胡晓峰有些惊讶。 来应聘的当然不少，但能过得了毕丽的眼，这还是第一和第二位。 其实也不是毕丽严格，主要之前来应聘的，大多数连最基本的要求——编辑证书都没有，招进来也没用。 市级网站要求至少五名执证的编辑嘛。 这时卿怜儿陪着一个秀气的姑娘走过来，那女孩儿眼睛很大，长发披肩带点自然卷，是男女都喜欢的卡哇伊类型。 “这位姑娘也是你们汉服协会的？还是说就帮我们做兼职那位？”胡晓峰对这女孩的形象很满意，不由问卿怜儿。 “是郎大哥在直播间提了一句，小雪就主动报名了，不过她家是市里的，这次过来要租房住。”卿怜儿道。 原来是“宇迷”啊，郎世宇这偶像型选手真是太有用了。 女孩名叫陈蜜雪，没系统学过美工，但自学的漫画画得还不错，重点是有初级编辑证，那就别挑了，赶紧签合同。 逐芳现在同时有四本书在进行漫画改编，让胡晓峰这个老总亲自负责所有细节肯定不行，陈蜜雪的专长倒是正好能发挥作用。 又一个女孩子走了进来，虽然长得没陈蜜雪那么可爱，但眼神贼亮，一看就高智商。 “这就是胡总吧，我叫虞璎，是来面试的，毕经理好，谢主编好，各位小姐姐好。”女孩大大方方地打着招呼。 “嗯，昨天毕经理已经面试过了对吧，我相信她的眼光，你被录取了。”胡晓峰摸了摸鼻子。 以前有说过吗，看人就像看书，幻嗅反馈的结果不错，是个人才，不用审了。 “我还没自我介绍呢，胡总这么不重视我的话，我可不一定肯留下来。”虞璎微微噘嘴。 “自我介绍也是挺考验能力的，给你三句话让我记住你。”胡晓峰其实只想尽快出门收帐去。 “嗯，我有编辑证，我是数字出版专业毕业，我在锦书城实习了两个月。”虞璎飞快地说道。 “锦书城？”胡晓峰怔了一下，停下脚步。 三句话都很重要，但锦书城这个关键词最敏感。 “锦书城是市级网站，待遇比我们站好，而且书多业务多，在那能学到更多东西，你为什么想到逐芳来？”胡晓峰盯着这小妹妹。 “宁为鸡口，毋为牛后。”虞璎对答自如。 “牛屁股确实挺那啥的，不过说真的，我也不喜欢自家网站被称为鸡。”胡晓峰笑道。 虞璎脸上微微一红：“胡总能问点正经的么。” “好吧，你如何证明自己不是锦书城派来的卧底。”胡晓峰看着她的眼睛。 “卧底？说得跟警匪片似的。”虞璎眨眨眼睛，“那我说点锦书城的内幕可以吗？” 胡晓峰微笑不语。 “哦不对，原公司的商业秘密不能透露，再说我姑姑还在那边呢，不能连累她。”虞璎突然苦恼起来。 “嗯，能说出这样的话，面试已经合格，你现在应该还没辞职对吧，是请假过来的？先回去上好最后一天班，下周办好手续就过来报到吧。”胡晓峰点点头。 网站的五个编辑，就这样凑齐了，真是愉快啊。 其实就算这个虞璎真是卧底，胡晓峰也会收，反正升市级网站都需要的，而且短时间也招不到别人啊。 兴致勃勃出门，按事先约好的，直奔雏鹰文学网。 本县两大市级网站，这还是胡晓峰第一次登门。 跟想像的差不多，雏鹰占了一个独栋，大堂特别有气势，而且真的放了一只鹰的雕像在那儿。 很没风度的是，雏鹰居然没派人下来接待，而是在电话里让胡晓峰自己前台登记，自己上楼。 现在的十大网站中，除了飞马网，恐怕就数雏鹰网的宾河山，对胡晓峰最看不惯了。 不仅仅是逐芳网在两次长江杯上跟雏鹰网做对，抢走了雏鹰的好名次，还有两个人可能天生属相不合吧。 宾河山是很较真心胸狭窄的一个人，而胡晓峰却略显吊儿郎当，一幅啥都不在乎的模样。 所以胡晓峰上了楼，都没见着宾河山，是网站的一个主编出来接待，说领导都有事出去了。 “这么不重视我，那正好……”胡晓峰嘴角慢慢勾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送上门的人头（上架求首订） “胡总可能已经去过几家公司了吧，我先提醒一下，雏鹰网跟别家不一样，作者通常不会离开的。”雏鹰的男频主编李侗用骄傲的口气说道。 胡晓峰点点头“明白，市级网站嘛，分成书在这儿呆着，收入至少能高一倍。” “不止，市级网站不仅收费高一倍，重要的是宣传力度大，粉丝群体多，有些小站的书，到了我们雏鹰，收入翻十倍的都有。”李侗的头越抬越高，已经是拿下巴对着胡晓峰。 胡晓峰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其实，如果不是好书，也进不了雏鹰。” 在县级网站表现差的书，如果放到市级网站，往往会变得更差，因为上市级网站看书的读者，更加挑剔。 所以跳到雏鹰之后能打翻身仗的，必然是原本水平就不错的书，雏鹰也只收这样的书。 当好书都集中到雏鹰之后，雏鹰又将获得读者更多信任，吸引更多流量，形成良好的循环。 所以假如没有分区分级制和官方对小网站扶持的话，大网站始终会越来越强，直至垄断。 接下来的事实证明，李侗主编的骄傲是有理由、有资本的，果然像他说的那样，逐芳以前卖给雏鹰的20本分成书，作者大部分都不愿意再回逐芳。 “真没想到，居然还有5个作者肯回县级网站，这算恋旧么。”李侗语气中略带嘲讽。 作者甘愿从大网站转到小网站，通常来说，是水平不够，逃避竞争。 胡晓峰只微笑，不评价这些作者，转而提出新的要求“专程过来麻烦贵公司，最后却只做成几千块钱生意，不太好吧，其实我这次主要目的，还是想从贵公司引入一批书的，这也是文协的会议上，我们达成的共识。” 李侗惊讶地看着他“胡总好像还不太懂我的意思，就算本站同意，也很少会有作者愿意离开雏鹰的，尤其是到你们排名最末的县级网站。” 现在还把逐芳视为排名最末网站，说明这位李姓主编，真的很少关注巫右县的新闻。 但凡是听说过逐芳上周末战绩的人，都会认为逐芳的实力至少超过了熊霸网和无尘书屋。 不过说起来也正常，堂堂市级网站，根本不需要关注县级网站，因为这些站根本称不上对手，不是一个数量级的。 胡晓峰咳了两声“可能宾总出门前，忘了交代一些事情。” 李侗狐疑地看着这个小站老板，他有点怀疑，以自家宾总的身份，真会跟这人说话？ “雏鹰网是很强，但再强的网站，发展初期也会收到一些没什么价值的书，包括冲市级网站的时候，也难免不会买一些书来凑数，宾总早就想抛掉这些负担的。”胡晓峰一本正经道，“而恰好，我们逐芳不太招宾总喜欢，所以把那些垃圾书扔给逐芳，占用逐芳的资金，这正是两全其美的事。” 李侗自问是个高材生，但一时居然听不太明白，这位胡总是在自嘲？ 但有一点他很明白，宾总确实不喜欢这个逐芳。 临出门前，宾总和网站总编的意思，都是坚决不能把逐芳的好书返还了。 既然强调的是不能给好书，那岂不是表明，垃圾书自己可以做主卖掉？ 身为男频主编，李侗还是有较高的权限，毕竟大网站为了利于管理，会层层放权。 李侗手底下，确实有那么一些书，当初收的时候走眼，很多买断作品引入后一直亏本，或者分成书一个月几块钱收入，每次看着这些书他就觉得脸上无光。 不过这点亏损是小意思，做网站，小说的数量也是很重要的，以雏鹰现在的发展态势，稳中有升，还没到卖书度日的地步。 然而胡晓峰说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点，那就是买入垃圾书会占用资金。 李侗再不关心县里的情况，也知道逐芳抢走两次李成功杯冠军的事，所以他当然了解宾总有多恨逐芳网。 现在对手居然主动提出，想拿宝贵的资金，换成雏鹰最垃圾的书？ 这种好事，怎么想也做得啊。 这里边有什么阴谋？李主编实在想不出来。 胡晓峰用坦荡的眼神想告诉对方“这是阳谋。” 拼的就是一个挑书的眼力。 然而李侗看不懂这眼神，他只知道，有一笔好生意送上门了，而且还能帮宾总打击敌人！ “我想说的是，雏鹰没有垃圾书，每本书都有其价值，都凝聚着编辑组的心血和智慧。”李侗站起身，“不过也正因为雏鹰好书太多，竞争太激烈，有些书虽然不错，但在这儿很难出头，不如试试去小网站做个榜首。” 不一会儿，李侗带回了一份书单。 胡晓峰一眼瞥过去，就知道这些书确实是雏鹰最不重视的书。 之前雏鹰交给县文协的书单里，标价偏低的书基本都在这儿了。 沈从龙把各家的书单交到胡晓峰手上，算是帮了个大忙，让他在公司和出租屋里可以大致审核一遍。 当然，这么多书不可能全部去看，胡晓峰使用的还是看气运的办法，直接把整张书单视为一本书，看哪一行气味不错。 “雏鹰果然不愧是市级网站。”胡晓峰对着书单喃喃道。 这三百本被视为垃圾或者至少是鸡肋的书，居然没有一本臭的，半数无味，半数带着淡淡香气。 就算是逐芳之前的一百本签约书里，也达不到这么高的好书比例。 雏鹰每天收到的投稿，怕是逐芳的十倍以上，从里面挑出些有价值的书，太正常不过。 更何况雏鹰的编辑组，也比各个县级网站强很多，经他们挑选和指导过的书，怎么也不会太差。 理论上说胡晓峰现在随便挑，都能抽取雏鹰一份“气运”，然而对这拥有三千多本书，而且每天还在不断造血的大站来说，几乎不会有影响。 “幻嗅标准太低，至少是有幻味感觉的书才要。”胡晓峰慎重地再次浏览书单。 “想不到有两本幻触的书也被放进来了，不过这两本是属于高价区的，不是很划算……” 这两本是保底书，一本原价保底60，一本保底100，都超过五十万字，加起来需要近十万元。 雏鹰肯卖这两本，当然是因为它们订阅不行，ip改编也碰了壁，而雏鹰的编辑又不会闻味儿。 拥有这样的生命力，胡晓峰当然能帮他们起飞，但确实太占资金。 突然，胡晓峰身体一震。 又一本幻触，还比前两本的冲击更强烈，然而这并不是重点。 “怎么可能，这本书居然也会被放进来！”胡晓峰心头狂跳。 。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挖坟见金 为免对方发现异样，胡晓峰努力让自己不去想，不再看那本书。 雏鹰网啊，确实是有些底蕴的。 在他们最不重视的三百本书里，就已经有三本幻触级，近十本幻味级的书，差不多相当于逐芳的全部吧。 见惯了那几家县级网站的平庸书库，陡然遇到这么强劲的对手，真有点不适应。 但前两次李成功杯参赛的作品，比如《甘州封魔经》，被视为雏鹰压箱底的货色，也仅仅是幻味巅峰，可见雏鹰网对好书的评判标准，跟胡晓峰的“生命流”是有很大差异的。 之前看雏鹰的总书单，其实疑似幻触的书也并不是很多。 一本书想要迎合多数读者的口味，很容易削弱生命力的输出，反之如果过于强调自我生命的表达，读者又往往接受不到，这是必然的矛盾。 商业化与生命力兼具，是很少人能做到的，嗯，除非经过胡老师的调教。 所以或许雏鹰网最具生命力的书，反而成绩很差，不受重视。 这是个大好机会啊。 “感觉自己来早了……”胡晓峰暗叹。 应该等手上的钱多点，再到雏鹰来的。 算上今天的收入，逐芳帐上大概是十四五万的样子。 罢了，全用掉！ 最终收获是两本保底作品，一本买断，八本分成。 逐芳的五本，因为说好了是原价，所以回收只花了几千块，而雏鹰网的六本书就花了十四万。 保底和买断书，有合同为证，这个波动不大，因为雏鹰是想处理掉垃圾，所以还打了折。 反而是三本分成书，成本远超其他网站。 没办法，之前说过了，市级网站在订阅方面优势太大，很多分成书都能达到千字五十以上的收入。 所以很多青铜、黑铁级的写手，在市级网站都宁愿签分成而不是低价买断合同。 按道理说，在雏鹰网应该优先选择买断书的。 但那三本分成，达到了幻味的高级程度，舍不得弃呀。 “锦书城和鲤鱼岛，看来暂时是去不了了。”胡晓峰带着合同离开，想想公司帐上只剩三位数的资金，只能苦笑。 不过收获是真大啊，回到公司，马上安排把这些书上传到逐芳网，同时联系作者修改。 就算不修改，那八本分成书，每一本在逐芳都能当千字二三十的买断级作品用，所以趁着网站人气还在，让这些书挣点钱吧。 而三本幻触级的书，胡晓峰则要慎重一些，准备多看几遍，再决定修改意见。 “《赘婿聊天群》，这名字挺有意思，但想想又提不起兴趣。”谢梅正在传那本买断书，嘴里喃喃道。 “是的，一群赘婿在群里比惨，吐苦水，这是高级黑色幽默，一般读者体会不到爽感的。”胡晓峰笑道。 “但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本书对我有种吸引力。”谢梅脸红起来，“明明是男频书，而且很可能是男权主义很严重的书。” “看来谢主编最近进步很多啊。”胡晓峰打量了她几眼，嗯，确实变漂亮了。 咳，不是，胡晓峰的意思是，谢梅变得更敏锐了，能感受到那本书强大的生命力。 嗯，《赘婿聊天群》就是那本，给胡晓峰最强烈冲击的书。 单从幻触这个角度讲，现在网站也就《英雄剑》、《悍将永生》、《兰若无声》和《笼中姐妹》这几本书能与之相比。 “谢主编对这个作者名有没有印象呢？”胡晓峰嘴角挑起。 谢梅看了看：“疯骑士？咦，我好像还真在哪里见过。” 想了许久，硬是没想起来。 “疯骑士不算出名，但‘风起东山’你应该听过。”胡晓峰缓缓道。 “啊，那当然，风起大神可是在本市网络作家里能排前十位的！”谢梅用力点头。 她没马上反应过来，十秒钟后才突然惊呼：“难道你说疯骑士就是风起东山？” “我还不完全确定，等联系了作者才知道，不过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聊。”胡晓峰嘴角咧得越来越开。 作为一个外地人，他如何知道疯骑士是风起东山的马甲？ 其实很简单，第一次看雏鹰网的书单时，胡晓峰就对《赘婿聊天群》这本价格不高却给自己强烈冲击感的书留有印象。 虽然当时觉得雏鹰网不可能卖这种质量的书给自己，但出于好奇，他还是点开了书页看看。 小说正文，有着跟书名同样级别的生命力，只是文笔还显青涩，所以订阅数据很一般。 而当时胡晓峰正准备离开，无意中瞥向书评区，却发现有忠实粉丝发贴，说这本书就是本市著名写手风起东山的早期作品。 或者说，疯骑士是大号，风起东山是马甲，只不过马甲后来比大号出名而已。 因为有太多书要查，所以这件事对胡晓峰来说只是一个小小插曲。 谁知道那个李侗，偏偏把这本书放在了“垃圾”分类！ 李侗应该没看到评论区那条书评，或者看到也当笑话吧。 如果再极端点想，对于那么大的雏鹰网来说，黄金级写手的早期作品，其实也就那么回事？ 别说黄金级了，就算白金、钻石级作者，如果不善于经营粉丝，也不见得本本受欢迎，上本万订，下本几百订都不是没发生过。 不为星辰、大神，便难称永恒。 当然，黄金级写手，在三四线城市已经堪称明星偶像，李侗还没有猖狂到无视风起东山的程度，所以大概率是他根本不知道马甲这回事。 胡晓峰上网查了一下资料，风起东山这个笔名，在市里更有名的“沙漏宇宙”发了几本书，升为黄金级写手后，便跳槽到一家省级网站去了，跟雏鹰并没交集。 风起东山崛起还没多久，目前走红的几本书，ip版权卖得还不多，所以暂时也想不起把从前的老书搭着卖吧。 再或者，这位大神对于他的这部早期作品，因成绩仆街而感到羞耻，才没向大众透露，连告诉粉丝也是无意的吧。 “感到羞耻就对了，正好可以要胁他。”胡晓峰怪怪地笑着。 <sript>haptererror;</sript> 第一百四十章 申请青铜写手 “疯骑士这个作者号，留下的电话号码等联系方式都过期了，就不知道地址有没有变。”谢梅查了一下，感到失望。 “这也正常，时间应该过去好几年了。”胡晓峰倒不觉得奇怪，“一般作者发了财都会买房，所以地址也不一定对，让毕经理查查新闻报道，然后看能不能通过媒体关系找到他。” 几位分成书的作者顺利联系上，电话或微信里沟通得还比较愉快。 李侗说的没错，多数作者不会舍雏鹰而去一家排名很低的县级网站，但这些人却都过来了，说明他们在那边混得确实不如意，或者对雏鹰的理念或管理方式不认同，正在求变。 而且巫右县很小，网络作者群又是互通的，逐芳这段时间的势头，外站作者也看在眼里，尤其两届李成功杯的冠军加分很多。 逐芳从某种角度看，似乎已属本县中游，而潜力则最最大的，值得一试。 现在胡晓峰能够准确指出他们书中的问题，同时也能说出书好在哪里，更是符合了作者们的需求，所以都很愿意配合修改。 “胡总，这几天收回来的书，作者大多在逐芳原先的老群里没走，随着这些人的回归，老群又变热闹了。我发现他们好多人都一直关注着逐芳，连你的培训视频都有十几个人看过，现在他们一致要求也来听你讲一次。”谢梅站起身道。 “又培训啊，大道理大框框我都没啥好讲的了，写文技巧这些，还是得配合文章本身来讲才有用。”胡晓峰琢磨了一下，“不过这批作者能回来是好事，也需要聚个会，给他们打打气。行吧，明天办一次培训，不过注意控制人数，前两期来过的就别到现场了，群里看直播吧。” 现在网站没钱了，胡晓峰只能安心在办公室坐着，看看新收进来的书，每半个小时看看订阅数据。 周五算半个周末，所以原本开始下滑的收入，到下午又渐渐回升，相信明后两天会更高。 “已经有十几本书超过五千均订，字数少的甚至达到六千均订，不过多数作品还没完本啊。”胡晓峰想到一件事。 升市级网站，要求十本均订五千以上的书，但如果一本书总共才十万零几千字，收费章节一章，找五千个人来订一波根本不用什么成本。 所以规则要求，参加评定时，要么是已完本的，字数超过四十万的书，要么是连载中，但字数超过九十万字。 逐芳现在只有《独行丹师》、《我买了一条街》、《超大战尊》、《修真快递员》、《给女团做裁缝的日子》、《遗失在时空中的你》六本符合标准。 均订好说，但字数短时间内不行，毕竟“小瞧人家”那种日更五万的怪物在全国都不多，多数人都是一个月十几万字的水平。 除非胡晓峰忍心牺牲几位同志，让他们提前完本。 “算了，毕竟现在网站离一千本书的距离还很远，不着急升级。” 其实胡晓峰关注完本情况，主要还是因为作者等级。 不算疯骑士和小瞧人家这几个特殊情况的话，逐芳其实连一个带等级的作者都没有。 没办法，缺钱，只能捡那种便宜的作者。 逐芳以前培养出的青铜作者，这次也没办法买回来。 就算是熊霸、无尘书屋这俩已经被逐芳超越的站，也有几名青铜，一名黑铁坐镇。如果逐芳再没有几个撑门面的作者，真会影响到声誉，而声誉又关乎人气和流量。 青铜千字五十、黑铁千字一百的标准，逐芳当然有，但关键是作者评级也需要完本作品。 现在的情况是，《独行丹师》和《超大战尊》完本且均订达标，然而他们偏偏都属于“集体创作”，按规定不能评级。 李唯的那本“裁缝”字数多，成绩好，但没完本。 所以现在只有方铃和《修真快递员》的作者董超、《遗失在时空中的你》的作者叶小萱可以申请青铜写手。 然而方铃已经跳槽了，网站还要去贴人家冷屁股吗…… “锦书城现在正在力推方铃，就让他们去申请吧，谢主编，你来准备材料，替董超、叶小萱申请青铜作者，新来的小陈同学也跟着学学流程。”胡晓峰作出决定。 作者本人也能申请评级，但由网站出面，文协会开启特别通道，审批时间大大缩短。 短到什么程度？文协回复，下星期三之前出结果，这还是因为周末不上班的原因。 这两个作者的申请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网站应该很快就能拥有自己的青铜级写手。 然而，胡晓峰在这两位身上其实并没投入多少精力，对他们印象不深，也淡不上太多情感。 两个人最近才完成对老书的修改，新书是否会投给逐芳，是否能保持水准，都还是未知数。 那两本书的修改版本，都达到了幻味的水准，放在一个月前算了不起，但对当前的逐芳来说，真的太平庸了。 所以胡晓峰期待的“将”仍然没有到来，最多是增加两个小队长而已。 没有完善的等级体系，没有建制，一盘散沙就打不了硬仗。 正在筹谋网站的大局，电话响了，却是省城的铁粉老苏。 “老大，今天有人请吃饭，同席有个姓郝的，问我跟你什么关系，我没搭理他，你知道这人不？” 胡晓峰哈道“是不是叫郝剑南啊，我没见过，但找我麻烦的混混，估计以前替他办过事。” 老苏嘿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那这顿饭怕就是他安排的，想探俺的底，找死啊！” “那你有没有麻烦？这郝剑南的爹有个千爵集团，听说规模不小。”胡晓峰眉头动了动。 “麻烦个屁，那个牵线的家伙在道上也就是个二流货色，姓郝的对他都重视得不得了，我心里有数，这就是个软脚的公子哥。”老苏顿了顿，“我等会儿打电话警告一下，让他们以后滚远些，别在俺老大面前晃！” “嗯，其实之前这事儿本来解决了，只是最近他们沾上倒霉事儿，不知咋的又把我联想起来了。”胡晓峰大笑。 既然老苏跟郝剑南碰上了，胡晓峰反而放心了，老苏什么实力，对方很快就会清楚的。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大片提前散场 下午四点，公司迎来第一位提前预约的访客。 耿雅芝今天没穿警服，一身休闲便装，看着就像个在校的女大学生。 中午打电话预约的时候，耿雅芝就已经把监狱同事们写的小说发到胡晓峰的邮箱里了，现在她是来当面询问意见的。 网络这么发达的今天，这位女警还是喜欢当面谈话，似乎非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和表情，她才能得到全面的、真实的讯息。 咳，怎么明明胡晓峰是帮忙看文的老板兼编辑，潜在的稿费提供者，反而倒成了受审对象似的。 “怎么说呢，你那几位同事写的小说，确实属于网络小说的类型，文笔技法什么的也强于一般草根，但他们毕竟是吃公务员这碗饭的，写起来受限很大。”胡晓峰摸了摸头，但又觉得很不自在，因为对方似乎力图从自己的身体语言读出些什么。 当然了，身为心理学爱好者，胡某人专门做过训练，各种肢体动作和微表情，其实都是一种假象，并非真正的下意识行为了。 “哪方面的限制，你是说他们碍于公务员身份，不敢写黄、暴、鬼这些负面的东西，所以不够吸引人？”耿雅芝皱眉，自行发挥起来。 “那倒不是，我是说他们脑中已经有了定式，认为正常人或者说社会需要的人，应该是怎么样的。”胡晓峰连忙道，“但小说的世界毕竟是虚构的，读者想要看到的不是正常人性，而是夸张甚至扭曲的人性。” 耿雅芝道“那你是建议大家都写罪案小说？但我们长期与罪犯打交代的人，其实反而不愿意写这些。” 胡晓峰无奈地道“那也不至于扭曲到那种程度，其实多数读者并不喜欢阴暗的东西，不喜欢负面人性，我说的夸张和扭曲，是一种蠢萌，是单线条。” “明白了，就是说人物性格要有缺陷，这样才会突显出个性，这种写作技巧倒是容易掌握，只不过太低层次了，有点写童话哄小孩子的意思。” 耿雅芝也是比较懂文学艺术的，这一聊，个半小时就过去了。 下班时间已到，胡晓峰提出请耿雅芝吃个饭，虽然被婉拒，但两人还是结伴下楼。 边走边聊，不知不觉走出园区。 明明在园区门口就能叫出租或者等公交，但两人却脚步没停，继续走，大概因为共同的话题还很多，没聊够嘛。 “上一次你说到作家写作是为挣脱现实的束缚，我回去后专门请教了自己大学的导师，他说你可能是萨特存在主义的信徒。我查了一下，萨特确实说过‘写作是对生活的反抗’，然后我发现他还说过‘他人即是我的地狱’，所以这是不是解释了为什么网络小说里，主角会杀死那么多人？”耿雅芝仍旧盯着胡晓峰的脸不放，即使只能看到侧脸。 胡晓峰哈了一声“耿小姐这是想给网络文学挖坑么，要是再推而广之，最后是不是还要说，因为网络小说宣扬萨特存在主义，让青年人变得以自我为中心，造成现代社会杀人案件增多？” “萨特对我们现代每个人都是有影响的，因为他让人类的自我意识进一步觉醒。不过萨特说的‘人生而自由’，其实最早还是卢梭提出来的，而且卢梭也提出了人处在枷锁之中，你导师怎么不说我是卢梭信徒呢？其实像枷锁啊、自由这些东西与现实生活的关系，现代随便一个高中生都能自己联想出来，倒不是非得向什么‘主义’去学习。” “萨特提出的东西多了，但在现实世界都被一一打脸。或许只有在文学的世界里，作者才有可能实现萨特的构想人是他自己造就的，人有选择的自由……” 胡晓峰正说着，忽然身体一震，站了下来。 空气似乎变得凝滞，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十几个黑衣人，正向胡晓峰和耿雅芝围来。 又是上次那个监控的死角，咋这么不小心呢？ “人变多了，而且领头的这位，好像也更专业了。”胡晓峰盯着对面那个纹身的光头男。 纹身不算什么，关键是脸上身上的几道刀疤，那不太可能是为了吓唬人而自己弄出来的。 光头男眼睛里没有一般小说描写的“寒光”，但却充溢着极端的自私、蔑视、仇视、漠视——他憎恨这个世界。 当然，给胡晓峰造成主要压力的是，光头男带来的黑衣人，大多手上提着铁水管，而且都能耍两下，挺熟练。 匡骏是下血本了，请这么多专业的群演得花多少钱啊。 “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了。”胡晓峰脑中快速闪过几种行动方案，但没有一种完美的。 都怪之前聊得太投入，被包围了都不知道，现在退路也被堵住了。 接下来马上就要上演动作大片的节奏么？ “哥们儿，听说你挺能打。”光头男偏着头，歪着嘴，用水管拍打着手掌。 没等胡晓峰答话，耿雅芝忽然叫了一声“4521，你想干嘛！” 光头男双肩猛地一跳，歪脖子的毛病瞬间痊愈。 瞪大眼睛看了耿雅芝足有十秒，光头男忽然哇地一声“耿干事你便装太好看了，没认出来！不好意思，我想起有事，下次再向您汇报情况！” 说完，扔下铁水管，一溜烟，跑了！ 老大一跑，其他黑衣人不知道啥情况，反正也不敢呆了，瞬间做鸟兽散。 “这些家伙，光天化日之下……”耿雅芝咬着牙，“不行，我得通知派出所。” 胡晓峰呼了口气，正想说什么，电话响了，是老苏打来的。 “喂，老大，你那边小心些，那个姓郝的，下午故意不接我电话，我怀疑他已经打算对你动手！”老苏气呼呼地道。 “确实已经来过一帮人，不过你老大是什么人，还怕这个？摆平了！”胡晓峰豪气地笑道。 “哦，那就好，不行，这次我不给他们来点狠的，对不起我老苏这么多年挣下的名声！”人狠话不多，老苏直接挂断。 “也不知道现在黑社会是怎么玩，按道理说现在都文明了，讲高科技了，大城市的人应该会‘文斗’吧，在游戏里pk一下？”胡晓峰嘀咕着。 还好，耿雅芝在给派出所打电话反映情况，没注意胡晓峰这边说些什么。 。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初成世界 第一百四十二章 回到出租屋，看到半品动漫的平鸣飞发过来《独行丹师》漫画的链接，并且催问“说好的‘新的宣传手段’呢？” 今天是漫画上线的日子，逐芳的自媒体号和网站当然都发布了新闻进行引流，但显然平鸣飞还不满足。 胡晓峰随手便把窦涛昨天发布的视频转了过去。 “这是，戏曲？”平鸣飞发过来满头问号的表情。 十几分钟后，他才兴奋地道“居然还能这样搞？” 嗯，网络小说和戏曲相结合，如果单说这种形式的创新，可能并不算什么，让平总兴奋的是，视频的点击数，短短一天就超过了三千，而且转发破百。 这可是收费的视频啊，而且窦涛的号是在市级平台上，影响的群体跟半品动漫在同一层次，这帮助就大得多。 不管怎么说，也这算是多方联动了。 “你们那边怎么样，上线有几小时了吧。”胡晓峰笑道。 “还不错！之前我对这种版画风格完全没底，但现在从评论和点击看，大大超过预期。当然，说大火还谈不上。”平鸣飞显得略保守。 “你就说挣了多少钱吧！”胡晓峰露出邪恶的笑容。 “三小时，一千多人付费，两百多块，贵公司能分十块钱吧。”平鸣飞在手机那头，不知是不是也展现了同样的笑脸。 十块钱，对于两位这种级别的老板来说，真的是一种嘲讽，说出来都像是侮辱，平鸣飞大概想看到胡晓峰跌眼镜的表情。 但胡晓峰对于漫画市场的行情早就清楚，所以并不奇怪。 三小时十块，如果能保持这种势头，一个月也能有两千多块钱嘛。 逐芳只分5，那算下来半品动漫的月收入能有五万。 现在因为有各种机器智能勾线、素材自动变形、ai上色、3d转2d的技术，漫画的质量大大提升，成本反而大大低于十年前，基本上一话30页只需要几千块钱，算上房租、管理、宣发之类的，了不起万元出头。 这次因为使用了机器不太熟悉的版画风格，加上前期磨合、改编设计的时间，所以一个月只制作了一话，但后面马力全开，一个月四五话都没问题。 那光是《独行丹师》这一款漫画，就能给平鸣飞带来每月二十万利润？ “哪可能这么高，新话上线，宣发力度大，前几个小时或前几天的数据当然比较好看，后面降得很厉害。”平鸣飞虽然这么说，但胡晓峰还是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就算会降，也肯定能赚不少啊。 其实胡晓峰并不忌妒，因为对于市级漫画公司来说，读者只有那么多点，往往要画几部漫画才有一部赚钱的。 一话两毛钱，想收回万元成本，至少得五万人付费，按网络小说的算法就是五万均订，哪有那么容易达到。 如果是县级漫画公司，一话一毛钱，漫画爱好者的数量还更少，那就更是只能靠政府补贴过日子了。 半品动漫整合全县所有小公司，硬挤出一个市级公司，也是被逼的。 反正现在这局面，是胡晓峰乐于见到的。 当初把《独行丹师》交给平品动漫，胡晓峰主要是想借助漫画改编来提升小说的价值，其实占平鸣飞的便宜多些，他甚至认为这款漫画有七成的可能亏本。 但没想到最后成品的质量这么好，而且逐芳发展这么快，从人气上反而带动了漫画。 占人家的便宜总不是长久之计，能收获一个合作伙伴的友谊更加重要。 这次算标准的双赢吧。 回头再看自家网站的《独行丹师》小说，原本就是名列前茅，现在得到戏曲视频和漫画的拉动，更是直奔均订七千去了。 “居然，让我稍稍有点感觉到扑面的凉意了，这也算是成长到幻触阶段了吧？”胡晓峰忽然喃喃地道。 一部拥有生命力的作品，是会缓慢成长的。 《独行丹师》的原始版本，刚刚能够产生幻味，修改完成后味道变甜，之后也只是味道渐渐变浓而已。 主题曲视频，给胡晓峰带来一点幻触的感觉，但那是青楚梦工场的李小川和米米用心用情的结果。 漫画的手稿，也让胡晓峰有过幻触，同样，那是有漫画公司老佘和小赵的功劳在里面。 现在，小说、视频、京剧、漫画、雕像、沙盘共同组成的一个更庞大的世界已经成形，生命力在其中流动着，浸润开来，繁衍生息，便越来越浓烈了。 从幻味到幻触，量变产生质变，《独行丹师》的运势会有明显提升。 虽然文字没有变化，但那些读者的观感，肯定会不同的，原本晦涩的文字，现在在他们眼里，可能会显得有独特的孤傲气质。 读者对作品的喜爱，粉丝之力虽然不能直接融入作品的生命力中，但却能起到庇护和刺激的作用，帮助作品提升运势，成长变快。 “真没想到你现在就能达到这种程度。”胡晓峰暗叹一声。 “幻视状态，开启！”忍不住再进这个世界去看看。 生命力变强，最直观的就是幻视下的景物，色彩变得更鲜明，像素更高，细节更清晰。 另一个突出的改变，则是人物的表情更丰富，气质更突出。 这些都是正常的变化，胡晓峰作为老手，已在预料之中。 让他感到惊喜的是，京剧和漫画对原作剧情的改编，居然也开始融入这方世界。 “弟弟，想不想为父母报仇，想不想让那些欺压我们的人得到惩罚？”牧童对一个更小的孩子说着。 “报仇是什么呢，哥哥你得的这本书，主要讲什么呢？”小孩长得有几分像肖叶，但却可爱得多，眼神纯净如宝石。 “练丹，丹就是药，可以帮我们提升力量的那种药。”牧童看着手里的书。 “既然是药，那就能治病了，李家婶婶的病，也能治好么？”小孩眼睛放着光。 “能吧……”牧童犹豫了一下。 “那太好了，哥哥你帮帮李家婶婶吧。”小孩拍手。 “除恶，也行善！”牧童终于肯定地点了点头。 呼~胡晓峰从幻视状态退出，出了一会儿神。 小说原剧情当然没变，他之所以能看到主角多一个弟弟，还多了几分治疗救人的想法，主要是京剧剧本和漫画剧本都有他深度参与，所以很容易混在一起。 所以，幻视下的世界，究竟是属于肖家兄弟，还是属于胡晓峰呢？ 如果这世上有另一个拥有幻视能力的读者，会看到不一样的世界么？ 又或者，真的存在一个不以读者意志为转移的虚拟世界……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全是私货 周六参加培训的，对于胡晓峰来说，大多是生面孔，倒是谢梅认识不少人，毕竟其中相当部分是逐芳以前的作者。 县级小网站，总共就几百个签约作者，而且又是本地的，所以平时编辑和作者见个面，聚个会是常有的事。 大家关系融洽了，没事儿谁会愿意离开呢，所以很多作者对逐芳还是有感情的，这次回归，老朋友之间见面更是分外亲切。 从其他站挖来的，以及网站新签的几个作者，都还挺喜欢这个氛围，努力融入其中。 不过另有七八位作者，其中半数是中年人，还有一位老人家，自己组成了一个相对矜持的圈子。 那是来自两家文学社的，上次文协开会，帮逐芳和文学社的人搭桥之后，双方都积极接触，但目前状况还不太理想，文学社与网站的观念始终有差距。 所以这次培训或者说交流，谢梅也向文学社的作者们发出邀请，希望胡总裁能凭自己的魅力说服传统向的作者，多创作一些符合市场需求的小说。 按道理说，只要肯来，就是有心改变自己的。 但从某几位文学社作者的表情看，高傲与鄙视并存，倒像是来看猴戏的。 谢梅也因此显得忧心忡忡，感觉自己的邀请可能是个错误。 不过今天陈蜜雪和虞璎两位小美女到场，分担了谢梅许多压力，所以谢梅上台主持的时候，还算从容。 “再次欢迎诸位兄弟姐妹回家，那我想说的是，如果没有一个人，可能我们永远也没机会重新聚在一起，甚至我可能都不会留在这座城市。所以，我希望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有请我们天才又帅气的胡总裁分享！”谢梅说完，率先鼓掌。 下面也很知趣的，啪啪啪啪。 “太夸张了，低调低调，我只是帅，才华其实一般般。”胡晓峰快步走到前方，向大家挥手示意。 “一家公司，一个组织，一个家庭，甚至一座城市，在我看来都像是一本书。”胡晓峰微笑扫视全场，“逐芳中文网这本书，今天翻开新的一页，有很多新角色出现，也有前文出现过的角色回归，每个角色都带着自己的故事，但又共同构成逐芳的剧情。今天这个剧情，算是一个小吧，梁山好汉聚义？贾家楼结拜？好吧，我看很多年轻朋友没听过贾家楼，不存在的，反正知道是个热闹的地方就行了。” “过去的两个月，逐芳经历了很大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老板的性别变了，咳，开个玩笑。其实我这个人最喜欢变化，每个写作者都喜欢变化，不然我们大可以站在厂房里、坐在办公室做那枯燥的工作。” “本来想继续和大家聊聊情怀，聊聊逐芳，但既然说到变化，我就顺势说下去吧。” “现实生活中，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不如意的地方，那么应对的方法有哪些呢？”胡晓峰请大家回答了一圈，这才笑道“吃甜食、度假、看书，嗯，都是不错的答案。那我来总结一下，大概就是，一、改变世界；二、改变自己；三、离开。” “对于多数人来说，对这个世界能做的事很少，也可能遭到世界无情的反击，比如被老妈修理一顿。让自己变强是个积极的方法，但需要的时间往往很长。让自己妥协或变得麻木怎么样？有效果，但窝囊。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是最轻松的。” “往哪走？移民没有条件，走得太近又解决不了问题，那最方便的无疑就是走到虚拟世界当中去，或游戏或追剧或看动漫看小说喝个酒，再不行就做梦呗。” “写作，可能是比上述方式更积极的一种应对，虽然也是进入虚拟世界，但你写出来的文字，有可能影响他人，也可能影响自己。” “批判现实主义这种主流意识小说，就是想通过影响读者，从而改变世界。” “而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那些文青的自我表达，根本不在乎这世界会不会懂他们，他们只改变自己。” “至于网络小说，就很单纯了，我们既不改变现有世界，也不改变现在的自己，只是开辟一个新的环境，让作者和读者一起进入其中，自由徜徉。” “有人可能会觉得，逃避太消极。” “其实那些想改变世界的大人物，他们真的确认自己足够高明，可以代替上帝，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那些改变自己的人，如何确认自己努力的方向、思考的方向正确？” “构建虚幻世界最大的魅力，就在于安全，与世无争，与人无伤，可以在这方天地尽情地推演、实验。” 胡晓峰正说得带劲，差点把自己感动了，冷不防下面唯一的老年作者站起来。 “请问胡总裁，网站小说宣扬血腥暴力，鼓励不正确的爱情观，这些真的是与人无伤么？”老作者略显瘦削，但看上去颇有风骨，精神矍铄。 “这个要看是怎样的网络小说，绝大部分小说，只是简单地说故事，并不特意传播倾向，这种自然创作出的故事，其实与每个人身边发生的事情没什么区别。我们现实中看到的坑蒙拐骗还少么？都是生活的一部分，是我们用以思考人生的素材。” “而那些刻意宣传从林法则、封建迷信、说‘我命由我不由天’、‘让天遮不住我眼’之类的小说，也就是我们俗称‘夹带私货’的书，哪怕写的也是玄幻仙侠、宫斗甜宠，但我仍然会将它们列为‘现代派’或者‘后现代派’，总之不是网络小说最典型的特征。” “简而言之，网络小说作为最廉价的消费，我认为主旨应该是‘没心没肺’、‘不干涉他人思想’，是洪水中的方舟，沙漠里的甘泉，武陵渡的桃源。” “当然，任何事物都没有绝对的分类，网络小说包含现实主义或者现代主义是正常的事，包括现实主义作者，也会有童心无邪，纯为娱乐的章节，创作本就是自由的。” 文学社一名戴眼镜的中年人徐徐站起，周围几个作者顿时眼神发亮，看来中年人是他们的意见领袖。 “胡总裁的观点很有新意，那我想请教一下，不知胡总裁对马斯洛的需求理论怎么看？” 胡晓峰哈哈了两声。 终于来了，马斯洛。 这可是传统文学攻击网络文学的高级杀手锏。 。 第一百四十四章 马斯洛需求理论 “马斯洛需求理论么，我个人认为，可以跟希金斯的自我差异理论结合起来看。”胡晓峰先随口胡诌了一句，心里则在斟酌语句。 马斯洛需求理论的影响很深远，简单来说他老人家就是把人的需求划分成了五个或七个等级，通常译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 如果只是简单的分类还好说，关键马斯洛将五种需求从高到低排列了一下，那就拉仇恨了。 传统文学往往以此为依据，认为网络小说完全是为了满足读者的生理需求，也就是最低级的，而纯文学则追求的是最高级的“自我实现”需求，也就是超我的境界。 当然，中间还有三层，大概可以分配给不合格的传统文学，以及侦破小说这一类通俗文学吧。 凭什么啊…… “人为什么写小说、读小说，就是因为当下的自己与理想的自己有巨大差异，这个差异太大会导致忧郁、烦燥等情绪。而小说描写一个人从普通人变成完美者的过程，能够让人产生错觉，认为这个差距消失了。” “不管什么小说，都是力图缩小希金斯所说的‘现实自我’、‘应为自我’与‘理想自我’的差距，在我看来，也就是一步步满足马斯洛五种需求的过程。” “最典型的网络小说可能是升级流，而这种流派是从最低层次需求写起，主角开局连基本的生活都得不到满足，所以需要变强变有钱，满足第一层次的生理需求。” “生理需求满足，作者就会安排强敌来袭，这个时候就逼着主角满足第二层次的安全需求。” “击败敌人，安全得到满足之后，才是第三层次的社交需求，或者译为‘爱与归属感’需求，也就是交朋友、得美人、遇名师、获得决定性法宝。” “有了爱与归属感，便要进入第四层次的尊重需求，所以主角将收获名誉，收小弟，升官，被观众惊叹，被敌人视为最大威胁，反派滔天的恨也是很满足主角虚荣心的一种尊重。” “当个人荣誉得到满足，一部分小说会让主角帮助他人，拯救世界，建立新秩序，这其实就是马斯洛的第五层次自我实现需求。” “所以，一部典型的网络小说就是完整的马思洛需求体系的实现者，因为满足了读者所有需求，才受欢迎。而且重点是，百分之八十的读者原本都是带着巨大的生存压力，只想满足第一层次需求而打开小说，却被一步步引导到了第五层次，这就是小说的最大功德。” “很多不成功的网络小说，往往会缺失其中一到三种需求，比如没有收获爱情，比如给主角制造的危机感不够，比如没有最后的高层次目标。” “那一些传统文学为什么受众较小呢，也是这个问题，过于追求最高的那个层次，对前四个层次或多或少都有些忽略，比如描写和平环境下的世界往往就缺少危险，主角太高尚连兴趣爱好都没有一个等等。当然，更多时候因为传统文学体量较小，无法在几万字里全面体现五大需求，很多中短篇甚至全文只满足了一种需求。” “传统作者因为不屑于模仿套路，又很少接触读者，完全靠自己摸索，在经验不足的情况下，犯错的概率远高于网络写手，但其实如果对马斯洛需求理论吃透了的话，还是能写出好文。” “要我总结的话，就是马斯洛五大需求并没有高低之分，只有顺序之差，不要跳过前面四大需求去追求最高需求，那样你会失去大部分读者。” “简单点说，就是读者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你还在拖堂讲凡高坚持自我，穷到吃油画颜料的故事，谁受得了啊。” 文学社的几个作者，有认真思考的，也有悻悻然和不服气的。但网络写手们，却眼睛发亮，纷纷鼓掌，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其实听没听懂无所谓，知道胡总在替网络文学说话就对了。 网络作者确实太可怜了，一直以来缺乏理论指导，全凭实战，根本说不出什么高大上的道理，甚至自己都认为自己是低俗的，只为钱而写作。 然而任何一个正当的行业，都是通过为人民服务，满足人民需求来获得回报的。 不管你为什么写作，只要服务了，就是高尚的。 能满足五种需求，当然比满足四种需求更能挣到钱，也更高尚。 “胡总裁确实带给我们很多惊喜，但不管说得多好，网络文学带给社会的负面影响还是占多数，我不相信人们把工作和学习的时间用来看网络小说是对的。”