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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夫人威武霸气》


第1章 晚节不保

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炎热。

大中午的,天上一轮太阳明晃晃地刺着行人的眼睛,不过在路上走了一会,体内的水分就仿佛蒸发殆尽,变得有气无力,连耳边那声声蝉鸣都扭曲了般。

这个时间点,大夏朝都城襄阳城中,一众娇养着的贵女们自然都不愿意出门,大多在阴凉的房间中小息。

就连最喜四处乱跑的孩童也受不了毒辣的太阳,乖乖窝进了家中,大街小巷一片静谧,只偶尔闻得几声猫狗之声。

然而,那些沉浸在甜美梦乡中的女子不知道,此时此刻,在这座城的某处,发生着一件即将轰动襄阳城贵女圈的大事——

南平候府刚刚嫁入荣阳长公主府不足半年的二娘子魏子宜,因为当众被抓到与男人私会,被休弃了!

此时,因为半座城都在沉睡,这件惊天大事还没扩散开来,唯有处于漩涡中心的南平候府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乱成了一锅粥。

南平候夫人郭氏思前想后,带着一群仆婢打开了后门,准备迎接被遣返回府的二娘子。

另有一群仆婢在快速整理二娘子过去的房间,这间曾经的少女闺房不过被闲置了不到半年,倒也没有落下多少灰尘,简单整理一番便可住人。

没有主子在眼前看着,活又轻松,负责打扫二娘子闺房的几个婢女忍不住小声嘀咕起来。

“老天爷,竟然因为这种事被休弃,咱们侯府的颜面算是丢光了,好几个娘子可都还没许配人家呢!

听说那人是先夫人的陪嫁康娘的儿子,两人被抓包的时候,二娘子的衣服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可难看了!

那男人立刻被长公主命令拉下去乱棍打死,康娘受不住打击也撞墙随她儿子去了,二娘子当场晕了过去。

啧啧,有一个商户出身的亲娘,自个儿果然也小家子气,好不容易嫁入了荣阳长公主府,正是享福的时候,怎的如此想不开?凭的还连累了咱们侯府!”

另一个婢女显然不同意,道:“话可不能那么说,你也不是不知道二娘子嫁的是个什么混账,虽说是长公主府的嫡出二郎君,却花名在外,整个襄阳城谁不知道这个郎君长年流连青楼酒肆,红颜知己遍地,一年到头就没几天乖乖待在府里的。

要不是这样,你以为这婚事会落到咱们侯府头上?便是落下来了,夫人会让二娘子嫁过去?”

南平候曾经只是个乡野里的小混混,十五年前由野蛮嗜血的沙巴族建立起来的凉国差点把大夏灭国时,他组建了一支队伍抵御外敌,更是阴差阳错地救下了当初仓促逃难的官家,这才在战争结束后被封南平候,一跃跻身襄阳城的权贵之列。

但即便有了爵位加身,在襄阳城那些动辄与皇族沾亲带故或者绵延几百年的权贵人家眼里,南平候还只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暴发户”、“乡野汉子”,要点脸面的人家都不会主动与他们扯上关系。

所以在知道自己家的女孩儿竟然可以嫁进尊贵的长公主府时,南平候兴奋得老泪纵横,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婢女翻了个白眼,继续道:“大娘子身为侯府嫡长女,还不是只嫁了个出身穷酸人家的进士,刚出嫁就要随着他去蒲州那样的穷乡僻壤任职,也亏得大姑爷争气,任期满后便被调回了京城,否则大娘子还不知道要在外头漂泊多久,夫人的手段厉害着呢。

虽然这事二娘子确实德行有失,但嫁了那样一个夫君,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福可享。”

最开始说话的婢女想了想,嘟囔道:“也是,二娘子这样一来肯定会影响四娘子的亲事,夫人先前可是铆足了劲要给四娘子找户好人家呢。二娘子这回回来,日子怕是更不好过喽,要是我是二娘子……”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身子一抖。

啧啧啧,这事搁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只怕都恨不得一条白绫吊死了事。

……

莫小蝶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奇怪的晃晃悠悠的包厢里。

她还没来得及看清这是什么地方,就只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唤,随即有两个人影快速聚拢到她身边。

“夫人,你终于醒了!”

“蝉衣!不能叫夫人了,要叫二娘子!”

莫小蝶震惊地看着面前两个穿着打扮都仿佛从古装电视剧中走出来的女子,长年训练出来的警觉性让她脸色一变,猛地跳了起来,一把将她们推开。

随即顾不上深思那两个女子脸上露出的惊讶神情,快速地往前一迈,推开了面前的门。

带着滚滚热浪的风扑面而来,伴随着眼前层出不穷的巍峨城墙和鳞次栉比的古典建筑,让她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匪徒那一下刺傻了。

莫小蝶是一名女警。

在不了解莫小蝶的人眼中,她是个安安静静看起来就是那种从小被老师表扬到大的好孩子,即便她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报考了警校,别人也以为她只是一时兴起,或是报志愿时手抖填错了,所有人都没想到其实这个看起来有点淡漠的女孩子内里有着一颗火热的心。

就是俗称的外冷内热。

她是以全校第一的成绩从警校毕业的,一毕业就被派到了省厅的特别行动组,参与侦破了数起重大案件。

成绩有了,名声自然也大了,渐渐的,“铿锵玫瑰”这个称呼在X省流传开来,成了可以震慑上至亡命之徒下至小偷小摸的存在。

眼看着她就要从一个初出校门的菜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大队长,莫小蝶万万没想到,她最终折在了自己的心魔上。

那时候X省出了一个儿童拐卖团伙,短短半个月就绑架了十几个孩子,莫小蝶和队友找到了他们的据点,直接把他们的老窝踹了。

当时有一个匪徒抱着一个孩子拼死逃出了他们的包围圈,莫小蝶立刻追过去轻而易举将他制服,然而就在她把他踩在地上准备给他戴上镣铐带走时,那个匪徒突然双手捂眼,“呜呜呜”地哭,嘴里模模糊糊地念叨着:

“女儿,爸爸对不起你……”

莫小蝶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瞬间的松懈,她被匪徒一把抱住小腿摔倒在了地上,被反过来制服了,随即他脸色狰狞地从地上抓起一块他们打斗时碎了一地的玻璃,狠狠地朝她的心脏处刺去……

莫小蝶在失去意识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句话是,尼玛,早知道她就先把这混蛋的四肢卸了……

参与过那么多命悬一线的危险任务,莫小蝶何尝不知道,很多时候一秒的疏忽就可以要了她的命。

然而匪徒那一句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的话,狠狠击中了她心底最为柔软的地方,让她一瞬间仿佛灵魂抽离,回到了遥远过去的那一个夜晚。

所谓铿锵玫瑰,其本质也不过是一朵脆弱的玫瑰,只有把玫瑰百炼成钢,她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罢。

曾经打遍省厅无敌手的她最后竟然死在了一个哭哭啼啼的男人手上,真真是晚节不保啊!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再醒来,她就发现自己处于一个莫名其妙的境遇中。

外面赶车的车夫见到突然探出头来的莫小蝶,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急道:“娘子,您快进去,这样危险。”

娘子……

莫小蝶有些呆愣地和车夫对望了一眼。

突然,她察觉身后有人靠近,立刻转身,双手握拳,眼神凌厉,摆出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被吓到的蝉衣和辛夷快哭了,她们娘子这是受了刺激疯了?

性子较为沉稳的辛夷稳了稳心绪,轻声带了点安抚道:“娘子,您怎么了?是觉得马车里太闷了吗?侯府快到了,奴婢给您开窗散散风可好?”

马车?侯府?

莫小蝶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好了,眼神一凛,厉声道:“你们是谁?”

蝉衣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娘子,您不要吓奴婢,奴婢和辛夷是从小跟在您身边的贴身侍婢啊,您是我们南平候府的嫡出二娘子啊!”

蝉衣……辛夷……南平候府……嫡出二娘子……

这些词为什么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随着这熟悉感而来的是一股深深的不安。

莫小蝶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叫什么?”

泪眼模糊的蝉衣呆呆地看着莫小蝶,“啊?”了一声。

辛夷眉头微皱,一脸讶异。

莫小蝶再次深吸了口气,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我是说,我的名字。”

蝉衣和辛夷表情怪异地对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辛夷迟疑地开口,“娘子姓魏,名子宜……娘子可是睡迷糊了?要不要喝口水?”

魏子宜……

莫小蝶沉默良久,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科学主义世界观正在破碎的边缘,一时竟不知道作何回应。

警校作风粗犷,很多男生都不把她们当女生看,各种荤话俗话拈手就来。

莫小蝶这时候想起了那些男生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活在这个操尼玛的时代里,对凡事都要抱着去他妹的心态。

果然去他妹的。

她!竟然成了一本狗血言情小说中的悲催女配!

最去他妹的,那还是一本太监了的小说!

第2章 千年大坑

凭着多年训练下来的应变能力和情绪管理能力,莫小蝶在不死心地由上至下查看了自己一番,发现这个身体与自己曾经比例完美结实健美的身体没有一分相似后,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还算淡定地接受了这近乎荒诞的事实。

虽然她内心深处有一种强烈的找人痛揍一顿的欲望……

她看了看这狭小的马车,走回一开始的位置坐下,习惯性地双脚微微分开,双手置于膝上。

两个丫头还没从自家娘子突变的画风中回过神来,只是眼睛下意识地追随着莫小蝶的身影,见到她这堪称豪迈的坐姿,简直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娘……娘子啊……”

莫小蝶扫了犹犹豫豫脸色怪异的她们一眼,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你们坐下,我有话问你们。”

这莫名让人觉得不容抗拒的语气和强硬的动作是怎么回事?

她们原本那个温柔婉约,连说一句话都细声细气惹人怜爱的娘子呢?

蝉衣和辛夷惊恐地对视了一眼。

莫小蝶这才发现自己下意识用了审讯时的态度,怕是吓到他们了,不由得轻咳一声,努力想了想书里面魏子宜的说话风格,尽量把声音放柔,“你们过来坐,我……我好像有些事记不得了。”

蝉衣和辛夷:“……”

苍天啊!为什么娘子温柔起来她们反而觉得更尴尬?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

其实,以莫小蝶的性格,她是不会主动去看那种狗血言情小说的,只是她警校时期的室友兼好友许唯有着一颗粉嫩的少女心,闲暇时最大的兴趣就是刷剧追小说,还有拉着她吐槽各种剧和小说。

最近名列许唯吐槽榜单第一名的是一本名叫《皇家嫡媳》的小说,没错,就是她如今穿越进来做了炮灰的这本。

魏子宜虽然从来不看那些小说,但无奈她有着超强的记忆力,在许唯的荼毒下,她竟然熟悉了各种小说的套路和槽点。

而这本《皇家嫡媳》更是让她印象深刻,不只是因为它的奇葩情节,更是因为作者的各种骚操作。

这年头似乎刮起了一股大女主风,小说里的女主无不是个个聪明绝顶美丽强悍并且十项全能,有仇必报且必须立刻报,稍微软弱一点或者玩一下忍辱负重那一套作者都要被读者的唾沫淹死。

《皇家嫡媳》的作者原本以写虐恋出名,就是那种女主作完男主作不到最后一刻脑子都不会正常的小说,曾经也是粉丝众多的一位大大,可是在这股大女主风的席卷下粉丝都快跑光了。

眼看着饭碗即将不保,作者终于选择向资本主义低头,吭吭哧哧写起了大女主文。

这本小白鼠之作就是《皇家嫡媳》。

里面的女主叫殷晴,是当朝太后庞氏的远房亲戚,自小父母双亡。

因太后入宫前跟殷晴的母亲是无话不谈的小姐妹,殷晴的母亲在自己大限将至之时,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太后,于是,殷晴自小就被接进了宫中,在太后身边长大。

殷晴这个女主具备一切大女主文女主必备的技能,包括但不限于有着让人眼前一亮的美貌,性格坚强独立,在太后的悉心培养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深得太后欢心。

在她长大后,太后更是亲自让圣人将她封为昌荣郡主。

可以说,这位昌荣郡主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可惜,上面说了,这是一个以写虐恋起家的作者尝试写大女主文的小白鼠之作。

于是,写着写着,作者不自觉地绕回了老本行,给殷晴安排了一条虐恋情深的感情线,男主角就是与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荣阳长公主的二儿子——萧楚睿,也是莫小蝶穿越过来后的便宜夫君。

书里写殷晴和萧楚睿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成长过程中,殷晴渐渐对萧楚睿芳心暗许。

谁料,萧楚睿长着长着长歪了,名声差得一塌糊涂,虽然他卓越的军事才华和武学天赋曾经让当朝太傅惊为天人,给出了“天下无双”的评价,但抵消不了他镇日不着家、时常在青楼酒肆胡混的纨绔名声。

荣阳长公主为此十分头疼,本想等萧楚睿年龄一到,就给他娶一个媳妇当定海神针。

然而萧楚睿哪里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主,过了十五岁生辰便直接离开了家,六年里回家的次数十只手指能数完。

正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作为曾经跟着丈夫驰骋沙场痛殴沙巴狗贼的铁娘子,荣阳长公主一向以雷厉风行著称,被儿子气着了,大手一挥直接给儿子定了亲,在萧楚睿得到消息前,魏子宜已是被八抬大轿抬进了长公主府。

荣阳长公主打了萧楚睿一个措手不及,同样的殷晴也是,在她还苦苦在襄阳城中等待自己的意中人回来一诉衷肠时,自己已是完全失去了竞争的资格。

剧情到这里,除了有点偏离大女主文的重心,看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偏偏作者写着写着,突然发现自己写偏了,大女主文的核心是什么?

一个字,爽!

殷晴其他方面是爽得没边了,该虐渣的虐渣该打脸的打脸,就连当朝皇帝都宠她宠得没边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要靠边站,然而感情线那叫一个悲催,中间还隔了一个女配。

于是,作者猛地一个刹车,立刻着手让殷晴为爱奋斗了!

为了让魏子宜这个女配领便当,作者给她也安排了一个青梅竹马并带了点小暧昧的玩伴,就是魏子宜奶妈的儿子。

魏子宜嫁入长公主府后,她的竹马似乎受了很大的打击,找了魏子宜几次,这一点被咱们无所不能的女主殷晴察觉到了。

于是在这个竹马再一次找魏子宜的时候,殷晴带着荣阳长公主抓了个现行,就这样把魏子宜这个女配完美解决!

到这里也是没问题的,虽然套路有点俗套让读者狠狠吐槽了一番,但逻辑上还算过得去,然而这时候,作者自己出问题了。

原本她安排魏子宜这个女配是为了后面的虐恋情深埋伏笔,写到一半却发现这不符合大女主文的套路,让魏子宜匆匆下线,下线后又发现,自己以前写好的大纲都没用了,要重写,可是要怎么写,她又毫无头绪……

一句话概括,作者自己也精分了。

跟着一个精分作者的结果往往是很悲催的,在发现自己心爱的大大毫无预兆地断更了后,评论区哀嚎一片,甚至有人趁机兜售起了巫蛊娃娃、死亡笔记、诅咒用语一百则等可爱别致的小物件。

就这样,日子很快过去了半年,有不死心每天上网刷新一遍的读者惊讶地发现,这位大大竟然良心发现更新了!

定睛一看,咦,只更新了一章……有点不对……

再一看,咦,文章名竟然是……结局章……不一定是我看错了!

做了无数心理准备终于鼓足勇气战战兢兢点开一看,全章只有一句话——

从此,男女主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过程略。

众读者们:“……”

众读者们:“喂?110吗?哦我是来自首的,请立刻把我逮捕,否则我可能控制不了自己做出报复社会的行为。”

终上所述,这是一篇让莫小蝶除了无言以对再也想不出其他词来形容的小说。

而她偏偏穿越成的,是这个连女配都不能算的炮灰魏子宜!

第3章 弃妇

听两个丫头说完了魏子宜最近发生的事情,莫小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剧情竟然已经发展到魏子宜被休了,这说明她所掌握的剧情几乎没用了,因为这之后没多久,那坑爹的作者就弃坑了。

可怜她一个恋爱都还没谈过的大好青年,就这样成了弃妇,还是一个声名狼藉的弃妇。

可是,为什么她会穿越到这本小说里?而且还刚好穿越到作者弃坑的地方?

她在另一个世界已经殉职了吗?她……还有回去的希望吗?

莫小蝶想着想着,不禁发起呆来。

莫小蝶的爸爸也是一名警察,在她小学三年级时,他逮捕入狱的杀人犯同伙找上门寻仇,把他活活砍死了。

当她对妈妈说以后要当一名警察时,妈妈吓得脚都软了,回过神来立刻把她锁进了房里,她最后是自己翻窗出去报考的警校。

她妈妈是一个柔弱的女人,但在爸爸死后,她一手撑起了一头家,把她辛苦拉扯大。

莫小蝶心疼妈妈,从小就不会轻易忤逆她,只有那一次,她不顾妈妈的感受,坚持了自己的梦想。

在警校就读的第一年,妈妈没有跟她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给她一个正眼,每次她回家,看到的都是妈妈的冷脸,或者就是背影,她难受得一颗心像被架在了火上烤。

第二年,她干脆不回家了,每天辛苦训练,晚上咬着小手电窝在被窝里学习。

一直到了那一年的暑假,她妈妈亲自到学校找她,见到她那瞬间就紧紧抱住了她,泣不成声,“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折磨妈妈……妈妈只剩你一个了啊……”

她也忍不住流了一晚上的泪,那是她长这么大以来,除了爸爸去世的时候,哭得最为狼狈的一次。

她何尝不知道妈妈生气是因为太在乎她,所以她才想努力提升自己,让妈妈可以对她更放心。

后来,她终于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妈妈却因为年轻时操劳太过,在她毕业那一年生了重病,去世了。

想起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莫小蝶痛苦地闭了闭眼睛。

若让妈妈知道,她不顾她反对报读警校,最后只是落得了和爸爸一样的下场,只怕她在天之灵也不得安宁吧。

她那么努力才当上了警察,想做的事情还没做完,真的不甘心啊。

莫小蝶的心忽然微微一动。

她现在还在这里,虽然是在另一个人的身体里,但无论是记忆还是思想,都是她莫小蝶的,那是不是证明,她还没死?她还有希望回去?

她这穿越不同于一般的穿越,是穿进了一本书里,如果是书,就总有完结的时候。

那本书确实是有结局的,虽然只有坑爹的一句话,但那确确实实是它的结局。

也许,等这本书的男女主在一起了,她就可以回去了。

莫小蝶心潮澎湃,置于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然而冷静下来一想,她忍不住苦笑。

莫小蝶啊莫小蝶,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不理智了,这种毫无事实根据的推测说出来,只怕要让队里的人笑话。

而且,当初那匪徒的玻璃是直接朝着她的心脏扎去的,她更大的可能,是已经死了,便是回去了,灵魂没有安身之处,又该如何?

……

辛夷担心地看了自家娘子一眼,她竟然看不懂娘子脸上那些复杂的神情。

她总觉得,自从娘子醒过来,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要不是因为她们一直陪在娘子身边,可能还真的会怀疑眼前的娘子被掉包了。

看来这件事对娘子的打击太大了。

辛夷眼圈微微一红,对坐在对面的蝉衣使了个眼色,让她把身旁的水壶拿过来,递给莫小蝶轻声道:“娘子,先喝口水吧,您……您不要太伤心了,小心把身子熬坏了。”

莫小蝶微微一愣,接过水壶,想起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突然释然了。

她可是莫小蝶啊,这二十六年的人生,她什么事情没遇见过?现在不过是换了个世界生活,对于在那个世界无牵无挂的她来说,她应该感恩老天爷给了她重活一遍的机会!

妈妈在天上知道了,也会开心吧,她一直过不去她报考警校这件事,她对她的期望很简单——当一个安安分分的女孩子,不需要任何光荣和辉煌,只要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

不管这是大梦一场还是老天爷的一个玩笑,也不管以后能不能回去,既然老天爷给了她这一条命,她就要好好地活下去!

莫小蝶抿了抿唇,拧开水壶,一仰头灌了一大口。

水清清凉凉的,在炎热的气候下,划过喉咙只觉得分外清爽舒适。

莫小蝶没忍住,一口气把这一整壶水喝光了,还习惯性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

满足后抬眸一看,面前两个小丫头都一脸呆滞,两张小嘴很不淑女地张成了O形。

(ˉ□ˉ)

莫小蝶后知后觉地有些尴尬,她记得书里面的魏子宜是个典型的古代大家闺秀,说话做事都秀秀气气的,一下子变成她这样的粗犷女汉子风格,她们会惊讶也不奇怪,再不加收敛,只怕就要被当成中邪了或者鬼上身了,在尚不开明的古代,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她赶紧握拳轻咳一声,猛然想到这动作也有点粗鲁,立刻放下手,分开的双脚也悄悄并拢起来,严谨道:“我太渴了。”

辛夷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心里对娘子的怜惜和担忧更甚,把水壶拿回来放好后,叹了口气道:“便是渴也不好一口气喝那么多水,容易呛着。回到府里,侯爷和夫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处置娘子,娘子先好好歇息歇息吧。”

莫小蝶的眼中划过一抹厉色,点了点头,往后轻轻一靠,当真闭眼假寐起来。

既然决定好好面对如今的局面,那魏子宜的问题就必须想办法解决了。

魏子宜这次被休是因为与人幽会被抓了个正着,古代女子的名声重于一切,便是在风气开放的现代,婚内出轨也足以被唾弃一辈子。

也是多亏了魏子宜是侯府嫡女,要是她只是个普通的下人,这条小命估计早就没了。

所以可以预料,这次回府,她要面对一场硬仗。

莫小蝶没有真正看过这本小说,只是听许唯吐槽的时候知道了情节,但也只知道情节的大致走向,很多细节她是不清楚的,例如南平候府里面的情况,以及魏子宜在侯府里的境遇。

只隐约记得许唯说过,现在的侯府夫人是魏子宜的继母,魏子宜也是个可怜人。

所谓有了后娘就会有后爹,从那南平候毫不犹豫就把魏子宜嫁给了名声不好的长公主府二郎君,甚至愿意让女儿在没有新郎的情况下拜堂来看,这个爹也不会是什么好货色。

一会儿到了侯府,定要谨慎行事,还要尽快想办法把魏子宜身上的情况了解清楚。

就在莫小蝶想得投入时,她突然听到身边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她睁开眼睛,只见那个叫蝉衣的小丫头正用袖子捂着眼睛,压抑地哭着,辛夷也坐到了她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

莫小蝶一向警觉,便是睡觉时也要下意识留意身边的环境,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醒过来,所以她在蝉衣一开始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

只是那时候她还能很好地把哭声隐藏起来,不像现在这般,就是拼命压抑也有声音断断续续地泄露出来,哭成这样看着怪难受的。

她不禁微微皱眉,问:“怎么哭了?”

第4章 女战士

辛夷正发愁怎么安抚蝉衣,蝉衣跟着娘子的时日比她长,性子也随娘子,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得紧。

她们这几个跟在娘子身边的人,最能拿主意的康娘已经去了,蝉衣和娘子的性子一向软和,不是能撑得住场面的,遇到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欺负。

她虽然时时念着自己不能软弱,要替夫人和康娘好好守护娘子,但有时候也是力不从心,心力交瘁。

猛然听到娘子的问话,辛夷苦涩地咬了咬唇,正不知道要怎么跟娘子说,猛地却触到娘子那平静沉稳的眼神,不禁微微一愣。

娘子……好像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她的问话一时没有人回答,莫小蝶也不急,只静静地看着蝉衣。

这两个丫头看起来也就十五六岁,对于莫小蝶来说,她们两个就是小丫头。

记得魏子宜是刚刚及笄就出嫁了,这不到半年就被遣送回府,应该也就十五六岁。

莫小蝶不仅感叹,古人真是早熟,她十五岁的时候还在熬夜复习为中考秃头,这里的女孩儿就要嫁人生子了。

蝉衣泪眼模糊地看了莫小蝶一眼,抽噎着道:“娘……娘子,对不起,奴婢……奴婢想起可怜的康娘……

之前夫人欺负娘子时,都是康娘替娘子周旋……现在康娘不在了,娘子又被遣送回侯府,以后……以后要怎么办呐……侯爷……侯爷肯定很生气,夫人也不会放过娘子的……”

看来康娘是魏子宜身边比较能说得上话的人,以前应该是主心骨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现在在魏子宜身体里的是莫小蝶,估计魏子宜也早就崩溃了。

幸好魏子宜身边,还有个拎得清情况让人省心的辛夷,否则她只怕要头疼死。

莫小蝶不禁赞赏地看了辛夷一眼,看蝉衣这小丫头哭得眼睛都红了,不禁有点头疼,伸出手胡乱用袖子替她擦了擦眼泪,道:“别哭了。”

娘子这突然的动作和莫名强硬的语气让蝉衣立刻惊得忘了哭,一颗泪珠还挂在睫边,一眨眼,便滚落了下来。

娘……娘子唉,您这动作一点也不温柔!她怎么竟还看出了一丝男人的豪迈?

还有这突然而来的安全感和脸红心跳是怎么回事!

错觉!一定是错觉!

莫小蝶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没关系,我不会让你们被欺负。”

蝉衣和辛夷觉得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超过了她们的承受范围,正不知道说什么,马车就猝不及防地停了。

车门被打开,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娘子,侯府到了。”

蝉衣顿时一脸慌张,有点无措地看了看莫小蝶。

辛夷也微微皱起眉,眼里透着担忧。

莫小蝶挑了挑眉,没再看她们,起身走出了马车。

只见马车外站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两个中年男女。

女子身着华衣头戴珠翠,面容肃穆,只是站在那里,便透出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和贵气,颧骨高耸,嘴唇偏薄,一双眼睛冷冷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随时可以丢弃的物什。

男子燕颔虎须,虽也身着锦衣,但浑身上下透出的凛然气势少了几分久居上位者的贵气,多了几分乡间的粗野,只见他此时一脸怒容,那双瞪成铜铃般的眼中仿佛随时能喷出怒火。

莫小蝶稍作停顿,心里已是对面前两人有了判断,眼睛扫到地上放了张小凳子,原本想直接跳下车的动作猛然一顿,规规矩矩地踩着那张凳子走了下来,走到那对中年男女面前,回想着方才从辛夷那里问来的请安方式福了福身子,道:“父亲,母亲……”

话音未落,莫小蝶眼角余光便扫到南平候猛地抬起手,狠狠朝她掴来。

她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没躲没避,生生受下了这一掌。

只是她低估了这一掌的力道且高估了魏子宜这个身体的素质,被这一掌打得狼狈地摔倒在了地上,脸颊处火辣辣一片,右耳一片嗡鸣之声。

刚刚下车便目睹了这一幕的蝉衣和辛夷惊得捂住了嘴,还是辛夷先反应过来,快速跑过去要扶起莫小蝶。

南平候猛地瞪了她一眼,大吼,“不许过来!老子今天要打死这个丢尽我们侯府颜面的孽障!谁阻止我我就连他一起打死!

来人!给我把藤条拿来!”

辛夷吓得心脏都要停了,噗通一声跪下,拼命磕头哭喊着道:“侯爷!冤枉啊!冤枉啊!娘子是被陷害的!娘子一向谨遵礼教,怎会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娘子自嫁入长公主府便一直安分守己,侍奉公婆。侯爷,请您相信娘子啊!”

蝉衣也赶紧跪在她身边跟着磕头,一时间,侯府稍显简陋的后院里,只能听到她们的哭喊声和让人心颤的磕头声。

南平候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自己女儿攀上了皇亲国戚,他正得意呢,谁料这孽障竟敢做出那等没脸没皮之事!

本来襄阳城这些眼睛长在了头顶上的权贵就处处看不起他们南平候府,这下可好,让他以后怎么在襄阳城立足?

她们越是求饶,南平候心里那把火就烧得越旺,就因为那孽障身边尽是这些不懂劝导只会纵容她的人,她才会闯下那等滔天大祸!

他早就该听郭氏的,把林氏留给几个儿女的人统统换了才好,林氏本就出身商户,没什么见识,带出来的人能好到哪里去?

南平候越想越气,刚想让人把那两个侍婢也拉下去痛打一顿,突然,他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此时却带着他所不熟悉的凌厉锋芒,“蝉衣,辛夷,起来,你们不用跪!”

南平候下意识地一回头,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竟然是他那个一向娇柔的二女儿魏子宜!

侯府众人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不用人扶自己站了起来的女子,虽然她现在一边的脸又红又肿,嘴角甚至有细细的血丝溢出,但她身姿笔挺,神色沉稳,眼神凌厉,那眼神只是轻轻扫过他们,便让他们生出一种不容亵渎之感。

仿佛她不是那个遭人唾弃、被亲生父亲毫不留情地打了一巴掌的下堂妇,而是站在正义的顶端、睥睨众人的女战士。

第5章 亲小弟

郭氏看着莫小蝶的眼神微微一动,心里生出一丝怪异之感。

蝉衣和辛夷愣愣地看着莫小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莫小蝶皱了皱眉,简短有力地又重复了一遍,“起来!我的人,不用轻易向别人下跪磕头。”

南平候最开始的惊讶过去后,心里的火哇啦一下烧到了喉咙口。

恰好这时跑去拿藤条的仆人回来了,南平候一把抓过藤条,就气急败坏地朝莫小蝶挥去,“敢用这种态度对你老子!我打死你个孽障!”

然而下一秒,他只觉得有一阵风扑面而来,挥到一半的手被人狠狠攥住,南平候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冷冷地注视着他的莫小蝶,只听她一字一字道:“你没听到辛夷说,你……我是被陷害的吗?”

魏子宜是不是被陷害的,莫小蝶不清楚,毕竟她没有亲自看过那本小说,何况那本小说坑了一大段,也许很多情节还没出来。

让莫小蝶心寒的是,不管魏子宜是不是被陷害的,他身为父亲,不但一点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甚至从来没有站在魏子宜的角度想过,因为这种事被休,她下半辈子该怎么办?

这天底下真是有无数张面孔,即便同样身为父亲,也不是每个父亲都是合格的。

莫小蝶眼眸微暗,不由得想起记忆深处那张正义凛然的脸。

还有那一个噩梦般的夜晚。

那一天,男人把小女孩抱到柜子里,对她安抚地笑笑,小声道:“小蝶,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听到了吗?”

外面不停传来让人不安的拍门声,小女孩一双大眼睛中溢满了泪水,但她不敢让眼泪掉下来,她怕让男人担心。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朝她笑着,慢慢地关上柜子门。

直到最后一刻,他嘴角边依然挂着安抚人心的笑容。

南平候试着挣脱自己的手,却惊讶地发现,攥着他的那只雪白小手带着一股与之完全不相符的力量,他一时竟然挣不开。

他忍不住咬牙怒吼,“你个孽障!今天老子不打死你老子的姓就倒过来写!”

倒过来写……

莫小蝶一下子回了神。

他姓魏,倒过来写不就……

莫小蝶想了想,很认真地提议,“别了吧,倒过来后怕是没人认得那是什么字,怪不方便的。”

南平候没想到这孽障这会儿竟然还有心思跟他贫嘴,怒吼一声,瞬间就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重新把藤条高高扬起。

南平候是男人,还是武将起家,动起真格来哪是莫小蝶现在这副缺乏锻炼的身体能抵抗的。

眼看着那藤条就要落到她身上,莫小蝶眉头一皱,刚想避开,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斜地里冲了出来,猛地朝她身上一扑。

幸好她站姿稳,没有被扑倒在地上,只是那根藤条就那么实打实地抽在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身影上,随即一声痛呼响起。

还跪在地上的辛夷看清那个身影,不敢置信地捂住嘴,惊呼了一声,“二郎君!”

莫小蝶这才看清了,正紧紧抱着她的这个人是个身材瘦小的少年,穿着一身深蓝色圆领大袖襕袍,头上左右两边各用红绳束了一个小角,身高比她矮大半个头,五官应是十分清秀的,此时却因为疼痛扭曲到了一起。

想到辛夷喊他二郎君,莫小蝶微愣,看来这是魏子宜的弟弟了,看他这不顾一切冲过来的模样,也许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这情况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南平候看到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气得大吼,“魏承轩!你不好好在房间里念书跑出来做什么!给老子滚开!”

莫小蝶没想到这小少年生得虽瘦小,却是个有骨气的,五官还没完全舒展开,就朝自己老子喊了回去,“我不!父亲,我相信二姐不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她被送回侯府已经很伤心了!父亲,你要打就打我吧!”

说话时,他眼中虽然含泪,却透着一股子坚毅果决,毫不退让地直视南平候。

莫小蝶不禁在心里赞叹,这眼神真不错!

南平候怒极,不管不顾地又扬起了藤条。

莫小蝶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在藤条挥到他们身上前,再次眼疾手快地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淡声道:“父亲,您今天大可以打死我,但明天是您和侯府丢的脸面比较重要,还是女儿这条小命比较重要,您不会不知道。”

原本在旁边暗暗心惊的郭氏闻言,眼神一沉,恨得咬了咬牙。

这小贱人,这一回回来怎的好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遇事不再只知道哭哭啼啼,还一语道中最关键的地方。

她被长公主府休回侯府这件事是决计瞒不住的,南平候府势必成为整个襄阳城的笑柄!

她好不容易靠娘家的关系攀上了杜家,加上因为这小贱人和长公主府有了关系,正想着再加一把劲,让自己女儿能嫁给那个天下闻名的少年才子杜六郎。

这下可好,别说杜家六郎了,便是嫁给杜家其他郎君也悬!

要是这节骨眼,再传出魏二娘子被休回家当天,南平候就气得要把她打死的传闻,世人只怕更看不起他们南平候府,觉得他们即便得了爵位,也只是一介莽夫,行事作风粗鄙不堪得很。

她出生于大夏朝三大世家之一的郭家,却因为庶出的身份只能嫁给出身草莽的南平候做填房。她曾发誓,绝对不能让她的孩子再遭受这样的屈辱,她一定要让她的孩子得到世间最好的一切!

自己计划得好好的事情被魏子宜这一颗老鼠屎破坏了,她才气得不想阻止南平候。

跟这男人生活了十四年,她哪里不知晓他确实就是个冲动鲁莽的乡野村夫,要是没有人出声阻止,他就算不会真的丧心病狂打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让她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是肯定的。

然而现在这小贱人的话拉回了她的理智,就是为了她那双可怜的儿女,也不能再让侯府的名声受损了!

思及此,她便是心里气得要吐血,也不得不上前一步,拉住快要暴走的南平候,道:“侯爷,算了,二丫头已经受了惩罚,您刚才也打了她一巴掌,她应该知错了。”

南平候喷火的眼神立刻转到郭氏身上,脸色涨红,胡子一颤一颤的,显然并不想就这样算了。

第6章 攻心为上

郭氏一点也不急,看着南平候,又轻描淡写地道了句:“再这样闹下去,只会让别人看我们侯府笑话,别的人家可不会如此行事。”

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了。

襄阳城的权贵一向看不起他,觉得他是走了狗屎运才得了这个爵位。

好吧,确实是走了狗屎运。

所以他虽然长得人高马大的,心眼却像大部分庸俗小市民,鹧鸪蛋一样小,一直暗暗记恨着别人对他的看法,否则当初长公主府上门提亲时,他不会想也不想就应下了。

害她还担心了一番,怕长公主看不上有一个出声商户的亲娘的魏子宜,要她的子瑜嫁过去。

幸好长公主的目的不是给自己那顽劣的二儿子选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只是想尽快找个人来锁住他的双脚。

也是,要找门当户对的,也不会找上他们南平候府了!

郭氏这句话一出,南平候顿时脸色一变,眉头紧皱,挣扎了一会儿,终于一把扔下手里的藤条,咬牙道:“算了,这孽障就交给你处置,要是她再敢做出让我们侯府丢脸的事情,老子直接把她沉塘!”

说完,眼神阴鸷地看了莫小蝶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莫小蝶若有所思地看着郭氏,这女人不简单啊。

郭氏看着自家丈夫走远的身影,在心里不屑地轻哼一声,转头看向莫小蝶,忍不住皱起眉头。

这小贱人,竟还敢这般直视她,做出了那般没脸没皮的事情莫非干脆连脸都不要了?

要不是心里理智尚存,她真是恨不得把她的双眼挖下来。

她冷冷地看着莫小蝶,道:“你可知错?”

蝉衣和辛夷立刻紧张地看着莫小蝶,还紧紧抱着莫小蝶的小少年也猛地抬起头,担忧地看着她。

莫小蝶定定地看着郭氏,半响,点了点头,干脆道:“女儿知错。”

莫小蝶很清楚,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不管魏子宜是不是被陷害的,侯府众人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她必须尽快让这件事翻篇,这样才能开始她新的生活。

她笃定方才那句话出口,南平候和郭氏便是再怒上心头,只要他们心里哪怕是有一分顾念侯府名声,也不会、也不敢把事情闹大。

郭氏却想骂人。

明明这小贱人都对她示弱了,为什么她还那么不爽?知错了倒是给她摆出一点知错的态度来啊!直挺挺地看着她干什么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做错事的是她呢!

羞愧慌张的眼神呢?不安怯弱的表情呢?就连说自己知错了这句话的语气都干脆得一点都不像知错了!

郭氏一阵烦躁郁闷,夹杂而来的还有淡淡的不安。

定了定心神,她把这些异样感觉通通扫到脑后,冷声道:“既然你知错了,我作为母亲也不好一直指责你,你给我到祠堂里,在魏家列祖列宗前跪着悔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迈出祠堂一步!

所有人也不许给二娘子送任何水和食物!司琴,把二娘子带去祠堂,严加看管!”

哼,不过是一个名节名声尽失被扫地出门的下堂妇,往后她回了侯府,还不是只能仰赖她这个主母生存,谅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要是她敢不听话,等这件事的风头过了,她就随便找户人家把她嫁出去,以她如今这情形,她便是把她嫁给一个糟老头当填房,世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说不定还要称赞她良苦用心,没有就这样放着原配的女儿不管,还费心给她找了户人家。

想起方才心底的不安,郭氏觉得一定是天气太热自己魔怔了,眼里闪过一丝嘲讽,转身也离去了。

原本塞满后院大门的人就这样呼啦啦地散了,只余下一个相貌美艳的婢女,嫌恶地看了莫小蝶一眼,道:“二娘子,请随奴婢走吧。”

已经站起来走到了莫小蝶身边的蝉衣和辛夷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更多的是深深的无力。

这是对着主子说话的语气吗?

连一个侍婢都敢不把娘子放在眼里,往后娘子在侯府的日子,可怎么办?

娘子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侯府,可是以娘子如今的情形,还怎么可能找到好人家!

蝉衣和辛夷越想越是心酸,两人一时都静默无言。

莫小蝶奇怪地看了她们一眼,不懂她们为什么一副天要塌下来,哦不,是已经塌下来的模样,在她看来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不过是几天不吃不喝而已,死不了人。

她出任务时,好几天不吃不喝都是小事,有时候为了不让人发现,维持一个姿势好几天一动不动也是常有的。

这种时候,不吃不喝反而方便他们行动。

她没再看她们,正想跟着司琴走,突然,从方才起便没作声的小少年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垫脚在她耳边说了句话。

莫小蝶一愣,转头看着小少年,却见他朝她露出了一个略带狡黠的笑,还带着几许明媚娇憨的孩子气。

她心里不禁涌起一丝温暖,又看了他一眼,才跟着司琴走了。

……

魏家祠堂在侯府的西南角,从后门走过去,要穿过大半个侯府。

一路走过来,莫小蝶不禁暗暗惊叹。

不愧是古代的大户人家,庭院深深,回廊曲折,亭台楼阁、山石影壁随处可见,不过走了几步,方向感一向不错的莫小蝶竟然已经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间或有侍婢从她们身旁经过,虽然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但莫小蝶肯定,她们脸上那表情,嗯……绝对不是尊敬。

有几个性子浮的还明目张胆地打量她,眼中的鄙夷不屑藏都藏不住。

莫小蝶把这些情形都暗暗记在了心里,不禁啧啧感叹,这魏子宜在侯府的境遇,比她想的还要糟啊。

司琴更是一路都绷着一张俏脸,把莫小蝶带到魏家祠堂,便一言不发地站在一旁,眼神冰冷地看着她。

莫小蝶眉一挑,没怎么在意地走了进去。

她的双脚方才全部踏进了门里,就只闻身后传来“吱呀”一声,大门被重重关上了。

原本就只有右上角一个小洞透光的祠堂,顿时灰暗下来,只有香案上几根燃烧着的蜡烛晕染开一片光影,把神台上整整齐齐地排了几列的祖宗牌位照得明明灭灭的。

若是胆子小一点的女生,难免就要担惊受怕上一段时间了。

与胆小沾不上边的魏小蝶饶有兴致地走过去数了数上面摆着的牌位,竟然有十三个,摆了三排,她猜每排应该代表一代人,这是祭祀了三代人的意思。

竟然连往上三代的老祖宗都这样供奉着,古人果然很重传承啊。

莫小蝶这会儿是少见多怪了,一般的平民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阿弥陀佛了,便是重传承也要有那个能耐去传承、去修个祠堂专门把历代祖先供奉起来。

有本事的人家即便没闲钱,也能找个本子把每一代人记录下来,俗称家谱。

没本事的,人死后一抔黄土把人埋了了事,哪有那个时间精力记着自己哪一代的祖宗是谁,又做了什么?

也只有那些家大业大的家族有那个闲心和精力去搞起家族传承的事业,那些百年望族更是会专门找个地方修建宗族祠堂,往往规模极大,供奉着上百个牌位。

与之相比,南平候这小小的祠堂真不够看的,便是这三代人,也是南平候抓破脑袋东拼西凑才凑出来的,因为少得可怜,也不用专门找地方了,把祠堂建在家里就行。

魏子宜走了没几步,就把这个小小的祠堂转遍了。

说实话,这里面除了正对着门口的香案和神坛,和地上的几个垫子,也没什么可看了。

魏子宜最后在其中一个垫子上盘腿坐下,盯着香案上用作供奉的苹果和香蕉,还有一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糕点饼子,无聊地想,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吃,要是她真吃了,估计又要掀起一番风雨吧……

而且,也不知道那郭氏要把她关多久。

郭氏的处事方式确实比南平候体面多了,对于因为名节有失被休回家的女孩儿,让她到祖宗牌位前悔过,既显出了上等人家的知礼守礼,也能尽量减少这件事对侯府的影响。

这之后,郭氏应该会冷上她一段时间,好让这件事尽快淡出世人视线。

而她也可以趁机好好熟悉一下这个世界,想想以后的路怎么走。

莫小蝶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便闭上眼睛,想先休息一会。

过了不知道多久,她耳朵微动,禁闭的双眼猛地睁开,眼珠子一转,紧紧地盯着神台旁的那片墙。

那里,正有细小的砂砾掉落,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第7章 少年心事

莫小蝶紧紧地盯着那片诡异的墙,只见上面,有几块砖瓦正被人从外面慢慢抽离,动作小心翼翼的,只有砂砾偶尔掉落地面的声音,昭示着这一行为正在进行中。

看这熟练程度,倒是个惯犯啊。

最后,那面墙出现了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小洞,伴随着阳光一起进来的,是方才冲出来替她挨了一藤条的小少年。

只见他双手撑地吭吭哧哧地爬了进来,见到她立刻扬起一个比阳光还要明媚的笑,道:“二姐!”

声音虽特意压低了,却掩不住里面的欢欣雀跃。

莫小蝶不禁笑了,直到少年完全爬了进来,皱眉一脸嫌弃地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才若有所思道:“这个洞是你的杰作?”

魏承轩边拍边随口道:“二姐你忘了?小时候母亲时常罚我们跪祠堂,我和大姐便罢了,二姐胆子小,头一回被关的时候,我和大姐担心得不行,后来我发现这个祠堂后面的墙有一块松了,就想办法抽了几块砖瓦出来。那时候我钻进来一看,二姐果然在哭呢!

二姐这回竟然没有哭,害我白担心了那么久。”

说完,看着有些发怔的莫小蝶露齿一笑,“二姐,我是不是很能干?”

明明前一刻还仿若一个为姐姐操碎了心的小男子汉,这一下便原形毕露了,还是个臭美的小屁孩。

莫小蝶挑了挑眉,“你便不怕被外头看守的人察觉?”

这祠堂不大,便是再小的动静,也会很容易让人察觉。

魏承轩撇了撇嘴,“二姐太小看我了,那司琴傲得不行,可不会亲自守在外头,现在在外面守着的是两个刚进府的小丫头,半点心机也无,方才我让辛夷给她们送了点加了迷药的点心,她们早就倒头睡过去了,没有个把时辰醒不过来的。

辛夷也在祠堂附近守着呢,有什么不对劲会及时通知我们,我们不要闹出太大动静就行。”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孩子年纪小小,倒是什么都懂。

莫小蝶惊讶地眨眨眼,真诚地赞叹了一句,“不错,挺能干的!”

话说这小子的迷药怎么来的?难道迷药在这个世界遍地都是?

魏承轩突然定定地看了莫小蝶一会儿,脸上带了丝困惑道:“二姐,你果然像蝉衣和辛夷说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跳,镇定道:“是么?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是不可能像以前一般了。”

魏承轩微微一愣,原本阳光的表情黯淡下来,忽地,他抿了抿唇,下了什么决心一般道:“二姐,你放心,我一定会考上科举出人头地,以后,我不会让二姐再被任何人欺负了!”

说完,他俯下身子,从那个小洞外提了个篮子进来,走到莫小蝶面前,道:“二姐,我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绿豆糕和杏仁酥,都是蝉衣亲手做的,你快尝尝,你肯定饿了。”

说着,拉过一个垫子,规规矩矩地跪坐下来,看到莫小蝶盘腿而坐的豪迈姿势,不禁顿了顿,却什么也没说。

在少年期盼的眼神注视下,原本极其不喜甜食的莫小蝶颇有点骑虎难下,最后很给面子地挑了块看起来没那么甜的绿豆糕,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然而她这动作似乎让面前的少年人误会了什么,只见他忽地一笑,仿佛松了一口气道:“二姐虽然很多地方变了,但吃东西的时候还是那么文雅秀气。”

莫小蝶:“……”

少年,你换一碗红烧肉和米饭来,姐姐立刻给你表演什么叫大口吃肉大口扒饭。

她可是曾经吃趴下警队一众大男人的人!

魏承轩却显然没有察言观色的好习惯,兀自感动完,忽地咬了咬唇,一脸愧疚地道:“二姐,其实你这次回来,我特高兴,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不可能给你幸福的!

可是我太弱小了,当初阿爹要把二姐嫁过去的时候,我没办法阻止,现在二姐受了这样的屈辱,我也……

二姐,我会努力的,等我考上科举有了功名,就可以保护你了!还有大姐!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们受欺负!”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莫小蝶不禁看了这个小少年一眼,随口道:“你这么小就可以考科举了?”

看他这瘦瘦小小的模样,也就十一二岁左右,科举相当于他们那个世界的公务员考试吧,这么小的孩子就可以参加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魏承轩瞪圆双眸,一副受了天大屈辱的模样道:“二姐说的什么话!我上个月才过了十四岁生辰,二姐还亲手给我缝制了一双鞋子作为生辰礼物呢,二姐可是在调侃轩儿?”

莫小蝶一愣。

一个十四岁的少年,正常身高应该在一百六十五厘米左右,体重在五十公斤左右,而魏承轩目测只有一百五十厘米,体重绝对不超过四十五公斤。

即便古人发育晚,也不可能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吧!

再仔细瞧他的容颜,虽然五官清秀,双目炯炯有神,脸色却隐约透着一股不健康的黄。

想起方才魏承轩说,郭氏在他们小时候就经常把他们关进祠堂里,莫小蝶不禁皱了皱眉。

十四岁的少年尚处于发育阶段,若这时候没有摄取足够的营养,进行适当的锻炼,很可能就错过这个黄金发育时期,长成一个瘦小的男人。

那可是足以毁了他一辈子的事情!

他们姐弟,在这侯府里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

莫小蝶眼中浮现厉色,盯着魏承轩道:“这半年二姐似乎疏忽了你,你在家里,日常都吃些什么?可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

魏承轩没想到莫小蝶会突然这样问,愣了愣眼神躲闪道:“我在侯府里能有什么不如意的?自是吃好睡好。

二姐要多多顾念自己才是,先前在长公主府,你身边一个可以倚仗的人都没有,定然过得很艰辛。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不管二姐,让二姐一嫁过去就成了全城的笑柄,辛夷那家伙竟然还说,那男人没有我想的那么坏,我……”

忽地,他轻声痛呼,看着一把握住了他右手手腕的女子,一副坚贞不屈的小媳妇样猛地往后缩了缩,瞪圆双眸道:“二姐,你……你想做什么?”

第8章 试探

莫小蝶嘴角微抽,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直接掀开他的袖子,果然看到他的上手臂红肿了一片。

那藤条挥出的痕迹深深烙印在少年苍白瘦弱的手臂上,此时已经开始慢慢变成紫色,看着触目惊心。

莫小蝶深知那南平侯怒上心头时,可完全没有控制自己的力度,那一藤条下来的力度该有多重,便是她估计也无法完全不当一回事。

少年一进来的时候她就察觉他的额发汗湿一片,刚刚爬进来和拿篮子的动作也是怪异得很,这一看果然。

她眉眼更显凌厉,有种面对不听话的下属时的火气,“装,你再装!就你这小身板看能装多久!

这伤不好好处理只怕要淤血发炎,到时候不是你装装样子就能过去的!”

魏承轩一脸不服气,还想说什么,莫小蝶突然在他伤口处重重一按。

魏承轩顿时疼得五官扭曲,想狠狠痛呼出声却无法,只能低头无声地吸气。

莫小蝶淡漠地看着他,道:“有时候,一味的逞强只会害了自己,还平白让关心你的人担心。”

魏承轩痛出了泪花,一双眼睛泪汪汪的,抬头看了莫小蝶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扁了扁嘴,低下了头。

这是还在暗暗地不服气呢。

莫小蝶忍不住气笑了。

小样,想她在省厅终于熬成了老油条的时候,每年面对无数初进警局的菜鸟,那是什么奇葩性子都有,甚至还有不少中二叛逆的,最后还不是一一被她收服了。

她趁少年低着头的当口,悄悄把没吃完的那半块绿豆糕丢进了篮子里,拍了拍手道:“行了,你回去让人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帮我叫辛夷过来一趟。”

既然知道她不是只能乖乖被关禁闭,趁这个时间了解一下原身的事情也好。

不管做什么任务,保证信息的及时和精准,都是最重要的。

魏承轩扁着嘴半天不说话,忽地抬眸看了莫小蝶一眼,指控道:“二姐,你变粗暴了。”

莫小蝶眉一挑,双手交叉松了松筋骨,慢悠悠道:“你这样说,怕是还没见过二姐真正粗暴的样子。”

魏承轩顿时惊讶地瞪圆了双眸,在莫小蝶威胁的眼神下,终是什么也没说,讪讪地站了起来,只是在钻出狗洞前,转头不服气地道:“二姐,你也别装了!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偷偷把吃了一半的绿豆糕放回篮子里!”

说完,才仿佛终于解了气一般,朝被抓包有些尴尬的莫小蝶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又吭吭哧哧地爬出去了。

莫小蝶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好笑地摇了摇头。

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

这样想着的莫小蝶,显然忘了,自己方才也暗暗在跟这个孩子较劲来着。

……

魏承轩办事还是很靠谱的,不过一会儿,辛夷就进来了。

进来后,还很细心地把那面墙还原成一开始的模样,才走过来把提着的篮子放下,轻手轻脚地朝莫小蝶行了个礼,道:

“娘子,二郎君嘱咐辛夷要好好处理二娘子脸上的伤,辛夷把消肿止痛的药酒热了,拿一条干净的毛巾浸泡进去,娘子用毛巾敷脸,明天应该就能消肿了。”

莫小蝶一愣,这才明白那小子刚才说话时一直偷瞄她的脸的动作,和那一脸不服气是什么意思,她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她看了看辛夷,在心里点了点头,这丫头果然像她最开始想的,不仅心思活络,还是个细心稳妥的,可堪大用。

她接过辛夷递过来的毛巾,随意往右脸上一按,指了指一旁的垫子,道:“你坐,我有些事想问你。”

辛夷看着她眸色微闪,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下了,双脚并拢,双手轻轻交叠置于大腿上。

莫小蝶一直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坐好了,才道:“大郎君的伤,可有人处理了?”

辛夷点了点头,“大郎君身旁的玉竹懂得一些医术,这种小伤交给她,娘子大可放心。”

莫小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辛夷也没再说什么。

不大的祠堂里,一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莫小蝶一直暗暗观察着辛夷的表情,见她眼中虽然透着淡淡的不安,脸上的神情却依然能维持表面的平静,不禁满意地扬了扬唇,道:“你可能猜到,我让你过来的目的?”

辛夷有些惊讶地看了看莫小蝶,触到她平静坚毅的眼神,心微微一跳,某个不可思议的猜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容她逃避。

她沉默半响,道:“娘子可是想知道,娘子在侯府和长公主府时候的事情?”

莫小蝶摇了摇头。

辛夷一愣。

莫小蝶道:“准确的说,是关于魏子宜的一切事情,事无大小,我都要知道。”

辛夷愣愣地看着她,突然道:“娘子,在辛夷告诉您这些事前,辛夷有些事情,希望娘子解惑。

方才侯爷那一巴掌,可是娘子故意挨下的?”

莫小蝶不意外她能回过味来,点了点头道:“是,要是我想避开,他不可能碰到我一根汗毛。”

不让南平侯打一巴掌,这件事没法快速翻篇。

现在让他打了这巴掌,随后她再有任何忤逆他的举动,甚至设计他,让他只能硬生生把火气憋回肚子里,他也不会对这件事太耿耿于怀,日后因为意难平再揪着这件事不放。

因为那巴掌已经实打实地打下去了,她已经受到了“惩罚”。

这场心理战同样可以作用在郭氏身上。

虽然心里早有怀疑,可此时听到莫小蝶以这般淡然的语气说出来,辛夷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眼前的人,一举一动皆是以前的娘子所没有的大气和洒脱,辛夷不禁呢喃出口,“娘子,您还是以前的娘子吗?”

莫小蝶沉默半响,忽地笑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辛夷眼眸微微睁大,眼圈渐渐发红。

莫小蝶看着她,继续道:“辛夷,你是个聪明的女孩,我知道你看出来了,以前的魏子宜,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也许是她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也许是当时打击太过,她身体受不住,反正我醒来后,就发现自己重生在这具身体里。

我只能向你保证,从今以后,我不会让魏子宜这个名字再遭受任何屈辱,也会尽我所能,保护魏子宜身边的人。

我做事不喜欢绕圈子,我跟你坦白了这件事,是想得到你的帮助,当然,你也有权利拒绝。

但我想说,在我做出决定那一刻,就已经预算了会产生的风险,你要是不愿意帮我,大可把我今天这些话当成是你家娘子胡言乱语。

但你若是生了别的心思,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至少……”

莫小蝶轻飘飘地道:“你的卖身契还在我手上呢。”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给一颗糖,再给一鞭子。

毕竟这是事关生存的大事,莫小蝶可没打算让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辛夷身子微微一颤,眼睛快速地红了起来,双手握拳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眼角边,却硬是没有掉下一滴眼泪。

莫小蝶看到她这模样,忍不住真的佩服起这个女子了。

自己日日贴身侍奉的人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便是莫小蝶有意隐瞒,身边人也不可能毫无察觉,特别是心思灵透的辛夷。

便是方才事态紧急时没反应过来,事后一回想,也会觉得奇怪。

只是辛夷能察觉到这个地步,还是有些出乎她意料。

她需要找个人协助她快速融入这个世界,也需要找个人配合她隐瞒自己的异样,而目前身边所有人中,只有辛夷最适合。

第9章 魏子宜的心意

过了良久,辛夷终于放下自己的手,眼睛虽然还是微红,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平静了许多。

她看了莫小蝶一眼,突然深深俯下身子,额头轻碰地面,微微哽咽道:“既然天意让您代替我家娘子活下去,奴婢也不会说什么。

其实奴婢知道,如今这个局面,娘子是撑不下去的,一般的女子都撑不下去,虽然奴婢是快十岁才到了娘子身边,但自认还是很了解娘子的。

娘子就这样离去,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奴婢自小便被家里人发卖了,您也很清楚,除了这里,奴婢也没其他地方可去,活着的人,终归是不如死去的人那般洒脱。

奴婢愿意帮助您,便是、便是为了留住娘子的最后一丝影子,让大娘子和二郎君不至于太伤心。”

聪明的女孩。

莫小蝶在心里叹息一声,知道她现在的心情绝对不会好受,给了点时间让她平静,才认真道:“放心,我既然给了你承诺,便会用我的余生做担保。

事不宜迟,你开始跟我说关于魏子宜的一切吧。”

不过看来她蒙对了,那卖身契果然在魏子宜手上,她只是想着这两个丫头都随着她嫁去长公主府了,不可能还是南平候府的人吧!

辛夷的眼神似乎微有动容,顿了顿,表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莫小蝶不解地一挑眉,却见她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一般,突然语速加快道:“娘子,以后您不能再这般盘腿坐说话的语气也要注意不能再那般江湖气还有像您方才那般挑眉也是万万不可的!

您这样哪有一点女子的模样!让旁人见到成何体统!”

莫小蝶看着突然发飙的辛夷,眨了眨眼,有些傻了。

辛夷因为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有些微喘,垂了垂眼帘,掩住还有些微红的眼睛,咬唇道:“罢了,这些事情,奴婢以后再慢慢指导您罢。”

莫小蝶心知她只是在借着这件事发泄心里头的情绪,于是也就没说什么,默默地学着辛夷的模样调整了坐姿,只觉得怎么坐怎么别扭。

但妈妈知道了,还不知道多高兴,她一直就想把她往淑女方向培养,在她小时候,不管家里的条件多么拮据,她总要留下一笔钱,给她报各种兴趣班——画画、书法、芭蕾、钢琴、古筝……

只是没想到到头来,被自己的女儿坑了一把罢了。

莫小蝶头疼地眯了眯眼,不再想过去的事情,道:“行罢,我以后会注意,今天先把要弄清楚的事情弄清楚。”

莫小蝶做事一向是效率派,脑子快速转了一圈,便想起方才魏承轩某句让她在意的话,若有所思道:“先从魏……我嫁入公主府后说起吧,我听轩儿说,你曾经跟他说,那萧二郎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坏?”

辛夷也已经缓过来了,听到莫小蝶的问话愣了愣,眼中现出复杂至极的神色,似心酸,似悲哀,又似愤怒,“是的,萧二郎君虽然不喜娘子,没有尽到作为一个丈夫的职责,但奴婢认为,他并非世人所说的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顿了顿,辛夷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方才在马车上,奴婢已经与您……娘子说了。

娘子当初嫁入长公主府时,萧二郎君……并不在府中,在那之后萧二郎君也一直没有回府,一直到两个月后,他终于回来了,那也是娘子在长公主府唯一与萧二郎君见面的一回。

那一回萧二郎君只在府里待了一天,但他没有在娘子房中留宿,只来见了娘子一面。当时娘子和萧二郎君是单独在书房里见面的,奴婢并不清楚萧二郎君具体和娘子说了什么,只知道娘子出来后,与奴婢们说,萧二郎君说过一段时间,便会想办法与娘子和离,并承诺,以后娘子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会尽他所能。”

莫小蝶眼睫微跳。

那萧楚睿私下里竟和魏子宜做了这样的承诺?那是许唯吐槽时没有说到过的。

确切来说,她没有说到过萧楚睿与魏子宜相处时的任何细节,毕竟那是本以女主殷晴为主视角的文,估计也不会在这上面着太多笔墨。

可是,萧楚睿为什么要给魏子宜这样的承诺?是觉得她嫁进长公主府都是他害的,所以想尽量给她补偿?

这又似乎与他那风流纨绔的名声不太相符。

她这便宜前任夫君,看来并不简单吶!

莫小蝶想了想,问:“我对那萧二郎君,是什么态度?”

辛夷脸上的表情顿时更显苦涩。

莫小蝶眉角一跳,看她这表情,明摆着有故事,不过这两人就见了一面,能有什么故事?

“娘子以前性子很是温婉柔软,心思细腻,不似大娘子那般心志坚韧,有自己的主意,也不似大郎君那般心思纯粹,阳光积极。

娘子嫁入长公主府后,因萧二郎君的态度,府里的人虽然表面上对娘子很是尊敬,私底下实则极尽怠慢之所能,便是连萧二郎君院子里的仆婢也是如此,全然不把娘子放在眼里。

娘子出嫁后便一直郁郁寡欢,每日里除了去跟府里的长辈请安,便躲在院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奴婢们看着娘子日渐清瘦,心里真是苦涩得无法言说。

那时候娘子虽然没有明说,但奴婢跟在娘子身边那么多年,哪里不知道,娘子心里对萧二郎君是有怨的,那时候奴婢守夜时,时常听到娘子偷偷在被窝里抹泪。

直到两个月后,萧二郎君回来,与娘子说了那一番话。

娘子最开始与奴婢们说时,奴婢们虽然替娘子觉得委屈气愤,但其实心底里觉得,这没什么不好。

萧二郎君不愿意承认这门亲事,娘子继续留在长公主府只会蹉跎自己的一生,不管萧二郎君是不是个可靠的,只要他愿意与娘子和离,娘子也有机会再寻一户好人家,不需要大富大贵,只需真心待娘子便好,就像大娘子找的夫婿一般。

若……若还能得萧二郎君暗中相助,娘子和离后,也未必不能得到幸福。

而且自萧二郎君回过来后,虽然府里大部分仆婢还是老样子,萧二郎君院子里的人却是完全换了个态度,不再怠慢娘子了,还会主动维护娘子,就仿佛……仿佛终于承认了娘子是他们主子,奴婢们心里很是欣慰,以为以后的日子,终于有了盼头。

只是……”

辛夷突然咬了咬唇,心酸道:“奴婢们没想到的是,那一次见面,才是娘子真正劫难的开始!”

莫小蝶一愣,只听辛夷继续道:“自那以后,奴婢们发现,娘子经常痴痴地站在院子门口,往远处眺望,还会偷偷地缝制男人的衣物。

晚上偷偷抹泪的时候更多了,几乎每天早上起来,娘子的眼睛都是肿的,胃口也越来越差,人是越来越清瘦了,时常生病。

奴婢们看着,只能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没有。”

莫小蝶怀疑自己对辛夷这段话产生了什么理解上的问题,皱眉道:“我……莫非恋上了那萧二郎君?不是说,我心里的人是那马郎君么?”

第10章 你看你儿子

马郎君,便是魏子宜的奶妈,康娘那唯一的儿子,大名马家明。

辛夷却猛地瞪大眼睛,情绪激动地道:“胡说!他也配!”

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胸脯快速起伏,咬牙道:“那流氓……那流氓是痴心妄想!他小时候还是个好的,却没想后来跟着一群市井混混学了满身的流氓气,时常来痴缠娘子,连康娘也拿他没办法。

娘子心善,总是念着小时候的情谊,娘子嫁入长公主府后,那流氓利用娘子的心善,编造各种借口和娘子见面。

他惯会卖惨博同情,无论奴婢们怎么劝诫娘子,娘子也无法对这流氓完全坐视不理,后来娘子更是瞒着奴婢们和那流氓见面,却没想到,被长公主和那昌荣郡主抓了个正着!

那流氓死得其所!不是他,康娘不会死,娘子……娘子也不会落得如今的结局……”

这丫头说着说着,眼睛又红了一片,莫小蝶眉一挑,不说话,只静静地等她消化自己的情绪。

过了良久,辛夷终于慢慢坐回垫子上,咬唇道:“娘子,对不起,奴婢失态了。”

莫小蝶挥了挥手道:“没事,你先冷静一下,免得把自己的思绪搞乱了。”

莫小蝶这方面的耐心一向好,毕竟有这么多年审讯人的经验呢,嫌犯激动起来,她直接和他在审讯室里肉搏也不是没试过,辛夷这反应对她来说就是小儿科。

辛夷呆愣地看着云淡风轻的莫小蝶,突然满心苦涩。

想当初娘子守着那段无望的感情一味地折磨自己,她在旁边看着,不是不气的,既气娘子不懂得珍惜自己,也气她为了一个男人,把好好的生活过成了那个样子。

如果当初,娘子便是如今的娘子,是不是事情的结局,就会不一样?

莫小蝶坐了一会儿,忽然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个身体也太不经饿了,换做以前出任务,半块绿豆糕便足以让她撑上三天三夜。

她想了想,道:“今天就到这里吧,估计我还要被关上一段时间,你回去休息一下,晚上再来罢。

对了,一会儿给我送点食物过来。”

辛夷看了看一旁放了满满一碟绿豆糕和杏仁酥的篮子。

莫小蝶有点头疼,“那些东西哪里能当正餐吃,随便给我送点肉和米饭过来吧,嗯……份量多一些!”

魏子宜这小身板看着当真弱不禁风,都快皮包骨头了,一点也不健康,她得好好把它捣鼓起来才行。

辛夷:“……”

娘子唉,您又豪迈了,说好的注意仪态呢!

辛夷忍了忍,想着这事急不得,终是没说什么,道了声“是”便站了起来,临出去前才想起一件正事,道:“不过,娘子放心,您这次应该很快就能出来了。方才大娘子刚到襄阳城便匆匆来了侯府,便是为了娘子而来。”

莫小蝶微微挑眉。

前脚刚来了个亲小弟,后脚又来了个亲姐姐。

莫小蝶是独生子女,向来很羡慕那些一堆兄弟姐妹热热闹闹的家庭,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了,她只觉得,确实挺热闹的!

……

此时,长公主府。

荣阳长公主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气得摔碎了家里的三个古董花瓶。

镇国公萧立匆匆从军营赶回家,看到自己珍藏的古董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碎片,心痛地捂了捂胸口。

然而看到自家夫人那黑成煤炭一般的脸色,镇国公默默地把心底挣扎而出的心疼往下压了压,坐过去陪着笑脸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气性如此大。”

荣阳长公主一点也不给自家男人面子,狠狠剜了他一眼。

镇国公讪讪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不再装傻,“夫人可是在为睿儿媳妇的事情生气?这不是解决了么?”

荣阳长公主顿时炸毛,“什么睿儿媳妇,那种女人不配当我长公主府的媳妇!是我当初瞎了眼,以为那丫头看着文静秀气,是个好的,平白害我儿成了全城笑柄!

若不是睿儿情况特殊,我也不会急着给他找媳妇。谁料那女人不但没有把睿儿的心拉回来些许,还做下那等不知廉耻之事!只是给了她一封休书把她遣送回侯府,已经是便宜她了!”

被吼了的镇国公有点委屈。

当初不顾睿儿意愿非要给他娶这个媳妇的是你,现在生气的也是你。

自家夫人怎么年纪越长,越任性了?

好吧,虽然年轻时也好不到哪里去……

镇国公在心里挣扎一番,决定为了自己的平静生活,出卖自家小儿子,“这次你看走眼了,下次再好好挑选一番便是。睿儿说不定早便看透了那魏家娘子的品性,才不愿意接受这门亲事。”

荣阳长公主狠狠地跺了跺脚,“都怪你儿子,你看看他的名声在外头都坏成什么样了?

若是他像涵儿一般让我省心,我犯得着病急乱投医急急忙忙给他娶媳妇吗?我不过是想让他安定下来,在朝廷里随便找个活,也不求他有什么大的作为,别一天到晚在外头胡混我便谢天谢地了。”

想到自己不服管教的小儿子,镇国公也是头疼。

荣阳长公主眉头紧皱,“而且,你懂什么!我先前了解到一些事情,总让我有些不安。”

镇国公一愣。

就在这时,有婢女进来通报,“长公主,国公爷,二郎君回来了!”

夫妻俩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互相看了一眼,立刻再顾不上别的,站起来匆匆走了出去。

走到大厅时,刚好见到一个年轻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男子一头青丝只简单地绾起,身穿朴素的玄色圆领窄袖袍服,脚蹬长筒靴,长眉入鬓,眉峰挺拔,一双细长上挑的丹凤眼如含春水,唇边仿若不经意地挂着一抹浅淡的笑,从远处走过来,一举一动皆如画中人一般俊朗美好。

荣阳长公主一眨不眨地看着,心里又是骄傲又是气愤,她生的两个孩子,不管是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一等一的好。

老二更是自小便唇红齿白,骨相精致,越长越让人惊艳,只是偏偏生成了那般让人不省心的性子!

还有那件事若是真的,她只怕连心头血都要喷出来。

她赶紧走前两步,看到走到了他们面前给他们行礼的小儿子,咬牙道:“你这混账终于舍得回来了?!”

萧楚睿直起身子,似笑非笑道:“我媳妇都被母亲休了,我再不回来一趟,可不是要坐实薄情寡义的名声了?”

荣阳长公主气笑了,“你若还注重自己的名声,就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别一天到晚在外头胡混!说吧,这次打算在家待几天?”

萧楚睿一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笑了,“暂时不走了。”

“我就知道!你啊……”

正准备发飙的荣阳长公主愣了愣,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暂时不走了是什么意思?”

萧楚睿好笑道:“母亲,您不会气傻了吧?您天天盼着我在家里多待一些时日,我真应了您又不信。”

说着,揉了揉眉心道:“刚回来有些累了,我先回房休息。父亲母亲,儿子告退。”

荣阳长公主没想到自家小儿子说走就走,瞪着他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她还没骂够呢!

然而这混账一点也不懂亲娘的心,一转身真走了。

荣阳长公主气得指着他洒脱离去的背影手抖,最后猛地一甩袖子,对一旁的丈夫怒道:“这臭小子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这是对母亲说话的态度吗?同样是我生的,他怎么跟涵儿半点都不像!”

镇国公难得没有回应自己夫人,看着小儿子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沉默半响,道:“睿儿有点不对。

他一向敬重他兄长,等涵儿回来了,你让他去问问罢。”

第11章 大哥可是好男风

萧楚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走进房间,便皱了皱眉。

虽然这院子的女主人已经不在了,但房间里还是四处充斥着女人的气息,他顿了顿,转身走到了外院的书房,那里他曾经交代过,不许任何人靠近。

跟着他的随从一直担忧地看着他,这时候终于忍不住道:“郎君,您身上的伤……”

萧楚睿不怎么在意地挥了挥手,笑道:“你给我找些疗伤的药和布条来,切莫对外声张。”

药很快拿了过来。

萧楚睿正自食其力地给自己包扎伤口,外面有人通报,“郎君,世子来了。”

萧楚睿的动作顿了顿,道:“让大哥进来罢。”

萧楚涵进来后,看到的是弟弟正光裸着结实矫健的上身,坐在书房一旁的榻上,往右手胳膊上缠白色布条,布条上隐约有血迹透出。

他一惊,快步走过去,厉声道:“你受伤了?”

萧楚睿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专注自己手上的动作,道:“小伤。大哥这是一家来便赶着过来看弟弟了?”

萧楚涵走到他身旁坐下,转头眸色沉沉地看着他正包扎的地方,确认了伤口不严重,才松了口气道:“母亲让我过来看看你,她很担心你。”

萧楚睿忍不住笑了,啧啧摇头道:“大哥还是与过去一般,不解风情得紧,面对久未见面的弟弟,竟然一句母亲让你过来了事,我这心里啊凉飕飕的,可怜嫂子平日里要时时面对你,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住。”

萧楚涵没好气道:“少跟我贫嘴,母亲当真以为你在外头胡混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在做什么危险事,你不想说我便不问,但你都这么大个人了,也是时候定下来了吧?你小侄子过几天便要过七岁生辰了,不怪母亲急成那样。

听母亲说你终于愿意在家多待一些时日,怎么,媳妇背着你跟了别人,终于让你认清你在襄阳城是多么讨人嫌了?

母亲因为魏家娘子的事气得不轻,直言这一回一定要给你找个更好的,你便是为了她老人家的身子着想,也少忤逆她几句。”

萧楚睿瞥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套上一件墨青色对襟旋沃,一边系腰带一边笑道:“大哥也说了,我的名声在襄阳城坏成了那个模样,还有娘子愿意嫁与我?就别再祸害旁的娘子了,魏家二娘子的事,也不全是她的错。”

萧楚涵想到自家亲娘嘱咐他无论是旁敲侧击还是威逼利诱都必须问清楚的那个问题,不禁皱起眉头,“楚睿,我发现你跟旁的郎君有一点十分不同。”

“什么?”

萧楚涵小心翼翼道:“你好像从小到大,都对身旁的娘子毫无兴趣。”

萧楚睿的手一顿。

萧楚涵暗暗叫糟,不禁正襟危坐起来,“旁的郎君到了年纪,不是天天想着娶媳妇,也至少开始关注身旁的娘子,哪个美,哪个娇,哪个身段儿好,你倒好,连自己院子里的侍婢都不看一眼。

楚睿,你老实跟大哥说,是不是在外头沾染了什么恶习?比如……比如……”

那个词萧楚涵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一直低眉垂目的萧楚睿突然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随即走到萧楚涵面前,俯低身子,一手撑着榻沿,一手叉腰,平视着一脸惊讶的萧楚涵,不紧不慢道:“大哥可是想说,龙阳之癖?说起来这事我在外头没少见,甚至兄弟间也会发生那种事呢,大哥可是想与弟弟试试?”

萧楚睿长着一双典型的丹凤眼,内勾外翘,眸子乌黑,流转间神光逼人,自有一番勾人的风情。

萧楚涵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刻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推开自家弟弟站起来低喝,“胡闹!你在外头到底都学了些什么下九流的东西!可有半点世家子弟的风范!你再如此下去,我就让母亲禁了你的足!”

萧楚睿轻而易举便站稳了身形,执起旁边书桌上的茶杯浅酌了一口,道:“放心罢,我对女人没兴趣,更不会对男人有兴趣。

至于禁足,大哥,你觉得能禁得住我?”

萧楚涵:“……”

要是能禁住就不会让这小子一遍又一遍地跑出去最终让母亲失去理智直接给他娶了一个媳妇了。

萧楚睿看到萧楚涵头痛扶额的模样,终是良心未泯地道:“在襄阳城期间,我会乖乖听大哥与母亲的话。”

萧楚涵皱眉,一脸要溢出来的不信。

萧楚睿不怎么在意地笑笑,“嗯……我知道这话由我说出口没什么说服力,我会用行动证明。”

萧楚涵看了他良久,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这弟弟就像一阵风,自小就不受任何人管控,在母亲他们眼中他自然是由于过于顽劣,所以无法被掌控,只有他知道,这个弟弟深不可测,是他们没有能力掌控他。

也许这一点,父亲也是有所察觉的。

当然,顽劣还是顽劣!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洗脱!

想到这个混账弟弟竟然连他都敢调戏,萧楚涵就气不打一处来,恨声道:“那从明天起,你随我一同到殿前司去练兵!”

萧楚睿十分配合地点头,“好。”

说着转头喊了声,“阿福,收拾一下院子,把无关紧要之人的东西都收拾干净。”

萧楚涵:“……”

自家弟弟当真完全没有把那个娶了又休弃的夫人放在心上啊!

所以他一回来就进了书房,是嫌弃那个房间有女人待过?

想起母亲的担忧和自家弟弟方才的行为,萧楚涵很是焦虑,“楚睿,你不会真的不喜欢女人吧?”

萧楚睿看了萧楚涵一眼,“大哥这说的,难不成我在这襄阳城的名声都是别人冤枉我的不成?”

萧楚涵依然焦虑,“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去青楼都是逢场作戏,事实上那些女人你碰都没碰过!”

萧楚睿一愣,眉微扬,“大哥如何得知?”

他应该都打点好了,他在青楼里的真实情形不会有人知道才对。

第12章 专挑老实的欺负

萧楚涵难得看到弟弟吃瘪,忍不住幸灾乐祸道:“楚睿,你看你这常年不管家里,活该着了母亲的道!

咱们母亲是什么人?要是她真想打探某件事,你以为她打探不出来?”

可怜他家母亲都被这臭小子逼成什么样子了,本来她派人去青楼是想暗暗打探一番自己的小儿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谁知道打探出来这么一个惊天消息!

萧楚睿难得地有些无言以对。

竟然连儿子的房中事都打听,原来他的没脸没皮是遗传自母亲。

见萧楚睿不回答,萧楚涵脸色越发沉肃,“楚睿,你为什么故意抹黑自己的名声?可是为了让襄阳城的娘子都不愿意嫁你?莫非、莫非你还记着十五年前发生的事……”

十五年前那件事,父亲担心母亲知道了会崩溃,瞒了一大部分,母亲至今只知道楚睿曾经被那回陀狗贼抓去,后来被救出来了。

他们一家人在建州汇合后,父亲私下里让他安慰一下弟弟,他才知道了那件事。

只是后来楚睿渐渐恢复过来,且他当年才六岁,他和父亲原本都以为,那件事对他的影响没有想象中大。

现在看来,是他们想得太轻松了!

萧楚睿眼眸微眯,淡声道:“大哥,有些事过去了,便不要再提了。”

说着,身子往书桌上一靠,一手撑着桌面,看着萧楚涵笑道:“大哥这么关心我喜不喜欢女人,莫非,心底当真对弟弟有着某种不能言明的感情?”

说罢,一脸遗憾地摇头,“大哥的美意,我便是为了嫂子和宸儿,也无法接受,大哥还是再想想吧。”

最后萧楚涵是被气得夺门而出的。

看着某个混账弟弟的院子,萧楚涵心里狠狠地想,你就贫吧,我是绝不会告诉你母亲已经进宫面见官家和皇太后,誓要想办法在你留在襄阳城期间,把你的终身大事解决掉!

萧楚涵刚离去,书房里便有两个人影从屋檐上跳了下来,其中一个人影刚落地便忍不住捧腹笑弯了腰。

“哈哈哈哈哈,主子,您方才那模样要是让太子殿下看见,只怕又要因为担心您看上他几天几夜睡不觉了哈哈哈哈哈!”

萧楚睿端起茶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撇着茶盖,嘴角含笑道:“玄武,青龙,你们的胆子是越发大了,连主子都敢笑话。”

一直默默吃瓜的青龙:“……”

他哪有!明明那个不知尊卑没大没小的家伙是玄武!他可是四大堂主中最沉稳靠谱的一个!

萧楚睿瞥了愤怒腹诽的青龙一眼,“这是怪我错怪你了?”

青龙一惊,立刻抱拳道:“属下不敢!”

“所以,你是承认方才偷偷在心里笑话你主子了?”

“……”

青龙觉得自己好可怜,难受想哭。

玄武怜悯地看了被欺负的老实人青龙一眼。

他可算发现规律了,每次有人提起十五年前那件事,主子就会心情不好,就想欺负人。

而且还蔫儿坏的,就喜欢挑老实人欺负。

听院子里留守的人说,魏家那娘子后来似乎真的对主子生了情,天天站在院子门口痴痴眺望,但那柔柔弱弱的娘子,哪里能驾驭得了这满肚子坏水的主子!

玄武真想对那个眼瞎心瞎的娘子喊一句,小娘子唉,主子不值得!

她后来似乎想明白了,虽然落得了这么一个悲惨的下场,但逃离了主子的魔掌,也不失为好事一件!

啧啧啧,也不知道这天底下,有没有人能把他们主子这个妖孽收了,届时,他一定要去顶礼膜拜。

……

萧楚睿看了眼神闪烁不定的玄武一眼。

他哪里看不出那家伙在想什么,懒得跟他计较罢了。

而且,还是老实人欺负起来比较有趣。

萧楚睿放下杯子,问:“先前滕王手下那几条漏网之鱼可有消息了?”

主子终于想起了正事,青龙心里一阵欣慰,急忙回道:“属下正要跟主子说这件事,前些日子主子从他们手中抢走了一颗清灵珠,还灭了他们一大半人马,他们似乎不敢回滕王府,至今不见他们的行踪。

太子殿下安放在滕王府的眼线来消息说,滕王近日的情绪因为这件事很是暴虐无常。

太子殿下让属下提醒主子,那几条漏网之鱼迟早会有动作,让主子多加防备。”

玄武撇了撇嘴道:“滕王那个伪君子,惯会在人前装得纯善大度,实则手段阴私残忍,他手下的人一旦任务失败,别说自己的小命,便是家里人也要陪着一起下黄泉,也不怪那些人不敢回去了。

现在还有一颗清灵珠在他们手上,滕王肯定急疯了,暗地里估计没少派人去追捕他们。

那群人一面要躲着滕王派出去的人,一面要想办法把被我们抢走的清灵珠抢回来,嘿嘿,应该离发疯也不远了。”

萧楚睿沉思半响,忽地笑了,慢悠悠道:“那与我何干?清灵珠被抢走了,他们最先怀疑的人会是谁?定然不会是我这个花名在外的纨绔郎君吧。”

青龙和玄武:“……”

主子,您这样说真的好吗?太子殿下提着五十寸大刀还有十秒到达战场!

萧楚睿瞥了他们一眼,似笑非笑道:“罢了,谁让我要给那位殿下做牛做马呢。

玄武青龙听令!立刻着人看守杜家和杨家,那群贼人没那个能耐进出皇宫,若想威胁太子殿下,只能从皇后娘娘与太子妃殿下娘家下手。

同时,派人追查贼人行踪,抓到他们后,勿论生死,带到我面前!”

玄武和青龙一愣,立刻抱拳道:“是!”

嗯,自家主子还是靠谱的,就是总忍不住嘴贱一下。

偏偏主子长了这么一张人神共愤的脸,就是嘴贱也不显得欠扁,不公平,不公平至极啊!

玄武想了想,表面冷静实则内心八卦小火焰爆炸地道:“对了,主子,魏二娘子那里,还需要我们派人过去吗?”

魏二娘子还在这院子的时候,主子曾派了个人埋伏在长公主府,承诺魏二娘子有事相求时随时可以找他,只要是力所能及之内的事情都能伸出援手。

而魏二娘子自己的生活,他不会插手分毫。

只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魏二娘子找了他们的人两次,两次都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一个男人。

第一次是那个男人赌博欠了赌坊一大笔债的时候。

第二次,是那个男人借了地下钱庄的钱被人威胁追杀的时候。

她找主子留下的人帮忙时,还要着急地解释一番自己和那男人毫无关系,只是小时候两人曾是玩伴,他母亲又是她奶娘,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也不知道是她太傻太天真,还是她在故意隐瞒自己真的和那男人有过什么。

只是不管她解不解释,主子也不在意就是了,算是这天底下戴绿帽戴得最为淡定的主了。

萧楚睿又瞥了他一眼。

玄武立刻眼神飘忽。

在主子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没穿衣服似的,怪不自在的。

萧楚睿眼帘微垂,淡然道:“既然她已经回侯府了,那她与我还有你们也再无关系,往后,不用再关注她。”

玄武不意外会得到这个答案。

自家主子其实性子淡漠冷清得紧,便是家里人也不见和他们有多亲近,更别提那个他并不承认的前任夫人了。

便是留下一个人给魏二娘子用,主子对他的命令也是,魏二娘子找他的时候才出手,没找他的话不用出手。

因此最后魏二娘子和那男人私会被长公主当场撞破的时候,他们的人没有出手相救。

虽说那件事算是魏二娘子自找的,但主子这泾渭分明的处事方式,某些方面也是挺无情的。

玄武不禁想起朱雀曾与他说,主子便是那样一个人,所以她即便只能一辈子默默追随在主子身后,也没什么委屈的,因为她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

啧,女人。

玄武一张娃娃脸有些纠结地皱了起来,和青龙行了个礼,便一个闪身离去,自去办事了。

第13章 稀罕的客人

辛夷说得果然没错,到了第二天下午,莫小蝶就被放出来了。

司琴放她时一脸的不情不愿,最后鼻子朝天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莫小蝶表示这一波操作她看不懂,魏子宜确实让侯府丢脸了,但不至于连一个侍婢都对她如此苦大仇深吧!

辛夷看莫小蝶一脸认真寻思的神情,忍不住好笑道:“娘子,这事你不用想得太复杂,司琴是夫人的心腹,平日里言行间俨然已是把自己当成侯府的半个主子,心里自然是怨怪娘子的。

何况,这以后侯府其他娘子的亲事势必受到影响,夫人膝下的四娘子出嫁时,她可是很有可能陪嫁过去的,若是四娘子嫁的人家越好,她往后被收房,下半辈子的生活就越有保障,她自然是处处看娘子不顺眼了。”

竟然是这个原因么……这种古代小三合法化的行为难免催生了一整条相应的利益链。

而且出嫁竟然还要给自己丈夫准备好貌美如花的小三,难怪古代女子的寿命普遍不长,都是被憋屈的!

莫小蝶嘴角微抽,点了点头佩服道:“这天底下的女子果然都是天上下来的小仙女。”

辛夷忍不住嘴角微扬,现在的娘子总是时不时蹦出几句奇奇怪怪但又颇为逗趣的话,她已经习惯了。

顿了顿,她说起了现在最为重要的事,“对了,娘子,大娘子过来了,还带来了一个稀罕的客人!”

……

辛夷先带莫小蝶回房间里简单梳洗了一番。

侯府分为正院、西院、东院和后面的一片后花园,南平候作为侯府的实际掌权者,住的是正院。

南平候的父亲很早便亡故了,剩下一个魏老太太住在西院,而东院住着的是魏家二房,也就是南平候弟弟魏成一家。

大房的两个郎君分别住在正院的东西厢房,魏子宜等女孩儿则住在正房后头的一进院落里。

因为大房的嫡长女魏子清已经出嫁,这个院子里现在住着的是魏子宜、郭氏的女儿魏子瑜和一个庶出的娘子魏子玲。

这次辛夷留了个心眼,先行支开了蝉衣,自己一个人去接莫小蝶,一路走一路给莫小蝶介绍侯府,大致介绍了一番后道:“虽然名义上四娘子是与娘子们住在一起,但大多时候,她都会住到夫人位于东廊的莲心苑里,娘子平日里应该没什么机会与四娘子碰面。”

虽然辛夷说得含糊,莫小蝶还是听出来了,魏子宜与这个四娘子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

“侯爷住的正院名为荣华堂,老夫人住的是高照堂,二爷住的名为四喜堂。

大娘子还在闺中时,给娘子们住的院落取了个趣致的名儿,叫闲趣苑,意指娘子们天天在院子里闲着没事做,只能找乐子。

夫人问起来时,大娘子就说,这名儿指的是他们南平侯府的女孩儿平时做的事,抚琴,刺绣,吟诗作对……可不就是闲适的情趣。

夫人不疑有他,就这样让大娘子用了这个名儿。”

许是想起了以前那简单快乐的日子,辛夷不禁抿嘴一笑。

莫小蝶听得一脸佩服,要她查案追凶审讯什么的可以,玩这种高雅的文字游戏还真是要了她的命。

辛夷看了看莫小蝶,心底微微苦涩。

想当初,二娘子可是比大娘子还要有才气的女子。

她脸色微黯,但不忘了再一次细细叮嘱,“大娘子出嫁后便随大姑爷外放,四年了这是第一次回来,奴婢已经先行与大娘子说了,娘子因为这次的事性子变了不少。

娘子出嫁这半年,除了回门那一日,便没有再回侯府。二郎君一向心思单纯,又这么久没见了,奴婢瞧着他已经接受了娘子的这些改变。

至于侯府其他人,因为娘子以往的性子便十分安静低调,不常出门,因此也鲜少与他们接触,便是娘子有了大的改变,他们心里觉得奇怪,想来也不会深思。

而蝉衣那丫头心思最是简单、感情用事,她昨天跟我哭诉了一晚上,说娘子跟以前的娘子不一样了,但她已经把原因归咎到娘子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上,而且……”

辛夷顿了顿。

昨天蝉衣那丫头红肿着一双眼跟她说,她喜欢娘子如今的性子,跟着如今的娘子,她觉得她们不会再轻易受欺负了。

莫小蝶见辛夷说到一半突然止了话头,不禁看了她一眼。

辛夷笑笑,领着她走进了一扇垂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雕刻着一整片荷叶莲花的影壁,生动雅致,左右两边的墙上各有一扇门。

左边的门上有一个小匾,上面由右至左写着闲趣苑三个字。

辛夷领着莫小蝶走进了左边的门,笑道:“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里进去后便是娘子们住的院落,从方才右边的门出去是夫人莲心苑的外院。

娘子抓紧时间梳洗一下罢,别让客人们久等了。”

莫小蝶心思敏锐,怎么可能看不出辛夷心里有事,虽然她表面上对她宣誓了忠诚,但要让她完全接受她,只怕没那么简单。

她不会怀疑古时候贴身奴仆对自己主子的忠诚,如何把握糖果与鞭子之间那个微妙的度,是门精深的学问。

但这丫头到底是个聪明的,便是她有再多的心思,也知道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做不了什么。

而且,做了也于她无益,确切来说,她身为“魏子宜”的贴身婢女,命运是与“魏子宜”联系在一起的,就如司琴一般。

她只是看了辛夷一眼,便移开视线,随意观察起这个闲趣苑来。

只见这个院子很是宽敞开阔,正北面有四间上房,最左边有一个小跨院,是作为浴堂和小厨房用的。

据辛夷说,这小厨房还有个由来。

四娘子是早产儿,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很多东西吃不得,郭氏便在闲趣苑设了这么一个小厨房,专门给她做吃食。

只是后来四娘子基本都住在莲心苑,这个小厨房就闲置下来了,只是偶尔大房旁的娘子会给自己开开小灶,但因为开小灶的钱要自己出,用的时候也不多。

通过那个小跨院,可以直接到达后花园。

而这么宽敞的院子却朴素得很,只在东北角种有一棵大槐树,槐树上安置着一架供女孩儿玩耍用的秋千。

除开第一眼因为宅邸布局的复杂带来的惊艳,这一路过来,莫小蝶发现这个侯府并没有她想象的富丽堂皇,无论是装饰还是种植的花草,都算普通,甚至朴素,到了这个闲趣苑,这种感觉更甚。

她结合辛夷跟她说的侯府概况,心里已是有了些猜测。

整理了自己一番后,莫小蝶便跟着辛夷到了后花园,沿着石子铺就的甬路,一路走到了花园的东北角。

那里有一个池子,池子里摆放着玲珑剔透、纹理纵横的太湖石,还养着一群五彩斑斓的锦鲤,池上有桥,可通往对面花木深处掩映中的亭子。

走到池子附近,莫小蝶见到桥上有一个侍婢领着一个才过她膝头不过几寸的粉衣娃娃站在那里,娃娃两只小手握着栏杆,把圆圆的脑袋挤在了中间的洞里,兴奋地哇哇叫:“鱼鱼!有鱼鱼!”

“小娘子,你小心别掉下去了。”

“抓鱼鱼,煮汤汤!”

莫小蝶:“……”

想来那就是她的小侄女了,看来是个小吃货。

莫小蝶正要走过去,忽地听到亭子里传来一声重重的拍桌子声,随即是女子的厉喝:“别开玩笑了!那群混账!那可是舅舅们的钱!”

第14章 少安表哥

桥上的粉衣娃娃似乎被吓到了,小身子抖了抖,一脸无措地转头看向了亭子。

莫小蝶顿了顿,慢慢走了过去,路过粉衣娃娃时,见她长得雪白圆润,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睫毛又长又翘,两颊带着天然的晕红,实在可爱得紧,忍不住笑着微微俯身,想摸摸她的头。

粉衣娃娃却丝毫不给她面子,怯怯地后退了一步。

莫小蝶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尴尬。

想不到还是个怕生的小可爱。

这时候,亭子里的人也注意到了桥这边的动静,身着丁香色轻薄窄袖长褙子,藕色杏花刺绣抹胸并同色围裙的妇人立刻站了起来,一脸似喜还嗔的表情道:“子宜!”

妇人长相与魏子宜有七八分相似,肌肤胜雪,眉似新月,眸犹秋波,琼鼻皓齿,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美人。

是的,方才莫小蝶梳妆打扮时发现,这魏子宜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美得她在见到的那一瞬间都惊艳了,戳了自己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脸蛋好几下,只觉得好不真实。

什么叫天生丽质?什么叫纯天然美女?这就是啊!

莫小蝶的妈妈从小就把自己的女儿往淑女方向打造,就是女儿上了警校也不放弃,天天在她耳边念叨女人保养的重要性。

因此,在警校一众讲究朴素美的女汉子里,日常还会用一下护肤品的莫小蝶算是生活极其精致了,皮肤也是警局里的众女警中最拿得出手的,但跟这魏子宜的皮肤一比……

算了女人何苦为难自己。

不怪那长公主即便知道南平候府的情况,也愿意接受这个儿媳妇,也不怪那马家明便是撒泼卖惨也要纠缠着魏子宜。

只是比之魏子宜,这妇人身上多了几分成熟典雅的女性之美,眉眼温柔,神态平和,看到她,便会让人感觉到一股神奇的安抚人心的力量。

她叫完那一声后,便快速走了过来,执起魏子宜的手,上上下下把她打量了一遍,目光来到她尚微微红肿的右脸颊时,顿了顿,抬起手怜爱地轻抚,脸色哀伤道:“我的亲小妹,受苦了。”

莫小蝶莫名地心微微一颤,眼角竟然有些发酸。

魏子清这模样,让她想起去世多年的妈妈。

然而感动不过几秒,魏子清忽地松开手,柳眉倒竖,伸出一根手指拼命点着她的额头,怒斥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如此任性妄为,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样闹一场足以毁掉你下半辈子可知道!

你以为母亲不在,便没有人可以管你了吗!往后,看你还敢不敢不听我们的劝告,与乱七八糟的人来往!”

嗯,这瞬间翻脸的模样,也很像……

莫小蝶捂着额头有些惊讶,“阿姐知道康娘与那马……马郎君的事?”

魏子清眼圈一红,“我一直有与你和轩儿身边的人通信,你那边与我通信的人是康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

长姐如母,我理应照顾你们,可我远在千里之外,想做什么也是无能为力……你和轩儿都是,一个两个的,都让我操碎了心!”

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响起,“阿娘,不哭。”

两人同时低头,只见方才那个粉衣娃娃不知道什么时候抱住了魏子清的大腿,抬着小脑袋,皱着小眉头,甚是艰辛地组织语言道:“小宝宝,不开心。”

莫小蝶一愣,这才发现魏子宜的小腹微微隆起。

“表姐,你怀有身孕,还是莫要过于激动。”

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身穿素色交领窄袖长袍的俊朗男子从亭子里走了出来,看到莫小蝶,微微一笑,莫小蝶顿时只觉得有一股暖风扑面,心底一片宜人。

“子宜,你该是对我毫无印象吧,自从你们搬到襄阳城后,我们便没再见面了,我见你最后一面时,你还是个软趴趴只会在地上爬的小娃娃。”

来的路上辛夷已是跟她介绍过这个稀罕的客人了,莫小蝶微微扬唇,福了福身子道:“子宜确实毫无印象,但还是知道你是我的少安表哥。

子宜这次让阿姐和表哥操心了,子宜心里真是十分过意不去。”

莫小蝶自觉表现还是很不错的,眼角余光瞄了一旁的辛夷一眼,见她也是一脸满意的表情,不禁觉得很是欣慰。

不枉费她花了一晚上时间特训!

林少安,是魏子宜姐弟三人的亲生母亲——林氏二哥的长子。

林氏在渝州一带以药堂生意起家,在十五年前那场战争中靠卖药给朝廷,发了一笔战争财,自那以后,林氏药堂的生意便越做越大。

只是他们主要布局在渝州及其附近,自从南平候去了襄阳城,林氏又因难产香消玉损后,两家便再也没有见过面。

这一回据说是林少安刚好在襄阳城附近购置药材,听说了魏子宜的事情后,才立刻赶了过来。

看到莫小蝶这大方得体的应答,林少安还没什么,魏子清却是眼眸微动,看着面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妹妹,不知怎的,心里有些伤感。

果然如辛夷所说,那个从小柔弱多情,遇事只会躲起来哭的小妹变得成熟坚强了。

也是,已经四年了,子宜也经历了从嫁人到被休一系列大事,是该成长了!

可是她为什么觉得心里空了一块,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丢失了,是因为现在的小妹不再依赖她了,所以她觉得失落吗?

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自私了。

魏子清咬了咬唇,一时情绪复杂得说不出话来。

林少安忍不住感慨,“这么多年没见,当年的小娃娃都变成美丽得体的大娘子了。

本来我此番北上,阿爹和大伯便嘱咐我得空一定要来看看你们三姐弟。这么多年因为生意繁忙,我们一直抽不出空来看望你们,但阿爹和大伯心里总是记挂着你们的,祖母三年前去世时,一直心心念念着的也是姑姑和你们。”

其实林少安这么说,已经是很照顾他们了。

过去十五年,林家一直想与南平候府保持联系,好歹是亲家嘛!

谁知道魏均封侯后立刻翻脸不认人,不但耻于与身为商户的林家交往,前几年林家的大爷和二爷路过襄阳城想顺便看望看望自己几个表侄时,南平候还把他们拦在了门外,委婉地表示虽然他封了侯,但也是没有能力给他们什么好处的。

林家大爷和二爷气得差点昏过去,回来后大骂了南平候一番,之后再也不愿意提及南平候府的事。

这一回要不是林少安态度强硬,且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厚礼,他也没机会进来。

林少安忍不住在心里轻叹一声。

幸好他进来了,否则他还不知道,魏子宜姐弟三人在这侯府,过的是什么日子!

……

莫小蝶看了神色恍惚的魏子清一眼,心知她定然是察觉到了一些异样,连忙岔开话题道:“对了,方才我在亭外听到阿姐提到两个舅舅,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林少安的脸色顿时微沉,转头看了他们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微微低着头一脸挫败的魏承轩一眼。

魏承轩看了看莫小蝶,苦着脸嘿嘿一笑,“二姐,你出来了。”

魏子清的注意力顿时转移到了魏承轩身上,看到身子比同龄人瘦弱上许多的弟弟,她终于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抱着他,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魏子宜不明白舅舅的事与魏承轩有什么关系,但看到这个便宜弟弟,她心里也很是复杂。

她拜托辛夷去查了魏承轩的事,才发现,魏承轩会变成这样,皆因府里的仆婢完全不把这个二郎君放在眼里。

平时侍奉怠慢便算了,就是端给他的吃食也丝毫不上心,很多时候几个菜翻下来,竟连一丝肉沫也无,他身旁的人想找厨房添饭添菜吧,厨房的人都是一脸不耐烦,十次里有七八次成功已是能让他们欢欣鼓舞。

这种情况,竟然已经持续了一年有多!

表面上看是仆婢们的锅,但候府是郭氏在掌家,说她完全不知情,只怕没几个人信。

林氏留下来的人不多,真正懂后宅之事有能耐的只有康娘,魏承轩身为候府嫡长子,自然是戳郭氏心窝子的,也多亏康娘有本事,把魏承轩护得密不透风。

后来更是亲自调养出了两个忠诚又有本事的婢女放在魏承轩身边,魏承轩才得以好好地长大成人。

所以魏承轩身边的玉竹会简单的医术,不是偶然,是康娘特意调教的成果。

与魏承轩相比,郭氏对两个女孩儿算仁慈了,顶多就是冷漠无视。

然而一年前魏子宜的亲事定下来后,三姐弟中最不让人省心的成了魏子宜,定下婚事后,她总是哭哭啼啼,顾影自怜,甚至好几次想寻短见。

康娘无法,想着魏承轩那边有两个丫头看着,不会出什么大事,就把全副身心放在了魏子宜身上,就这样把魏承轩疏忽了。

后来康娘和魏子宜身边的两个丫头好歹劝得魏子宜顺利嫁了,康娘又不放心,老妈子命的跟了过去。

当初魏子清嫁的时候,她可是半分不用操心的。

魏承轩又是个逞强的性子,因为不想让魏子清和魏子宜担心,把这件事死死瞒了下来,还勒令身边的侍婢不许说。

两个侍婢虽然经过了康娘的调教,但到底太嫩,见虽然厨房送来的饭菜让人窝火,但至少对身体无害,又看到魏子宜嫁过去后的尴尬处境,只好应了自家郎君,不但在定期给康娘的汇报中瞒了这件事,在给魏子清的信中也没提。

她们只盯紧了魏承轩的安全问题,殊不知这种饮食上的长期失调,也能毁了一个还在长身子的少年郎。

最后,便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粉衣娃娃看到母亲哭了,一脸无措,无意识地挨到了莫小蝶身边,一双小手拽着她一小片裙摆,不安地搓啊搓。

莫小蝶安抚地摸了摸她圆圆的小脑袋,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她办过的不少案子里的受害人是未成年人,或是被家里人虐待,或是常年遭受家庭冷暴力,这都对他们的身体和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影响,有些影响甚至是一辈子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事情,会发生在她的亲人身上。

林少安看到这一幕,脸色微愠,道:“子宜,你不是问方才我们在说什么吗?

其实自从姑姑去世后,每年我爹和大伯,都会派人送五百两银子到南平候府,希望他们好好照顾你们姐弟三人!”

第15章 嫁妆

五百两……

莫小蝶有点懵,她还没来得及了解这个世界的金钱概念,五百两听起来很多,但具体是到什么程度,她还真不懂。

所幸林少安继续说了下去,“五百两银子对于一些大户人家来说,许还不够一次衣服的换季,但大伯和阿爹原本的用意,只是想让郭氏平日里多给你们添些吃的喝的,让你们的生活更好一些!”

林少安看到魏子清又愤怒起来的面容,犹豫了一下,没有说除了这五百两,大伯和阿爹还时常会送一些古玩器具过来。

为的,不过是想让他们三个,在没有母亲的情况下,还能感受到母亲娘家对他们的关心。

魏子宜懂了,五百两银子不能让他们过上奢华享受的生活,但让他们吃饱喝足,绝对是够的!

看魏子清和魏承轩的模样,他们不但不知道这五百两的存在,这五百两,还绝对没有用到他们身上!

难怪方才魏子清那么愤怒,看到弟弟这副模样,又想到始终被蒙在鼓里的他们和母亲的娘家人,愤怒之余,更多的是心酸心痛吧。

“我不晓得这事父亲究竟知不知晓,若父亲是知晓的,我这心是彻底寒了!”

魏子清忽然哽咽着道:“自从被封了侯,父亲便一直洋洋得意,然而父亲不过草莽出生,除了打架还会什么?

大夏朝安定下来后,父亲便闲赋在家,整个侯府只靠官家当初封爵时的赏赐,和父亲每年那一点食禄维持日子。

小叔一家还厚颜无耻地死赖着我们,小叔那么大个人了,不仅一事无成,还镇日只知道吃喝嫖赌。

我一直知道,我们侯府表面看着风光,实则早就只剩一个空壳子了!

只是我没想到,他们竟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这事莫小蝶也是听辛夷说过的。

莫小蝶瞧着这个世界的民风民俗有点像她那个世界的宋朝,底下的人喊皇帝,喜欢用官家这个词。

南平候当初是官家的救命恩人,官家自然不会亏待他,不但封了他爵位,还赏赐了黄金万两和十余箱金银珠宝,以及这一座侯府。

最开始,官家也是想提拔提拔这个恩人的,大手一挥给他寻了不少职位,然而南平候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文官吧,大字不识一个,武官吧,让他去打架组建一个草台班子还行,排兵布阵正儿八经地管理军队什么的统统不会。

官家简直看傻了眼,实在不想承认这货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悲催的是,他确实是。

最后官家被逼无奈,把他编入了自己皇城的禁卫军中,让他做了个步兵小头领,原本想着放在自己眼皮底下看着总没事了吧,顶多就是让真正做事的殿前司指挥使多操心操心。

偏偏南平候一股子小市民的虚荣市侩,不但没有自知之明,还时常以官家的救命恩人自居,谁都不放在眼里,做了这个小头领后自觉被看低了,那是一肚子不服气,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在皇宫当值时还冲撞了不少官员,投诉他的折子顿时像雪花一般刷刷刷地往官家桌子上递,官家被气得脑壳疼。

马蛋早知道当初死了算了。

后来某一次早朝,有御史大夫受不了当场拉了南平候出来批斗,南平候火气一上来,竟然在朝堂上就和他打了起来。

官家自然是满肚子火气,然而火着火着他心底一亮,赶紧趁着这个机会革了他的职,一脸慈祥地让他先回家冷静一段时间。

这冷静着冷静着,就冷静了十几年。

南平候最开始的洋洋得意意气风发,也被襄阳城一众权贵的冷眼和官家对他一次又一次的敷衍冷淡打压没了,现在整个人是低调沉稳了不少,只是内里本质不变。

而且他再怎么改变也没用了,侯府的没落已经成为事实。

魏子清仿佛一下子开了话匣子,忍不住继续倾倒这些年的苦楚:“郭氏那女人一向看我们姐弟不顺眼,当初我出嫁,她草草地把我的婚事操办了。

她说母亲的嫁妆,在当初父亲组建队伍抵御外敌的时候已经全部拿出来用了,这事康娘说过,所以后来她只给我备下了二十台嫁妆,我竟还觉得已经算难得……”

林少安脸色猛地一变,魏子清察觉了,立刻投给他一个问询的眼神。

林少安微微皱眉,脸色复杂道:“姑姑嫁妆的事,我听大伯和阿爹说过。当初姑父只是个市井混混,一无所有,姑姑不知道看上了他哪里,死活要嫁他,祖父祖母拗不过,丢下一句你以后不要后悔,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姑姑嫁了。

十五年前他要组建队伍参战的时候,姑姑拿出了全部嫁妆,给他买马买武器买粮草,当时祖父祖母虽然不赞同,但觉得那好歹是为国奋斗,姑父也算有点追求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大伯和阿爹一直知道,姑姑的嫁妆早就没了,所以……”

他顿了顿,看着脸色煞白的魏子清叹了口气道:“表姐当初出嫁,大伯和阿爹遣人给表姐添了十台嫁妆……还有子宜出嫁的时候,大伯和阿爹想着她是嫁到皇家,排场必不可少,当时是给她添了二十台嫁妆……”

魏子清身子微晃,林少安赶紧把她扶住,懊恼道:“表姐,没事吧?抱歉,我不该现在跟你说这些。”

魏子清默默地流着泪,眼中一片冷厉,咬牙道:“那群混账!不管是我还是子宜,当初的嫁妆单子上,可完全没有说到舅舅们添妆的事!

而且子宜出嫁时,虽然有六十台嫁妆,但康娘在信中说,这些嫁妆有一半是长公主府下聘时的聘礼。

长公主虽然知晓这件事,但为了长公主府的名声,只当不知道,还特意嘱咐人不要声张。”

莫小蝶听得也是眉头紧皱,这天底下如南平候夫妇一般厚颜无耻的人,怕是绝无仅有。

把人家舅舅添的妆当成自己出的便算了,自己也不多补上一些,扣掉林氏娘家人的添妆,他们出的嫁妆少得可怜!

这女儿嫁得也忒便宜了。

难怪长公主府的人这么看不起魏子宜,本来六十台嫁妆对于嫁入皇家来说已经算寒酸了,但想着魏子宜是高嫁,吃瓜群众也不会说什么,谁知道连这嫁妆也是东拼西凑来的呢!

莫小蝶看到魏子清这模样,便知道她对侯府的心,是彻底冷了。

她能看出来,若说魏子清对这个候府还抱有一丝希望,是因为南平候这个亲爹。

但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不管南平候是不是知晓他们的难处,也足以让魏子清寒心了。

若他是知晓的,只能说他完全不把他们姐弟当一回事。

若是不知晓,也足以看出他对他们姐弟的漠视了。

林少安眉头紧皱,果断道:“这件事,我必须回去跟大伯和阿爹说,再这样下去,子宜和轩儿会被毁了的!”

魏子清接过身边侍婢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道:“不行,大舅和二舅已经为我们姐弟三人做了许多,我只怕父亲和郭氏再拿我们挟制大舅二舅,让他们给侯府送钱。

何况他们远在渝州,也做不了什么,跟他们说了,只是让他们担心。”

林少安却摇了摇头道:“表姐,这事瞒不久的,你可知道,我这回来襄阳城,还有一个任务。”

第16章 正义不会缺席

夹在几个大人中间的粉衣娃娃听不懂大人的话,看到阿娘哭了又急又担心,只能拼命踮着脚,仰着小脑袋巴巴地看着阿娘。

林少安一低头便看到了这粉衣娃娃惹人怜的小模样,不禁笑笑,一俯身把她抱了起来,道:“我此番过来,还要在襄阳城置办一套宅子。

我大哥,也就是你们大表哥要参加明年的春闱,过两个月便要来襄阳城备考了。

本来大哥三年前便过了渝州的发解试,谁料天意弄人,祖母在那时去了,大哥要留在渝州守孝,省试又是三年一回,大哥只能参加明年的。

之所以提前大半年过来,一是想让大哥提前熟悉一下环境,二是大伯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把生意做到襄阳城来。

你们也知道襄阳城簪缨满路,朱紫盈街,没有好的点子或人脉,要在襄阳城立足就是白日做梦。我们林家一直在渝州一带做生意,人脉是没有的,只能想想看有没有一些好点子,单做药堂生意只怕拼不过襄阳城本地的药堂。

所以到时候我会与大哥一起过来,看看商机。”

大夏朝每三年开一次恩科,分为三级制,学子要先过了在秋季举行的各州的发解试,才能在明年春天到襄阳城参加礼部举行的省试。

所以发解试也叫秋闱,省试叫春闱。

过了春闱后,还要在同年参加官家亲自主持的殿试,这三场考试都过了,才算考上了。

魏子清听了,握住了粉衣娃娃要摸她脸蛋的小手,又喜又担忧,“可是真的?你们以后可能会在襄阳城立足?”

林少安笑着点点头,“是,如果能成功,以后林家也可以作为你们三姐弟的一个倚靠。表姐可能忘了,大伯一向脾气暴躁,若是让他知道你们三姐弟在侯府过的是这般日子,只怕要直接提着菜刀找上门来!”

便是一直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的魏承轩也忍不住偷瞄了林少安一眼,眼里透出喜悦和期待。

莫小蝶却眯了眯眼。

便是林家当真能在襄阳城立足,他们能带给她和魏承轩的帮助也不可能很多,还可能会反过来,被南平候夫妇以他们为理由压榨。

如果他们不够强大,谁也无法帮到他们!

莫小蝶一向担任的都是压榨人的角色,处于这种被压榨的处境,她一时很不适应,还十分不爽。

魏子清兴奋过后,也很快想到了现实,眼眸微黯道:“抱歉,我们姐弟三人无法帮到你们,还可能会拖你们后腿。”

林少安哈哈一笑,道:“表姐莫过于自责,听说表姐夫此番入了翰林院?我有一个入了翰林院的表姐夫,可是大大的荣耀!

在翰林院任职可是实实在在的天子近臣,不知道什么时候便会得官家重用。

大哥知道了,只怕前脚刚到襄阳城,后脚便要到表姐夫府上拜访。”

提起自己夫君,魏子清暂时放下了候府的烦心事,脸一红嗔道:“你表姐夫只是个小小的编修!这话在外头可不能乱说,被人听到不是小事!”

林少安又是爽朗一笑道:“我晓得的,表姐不用那么焦急。”

几人正说着话,一直在亭子外看守的辛夷突然压低声音道:“大娘子,二娘子,有人过来了。”

她话音刚落,桥上众人便见树影掩映的石子路尽头,出现了一个高挑玲珑的身影。

那人一直走到他们面前,福了福身子道:“二郎君,大娘子,二娘子,林郎君。”

随即看向莫小蝶,嘴角轻扯道:“二娘子,老夫人有请。”

莫小蝶微微挑眉,敢情她还成明星了,赶完这个场赶那个场。

她还没说什么,一旁的魏子清已是柳眉一竖,声音微冷道:“祖母难道不知晓,今天我与林郎君来了?”

魏子清一到侯府就去拜见了魏老太太,魏老太太自然是知晓的。

那侍婢福了福身子,敷衍道:“这点奴婢不知道呢。”

这态度明摆着不把魏子清和林少安看在眼里,莫小蝶不管愿不愿意,都要走这一趟了。

莫小蝶心里啧啧两声,眼底微现冷意。

明摆着来者不善啊。

为了那一件破事,这是全世界都要来讨伐她一遍了。

魏子清脸上微现怒容,但忍住了,冷声道:“那你先在一旁候着,我与二娘子四年没见,还有些事要说。”

那侍婢一愣,一脸不情愿地刚要说什么,魏子清便转头唤道:“丁香,领她先到一旁坐坐。

我虽然出嫁了,但还是侯府的大娘子,叔母身边的人还是不好怠慢的!”

那侍婢见魏子清拿出侯府大娘子的身份压她,且竟然还记得她是二夫人身边的人,不禁脸色微变。

见丁香已经示意她跟她走,终是在心里轻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跟着她到一旁去了。

说什么侯府大娘子,谁不知道在这侯府,真正能做主的是谁!

更别提她早已经出嫁了,出嫁的女儿插手娘家事,呸,还要不要点脸了!

见那侍婢走远了,魏子清一把拉住魏子宜的手,把她拉进了凉亭。

见她脸色不对,莫小蝶想了想,道:“那侍婢,是叔母的人?”

原本心情沉重的魏子清见莫小蝶一脸淡定的模样,微微一愣,倒是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这丫头能不能给我长点心?叔母不会主动插手大房的事,但她一向听郭氏的话,她的人现在出现在这里,要你去见祖母,还不知道到那边后有什么在等着你呢!”

莫小蝶不禁觉得好笑,魏子清私底下还能规规矩矩地叫候府的二夫人叔母,对郭氏却从来直呼其名,不愿意喊她一声母亲,想来是对郭氏的恨意已经超越了她从小学习的礼仪礼教。

这女子爱恨分明,她喜欢。

魏子清见莫小蝶这时候竟然还笑得起来,气得一拧她的手臂,道:“你给我认真点!方才我和少安一同去给你求情,少安为了你,还送了一尊玉菩萨和一套红宝石首饰给父亲和郭氏,这才换了你出来,没想到这会儿,郭氏又在背后搞小动作了。”

莫小蝶算理清这其中的关系了,嘴角微扬,道:“不过是提早把我放了出来,意难平罢了,又想收下表兄的人情又觉得放了我不甘心,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魏子清微微一愣,看着莫小蝶嘴角微冷的弧度,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妹,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

也走了过来的林少安皱眉担忧道:“现在可怎么办好?若是让子宜去了,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也不知道。”

莫小蝶笑笑,道:“表兄,你要相信,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林少安一愣,这是什么话?

莫小蝶随即看向表情复杂的魏子清,笑道:“大姐,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自己被欺负,他们就是想欺负我,也要问问我愿不愿意。”

魏承轩挤到莫小蝶身边,笑嘻嘻道:“那是,现在的二姐可粗暴……哎哟,不是,可厉害了。”

魏承轩捂着遭到了攻击的额头,赶紧远离了莫小蝶几步,眼泪汪汪一脸委屈,小小声道:“明明就是粗暴。”

莫小蝶瞪了这小子一眼,一扬眉,道:“辛夷,去请侯爷和夫人。

叫我过去也好,我这里刚好有几笔账,要跟他们好好清算清算!”

第17章 跪的理由

莫小蝶自认性子算随和,感情上很少有大起大落的时候,但方才听了那么多极品事,便是她也被膈应到了。

现在这种束手束脚的生活,果然不适合她。

一路随着来传话的侍婢走到了高照堂正堂,只见主座上坐着一个干瘪黑瘦的老妇人,穿着一身暗紫色松鹤金丝暗纹袍服,一头银发梳成了大盘髻,上头插满珠翠,看起来沉甸甸的。

十根手指有一半以上带了各种戒指和指甲套,脖子上还垂着一串金灿灿的链子,被门外照进来的阳光一折射,莫小蝶不禁眯了眯眼。

真·珠光宝气啊……古代暴发户既视感。

这些金啊银的加起来得有一吨重吧,这老人家还能走得动路吗?

老妇人的左下角坐着一个身着黛蓝色交领山茶花彩绘纹饰襦裙,看起来三十来岁的妇人,见到莫小蝶进来,她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神情,看了她一眼,便低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想来这便是魏子清口中的叔母梅氏了。

莫小蝶收回视线,走到老妇人面前,福了福身子,“孙女见过祖母……”

“你这孽障!给我跪下!”

魏老太太忽然猛地拍了拍桌子,打断了莫小蝶的话。

早有心理准备的莫小蝶一脸淡定,只是暗暗地望了望天。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已经听了无数遍孽障了,他们就没有其他骂人的词?她都听厌倦了。

她直起身子,看着老妇人微微笑道:“不知道祖母为何让孙女跪下?”

魏老太太眼珠子一瞪,以为自己听错了。

端着茶杯的梅氏也微微一顿,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莫小蝶。

果然像大嫂说的,这小贱人变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闹出那样一件丑事被赶了回来,就更该夹着尾巴做人。

哼,她今天就发发善心,好好让她回忆回忆在侯府生活的规矩!

老妇人看着莫小蝶那直视着她的眼神,只觉得那坦然淡定的眼神刺眼得紧,忍不住火冒三丈,又重重地拍了拍桌子,却一时没有注意力道疼得她差点跳起来,捧着手哎哟了半天,怒道:“你这孽障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跪?你才嫁过去多久,就耐不住寂寞偷汉子了?你不要脸我们侯府还要呢!你这种不要脸的女人就该被抓去浸猪笼!”

一旁的梅氏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阿娘这一急又露出乡下带出来的粗鄙气了,瞧瞧这话被人听到了,像话吗?

他们侯府的人,就没几个能带出去的!

之前她也不懂,到了襄阳城后才发现,那些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一举一动好看得就像天上的仙人下凡似的,说的话都透着一股子高贵典雅的劲,就连呼出来的气都比别人香。

她觉得自己过去简直就是生活在猪圈里,粗鄙不堪,这好不容易做了上等人,她一定不能让她的儿女回到自己过去的生活中。

原本以为这小贱人嫁去了长公主府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她虽然不甘心,也暗暗期盼着,这样一来,她的子艾能趁机攀到一户更好的人家,她的临儿以后考上科举,能有长公主府做倚靠。

谁知道这作孽的,毁了自己不算,还要来毁她的儿女!

大嫂再不堪,也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夫人,背靠着郭家,只有她什么都没有,当初要不是大嫂,她早就被那自以为大哥当了侯爷自己也要升天的混账男人休了!

现如今,她只能像过去一般紧紧攀附着大嫂,只有这样,她的一双儿女以后才会有出路!

这老太婆平时就最好倚老卖老,她不过在她面前哭诉了几声,说以后襄阳城的人只怕更看不起他们候府,这老太婆果然炸毛了。

梅氏连忙装模作样地用帕子掩住嘴,轻咳了一声,威胁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莫小蝶却只是笑笑,腰杆站得更笔直了,“如果是为了孙女被休回侯府的事,孙女不能跪!”

梅氏的脸色顿时一黑。

魏老太太气得那一脸褶子都扭曲了,猛地跳了起来怒吼,“你说什么!”

看来老人家身体不错啊,负着重行动还那么灵敏,比她以前很多手下强多了。

莫小蝶眉毛微挑,道:“祖母,孙女已经跪了魏家的列祖列宗,便是有再大的错,也已经悔过了。

莫非祖母觉得,您比魏家的列祖列宗更重要?”

没想到魏子宜竟说出这么一段歪理,这理虽然歪,她们却一时挑不出错来,魏老太太和梅氏都愣然了一瞬。

魏老太太心里一急,竟直接耍起赖来,“你这死丫头!我叫你跪你就跪!我可是你祖母!”

莫小蝶:“孙女不跪。”

“跪下!”

“不跪。”

“跪下!”

“不跪。”

魏老太太只觉得自己的心头血都要喷出来了,伸出右手无名指,用那金光闪闪的尖细指甲套抖啊抖地指着莫小蝶,要不是怕弄脏了自己的指甲套,她还真的要抓上去了。

自从来了襄阳城,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忤逆她!从来没有!

这死丫头,是她上天了,还是她以为她拿不动锄头了?!

梅氏看着这一老一小一来一回的,简直看傻了眼,这魏子宜变得也太厉害了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男人粗哑嘹亮的嗓音,仿佛一声惊雷打破了正堂的沉默,“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南平候和郭氏大步走了进来,见到魏子宜,南平候下意识地眼眸一瞪,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短期内见到这孽障,他只怕整个人都要不好。

郭氏暗暗地和梅氏交换了个眼神,皱眉看着莫小蝶。

这小贱人现在果然棘手得很,没以前好掌控了。

辛夷见莫小蝶身姿笔挺地站在大堂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自觉站在了最后头。

魏老太太没想到南平候突然过来了,愣了愣,反应过来立刻恨声告状:“均儿,你瞧瞧,你瞧瞧,这就是你教出来的死丫头!连我都敢忤逆了!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南平候刚来,没闹清楚目前的情况,但他本来对这个女儿就满肚子意见,现在听自己老娘这么一说,立刻火道:“你这孽障,那可是你祖母!给我跪下!”

魏老太太哼声道:“你瞧着吧!这孽障是不可能跪的……”

莫小蝶噗通一声跪下了。

魏老太太刚压下去的那口血瞬间又要吐出来。

莫小蝶没看魏老太太,抬起头直视着南平候,一字一句道:“父亲,祖母因为女儿昨天被休回侯府的事,要女儿罚跪。”

便是跪下了,她的腰杆依然挺得笔直,说出口的话铿锵有力。

在场之人顿时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那个跪着的女子才是满身正气,其他人都是各怀心思的小人。

南平候眉头一皱,胡子一抖,刚想说你就该跪!做下那等没脸没皮的事情跪上一整天都活该!

莫小蝶却紧接着道:“但您昨天已经打了女儿一巴掌,随即女儿去祠堂跪了一天一夜,方才表哥与我说,为了替我说情,他给父亲和母亲送了一尊玉菩萨和一整套红宝石首饰,父亲母亲收下了。

女儿就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所以方才祖母让女儿下跪,女儿不愿意。”

南平候一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听到玉菩萨和红宝石首饰时,他眼神飘忽了一下,有些尴尬。

他当时确实是跟林少安说,会立刻放了这孽障来着。

郭氏的脸色也不自然起来,狠狠地瞪着莫小蝶。

这小贱人,竟然还真敢把这件事拿出来说,这是在暗示什么?

莫小蝶顿了顿,表情平静地吐出最后一句话,“所以父亲也觉得,女儿受的惩罚还不够,还需要继续下跪吗?”

便是南平候脸皮再厚,在刚刚收了人家好处的当口,也无法立刻做出出尔反尔的事,何况那林少安还在府里呢!

他也是不明白,怎么这孽障刚出祠堂,就被自家老娘叫过来了,她最近不是学着襄阳城里的那些世族老太太静心礼佛,还特意昭告全府不许来打搅吗?

他连忙一甩袖子,轻咳一声,粗声粗气道:“阿娘,二丫头的事我和郭氏已经教训过她了,不用您老人家费心。”

反正,他昨天已经打了那孽障一巴掌,不亏!

魏老太太一愣,不敢置信地瞪着他,气急败坏道:“均儿,你这是什么意思?就为了那玉菩萨和红宝石首饰,你就要帮这死丫头忤逆你老娘不成?!”

第18章 魏老太太的套路

莫小蝶默默地看了魏老太太一眼。

她突然觉得这老太太蠢得有些可爱了,竟然连自己儿子的性情都摸不清。

南平候的脸色涨得通红,他生平最恨别人对他指手画脚,就是自己老娘也不行,顿时怒声道:“行了!阿娘,如果你觉得惩罚不够,那就再罚二丫头关禁闭三个月,这下总够了吧?!”

在场的人看出南平候生气了,都自觉低头垂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莫小蝶的大脑快速转了一圈,自觉这个惩罚不错,立刻道:“是,父亲!”

众人:“……”

这两父女认真的?怎么看起来像提前合计好一般一唱一和的?

而且这二娘子怎么一副领罚领得很开心的样子?不一定是他们看错了!

南平候忍不住瞥了莫小蝶一眼,心想这女儿好像也没那么闹心嘛!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行了,就这样吧,一点小事都叽叽歪歪的,都散了!”

魏老太太憋屈得想吐血,明明自家儿子都听她说的惩罚这孽障了,为什么她还是那么憋屈?

眼看着众人就要散了,魏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听到的那些话的含义,赶紧把心里的憋屈往下压了压,重新坐下似模似样地咳嗽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我看啊我还是回佛祖前静修,就不该管这些俗事,让自己都变俗了!”

在老太太身旁侍奉的两个婢女默默地望了望天。

魏老太太所谓的静修就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每顿饭必须有肉,大动干戈地让人修了个佛堂吧,每天进去不到一炷香就嚷嚷着无聊浪费时间,把他们都拉进来打牌。

嗯,果然不是俗人可以理解的生活呢。

魏老太太表完自己的心志,抚了抚金丝边刺绣的衣角,甚是矜持地道:“不过,林家那小子来了,怎么都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这也太不像话了!”

莫小蝶看了她一眼。

这老太太怎么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

南平候皱了皱眉,不耐烦地一甩袖子,“富贵,回去把林二郎送来的那尊玉菩萨送来给老太太!”

魏老太太顿时双眸一亮,一脸端庄地点了点头,道:“甚好甚好,原来那尊玉菩萨是林家那小子孝敬我的,还算他有我这个老太婆的心。”

莫小蝶:“……”

行吧,她果然还是不够了解这侯府里的套路。

不过……

莫小蝶眯了眯眸,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照这情形来看,要是林家真的进了京,只怕立刻就要被这南平候府扒着吸血!这一个两个的,也是厚颜无耻的典范了。

郭氏一听南平候的话,差点咬碎银牙,忍不住暗地里狠狠地搓着手上的帕子。

那混蛋,竟然就这样把那尊成色上好的玉菩萨送出去了!果然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男人可知道他们南平候府的仓库都快清空了!

为了维持南平候府表面的尊贵,她简直操碎了一颗心,这男人还以为自己家的荷包是多么鼓呢,不但花钱大手大脚,有一回在外头喝花酒和别人较起劲来,竟然花两千两白银买了个清倌,被别人笑掉大牙了还自以为了不起,到处宣扬这件事。

还经常打肿脸充胖子地邀请一堆奇人异士来府上开宴会,殊不知那里面大多是来骗吃骗喝的江湖混混,她劝诫他一句还要被他反过来骂,说她女人家不懂,嗯,她是不懂他那种要人捧着奉承的小市民心态!

眼看着官家当年赐下来的宝贝越来越少,郭氏急得把这男人掐死的心都有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南平候府被人看不起!便是为了子瑜和烨儿的未来,她也要撑下去!

幸好这时候长公主府来提亲,给了丰厚的聘礼,虽然有一半她作为那小贱人的嫁妆送回去了,但也算暂时缓了他们侯府的危机,便是这小贱人被休回来了,长公主府的人也算厚道,把他们送出去的嫁妆全部还回来了。

她知道长公主府的人定然没少在背后戳他们脊梁骨,她虽然只是庶出,生于郭家,还是要脸的,但总好过自己一大家子人去喝西北风睡大街罢!

这一回因祸得福得了两件宝贝,她还没开心多久呢,这男人竟然随随便便就把其中一件送出去了,那老太婆一向吝啬,东西到手了哪里还有吐出来的时候!

她还想等过一段时间,侯爷淡忘这件事了,就偷偷把这两件宝贝收起来,以后好给子瑜添妆呢。

郭氏眼睁睁看着富贵得了令后快速跑了出去,都要把帕子搅烂了。

这死富贵,平日里不见这么灵敏,怎的偏偏这一次跑得那么快!

罢了,她还有那小贱人的嫁妆,以后她决计不可能再嫁到什么好人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嫁妆,待她回去后就把里面值钱的东西挑出来,收到自己的小金库里……

郭氏正暗自思量得飞起,突然却见那已经站了起来的魏子宜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一如既往地让人厌恶,她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来。

莫小蝶见郭氏无意识地避开了她的眼神,忍不住好笑。

果然人不能做亏心事啊,瞧,这不是开始心虚了?

她微微垂下眸,捏出一种谦卑的语调道:“母亲,方才子宜与表哥谈话,才知道舅舅们给子宜添了妆,听闻长公主府已经把子宜当初的嫁妆抬回来了,可是如此?”

郭氏脸色一变,下意识怒斥,“荒唐!这是你该问的吗?你闹下这般丑事不想着怎么悔过,倒关心起自己的嫁妆来了!你到底知不知羞!”

这防守也弱得可以了,若是平时审讯犯人,莫小蝶直接就一脚踩到凳子上给她拍桌子了。

这时候却只能暗暗地翻了个白眼,继续用那种矫揉造作的语调道:“母亲教训得是,但子宜之前竟然不知道舅舅们给子宜添了妆,实在太不像话了,这才想起问上一问。

母亲这反应,莫非……长公主府没有把子宜的嫁妆送回来?”

第19章 该算的账都要算

郭氏脸色难看,瞪着一副谦卑姿态却莫名感觉处处在压迫她的女子,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死丫头竟然知道林家给她添妆了!这不就说明,那林少安也知道他们把林家的添妆当做自己出的了?早知道她就不该抱着侥幸心态,让那林少安进府!

郭氏悔得肠子都青了。

不过便是知道她没把他们添妆的事写到嫁妆单子里,谅林家也不敢跟他们候府翻脸!

谁让他们只是最末等的商户,当初他们用马车载着给那两个小贱人的添妆来到候府时,那马车普通至极,既没有豪华的配饰也没有上等人家的排场,别人还以为是她遣人去外头给两个女孩儿配置嫁妆,暗暗传了一番她良苦用心的名声呢。

现在最棘手的是,这小贱人把这件事摆到明面上来说,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说没送回来吧,可长公主府确确实实送了,侯府也确确实实收了,这事别说府里的人了,便是因为这件事密切关注他们候府的京城权贵和百姓都知道。

说送回来了吧,又不甘心,直觉告诉她,这小贱人定在谋划什么!

南平候皱了皱眉,虽然也觉得莫小蝶提起嫁妆的事不太妥,但她以小辈不知道长辈添妆觉得羞愧,才想问问嫁妆的下落这一点做理由,又似乎没什么不对。

他最烦想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啧了一声不耐烦道:“郭氏,那嫁妆到底送回来没有,你回一句便是了!”

莫小蝶不禁暗暗地看了南平候一眼。

难怪整个侯府被郭氏拿捏得死死的,魏子宜姐弟身为嫡子嫡女生活那么凄凉,也没有人觉得不对,这男人也太好掌控了,估计郭氏略施小计,这男人便会被耍得团团转。

郭氏咬了咬牙,只能点了点头道:“长公主府是什么人家?岂会贪我们侯府的那点子嫁妆,自然是送回来了。”

莫小蝶得到想要的答案,嘴角微扬,道:“如此,那便麻烦母亲帮我收好了,毕竟是舅舅们的添妆,要是不小心弄丢了一件两件,子宜也过意不去。”

说着,仿若不经意地加了一句,“毕竟子宜先前看了好几回那嫁妆单子,都不知道里面有舅舅们的添妆,想来是底下的人清点时没用心,害得子宜一直不知道舅舅们的心意,真是大大的不孝呢!”

说完,福了福身子,道了声告退,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留下郭氏气得想捶胸口。

没想到这小贱人的胆子那么大,竟然还给她上起眼药来!她最后说的那些话,还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那么觉得,反正让她想吐血,这小贱人今天没有一句话,不是让她想吐血的!

这下好了,她把这件事在南平候面前摊开了说,其他嫁妆她还可以暗地里做一下手脚,林家那二十台嫁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动了!

南平候这男人虽然无能又小心眼,但好面子得很,坏事只能私底下做,而且都是推给她来做,一旦摆到明面上了,他就肯定要做出一副清白公正的模样来。

呵,明明当初她没有在嫁妆单子上标明林家的添妆,自己家只出了一小部分嫁妆,他都是知道的,这一方面的事情她从来不会瞒着他,总会仿若不经意地让他知道,只是不会摊开来和他说罢了。

现在事情败露了,就全变成她不对了?

偏偏林家的添妆里有几样首饰甚是精美,她当初早就看上了,要不是拿走那几件首饰侯府的嫁妆就真没什么看头了,她也不会忍痛把它送出去。

也不知道魏子宜这死丫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还是她就是在利用南平候这一点来阴她。

郭氏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看着莫小蝶的眼中划过浓浓的阴霾。

她不会就这样算了,这小贱人怕是忘了,她以后能不能再嫁出去,要嫁给谁,可是掌握在她手里!

看她现在得意吧,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

出了高照堂,刚走到无人处,莫小蝶便绷不住了,整个人垮了下来,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一直这样端着,可真要人命了。

辛夷眉一皱,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心里还在暗暗惊叹。

娘子竟然只用简单的几句话,便把魏老太太和郭氏打压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连以前的大娘子都做不到的。

莫小蝶活动着右手臂无奈道:“大家闺秀也不好做啊。”

不管是走路还是行礼都忒多讲究了,要不是这个身体已经很适应这些动作了,她这样端着一天下来,肯定要腰酸背痛。

身体上端着便算了,最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折磨,要她这个习惯了和五大三粗的汉子混在一起,动不动就打一架的人突然变得说话知书达理,语气柔柔弱弱,还要时时刻刻耍心眼,真是分分钟要被憋死。

幸好她接下来要被关禁闭三个月,总算有时间喘口气。

论古代生活的艰辛啊,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古代生存手册可以批发……

莫小蝶眼角余光瞥见默默走在她身后的辛夷,转头朝她笑笑,道:“如何?方才我的表现还可以吧?这不是暂时把能清算的帐都跟他们清了!”

剩下的帐,再慢慢跟他们清算不迟,毕竟现在还不适宜与郭氏撕破脸。

有些帐,也不应该由她出面来讨。

辛夷一愣。

眼前人虽然有着一张纤弱美丽的面容,眉眼间却尽是飞扬的神采,眉毛微挑,嘴角微扬,眼睛斜斜地看着她,里面仿佛有点点阳光在跳跃。

这模样,可哪有半点闺中娘子的模样!

辛夷顿时哭笑不得,瞪了莫小蝶一眼道:“娘子,别得意忘形了!”

莫小蝶笑笑,也不在意,继续活动着僵硬的四肢往前走。

刚刚辛夷带她走了一圈,她已经记得侯府的路了。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落后在她身后的辛夷看着她的背影,突然一脸纠结地皱了皱眉。

见鬼了,她刚才一瞬间怎么竟觉得,娘子比大街上那些俊郎君还要让人心动?

不过说真的,如今的娘子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洒脱豪气劲,某些方面还真的半点不输那些郎君。

还有娘子方才对上老太太和郭氏时的冷静理智,也不怪蝉衣那丫头说现在的娘子让她更有安全感了。

辛夷微垂眼帘,暗暗地叹了口气,快步跟了上去。

……

两人很快回到了闲趣苑,林少安已经离开了,魏子清在她房间里候着,见到莫小蝶平安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听说她要被关禁闭三个月,魏子清破天荒地和南平候站在了同一阵线,点着莫小蝶的额头道:

“该!我瞧你现在的性子是越来越跳了,关起来好好反省一下也好!

不过你现在比以前机灵了不少,便是、便是康娘不在了,我也不用太操心了。”

顿了顿,她小心翼翼地道:“子宜,你跟阿姐说实话,这回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你这心里头是怎么想的?你可是还想着……那萧二郎君?”

魏子清一直与康娘通信,随时掌握魏子宜的第一手信息,自然是知道魏子宜后期的痴念的。

莫小蝶笑笑道:“放心,阿姐,我这回是彻底想通了,便是为了去了的康娘,我也不会再念着他。”

她根本不认识什么萧二郎君,他在她脑海里的认知还停留在《皇家嫡媳》这本小说的男主角层面,换言之,在她看来那是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她便是念着谁也不会念着他啊!

魏子清满意地点点头,道:“你这样说我便放心了,你啊……”

她想说等过个一年半年的,这件事淡了,她还可以再找一户好人家,不必非要执着于一个无情无义的人。

那萧二郎君有什么好?名声那么差,还一点也没有为人丈夫的担当,不管小妹是不是他想娶的,小妹也是进了他家的门!

但凡他对小妹多上心一些,小妹也不会落到如今的田地!她实在不懂小妹怎么会迷了心窍看上那种人。

魏子清每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暗恨,同时心酸,为什么偏偏是自家小妹摊上这种事?

至于自家小妹是不是也有不对的地方,反正自家的孩子怎么打怎么骂都是自家的事,对外当然得一致!

谁欺负了她家孩子,她就看谁不顺眼!

然而看着小妹脸上的笑容,魏子清想了想,没有把这些话说出口。

小妹看起来再怎么不在乎,也是刚经历了这些狂风暴雨,还不知道这傻丫头是不是在强颜欢笑呢!

反正不急,如无意外,她往后都会留在襄阳城,等过一段时间,她便为她筹谋筹谋。

以小妹目前的名声,要在襄阳城找到愿意接受她的好人家太难了,与其随随便便将就,不如到时候拜托一下舅舅们,看渝州有没有合适的好儿郎。

魏子清长长地叹了口气,发现虽然现在的小妹让她省心了不少,但她要操心的事情,还是很多很多。

第20章 后宅生存之道

魏子清坐了一小会儿,也要走了,临走前一脸心疼地拉着魏承轩的手,不停叹气,最后抿了抿唇,果决道:“不行,轩儿的事,我明儿就去找郭氏说道说道,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魏子清的侍婢丁香不赞成道:“夫人,这事传出去,别人少不得要说闲话。”

魏承轩这事属于侯府后宅管理的范畴,魏子清一个出嫁了的女孩儿插手,确实不合适。

便是还没有出嫁,碍于礼法,魏子清也是不好去说郭氏管家的不是的。

魏子清咬了咬牙道:“郭氏会那么嚣张,不就是欺负轩儿和子宜在府里没人吗?我就让她知道,他们还有我这个长姐!

放心,这事我会把握好度,我不会跟她撕破脸,也不是要插手她管家的事,我只是心疼弟弟,作为长姐去关心一下弟弟在侯府的情况。”

丁香还是不放心,“夫人这样还不如去找侯爷,由侯爷出面,是不是好一些?

侯爷再怎么说,也是二郎君的父亲,他便是平时再怠慢二郎君,娘子亲自开口了,也不会不管的。”

魏子清笑了,道:“若我让父亲出面,郭氏会觉得我在父亲面前落了她的脸,只会对我们姐弟更怀恨在心。

整个侯府后宅到底是郭氏在管着的,父亲一个大男人,管得了一回,管不了一辈子。”

而且,她还不知道这事,父亲到底知不知情。

魏子清浅浅地吸了口气,道:“放心,我与郭氏明里暗里斗了十几年,我再了解她不过。她这人爱惜羽毛,无论私底下做了什么,都不会让它影响到自己,没有人比她更注重侯府和自己的名声。

像我出嫁时的婚礼规模及嫁妆,对于一个侯府来说理应是十分寒酸的,要人知道是要笑话的,少不得要说她这个继母偏心眼,不重视原配的子女。

然而后来,我打听到在外面传的是,袁家三郎顶有骨气,虽然娶了南平候府的嫡长女,却没有收侯府一分钱,举办婚礼时还特意低调而为,侯府大娘子为了全他这份骨气,特意要求减了一半嫁妆,低调地嫁过去。

我当时便觉得奇怪,但因为这对夫君没什么坏的影响,也便没细想,后来想想,定是郭氏特意命人在外传的,就为了不给人抓她的小尾巴说三道四!”

曾经辉煌的前朝是因为边疆将领权力过大,最终引发战乱覆灭的,大夏朝的开国皇帝便是当初叛变的将领之一,因此他登上帝位后,对武将甚为忌惮,十分重文轻武。

虽然这一点在十五年前那场大战后有所改善,但社会上流传的风气还是“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这导致了大伙对考上科举的进士有种疯魔的执着,每三年一次的恩科成了襄阳城众权贵摩拳擦掌挑金龟婿的大好机会,俗称“榜下捉婿”。

把他们抓来当自己女婿还不够,还要给他们一大笔钱,说好听的,这是资助他们在襄阳城读书的生活费,其实大家心里明镜似的,这就是卖身钱,毕竟这考上进士的很多家里都穷得叮当响。

虽然大家因着对读书人的盲目崇拜,觉得这没什么。然而,但凡有那么一些不贪图钱财的进士,大伙儿惊叹之余还是会纷纷竖大拇指。

只能说明其实大家心里还是很懂的嘛!

魏子清的夫婿袁鸿杰就是上一届的进士,据辛夷说,某次魏子清出门买东西,刚好被到襄阳城赶考的袁鸿杰撞见了,袁鸿杰当下惊为天人,考试及第后立刻到侯府提亲,跑得比那些去榜下捉婿的达官贵人还快。

而袁鸿杰提亲的时候确实也说了,他不收侯府的钱,否则郭氏也不会那么爽快地应下这门亲事。

其实袁鸿杰家确实很穷,成亲时连件像样的聘礼也拿不出,更因为曾经立下了“不及第不娶妻”的誓言,他来提亲时都三十有四了,因此亲事定下来后,襄阳城不少娘子都暗暗嘲讽过这门亲事。

但有点见识的人都不会觉得这门亲事不好,都说莫欺少年穷嘛,谁知道这货以后是不是封侯拜相的料呢?若他真的有一个锦绣前程,便是年纪大一些又何妨?