中年眼镜作者细品了片刻，再次发言“网络小说比严肃文学更容易让读者上瘾又怎么说，这难道不算精神毒品。” 胡晓峰叹了口气“这问题很简单，因为绝大部分网络小说技巧不够，只能暂时麻醉读者神经，却无法真正满足读者需求，就好像口渴的人，吃越多雪糕越想吃，因为糖份太高，水分不够。” “越甜的饲料，越难止渴，但喝纯净水又不过瘾，这其中的分寸掌握，就全靠作者水平。” “而传统文学相当于熬中药来解渴，就算有效，你看有几个健康的人愿意喝呢？仅仅是口渴，需要动那么大阵仗？” 胡晓峰说了一阵，感觉与传统作者的交流过多，忽略了这次真正的主角，于是转向年轻的网络写手们“其实不同的技巧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比如你给主角施加十成的危机感，却只用八成的安全感弥补，结果就是读者会被你‘钓’住，不得不追，也就是上瘾。这种上瘾不仅表现在读者会继续追你的书，而且他还会疯狂地去找其他同类型小说。” “如果你给主角施加八成的危机感，却回报以十成的安全感，那么你就是治愈系的，连读者现实生活中的安全需求都解决了，是做好事。不过这样做的结果是，读者吃饱后，可能几天几个月都不再有看这类书的了。” “想成为一个纯商业的作者，可以使用前一种技巧，想成为好作者，则使用后一种技巧。如果贪心想两种兼具，也简单，你只让读者的两三种需求得到满足，钓住另外的需求就可以了。” “但真正的大神应该是‘天授之子’，应运而生，他们不用设计，只要将自己的全部生命力奉献出来，就能完美符合一些人当下的心理需求，而且上天还会让这些人正好看到。”胡晓峰说到这儿，赶紧把口水吞掉。 佛系写书，然后随便就能成第一名，谁不想啊。 。 第一百四十五章 神灵背后的人 看到网络作者们听得起劲，文学社的那位老者连连用眼神暗示中年眼镜男，意思让他再发起更有份量的进攻，不过眼镜男摇摇头：“只要说得有理，咱们就听听无妨。” 接下来文学社的人都没再打断胡晓峰，让他多谈了一些创作技巧，回答了网络写手们的问题。 这一批收回来的书多，而且都至少是分成以上的，平均水准高，想一眼看出书中的问题并且找到解决方案，难度不小。 所以胡晓峰现在只能做初步指导，重点是让作者们掌握方法，自己发现问题。 交流会结束，有些作者想留下来多聊几句，胡晓峰只能暗示保安朋友们用“请”的方式催他们离开。 “胡总裁，加个微信吧，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敝人李圣棠，市文协会员，出版过一本小说和一本散文集。”中年眼镜男留到了最后，并且主动走过来。 “很荣幸认识李老师。”胡晓峰倒不是客套，他能看出这位李圣棠有些水平，而且还颇具风度，是个可以结纳的人。 “我创作了一本十几万字的小说，本来准备投给出版社，但今天听了胡总的某些观点，让我觉得颇有收获，等我回去消化一下，做些修改，先投给贵站吧，到时还请胡总不吝指教。”李振棠拱了拱手。 “求之不得。”胡晓峰哈哈数声。 在这个全民写作的时代，文协把关也变严格了，市文协会员真不是随便谁都能申请成功的，巫右县每年新晋的市级会员不会超过十人。 李成功杯的评委席上，市文协会员与网络作者中的黄金级写手平起平坐，便可以想见其地位。 网站能多一个市文协会员坐镇也不错啊。 送走作者们，逐芳网的几个人加上窦涛、保安队长曹森一起到小饭馆吃饭。 席间漂亮的老板娘也过来聊了会儿，卿怜儿之前负责老板娘新书的审核，给了她挺多建议，据说已经接近签约标准了。 胡晓峰顺便问起曹队长的书，这大叔居然对进度保密，只说还在搜集资料。 而且曹队长拒绝再接受帮助，他似乎真听懂了胡晓峰讲课的精华：自己悟，发自内心的创作才是最高级的。 “胡总，我有个问题可以提吗？”虞璎忽然道。 这小姑娘还没正式从锦书城辞职，但今天招呼作者和布置会场的表现，已经很进入工作状态。 似乎看到公司的氛围挺好，老板没架子，所以她说话也比较大胆了。 “嗯，随便提，只要不涉及我个人。”胡晓峰开了个小玩笑。 “其实是关于今天讲课的，我感觉胡总还有所保留。”虞璎眼睛里仿佛闪着洞察之光，“我顺着胡总的理念思考下去，发现其实写作的更高境界，可能不是满足读者需求，而是创造需求！” 毕丽嗤了一声：“市场营销学都来了么，是不是把梳子卖给和尚那一套方法啊？” 虞璎没把毕丽的话当做嘲讽，继续神采奕奕地说道：“比如一个读者原本生活得很稳定，没有安全需求，但恐怖悬疑小说却设计出一个极度不安全的环境，让这个读者产生出需求，从而不得不消费，这样的作者才高明，对吧胡总？” 胡晓峰叹了口气：“得亏刚才你没在现场提这个问题，不然作者都要被你教坏了。” 虞璎愣了一下，有些不服气地道：“为什么？我说得不对？” “站在商业化的角度，你说得非常正确，开局让主角陷入极度悲惨、穷困、危险的处境，失去未婚妻、做赘婿失去尊严等等，都是一个道理，迫使读者产生相应的马斯洛需求，这样小说才会好卖。” “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虽然还称不上诈骗犯，但与那些给客户下危机的推销员有什么区别？” “当然，在这个竞争激烈的时代，作者如果不会推销自己，确实很难生存下去，但我更希望作者只做好生产的职责就行了，市场营销这件事，还是交给编辑。” “比如作者最擅长最热爱的是篮球，但为了迎合市场，强行在篮球小说里加入唱跳和rap，就会显得不伦不类，毫无味道。” “那比较合理的生产流程是什么呢，是作者在不了解市场的情况下，用生命抒写出一部篮球佳作，然后投到编辑那里，编辑建议作者加入唱跳和rap，作者再照做，做不好的地方甚至可以请编辑代劳。”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作品生命力得到保证，市场化的包装也不缺少。” “作者是创世神，要保持高贵与纯净，而编辑为了保护作者，就必须做好代理商和推销员的工作。” “今天听课的那些作者，当然离‘创世神’还有很远的距离，所以他们仍需要了解市场，熟悉套路，但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变得太油滑，所以像‘制造需求’这种高端的营销，还是最好由我们辅助。” “小虞你很聪明，你会是一个好的编辑，加油。” 胡晓峰一口气说完，然后飞快夹菜，把因为说话而少吃的食物补回来。 虞璎听罢，若有所思，自言自语：“所以，我算是天生适合干脏活的么……” “垃圾回收工脏吗，现在是最火的职业。”胡晓峰嘴里含糊不清地道，“服务无分贵贱。” 网站“老员工”对望一眼。 跟着胡总干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定位编辑职业，是之前怕说出来打击大家么？ 所以，胡总还有多少东西没有揭开的呢？ “你们怎么了？”胡晓峰停了下来，随即意识到什么，哑然失笑：“编辑的定位可多着呢。” “把编辑想像成作者的医生行不行？也行啊。” “知道医术流为什么那样火吗？因为拥有至高的医术，就掌握了病人的生命，了解病人最大的，想怎么摆布他或者她都行。” “编辑也是一样，就算是十大天神，落到咱们手上，也会被我们扒个精光，然后可以无情地指出他们身体任何部位的缺陷，摧残他们的自尊心，然后在他们痛哭流涕的时候，给他们扎针开药动刀子，教他们怎么化妆怎么穿衣。” “别人只知道大神表面风光，却不知道大神在我们手上就像是个布娃娃，你们现在觉得，编辑这个职业，爽吗？” <sript>;</sript> 第一百四十六章 魔童 黄昏，公园湖边，一对青年男女悠闲地散着步，其中那个女子穿着孕妇装，小腹微微隆起，红扑扑的脸蛋上满是幸福的表情。 然而不要误会，这俩人不是夫妻关系。 怎么，更误会了？咳，他们也不是情侣啊。 就是男编辑和女作者的关系而已。 好吧，越说越引人联想。 总之胡晓峰和这位新晋的准妈妈还是第一次见面，她就是刚被胡总从雏鹰网挖来的作者之一。 章梦寒，笔名跳跃的珍珠，作品《魔童闹后宫》，保底千字六十。 “胡先生你也看到了，为了保护胎儿，我必须远离辐射，也不能久坐码字，所以是真的没办法更新了。”章梦寒轻轻地抚着肚子道。 “嗯，我说呢，你的开头写得其实挺好，如果不断更的话，成绩远不止于此。”胡晓峰点头。 章梦寒笑道：“我自己知道，从二十万字开始就已经有些问题了，因为那会儿在热恋中，没什么心思码字。” 这很容易理解，写书人往往是现实过得不如意，小说里才能尽情发挥，一旦生活美满了，灵感反而会减少。 “在我看来还好，你有天赋，不管现实中处于什么状态，都能快速进入虚拟角色中，你所谓的‘无心码字’，其实只减少了码字时间，并没降低质量，相反还有所提升，因为你的热恋和婚前恐惧症丰富了你的经历。”胡晓峰不断给对方以肯定。 章梦寒低头笑而不语，只把这话当做胡老板的奉承，因为那段时间的订阅情况证明读者并不喜欢。 但她又哪知道胡晓峰的评判标准是不同的。 原本打算以“魔童”类萌宝为主线的书，因为作者本人的恋爱，让剧情突然偏向了男女二人世界，对小说整体结构是大伤害，读者跟不上这种改变，所以从创作技术上说是失败的。 但作品的生命力并没遭到破坏，反而更加丰满多彩。 “想要改变读者观感，很简单，从二十万字处，追加魔童剧情，每当男女主角到了节骨眼上，魔童就出来破坏，其实是挺有趣的另一种套路。”胡晓峰道。 章梦寒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忽然捂嘴一笑，脸上微微发红。 胡晓峰知道她有了灵感，趁热打铁：“我想你之前的灵感是来自十几年前的一部关于哪吒的动画片吧，那部片子里，魔童后来被洗白，不知博得了多少女性观众的眼泪，你朝这个方向写是正确的。” 章梦寒看了胡晓峰一眼，略带娇嗔道：“胡先生你真坏，说着说着，让我又有开电脑码字的冲动了，但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为了孩子我能忍。” “不存在，我就是探讨一下而已，对了，孩子现在会踢你么？”胡晓峰战略性转移话题。 章梦寒又露出幸福的笑容：“才五个月，还不会踢，但医生说他胎动比别的宝贝强烈，这个小捣蛋。” 胡晓峰道：“有专家研究说，人关注什么，就越容易遇见什么，同理作家写什么，就有可能在生活中出现类似的场景。所以你在婚前开那本魔童，结果自己就真的遇见一个活泼的孩子。” “真的么，那我要是现在写一个聪明乖巧的小孩……喂，你又在骗我继续码字！”章梦寒站住，叉起了腰。 “没有了，其实我是在想，章小姐你应该考虑开始胎教了。”胡晓峰嘴角勾起。 “有啊，我买了胎教音乐呢。”章梦寒道。 “还可以给小孩讲故事，尤其是那些美好的童话。”胡晓峰想了想，“咦对了，你可以讲这本《魔童闹皇宫》给他听啊。” 章梦寒歪着头想了下：“说起来，我写得还挺风趣活泼，给小孩听也是适合的。” 胡晓峰忽然拍了一下脑袋：“我怎么忘了，现在语音输入这么发达，你给孩子讲新章节的同时，手机可以自动录入，不是两全齐美么？” “我真是服了你了。”章梦寒白了他一眼。 胡攻峰继续道：“语音输入的时候，你可以调成飞行模式，不接电话基本就没辐射了。” 章梦寒道：“就算这样，我一个怀着宝宝的人，天天动脑想剧情，没影响吗？” “哪里需要费什么脑，我教你个办法，每天先给宝宝读一篇童话，然后根据这童话改成小说剧情就好了，什么丑小鸭灰姑娘，什么木偶奇遇，什么皇帝的新衣，其实都挺应景的。”胡晓峰掰着手指头数。 再看章梦寒，她的眼睛已经变得水汪汪一片。 “忍不住了，我真是好想马上就……”章梦寒回头望着家的方向。 “不急不急，跟老公商量一下，再想好挑哪些童话，然后挑个好用的语音输入软件。”胡晓峰嘴角越来越开。 “行了行了，算你赢了好不，我会试着写点，不追求速度，就当调节心情吧，其实别看我一直笑，产前焦虑症我也是有的哦。”章梦寒俏皮地道。 胡晓峰把准妈妈送回小区，这才告辞。 “你明天要去找邓大年是吧，我跟他在雏鹰的作者沙龙见过面，作者群也常聊，这人其实也好沟通，但我得给你透个底，他其实已经用马甲在别站开新书了，所以这次你恐怕会白跑。”章梦寒看着胡晓峰，“你可别告诉他是我说的哦。” “明白了，如果不是高难度，这种机会怎么会轮得到我。”胡晓峰叹气。 雏鹰作为市级网站，编辑水平当然不差，签书失误的概率相对熊霸等网站要小得多。 从雏鹰引进来的几本高价书，当初既然能得到保底和买断合同，说明作者的写作水平一目了然，尤其开头肯定不错，之所以订阅数据差，自然是后来发生了什么事，造成作者分心或改变写作路线。 高速行驶的车辆一旦刹车，再想恢复原有速度是不容易的，而开上不熟悉的岔道、乡间小道、死胡同，别说去终点了，想调头都可能做不到。 章梦寒提到的邓大年，是保底千字一百的《万物为敌》的作者。 千字一百已经是黑铁级写手的待遇，雏鹰网肯定不会轻言放弃，一定下过很多工夫，给过作者很多建议，然而作者还是没转过来。 而且连千字一百的稿酬都不要，重开新书，可见作者本人已经放弃挣扎。 “只不过是开新书而已，他又没坐牢没挂，没怀孕没得抑郁症，小意思。”胡晓峰嘴角又挑了起来。 <sript>;</sript> 第一百四十七章 私下交易可好 坐在去徐沟市的客车上，胡晓峰打了个哈欠，然后敲开微信窗口。 “老苏咋发这么多消息。”胡晓峰眉头一挑，按道理说，如果有大事，老苏会直接打电话的。 点进去一看，居然是一连串的新闻链接。 “这家伙中病毒还是被盗号了啊。”胡晓峰无语。 什么“伯爵度假村涉嫌组织卖淫，警方突击临检”，“金爵名世楼盘降价，业主围攻售楼处”，“千爵集团高管被曝与下属开房”等等。 “老苏你咋了。”胡晓峰打个电话过去。 “老大你没看明白吗，都是千爵集团出的事儿。”老苏嘿嘿笑道。 “那又咋的啦？”胡晓峰揉揉太阳穴，突然想起来：“千爵集团，是郝剑南家里开的那个？” “我晕，老大你才反应过来？你是多没把本省十大集团之一放在心上啊。”老苏叹气。 “儿子不规矩，你整他老子做什么。”胡晓峰笑道。 “我老苏什么身份，跟一个小孩子较劲多跌份啊，要打当然打大老鼠了。” “你整人归整人，可别越过法律的红线哈。” “这还用老大你吩咐啊，我这都是挑千爵集团自己有问题的地方，给他揭露出来而已，可没陷害什么的。” “行了，老大你就放心吧，明天，最多后天，千爵集团就会来求我和解，你想要什么条件，到时候我直接报给他们，我觉得只要不超过一亿，肯定没问题。” 胡晓峰无语了：“要钱，那不成勒索了吗，老苏你自己想要啥随便提，我这边只要这样这样这样。话说，老苏你这次帮的忙可有点大了，我该咋表示呢？” “嗯，等你的封杀令解除，给我个好点的龙套，别再像上次把我写成龟公了。”老苏哼哼道。 “是，龟公确实过分了点，下回写龟丞相。”胡晓峰摇摇头挂掉电话。 随便找个读者就能让一家千亿级的大集团低头，身为作者，真是寂寞啊。 徐沟市一处中档的茶坊里，胡晓峰见到了《万物为敌》的作者邓大年，这是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方脸男人，身形略显魁梧。 “随便坐，想喝啥自己点。”邓大年略抬了抬头，手却没停，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 “一小时三千左右？”胡晓峰看看那双手。 “差不多。”邓大年并没对这人的慧眼表示惊讶，或者说他很投入这段剧情，没空惊讶。 胡晓峰也不急，点了杯竹叶青，看了会儿手机。 “搞定，又一章。”邓大年终于停下，然后十指交叉，扭得嘎嘣嘣响。 “最近很缺钱是吧？”胡晓峰笑道。 邓大年眉头挑了挑，也没否认：“胡总是吧，有什么事就说，本来微信上完全可以说清楚的，真没必要现实中当面聊。” 胡晓峰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有些话不适合在微信上留证据。” “听起来有点渗人。”邓大年端起茶杯吹了吹。 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已有成熟男人的沉稳气质，标志着很不容易犯错，也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 对这种人，不适合慢节奏进攻。 胡晓峰向前微微俯身：“是这样，我们之所以从雏鹰网把你那本书买过来，主要是想给网站增加一个黑铁级写手。” 邓大年身子动了一下：“黑铁级？千字一百的标准我倒是达到了，但还需要一百万字的完本作品，这就差得远。” 胡晓峰嗯道：“我知道，目前《万物为敌》才六十三万字嘛，所以我才过来私下跟你谈，这儿有几种方案，看邓先生觉得哪种可行。” “一、我们找枪手或编辑续写后面三十七万，但是比较费时间；二、我们用人工智能仿写三十七万字，虽然质量没法看，但拿来申请资质是没问题的；第三则是我最不愿意提的方案，邓先生用两万字把这本书烂尾完结，黑铁申请不了，申请个青铜也行吧。”胡晓峰眯缝眼睛看着对方。 邓大年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最后终于忍不住了：“我的作品，就随便你们这么糟蹋？” 胡晓峰惊讶道：“怎么叫糟蹋呢，我们续写可能水平是差点，但总比太监好吧。” “我宁愿它太监！”邓大年站了起来。 “根据合同，如果作者断更一定时间，网站有权自行续写。”胡晓峰也不拦他。 邓大年坐下来，盯了胡晓峰一会儿，忽然道：“如果你们找人续写，超过一定比例，就算是多人合作，申请不了作者级别！” “所以才找邓先生商量，只要邓先生愿意承认后面就是你写的，这事儿就能成。”胡晓峰往椅背上一靠，越发不着急的样子。 “没门！”邓大年又恢复了骄傲。 “那又是何必呢，反正你对这本《万物为敌》已经没感情，废物利用一下不是很好吗。成为黑铁级写手，不说别的，乡政府、街道办有什么活动，都会想到有你这么个作家同志，会邀请你去做嘉宾。包括某些小学，也会请你去给小学生讲怎么写作文。新人举办婚礼，婚庆公司有时候会请你这个名人过去致词、证婚，光捡红包都够你小资水平的生活。”胡晓峰一脸向往的表情。 “我会成为黑铁，不，白银、黄金，有一天我都能达到！”邓大年哼道，“我已经发了新书，水平比《万物为敌》进步了许多，重要的是更契合市场！” 胡晓峰惊讶道：“是吗，新书地址在哪，我拜读一下。” “省级网站‘万神殿’，书名《异界愤青》！”邓大年随口道。 胡晓峰点点头，触碰手机，嗯，正好有万神殿的app呢。 半分钟后，胡晓峰突然咦道：“这条书评挺有意思诶。” “哪条？”邓大年一边点一边说，“我这书，互动性比上一本强多了。” 突然，他愣住了，然后静静地看着那条字数最多的书评，这条书评，昨晚他更新的时候还没有呢。 “说什么我不懂得‘横云断山’之法，这什么鬼！” “什么《先让英雄救猫咪》，跟我的书有毛关系啊！” “荣格的‘集体无意识’，这又哪跟哪啊。” “这个发书评的人有毛病么，跑到我这儿来秀。” “懂这么多，有本事自己写啊！” 邓大年吐槽了半天，可就是没动手删书评。 就算他想删也删不掉，发评的帐号是万神殿一个15级vp会员，拥有不被普通作者删评论的特权。 “不对，这一定是某个嫉妒我的作者来捣乱，不要让我知道是谁！”邓大年突然握紧拳头。 胡晓峰慢慢喝了口茶，仿佛什么也没听见。 第一百四十八章 横云断山 <!--go-->其实很多有自信的作者是向来不看书评的，或者只随便看看，以邓大年魁梧的形象本该属于这种，然而他确实盯着那条书评看了足有好几分钟。 “胡总对这书评怎么看？”邓大年猛然抬头。 “也不一定是你的竞争对手发的了，真要黑你，就不止一条书评。”胡晓峰悠然道，“不过倒有可能是个想秀存在感的读者吧，说起来有人批评是好事，真要不喜欢你的书，拔腿走人，半个字都懒得说。” 邓大年盯着胡晓峰：“我是说，胡总觉得这书评有没有道理。” “这书评啊，虽然不长，但内容挺多的，我也看不太明白。不过跑到网络小说书评区来晒荣格的‘集体无意识’和费莱的‘原型批评’，这就明显属于装逼了。”胡晓峰一点都没有脸红的意思，就好像这逼不是他装的。 邓大年微微皱眉：“这东西你也听过？” “咳，文科生谁不知道这些基本理论啊，不过我当初学得不好，忘记说什么了，你回头可以查查。”胡晓峰想了想，“还有这个《先让英雄救猫咪》，应该是所有写书的人都知道的书吧，好莱坞著名编剧写的，你也可以查查，我是记不清内容了。” 邓大年脸有点黑，所有人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 “我虽然没学过这些，但我照样能写出千字一百的书。”邓大年哼哼道。 “是的，这些外国人的玩意儿，不适合咱们，尤其不适合网络作家，不用学。”