所以郭氏叫人传的那些话,除去魏子清的部分,其实还是立得住的,也是受人赞赏的,这也是魏子清一开始没往郭氏身上想的原因。

魏子清继续道:“子宜……嫁去长公主府的时候,郭氏定然也是算准了她如此置办嫁妆不会引来闲话,才会这样做。

再说了,郭氏再怎么看我们姐弟不顺眼,也要念着我夫君如今入了翰林院,虽则只是个小小的编修,那也是在官家身旁做事的。

所以,你们瞧着吧,我去跟她说轩儿的事,她虽然不会承认这是她指使的,肯定还要拉个替罪羊出来,但随后轩儿的吃食,应该至少会恢复正常了。”

说着,嘲讽地一笑,道:“但要让她额外为轩儿做些什么,是不可能的。”

丁香听魏子清这么说,也没辙了,不再开口劝说。

最后魏子清留下了一些银子,嘱咐魏承轩的两个婢女得空就出去给魏承轩买点东西补补身体,便离开了。

第二天,魏子清果然又来了侯府一趟,在这之后,魏承轩的伙食总算是恢复了府中郎君常规的标准,连已经停了快一年的每月二两银子的月例也送过来了。

莫小蝶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赞叹,只有像魏子清那般头脑清醒又深谙后宅规矩的女人,才能在这复杂的后宅生存下来罢!

魏承轩拿到钱后立刻跑到了莫小蝶的房间,甚是豪迈地拍胸脯道:“二姐,你如今不能出去,你想吃什么,我替你去买!”

莫小蝶眯了眯眼,忽地握起右拳朝他挥去,魏承轩瞪大眼睛,还算灵敏地往左边避开了。

然而莫小蝶正等着他这一下呢,在他做出躲避动作那一瞬就一个左踢腿,在离魏承轩的身体仅有几厘米的时候,猛地停了下来。

魏承轩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已经收腿站好的莫小蝶眨了眨眼,忽地炸了,抓狂道:“二姐,你怎么又来这一套!我到底是不是你亲弟弟啊!”

一旁随伺的蝉衣也被魏承轩这一声惊回了神,忍不住心里小人拼命捶地。

天啊地啊,刚刚的娘子怎么那么好看!动作干净利落,眉眼坚毅冷厉,看得她小心脏乱跳怎么回事!

娘子以前可没学过武术,这才练了几天就武得那么好看,果然不愧是辛夷所说的蜕变后的娘子!

莫小蝶点了点头,甚是敷衍地道:“你当然是我嫡亲嫡亲的弟弟。不错嘛,上周你连我第一招都没避过,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都灵敏了不少。”

一边说一边伸手拍了拍魏承轩的肩膀,还捏了捏,满意地扬唇,“肌肉也结实了,还算听话,看来我布置给你的训练都好好做了。”

魏承轩打了个冷颤,拼命拍下莫小蝶的手,脸色涨红道:“阿姐,我说了,不要随便摸、摸我,我可是个郎君!”

反应这么可爱,肯定是个男孩子,难不成还是女孩子吗?

莫小蝶好笑地看着魏承轩堪比西红柿的大红脸,没再戏弄他,忽地脸一沉,教训道:“你还知道自己是个郎君呢,大姐辛苦帮你把月例银子拿回来就是让你乱花的吗?!”

魏承轩:“……”

二姐咱们打个商量,你下次变脸前能给点提示吗?小心脏会受不了的。QAQ

魏承轩摸了摸后脑勺,小声嘀咕道:“我还不是担心二姐……”

莫小蝶一愣,这小子不会和魏子清一样,觉得她一直在强颜欢笑吧。

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想了想,道:“不过,我还真有些东西要拜托你买。”

魏承轩顿时眼睛一亮。

莫小蝶伸出手指开始数,“麻绳,要粗一点的,钩子,木头,钉子,锤子……”

魏承轩听得有些傻眼。

莫小蝶看着他一脸呆滞的表情,忍不住一笑,沉思道:“最后,再给你买点什么来做今晚的加餐吧!”

第21章 魏承轩的烦恼

魏承轩听着前面的物事还有点懵,不,很懵,最后那句他倒是听懂了,顿时一脸警惕道:“二姐,我这些天喝汤都快喝吐了。”

魏子清之前随丈夫赴任的蒲州在南方,南方饮食好汤水,喜欢慢火煨汤,常常花几个小时让食材的精华都浓缩到几碗汤里,营养价值没得说。

魏子清心疼弟弟,这些天隔三差五便给他送一次老火汤,鸡汤鸭汤猪骨汤轮着来,别说魏承轩,便是莫小蝶在旁边看着都觉得腻,何况是在这样的大热天。

本来魏子清这个天下第一好姐姐是不可能漏了莫小蝶那一份的,在莫小蝶再三委婉地表示自己如今足不出户,再这样大补特补下去就只是养肥待宰的命运,魏子清才良心发现地放过了她。

魏承轩则是上诉无效,每次都只能苦着一张脸喝光这些腻得不行的爱心汤。

莫小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喂你喝汤的是大姐,放心,我不会随便塞东西给你,我给你吃的都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魏承轩默默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二姐所谓为他量身定做的东西,就是每天那三顿莫名其妙的加餐?

魏承轩至今想不通,那些比零嘴还不如的白煮蛋白、蒸土豆、煮玉米棒、香蕉,到底有什么用。

因为二姐给他加的餐每顿都有蛋白,还至少五个起算,多出来的蛋黄就要其他人消化,他身边两个侍婢已经在暗暗跟他叫苦了,说她们现在看到蛋黄就反胃。

莫小蝶看到他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气乐了,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她这可是按照健身餐的标准给他配的餐!

侯府的一日三餐虽然不能选择菜式,但只要厨房那些人不做妖,营养搭配还是很均匀的,两荤一素加一份主食,魏承轩所幸也不挑食,每次都能吃光。

在正常的三餐之余再加三餐,搭配上她给魏承轩制定的训练计划,便是魏承轩以后从文,不用把身体锻炼得太强壮,维持一个矫健的体魄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她都觉得自己太为未来弟媳妇着想了。

莫小蝶因为工作关系,对自己的身材管理一向很严格,平时也喜欢去健身,以她的水平,完全够格当别人的私教。

只是比较不方便的是这里没有蛋白粉,她只能尽量用蛋清和一些高蛋白的肉来代替。

瞧他这嫌弃的小样,要是她像魏子清一样给他一通乱补,他分分钟换一种画风,变成一个圆润的小胖子,这种情况在她那个世界还少见么?

毕竟那些什么老火汤啊、补品啊,很多可都是高脂肪高碳水的食物,不是说吃得越多越好的。

魏子清现在频频给魏承轩送汤,莫小蝶没有阻止,也是因为魏承轩之前确实是亏损过头了,补点肉也好,等她觉得够了,自然会想办法让魏子清不要再送过来。

当然,这一点她现在不会告诉他,谁让这小子之前不知天高地厚地逞英雄来着,必须让他受点苦,记住这个教训。

只是,看着魏承轩这纠结痛苦的小表情,莫小蝶还是很有良心地坦白了一件事,“放心,二姐不会给你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前几天不是跟我说,最近老睡不好,读书也读不进去吗?”

魏承轩一愣,点了点头。

莫小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我听你身边的玉竹说,你这几天常常读书读到深夜,总是要劝好几遍才愿意去洗漱睡觉,轩儿,你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魏承轩顿时眼神飘忽。

莫小蝶眼一眯,“你自己选罢,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刚好我要给你制定新的训练计划了……我的意思你懂吧?”

魏承轩想哭,太懂了!

二姐那些坑弟的训练方式据说是在长公主府无聊时看书看来的,最开始的时候每天都要他绕着侯府跑两刻钟,跑完后还要做半个时辰乱七八糟的训练,每天还都不一样!

例如第一天她让他做了三组俯卧撑,每组八个,三组抱头深蹲,每组十二次,两组仰卧起坐加转体,每组十五次,前后翻滚两组,每组十二个。

最后还要他压腿,他压不下去,她就毫不留情地按着他的背猛地一用力!

那感觉,怎一个酸爽了得……

一开始,他每次压腿都会痛得毫无形象地嗷嗷乱叫,几乎要怀疑人生。

二姐如今,真是太不温柔了!

第二天整个身体酸痛还是小事,全身上下的肌肉都仿佛不是自己的,导致他上茅厕时差点蹲不稳,掉进马桶里……

往事真真不堪回首!

好不容易他的身体适应了这个强度,做完一整套训练也不会累死累活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身体倍儿棒,能一口气吃下五个包子了。

然而当他兴致勃勃地跑到二姐面前想炫耀炫耀,二姐却先塞了他一张新的训练计划,强度几乎是上一次的翻倍,他看完两眼一蒙黑,差点就这样昏死过去。

而他也算摸出规律了,二姐这是每七天就要给他换一次训练计划的节奏。

如今眼看着就要到第三个七天了,魏承轩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提前酸了起来,懊恼地低下头,道:“二姐,我觉得自己好没用,大表哥都要进京参加省试了,我却还在害怕即将到来的秋闱,我、我一点信心也没有。

如果我这一次落榜了,就要再等三年,我越想越焦急,只能不停学习。”

莫小蝶懂了。

原来是苦逼的考生心态,大夏朝参加科举不限年龄,魏承轩如今十四了,想下场试试水也正常。

但这孩子责任心太强,总想着要尽快出人头地保护两个姐姐,这思虑自然就重了。

而且魏承轩不比其他郎君,一直以来都是爹不管,娘不爱。别人学习不是上学堂,就是在自己家请先生,魏承轩却只能自学。

在家自学的自然也有,但那不是自家长辈亲自教,要不就是自家有天赋,或者干脆就是没想走科举这条路的,自然也不用寒窗苦读了。

郭氏对自己儿子倒上心,千辛万苦攀上了自己娘家的关系,把她的亲儿魏承烨送去了郭家的私塾念书。

郭左丞相家请的先生自然不是什么小人物,据说是之前曾在国子监任教的一位大儒!

郭家的私塾,魏承轩去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也没有人说什么。

而且郭氏面子功夫做得足,其实也似模似样地给魏承轩请过先生,但每次那些先生都莫名其妙的就做不下去了,要不是家里突然有人病死了要回乡,要不是突然得了重病,要不干脆就是家里突然出了什么变故,不想继续做教书先生了。

反正是连请了三任,每任都教不过三个月!

后来外头的人都在传啊,魏家大郎君命格克先生,谁去谁倒霉。

自那之后,郭氏就再也没给魏承轩请过先生了,不过郭氏给魏承轩请的先生自然不是什么好的,不请也没甚可惜。

只是没有一个好的先生带领,魏承轩总归是比别人差了一大截。

魏子清和康娘不是不急的,但她们什么也做不了,那会儿,他们姐弟三人没钱更没有能力,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魏承轩身上。

原本魏子清回襄阳城后,想让自家夫君指导指导魏承轩,但袁鸿杰新官上任,常常忙得回家都要加班加点,实在有心无力。

顶着这样的期待,眼看着考试日期越来越近,这孩子压力不大就有鬼了。

莫小蝶忍不住拍了拍魏承轩的头道:“想这么多干什么?你大表哥考上发解试时都二十有一了,你与其跟他比,怎么不想想万一这回比你小的魏承烨都考上了,你还没考上怎么办?”

是的,也不知道郭氏是不是认真的,竟然给今年才十二岁的魏承烨也报了名,不过听说本朝最年轻的进士中举时才九岁,自此之后大夏朝就出现了考生低龄化的趋势,还隐隐演变出了一股攀比风。

我这么小就去考试了,是不是特牛?考不上?我年龄小嘛,你看那么多大龄考生都考不上呢!

反正年龄小就是万能挡箭牌!

魏承轩:“……”

二姐你确定这是安慰吗?!

这也是他焦虑的原因之一啊!

莫小蝶眉一挑,紧接着道:“放心,二姐今晚就给你做一顿好吃的,保管你吃了后能美美地睡上一觉,什么烦心事都丢一边去。”

第22章 秘密场所

莫小蝶要的东西很快就买回来了。

只是她要的铁钩需要找铁匠打造,她要的木材有尺寸要求,也需要提前跟木材行预定,除了这两样没法立刻买回来,其他也算买齐了。

莫小蝶拿起那一大捆麻绳拽了拽,满意地点头道:“挺结实的,不错,铁钩和木材倒不急。”

她要利用这段时间提高这个身体的素质,但她现在被关禁闭,只能在闲趣苑里头活动,做做力量训练例如仰卧起坐、引体上升、垫脚跳还好,想做有氧耐力运动就比较受限了。

虽然工作了后,她不像在警校时有那么多时间运动,但还是保持每天跑五公里,每个星期去三次健身房。

现在这个身体比较麻烦,毕竟什么基础也没有,要从零开始,需要下的功夫自然就更多了,所幸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在这么一个小空间里,长跑不现实,但有氧耐力运动也不止长跑。

魏承轩看着那一大捆麻绳,莫名地后脊背一凉,“二姐,你要这些绳子做什么?”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挑眉笑道:“自然有妙用,绳子可是一样好东西,你以后会慢慢体会到的!”

魏承轩:“……”

果然这是二姐说的训练器具之一么?

他真的真的不想体会啊!QAQ

莫小蝶要的食材也买回来了,魏承轩见里面没有肉,偷偷地松了一口气。

肉虽然好吃,但天天大鱼大肉也是很恐怖的!

晚膳是各自在自己房间里用的。

用过晚膳后,魏承轩按照莫小蝶的嘱咐,先在院子里散了两刻钟步,顺便默记一篇他昨天就开始背的文章。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心情很浮躁,背着背着,脑海里总是浮现他每天眼巴巴看着魏承烨出门到郭家求学的画面,以及他每每跟魏承烨面对面地碰头,魏承烨正眼也没给他一个,径直从他身旁走过的情形。

他知道魏承烨从来看不起他,看到他那高高在上的嘴脸,他心里就憋闷。

还有小时候,大姐拉着因为和魏承烨打架,被罚跪祠堂的自己,一脸心疼地道:“轩儿,你一定要考上科举,出人头地,只有这样,你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

那时候他还很委屈,明明他被打得更厉害,为什么魏承烨一哭,被罚的只有他。

后来他长大了一点才明白,在郭氏眼中,他是不应该存在的,要不是康娘和大姐一直在身边护着他,他可能早没了。

还有二姐出嫁前,她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哭的那段灰暗的日子。

他一定要强大起来,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护两个姐姐,还有自己!

魏承轩胡思乱想了一通,一晃神才发现,两刻钟早过了,而那篇文章,他还是没有背下来。

他不禁懊恼地抓了抓头发,打起精神进了书房,打开书本学习。

然而,心绪也是完全静不下来,看了半天都没看进去几行字。

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有些颓然地趴到桌子上。

银朱和玉竹对看了一眼,微微弯腰担忧地道:“郎君,你没事吧?”

魏承轩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偏头,用手指拨弄着书桌上一盆绿色植物。

只见这植物长得很是奇特,每根枝干的顶端都分成了五根分枝,每根分枝上都是一小团汤匙状的绿叶围着几朵小圆颗粒状的绿颜色小花。

五团绿叶绿花团团围绕在一起,就像五朵云彩,长得很是娇憨可爱。

银朱知道这可是魏承轩的心肝宝贝,为了让他提起精神,便笑道:“这猫眼草长得是越来越好了,郎君把它照料得真好。”

魏承轩嘴角轻轻一勾,坐直身子道:“银朱,我不是说过,不要把我当孩子哄。”

只是心情比嘴巴诚实,好歹好了一些,看了看桌子上摊开的书,魏承轩眼里闪过一抹烦闷,站了起来道:“二姐说今天她要亲自下厨给我做夜宵,看时间应该开始做了,我们过去瞧瞧吧!”

……

魏承轩径直来到了闲趣苑的小厨房,果然见到莫小蝶已经在里面忙活开了,厨房里飘散开一股浓浓的米香味,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有点惊喜地走过去道:“二姐,你竟然真的会做菜!”

二姐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时常是拿着一本诗集便可以看上一整天,也不太愿意和身边人交往。

明明二姐小时候性子还是很活泼的,只是不知道怎的,越长大越沉静了。

这几年更是连他这个弟弟也有些爱答不理,像活在了自己的世界中一般,加上他们有近半年没见过面,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这几年的二姐,竟然都有点想不起是什么模样。

直到二姐从长公主府回来后,她整个人的形象才似乎又有了鲜活的色彩,魏承轩喜欢现在的二姐,但一想到她是受环境所迫才变成这样的,又觉得心酸愤怒。

魏承轩一进来,莫小蝶就察觉到了,头也不回地道:“那是,二姐可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

边说,边把准备好的鲜桂圆、枸杞和冰糖倒进砂锅里,合上锅盖,道:“好了,再煮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紧接着走到一旁,打算做第二样东西,处理食材的时候,才发现少了一样。

看到莫小蝶微皱的眉头,负责采买的银朱一愣,走过去问:“二娘子,可是奴婢有什么漏买了?”

莫小蝶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无奈道:“不是你,是我自己忘了,太久没做了,竟然忘了让你买童参。”

童参又名太子参,甘、微苦,平。归脾、肺经。体润性和、补气生津。

虽然童参不是必须的,但莫小蝶有些完美主义,总觉得少了一味药材心里不舒坦。

但这时候已经这么晚了,也没办法让银朱去补买,刚想说这回就算了,一旁的魏承轩突然探头过来道:“二姐,你要童参的话,我有哦!”

莫小蝶微愣,不太相信地看着他。

魏承轩嘿嘿一笑,扬起一个略带得意的笑,故作神秘道:“二姐,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场所,这事儿我连大姐都没说。”

莫小蝶闷笑一声,好嘛,每个孩子都有那么一段沉迷建造自己秘密基地的中二时期。

抱着姑且看一看还有一些好奇的心态,莫小蝶一路随着魏承轩走到了后花园东北角那座亭子的后头。

也是因为天色晚,莫小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闲趣苑出来了,也没有人发现。

只见那里有一小片空地,种满了海棠花和石榴花。

此时海棠花虽然没有开,石榴花却开得正盛,一簇簇大红色花朵在月光下极致地舒展着自己的美,形成了一种既活泼又妖娆的奇妙景象。

魏承轩径直拨开面前茂盛的枝叶,走到了最角落的位置,那里有一块一人环抱大小的石头。

石头后面,竟然还有一小块空地,种满了形态各异的绿色植物,乍看像杂草,然而当魏承轩拔起其中一棵,递到她面前时,莫小蝶才恍然大悟,这里种的是各色草药!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魏承轩。

魏承轩指着那棵草的根部,道:“二姐,这就是童参。”

莫小蝶眉一挑,“你怎么偷偷在这里种了这些东西?”

魏承轩挠了挠脸颊笑得有些腼腆,“我平日里喜欢看医药方面的杂书,有空就去野外寻些药草移植回来,按着书上说的自己配些药。”

莫小蝶觉得自己被这小子一脸憨厚的模样骗了,她还以为他只会读书!

突然,她想到什么,问:“莫非,上次我被关祠堂时,你让蝉衣掺进点心里的迷药,是你做的?”

第23章 菜鸡互啄

魏承轩不觉有异地点头道:“嗯,那个迷药要用到曼陀罗花,我原本想在这里也种一株,但曼陀罗花长得较为特别,且有毒,被发现不好交代,我便放弃了,另让玉竹去城外的山上采了回来。”

莫小蝶紧接着问:“除了迷药,你还会做什么药?”

“……也就一些普通的药,我只在无聊时才研究研究这些,目前为止种的草药也不多,所以会的不多。”

这小子也太嫩了,什么事情都写在了脸上。

你说说,你说说,好好说话便是了,这警惕的小眼神是什么意思呢?

莫小蝶挑了挑眉,双手抱胸,不紧不慢道:“对二姐还有什么不能说的?除了迷药,你还做过什么害人的药?”

魏承轩顿时有些炸毛,“二姐,你别胡说,我的药都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太不好的影响!”

莫小蝶点了点头,一脸你所谓的不是什么太不好的影响是什么影响的表情。

魏承轩只能讪讪地道:“我会做的真不多,很多我只是看了书,没来得及尝试着做出来。

除了迷药,我还做过一种催泪砂,是用蟾酥和辣椒细末做成的,撒一把出去可以让人不停流泪打喷嚏,但我没在人身上试验过,只趁着我们侯府的门房有事走开时,在大黄身上用过。”

大黄是南平候府守门的大黄狗,长得异常威猛健硕,面容狰狞,看着很能唬人。

小时候,魏承烨经常指使门房的人用大黄吓他,害他每次进出侯府时,看到那只狗就有心理阴影。

所以拿它做试验,他是一点内疚感都没有,那天大黄一直从中午狂打喷嚏到太阳下山,鼻涕口水滴滴答答地流,像个二傻子一样,最后连路都走不稳,简直怀疑狗生,吓得门房以为他得了疯狗病,差点要把它拖出去宰了。

“还有一次魏承烨骗我,说父亲让我去他书房,有事情与我说,谁料我去了后,发现父亲在、在和母亲身边的婢女抱、抱在一起,父亲大怒,把我狠狠打了一顿,我几乎十天不能下床。

后来我就把猫儿草的汁液偷偷涂到魏承烨的毛笔上,魏承烨当天晚上手就肿了起来,他吓得哇哇大哭,边哭边说自己的手要烂了!”

除了说到自己撞见父亲和婢女亲热的事情时有些不自在,这小子是越说越兴奋了。

没想到这个便宜弟弟还是个天然黑……

莫小蝶也总算咂摸过来魏承轩方才说的“杂书”是什么意思了,她还以为,先前那迷药是懂点医术的玉竹捣鼓来的,现在看来,敢情玉竹学的才是正儿八经的医术,魏承轩学的就是些“旁门左道”!

不过,这技能也不错,至少可以傍身。

她好笑道:“就这样,没了?”

魏承轩那股兴奋劲过了,又警惕起来,“没了,莫非二姐要因为这些事情惩罚我?”

莫小蝶不禁暗暗反省,自己平时训练他时是不是太严格了,怎么觉得这小子有点怕她?

明明她对着他已经是很和蔼可亲了,要换做她以前手下带的人,一言不合可是直接上手的。

为了挽回自己在弟弟心目中的形象,莫小蝶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没有,你做得很好。

这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受压迫的时候,就要反抗。

不过郎君用这些阴私手段总归不好,下一回如果条件允许,就正面和他刚,断几根骨头也没什么,要的是直接把他打趴下。

打不过的,再用这些手段也不迟。”

魏承轩:“……”

二姐果然很恐怖。QAQ

自觉和蔼可亲地教育了弟弟的莫小蝶拿着刚刚出土的童参,心满意足地回小厨房了。

很快,莫小蝶特制的爱心牌夜宵就新鲜出炉。

熬煮得软糯粘稠的莲子桂圆枸杞粥清香扑鼻,带着一丝清新的甜香味,让人在这般酷热的天气下也食指大动。

旁边还有一杯山楂麦芽饮,莫小蝶是用山楂、麦芽、童参和竹叶芯煮沸,放着浸泡十五分钟做成的,山楂的酸甜味混合着炒熟的麦芽的醇厚香味,还有一丝淡淡的药味,只觉得闻着就让人心旷神怡,浮躁的内心慢慢沉静下来。

魏承轩有些惊喜,赶紧拿起汤匙喝了一口粥,只觉得入口绵软清甜,抚慰了他这些天因为吃多了油腻食物显得有些疲累的五脏六腑。

他眼睛一亮,没几下就喝光了一碗,讨好地朝莫小蝶笑道:“二姐,还有吗?”

莫小蝶忍不住笑了,朝上前想帮忙添粥的辛夷摆了摆手,站起来又给他添了一碗道:“最后一碗,晚上不要吃太多,小心积食。

待会,你再把这杯山楂麦芽饮喝了。

莲子桂圆粥可以养血安神,补益心脾,山楂麦芽饮益气清心,健脾消滞。

吃完后,你到院子里散两刻钟的步,就上床美美地睡一觉,别想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很快就能睡觉了。”

妈妈去世前,在医院住了近一年,莫小蝶研究了很多食疗方面的知识,每天训练不管多忙,都亲自做饭送到医院去,久而久之都成半个专家了。

所幸这个世界大部分食材和草药,跟她那个世界差不多。

莫小蝶不知道为什么,大概因为这是书里的世界,而写那本书的是她那个世界的人吧。

然而在这里生活了大半个月,身边的一切都那么真实,每一个人也那么鲜活,莫小蝶是越来越不能单纯地把它当成一本书里的世界了。

毕竟,这么一个完整鲜活的世界,是一本书承载不了的。

魏承轩听了莫小蝶的话,却有些纠结地皱起了眉,苦恼地叹了口气。

莫小蝶看了他一眼,“怎么?做不到?你不会真的把二姐说的你和魏承烨的话放在心上了吧?”

听他刚才说的话,这小子和魏承烨结下的梁子可不少,估计要是这次落榜还是小事,要是他真的输给了魏承烨,才是让他崩溃的。

魏承轩有种被人看破了心事的羞耻感,红着脸点了点头。

莫小蝶想了想,问:“你知道魏承烨的学问是什么水平吗?”

说到这个,魏承轩不由得撇了撇嘴,“也就那样!

有一回,母亲拿了魏承烨一篇据说被先生表扬了的文章给父亲看,我在旁边也看到了,那家伙的水平比我还不如,还说跟着著名大儒学习呢!母亲也就欺负父亲看不懂这些文章!”

莫小蝶懂了,下结论道:“所以你怕什么,你们不就是菜鸟互啄嘛。”

魏承轩:“……”

什么菜鸟互啄!这、这是什么比喻!他可是在很认真地烦恼!

莫小蝶闷笑一声,一本正经地,“不喜欢菜鸟互啄这个词,菜鸡互啄怎么样?”

这不是重点!

魏承轩愤懑了一会儿,忽地整个人颓了下来,“二姐,你是不是觉得,我这回是绝对不可能考上的?”

第24章 训弟

莫小蝶看着他静了一会儿,一点面子也不给地点头,“是啊!”

魏承轩被打击到了,再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二姐的亲弟弟。

“这个答案不是我得出来的。”

看到少年一脸要崩溃的表情,莫小蝶好笑道:“是你的表情告诉我的,连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能考上,怎么能指望别人相信?”

她在警校受的那四年教育从来不是什么怀柔教育,她信奉的是能力至上,而能力,是由一个人的心志和付出的努力决定的。

天天想着天上会掉馅饼,难道天上就真的会掉馅饼吗?

魏承轩一愣。

莫小蝶眼一眯,突然板起脸严厉道:“要是你有信心考上,就考给我看看,要是没有信心,就老老实实多读三年书!

把时间都浪费在叽叽歪歪悠游寡断上,魏承轩,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下不止魏承轩,连身旁的一众婢女都呆了。

玉竹和银朱:“……”

二娘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那么豪迈了……

这话说得虽然不中听,不像一个闺阁小娘子说出来的,但话糙理不糙啊!

辛夷默默地握拳低咳了一声。

蝉衣双眸放光,只觉得娘子又比昨天厉害了,真不愧是娘子!

看魏承轩半天不说话,莫小蝶继续道:“至于魏承烨,他考没考上与你何干?

他考上了,难道你就考不上,他考不上,难道你就能考上?

无谓的自尊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你要是心里真的不服气,不甘心,就拼尽全力,把他甩到身后,让他只能仰望你!

就算暂时被超了也没关系,被人踩在脚底下也没关系,人生可长着呢!

至少在我和大姐眼里心里,真正在乎能不能考上的人,只有你一个!”

二姐这些话虽然说得很不客气,语气也一点都不温柔,魏承轩却莫名地梗了嗓子,眼角微酸。

自从大姐出嫁离开了襄阳城,二姐变得越来越沉静,他心里只觉得越来越孤独,心里有事或受了委屈,都不知道与谁说,只能自己默默地咽下去。

现在真好,大姐回来了,二姐也不再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终于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突然感觉到心底涌上一股莫名的委屈的少年猛地低下头,抬起没拿汤匙的左手胡乱地揉着眼睛,嗓音微沙道:“我、我知道的,二姐,我明白的……”

这些年一直目睹着少年的不安和孤独的玉竹和银朱也不由得咬了咬唇,眼圈微红。

感性的蝉衣更是扁起嘴,已经忍不住默默地泪流满面了。

唯一还算冷静的辛夷看着莫小蝶坐得笔直的背影,和魏承轩微微耸动的肩膀,经过这些天的锻炼,少年原本单薄的身体,竟然已经壮实了许多,不禁情绪复杂难言,悄悄地垂下了眼帘。

过了一会儿,魏承轩终于抬起头,表情坚毅,眼睛红了一片,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璀璨有神,直视着莫小蝶认真道:“二姐,这次考试,我会尽我所能去考!”

莫小蝶嘴角微扬,满意地点点头。

这孩子虽然心思纯粹,却不傻,只是一直孤身前进,没人带领,不自觉走了弯路罢了。

其实在这样被压迫的环境下,他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他还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这是多少人做不到的。

两姐弟就这样随意地说着话,很快,魏承轩就把这顿简单而舒服的夜宵吃完了。

就在他们准备分开时,莫小蝶突然若有所思地道:“轩儿,我一直没有问你,你可有想过,你是为了什么想考上科举?”

魏承轩一愣,想也没想地道:“当然是为了保护大姐和二姐,有能力掌控自己的人生。”

看到莫小蝶微皱的眉头,魏承轩不解地问:“二姐觉得,这个理由不好吗?”

莫小蝶摇了摇头,笑道:“不是,这当然可以成为理由,但这个问题,还可以有其他答案。

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考试了,你不用急着去想这个问题,先全心全意备考吧。”

魏承轩脸上现出几许困惑,但听莫小蝶这样说了,也不再追问,道了晚安,回自己院子去了。

……

这边莫小蝶帮魏承轩解了心结,姐弟俩都回房睡了个安稳觉。

那边莲心苑,到这个时辰依然灯火通明,偌大的寝室里,只有黑着一张脸的郭氏,和她身边几个心腹侍婢。

两个年轻的婢女被这沉闷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低着头不敢说话。

只有随着郭氏陪嫁过来的孟娘,这时候还能神色镇定地开口,“夫人,杜家的二夫人这时候来信说来不了三天后的赏花会,绝非偶然。”

郭氏脸色沉沉地开口,“我自然知道。”

说着,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都怪那不要脸的小贱人,她怎么不去死了!谁不知道杜家那二夫人最是看重自己的宝贝儿子,决不允许他的名声有丝毫污损,要不是那小贱人出了那种事,她怎会突然找借口不来半个月前便定好的赏花宴!”

杜右丞相这一辈的子孙中,最有名气的当属二房的嫡长子杜六郎。

当年他以九岁稚龄考上进士,惊艳大夏,之后更是受到了官家的密切关注,破格让他留在了专门保管宫廷藏书的密阁读书深造,并承诺等他年纪再长一些,就亲自为他挑选合适的职位。

到了杜六郎十四岁时,他以年纪尚少还需深造为由,上书官家出去游历,在外四年游遍了大夏朝的大江南北,编写了一本《大夏地理志》,记录了大夏朝的疆域及区域划分,以及各个区域的地理概况和风土人情。

这本书出来后备受士人推崇,一时间纸铺里的纸供不应求。

十八岁时他回到了襄阳城,官家立刻授予他太常寺丞,表面上看这个职位只是负责皇宫的祭祀礼仪事物,似乎没什么前途,就在大家都以为这位少年才子因为什么事被官家冷落了时,官家竟然让他随自己一起到太清宫清修。

于是有脑子的人都明白了,这小子在官家心里的分量大着呢,未来可期!

还有不少人分析,官家之所以让杜六郎到太常寺任职,是担心他锋芒太露会遭受其他人打压,这才让他先在基本不接触朝堂政事的太常寺混个几年,养精蓄锐。

这才是无上圣宠的表现啊!

到如今杜六郎已经十九了,若说这位名动大夏朝的少年才子有哪一方面是让大伙儿跌破眼球的,是他至今尚未娶妻。

有人说是因为杜六郎要求太高,有人说是杜二夫人总想着要为自己儿子挑选一个最完美的妻子,还有人说是杜六郎自身性子恬淡清高,不愿意娶妻……

反正不管如何,这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杜六郎如今尚未婚嫁!还是棵可以争夺的大白菜!

于是襄阳城里一众有女待嫁的妇人都疯魔了,纷纷各出高招、见缝插针地寻找可以和杜家攀上关系的机会,杜六郎一时间成了襄阳城最抢手的女婿人选。

原本南平候府是绝对入不了杜家的眼的,却恰好这时候,魏子宜嫁入了长公主府,南平候府一下子成了皇亲国戚,郭氏赶紧趁这机会攀上了自己一个嫁去了忠勇侯府的小姑,请她出面帮忙联系杜二夫人。

刚好七月份是石榴花开得正盛的时候,忠勇侯府后院种的石榴花也开了,忠勇侯夫人便以此为借口举办了一场赏花宴,邀请杜二夫人和郭氏一起参加。

原本一切都无比顺利,谁料,就这样被那小贱人搞砸了!

郭氏恨得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沉声问:“那杜二夫人说不能参加赏花宴的理由是什么?”

孟娘脸色有些怪异,道:“虽说这杜二夫人很可能只是顺势而为,但这件奇事儿今天确实闹得襄阳城沸沸扬扬的,说大不大,说小,也着实不小!”

第25章 郭氏的心思

郭氏立刻看向孟娘,皱眉道:“莫非,是那杜家庶出的十一郎昨日被拐一事?”

孟娘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事。杜右相家一向守卫森严,平常歹人连杜府大门都进不去,更别说要把里面的主子掳走了。

偏偏那杜十一郎是杜家二爷一次醉酒后脑子糊涂和青楼女子生下的庶子,为了此事杜相还大发雷霆,因此他一向不受重视,那天他独自一人在杜府后院玩蹴鞠,一不小心把蹴鞠踢到门外去了,就跑出去捡。

守门的见跑出去的是杜十一郎,只随便看了一眼便没在意,谁知道那杜十一郎把球捡起来后,没有立刻回府,反倒像被什么吸引了般,一路往街角方向走,待那门房察觉不见了杜十一郎的踪影,匆匆去寻的时候,人已经找不着了!

只在街角拐角处,寻到了一朵红艳艳的石榴花,整条大街上就只有那么一朵石榴花,还是新鲜摘下来的,所有人都说啊,那是歹徒故意留下的,这红颜色的花朵就像血一般,也不知道那歹徒是什么用意,可叹那杜十一郎如今才三岁!夫人,你说这事渗不渗人?”

这件事昨天一发生,就在整个襄阳城传开了,郭氏也有所耳闻,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紧张道:“这几日再多派几个人在烨儿身边,他每天都要去郭家求学,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孟娘赶紧道:“三郎君是夫人的心头肉,万万不可出事,老奴晓得的。”

郭氏这才放松下来,想起另一个也让她操碎了心的孩子,忍不住咬牙恨声道:“那韩氏绝对是拿这个当借口推脱,谁不知道他们杜家二爷一向荒唐,是个宠妾灭妻的主!原本那杜家二爷就有一个宠到天上去的小妖精,还突然给她从外面又领回一个,现如今那杜十一郎失踪了,韩氏指不定在心里暗暗高兴呢!

瞧她那高傲劲,想见她一面都要再三邀请,要不是她儿子争气,谁愿意把女儿嫁到那样一个没有规矩的家去?”

孟娘摇头不赞同道:“夫人这样说就意气用事了,便是杜二夫人心里对杜二爷有再多不满,身为一个宗族大妇,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足的,总不能前头自己的庶子失踪了,后头就开开心心赴宴赏花吧?赏的还是那石榴花,您让旁人怎么想?”

郭氏知道道理是这样,尖尖的指甲扣了扣桌面,道:“我这不是急嘛,这儿女啊就是上辈子的债主来讨债的!渝儿的终身大事,她父亲不急,我急!那男人一点用都没有,镇日游手好闲,就喜欢找人捧他的臭脚,这不,今儿个又宿到赵姨娘那小贱人那里去了!

那赵姨娘比瑜儿大不了多少,那男人还真下得了手!”

赵姨娘是南平候新收的姨娘,据说是上一回和一众猪朋狗友在外闲逛时,碰见一个卖身葬母的小娘子,长得美丽柔弱,像路边的小白花似的惹人怜爱,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南平候在一众朋友的怂恿下,就这样把她带回府了,最近对她很是宠爱,几乎夜夜宿在她那边。

眼看郭氏跑题了,越说越气不顺,孟娘忙道:“夫人莫急,要想见杜二夫人,也不是只有一种方法。

老奴打听到杜二夫人每个月初一十五都要到襄阳城外的光孝寺上香,杜六郎孝顺,自从上一年回京,便每个月都陪着母亲同去,这杜十一郎失踪了杜二夫人不好赴宴赏花,总不会连礼佛参拜都不能去吧?”

郭氏瞬间回神了,掐指一算,道:“后天不就是七月初一了?”

想了想,道:“不错,刚好我也许久没去光孝寺上香了,趁这个机会,带着瑜儿去一趟也好。”

孟娘笑着点了点头。

解决了一件大事,郭氏又想起府里那些碍眼的小兔崽子们,眼风朝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两个丫头一扫,“最近那两个小贱人怎么样了?”

司琴和钰棋自然知晓自家夫人指的是谁,司琴抢先答道:“回夫人,那二娘子还算安分,老老实实地在闲趣苑禁足。

二郎君最近却有一些十分奇怪的举动,每日都晨起绕着侯府跑步,时间还越来越长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用意?”

郭氏也有些困惑,眼看着要考试了,这小子不好好休养生息,还这么耗费精力做什么?莫不是知道去考试也是丢人现眼,自暴自弃了不成?

半响,冷声道:“不用管他,本来眼看着他的身子骨衰弱下去了,魏子清那小贱人竟然突然回来了,她夫君竟然还入了翰林院,那魏子宜也变得不好对付了。

不管如何,先把重点放在瑜儿的终身大事和烨儿即将参加的秋闱上,等我能腾出手来,再好好收拾那碍眼的魏承轩。

幸好侯爷是个天天不管正事的,我瞧着他到如今还没有请封世子的想法。”

便是南平候这爵位只是个挂名爵位,她也没有把它拱手送人的道理。

……

第二天,莫小蝶起了个大早,穿上一身豆绿色窄袖贴身的短衣,拿出那一大捆麻绳,大概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身形,截了一段一百五十厘米左右的麻绳,拿着到了庭院里。

蝉衣好奇宝宝一样追着问:“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锻炼一下自己的体能……呃,就是体力。”

莫小蝶到了一块空地,暂时把绳子放到一边,做起了热身运动,边做边笑道:“蝉衣,你帮我做的这些衣服真真不错,又舒服又便于活动,要是平时也能穿就好了。”

呀,被娘子夸奖了!

蝉衣满心欢喜,微微红了脸道:“娘子说什么傻话呢,这些衣服在家里穿穿还好,可见不得人的,娘子要是喜欢便于活动的衣服,奴婢琢磨着再给娘子做两套可以外穿的!”

莫小蝶感慨道:“你的手果然很巧!”

蝉衣在莫小蝶眼中,就是她再努力十辈子都做不了的贤妻良母型人才,针线功夫一流,厨艺也一流,要她下厨做做饭还可以,拈针穿线什么的,她真的只有跪的份。

但她这些天也在耐着性子学了,便是学不到以前魏子宜的十分之一,也要能拿出来装装样子,总不能她性子突然变了,以前学的东西也全忘了。

幸好魏子宜以前是个风花雪月的性子,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看书写诗上,女工技术很一般。

呀,今天第二次被娘子表扬了!

蝉衣双手捧脸,简直心花怒放。

莫小蝶做完热身运动后,双手拿起绳子,两手各绕了个圈,用脚踩了踩,满意地点了点头,便跳起绳来。

蝉衣在一旁一脸惊叹地看着,不自觉地数着个数,数到第五千下的时候,眼前人终于停了下来。

莫小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扯起衣服散了散热,一转头看到蝉衣这小丫头眼睛和嘴巴都瞪得溜圆,忍不住笑道:“回神了!苍蝇都要飞进去了!”

蝉衣赶紧闭上嘴,这才发现自己上当了,忍不住跺了跺脚道:“娘子如今怎的还学会骗人了!”

莫小蝶咧嘴朝她一笑,恰好这时辛夷走过来道:“娘子,水已经热好了,可以去沐浴了。”

莫小蝶点了点头,拉了拉筋,才去洗漱了。

做完运动,莫小蝶神清气爽的,用完早膳便钻进了书房里。

她们闲趣苑的房间都是一样的格局,一进门先是一个小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卧室,每个房间都用镂空雕花隔断墙和轻纱珠帘隔开,很是温婉雅致。

而魏子宜的房间布置得最为用心的是书房,不仅文房四宝俱全,架子上还整整齐齐地摆满了诗集散文集。

莫小蝶对此兴趣缺缺,她看书是想借此了解一下这个世界,幸好找了半天,还是给她找到了一本《大夏地理志》。

这本书的内容分门别类,全篇用通俗易懂的大白文写成,连来到这个世界后几乎成了个半文盲的莫小蝶也能大致看懂,作者还常常把自己旅途期间遇到的趣事写进去,让人看着看着不自觉就捧腹。

这些天,她就在看这本书,看得都有些入迷了,要是这里也有书迷见面会,她觉得她肯定要去问作者要个签名!

就这样一直到了下午,莫小蝶还以为今天会是很平常的一天,辛夷突然来报,魏子清来了。

第26章 美人坯子

魏子清其实来南平候府的次数不多,她到底已经是外嫁女,频频回娘家,被人诟病还是小事,就怕夫家的人有意见。

所以,她一般都是有事才会过来一趟。

莫小蝶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当魏子清一见面就叫她收拾几件衣物,随她一同去袁家的时候,她没怎么惊讶,只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虽然已经见过很多回了,魏子清还是忍不住暗暗为现在的小妹惊叹,便是她也做不到如此宠辱不惊!

想到方才让魏承轩收拾一下准备随她出去一趟,魏承轩惊得立刻跳了起来连连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魏子清就觉得小弟还需要多磨练磨练呐!

她叹了口气,神色现出几分不舍道:“今天表弟就要离开襄阳城了,我们姐弟仨去送送他。

但你也知道父亲和郭氏一向不喜与林家来往,我只好与他们说,明天初一,我要去光孝寺上香,想带你们两个一起去。

你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刚好去拜拜菩萨,去去身上的晦气,轩儿快要参加秋闱了,也可以去求求佛祖保佑高中。

而光孝寺在襄阳城外,每个月初一都有许多人去参拜,晚去了多半要被堵在路上,最好一早上就出门,这样的话,还不如让你们到我那儿住一晚,明天一块儿上路,免去了汇合的时间。”

本来郭氏也是一脸不情愿的,但她再三恳求,她最后还是允了,只神色严肃地叮嘱现在还不能让子宜过多地出现在人前,做什么事都要低调。

她心知肚明,郭氏最后会妥协,也是看在她夫君的面子上,否则,她还不一定能带他们两个离开。

林少安要走了?

莫小蝶这些天都在乖乖关禁闭,林少安是外男,无法进入侯府后院,因此自上次那一面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想起那个温和爽朗的男子,莫小蝶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大姐,你等我一刻钟。”

说完,她立刻去换外出的衣物,让蝉衣和辛夷去收拾东西,不多不少一刻钟,就准时出现在了魏子清面前。

魏子清惊得眨了眨眼,原本还在优哉游哉喝茶的动作一顿。

她原本以为莫小蝶说的一刻钟只是虚数,毕竟女孩子梳妆打扮一向费时间,她早已做好了等上半天的准备,然而现在她屁股下面的凳子还没坐热呢,自家小妹就已经准备妥当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仔细打量了莫小蝶一眼,果然见她素面朝天,身上除了发髻上别着的那根白玉木兰簪子,便再无其他首饰,不禁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放下杯子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回到梳妆台前,道:“你啊,怎么越来越不像一个女子了,赶时间难道比打扮自己重要?”

莫小蝶:“……”

在她看来,守时确实是最重要的,说好了一刻钟,就不能多一秒或少一秒,时间就是生命!

辛夷默默地看了莫小蝶一眼,她就知道大娘子肯定会有意见的!

她越来越好奇现在的娘子到底来自于哪里了,怎的那般与众不同。

魏子清让辛夷给莫小蝶上妆,自己亲自散开她的头发,重新梳理,把一头鸦羽般的秀发拢到一边,拧麻花似的侧拧起来,梳成了一个松松的随云髻,透着几许妩媚的慵懒。

在选择首饰时,她心酸了一下。

子宜的首饰盒里,就没几件像样的,甚至没有成套的首饰。

她最后选择了一根较为朴素的宝蓝点翠珠钗搭配孔雀尾羽步摇,再选择了一双莲蓬花瓣耳环搭配琉璃水滴的长款耳坠,这一搭配看起来既端庄,又不失年轻娘子的活泼娇俏。

最后莫小蝶看着镜中那个薄施朱色,面透微红,精致明艳,灿若玫瑰的美人,再一次被魏子宜的面容惊艳到了。

美人不愧是美人,这一打扮,简直就像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似的。

魏子清看着镜中的小妹,满意地点了点头。

被这样打扮了一番,莫小蝶只觉得自己连走路都拘谨了起来。

幸好她这大半个月,都有让辛夷教她贵族娘子的礼仪气度,也下了功夫去练,平时只是为着舒服不去做罢了,现在特意收了自己豪迈爽利的一面,倒也没有她刚到这里时看起来那么尴尬了,还真有了那种娉婷秀雅,举步轻摇的味道。

魏子清在后面看着,更满意了,看来小妹虽然受了刺激性情大变,骨子里那股大家闺秀的气派还是没有忘了的!

这导致魏承轩见到莫小蝶时,呆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莫小蝶受不住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才回过神来,嘿嘿笑道:“这才是二姐嘛,方才我都认不出了。不过二姐这样,真美!”

其实二姐以前就很好看,只是现在就像天上的仙女下凡似的,他方才看得眼睛都忘记眨了。

从方才起便一直只晓得看着莫小蝶发呆的袁思恬小娃娃仿佛受了刺激,终于回过神来,急切地也要表达自己的想法,“姨姨,漂漂!”

小家伙还在牙牙学语阶段,这已经是在很努力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莫小蝶不禁嘴角一扬,弯腰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小家伙立刻害羞地躲到了母亲身后,探出小脑袋脸蛋儿红红地朝她抿嘴笑。

莫小蝶以前从没有试过这般精致地打扮自己,甚至觉得这样的打扮很浪费时间,现在她倒是体会到一点女孩子花上几个小时打扮自己的心情了。

三人很顺利地就出了侯府,径直往城门而去。

那里,俊朗的少年身着一身蓝色布衣,立于来来往往的人潮中,已经整装待发。

见到从马车上下来的莫小蝶,林少安也呆愣了一瞬,忍不住笑道:“子宜的模样生得真好,是那萧二郎没福气。”

这样一而再地被人夸奖,莫小蝶难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了,笑了笑主动转移话题,“表哥在襄阳城的事情可办妥了?”

林少安笑道:“办妥了,我在城东买了间三进制的房子,瞧着很是宽敞,等下回我和你大表哥进京,就带你们姐弟去看一看!

这一回我是走得有些急了,在回渝州前,我还得去鄞州一趟采购药材。”

魏子清忙道:“表弟不用顾虑我们,办正事要紧!别耽搁了行程,到了八月十五的中秋佳节还要在外颠簸,到时候便是舅舅舅母不怨我们,我们也是一万个过意不去的!

知晓舅舅他们一直念着我们,没有忘记我们,对我们来说已是莫大的惊喜,请你转达舅舅舅母们,我们一切都好,让他们一定要保重身体。”

虽然只是一次短暂的离别,但到底是这么多年没见面的亲人,魏子清说着说着,还是有些哽咽了。

林少安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一看就知道是不懂得应付女人的性子,莫小蝶不禁噗嗤一笑,走前一步把一封信递给了林少安,笑道:“表哥,你上回说大舅想把生意做到襄阳城来,只是苦于没有门路。

子宜不才,也想替舅舅和表哥分忧,这些天便想了个点子,都写在这信封里了。

你和两个舅舅是行家,你们可以先评判评判,这个点子可行不可行?”

林少安一愣。

莫小蝶眨了眨眼,嘴角一挑道:“若是舅舅和表哥都觉得可行,不知道子宜有没有那个荣幸,和舅舅们合作。”

第27章 石榴花(第二更)

少女的眼眸璀璨明亮,嘴角的笑容自信大方,仿佛带上了夏日艳阳的温度,一时瞧着,竟比她娇艳的脸蛋还要让人移不开视线,勾着人就这样醉倒在这个笑容里。

林少安莫名地心一跳,脸有些热,连忙把信接过来,垂眸轻咳一声道:“子宜客气了,说什么合作不合作的,我们林家要是能成功在襄阳城立足,自然是要照拂你们三姐弟的。”

莫小蝶一听,就知道他没有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也是,在这世道,世人总认为女子就该安守后宅。

莫小蝶也不急,只笑笑,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作风,她可没想过要靠已经自顾不暇的南平候府过一辈子。

一旁的魏子清瞧了瞧林少安略显拘谨的模样,和自家小妹无意识招人的笑容,眼里悄然流过几抹若有所思。

很快,林少安就走了,姐弟三人也开始启程去袁家。

袁家也在城东,城东住的大都是些平民百姓,房价较便宜,最重要的是,那里有朝廷承办的公租房,租费比百姓自己出租的房子要便宜上一倍不止,十分抢手,官员有优先租房的权利。

对于袁鸿杰这种寒门出身的官员来说,便是做到了再高的官职,光靠那点子俸禄,想在襄阳城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也只有做做梦的份,朝廷这才有了这样一个政策。

因此,城东也住着许多没有根基的朝廷命官。

姐弟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的,于繁忙的备考生活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魏承轩更是无比兴奋,脸颊微红道:“我还没去过大姐家呢,听闻大姐夫当年考上科举时的名次可不低,不知道可否让大姐夫指导一下我的文章?”

想起自家小弟一路过来,连个像样的先生都没有,魏子清有些心疼,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你开口便是了!你大姐夫虽然人有些木,但性子好,做事最为认真妥帖,你让他帮你指导文章,他说不定连里面的错字都要帮你一一圈出来!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魏承轩眼睛一亮,嘿嘿一笑,年少的脸庞上写满期待和欣喜,“我不怕!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带上了昨天才写好的一篇文章。”

魏子清怜爱地替弟弟整理了一下头发,道:“今儿个我还给你们姐弟准备了你们最爱吃的东西,给轩儿准备的是狮子头,酒酿鸭子,还有一锅从早上便熬到现在的鸡汤。”

魏承轩的脸色黑了。

“还有给子宜也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松鼠桂鱼,糖醋肉段,还有酒酿丸子!”

莫小蝶的脸色也黑了。

魏子宜的口味简直跟她完全相反,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吃甜的。

魏子清察觉自己一双弟妹的兴致突然低了下来,不禁有些困惑,幸好这时候,袁家到了。

一身月白色直裰的袁鸿杰早已带着半夏等在了大门口,见到他们立刻迎上前来,让半夏扶莫小蝶和魏承轩下车,自己亲自上前扶魏子清。

魏子清一见到自己夫君,嘴角就微微上扬,眼神一下子柔得像一汪水似的,搭着袁鸿杰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莫小蝶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被喂了满满一嘴狗粮,明明这两人没有什么太亲密的接触,袁鸿杰身为读圣贤书的士人,也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光从两人一对视就仿佛黏上了的视线,以及举手投足间的默契和温情来看,便知道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说实话,光看外表,袁鸿杰一点也不突出,甚至有些其貌不扬,而且一看就比魏子清大上许多,但看起来稳妥踏实,气质纯朴,是个可靠的。

莫小蝶暗暗地在心里点了点头,再看魏承轩,那小子正偷偷朝她挤眼睛,摆出一脸没眼看的模样,莫小蝶不禁噗嗤一声笑了。

到了用晚膳时,莫小蝶和魏承轩真的没眼看了,看着不停往他们碗里夹菜的魏子清,莫小蝶悄悄地把自己的碗挪过了一些,甚是委婉地道:“大姐不用管我,倒是轩儿正在长身体,要多吃一些才是。”

魏子清脸上又现出心疼的神色,立刻夹了一根大鸭腿放到魏承轩碗里,“轩儿,多吃一些,这都是大姐亲手做的,尝尝大姐的手艺有没有进步。”

正在努力扒饭的魏承轩顿时幽怨地看了莫小蝶一眼,但面上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咬牙切齿道:“大姐做的菜越来越好吃了,大姐夫真有福气!”

魏子清顿时很是欣慰。

袁鸿杰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幕不说话,莫小蝶总觉得这家伙其实什么都懂,只不过在装傻……

因为开心,袁鸿杰倒了一杯小酒一点一点地浅酌着,道:“明天我沐休,刚好可以陪你们一块去光孝寺上香。”

魏子清微愣,“你不是说,有些文书没有整理完,明天要回翰林院一趟么?”

袁鸿杰放下手中的酒杯,叹息一声道:“杜相家前天失踪的那个孩子还没找到,虽然可能有些杞人忧天,但我思来想去,还是陪你们去一趟安心。”

这些天,一个被关禁闭一个埋头苦读与世界完全脱节了的死宅们闻言抬起头,眨巴一下眼睛,一副求告知的表情。

袁鸿杰轻笑一声,忍不住对魏子清道:“我瞧着四年没见,子宜和承轩都比之前活泼灵动了不少,真真不错!”

说完,把杜右丞相家的庶出郎君失踪的那则奇案给他们说了一遍。

魏承轩听得一愣一愣的,当听到那歹徒留下了一朵石榴花时,忍不住道:“我记得,城外到光孝寺那条山路上,有很多石榴花,这会儿应该都开了。”

魏子清不禁脸色微变。

袁鸿杰笑道:“这倒不用担心,现在正是石榴花盛开的季节,莫说到光孝寺那条山路上,这城里各处都有不少盛开的石榴花。

而且,明天去光孝寺上香的人不会少,那歹人拐了杜相家的孩子,躲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主动出现在人群中。”

魏承轩佩服地点了点头,只是忍不住沉思起来,“那为什么,那歹徒在拐走孩子后,还要留下一朵石榴花呢?”

袁鸿杰见他一门心思扑进了这个迷案中,都没心思吃饭了,忍不住夹了块松鼠桂鱼到他碗里,道:“这事还不知道,但杜家是皇后娘娘娘家,此事官家和太子殿下都十分关注。

太子殿下昨儿个还特意派人带话给襄阳城城尹,交代务必尽快把人救回,现如今襄阳城城尹正在大力追查此事,应该很快便会水落石出了。”

魏承轩的思绪立刻被中断了,看着碗里堆成小山一样的菜,有些欲哭无泪。

大姐,大姐夫,你们在夹菜的时候,没觉得这座小山已经在摇摇欲坠了吗?QAQ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莫小蝶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常年查案追凶,她自认对罪案还是有一定敏感度的。

歹人在自己的犯罪现场留下一朵石榴花,必定不是偶然,他这是在向某个人,或某一群人,传达某个信息。

第28章 又一朵石榴花

第二天,几人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膳便准备出发去光孝寺。

昨天便预定好的马车也准时到了,莫小蝶和魏承轩先上了马车,等了一会儿,袁鸿杰才扶着魏子清也上来了。

魏承轩不禁促狭地道:“大姐和大姐夫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说了这老半天!”

袁鸿杰笑道:“不过是有些家里的事要交代一下你大姐,怕回来后忘了。”

莫小蝶看了看魏子清有些恍惚的神情,和她不自觉瞟向魏承轩的哀伤眼神,心里有些了然。

昨晚魏子清说她们姐妹俩好久没有秉烛夜谈了,拉着她一起宿在了正房,把两个男人赶去了客房。

而魏承轩昨天说,他特意带了一篇刚写好的文章给袁鸿杰看,想让他指导指导,看来这指导的结果,不甚乐观。

袁鸿杰是个细心的,想来是看秋闱将至,不想让魏承轩分心,才把这件事瞒了下来。

魏子清又是个太在乎自己弟妹的,估摸是方才逮着两人独处的时间问了自己夫君这件事,得知了情况后,情绪有些控制不住。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莫小蝶没有很惊讶,真正能自学成才的有几个?便是有再高的天赋和再聪明的头脑,没有人引导,也难成大器。

这次秋闱,魏承轩能考上的几率,太低了,除非有奇迹发生!

也幸好魏子清很快便调整好了情绪,如常地和他们说笑,偶尔逗一逗被袁鸿杰抱在怀里的袁思恬,魏承轩这才没有发现异样。

很快,他们的马车就来到了城门口,虽然他们一大早就出门了,但今天出城的人还是多。

而且诡异的是,城门前排了长长一条队伍,不管是出城的人还是马车,都要接受检查,另一边进城的人却不用,像往常一般,只要能出示相关文书便能进去。

袁鸿杰掀开车窗帘子看了几眼,微微皱眉道:“可能有什么事发生了,以往便是再多人出城,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快轮到他们时,他们才发觉这次的检查十分严格细致,如果是走路出城的,要被搜身和查看行李,如果是坐马车的,那些官差要钻进马车里细细查看一番。

魏子清脸上现出些许不安,袁鸿杰握了握她的手,在官差钻进他们马车查看时,沉声问:“这位兄弟,请问城里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官差原本一脸不耐烦,这一大早的被叫过来逐一检查出城的人,他的耐心早耗光了,然而忽然,他看清了这辆看起来朴素无华的马车里,竟坐着两个天人之姿的女子。

一个端庄美丽,梳着妇人髻,显然已经嫁人了,一个梳着娇俏娴雅的垂鬟分肖髻,那张脸竟是比那妇人还要娇艳上几分,忍不住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道:“这位郎君有所不知,昨儿个晚上又出事了!

昨天杨祭酒家有个在外求学的郎君回京,准备参加今年的秋闱,谁料这还没到杨家就遇到了歹人,一共有两个,想把他才两岁的女儿掳走。

那杨郎君拖家带口地从外地赶回家,恐路上遇到劫匪,特意请了个镖师,那镖师听说在江湖也是有名号的,和那两个歹人打了起来,制服了一个,打伤了另一个,那些歹人才没得逞。

被制服的那个当场咬舌自尽,被打伤的那个功夫比较厉害,逃了,我们查得那么严啊,就是防止那个被打伤的歹人逃出城去。”

魏子清不自觉地伸手过去握住了袁思恬的小手,前头是杜相家的孩子,现在是杨祭酒家的,这歹徒是故意的还是随意找人行凶,只是恰好找上这两家?

不管如何,这天子脚下,也太嚣张了!而且他们的目标竟然都是这些才几岁大的孩子,这些孩子被掳走了,还不知道要被吓成什么样子!

他们的父母,恐怕也要担心坏了。

那官差没几眼就把这个不大的马车看完了,眼角余光偷偷瞄了莫小蝶几眼,心下不舍,又搜肠刮肚地找话说,还真被他找到了一件漏说的奇事,“对了,杜相家庶子失踪这件事你们都有所耳闻吧?据说那个咬舌自尽的歹人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唯有一朵红得滴血的石榴花,看着怪不吉利的!

不过啊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太子殿下发话了,必须把这座城锁得死死的,绝不能让歹人逃出城去,城里今日巡逻的官兵也多了不少呢!”

马车里的人都是一愣。

那官差说完,再也想不出什么话拖延时间了,恋恋不舍地偷看了莫小蝶几眼,才退了出去。

莫小蝶自然察觉到了那官差偷看的目光,但被人看几眼又不会少块肉,人家也没有明目张胆地看,也就没把这当一回事,只是出于职业病,脑子里已经在分析起方才那官差说的事情。

这两个案子都出现了石榴花,很可能是同一拨人做的。

而且那些歹人竟然可以和江湖上有名号的镖师打起来,有一个还成功逃脱了,说明这些歹人武力值绝对不低。

不是一般的歹人!

他们找上杜家和杨家,应该不是凑巧,是他们计划的结果。

而且,他们对受害者的选择,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是被忽视的庶子,就是在外归家不被察觉的郎君,这说明了什么?

因为听了这样一件事,出了城门后,马车里的几人都有些沉默,直到魏子清突然撩起车窗帘子,看着外头山路上偶尔见到的一片石榴花,有些不安地喃喃道:“这山上的石榴花,果然都开了呢。”

袁鸿杰安抚她道:“若觉得不安,要不先回去,下回再来?”

魏子清看到魏承轩微微黯然的神色,心里不忍,抿了抿唇道:“轩儿快考试了,这回不去,下一回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我们上完香,便立刻回去。”

丁香也撩起帘子看了看,笑道:“奴婢瞧着去礼佛的人半点没少,我们也不用那么紧张,那歹人受伤了,而且还在城里,我们这出城说不定比在城里安全!”

袁鸿杰笑笑,一槌定音道:“行,我们上完香就立刻回去。”

说着,拿出水壶递给魏子清,“去光孝寺要坐半个时辰左右的马车,今儿个日头大,你多喝点水。

子宜和承轩也是,别中暑了。”

有袁鸿杰调动气氛,马车里的几人又开始说笑起来,魏子清那微微揪着的心也渐渐放松下来。

光孝寺在襄阳城外一座小山丘的最高处,他们去得早,避开了最拥堵的时候,很快就到了。

诺大的光孝寺在晨光普照下,有种沉肃的威严之感,在他们下车的地方,还要走百来级阶梯才能到寺里,魏子清是孕妇,走得慢一些,莫小蝶他们几人也便放缓脚步,慢慢陪她往上走。

到了庙里,魏子清先陪着莫小蝶和魏承轩一一拜过佛祖和菩萨,最后才到了她要拜的送子观音处,和袁鸿杰一起在蒲团上跪下,接过小僧侣递过来的香,闭眼虔诚地默念着什么。

抱着袁思恬的丁香轻叹一声,道:“希望夫人这一胎能生个小郎君,否则……”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说下去,莫小蝶却心知肚明,古人重传承,魏子清第一胎生了个女儿,心里肯定是有压力的。

辛夷说过,袁鸿杰家是世代务农的农民,到了他这一代才出了个光宗耀祖的进士,家里的长辈十分看重他,自然更看重他这一房的传承,要是魏子清这一胎还是女孩,袁鸿杰是什么心情还是其次,他在乡下的爹娘定然无法袖手旁观了。

到时候塞人,逼着魏子清给袁鸿杰纳妾,都是有可能的。

莫小蝶心里有些不舒坦,她这时候才终于有种,自己来到了一个女子地位相对低下的世界的真实感。

突然,一旁的魏承轩扯了扯她的衣服,在她耳边小声道:“二姐,你瞧,郭氏那女人竟然也来了。”

莫小蝶一愣,转头看过去,果然见不远处的一棵菩提树下,郭氏正和一个穿着绛紫色长褙子的端庄妇人说话,她身旁跟着一个娇小纤柔的年轻女子,想来便是她至今没有见过面的四娘子魏子瑜了。

只见魏子瑜微微低着头,一副娴雅娇羞的模样,只是眼光总偷偷地瞥向正和郭氏说话的那妇人的方向。

那里,一个身着宝蓝色袍服的年轻男子长身鹤立,眉目秀气文雅,表情温和却疏离,站在那里就仿若修竹一般,隐隐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风采。

第29章 一出大戏(第二更)

魏承轩忍不住感叹,“那郎君长得真好看。”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笑道:“你也很好看。”

这不是打趣的话,魏承轩的五官长得极好,秀气但不女气,只是这几年营养跟不上没长开,身子板也单薄,好好地养一段时间,将来定然也是个吸引无数娘子回眸的翩翩郎君。

南平候可没那么好的基因,想来这三姐弟的亲娘林氏是个大美人。

魏承轩立刻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二、二姐,这话不能乱说。”

“为什么?我说的是事实,莫非你认为自己长得很丑?”

“不是!是不能随便说一个男子好看!”

“你是我弟弟,难道是外头随便一个男子?”

“……”

见魏承轩被她说得接不上话,莫小蝶挑了挑眉,好心地放过了他,道:“你可知道那对母子的身份?”

看郭氏母女那热络劲儿,那对母子定然不是普通人。

只是他们面对郭氏母女时,显然客气有余,热情不足啊。

魏承轩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想了想终是不放心,“二姐,我说真的,你在外头可不能随便说一个男子好看。”

其实这话有些轻浮,但被二姐用那般坦率随意的表情和语调说出来,奇异地没有一丝油腻之感。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比那些轻浮的话更撩人了!

莫小蝶无奈地看了这个突然一本正经教育起她的小屁孩一眼,看他定定地看着她一副得不到回应不罢休的模样,只好点头道:“好吧,这次听你的。”

反正,不说好看也能说别的。

而且,她又不是花痴,怎么可能天天逮着一个男的就说他好看。

丁香一直关注着这姐弟俩,这时候忍不住偷笑。

这姐弟俩的相处方式可真有趣。

而且如今的二娘子也是可人得紧,明明很多时候她都似乎处于主导位置,引领着二郎君做事,二郎君看起来也十分尊敬这个姐姐,但在一些小事如日常待人接物上,二娘子有时候坦率直接得就像个孩子,反倒需要二郎君去纠正引导。

看来二娘子以往还是与人接触得少了。

魏承轩却觉得自己内心的忧愁没人懂。

他总觉得这样的二姐,很容易被哪里来的坏男人拐走啊!

他和二姐的关系这段时间才好起来,他不要二姐这么快就被拐走!QAQ

这时候,袁鸿杰夫妇也出来了。

见到他们姐弟俩在埋头说着什么,魏子清心头柔软,不禁笑道:“你们可饿了?我们现在回去,刚好能在午饭时间赶回城里,若不然今天大姐做东,请你们到城里的酒楼吃饭!”

魏承轩顿时眼睛一亮,欢呼一声,“太好了,我都好久没下馆子了!”

袁鸿杰察觉莫小蝶一直在关注着某个方向,也看了一眼,顿时有些惊讶,“这不是,杜家六郎?”

莫小蝶好奇地看了袁鸿杰一眼,这杜家六郎是什么来头?

她刚刚看到郭氏母女热脸贴冷屁股,似乎贴不下去了,灰头土脸地告辞了。

只是魏子瑜转身离去时,仿若“不经意”地遗落了手中的帕子。

莫小蝶还想看看那俊郎君如何应对佳人这一“乌龙”呢,谁料刚好有个僧人走过来,和这对母子说起话来。

袁鸿杰又是叹息又是崇敬地道:“他啊,说是我们士人的信仰也不为过!许多士人都以能和他搭上话为荣。那真是老天爷给的天赋,别人求都求不来!”

莫小蝶姐弟闻言一愣,瞧那男子比袁鸿杰年轻上许多,应该也就十九二十的年纪,怎么就成士人的信仰了?

魏子清不禁也朝那个男子看了一眼,顿时了然,也是叹息着摇了摇头,心里头有些苦涩。

若轩儿有他一半的天赋,她又何须那么操心!

紧接着,袁鸿杰简单地给莫小蝶姐弟介绍了这年少成名的杜六郎一番,魏承轩听得双眼放光,满心佩服向往,莫小蝶却是暗道,原来这就是造成了科举考试低龄化攀比的那位仁兄!

就在这时,她发现那杜家母子和僧人说完了话,也朝着郭氏母女离开的方向而去。

前面不远处,就是魏子瑜“不小心”遗落的帕子,那条路没有旁人,干净的路面上只有那么一方帕子,异常显眼,正常人都不可能看不到。

这位少年才子会怎么做呢?是捡起来,还是捡起来呢?

莫小蝶一时只恨手边没有一包瓜子可以边磕边看!

然后,她眼睁睁地看着那杜六郎一边和自己母亲说着话,一边,走过了那方帕子……

莫小蝶有些惊讶。

无视了?还是他看不到?

那得眼瞎到什么地步!

就在这时,可能见这么久都没人给自己送帕子回来的魏子瑜等不及了,在婢女的陪同下,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然后惊喜地发现了地上的帕子,匆匆走过去捡了起来。

全程,杜六郎做的只是和母亲有礼地后退了一步,看着魏子瑜把帕子捡起来,然后在她直起身后,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走了。

魏子瑜似乎呆立在了原地,在杜家母子走远后,微微咬着下唇,一脸不服气。

果真是一出大戏。

莫小蝶正看得津津有味,突然,魏子瑜仿佛察觉了什么,猛地朝她看了过来。

莫小蝶没料到魏子瑜的感觉这么敏锐,和她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魏子瑜一脸惊讶,察觉方才那一幕都被莫小蝶看了去,又气又急,一张脸迅速变得通红,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恰好这时,魏子清的声音响起,“子宜,走了,发什么呆?”

莫小蝶收回眼神,心下有些无奈。

啧啧,似乎不小心和这位春心萌动的小娘子结怨了。

果然别人的好戏是不能乱看的!

……

另一边,杜宇淳陪着韩氏去上香,只是走到大殿门口时,他脚步一顿,转头对韩氏笑道:“母亲,我有些事要交代听泉,你先进去罢。”

听泉是他小厮的名字。

韩氏虽然有些不满,但担心影响儿子正事,只能点了点头。

杜宇淳走到角落处一棵菩提树下,立刻有个暗卫打扮的男子从树上跳下来,抱拳道:“主子,昨天被打伤的那条漏网之鱼在城门口制造了一场混乱,逃出去了,阁主正带着人在林子里追捕他的行踪,您看要不要过去一趟?”

杜宇淳垂眸思考半响,道:“你让阁主稍等片刻,我马上过去。”

“是!”

……

莫小蝶一行人上完香,光孝寺进进出出的香客也多了起来,几人不由得都庆幸来得早,别人开始摩肩擦踵的时候,他们已经要离开了。

只是回去的时候,因为这一路过来又是坐车又是爬楼梯,心情还几度起起伏伏的,魏子清有些不舒服,头晕脑胀,还反胃想吐,袁鸿杰担心地轻抚着她的背,她不但丝毫不见好转,反而反胃得更厉害了。

袁鸿杰焦心之下,见路边也有一些徒步去光孝寺的百姓坐着休息,再三思虑,决定先停一会儿,待魏子清舒服一些再上路。

马车一停下,袁鸿杰和魏承轩便小心翼翼地扶着魏子清到了树荫下休息,丁香见水壶里的水快没了,想起这附近有条小河,禀告了一声便去装水。

就在这时,一直由莫小蝶牵着的袁思恬突然拉了拉她的手,小小声道:“姨姨,尿尿。”

今天跟着他们过来的婢女只有丁香,袁鸿杰要留下来照顾魏子清,魏承轩是男子,不好带一个女娃娃去解手,莫小蝶便把袁思恬抱了起来,朝魏子清等人道:“我带恬恬去方便一下,很快回来。”

袁鸿杰朝她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就喊我们。”

魏子清勉力睁开眼睛,白着一张脸道:“你们小心一些,快去快回。”

莫小蝶看魏子清似乎很痛苦,微微皱起眉头,点了点头道:“我带恬恬方便完就回来。”

随即抱着她走进了小树林中。

魏子清因为头晕,眼前看到的事物都模模糊糊的,不甚清晰,只是隐隐约约的,她好像看到了一片红,那是……石榴花的红!

她心底,顿时有一股不安蔓延开来,说不清,道不明,却丝丝缕缕,让她无法忽视。

第30章 补刀是个好习惯

莫小蝶走进了小树林里,他们停留的地方在半山腰,人烟本来就稀少,加上这一片小山丘树木茂盛,不过走了一小段路,四周就一片宁静,只偶尔听到几声鸟鸣,仿佛到了另一个空间。

她看了看怀里的袁思恬,问:“恬恬,会自己尿尿吗?”

小家伙害羞地点了点头,声音软软地道:“会。”

想到这小家伙也快两岁了,魏子清应该有开始培养她独立上厕所的能力,而且这时候的小孩开始有自尊意识了,老让人带着上厕所难免难为情,便把她放到地上,笑着道:“那你去那边的灌木丛后面尿尿,姨姨就在这里等你,有事情就叫姨姨。”

小家伙认真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蹬蹬蹬地跑到了灌木丛后面。

莫小蝶靠到了旁边一棵树上,能听到小家伙窸窸窣窣解裤子的声音。

突然,她的心微微一跳。

方才树上,似乎掉落了一滴水珠,正正好,落到了她的左肩上。

今天晴空万里,天高气燥,不可能是突然下雨了。

而且,如果是雨滴,怎么可能只有一滴。

仿佛是响应她心里的活动,紧接着,又有一滴水珠落到她左肩差不多的位置上,同时,莫小蝶也闻到了,那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

她全身的细胞顿时都调动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在树上的人有动作之时,猛地往左跳了一步,一个强而有力的右踢腿就这样扫了过去!

藏在树上的人还以为这只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娘子,哪里想到她反应如此迅捷!后背就这样生生挨了一腿,狼狈地扑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剑也被甩了出去,在空中转了几圈,就这样深深插进了土地里。

然而男人也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只是脚步有些踉跄,右手捂着左肩,喉咙口一甜,竟生生地吐出一口血来。

奶奶的,这是什么女人,这踢腿的力量比男人还要强上几分!

若不是他昨晚受了伤,方才又一直被人追杀,身上挨了几下子,也不会没法及时避开这女人的攻击!

要知道,他的轻功是他们小队中最好的!

莫小蝶这时候也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模样,只见他穿着一身青色布衣,就仿佛寻常百姓一般的装扮,只是脸色狰狞,眼神凶狠,左肩处红了一片,显然受了重伤。

她双手握拳,摆出攻击的姿势,该死!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恬恬还在这里,她必须速战速决!

这男人一看便是个亡命之徒,她不能把袁鸿杰他们喊过来,魏承轩那小身板,不够挨他一拳的,袁鸿杰一看就是个文弱书生,何况还有个真正手无缚鸡之力的魏子清。

只有一个,而且他受了重伤,她能应付!

那男人的剑插在了她身后的位置,他缓过气来,眼神一瞪,突然就这样直直朝她冲了过来!

莫小蝶眼一眯,不闪也不避,在他冲过来抓住她衣领的一瞬间,左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右手从下面绕到里面一把拨开男人的右手臂,迅速地夹住了男人的脖子,两只手一用力,就是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

在男人被她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衣领里掉了出来,掉到了草丛上。

莫小蝶来不及细看,趁男人发懵的档口,快速闪身过去拔出了地里的剑,手一甩,就直直地指向了男人的喉咙口。

男人愣了一瞬,看着眼前散发着冰冷剑意的长剑,心底一寒。

亲娘的,这是哪门子女人,如此凶残!

他一咬牙,布满阴霾的双眼瞪向莫小蝶,哑声道:“你,到底是谁!”

有这样的身手,定然不是普通闺中的小娘子!

莫小蝶冷冷地注视着他,嘴角一勾道:“你不需要知道。”

边说,大脑边快速转动,她是直接一脚过去把他踹晕绑起来送去衙门好呢,还是以防万一,先把他的四肢卸了再打晕他把他送去衙门好。

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莫小蝶果断决定还是先把他的四肢卸了,补刀是一个好习惯!

就在她活动了一下手指,准备动作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孩童“呜呜呜”的叫声。

莫小蝶的心重重一跳,猛地转过头去,却见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另一个蒙面的男人抓了起来,小嘴被捂住了,此时一双眼睛写满了惊恐地看着她!

莫小蝶猛地瞪大眼睛,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抓着袁思恬的蒙面男人冷笑一声,粗声粗气道:“大哥,你竟然被一个女人打得那么狼狈,真是丢光了我们的脸。”

被莫小蝶用剑指着的男人想趁机逃脱掌控,然而他刚微微一动,那个明明没有正眼看他的女子却仿佛知道似的,那冰冷的剑尖又朝他的喉咙口前进了一些,他心一沉,冷声道:“啰嗦!太子的人马正在这附近搜捕,你还那么多废话!”

蒙面男人轻哼一声,喃喃了一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早死了。”

说着,瞪了莫小蝶一眼,“你,要想这小鬼没事,快把我大哥放了!”

看着他一只大手掐住了小家伙柔嫩的脖子,越收越紧,莫小蝶一咬牙,心里暗骂一声无耻,猛地收了剑。

然而那男人得了自由后,没有立刻反过来抓住她或者走到那蒙面男人身边去,而是一个反身,直接扑倒在了草丛上,一脸着急地在找些什么。

那蒙面男人也有些惊讶,忽地脸色一变,沉声道:“大哥,你莫非把那东西弄丢了?!”

莫小蝶没心思细想他们的话,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蒙面男人,心里在飞速计算着,趁他警惕心降低这一瞬间冲过去,救下恬恬的几率有多少……

忽地,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正四处在草地上张望的男人和那蒙面男人同时变了脸色,两人对望了一眼,一咬牙,竟同时拍树而上,快速跑远了!

莫小蝶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恬恬!恬恬还在他们手上!

然而她从没见过身子如此轻盈的人,竟可以轻易在树与树之间跳来跳去,以他们的速度,她是无论如何都追不上的!

她狠狠地咬紧牙关,直到牙龈都疼了,才稍微冷静下来,想起方才那两个男子的对话,她赶紧跑回去整个人趴在了草丛里,快速地寻找着。

她刚刚看得很清楚,那东西从男人的衣领掉出来的时候,是落在了这个方位。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人陆续从不远处的树丛中跑了出来,耳边听到他们在低声道:“主子,好像来晚了,那些人跑了!”

莫小蝶抬头看了一眼,只见来人竟然都穿着一身黑衣,唯有两个男子穿着平常的衣服,两人都身材高挑,气质出众。

莫小蝶感觉自己胸腔里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她悄悄地握紧了手中刚刚找到的东西,慢慢站了起来。

来人,是敌是友?

第31章 一夜夫妻百夜恩

站起来的时候,莫小蝶终于看清了那两个身着便装的男子是什么模样。

她眼眸微微睁大。

这两个男子,一个赛一个地容貌俊秀。

特别是其中一个男子,皮肤白皙,嘴唇菲薄,一双丹凤眼流转间,说不尽万种风情,若不是他身上的凉薄之气冲淡了几分他长相上的艳丽,真真是比女子还要惹眼。

然而,这不是最让莫小蝶惊讶的,最让她惊讶的是,其中一个男子,她方才才见过!

她站稳身形,哑声道:“杜家……六郎?”

杜宇淳微愣,“你认得我?”顿了顿,仿若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莫小蝶没时间去理他说了什么,微微咬了咬牙。

他们很明显,是冲着方才那两个人而来,那两个人也十分忌惮他们。

而刚刚那个受伤的男人,很可能便是昨晚想绑走杨家的女孩儿无果反被打伤的那个歹人!

他和先前拐走了杜家那个庶子的歹人,是同一个团伙!

而杜六郎是杜家的人,也是朝廷的人……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带来的人明显不是府衙的人,他们这次的追捕行为,很可能是私人行为!

更有可能,那伙歹人先前留下的石榴花,便是给他们看的,他们策划这一系列事情,便是冲着他们而来!

杜宇淳见莫小蝶脸色紧绷,却不说话,不由得转头对身旁的男子道:“楚睿,你说她莫不是被吓傻了?”

那个男子一双丹凤眼定定地看着莫小蝶,忽地,嘴角一扬,整个人平添了几丝风流慵懒的气息,淡淡道:“你怎会在此?”

莫小蝶没有回答他的话,微微吸了一口气,她要赌一把,便是她立刻下山报官,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回恬恬,毕竟那杜家庶子都四天了,还绕无音讯!

而且,她只能干等,什么也做不了。

要是她赌赢了,便很可能用最快的速度救回恬恬,若输了,她还有最后钳制他们的筹码!

她握紧了手中的东西,直视着那两个男子道:“你们可是在找昨天绑架案中那个被打伤的歹徒?”

杜宇淳微微挑眉,萧楚睿嘴角轻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两人都没有回答她的话。

莫小蝶也不在意,一字一句道:“让我加入你们,我小侄女被绑走了,我要把她救出来。”

莫小蝶这莫名自大的语气显然让他们有些惊讶,杜宇淳微微皱起眉头,萧楚睿表情不变,只是眼睛眯起,仿若一只慵懒的豹子,在慢条斯理地审视自己的猎物。

莫小蝶指了指被方才那个男人吐出来的血染红的草丛,淡淡道:“我不会拖你们后腿,这口血,是我让他吐的。

我身上,还有可以钳制他们的筹码,让我加入你们,他们很可能回来找我,省去了你们四处乱找的时间。”

杜宇淳不敢置信地看了看那片染红的草丛,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女子在如此紧急的时刻,还如此冷静。

她的小侄女真的被抓走了吗?

听到莫小蝶最后那句话,他下意识地问:“是什么?”

莫小蝶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只见她手里,有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婴儿拳头大小,被从树缝间洒进来的阳光一折射,有些刺眼。

杜宇淳的脸色一变,他身旁的男子也快速而短暂地皱了皱眉。

莫小蝶心里咯噔一下,她没猜错,这珠子也是他们的目标!

而很可能,他们和那群歹徒之间的恩怨,便是源于这颗珠子!

她快速地把珠子收起来,声音微冷道:“如何,我现在可有资格加入你们?”

杜宇淳皱眉道:“这位小娘子,我劝你把这颗珠子交给我们,这可不是什么漂亮的首饰,你带着它,那群人不会放过你。”

看来他们还是没把她当一回事。

莫小蝶嗤笑一声,“你当我是傻子不成?把珠子给了你们,那群歹徒又不知道,照样还是会回来找我。”

这也是她冒险与他们合作的原因,那群人显然很看重这东西,要是她带着这珠子回到魏子清他们身边,只怕还没下山便会遭遇毒手!

杜宇淳没料到这长相娇美的娘子头脑竟如此清晰,仿佛是在外打滚多年的老江湖,丝毫不像在闺阁中娇养长大的小娘子!

莫小蝶嘴唇微抿,道:“为今之计,只有彻底斩除后患,我才能安心!

你们要这珠子,可以,只要你们协助我救出我小侄女,我把它双手奉上又如何!”

杜宇淳身旁的男子忽地轻笑一声,慢慢抬眸看着莫小蝶,道:“宇淳,你先带人去追方才逃走的人,今日之内,定要踹了他们老巢!”

那双狭长微挑的丹凤眼中仿佛有清冷的星光在流转,被他看一眼,就仿若有一股寒意,从自己心底深处蔓延开来。

莫小蝶一瞬间确认了,这群人中能主事的,是他。

杜宇淳有些惊讶地看了萧楚睿一眼,但也没多问,点了点头道:“行,他们有人受伤了,应该跑不快。”

说完,一扬手,那群黑衣人顿时呼拉拉地跟着他跑了。

莫小蝶皱眉看着他。

萧楚睿轻笑道:“你好像没有很惊讶。”

他的声音很是清冽,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柔和,仿佛两块上好的玉石相击时发出的声音,和他这个人给人的凉薄感觉,倒是很不一样。

他在女人眼中,无疑是十分有魅力的一个男人,不是寻常男人的魅力,是一种带上了一丝情欲气息的危险魅力。

莫小蝶紧了紧手中的珠子,知道他说的是他让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的事,舔了舔干燥的下唇,道:“我确实很惊讶,莫非你是想趁没人的时候,从我这个女子手中抢东西?”

萧楚睿眼眸微闪,“脑子还算聪明,若你不想受罪,便乖乖把东西交出来,在这样的荒山野岭,你便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帮你。”

莫小蝶:“……”

这里就一个小山丘,荒山野岭个鬼!

还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来帮她,这位仁兄,你是来搞笑的吗?

她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突然走到一颗半人大小的石头旁蹲下,抬头看着他问:“你身上可有带纸笔?”

萧楚睿微微一挑眉,她方才那个眼神,是鄙视?

这是听出了他话语中的不正经,把他给无视了?

萧楚睿眼里掠过一抹深思。

这女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见他没有立刻回话,莫小蝶没有耐心地抓了抓头发,啧了一声道:“算了,不搞那么多有的没的。”

说着,直接咬破手指,快速在石头表面写下了一行字——

速去报官,勿轻举妄动。

然后站起身,从袖子上撕下了一块长布条,拔下一根簪子,把布条绑在上面,卡进了石头上的缝隙里。

这样虽然无法让他们放心,但至少能让他们抱有一丝希望。

袁鸿杰为人沉稳冷静,有他在,魏承轩和魏子清应该不至于乱了手脚。

而她要做的,便是尽快把恬恬安全带回去!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看了身旁的男子一眼道:“萧二郎君,一夜夫妻百夜恩,虽然你我连那一夜的恩情都没有,但好歹算旧相识,你不会就此袖手旁观罢?

若你这次帮了我,我会想办法报答你!”

第32章 你是不是男人

先是用旧情要挟他,再是示好,这女子深谙说话的技巧。

萧楚睿一直看着她的动作,此时眯了眯眸,轻哂道:“我方才还以为,你不知道我是谁。”

这男人的话中处处是陷阱,莫小蝶看了他一眼,道:“我方才不是吓糊涂了?勿怪!”

萧楚睿不禁挑了挑眉,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看着甚是眼熟。

他不紧不慢地背靠在了身后的树上,轻笑一声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便应该知道你我早已没有关系,你哪里来的自信,我会帮你?要知道……”

他狭长的眼眸中忽地流转过一丝危险的光芒,莫小蝶的心微微提起,这男人,是认真的。

“若我真的要强行拿走你手上的珠子,你毫无还手之力。”

她自然知道,这男人不止性子,只怕连武功,都深不可测。

莫小蝶看着他,轻叹一声,忽地笑了,“我说了,我会报答你,想来萧郎君对我会如何报答你,是毫无了解的兴趣。”

萧楚睿不置可否地看着她,莫小蝶继续道:“方才那颗珠子应是被那歹徒装进了一个蓝色锦袋里,只是我在与他打斗时掉出来了,锦袋里的东西也撒了一地,除了这颗珠子,还有张纸,上面写满了奇怪的符号,那些符号皆是由一个点和一条横线组成……”

莫小蝶一直密切关注着男子脸上的表情,见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收起,眉峰微敛,心知自己是赌对了。

她初见那些符号时,心里的震惊排山倒海一般涌来,第一时间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她甚至不用看第二眼,便知道那是什么符号,并能精准地解读出上面的信息。

这张纸条与这颗珠子放在一起,两者间必定有什么联系,若萧楚睿和那杜家六郎也是冲着这颗珠子而来,理应也会对纸条上的信息感兴趣。

就在这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司琴的声音,“二娘子,你们在哪?”

想来是见他们出来太久,担心了,让司琴过来看看情况。

不能把他们扯进这件事中,至少现在不能。

莫小蝶微微一皱眉,下意识快速跑过去,要拉萧楚睿离开这里,然而,却抓了个空。

她有些愣然地一转头,却见萧楚睿站直身子,大步走到她前头,转头看着她,似笑非笑道:“不想被人发现,就走罢。”

莫小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暗暗地举起右手握了握。

虽然是下意识的举动,但被人这么避开,也是有些尴尬。

早便知道这男人对“魏子宜”这个前妻毫无好感,却没想到了避之如蛇蝎的地步。

罢了,他们现如今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管他对她是什么态度。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进了林子深处,却也没有继续方才的话题,树木葱茏的林子间,一下子似乎只有他们两人,安静得甚至能听到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突然,走在前头的萧楚睿听到一声突兀的呲啦声响,不禁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一挑眉。

只见后头的女子正弯着腰,撩起自己的裙子,十分果断地撕掉了一半。

莫小蝶站起身后,刚好撞上了萧楚睿的目光。

这男人的眼睛,简直生来便是为了蛊惑人的,再凉薄的目光配上这双眼睛,竟也能让人看出一丝如水柔情来。

她把撕下来的布料随手往路上一扔,淡淡道:“我说了,我不会拖你们后腿,穿着裙子,活动总不方便。何况,敌人随时会来,不是吗?”

像响应她的话似的,远处忽然有一阵风吹来,拂过她的额发,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咸臭味。

那是,男人身上的汗味。

莫小蝶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左脚小心翼翼地往后挪了一步,两手紧握成拳。

萧楚睿却忽地笑了笑,整个人转了过来面对她,道:“是呢,小娘子,东西在你那里,你可要看紧了,若是被抢走了……”

莫小蝶有些讶然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却见他话音未落,右手忽地一甩,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顿时传来一声男人的哀嚎,紧接着是重物掉落地面的声音,他却甚至没有投去一个正眼,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完了这句话,“你让我找谁讨去?”

下一秒,只闻一声暴喝,“我要你们的狗命!”

随即,有三个人影从四周的树上一跃而下,径直朝莫小蝶而来。

喂喂,攻击你们同伴的可不是她,一个个都脸色狰狞地盯着她是几个意思?!

莫小蝶嘴角抽了抽,猛地想到方才萧楚睿那么说的用意,忍不住怒吼道:“萧楚睿,你这混蛋!拿女人当挡箭牌,你是不是男人!”

在他让杜宇淳带着人先走的时候,她就隐约猜到了他的打算,他是想以她作饵,引出那群歹人。

人太多的话,他们肯定不敢轻举妄动,他才只留下了自己和她。

她本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出那纸条的秘密,但她除了知道他是长公主府的二郎君,其他的完全不知,为了增加救回恬恬以及自保的筹码,她再三思虑还是说了。

只是她没想到,他在早就知道有人埋伏在附近的时候,还故意说出东西在她身上,明明他们之前一直在一起,敌人理应无法确定东西的所在。

这混蛋!

莫小蝶边吼边猛地一俯身,避开了迎面而来的利剑,随即旋身到了那三个蒙面男人后头,一个右踢腿踢倒了一个。

在另一个男人拿着剑朝她冲过来的时候,直接一个漂亮的后空翻避开攻击,双手撑地的同时一脚往他下身踹去。

那男人直接被踹飞,只觉得自己的子孙根都碎了,杀猪一般惨叫着滚落地上。

最后一个男人被莫小蝶这两下干净利落的攻击惊到了,一时呆在原地,警惕地看着她,不敢上前。

莫小蝶眼角余光发现最先被她踢倒在地的那个男人挣扎着要站起来,萧楚睿却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头火大,忍不住转头大吼,“呆站着干什么!揍他啊!混蛋!”

第33章 我还不如找头猪(第二更)

萧楚睿扯了扯嘴角,他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这么吼,感觉挺奇妙。

见那女子朝他吼完,便立刻把目光转回前方,紧盯着那个趁她不注意便快速朝她袭去的男子,身子往左微微一倾避开长剑,右手一把擒住他的手腕,让他一时动弹不得,然后一使力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一拉,右膝盖同时狠狠往上一顶。

那个男人顿时连惨叫都来不及,蔫了,手上的剑也脱力掉到了地上。

他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抽出腰间的佩剑,手腕一翻转,便用剑鞘击中了那个挣扎着站了起来朝莫小蝶冲过去的男人的后脑勺,那男人原地摇晃了一下,噗通一声倒地。

他不喜欢见血,善后的事情,自然会有其他人来做。

那边,莫小蝶本想把男人的四肢都卸了,手上用了用力。

没卸成功……

这弱鸡身体……若不是她当年搏击是全校第一,且善用巧劲,早被萧楚睿那男人阴死了。

她转身朝萧楚睿道:“过来,帮忙卸一下他的关节!”

察觉到莫小蝶话语中的火气,萧楚睿淡淡一笑,走过去道:“打晕他便是,何必那么麻烦。”

莫小蝶面无表情地把男人往他脚边一扔,“要打自己打。”

萧楚睿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眉头微蹙。

看到自己膈应到他了,莫小蝶心里舒爽了一些,淡淡道:“人不能都倒下了,总要留一个带路。”

就在这时,被莫小蝶踹了命根子的男人缓过劲来,看着萧楚睿,不敢置信道:“你……你不是……荣阳长公主府的……”

他之前出任务时见过这个长公主府的二郎君,但一时想不起来,这时候从这个角度看,才终于勾起了脑海中的回忆。

莫非他们之前的兄弟都是被他杀死的?那颗清灵珠也是他夺去的?!

长公主府声名狼藉的二郎君,竟然、竟然在为太子做事,这么说,他也是江湖中那个……

话音未落,男人便身子一哆嗦,瞪着插在地上那把离自己的命根子不足一个手指盖距离的小刀,下身一热,双眼一蒙黑,竟就这样昏死过去。

萧楚睿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转头,看着眼眸微微睁大的莫小蝶,一脸可惜道:“剩这一个了,让他带路罢。”

莫小蝶:“……”

这男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恶趣味。

把人吓尿就算了,你还嫌弃是几个意思!

她轻叹一口气,把烦乱的心绪往下压了压,从地上捡起一把剑,走到瘫坐着脸色发白的男人身旁,直接一脚踩上他的胸膛,把剑横在了他脖子边,眯眸冷声道:“你们抓走的孩子都在哪里,乖乖说出来,我还可以饶你一命。”

男人简直要哭了,小娘子唉,你明明长得柔美可爱惹人怜,怎么做出来的事却似那地狱恶鬼一般!

老天爷,这是暴殄天物啊!

眼看着他要开口说什么,莫小蝶皱了皱眉,脚上用了点劲,冷声道:“少废话,我现在耐心不太好,一不小心手滑一下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我话就先放在这里了,没了你,我还可以唤醒其他人带路,你自己衡量罢!”

男子一惊,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呜呜呜求饶,“女侠饶命,女侠饶命,那些孩子……那些孩子就在林子深处的一个山洞里,我现在就带你们过去!”

什么地狱恶鬼,折煞地狱恶鬼了,她明明比地狱恶鬼还要恐怖!

萧楚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她这些江湖话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么娇小的一个身子,做出这种大老爷们的举动,竟丝毫不显得违和,反倒英气十足。

就在这时,他看到那个威胁人威胁得甚是熟练的女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忽地转头看向他,“把你的腰带解下来。”

“……”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么淡定地让一个男人解腰带,也不是一般的女子能做出来的罢。

莫小蝶有些不耐烦,这男人怎么做事磨磨蹭蹭的,就见萧楚睿从袖袋中掏出了一捆半透明的细丝,扔给她道:“这是天蚕丝,便是功力再深厚的人被它缠上了,没有个把时辰也解不开,比腰带好用。”

莫小蝶用没握剑的手接住,有些愣然。

萧楚睿一哂道:“怎么,不是要绑着他?”

莫小蝶发现这个男人外表看着玩世不恭云淡风轻,实则细心通透得可怕,与他接触得越久,越会发觉,他的玩世不恭不是因为人的劣根性,而是因为他把所有人都看得太透,所以都没有放在心上罢了。

她因为恬恬的事,一直没法冷静下来,不管她表面装得多么淡然,还是不自觉朝他迁怒了,这点他肯定也看出来了,却也没说什么,依然以他自己的节奏做事,并悄无声息地掌握了主动权。

他看似随意的一举一动,都有其用意,她虽然气他方才算计她,却也知晓,他是在趁机探她的底,和这种过分聪明的人打交道,本来便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但与这种人做同伴,总会给人一种要命的安定感,就如她现在一般。

她这便宜前任夫君,果然不普通呐。

应该说,果然不愧是女主的男人。

莫小蝶垂了垂眸,低低地道了句,“谢了。”便利落地捆绑起那个男人的双手,用剑指着他,让他带路。

三人原本一直静默无言地走着,萧楚睿突然仿若不经意地开口道:“你似乎很习惯这种团伙合作?”

这人,又来了,又在不动声色地探她的底了。

莫小蝶头也没回地道:“你可以这样跟自己解释,你感觉错了。”

一个自小在闺阁中娇养长大的小娘子,自然是不会什么武功啊团伙合作的,所以你感觉错了,眼也瞎了。

萧楚睿忍不住嘴角微挑。

这是明摆着不打算跟他说实情,真是连借口也懒得找一个,某些方面也是坦率镇定得让人佩服。

“不过,你方才还真是放心,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出手?”

莫小蝶有些意外他没有追问,这是心里已经有判断了?还是这个大少爷少之又少的怜香惜玉心情在作祟?

不禁瞥了他一眼。

她知道他说的是方才打斗时,若他没有及时出手击晕那个企图过来攻击她的男人,她毫无防备的后背很可能就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她用与方才一般淡漠的声线道:“找同伴便是为了方才那种情况,若我找的同伴连掩护都不会,我还不如找一头猪。”

萧楚睿:“……”

这也坦率过头了。

半响,他轻呵一声,声音微冷道:“现如今,可是觉得好过找一头猪?”

第34章 天大的恩情

莫小蝶走路的动作顿了顿,发现男人眼中的光芒似乎有些危险,这是生气了?抑或,又在试探什么?

看来她方才觉得这男人有怜香惜玉之情,绝对是高看他了,想了想,似笑非笑道:“是啊,至少猪不会给我提供好用的天蚕丝。”

萧楚睿微愣,忍不住低笑着摇了摇头。

这小娘子,他不过是想诈她一诈,看她是不是真的精通团伙合作,却没成想反被将了一军。

不过,他的目的也算达到了,她确实十分习惯这样的团伙合作,而且,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

被挟持着的男人闻言,忍不住在心里长吁短叹,这小娘子,唉,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到底是哪个人家把这么一个天仙般的小娘子教成了这个模样?!唉!

忽地,莫小蝶看到前面的男人像被什么绊了绊,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

她微微一愣,还没来得及思考是怎么回事,就感觉有人用力推了她一下,男人清冽淡漠的嗓音,用比平时快了一个八拍的语调道:“趴下!”

她心头一紧,没有多想直接照做,随即只闻耳边一阵密集的刷刷声,竟有无数支箭朝他们射来。

莫小蝶眼眸猛地大睁,看着男人动作干净漂亮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手腕翻飞,把剑舞得飒飒作响,一时只见其影不见其身,竟就这样生生地把数百枝箭挡了下来!

这功夫,何止深不可测那么简单!

等这箭雨落完了,莫小蝶立刻跳起来,火大地一脚踩上知道计划失败已经缩成一团在瑟瑟发抖的男人,“很好,看来你是完全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说完,转头看了萧楚睿一眼,心情复杂道:“谢了!”

这下可好,又欠了一个人情,还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情!怎么还?

还不了,赖账成不?

萧楚睿笑笑,道:“我以为,你对打架绑人这些行当这么熟悉,应该也会很熟悉这些简单的小陷阱。”

莫小蝶:“……”

她熟悉的套路都是直接拔枪火拼的好吗!二十一世纪了,谁还会大费周章设这么无聊的陷阱!她是警察,又不是盗墓的!

“不过,你还算配合,这点不错。”

莫小蝶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一喊趴下她就照做这件事,不禁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废话的眼神。

团伙行动,不管是把后背留给对方,还是无条件信任对方的话,都是最基本的原则。

她有自己的判断能力,若是不相信他,就不会找他帮忙。

她站直身子,没有回应他的话,只看了看一片幽深的前方,微微皱眉道:“这家伙是故意带我们走这条路的,照这情形来看,前面的陷阱不会少。”

而且这些专门用来团灭的陷阱,一看就知道不是为了某个人设置的。

这样的树林深处,寻常不会有成群的人进来,这样想来,这地方很可能是为了萧楚睿他们设置的……修罗场!

那两起绑架案中留下的石榴花,果然是给他们看的,传达的意思是,让他们来这个开满了石榴花的山头与他们见面。

很可能他们之前曾在这里发生过什么冲突,因此这个暗号,只有他们双方能看懂。

分明被这女子无视了的萧楚睿不禁眯眸浅笑,平静的眸中微起波澜。

这种毫不犹豫相信一个才见过一面……嗯,应该是两面的陌生人的自信和胆量,便是男子也少有。

他这前妻,是越来越让他意外了。

他走前一步,拔出自己腰间的剑,“看来你对这些陷阱不甚熟悉,接下来我来带路罢。”

莫小蝶愣了愣,顿感欣慰,这位大少爷终于肯屈尊做事了,她还以为这些苦活累活力气活都默认由她来做了呢!

看她这一脸感慨的表情,想来是对他不满已久,萧楚睿薄唇微掀,道:“还有,我看到这里有我的人留下的标志,估摸他们方才也经过了这里,特意留下标志提醒我们有陷阱,察觉到陷阱发动了,应该很快会有人过来接应。”

莫小蝶:“……”

她发现自从遇到这个男人后,自己经常会出现无言以对的情形,这样不好,很不好。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这个混蛋也应该早说啊我摔!

……

果然没过一会儿,就有一队同样黑衣打扮的人找上了他们。

为首的男子看到莫小蝶,眼中现出讶异和困惑,但很快隐去,给萧楚睿行礼道:“主子,杜郎君方才派人告知属下,说已经找到了漏网之鱼的所在,只是情况有些棘手。”

莫小蝶的心顿时微微一紧,直到她跟着他们到了一处林木掩映着的山洞外头,才知道了事情的严峻性。

远远地,他们就透过树与树之间的缝隙,看到有六个身着便装的男子被十几个黑衣人团团包围,那六个男子采取前四后二的排列方式,前面四个人拿着剑做出随时攻击的姿态,后面两个人,一人挟持着一个孩子,冰冷的利剑就这样横在孩子稚嫩的脖子边。

其中一个男孩儿吓得哇哇大哭,另一个女孩儿小小的一团缩在匪徒怀里,脸上净是惊恐的表情,一双大眼睛满含泪水,却奇异地没有哭出来。

她只觉得心里揪成了一团,突然停下脚步,“你们过去罢,这种情况我过去大抵也没什么用,还可能让恬恬失控,发生危险。”

这么小的孩子在这样的处境下,乍然见到自己的亲人,万一闹起来,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萧楚睿转头看了她一眼,莫小蝶沉默片刻,忽地抬眸,一字一句道:“萧楚睿,恬恬就拜托你了。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我绝不会食言。”

虽然心里七上八下的,但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相信他,也没有别的选择。

萧楚睿静默半响。

女子的眼眸干净透彻,以至于里面那股充满力量的坚毅,和与他说话时的认真,他竟然看得一清二楚。

他眯了眯眸,只简单地道了声“好”,便带着人拨开面前的树丛,走了出去。

这女子这么郑重其事地拜托他,倒弄得好像他没有认真把人救回来,便罪大恶极一般。

他竟然也有被人吃住的一天,也是麻烦。

第35章 怪癖

青龙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一幕,方才见到这女子的时候,他已经大大地震撼过一回了,他想不通主子为什么会带一个弱女子一起行动。

红袖添香什么的,不适合这个处境,也万万不适合他们那比和尚还要清心寡欲的主子啊!

而且这女子美则美矣,衣着却分外不整,要不是他太了解自家主子,还以为主子对人家小娘子怎样怎样了呢!

而现在,他更是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何尝见主子对一个女人如此和颜悦色过!

便是和主子一起长大经常来长公主府的昌荣郡主,主子也至多维持表面上的友好,何曾见他这么认真地、没有顾左右而言他地回应过昌荣郡主!

便是他们这些忠实又可爱的下属也鲜少得到主子这样的态度啊!嫉妒!好嫉妒!

萧楚睿几人一走出去,站在包围圈边缘的杜宇淳就察觉了,转头看了一眼,奇怪道:“那个小娘子呢?”

萧楚睿没有回答他的话,直奔主题,“现在情况如何?”

杜宇淳打量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追根究底,皱了皱眉叹气道:“有些棘手,方才我们在山洞旁埋伏时被发现了,现如今他们拿两个孩子当人质,我们是断不可轻举妄动了。”

是他估算失误了。

这几个人被逼到了绝境,神经不是一般的敏感,他们的动作已经放得足够轻,但只是因为多前进了一小步,竟然就被他们察觉了,此时这群人渣拿两个孩子当人质,是最糟糕的情况。

他无奈地看向萧楚睿,“楚睿,如今如何是好?”

萧楚睿眉眼冷厉,嘴角却依然轻挑着一抹笑,“你给我惹下了这样一个烂摊子,你问我如何是好?”

杜宇淳忍耐再忍耐,最后只能叹气道:“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萧楚睿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一边观察起这四周围的地形,一边道:“放心,这个人情,我定会好、好地向你讨回。”

杜宇淳的眉角跳了跳。

你一个大男人,这么斤斤计较像话吗?!

在看到某个方向时,萧楚睿的视线微微顿了顿。

就在这时,被包围着的男人沉不住气了,粗声粗气道:“你们当老子是死的!我方才提出的要求,你们商量得怎样了?你们来再多人都没用!要是不想这两个小鬼没命,就乖乖照老子说的做!”

那小男孩一时间哭得更撕心裂肺了,哭喊声穿透偌大的山林,惊飞了一群鸟雀。

萧楚睿皱眉看向杜宇淳,杜宇淳叹气道:“他们让我们把清灵珠还给他们,并让出一条道,让他们离开。”

方才喊话的男人便是最开始被莫小蝶踢了一脚的那个头领,此时咬牙切齿地加了一句,“两颗清灵珠都要还给我们!别装傻,我知道珠子都在你们手上!”

他派出去的四个人至今没有回来,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杜宇淳忍不住咬牙轻斥了一声,“得寸进尺!楚睿你别听他们的,便是我们把东西给了他们……”

他们也不一定乖乖把孩子放了,他们现在就像被逼到了绝路的疯狗,做出什么事情都不足为奇!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熟悉的清冽嗓音带了丝慵懒响起,“好啊,不过我把珠子给你了,你们就这样带着孩子跑了,我找谁哭去?

不若我们先给你让出一条路,待你们到了开扩处,我们再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杜宇淳不敢置信地看着身旁的男人,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那头领咬了咬牙,刚想否定这个提议,就见那个长得清俊贵气,在如此境地竟还在悠然浅笑的男子慢慢道:“否则,就别怪我做一回那泯灭良心的无耻之徒,反正你手中挟持的两个孩子,一个虽然是杜家人,却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一个压根只是个平民之子,便是死了也不可惜。

若不是我还有点做人的良心,何至于此时此刻还好声好气地与你们谈条件?”

被包围的男人嘴角微抽,那男人一口一个“泯灭良心”、“无耻之徒”、“做人的良心”,是在暗讽吗?就是在暗讽吧!

可他说得也不无道理,他们手中的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质,要是把他们逼狠了不管不顾翻脸,别说清灵珠了,他们只怕连明天的太阳都看不到!

那头领内心剧烈挣扎了一会儿,终是道:“可以!就依你的!”

萧楚睿立刻一扬手,四周围的黑衣人慢慢地往两边散去,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杜宇淳眉头紧皱,下意识地想拉过萧楚睿问问他到底是何打算,那男人却像浑身上下都长了眼睛似的,一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杜宇淳:“……”

夫子在上,现在是在意这个的时候吗?!这男人的怪癖还能不能好了!

那几个男人见路让出来了,立刻改变了排位,两个挟持着孩子的男人走在中间,另外四个人,两人在前,两人在后,就这样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青龙不禁看了看身旁的主子,虽然如今情势严峻,但他清楚自家主子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他这样做定然有后招,可是,会是什么后招?

他猛地想起了那个衣衫不整的娇美女子,只是不可能吧!她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

就在这时,那六个黑衣人已经离开了他们的包围圈,只是以防万一,他们还在往后走,打算走得离他们远一些,再让他们随便出一个人过来交换孩子。

反正都这样了,如果他们还顾念这两个孩子的命,那就什么都好说,若是他们要翻脸,他们顶多把这两个孩子杀了,逃之夭夭!

杜宇淳不禁看了看身旁的萧楚睿。

真的好吗?再这样下去,他们的处境只会更被动。

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只见那几个歹徒右边的一棵大树后,突然飞出两颗男人拳头大小的石头,快准狠地砸向了那两个挟持孩子的男人,一颗石头打爆一颗脑袋!

那两个男人一前一后地惨叫一声,眼前一黑,竟就这样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还没从这个变故中回过神来,就只听到一个清脆甜美的女子嗓音大喝一声——

“萧楚睿!”

第36章 心善的萧郎君

随即,青龙看到自己认知中的那个弱女子猛地冲了出来,一把扑到了那两个男人身上,把他们扑倒在地!

他惊讶得瞪大眼睛,转头快速看了被点名的自家主子一眼,却见他眯了眯眸,抬手按了按眉心,突然,猛地往前一冲!

他心里一咯噔,赶紧也一声厉喝,“众人听令!把敌人全部抓起!”

萧楚睿赶过去,恰恰好挡住了往莫小蝶身上而去的四把利剑,他一个横扫,就把四个男人逼退了几步,这时候,他后面的人也赶上来了,那四个男人顿时再没有精力管他,和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莫小蝶察觉危险已经解除,赶紧坐起来,把两个孩子从男人怀里捞出来,刚刚她扑过去的时候算准了角度,是让那两个男人后背着地的,因此两个孩子有人肉垫子,事是没有,倒是被吓坏了。

小男孩整个儿瘫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莫小蝶顾不上他,赶紧把袁思恬抱在怀里,焦急道:“恬恬,是姨姨,姨姨来了!”

袁思恬原本紧闭着眼睛浑身发抖,听到熟悉的声音,才慢慢睁开双眼,见到莫小蝶,她小傻子一般呆愣了一会儿,才似乎终于确认了眼前人是真实的,猛地伸出小胖手紧紧抱住她的脖子,带着哭腔一连声地叫:“姨姨!姨姨!姨姨!”

袁思恬还不会说很多话,害怕到了极点,只会这样一声又一声地喊她的名字。

感觉到温热的小手紧紧箍着她的脖子,紧得她都有些呼吸困难了,但怀里的小身子还在瑟瑟发抖,莫小蝶不忍心拉开她,而且此时她也是满心感慨,微微红了眼眶,抱着她的小身子不停轻拍,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啊,姨姨来救你了,没事了。”

这时候,那六个男人也已经被制服,莫小蝶抱着袁思恬站了起来,看了看已经挨在了一棵树上抱臂看着打斗现场的萧楚睿,犹豫了一会儿,走到他面前叹息道:“谢谢。”

女子的嗓音清脆柔和,整个人透出一丝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劫的疲累和松软,这一路过来她强硬得就像一块石头,倒是没想到她还会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萧楚睿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胆子还挺大。”

他方才看到她远远地给他使眼色,就猜到她肯定有了主意,只是他没想到,她竟是把赌注压到了他身上。

那一声“萧楚睿”叫得气势万钧,印象中这样连名带姓叫过他的,只有他家母亲。

他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不曾想,这女子的胆子比她想的还要大。

这算是赞赏?

莫小蝶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我这不是相信你肯定能赶过来。”

也许是因为之前两人曾合作对付敌人,他又救了她一命,她竟然找到了一丝过去和警局队友一同出任务时的默契感。

虽然这家伙心眼多又时常算计她,但关键时刻还是靠谱的,应该说,很靠谱。

莫小蝶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再恼火他先前算计她的事情了,现在恬恬平平安安回来了,比什么都重要!

她不由得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又说了一遍,“不过,真的谢谢你。”

萧楚睿默了片刻,眯眸轻笑,“你今日,跟我道了四遍谢了。”

莫小蝶:“……”

这人竟然还数着啊,话说她今天一天欠下的人情可能比她上辈子还多,想想就头疼。

天降之灾不过如此!

莫小蝶皮笑肉不笑,“好说好说,说明萧郎君心善,以后必定好人有好报。”

好像这是人生第一回被人说心善,萧楚睿细细品味了一番,笑道:“你这模样,似乎说得很不情不愿。”

莫小蝶面无表情道:“不,我这是在为自己的运气默哀呢。”

随便出个门都能遇到最近闹得襄阳城沸沸扬扬的孩童绑架案的绑匪,老天爷也太厚爱她了!

萧楚睿看着她这万念俱灰的表情,不禁低笑。

两人这边正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殊不知旁观者已是惊得下巴快要脱落了。

青龙连指挥人收拾现场都忘了,瞪着一双眼睛一直看着那边看起来相处十分融洽的两人,这是怎么回事,他错过了什么?

主子这副模样行走江湖,自然少不得沾花惹草,但他对女色一事向来淡漠,与他这风流倜傥的形象完全相反,碎了不知道多少女子的心。

他就是那种,可以毫无违和感地坐在花楼中喝着小酒,无数美丽女子从他身旁经过,眼都不眨一下的男人。

因此长公主殿下和太子殿下一度怀疑主子不喜欢女人,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主子对这个莫名出现的女子的态度,似乎与之前任何一个女人都不同,她到底是谁?

杜宇淳看了青龙一眼,忍不住伸手在他呆滞的双眼前晃了晃,啧啧笑道:“你家主子一向招桃花,女人出现在你家主子身旁的场景,还没看习惯么?”

对青龙来说这女子是突然蹦出来的,难免惊讶,他却是见识过这女子拿着清灵珠不卑不亢地要求加入他们的模样的。

就他瞧着,楚睿顶多是和这小娘子脾性相投,能聊上几句罢了,这家伙对女子的淡漠是骨子里的,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完美地伪装起来,而对于那些真性情的女子,他一向能多给几分好脸色。

嗯,大抵是因为那些女子不会惹麻烦罢。

只是就楚睿那长相和那双仿佛能勾魂摄魄的眼睛,但凡楚睿给出一点好脸色,就没几个女子能守住本心的。

但不管那些女子有没有动心思,楚睿从来不会与她们有进一步的来往就是了。

这女子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不过说实话,方才那女子直喊楚睿的名字,以及那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助攻,也是出乎他意料。

到了现在,他哪里不知道,楚睿方才是故意说那些欠扁的话扰乱那几个歹人的心绪,那女子也是了得,竟然能不声不响地隐藏起自己的踪迹,找准时机一招必杀。

这两人相互配合,堪称完美,连他也不由得暗暗惊叹。

也不晓得这是襄阳城哪家的小娘子,瞧她一开始的穿着,应该出自中上等人家,莫不是哪个武将家的?

这下可麻烦了,说不定以后他们还会有见面的时候。

就在这时,有一队人马姗姗来迟,见到满地狼藉,为首的人心头一惊,赶紧小跑到萧楚睿面前抱拳道:“主子,玄武行事不力,请主子严惩!”

说着,微微抬眸,当看清在萧楚睿身旁的莫小蝶时,他见鬼一般,眼睛猛地瞪大,“魏家二娘子?!你怎会在此?”

声音中,除了满满的惊讶,还含着几许警惕,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嫌恶。

第37章 认亲现场

莫小蝶发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阻止他了,察觉到好几道瞬间汇聚到她身上的复杂目光,她只能默默地望了望天。

老天爷对她这不是厚爱,已经是独宠了吧,这算什么?大型认亲现场?

青龙觉得自己的下巴已经掉下来了。

杜宇淳讶异了一会儿,忍不住微微皱眉。

如果说楚睿方才的态度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还算正常的话,现在这个走向就是诡异了吧。

魏家二娘子,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楚睿前不久被休掉的前妻。

这两人当初算不欢而散吧?虽说楚睿当初也没放什么真心在里面,但面对给自己带了绿帽子的前妻,这心也忒大了。

这女子也是……耐人寻味。

如果说前一刻他还算对她产生了一丝赏识之情的话,这会儿,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了。

曾经做下了婚内爬墙这种事的女子,这会儿竟然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面对自己的前夫,而且她那情夫可是被荣阳长公主叫人当场打死了,一般人便是不迁怒,也万万无法那么淡定吧?

她这态度,可是特意伪装出来的?她可是带了什么居心接近他们?

不过,他和这女子也算是有了几次正面接触,她看起来,是无意中被卷进这件事的,会遇见楚睿,应该是偶然。

她也不像是那种没有脑子的女人,会头脑发晕做出婚内爬墙的事,当初楚睿那场亲事,他没怎么去了解,只知道结果,但也知道楚睿存了与她和离的心思,要是聪明的,她就应该和楚睿和离后,再去追求自己的爱情。

到时候,不管是再嫁,还是私奔,总比现在落得一个不堪的名声好,莫非,那件事还有什么内情?

但也不排除,她当初被男女之情冲昏了头脑,这也不是什么怪事。

他不由得看了楚睿一眼,却见他一副没事人似的,不禁眼角微抽,叹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当事人都不在意,他一个外人在这里苦苦思索也未免太可笑了。

楚睿也不是会被轻易蒙骗的人,刚刚他和那女子独处了一路,心里该是早就有计较了罢。

玄武当初是因为好奇偷偷去看了这个据说后期痴恋主子的夫人一眼,所以方才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会儿不禁又是困惑又是膈应。

他不清楚这女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一向对这个前夫人没什么好感,和自己青梅竹马暧昧,后期还对主子做出一副痴心的模样,这种女人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又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

他一向喜欢听江湖八卦,若这女子安安分分的,他还可以用看好戏的心情,把她当做先前那些恋慕主子的女子中的其中一个,但她如今突然出现在主子身边,可是不甘心放弃主子特意找过来的?

这就有些不自量力没脸没皮了。

不过,这地方岂是一个普通女子可以随便找过来的?玄武眉头蹙得更紧,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莫非,这女子身上,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如果她对主子有威胁,定要及早铲除才是!

莫小蝶按了按额角,自然察觉到了一下子天翻地覆的氛围,魏子宜在这些人中间,虽不至于十恶不赦,但绝对是不受欢迎的存在。

想到这里,她不禁瞥了身旁的萧楚睿一眼,倒是真心实意地对他产生了一丝佩服了。

看这一个两个的,这么藏不住情绪,真正的当事人方才和她行动了一路,还没说什么呢!

虽然,这明里暗里的算计和探究,是层出不穷。

她不禁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可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嗯,难为你还记得我,我的小外甥女被你们追捕的这群歹人抓走了,我是为了救我的小外甥女而来。”

莫小蝶这淡定坦然的应答让玄武一愣,他这时候才发现了,这魏二娘今天给他的感觉,似乎有些怪……

而且,主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脸上虽带着笑,但那笑却没有透出任何情绪,狭长的眼眸微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时冒出来的抓心挠肺感让他暂时放下了对这女子的成见,转头看了青龙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龙比他更抓狂,他也想知道啊!

窝在莫小蝶怀里的小家伙感受到这不安的气氛,怯怯地抬头看了周围人一眼,扁了扁嘴,又立刻埋回姨姨的怀抱里。

呜呜呜,这些叔叔看起来好凶……

莫小蝶察觉到了,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有些不悦,伸手安抚地摸了摸恬恬的脑袋。

她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应该说,之前处于危机中,她没心思想那么多。

为了救恬恬,她不后悔向他们寻求帮助,并与萧楚睿做了交易。

她成为了魏子宜,也做好了接受魏子宜过去一切的准备,他们对魏子宜这一面倒的偏见,她虽然不认同,却也知道不是一时半会能消除的。

但所有负面情绪,恬恬都不应该承担,她不禁眼神微凉地看了萧楚睿一眼。

这家伙至今为止一声不吭的,明摆着是想看她如何应对那些异样的目光,他对她的试探,她能理解,但这种方式,她很不喜欢。

接收到莫小蝶的视线,萧楚睿淡淡一笑,墨玉般的眼睛看了她一眼,站直身子道:“把现场清理一下,撤退罢。”

莫小蝶暗暗地撇了撇唇,心里不满归不满,还是赶紧叫住他,“稍等。”

玄武顿时露出一副他就知道的鄙夷神情,他就说,这女子明摆着是不甘心放弃主子,想死缠烂打!

莫小蝶哪里看不出这新来的男子的想法,嘴角扬起一个微冷的弧度,却也没说什么。

他还真以为他家主子是金子,谁都喜欢?

看在他家主子方才帮了她又救了她一命的份上,她就给他几分面子,不与他计较。

何况恬恬还在这里,要计较也不是这时候。

她收回眼神,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伸到腰间,想解开绑在那里的一个淡黄色紫藤萝绣花锦袋,因为单手活动不利索,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

萧楚睿嘴角噙了一抹笑,看向玄武,直看得他头冒冷汗,乖乖地低下了头,才又往树上一靠,静静地等着。

玄武心里一下子,是又惊又骇,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主子,可是在为了这魏娘子,在对他施压?

第38章 明晚,我去找你

莫小蝶不禁瞥了萧楚睿一眼,心里的不满消散了些许。

他们主子比他们脑子清醒。

在那场失败的婚姻中,他们主子和魏子宜不过是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责备谁。

一个太无情,一个太懦弱,脑子还像搅了浆糊一样糊涂。

萧楚睿也没义务站出来替她出头,但有没有义务是情理问题,做不做是风度问题。

看来这男人还算是有风度的。

因为怕打斗时像那个脑子犯抽的歹徒一样把东西丢了,莫小蝶特意把锦袋的带子在腰带上绕了好几个圈,因此解开它花了不少时间。

最后,她单手托着千辛万苦拿了出来的小珠子,置于萧楚睿面前,笑笑道:“给你,说好双手奉上的,但我现在不方便,就将就一下罢?”

萧楚睿哪里看不出女子眼中的情感变化,方才还对他不满呢,这会儿就恢复如常了?

还挺好哄。

他不禁眉轻挑,却也没说什么,伸手从她的手掌中拿过珠子。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轻轻地从她手中拈过珠子,甚至没有碰到她的手掌。

收好珠子后,萧楚睿便大步走到那群黑衣人中间,只是在经过莫小蝶时,微微俯身,因为特意压低声音,那清冽柔和的声线仿佛带上了一丝暗哑,在她耳边如风般一扫而过,同时伴随着一股清新好闻的气息,“明晚,我去找你。”

莫小蝶一愣,半响,才摸了摸有些发热的左耳,微微皱起眉头。

这个男人还真是……真是,怎么说呢,让人一言难尽。

但很明显,他压根没把魏子宜这个前妻当一回事,不管是先前的算计和试探,还是一副没事人般地和她合作交易,在他看来,这一切只是公事公办罢了。

他比她想的,还要冷漠无情。

不过,这反而更有利于他们之间的合作,他和她之间本便应该公事公办,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感情干扰,合作期间他们也许还能和谐相处,毕竟方才相处下来,她虽然不喜欢他的一些做法,但还算愉快。

围观众人:“……”

他们怎么觉得自己的脑容量完全不够用了,这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比一个淡定,这完全不是一对前任夫妻该有的状态啊!

莫小蝶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了看日头,竟然都快到傍晚了,魏子清他们怕是要急疯了,想了想,还是朝他们淡淡地说了句:“多谢各位今日的帮忙,如果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告辞了!”

虽然她们遇见这件灾祸,某些方面也算受了他们牵连,但没有他们,她也无法这么快救回恬恬,现在追究谁对谁错没有意义,就好聚好散罢。

杜宇淳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忽然笑道:“魏娘子莫急,你如此回去只怕不安全,你稍等片刻,我让我们的人暗中护送你们。”

说着,指了指地上还在旁若无人地哇哇大哭的小男孩,“顺便,我庶弟也拜托你了,你若不嫌麻烦,可以把他送回杜家,若想低调一些,把他送到府衙也行。

借口嘛,你随便编一个就是,杜某不胜感激!”

莫小蝶一愣,这才想起这个被绑走的杜十一郎还是这位杜六郎同父异母的弟弟,不过,这兄弟间的感情也未免太淡薄了些,这孩子哭得嗓子都哑了,也不见他去安慰一句,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管不着。

虽然自她的身份曝光后,周围很多人对她的态度便掺进了明显的不善,但这杜六郎也是难得,待她还是和和气气的,不管是为什么,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和他大抵也没什么深交的机会,也就没有理解他想法的必要,于是也回了个笑容,道:“没问题,不过是顺路的事,我会照顾好令弟。”

杜宇淳一愣,这女子,也是爱恨分明。

莫小蝶看了看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大哭转为低低抽泣的杜十一郎,眉头微皱,有些烦恼。

不过,杜宇淳倒是给了她一个难题,她该找一个什么理由好?别说是找到杜十一郎的理由,怎么救出恬恬,也要想好说辞才行。

她的眼光略过地上几个在打斗过程中死去了的歹徒,灵光一闪,看向萧楚睿问:“这些活着的人你们要带走,死去的那些,你们还要不要?”

莫小蝶知道这些活着的人他们肯定是要带走的,便是他们没有利用价值了,也不可能让知道太多秘密的他们落到旁人手中。

就像杀人要补刀一样,斩草也要除根。

但那些死去的人就不一样了,既没有了利用价值,也不构成威胁,基本上相当于可以随便找个犄角旮旯一丢的存在。

不明情况的吃瓜众人:“……”

这问得,怎么那么像街上买菜的妇人问摆摊的小贩——这些菜你们还要不要?不要就低价卖给我吧,反正你们也卖不出去了。

也忒淡定了吧!

而且,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怎么自玄武堂主出现后,气氛就变了?

知道莫小蝶身份的几人也忍不住嘴角微抽,虽然他们都不怎么待见这女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她今天做出来的事情,是一件比一件让他们惊讶。

萧楚睿倒是平静,轻笑一声,眸色幽深道:“你想做什么?”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是要编故事?故事编好了,也得把台子搭起来才行!

这算是为你们编的故事,你们帮忙搭一下台子,没意见罢?”

……

萧楚睿手下人的效率没得说,不过一刻钟,便把莫小蝶要的台子搭好了。

莫小蝶视察了一番,很是满意,这才一手抱着袁思恬,一手牵着杜十一郎,老妈子命地往林子外走。

然而走了没几步,就只闻前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微微一愣,现在这附近应该有萧楚睿他们的人,他们没有出现,说明这脚步声应该不是敌人!

可是,她的心还是不自觉地微微揪起,抱着恬恬的手紧了紧。

很快,就有一小队穿着统一圆领黑色袍服,头戴交脚蹼头,腰间均佩刀的男人出现在她们面前,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一副拿着大刀去砍人的阵势。

然而,当他们看清面前的女子一手一个孩子和这衣衫不整的狼狈样,均是一愣,一时傻了眼,提前酝酿好的气势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烟消云散。

其中看起来像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长得浓眉大眼,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见到莫小蝶,他只是愣了一瞬,便立刻扯着嗓子大吼:“歹徒呢?小娘子,你可有见着那群无法无天的混蛋!”

那声音跟雷神打鼓似的,又响亮又急躁。

莫小蝶还没什么反应,两个刚刚脱离了困境心理阴影还浓厚着的孩子顿时被吓懵了,好不容易止了哭声的杜十一郎头一扬,又哇哇大哭起来。

袁思恬扁了扁小嘴,一转身把小脑袋埋进了莫小蝶怀中,小肩膀一耸一耸的。

莫小蝶顿时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眉头微皱,谴责地瞪了那男人一眼。

第39章 大型犬科动物

那男人一愣,仿佛这才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一张脸突然涨红,眼睛左瞄右瞄就是不敢看她,结结巴巴道:“你、你这女子,怎的如此衣衫不整地走在这林子间!还带着两个孩子,莫非你方才与那些歹徒碰面了?”

说着,又自言自语起来,“不对,你一个弱女子,若是碰上那群歹徒,定然渣都不剩了,怎么可能全身而退!不对,不对……”

莫小蝶嘴角微抽,这男人意外的反差萌,长得人高马大的,却那么容易害羞。

她安抚地轻拍着怀里的袁思恬,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这打扮像是府衙的人,心里一动,道:“敢问可是襄阳城府衙的捕快?”

那男人偷偷瞄了她一眼,便飞速把眼神移开,胡乱地点了点头,那张脸涨得是更红了。

莫小蝶:“……”

她不过是撕了一半裙子,又不是什么都没穿,方才萧楚睿和杜宇淳他们都跟没事人似的,这位仁兄至于这么纯情吗?

就在这时,只闻一个熟悉的嗓音又惊又喜的唤了一声:“恬恬!子宜!”

袁思恬听到声音,立刻把小脑袋从莫小蝶怀里拔出来,坐直小身子,四处张望着,眼圈红红地不停叫唤,“阿爹!阿爹!”

只见脸色苍白的袁鸿杰快速从人群后头跑了出来,因为跑得快,都有些喘不过气了,但见到莫小蝶和袁思恬,他顾不上许多,快速跑到她们面前急声道:“你们……你们都没事吧?发生什么了?你可知道我们找你和恬恬找得快疯了!我好不容易才哄得子清和承轩先回家候着,我赶去府衙报了官……”

这样语无伦次地说了一通,心情也终于渐渐平复下来,见到莫小蝶这模样,他脸色一变,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蓝色外衫,递给莫小蝶,又把袁思恬抱过来,道:“子宜,你先披上我的衣服,旁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莫小蝶刚把衣服接了过来,袁鸿杰就转身朝那领头的男人拱了拱手道:“杨班头,今天这事还请你帮忙保守一下秘密,舍妹还未出阁,这件事于她名声无益。”

那被称作杨班头的男人神情一震,仿佛瞬间想到了什么,无比怜悯地看了莫小蝶一眼,也拱了拱手一脸认真道:“无妨无妨,令妹遇到这种事实在是……实在是她的不幸,都怪那群该死的混球,等我把他们找出来……”

他越说越是咬牙切齿,仿佛那群人就在他眼前,他要把他们抽筋剥骨一般,莫小蝶觉得他肯定是脑补了什么没营养的东西,不由得望了望天,打断他的话道:“不用找了,都死了。”

“定把他们……呃,你说什么?”

两个大男人同时转头看着莫小蝶,一个一脸懵逼,一个一脸讶异,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们都死了。”莫小蝶又重复了一遍,忽地察觉自己不应该如此淡定,垂了垂眸放低声音加了一句,“我、我当时都吓坏了。”

两个大男人:“……”

你这模样,可半点不像被吓坏了!

莫小蝶随即似模似样地说出了她编造的故事。

那时她带着袁思恬去方便,刚好遇到了一个受伤的歹徒,幸好那歹徒伤得重,她这半个月又学了一些拳脚功夫,才堪堪与他打成了平手,抱着袁思恬趁乱逃脱了。

这裙子,就是为了方便逃跑撕掉的。

谁料这时候那男人的同伙也赶了过来,眼看着就要追上她们,他们却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周围突然有无数枝箭射出来,把他们都射死了。

她吓了一跳,来不及细想,赶紧抱着袁思恬跑了,逃跑途中误打误撞进了一个山洞,见到里面有个小男孩,就顺便把他也带了出来。

其实这个故事很扯,毕竟死去的几个人死因都不是箭伤,莫小蝶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改一种说法,萧楚睿却说无妨,她尽管编,没人会关注这些细节。

只怕不是没人在意,而是他们这次的行动是由更上面的人指使下来的,只要能给世人一个可信的理由,怎么编都没问题。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有根大腿主动伸出来让她抱,她不抱白不抱!

听她说完,那杨班头直直地看着她,莫小蝶不太懂那双眼睛中透露出来的是什么情绪,算是……钦佩?

话说这男人是这群捕快的头吧,这么纯良老实真的没问题吗?

袁鸿杰却是皱了皱眉,一脸不相信地道:“如果情势那么紧急,你是如何在石头上留下那封血书的?”

糟糕,忘了这个坑还没填。

莫小蝶镇定道:“最开始那男人的同伙没到的时候,我甩开了他,却不敢回去找你跟大姐,我看到了那男人的模样,只怕他是非得把我灭口不可的。

我怕把他们引过去给你们带来危险,便偷偷回去留下了那一封信,再继续逃,等着你们带人过来。”

反正,就瞎扯呗。

袁鸿杰满脸怒火,忍不住怒叱一声,“胡闹!”

却也说不出更多指责的话,那个时候,他们旁边还有好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若被那群亡命之徒盯上,还不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说着,有些后怕地叹了口气,沉声道:“都怪我,我当初想得太侥幸了,早在发现城门戒严的时候,就该带你们回家。”

莫小蝶皱了皱眉,道:“姐夫这样指责自己便苛刻了,姐夫如何想到那歹人在如此严密的封锁下竟还逃了出来,如何想到那么多去礼佛参拜的人,偏偏是我们倒霉遇上了那伙歹人,如何想到他们竟是如此的亡命之徒。

退一万步说,这是命,便是我们安坐家中,也无法保证就不会有天降之灾,这时候一味自责一点用都没有,倒不如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遇到危险时不至于只能呆站着,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

袁鸿杰微愣,半响后,轻笑一声,叹息着道:“子宜果然懂事了许多!姐夫想事情竟还没有你通透。”

莫小蝶笑笑,只是触到旁边那大块头动容的目光,不禁眉角微跳。

这种大型犬科动物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一个大男人用这种眼神瞧着她,很让人心底发毛啊!

第40章 我可是很吓人

那杨班头听莫小蝶说完情况,便立刻派人去查看现场,莫小蝶想了想,指着杜十一郎道:“杨班头,这孩子我便交给你了。”

这孩子也是可怜,才三岁,瞧着懵懵懂懂的,又在那样的处境下呆了快四天,人还好好的已是万幸,只是定然被吓得不轻,刚刚一路过来,稍有风吹草动他就浑身一抖,把她的手抓得生疼,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在这种情况下,他开口胡言乱语几句也是正常,这也是杜宇淳他们这回明摆着是私密行动,却没有额外针对这孩子说些什么的原因罢。

她一和这个杨班头说话,他就似乎十分紧张,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瞟着别处红着脸“嗯嗯”了两声,那之后,似乎觉得不够礼貌,连忙看向莫小蝶火急火燎道:“没问题没问题,我定会替魏娘子找到他的家人!”

什么替她,她跟这孩子又没有一毛钱关系。

莫小蝶有些无语,然而看着又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无比悲哀怜悯地看着她的杨班头,她已经没有任何解释的欲望了。

行罢,你开心就好!

就在这时,他有一个下属看出了一些苗头,连忙凑到他身旁小声说了一句,“大人,小的瞧着这孩子好像就是这几天失踪的杜家郎君!跟画像上那模样忒像了!”

那杨班头终于从自己的脑内小剧场中挣脱出来,浑身一抖,瞪大一双眼睛紧盯着杜十一郎瞧,杜十一郎被吓到了,又紧紧抓着她的手,哭哭啼啼地直往她身后躲。

莫小蝶不禁谴责地看了杨班头一眼,他可知道这时候的孩子是最脆弱的。

那杨班头脸一红,重重地咳了一声道:“瞧着确实是!太子殿下甚是关注此案,立刻着人去通知太子殿下和杜家人,并把这孩子安全送回杜府。”

看到他终于靠谱了起来,莫小蝶才确认这班头不是走后门来的。

不过,虽说太子殿下亲自介入了这个案子,但连一个捕快的头都可以直接找他奏事,也太亲民了吧。

这无关紧要的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莫小蝶便低头对还紧紧抓着她不放的杜十一郎笑道:“你跟着这个叔叔走,他会把你安全送回家。”

谁料杜十一郎脸上顿时现出无比惊恐的神情,拼命摇着头,大哭大闹地就是不愿意放开莫小蝶的手。

看来还真的被杨班头那凶悍的模样吓着了,莫小蝶想了想,蹲下道:“这个叔叔不是坏人,你看他配着大刀,能把所有坏人都打跑,他会保护你的。”

然而杜十一郎还是拼命摇头,哭得不能自己。

莫小蝶只会追凶救人,实在不擅长应对受害者这种敏感过激的心理,加上她一向缺少女子所特有的温柔细腻,不太会应对小孩,袁思恬那种乖巧可人型的还好,一遇到棘手的就头疼了。

就这样好说歹说了好一会儿都无果,有一个面容醇厚和善的捕快看不下去了,上前摸了摸杜十一郎的头,朝他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杜十一郎微微一愣,那捕快趁机蹲下,看着他道:“莫怕,叔叔护着你,你瞧叔叔的拳头,很厉害对不对?叔叔把你抱回家,那些坏人见到叔叔,就不敢过来了。”

说完,朝杜十一郎敞开怀抱,一双厚实带着茧子的大手就那样耐心地平放在半空中,朝他笑眯眯地道:“要不要来叔叔这里?叔叔送你回家。”

杜十一郎犹豫地看了那捕快好一会儿,终于松开了莫小蝶的手,由着那捕快将他抱了起来。

莫小蝶一脸敬佩地看着他,那捕快哈哈一笑道:“我家里这样的小鬼头有十一个,应付这种情况就是小菜一碟!其实他很信任魏娘子,方才魏娘子说了那么多,他已经有所动摇,我不过是添上最后一把柴!”

十一个……古人果然很能生啊……

莫小蝶突然发现自己正用杨班头同款表情在看着这捕快,想到自己竟然也露出了像他一般傻的表情,心里一激灵,赶紧垂下眼帘,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对那捕快笑笑道:“如此便好,这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这是小的职责所在,魏娘子客气了!”

那捕快倒是不卑不亢,忽地注视着莫小蝶的手担忧道:“倒是魏娘子,你这手都被抓出印子了,应该很疼罢。”

当了爹就是不一样,也忒细心了,莫小蝶无所谓地笑笑,“小事。”却忽地见那杨班头脸色一变,直直地盯着她的手,往她的方向迈了一大步。

莫小蝶微微皱眉,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这家伙怎么回事?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呢,突然靠她那么近做什么?

那杨班头一愣,仿佛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有些无措,然而无措着无措着,他突然抬起头,一脸委屈地看着莫小蝶道:“魏娘子,我可是很吓人?”

您老的脑回路是怎么歪到这个层面上的?被冒犯的似乎是她吧?怎么整得是她欺负了他一般?

见他还在可怜巴巴地盯着她瞧,莫小蝶默了一会儿,礼貌又不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或许杨班头笑一笑会好一些。”

是这样么?杨磊想了想,突然对莫小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两排大白牙在阳光下忽闪忽闪的。

莫小蝶:“……”

救命!他这是哪门子吓人?!也就骗骗无知小孩子!明明就是傻!这一笑更傻了!

她不动声色地别开视线,有些不忍直视。

莫小蝶被这个神奇的男人完全打乱了节奏,没发现一旁的袁鸿杰一脸惊讶地看着杨磊和她对话。

他知道子宜很美,且自从被休后,她原本楚楚可怜的气质变成了一种柔美中混杂着刚强的复杂感觉,柔美是因她的外表,刚强是她的内在,透过她的一举一动显露出来,比之之前,却是更为抓人了。

因此先前子清为子宜的事烦恼时,他虽然也替子宜可惜,但倒是不怎么担心子宜之后的婚事,好女不愁嫁,即便她担了个不怎么好的名声,但好男人也不止襄阳城有。

然而现在看那杨班头的模样,显然是对子宜有好感,虽然估计他自个儿还没发觉,但那眼神已是在不自觉地追着子宜的身影。

官是他报的,他完全没有隐瞒子宜的身份,这杨班头也理应知道子宜身上发生过的事情。

没想到那个不服管教让杨家又爱又恨的小霸王,竟是这么一个真性情的人物。

杨家是何等人家!百年清贵,杨老太爷更是前任右丞,还曾担任官家的老师,如今做了国子监祭酒,掌管着整个大夏朝的最高学府。

若这杨磊当真对子宜生了什么心思,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然而很快,袁鸿杰就皱眉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杨家这样的清贵人家,便是杨磊对子宜有意,也不一定就愿意接受一个名声有损的儿媳妇。

可是,若对方是那个杨磊,也很难说……

袁鸿杰看了莫小蝶一眼,却见她眉头微皱,似乎一脸不耐烦,不由得微微一愣。

几人上了马车后,袁鸿杰思索了片刻,试探着问:“子宜,方才我走得慢,是杨班头先发现了你,你可有被吓到了?”

第41章 大夏朝第一神捕

莫小蝶不觉有异,想到那个傻大个,嘴角微抽道:“两个孩子被吓到了是真,瞧他那老实得过分的模样,我只好奇他可能担任好班头的职责。”

她对捕头这个群体有种同行的亲切感,所以方才忍不住就对那杨班头百般挑剔了起来,班头至少相当于大队长的职位,还是首都的,他能做好大队长的活吗?

可以说,若杨磊不是班头,莫小蝶不会对他这么挑剔。

袁鸿杰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嫌弃的答案,呆了半天,才苦笑着摇了摇头,“子宜,整个襄阳城,也就你敢这么评价这个杨班头了。”

莫小蝶一愣,不解地看着袁鸿杰,不就是一个班头么,他可关系着百姓们的身家安全,还不许别人质疑一下了?

袁鸿杰笑道:“你可知道,这杨班头杨磊,可是国子监杨祭酒的老来子,当今太子妃殿下的亲小叔,便是他做得有一百个不好,旁的人大抵也是不敢说什么的。

何况他年仅十六岁就当上了武状元,一向矜矜业业,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冲在第一位,对罪案有种天生的直觉,被誉为大夏朝第一神捕!”

大夏朝第一神捕……

莫小蝶觉得这个称号比他那牛逼轰轰的身世还要让她惊讶,不禁纠结地道:“他瞧着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能应付得来复杂至极的案件么?”

难怪他能直接上奏太子,所以说到底,还是关系户啊。

嗯,也不对,那可是大夏朝第一神捕呢,是个用实力说话的关系户!

纵然莫小蝶已经说得甚是委婉,袁鸿杰又怎么看不出来她眼中的怀疑,忍不住失笑道:“据说杨班头办案从不靠分析,都是靠直觉,而且,一抓一个准!”

莫小蝶:“……”

也是神奇,这算犬科动物独有的第六感?