胡晓峰拍了拍腿，忽然又想到什么：“对了，那个‘横云断山’，我倒是有印象。” “所谓横云断山，是我国古代通俗小说创作的七十二法门之一，简单来说就是大剧情要用小剧情来隔断，以免呆板，你可以想像成女孩子给头发扎根红头绳、橡皮筋，或者不管男女，腰间束根腰带，会变得更吸引人，更精神。” “金圣叹用《水浒传》三打祝家庄举例，前两打过后，如果马上进入第三打就显得单调，于是作者横插入解珍、解宝、顾大嫂这一段，就是经典的横云断山法。当然，横云断山适用于那种很长的剧情，如果是西游记三打白骨精这样的短剧情，就没必要分开，不过孙悟空三次出手，也有不同变化，还是为了避免单调重复。” “说起来，你新书虽然我没看，但你上一本《万物为敌》，确实没有注意使用这种小剧情间隔。你是一场大战接一场大战，前期十几万字一气呵成确实起到了吸引读者的作用，也符合网文快节奏的风格，但几十万字千篇一律，读者就厌倦了，就像全程爬山不休息，累了。” “其实你的笔力很强，能让读者兴奋十几万字相当不容易，而且入之后的章节，单独拆出来看，精彩度还有上升，关键是读者心态变了，你水平再高也没用。” 邓大年一边听一边琢磨，时不时还若有所思打量胡晓峰两眼。 咋这么巧，书评里的东西，这个胡总都听说过？ “话说，万神殿这个app，怎么分享链接啊，我帮你打打广告。”胡晓峰赶紧做出笨拙的样子，摸索半天也没分享成功。 邓大年拿过手机点了两下，顺便瞥了一眼登录帐号，果然是个新号，不是那发书评的人。 这年头帐号都是实名制，一个手机只能绑定一个号。 邓大年这才稍稍放下了怀疑的心思。 嗯，发书评的帐号，当然不属于我们胡总了。 以胡大神的身份，随便在几百个粉丝群里征集一下，哪个app的高级帐号借不到。 “我就说嘛，上本书明明觉得越写越好，可读者却越来越少，编辑也说不出个原因，我还以为自己脱离了低级趣味，变成小众了呢。”邓大年自嘲道。 胡晓峰嗯道：“网络写作，能够实时得到读者反馈，这是把双刃剑，读者可以帮你发现缺点，但也可能打击你的自信，创作一定不能失去自信。” 是的，邓大年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在写作方面真就不自信。 真正自信的人，是不会因为成绩不好或读者评价不高而断更的，尤其还拿着千字一百保底。 “那我现在这毛病，有治么？”邓大年喃喃道，他不太能放下面子求人，所以故意自语。 “很简单啊，不管是《万物为敌》还是现在这本《异界愤青》，都可以使用横云断山法，在大剧情里加小剧情调节，比如给主角一个特别的爱好啦，加个小配角啦，加支线，加收集目标，加谜题什么的都行。”胡晓峰又端起杯子。 在冗长的对话中间加个动作，其实也是“横云断山”之法，这是谈判专家、演讲家有意训练的技巧，说评书还要敲一下醒木呢，语言的艺术都是相通的嘛。 说起来，文章的修改并不是只有加东西，多数时候减东西反而更有效，然而胡晓峰更多的是让人添加，这里面也有个道理。 嘿嘿，这还用说？ 就是字数多了好收费，还能达到各种升级标准嘛。 “我感觉找到了方向，新书绝对可以更上层楼。”邓大年抬头，看着胡晓峰表情的变化，过了一阵儿，他才笑了两声：“当然，胡总费了这么多心思，也不能让你白跑，《万物为敌》，我会同时修改和更新的。” 一小时三千字，作为全职作者，脑子活点，再勤快点，一天两万字是能达到的，两本书同时更新绰绰有余。 “就这么说定了，你在旧章节里增加的字数，网站也会照协议算钱。”胡晓峰终于一块石头落地。 “一起吃个饭吧，我请。”邓大年看看手表。 “离午饭还有点时间，我想再约个人，风起东山，你应该知道吧。”胡晓峰看看手机里谢梅新发来的地址和电话。 这个黄金级写手，才是真正重要的目标啊。 “疯神？熟啊，我们以前经常喝酒，不过最近他混得比我好，我就好久没找他了，他组局叫过我两次我也没去。”邓大年撇撇嘴。 “你这就不对了，朋友混得越好，你越应该多捧捧人家，别让人家锦衣夜行，得了，快给他打个电话，约！”胡晓峰眼睛发亮。<!--over--> 第一百四十九章 饭局的主角 邓大年挂掉电话，眼神怪怪地看着胡晓峰：“疯神说，今中午就有一个饭局。” 胡晓峰哈哈笑道：“那就去啊！” “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请客，当然疯神邀请我，我去是没问题了，不过胡总你……”邓大年考虑起来。 胡晓峰脸皮倒是厚：“多认识朋友多条道，不管谁请客，都乐意结交新朋友。” 邓大年叹道：“请客的人没什么，我和疯神也没什么，我就怕胡总你跟大家不熟，没什么话聊。” “我像是没话聊的人？”胡晓峰瞪大眼睛。 “对方请的全是本市有名的网络作者，同一个圈子的。”邓大年一时解释不清，反正从表情看，很不乐意带胡晓峰去。 “市级”跟“县级”之间是有差距的，小县城的小站老板，带到市级的高端圈子里，好像有点丢份的感觉？ “我也是作者啊，市文协的，到时候别介绍我网站这一重身份就行了。”胡晓峰耸肩。 行吧，没见过这么死皮赖脸非要蹭饭的人，邓大年只得带上他。 请客的地点在城北的瓦市街，这条街修了一些仿古建筑，旁边有条河，环境还算不错。 店名是“水乡人家”，胡晓峰网上搜了一下，消费中档。 看来经常聚会的作者们，已经不需要吃最贵的餐厅来显示身份了，吃舒服了就好。 包间里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见到邓大年都热情地招呼。 正像邓大年说的，同一个圈子，都认识。 “请客的那位老板呢？”邓大年四周看看。 “出去接电话了，对了，老邓怎么不介绍你这位朋友？”一个作者问道。 邓大年犹豫了一下，瞅着胡晓峰，意思是，不能介绍你老板的身份，那该咋说？ “这位兄弟，我们是不是见过面？”另一作者拍着脑袋苦思。 “应该是鞋帽协会那次，咱们在评委席见过，还加了好友。”胡晓峰倒是先一步想起来。 两人迅速而热情地交流了几句，不过都没好意思称名道姓，因为忘了。 “我好像也见过你。”两名女作者中，长得漂亮的那位突然道。 胡晓峰眼睛一亮，然而实在想不起对方。 正在这时，有三个人走了进来。 唯一的女孩子，胡晓峰居然又是见过的，正是李成杯的评委之一，黄金级女写手“小鸟依人”。 当然，胡晓峰那次在台下，所以小鸟依人倒是不认识他。 穿着西服，身材中等，大约三十五六岁的男子开口了：“抱歉接个电话接这么久，没招呼好大家哈，看来人齐了，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大家坐下，那男子才与大家一一相互介绍。 “九幻文化传媒公司eo陶慕功？”胡晓峰听到男子的公司名，心头微微一跳。 文化传媒公司的经营范围很广，或者说有多种可能的发展方向，其中就包括做小说网站。 如果这个陶慕边是某家网站的老板，他请这么多作者可能是为了挖人，或者是增进感情，为今后拉人做准备。 这种饭局，突然多出一个同行，可有点尴尬。 因为胡晓峰也是准备跟这些作者搞好关系啊。 姓陶的花钱组饭局，到头来姓胡的把人挖走了，算什么事儿呢？ “陶总主要经营哪些业务？”胡晓峰赶紧追问。 “呵呵，广告策划、市场推广、短视频拍摄，当然影视剧也拍过一些。”陶慕边呵呵笑道。 “没有自己的小说网站吧？”胡晓峰再确认一下。 “暂时没有，不过我以前倒也在网站写过书，只是成绩当然没各位大神好哈。”陶慕边目光掠过众人，眼睛里确实是带着欣赏。 视线落在最后一位身上，陶慕边更是换上了粉丝一般的表情。 最后这位，个头很高，嘴角一直似笑非笑，眼睛里似乎总有种深意。 如果没猜错的话，或者说不会有错，这位应该就是被邓大年称为“疯神”的风起东山了。 发现胡晓峰在看他，风起东山还以注目，然后道：“这位朋友很眼熟。” “市文协会员，胡晓峰，没什么出名的书，平时参加的活动也不多，大神怕是记错了。”胡晓峰笑道。 “不是活动，而是什么视频。”风起东山深深地看着胡晓峰。 之前说好像见过胡晓峰的美女突然站起来：“我知道了，你就是视频里给人讲课那个，教大家怎么写小说的！” 风起东山用力拍了一下掌：“我就说吧，嗯，大神，这才是真正的大神。” 胡晓峰啊一声，看看这俩人：“我那视频，居然也有人看？” 这就是装了。 窦涛是新晋的市级视频主不假，人气确实还算不上优秀，然而每个视频总还是有几千人看的。 一个市总共才多少人啊，关注文化新闻的又有多少？ 想想一个专讲写作技巧的视频，怎么可能不被流传到写手群中？ 被人点破后，饭桌上又有两位说好像看过视频，只有小鸟依人扑闪眼睛一脸茫然，邓大年瞪大眼睛不能相信。 明明自己才是这个圈子里的“熟客”，怎么突然间，这个小县城的土包子老总反而变成大家谈论的中心了。 九幻的陶总一看这情况，马上主动加胡晓峰好友，并且发送电子名片。 既然陶总不是做网站的，胡晓峰也就不必藏着掖着，把逐芳网eo的身份也发了过去。 “胡总居然就是逐芳网的？”陶慕边睁大眼睛，满是惊喜神色。 “这个，逐芳难道很出名吗？”胡晓峰摸摸头。 “哈，这次小网站扶持计划的冠军嘛，还有两次李成功杯的冠军。”陶慕边哈哈道，“我一直想着怎么跟贵站搭上线呢，今天真是天意！” 眼看着陶总跟胡总聊了起来，其他七个作者对望一眼，干脆也各聊各的。 原本大家对这次饭局都有一个预估，想着肯定是吃了点东西之后，陶总一个个地拍作者们的马屁，然后作者也顺势答应有机会一定跟陶总合作什么的。 然而现在局面完全跟想像的不同啊，这么多知名写手，好像被集体冷落了。 十几分钟过去，怎么感觉那边两个老板，马上有什么生意要成交的样子。 第一百五十章 网大改编成就 商界有一个潜规律，对，是规律不是规则，这个潜规律就是，谁先提出合作，谁就会吃亏一些。 这个规律不一定对，但多少会影响一部分人的想法。 正常值一百块的东西，如果是买方先问价，那卖方可能会叫到二百块。 如果是卖方大声吆喝，往往是因为卖不掉，所以得叫个五十八十才能吸引人。 这跟男女关系也有点像，主动发起追求的一方，有可能被人看轻，被追求的一方，反而可以保持矜持，想吊人胃口就吊人胃口。 扯远了。 就眼前这个局来说，陶慕边陶总是主动示好的一方，按道理胡晓峰处于有利位置，可以悠着来。 但胡晓峰并没有这样的坏习惯。 如果对方阴险，他会耍心机，但如果对方有诚意，那胡晓峰也不会吝啬。 关于影视改编，逐芳已经拒绝过好几家小公司，但不等于胡晓峰非要一步到位，直接找国家级的影视公司。 关键还是看诚意，不要总想着占逐芳的便宜。 陶慕边这家公司也不算大，虽然是市级公司，但主业并不是拍摄影视，论其在影视圈的资质，远没达到胡晓峰的理想标准。 但陶慕边有一点很好，他并不会因为逐芳是县级公司，就抱着欺负土包子的心态压价。 相反，陶慕边提出的价格，是超过逐芳网ip当前价值的。 谁也不是傻子，不会无缘无故加价，这笔溢出价格，是因为陶慕边看好逐芳在省级平台推荐位的表现，以及逐芳未来的发展。 胡晓峰就一直在等这样的人。 逐芳网现在缺的是资金，早期越多钱越好，所以最希望就是合作方能够“超前消费”。 当然，如果再等一星期，逐芳上过推荐位，拥有更好的数据和知名度后，很可能迎来更有实力的影视公司，卖更高的价。 但早一星期拿到钱，能够多买一些书，对网站整体有巨大的好处。胡晓峰从雏鹰网淘到一批书后，这样的想法变得更加迫切。 而且说实在的，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期待逐芳在省级平台再次创造奇怪，但胡晓峰本人反而比较冷静。 在市级平台表现那么好，跟郎世宇那个市汉服协会有很大关系，那么多主播同时发力，对徐沟市来说算得上现象级了。 然而这些主播放到全省，真是算不得什么，尤其他们在本地的潜力也耗得差不多了，下周使用同一方法不会再有太大效果。 因此在胡晓峰眼中，上省级平台之前把ip卖掉一两个，其实是最佳选择。 正好又遇上了一个不错的老总。 “嗯，就这么说定了，先签《我买了一条街》的网络大电影版权，如果点播量能够破二十万，网剧的版权也签给你们。”胡晓峰最后确认了一下。 版权交易的具体条件，陶慕边已经用微信发到胡晓峰手机上了——20万元保底预付，后期分帐逐芳占10，不过只支付超出20万的部分。拍成后争取到的各种政府补贴和奖项，视双方贡献分成。 另外有一个条件，就是这部剧还得拉上普加罗基金，也就是上次到逐芳来过的那家基金。胡晓峰当时答应了有影视项目会优先找他们合作，得信守承诺嘛。 陶慕边对于基金也是相当欢迎的，毕竟他家公司不算大嘛。 如此便谈成了逐芳第一单影视ip改编的生意，是不是挺简单？ 本来也不复杂，像锦书城和雏鹰网，每个月都不止一部小说改编影视成功。 因为影视拍摄也看成本的，大片花销上亿都不稀奇，而网络大电影这种，最低甚至可以降到十万成本以下。 尤其是现在电脑技术发达了，以前所谓“五毛钱特效”，现在真的可以五毛钱就搞定，这五毛钱算的是电费。 所以真要有特别看好的题材，逐芳自己请人拍几部网大都能办到，只不过在发行和运营等方面不够专业罢了。 如果不专业，十万或者几十万拍一部片子，有可能砸手里卖不掉，为了不浪费，只能自己每天捧着看。 小说网站最理想的状况，其实就是胡晓峰现在谈的这种，有影视公司花一笔钱买版权，片子大卖还能分帐，然后影视剧再反过来拉动小说的订阅，提升小说的ip价值，这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影视公司如果肯加大投资，花百万、千万、上亿元来拍剧，这些钱都可以看作是替小说网站掏的广告费。 胡晓峰估了一下，陶慕边买版权就花了20万，又有普加罗基金兜底，那这次的拍摄成本应该能破百万，对于市级传媒公司来说，已经相当不错。 两人这边聊完，这才顾得上招呼那边的几位“大神”作者。 是的，虽然那几位最高级别也就黄金级，但对于徐沟市来说，黄金级已经称得上大神。 “疯神，省级比赛的初选，通过了没？”陶慕边直接挑了风起东山最高成就来问。 其实通没通过，关注比赛的人心里门清，所以这算是没话找话，故意拍马屁。 “才进十六强，还有两关要过。”风起东山淡淡道。 胡晓峰也装做关心的样子：“风起大神参赛的书，有多少粉丝？” “网站本身订阅加上各渠道订阅有五万多，漫画有八万多。”风起东山随口报出这些数字，自有一种骄傲在里面。 他现在是在省级平台上架，收费是千字五分，比市级网站的千字两到三分高出一截，所以这五万订阅的份量，理论上相当于市级十万均订，县级二十五万均订。 其他作者都露出眼热的表情，是眼睛里都要喷出火的那种。 这样就能理解连一千均订都没有的邓大年，为什么不愿意参加风起东山的饭局了，太受打击。 不过胡晓峰却微微皱眉。 风起东山一直很关注这位胡总，马上问道：“这粉丝还不够多？” 胡晓峰摇头：“十三万粉丝，参加省级比赛确实太勉强。” 风起东山冷笑道：“我当然知道，如果我真有二十万粉丝，还参加初选干嘛，直接就能拿到参赛资格了。” “为什么不再等等，风起大神的游戏改编正在进行中吧。”胡晓峰问。 “那游戏开发商太磨叽，再等半年也不一定能上线，我可不想明年再参赛。”风起东山脸上隐现出一副战斧饥渴难耐的表情。 “在作品世界还未完全成熟的情况下，强行参赛，如果失败了，对作品生命力是一种不小的伤害。”胡晓峰再次摇头。 “我咋没听说过这事儿？”虽然发话的只有风起东山一人，但其他人几乎同时张嘴，表情出奇地统一，就是不信。 第一百五十一章 饭桌上就靠吹 不是瞧不起胡某人来自小县城，而是全世界都没有所谓战败伤害生命力的说法。 这说法要是真的，那谁还敢乱报名啊，全球的各种杯赛、联赛、邀请赛，以后也别搞了吧。 胡晓峰笑笑，他能怎么说呢，说是靠自己各种幻觉发现的？ 说出来没人信，何况他也没必要在这些低级别写手面前证明什么。 “输掉比赛，伤害粉丝的情感，伤害作者的自信，生命力可不就跌了么？”胡晓峰耸耸肩。 “你这就是瞎猜。”徐大年哼了两声。 胡晓峰是他带来的，也因此徐大年得撇清关系：“这个大嘴巴男人跟我不熟！” “就算你说的是真，那现在我已经参赛了，还有什么办法补救？”风起东山忽然道。 众人都是一怔。 听疯神的意思，他居然还真有点信了，或者至少是宁可信其有的态度？ 胡晓峰也有些意外，看上去风起东山是个比较骄傲的人，但他似乎总对自己另有相看，所以，是讲课视频真那么好？ 哎，真不想那么高调啊，这是说真的。 这世上毕竟还有少数人认识胡晓峰这张脸的，那讲课视频可别流传得太广哦。 “风起大神真愿意听我瞎说？”胡晓峰笑笑。 “其实大家坐一块儿，本就是来吹牛的。”风起东山毫不客气地道，其他几位听到也不介意。 这年头，不吹点牛能活下去吗，尤其是跟风起大神坐在一起的时候。 风起大神报个月收入百万，你总得报个十万才好意思吧，你要是老实报个月入几千，自己怕是都忍不住伤心落泪，事后还要去看心理医生。 当然了，风起东山肯定没有月入百万。 所谓五万订阅，那是包含了第三方渠道的，而第三方不一定都是省级平台，同时分成给作者的比例也不高。 假如风起东山是本平台一万订，第三方四万订，那说实话，就算在徐沟市也只能算普通强者。 至于漫画改编，作者能拿到的分成就更少了，有些根本就没分成。 但风起东山从不说清楚这些事，让大家按最高标准去猜，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属于吹牛一族。 相比而言，胡晓峰真的算老实到家了，他很认真地给风起东山提出建议：“趁下场比赛还有几天，马上在旧书后台发公告，让读者支持你，据我所知，你的几本老书，都各有上万订阅吧，只要这批老读者肯帮你转发消息，很快就能拉到至少几千新粉丝。” 风起东山哼了一声：“你是说‘沙漏宇宙’那几本吧，以前我跟他们站长、编辑关系都挺好的，但这次我参赛希望他们帮忙宣传，结果他们直接把我后台给封了，你们知道为什么？” “怕你打广告，把读者都拉到你现在的网站呗。”邓大年嘿嘿道。 “是的，而且沙漏宇宙自己也有书在参赛，他们也不可能帮对手的忙。”风起东山道。 胡晓峰哦了一声：“那你在巫右县的那本《赘婿聊天群》呢，也可以打广告啊。” 风起东山眉头一挑，看了胡晓峰几眼才道：“你连我马甲的这本书都知道，那也该知道书是在雏鹰网，而很不巧，雏鹰也有本《昼苍穹》参加了初选赛，现在还没淘汰。” 胡晓峰嘴角慢慢拉大：“风起大神的消息可能有些滞后，《赘婿聊天群》现在已经被我的逐芳网收购了。” “雏鹰居然把我的书卖了？”风起东山眼里射出异样的光，但很快熄灭。 既然当初签了买断合同，“孩子”的命运就完全不受自己掌控了，哪怕他升为白金级作者也是一样。 “我可以在自家网站替风起大神宣传参赛的事，不过前提是风起大神先要把马甲的名字改过来哈，不然粉丝不信。”胡晓峰绕了这么久，总算把自己的诉求抛了出来，不着一点痕迹。 风起东山想了几分钟，才终于接受这一提议。 几年前的书，原本已经淡忘，现在居然也要回归“风起宇宙”了么？ “想不到疯神你居然也在雏鹰发过书，还一直不告诉我！没说的，这次咱们都到逐芳了，得好好pk一下，下周的省级平台推荐位上，看谁的成绩更好！nnd，这么多年，终于有一次踩你的机会！”邓大年猛然大喊出声。 “至于这么激动吗，我那本书好早以前写的，那水平你赢了又能证明什么？”风起东山鄙视道。 “不管，反正我逮着机会了，这次必须好好改书，一战破敌！”邓大年用力挥拳，把女同胞们吓了一跳。 “抱歉，恐怕你连我那马甲都拼不过。”风起东山喃喃道，“你改，难道我不会改？” “你们两位省市级的大神，突然同时出现在县级……网站上，这是什么情况啊？”陶总本来想说“县级小站”的，硬生生把“小”字给去掉，给胡晓峰留点面子。 邓大年正要解释，胡晓峰可不想听到他常规级的回答，抢着道：“只要钱给得到位，什么都可能发生。” 嗯，听上去，倒像是逐芳网求贤若渴，花大几十万甚至百万元把这两位“大神”请过去的一样。 风起东山和邓大年眉头动了动，终究没有再解释。 嗯，让人以为自己挺有身价、挺抢手的，也是好事嘛。 “其实逐芳这个月就要申请升为市级网站了。”胡晓峰再抛出一枚炸弹。 “真的？那以后我们恐怕会长期合作了。”陶慕边眼睛发亮。 以九幻传媒的小体量，在跟徐沟市各家市级网站打交道的时候都比较吃力吃亏，现在突然有一家自己“看着长大”的网站，怎么说也能攀上些感情，以后生意就好做多了。 同桌其他作者也都精神振奋起来，纷纷补加胡晓峰好友。 能跟风起东山同桌吃饭，这些人都是至少千字一百的身价，相当于黑铁级以上水平，在县级网站当然算强者，但在市级可就难说了。 黑铁、白银写手，在市级的大网站面前，跟普通作者一样属于弱势群体，但凡是新书质量差点，数据表现弱些，大网站分分钟把你毙掉，让你重开一本，前面白写。 所以就算白银写手的地位都不稳定，能多找一条出路也是好的。 当然，到了黄金级，基本就不愁饭吃，像小鸟医人这位黄金写手，就完全是一脸懵懂，出于礼貌才跟着大家过来加胡晓峰的。 “咦，巫右县、逐芳网，想起来了，我还在那边做过一次评委，你们拿了冠军？”脑容量只有黄豆大的“小鸟”，总算记事儿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赤子之心难长久 胡晓峰对这位娇小可爱的萌妹子写手一直挺有兴趣，所以大家重新坐下来后，胡晓峰又询问了小鸟医人现在在哪家网站写书。 “知月台，省级的站，不过我新书签的分成，上架后成绩不好。”小鸟医人诚实地回答。 黄金级写手，通常来说在市级网站都是一线王牌，随便开一本也能拿千字四百以上，每月五万以上收入。 但如果跑到省级网站，买断和保底合同很难拿到，只能签分成，在残酷的竞争下，或许才几百几千块钱进帐。 风起东山和小鸟医人，都属于有追求的人吧，所以宁愿放弃市级网站的稳定收入。 两个人都去省级网站，一个成功，现在有机会杀入省级比赛，一个失败，连青铜写手的待遇都不如。 所以就能理解，为什么今天饭桌上有两个黄金写手，但只有风起东山成为大家追捧的对象。 “说起来，风起大神进省网文协会了么？”胡晓峰又想到一个话题。 “通常来说，白金以上的作者才能进省级网文协会，但如果在网文领域有其他重大影响，或者改编的影视游戏作品大卖，也可以破例。”风起东山嘴角微微一挑，“我现在漫画卖得还行，然后游戏正在改编中，如果进入省级比赛，人气还能大涨一截，所以我前两天也厚着脸皮提交了申请，看运气吧。” 白金、黄金这类级别，主要体现的是作品订阅收入，与ip改编的关系不大，而网文协会是需要综合考量作者影响力的。 不过就算作品被改编成了大火的影视等，也不见得能入网文协会。 因为很多成功的ip改编作品，大卖的主要功劳应该算在那些出演的流量明星，或者游戏开发者、漫画画师身上，所以不能一概而论。 胡晓峰哦了一声：“大神就是大神，看看我家的那些作者，连市级网文协会都没一个能挤进去的。” “如果只是想入市级，我和小鸟帮忙推荐，说说好话，还是有希望的，但作者本身最好还是能达到白银级。”风起东山明白胡晓峰的弦外之音。 陶总补充一句：“胡总旗下拿过李成功杯冠军那两位，应该有机会被破例录取，就算没达到白银级，黑铁级也可一试。”他当然这样希望了，因为刚买了方铃的一项版权嘛。 胡晓峰点头：“再说吧，我在这先提前谢谢大家。” 其实申请各级网络文学协会的流程、条件乃至潜规则，胡晓峰还是很清楚的，但他仍然需要当面问一问，引风起东山开口。 风起东山答了一句话，就跟这事儿有了因果，今后肯定会出些力。 市网文协会负责审核新会员的，就那么些人，以风起东山现在的地位和接下来的潜力，完全有可能决定几名申请者的命运。 总之，今天这顿饭，胡晓峰算是收获满满，远超预期了。 当然，最开心的是还不用他掏钱。 这也算机缘了，平常的话，就算胡晓峰肯花钱请客，也达不到同样的效果。 原因很简单，在关系不是很熟的情况下，你请客，别人多少会猜测你的目的，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甚至是防备。 还是要在双方都没准备的情况下，饭桌上临时碰出的火花，更有可能成功。 结束饭局，胡晓峰下午又跑了一趟“大学生众创空间”，找青楚梦工厂的李小川和米米聊聊。 《独行丹师》主题曲视频的宣传效果非常好，按道理说双方应该很快进入下一轮合作，但之前胡晓峰这边确实是没啥钱，而且为了升为市级网站，优先将资金投入到买书上了。 还好，刚刚跟九幻传媒谈妥这单生意，手头多出二十万，再拍几个视频是没问题的。 “最近生意挺好啊。”胡晓峰一看这两个年轻人的状态就知道了。 “是，这还要谢谢胡总，咱们合作磨出来的那个视频，算是帮我们在徐沟市的圈子里打响名声了，最近快忙晕了。”李小川忽然意识到什么，忙道：“当然，如果是胡总有需要，我们肯定优先满足。” 胡晓峰淡淡一笑：“不用了，网站最近没有适合做视频的好书，我这次就单纯是过来看看你们。” 米米感动地道：“谢谢胡总关心。” 胡晓峰离开后，米米忽然蹙起眉头：“川儿哥哥，胡总是不是瞧不上我们了？我总感觉他本来有生意想找我们的。” 李小川头也不抬：“别想太多，专门把活儿干完吧。” 然而米米是对的，胡晓峰确实暂时不想找这两位年轻人了。 无关能力，只是他们现在太忙，根本不可能全心投入一部作品。 如果只是普通的制式作品，胡晓峰有太多公司可以选择。 但现在网站还小，有条件将每一部作品都用心打磨，每件作品都要独一无二。 不知道李小川和米米这段时间忙完后，是否还能回到上次的状态。 大量的密集重复工作，很容易将人的思维固化，有时还会让他们自认为发现了新的创作规律，可以省事走捷径。 用规律创作，本质上就是一种机械化、流水线的东西，有可能让作品更好看，创作速度更快，但生命力是缺失的。 很少人能够做到发现规律后却不去使用，更少人能将规律融入自己的生命中。 “很多作家，一生也就一部作品是真正有灵魂的。”胡晓峰暗自感慨。 暂时失去青楚梦工场这条线，胡晓峰倒是没什么失落感，毕竟见过太多有灵性的年轻人被生活改编成凡夫俗子。 事实上对这两位的状态，胡晓峰来之前已经有所预料。 逐芳网现在并不是非要找他们不可。 “再找几个新人赌一把，培养培养？”胡晓峰自语了两句，很快否定了：“没必要。” 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而且往往是一次性用品。 而逐芳现在需要打造的书有上百本。 “想要质量、产量和推广资源，得找大公司；想要个性，想便宜，得找新人。这个矛盾很难调和，那不如这样做。”胡晓峰决定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目标：省级 在返回县城的途中，老苏打来电话，说他与千爵集团的高层达成协议，老苏停止一切针对千爵集团的行动，而千爵必须迫使飞马公开声明逐芳并无侵权行为，并且赔偿魏雨苒所有损失。 当初飞马是用隐密手段陷害逐芳网侵权的，按理说真正的正义应该是飞马承认陷害，但要实现这点太难了，飞马网匡骏凭什么把自己送进监狱去，千爵集团也不可能接受让自家太子爷坐牢。 逐芳手上没有任何有利的证据，想反诉也很困难。 所以胡晓峰才提出折衷的临时方案，不说飞马有罪，先证明逐芳无罪再说。 如果没把真凶找出来，不反诉，法院也不可能承认之前错判，不会把逐芳已交的罚款返还，所以胡晓峰才要求飞马赔偿一切损失。 “说真的，老大你这次提的条件也太简单了，如果是我，非敲他们几千万不可。”老苏电话里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胡晓峰笑道“你想敲他们多少是你的事，我和逐芳以前的老板不习惯占人便宜。” 其实他想说的是，犯法的事，他是不会干的。 如果索赔几千万，那真成了敲诈勒索。 就像被小偷偷了钱，你可以逼他还钱，但如果你上手打小偷，或者叫小偷多赔一笔，其实就违法了。 当然最佳处理方式莫过于把小偷扭送公安局，但逐芳现在确实条件不具备。 “好吧，我知道老大你最擅长阴人，这次我也看出来了，你主要是想让那姓郝的公子哥儿与飞马网那个混混反目成仇对吧，高明！”老苏不愧是胡晓峰的读者，脑补能力一流。 “何必设计什么，心诚则至刚，我只要做好自己的事，一切外魔都会自取灭亡。”胡晓峰玩了几句玄学，当然没忘了再次感谢老苏。 老苏这次帮了大忙，至于老苏顺势敲诈了千爵集团多少钱，这个就不是胡某人需要关心的了。 这个周末过得很愉快，可惜很短暂，转眼又是痛苦的周一，上班时间。 “周末两天半总共收入十万，不过我看了一下，从今天凌晨到现在，订阅大幅下滑，只有上周同期的一半，所以我判断，今天恐怕收入连两万都达不到。”谢梅报告数据的时候，很有点不知足。 也不想想胡总裁刚来的那个月，全站三十天订阅才一万多。 当然，有点危机意识也是对的，如果照现在的下滑速度，下周每天收入就只剩几千块了。 “其实市级平台的读者只有那么多，而且多数人一年都读不了几本书，所以逐芳现在的超常表现，已经到了极限，现在哪怕把我们订阅最高的几本书天天挂到市级平台去推荐，也不可能再有大幅度增长。”胡晓峰缓慢地提升着自己语气中的气势，当情绪酝酿到顶点，才吐出一句话“不必再纠结市级平台能带给我们多少收益，下一步我们的目标是开拓全省读者！” 新来的陈蜜雪不由得吐了一下舌头，心说自己到了怎样一家没有点数的公司啊。 就算是见过胡总裁创造奇迹的几位老员工，也露出无奈的表情。 之前胡总说要升市级网站，毕竟只是跨一级，大家虽然觉得夸张，但也算是可以理解的正常的画大饼行为。 现在市级成就还没达成，仅仅是通过一天的推荐，吸引了几万市级粉丝，居然就想着冲省级？ “本月升为市级网站，目前已无障碍，只是早两天晚两天的问题。”胡晓峰淡淡道，“作为市级网站，我们将目标定为省级有问题吗？” “没问题。”五位员工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指鹿为马地回答。 “这周五我们就将登上省级平台的推荐位，难道不能以此为契机，收割大批省级读者么？”胡晓峰再道。 这次只有四个人附和，毕丽实在忍不住开口“我们网站的书，质量比省级平台的书差太远了，胡总不能过于乐观！” 毕丽不是编辑，她对小说质量的评判不算专业，但另几位编辑的表情显然是认同她的。 省级平台，还有各家省级网站的小说作者，在她们眼中就是偶像，是神。 而自家网站这些作者，连偶像练习生都算不上，大部分人是业余时间写书，也就属于卡拉ok唱得好点的那种素人吧。 “第三点，周末我刚刚谈成了一单ip改编合同，几个月之内《我买了一条街》的网络大电影就能上线，而且基本确定是百万级以上的投资，这种片子极大可能会被省级视频网站选中。” “第四，不管是网络大电影的粉丝，还是漫画粉丝，都能助我们网站的书达到参加省级虚拟比赛的标准，而只要是参赛的书，粉丝量都会激增，你们现在觉得全省读者离我们还远吗？” 一席话说得众人张口结舌。 胡总裁周末干成了这些大事，已经很令她们震惊，影视改编更是她们梦寐以求的事。 然而真正让她们难以相信的是，省级比赛，居然也能跟逐芳扯上关系？ 在场的人都是看着省级比赛长大，喊着偶像名字变胖的啊。 噢，她们身材还算苗条，“变胖”只是为了对仗需要而已。 “有点出息，我说的这些，对市级网站来说只是标配，逐芳要做的事还多着呢。”胡晓峰敲了敲小白板。 等姑娘们稍微清醒一些，胡晓峰才说出了今天唯一务实的议题“我准备为网站开放一个功能允许粉丝拍摄与小说相关的视频并上传。” “粉丝中藏龙卧虎，而且他们比专业的视频制作公司还要清楚小说中哪些部分最精彩。” “重点是，粉丝会带着真正的激情去拍摄，每一部短视频都将是富含生命力的作品。” “跟之前我开发的涂鸦功能一样，这项功能可以增加读者的互动性，其中优秀的作品，我们会推广到视频网站去，起到宣传效果。” 这一套方案，便是胡晓峰准备用来取代青楚梦工场的东西。 之前没搞，是因为网站读者少，能拍视频的更少，拍了也没几个人看，反而成为被嘲讽的对象，太打击拍客和编辑们的积极性。 随着数万市级粉丝的涌入，现在条件已经成熟。 。 第一百五十四章 给个痛快话吧 “想法是不错，但这样改版涉及很多问题……”毕丽率先从惊讶中恢复，开始提异议。 “如果没有问题，我一个人就自己办了，就像上次做小说沙盘那样。”胡晓峰嘿嘿冷笑。 老板太能干的话，还要员工作什么？ 接下来分配任务，毕丽负责申请市级的视听许可证，同时协调服务器升级、增加带宽等事务。 逐芳之前的服务器配置和租用的带宽是有余量的，即使用到市级网站都没问题，然而胡晓峰连续增加虚拟沙盘和视频上传等功能，涉及大量图像和视频的资源，这套配置就捉襟见肘了，会大大影响用户体验。 升级硬件和带宽的钱，说起来也不贵，每月也就多千把块而已。 陈蜜雪负责新功能页面和ui的设计，谢梅则设计宣传语和使用说明等。 最重要的是，所有编辑马上自学视频审核的知识，确保读者上传的视频不会有什么违规的画面。 现在的视听许可证比早年要好拿得多，但同时也实行了一票否决制，只要出现一次重大问题，马上收回许可证。 “那么，最大的问题是，找谁来做这个程序开发？”毕丽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还用说，我呀。”胡晓峰耸耸肩，“这年头随便找家软件公司加个功能就十天半月的，磨不起，而且往往还借口旧程序看不懂，非要劝网站找他们重新做新的。所以还是自己做简单，反正有现成的开源控件，直接往原有程序上挂就行了，算上测试，两天搞定。” 理论上说，一家县级的小网站，根本没必要养专职的技术开发团队，只要找软件公司买一套程序就行了，几个月几年不加新功能都可以凑合着用。 逐芳以前也是买的程序，然后那个卖家只包维护不负责后续开发，程序的可读性做得也不好，所以很难进行网站的更新迭代，而且容易被黑客找到漏洞。 胡晓峰当然不愿意犯同样的错误，才把以前那点电脑知识捡起来，亲自分析逐芳客户端的源程序，虽说还有些地方没搞明白，但加些简单功能还是可以了。 不是说胡晓峰比别人聪明或者技术更好，而是自家的公司，干活更用心而已。 几个员工这次真没话说了，如此全能的老总，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结束会议后，胡晓峰看着网站的三十几万资金，犹豫着要不要去锦书城挑书。 锦书城的老板徐永年虽然是男的，但其网站定位，却比较偏女性题材，所以当初从逐芳网收走的书，算是比较精华的，价格更高。 而且胡晓峰上次从雏鹰网捡了几本漏，越发嫌自己钱不够多，总想再多存一点再去锦书城。 不过徐永年这老奸巨滑的，就怕夜长梦多，再拖几天他找个理由不认县文协的要求呢？ 还没光顾过的另一家网站鲤鱼岛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严蕾对逐芳挺友好的，就算过一个月，她恐怕都会同意卖书给逐芳。 正纠结着，一个电话打过来。 “胡老板，关于给逐芳的赔偿……”这个号码虽然是属于飞马网匡骏，但胡晓峰一时间居然没听出来。 那声音，沙哑中带着疲惫，甚至有几分苍老，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气魄。 “停停，匡总，我打断一下，其实咱们之间，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过节对吧。”胡晓峰不容匡骏反对，直接把话快速往下说“郝公子和匡总之前做的局，是针对魏雨苒小姐，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这所谓的道歉和赔偿，怎么会跟我商量呢？” 匡骏愣了好一会儿，最终只能说“肯定要先知会胡老板”之类的话，然后表示他会去和魏雨苒沟通，但怕魏雨苒不信，希望胡晓峰说说好话。 胡晓峰这才想起，还没把这事儿跟魏雨苒交代一下，于是马上叫毕丽进来。 毕丽听胡晓峰像说天方夜谭一样的说完，瞪着眼睛，完全没有拿起手机的意思。 “你觉得我在编故事？”胡晓峰有点明白了。 “也不全像是故事，可能这是胡总编制的一项对飞马网的报复计划？不过我跟魏总也不是很熟，没什么重要的事不好找她……”毕丽吞吞吐吐地道。 胡晓峰没耐心地挥挥手让毕丽出去，换谢梅进来。 谢梅果然就听话得多，虽然也不太相信甚至不太懂胡晓峰说的什么赔偿，但还是拨通了魏雨苒的电话，跟她大致说明了一下情况。 “魏总说知道了。”谢梅放下手机，迟疑一下又补充道“听她的语气，好像并不重视这个事情。” 胡晓峰失笑道“怎么可能不重视，她就是不相信而已！” 也不能怪魏雨苒啊，胡晓峰让谢梅转告的版本里，掐去了许多细节，老苏这个人更是整个被抹掉了，说得好像郝剑南和匡骏就是良心发现浪子回头勇于改正错误似的，这叫魏雨苒怎么可能相信呢？ 不过，半小时后，毕丽冲了进来“胡总，你刚才说的是真的？魏总在问我！” 胡晓峰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是匡骏终于打通魏雨苒的电话了么，都这样了她还不信？” “可是，可是，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毕丽脸都涨得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兴奋。 “没有阴谋，如果有，他们会死得更难看。”胡晓峰云淡风轻地道。 毕丽又跑出去打电话了，而胡晓峰这里也再次接到电话。 “胡老板，你跟魏老板沟通好没有啊，你让我找她，可她又叫我找你！”匡骏的声音有着几分烦燥，但更显示出他的虚弱。 就算再愤怒，也发不出吼声的病虎。 胡晓峰哦了一声“你要跟她说清楚，明明遭受损失的是她，能不能原谅你们，接受多少赔偿，当然是她的事。” 十几分钟后，匡骏又打来了“胡老板，魏老板说，公司已经全卖给你了，逐芳的一切债务和权利当然归你！” 胡晓峰摇摇头“这么简单的道理她咋就不懂呢，你们之间的诉讼明明产生于我接手公司之前，几百万赔付出去的，正是她啊，找她！” 又过十几分钟，绝望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胡老板，你们别再耍我了，赔给谁，说句痛快话好吧！” 。 第一百五十五章 女反派有钱了 胡晓峰和魏雨苒这现任与前任ceo之间不能直接通话，这是个麻烦事，重点是说出去都没人信，比如匡骏匡老板打死都不会信的。 没办法，魏雨苒是个女孩子，而且貌似自尊心满强的，叫她把胡晓峰从黑名单里划掉，估计不是特别容易。 胡晓峰倒是挺喜欢有自尊心的女子，要不当初咋就看上她的呢，所以，也就懒得勉强人家。 逐芳现在的成绩，不能让魏雨苒满意？ 当然不可能。 但是胡晓峰帮逐芳挣荣誉的同时，其实也在打魏雨苒这个前任老总的脸，从某种意义上说，魏小姐现在还算本书反派之一呢。 胡晓峰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是魏雨苒，现在最想做的肯定是把新公司做得比逐芳还出色，然后才会与逐芳现任老板平等交流，恢复交情。 当然，谁都明白那只是妄想，嘿嘿。 或者魏雨苒现在行使优先权，把逐芳买回去？ 先不说她有没有六百六十万，就说逐芳现在的资产，真要评估的话，肯定是千万级的啊。 女人的心思很难猜，连胡晓峰现在都不敢确定，魏雨苒希望逐芳再强大一点，还是再变弱一些。 胡晓峰相信，这位女总裁应该是矛盾而纠结的，所以不能指望她现在主动跟自己联系。 “这样吧，匡总。”胡晓峰斟酌了片刻后提出一个方案，“逐芳卖给你们的书，先全部免费转回逐芳来，这样可以抵消一部分赔偿金，剩下的部分，你以现金形式转给魏小姐。” “关于现金，这正是我想和你们两位老板商量的，飞马现在最缺的就是现金，所以希望能宽限一段时间。”匡骏尽可能让语气平稳。 “别开玩笑了匡总，这笔赔偿金是由飞马出？郝剑南呢，他掌握的基金呢？”胡晓峰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咱跟匡总你向来没过节，这事儿本来就是姓郝的惹出来，冤有头债有主嘛。” 钱肯定是郝剑南出，但这个公子哥儿一时可能拿不出，别说千爵集团里他说不上话，就是他自己掌握的基金，也需要董事会和大份额投资人投票决策。 平常时候郝公子可能有极大的话语权，但飞马中文网现在这种状况，你再想让基金投进来根本不可能，投资人不是傻瓜啊。 而且这大几百万的赔偿金是见不得光的，无缘无故交出去，飞马现在的各路投资人都会炸。 唯一不会有麻烦的，只能是郝剑南动用私人腰包。 但别说富二代了，就是富一代，也不是人人都长期在银行卡里存几百万现金睡大觉，所以这位郝公子怕是要卖些不动产或者股票才行，但那样又显得太落魄，容易被富二代圈子笑话。 胡晓峰估计郝剑南就处于舍不得卖东西的状况，所以让匡骏这边尽量拖延。 郝公子的身份金贵，匡骏的面子就不值钱了么？ 胡晓峰就是要点醒匡骏，让他跟郝剑南之间多产生几道裂缝。 等匡骏和郝剑南扯皮期间，胡晓峰打电话给老苏，让他催一催。 老苏也很生气，堂堂千爵集团，几百万都拖，像话吗，这是瞧不起咱啊？ 于是，刚吃过午饭，胡晓峰就得到匡骏答复，钱已经赔给魏雨苒了。 没过多久，毕丽便出现在胡晓峰面前，眼神充满了神秘与得意。 一起上班这么久了，胡晓峰还从没见过这位综合部经理如此开心。 “我晕，该不会是，魏雨苒拿到那笔钱后，觉得她真能收回逐芳了吧？”胡晓峰突然心头狂跳起来。 其实逐芳这么个小站，本来只是胡晓峰泡妞的工具，再后来变成个六百万的玩具，正常流程应该是玩几个月就扔掉，就算不还给魏雨苒，随手赠送给谢梅都有可能。 但近两个月下来，经手了这么多书，见了这么多作者，胡晓峰居然舍不得了。 魏雨苒想买？门儿都没有。 好吧，除非她答应回来，两个人共同经营公司，同在这小房间里办公，一起租房…… 嗯，即使做到那种程度，胡晓峰觉得自己也最多出让10的股份，不能再多了！ “胡总，有两个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毕丽眼睛亮亮地道。 “随机抽取第二个。”胡晓峰已做好一切最坏的打算。 “嗯，第二个就是，魏总准备购买《爱上终南隐士》的影视改编权。”毕丽一字一句道。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然而毕丽失望了，她没能从胡某人脸上看到一丝变化。 “原来是这样啊。”胡晓峰手指轻轻敲着桌面。 既然做好了各种准备，那么趁着逐芳最需要钱的时候，低价收购有潜力的ip，自然也在胡晓峰预想之内。 “那第一个好消息呢？”胡晓峰仍然不动声色。 “好吧，魏总还想收购《兰若无声》的影视版权。”毕丽不再像之前那样兴奋了。 很好，毕丽你这个卧底，干得真不错啊。 《爱上终南隐士》和《兰若无声》在改版后，成绩大大提升，然而仍然属于小众书，现在才刚过三千均订。 别说外人了，就是逐芳内部，几个初级编辑都不太重视这两本书，谢梅也只是偶尔会提起。 但毕丽不同，她看到了胡晓峰对许美盈和童小琴投入的心血，她清楚这两本书在胡晓峰心中的地位。 只要是胡晓峰花了大心思的书，都能拿到李成功杯，都能麻雀变凤凰，不是吗？ “不好意思，按说魏小姐开口，我没理由拒绝，但偏偏这两本书不同，‘她们’是非卖品，我站准备自己做影视。”胡晓峰叹了口气，似乎对于不能与魏雨苒合作，是天大的遗憾。 “不是，你还没听魏总提出的条件呢，这两本书，魏总分别开出了五十万和六十万的价格，这已经是充分考虑了它们的潜力，就算她们都拿到李成功杯，单卖影视版权，应该也是这价格吧？”毕丽急忙解释。 胡晓峰眉头不由一跳，再跳。 魏雨苒，居然不是来捡便宜，而是真心想合作？ 。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双赢 “其实，这两本书未来的价值，是远远超过《独行丹师》和《我买了一条街》的，所以魏小姐的报价低了点。”胡晓峰缓缓道。 不是坐地起价，胡晓峰只是在陈述事实。 《独行丹师》和《我买了一条街》在未修改之前，都只触发了胡晓峰的幻嗅，而《兰若无声》和《爱上终南隐士》则达到了幻味，整整高出一档啊。 前两本书反复折腾那么久，并且经过一段时间的世界扩展和成长，才堪堪进入幻触阶段，而后两本书只是修改过一次就踏入了幻触。 抛开个人感情不谈，后两本书，包括许美盈和童小琴这两位作者，都更被胡晓峰看好。 毕丽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胡总裁如此平静地拒绝。 五六十万啊，而且还不要全版权，只要其中的影视改编，对一家县级网站来说，已经是奇迹了好吧？ 这两本书毕竟只有三千均订，而且还没获得过任何荣誉啊！ 之前说过，魏雨苒掌握下的逐芳，两年总共才卖出两个ip版权，加起来还不到五十万呢。 “胡总，那你想卖多少？以我以魏总的了解，她通常都直接报实价，所以恐怕没什么还价的空间。”毕丽深吸口气。 她这次倒不全是用威胁的口吻说话，而是显得有些着急。 就像上次普加罗基金的王经理提出投资，毕丽也是那样着急。 对于小网站的经营者来说，像ip改编这类的机会太重要了，跟彩票头奖差不多，绝对不能错过的。 价钱吃亏点都不算什么，重点是以后网站可以拿改编案例出去说故事了，能不能忽悠到人先别论，至少是倍儿有面子。 胡晓峰敲着桌子想了一会儿：“我早说了这两个ip我是想留着自己拍的，不过魏小姐毕竟是咱们自家人，所以我愿意给她个机会，但也不能让网站吃太多亏。这样吧，先卖网络大电影的改编权，《爱上终南隐士》三十五万，《兰右无声》四十万，其他条件，跟我与九幻传媒的协议相同。” 九幻传媒买《我买了一条街》的网大改编权花了三十万，为了证明现在这两本书更有潜力，胡晓峰提升了价格，但五万十万的加价只是象征性的。 “这样的条件差太远了，魏总不可能同意的！”毕丽瞪大眼睛。 网络大电影只占所有影视改编权的一小部分，如果单卖都要三四十万，那整个影视版权岂不是上百万了？ “看来林场几天的相处下来，毕经理对许美盈和童小琴的信心仍然不足啊。”胡晓峰玩味地笑着，“其实我说实话吧，一来网站现在又补充了几本好书，让她们俩不再那么重要，二来我确实急等着用钱，所以才报这样的价格，否则毕经理你更会被吓着。” 毕丽跺了跺脚，出去打电话。 没过多久她就回来了，脸上挂着难以置信和忿忿不平的表情，咳，这是什么表情啊？ “魏总居然同意了，说真的，我认为她是希望用这笔钱表达感谢，绝不仅仅是为了那两本书！”毕丽说完，咬了咬嘴唇。 “难为你了毕经理，两头操心。”胡晓峰这语气，也不知道是夸还是嘲讽，亦或同情。 看毕丽的意思，魏雨苒像是吃了好大一个亏，然而谁又能理解胡晓峰付出了多少？ 魏雨苒是临时决定从做网站转向做影视的，还随身带着那帮做网站的人，等于说她在影视行业并不专业，一般的网站谁愿意把重点书交给一家不专业的新公司呢？ 改编权不是卖掉就结束，网站还希望影视或游戏改编成功后，反过来拉动本站流量呢。 如果魏雨苒不能把片子拍好，并且运营成功，那逐芳损失的何止几十万？ 所以胡晓峰其实是在帮助魏雨苒的新公司积累资质和经验啊。 当然啦，胡晓峰也承认，如果没有魏雨苒插这一手，逐芳自行去找卖家的话，资金恐怕还要晚几天才能到位。 现在逐芳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等于说现在算是双赢。”胡晓峰最终做出这个结论。 当然，双赢的背后，往往会有一家第三方输得很惨，这次的“第三方”当然是郝剑南和飞马中文网。 感谢以上两家提供资金支持，帮助胡某总和魏某总增进感情。 协商合同细节这种琐事当然交给毕丽她们去做，胡晓峰最后看看没问题便签下字。 很快，七十五万资金到位。 择日不如撞日，有钱了，这就去锦书城呗。 胡晓峰直接在微信上找徐永华，结果对方回话说正在省城办事，这两天回不来，只能安排其他人跟逐芳对接。 徐永华与雏鹰的宾河山相比，显得稳重一些，按说不会公然轻视胡晓峰，他这次或许真的有事。 事实上，作为市级网站，旗下三千多本签约书，其中几百本有机会争取ip改编，包括还有很多渠道需要对接，很多活动要参加。所以徐永华和宾河山，平均每周有两三天都是在外面跑，多的时候两星期不回公司也正常。 老狐狸不在家，这正是胡晓峰求之不得的事，赶紧亲自跟锦书城的人联系。 快到下午四点，胡晓峰终于踏入了锦书城的办公大楼。 既然跟雏鹰网平起平坐，锦书城当然也是独栋的大楼，楼下大厅同样有个雕塑，是闪着五彩光华的一张织锦，锦上有著名的苏蕙回文诗。 这首诗胡晓峰是不敢随便看的，因为生命力过于强大，很容易让他进入某些奇怪的状态。 不过想想，逐芳网是不是可以仿效一下，多弄点生命力浓郁的名篇贴在墙上，也许能增加网站的气运？ 但再一琢磨，这些名篇的主人毕竟没办法给网站授权了，胡乱使用岂不成了盗版，虽说法律上不会管这种公众版权，但对原主人来说，真的属于不告而取，这样确定能增加气运么？ 每贴一张名篇，都沐浴焚香祷告一番，知会那些古人？ 算了，太麻烦，别玩这些虚的玄的。 眼下就有大好机会，公然“请”回一批能增加气运的书，这才是正事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话敞开说 锦书城负责接待胡晓峰的是副总编虞秋桦，这规格比雏鹰网要高一些，而且虞秋桦的态度也更谦和有礼。 不过态度如何，并不重要，虞秋桦说的话跟雏鹰网的李侗都差不多，就是逐芳那些作者，多数不会愿意回去。 “现在不肯回来的，以后逐芳强大了，正好打他们脸，那也挺爽。”胡晓峰笑笑。 虞秋桦惊讶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发现他的状态真是很轻松。 轻松，表示根本不在意那些作者的选择，也表现出强大的自信。 确实，逐芳现在已经有了差不多三百本签约书吧，少收几个作者又有啥了不起的？ 但虞秋桦暂时想不出，这位胡总裁关于“打脸”的自信又在哪。 想让作者后悔，那只会是一种情况，即逐芳的流量超过锦书城。 然而这种事至少几年内不会发生吧。 胡晓峰没让虞秋桦走神太久，他紧跟着就提出了向锦书城收购一批书。 “锦书城没有多余的书。”虞秋桦的回答并没出乎胡晓峰的预料。 人家总不会坦诚地告诉你：“我家有一批书实在创造不了什么价值，便宜处理给你吧。” 嗯，其实如果换成胡晓峰，可能真会说出上面那番话。 但说完之后，他会一边叹气一边道：“这些书太垃圾了，就打个1折，十万一本吧。” 从这个角度看的话，虞秋桦算是厚道的了。 “做网站的，没谁会嫌现金流多，清库存永远是盘活资产最好的办法，虞总编你就随便从手指缝漏点出来，也够我们小站吃饱了。”胡晓峰微眯着眼睛道。 “逐芳最近胃口很大，已经不再是小网站。”虞秋桦意味深长地道。 这女人不急不缓，确实比胡晓峰以往见过的编辑难对付，甚至比那些老板还难对付。 倒不是说她智商高，而是因为她保守，不肯轻易犯错担责任。 所以胡晓峰倒宁肯面对的是锦书城老板徐永华了。 不过，总感觉这三十几岁的女人成熟的外表下，其实还压抑着些不安份的东西，这种东西似乎在谁的身上见过？ “虞总编这个姓挺少见的，倒让我想起你们这儿一个叫虞璎的……”胡晓峰忽然眼神一动。 虞秋桦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侄女儿申请离职，虞秋桦私下盘问了好久，才知道虞璎要去逐芳。 这种事，显然会让虞秋桦变得被动，在锦书城的地位很可能动摇。 可惜不管她怎么劝，小侄女儿也不肯改变主意。 “其实按道理说，我应该避嫌的。”虞秋桦叹了口气，没直接回答。 胡晓峰顿时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总算还是找到突破口了。 “早就听说虞总编的大名，既懂内容，又会运营，知道市场需要什么，徐永华如果不让你出马把关，我保证能把锦书城的遗珠全都挖走。”胡晓峰半真半假地道。 “胡总这算是阳谋吧。”虞秋桦微笑一下，接受了这记马屁。 胡晓峰嘴角挑起，仿佛是在对虞秋桦发出挑战。 明说，咱就是来挑遗珠的。 你锦书城没本事，让好书埋没了，那就该我逐芳捡这个漏。 你虞总编敢不敢赌这一把，看被拣走的究竟是垃圾还是璞玉。 “不管我怎么做，胡总应该都不会为难我那侄女儿吧，她确实是个人才，而且有冲劲有想法，对贵站肯定有很大帮助。”虞秋桦看着胡晓峰。 “那是当然，别说她只是你侄女儿，就算亲闺女，我也不会打击报复。”胡晓峰义正辞严。 越这么说，越这种表情，越让人心里不踏实啊。 虞秋桦的表情越发复杂了，场面一度尴尬。 良久，虞秋桦才打破沉默：“照小璎的说法，逐芳最近成长得这么快，主要是胡总指导修改的功劳？” 正常人，或者胡晓峰正常的时候，都会谦虚一下。 然而这次胡晓峰很用力地点头，表现出强烈自信，甚至是自傲。 虞秋桦嘴角动了动，这就是性情的不同了，虞副总编也指导过很多作者修改，也能立竿见影，但她却从没自负过。 一本书能不能火，真不全是编辑能决定的。 就跟算命一样，编辑指导成功，会被作者奉为神明，但谁又知道有多少次失败的指点呢？ 越改越烂，越改越没信心，越改越不像自己，这都是常事。 无数作者，是被编辑要求修改到几次十几次后，直接弃书的。 “我专门比对过逐芳十几本书修改前后的文本。”虞秋桦缓缓道，“胡总想知道我的评价么？” “不想知道。”胡晓峰笑道，“但虞总编还是会说出来的对吧。” 虞秋桦表情僵了一下，有点不适应老总级别的人物露出调皮的一面。 “我实话说吧，有些书，如果是我手下的编辑去指导修改，效果可能还要强出30。”虞秋桦本来只想说10的，但她实在想压一压这人的气焰。 胡晓峰哈了一声：“虞总编真是专业啊，我也这么觉得，那既然如此，虞总编更应该放心卖书给我，反正我也没办法把那些书变得更好。” 虞秋桦摇摇头：“恰恰相反，我是从逐芳的案例看到，锦书城的编辑也应该更努力，更用心，多帮助作者一些，而不是直接放弃他们。” 胡晓峰差点喊出“倒霉”两个字。 同一件事，同一本书，从不同角度看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所以胡晓峰才一直说，气运有多么重要。 今日时辰不对，虞秋桦站的角度，不利于胡晓峰捡漏啊。 “其实仔细想想，虞总编还真的应该避嫌，要不我跟徐老板说说？”胡晓峰作势，有起身离去的意思。 换个时间，换个人来谈呗。 虞秋桦不由得用手摸了摸额头，真是头痛啊，这位胡老板思考和说话的方式咋跟别的老总不一样呢，跟不上啊。 你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吊你胃口吗？ “算了，大家都直率一点吧。”虞秋桦让自己坐直一些，姿态更优雅一些，以此来平衡她接下来言语的不优雅：“说白了我也只是个打工的，只要业绩好看就能拿奖金和分红，所以只要胡总给的价钱合适，在我权限范围内的书，没什么不能卖的，我只有一个要求。” 胡晓峰重新坐下来，静等。 “我其实特别特别想知道，胡总对作者的指点，明明不是最商业化的那种，但为什么修改出来的效果，真有那么好？”虞秋桦一本正经拍马屁的样子，实在让人很受用。 胡晓峰愣了一下：“这可是我的商业机密，核心竞争力，虞总编真指望我会说出来？” “这是纯私人交流，我会保密的，胡总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锦书城的书，你一本都别想带走了。”虞秋桦一旦放开，居然是如此耿直。 第一百五十八章 真实的人 胡晓峰张了张嘴巴，脑中却在飞快地思考。 “虞总编现在是什么职称？”胡晓峰突然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中级已经好几年，可以申报副编审，不过我这些年负责的网文，份量还不够，所以暂时没有申报。”虞秋桦稍稍将视线移开，看来不想谈这个事情。 中级编辑之上的职称，不叫高级编辑，而是叫副编审和编审，网站想升为省级，至少要拥有一名副编审。 省级网站的收益与市级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副编审和编审非常吃香。 为了确保这两个职称的含金量，国家卡得也很严，标准每年都在提升，确保每十个申报者只有一个人能通过。 对于网络文学的编辑来说，审核标准里最重要的无疑便是你所负责小说的订阅和改编情况。 虞秋桦也许很优秀，但她的竞争对手，有相当部分来自市里甚至省城的大站，人家的成绩更是斐然。 锦书城这个平台还是小了些，不足以支撑其副总编升级。 就算锦书城打算倾全站之力打造一个高级职称，那也是优先放在正总编身上。 而且网站还有一个顾虑，那就是好容易培养出了高级职称，人家却跳槽了怎么办？ 有了职称，谁不想去更大的平台啊。 所以最稳妥的做法，便是在网站即将升到省级的时候，编辑也正好达标。 为了防止编辑过早升级，那就只能把有潜力的书分散给多个编辑。 这样看来，虞秋桦还有得熬啊。 “其实职称只是一个虚名，对编辑来说，自身能力最重要。”虞秋桦忽然唏嘘起来。 说得也是啊，拿职称不就为了去更大的平台，拿更高工资么。 如果你能证明自己的专业能力远超一般的中级编辑，同样会有大把省级网站来挖你。 所以虞秋桦真是看上胡晓峰的“独门秘籍”了。 当然，从这女人的表情来看，她未见得肯承认胡晓峰的水平比她高。 但胡晓峰培养作者的模式，跟她肯定不是同一路子的。 如果能同时掌握两种模式，要么双管齐下，要么相互参考，水平自然就提升了。 “我使用的方法，说出来可能会让人失望的，虞总编真要听？”胡晓峰想了想，笑道。 “当然想听，只要胡总别敷衍我，我也绝不食言。”虞秋桦再次坐直身体。 “虞总编所说的‘商业化’，我想是指如何教作者拉仇恨，如何设置长中短三种目标，如何设置悬念，如何快速交代背景，如何用脸谱化或有缺陷的角色快速吸引读者之类的吧。”胡晓峰看着她。 虞秋桦稍显惊讶，随即点点头。 “商业化本身不算贬义，因为读者需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这是正常操作。” “但对绝大多数作者来说，读者需要的，他们给不了，给不全，或者生产出来的东西质量有问题，这个时候下等编辑就会教他们把书名、简介和开头写得夸张一些，张力大些。也就是所谓的标题党，或者说虚假宣传，这样的商业化是最不可取的。” 虞秋桦点头：“我手下的编辑不会这么做。” 不会才怪了。 胡晓峰嘴角挑起：“那虞总编下面至少都是中等编辑了，这类编辑会教作者如何精雕文字，查阅资料，设计细纲，丰满人物，尽可能满足读者需求。” 虞秋桦嗯了一声。 然而，说得容易啊。 网络小说的编辑跟传统出版行业编辑不同，就算县级小站，网文编辑每天都至少要收到几篇十几篇投稿，再加上老书不断更新，这就要求编辑一天至少看几十上百万字，这种情况下如何精耕细作？ 虞秋桦思索，这位胡总裁的意思是不是，锦书城编辑只会用“标题党”、“开头拉仇恨”这些初级的招数装饰一本小说的表面，而逐芳网则是真正帮作者全方位提升质量？ 但胡晓峰又继续举例：“还有一种编辑，会让作者只管释放自我，无视读者需求，这类编辑假如眼光不错，找到了一个拥有强烈个性又能引领市场的好作者，那就能成为高等编辑。” 虞秋桦皱眉，表示对此不太能理解。 难道这位胡总，就自命为高等编辑？ 但听上去，高等编辑要做的事反而不多，只要会挑人就行了，真这么简单？ 想想似乎又有些道理，就像雕刻家，可以用一千刀把泥土变成价值千元的商品，但如果遇上百年不遇的极品美玉，他的每一刀都可能是在犯罪，因为破坏了美玉的完整，削减了它的份量，何况天然之物是不可复制的。 有道理归有道理，但简直没办法操作啊。 虞秋桦总不能天天指望自己运气好，遇到那种天然极品吧。 胡晓峰这时伸出三根指头，一根根地数：“下等编辑，其技术相当于美颜、化妆、整容；中等编辑，相当于健身教练、礼仪教师、护肤技师；高等编辑，则只有两个字——母亲。” “下等编辑造出来的是假人，中等编辑造出来的是优秀的人，高等编辑造出来的是真实的人，重点在于，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人。” “假人属于愚夫，优秀的人属于智者，而真实的人属于世界，因为‘她’无可取代。” “作为男人，我肯定不会娶假人，而优秀的人会带给我压力，而且她的美总有褪色的一天。” “只有真实的邻家女孩，最适合我。” 胡晓峰抒情完毕，这才好好地喝了一口茶，舒坦啊。 “胡总说得不错，但做为女人，我想我更喜欢优秀的男人，‘真实’并不能当饭吃，而且往往意味着平庸。”虞秋桦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其实胡总可能说错了一点，那就是母亲这个角色，也能做教练做老师，也能教女儿化妆和美颜，所以高等编辑代表着全才。” 市场决定了，真实的作者肯定不如优秀的作者火，所以胡某人所谓的“高等”是不成立的。 虞秋桦长长吸了口气，似乎意犹未尽。 感觉是有一些收获，甚至隐隐摸到了升级的门槛，但又有点失望，这个年轻的老总，真被自己掏空了？ “虞总编完全可以自行发挥，因为每个人的生命轨迹都是不同的，应该有自己的理解。”胡晓峰悠然放下茶杯，“那以上说的，都是如何造人，而虞总编关心的，应该是如何造神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是什么 “造神？”虞秋桦刚刚对这位胡总多了些认可，瞬间又抹掉大半。 “不知胡总说的是哪种神，天神呢，还是大神级写手？”虞秋桦嘴角隐约带着些笑意，“或者，只要拿过李成功杯这种成绩，就已经能算神？” 胡晓峰毫不在意她的嘲讽：“我说的神不一样，你可以这样认为：神是一种生物类别，而不是等级称号，玉帝算神，土地公难道就不算神么？” 虞秋桦撇撇嘴，就懒得指出对方在狡辩了。 “其实在我的定义中，真实的人，与神是有很多相似之处的，那就是都会对读者产生回应，或者称为有互动性。” “你可以想像，不管读者多热情，假人都不会有任何变化，而所谓优秀的人，他们只专注于自己的表演或者演讲，不会理睬读者。” “但一个真实的角色，不会拘泥于剧情，他们会随着读者的想像，做出各种书里没有的动作。” 虞秋桦听到这儿皱起眉头：“胡总说得太玄了吧，跳出剧情？角色成精了不成？或者你是指小说被做成虚拟世界后的样子？” “一点都不玄，只要作者把角色写得真实、合理、立体、灵动，读者很容易脑补出他在面对各种事件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不管这事件是否出现在书中。作者写一百万字，但读者能脑补出一千万字。”胡晓峰笑道。 “原来你是说这个，但我并不是很赞同这种写法，因为这个年代，多数读者习惯了观赏图像和视频，他们更愿意直接接收角色，没有精力去脑补。”虞秋桦道，“所以我还是认为，塑造一个优秀的，至少是表面优秀的角色，比塑造真实的角色，更有市场，这就好像偶像派与演技派的比较，老戏骨演得再真实，也拼不过高颜值的小鲜肉。” 