袁鸿杰继续道:“杨老夫人三十多岁高龄意外得了这么个幺子,彼时她的嫡长孙女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那是宠爱得不行,对他也甚少管束,谁料这孩子仿佛生来就与杨家作对似的,杨家世代文臣,他偏偏自小好武,要他坐下乖乖读一会儿书就像要他的命。

襄阳城曾传过一个笑话,杨祭酒为了让这个小儿子乖乖读书,用绳子把他绑在了书桌前,谁料这小子直接用牙齿把绳子咬断了,麻绳粗糙,绳子是咬断了,他也咬出了一嘴血,吓得杨老夫人要和杨祭酒拼命,杨祭酒足足睡了一个月书房,自此放狠话再也不管这个小儿子。

杨老夫人瞧着杨磊是真的喜欢武术,也不再拘着他,还请了专门的师父教他,杨磊在这方面也确实有天分,十六岁去考武举,一下便拔得头魁。

杨祭酒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自己家怎么出了个舞刀弄棒的,但看杨磊当上了武状元也是开心得合不拢嘴,想着能保家卫国也是好的,正满心以为自己家这一代说不定能出一个将军,谁料官家让杨磊到军营任职的时候,杨磊一口拒绝了,还一脸认真地说他讨厌打仗,打仗不但无法保护百姓,还会让他们颠沛流离,一转头,跑去襄阳城府衙当了个捕快,气得杨祭酒要对他动用家法。

杨老夫人自然是不允的,扬言如果他想再睡一个月书房的话,就用罢,杨祭酒也只能罢休了。”

莫小蝶嘴角微抽,这么二的行为,果然只有那傻大个能做出来。

而且这杨祭酒莫名地有些可爱啊,莫不是个妻奴?

看平时寡言少语的袁鸿杰突然这么滔滔不绝,莫小蝶也算咂摸出什么来了,一脸警惕地道:“姐夫对这个杨班头还真是了解。”

被看出来了?他果然不太适合做媒人的角色。袁鸿杰低咳一声,有些尴尬地笑道:“杨磊在襄阳城中也算是个名人,连官家都拿他没辙,翰林院虽是个清净严肃的地儿,同僚之间偶尔也会说些襄阳城的趣事,听多了,也便知道了。”

那杨磊行事一向没有章法,我行我素,偏偏他人不坏,做的也是除暴安良的事儿,又能做出成绩,杨家的人也便慢慢习惯了自家有这么一个怪胎存在,唯一让杨老夫人烦心的,大抵就是杨磊一直不愿意娶妻这件事了。

因此若杨磊真的对子宜存了心思,这姻缘也不一定完全不可行,而且杨磊天生不喜被束缚,刚当上捕快便自个儿搬了出去住,朝廷的公租房也住得很开心,杨老夫人又一向护着他,当他命根子似的,子宜若能嫁过去,也不用被大家族的条条框框拘束。

他是真的觉得杨磊是个不错的人选,刚好子清又托他帮忙看看身边有没有踏实可靠的郎君,若是他不介意子宜以前的事,又能真心待子宜,她还是不希望子宜嫁太远,他们三姐弟还能常常见见面。

但子宜若是不喜欢,便罢了,就像子清说的,子宜受了那么多苦,这再次嫁人,就一定要找个懂得珍惜她的,门第身世倒是其次。

袁鸿杰想着想着,也释然了。

虽然他们方才离开时,那杨磊的眼神似乎有些不舍,但他不过见了子宜一面,瞧着也是懵懵懂懂的样子,便这样罢,子宜之后也大抵不会和他有什么交集了,便是他们有心撮合,也是有心无力,那杨家又岂是他们能轻易攀上的?

袁鸿杰于是没再提起杨磊的事,细心地安抚着怀里明显受了惊吓格外粘他的小家伙。

马车很快便到了袁家,袁鸿杰早在找到莫小蝶和袁思恬的时候,便遣了人回来报信,因此魏承轩和魏子清一早便守在了门口,见到马车过来了,立刻迎了上去。

莫小蝶在见到魏承轩和魏子清那又气又急的表情时,才切实地感觉到了这件事对他们的影响,虽然她早就预料到了,但想跟实际见到的冲击还是不一样的,她心里升起一丝歉意,微微垂眸道:“抱歉……”

然而她话音未落,魏子清突然走前一步,打了她一巴掌,声音微颤,“为什么如此莽撞?为什么要一个人面对?为什么不向我们求助?”

莫小蝶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懵,然而几乎是立刻,她整个人便被魏子清紧紧抱住了,耳边,是她哽咽到几乎语不成句的声音,“你吓死我了,子宜,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吓死我了……我为什么总是护不住你,我为什么……”

袁思恬窝在袁鸿杰怀里,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阿娘。

莫小蝶心头微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抱着她的人突然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到了她身上,已是失去了意识。

第42章 挑破

魏子清因为怀孕,身子本来便笨重脆弱,先前只是因为一直强撑着才没倒下,莫小蝶和袁思恬平安回来了,她便撑不住了。

所幸大夫来看过后,说她只是动了胎气,好生休养几日便是了。

丁香见几个主子都沉着脸很是压抑的模样,笑道:“夫人这回怀的娃娃也是坚强,奴婢瞧着啊,这定是个壮实的男娃娃,还是个贴心的男娃娃,知道自家阿娘心里不舒坦,都不舍得折腾她呢。”

袁鸿杰和魏承轩都忍不住笑了,唯有莫小蝶笑不出来,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魏子清,她轻轻叹了口气。

她不认为魏子清已经知道自家小妹的芯子换了,这到底是件太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人不敢往这方面想,何况是和魏子宜分开了四年的魏子清。

从魏子清待她的态度,也能看出来,只是这态度,还能看出更多东西。

她潜意识大抵还是感觉到了什么,所以不管她再怎么表现得乐观,她就是固执地觉得她在强颜欢笑,因为她还是在不自觉地拿过去对待魏子宜的心情对待她。

在魏子清心里,她还是那个需要她去保护疼爱的小妹。

她其实,一直一直在自责护不住魏子宜,让她被南平候为了利益,随随便便牺牲了罢!

纵然魏子宜的人生可以说是失败的,但能有这么一个为她掏心掏肺的家人,也是幸运。

袁鸿杰见莫小蝶兴致不高,还以为她在意魏子清那一巴掌,忍不住道:“子宜,你姐姐只是太急了,你不要怪她。”

这男人也是细心,平时瞧着话不多,其实他把周围人的心情都看在了眼里。

莫非当了父亲的男人都这样?

莫小蝶朝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她怎么会怪她,她只是羡慕魏子宜有这么一个把她摆在了心尖尖上的亲人,方才她甚至没有立刻去关注袁思恬,眼里只有她。

也许终有一天,残留在魏子清心里的那个魏子宜的影子终是会慢慢淡去,她也会代替魏子清,念着她放在心尖尖上的那个妹妹。

……

莫小蝶和魏承轩一直等到魏子清醒了,才启程回侯府,回到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说实话,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侯府里除了郭氏,大抵也是没什么人在意的,便是郭氏,也只是防止他们作怪,以及随时寻借口为难一下他们罢了。

只是这几天郭氏就跟没了存在感一般,完全不去管他们,莫小蝶想起今天早上光孝寺那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一幕,心里明白了几分。

魏子瑜再过两年便要及笄了,而好白菜不抓紧点去抢,可是会很快被抢没的。

他们这回天擦黑了才回到侯府,郭氏也只是派她身旁的司琴守在大门口,阴阳怪气地说了几句。

魏承轩看着说完他们便扭着腰肢走了的司琴,撇了撇嘴一脸不服气,莫小蝶笑着摇了摇头,“乐观一点想,敌人的关注也是温暖,我们的亲爹都不一定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魏承轩:“……”

他确认了,二姐果然不会安慰人!

定了定神,魏承轩看着莫小蝶一脸认真道:“二姐,下回莫要再吓我了。”

回来的马车上,这小子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莫小蝶自知这回他被吓坏了,主动找话题赔笑脸,却也没有得到多少回应,她一向不晓得怎么应付这种情况,这样自说自话魏承轩不尴尬她都尴尬了,后来索性也闭了嘴,由着这小子自己装深沉去。

现如今见他终于开口,莫小蝶不由笑道:“我还以为你要成哑巴了。”

魏承轩红着眼瞪了她一眼,似乎有些生气,“二姐,我是说认真的。”他嘟囔道:“找不到二姐那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要是二姐不在了会怎样……”

莫小蝶微愣。

魏承轩突然红了脸,快速说道:“总、总之,二姐很重要,下回二姐莫要再吓我了!”

说完,害羞的少年转身就走,莫小蝶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低笑出声,心中涌起几许温暖。

忽地,她感应到了什么,微微转眸,却正好对上辛夷注视着她的复杂眼神,不过只是一瞬,辛夷便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一切思绪。

莫小蝶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径直回到了房里。

晚上沐浴完,蝉衣拿着一条帕子帮她擦头发,莫小蝶随手翻着那本已经看了一大半的《大夏地理志》,突然眼眸微动,“辛夷呢?”

蝉衣想了想,道:“奴婢方才见辛夷往后花园去了,也不知道她去那里做什么。”

莫小蝶轻轻“嗯”了一声。

等头发擦干后,莫小蝶随意找了个借口支开蝉衣,慢慢往后花园而去,最后在闲趣苑后门出去那条甬道的一棵大树后,找到了辛夷。

她正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一些纸在烧,暖黄色的火光映照出她染上了一丝悲伤的面容,听到脚步声,辛夷立刻抬起头,见到是莫小蝶,赶紧站了起来,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手里的纸还在烧着,莫小蝶好奇地看了一眼,道:“这是冥钱?”

辛夷点了点头,微微红了眼睛,“二娘子虽然自小不受侯爷和夫人喜爱,但也是、也是大户人家娇养大的娘子,没受过穷人家的苦头,奴婢想着她去了下面,没点钱傍身总不好,所幸康娘也陪着二娘子一起去了,二娘子不会太无措……”

莫小蝶看着她,忍不住笑道:“你倒是坦诚。”

辛夷咬了咬唇,没说话,莫小蝶蹲下,抬头看着她道:“也给我一些罢,我也给她们烧点东西下去。”

辛夷愣愣地看着她,这时候她手里的纸钱快烧到头了,她也蹲下,把剩下的纸钱放到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拿过身旁准备好的一沓冥钱和纸扎楼阁,递给莫小蝶,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娘子,今天听闻是您救了小娘子,若不是有您在,小娘子只怕早没了……如果今天和小娘子在一起的是以前的二娘子,小娘子和二娘子也早没了……”

莫小蝶正琢磨着有些话该怎么开口说,突然听到她的话,眼眸微闪,道:“辛夷,有些事我不说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心里其实一直没有完全相信我,可是如此?

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有自己的原则,你对我宣誓了忠诚,便不会主动做害我的事情,但不主动做,不等于不会做。”

辛夷微微睁大双眸,讶异地看着她。

莫小蝶慢悠悠道:“你除了不会说出我的秘密,便没再主动做过些什么,便是魏子宜以前的事,还有魏子宜的礼仪习惯,你都是在我开口了,才与我说。

平时我不小心露出一些破绽,你更是提都不提,例如昨天魏子清过来接我去袁家,我出于习惯,只是简单收拾了自己一番,你明知道这可能会引起魏子清怀疑,却也没有提醒我。”

莫小蝶抬眸看着辛夷,眼眸微冷,轻笑一声,“辛夷,不管你是在试探我,还是盼望着别人发现我的异样好借刀杀人,我都奉劝你一句,勿轻举妄动,因为,我都能看出来。”

第43章 萧二郎的威慑力

辛夷身体微微颤抖,眼前燃烧的火苗不停地在她眼中跳跃,好半天,她才站起身,弯着腰退后了一步,双膝跪下,额头触地对她行了个大礼,哽咽着道:“奴婢知晓娘子的厉害,现如今的娘子不是以前的二娘子,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奴婢先前确实、确实很犹豫,也动了些心思,二娘子再如何不好,也是奴婢曾发誓效忠一辈子的主子,奴婢这些天被无数念头折磨着,既不知道二娘子的离去是否与娘子有关,也心存侥幸,会不会娘子、娘子不在了,二娘子便会回来。”

莫小蝶静静地听着,不时地丢些冥钱进面前的火堆中。

不一样了,同样是跪地磕头,这一个磕头,与她初来那天的磕头,不一样了。

辛夷啜泣了一声,道:“但是、但是这些日子下来,奴婢一直看着,娘子不是会伤害别人的人,娘子甚至一直在遵守与奴婢的约定,不仅开导了二郎君,还救下了小娘子……”

即使,她很早就看出来了,她心思不纯。

“奴婢现如今确信了,二娘子的离去与您无关,便是二娘子如今还好好的,估计也无法如您一般,活得那般乐观坚强。”

别说今天发生的那件事,便是面对侯府众人的为难和世人的指责,以前的二娘子可能早就活不下去了。

“娘子,奴婢惭愧,先前曾经那般怀疑过您,从今往后,若您不嫌弃,您就是奴婢的新主子,便是要奴婢为您去死,奴婢也是甘愿的!”

莫小蝶一直知道辛夷的心思,但她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对待这个聪明的女子,她的态度一直都是,能拉拢便拉拢,不能拉拢,便及早处理。

只是没想到,她给了她这么一个惊喜。

莫小蝶把最后几张冥钱丢进了火堆中,拍了拍手,才道:“辛夷,若你当初一知道真相,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我才觉得恐怖。”

挣扎、犹豫、心生恶念,都没什么,这是正常的,应该说,是一个忠实的仆婢所应有的心情。

从这些天的观察来看,以前的魏子宜算不得一个多好的人,自私、自我、懦弱,一直理所当然地活在魏子清和康娘的庇护下。

但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虽然她从没有关心过身边的人,但也没有主动伤害过他们。

这样的主子,或者说,上级,算无功无过型,对待这样一个主子,辛夷都能如此忠诚,却不会愚忠,自有一套评判的规则,这才是莫小蝶最欣赏她的地方。

这些日子,辛夷在观察她,她又何尝不是在观察她。

挑选一个得力的下属,应该是一个双向的过程,你欣赏我,我认可你,当她们之间再不存在任何误会,合作关系才能真正建立起来。

辛夷不由得抬头看了火光映照下的莫小蝶一眼,心头微颤。

这个女子,与她之前见过的所有闺阁女子都不同,她的心胸和眼界,让她为之震撼,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她有种预感,自己往后的人生,必定不再普通。

没有了新的东西丢进去,面前的火堆慢慢变小,莫小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了辛夷一眼,道:“起来罢。”

辛夷慢慢站了起来,随即只听面前的女子淡淡道:“你能想到的吧,我虽然可以理解你,也欣赏你对过去主子的忠诚,但是,这一回,我无法完全相信你。”

辛夷眼眸微黯。

是,这一点,她也早便料到了,其实这些日子,她也能感受到娘子对她的疏远,若不是有事情要问她,她待她还不如蝉衣亲厚。

也许,这样的疏远还会持续一段日子,她只能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

“嗯……一般这个时期叫什么来着,观察试用期?辛夷,我给了你机会试探我,这一回,换我来试探你。

我一向不喜欢浪费时间和精力,要是无法通过我的试探,我一样不会对你留情,念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会给你一笔钱,把你打发到远方去。

听说虽然十五年前大夏和凉国签订了停战协议后,双方便再没有往来,连经济贸易都停了,但只是助长了走私偷渡,凉国人尤其喜爱大夏的女子,觉得她们性情温顺,皮肤细腻,因此走私人口的商人往往最受凉国人欢迎。”

这是莫小蝶从《大夏地理志》中看来的。

辛夷脸色瞬间惨白,身子微微颤抖,没有一个大夏人,会对凉国那群粗鲁野蛮的蛮子有好感,听说他们会生食人肉、把妻子拿出来与别人共享,在大夏朝,是可以夜止小儿啼哭的存在。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现在的娘子是个厉害角色,定然不会允许有任何威胁她的人事物存在。

莫小蝶看到辛夷死一般的脸色,忍不住琢磨自己是不是说得太狠了,但这算是常规流程,便是她其实是相信她的,也要把她这里的规矩说清楚不是?

想了想,补了一句,“当然,我不是那般无情的上……主子,便是要把你卖到凉国去,也定会给你选一个好人家。

你也不必担心,若是你能通过我的考察,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辛夷舔了舔干燥的下唇,紧张地问:“要如何……考察?”

莫小蝶失笑道:“考察这样东西自然都是暗中进行的,放到明面上岂不是失去了意义。”

何况是考察人心。

看来她真的把这丫头吓坏了,都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罪过,罪过,她不过是想耍耍上级威风,没想到耍过头了。

辛夷顿时哀怨地看了莫小蝶一眼,她觉得她今晚肯定睡不觉了。

莫小蝶突然想到一件事,琢磨着要不要跟辛夷说,但说出来了,只怕真的要把这丫头吓坏了。

不过,明天可是一场恶战,她确实需要一个人手,想了想,她还是说了,语气尽量放得淡然。

“对了,明儿个我会有个客人,还需要你帮忙看一下风。”

辛夷讶异地抬头看着她,莫小蝶顿了顿,道:“这个客人你也认识,是长公主府的二郎君。”

“噗通”一声。

是辛夷惊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的声音。

莫小蝶无辜地瞅了她一眼,好嘛,果然把她吓坏了。

看来萧二郎的威慑力,比凉国人还厉害啊。

第44章 活靶子

入夜后,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场小雨,第二天起来,天高气爽,眼看着要立秋了。

皇宫东宫内,几个年轻俊秀的男子坐在阁楼边,悠闲地喝着小酒,观赏着外头花园里开始变黄的梧桐叶。

有宫女仆婢路过此处,都会忍不住悄悄看上一眼,这几个男子代表了大夏朝最有势力的几支力量,光是有幸看到他们其中一个,都觉得是一种无上的荣幸,何况此时,他们还难得聚在了一起,一个个锦衣玉带,面如冠玉。

景美,人更美。

便连荣阳长公主府常年见首不见尾的二郎君,这回竟然也出现了,而且长得竟是所有人中最为出色的,一抬手一投足间,尽是慵懒洒脱的气息,仿佛宿在春闺帐中的闲散郎君,让人看一眼就不自觉小鹿乱撞,脸颊绯红。

襄阳城中的传闻可是传得过了头?这样一个气质独绝的郎君,便是风流,也绝不下流。

况且这群在宫中服侍多年的仆婢早练就了一双金睛火眼,与其说这个长公主府的二郎君纨绔不羁,不如说他只是超然物外,就仿似剑鞘中的宝剑,宝剑出鞘之日,还不知道是如何的光芒万丈。

他此时突然出现在东宫,可是那一日,终于到了?

一身靛蓝色长衫、外披天青色鹤氅的杜宇淳斜靠在栏杆边,眼珠子咕噜噜地转着,忽地一笑,俊雅文气,“我瞧着方才进来添酒水那小丫头的眼睛都快黏到楚睿身上了,新来的吧?先前那几个可有规矩多了,便是想看也只敢偷偷地看。

我说楚睿你长了这么一张脸,别人看了便是不知道你是谁,都不会认为你是个正经郎君,偏偏你避女人如蛇蝎,真真怪胎一个,某一方面来说也是世间女子的不幸!你说说,你说说,这张脸到底欺骗了多少无知小娘子?”

坐在栏杆上,一只脚屈起,一只脚随意往地上一放的萧楚睿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嘴角噙着一抹懒散的笑,显然对这个话题兴趣缺缺。

一身黑衣、金丝滚边的太子朱呈盘腿坐在地上纹饰华美精致的毯子上,撑腮笑道:“那是,你去祸害女子便是了,何苦祸害我们这群无辜男子。

皇姑姑这几日简直疯魔了,一个劲地认为你就是在外头染上了恶习,最近但凡看到长得好看的男子都甚是苦大仇深,本太子自然也招了皇姑姑的冷眼。

雪儿原本便不甚待见本太子,这下子更不待见了,你说如何是好?”

杜宇淳笑嘻嘻道:“殿下若真觉得烦恼,不妨帮着长公主殿下一同搜集民间的适婚女子图像,难得长公主殿下放下话来,这次选儿媳妇不看门第,只看才貌品性,这消息一传出去,其热闹程度可不是堪比宫中选妃?

等官家允了殿下的提案,只怕襄阳城中一半原本还在观望犹豫的贵女,都要改变主意!浪子回头金不换,襄阳城第一纨绔郎君,只怕要摇身一变,成为襄阳城第一金龟婿。”

两人一唱一和,眼中疯狂闪着促狭的光,这一天他们终于等到了,可以肆意嘲笑这家伙说他风凉话的这一天!

要知道,先前被嘲笑被践踏的都是他们纯情的少男心!唉,虽然现在也是……

话题的当事人萧楚睿却只是举起手中的酒杯,浅酌一口,眼波往他们那边一扫,嘴角勾深,眼中的笑意带上了几分真实,说不尽的风流俊雅,“宇淳倒是提醒我了,殿下,为了避免之后会有的麻烦,殿下还是另择贤良担任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罢,我依然做回那个浪荡郎君,可不潇洒自在。”

糟糕,玩脱了,自个儿这个任劳任怨完全不用担心被突然哪里来的妖艳贱货迷惑心智能力还天上有地上无的扛把子兄弟要罢工怎么办?!

朱呈惊恐地看了杜宇淳一眼,立刻陪笑道:“怎么会,再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本太子亲卫兵的都指挥使了!楚睿我可跟你说,你别想丢下本太子跑路。”

说着,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萧楚睿瞥了一直规规矩矩跽坐在朱呈身后的温守衡一眼,“我瞧着小温将军就挺适合,毕竟他跟着武陵郡公在军营里长大,对统兵练兵一事,比我熟悉。”

温守衡默默地移开视线,装傻。

他是脑子有坑才会去做那活靶子一般的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

大夏朝统领军队的主要是三衙,分别是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和侍卫亲军步军司。

殿前司相当于天子的近身卫士,统领殿前的骑兵和步兵,如今担任这殿前司都指挥使的,是镇国公萧立。

侍卫亲军马军司掌管全国各地的骑兵,担任马军司都指挥使的,是武陵郡公温勤。

步兵司则掌管全国各地的步兵,由庞太后的亲侄儿,也就是平津郡公庞德礼担任都指挥使。

除此之外,储君可以建立一支自己的亲卫兵,担任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的人,基本以后便是殿前司都指挥使的不二人选,其地位不言而喻。

然而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也意味着危险和责任,一旦当上了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就意味着是太子放在明面上的人,所有针对太子而来的明箭暗箭,同时也会射向这位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

没有一定能力和魄力的人,还真不敢随随便便坐上这个位置。

温守衡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论能力,他不如萧楚睿。

朱呈心中小警铃拉响,赶紧正襟危坐起来,摆出了太子架子,“咳,守衡那边,本太子有其他工作安排他去做,这统兵练兵之事,本太子也相信你定是能做好。

咳咳,若你当真不耐烦应付皇姑姑和太后,除了、除了让本太子出卖色相,本太子都配合你便是!”

最后一句,朱呈说得痛心疾首,忍辱负重。

还能怎么办,自己挖的坑,要自己填啊!要是楚睿真的罢工,谁赔他一个亲卫兵都指挥使?

萧楚睿嘴角微勾,不置可否地移开了视线。

杜宇淳辣眼睛地望了望天,实在不忍心看自家太子这么没脸没皮,转移话题道:“这提案殿下今早才呈上去的罢,只怕不止官家会被吓到,长公主殿下和镇国公也要被吓一跳。

这之后若有贵女转变了态度,只能有四种人。一,想借着这次亲事向殿下投诚之人,二,别有用心之人,三,单纯冲着荣华富贵而来之人,四……”

见他说到最后停了,朱呈感兴趣地问:“四是什么?”

连一直沉默的温守衡也看了杜宇淳一眼,脸上难得现出好奇之色。

第45章 佳人有约

杜宇淳笑嘻嘻地道:“四,自然是被楚睿这皮相蒙骗之人。”

毕竟楚睿先前的名声确实不好听,而有些政治敏感度的人都知道,嫁给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意味着什么。

不过楚睿先前都没怎么在襄阳城露面,这一回他们的行动开始收网,要把楚睿推到明面上去,只怕光这张脸,就能让不少女子立刻改变先前的想法,飞蛾扑火。

朱呈哈哈大笑,“有道理!有道理!反正楚睿本来便招桃花,这回怕是要招回来一个桃林……”

见到萧楚睿凉凉地看向他的目光,朱呈一个急刹车,轻咳一声严肃道:“不过楚睿身负重任,这些小事自然该由我们解决。

楚睿想娶妻便娶妻,想娶谁便娶谁,便是那小娘子不乐意,本太子也会把她绑了来洗净擦干送到楚睿床上去。

若不想娶便不娶,便是当一辈子单身汉,本太子也决不允许有任何人说楚睿闲话!”

杜宇淳又开始没眼看了,这么狗腿的太子也是前所未见。

他倒是忘了,这回的坑,是他给太子挖的。

萧楚睿瞥了他一眼,没再理他,只是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两颗晶莹剔透的珠子,在骨节分明的指间灵活地转动。

朱呈感兴趣道:“这便是这回从滕王那厮手中抢来的清灵珠?如今你那边,有四颗了罢。”

萧楚睿眼眸微眯,嘴角轻扬,低低地“嗯”了一声。

这次钓鱼,鱼饵已是准备妥当,便看是哪条鱼,会咬着钩上来了。

杜宇淳想起昨天惊险的一幕,忍不住拍着心口唏嘘道:“下一回便是打死我也不要出这种任务了,我本便是个读圣贤书的儒生,这种打打杀杀之事,不适合我,不适合。”

朱呈嘴角一扬,笑道:“我还以为你这回要好好给杜家的人表演一番兄弟友恭,毕竟徐太傅五年前那一句此子天性凉薄,不堪重用,可不是把你刺激得离家出走了?”

杜宇淳扶了扶额,做出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样,“殿下,你便别打趣微臣了,徐太傅那种天下大同的思想,天下有几人能做到?便是官家,也只把徐老的话当圣人箴言听听,该如何做事还是如何做事。”

可叹他明白得太晚,便是心里明白了也忍不住在意,昨儿个才巴巴地跟了楚睿去救人,险些酿成大祸。

直到见到自己那无助弱小的庶弟,他终是看清了自己,他不讨厌他,但果然,依然喜欢不起他。

天性凉薄便凉薄罢,对不该凉薄的人不凉薄便是。

杜宇淳嘴角微扬,眸中波光流转。

温守衡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丝毫不给面子地拆台,“然而你还是信了,当天便上奏官家,逃出了襄阳城,途中遇到山匪,被抢光了钱财不止,连衣服都被剥了,光溜溜地在树上吊了一晚,差点被冻死。”

正觉得自己悟透了人生哲理心中无限感慨的杜宇淳顿时差点捏碎手中的酒杯,猛地瞪向不紧不慢地浅酌着小酒的萧楚睿,嘴角微抽道:“萧、楚、睿!咱们不是说好了这件事要保密?!”

这小子到底把他的黑历史告诉了多少人?!

萧楚睿挑眉看了他一眼,忽地转向朱呈道:“殿下,昨天滕王手下那群人,我认为,有第三方势力在背后指使他们做事。”

被无视的杜宇淳顿时要抓狂,等着吧,此仇不报非君子!

你这小子小心别有把柄落到我手上!

朱呈怜悯地看了一脸生无可恋的杜宇淳一眼,轻咳一声道:“如何见得?”

萧楚睿眼帘微垂,沉思了一会儿,慢慢道:“我早先便料到,歹人会从皇后娘娘的娘家杨祭酒家,和太子妃娘娘的娘家杜右相家下手,因此一早便安排了人严加看守这两家,然而歹徒像一早便得到了消息一般,第一回行动便十分谨慎,且,完美地避开了我们的人暗中部署的地方。”

朱呈微微皱起眉头,不自觉地坐正身子,大拇指轻抚酒杯上的烫金云纹,“一群残兵败将,自顾不暇,又何来本事洞悉名满江湖的飞燕阁暗卫的部署。

不可能是滕王,滕王只怕恨不得把他们抓回去五马分尸,更不可能是郭左相,虽然他定然是站在滕王一方的,但至今为止从未露出过自己的狐狸尾巴,此人心思颇深沉,滕王这次行动急躁暴露了自己,他知道只怕忙着替滕王擦屁股还来不及,不可能进一步搅浑这件事。

到底,会是谁?”

如今的朝堂危机四伏,十五年前那场战争,彻底打乱了原本便摇摇欲坠的权力平衡,很多势力下去了,更多的势力上来了,表面看着一派和气呈祥,实则,谁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

萧楚睿轻哂,“谁知道,不管如何审讯抓回来的那几人,他们都只是两个字——不知,有一个熬不住酷刑倒是多透露了一些信息,说是某日深夜有黑衣人来访,给他们送来的消息,然而那人的底细,他们也是全然不知,我觉得这人的话,有七八成可信。”

朱呈皱眉道:“那你在江湖的势力,可是也暴露了?”

萧楚睿眯了眯眸,半响,道:“暴露了也没关系,暗中那人,似乎比我们更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过是只偷偷摸摸、上不得台面的耗子罢了。

如今我们把饵放在明面,若他当真对那个位置有想法,总有一天,会咬上我们的钩。”

说着,看了看日头,站直身子,给朱呈行了个礼,“殿下,我有些事,便先行离开了。”

朱呈微愣,“这么快?柔福这小丫头听闻你回来了,刚叫人传了话给我,要我多留你一会,她要来见你一面。她近日跟殷晴是越来越不对头了,可是卯足了劲要在你这儿扳回一城!”

温守衡听到某个名字,不禁眼眸微闪,看了萧楚睿一眼。

萧楚睿嘴角一勾,只轻飘飘地丢下了四个字,便转身离去。

——“佳人有约。”

在场三人被吓到了,纷纷惊恐地互看了一眼,十分怀疑自己听错了。

只有杜宇淳忽地灵光一闪,脑中浮现某张美丽娇俏的脸,只是,应该不会罢?

不过,他竟然忘了还有这个大八卦要跟小伙伴们分享,赶紧坐到几前,眉飞色舞地跟朱呈和温守衡说了昨天遇到魏子宜的事。

温守衡默了默,“那魏娘子手中,还握着什么秘密。”

杜宇淳也是这么认为的,“唰”一声打开扇子轻轻摇着道:“也许罢,你也知道楚睿那性子,指望他脑子中会想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不如看紧他,防止他哪一天突然真的做了甩手掌柜,跑了。

殿下,你现在可是理解了长公主殿下想方设法找个女人绑住楚睿的心情?”

朱呈放下酒杯,十分风骚地一笑,“你们也太小看本太子了,楚睿抛弃谁都有可能,却绝不会抛下本太子。”

其他两人:“……”

殿下,你这模样,莫怪长公主殿下把你列入头号防备人物的名单中!

朱呈嘴角微扬,“莫非你们以为本太子方才说的都是假话?不管楚睿做出什么选择,本太子都没意见,都支持。”

他太了解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了,若他真的就这样独善其身一辈子,他虽然会替他可惜,但一点也不惊讶。

还是先想想怎么帮他应付那两位快要走火入魔的长辈罢,尤其是太后,她老人家一向最喜爱楚睿这个外孙,可是心心念念着要把自个儿亲手带大的殷晴和楚睿凑成一对。

虽然他不懂柔福那小丫头怎么对殷晴那么有敌意,但既然楚睿不喜欢,便是连太后,他也不会支持。

第46章 深夜来访

夜深,莫小蝶在辛夷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走进了小厨房,见辛夷还木在那儿,不禁笑道:“傻了?你到外头看着,有什么情况过来告知我便可。”

辛夷瞬间回神,不敢置信地看着莫小蝶,“娘子,萧二郎……当真会来?”

从昨晚得知这个消息起,她便如在梦中,直到现在才稍微有了一些真实感。

莫小蝶微微挑眉,在她看来萧楚睿晚上来侯府找她谈事没什么,但辛夷身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是难接受了一些。

“我也不晓得他会不会来,但他既然说了,大抵不会失约。我与他如今也不过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你不用想太多。”

最后,淡声道:“辛夷,这件事一旦被发现了会有多严重,你清楚罢?”

辛夷恢复冷静,福了福身子道:“奴婢晓得,奴婢方才去确认过,三娘子并她身旁的人已经回房了,晚上没什么事她们一般不会出来,蝉衣正在房间里修补娘子昨日弄坏的裙子,奴婢出来时与她说了,今晚由奴婢侍奉娘子。”

莫小蝶满意地点了点头,辛夷犹豫了一会儿,道:“娘子,不管怎么说,萧二郎如今与您身份尴尬,况且我们并不知道他真实的性子,娘子与他接触,凡事都要多加小心。”

莫小蝶一愣,好笑道:“你先前不是说,你觉得萧二郎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

辛夷有些赧然,“那是奴婢针对萧二郎处理与二娘子的婚事的态度,所做出的评价,奴婢与萧二郎到底不曾深入接触。”

莫小蝶嘴角一扬,走到炉灶边,清点起今晚要用到的食材道:“无妨,此事我有分寸,你帮我把好风便是。”

辛夷行礼道了声“是”,便走到了院子里。

莫小蝶确实不清楚萧楚睿什么时候过来,只是估摸他不会来得太早,便优哉游哉地做起菜来,先把去完鳞的鲫鱼洗干净,把砂仁研成末,用干净的纱布袋包好,放进鱼腹内,再把鲫鱼和切好的姜片放进炖盅里,隔水开始炖汤。

在小厨房里弥漫开一股醇厚清甜的鱼汤味时,莫小蝶察觉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一转身,果然见一身白色窄袖袍服的萧楚睿走了进来,丹凤眼狭长轻挑,嘴唇菲薄殷红,明明长得一副清俊贵公子的模样,却奇异地不会与这个简陋的小厨房格格不入。

许是他身上那股懒散洒脱的江湖气息所致吧。

莫小蝶是真的觉得萧楚睿是个很……特别的人,让人完全看不透。

她看了他一眼,扬起一个笑容,拿过一旁的抹布擦干净手,走到桌子旁摆出了主人家的架势,“坐罢,要不要喝点什么?”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眼前的女子一身简单的石青色长褙子,一头长发只简单地挽起,脸上不施粉黛,却白里透红,一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满满的家居气息。

暖黄的烛光下,美人如玉,如梦似幻,唯有她脸上的笑容如夏日艳阳,如此真实。

倒是没有半点女子的娇气。

萧楚睿的脚步微微一顿,不过一瞬,便如常地走了过去,看了看灶上正在炖的汤。

莫小蝶顿时轻咳一声,“这是专给孕妇做的妊娠安胎汤,萧郎君若是有兴趣,待会分你一碗也未尝不可。”

察觉到女子眼中促狭的光,萧楚睿不由得失笑,她不但没有半点女子该有的娇气或羞赧,竟还如此自然地跟深夜潜进她家中的男子开玩笑,便是在江湖中,也没见过心如此大的女子。

莫小蝶最后给他上了一杯自家特制的红枣枸杞玫瑰花茶,坐在桌子对面,双手托腮期待地看着他。

萧楚睿虽说常年行走在外,但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大的郎君,对衣食住行一向有着极高的要求,从来不会随便吃外头的东西,只是在女子明亮的双眸注视下,他莫名地有些……盛情难却,执起茶杯浅酌了一口。

瞬间,唇齿间便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花香,入口温热清爽的茶汤中,带着一股清新的甜味。

看到萧楚睿脸上微妙的神情,莫小蝶嘴角微扬,“还不错罢?这玫瑰是我自己采了晒干自用的,一般人我不轻易拿出来招待,也就看在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份上。”

同时心里默默念着,这算是还了他一点恩情了罢,接下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敷衍他了!

是的,虽说是一早便谈好的条件,但莫小蝶没想过要把自己全赔进去,虽然不知道,最后她能从这件事中抽身多少,但总要先试试。

萧楚睿看了她一眼,放下茶盏笑道:“瞧你煮个汤都有功效,这茶里用的材料皆可入药,定然也有什么功效罢。”

人长得好看便算了,脑子还那么聪明做什么,莫小蝶轻咳一声,有些心虚,“也没什么功效,随便煮着来喝的。”

若她说这茶有改善女性气血、促进血液循环、改善内分泌的功效,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萧二郎可会当场破功,表演一番大变脸?

怪只怪魏子宜这个身体委实太破,又经历了一番生死,方方面面都要补起来,便连小日子也是乱得很。

见萧楚睿眉毛微挑看着她,显然不信,莫小蝶淡定地捧起自己的茶盏喝了一口,道:“萧郎君还怕我下毒害你不成?

真要说这茶有什么功效,那也是比起寻常的茶汤来,多了一点养颜护肤罢了,萧郎君可别以为只有女子需要养颜护肤,男子若是不保养自己,也很容易变成一个糙汉子,平白惹小娘子嫌弃,难得萧郎君长了这么一张赏心悦目的脸,更需要好好保养才是。”

莫小蝶心虚之下,不自觉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但她也没算骗他,这茶确实也有养颜护肤的功效,虽说更适合女子喝,男子喝也是有益无害。

她不过是打算报恩报得敷衍一些,报应要不要来得那么快

萧楚睿看她黄婆卖瓜自卖自夸得不亦乐乎,忍不住轻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而且还如此自然地评价了他的长相,她是当真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抑或这便是她的真性情?

莫小蝶编到后头编不下去了,瞥了不作声的男子一眼,又捧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说得有些干的嗓子,道:“这时辰也不早了,便是萧郎君不赶时间,我这小厨房的灯亮得太晚也难免惹人怀疑,还是尽快进入正题罢。”

她不得不再一次庆幸,自己面对的是萧楚睿,这会儿跟他相处,她至少不用顾虑他们曾是夫妻这件事。

不过她自己的底在他面前估摸也泄得差不多了,以这位的做事风格,肯定早便把她里里外外调查了一番罢。

萧楚睿把茶盏搁下,点了点头,“魏娘子说得是,这是你家,萧某悉听尊便。”

简简单单几句话,把球又踢给了她,还摆出一副她要怎么做他都认了的无辜模样。

然而他明知道,她如今和他坐在这里,是为了偿还恩情,履行承诺,他越是做出这副模样,她越是无法随随便便忽悠他。

而且,这模样,可是早便预料到了她不会轻易配合?

莫小蝶不禁探究地看向他,萧楚睿不闪不避,嘴角微扬起一个弧度,仿佛那趴在地上尾巴轻摇的豹子,看似慵懒无害,那优雅的美丽甚至能诱人飞蛾扑火,却着实让人不知道它下一秒会做出什么,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头发丝都能感应到的危险。

完蛋,这场对峙才刚开始,她怎么就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男人,不好忽悠啊。

她扶了扶额,叹了口气道:“萧郎君说得好听,但如果我说,我只会告诉你那张纸上写了什么,别的无可奉告,萧郎君可会就此摆休,从此与我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第47章 以平等的姿态

莫小蝶说完那句话,眼前人静默了一瞬,才轻笑道:“原来魏娘子嘴上说的救命之恩,便是如此随便便能报了的,萧某今日也是长了见识。”

说这话时,他眼眸微眯,眼中微微闪着寒光,看得莫小蝶颇有些心惊肉跳。

好吧,这艘船她是不上也得上了,既然敷衍不行,忽悠不行,她只能尽量让局面变得有利于自己。

幸好从萧楚睿先前完全不惧留漏洞给官府的行为来看,这艘船,血统还是比较纯正的!

她抿了抿唇,抬眸看着面前的男人,笑道:“萧郎君放心,我方才说的不过是玩笑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然只是个女子,但我从来不认为女子比男子差,我说了会报答你,便不会食言。

只是,萧郎君也不希望自己成为挟恩图报的小人罢?”

萧楚睿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看着她,他早便知道这女子出人意料地胆大并聪慧,但没想到她也会有如狐狸般狡黠的一面,话语间无处不在给他设套。

这明晃晃的圈套,她先给他戴了顶高帽子,虽然他并不在乎别人眼中自己是小人还是君子,但万一把她惹毛了,她连救命之恩都不顾,明晃晃的圈套变成想方设法的忽悠,也是麻烦。

虽然他不是不能看出来,和这女子见招拆招、斗智斗勇也似乎很有趣,但看着面前人不含一丝虚伪隐瞒的眼神,他莫名地无法继续自己的恶趣味。

还能怎么办?她既然能这么光明正大地给他设套,他也只能,盛情难却了。

萧楚睿轻笑一声,声音比之之前似乎更温润了几分,竟让莫小蝶听出了一丝温柔的意味,“我与魏娘子之间有这样的奇遇也算缘分,魏娘子也莫总是把救命之恩挂在嘴边,你有什么要求便提出来罢,我愿与魏娘子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合作。

事成之后,我承诺在我力所能及之内,为魏娘子做一件事。”

莫小蝶微愣,难得有些呆地看着面前挑唇浅笑的男子。

是因为他常年行走于江湖吗?在她一而再地被人以德行有失鄙视讨伐的时候,在她终于接受了这是个男尊女卑的世界的时候,他却如此轻易地跟她说出“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合作”的话。

他是真的不在意她是个女子,还是,他是认可她这个人。

这男子就像诱人于无形的罂粟花,与他合作,确实要万般小心。

莫小蝶回过神来,拍了拍桌子道:“好!萧郎君果然是个爽利人,既然萧郎君这么说了,我这边也不推脱了。我只有两个要求。”

要较真的话,当初她和恬恬算是被他们牵连的,因此莫小蝶接受起他的提议来毫无压力。

他们之间更多的是一种交易,救命之恩什么的,说着好听罢了,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伸出一根手指道:“一,我会积极配合你需要我做的事情,但我不想说的事,我不会说,你们也不可以逼我说,但你放心,在必要的问题上,我不会有任何欺瞒。”

萧楚睿微微眯眸,“魏娘子这要求便含糊了,何为必要的问题,这个界定如果全由你一人来做,我这边岂不是亏得很?”

好嘛,莫非这就是他说的平等的姿态?他这精明的模样不去从商真是可惜了。

莫小蝶嘴角微抽,道:“如果某个问题你觉得是必要的,或者某件事你觉得我欺瞒了你,大可找我商讨。

虽说萧郎君让我莫再把救命之恩挂在嘴边,但我到底欠萧郎君一条命,自是不会做出于萧郎君有害的事情,确实不能说的,我会如实相告。

抑或,萧郎君觉得,你没有能力看破我的欺瞒?”

激将法?虽然他不吃这一套,但无论怎么想,这女子都处于劣势,也不好欺负得她太狠,萧楚睿嘴角微勾,“魏娘子既然如此看得起我,我又怎能让你失望。”

莫小蝶暗暗地撇了撇唇,这男人说话总是说一截不说一截,好吧,她也能听懂。

莫小蝶伸出第二根手指,“二,我不希望这件事对我的家人有任何影响,若它对我的家人产生了影响,我希望可以立即中止合作……”

她犹豫了一下,萧楚睿却说出了她的顾虑,“若是已经产生了影响,便是中止合作,这影响也不一定就会消失。”

就是这个理,他们在做的事情可以预见,定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如昨天一般的敌人定然层出不穷。

到时候万一她和他之间的关系被察觉了,又岂是中止合作便可以解决的。

而不管是魏承轩、魏子清还是袁鸿杰,在这件事中,都是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存在,她不能让他们受到伤害。

萧楚睿看到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修长的手指轻轻搁在唇边,道:“既然魏娘子是替我们做事,会产生的任何影响和后果,都应该由我们解决,魏娘子大可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护住你的家人。”

他们?

那个们,都是些什么人?

莫小蝶挣扎了一会儿,终是点了点头,静了静,从袋子里取出之前那张纸,慢慢展开放在萧楚睿面前。

那便是那时从歹徒身上掉下来的纸,纸页发黄,甚是陈旧,只是能看出来,它被保管得很好。

那张纸上的符号,她太熟悉了,熟悉到她心颤,那是每一个军事爱好者都不可能不知道的符号——摩斯密码,用最简单的点和横线构成,有上百种解读方式,最常用的主要有两种,一种是美式摩斯密码,一种是现代国际摩斯密码。

这张纸上的摩斯密码,很显然,是用美式摩斯密码写就的,莫小蝶看到时,心里就确定了,这个世界除了她,绝对还有另一个穿越者!

从他能这么熟练地运用摩斯密码来看,他不是从事军事相关的职业,便是对这方面的事情很感兴趣,如她一般。

而且他采用的是通用版本的摩斯密码,很显然,那张纸上的信息他没想隐瞒,他盼望着有下一个能看懂上头文字的人,解读出他想传达的信息。

莫小蝶这些天想了许多,结合萧楚睿和那群歹人都在争夺的珠子来看,她确信,这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

这个秘密,很可能会彻底毁了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便立志要过的平静生活。

所以她辗转反侧,游移不定,她不是不好奇,却也深知好奇心害死猫这个道理。

这个世界很好,身边的人也很好,虽然日子并不好过,存在着许许多多的困难和烦恼,但她自信靠着自己,能走出一条路来。

所以她一开始,才想靠忽悠和敷衍,从这件事中脱身,但很显然,她失败了。

莫小蝶暗叹一声,伸出白皙粉润的食指,轻轻按在了纸页上,那里,只在中间,由上至下写了一句话。

到这时候了,她也没想再耍什么心眼,没必要,他会一口答应她两个完全不利于他们的要求,可不就是有求于她?

这时候,让他看到她的价值,更能保证自己和身边人的利益。

“既然萧郎君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现在便来履行我的承诺罢。这句话的意思是……”莫小蝶看着萧楚睿,一字一句道:“我长眠之处,乃一切错误之起点。”

第48章 欺负人

萧楚睿静默半响,似乎对这个结果没有多惊讶,只是抬了抬眸,看向莫小蝶道:“倘若我想问这解读的方式,可算是你不能说的秘密?”

莫小蝶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算,但我便是说了,你们也不懂。”

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英文,便是莫小蝶想教会他们这符号是怎么翻译的,也是个大工程,她并没有转而当教书先生的打算。

萧楚睿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莫小蝶被看得有些受不了,轻咳一声,道:“既然我也算是参与进这件事了,关于这件事的背景以及你们的底细,我该有知道的权利罢?这也有助于我理解这些符号背后的意义。”

原本她没打算知道这些,知道得越多,越难抽身,但如今都这样了,知道得越多,她反而越能自保。

莫小蝶不禁暗叹。

她这是把自己坑到了什么地步?

萧楚睿看了一脸颓然的莫小蝶一眼,忍不住扬唇。

看来她很有被欺负的自觉嘛。

他下意识地想拿过一旁的茶盏,手只是动了动,便没了动作,道:“传说,前朝太祖是个天众奇才,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之时横空出世,组建了一支威力强大的军队,结束了将近两百年的乱世,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

之后,他更是创建了一个太平盛世,组建船队出海远航,与大海另一边的神秘国度建立邦交,并带回了许多新鲜有趣的事物,在当时,他被誉为与天持平的男人。

可惜,在这之后,前朝便再没有出现过能超越他的皇帝。”

莫小蝶微愣,因为魏子宜的书房里实在没什么可看的书,她前儿个闯进了魏承轩的书房找书看,乱七八糟什么也看了点,自然是知道这个举世闻名的前朝太祖的,旁的皇帝都只是被称为天子,即天之子,他却被称为与天持平的男人,足见他的地位。

之前她给魏承轩准备健身餐时用到的马铃薯和玉米,就是这位前朝太祖组织的远航带回来的,可惜这之后的皇帝都能力平平,没有人能继续这个太祖的事业,很多他正在做或准备做的事情都停了下来,包括与海外国度的邦交。

就仿佛,原本自然流淌的历史长河中突然掉入了一个变数,促使它一下子发了大水,前进了几百年,只是那之后变数消失,它又倒退了回去,只余曾经被河水淹没过的土地,记录下这一次意外。

莫小蝶当时就怀疑过,这个前朝太祖与她一般,也是个穿越人士,只是她能接触到的书上对他的记载太少,她一直无法证实。

但如果这张纸是他留下来的,她大概可以确认了。

萧楚睿看了她一眼,继续道:“那位太祖也算天妒英才,不到五十岁便因为得了重病去世了,传说他在去世之前,秘密建造了自己的陵墓,墓中满是堆成山的奇珍异宝、他当初平定天下用的奇诡战术、他许多来不及实施的治国理念……

最重要的是,传说,那墓里封存了太祖最大的秘密,得知这个秘密之人,能拥有统一天下的能力。”

最大的秘密?莫不是跟他原来的世界有关?

可是这个秘密如果有统一天下的能力,又似乎没那么简单。

想到方才那句话,莫小蝶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那张纸上说的“我长眠之处”,就是指前朝太祖的陵墓罢!

而“一切错误的起点”,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话。

但不管怎样,莫小蝶总算明白了萧楚睿想表达的意思。

她皱了皱眉,“贪欲使人发狂。”

这虽然只是传说,但一旦被别有用心之人得知,他们依然会像闻到了肉香味的狗一般,趋之若鹜。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

莫小蝶想了想,道:“这个前朝太祖已经是快一千年前的人了,便是有这个传说,也应该已经存在了很久,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才那么多人动身去找?”

萧楚睿轻笑一声,“如果传说只是传说,便是有人起了歹念也有心无力,但如果这个传说突然有了指向它的线索,可不是会引人发狂?”

莫小蝶立刻想到了,“莫非,这张纸和那些珠子,都是近几年才出现的?”

萧楚睿赞赏地看了她一眼,“那些珠子叫清灵珠,一共有十颗,正是前朝太祖留下的,前朝皇族一直知道这些清灵珠昭示了前朝太祖陵墓的所在,只是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能力破解清灵珠的秘密,更因为清灵珠的秘密一直只传给前朝的嫡系皇族,天底下再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直到前朝覆灭,我朝的开国皇帝抓住了前朝最后的嫡系皇脉,他为了保命,献上了这个秘密,以及这十颗清灵珠,和前朝太祖的一本手札。”

萧楚睿指了指桌面上发黄的纸页,道:“这便是手札的其中一页。

只是虽然我朝的开国皇帝知道了前朝皇族的秘密,也同样无法找到陵墓的所在,当时大夏初初建国,根基不稳,开国皇帝只能先把这件事抛到一边,同时为了避免其他人起歹心,把这十颗清灵珠锁在了皇宫的地下库房里,清灵珠的秘密也仿效前朝,只传与嫡系皇族,这一锁,便是三百年。

直到十五年前,凉国的军队入侵大夏,曾一度攻占大夏的都城,官家被迫逃离襄阳城,整个皇宫被蛮横的凉国军队翻了个遍,许多朝廷秘宝都在那一场大战中失踪了,包括那十颗清灵珠,以及前朝太祖的手札。”

莫小蝶若有所思道:“还包括那个秘密罢?”

萧楚睿嘴角微扬,点了点头道:“虽说这个秘密只传与皇族嫡系,但在几百年的传承中,难免有走漏风声的时候。

十五年前清灵珠与前朝皇帝的手札失踪后,这个秘密便在民间流传了开来,朝廷越是把它往下压,它越是甚嚣尘上。

同时,这十颗清灵珠也成了许多势力眼中肥美的鲜肉,这十五年间,明的暗的寻找它之人,层出不穷。”

莫小蝶越听,越觉得自己上了条贼船,早料到这件事会很危险,但谁知道,这竟是涉及到改朝换代的秘密!

这还真是……虽然她跟他谈好了条件,但在皇位争夺面前,她和魏子清几人的命算什么?为今之计,只能更深入地插手这件事,让自己捏住他们的命脉,才能护住自己和身边的人。

莫小蝶突然觉得有些心累,想扶额。

萧楚睿看着脸色变换不定的女子,笑道:“这便是整件事的背景,这前朝太祖的手札似乎被撕成了一页一页,我至今为止收集了几页,需要你做的,便是解读上面的文字。”

莫小蝶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懂了。

眼前女子的眼神中虽然透出挣扎挫败,神色却分外认真,仿佛在接受什么重要任务一般。

瞧着,还真是分外让人想欺负呐。

萧楚睿眯了眯眸,一手支着下颚,忽然好整以暇道:“话说回来,既然说了以平等的姿态合作,你说我是否要拿出一些诚意来?”

莫小蝶一愣,嘴角微抽。

你扪心自问,这话问她合适吗?

她都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诚意了,也不指望他能拿出多少,不要不声不响把她卖了她就很满足了,现在突然来这一句,确定不是欺负人?

第49章 所谓诚意

莫小蝶皮笑肉不笑,“若萧郎君有这个心,自然很好,毕竟提出平等合作的,可是萧郎君。”

最后萧郎君三个字,莫小蝶特意加重了语气。

萧楚睿眼眸微闪,轻笑一声,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顿时,有个黑衣人从屋檐上跳下,吓得莫小蝶也站了起来。

卧槽,这人是什么时候藏在上面的?

“青龙,派两个人到魏娘子身旁,随时听候魏娘子差遣。”

“是!”

莫小蝶眉角微跳,这就是他所谓的诚意?说是给两个人她用,实则是派人监视她吧!

不过想来这也是不容她拒绝的,这男人还能先通知她一声,已是难得,他原本完全可以暗中派人过来。

这才是他所谓的诚意罢?

她抬眸看向萧楚睿,呵呵笑了两声,“萧郎君这心思果真是诚意满满,谢谢你啊。”

罢了,就当多两个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监视啥的,就随他监视呗,反正她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萧楚睿嘴角微扬,笑得云淡风轻,“不用谢,魏娘子的安全自然是最重要的。

以后,这两人可以作为你我之间通信的纽带,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让他们来找我,若你对他们有任何不满的地方,也可以随时与我说。大抵明天晚上,他们便会到你面前报道,在这件事结束之前,他们便是你的人,不管什么事情,你都可以使唤他们。”

“听着似乎不错。”

莫小蝶敷衍地点了点头,此人装傻功夫一流,说话是一句比一句好听,她觉得自己若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定然就要被忽悠过去了,说不准被卖了还要帮着他数钱。

萧楚睿看着一脸意兴阑珊的莫小蝶,忽地挑眉一笑,道:“魏娘子倒是真性情,心里有什么事,都丝毫不会隐瞒。”

莫小蝶微愣,她没想到这男人会突然挑破两人间的那层膜,想了想,道:“萧郎君是小看了我还是小看了自己?我知道在萧郎君面前装也没用,又何必费那个心思?

平日里在其他人面前装已经够累了,有那个精力,我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应付萧郎君下一个诚意满满的表现。”

这是真话,如今在这男人面前,再隐瞒只是掩耳盗铃,平白成为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倒不如由着性子来,他要揣着明白装模糊,她配合便是。

说完,莫小蝶顿了顿,又淡淡地加了一句,“反正,萧郎君知道我的底线,只要不越过那条底线,我还是很有诚心与萧郎君愉快合作的。”

说着,对他假惺惺地一笑,“萧郎君不必怀疑,我的诚心,自然是比你的诚心要来得诚心一百倍。”

看来他的诚意被嫌弃得很彻底啊。

萧楚睿低低一笑,突然双手抱臂,眼帘微抬,“魏娘子与半年前相比,倒是变了不少,竟然还能看懂前朝太祖无人可以解读的手札。”

无论是面对面的感觉,还是调查来的信息,眼前人都与半年前和他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前妻,相差太多了,说变了个人也不为过。

来了,她就知道他今晚必定会打探这件事,一直到这时候才打探,已经是出乎莫小蝶的意料。

她看了他一眼,斜倚在一旁的桌子上,伸出三根手指,“这个问题嘛,我替萧郎君想了三个答案。”

萧楚睿难得地微微一愣,就见面前的女子慢慢道:“一,我遇高人点拨,脱胎换骨;

二,我上辈子与前朝太祖是同乡,因此会与他一样的语言,只是近来才突然想起;

三……”

她顿了顿,道:“我与前朝太祖一般,天众奇才。”

说完,笑眯眯道:“萧郎君不用客气,随便选一个理由,我不否认便是了,如何?”

跪在地上的青龙忍不住嘴角微抽。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比自家主子还会忽悠的人。

主子这回算是遇上对手了罢?

不过,这三个理由,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呢?

他不自觉地认真思考了起来,想着想着,心里的小人有些抓狂。

都太特么扯了好吧!当人是傻子呢!

面前女子的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里面倒映着屋里的微小烛光,显得很有精神气,就那样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倒是如她所说的,连半点隐瞒都懒得做了。

萧楚睿注视她半响,忽地轻笑,摇了摇头道:“罢了,我答应过你,你不想说的事情,我不会逼你。”

反正,他要用的只是她解读文扎的能力,问出这个问题,不过是好奇所致。

好奇?他性子淡漠,这种心情倒是少有。

莫小蝶收回手,没说什么。

借尸还魂这件事到底太过骇人听闻,当初若不是形势所逼,她也不会与辛夷说。

要伪装成另一个人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最基本的记忆,不管是说话的语气、神态还是气质,方方面面都要有所顾及,而她偏偏遇了个最坑爹的穿越,直接把她丢到这个世界了事,什么信息也不给她。

习惯、口味等可以变,但这些在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慢慢形成的东西,便是变,也不可能一下子南辕北辙,只能慢慢地、潜移默化地改变。

况且萧楚睿也不是辛夷,可以轻易被她拿捏。

聪明的人自然会自己找到答案,她都觉得自己太贴心了,还费尽心思帮他想了三个。

“明天,我会把至今为止收集到的手札让那两人给你送来。”萧楚睿笑笑,突然看了她一眼,道:“不过,难得你想了三个选项,我也不好不给面子,方才的选项,我选第二个。”

一直默默在旁边偷听的青龙顿时有些挫败。

他选的是第一个,但主子那么聪明,选第二个肯定有他的原因罢!

不过他也是不明白,怎么主子偏偏选了最扯的一个。

莫小蝶的心噗通一跳。

虽然这三个选项都有瞎扯的成分在,但第二个,确实是最接近她实际情况的。

这男人,果真不好忽悠。

萧楚睿说完,便跟她告辞,转身离去了。

莫小蝶在小厨房里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跟这男人相处,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眼睛扫到那杯被萧楚睿喝了一口便再没有动过的红枣枸杞玫瑰花茶,莫小蝶暗暗地撇了撇唇。

好嘛,这么嫌弃,下次别想她再给他泡了!

……

那边厢,萧楚睿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轻便的月白色袍服,刚打算去书房办事,一身黛蓝色山茶花纹长褙子的妇人突然满面笑容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两个脸色绯红的美丽女子。

他的眉头顿时微微皱起。

第50章 长公主府老人

来人是萧楚睿的奶娘——苗娘。

苗娘接连奶大了萧家的大郎和二郎,是长公主府十分有声望的奴仆,便连荣阳长公主和镇国公,都敬她三分。

她也因此获得了随意进出整个长公主府的权力,萧楚睿身旁的小厮阿福一脸焦急无奈地跟在苗娘和那两个女子身后,可怜巴巴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苗娘突然大晚上过来,他原本见她带着这两个女子,心知主子定然不喜,想把他们拦下先去通报主子一声,谁料苗娘态度强硬地直接便带了人进来,他拦都拦不住,又因为来人是苗娘,他是重话也不敢说一句,最后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瞧那两个女子搔首弄姿的,身上一股浓郁的脂粉味,腰间一条藕色腰带勒出盈盈一握的腰肢,那件长褙子是半透明的,穿了几乎等于没穿,他隔老远就能看到那在月色下反光的白花花的手臂,和那在绯红色抹胸的映衬下更显雪白诱人的胸脯。

阿福嫌弃地皱了皱脸,她们还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们是来干什么的,最开始那两人还算乖巧,一直低着头,连他都不敢看一眼,然而打一进入主子的寝室,她们便直愣愣地盯着主子瞧,那双眼睛都快长到主子身上了。

还真是……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他的主子是她们这些庸脂俗粉可以觊觎的吗?主子长得比她们好看多了,一举手一投足都像山里那不染尘俗的仙人,阿福觉得这世上就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他们主子!

他就知道主子每每回来,长公主殿下都要来这么一招,但先前带人来的不是苗娘,往往在他那里就被拦下了,这回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公主殿下授意的,竟然让苗娘亲自带人来了。

啧啧,辣眼睛,辣眼睛得很哪!他甚至觉得她们跟主子站在同一个房间,都是对主子的玷污。

其实那两个女子也没有阿福说的那么差,荣阳长公主亲自给自家心爱的小儿子挑的侍妾能差到哪里去?

这两个娘子,一个是一直在她身边服侍的婢女,一个是家道中落的官家嫡女,前段时间刚卖身进了长公主府,长得清秀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荣阳长公主观察了近半年才放心地把她放进了给小儿子的侍妾人选中。

别的士族郎君,往往年纪一到就迫不及待地开荤,没成亲前家里就有了几任通房小妾是常事,当家主母也会有意地为自己儿子储备这样的人选。

荣阳长公主得镇国公独宠了半辈子,对儿子们的房中事一向很看得开,给了他们充分的自由,然而在自家小儿子对她的一再刺激下,她后悔得想回到过去拍醒那个天真单纯的自己。

于是,荣阳长公主悬崖勒马,决定这一回便是来硬的,也要让自家小儿子安定下来,好好成家立业。

明明、明明在她眼中,她的小儿子哪哪儿都优秀,她怎么疼都不够,怎么能允许外头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都传他闲话!

萧楚睿眯了眯眸,鼻间弥漫而来的脂粉味彻底掩盖了他自南平候府出来,便一直环绕在他身旁的淡淡玫瑰花香味,心情突然便沉了沉,淡淡道:“苗娘,这么晚了,你来我房里有什么事吗?”

苗娘自小看着萧楚睿长大,虽然这五年来郎君在府里的时间五只手指数得完,但她哪里看不出他这会儿生气了,却也不急,慢慢地扬起一个亲厚的笑容道:“二郎,难得你这回愿意长待在襄阳城,长公主殿下想着你这边只有阿福和阿贵两个小厮,连个婢女都没有,特意挑了两个知礼守节的,让老奴亲自送过来。

阿福和阿贵虽然自小跟在你身边,你用得趁手,但男人总归粗心,很多生活上的细节啊男人顾不到,这日子过得总归没那么精细舒心,二郎知道长公主殿下一向最心疼你,这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了,自然是什么好的都想往你房里塞!

这两个丫头,一个唤冬雪,一个唤秋晚,二郎便收下,让她们跟在您身边服侍罢。”

那两个女子听到自己的名字,都微微抬起头,无比娇羞期盼地看了面前丰神俊秀的男子一眼。

冬雪自小跟在荣阳长公主身边,自然知道自家二郎君有着怎样诱人沉迷的风姿,所以在得知长公主殿下选了她到二郎君身边服侍时,她幸福得快要晕倒了,她原本以为,二郎君永远会是她心中一个可望不可及的梦。

秋晚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说中的二郎君,她生于官宦之家,从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自然是不愿意委身给人做妾的,何况是一个声名狼藉的纨绔郎君。

然而方才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再也移不开视线,这男子,竟仿佛没有一处是不好的,特别是那一双眼睛,看一眼便能把她的魂儿勾走似的,模样看着风流倜傥,气质却十分干净,甚至隐隐透出一股超然物外的风采。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如果是他,也许、也许她可以委屈一下自己……

她不认为自己比那些世家娘子差,不过是运气不好罢了,便是以后二郎君娶了夫人,她也是能与她争上一争的。

而且,现在是她先到了二郎君身边,说不定,她小意温柔一些,便能把二郎君的心拢住,这样,就更不惧那现在连影子都还没有的夫人了……

秋晚正想得娇羞又急切,却忽地,见到那个此时占据着她一整颗芳心的男子嘴角微挑,淡然道:“母亲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两个侍婢,苗娘带回去罢。”

苗娘早知道这件事不会顺利,赶紧道:“二郎,你这是为难老奴啊,你让老奴回去如何跟长公主殿下交代?”

萧楚睿察觉那两个女子正可怜巴巴地瞧着他,仿佛要被抛弃的小猫,心头顿时浮起一股熟悉的烦躁,嘴角的笑容却是扬得更高了,清冽的声线慵懒散漫,却透着一股子冷漠,竟仿若冰一般,让人心底发寒,“母亲不是一直怀疑我不喜女子?怎的,莫非母亲非要我把事实摆到明面上,她才相信不成?”

第51章 欲念

话刚出口,萧楚睿便察觉自己找了个最糟糕的理由,不由得按了按额角。

他多少年没犯这种错误了?那件事对他的影响,到底比他想的要大。

苗娘心里一咯噔,暗道这还得了,长公主殿下最怕的便是这个,这两个女子无论如何都必须留下了,这天天瞧着两个美人儿在眼前晃荡,再清心寡欲的和尚都要被勾起狼性。

连忙道:“二郎真是折煞老奴了,老奴只是负责把婢女送来,无论是什么原因,要是二郎不愿意收下,便是老奴办事不力,定是要挨夫人责骂的。”

她也是圆滑,没有顺着萧楚睿的思路来说,而是继续以自己的辈分和与萧楚睿的情分给他施压。

所谓一物降一物,这就是长公主殿下派她来的原因,二郎再如何放荡不羁不受管束,她和长公主殿下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萧楚睿微微蹙眉,就在这时,外头传来男子的大声嚷嚷,“楚睿,听闻太子殿下亲自上奏官家要你当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高大人影随着这急吼吼的声音闯了进来,却是值班晚归的萧楚涵,他后头,还跟着一脸慌张阻拦无力的阿贵。

萧楚睿不禁暗叹一口气,这天底下最难防的,便是自己的家人。

当萧楚涵看到房里竟然还有好几个人时,微微一愣。

他今天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就跟猫抓似的,一忽儿觉得这肯定是弄错了,这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空缺已久,是多少人眼中的肥肉,怎么突然落到楚睿身上了!

一忽儿又震惊楚睿怎的不声不响便被太子看上了,这臭小子嘴巴也是紧得可以,竟连他也没有透露半分!

一忽儿又想到这个位置所承担的责任和危险,真真是心急如焚,一回到家便径直往楚睿的院子而来,却没想到这么晚了,他房里还有外人。

原本听到萧楚睿亲口说自己不喜女子而震惊绝望的秋晚听到萧楚涵的话,不敢置信地抬头看了萧楚睿一眼,身子微微颤抖。

他竟然这么年轻,便当上了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这个职位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说他以后定是位极人臣的存在,也不为过!

这哪里是外人口中的纨绔郎君,分明是一个优秀得,便连以前的她都不敢肖想的男子!

苗娘一愣,脸上也是难掩惊喜之色,她虽然不太懂这是个什么官职,但跟太子有关,还是都指挥使,定然是不差的。

她就说,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明明优秀得不行,只是他之前脑子糊涂了,看来二郎这回是真的打算安定下来了,长公主殿下晓得了,还不知道多高兴!

唯一还要她们烦恼的,便是二郎成家这件事了!

萧楚睿扫了眉头微皱一脸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的萧楚涵一眼,朝阿福道:“罢了,把这两个婢女领到外院,不许她们踏入内院一步。”

阿福惊讶地看了看主子,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但还是赶紧道:“是!”

苗娘顿时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无妨,无妨,不管是内院外院,二郎愿意把这两个女子留下就好,这样她也好回去跟长公主殿下复命了。

哎呀,今儿晚上的喜事可真多,长公主殿下只怕要睡不觉了,她回去也要给萧家的列祖列宗上几炷香,感谢它让二郎终于想通了,不再糊涂了。

不过,这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听着厉害,估摸也就是个装装样子的职位罢,毕竟自家二郎先前那个模样全襄阳城的百姓都知道,太子殿下和官家怎么可能一上来就给他重要的职位做。

萧楚涵怀疑地看着萧楚睿,这小子,不像是会乖乖听话的人啊。

他也算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了,看来母亲这回当真要来硬的,母亲是先帝膝下最受宠的公主,向来是受不得气的,她在楚睿婚事上受的挫折,估计可以位列她人生之最了。

萧楚睿却只是嘴角微牵,看向萧楚涵道:“大哥,到书房说话罢。”

萧楚涵立时反应过来如今最重要的不是这件事,连忙点了点头,和弟弟一起走出了房间。

秋晚注视着男子走远的身影,两边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一双翦水秋瞳里,一瞬间仿若有火焰在燃烧。

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便是他不喜女子又如何,她一定要把他牢牢抓住,便是以前的她,也不可能找到比他更好更让她心动的人了。

她不信他真的不喜女子,除非让她看到证据,否则她绝不会放弃!

……

一进到书房,萧楚涵就按捺不住,皱眉看向自家永远似乎看不透的弟弟,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会突然指名要你当他的亲卫兵都指挥使?你可知道这个职位意味着什么?!”

一连抛出了三个问题,看来大哥真的急了。

萧楚睿示意了一下书房一侧的长榻,萧楚涵犹豫了一下,坐下了,他也慢悠悠在一旁坐下,斜倚在榻沿上,才笑道:“我自然是知晓的,大哥不用如此忧心。”

萧楚涵怎么可能不担心,看到自家弟弟这不以为然的模样,他急得又站了起来,道:“楚睿,我虽然相信你的能力,也不反对你站在太子那边,太子是名正言顺的储君,你又自小与他一起长大,站在他那边也没什么,父亲母亲也不会有意见。

但不代表你要接手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这个烫手山芋,你要支持太子大可以暗地里支持,大家心照不宣便是了,你这样一来不是明晃晃地挑衅天底下所有对太子有歹心的人,告诉他们要对付太子,就先踏过你么?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哎哟!”

萧楚涵一甩袖子,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房里绕起圈来,“如今朝堂的局势我相信你清楚,十五年前,要不是官家及时赶到建州,滕王早就登基为帝了!

虽然至今没有证据表明官家当年遇刺一事到底有没有大夏朝的人从中作梗,但在官家生死不明之时,一直怂恿朝中大臣让滕王继位主持大局的是当初任马军司都指挥使的郭左丞相!

在官家平安归来后,他虽然第一时间诚惶诚恐地跟官家解释了这件事,这十五年来瞧着也是安分守己得像头无害的小绵羊,但近几年滕王似乎有些按耐不住了,暗中小动作不断,可以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滕王是大皇子,为宫中淑妃所出,淑妃膝下,同时还有六皇子安王,是宫中唯一生了两个皇子的嫔妃。

而淑妃的父亲,正是郭左丞相。

第52章 操碎心的兄长

郭家自大夏朝开国以来,便和杜家、杨家同为大夏朝三大世家,这三大家族均能人辈出,然而其中,只有郭家世代为武将,也是三大家族中最不安分的。

十五年前那场战争中,官家携年幼的太子仓促逃出襄阳城,曾一度音讯全无,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官家和太子已经遭遇不测之时,他们竟平安赶到了当时作为抗敌大本营的建州,所有人这才得知,官家和太子确实差点就回不来了,多亏了如今的南平候相救。

当初的郭指挥使在官家回来后,便闭口不提让滕王继位的事,还带着手下的将领三拜九叩,恭迎官家回朝,更是立刻把郭家一个庶女嫁给了当时刚刚死了夫人的南平候做填房,一副对他感激涕零的模样。

然而官家又哪里是糊涂的,这些年来静心蛰伏,三年前郭指挥使意外从马上摔下来受伤,官家立刻趁着他在家养伤这段时间,以郭指挥使年纪已大不宜过度操劳为由,撤了他马军司都指挥使的职务,把他调任为左丞相。

表面上给足了这个老臣面子,但谁不知道,朝中的左右丞相,右为主,左为副,更重要的是——丞相再没有了统兵之权。

然而郭左丞相曾担任了这么多年的马军司都指挥使,在军中的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觑,当年他更是趁着那场战争,提拔了不少将领亲信,直到现在,依然没有人知道,他手中到底还掌握着多少势力,便连官家,也从来不敢小看这个似乎对他忠心不二的臣子。

萧楚涵想到这里,脸色更是沉了几分,深吸一口气道:“除了郭左丞相,还有如今掌管步军司的平津郡公庞德礼,当初官家为了制衡郭家,让庞贵妃生下了八皇子,虽然如今八皇子只有八岁,然而有皇子在手,你又怎敢说庞家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

前年太子在生辰宴上遇袭,刺客手中拿着的武器便出自步军司统领下的神卫军,虽然事出之后平津郡公立刻军法处置了掌管丢失武器那一营的指挥使,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与平津郡公有关,但这件事背后暗藏的玄机,又有谁知道?