胡晓峰点头：“你已经表达过类似的观点了，那我再说说‘神’是什么。” “我们常说神有无数化身，那当作者塑造的角色达到了神的阶段，就会出现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的现象。” “假如说真实的角色，会被读者脑补出一千万字，那一个神，会被脑补出多少版本多少字呢，几千亿？” “其实神并不一定指角色，也可以指书中的世界。” “一个设定完美丰富到了神级的世界，会让每个读者都恨不能进入其中，抛开主角，发展出自己的一段故事来。” “影视中的世界总是有限的，就像影视城一样，走一圈就逛完了，但小说中的神级世界，就算花一百年也走不完，因为读者可以根据书中完善的规则，自己脑补出无数城市，无数种族。” “如果没有与读者的互动性，小说远远无法和影视相比，但现在却是小说为王的世界，就因为一本好的小说，可以无限扩展。” “那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方法了，我对作者的帮助，就是让他们扩充自己的世界和人物关系，让世界和人物变得更真实，更有想像空间。” “当然，世界不是越庞大越好，人物也不是越多越好，世界与人物更不能显得复杂，这其中的掌控，就要靠编辑的经验和眼力，这个我就说不出来了，只能一书一例。” 胡晓峰不知什么时候，眼神已经飘到天花板最角落去了，好久他才慢慢收回来，投向虞秋桦：“虞总编满意了么？” 虞秋桦看来也经过了一番神游，过了几秒钟才道：“我们的理念不同，但我也听懂了，谢谢。” 听懂了，但不一定会去模仿，虞副总编会有自己的“道”。 小面馆的老板去听营养专家讲课，大概不会成为专业营养师，但至少可以尝试对小面的配料做些改进，说不定就成了网红小面。 “知道了胡总的方法，我大概也明白胡总想要什么类型的书，这样说起来，我们两家倒有些互补的关系。”虞秋桦站起来。 胡晓峰微笑，没有说话。 虞秋桦出去交代工作，没多久，带回了几张书单：“逐芳以前的作者，我们的编辑正在联系。至于这些，是本站可以出售的小说书目，我让有经验的编辑筛除了一批套路化严重的书，算是减轻胡总的工作量吧。” 套路化严重，差不多就是胡晓峰所说的“假人”了。 这种书里面蕴含强大生命力的概率太小了，确实没什么挑选价值。 至于胡晓峰所说的“优秀的人”，估计也不在书单里，因为这种书很容易吸引读者，成绩都不会差的。 那么，眼前这几百本书，应该就属于“真实的人”。 虞秋桦递过书单的时候，表情没有一点担心和惋惜。 看来她非常有自信，认定这批书里没有精品，而且也没什么市场潜力可以挖掘。 除非锦书城这边也拥有胡晓峰这样一个能将“真实”变成“真美”的怪胎。 事实上虞秋桦到现在仍然怀疑胡晓峰有没有说谎，或者那套理论是否管用。 现实生活中，邻家女孩太多了，但她们真的很平庸啊。 不会打扮，读书不多，没有志向，可能还有虚荣、嫉妒、自私之类的小毛病，这样的女孩真能野鸡变凤凰？ “知道真人秀么？”胡晓峰突然冒出一句话，但他的眼睛仍然盯着书单。 虞秋桦仿佛眼前一亮。 还真是啊，通过真人秀节目，一跃成为明星的普通女孩，确实太多了。 为什么？就因为她们真实。 专业歌手、专业演员的成长过程，观众都错过了，但邻家女孩的蜕变，观众全程参与，这就叫互动！ 只有那种没有成形的，正在生长的作者，才能真正与读者融为一体。 一个人的生命力有限，但如果数以万计的读者陪着他生长呢？ 所以“神”并不是练出来，而是呵护出来的。 虞秋桦猛然站起来，想要做什么，但只见胡晓峰把书单攥得紧紧的。 她不由笑了。 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多，何必再争。 既然答应了胡晓峰，就让他随意挑选吧。 第一百六十章 终于奢侈了一回 胡晓峰挑花了眼。 几百本书，胡晓峰之前也不是没遇到过，但眼前这批书不同。 锦书城是以女频小说为主的，而女频小说有个特点，就是书名同质化的情况，可能比男频还严重些。 一百本书有三十本的书名带“总裁”，二十本带“庶女”，二十本带“妃”等等。 有时候为了借当红小说的人气，作者或编辑会把红书的书名改一两个字，用在自家的书上，看着就跟双胞胎差不多，不，通常会有四胞、五胞胎以上。 更有一种做法就是加冒号，比如最近走红的一本叫《妖怪王妃》，小网站马上就会出现《妖怪王妃：皇上你别跑》、《妖怪王妃：太医晚上好》之类的书名。 你说这样一堆多胞胎，胡晓峰能不看花眼吗？ 当然男频小说书名也很多相似的，但胡晓峰毕竟对男频更熟一些，所以能最快时间找到不同点并记住。 就像他能够快速辨认出华夏人之间的区别，却很难分清非洲兄弟谁是谁。 胡晓峰揉了揉眼睛。 还是用鼻子、嘴巴“看”吧。 上次在雏鹰网用不上鼻子，因为资金有限，胡晓峰挑的都是幻味以上的书。 而这一次，只要是幻嗅比较强烈的书，都可入选。 书单上留下的记号越来越多，虞秋桦原本还准备出去溜一圈再回来，不过看胡晓峰划线的速度，她又留了下来。 网站正尔八经的挑书，当然不是这样的。 不管锦书城给别人书，还是别人给锦书城，六百本书通常要审核半个月以上，如果对方是小站，只有几个编辑，那时间就更长了。 虞秋桦当然考虑过，这位胡总事先是不是做过功课，已经决定好买什么书了，为此她还专门把名字相似的书排在一起，就为了扰乱视线。 但照现在看来，人家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似的。 而且他脑子里真能记住这么多书名？ 莫非，他真是现场临时拍脑袋决定的？ 就像男人进商场总是一分钟下单，而女人则要一小时，那这位年轻的总裁，也太男人了吧！ 一秒钟一本，每本书价值都是几千上万元。 “胡总，挑这么多？有上百本了吧？”虞秋桦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虞总编你是知道的，你们大站的作者，很可能不同意到我们小站来，我当然要多备一些。”胡晓峰嘴上答话，精神却还是停留在书单上。 其实已经差不多划了两百本…… 没办法，锦书城就是有这么多值得挑的书。 没办法，手上好容易有钱了，就想放肆的花一把。 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已经苦了快两个月，还不兴潇洒一回？ 卖了三本书的网络大电影版权，加上网站原有资金，总共一百一十万元“巨款”啊！ “胡总我得提醒你一下，锦书城不同于小网站，我们这边就算是分成书的价格也不低呢。”虞秋桦叹气道。 “我有数，谢谢提醒。”胡晓峰一边说着，一边继续画重点。 最终划出二百三十本书，其中三十五本买断书可以直接拿下，而分成和保底的书，就还需要打电话问作者愿不愿意转站。 “虞总编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逐芳虽小，但资金还是充足的，要不要我查银行余额给你看？”胡晓峰抬起头，笑了。 “我先帮你算算。”虞秋桦拿起计算器，把三十五本买断书加了一下。 因为这批书相对低端，买断价只在千字二十到六十之间，加上多数书不到百万字，所以三十五本的引入成本价只有八十万左右，因为成绩不好，算处理价，虞秋桦报的是六十万。 六十万，换两天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但现在只是小ase而已。 当然，有钱也不能乱花，胡晓峰拿出之前在县文协得到的书单：“虞总不妨用这上面的价格再算一遍？” 虞秋桦知道这书单的事，没有接，只微笑道：“我们都知道这个价格不做数的，是给文协看的，不是真实市场价。” “但在我看来，这个价格就是贵公司的底线，所以我的还价，会比这上面的还要低，咱们慢慢谈吧。”胡晓峰同样微笑，不着急。 最终，双方把买断书的价格定在了四十五万。 那锦书城是净亏三十多万吗？ 那当然不会，这批书虽然成绩不好，但之前在网站和各渠道，多少还是产生过收入的，所以总体来说能够保本。 虞秋桦真正的底线，也就是不能亏损，不然她的年终奖会少很多。 “还要继续？”虞秋桦看着胡晓峰的表情。 “当然要了，都说咱家有钱。”胡晓峰嘿嘿嘿。 虞秋桦真的惊讶到了。 她和侄女是受命研究过逐芳网的，在她看来，这家网站肯定严重缺乏资金。 然而今天，看样子人家准备了至少三四百万过来买书的吧！ 市级网站，p卖过不少，但要说一天交易超过三百万的次数，屈指可数。 这批书确定是没潜力的，所以能处理掉，对虞秋桦来说，就是实打实的业绩啊。 “好，放心吧胡总，剩下的分成书和保底书，我会让编辑们尽力帮你劝说作者，多争取几位。”虞秋桦眼睛发亮地站起。 “多谢了。”胡晓峰继续微笑。 不过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这要是虞秋桦和她手下的编辑大发神威，真把大部分作者说服了，那胡晓峰剩下的几十万肯定包不住，到时候装的逼还得退回去，怪丢人的。 这么大的生意，而且是清库存的好机会，锦书城全体编辑都加班给胡大金主干，生怕把他放跑。 不过还好了，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奋战，最终同意转站的作者，没到一半。 分成书六十五本，保底书十一本。 读风网分成书平均卖两千元，快活驿家平均三千，锦书城订阅远远高于那两家，当然有理由叫到五千，甚至还可以更高。 不过胡晓峰毕竟是掌握着那张书单的人，知道底线，而虞秋桦又愿意配合，所以最终还是按处理价定为三千一本，分成书总价不到二十万。 保底书十一本，价值同样是二十万左右。 逐芳的老作者也都先后回话，三十位作者有十二位愿意回归，超出两家的预计。 这批书可不在“垃圾”之列，锦书城编辑们不可能劝说作者转站，所以这些都是作者本人的意愿。 逐芳老的作者群恢复活力之后，传播了网站最近的变化，看来影响了不少老作者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反套路作者 能从锦书城带走一百二十三本书，来之前完全没想到的。 或许在锦书城编辑们看来，拥有三千多本签约书，清掉没有价值的一百多本算不了什么，就当两百斤的胖子减七斤的肥而已。 但胡晓峰的视角不一样啊。 锦书城的总书单上，拥有较强香气的书，不到六分之一，也就是五百多本而已。 所以胡晓峰这是把他家生命力浓郁的书抽走了两成多啊，完全可以称为动摇了对方根基。 人体失血30就有生命危险呢。 好吧，别再关心锦书城的命运了，你胡晓峰可是一次性花掉了网站百分之九十几的资金啊。 又没钱了。 粗算了一下，逐芳原本已经有三百本左右的签约书，飞马中文网要返还三百多本，加上从锦书城买走的书，总计才七百多本，距离升市级网站还差两百多本。 要是刚刚不乱花，随便上哪个站买点便宜的书也就凑够了啊。 看来好事多磨，升市级网站还得再等等。 话说回来，锦书城这批书的价值，可比升级网站更高。 一百多本有较强香气的书，如果胡晓峰精力足够的话，理论上可以打造出一百本《我买了一条街》。 可惜胡总没办法陪一百多位作者逛街。 比幻嗅高一级的幻味级的作者，倒是只有二十多位，但胡总也不可能像陪童小琴那样，天天带作者采风去啊。 网站大了，精细化管理是手下的事，老板负责全局就好。 目光落在两本幻触级别的书上。 上回在雏鹰网，从三百多本书里挑出三本幻触级，这回锦书城的书多了一倍，幻触级反而减少，着实让胡晓峰失望。 但这也算不上什么意外，上次那么高的比例，反而是非常态的。 而且或许还与男女频的区别有关。 生命力强的书，往往从表面看不出什么异样，但传说中，女人的直觉不是比男人强么，说不定锦书城的女编辑们，更容易发现这类书的潜质呢？ 一旦得到编辑的青睐，有机会多上几个推荐，成绩很容易提升，那就不会出现在这批书单上了。 事实上锦书城这两本幻触级别的书，看来也是被推荐过的，所以都有好几百的均订，如果按小网站的标准，肯定不会把它们放在“垃圾书”的行列。 但市级网站就是不一样啊，读者比县级网站多得多，千订都不算什么。 而且三千多本书，总有一些更值得培养的书等着上推荐位呢，网站不会在一本成绩不好的书上投入太多耐心。 第一本书叫《红舞鞋与绿舞鞋》，又是一本讲姐妹的书，当然这是女频常见题材了。 开局很套路化，说因为姐姐一直很优秀，两姐妹从小练舞的时候，妹妹就因为不如姐姐而常被老师骂，形成阴影，久而久之，就成了电视剧里常见的那种格局：“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强，现在连xx也要抢走吗？” 通常来说，女频套路是妹妹终于出手陷害姐姐，然后过几年姐姐回来复仇什么的。 然而这书不一样，到十几万字的时候，居然是看似善良的姐姐忍无可忍，把坏妹妹推下了海，自己与xx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然后，姐姐深夜就常听到脚步声，甚至还发现了妹妹常穿的绿舞鞋…… 对的，这是一本悬疑小说，只是不知为何一直被放在言情类，这本身就有点悬疑。 全书带给胡晓峰幻触感觉最明显的，就是绿舞鞋掉在地板上发出声音的时刻，那真是鸡皮疙瘩掉一地啊。 被吓到与被“触”到，胡晓峰还是分得清的。 “女主害死妹妹之后，反而最大程度激发了作者的创作热情，这个作者莫不是有点心理问题，我都有点怕去找她。”胡晓峰摸了摸手背的鸡皮疙瘩。 生命力强，并不一定代表生机勃勃，也可能是负面的。 如果是对生命力不敏感的人还没啥，像胡晓峰这样看几个字就幻触幻听的，很容易被影响呢。 最好还是由谢梅她们去跟作者沟通。 至于这本书的修改工作，反而不复杂。 因为作者似乎一开始并没准备写成悬疑，所以无论简介还是开篇，都比较套路化，适合小白。 而一旦作者开始脱离套路，让姐姐反转成杀人犯，小白读者马上就接受不了了，大叫不合理，集体撤离。 解决方法就是在简介里加入“深夜，听到奇怪的脚步声”这类话语，吸引另一批读者进来。 当然，开篇也得改，两姐妹的明斗要转成暗斗，这样更瘆人一些。 其实也可以把姐姐杀人那段改回正常套路，由妹妹来动手，这样订阅数据马上会有提升，不过如果作者肯改的话，锦书城编辑早就说服她了，成绩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既然作者喜欢反套路，那就让她反去吧，这样更有利于她释放自己心底的恶魔，换句话说作品生命力会更强些。 第二本幻触级别的书，名为《穿越成小镇姑娘》。 小说讲女主穿越到清末民初小镇上一个书香门第，身份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因为那年代封建势力比较强大，主角虽有一些现代知识，但想种田攀科技树什么的，都颇为艰难，还经常挨家法。直到一个接受了新思想的少年从省城过来，两人一见钟情，而且女主也看到了自由和发展的机会。 前十万字，写得是真好，文笔清婉，感情纯真，胡晓峰甚至想起了张恨水的《北雁南飞》，并且醒悟作者就是在向这部经典致敬。 其实张恨水的书可以说是一百年前的“网络小说”，其中的精品放到现代毫不过时，只不过年轻一代很少会去读他。 这位作者选择给张恨水写“同人”，肯定是没有什么市场的，但她显然不在乎这些，写自己想写的就够了。 然而就在胡晓峰以为女主会改变《北雁南飞》中男女主人公没能在一起的悲剧时，男主却在省城另找到新欢…… 就算以胡晓峰的涵养，都想骂人。 这作者是多喜欢跟钱过不去啊。 是，这么一写，生命力确实爆棚，局部直逼幻触顶峰。 但读者确实没法往下看了。 胡晓峰眼前似乎出现一个女孩子的脸，正冷笑着说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民国那些自称思想解放的流氓文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及时雨 胡晓峰想来想去，这好像又是一个他不太敢惹，或者说不想打交道的作者。 会对民国文人感兴趣，这种女孩本身就比较奇葩，有自己的个性，一般人说服不了她们。 而且看她书里的观点，你要表现得越有文化吧，人家还越把你当流氓。 你说表现得粗野点？ 得，人家直接就报警了。 而且胡晓峰一时还真想不出，这本书该怎么改，因为男主变心的剧情已经过去了二十几万字。 后面的剧情，女主虽说没直接报复男主，但还是明显憋着一股劲，不管治病、教学、办报、结识军阀，都是在为后面打脸男主作准备。 如果把变心这件事改掉，与男主琴瑟和鸣的话，全篇的结构和精神都变了。 那女孩的形象又出现了，冷笑得似乎更加明显，越发清高冷艳。 “有本事，你自己火起来啊，你以为我愿意骚扰你是怎的？”胡晓峰嘀咕着不识好人心之类的话。 不知不觉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再随意翻了几本幻味级别的书，感觉都没有想出太好的修改思路，难道做编辑也有瓶颈期不成？ 不过真要说起来，如果是一堆男频书，也许就不会烦恼了，管它有多少毛病，至少能看得爽。 女频文，本就不是为了爽而写的，看多了真不习惯啊。 不过好在这样的书有个优点，让胡晓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上班，一边安排大家把新收来的书上传，一边继续审读，看能想出什么更好的修改方案。 那两本幻触的不好弄，但还有二十几本幻味呢，搁以前都是逐芳的超级重点书了。 周五就是上省级平台的日子，而今天已经是周二，时间紧迫啊。 尤其是还有一百本幻嗅级别的书…… 正在看着，一个电话打过来，居然是那位美女经理兼副主席郁书静。 “京剧团的排练，你不打算过来看看吗，他们这几天积极性很高，磨合得很快，我看好他们周末正式首映，会有很好的反响。”郁书静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但能听出些类似喜悦的情绪。 “哦，那麻烦郁小姐替我向他们表示祝贺了，我这边确实很忙，你知道的。”胡晓峰尽可能表达出不能到场的遗憾。 “为什么向‘他们’表示祝贺？我一直认为，这是胡先生你的项目。”郁书静淡淡道。 “说得好有道理……”胡晓峰哈哈两声。 其实仔细想想，胡晓峰当初想做戏剧这个“ip”时，并没有特别关心公演的事，因为剧场总共也不会有几个观众，而且老年观众也不是网络小说的受众。 只要京剧团带妆排练一次，把视频录下来传播到网上，基本上胡晓峰的目的就达到了，确实没什么必要再去追求演出的完美。 本来嘛，一个县剧团，很多成员都是兼职的，能演出来让观众一乐就不错了，难道还指望拿奖么。 就算要拿奖，戏曲行业也不是胡晓峰的本职，他能帮上多少忙呢。 “明白了，对胡先生来说，小说网站自然是更加重要的。”郁书静嗯了一声。 “也不能这么讲。”胡晓峰斟酌着怎么回答。 不过郁书静已经把电话挂了。 挂得不算突然，该说的说完了，人家语气里也没有一点责怪，但胡晓峰还是稍稍有些失落，感觉自己失了些分数似的。 “要是给我挂一个县戏曲协会副会长之类的头衔，我保证比你还上心。”胡晓峰只能这样自语自辩了。 调整了一下心情，准备继续看书，毕丽却在这个时候走进来，说“李灌水”，也就是笔名“小瞧人家”那台写作机器，已经把《笼中姐妹》修改完毕，交稿了。 修改六十几万字，外加续写两万多，要求是十天完成，结果这才八天不到，机器果然是机器。 胡晓峰打开文档，快速浏览了一下，所有修改痕迹都作了标注，方便对比。 挑了几段细读，很明显，小瞧人家码字速度虽快，但质量并不含糊，而且是用了心的。 “性”被“食”代替，不过《笼中姐妹》的幻触感依然存在，尽管胡晓峰不像上次那么热了，但这或许是因为看第二遍，有心理准备的原因。 倒是全书的幻嗅和幻味的感觉，更强烈了许多，毕竟加入了大量的美食部分，而且小瞧人家正常的作品也是属于幻味级别的。 其实幻触高于幻味、幻嗅，这只是胡晓峰按以前的经验，自己划分的，但真要说起来，如果一本书只有淡淡的幻触感，恐怕未见得比幻味极致的书更强？ 打个比方，一个能触摸到的坦克型妹子，跟一个只能带来视觉听觉享受的美女主播，你选哪一个？ 真不好说啊。 但现在这个问题不存在了，《笼中姐妹》带给胡晓峰的全方位感受都很好。 等于说这本书集合了两大白银级作者的优势啊。 “咚、咚……”敲门声响起，又是毕丽“虞璎来报到了。” 是那位新编辑啊，之前她说在锦书城还有工作需要交接，所以周一还在那边。 对这个数字出版专业的高材生，胡晓峰的印象还是比较深的，尤其是她还有一个长得不错的姑姑，咳，开个玩笑。 胡晓峰走出办公室，对新员工表示欢迎“小虞你可算来了，网站正是需要你的时候啊。” 虞璎噗哧笑道“老板是说刚从锦书城买的那批书是吧，嗯，我确实比较熟悉。” 胡晓峰愣了一下，他其实没准备说这个。 毕竟虞璎在锦书城也只呆了两个多月，对那边的书能有多熟悉呢？ “我刚上班时，接到的工作主要就是盘点旧书，也就是让我借机熟悉一下网站情况，练练手吧。”虞璎解释道，“而且重点书都有主编长期关注，所以我的主要任务是清理那些数据较差的书，姑姑给胡总的书单，其实主要是我之前做的呢。” 