楚睿,做这个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太危险了,你还太年轻,这件事我不同意!父亲和母亲知道了,定然也会反对的!

你要是真的想支持太子,进入殿前司也一样。”

毕竟,太子便是未来的官家,殿前司便是为官家而存在的。

萧楚睿一直耐心地听着,这时候一手支颚,嘴角微扬道:“大哥说的,弟弟都知道,这件事是我与太子殿下商议好的,大哥也不用太操心。”

这话说得,竟是全然没把他的话听进耳中,萧楚涵又气又急,瞪着自家弟弟道:“楚睿,你是真不知道其中的危险还是在装傻?再说了,便是太子亲自上奏,官家也不一定会同意这件事!”

萧楚睿摇了摇头,“官家会同意的。”

说着,淡淡一笑,“我背后,不还有你跟父亲吗?”

萧楚涵一愣,也立刻明白了,父亲如今是殿前司都指挥使,他也担任着殿前司统领下的捧日军的副指挥使一职,太子是皇后膝下唯一的皇子,是官家亲选的继位人,这些年朝堂中的暗潮汹涌又何尝不是让官家抓破脑袋,让楚睿担任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等同于向世人宣告,他们萧家从此也站在了太子这一边。

而这个决定是官家做的,他们萧家除了楚睿,都是被动参与这件事,所以这其中透露出来的信息,其实是官家个人的意思。

如果官家同意了这件事,便说明,他在开始为太子立威了!

一想通这一点,萧楚涵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倒不是说他对官家的做法有什么意见,而是这样一来,楚睿的处境只会更危险!

他急得一弯腰,双手撑在榻上,定定地看着萧楚睿道:“不行,楚睿,便是官家同意,你也必须去回绝了这件事,这不是你目前可以承担的责任,你……”

萧楚睿暗叹一口气,打断萧楚涵道:“大哥,你可是对弟弟太没信心了?”

萧楚涵简直想把这个看着吊儿郎当的弟弟重新塞回母亲的肚子里再生一遍!

他再相信他,也不可能就认为如今才二十一岁、在朝廷中毫无根基的他能胜任这一个职位啊!

萧楚睿却没再说什么,只从袖袋里掏出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石,玉通体雪白,边缘雕刻成祥云图案,中间是一只展翅高飞的燕子。

萧楚涵一愣,下意识地接过了这块玉石,只觉得触手温凉,毫无疑问,是块上等的好玉,可是,楚睿突然给他这样一块玉是什么意思?

突然,他眼眸大睁,令牌上若隐若现的文字让他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他赶紧把令牌举到烛光前一看,只见令牌上那只惟妙惟肖的燕子慢慢起了变化,最终,演变成了“飞燕阁”三个字。

他的手微微颤抖,差点抓不稳手中的令牌。

飞燕阁是近年来江湖横空而出的神秘势力,拥有强大的情报网,专以贩卖情报为生,偶尔也接刺杀的任务,据说被飞燕阁盯上的人,不管武功多么高强,防卫多么严密,都难逃一死。

因为,飞燕阁同时拥有天底下最强大的一支暗卫,没有人可以说清楚,这个组织到底有多少人,建立飞燕阁的,又是谁。

祖宗在上,莫非他家这个混账弟弟这些年天天在外胡混,到头来竟是胡混出了一个飞燕阁?!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萧楚睿,“楚睿,这……”

萧楚睿单手撑腮,扬唇一笑,“飞燕阁虽然刚起步,尚不成气候,但保住弟弟一条小命总是可以的,大哥这下该放心了罢?”

萧楚涵:“……”

你所谓的不成气候,已经是江湖的第一情报组织,并传闻拥有天下第一的暗卫可好?这臭小子这样说,是想让江湖中其他人羞愧自刎吗?

但江湖自古以来便无法跟朝廷对抗,江湖中再大的势力放在朝廷的尔虞我诈和千军万马之前,确实是不成气候。

萧楚涵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自己真是从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弟弟,他思考之通透,也让他震惊。

他闭了闭眼,压下心头杂乱的思绪,坐回榻上,把玉佩还给他,半响,叹声道:“楚睿,你可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任性?”

萧楚睿眉角一跳。

又来了,他大哥最不好的一点,大抵就是他是个过于负责任的兄长。

第53章 混账弟弟

真弟控·萧楚涵担忧地看着面前的弟弟,只觉得仿佛昨天,他还是建州那个遭了大难后不声不响的小不点,那时候,他稍微走远一点自己都不放心,偷偷跟在他身后,一高一矮隔了一小段距离的身影是建州城常见的风景。

他比这个弟弟年长五岁,原本母亲在生他时难产,差点一尸两命,父亲吓得说再也不要孩子了,因此小时候,他一直以为自己这辈子不可能有弟弟妹妹了。

人很奇怪,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渴望,就在他心里对弟妹的渴望就要到达一个顶点时,母亲竟意外怀孕了,那会儿全家上下,只有他一个人欢欣鼓舞,天天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母亲要看小娃娃,虽然当时那小娃娃还连影子都没有,而且,他的到来并没有十分受人欢迎。

谁料一眨眼,他竟然已经变成一个能与自己比肩的郎君了。

还能怎么办,自家弟弟,再顽劣任性,也只能认了。

萧楚涵叹气道:“罢了,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罢,但永远不要忘记,我,还有父亲母亲,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萧楚睿嘴角微牵。

大哥说他任性?好像确实有点,他这个人向来擅长自我批判,但批判了之后会不会改,就要看心情了。

他特意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大哥,接下来,我打算搬到外头去住。”

刚刚接受了弟弟要接手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这颗烫手山芋的萧楚涵:“!!!”

他刚才说任性只是为了发泄发泄,这混账弟弟要不要真的任性给他看?!

他立刻咬牙道:“不行,既然你知道飞燕阁的势力无法与朝堂党争相抗衡,你怎么还敢一个人搬到外头去,长公主府别的不说,守卫绝对是别处没法比的。”

这话不假,镇国公武将起家,家里便连门口扫地的小厮都是军中的兵士,守卫自然没得说。

萧楚睿笑得欠扁,“大哥,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告诉你只是走个流程。”

萧楚涵紧紧盯着自家弟弟,半天,扶额道:“你可是因为母亲塞人给你这件事要搬出去?若是因为这件事,我可以替你跟母亲说说,让她不要再往你那边塞人。”

萧楚睿眸光微闪,不置可否,“母亲只怕不会听大哥的。”

萧楚涵一愣,他竟然猜对了,虽然眼前人这突然示弱的模样实在不太像自家混账弟弟,他还是被心里头陡然升起的弟控火焰烧灭了理智,坐直身子严肃道:“我的话,母亲还是听得进去的,我不能保证让母亲一辈子不给你塞人,但让她这一两年消停一下,还是可以的。”

萧楚睿沉默半响,忽地挑眉一笑,英姿飒爽,“如此,那就拜托大哥了。”

陡然反应过来的萧楚涵:“!!!”

他要把这混账弟弟塞回母亲肚子里!立刻!马上!

然而如今大局已定,他只能愤怒地瞪向某个笑得云淡风轻的人,心里却也着实怕他不管不顾真的搬出去了,他相信这个混账弟弟能做出来。

现如今他是翅膀硬了,家里没人能管他了!

萧楚涵深呼吸了半天,才咬牙道:“我会与母亲说,你就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别动什么歪心思。

还有,虽然我的话母亲会听,你也最好不要再尝试刺激她,否则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方才那两个女子,你收下便收下了罢,反正也占不了你乘风苑多少地方。”

萧楚睿微微挑眉,没吭声,他懂得见好就收,下次再来的道理。

萧楚涵见他似乎是愿意暂时配合他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发愁,自家弟弟不会真的不喜欢女子吧,原先他还抱着几分希望,现在看来,希望渺茫啊。

幸好,他现在也不像是对男子有兴趣的样子!

他皱眉看了楚睿几眼,终是叹了口气道:“楚睿,别的我也不问了,我就想知道,你为何对女子如此排斥?”

萧楚睿看了看一脸无奈的兄长,沉默片刻,淡声道:“其实也无所谓排斥不排斥,我一直认为,女子是种太脆弱的存在,很多时候,都只能攀附男人生存。”

萧楚涵的心顿时紧了起来。

他就知道,楚睿的反常与十五年前那件事有关!

那时候,才六岁的楚睿和他们走失了,后来他们才发现,那不是意外,而是父亲的一个副将叛变,设局让楚睿一行人在一个分岔路口走上了另一条道,那时候跟在楚睿身边的,只有一小队士兵,和两个从小照料他的婢女。

那一小队士兵不愿意投降,被残暴地活埋了,那两个婢女为了保命,竟下跪哭着喊着朝那敌国将领求饶,并把她们知道的关于他们这边的情况,争先恐后地一五一十说了。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父亲审讯从那敌国将领处抓回来的俘虏时,那俘虏说,他们将军和手下的副将曾当着楚睿的面,肆意玩弄那两个婢女,那两个婢女不但没有一丝反抗,还极尽谄媚之所能!

那对当时尚年幼的楚睿来说,是多么大的冲击!

后来,他们组织了一小队精兵,潜入军营解救楚睿,然而敌人早有准备,当时他们去了三十个人,最后回来的,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刚回到来便断了气,楚睿当时便在那个断气的人怀里,瑟瑟发抖,小小的身子浴满鲜血。

那不是他的血,是去解救他的士兵的。

父亲大怒,当天便出兵铲了那敌军将领的营地,只是伤害已经造成,在那之后,楚睿足足两个月没说话,直到在建州遇到了太子,才慢慢好转。

他现在只恨没有亲手杀了那两个贱婢!

“不过,近来我发现,许是我想得偏颇了。”

萧楚睿说着,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一张英气满满的娇美脸庞。

那女子不管在多么恶劣的处境下,依然是不卑不亢的,便是想寻求他们的帮助,她提出的也是,希望跟他们合作。

是互惠互利地合作,不是单方面的索取,更不是攀附。

由始至终,她都在以一种平等的态度和他们相处,更确切地说,是她在执着地、努力地追求这种平等。

萧楚睿的眼眸中不禁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自己今晚会突然提出要与她平等合作,估摸还是受了她的影响罢。

萧楚涵觉得自己今晚的心情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大起大落。

他讶异地看了自家弟弟半天,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刻惊喜道:“楚睿,莫非你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你跟大哥说,大哥立刻让母亲去提亲!

没关系,哪家的娘子都行!你知道母亲已经说了,她找儿媳妇不看家世门第!便是、便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了,貌似无盐,只要不是不正经的娘子都没关系!

不不不,便是不正经的娘子,只要人品性子过得去,大哥……大哥也不嫌弃,啊呸,不介意!”

萧楚涵说着说着,想到了自家弟弟先前的名声,忍不住咬牙做出土匪状,“还是那娘子不愿意嫁你?你放心,便是那娘子不愿意,大哥便是上门去抢也帮你抢回来!”

这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第54章 点心

萧楚睿挑眉看了萧楚涵一眼,摇头浅笑,“大哥想太多了。”

萧楚涵怀疑地看着自家混账弟弟,他太了解这个弟弟了,平素最善隐瞒忽悠,若是平常人,可能轻易便会被他忽悠过去,但不包括他。

虽然楚睿平日里说话真真假假,但这么多年来,他从没有主动提起过哪个女子,每次说到这个话题,都会顾左右而言他,这会儿虽然只是顺着他说了两句,已足够反常。

定然是有哪个女子出现改变了他,他便是没有喜欢上这个女子,对她必然也是有好感的。

自家这个弟弟,其他方面他都不怎么担心,但面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子,他懂怎么跟人家相处吗?懂怎么讨好人家吗?可别把人家忽悠跑了!毕竟楚睿的男女感情观念,似乎有些畸形……

看他如今这个万事不上心的模样,萧楚涵就恨铁不成钢。

不行,他不能放任楚睿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他注定当一辈子光棍了,他要把那个女子找出来,如果那女子是个好的,他就暗地里添一把柴……

突然,“啪”一声,书房的门被一股蛮力撞开,一脸焦急满头大汗的镇国公出现在两兄弟面前,急吼吼地道:“睿儿!方才你温伯父过府找我闲聊,说今日太子上奏官家让你当他亲卫兵的都指挥使,到底是怎么回事!”

欲哭无泪地跟在镇国公身后的阿福和阿贵:“QAQ”

主子,不能怪他们啊,实在是今晚来的人,一个比一个激动,还一个比一个不能惹。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一个个都那么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便连鲜少有事情能影响到自己心绪的萧楚睿都忍不住眉角微跳,嘴角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

萧楚涵初始的惊讶过后,幸灾乐祸地看了自家混账弟弟一眼,慢悠悠地站起来道:“父亲,楚睿便交给你了,儿子先回房睡了。”

既然楚睿以后都会留在襄阳城,还怕没有人能治他?

要怪就怪太子殿下罢!最好再多刺激刺激楚睿,让他把那个杀千刀的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辞了!

不过,没想到母亲费尽心思要绑住楚睿,甚至替他娶了个媳妇都没成功,最后竟然是太子殿下把楚睿的脚绑住了。

萧楚涵想到这里,脸色猛地一变,想起自家弟弟自小和太子殿下走得近,心里暗叫不好。

他得快点把未来弟妹找出来才行,此事迫在眉睫,必须列为第一要紧事务!

……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萧楚睿才打发走了忧心忡忡的老父亲,按了按眉心,站起来准备回房。

青龙悄无声息地从屋檐上跳落,行礼道:“主子,属下已经安排好明天派去魏娘子处的暗卫,因为考虑到魏娘子是女子,属下特意挑了朱雀那边的女暗卫,是今年最新一批培养出来的人,名唤云依云裳。”

萧楚睿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忽然唤了一声,“阿福。”

一直在外头候命的阿福立刻屁颠屁颠地走了进来,“郎君有何吩咐?”

听主子的语气,他没有因为今晚的事情责备他,他就知道,他的主子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

萧楚睿道:“上回太子殿下送过来的羌戎族贡品,我记得,似乎是难得的新鲜吃食,咸香酥脆,十分讨宫里的妃嫔喜欢?”

阿福一愣,点了点头道:“是。”

“现如今可还有?”

想起那个女子对他的诚意嫌弃满满的模样,萧楚睿不禁嘴角微扬,心头的疲累似乎一下子消散了些许。

阿福心里头的怪异感越来越浓厚,但还是回答了自家主子的问题,“主子指的是那几盒特色点心?太子殿下送了三盒过来,小的知道主子向来不喜这些花里胡哨的零嘴,便替主子送了一盒给长公主殿下,还送了一盒给世子夫人,现如今,剩下一盒。”

大夏朝的几个少数民族中,数羌戎族的族长最会拍官家马屁,每年送上来的贡品都十分用心,今年他送了些羌戎族的特色点心来,太子殿下是无论什么事都会想着自家主子的,便遣人送了三盒过来让主子尝尝鲜。

虽然自家主子往往对太子殿下送过来的东西兴趣缺缺便是了。

主子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萧楚睿点了点头,看向青龙道:“把剩下的那盒羌戎族贡品送去给魏娘子,便说……”

琢磨了一下,萧楚睿挑唇一笑,“是我的诚意。”

看到主子比方才鲜活了几分的面容,青龙暗暗心惊,问:“主子,是今晚送过去?”

他记得,今天早上呈上来的关于魏娘子回到南平候府的调查里有提到,魏娘子对甜食深恶痛绝,是碰也不愿意碰一下,与之前完全不同。

没想到主子竟然牢记在心。

萧楚睿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还不算晚,微微颔首,“今晚便送过去罢。”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书房,留下青龙和阿福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完全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青龙渐渐回过味来,倒是感觉悟出了些什么。

主子不是为美色所惑之人,不太可能对才见了两面,呃,严格来说是三面的魏娘子有什么特别的心思。

但魏娘子在主子心中的意义,确实是与其他娘子不同的罢。

……

于是这个夜晚,本来准备入睡的莫小蝶看着面前那盒精美的点心,眨了眨眼,有些意外。

最后,扬起头,看着面前对她毕恭毕敬的青龙,道:“这是你家主子让你送来的?”

奇怪,这家伙先前有对她这么恭敬吗?

青龙原本对这个魏娘子还颇有微词,如今的心态早已是一百八十度大翻转,恭恭敬敬地道:“是!”

莫小蝶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

萧楚睿那厮莫非是良心发现,知道自己方才太不厚道了,特意送来这盒点心弥补?

而且方才青龙把点心给她时,特意提到了这盒点心是咸的,莫小蝶总觉得他是故意的,想来那家伙果然把她的底都摸清了,连她不喜吃甜食都知道……

不过看来他对他们间的合作,确实存了几分诚意,且不说这个诚意到底有几分,含了多少真心在里面,人家表面功夫到底做足了。

思及此,莫小蝶有些为难。

这时候,如果她无动于衷,也显得太不会做人了。

何况这一场合作,实则某人才是老大,她一向能屈能伸,不管如何,想办法让自己活得更舒坦才最重要,既然这场合作无法避免,且一看便是持久战,放下过往恩怨,和萧楚睿搞好关系有利无害。

琢磨了一会儿,莫小蝶道:“你替我谢过你家主子。所谓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我记得,七月十六是你家主子的生辰?到时我定会给你家主子备一份大礼,嗯……也算是我的诚意罢!”

比起这女子竟然直言要送主子礼物,她竟然知道自家主子的生辰这点更让青龙讶异。

感受到青龙的视线,莫小蝶挥挥手,随意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家主子的前夫人嘛。”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萧楚睿以为只有他会调查人?这场合作她虽然处于劣势,但她可不甘于此,至少不能真的让自己被卖了还傻乎乎地替他数钱。

虽然她如今搜集情报的渠道很受限,不,是十分受限。

青龙:“……”

您还知道您是主子的前夫人啊,难道您和主子都不觉得,你们如今的关系很诡异吗?!

他都不知道要用什么心态面对这位主子的前、夫、人了。

青龙送完点心就走了,莫小蝶想了想,让辛夷把这盒点心收起来,明天可以给苦逼的备考生魏承轩尝尝鲜。

辛夷一脸微妙地拿着点心,觉得这事态的发展有点迷,她有种奇异的预感,再这样下去,要出事的……

第55章 成年人的告状方式

第二天,萧楚睿派来的两个人,果然来了。

看着眼前两个一身利落黑衣身材苗条的女子,莫小蝶眨了眨眼,心里不禁好奇,萧楚睿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找来这么特别的女孩子的。

特别……没有存在感。

那两个女子的五官明明很普通,但搭配在一起,就有让人看上好几眼都记不住她们长相的本事,一双眼睛冷漠如冰,从头到尾没有给过她一个正眼,到了莫小蝶面前,便径直跪下行礼,“云依/云裳见过魏娘子。”

瞧着是一等一的暗卫,挑不出丝毫毛病,但莫小蝶出于职业习惯,一向善于捕捉每个人脸上的微小情绪,此时不禁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

这就有些意思了,即便她们只是把她当做她们例行公事的一个任务,那也应该是淡漠,不该是冷漠。

冷漠这种情绪,可不是用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的。

这两个人,明面上是来保护她,实则可是来监视的,要是她们存了私心,挖空心思在萧楚睿面前抹黑她的形象,也是麻烦。

她虽然相信萧楚睿不会轻易被忽悠,但暗箭难防,她和萧楚睿合作的这件事毕竟敏感,可不能让满脑子浆糊的人从中作梗。

这两人能不能用,还得观察一番。

此时她晾了她们半天,她们也是沉得住气,一动不动,除了方才那眼神给她的异样感,还真是再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倒弄得她方才的感觉只是错觉一般。

莫小蝶琢磨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昨天,你们主子说,在你们保护我期间,我可以随意差遣你们做任何事情。”

两个女暗卫立刻道:“是,魏娘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莫小蝶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放心,我知道你们到底是忠于你们主子的,我让你们做的事情,绝不会侵犯到你家主子的利益。辛夷!”

一直在外候命的辛夷立刻走了进来,“娘子有何吩咐?”

莫小蝶嘴角一勾,慢悠悠道:“我记得你先前不是跟我抱怨过人手不够?最近我给了你一些旁的任务,平时的一些工作顾不上是正常的。

我不是压榨人的主子,这两个小娘子日后会跟在我身边保护我,可你也知道我天天待在闲趣苑,也没什么好保护的,她们没事做也是无聊,以后这两人就给你用了罢,你尽管差遣她们,不管是打水、烧水、搬东西、跑腿……她们绝对都能做得很好,你不用有所顾虑,别浪费了她们满身的好本事才是!”

两个暗卫越听越是震惊,最后终是忍不住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

莫小蝶顿时有种自己在欺负人的罪恶感。罪过罪过,但萧楚睿派人过来时可是说尽了好话,明知道对方是来监视自己的,她可不是那般大方不计较的人,除了试探,她本来就打算好好从这两个免费劳动力身上补回自己在萧楚睿面前受的憋屈。

辛夷一看地上跪着的那两人,便猜到了事情的缘由,立刻福了福身子道:“是,娘子,奴婢谢过娘子!奴婢定然不会辜负娘子的美意,每日里都会安排好给这两位娘子的事务。”

莫小蝶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就这样罢,以后你们听从辛夷的吩咐便是,没什么事,就不用出现在我面前了。”

两人之一的云裳默了默,终是按捺不住,沉声道:“魏娘子,属下过来,是为了保护您的安全!”

莫小蝶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我不是说了,在闲趣苑里,我安全得很,而且你们听从辛夷的吩咐,也不耽搁你们保护我,莫非……”她故意顿了顿,才笑道:“你们就那么点本事,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才能保护我?”

云裳心里一刺,头低得更下了,“不是,但……属下过来,也不是为了做这种侍婢的活!”

莫小蝶眼一眯,“方才说有什么吩咐,让我尽管说的是你们吧?莫非让你们做侍婢的活,就不是我的吩咐了?我还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要是你们真的有意见,大可回去跟你们主子说,到了我这里,就要遵守我这里的规矩!”

云裳的脸色一变,被莫小蝶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两边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一直没说话的云依赶紧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神,云裳狠狠地咬了咬牙,才低头道:“请魏娘子恕罪,是属下僭越了。”

辛夷皱了皱眉,这两人,心里明显不服娘子。

莫小蝶见她服了软,淡淡道:“行了,下去吧。”

两人行了个礼,正要撤退,莫小蝶眼中微光一闪,突然冷声喝道:“站住!”

两人的动作顿时都停了下来,这下子,连云依都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眉头紧皱。

这魏娘子,是在耍她们不成?

莫小蝶又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们一会儿,才淡淡地开口:

“你们主子说,今天会让你们带点东西给我,东西呢?”

云依一愣,默了默,才从腰带处解下一管竹筒,双手呈上,道:“抱歉,属下一时忘了,请魏娘子恕罪!”

这么重要的事情都能忘,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两个人都不能留了。

她点了点头,接过竹筒,道:“下去罢。”

那两个女暗卫再也不敢开口说什么,行了个礼很快消失了。

莫小蝶盘腿坐到了书房的软榻上,自言自语道:“她们应该不是萧楚睿故意派过来的……”

那男人有时候虽然一肚子坏水,但在正事上,一向很靠谱。

而且他昨晚才特意让人给她送了盒点心表诚意,不会这么快就打自己的脸罢?

莫不是,这两人又是因为魏子宜过往的黑历史,看她不顺眼?

不解,不解,不解,女人心,海底针,她果然还是比较喜欢直接用拳头解决问题。

辛夷皱眉道:“娘子,她们只怕会在背后做小动作,可要告诉萧郎君?”

莫小蝶看了她一眼,笑了,“不必,小孩子才会头脑一热就去告状,成年人讲求的是有理有据,一击必杀。这些天,你帮我把她们盯紧了!”

她现在还不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不搞清楚,便是萧楚睿相信她不是在胡搅蛮缠,给她派了新的人来,也不能保证问题就能解决。

第56章 对他没感觉

辛夷一看便知道自家娘子对那两个暗卫已是有了安排,点头应下后,便没再提这件事,看着自家娘子这坐姿,眼角微跳,有点不忍直视:“娘子,您又没有坐相了,奴婢提醒过您多少回了?”

莫小蝶无辜地瞅了她一眼,“这会儿又没有外人,这天天绷着,我都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不行,便是没有外人,娘子也要尽早习惯才是,如今你还是一个人,偶尔放松一下不易被发现,但要是以后娘子嫁了人,可是会到别人家里去,被人时时刻刻盯着不说,还要天天对着自己夫君,晚上也是要睡一块的,到时候娘子要如何是好?”

辛夷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她也算看出来了,娘子平日里瞧着精明干练,实则与人熟悉了之后,忒会撒娇了。

在娘子挑破她的心思之前,她只见娘子对二郎君和蝉衣撒过娇,这会儿,她也成了会被娘子撒娇的人,可是说明,娘子心底里其实认可她了?

莫小蝶皱起了一张脸,觉得自己要被辛夷说出婚姻恐惧症来了,不禁望了望天。

“我才被长公主府休回来多少天,这再嫁哪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再说了,我也不一定要嫁人。”

辛夷一愣,好笑道:“娘子怎么可以这么说,要是不嫁人,娘子下半辈子可怎么办才好,大娘子和二郎君也定是不会同意的。

对于女子来说,找到一户好人家还是顶重要的一件事,日后,夫君在侧,孩子环膝,生活才最最圆满!”

夫君在侧,孩子环膝……

莫小蝶突然有些心动,不自觉地想起妈妈走后,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日子,那时候,她曾经特别渴望身边能有一个人陪伴。

可是她不愿意将就,又因为鲜少有男人愿意找一个如此强悍、工作性质又如此危险的女生当女朋友,以至于时到如今,她竟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母胎单身这件事说出去还是挺没面子的。

阴差阳错到了这个书中的世界,她更是一直没时间去思考这件事,此时辛夷突然这么正儿八经地提起,她才恍然记起,确实,是该好好正视这件事了。

也不是为了给自己下半辈子找一个倚仗,她只是希望以后,能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而且,她还是希望找到一个能接受她方方面面的男子,她不想为了嫁人,把自己改造成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人。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在这个世界还是很有难度的,不由得按了按眉心,道:“不管怎么样,现在说这些也太早了。

昨日我吩咐你去做的事情,可有进展了?”

辛夷好笑地看着自家娘子,想说好男人都是要找的,现在说一点都不晚,是可以慢慢找起来了,但见娘子似乎没有再聊这个话题的欲望,也便没有说下去,道:“奴婢今天去外面打听了,襄阳城里确实有不少流浪儿,他们时常是好几个人聚在一起成为一个小团伙,平日里靠乞讨、寻些杂工或表演才艺过日子,一般他们会栖息在桥底下或者暗巷里,要找是不难,只是……”

莫小蝶看到辛夷为难的脸色,知道要让她一个女子去那些地方,是有些勉强了。

她需要建立起自己的信息网络,不管是为了和萧楚睿的合作,还是她以后想做的事情,能有一个及时并便利的信息网络,都是十分便利的。

而能在诺大一座城里跑来跑去,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任何一个地方却不会轻易引起别人怀疑的人,当数看起来单纯无害的小孩莫属!

若能在那些流浪儿中找到几个精明的为她所用,她便相当于在这座城里拥有了无数双眼睛和耳朵。

她琢磨片刻,嘴角一扬道:“我方才不是给了你两个好帮手,有些地方你不好去,那些训练有素的暗卫总没有那么多顾虑罢。”

辛夷一愣,“可是这样一来,她们就会知晓娘子想做的事情了。”

莫小蝶撇了撇嘴,“你还真以为萧楚睿派她们来就是为了保护我?这件事你便是不说,她们也会知道,没关系,尽管让她们去做。”

辛夷立刻明白了莫小蝶的心思,道:“是,奴婢晓得了。”

顿了顿,她心情复杂地道:“娘子,您和萧郎君走这么近,不会出什么事吧?”

半年前她第一次见到这个萧二郎时,便知道他是个让女人多么无法抗拒的男子,否则,二娘子不会才见了他一面,便深深沦陷。

如今,她的新主子再一次和这个男人牵扯到了一起,她只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若是、若是历史重演,她该如何是好?

莫小蝶一愣,哪里看不出辛夷的想法,顿时又是惊讶又是好笑,连连摇头道:“你放一百个心,我对他没感觉,一点儿感觉也没有。我不是说了吗?我跟他只是互利互惠的合作关系,顶多算互利为友,别的不可能,不可能。”

先不说他早已有了一个真命天女,光是他这种心思难测的性子,便不是她的菜。

虽然她承认,在某些方面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但这种男人,做合作伙伴很好、无可挑剔,但做和自己一起过日子的人选……

还是算了吧!

莫小蝶完全无法想象自己和萧楚睿亲近的场景,那个人瞧着风流倜傥,气质却清冷,不是可以轻易接近的。

她不禁对市井间的传言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这个男人会是那种左拥右抱的风流郎君?

别说左拥右抱了,便是想象他走在满是脂粉香的青楼里,就觉得不合适。

辛夷微微一愣。

娘子自己可能也没察觉,她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想来是觉得她的担忧很不可理喻罢——哪有娘子会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对某个男人没感觉的?被人听到还得了?

不过,辛夷到底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这会儿到莫小蝶烦恼上了。

辛夷一提起萧楚睿,她又想到昨晚一时脑抽给自己挖的坑了。

但坑已经挖了,也不可能一转头就装失忆,这个社会最基本的诚信呢?

只是,她从没在这个世界给人送过礼物,还是给一个男人。

她从昨晚开始就在烦恼了,离萧楚睿的生辰只余十来天,她没有太多时间纠结。

这件事也不可能问旁人,辛夷也不能问,她到底不清楚她与萧楚睿合作的细节,且她是土生土长的古代人,不管是什么理由,估摸也是无法接受她给一个男人送礼物的,更不用说,她方才已经杞人忧天起她和萧楚睿的关系了。

莫小蝶烦恼地往身后的软枕上一靠。

罢了,到时候真想不着,就再请他喝一次她手工自制的玫瑰花茶罢!反正她脸皮厚,他要是嫌弃,她就当看不见好了。

第57章 温柔的娘子(第二更)

接下来的日子,莫小蝶过得充足而……嗯,尚算快乐,毕竟最近郭氏和魏老太太都没来找她麻烦,每日里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提升一下自身武力值,关心一下苦逼弟弟的学习情况,暗中建立一下自己的情报网,别提多舒服,除了一点——

她、没、钱!

魏子宜姐弟常年处于侯府的最底层,月钱都是时有时无的,加上魏子宜曾嫁出去了半年,自己这么多年攒下的那些零花钱早被康娘拿来在长公主府中收买人心了,刚刚过去那会儿,康娘还是志气满满,发誓要让自家二娘子在长公主府中立起来的,不但零花钱花完了,连嫁妆也赔进去了一些,然而最后收效甚微。

最后回到了南平候府,莫小蝶说一句魏子宜身上分文不剩也不为过!

关禁闭这三个月,她的月钱也一并扣了,只是日常吃穿的话倒不愁,但她要是想做点别的事,就尴尬了。

当辛夷跟她说,她已经从那两个暗卫找回来的流浪儿中挑了六个机灵的,让他们开始打探消息后,莫小蝶就开始发愁这薪金该从哪里找。

因为打算跟这些孩子长期合作,莫小蝶采取的是月薪制,每个月给他们六十个铜板,只需他们每三天把他们在襄阳城中打探到的奇闻轶事告知她们,分两回结钱,月中一次,月末一次,若有另外让他们打探的事情,根据他们打探回来的消息质量额外算钱。

在大夏朝,两个铜板可以买一个馒头,六十个铜板对于这些流浪儿来说,已经是笔不菲的收入了,做的活也轻松简单,他们自然欢欣鼓舞。

辛夷选定这些孩子后,莫小蝶曾在晚上偷偷溜出去,带着幂篱看了他们一眼。

这六个孩子中,有五个都是小男孩,只有一个小女孩,但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一个个瞧着都眼神机灵,手脚利落,看年龄都不过七八岁,最大的那个不超过九岁。

虽然是莫小蝶让辛夷去找那些流浪儿的,但看到这些衣衫褴褛四肢消瘦的小孩,莫小蝶还是愣了愣,这些孩子这么小就出来讨生活,日子还不知道有多艰难。

其中一个眉眼清秀的小男孩仰头打量了她一会儿,有些怀疑地开口,“娘子,你真的会给钱我们吗?你不会是骗子吧?”

这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

莫小蝶心一软,蹲下笑道:“你说呢?”

小男孩又狐疑地打量了她一眼,故作老成道:“瞧你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不错的料子,手又白又嫩,身上虽然没带什么首饰,但应该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娘子,骗子不是像你这样的。”

旁边的小女孩闻言,悄悄地把自己黑乎乎干巴巴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莫小蝶笑了,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犹豫了一会儿,道:“大鹰。”

莫小蝶一愣,“是……猎鹰的鹰?”

小男孩甚是骄傲地一扬头,“是!”

旁边几个小男孩顿时嘻嘻哈哈地闹腾了起来,拍着手道:“什么大鹰!明明就是只小鸡崽,小鸡崽小鸡崽,哈哈哈!”

看来这几个孩子都是彼此认识的,也是,襄阳城才多大,这些讨生活的孩子跑来跑去,自然都混了个眼熟。

大鹰顿时涨红了脸,跺了跺脚道:“那……那是我祖父给我取的小名,他说我长大后,一定要成为在天上翱翔的苍鹰,你们懂什么!”

莫小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有这样的志向,这小男孩的祖父想来不是一般人,却怎么现在独留他一个人在外流浪,不禁问:“你祖父呢?”

小男孩闻言,脸色黯淡下来,咬了咬唇,声音沙沙地道:“死了,村子里发生瘟疫,阿爹、阿娘、叔叔、婶婶……都死了。

祖父以前很厉害,到战场上打过仗,还杀过人呢!那时候,他、他让他一个战友把我和妹妹带走,我怎么哭他都不理我,后来、后来我睡了一觉起来,就到这里了,我偷偷听到祖父的战友说要把我和妹妹卖了,我答应过阿娘会照顾好妹妹的,所以我就带着妹妹逃走了。”

面前的孩子低着头,虽然极力忍着,话语中还是泄露出了一丝哭腔。

莫小蝶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原来他祖父曾经是军人,难怪会给他取大鹰这样的小名。

感觉到头上轻柔的力度,小男孩愣愣地看着她,以前他是家里的宠儿,阿爹阿娘感情好,非常疼他跟妹妹,只是自从阿爹阿娘去了,天底下的善意就似乎也随着他们去了,无论去到哪里,那些人都是一脸鄙夷嫌恶的表情看着他和妹妹,让他一度以为,这天底下再也不会有人对他好了。

辛夷脸色微变,道:“娘子……”

这些在街上的流浪儿,身上还不知道多脏,也不知道有没有染什么病,娘子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他们接触。

莫小蝶看了辛夷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对小男孩道:“大鹰这个名字不错,你一定要努力实现你祖父对你的期望。”

大鹰呆了一会儿,才抿起唇,认真地点了点头,“嗯!”

旁边几个小男孩看傻了,他们也是一样的,鲜少遇到对他们有好脸色的人,这会儿都不起哄了,还有些拘谨。

不知道娘子会不会也来摸摸他们的头呢……

站在大鹰身旁的小女孩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羡慕地道:“娘子,你好温柔啊。”

莫小蝶被人说过大气、洒脱、帅气,也被说过粗鲁、大大咧咧,被人说温柔倒是头一回,不禁低低一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小女孩却忽然嘿嘿一笑,道:“盈盈也要变成像娘子一样温柔的女子,以后嫁给大鹰!”

莫小蝶挑了挑眉,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面前的小男孩却一下子炸了,脸色通红道:“笨蛋!谁、谁说要娶你了!你别在娘子面前胡说!”

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娘子、娘子不会真的以为他要娶这个小丑八怪吧?

叫盈盈的小女孩扁了扁嘴,似乎一脸不服气的模样,倒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不过她眼光也是真真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押宝长得最好看的那个当未来夫君。

莫小蝶不由得轻笑一声,交代了他们一些注意事项,便离开了。

这几个孩子她都挺满意,看来云依云裳这件事是认认真真去办了。

只是,这样一来,月薪的问题就更不能拖了,拖欠小孩的账,那成什么样子了。

莫小蝶想了想,从首饰盒里挑了支珠钗,上面有六颗珠子,但都是小小颗的,形状也不好,然而已经是魏子宜的首饰中看起来比较值钱的了,递给辛夷道:“拿去当了吧。”

辛夷有些犹疑,“娘子,这是……大娘子在您及笄时,送给您的礼物。”

当时大娘子远在蒲州,还是特意遣人千里迢迢送过来的。

莫小蝶一愣,用手指轻轻地抚了抚这支珠钗,真切地感受到了没钱的辛酸,最后还是递给辛夷道:“当了吧,到时候赎回来便是。”

她本来想等林家进京后才开始她的赚钱计划,这会儿计划有变,得看看还能通过什么途径搞些钱来才行了。

就在这时,蝉衣撩起内室的帘子,走进来道:“娘子,三娘子来了,说想与您一同到夫人处,挑选秋天做新衣裳的布料。”

第58章 打女人该下地狱

前几日立秋了,昨天郭氏派了人来与她们说,今天要挑选布料做新季度的衣服,还特意恩准了正在关禁闭的莫小蝶一起过去。

郭氏的面子功夫一向做得很不错,轻易让人挑不出错来。

只是这三娘子魏子玲不说,莫小蝶都要忘了这件事了,魏子玲会来找她一起过去,也让她有些惊讶。

魏子玲是南平候唯一的庶女,比莫小蝶小一岁,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很少从房间里出来。

她和她在一个院子里住了一个多月,基本没见过几面,只是好几次莫小蝶在院子里做运动,都能看到魏子玲愣愣地盯着她瞧,有一次还怯怯地走过来问她是从哪里学了这些拳脚功夫,能不能教她。

莫小蝶当时刚好喝了一口茶,听到这句话差点被呛到,看着面温婉柔弱的女子,她轻咳一声,只能似是而非地说,这只是锻炼身体用的花拳绣腿,没什么实际作用。

幸好后来,魏子玲也没再提这件事了。

据辛夷说,魏子玲的婚事前年就定下来了,定了今年十月末的婚期,因此她这些天都在房间里赶制嫁衣,不怎么露面也正常。

莫小蝶对于这点倒是很庆幸,以前魏子玲跟魏子宜的关系还算可以,魏子玲常常到魏子宜处串门聊天,虽然自己掉马甲的可能性不大,但还是尽量避免跟魏子玲接触比较好。

因此莫小蝶虽然奇怪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突然想学拳脚功夫,也没有多问。

她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时,刚好看到着一身浅紫色紫藤萝绣花襦裙的魏子玲正盯着她练武用的木人桩瞧。

这木人桩是她自己手工制作的,做好后魏承轩一脸讶异地道:“二姐,原来你是想做这个,你早说啊,外面很多工匠都会!何苦自己动手!”

叮叮当当忙活了好几天的莫小蝶:“……”

好吧,是她小瞧了劳动人民的智慧!

魏子玲的生母娄姨娘是典型的江南女子,她遗传了母亲,气质温婉,眉眼秀气,虽然不是让人惊艳的美人,却也别有一番韵味,见到这般气质柔弱的女子和陪着她天天挥洒汗水的木人桩站在一起,莫小蝶怎么看怎么别扭,走过去笑着道:“久等了,我们现在便过去罢。”

魏子玲觉得自己被眼前人的笑容晃了晃眼睛,她也是不明白,怎么二姐被休后,反而变得比以前开朗乐观了,也……更美了,谣言不是说,她的夫君待她十分不好吗?

她想起自己即将嫁过去的薛家,薛家的嫡出三郎在十五年前那场战争中立了战功,被官家封为武安侯,跟她的父亲南平候不同,武安侯是有真才实学的,便是战争结束后,他依然备受重用,原本在大夏朝没有姓名的薛家,也一下子成了让人无法忽视的武将家族。

她要嫁的人是薛家庶出的十六郎,她嫁过去也算门当户对,然而,她却听闻这薛十六郎是襄阳城有名的纨绔,天天眠花宿柳,青楼里的女子就没有不认识他的,一说起这个薛十六郎,都是又爱又恨。

爱是因为这薛十六郎很是温柔多情,长得一副翩翩郎君的模样,比起那些大腹便便的恩客,青楼里的女子自然更愿意与这样的多情郎君一夜风流。

恨是因为他太无能,自己没有正经的活计,身上常常没有银子,只能赊账,以至于他的大名早已被襄阳城许多老鸨列上了黑名单的行列。

而且据说,他有些神经质,明明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温柔儒雅的,但偶尔就像炸了一般,变得脾气暴躁不说,还会打女人,有一次就把一个青楼女子打得半死,差点闹出人命。

只是他一张嘴最会哄人,打人的时候也不多,大伙儿传得最多的,还是他的风流纨绔。

这些事魏子玲这两年听了许多,每每听到,她的心都揪着疼,这些事旁人可以一笑了之,要嫁过去的她却不能。

一想到自己要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就心生绝望,觉得自己的人生再没有盼头了。

此时看着面前的女子,她苦涩地抿了抿唇,终是忍不住问出了盘踞在心里一个多月的问题,“二姐,那萧二郎……不是据闻待你十分不好吗?怎么你还那么乐观,好像完全没有受影响一般?”

莫小蝶一愣,魏子玲要嫁的那人,她听辛夷和蝉衣闲聊时提过,此时一下子便明白了魏子玲想学武的原因。

她脸上顿时现出些许复杂的神色。

跟她所处的世界不同,女子在这里生存太苦了,她们一辈子被圈养在后宅,似乎永远只能仰赖男人生存,在家里时,要仰赖父亲,出嫁后,要仰赖丈夫。

她们仿佛一生下来就注定是男人的附属品,她们可以成为很多角色,却永远不是自己,一辈子辛辛苦苦地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却被视为理所应当,一旦她们生出了旁的一些想法,不是被打压,便是被唾骂,世人对她们的包容和谅解,总是少之又少。

在家里时,还好一些,毕竟身边都是自己的亲人,过得不好的概率还是比较小的。

只是一旦嫁去了别家,就不一样了,你嫁的那个夫君如何,几乎决定了你未来生活如何,所谓媳妇熬成婆,为什么要用“熬”字?可不就是说明,大多数女人做媳妇的日子都不好过,都要用熬的。

魏子玲如今,明显把她视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向她取经呢,可她哪有什么经可以给她……

莫小蝶想了想,淡淡道:“嗯,他确实对我很不好,但那又如何?日子是自己过的,别人怎么样,管他呢,过好自己的日子便是。

他出去喝花酒又如何,我在家舒舒服服过自己的日子,他要是打我,我就找人评理,打人放在哪里都是不对的,特别是那些大家族,名声大于一切,便是心再如何偏,也不可能给别人落下口实。

记住一句话,你要是没有做错任何事,便永远都不需要看别人脸色。”

咳……只能对不起萧楚睿了,拯救迷途少女要紧。

她虽然替魏子玲觉得可惜,却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去扭转每一个人的命运,对于这个迷茫无助的女子,她也只能说些空洞的大道理。

魏子玲不敢置信看了莫小蝶一眼,没想到那萧二郎竟然也是个打女人的男人,这还真是……她咬了咬唇,道:“打女人的男人都该下地狱!二姐,你现在回家了,离开了那个男人,也是好事一件。”

呃,这是什么情况,她被反过来安慰了?莫小蝶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良心发现地解释了一句,“呃……萧二郎虽然待我不好,但还不至于打人。”

突然,她发现一旁的辛夷在不停给她使眼色,见她终于看过来了,无奈地望了望天。

莫小蝶眨了眨眼,脑子也算转过弯来了,她都忘了自己身边还有某人派过来的两尊大佛。

她……这算不算主动给对方送人头?

……

因为开导魏子玲花了点时间,以至于两人到了莲心苑时,其余人早已经到齐了。

莲心苑的厅堂里,郭氏坐在上首,梅氏坐在左下首第一个位置,接下来分别是二房嫡出的六娘子魏子艾,庶出的五娘子魏子惜。

大房嫡出的四娘子魏子瑜则坐在右下首第一个位置。

厅堂中间摆了张桌子,上面色彩各异、纹饰精美的布料堆了满满一桌。

看到莫小蝶她们来了,二夫人梅氏立刻用帕子掩着嘴轻笑一声,“哟,终于来了,这在长公主府学的规矩啊就是不一样,踩着点过来,省去了等人的功夫,倒是不会让自己闹心呢!”

第59章 抱团玩孤立

明明她是和魏子玲一起过来的,梅氏说这话,却分明是针对她一个人。

莫小蝶也不急,扬起一个笑容,给厅堂里的郭氏和梅氏都行了礼,才对着梅氏做出一脸疑惑的模样,“叔母这样说,可是责怪子宜来晚了?可子宜记得,昨日母亲身边的司琴来通知时,说让我们申时到母亲院里,子宜瞧着,应该没有过时间才对。”

她对时间一向敏感,出来前还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日冕,这指责人也指责不到点子上,也不怪她呛回去了。

“你……”梅氏脸色一变。

她身旁的魏子艾立刻皱起眉,眼神中充满敌意和嫌恶地看着她,“二姐,你怎能如此跟母亲说话!”

这六娘子魏子艾今年八岁,跟着梅氏学了一身谄媚的功夫,镇日里跟在魏子瑜后头做她的小跟班,魏子瑜母女不喜欢魏子宜姐弟,她自然也从来不会给他们好脸色,听闻魏子宜被休回侯府会影响到她们将来的亲事后,倒是情真意切地对她恨到了骨子里,此时说的话自然是满满的火药味。

在莫小蝶眼中,她却是如她母亲一般,脑子不太好使,微微一扬嘴角,道:“六妹可是觉得我对叔母说话的语气有什么不对?六妹尽管说出来,二姐改就是!”

魏子艾一愣,这个二姐回来后,她这是第一次直面她,她还以为她还像以前那般懦弱胆小,自己声音大一点就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呢,哪里想到她这会儿还能不紧不慢地反问她,她小嘴张张合合了几次,急得汗都要出来了,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说实话,这二姐方才语气谦恭,且做出的是一副向梅氏请教的态度,偏偏理在她那儿,真要挑错,除了她那些话让人膈应,还真的好像挑不出什么错来。

难怪府里的下人都说二娘子历此大劫,似乎整个人都变了,上回她像往常一样在四姐面前说她的坏话时,一向冷静的四姐竟然脸色都黑了,只是她追问四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时,四姐又不说。

看着女子唇边的那抹笑,她不禁恨得咬了咬牙。

得意什么,不过是一个被男人抛弃的贱妇,以后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和四姐嫁去好人家,自己落得一个被人嫌被人挑的下场!

见梅氏母女都被呛得说不出话来,郭氏眸光微闪,淡淡道:“好了,别争来争去了,不管怎么说,你们两个身为晚辈,却比长辈来得晚,平白让长辈等上那许多时间,子宜,你叔母说你一句不为过。”

莫小蝶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立刻朝梅氏福了福身子道:“原来叔母是因为这点责怪子宜,怎么不早说呢?恕子宜愚钝,这事确实是子宜不对,子宜给叔母和母亲赔礼了。”

你愚钝的话,母猪都会上树了!梅氏气得表情微微扭曲,她再傻也感觉出来了,方才那魏子宜就是故意挑她的话茬!

魏子玲赶紧也福了一福,“如此的话,子玲也来晚了,应该与二姐一起赔礼才是。”

梅氏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这小兔崽子这样说,不是明摆着说她方才在针对魏子宜吗?

莫小蝶不禁暗暗地看了魏子玲一眼,她这是真情流露,还是故意的?

然而,看到魏子玲脸上慌张不安的神色,她不禁暗暗唾弃了一下自己,真是一入宅门深似海,自己虽然原本就敏感,但也是专针对罪犯和案件的,这会儿怎么沦落到看每个人都有问题的份上了。

虽然防人之心不可无,但随随便便质疑人也不好,要反省,嗯,反省。

郭氏抬了抬手,道:“行了!你们知道错了就行,先坐下罢。”

莫小蝶和魏子玲朝郭氏行了个礼,便走到右边那排座位坐了下来,莫小蝶坐在了魏子瑜身旁,魏子玲坐在莫小蝶身旁。

而从头至尾,魏子瑜都一脸倨傲地微微扬着下巴,没有看她一眼,仿佛那天在光孝寺,她从没有发现自己偷看到她的那出大戏一般。

想起那天她那个狠厉恐吓的眼神,莫小蝶可不认为她会就此善罢甘休,但郭氏既然不是个省油的灯,她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那时候应该是太猝不及防,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比起二房那对明着找茬的母女,郭氏母女才更要堤防。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那天杜六那家伙果然是故意无视魏子瑜那条手帕的罢,不愧是和萧楚睿那厮一起混的,都一肚子坏水。

见所有人都坐下后,郭氏才启唇道:“难得今天咱们聚在了一起,在挑布料之前,咱们先闲话几句罢。

子玲,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到你的婚期了,你的嫁衣缝得怎样了?”

魏子玲脸色微微一白,低声道:“缝得……缝得还算顺利,谢母亲关心。”

魏子艾嘲讽地看了她一眼,要是让她嫁给那样一个夫君,她是绝对不依的,更别提缝什么嫁衣了,不过对于魏子玲来说,能嫁去薛家已经是高攀了吧,毕竟她跟她不一样,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魏子惜悄悄地看了魏子玲一眼,垂下眼帘,有种兔死狐悲的哀伤,她今年十三岁了,母亲也开始着手给她找夫家,然而连大房的三姐都只能嫁给那样一个男人,她还能有什么期盼?

姨母让她一定要多多巴结大夫人和四娘子,要是她们开心了,说不定就会多多带她出去露脸,运气好的,可能直接就被哪家的夫人看上了。

而且母亲最听大夫人的话,便是大夫人开口替她说一句话,母亲在帮她找夫家时,也会更上心一些。

魏子瑜依然表情冷傲,仿佛周遭发生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郭氏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梅氏道:“今年秋闱,我们侯府有三个郎君下场,也是让人期待,不管是哪个郎君,要是能考取个一官半职,都是咱们侯府的大喜事!你们二房的承临准备得如何了?”

梅氏赶紧笑着道:“我们承临啊那是夜以继日地在用功呢,晚上我怎么喊他去休息也不肯,我还真担心他熬坏了身子。

不过还是承烨有福气啊,师从大儒,肯定轻轻松松便能考取功名。”

郭氏不悦地皱了皱眉,“我们承烨年纪还小,考取功名不敢想,就如程先生说的一般,让他去积攒一下经验罢了。”

梅氏赶紧道:“是是是,那是自然。承烨也是个好孩子,十分有承临这个大哥的心呢,上回承烨帮承临拿了一篇文章过去让程先生点评,昨晚上承烨还过来找承临一起温习到深夜,夫人送过来的冰糖炖燕窝,承烨还分了一半给承临。”

郭氏虽然不喜自己儿子对魏承临那么热心,但梅氏这么夸奖自己儿子,她还是受用的,点了点头道:“承烨这孩子最是礼待兄长,这两兄弟能处得那么好,我这心里也是宽慰。”

“那是,难得兄弟一场,以后也能相互扶持嘛。”

梅氏说着,别有意味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莫小蝶:“……”这不是在向她炫耀吧?幼不幼稚,抱团玩孤立呢?

不过心里还是有些心疼自己那个傻弟弟,在这侯府里,谁也不看好他,谁也忽视他,他只能一个人闷头努力。

不过也幸好他自己乐观,前几天她把萧楚睿送来的那盒点心送去了给他,他吃完后眼睛发亮,一个劲地问她这些点心是哪里买的,问得莫小蝶只能装傻,把锅推给了辛夷,说是辛夷偶然在街上看到一个老妇人摆摊买的。

这点心一看就知道并非凡品,也就唬唬那傻小子,早知道不送去给他了,这万一养叼了这傻弟弟的胃口,她哪里再去找食粮给他投喂去?

第60章 借刀杀人

郭氏寒酸完,终于回到了今天的正题上,“眼看着天气要转凉了,新一季度的衣服要做起了,这些布料是我遣人从襄阳城最好的布庄里采购回来的,今年时兴的花色都叫他们送来了一些,你们都挑挑,每个人都可以选上六匹,然后就可以让绣房的人忙活起来了。”

早已经看好了几个花色的魏子艾顿时眼睛一亮,适合妇人和年轻娘子的花色不同,她不担心大夫人和自家母亲跟她抢,魏子瑜她肯定是抢不过的,不过每个人只能挑六匹,她也不可能把她看上的全挑走了,而魏子玲和魏子惜这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哪里敢跟她抢。

唯一要警惕的,是那个魏子宜。

瞧那女人方才牙尖嘴利的模样,定不会乖乖让着她,而她再怎么说也是大房的嫡出娘子,是她二姐,于情于理她都有资格跟她争。

得先想个法子,堵住她的口。

魏子艾眼珠子一转,笑嘻嘻地开口,“母亲,你瞧下个月十五便是中秋节了,到时候城里定然很热闹,据说上一年一直到了五更,街上出去玩月的游人还不散呢,我们做了新衣裳,刚好可以穿着出去过节!

四姐和五姐都还没许配人家,说不定能遇见自己的如意郎君呢。你说四姐和五姐,是不是要挑几匹鲜艳一点好看一点的布料做新衣服啊?”

这话女子说有些不矜持,但魏子艾还小,由她说倒是没有人会指责什么,魏子惜顿时羞红了脸,连魏子瑜也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也不知道这么热闹的夜晚,杜家六郎会不会出来,这样一想,一颗心就有些躁动。

但很快,她便板起脸道:“六妹,这玩笑话可不能乱说。”

魏子艾嘟了嘟嘴,道:“我才不是说玩笑话呢,四姐和五姐都这么美,能打扮的时候定然要好好打扮一番。你瞧二姐和三姐就不能这么打扮自己了是不是?”

在场之人哪里不明白魏子艾话里的意思,南平候府的二娘子刚被休回府,还是以那种理由,不管她出不出去见人,这短时间内定是不好打扮得太花枝招展的,这像什么话?

三娘子则已是许配了人家,不应该更没必要在外人面前打扮得太惹眼,否则薛家的人该怎么想?

魏子玲顿时有些担心地看了莫小蝶一眼,比起自己,魏子艾这话对二姐来说显然更具恶意。

郭氏看了看魏子艾,心道这魏子艾倒是比她娘要聪明上几分,还晓得借力打力,嘴角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道:“咱们关起家门说话,不用有太多顾忌,子瑜和子惜这年龄,是要出去多多见人了,子艾虽还小,但跟着姐姐们出去见见世面也是你的福分,你们三个一会儿挑布料,多挑几匹好的罢。

子宜,子玲,你们就多让让几个妹妹。”

莫小蝶眉一挑,总算明白了魏子艾方才为什么要说那番阴阳怪气的话了,不禁有些好笑,用得着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吗?她本来对打扮这种事就兴趣缺缺,她喜欢,她就让她先挑就是了。

她也不至于闲得没事欺负一个小孩。

此时因为得了郭氏那句话,一颗心兴奋得活蹦乱跳的魏子艾要是知道莫小蝶如今的想法,只怕要憋屈得吐血。

郭氏既然表了态,开始挑布料时,莫小蝶也不急着过去,坐在位置上闲闲地喝茶,魏子玲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也跟她一起坐着。

魏子艾看到莫小蝶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心里有些不爽,哼,说不准是在强颜欢笑呢!一边说,一边快速拿过了魏子瑜方才瞧了一眼便放下了的那匹浅黄色海棠花罗纹布料。

这匹布料她早就看上了,幸好四姐不喜欢,她要用它做一件上衣,配上她的石榴红六幅裙,定然很好看!

就在这时,郭氏的婢女司琴走了进来,附在郭氏耳边低低地说了什么,郭氏的眉头顿时微微皱起,眼神复杂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莫小蝶自然是察觉了,正琢磨郭氏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便听她淡淡道:“子宜,你表兄在鄞州的宁城给你们姐弟买了几匹云锦,让你们做秋装,方才你大姐遣人把你跟轩儿那份送过来了,你瞧瞧是拿到这里给你呢,还是直接送到你跟轩儿的房间。”

在场几人一听,皆是大吃一惊,宁城的云锦举世闻名,因其色泽光丽灿烂,美如天上云霞得名,那价钱自然也不同凡品,说寸锦寸金也不为过!能穿得起云锦的,不是有钱,就是有权。

便连郭氏,也只在郭家时,见嫡子嫡女们穿过云锦做的衣服。

他们早知道林家行商多年,口袋里的钱不会少,却没想到,这云锦也是说买就买!

魏子艾紧紧握着手里的一匹布料,握得它都起皱了,这虽然已经是襄阳城里最好的妆花缎,但哪里能跟举世闻名的云锦相比!魏子宜这弃妇,哪有资格穿这么好的布料!

突然,魏子艾感觉自己明白了大夫人那句问话背后的意思,如果让人先把云锦送来这里,她们围着赞美几句,暗暗地表达一下自己的意思,魏子宜说不定会分她们几匹呢?再怎么说她们也是姐妹不是?她好意思不分给她们吗?好东西哪有收起来自己用的道理!

肯定是这样,否则大夫人何苦还要专门问魏子宜这么一句,直接送到她房间便是了,魏子宜肯定也会愿意把云锦送来这里的,这是一个多好的炫耀机会啊,傻子才不愿意……

莫小蝶虽不知道云锦是什么,但看梅氏母女一双眼睛都快亮成灯泡了,想也知道定然是好东西,这样一想,郭氏这样特意问她一句,就很耐人寻味了。她微微一扬唇,道:“不用那么麻烦了,母亲直接让人把云锦送到子宜的房间便是。”

魏子艾不敢置信地看着莫小蝶,赶紧道:“二姐不若把云锦送来这里,让我们开开眼界也好啊!”说着,眼睛一闪,撇嘴道:“还是,二姐便这么小气,得了好东西就藏着掖着,生怕我们抢了去不成?”

梅氏也赶紧点头,“对对,这云锦我一直只听过,还没亲眼见过呢!子宜啊,机会难得,拿来让大家一起品鉴品鉴多好啊!”

等那云锦送来了,不管如何,她都得让这小贱人分几匹给她们才行!

云锦啊,那可是云锦啊!穿出去得多有面子!

莫小蝶一看梅氏母女的表情,便知道她们打着什么算盘,郭氏母女倒是淡定,一直闷不吭声的。

但方才,可是郭氏把这件事挑起来的。

借刀杀人这一招,郭氏用得是忒好了。

第61章 阶段性工作汇报

魏子玲微微皱着眉,看了身旁的女子一眼。

莫小蝶却只是轻笑一声,视线慢慢扫过郭氏,和身旁的魏子瑜,道:“是这样吗?母亲和三妹也想看吗?要是你们都想看,那便麻烦仆婢送来一趟罢,子宜不太懂什么是云锦,但想来定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母亲和三妹估计也没见过吧。”

郭氏还没什么反应,魏子瑜搁在膝盖上的手就猛地收紧,这女人是在瞧不起她不成?谁稀罕她那什么云锦!顿时冷下一张脸,道:“特意送过来一趟便不必了,我也不是很好奇。”

魏子艾一惊,想说什么,却立刻接收到了魏子瑜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小心肝一跳,不甘不愿地嗫嚅道:“既然……既然三姐这样说了,我好像也突然不是很好奇了……”

梅氏顿时气急,这傻女儿在说什么呢!

郭氏眼眸微闪,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小蝶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冷着一张脸,完全不知道被别人玩弄在手心中的女儿,心里憋闷,面上却只是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算了,如果有感兴趣的,私下里去子宜房里看便是。”

这魏子宜,如今确实不简单了,但自己女儿竟然与她置气,也太掉价,她变得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万人嫌的弃妇。

要她说,这魏子宜自以为聪明,实则蠢笨不堪,这回到侯府了不乖一些,还一次又一次地来挑战她的底线。

这些小孩子的把戏算什么,等哪天,她掉进了地狱深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才知道什么叫厉害。

还有这林少安,心眼也多了,他买了云锦,却没有直接送到南平候府来,而是先送去给了魏子清,再由魏子清送来给魏子宜和魏承轩,哼,想来是在防备她罢。

无妨,他们这样做,苦的不过是还在侯府里的魏子宜和魏承轩,他们还真当她没有能力治他们。

郭氏轻轻扫了莫小蝶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很快,每个人都选好了布料,吩咐仆婢拿到绣房后,便都散了。

回去路上,莫小蝶发现魏子玲莫名地十分粘她,看她的眼神,也仿佛闪烁着崇拜的小星星,“二姐,你好厉害啊,你竟然完全不怕母亲和四妹,跟以前比,二姐真的变了好多。”

莫小蝶淡定道:“任何女人经历过那么一场大劫,都要变成熟的,否则不是白吃亏了?”

魏子玲一愣,垂下眼帘,倒是没有再继续说什么了。

这时候,她们已经回到了闲趣苑,莫小蝶径直进了自己房间,没发现魏子玲在院子里愣愣地站了良久,最后低着头,小小声地说了一句,“便是会变得像二姐那么厉害,这些亏,我也不想吃呢,怎么办?”

……

莫小蝶进到房间里,蝉衣那丫头正一眨不眨地看着桌上三匹色彩亮丽的布,一张小脸兴奋得通红,见到莫小蝶,立刻迎上去道:“娘子,您回来了,您看看林二郎送来的云锦,天啊,太漂亮了,太漂亮了!可以做好几件漂亮的衣裳呢!

这么好的布,便是剩下来的边边角角也不能浪费了,不如给奴婢吧,奴婢可以把它做成荷包、帕子,也许还能给娘子做几件抹胸!”

莫小蝶见蝉衣滔滔不绝的,忍不住好笑道:“你可别把自己激动坏了!这云锦到底是何方神圣,怎么一个两个都疯魔成这样?”

蝉衣顿时瞪圆一双杏眼,不敢置信道:“娘子,你竟然不知道云锦!”说着,手舞足蹈地给她科普了一番。

莫小蝶听了,也是暗暗讶异,这林家对他们姐弟真是没话说,当初林少安走时还要塞银子给他们,被魏子清严词拒绝了,没想到他都到鄞州了,还是心心念念着他们姐弟。

不过总觉得林少安一个大男人,竟然想到买布料给他们做衣服,有点怪,他对他们的关照也似乎太事无巨细了,还是,他本来就是这么细心的性子?

莫小蝶伸出手摸了摸最上头一匹茶白底色折枝牡丹纹的布料,果然触手绵软柔滑,与方才莲心苑中的布料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不禁赞叹道:“果然是好布!不知道拿出去卖能卖多少钱。”

辛夷:“……”

娘子唉,您最近是掉进了钱眼里吧!

蝉衣眼眸睁得更大了,猛地扑到了那些布料上,一副要与它们共存亡的模样,“娘子,您要把这些云锦卖了,便先把奴婢卖了吧!”

莫小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辛夷也捂着嘴笑得肩膀直抖,蝉衣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是死活不愿意放开这些云锦。

吃过晚饭后,从外头进来的辛夷脸色莫名地看了莫小蝶一眼,莫小蝶了然,让蝉衣去外头给她烧水洗澡,和辛夷两个人走进了书房。

今天,是那群孩子每三天一次的汇报日子,瞧辛夷那模样,估计是他们搜集到了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娘子,外头很多人在传,荣阳长公主府的二郎君要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而且这一回头可不得了,据说官家已经决定让他担任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一职,任职的圣旨应该会在后天,既萧二郎二十二岁生辰那天发下。”

莫小蝶一愣,原来萧楚睿背后的人,是太子。

早知道他不简单,她却以为他应该是隐在暗处的力量,像她那个世界的特种兵,这突然间站到了风口浪尖上,还是从纨绔郎君到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这样突兀的转变,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他之前的荒唐只是韬光养晦,混淆视听。

他这样,是明摆着向所有人说自己深藏不露,之前与太子有关的所有事情,都与他脱不了关系!

这个消息现在只是捕风捉影,便引起了那么大的轰动,要是圣旨真的下来了,说整个大夏朝的官场都会为之一震也不为过!

把自己树立成一个箭靶子,可是为了找出剩下的清灵珠,以及对清灵珠有企图的人?

莫小蝶嘴角微抿,看向辛夷问:“这个消息是谁搜集来的?”

“回娘子,是大鹰。”

莫小蝶点了点头,这大鹰确实是个聪明的,在别的孩子还在胡乱收集信息的时候,他已经通过观察辛夷的微小反应,得知她对哪些信息更感兴趣,并重点去搜集那方面的信息。

在察觉到这一点后,莫小蝶不禁惊叹连连,这么机灵的孩子也是少见!因为与萧楚睿的合作,她比较重视朝堂政事和民间奇闻一类的信息,而贡献这些信息的,几乎都是大鹰。

等这些孩子慢慢熟悉了这份工作,倒是可以进一步优化她的信息网络,根据他们每个人的特点,重点给他们分派不同的任务了。

莫小蝶消化完今天这个重磅消息,道:“晚些时候,替我把云依云裳叫进来。”

这一眨眼就要到十六号了,她也是时候向快要大鹏展翅的萧某人汇报一下阶段性的工作成果,以及还他一份诚意了。

他生辰当天估计忙得很,莫小蝶很贴心地把约他见面的时间定在了十五号。

礼物什么的,她准备是准备了,至于萧楚睿喜不喜欢,就是他的事了。

第62章 吃豆腐

莫小蝶让云依云裳给萧楚睿传话,十五号那天,老时间老地点见。

当晚,在她睡觉前,两人便回来了,给她带来了萧楚睿肯定的回复。

云依云裳先前带来的前朝太祖手札,一共有六页,莫小蝶没两天就翻译完了,因为上面没什么重要信息,且她想着生辰礼物太早送也不太妥当,所以一直到现在才叫云依云裳通知萧楚睿。

可是便是那手札上没什么重要信息,上面还是多多少少提到了前朝太祖先前那个世界,这本手札分明是那位太祖皇帝的异世日记,他把他在这个世界的经历,都十分详细地写了出来。

因此莫小蝶这几天也在烦恼,要怎么把里面涉及到的另一个世界的信息与萧楚睿说。

十五号当天晚上,莫小蝶拿上细细整理好的手札和译文,走到了小厨房里,在等待萧楚睿期间,再次把那几页手札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前朝太祖的经历还真是……有意思,算是她最无法欣赏的那类人。

当熟悉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莫小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能认出独属于萧楚睿的节拍了,透出一丝随性和散漫,却又带着特有的节奏,仿佛一只在自己后花园闲适踱步的豹子,只是因为它愿意,才让你发现了它的行踪。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照旧一身白衣,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竹叶纹宽边锦带,一头墨发在头上似乎很是随意地束起,只简单地别了一只莹润透亮的灵芝型白玉簪,眸似含情,唇边带笑,就这样朝她走来,倒是让莫小蝶意外地看愣了几秒钟,脑海中浮现一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幸好她很快回过神来,垂眸暗暗唾弃了被男色诱惑的自己一番,站起来道:“你如今入我南平候府倒如入无人之境一般了。”

萧楚睿走到她面前的桌子对面,挑眉道:“只是如今吗?”

好吧……她这话是贬低了他,他明明从第一回开始便是这么旁若无人理所当然……不过,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莫小蝶深深为萧某人的厚脸皮折服,笑得很礼节性地道:“坐罢,我去泡茶。”

他喝不喝是她的事,她作为主人却是不能失了礼节。

等她泡完茶回来,却见萧楚睿已经拿过了她那沓纸,正低头细细地翻看,微微低头的脸部线条清俊美好,眉眼专注,这时候他似乎看完了第一页,修长的手指正要翻第二页,莫小蝶心里一跳,下意识地跑过去,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有些不乐意,“唉!你先别乱看。”

她做事一向认真有条理,这几页纸怎么排、为什么这样排,她都是有自己的逻辑的,之前查案,她做的汇报总是最受领导喜欢,旁的队友往往是一板一眼地汇报,她却会加入自己的想法,把搜集到的线索用自己内在的逻辑串联起来,最后说出自己的猜想和建议,引发大家讨论。

所以她才会年纪轻轻,便被提拔担任大队长一职,靠的不只是利落的身手,更是脑子。

然而这会儿,她下意识地阻止了萧楚睿继续翻看下去的动作,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把他的左手按在桌子上,右手的手心触及一片温热的肌肤,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她的手明显比他的手小上一轮,质感也有着显著的差别,她的手雪白细腻,和她一对比,萧楚睿原本看着还算白皙光滑的皮肤,竟显得还是粗糙了些许……

莫小蝶呆了呆,首先想到的竟是两人在树林里第一回见面时,他避她如蛇蝎的画面,这会儿,他不会以为她在故意吃他豆腐吧……

思及此,她赶紧不动声色地收回手,把那沓资料拿了回来,假装若无其事地道:“这些纸和翻译的文字,我有一些自己的见解,你大可听我说了后,再自己慢慢看,毕竟,我才是这些资料的译者。”

说到工作,她很快忘了方才的肌肤相触,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自己以往工作的强硬作风。

这是她的领域,她自信这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她更能懂这位前朝太祖的心声。

萧楚睿微微垂眸,把方才被女子压过后便一直平放在桌面上的左手收了回来,十指双扣,看着对面也坐下了的女子,道:“嗯,你说。”

方才那短暂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左手的手背上,微凉的,柔软的,纤细的,仿佛一根羽毛,轻轻在他心上划过。

自那件事后,他似乎再没有和旁的年轻女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以至于方才那一瞬间,他竟然有种不真实之感。

莫小蝶悄悄地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一如往常,才暗暗地松了口气。

老天在上,她虽然很吃他的男色,但只是纯欣赏的角度,对他绝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两人合作归合作,原则性问题还是要说清楚的。

她把准备好的茶水随意往他面前一推,便拿起那几张纸道:“在我开始说之前,我先跟你说明一点,这种密码……呃,暗号构成比较复杂,书写效率低,即一张纸,你可能见它似乎被写满了,但实际翻译出来,只是一两句话的内容。

所以我从这六张纸中解读出来的信息含量,很少,我有理由怀疑,前朝太祖的手札应该很厚,或者,不止一本。”

摩斯密码的麻烦之处就在这里,它每个符号,只代表一个英文字母,要拼成一个单词,往往需要写很长一段符号,更别说一句话了。

因此,摩斯密码一般只用来传达一些短小精湛的信息,例如最经典的求救信号——SOS。

那位前朝太祖竟然有那样的耐心用摩斯密码把自己的一生写了下来,莫小蝶也是佩服他的自虐精神。

萧楚睿察觉面前的茶杯里,只有清透醇香的茶水,再不是如上次一般,水面漂浮着用来泡茶的材料,不由得眼眸微动,拿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确实,前朝太祖的手札,一共有十本。”

果然!