胡晓峰拍了拍脑门“怪不得落到我手上的书都这么差，原来是被你这个小狐狸挑剩下的。” 虞璎吐了吐舌头“我要早知道胡总会来挑书，一定往里面塞几本好的。” 谢梅等人看到这个新来的小女孩跟胡晓峰互相开着玩笑，都露出酸酸的表情，之前胡总咋就没跟咱们这样说话呢。 。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经典套路 胡晓峰看着虞璎那灵动的眼睛，感受到她的期待，不由得有了些想法。 “既然你说对这些书熟悉，那我问你一本，《穿越成小镇姑娘》，你有印象没？”胡晓峰嘴角挑起。 “这么特别的一本书，我当然记得啦，渣男流嘛。”虞璎的眼神亮了。 被老师随机抽题，居然抽到最熟悉的一道，这感觉不要太好。 “渣男流？还有这流派？”胡晓峰眉头一挑。 虞璎顿时一副无语的表情，转头望向其他小姐姐。 同为新编辑的陈蜜雪也赶紧表现一下“是的胡总，就像男频的退婚流，还有很多都市小说的开头，总有个渣女会抛弃男主，同理，渣男流就是抛弃女主的写法啊。” 胡晓峰摸了摸下巴“开篇拉仇恨可以理解，但问题我说的这本书，是写了十万字之后，男主才出轨的，而且前期完全没有征兆，男频可没有这样的套路。” 虞璎嗯了一声“是的，这就是男女读者的喜好不同了，我们女生喜欢变化多一点，前期男主写得越好，他出轨时带来的刺激感也更强烈呢。” 胡晓峰暗叫惹不起惹不起，居然还有这种爱好，当然不可能明说，只笑着问道“那照这种说法，如果后面浪子回头了，岂不更刺激？” 虞璎很认真地道“是啊，所以确实有不少渣男文，男主又回来找女主了，他前期背叛得越恶心，回归时求饶的样子越解恨。” 胡晓峰连咳了几声，望向公司其他女孩，却发现她们纷纷点头。 “所以，渣男回头，女主还会选择原谅他？”胡晓峰仍然抱着一线希望，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一半的时候会原谅吧。”这次是由谢梅解答。 胡晓峰想捂脸，不然实在忍不住。 你们这群连男朋友都没有过的小女生，懂什么原谅啊，都是没受过伤的对吧，想得好轻松啊。 如果放男频，背叛了男主的女人，可不可以回归？ 可以，但只能做奴婢了，你懂的。 “胡总这表情是说，无法理解对吗？”虞璎道，“很正常，你们男生通常都有很强的处女情结，总想女朋友一生只爱一个的。” 胡晓峰一脸尴尬，这个，聊得好深入啊。 等等，现在10后的小家伙，都敢称领导为“男生”了？ 还好谢梅出来说句公道话“不是男生女生的问题，只要有心理洁癖的人都无法忍受另一半变心。” 虞璎看看胡晓峰，再看看谢梅，眼神里仿佛有了然的情绪。 嗯，岁数在那摆着，你们两位前辈，不懂年轻的人想法很正常啊。 胡晓峰咳了几声，打断这个话题“还是说说《穿越成小镇姑娘》这本书吧，小虞你觉得这书问题在哪，怎么改合适？” 虞璎想了一阵“渣男流本身没问题，但这本书的文笔格调太高，前期已经排除掉了小白读者，剩下的读者可能就属于谢主编说的，有心理洁癖那些人，所以就变得两不讨好吧。另外就是男女主性情都比较平和，仇恨度拉得不够。至于怎么改……” 玩数据分析的人，善于发现问题，但不表示都会解决问题，虞璎有点被难住了。 “你尽管想，我们就站在这儿等你，五分钟够不够。”胡晓峰微笑着给这女孩儿加压。 果然年轻人是能被激出来的，虞璎咬着嘴唇只想了两分钟，便说话了“给女主加一个男闺蜜吧，这对现代女孩来说很正常，但被男主无意中看到两人打闹，肯定难以接受，这才离开女主。” 陈蜜雪顿时拍手“好啊，这样的话，两人就是因为误会而分开，但彼此其实都放不下对方，这剧情太浪漫了！” 胡晓峰想了想，这算是言情剧里经典的误会套路。 胡晓峰不喜欢套路，但又不得不承认，经典套路就是能有效解决许多问题。 之前他没想到解决办法，其实正是因为潜意识里先排除掉前人已写过的套路。 “好吧，既然误会，那不妨再多加一条，让男主遇险昏迷，女主救下他，却从没说出来。阴差阳错，男主误会是另一个女人相救，为了报恩啥的，便对那女二号产生了些感情。”胡晓峰索性就再借用一种套路。 大家都觉得这样改很合适，不管看没看原文，套路本身自有魅力。 当然胡晓峰想得更深一些。 其实很多作品的生命力总量都不低，但就是太散，浓度、力度不够，才无法打动读者。 而使用经典套路，就是将散在荒野中的生命力，全部“套”到一条“路”上，集中之后，便能形成潮流，并且向着作品需要的方向前进。 所谓套路，本质上就是将书中的各种元素集中化，以便制造矛盾。 对于男女主来说，各种误会套路就相当于媒婆，如果没有作者牵线，只怕有些人一百世都走不到一起。 接下来胡晓峰又挑了两本书问虞璎，因为这两本的修改难度略有下降，虞璎的回答越发地顺了。 “嗯，那就这样定了，我从锦书城带回来的这批书，除了少部分男频之外，剩下大约九十本，都由小虞你来负责，联系作者，提初步修改方案，记着不用大改，尽量赶在周五前完成。”胡晓峰果断地当场放权。 这个任务，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之前胡总也放了不少权，比如网站新签的分成书他都没管。 但是锦书城这批书不同，平均接近万元一本啊，就这么交给一位新人负责？ 虞璎可能是公司年纪最轻的吧。 “胡总，我感觉怎么压力好大，这批书的作者，好多都是大神呢，嗯，就是县里比较有名的那种，她们会听我的吗？我自己也觉得能力不够指导她们啊。”虞璎虽然有些紧张，但眼神里还是有跃跃欲试的东西在跳啊跳的。 “做数据分析的人有个特点，就是没得感情，我相信你没有在怕的，只要你分析得有理，大神都会听，你先建群吧，记着在群里发公告，不愿意修改的，作品暂不对外开放，简单说就是会错过这次省级平台的推荐机会。”胡晓峰说完，又转向其他员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只招女编辑吗？” 几个女孩对望，心想老板你喜欢“伪后宫”的感觉，大家都知道，难道还真要说出来吗？ 有些东西挑明了，以后相处会很尴尬的呀。 “因为男频有我就够了，但女频确实不是我擅长的东西，像你们说的渣男流我连听都没听说过，所以才需要女性编辑来把关。” “谢主编，从各站回流的逐芳网原有女频作品，以后都由你负责提修改意见。” “其他女频书籍，都市题材的由颜冬冬负责，古装和神话题材的由卿怜儿负责，二次元和青春校园风的由陈蜜雪负责。” “你们负责的书肯定有交叉，就由两个人各提一份意见，反正最后都要经所有女编辑集体讨论。” “除非是我点名的重点书，否则不必再和我商量修改意见了。” “切记，让作品更好卖只是一个方面，让作者保有纯净心灵也很重要，大家自己悟吧，散会！” 胡晓峰潇洒地走回办公室，坐下后才想起，散什么会啊，刚刚只是欢迎新人，随便聊几句而已。 没办法，太兴奋了把脑子给搞混乱了。 抛下女频大部分书籍，突然就轻松一半，能不兴奋吗？ 。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关于天神的新闻 有人可以分忧了，胡晓峰接下来审读男频文的时候，精神状态特别好，灵感频发，给出的意见让他自己都啧啧赞叹。 甚至有了开新书的冲动。 很多新手会问写作的灵感从哪来，有一个重要来源其实就是看别人的文。 看书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模仿抄袭，而是为了碰撞产生出火花。 比如你看一个故事讲渔夫出海打鱼，今天一万斤明天一万二后天发现漂浮的宝箱，觉得很爽，然后你根据这个写本宇宙飞船在星河猎杀怪物和探宝的书，看上去很有趣很新鲜，但本质上，还是一种借鉴。 嫁接的果子再鲜艳可口，也是从别人的生命之树上生发出来，果树会存在很久，但你那枚果子很快就会被吃掉。 而如果你写一本大鱼吃掉渔夫，或者美人鱼感化渔夫让他出家当和尚的书，那就是碰撞了。 胡晓峰不喜欢模仿，但特别乐于碰撞，每“撞”一次都会觉得神清气爽，仿佛升级一样。 “如果自我感觉没错，这两个月碰撞下来，我的水平应该是提升了许多。”胡晓峰看向窗外，一边调节着眼部肌肉，一边自语着“假如写本新书，超越之前是肯定的，但能达到开辟异位面的程度吗？” 好久没产生写书的想法了，宛如隔世。 但想到异位面，胡晓峰的情绪又低落下来。 再发生意外怎么办？ 创作者最好的品质是自信，随时担心作品出问题的作者，一定没办法拿出最好的状态。 关键是胡晓峰和所有科学家一样，至今不明白那本书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找不出问题所在，就没法修正。 如果有更多的实验样本就好了，然而除了几大名著之外，有资格做异位面开辟实验的，也就胡晓峰那本旧作《金天武典》了。 其他同样可被称为经典名著的小说、史书，包括创作技巧堪称完美的“天神”大作，都被人工智能判定为，不足以开辟空间。 想到这儿，胡晓峰心中一动，上网搜了搜关于天神的新闻。 自从被十大天神联名封杀，胡晓峰就不再主动关注这些人，不是因为仇恨，而是瞧不起他们的人品，看到相关新闻就会恶心。 不过今天似乎心态完全不同了，就好像爬上了一座更高的山峰，原先视野里的猪，现在变得像蝼蚁一般渺小，不会再碍眼。 “圣帝左手和冯图灵都宣称新作达到了开创异位面的标准，正在向官方申请实验资格？”好久没看，果然有大新闻啊。 在胡晓峰作品被用于开辟实验之前，不管是天神还是巨匠们，都没有正式申请过，因为人工智能的判定摆在那儿的。 为何对这两本新作如此自信？ 圣帝左手，以前胡晓峰给作者们培训的时候提过，他这一系喜欢使用前人的各种成功套路，满足读者的条件反射心理，简单点说就是好吃的东西，人总是还想再吃。 从理论上说，如果能把所有名著和畅销书中的闪光点集于一身，这书的好看程度会达到人类审美的极限。 事实上今人的畅销书，一般情况下是比前人好看的，因为踩在巨人肩膀上。 但情况没那么简单，就像刚刚说过的，这些经典套路是从前人生命之树上长出来的，并不属于新作品本身。 所以哪怕你一个字不改地照抄西游记，但只要改了书名和作者署名，生命力就会大幅衰减，在人工智能那儿，不会测出多高的生命力。 而且另一方面，不管是普通读者，还是这个世界，都渴望着新创意，用旧套路写出再好看的故事，如果不够“新”，总是难以产生引爆的效果。 当然圣帝左手之所以能跻身十大天神的末席，肯定不是普通的抄抄可比，他的功力在于剖析挖掘别人作品中隐藏的优点，他找出来的很多套路，对绝大多数人来说是完全没意识到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圣帝左手要是来做编辑，在商业写作方面，指导性说不定比胡晓峰还要强。 至于十大天神中第九位的冯·图灵，这个人不仅是作家，还是研究人工智能的顶级工程师，他和他的团队，借助人工智能来分析每一本畅销书的优点，然后用在自己的作品中。 冯图灵分析的可不仅仅是套路，还包括文字的音韵，节奏，人物设定等等。 比如第一段话有三排，第二段话只有一排，那第三段应该写几排？ 中文的一句话里，一二三四声的黄金分配比例是多少，英文里面，元音和辅音的最佳占比是多少？ 这些东西都属于冯图灵电脑数据库中的不传之秘。 可以说，圣帝左手和冯图灵虽然在十大天神仅排最后两位，但因为他们属于知识积累型的选手，所以潜力巨大，一直在高速成长。 “不过这俩人几乎属于写作机器，流水化作业了，市场上很成功，但生命力一直是其弱项。他们居然能有自信开辟异位面？难道真像科幻小说写的那样，机器到最后也能产生情感，也拥有生命？”胡晓峰摸了摸下巴。 想想似乎也并非不可能，学习别人作品里的优点，虽然从原作品继承的生命力会大幅衰减，但如果真能集中一千本一万本书的优点，这些残余的生命力汇聚起来，也相当可观，在某个点上真可能达到质的突破。 “要是我再不出山，真被这些人抢先把异位面开出来，也挺不爽利的。”胡晓峰微皱眉头。 一边想着，一边把视线移到下一条新闻，在那里面倒是发现了好消息。 每年申请晋级天神挑战赛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天神的名额并不是固定的，如果某天神跟不上时代的进步，新作水准下降，会被剔除，而如果有新人达到了标准，也能晋级为天神。 晋级的标准，就是在虚拟战场上战胜天神的最新作品。 既然要求天神新作水平不能下降，那么就表示每年的挑战难度都会上升。 比如今年第九第十位的两大天神都号称够资格参加开辟实验，要是再选他们的新作为挑战对象，那就是不可能的任务。 胡晓峰的目光扫过一位位挑战者，最终目光只在两个书名上作了停留。 《玄猋》，作者“灌汤”，这个人的书胡晓峰读过，或者说在国家级以上网站看书的男频读者，多数都读过，有人曾评价他为天神之下最强的男人。 灌汤之所以未能被评为天神，甚至之前每一届挑战者里都没有他，主要是因为他之前八本书都留有一些遗憾，或者说有坑没填，所以总差了那么点意思。 然而这一次厉害了，《玄猋》的简介说，他的九本书其实是一个系列，名为《九地》，现在是最后一本，书里会将前八本隐藏的伏笔全部揭示，一切答案尽在此书。 而且这次灌汤是以《九地》全系列作为一本书来参加挑战赛！ 虽然胡晓峰还没读他的新作，但已经确定，灌汤封神必成。 而另一本书，名为《悲欢》。 在几十本挑战作品中，这本似乎最不起眼，作者“刘冬”名气最小，下面的留言也最少。 但刘冬是胡晓峰的朋友，极少数知道胡晓峰真实身份的那种朋友。 “这小子，终于成了啊。”胡晓峰看着这书名，多盯两秒，眼睛就有点酸胀。 光是一个书名，就有如此强烈的幻触之感，这已经不叫“触”，叫“刺”。 这还是胡晓峰特意压制自己幻觉的结果。 真要按正常状态去读正文，还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当初只跟你简单提过几句，你居然就能把悲欢之力领悟到这种程度，早知道向你收点版权费的。”胡晓峰颇有些嫉妒地自语着。 。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柏拉图式暧昧 再次看到世界级别挑战赛的新闻，无疑挑起了胡晓峰的争斗之心，但毕竟还是遥远的事，饭要一口口地吃。 给新收的男频书都提了修改建议后，胡晓峰又为准备上线的新功能写了几百行代码，感觉时间很不够用的样子。 越是紧张的时候，越需要调节一下心情，下午四点多，胡晓峰提前下班，去县剧场看看最新的彩排。 走进剧场，一眼就看到了观众席上那熟悉的身影，胡晓峰马上退了出去。 “郁大小姐居然也在啊，早上她才说我不关心剧团，我要是就这么进去，岂不是显得太听话了？”胡晓峰摸着下巴。 男人要是表现得太顺从吧，会很容易被女人看轻的哦。 好吧，性别换过来也一样。 但如果就这么撤，又有点不甘心。 本来胡晓峰也不希望郁书静觉得自己过于功利，不注重文化，所以让她看到自己过来，也是好事。 那要如何进去，才能显得更强势，更体面一些呢？ “任何事到了极致，都会发生转变，既然要讨好人家，那就索性再进一步，送她点小礼物当道歉。”胡晓峰走出剧场大门，左右看了看，最后选定一个目标。 再回剧场，直接走到郁书静旁边坐下，这位美女经理似乎才发现他的到来。 “这剧场没开空调，挺闷的，所以我给你带了支冰棍儿。”胡晓峰一边吃着手里的，一边递过去另一只。 “剧团经费紧张，电费也是能省则省，不过胡先生，现在是秋天了，你真有那么热吗？”郁书静看着冰棍，有些犹豫。 她是真不想接，但从小的教育和社会阅历让她懂得，拒绝别人的东西是很不礼貌的。 平时不该收的礼她当然会拒绝，要求对方拿去退，但冰棍儿这东西能退吗？ 只能看着它融化掉？ 从小的教育还说了，浪费是可耻的。 郁书静估计这辈子都少有遇到这样困难的选择，最终她还是接了，因为胡晓峰的手已经快要伸到她面前。 看着这位美女小心翼翼，怕弄脏衣服和沾上口红的样子，胡晓峰不由笑了：“看起来你很少吃这个？” “小时候父亲不让吃，只有祖母给我买过一次。”郁书静谨慎地盯着冰棍，每尝一口都生怕它化了似的。 “想不到这才是你的第二次，真是我的荣幸。”胡晓峰由衷地感到兴奋。 不过这话说出来有点暧昧了，气氛稍显尴尬。 虽然不再说话，但似乎都能感觉到对方心中有很多念头在转动。 戏台上在演些什么，都已经看不到听不到了。 胡晓峰心想：“我这表现得是不是过头了，虽然确实展现了强势的一面，但好像只差半步就到了暗示追求的地步？” 郁书静心想：“今天他的举动有点过，或者说每次见面都会更放肆一些，他会不会有别的什么想法？然而这是没用的，大家条件差太远了。” 胡晓峰想：“我要追的终究还是魏雨苒，人不能太花心，再说郁书静真不适合我。” 郁书静想：“就算这个人有什么隐藏的秘密，有一定的身份背景，也有些粗浅的文化，但太浮躁了，气质不够好，以我家的家世门风，不会让这种人做女婿的。” 胡晓峰再想：“现在大家产生一点暧昧很正常，孤男寡女坐一起，阴阳相吸是肯定存在的，尤其两个人的差异化明显，所以不会是那种闺蜜、兄弟情。短时间的柏拉图式恋爱，在这世上本就不稀奇，就算在异性之间也是。” 郁书静……嗯，好像没有再想了，她的注意力又渐渐回到舞台上，现在正上演到一个小，男主为是否治疗仇人之女而陷入矛盾中（京剧版独有的新剧情）。 胡晓峰转头四顾，打破沉默：“今天剧场怎么这样多人，而且以年轻人为主？” 郁书静看了他一眼：“你多久没关注窦涛的视频号了？上次那个排练视频，已经上万点击，很多人留言说要来实地欣赏。” “这么快？”胡晓峰知道这视频肯定会爆，但没想到才几天工夫就爆了，要知道现在并不是窦涛上推荐位的时候了。 “看来下沉市场也越来越需要新的文化产品了啊。”胡晓峰不由感慨。 如果是在帝都魔都，各种艺术之间跨界混搭，怎么弄都不奇怪，也许小说与京剧的融合都被人玩烂了，但放到中小城市，就算新鲜事物了。 更何况胡晓峰自问，这次融合出来的东西，就算放到大城市，也是精品。 “说到新的文化产品，”郁书静想了想，“我前天产生了个想法，就是网络小说，能不能跟传统的国画也做个融合。” 郁大小姐身兼县里多个协会的会长或者理事，其中也包括美术协会。 要说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尽玩些传统的东西，那当然跟家庭环境分不开。 不过也正是这样特殊的背景，才让郁书静更显独特的魅力，她身上光环越多，别人也就越想拉她站台。 “想法挺好，不过怎么做呢，传统画家可不像漫画画手，一幅国画怎么着也得几千上万块吧，难道叫他们来给我们网站的书画封面不成？”胡晓峰笑道，声音有点大，后面都有人提意见了。 “胡先生把县级美术协会的水平想得太高了，也把整个美术市场想得过于高大上。”郁书静淡淡地道，“现在各种画家村画匠和美院学生的画，几百元很容易就能买到。而像我们协会的多数画者，作品都只限于同好间欣赏，无法产生收入。” 看胡晓峰的表情，郁书静再补充一句：“其实论水平和用心程度，县级协会有一部分画者并不比大城市二三线画家差多少，只是缺乏包装。” 胡晓峰哦了一声：“但是我们网站的封面这些，就是自己的美编设计的，真要算报酬的话，就几块钱一张，这个价钱对美术协会的画家们岂不是侮辱？” “你们的封面往往使用网上的免费素材，肯定不能和纯手绘的独家作品相比，而且为什么一定要用在封面上呢，我相信胡先生会有更好的主意。”郁书静道。 “倒也是，多谢郁小姐提醒，我倒是可以在网站开辟一个同人画区，然后把贵协会各位画手的画放在里面作展示，网站出五十块钱一副保底，后续版权由画手和网站共享如何？对了，你让协会的人把尺幅画小一点，小斗方、三开、四开吧，别动不动就几平尺，那样他们成本都收不回来。”胡晓峰想想也确实具有可操作性。 网站近千本书，但只需要给几十本重点书配上国画就行了，那才小几千的成本，却能增加一种特色。 而且这些画手随着网站一起成长，等配图的小说出名了，说不定能带红他们。到时候身价上去了，五十块钱引进的作品，也许价值上万呢。 其实这样的同人画区，说白了跟虚拟沙盘和胡晓峰正在做的网友视频区差不多，都是给读者多方位体验，联想记忆，会让人更加印象深刻。 郁书静点头，显得比较愉快。 五十块钱一幅微型小品，也不算侮辱县里这些非职业的画手了，主要是放到网站上，会有更多人看到，这对他们更重要。 “对了，如果是郁会长的大作，又另当别论，就怕我们网站买不起。”胡晓峰又来拍马屁了，为了表示自己这话是真心，他还努力让眼神变得炽热些，扮成粉丝模样。 “嗯，你确定真想要我画？我可以免费画一幅，就画《我买了一条街》吧。”郁书静这样说着，却没转头，她不想对上那种眼神。 是不是应该找机会暗示一下这位帅哥，早点断绝他的念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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