心中的怀疑被证实,莫小蝶脑中的猜测便更完整了,说话前,她看到他十分自然地喝了口茶,嘴角不由得弯了弯,看来她猜对了,果然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大少爷。

“这十本手札应该记录了他的一生,从他只是个无名之辈写起,一直到他临终之时,这六页纸,除了有三页的内容是连贯的,其余都是分散的,我按照理解,把它们按时间顺序进行了排列。

只是……有一张纸的内容尤其含糊,我无法断定这是在写他前期的事迹,还是后期的事迹。”

第63章 大猪蹄子

莫小蝶说到这点,不由得微微蹙眉,陷进了这个自己思考了好几天的问题中,但很快,她便眉眼舒展,抽出两张纸平放在萧楚睿面前,“我便先从我比较确定的几页纸说起,你可以先看看这六张纸,左边三张是原文,右边三张是译文……”

忽然,她发现对面男人的视线似乎一直放在她身上,不禁微微一愣,“我脸上有什么吗?”

她应该是刚刚沐浴完,随意挽起的头发还有些微湿,此时有一小簇头发垂落脸颊,遮住了她一小部分眉眼,萧楚睿嘴角微勾,一双勾人的眼中仿若流转着淡淡的水波,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道:“你这样不难受?”

莫小蝶立刻察觉到他说的是自己的头发,只是她一门心思放在即将要说的事情上,只随意地抬起手把那簇头发往耳后一别,眼睛已是回到了那几页纸上,“没事,你先看一下我的译文,这三页的内容是连在一起的……”

萧楚睿莫名地心里有些无奈,不禁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看向了此时完全吸引了女子注意力的几张纸。

那三张译文十分贴心地朝着他的方向摆放,每一页上面,都用整齐娟秀的文字写了几行字,只是都不多,最多的那一页也只有三行字。

应该是一页译文对应一页原文。

第一页上写着:洛桑拉着我,不让我走。我说,如今天下大乱,战火……

随即接的是第二页的内容:很快就会烧到这片宁静的草原,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洛桑哭得不能自己,最后还是放开了我的手……

然后是第三页:对我说,她要留下我的精血。当晚,我与洛桑成为夫妻,临走前,我给了她……

萧楚睿看着,眉头微微敛了起来,莫小蝶这时候不得不庆幸自己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书法,虽然不能说写得很好看,至少拿得出手,估摸他看得差不多了,道:“前朝太祖这时候,写的应该是自己还是个小人物时的事情。

当时他和一个叫洛桑的女子在一起,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住在一片草原上。只是后来,他要去逐鹿天下,才离开了洛桑。”

顿了顿,莫小蝶道:“洛桑这个名字我是音译,即根据他表达的文字的谐音,把它翻译成了我们能懂的文字,所以具体是不是这两个字,我也不确定。”

前朝太祖写人名时,用的是拼音,这个世界也有不同的语言,因此萧楚睿应该能理解什么叫音译。

半响,萧楚睿淡淡道:“洛桑,在沙巴族的语言中,指美丽的女子。”

莫小蝶一愣,“是建立了凉国的沙巴族?”

如此,倒是能说明为什么前朝太祖是和这个洛桑生活在草原上了,沙巴族是游牧民族,很久以前就一直在大夏朝的西北方活动,大约距今一千年前,沙巴族其中一个较为强大的部落出现了一个厉害的首领,他以及他的后代经过了几百年的努力,终于统一了沙巴族,建立了凉国。

一千年前……前朝太祖也是一千多年前的人物,两者之间,可有什么关联?

萧楚睿点了点头,拿起第三页纸道:“之前民间,便一直流传着凉国皇族是前朝太祖遗脉的说法,在我寻找清灵珠期间,也曾发现了几回凉国人的痕迹,如果这个洛桑是沙巴族人,这种说法应该是真的。”说着,手指点了点截然中断的地方,沉吟道:“当初前朝太祖究竟给洛桑留下了什么?可会与陵墓中的秘密有关?”

莫小蝶撇了撇嘴,单手托腮道:“谁知道,这种大猪蹄子的心思,我也猜不了。”

萧楚睿一愣,微微挑眉,“大猪蹄子?”

这语气,似乎很是嫌弃啊。

莫小蝶丝毫不掩盖自己对这位前朝太祖的鄙视之情,“大猪蹄子指的便是这种男人,既然无法负责,就不要拐人家小娘子上……咳,不要假惺惺地说和人家结为夫妻,夫妻是这样的吗?成亲第二天就一走了之,孩子生下来了估计到死都不知道自己阿爹长什么模样,便是他留下了再贵重的东西又如何?可能填补这女子和孩子情感上的空虚?

而且,就他这个怀着一种自以为是的浪漫情怀的大男子想法来看,他留下的多半不是什么很有价值的事物,而是……”

因为在男人堆里混久了,莫小蝶仅从这几句话,就大概能看出这个前朝太祖的性子,估计也是一个崇敬男人的浪漫的货,说什么无关物质,只谈风花雪月,其实只是想找个光明正大的借口不负责任,白嫖罢了。

莫小蝶一向鄙视这样的男人,当然了,生孩子的不是你,养家的不是你,你当然可以尽情享受这劳什子男人的浪漫。

莫小蝶琢磨了一下,道:“我也想不出具体的,反正,应该是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这种观点算是离经叛道了罢?虽然道理是如此,但哪里有女子会这么直接地说出来。

不过,自己如今竟然在正儿八经地跟她讨论这个问题,而且,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本身就不寻常。

萧楚睿不禁轻笑一声,“然而,根据上头写的,那个娘子应是自愿的。”

莫小蝶微微蹙眉,“人家自愿就要接受吗?我以前还是你夫人,怎不见你接受?在一个男人没办法负责的情况下,他不爱那个女子,却接受了她,自然是个渣男,如果他爱那个女子,接受了她,也是个渣男,只是哪种行为更渣的区别罢了……”

毕竟这里可是古代,便是现代,单亲妈妈也不好过。

被感情冲晕头脑的时候,谁都难免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但那时候如果心里真的有对方,首先想到的不应该是感情,而是责任。

说着,她发现对面的男人正微微眯着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话语一顿,这时候才想起自己举了个什么例子……她一不小心激动了,说的时候完全把自己抽离了开来,没有自己已经是当事人的自觉。

但他不是完全没把魏子宜这个前妻当一回事吗?上回他的下属当着所有人面揭露了她的身份,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这会儿怎么这样看着她?

莫小蝶收了话头,轻咳一声道:“我们好像偏题了。不过你是男子,会觉得这个前朝太祖的做法没什么问题,我也理解……”

而且,她方才那么说,其实是在夸他吧?

他确定这只是她的客套之词,这下子误会就大了,他没想到她对这方面的问题这么敏感,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我好像没有说过,我认为前朝太祖的做法是对的。”

莫小蝶不由得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话不像是假的,微微眯眸笑得满足,“如此,便更好了,你别怪我方才多说了几句,我虽然尊重每个人思想上的自由,但做事的时候遇到观点一致的人,能免去不少闹心的时刻,如果你的观点与我不同,这样说开了我心里也有底,以后便不会主动与你争论这方面的问题。”

毕竟他们以后的合作大抵都要围绕这个大猪蹄子展开,如果不及早摸清对方的底线,这合作起来也只是矛盾多多。

不过,他作为一个古代男人,能接受她这种想法也是难得。

然而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因为不喜欢荣阳长公主包办的婚姻,宁愿和魏子宜协议和离也不愿意接受,突然就觉得他能接受她的想法,也不是多奇怪的事了。

他本来就不是那种遵循礼法制度的人,要是他是那种人,现在就不会坐在南平候府后院的小厨房和她对话了……

萧楚睿看着她,嘴角含笑,却是没再说什么。

眼看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发散得有点过,莫小蝶赶紧扯回来道:“不管怎样,这之后,前朝太祖应该就离开了沙巴族,接下来这一页上的内容,他的身份已是有了很大的转变。”说着,皮笑肉不笑道:“不过,大猪蹄子的本质不变。”

萧楚睿不禁失笑,看来她对前朝太祖的成见,还挺深。

第64章 男人的功德簿

第四份译文只有一句话:林荷与我说,殿下,我愿意追随你,即便没有名分……

莫小蝶给萧楚睿展示了原文与译文后,道:“从这里可以得出三个结论,一,林荷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汉人的名字,前朝太祖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汉人中间;

二,那时候,他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所以才被人称为殿下;

三,在他成功的路上,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理应不会少,这个林荷不知道是谁,但从她的名字可以出现在这本手札上来看,她应该是前朝太祖一生中有一定地位的女性。”

如果前朝太祖把这些手札当成自己的晚年回忆录来写,定然不会什么阿猫阿狗都写进去,能出现姓名的,应该都是对他来说相对重要的人。

萧楚睿的注意力却又偏到了奇怪的地方,眼神从译文移到了她的脸上,饶有兴味地问:“你怎么知道,前朝太祖会有不少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

莫小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天底下有野心的女子不少,或是为钱,或是为权,她们大多会有意识地寻找一个强大的男人投靠,或者也可以说,结盟。

还有些女人,天生便有英雄情结,这一点,萧郎君本人也深有体会罢?萧郎君可是对我这个观点有什么意见?”

她就不信,他身边从没有出现过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

萧楚睿微微挑眉,这女子跟他说话真是丝毫不避忌,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确实有,还不少,但这一点没必要让她知道,她对男人的看法与其他女子似乎完全不同,男人和女人,她会更怜惜女人,有些话若是说一半不说一半,轻易就被她误会了。

他嘴角一勾,道:“没什么意见,只是如你所说的,毕竟要长期合作,还是要弄清楚你的想法比较妥当,毕竟魏娘子的很多想法,都很新颖。”

新颖?是很多想法,别的女子都不会轻易说出来吧!

而且,虽然他把第一个问题忽视过去了,但瞧他这模样,确实艳福不浅啊。

莫小蝶很识时务地捧起面前的茶盏抿了一口,眼帘微垂,没有追问。

萧楚睿看着她两排小刷子一般眼睫毛在不安分地微微颤动,无奈地笑了笑,和太聪明的女子说话可就是这样的感觉?有些事情你越想掩盖,她越是能看出来,而且你还不确定,她脑子里到底想了些什么。

“投怀送抱的女子,是有,只是我也不是随便的人。”看来再不为自己正一下名,他在她心底里的形象,就要往前朝太祖靠拢了。

莫小蝶还以为他不会回答那个问题了,毕竟他看起来就是那种骨子里透着骄傲的男人,不屑于回答涉及隐私的问题很正常,她提出来也只是想更好地让他理解自己的观点。这会儿见他说了,她虽然有些讶异,但还是很给面子的对他的做法给予了高度评价。

“这不错,虽然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但女人多了不仅麻烦事多,你也没办法给她们同等的关注,到头来其实是把她们都辜负了,深闺大院里,有多少女人死之前不是含恨而终?这些可都是要被写进你的功德簿中,等着你下辈子偿还的。”

他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男人的三妻四妾,还功德簿,她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萧楚睿眼里不禁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莫小蝶说完,也奇怪自己在这男人面前怎么好像越来越敢说了,这会儿竟然还批判起了自己内心吐槽已久的三妻四妾制度。

看了眼男人但笑不语的模样,莫小蝶不禁狐疑,这男人不会是故意的吧?

罢了,反正便是她的本性全都暴露了,也没什么,这男人也不会恶趣味到在外头乱宣扬一番。

她还甚是贴心地道:“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你要是有不同的见解,就当只是听我胡说八道一番罢。”

她可不想在这些问题上和他展开辩论。

萧楚睿嘴角的笑容却是更深了,低低地道了一句:“我觉得,你说得甚是有理。”

莫小蝶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看着他眨了眨眼,这年头如此开明的男人已经算是珍稀物种了吧?

殷晴这个女主果然是上天给开了金手指的,连男人也给她留了最好的一个。

她方才那样,可算是替女主提前教育了一番她的男人?

她觉得再这样胡扯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说完正事,连忙坐直身子道:“闲聊的话改天吧,我们先把这几页手札说完。”奇怪,她怎么觉得自己比他还焦急这件事?

“这第五页纸应该是前朝太祖晚年时写的,写的是——‘这二十几年来,我见过了许多,经历了许多,我成为了九五之尊,我被万人跪拜……’这段话有点像总结陈述,应该是他晚年回忆自己的一生时发出的感慨,只是我觉得,比较有价值的信息,应该在这一页的后几页。”

这样的人生总结,往往会对自己这一生做一个大概的回顾,并发出感慨,这个感慨才是他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心声,莫小蝶甚至能肯定,如果这些手札中有关于陵墓中的秘密,他感慨的这些话,将是十分重要的线索。

“我比较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前朝太祖的手札都被撕成了一页一页?”

莫小蝶拿起一张发黄的原稿,看向萧楚睿,“而且,那天那个歹徒身上的还是原稿,如果那是他背后的人给他的,他怎么会那么放心把原稿给他?如果是我,我会给他抄写稿。”

萧楚睿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才道:“原稿确实不会随便给人,但如果那个拥有手札的人看不懂上面的内容,便是把那几本书锁上一辈子也没用,倒不如从里面撕出几页,发放到江湖中,或是让自己手下的人带着它四处寻找可以看懂它的高人。

至于为什么是原稿不是抄写稿,在谁都无法解读上面的内容时,很多人都以为,这些符号是通过了特殊的处置,需要用特殊的方法看才有意义,这时候,自然需要原稿。”

原来如此,看来自前朝太祖后,这个世界便再没有第二个穿越者。

也不对,便是有穿越者,也不一定能看懂这些摩斯密码。

前朝太祖曾经组织远航,这里也许有类似于英语的语言存在,所以,他才没有直接用英语书写。

莫小蝶微微蹙眉,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她之前以为前朝太祖用通用版本的美式摩斯密码书写手札,是希望把这本手札传给下一个能看懂他的人,但要再出现一个懂摩斯密码的穿越者,可能性也未免太低太低。

会不会他这样做,其实正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这本手札,有任何人能看懂?

或者说,他在挑人,他觉得不是任何人都有资格看懂他这本手札,摩斯密码和英语,便是他设置的门槛。

而能同时精通这两者的人,不能说一定就很不平凡,但至少,他是一个有一定学识的、且肯定是精通军事的人。

莫小蝶的心,顿时微微一跳,也许那个传言,是真的,他的陵墓中,可能还真的隐藏着某种,可以改变这个世界的力量。

第65章 生辰礼

萧楚睿是何其敏锐的人,自然一眼就看出了莫小蝶那细微的表情变化,幽深的眼眸微眯,注视着她,问:“可是想到了什么?”

莫小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只是一些还不成型的猜测,说出来也没意义。”可能性太多了,而现在手上掌握的线索太少,莫小蝶从来不会做毫无依据的猜测。

萧楚睿一直看着她,倒也没有追问,莫小蝶拿出了最后一页纸,道:“前面几页纸的内容和我的猜想,你应该没有异议了罢?这是最后一张,也是我无法确定时间线的一张,上面写的是——‘我厌倦了我的生活,我的妻儿总是用无助怨恨的眼神看着我,再这样下去,我想我会杀了……’”

莫小蝶抬眸,看着萧楚睿道:“我想这句话接下来的文字应该是——他们。”

说出最后两个字时,她的眼眸沉静而理智,表情淡然,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的这个猜测,是多么渗人。

萧楚睿眉峰微敛。

莫小蝶纤细的食指在纸上慢慢移动,“他曾经一度对自己的家人产生了某种极端心理,原因很可能是这上面的第一句话——‘我厌倦了我的生活’,我不知道他所说的生活是怎样的,但很显然,这样的生活对他产生了不好的影响,他为此感到压抑、痛苦,从而催生了他的暴力倾向。

而且耐人寻味的是,他形容他妻儿眼神的词,无助而怨恨……”

萧楚睿嘴角笑容微凉,“确实,那是弱者注视着强者时,才会有的眼神。”

“对,”莫小蝶点了点头,“所以他很可能已经对他的家人采用了一些暴力行为,他的家人长期受到他的殴打,却没有还手之力,他最后甚至想把他们杀了。这个男人……”莫小蝶皱了皱眉,下结论道:“果然不是只好鸟。”

她本来想说变态,想到萧楚睿可能听不懂,临时改了口。

萧楚睿轻笑一声,她这一晚上对前朝太祖的嫌弃之情,已经快要决堤了。

“这跟他前几页手札中呈现出来的形象完全不同,还是个小人物时,他像个浪漫多情、满怀抱负的郎君,在被人称为殿下期间,虽然没有正面的文字描写,但想来应该也是意气风发、桃花满面,在他对自己的一生做出回顾时,他应该已是看破红尘,那寥寥几段文字中透露出来的感觉,也是如此。

然而这一段文字中的他,满是压抑、痛苦,这些负面情绪甚至把他逼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边缘,这有可能是他还是小人物时期的事情,也可能是他后来曾经有过的某一段迷茫压抑时期,只是可以确定的是,那时候,他已经有妻有子。”

莫小蝶对这阶段性的工作做出了总结,最后一摊手道:“如今手上的材料太少,我暂时只能做到如此,而且这本手札中,大抵不会写有陵墓的所在地,否则他还做出那十颗清灵珠便有些多此一举了。

如果最后发现手札里写了陵墓的所在地的话……”

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萧楚睿问:“会如何?”

莫小蝶沉吟片刻,轻吸一口气,“也许,他还是渴望着有人能找到自己的陵墓的。”

虽然不知道那十颗清灵珠是怎么昭示陵墓所在地的,但至少单纯地破解一个机关,比看懂这几本手札的门槛低。

她如今也是糊涂了,前朝太祖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留下这几样东西的?

他就像一个精神分裂者,既不希望别人看懂他的回忆录,又留下了可以看懂的条件,既不希望别人找到他的陵墓,又留下了昭示他陵墓所在地的清灵珠,平白惹得后世的人为了他这个秘密,折腾了快一千年。

莫小蝶至今想不通,他到底想不想别人看懂他的手札,想不想别人找到他的陵墓。

如今无数别有用心的势力更是围绕着他留下的这些东西,已经暗地里掀起了风浪。

阴谋论一点,他就仿若一个布局人,于千年之前布下了一个庞大的局,不知不觉地操纵着这千年间每个人的一举一动。

萧楚睿看着皱眉沉思的女子,嘴角微扬,只是如此,已足够出乎他的意料,看来他这回确实捡到了一个宝。

他的视线再次一一扫过整整齐齐铺排在桌面上的几张纸,一手搁在唇边沉吟道:“如今我找到的手札原稿,只有这六页,我的人还在外头搜寻手札的其余部分,一旦找到,就会送到你这边。

不过,这六页,你翻译了……十三天?”

莫小蝶回过神来,自觉被小看了,没好气道:“我前头答应了会给你备生辰礼,要不是想着你跑两趟也是麻烦,我第二天便可以把译文交给你。”

还不是因为他突然给她送那盒子点心害的,让她烦恼了许久。

萧楚睿微微挑眉,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这事,青龙与我说了,我倒是好奇,你给我备了什么生辰礼。”

印象中,他这些年都在外头,已经许久没有正儿八经地过过生辰了,不过便是在家中,也不过是与家人吃顿饭。

他完全没把自己的生辰当一回事,所以当青龙说这女子要给他备一份大礼当回礼时,他有些意外,却不知道基于什么心理,没有阻止,甚至,有着一丝隐约的期待。

也许是想知道,这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子,会给他回一份什么礼罢。

莫小蝶先让他有点心理准备,“我的初衷只是回你那盒点心的礼,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所以你最好不要有太高期待。”

先前在警队里,有兄弟生日或结婚,她都会给他们准备礼物,只是来到了这个男女大防严重的世界,她便是再不习惯,也不得不步步小心,以免让别人误会,或给别人落下话柄。

即便她和萧楚睿都没把他们之前的关系放在心上,他们也是离了异的前任夫妻,她断是不可能送什么暧昧的礼物给他,所以她首先排除了所有手工制作的小物件。

至于吃食,在外面随便买的话似乎缺了点诚意,自己做的话,她只擅长做与药膳相关的,而且从那一回的红枣枸杞玫瑰花茶来看,这大少爷的口味挑着呢,要是做了什么他不喜欢的,那送了还不如不送。

莫小蝶确实是烦恼了挺长一段时间,最重要的是,她便是想豪气一些送件上得了台面的东西,钱袋子也不允许……

这是一个悲伤的事实。

萧楚睿淡淡地“嗯”了一声,狭长的双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莫小蝶也算与他接触过三回了,自然知晓他如今的心情尚算不错。

她于是站起身,走到炉灶旁,从上面取下了一样用布包着的长管形物件,走回桌子前,慢慢地解开上面的绳子。

布散开了,里面是一管竹笛。

萧楚睿微微挑起眉,莫小蝶拿起竹笛,轻咳一声,“我吹得不好,你就将就着听一下罢。”

这竹笛是她从魏子宜房间里找到的,目前看来,魏子宜确实是个才女,房间里都是些文雅的事物。

萧楚睿不由得轻笑出声,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给我吹笛子?”

莫小蝶看了他一眼,不打算让他说出任何嫌弃的话来,虽然这礼物确实挺寒碜的,“最近我有些财务危机,断是不可能给你送什么贵重礼物了,旁的我左思右想也不适合,反正只是为表心意,别人我还不会特意给他吹呢!”

所以,他还需要感恩戴德了?萧楚睿嘴角微扬,看着她,“你最近很缺银子?”

第66章 生辰快乐歌

“你最近很缺银子?”

虽然眼前人说的话就如她的译文一般,遣词造句总有些奇怪,但不妨碍萧楚睿听懂。

莫小蝶拿着笛子,低头调整手势,“穷得只剩我自己了,最近我在琢磨着去哪里搞点钱回来。或许,你要是看我的工作完成得不错,给我点酬劳也成,我不嫌弃。”

萧楚睿嘴角一勾,这女子工作时和平时的模样判若两人,工作时认真得近乎严肃,却十分理智干练,不会轻易受感情左右,一出了工作的状态,整个人便放松下来了,还时不时地说些俏皮话。

不过,有一点倒是一样的,什么话都敢说。

“你要是真缺银子,便与我说。”

莫小蝶一愣,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眸带笑,撇了撇嘴道:“与你说了,以后还是要还,那跟与当铺说有什么区别。”

萧楚睿低低一笑,“不是你说的?是你的酬劳。”

莫小蝶探究地看了他一眼,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轻咳一声道:“不管我有钱没钱,这礼物我是认真准备了,我要吹了,只此一次,错过了就没了。”

曾有不少女子在他面前演奏乐器,但这么郑重直爽的,倒是第一个,总觉得在她面前,再普通的事情也能变得生动鲜活。萧楚睿一手支颐,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

莫小蝶轻轻吸了口气,把笛子放到唇边,削葱般的五指舞动,顿时,一首欢快简单的曲子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响起。

萧楚睿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默然半响,终是忍俊不禁地看向一脸认真地吹奏笛子的女子,瞧她先前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他还以为她会吹奏出什么惊奇的曲子来,却是万万没想到,他会听到这么一首简单童趣的曲子。

这首曲子也不长,差不多的旋律重复了三遍后,面前的女子便一个收尾,放下了笛子,一双漂亮的眼睛中仿佛带着微小的光,嘴角微扬起一个有些小嘚瑟的弧度,看着他,“如何?”

“倒是从没有听过的调子,感觉很新奇。”萧楚睿琢磨着用词,最后终是忍不住低头笑了,“像是童谣。”

莫小蝶一直觉得萧楚睿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然而此时他眉眼带笑,眸色微亮,那笑容不再是浮于表面或是矜持的,而是真真实实发自内心,仿佛一阵风来,吹散了围绕在他身旁的一层迷雾,让他整个人显得,柔和且温润。

莫小蝶不禁看愣了几秒,好半天,才望了望天,倒是很诚实,“确实是童谣。”

她的吹笛技术,是小学生水平的,看来遇到行家,被耻笑了。

萧楚睿只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么乐过了,这女子果然从来不会让他失望。看到已经坐下用眼神警告他的莫小蝶,他堪堪止了笑,手还搁在止不住上扬的唇边,道:“这首曲子,可有名字?”

不但有名字,还能唱呢,那可是一首风靡全世界的歌,到她那个世界问问,除了还不会说话的娃娃,还有谁不会唱这首《生日快乐》歌?

莫小蝶呵呵一笑,“萧郎君都嫌弃成这样了,还会在意它叫什么名字?”

萧楚睿的唇角不禁更上扬了一些,清冽的声线带着浅浅的笑意,“那是你不了解我,我若是嫌弃,便不会是如今这个模样。”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倒是点头赞同,“也是,你若是嫌弃,会笑得更假一些。”

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到底成怎样了?萧楚睿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莫小蝶想了想,道:“这首歌有名字,叫《生辰快乐》,童趣是童趣了些,但在今天吹再应景不过了。”

反正,绝不是因为以她的水平也就吹吹童谣!

萧楚睿终是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看来我上回那盒点心,送得还挺值。”

倒是没看出来,他那么容易满足,她这首曲子总比不过他那盒点心吧!想起那盒点子,莫小蝶倒是来了问题,“对了,你那盒点心是哪里买的?上回我弟弟尝过后,便一直心心念念着。”

说到这个莫小蝶就头疼,那些点心她没吃过,不晓得它有那么大的魔力,竟然让魏承轩吃过一遍后就再也忘不了。

莫小蝶再一次后悔把点心送去给了魏承轩,这一不小心就把自家弟弟的胃口养腐败了!

萧楚睿眼眸微动,“哦,你弟弟?”她嘴里的弟弟,应该是那个与她一母同胞的萧家二郎,“那点心是姜戎族今年进献给官家的贡品,我让青龙给你的,是我手上最后一盒。”

莫小蝶的脸顿时皱了起来,早知道那点心并非凡品,却没想到是给皇帝的贡品!她便是有黄金万两也不一定能买到啊!果然够腐败。

萧楚睿不知为何,此时心里一片清朗,见到她任何小动作都只觉得有趣,竟是连自己也没察觉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瞧。

两人正在小厨房里闲聊着,殊不知在外头守着的辛夷自听到笛声起,心情就有些纠结。

原来娘子这些天一直练习那首曲子,是为了萧二郎,娘子和萧二郎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娘子说她和萧二郎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可就她瞧着,娘子和萧二郎之间的相处和谐得有些过头了!

可是娘子说起萧二郎时神情一片坦然,丝毫不像作假,她只听说过江湖里的女子能毫无顾忌地和男子相处,可——不管现在的娘子来自何处,她到底是闺阁中的女子!

萧二郎又是如何想的?他面对先前的二娘子时,分明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凉薄,丝毫没有夫妻间的情意,如今,他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看待娘子的?

辛夷觉得目前发生的事情,已经有些超越她的理解范围了。

忽地,她看到一片黑暗的前方,突然亮起一丝光亮,她心头一跳,故意扬高声音道:“谁?”

那抹亮光慢慢走近,辛夷终于看清了那个提着灯笼的纤细人影,不禁微微一愣,“三娘子?”她立刻扬起一抹笑,快步走向前问:“三娘子这是来找我家娘子吗?”

魏子玲穿着一身单薄的白色衣裙,外面披着一件豆青色外衣,柔柔地一笑道:“嗯,我听到厨房里传来笛声,便猜二姐还没睡。”

自从上一回娘子和三娘子一同到夫人处挑选布料后,这三娘子就很喜欢粘着她家娘子,时不时就来找娘子说话。

辛夷笑道:“我方才还以为是谁呢,你稍等一下,我进去跟我家娘子通报一声。”

魏子玲一愣,这还需要通报?

辛夷笑笑,“下个月初九就开始秋闱了,我家娘子正在烦恼做点什么给二郎君补身子呢,方才便嘱咐奴婢不要随意进去打扰,要是奴婢不经娘子同意让三娘子进去了,娘子自然是不会对三娘子说什么的,但还不知道会怎么责怪奴婢呢!”

第67章 真正想找的人

辛夷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莫小蝶的声音,“辛夷,不带你这么冤枉我的,我是这么苛刻的主子么。”

辛夷微微侧过身子,心里有些讶异,面上却笑得自然:“娘子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只是娘子一向对二郎君的事情上心,奴婢也是不想惊扰了娘子。”

魏子玲一见到莫小蝶,便迎上去笑弯了眼睛,“二姐,你果然没睡,我可是打扰你做事了?”

“没事,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这句话倒是真的,她便是不来,她和萧楚睿也只是闲聊罢了,“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么?”

许是觉得她是这个侯府中难得知道她心情的人,这些天魏子玲闲着没事就来找她说话,莫小蝶没想到自己也有成为知心姐姐的一天。

而且,越与魏子玲接触,她越是暗暗惊讶,这女子看着文静柔弱,实则是个有自己想法的,言谈间时常透露出她渴望反抗命运的不甘,但往往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向她述说自己对这场亲事的无助,对未来生活的茫然,莫小蝶每次也只能似是而非地说上几句大道理,然后,收获魏子玲崇拜的小眼神一堆。

其实,便是魏子玲再如何不甘,她也没有足以反抗自己命运的力量,这种时候,她心底的不甘只是徒增她的痛苦罢了。

莫小蝶觉得,身为古代的闺阁女子,如果自己没有能耐,傻白甜一些也未免不是一种幸福,这种人才是宅斗中的一匹黑马,不知不觉就笑到最后了。

魏子玲羞涩地笑笑,“这些天我天天叨扰二姐,二姐不但没有厌烦,还耐心开导我,我昨儿个与姨娘说话时,姨娘说我定要好好谢过二姐才是,我便做了个小玩意,急着拿给二姐看看。”

莫小蝶有些意外,点了点头道:“再怎么说咱们也是姐妹,没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反正我事情也做完了,我们进屋里说吧。

辛夷,你收拾一下厨房。”

辛夷眼眸微闪,福了福身子,道:“是。”

见到莫小蝶和魏子玲进房了,她才走进小跨院,还没进到厨房呢,就见到一个一身白衣的俊逸背影正闲适地坐在桌边,抬着手似乎在喝茶。

辛夷的心微微一跳,上一回萧二郎来的时候,她一直守在院门口,因此由始至终都没见到这位萧二郎,心里到底是有一些不真实感的,如今见到人真真切切地出现在她眼前,她只觉得,更不真实了。

她走过去行了个礼道:“二郎君,我家娘子已经和三娘子进房了。”

萧楚睿偏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眼睛依然如辛夷第一回见到时一般,幽深得仿佛看不见底,却也漂亮得让人找不到词汇形容。

她只见他微微一勾唇,淡淡地“嗯”了一声,放下手中的茶盏,站了起来,似乎琢磨了一会,忽地低低一笑,顿时,他那张本来便精致的脸仿佛添上了光芒一般,让人愈发移不开眼睛,辛夷看得有些愣然,便听到他低声道:“你回去与你家娘子说,这诚意只是一首曲子的话,未免太寒碜了一些,不过,我便不与她计较了。”

说完,走出了房间,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好半天,辛夷才回过神来,捂了捂怦怦乱跳的心口,这萧二郎的气场也未免太强大了,便是如今他已经离开,那股子压迫人心的气息还仿佛遗留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她不得不再一次佩服起娘子来,跟这样的男人相处竟然还能面不改色,自家娘子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

辛夷回到房里时,魏子玲已经离开了,莫小蝶正坐在小厅的桌旁,拎着一串制作精美的花鼓吊饰看。

只见那花鼓是用紫色、黄色和粉色三种颜色的线编织而成的,看着圆滚滚的仿佛挺着个小肚子,煞是可爱,吊饰的上头用紫色的线绑了个如意结,下头垂着紫色的流苏,圆滚可爱的花鼓被坠在中间,这一串看下来,真真是讨喜得很。

辛夷走过去道:“这是三娘子做的罢!娄姨娘手巧,逢年过节便做一堆这样的小饰物,见到谁都给派上一个,三娘子得了娄姨娘真传,做出来的东西也是精致得很。”

娄姨娘家里穷,在魏均还只是个小混混时就跟了他,谁料后来魏均出息了,被封了南平候,为了自己女儿,她逼着自己适应高门大户的生活,没有钱收买人心,便做些这样的小玩意分派给侯府的下人,只盼着他们能待她们母女俩上心一些。

莫小蝶点点头,她自认对魏子玲是有些敷衍的,她倒是一副真心把她当成姐姐的样子,真真惭愧,惭愧。她收起吊饰,问:“萧二郎走了?”

这样问只不过是确认一番,如无意外他肯定是走了。

辛夷点头,犹豫了一下道:“萧二郎走之前,让奴婢给娘子带一句话。”随即,她把萧楚睿那句话复述了一遍。

莫小蝶嘴角微抽,这男人,在她面前时口口声声说不嫌弃,这会儿回过味来了,还是嫌弃了吧,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但莫小蝶也怪不起他,因为她心虚。

果然没钱还是最大的问题!要是她有钱,何须厚着脸皮给他吹生日歌,直接去淘件古董或宝贝什么的,再好好包装一番送出去,瞧着多体面!多有派头!完全满足了她表达诚意和搞好合作伙伴关系的两个目的。

她暗自长吁短叹了一会,忽地转向辛夷,“我觉得,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挣钱要紧,这几天你让那几个孩子重点关注那些有机会来钱的信息,商机、物品交换、为人解忧、官府悬赏……什么都行。”

辛夷不晓得自家娘子的思维怎么突然间跳到了这上头,但看着她一脸严肃的表情,忍不住好笑地应下了,虽然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但娘子确实似乎只是把萧二郎当做一个合作伙伴,或者也可以说,一个男性友人。

但想起萧二郎临走前那个笑容,辛夷有些担忧,但也是很快释然了,管他呢,她只在乎自家娘子的想法,要是娘子不喜欢,便是萧二郎生了心思,她也只会把他看成一个无关紧要的男人。

而且娘子一向头脑清醒,若是察觉到不对,也会有应对的方法罢。

只是有一点她可以确认,娘子和萧二郎之间的事情,她是决计无法插上手的。

突然,辛夷想到有一件事还没与娘子说,微微弯腰低声道:“今儿个,大娘子又给二郎君送了汤,负责送东西过来的丁香说,最近襄阳城府衙的杨捕头往大姑爷处跑了好几回,好像都是为了上次那件孩童绑架案来的,但很奇怪,这案子襄阳城城尹不是说结案了么,这杨捕头怎么还找大姑爷追问这件事?

而且,丁香说,她总觉得那杨捕头每次过来都神情怪异,那双眼睛四处乱瞟,还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呢。”

莫小蝶一愣,顿时有些纠结,那傻大个不会发现了什么异样,起了追根究底的心思吧?

她突然觉得,也许他表面上是去袁家,实际想找的人,是她也说不定。

第68章 杨十一郎

入夜,城东袁家。

正坐在床边纳鞋底的魏子清抬头看看走了进来的丈夫,一双秋水明眸微微笑弯,“吴郎君走了?”

今天袁鸿杰请了他的同僚吴立到家里吃饭,魏子清给他们备好饭菜酒水,便回房了,只留下了半夏服侍,这会儿见袁鸿杰进房了,估摸着客人走了。

袁鸿杰喝了些小酒,脸有些红,见到坐在烛光里笑得温柔美丽的夫人,心里欢喜,坐过去,先是亲了亲小手小脚摊开在床上已经睡得昏天地暗的袁思恬,再揽住魏子清的肩膀,低低道:“夫人,娶了你是我最幸运的事。”

吴立是和他同期中举的进士,如今也算机缘巧合,两人一同成了翰林院编修,来往自然也比旁人亲密一些。

这吴立什么都好,为人忠厚老实有才华,就是人长得奇丑无比,大饼脸塌鼻子厚嘴唇,脸上还布满麻子,以至于他虽然考上了进士,也没有高门大户愿意招他为婿。

他自个儿也心高气傲,觉得小门小户的女子都没见识,配不上他,以至于他如今都快四十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每次到他家,都要狠狠羡慕一番他娶了个好夫人,袁鸿杰嘴里虽然说着过奖了,心里却是无比自豪妥帖的。

因为,他家夫人就是好啊!长得美又没有出身大户人家的娇气,还不嫌弃他只是农户出身,他定是上辈子在月老手底下缠了几千年的红线,才有幸娶了这么一个好夫人。

魏子清心里甜蜜,但嗅到他满身酒气,还是忍不住推了推他,笑道:“行了,准备一下去洗澡罢,我方才估摸着时间,已经让丁香去烧水了。

不过,最近来找你的人是不是多了些?这吴郎君这个月来第三回了罢?还有那杨捕头,今儿个他又来了,只是你回来得晚,他坐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袁鸿杰平素沉稳,这会儿喝了酒整个人有些懒散,下巴搁在魏子清肩头懒洋洋道:“吴立孤家寡人一个,家里只有一个侍奉他起居的小厮,回到家没有夫人给他准备热汤热菜,自然是孤寂了些,我听闻他平素也很少在家吃饭,不是去找朋友就是到外头吃,前几回他到我们家蹭了两顿饭,后来就天天在我面前夸夫人做的饭菜好吃,今儿个又提起了,我也不好再装聋扮哑。

好在他人老实,虽然平素有些言论比较过激,生活上却是个再本分不过的汉子,最近翰林院里隐隐地在拉帮结派,他是难得跟我一样持中立意见的。”

魏子清偶尔会听自己丈夫说些朝堂上的事,虽然她自己不太懂,听多了却也有了一些理解,“夫君说的可是……右相和左相?”

右相和左相不对头是朝廷里众所周知的事情,朝廷里许多官员也纷纷站队,现如今竟然连贵为天子近臣的翰林院也隐隐有这种趋势。

袁鸿杰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嗯,官家也不好做啊,郭家世代武将,现如今郭左相虽然不掌兵权了,军中还是有不少他的亲信。

杜家又是百年文臣,自大夏开国以来,光是宰相就出了九任。

如今的皇后娘娘出自杜家,但出自郭家的淑妃娘娘生了两个皇子,杜家和郭家向来是不对头的,只是以前是暗地里不对头,如今越来越有摆到明面上来的意思了。”

魏子清只觉得听得糊涂,“可是,便是淑妃娘娘生了两个皇子又如何,太子早早就立了呀,莫非郭左相还……”

袁鸿杰赶紧打断了自己妻子的话,“唉,这话我们夫妻俩私下里说说就好,在外头可不能乱说。”

见魏子清自知说错话,赶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一脸无措地看着他,袁鸿杰疼惜地看了看她,轻笑着道:“你不混官场,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不清楚的,只能说人心逐利,有时候便是连官家也无可奈何,只能选择制衡。”

魏子清一向是聪明的,只是对官场的事情确实不熟悉,这时候仔细想想也理解了,不禁担心起自己丈夫来,“那你持中立态度不站队,不会被牵连吧?”

袁鸿杰苦笑一声,“我现在无法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有事,毕竟官场险恶,但我忠心的人永远是官家,这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见魏子清眉头微蹙眼露担忧,袁鸿杰便知自己夫人又在瞎操心了,大手伸出握住她的手,道:“你也要多多相信你夫君的能力,便是为了你和恬恬,我也不会让自己有事。”

魏子清叹了口气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不过这些权力争斗有时候太霸道,毫无道理可言。我现在倒是有些庆幸子宜离了长公主府,嫁入高门大户也没什么好的,一将功成万骨枯,还不如嫁个普通人家,安安乐乐过一辈子。”

袁鸿杰犹豫了一会儿,道:“子清,你可知道,那杨捕头这些天找我是为了什么……”

魏子清斜瞄了他一眼,“那杨捕头脸上藏不住事,做不来口是心非那一套,他这几回过来明着是找你打探那天恬恬被绑走的事,实则是为了子宜吧。”

那杨捕头第一回过来的时候,便直愣愣地盯着她瞧了许久,明明是很不合规矩的,魏子清却气不起来,因为傻子都能看出来,他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后来他每回过来,总会先鬼鬼祟祟地扫视屋子一圈,看不到自己想要看的,就一脸失望,活像街上找不到主人的大狗。

那心思这么明显,魏子清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杨捕头看着是个憨厚可靠的,可惜杨家门第太高,便是他们愿意接受子宜,她现在也着实不愿意让子宜嫁进这样的高门大户。

袁鸿杰没想到那杨磊会那么死心眼,想着他一个大男人,这几回面对他时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是可怜,忍不住替他说了两句,“那杨磊是杨老夫人的命根子,要是他真的喜欢子宜,杨老夫人不一定反对。

何况,杨家一向洁身自好,从不参和历代的权力斗争,这也是他们得以百年清贵、受万千儒生追崇的原因,当年要不是官家亲自赐婚,杨家也不会把自己的女孩儿嫁给太子。

便是他们杨家的女孩儿成了太子妃,杨家也从没有主动和太子走近,他们在朝中的人也从没有偏帮太子的表现,甚至有几回太子做得不妥当,都是他们先提出来的,得到百姓官员一致的赞颂。”

魏子清好笑地看着难得话多了起来的丈夫,“瞧你明里暗里为杨磊说话,可是因为他傻气起来的模样跟你有几分相似?”

袁鸿杰无奈地笑笑,“确实!当初我心里装着夫人,却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天天只能在候府附近徘徊,就盼着见夫人一面,只要能远远看上夫人一眼,我啊就觉得浑身上下充满力量,便是彻夜看书也不累,没有夫人,我也许还考不上这个进士。

看着如今的杨十一郎,我就会想起当初的自己。”

真情实感的情话最动人,魏子清不禁微微红了脸庞,抿嘴笑笑道:“既然夫君如此说了,那杨十一郎我便先保留意见罢,不过其实,我心里还有旁的人选。”

第69章 夫妻暗战

袁鸿杰微愣,“谁?”

从子宜被休回侯府也只是过了一个多月吧,他知道自家夫人一向对弟妹的事上心,却没想到,她已经替子宜物色好适宜的亲事了。

魏子清犹豫了一下,道:“我瞧着少安表弟对子宜有些心思,这一回他去鄞州,竟然还专门给我们买了价值千金的云锦,便是亲戚间,这礼也太重了!何况我瞧着那些云锦,一大半是适合年轻娘子的花色,且都是时下最流行的款式,少安表弟这份心意主要是针对谁的,很明显了。”

袁鸿杰倒是完全没想到这点,他是男人,心粗一些也难免,此时听魏子清一说,他仔细想了想林少安送来的云锦,也感觉出了一些苗头,不禁讶异道:“这真是……真是……我就说子宜是个好女孩,只是倒霉担了这样一个名声!若她当初不是嫁去了荣阳长公主府,只怕求亲的人都要踏破南平候府的门槛了。”

魏子清也忍不住感慨,“是啊,但历此一劫也未尝不是好事,至少子宜长大了,以后不管她嫁到何处,我也不用太操心。我瞧着,还是林家比较适合子宜,舅舅舅母定然是疼着子宜的,少安瞧着也是个好孩子,性子好,待人接物都和和气气的,一看就没有脾气!

上回我与他闲聊时,他说之前一直跟着大舅二舅忙活生意上的事,一直没时间娶妻,如今他刚满二十,与子宜年龄相差也不大,这样细数下来,可不是比那杨十一郎合适一百倍。”

说最后一句时,她还故意瞅了他一眼,一副要与他叫板的俏皮样,袁鸿杰心里有些动情,紧了紧握着魏子清的手,凑过去细细嗅着她身上的芳香,低低笑道:“夫人如此看不起杨十一郎,可是当初其实也在暗暗看不起为夫?不管如何,我觉得,这件事还是要看子宜的态度,子宜如今可大有想法,轻易不受人左右。”

魏子清被他喷出来的热气弄得有些痒,轻笑着躲开,见他不依不饶地跟了过来,不禁脸红,想着袁鸿杰真的醉了,平素瞧着一本正经的男人,难得有这么粘人的时候,推了推他道:“孩子在呢。”

袁鸿杰轻叹,对啊,孩子在呢,还是两个,一个还占着他家夫人的肚子。

魏子清自然知晓自家夫君想做什么,虽然成亲多年了,到底有些矜持,放不开,红着脸道:“嗯,最重要的还是子宜的态度,我找个时间探一下她的想法罢。

对了,上回我打探了一下书院的事。”

魏子清已经很有经验了,这时候最好就是转移袁鸿杰的注意力。

袁鸿杰看到魏子清又开始蹙起来的眉心,安慰道:“轩儿还年轻,这一回考不上也没什么,你看我不也考了十几年,而且现在还没开始考,说不定轩儿考场上超常发挥呢?”

魏子清看到丈夫生怕她愁到自己的模样,心里暖融融的,笑道:“我晓得,我就是在家里太闲了,才去问了一下。”她已经对郭氏那女人不抱希望了,要是轩儿这回真的考不上,她打算让他进书院读书,不能再让他这么荒废下去了,只是……

魏子清叹了口气,“我只愁银子的事,让轩儿去书院读书的支出不会少,我这个大姐没用,这会儿也只能干着急。”

这些天她给自己弟妹煮汤水的钱都是从自己的嫁妆里出的,虽然袁鸿杰说她可以用他的俸禄,但魏子清怎么忍心,他每天那么辛苦工作养活了整头家,她不能再把弟妹的压力压在他身上,何况,他的俸禄其实不多。

虽然她的嫁妆也不多,但买点食材给弟弟煮个汤水还是可以的。

只是要负担轩儿上书院的费用,却是远远不够。

这笔钱,她就没指望过郭氏和父亲会出,子宜还没出嫁,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少不得要她去烦恼一番。

大夏朝有大大小小一百多所书院,最有名望的自然是位于天子脚下的国子监。但国子监这个第一学府,她是想都不敢想的,那地方便是你有银子都进不去,只有已经在民间有一定名声,或者有大儒举荐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它的入学考试。

而其他名声响亮的书院都不在襄阳城,要是魏承轩真的要进书院,是肯定要离开襄阳城的。

到时候路费、考试期间的食宿费、束脩,也许还会产生的人情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魏子清光是想想,心头就生出一股焦虑。

袁鸿杰也是无奈,他的能力实在太小,能撑起这头家已是极限,此时看着妻子烦恼,也是心疼懊恼,他想起杨磊,心头微动,如果子宜嫁入了杨家,说不定轩儿会有机会进入国子监……

但这些话子清定然不愿意听,他虽然在官场上混,难免被官场上的利益勾结影响了思维,但他一向不会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在他的妻儿面前说,此时也只是道:“此事先不用急,等轩儿安心考完秋闱再说,你前儿个才动了胎气,便不要胡思乱想了。”

魏子清也知道是这个理,无奈地点了点头,岔开话题,和袁鸿杰聊别的去了。

……

这边厢,莫小蝶自然不知道魏子清夫妇已经给她物色好了两门亲事,还一人支持一个,隐隐有夫妻竞争的苗头,她这些天都在非常真情实感地烦恼……钱的问题!

这天晚上,辛夷走进了房里,脸色古怪至极。

莫小蝶坐在书桌后,正随意地翻着昨天晚上萧楚睿派人送来的《吴太祖志》。

吴太祖既前朝太祖,据说吴太祖有个怪癖,不喜史官把他的事迹写进史书中,甚至禁止民间百姓传颂他的事迹,以至于直到现在,关于前朝太祖的记载少之又少,很多还是臆测的。

这本《吴太祖志》是前朝末期一个举人写的,已是写得最详尽的一本,据说它的原稿已遗失,世上只剩几本拓印本,千金难求。

但据史官考察,里面还是有一些臆测的成分在,萧楚睿说给她参考用。

他在她第一次翻译后才派人送了这本书给她,也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

对于那个男人,莫小蝶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存了不信任,她知道他再怎么表现得无害,内里也是只蛰伏的豹子,轻易不可招惹。

“娘子,今儿个那群孩子又带来了几个赚钱的途径。”

那些孩子得了莫小蝶的指令后,十分给力地每次都给她带来一堆赚钱法子,但水平参差不迟,内容笑料百出,连给某某大户人家当奶妈的活都带来了……

莫小蝶简直哭笑不得,这种事她便是想去做,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然而在听了那户人家开出的薪金后,她默默地望了望天,作孽啊,奶孩子都比她有钱,她穿越成了一个假的世家嫡女!

她最后不得不强调,他们家娘子是正经娘子,能不能找点正经……咳……适合年轻娘子做的活?而且最好是能赚大钱的,不要那些帮忙编织刺绣每次赚几个铜板那种。

而能赚大钱的,一般不是体力活,而是技巧活或需要用脑子的活,他们可以重点去那些大的商铺或官府部门看看,他们近期有没有什么亟待解决的问题,那些问题中往往就隐藏着商机!

即俗话说的,寻找潜在客户的痛点!

据辛夷说,她把她的话复述给那些孩子后,他们一脸懵逼,好几个还呈呆滞状态。

莫小蝶不禁烦恼,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可能太难了,毕竟他们的认知水平还远没到那个层面。

因此,听辛夷这么说,莫小蝶不惊讶,但辛夷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倒是勾起了她的兴趣,不由得坐正身子,道:“可是他们又找来了什么奇葩的赚钱法子?”

这些天,她都把他们带来的赚钱法子当笑料听,每日笑一笑,也挺乐呵!

第70章 采花大盗

辛夷整理了一下语言道:“也不算奇葩,那个赚钱法子是大鹰找回来的,但奴婢私以为,不太适合娘子。”

听说是大鹰找的,莫小蝶更感兴趣了,“说来听听。”

辛夷原本还在纠结,但看到自家娘子一脸兴奋的表情,只能道:“最近城里出现了一个采花大盗,行为恶劣,官府悬赏千两,发动民间的百姓一起捉拿他归案!”

莫小蝶却是没想到这件事会是这样的桃色事件,某小孩才几岁,他懂什么叫采花大盗吗?琢磨了一下,道:“有详情吗?”

辛夷原本只说一半就是盼着自家娘子知难而退,自家娘子再如何非同一般,以后也是要嫁人的,本来和萧郎君频频私下里见面就不合礼仪了,要是再搅和进这种案子里,实在让人没眼看,可是自家娘子脑子里分明没有知难而退这个词。

她都怀疑,以后有没有男人能降得住这样的娘子了。

她暗暗地叹了口气,认命地全盘托出,“最先去报官的是一个姓陈的男子,家住城东,他膝下有一个女儿,已经定亲了,眼看着婚期将至,那娘子突然哭着闹着要退亲,死活不愿意嫁过去。

那陈郎君气得不行,对她又打又骂,把她打晕过去了那娘子也不愿意改口,后来那陈郎君在自家女儿的房间里搜到了好几封信,信上内容单一,都是同一个人的笔迹,写得全是、全是寄信人会在什么时候拜访这位娘子的内容,而且那时间都是深更半夜,那陈郎君一看就气坏了,那娘子见自己的秘密已经败露,也没再隐瞒。

她本来便不喜她阿爹给她定的亲事,她阿爹为了银子,要把她嫁给一个半个月前才死了妻子的屠户,且据说那屠户的妻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完全没有能力反抗这门亲事。

后来一个多月前,她晚上睡觉时,有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她房中,那男人长得很是俊美,见到她就立刻哄住了她,说自己没恶意,他知晓她心里的痛苦,是专程来找她的,那一晚,那男子一直非常耐心温柔地和她说话,却没有对她做什么,仿佛真的就是过来陪她说说话。

后来,那个男人经常过来,每一次,她都会先在自己床头发现一封信,上面写了他过来的时间和地点,那个娘子也像鬼迷心窍了一般,没有把这件事与任何人说,那男人和那娘子大概幽会了五六次后,他与她说,他会想办法带她走,不会让她嫁给那个凶残的男人,把她明媒正娶当自己的夫人,只是他现在没钱,她要等他一段时间。

最后,他还给了她一颗珠子作为信物……”

莫小蝶立刻抬眸看向辛夷,眸色微厉,“珠子?”

辛夷不懂娘子的注意力怎么跑到这信物上来了,愣了愣,点头道:“嗯,据说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玻璃珠。”

不会这么巧吧?莫小蝶想了想,道:“然后呢?他采的花,不只这一朵罢?”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娘子,官府怎么会那么大阵仗地捉拿这个采花大盗?还大手笔地悬赏千两?

辛夷点了点头,脸色凝重道:“据说还有几户受害的人家,只是事情发生后,为了自家女孩儿的声誉,他们自然不敢到处宣扬。

自从那陈郎君去官府报案后,才陆陆续续又发现了几户受害的人家,他们原本没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便是家里女孩儿遇了那种事,只要把这件事瞒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莫小蝶了然,“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了,让他们也只能选择报官。”

辛夷脸上又出现了最开始时的纠结表情,她不想娘子参和这件事,于名声不好是其次,主要是这事实在太邪门了!

“是,那个采花大盗每接近一个娘子,就会给她们一颗玻璃珠子,所以可以确定那些娘子接触的,都是同一个。邪乎的是,那些受了害的娘子……一点也没有怨怪那个男人的意思,反倒表现得对他……痴心一片,就像、就像被下了蛊一般!

那些娘子都已是到了婚配年龄,有些据说已是定了亲,但她们都吵着闹着非君不嫁,有一个娘子被父母逼狠了,竟上吊自杀,幸好被人及时发现,才没酿成大祸。

但除了陈郎君,后头的都是百姓间流传的说法,因为陈郎君之后去报官的人家都是偷偷进行的,还要求官府不要把他们说出去。”

莫小蝶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辛夷,这么邪乎?她想了想,道:“每个娘子都有一颗玻璃珠?那现在能不能打听到,有多少娘子遇害了?”

萧楚睿说清灵珠一共才十颗,如果那些珠子是清灵珠,那简直就是年末大派送啊!

莫小蝶更倾向于那不是清灵珠,但婴儿拳头大小的玻璃珠子,又是在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怎么想,都太巧合了!

辛夷想了想道:“加上陈娘子,据说目前一共有四个娘子遇害了,而且还不确定,会不会有更多。”

辛夷说到后来,不禁眉头微皱,那种偷偷摸摸玷污女子清白的男人实在太龌龊了,那些娘子知道了实情后竟然还痴心不改,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用了什么肮脏手段,让那些女子对他死心塌地。

以往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采花大盗的案件,但所有女子都护着那淫贼的,还是头一回!

莫小蝶若有所思道:“那四个女子中,大抵有一个女子不是普通人,或者是某个朝臣或世家大族中的娘子。”

这个社会很现实,如果只是四个平民女子,官府不会为破案一掷千金。

一千两银子,真的好心动啊,好心动好心动,可是怎么想,这都不是她能插手的事情,别说她现在被关在深宅大院中没有自由,等她有了自由,那个案子早破了吧!

这个案子就差在上面刻上几个大字——“我与清灵珠有关”了,萧楚睿他们定然不会放着不管,有他们插手,破案的时间还会远吗?

唉……

莫小蝶往后一倒,仰头看着天花板,只是随便挽起的墨发瀑布般披落椅背,一脸悲伤,没钱的日子实在是太苦了!

辛夷:“……”

自家娘子最近在她面前真是越来越没形象了,娘子说这是什么来着?好像是……放飞自我?

……

莫小蝶原本以为这件事与她无关了,那一千两银子的存在价值也就是让她眼红一下,谁料第二天晚饭后,魏子玲突然到了她房里,一脸欲言又止,浑身上下透出一股无措和茫然。

莫小蝶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她一番,让她坐到小厅的桌子旁,给她倒了杯茶水,“怎么脸色这么不好?昨晚没睡好?”

魏子玲眼神虚无,沉默了半响,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眼角边已是留下了两行清泪,“二姐,你救救我,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我好像被采花大盗盯上了!”

第71章 心乱

莫小蝶心头微震,好不容易才安抚下魏子玲,让她不要多想,先回房休息,晚上睡觉前把门窗都锁好,自己小心一些,身边时时刻刻都要留一个婢女贴身跟着,现在惊慌失措也没用,反正听说那淫贼再次拜访那些娘子时,都会先给她们一封信,等那淫贼有下一步动作了,她们再想对策也不迟。

但莫小蝶知晓,这些话也只是安慰一下魏子玲罢了!

魏子玲走后,莫小蝶皱眉沉思,辛夷从莫小蝶口中得知了这件事,骇得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想到刚刚才听到的事情,这会儿竟然就发生在了自己身旁,一想到三娘子就住在自家娘子隔壁,她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娘子,这件事可需要告知萧郎君?”

她自然知道这不是她们能解决的事情,以侯爷和郭氏那冷血自私的性子,若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很可能宁愿选择牺牲三娘子也不会让侯府蒙羞,到时候也知道了这件事的娘子说不定会被牵连。

便是告诉魏子清和袁鸿杰,他们大抵也是没什么法子的!只能干着急。

莫小蝶点了点头,这件事确实是要跟萧楚睿说的,她站起来,道:“我现在就去修书一封,你让云依云裳今晚送过去。”

然而云依云裳回来后却说,郎君如今不在府上,她们已经交代了郎君院子里的人,等郎君一回来就把她写的书信交给他。

莫小蝶有些意外,但也只能等。

第二天晚饭后,莫小蝶照例到院子里做每日的锻炼,突然却见一旁的辛夷面露讶异,双手捂嘴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身后。

她眉头微皱,立刻眼神凌厉地一个回头,见到踏着月色而来的白衣郎君时,很是微微一愣,第一反应是看了看魏子玲的房间。

头两次他都是在比较晚的时候来找她,魏子玲睡得早,那时候她一般不会轻易出自己房门了,然而现在还早着呢,他就这么旁若无人地走在她们院子里了,该说他嚣张呢,还是嚣张呢?

她也是完全没想到,萧楚睿竟然亲自过了来!

萧楚睿自然知道她那个眼神的意思,忍不住笑道:“她们短时间内不会出来。”

莫小蝶了然地点了点头,估计被用什么手段弄晕了吧,她伸手让辛夷把手上的巾子递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无奈道:“你下次要过来与我说一声便是,这样突然过来吓人不说,把人弄晕还不晓得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她后知后觉蝉衣应该也在被弄晕的行列中。

萧楚睿见她一身藕色窄袖短衣,一头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脸蛋儿扑红,眼睛依然是充满了精神气的,饱满的额上满是细碎的汗珠,粘着几根刘海,英气之余透出了几许娇俏,眼神不由得放柔,道:“是我的不对,这两日我在东宫协助太子殿下做事,今晚回到家才看到了你那封信。”

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一向不喜做麻烦多余之事的他,看到信的第一时间不是分析这件事,做出部署,而是心里有些躁动,那一时间脑子里想的竟只有过来这里,看到她,再当面和她谈。

这不该是他的做事方式,只是他一时竟有些看不透自己的心思。

那晚上她给他吹的笛音仿佛入了魂,这些天,他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她一脸专注地为他吹奏笛子,眼帘微垂,眼睫儿微颤的模样。

那童稚欢快的曲调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前两天在东宫闲来无事时,他竟不知不觉地吹奏了出来,太子殿下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他把笛子缓缓从嘴边移开时,也有些恍惚失神。

他平静了十几年的心,竟然因为这样一首简单得也许只能用来哄哄小娃娃的笛音,乱了。

对方如此干脆直接的认错态度倒是让莫小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她想起自己如今一身臭汗,不由有些赧然,“你不介意我这样跟你谈话吧?”

萧楚睿不禁低笑一声,眼眸微亮。

莫小蝶以为他在笑他,有些警惕地瞥了他一眼,“笑什么?”

这性子,某些方面来说,也是可惜了她这惹人怜惜的模样,不过,在他看来,却是刚刚好。

萧楚睿嘴角微扬,“我是笑,没想到你在我面前还会注意这些。”

莫小蝶默默望天,她之前在他面前是多么没有形象啊,不过这话她以前警局的兄弟没少吐槽她,她也习惯了,说实话,来到这里后,她已是变得淑女多了。

难道跟她深入接触后的男人都只能做她的兄弟?莫非这就是她母胎单身的原因?

莫小蝶沉浸在某种迟到了二十多年的自怨自艾里,没发现面前男子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低低道:“我只是来与你说一会儿话,这样便好。”

一旁的辛夷暗暗心惊,这是什么走向,她怎么竟然仿佛从萧郎君的话中听出了一丝小意温柔?

同样暗暗心惊的还有隐在暗处的青龙,很好,虽然玄武时常笑他憨傻,但他去他老子的就是认定了,以后主子这前任夫人必须得供起来啊!

莫小蝶自然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骤变,但只以为是辛夷见到萧楚睿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紧张所致,点了点头道:“你不介意便是,说实话穿着这身衣服我更自在,那些拖地的裙子穿着甚是憋屈,我走路时步子想迈大一些都不行。对了,你看了我的信了罢?可有什么想法?”

辛夷听到自家娘子完全自毁形象的话,简直想捂脸,然而神奇的是,萧郎君似乎一点也不介意,那双漂亮魅人的眼睛只专注地看着自家娘子,里面含着点点笑意。

她突然有些风中凌乱,娘子明明说她和萧郎君之间只是纯洁的合作关系,所以,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萧楚睿倒不急着说正事,走到她方才练习武术的木人桩旁边,屈指敲了敲道:“这瞧着做工不是十分精细?”

想到自己做下的傻事,莫小蝶别开眼神,语气有些飘,“嗯,我自己做的,我时间多嘛……”

说着,想起了自己先前一直意难平的一件事,试探着问:“对了,你们那些轻功,就是上回在小树林里,那些歹徒拍树而上在林间跳来跳去的功夫,都是如何练成的?”

这件事在她心里已是憋了很久,但身边没有一个懂武的人,自己之前跟萧楚睿又不算很熟,问他这个问题不合适。

如果这里遍地是会轻功的人,自己的拳脚功夫练得再好也没用啊,人家一飞身就跑了。

萧楚睿看到她微亮的眼睛中写满了期待,倒是明白了什么,挑眉道:“轻功并非谁都能练,一般只有骨架轻巧之人才有练的资质,且需从小训练,一般过了十三岁的人,便没有了训练的条件。

那训练也十分辛苦,鲜少有人能熬下去,便是武林中精通此道之人,也是少之又少,除非是一些比较大的帮派组织,才会大量耗费人力物力去培养精通轻功之人。”

莫小蝶懂了,她这一辈子是与轻功无缘了,不禁有些挫败,但听到萧楚睿说会轻功的人不多,心里倒是平衡了些许,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眼眸一亮,有些跃跃欲试地道:“要不然,等有时间的时候,咱们来切磋一下武艺吧!”

第72章 想说却没说出口的事

“要不然,等有时间的时候,咱们切磋一下武艺吧!”

屋顶上的青龙听到这句话,差点摔下来。

老天爷,他听到了什么?!自家主子的武功在江湖上可是能排进前三的,这女子的脸是有多大,竟敢向主子挑战?

还是,她就仗着主子会让她,有恃无恐?

辛夷已经没眼看了,默默地捂了捂眼睛。

莫小蝶却是不知道旁边两人的想法的,只期待地盯着萧楚睿瞧,见到他眼廓深长的眼睛往上一扬,是在笑,声音温润柔和,“我随时奉陪。”顿了顿,他才继续说下去,“到时候,还请魏娘子手下留情。”

莫小蝶原本就烦恼这里没有人可以做她武术上的陪练,现下拐了一个过来,不由双眸微弯,心里满足,简直想当场就让他跟自己比试一场,但她也知道今晚正事要紧。

所幸萧楚睿接下来,就说回了正事上。

“你的信我看了,刚好我这边也在追查这件案子,如今暂时没有十分有用的线索,但其中一个受害者,是殿前司所属的天武军编制里一名将领的女儿,他家常年有军中亲信把守。”

莫小蝶挑眉,“说明那贼人有一身好本事,足以避开训练有素的士兵。”

她微微沉思道:“很可能,他是轻功好手,所以可以自由地出入不同的人家。我听说每个和他有过接触的娘子都得了他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玻璃珠,便猜到这件事你们定然会插手。”

萧楚睿嘴角微扬,“是,那颗珠子确实与清灵珠长得一模一样,不过我目前只见了一颗,已经证实那颗是假的。”

莫小蝶不禁好奇道:“你们是如何判定珠子的真假的?”

她瞧着那些珠子,都只是很普通的玻璃珠啊。

萧楚睿从挂在腰间的一个石青色锦带里拿出了一颗小珠子,捏在修长的指间,抬眸看了莫小蝶一眼,道:“过来。”

莫小蝶走到离他不到一步的距离才停下,萧楚睿侧脸看了看她白里透红的脸颊,此时她脸上是满满的专注神情,眼睛微亮,里面仿佛洒进了点点星光。

一个人,怎么能每时每刻都活得那么鲜活、真实?不管处于什么环境,都似乎毫无怨言,只一心过好自己的生活。

他的心莫名地柔软了些许,嘴角的弧度往上扬了扬,举起珠子,凑到了清明的月光前。

已是月尾,月亮弯成了细细的月牙儿,周围是清朗璀璨的星空,珠子所处的位置,仿佛正正好把整个月亮装进了里面。

莫小蝶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往前凑了一些,萧楚睿轻声道:“仔细看一下,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莫小蝶微微眯眸,突然,眼前光线微闪,仿佛一下子触动了她脑中某根弦,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捏住了萧楚睿的衣袖,“你别动。”

其实他没动,只是莫小蝶一下子仿佛想到了什么却没抓住,心里急,就觉得他要动了。

萧楚睿微愣,不由得失笑,看着衣袖上那只漂亮的手,心里有片刻失神。

辛夷见自家娘子和萧郎君之间的氛围越来越暧昧,不由得又是心急又是无力。

只是这清朗月色下,男才女貌,实在是好看得过分的一对……

不不不,她在想什么呢!最重要的是娘子的想法,娘子分明对萧郎君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可是如今萧郎君分明对娘子不一般,这可如何是好?

辛夷微微皱眉,很显然,短时间内,娘子和萧郎君之间的合作是无法结束的,娘子如今无知无觉也许反而是件好事,她这段时间就多在娘子耳边念叨一下她终身大事的重要性,只有娘子自己重视起来了,尽快寻到一个如意郎君,才有可能彻底斩断萧郎君的念想。

便是萧郎君如今对娘子不是那种心思,这一男一女走得如此近,还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微妙的关系,这时日久了,还不知道会如何……

而且,说实话,她也着实不想自家娘子又掉进萧郎君这个无底大坑中了……

青龙看得眼睛都不会眨了,某个瞬间突然伸出手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很好,不是做梦。

莫小蝶想了半天,总算是想到那怪异之处是什么了,不由得有些讶异,“光线穿过珠子,似乎有些扭曲。”

看到莫小蝶脸上讶异中透出一丝恍然大悟的神色,萧楚睿眼眸微深,“真正的清灵珠能让光线扭曲,看你的模样,可是还有其他发现。”

她实在像一座宝库,总是在不经意间就给人惊喜。

莫小蝶微微皱眉,有些恍惚道:“算是发现罢,这些珠子用某个角度对准光源,能让光源汇聚到一个点,如果它对着的是更为猛烈的太阳光,在光线汇聚的那个点放一张纸,那张纸能被灼烧出一个洞来!”

这凸透镜聚光的原理是现代小学生都会的物理常识,只是莫小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起来倒是像一个机关,只是目前她毫无头绪。

萧楚睿也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收起珠子,道:“珠子的秘密倒先不急。”如今还是这个案子比较碍眼,原本以为只是个普通的案子,却是没想到她也被牵扯其中,这样一来,这案子倒是不能寻常对待了。

他微微眯眸,道:“我看到的是最开始报案那个陈家上交给官府的珠子,那还是那陈郎君趁着陈家娘子昏睡时偷偷拿走的,其余的娘子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把珠子交出来,若要从她们手中硬抢,便以死相逼。”

莫小蝶听得咂舌,这中毒也太深了吧,那些女子当真被下了蛊不成?

“我只能暗中派人出去查证,已经证实了那些女子手上的清灵珠都是假的。

只是暗中还有几股势力在查探这件事,如今已经有几个受害者手上的清灵珠被偷了,官府一方面要查探这个案件,一方面还要派人协助受害者家属安抚受害者,情况有些棘手。

太子殿下为了尽快结案,假借了其中一个家属的名义,悬赏千两抓捕罪犯,把这件事闹得越大,那些暗中的势力也越不好插手这件事。”

莫小蝶一怔,倒是没想到那笔钱是太子出的。

她不由得有些汗颜,太子殿下知道,她在暗搓搓地打他这笔钱的主意吗?

萧楚睿看了莫小蝶一眼,道:“所以,你三妹是这个案件现阶段的受害者这件事,不能有任何人知道。我会在南平候府加派人手,在这之前,若那贼人又有什么动作,便让你身旁的人通报我。”

辛夷听得暗暗心惊,虽然萧郎君说的话,她有些听不懂,但不妨碍她明白这件事中隐藏着超越她想象的危险!而且,没想到竟然连太子都在关注这件事!

她一时只觉得恍惚,自家娘子和萧郎君正在合作的,都是些什么大事啊……

因此,虽然她如今对这个萧郎君很有些忌惮,但不得不承认,她现在无比庆幸娘子身边还有他。

这件事太邪乎了,她实在担心娘子也被牵扯进去!

莫小蝶点了点头,随着她的动作,有一小簇已经干了的刘海滑落她脸颊,“我认同你的做法,现阶段不能打草惊蛇。听说如今府衙知道的受害者共有四个,你那边可有她们的详细资料?”

萧楚睿看着她粉润脸颊边微微晃悠的留海,手动了动,却终是没有抬起,淡淡一笑道:“有是有,你想参与侦破这个案子?”却是不知道她还有这方面的技能。

“试试罢,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多年的查案破案经验,也不能说丢就丢了,做下决定后,莫小蝶心里隐隐有些兴奋。

这贼人,作案犯科竟然犯到她地盘上来了,她若置之不理实在是丢人民警察的脸,他辣手摧花,她便让他知道,他姐姐永远是他姐姐。

看到莫小蝶微亮的眼神,萧楚睿有些失笑,但想到那案子中的女子都着了魔般痴恋着那淫贼,心下顿时微冷,道:“我会让青龙跟在你身边,不管任何时候,他都可以直接找到我。”

莫小蝶微愣,“哦”了一声,心里却在想,她其实并不需要时时找到他,青龙似乎是他身边很得力的下属,特意让他留在她身边好像有些小题大做。

不过想想这个案子对他们的意义,莫小蝶觉得萧楚睿那么重视也能理解。

萧楚睿说完,低低地唤了一声:“青龙。”

一直隐藏在屋顶上的青龙立刻飞身下来,跪在他们面前,双手呈上两个雕刻着精美纹饰的盒子。

莫小蝶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上回萧楚睿让青龙送给她的羌戎族贡品,不由有些愣然,看了萧楚睿一眼。

萧楚睿笑道:“你上回不是说你弟弟喜欢吃这个点心,我这回去东宫,刚好见太子殿下那儿还有两盒剩余,东宫里也没人吃这个,便带过来了。”

青龙一副老实人的模样一动不动,暗地里却是撇了撇嘴,主子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明明这点心据说太子妃娘娘很爱吃,就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娘娘那狗腿的模样,怎么可能愿意把剩下的两盒点心给你!分明是你和太子殿下打了一架,生生从太子殿下手里抢过来的。

回忆起被主子轻轻松松秒杀在地的太子殿下一脸懵逼的表情,青龙不由得同情起太子殿下来了。

“你竟然记着啊……”

莫小蝶一时说不清心里的感受,有些惊讶,有些感动,这么贴心的合作伙伴还能从哪里找啊!她默默地反省了一下自己以前对这个男人的诸多猜疑,因为第一回见面被坑惨了,以至于后来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下意识先质疑一番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陷阱。

不过,这不会是他想她为他卖命所下的糖衣炮弹吧……

察觉自己反省不过一秒又质疑上了,莫小蝶赶紧轻咳一声,示意辛夷接过那两盒点心,看向萧楚睿,嘴角儿微弯,酒窝深深,眸色澄澈,甚是真心地道了句:“谢谢!”

萧楚睿只觉得心微微一跳,微垂眼帘,笑道:“不过是顺便的事,你弟弟过几日就考试了罢,如今准备得如何了。”

却是没有人知道,方才他心里那片湖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微微震开一圈水波,连那湖边的小草也跟着摇摆起来,摇得他整个人微酥微麻,那一瞬间,他只能有些狼狈地移开眼睛。

这种撩拨人心的感觉,这二十多年来,却是前所未有。

察觉到这一点,萧楚睿不禁有些无奈地轻扬嘴角,从没想过,有一天,有一个女子仅用一个笑容,就让他丢盔弃甲。

莫小蝶有些感动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是大夏好搭档,还关心起她弟弟的学业来了,不由得笑道:“这几日我都不敢去打扰他,刚好你送了点心来,我有理由去看看他了,我还真担心他读书读傻了。”

辛夷是第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和萧郎君私下里相处的模样,只觉得越来越不对劲,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道:“娘子,这时间已经不早了,你看……”

她边说,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浴室的方向,她自然不会随意打断主子们的对话,她可是有理有据的,再说下去,她掐准时间给娘子烧的洗澡水就要凉了。

莫小蝶也觉得自己身上粘粘的不舒服,也是急着去洗澡了,对辛夷点了点头,转向萧楚睿道:“今天麻烦萧郎君特意跑一趟了,不过下一回没有特别的事情,你让你底下的人给我传信便可,跑来跑去的也麻烦。”

像今晚,他其实完全不用特意跑来一趟,莫小蝶都怀疑是不是萧楚睿吃饱了闲的。

萧楚睿眼眸微动,看着她沉默了片刻,终是扬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淡淡道:“好。”

说完后,他又莫名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才转身,借着院中那棵大愧树,几个起落便到了屋顶上。

青龙怜悯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又别有意味地看了莫小蝶一眼,才赶紧跟上,两人很快消失不见了。

莫小蝶有些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

那两人刚才那样看她做什么?她总觉得他们神秘兮兮的,有什么想说,却没说出口的模样。

第73章 别急着对号入座

转眼间,就到了八月初九,秋闱第一场考试的日子。大夏朝的秋闱每年都在八月举行,考三天,分别是初九、十二和十五。襄阳城的贡院外,考生们熙熙攘攘地聚在一起,或在和送考的家人低声说着话,或排着队,准备接受检查进去考试。

这时节已是有了秋天的凉意,袁鸿杰怕肚子已经鼓得老大的魏子清吹了风会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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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祸水东引

莫小蝶自然察觉到了他们的视线,不由得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一旁的魏子瑜也脸色微微一变,这两个就是她的表哥?难怪母亲很少带她回娘家,因此她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两个表哥。

不过——虽然她很讨厌他们看她的眼神,凭什么他们只有见到那小贱人时才吹口哨?

郭氏嘴角的笑容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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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可疑的送信人

莫小蝶讶异地看了魏子清一眼,魏子清道:“前两天,二舅母给我来信了,说想与我商讨商讨……你的亲事。”

莫小蝶更显讶异,愣愣地看着魏子清,商讨亲事?她和谁?

魏子清拉过莫小蝶的手,虽然已经上了温暖的马车好一会儿了,那双手还是偏冷的,不禁怜惜地抚了抚,道:“少安表弟前几天回到渝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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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莫小蝶手里攥紧那封信,严肃地看向魏子玲,“三妹,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我便是。”

离那淫贼第一次来找魏子玲,已是过了十二天,这期间莫小蝶已是把整个案件都梳理了一遍。如今知道的四个受害者中,除了有一个是军中将士的女儿,其余的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年龄都在十四到十七岁这个区间,长得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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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魏娘子屋顶上的星星

青龙很快就进来了,见到莫小蝶手上那封信,他脸色一变,不敢置信道:“不可能,小的一直带人紧盯着闲趣苑,别说一个大活人了,便是一只苍蝇也不可能从我们眼前飞进去!”

莫小蝶紧盯他问:“你确定?”

青龙的脸色顿时憋得通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屈辱一般,“若这件事确实是因为小的能力不足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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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成为祸水的潜质

莫小蝶一挑眉,道:“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你觉得是不同寻常的,都要与我说。”

辛夷也是有些愣然,青龙脸上的神情太耐人寻味了,会是什么事情,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青龙低了低头道:“是!小的发现侯府中有一个男仆,时常来找三娘子,两人晚上还常常在后花园的隐秘处私会,他们行为亲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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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会让小娘子着凉的事

莫小蝶出于职业习惯,一向是警惕心很重的,只是来到魏子宜的身体后,灵识到底比以前差了许多,加上萧楚睿此时特意隐了自己的气息,便是武功高强的人,也不一定能察觉。

萧楚睿看着帘子里那个规律起伏的娇小身影,看了很久。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只是在听到青龙说,她的亲人已经在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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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杀千刀的休书(八章发完,求首订!)

辛夷一愣,脸上立刻现出微妙的情绪。

莫非,那封信真的是玲珑放进去的?那个一向忠心护主的玲珑啊……她还记得,三娘子性子软,时常被四娘子和六娘子欺负,玲珑为着护着自家娘子,被严惩了好几回,有一回她被关进柴房三天三夜不能吃一口饭,喝一口水,出来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被遣送出府。

她总觉得无法相信,这样的玲珑,怎可能做出叛主的事情!

莫小蝶瞥了眼辛夷的脸色,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道:“可有查证过,她或者她的家人,最近可有遇到什么困难?”

青龙道:“玲珑的父亲嗜赌如命,当初她便是因为父亲欠下一大笔债被卖进南平候府,在那之后,她父亲收敛了许多,只是半年前他又开始出入赌坊,输光了家里的积蓄不说,还欠了地下钱庄的钱。

玲珑拿出她存了好几年的积蓄也不够还债,现在她每个月的俸禄刚下来,就会立刻送回家,她家里连她小弟上学堂的束脩都拿不出来,为此玲珑的父母已经争吵了大半年。

就在昨天傍晚,玲珑的母亲在自家院子里捡到了一个荷包,里面有五十两银子,刚好够还上剩下的债务还有一些剩余,只是他们全家都不知道这个荷包是哪里来的。”

辛夷眉头紧皱,莫小蝶沉默半响,却道:“这件事,有两个疑点。”

原本已经几乎相信这件事真的是玲珑做的辛夷微微一愣,青龙也不禁抬头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

还会有疑点?他以为,查到这份上,玲珑叛主这件事已经很明确了。

莫小蝶看了青龙一眼,道:“一,如果玲珑真的为了银子帮那淫贼做事,为什么她放下银子就消失无踪了?若说她是心虚,不敢回来,但这件事她做得尚算隐秘,若不是我们暗中插手追查,她有很大的可能不会被查出来。”

辛夷想了想,“娘子也说了,那贼人绕那么大一个圈子,定然是察觉到了三娘子身边有人监视,可能他告诉了玲珑,玲珑知道自己被查出来的可能性很大,自然只能躲起来了。”

莫小蝶点了点头,“你这猜测合理,可是,若玲珑明知道有那么大的风险,为什么她还选择用这种方式?她先前可以用每个月的俸禄去还剩余的债务,说明这笔债是给了时间让他们去还的,如果那地下钱庄突然要得很紧,青龙他们理应能查出来,可青龙方才却没提到这一点。

退一步说,便是那地下钱庄确实在还清债务上给了他们压力,但做得比较隐秘,青龙他们没查出来,那为什么她不尝试向三妹求助?方才听青龙说,他们家这回欠下的债务不多,三妹虽然只是一个庶女,但区区五十两,还是拿得出来的罢?”

南平候府嫡出子女每个月的月俸是二两银子,庶出子女则减半,平时他们大部分时间待在府里,若没染上什么恶习,基本是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钱的。

再加上逢年过节长辈给的压岁钱或自己的首饰衣裳,便连经常被郭氏找理由克扣月俸的魏子宜,在嫁去荣阳长公主府时也有了快三百两的积蓄,让魏子玲拿出五十两帮助自己情同姐妹的贴身侍婢,应该不会有很大难度。

更别说,魏子玲在这府里,还一直有自己的亲娘帮衬一二。

辛夷下意识道:“也许,玲珑曾经尝试向三娘子求助……”话音未落,她便心里一惊,福了福身子道:“娘子恕罪,奴婢说这话没有任何意思。”

她这么说不是明摆着说三娘子不愿意帮玲珑,才让玲珑走投无路,选择了另一条路吗?

莫小蝶却赞赏地看了她一眼,“恕什么罪,你做得很好,查案便应该摒弃一切私情,从最客观、最贴近人性的角度想问题,质疑一切、甚至质疑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真相,是查案的第一步。”

辛夷一愣,饶是她已经习惯了娘子的与众不同,此时心里也不由得微微一动。

这样的娘子,当真不该只被困在庭院深深的后宅,蹉跎一生。

青龙看着莫小蝶,眼里也满是佩服,不愧是魏娘子,便连她身边的婢女都如此聪慧剔透!

他什么时候可以改口叫魏娘子夫人呢?话说魏娘子本来就是他们夫人吧!可恶的休书!

青龙幽怨的目光不禁射向了魏娘子的书桌,身为飞燕阁的优秀暗卫,他自然是第一天过来便把所有重要的事情都弄清楚了,例如,那封杀千刀的休书被放在了哪里……

莫小蝶看着青龙那苦大仇深的眼神,心底突然莫名地一寒,刚刚她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没有吧……

皱眉苦想了一会儿,才道:“如今离八月十六还有六天,我们也不用急,先看看八月十六那天,那淫贼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若那淫贼在她和萧楚睿的密切注视下,还有本事接近魏子玲,那她和萧楚睿便不用混了,哦不,差点忘了她如今只是个什么不是的后宅女子,想混也混不起来,应该是萧楚睿和他手下的人不用混了。

“青龙,你继续顺着玲珑这条线往下查,重点查一查他们家欠钱的地下钱庄最近有什么动作,或者她这段时间有没有其他异常,看还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是!”

“还有……”顿了顿,莫小蝶慢慢启唇,“你去查一下,最近我三妹可有曾经去外头典当东西。”

这下子,青龙和辛夷都是一怔,莫小蝶却也没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什么,吩咐完青龙后,便带着辛夷去看望魏承轩了。

……

终于,三天的考试考完了,八月十五这天,莫小蝶和魏子清夫妇一起去贡院接魏承轩回家。

见魏承轩一脸精神气地走了出来,莫小蝶这心算是彻底放下了,笑眯眯地迎上去问:“怎么样?”

魏承轩摸摸头,嘿嘿一笑道:“我已经尽力了,考不上就只能像二姐说的,再乖乖读三年书呗!”

好乖好乖~莫小蝶不由得心满意足地摸了摸魏承轩的脑袋瓜子,魏承轩脸红红地避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礼部的恶趣味,这秋闱的最后一天竟然定在了八月十五,这是存心让心理素质不过关的考生不能好好过节了!

不管莫小蝶姐弟多么想和魏子清夫妇一起过节,他们也是要先回南平候府的,这样的大日子,便是侯府平日里暗藏多少旋涡,也是要一脸和乐融融地聚在一起吃顿饭的。

魏子清一手拉着一个弟妹,不舍地道:“晚点,大姐和大姐夫来接你们出去逛逛,我已经跟郭氏说了。”

莫小蝶一怔,“郭氏答应了?”

魏子清点了点头,安抚地笑道:“这回,我还没怎么说,郭氏便答应了。放心,再怎么样,郭氏也要给你姐夫几分面子的。”

莫小蝶却眉头微皱,便是如此,袁鸿杰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翰林院编修,郭氏已经因为这点给了魏子清许多面子,但若说她会因此一直退让,却也不是郭氏了。

再怎么说,在偌大一个郭家面前,袁鸿杰实在不算什么,何况如今魏承烨已经考完秋闱,郭氏也能腾出手来对付她了。

这一回,莫小蝶是无法像魏子清那般乐观。

第81章 不能跟任何人说的事

这晚,莫小蝶艰难地熬过了一顿假得差点让她吃出抑郁症来的家族聚餐,终于等到坐在南平候身旁的郭氏淡淡道:“今儿城里热闹,难得咱们候府三个哥儿都放下了担子,你们一群小辈可以一起到街上逛逛,只是切记不要太晚回来,城里最近不太平,最晚三更前也必须回来了。

承临,你是大哥,要看管好弟弟妹妹们。”

魏承临立刻应了一声,他长得一副白面书生的模样,书卷气很重,只是却也如大部分死读书的文人一般,干瘪瘦小得仿佛风一吹就倒。

他刚满二十岁,今年是他第三次参加秋闱,因为连着两年没考上,他不得已先娶了妻,娶的是宣平伯府冯家的一个庶女,冯家和魏子玲即将嫁过去的薛家一般,也是十五年前那场战争中起来的,那冯氏瞧着文文弱弱的,只是听到可以出去玩,莫小蝶分明看到她的眼睛亮了一下。

二房老爷魏成喝了酒,此时醉醺醺地瘫在椅子里,嘿嘿地笑得猥琐,“那是,要早点回来哦,我们家那么多漂亮女孩儿,指不定就被那采花贼盯上了。”

魏子玲的脸色顿时一白,其他几个女孩儿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最近让襄阳城所有女孩子都闻之色变的采花贼案,她们自然是多多少少都有所听闻的。

郭氏顿时眼中含怒地瞪了魏成一眼,这小叔子粗鲁蛮横,还时常口出狂言,比南平候还像一个乡野村夫,她忍他很久了!

梅氏看到郭氏要杀人一般的眼神,吓得心里一颤,赶紧在桌子底下掐了魏成一把,谁料魏成一下便怒了,一把站起来,差点把面前的桌子掀翻,摇摇晃晃地指着梅氏,大着舌头道:“你……你这贱妇!掐我干嘛!你……你一点用都没用!人家大嫂嫁过来还带来了一笔嫁妆!你……你有什么?害得我现在……嗝……想去万花楼找小翠都没银子……嗝!那群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魏成……等我魏成一着上了天,有他们好看!”

眼见着魏成越说越不像话,南平候气得胡子乱抖,郭氏狠狠咬牙,暗地里朝身旁几个侍婢使了个眼色,她们心领神会,赶紧领着一群娘子郎君先退下了,另有几个年纪稍长的婆子赶紧上前,拉着发酒疯的魏成说尽了好话,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拼命给吓得只会瑟瑟发抖的梅氏使眼色。

瞧二夫人那没用的模样,莫怪二爷那么荒唐!

再让二爷这般下去,搞不好整个候府都要受到牵连!

再说这边离开了乱哄哄的大厅的一众小辈们,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魏承临自知是因为自己父亲,有些尴尬地问几个女孩儿:“你们是要现在出去,还是先回房准备一下?”

魏子瑜说要先回房换件衣服,魏子艾一向是唯魏子瑜命是听的,魏子惜看了一眼魏子艾,嗫嚅着说先回房比较好,魏子玲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我过不了多久就要出嫁,便不出去了,大哥和几位弟弟妹妹们玩开心一些。”

魏承临一愣,道:“这不碍事,左右是我们几个兄弟姐妹一起玩,不会有事的,难得中秋节,剩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冷冷清清的,我这做大哥的心里也不好受。”

莫小蝶不由得看了魏承临一眼,这是她来到这里后第一回见这个大哥,方才在饭席上,他也一直沉默居多,倒是没想到他对身为庶女的魏子玲,还能如此温和耐心。

魏子玲感激地笑笑,只是能看出来,她的笑容有些勉强,“谢谢大哥,真的不用了,我……我其实有些不舒服,想回房休息一下。”

魏承临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也只能点头,“行罢,待会大哥给你带点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说完,他转向莫小蝶姐弟笑道:“子宜,承轩,听闻你们大姐和大姐夫一会儿会来接你们出去,你们也小心一些,晚上不要太晚回来。”

魏承轩笑着应了一声,莫小蝶看着魏承轩的模样,他这笑容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这魏承临平日里待他们姐弟的态度,确实不错。

于是也笑着应了一声,一众兄弟姐妹这才各自回房,准备出门的事宜了。

魏承轩刚刚卸下肩上一块大石头,眼看着又能出去和姐姐们一起逛街玩月了,兴奋得走路都有些飘飘然,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魏子玲却完全相反,一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双明眸中,似乎一直含着泪水,默默地走在他们身后,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

莫小蝶瞥了她一眼,不由得想起这几天调查回来的信息。

玲珑一家欠债的那家地下钱庄,并没有催他们还债,只是玲珑的母亲似乎因为压力过大,这半年来有些神经质,就在半个月前,她投河了,幸好被过路的村民及时救了上来,才算没事。

玲珑原本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只是半个月前玲珑母亲投河后,突然跟她解除了婚约,用的理由是——这样的家,他负担不起。

而自从玲珑失踪后,原本就沉默的魏子玲,更沉默了,时常一整天下来,都是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连来找她说话的次数都少了许多。

她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魏子玲关于玲珑家的情况,魏子玲说,玲珑确实向她说过这件事,为了帮她,她还典当了姨娘在她及笄时给她买的一支金钗,那枝金钗的做工和材质都很一般,只典当了二十两银子,她把典当的收据拿出来给她看了,一脸迷茫地哭着问她,玲珑到底去了哪里,要是她有困难,她可以帮她……

而那笔钱,据她说,已经给了玲珑。

莫小蝶把魏子玲这张收据拿去给青龙核实了,确实跟她说的一模一样,然而,她还是隐瞒了一些事。

除了那枝金钗,她还典当了不少首饰,然而并不是在同一家当铺,而是分了好几家当铺。

这件事,无论莫小蝶怎么引诱,魏子玲都没说,这说明,出于某种目的,这件事,魏子玲不能跟她说,也许,是不能跟任何人说。

到底是什么目的?

莫小蝶和魏承轩说好一会儿见面的时间和地点,便和他分开了,和魏子玲一起往闲趣苑走去。

到了闲趣苑后,魏子玲脸色微白地朝莫小蝶笑笑,道:“二姐,我先回房了,你今晚玩开心一些。”

莫小蝶点了点头,在魏子玲快进房的时候,眼眸微动,道:“三妹。”看到魏子玲困惑地望向她的眼神,她微微一笑,淡淡道:“别想那么多,今晚好好睡一觉罢。”

魏子玲勉力弯唇笑笑,走进了房里。

莫小蝶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辛夷,你可知道,那贼人为什么把和三妹约见面的时间,定在八月十六,刚好在中秋节之后,这是巧合,还是他别有用意?”

辛夷愣了愣,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她只觉得,从好几天之前,她便完全猜不透娘子到底在想什么了,她让青龙查玲珑和三娘子,虽然查出来了很多事情,却是让她更迷糊了。

娘子到底在怀疑谁?玲珑?亦或是……三娘子本人?

可是,三娘子怎么可能主动和那淫贼勾结?如果那封信是她自己放到自己枕边的,玲珑为什么消失?她又为什么把这件事告诉娘子?而马房那和三娘子关系密切的吴五,又算什么?

莫小蝶默了默,道:“不急,等到明天,一切就都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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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传说中的女主

莫小蝶简单打扮了自己一番,便准备出门了。

蝉衣那小丫头幽幽地看着她,因为自己方才拒绝了她倾情推荐的那套海棠红鸟雀纹襦裙倍感郁闷,莫小蝶瞥了她一眼,好笑地扬了扬唇角。

那套裙子是用林少安送过来的云锦做的,知道了林少安对她有那方面的意思后,她就无法以平常心对待他送过来的东西了,在不确定自己是否接受他前,她不想让身边的人有丝毫误会。

辛夷一直在旁边暗暗看着,见到娘子虽然拒绝了蝉衣的提议,但用的理由是今日只是出去逛逛,不宜穿得那么招摇,下回有机会再穿,立刻灵敏地察觉到自家娘子是在认真地考虑林二郎的事情,不由心喜,已是期盼起林二郎的到来了!

在她看来,林二郎确实是个顶好的归宿,若是娘子也有心,两人以后的日子是肉眼可见的安定平和,那正是她和大娘子他们最渴望见到的啊!

莫小蝶打扮好,便带着辛夷走向了和魏承轩约好的地点,然而刚出闲趣苑,她就见到有一个高大的男子在门口徘徊。

男子长得浓眉大眼的,瞧着面容朴实,眼神却有几分闪烁,见到她立刻惶恐地迎了上来,道:“二娘子,小的是马房的吴五,方才小的在外头给大郎君他们准备马车时,见到大娘子和姑爷过来了,便想着来通报您一声。”

莫小蝶微愣,挑了挑眉道:“哦?那真是麻烦你走一趟了,你既然通知了我,可有一并通知二郎君?”

吴五一怔,表情有些尴尬,“还没呢,小的打算跟二娘子说了后,再去跟二郎君说。”

莫小蝶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得吴五额上差点冒出冷汗,才幽幽地收回目光,淡淡道:“不必了,我与二郎君早便约好了时间。”

吴五顿时如蒙大赦一般弯了弯身子,道:“如此,倒是小的多此一举了,小的……小的这便回去!”

边说,边悄悄地吁了一口气,这二娘子的眼神仿佛要在他心上穿个洞似的,怪渗人!

要不是他自信每回自己的保密工作都做得好,还真以为自己那些小心思被这二娘子发现了!

说完,他眼神挣扎不舍地看了看莫小蝶身后的闲趣苑,才转身离开了。

辛夷眉头紧皱,实在搞不懂三娘子和这吴五,到底是什么情况,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凑到莫小蝶耳边小声道:“娘子,吴五身上的同心结不见了,以往,奴婢每回见到他,他身上都必然带着那个同心结。”

莫小蝶微微蹙眉,淡淡地“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然而,辛夷看着莫小蝶眉眼间的神情,知道自家娘子定然是又想到什么了。

所幸她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要换了蝉衣那丫头,肯定早就被娘子折磨死了!

到了马车上后,莫小蝶便收拾好了心情,和魏子清夫妇一路说说笑笑的,朝着襄阳城最热闹的勾栏而去。

袁思恬是个小花痴,见到莫小蝶眼睛就不会动了,一直伸着小手要莫小蝶抱,莫小蝶笑着把香香软软的小宝贝抱在怀里,忍不住亲了亲她肉嘟嘟的小脸蛋和脖子,袁思恬嘻嘻笑着在她怀里滚做一团。

袁鸿杰看着人来疯的女儿,笑眯眯道:“今天我陪你们去玩,你们大姐不方便,待会儿我在江边找个茶馆,先安置好你们大姐。”

魏子清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好好玩,今天玩的银子都由大姐出!玩累了,就来茶馆找我便是!”

说完,犹豫了一下,终是不忍心在这么温馨的时刻,把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她担心子宜会遇上郭四郭五,但有鸿杰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其实,她犹豫过今天要不要让子宜出来,但因为一个怀疑,就一直这样避着那两人不是办法,子宜也不可能从此不再出门,何况那郭四郭五是郭氏的亲外甥,要找个理由去南平候府是件太简单的事。

而且她至今还有些怀疑,以郭四郭五的身份,见过的美人必然如过江之鲫,子宜虽美,但也不是绝美,胜在气质出众,真要说的话,魏子瑜的五官和子宜其实不相上下,何况子宜还……曾嫁过一回,有过那般不堪的名声,他们只见了子宜一面,怎么就看上眼了呢?

不过,鸿杰说得对,不怕万一,只怕一万,最好的方法,还是尽快让子宜嫁人,等嫁了人,那郭四郭五便是真的对子宜起了什么龌龊的心思,想来也只能放弃了罢!

马车很快到了目的地,因为今天过节,勾栏里比平时热闹了一倍不止,好的酒楼早已是被订满了,特别是高层的位置,因为这时候的人们时兴玩月,也就是在中秋节这一天,约上三五好友到高处,赏月喝酒,别提多逍遥快活。

酒楼订不上也不急,勾栏里多的是好玩的节目,今天,各个瓦舍都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编排了最精彩好玩的表演,几乎场场表演都满座,瓦舍外头一整条街都摆满了摊子,一路走过去,卖艺的、玩杂耍的、卖小零食小玩意的数不胜数,游人挤挤嚷嚷的,真真应了一个词——摩肩擦踵。

魏承轩到底还有些许孩子心性,到了地方后,整个人便兴奋得不得了,拉着莫小蝶左看看,右看看,不时发出惊呼之声。

莫小蝶也是头一回逛这么热闹的古代街市,也不计较被魏承轩拉着跑来跑去了,看哪儿都觉得新奇有趣。

忽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了她眼中,她的脚步不由得微微一顿。

是萧楚睿,他身旁,正跟着一个明眸善睐的女子,穿着一身藕粉色褙子,内里是浅蓝色抹胸并烟色围裙,那明艳的面容仿佛一朵正缓缓盛开的鲜花,有着一种让人窒息的美丽。

此时她正低笑着和萧楚睿说什么,萧楚睿嘴角一如既往地挂着一抹笑,只是莫小蝶一眼就看出来了,那笑,假得要死。

这样一对出色的男女,自然引来了过往路人的围观,只是他们仿佛早已习惯,只兀自说着话。

莫小蝶不禁微微挑眉,心里有一种奇妙的直觉,来到这里这么久,她似乎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女主——殷晴了!

第83章 孽缘啊

莫小蝶看着不远处那对璧人,心里不由得暗暗佩服,女主不愧是女主,萧楚睿刚恢复单身没多久呢,便有所行动了。

小说里,殷晴可是勇敢追爱的那个,即,如果小说继续写下去,这满肚子坏水的大少爷应该是被倒追的,瞧萧楚睿这非暴力不合作的模样,显然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

她很贴心地拉着他们一行人走了另一个方向,不打扰他们培养感情。

想来殷晴也十分不乐意见到她吧!

他们这回出来还带着袁思恬,三大一小一路沿着各个小摊走过去,玩玩吃吃的,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投壶游戏的小摊前。

一个年轻男子正在进行游戏,旁边立着一个小木牌,上面用歪歪扭扭的文字简单写了游戏规则,魏承轩好奇,拉着莫小蝶走了过去看热闹。

游戏规则还挺简单,玩一回要十个铜板,每人每回能投四支箭,摊主会根据你投中的次数送出相应的奖品,奖品都是些别致有趣的小玩意,木头娃娃、拨浪鼓、孔明锁等等,只中了一支箭的话只能得一个憨头憨脑的木头娃娃,四支箭全中自然能得一份大礼,莫小蝶看了被高高挂起的那份大礼一眼,顿时被惊艳到了。

只见那是一盏走马灯,上头画着六个惟妙惟肖的骑着马的武士,在灯内热气的驱使下,正缓缓转动着,十分生动有趣,在她怀里的恬恬也仰着小脑袋巴巴地看着,一双大眼睛亮闪闪的,小嘴发出一声软软的“哇”。

莫小蝶不禁低头逗这小娃娃,“恬恬想要?”

袁思恬点了点小脑袋,“漂亮!”

摊主见莫小蝶长得甜美可人,不禁嘿嘿一笑,主动凑过来得意道:“这位小娘子可真有眼光!这盏灯是我阿爹亲手做的,不是我吹嘘,我阿爹以前可是我们村里手艺最好的木匠!这盏灯做工精美,放到大户人家里头也不会显得小家子气!拿到外头去卖至少得好几两银子呢!我瞧今天过节,想给大伙儿助助兴,才狠一狠心把它拿出来了。怎样,有没有兴趣来玩玩?”

这时候,那个正在投壶的男人已经投完了手中的四支箭,却只中了两支,他身旁的几个伙伴很不厚道地哈哈大笑,男人气红了脸,狠狠踢翻了写着游戏规则的小木板,粗声粗气道:“那洞口小得耗子都钻不进去,根本不可能投中四支!坑钱呢!本大爷不玩了!”

袁鸿杰微微皱眉,赶紧把莫小蝶她们拉过来了一些,所幸那男人只是输不起,发泄完后就骂骂咧咧地走了,连作为奖品的拨浪鼓也没要。

然而这一通闹腾,倒是引来了不少周围人的关注,突然,只闻两声惊呼——

“二妹?”

“魏娘子!”

莫小蝶一愣,转过头去,入眼的人,不禁让她嘴角抽了抽。

喊二妹的是魏承临,他身旁,魏子瑜正冷冷地看着她,魏子艾沉不住气,更是直接叫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喊魏娘子的是一个高大英气的男人,穿着一身绀青色袍服,倒是把他武夫的气质冲淡了不少,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显然并不是为了公干,此时他紧紧盯着她,一双眼睛莫名地闪闪发光,倒是浪费了这本该气势迫人的虎目了。

却是小孩拐带案中,和莫小蝶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磊杨捕头!

他身旁,跟着一个身材娇小的男子,只是看他五官精致秀丽,很容易便能看出,她是女扮男装的俏女郎,她看了看身旁的男子,顿时,一脸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莫小蝶:“……”

喂说清楚,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好么!

魏承临首先走了过来,看了看那盏走马灯,笑道:“二妹可是想要这盏灯?”

莫小蝶:“我……”不是她想要,是小不点想要。

然而她话音未落,杨磊便快步走上前,有些焦急道:“魏娘子想要这盏灯?”说着,竟微微低头认真地研究起那小木板上的游戏规则来。

魏家几个女孩儿都惊呆了,瞪着那个男人,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瞧他对魏子宜那殷勤的模样,心里就不由得一阵憋闷窝火,凭什么魏子宜这么一个名节尽失的弃妇,还能勾得男人为她神魂颠倒?

那女人,果然是只惯会勾搭男人的狐狸精!

莫小蝶讶异地看了一眼杨磊,这下子误会就大了,而且,她想不想要这盏灯跟他何关?连忙道:“不是,我……”

然而,这一回,又有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只听到一个清脆甜美如黄鹂吟唱的女声带着笑意道:“萧哥哥,你瞧,那盏走马灯好漂亮啊!”

莫小蝶身子一僵,捂脸的心情都有了,不会这么巧吧!

看着慢慢往这边走过来的那对璧人,莫小蝶默默望了望天,隔了一段距离,莫小蝶都能感觉到萧楚睿放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禁在心里哀叹,老天啊,这是什么孽缘啊?

不过,是她的错觉吗?为什么她觉得萧楚睿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冷?

杨磊身旁的女子看到萧楚睿,眼眸微动,却很快微合眼帘,仿佛方才眼中的异动从没存在过一般。

这时候,杨磊已经看完游戏规则站了起来,见到莫小蝶的脸色不太好,以为她是担心这盏走马灯会被别人赢了去,连忙道:“摊主,我要来一局!”

说着,就手忙脚乱地掏出了十枚铜板,递给摊主。

殷晴这时候也认出了莫小蝶是谁,顿时脸色微僵,不会这么倒霉吧!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男子,却见他眼眸微眯,唇边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敛了去,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睛中,释放出她所陌生的冷意。

她心头微微一跳,萧哥哥到底为何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因为看到了魏子宜?不可能!她一直关注着这两人,知道他们在那段可笑的关系中,由始至终只见过一面,而且,那一回,萧哥哥只和那女人待了不到一刻钟!

她心头有些不安,不由得拉了拉萧楚睿的袖子,道:“萧哥哥……”

萧楚睿的眉快速地皱了皱,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衣袖抽了出来,淡淡道:“怎么了?”

感觉到指间的落空,以及萧楚睿话语中一如既往的淡漠,殷晴心头微刺,她这小半生过得顺风顺水,有能力,有才识,连太后和皇帝,都把她视为已出,唯一吃过的瘪,却都是因为这个男人!

对于魏子宜,她是恨的,那女人什么都不是,凭什么一出现,便占据了他的夫人一位!虽然如今,她只是一个弃妇,但这件事也永远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便是她以后能嫁给萧哥哥,也永远不是他唯一的一任夫人了。

她暗暗地咬了咬唇,一双漂亮的眼睛中盛满委屈。

然而,身旁的男人,却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一双稍显凌厉的眼睛,只一直看着前方。

他在看谁?殷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心头猛地一跳。

不,不可能!

那摊主一看这情形,顿时眼睛放光,这是个赚钱的好机会啊!这么两个出色的男子,说不准还能给他这个小摊增增人气!

他连忙迎上前,朝着萧楚睿笑得谄媚,“这位郎君,我瞧你身旁的小娘子甚是喜欢这盏灯,你要不要也玩上一局,为这位小娘子赢得她的心头好?十文钱就可以玩一局,绝对有赚无赔啊!”

第84章 在心仪的女子面前

殷晴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在危机四伏的深宫,她都好好地活下来了,不但获得了无上的殊荣,还为惨死的父母报了仇,这一回,她也不会输!

她咬了咬牙,微微转头,看着身旁的男子,笑靥如花道:“萧哥哥,我真的很想要这盏走马灯!”

杨磊一愣,顿时焦急道:“这位摊主,是我先提出要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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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情敌

殷晴深深地吸了口气,这么多年来,在危机四伏的深宫,她都好好地活下来了,不但获得了无上的殊荣,还为惨死的父母报了仇,这一回,她也不会输!

她咬了咬牙,微微转头,看着身旁的男子,笑靥如花道:“萧哥哥,我真的很想要这盏走马灯。”

杨磊一愣,顿时焦急道:“这位摊主,是我先提出要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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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别打,是我

看到这局面,一向脾气温厚的袁鸿杰也不由得心头火大,挡在莫小蝶面前咬牙道:“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他早知道这三姐弟在候府里过得艰难,却是没想到,连一个看起来如此纯真的小女娃,也暗藏着如此深的心思!

魏承轩也走了上来,对魏子艾怒目而视,两人一左一右的,把莫小蝶挡了个严严实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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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很想、很想做点什么

莫小蝶看着面前的男子,半天回不过神来,只见他微微低着头,正在看她,好看的眉头因为疼痛微微皱起,眼角却微挑起一个柔和的弧度,里面盛满融融的暖意,漆黑如墨的瞳仁中,隐隐约约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莫小蝶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倒是忘记了,自己如今正被他按着左手手腕,在这条没有人的小巷里,被锁在他的胸膛和冰冷的墙中间。

因为方才的争斗,两人一时近得,身体几乎贴合到了一处,鼻子间,都是他身上那股清新好闻的气息。

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萧楚睿,怎么是你?!”

她是知晓自己方才那一拳的力道的,她虽然不会轻功,但论拳脚功夫,她自认不比任何人差,方才她满心以为面前人是敌人,用的力度足以把他的骨头打断,现下心里不由有些担忧,想也没想地伸手,凭印象摸上自己刚刚打过去的地方。

手指触到一片紧实坚硬的事物,能感觉到有力的线条下,是炙人的热度和不容人小觑的力量,莫小蝶顿时像被烫了烫,手指收了回来。

这样,好像不太妥当。

她手指触上他那瞬间,萧楚睿心里微荡,一颗心竟然紧张地微微缩了起来,然而他还没细细体会这是种什么感觉,面前的女子就萌生了退意,他眼眸微闪,低低地哼了一声。

莫小蝶皱眉,顿时再也想不到别的,手指再次摸索了上去,心里十二万分的不好意思。

“很痛?你傻啊,早点出声啊,早知道是你……唉,要不要回去上点药?”

她纤细微凉的手指或轻或重地摸索着他的腰腹处,酥酥痒痒的,一瞬间,竟仿佛有无数只小蚂蚁在啃咬她所触碰到的每个地方,恍惚间却又觉得,那群不像样的小蚂蚁是直接在他心上啃咬,让他整个人不由得绷紧,只觉得全身的血气忽地直往下身窜去。

这样不行,这样真不行。

萧楚睿立刻察觉到了自己在玩火,一把握住她的手,嗓子暗哑低沉,“没事……”

见女子皱眉不相信地望着他,萧楚睿心头又微微动了动,却着实不敢放开她的手了,想了想,又说了一遍,“真的没事……”

这一次,已是隐隐带了丝祈求。

莫小蝶细细地观察了他一会,见他下巴线条紧绷,眸色微微迷离,额上竟似有微小的汗珠渗出,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肯定很痛,可能还淤青了。

他这样说,只是不想她太纠结罢?莫小蝶不由得看了萧楚睿一眼,觉得他很多时候还是很男人的,于是抽出自己的手,顺着他道:“没事就好。”

心里却盘算着,回去让人给他送点药膏去。

虽然他肯定不缺那几只药膏……但于情于理,还是要有点表示的。

萧楚睿感觉自己瞬间空了的左手,眼眸微闪。

莫小蝶这时候才有心思去关注两人目前的状况,顿时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问:“你怎么在这里?你身边那个女子呢?”

一边不着痕迹地想把自己的左手抽出来,却没成功,不由得抬眸困惑地看着他。

萧楚睿看到她脸上的不自在,以及全身上下都排斥他靠近的微小反应,心底微微一抽,有股陌生的无力感悄悄蔓延开来,半响,终是淡声道:“你可知道,你方才被跟踪了?”

莫小蝶能猜到他突然把她拉进来,是因为郭四郭五,否则便是对方是萧楚睿,她也早就发飙了。

可是,用得着这样把她死死扣住?

萧楚睿继续说了下去,“跟踪你的人,是滕王身边的暗卫,那郭家兄弟过了来,是打算趁乱把你带到滕王包下的一条画舫上,这烟花,便是滕王让身旁的人放的,只是他们没料到百姓的反应会如此大。”

滕王身边的暗卫?难怪她竟毫无所觉!心中的疑惑被证实,莫小蝶暗暗咬了咬牙,瞪了萧楚睿一眼,“都怪你!”

她一个深宅中的小娘子何德何能被滕王盯上?若不是因为他前妻这层身份,只怕便是郭家兄弟对她起了什么心思,也不会如现在这般,什么暗卫啊、烟花啊都出动了。

毕竟世上美人何其多,若他们只是对她起了色心,她与他们躲猫猫上一段时间,等他们有了新的目标,估计就忘了她了。

萧楚睿难得见她耍一回小性子,心底一软,那让人窒息的憋闷仿佛消散了些许,低声道:“是我连累了你,我会护你周全,我已是命人装扮成你的模样引开他们,但现在还有滕王的暗卫隐在周围,万万不能让他们看到你。”

如今这形式,他也无法明目张胆地保护她,他没那个资格,且,若让滕王知晓她对他的重要性,只怕会对她更势在必得。

更别提,她是唯一能看懂前朝太祖手札的人。

还是要像现在这般,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莫小蝶自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在确定周围没有滕王的人前,他们可能都要维持这诡异的姿势。

只是事到如今,也没办法了。她暗叹一口气,虽然知道不能怪他,却依然有些气不顺,自己缓了半天,才道:“我明白了,你先把我放开。”

便是要装扮成在暗巷偷情的一对小情侣,也不用那么入戏罢。

说实话,她不太喜欢这种被人钳制压迫的感觉。

似乎等了一会儿,她的左手终于也自由了,萧楚睿改把自己的双手撑在墙壁上,垂眸深深地看着她。

还是不能急……

只是,该怎么做?这女子心中,分明没有他的位置。

莫小蝶暗暗地松了口气,眼角余光看到外头的人群已经开始散去,耳边也没有再听到烟花炸开的声响,想来这场闹剧很快就要落幕了。

只是,滕王和郭家兄弟怎么会知道她今天出门?而且,襄阳城有大大小小不少于一百个勾栏,虽然这个勾栏是最大最热闹的一个,但他们怎么就知道,她会到这里?

只能是,他们一早就知晓她要出门,从她刚出南平候府起,便跟在了她身后!

莫小蝶的眉眼慢慢变得凌厉,这件事,可会与郭氏有关?滕王绝不是一个良配,如果她想羞辱她,把她送去给滕王做妾,实在是再好不过的选择。

不管如何,她——做梦!她莫小蝶的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阵,莫小蝶发现面前人也一直没说话,不由得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低头,在瞧她。

莫小蝶微愣,心中升起一丝怪异之感,下意识问:“在想什么?”

萧楚睿静了静,低声道:“在想……”他的嗓子压得很低,仿佛耳语一般,“我以前,可是对你很不好?不止外人这么说,连你也这么说。”

莫小蝶一怔,下意识要反驳,却忽地想起自己先前为了安慰魏子玲说出来的话,云依云裳果然告诉他了!不禁望了望天,道:“我那会儿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萧楚睿低低地“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本来便是随便扯出来的一个借口,他没想真的从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莫小蝶想了想,觉得不行,也不知道那云依云裳是怎么跟他说的,又加了一句,“真的,我不认为这全是你的错,相反,我觉得你当时,已经尽你所能了。”

他对魏子宜纵然是显得无情、不负责任了些,但以他的性子,便是逼着他接受了魏子宜,只会适得其反,这样受苦的,只会是两个人。

他已经尽量为魏子宜考虑,若不是魏子宜自己作死,她虽然会担了个再嫁的名声,结果必然比现在好。

而且,借着这件事让萧楚睿欠她一个人情,好加利用,她说不定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只能说,可惜了!

萧楚睿微微挑眉,对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不由得看着她,“真的?”

“真的。”

他又问了一遍,眼神慢慢变柔,“真的?”

他倒是没想到,她是这么想他的。

莫小蝶愣了愣,莫非他很在意这件事?不由得一改方才稍显敷衍的态度,直视着他,认认真真地又说了一遍,“真的。”

萧楚睿看着她眼中倒映的自己,还有她一张一合的饱满红唇,心中忽地,有些情动,不是方才那突然而来的,让他整个人燥热难耐的冲动,而是一种,可以称得上柔肠百结的心绪。

只是不管是哪种感觉,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心底微湿微潮,只觉得她哪里都是好的,怎么看都看不够,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心底微痒,全身上下每个角落都在焦虑地传达着同一个信息——实在很想、很想做点什么……

就在这时——

“啊——淫贼!”

街上突然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一下子打破了小巷里,那仿佛与世隔绝般的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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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无情的主人

莫小蝶心头微跳,下意识地一把推开萧楚睿,萧楚睿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不悦,眼疾手快地拉住她,低低唤了声,“玄武,去看看发生了什么!”

一直在偷看为刚才那一幕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的玄武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他何尝见过主子这么粘一个女子?不不不,别说粘了,他还是第一次见主子主动和哪个娘子有肢体接触!

本来主子身边跟着的是青龙,这几天主子却不知道把青龙派去哪里了,刚好他回来复命,便由他顶了上来。

莫非主子真的栽了?这魏娘子又是什么时候把主子训得如此服服帖帖的?

简直见了鬼了!

直到主子朝他扫来一个冷眼,他才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快速追了过去。

莫小蝶一双眼睛快速扫过街上惊慌失措的人群,因为这些天的采花大盗案,襄阳城里的娘子都神经敏感,尖叫的尖叫,四处散开的四处散开,莫小蝶忽地,眼眸定在了不远处一个首饰摊子旁的一个绛紫色衣裙的女子身上,无意识地反过来紧紧握住了萧楚睿的手,道:“萧楚睿,那个娘子有问题!”

在所有女子脸上均现出惶恐慌张的神色时,只有她一脸不敢置信地四处张望着什么,不管她身旁的婢女怎么拉她,也不愿意离开。

萧楚睿心神微荡,看了看她紧紧握着他的雪白小手,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恍惚了,“好,先记住她的模样,等玄武回来后,我让他查一查她的底细。”

莫小蝶皱眉点了点头,忽地发现自己正拉着别人的手,连忙松开,低咳一声,有些赧然,“抱歉,我一时激动。”

今天到底怎么了?总有些魂不守舍的。

萧楚睿看着她尴尬的表情和一片清明的眼眸,眼中幽深一片,只是嘴角依然笑意浅浅,“没事。”

不能急,她一向爱恨分明,瞧她方才面对杨磊时,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他乐见其成之余,却也无奈。

这性子放在别人身上,他自然欣喜,若是放在他身上……

他不由得微微蹙眉,眼眸深深地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光是想想,就有些受不了。

在她面前,他仿佛不再是自己了,若她当真想方设法避开他,他会做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以往多禁欲冷情,如今对她的执念就有多深,他无法接受自己想要,却得不到。

缓了缓心绪,他突然转身弯腰,从地上提起了一样东西,莫小蝶看清那是什么,顿时有些讶异,“你又跑回去把它赢回来了?!”

却见,他手上提着的,正是方才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的走马灯!

萧楚睿含笑点了点头,把灯递给她,莫小蝶顿时有些尴尬,摆了摆手道:“方才所有人都误会了,想要那盏灯的不是我。”

看到她一副要仰天长叹的模样,萧楚睿不由得低笑出声,“我知晓,是你的小外甥女想要。”

他也算了解她,她不是会对这些小玩意感兴趣的女子。

莫小蝶狐疑地看着他,既然知道,他还给她做什么?

就在这时,她听到外头传来魏承轩和袁鸿杰焦急的呼喊声,是他们回来找她了!

莫小蝶有些担忧地看了外头一眼,见到她这想出去却又不知道能不能出去的模样,萧楚睿心头一软,虽然有些坏心眼地想把人留久一些,但终是不忍心看她这不安的神色,只能暗暗地叹了口气,道:“滕王的人已是被引开了,你可以随时出去。”

其实,很早之前就被引开了。

莫小蝶心头一喜,忍不住看了外头仍在四处张望的女子一眼,萧楚睿也看了过去,淡淡道:“等查出什么了,我会派人告诉你。”

莫小蝶心中的石头这才完全放了下来,扬唇对萧楚睿笑得灿烂,“谢谢,那我先走了。”说着,看了萧楚睿手中的走马灯一眼,道:“这盏灯不用送给我,你身旁的娘子才是真正喜欢它的人,你留着给她罢!别浪费了!”

虽然他方才没说殷晴去了哪里,但想来是回宫了罢,殷晴是太后身旁的人,便是难得出来一趟,也不可能太晚回去。

不会是殷晴不在了,他才想顺手把这盏灯送给她吧?

萧楚睿微愣,就这一分神,面前的女子已是转身,头也不回地小跑了出去。

他微微皱眉,心头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出去查看情况的玄武回来了,单膝跪地道:“主子,是个误会,方才人潮拥挤时,有个男子不小心碰到了一个女子,那女子的性子较为敏感多疑,才反应过激了,现下巡逻的捕快已是赶了过去。”

萧楚睿淡淡地“嗯”了一声,垂眸看了看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晃动的走马灯,那个本该成为它主人的女子无情地跑了,还说要把它塞给别人,此时它在这逐渐空寂下来的大街映衬下,显得有些孤零零的,看着心头有些不舒爽。

半响,他沉声道:“去查一下魏娘子身边的两个暗卫。”

她被滕王的人跟踪,那两个暗卫竟毫无动作,别说是飞燕阁精心培养出来的暗卫,便是普通的暗卫,都是不合格的!

玄武微愣,眼中划过一丝担忧,应声道:“是!”

……

这一边,急得快疯掉的袁鸿杰一行人见到突然出现的莫小蝶,赶紧惊喜地迎了上去,不管她说什么都不放心,把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三遍,一直紧绷的脸色才算舒展开了。

莫小蝶满心无奈,在他们眼中,她到底是多脆弱的一个瓷娃娃?

这一个中秋节,过得是危机四伏,但好在,有惊无险。

回去路上,袁鸿杰温和地朝魏承轩道:“秋闱的成绩一般会在一个月后出来,这期间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魏承轩嘴角微扬,点了点头,这种被家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晚上沐浴完,萧楚睿那边便来人了,莫小蝶认得,是那个叫玄武的男子。

“魏娘子,我们已是派人查过今天您说的那个女子,她……确实是采花大盗案中的受害者!”

莫小蝶早有预料,没有多惊讶,就听他继续道:“我们派过去的人说,在她房里找到了那贼人写给她的信,有一封信上写着,八月十六亥时,要与她在房中相会!”

莫小蝶一愣,眉头顿时皱起。

怎么又是八月十六亥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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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觉悟

莫小蝶从震惊中回神,却见地上跪着的男子,一脸欲言又止的神色。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不用藏着掖着,直说便是!”

暗中埋伏的青龙心微微一跳,直觉不好,他知道今晚主子下了命令,要严查魏娘子身旁的两个暗卫,很可能要把她们撤下来,取消暗卫身份。

取消暗卫身份,只有两个结局,一是死,二是被贬回阁中继续修炼,这两个暗卫罪不至死,但偏偏她们怠慢的是魏娘子,除了她们,她们背后的人也必然会受到惩罚。

云依云裳是由朱雀训练出来的暗卫,而玄武向来与朱雀关系要好!

跪在地上的男人沉默了半响,终于低声道:“魏娘子,小的为上回在树林中的无礼,给魏娘子道歉。当初主子已经与魏娘子协商了和离之事,魏娘子自然是有资格去选择其他男子的。”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沉,这话听着是在给她赔礼,然而其中,却透露出来浓浓的不善。

他突然跟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辛夷也是立刻便沉了脸色。

玄武见莫小蝶半天没说话,犹豫了一会,终是咬了咬牙,继续说了下去,“如今,魏娘子在为主子做事,小的更没有资格说什么。但为了魏娘子,也是为了主子,希望魏娘子摆正自己的位置才是!否则,很容易便会让旁人误会!”

暗中的青龙惶急得差点咬到自己舌头,他果然没猜错,这笨蛋!他就知道他今天亲自过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莫小蝶哑然半响,怒极反笑,这是在说她脸大,把自己当根葱了不成?误会?她让谁误会了?或者说,她让他们误会什么了?

莫小蝶嘴角微微噙着一抹笑,眼中却一片凉薄,“有一句话,我上回就想跟你说了。”

玄武微愣,就听女子慢慢道:“你还真以为自己主子是金子,谁见了都会往上扑不成?你这话说出来,到底是谁脸大?”

玄武的脸色顿时一变。

主子自然是比这个随便放荡的女人好!要不是看在主子的面上,他便是杀了自己也做不出给她赔礼的事。

在她尚是主子夫人时,便与旁的男人暧昧不清,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洗不脱的罪名!

莫小蝶看着他,呵笑道:“便是你主子真的很好,也要看我喜不喜欢。如今,我与他只是普通的合作关系。”还是被半逼迫的,“别说我现在对他完全没那方面的心思,便是你主子明天和别的女人成亲了,我也只会给他送上一句祝福!”

若是她真的对萧楚睿有心,岂容他在这里胡说八道?

正是因为没心,她听到他那些话,心头的荒谬之感远大于愤怒,因此,她还能理智地给自己这个合作伙伴一些面子。

玄武完全不敢看莫小蝶的神色,只是心中到底是怀疑的,咬了咬牙道:“希望魏娘子记住你今天的话!”

莫小蝶嘲讽地扬了扬唇,眼中到底起了一些情绪,她也不是毫无脾气的人,“我会怎么对待自己说过的话,可需要你在一旁指指点点?”

玄武脸色一变,喉咙一梗说不出话来,青龙也没办法淡定了,方才魏娘子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心惊胆战,赶紧从屋梁上跳下,道:“魏娘子,属下有事禀告!”

莫小蝶瞥了青龙一眼,自然知道他是来打圆场的,嘴角淡淡地一扬,也没拆穿他。

玄武听到青龙在这女子面前自称“属下”,心头一惊,想说什么,却接收到了青龙警告的眼神,犹豫了一下,终是告退了。

青龙见玄武的身影消失了,立刻低头道:“请魏娘子赎罪,玄武……刚从外面办事回来,尚不清楚魏娘子与主子之间的事情。”

莫小蝶默了默,轻笑,“是么?”

她和萧楚睿之间的事情?是她敏感了么,她怎么觉得青龙说的这句话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她想起今天在暗巷里,被萧楚睿锁在怀里时的情景,她还清楚记得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灼热气息,不禁微微皱眉。

以前,无论在警校还是警局,她打交道最多的,都是男人,她与他们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大半夜出去吃宵夜拼酒,甚至毫无顾忌地跟他们讨论男女之间那些事都是常有的事。

来到这里后,她真的收敛许多了。

她和萧楚睿之间的相处模式,可能真的有些过了,放在她那个世界可能没什么,放在这里,却确实容易让人误会。

莫小蝶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却也不想再就这件事说什么,笑笑,神色自然地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只是青龙看着女子脸上淡然的神色,那股子心惊胆战不但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厚。

他直觉,主子这回惨了。

……

玄武的事虽然搅得莫小蝶心里有些烦躁,但她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把注意力放到采花大盗这件案子上来。

这才是急需解决的正事,毕竟八月十六,便是明天。

辛夷心里恼怒,但看自家娘子一副没事人的模样,也只能暗暗地把这股火气按了下去,虽然火大,但这件事若闹到萧郎君面前,只会让他和自家娘子之间的关系更不清不楚,毕竟萧郎君看着就对自家娘子很不一般。

林二郎到底什么时候能过来?只有娘子尽快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才能阻止事态恶化下去,娘子和萧郎君两个本便不应再有任何交集!

她浅浅地吸了口气,道:“娘子,你觉得这是怎么回事?那贼人竟然在同一天同一个时间约了两个女子,他不可能分成两个人去赴约罢?难道,又是那贼人在装神弄鬼?”

莫小蝶沉吟半响,道:“只有一个可能,其中一封信,是假的。”

辛夷一惊,心头已是微颤,“假的?莫非其中一封信,是有人仿造那贼人写的?”

青龙赶紧讨好地笑道:“还有一种可能,两封信都是那贼人写的,只是其中一封,是他设来忽悠我们的局。”

莫小蝶看了他一眼,只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强行扯着两边嘴角就差一条尾巴在后头晃啊晃的青龙顿时耸拉下肩膀,简直都要哭了。

魏娘子这样到底是什么意思?!都怪主子身旁常年没有女人,以至于他也是完全搞不懂女人的心思,魏娘子这样,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是哄,还是不哄?

话说就是要哄也不该是他来啊!要是被主子知道了,估计他小命休矣!

“无妨,”莫小蝶淡淡道:“不管哪封信是假的,明天就能真相大白了。”

想到心里头的某个猜测,莫小蝶不由得沉默下来。

都说女子是需要用感情灌溉的物种,在感情面前,她们能爆发出常人难以想象的勇气。

那勇气,能照亮生命,却也能,焚毁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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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有些男人,不能被高看

八月十六日,晚,侯府后院。

一个纤细的人影小心翼翼地在院子里穿梭,这么晚了,院子里早已是空无一人,黑漆漆的庭院里,只淡淡地笼罩着一层月亮的光辉,朦胧而迷离。

这么暗的天,那人影却也没打上一盏灯笼,宁愿费劲地眯着眼睛看地上的路,摸黑往前走着,她似乎对这个院子的格局了熟于心,便是在这样的条件下,也鲜少碰到庭院中的事物,还算顺利地走到了庭院的后门处。

看着面前狭小的紧闭的后门,人影紧张地吸了口气,手心已满是汗水,不由得悄悄地在身上擦了擦,眼睛茫然不安地往四处瞧着。

怎么还不来?为什么还不来?

他们说好的,明明说好的……他会不来吗?不!不会的,他答应了的,为了这一天,她做了那么多事情,她甚至已经决定舍弃一切……

人影焦躁不安地等了一会儿,四周围依然一片静谧,丝毫没有一点生人的气息,一颗心,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手心的汗,擦了又有,有了又擦,她已经数不清,自己擦过多少回了。

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人影又暗暗地吸了口气,想平复下胸膛里狂跳的那颗心,可惜,一点用都没有,她只能逼着自己想其他事情分神。

他……可能只是收拾行李慢了一些,肯定会来的,不会不来的。

人影看向了院子的西南方,方才二姐到她房里,让她千万不要出房门,那贼人在亭子里等不到她,自然就会离开了,若他竟敢闯进她房里,她就大喊,她就不信没有法子能治住那淫贼。

想起二姐说那话时的神情,人影——魏子玲嘴角边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瞧二姐先前问她话时的气势,她还以为她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真本事,但果然,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后宅女子,轻易便被她玩弄在手掌心中!

那贼人自然不会出现,因为,从没有什么贼人!

第二天,南平候府的魏子玲会从此消失,虽然除了姨娘,可能没有人会在意这件事。

也虽然从此魏子玲这个人,便会身败名裂,她再也不可能以这个跟随了她十六年的身份,活在这世间,但没关系,只要能逃离这噩梦般的一切,她愿意,她什么都愿意……

忽地,魏子玲浑身一抖,她眼前突然出现了淡淡的灯光,莫非是他终于来了?

她焦急地朝前方看去,可是前方依然是一片黑暗,她忽地,心肝一颤,握着包袱的两只手,不停地抖啊抖……

她察觉到不对劲了,这灯光,不是从前方传来的……

是从她的后方。

可是,她后方明明是一扇紧闭的大门,她方才过来时,周围明明没有一点声息!

她害怕得牙齿都在打颤,半天不敢转过身子去,却忽地,听到后头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三妹,我原本在想,如果吴五来了,我就不插手,让你跟他走。

然而,现如今早已是超过了你们约定的时间了罢?三妹,别自欺欺人了,吴五不会来了。”

虽然,她十分看不起这样的行为,吴五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魏子玲也千不该万不该,找一个身上还背负着婚约的男子。

只是,她也知道,在这个世间,女子的生活是多么艰难,能如她一般有反抗命运、追求幸福的勇气的女子,又有多少?

毕竟,就算是责任,这也是两个人的责任,他们共同做了这个决定,她一个外人,也没有插手的资格。

要是吴五真的来了,她真的就打算,当今晚的一切没有发生。

然而吴五却是用他的行为,再一次让她确认了,有些男人,真真不值得被高看。

方才,青龙派去监视吴五的暗卫来报,吴五房中一片漆黑,里面的人分明早已是睡下了,丝毫没有要赴约的意思。

听到这熟悉的嗓音,魏子玲猛地转过身子,眼眸大睁,失声道:“二姐,你怎会在这里!你……”

你不是在自己房里吗?明明她出来时,她房间的灯,还亮着。

莫小蝶看着面前一身朴素布裙,满脸绝望的女子,淡淡道:“我本不打算插手你的事,但既然你把我当成了你这个计划中的一颗棋子,我也不能让你失望,三妹,你说是不是?”

不停地有细密的汗珠从额上渗出,魏子玲看着面前的女子,嘴唇张张合合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勉强地笑了笑道:“二姐,我不懂……”

莫小蝶眸中划过一丝怜惜,却是果断打断了她的话,“你懂,三妹,你什么都懂,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布下的局!

你知道那淫贼不会来,因为那封信本就是你伪造的,你与我一般,在棋琴书画上颇有造诣,也许在书法上,你比我更胜一筹,模仿几个字,对你来说完全没有难度。

如今的襄阳城城尹出自崔家,正是你那闺中密友崔十二娘的三叔,我打探到崔十二娘自小便十分顽劣,好奇心重,你可能在她那里,知道了采花大盗案的细节,并亲眼见过作为重要物证的信件,就在你跟我哭诉你被那淫贼盯上的前两天,你刚去过崔家,很可能你便是那时候知道了那个案子。

刚好你心中有一个计划,一个可能已经存在了很久的计划,急需某件事把它掩盖,于是,你就想到了利用这个案子。

玲珑确实是知道这件事的,你很聪明,知道假的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变成真的。要是有一天,这淫贼被抓捕归案,你设的这个局很可能就会被人勘破,所以,你事先找好了一个替罪羔羊……”

说到这里,莫小蝶也不禁摇头轻叹,“三妹,你确实很聪明,心思缜密,完全超乎我的想象,我也差点被你绕了进去,若不是我发现,你把自己所有值钱的事物都典当了,可能还真的无法破你的局。

玲珑一向把你当成她的亲妹妹,面对你的祈求,她只能配合,作为回报,你帮她把他们家的债务还清了,要求很可能是,玲珑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家,也许,你原本的想法是,让她跟着你们一起生活。

你把离开的时间定在八月十六,是因为想中秋节,最后陪一下你姨娘,若不然,其实八月十五离开,是最好的选择,那时候所有人都在忙着过节,倒是没有心思,去盯着你一个庶出的娘子了。”

魏子玲不敢置信地看着莫小蝶,越听,一双眼睛睁得越大,纵然心里此时已是乱成了一团,她还是下意识地反驳,嘴唇微抖道:“不,二姐,我怎会这样做,如果我只是想离开,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毁掉自己的名声,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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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回到他们本来的位置

莫小蝶只是看着她,看着她从骨子里透出绝望无助,看着她狼狈地为自己辩驳。

对这个曾经如此依赖她的女子,她心底还是怜惜居多的。

“我有没有误会,三妹,你很清楚。你不惜毁了自己的名声,也要把你要与人私奔这件事掩盖下去,是为了……”她顿了顿,道:“你姨娘和吴五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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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喝酒的仪式

青龙心情无比复杂地依照主子的命令,去买来了襄阳城最好的桂花酿。

辛夷听到自家娘子说的话,顿时急了,一把拉住她悄声道:“娘子,喝酒您行吗?”

莫小蝶纳闷了,“这话应该问你才对吧?你家二娘子以前酒量如何?”

辛夷快哭了,“奴婢也不知道啊,二娘子只在一些节日聚会上抿两口小酒,从不贪喝,奴婢怎么可能知道二娘子的酒量。”

莫小蝶微愣,但也不怎么在意,道:“没事,我自有分寸。”

对她而言,这口酒的意义远大于单纯的排遣郁闷。

她以前的身体是千杯不倒的体质,虽然不知道这个身体如何,但喝酒她有经验了,总不会让自己太狼狈。

辛夷急得不行,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是怕自家娘子醉了,被萧郎君占便宜!

不过,萧郎君应该不是那样的人罢……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萧楚睿看了看屋顶,转头朝莫小蝶道:“要不要到上面去?”

莫小蝶有些犹豫,她不会轻功啊,怎么上去。

萧楚睿嘴角微扬,那双眼睛仿若一汪深潭,深深地看着她,“在上头看到的星星,很美。”

莫小蝶顿时心动了,想了想,道:“你稍等!”

原本想说他可以抱她上去的萧楚睿微愣,很快,就见她抱着一样东西从房间里小跑出来了,细细一看,竟是一团麻绳,上头接着一个铁钩子。

莫小蝶十分利索地转动着麻绳,再猛地一抛,铁钩子顿时稳稳地挂在了屋檐的一角上,她看了看一旁一直沉默地看着她的萧楚睿,奇怪道:“你可以先上去,我爬上来要费一些时间。”

他又不像她,是个轻功废,随便借助一棵树就能飞上去了。

萧楚睿终是无奈地低头笑了。

以前他对女子无感,是从骨子里厌恶女子依附人的软弱。

却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因为一个女子太独立要强,而感到失望。

他没说什么,依她所言,轻轻松松地便上去了。

莫小蝶踩着墙,吭吭哧哧地攀着绳子往上爬,快到的时候,她一抬眸,便见萧楚睿站在上面,微微弯着腰,含笑朝她伸出手。

她想了想,笑道:“你这是小看我不成?”说着,伸出右手攀着屋檐,一使力,整个人便跃了上去。

经过她这两个多月的锻炼,这小胳膊小腿的身体,也终于有了些力量了。

不容易啊!

萧楚睿顿了顿,收回了伸出去的手,眸色淡然,嘴角微微抿起,却很快舒展开,走到了正一脸惊艳地看着远处风景的莫小蝶身旁。

说实话,闲趣苑的屋顶不算高,但站在上头,视野到底是开阔了,能看到在月色下,由远及近鳞次栉比的黑色屋瓦,以及一望无际、在远处仿佛与这个古代城市融合在了一起的星空。

有秋日夜晚微凉的风吹过,莫小蝶小小地打了个哆嗦,萧楚睿立刻眉头微蹙,“是不是冷?”

见她只是薄薄地穿了件夹层单衣,萧楚睿眉头皱得更紧,正想让青龙给她拿件衣服,莫小蝶赶紧道:“没事,一会儿喝点酒身体就热了。”

说着,走到屋檐的正中间坐下,笑眯眯地看着萧楚睿,“萧楚睿,这上头的景色真的很美,谢谢你。”

她觉得,自己方才那股突如其来的郁气,已经随着这开阔的景色,消散些许了。

萧楚睿看着眉眼弯弯的她,心底柔了,眼神也柔了,她的笑容于他而言,是夏日中的一抹暖阳,仿佛这些年他在外头,偶尔一个人躲在树上小睡后醒来,微微在他眼前晃动的那抹阳光,暖融融的,也不刺眼,却不知不觉地便照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总是下意识地想张开手抓住。

他天性喜静,便是与家里人也亲密不起来,比起热闹的喧嚣,他更喜欢一个人待着,这是头一回,他会如此渴望与一个人亲近一些,再亲近一些,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地温暖舒心,也因此,他对待这份隐秘而美好的感情时,总是忍不住小心翼翼,珍而惜之。

他自认不是个好人,为了达成目的,他会不择手段,走出的每一步,都是他深谋远虑后的决定,他已经习惯了做事前一再的谋划推算,习惯了在人前的不动声色,然而面对这份感情,他却有些望而却步了。

他不能谋算,因为这女子太聪明,在树林再见时,自己对她的算计,让她至今对他都保留着三分态度,他也不忍谋算,因为他所珍惜的,正是她的这一份通透乐观与坚韧。

只是,在过去十几年都习惯了用谋算获取一切的男子,在不得不舍弃这个做法后,却是真实地赶到无奈、无力,甚至茫然了。

他慢慢坐过去,顿了顿,坐在了离她隔了半个手臂的距离,右脚屈起,左脚伸展开,手臂搭在屈起的右脚膝盖上,转头看着她道:“你要是喜欢,我下回带你去襄阳城里的雷音塔,它是全城最高的塔,共有十三层,从最高层往下看,整座襄阳城一览无余。”

莫小蝶听得心动,也没细究他话里的意思,笑道:“不用你带我,我有空了自己去游玩便是。”

她三个月的禁闭快到头了,她也渐渐在这世界站稳了脚跟,往后天高海阔,她总会有机会一点一点地探索。

这样一想,她只觉得心都飞远了,愣愣地想了一会儿,她低低一叹,拿起一瓶桂花酿,拔掉塞着瓶口的红绸布,转头问萧楚睿,“你可知道,喝酒前一般有没有什么仪式?”

萧楚睿看着她,“什么?”

“就是……”莫小蝶想了想,道:“碰一碰,或者行个酒令什么的。”

萧楚睿轻笑,也拿起了一瓶酒,朝她举了举,“只是私下里随便喝喝,哪有那么多规矩,你若觉得不妥,碰一碰就是。”

莫小蝶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喝酒要有仪式感,很是郑重地和萧楚睿碰了碰,才仰头喝了一口。

顿时,浓郁芬芳的桂花香气,顺着甘冽醇厚的酒液在她口中四散开,她有些惊喜地舔了舔唇,低叹一声,“好酒!”又忍不住喝了几口。

萧楚睿一直看着她,看到她淡粉色的小舌头轻轻舔过嘴角时,眼神微暗,下意识别开,握着酒瓶的左手微微收紧。

缓了缓,他低低地开口道:“今天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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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威胁

莫小蝶不意外他能看出来,她就是心情不好,也没想隐瞒。

她抬眸看了看被月色渡上一层朦胧光华的襄阳城,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小巧的下巴搁了上去,道:“萧楚睿,你有想过吗?这个世间对女子真的很不公平,其实女子也可以很独立很坚强,她们的能力不比男子差,只是这个世间从没有给她们展现的机会,她们能选择的路太少了。”

来到这里后,莫小蝶最不能适应的,是女子地位的低下,她从小看着妈妈一个人努力艰辛地撑起了一头家,最困难那段时间,妈妈一个人同时打了三份工。

她的独立好强是从妈妈身上学来的。

所以看到自己穿越过来后,因为魏子宜的“不守妇道”一再受到刁难,看到魏子清日夜担心自己这一胎不是男娃娃,看到魏子玲鼓起勇气,却终是挣不脱时代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她心底不由感到郁闷,这种郁闷是逐渐累加的,到今晚,它终于到达了一个峰值。

她自然知道古代女子生活不易,但知道和真正生活在这个环境里,是不一样的。

萧楚睿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心情不好,只是此时听到她的话,他还是微微一愣。

女子的能力不会比男子差……这世间,到底有几个女子,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她抿了抿唇,道:“我如今说这些话,也只是抱怨一下,我自己的生活还没过好呢。”她不是好高骛远的人,“你要说我没有志向,也不是,我有,但我也清楚,自己目前没有实现这些志向的能力。我不怪任何人,更不会怪命运,是我自己不够强大。现阶段,我只能先做好自己,至少,我不能让自己像这个案子中的女子一般,把一个混蛋当成自己的救赎,把日子过成这样,也未免太悲哀了。”

志向什么的,还是要先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后,才能去想的。

她顿了顿,忽地转头,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地朝萧楚睿嘻嘻一笑,“萧楚睿,你说是吗?”

有清凉的秋风吹过,微微吹起她两鬓的发丝,衬托得女子的脸更显清丽柔和。

萧楚睿看着她,心不由得微微一动,瞧这丫头说要与他喝酒时的模样,他还以为她酒量很好,却没想到,才几口就开始醉了。

他不动声色地探身过去,哄着她把她手里的酒瓶拿了过来,拿到手中才发现,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快把一小瓶喝完了。

这桂花酿度数不高,但不胜酒力的人喝多了,还是很容易醉的。

莫小蝶醉了后很乖,只呆呆地看着他探身过来,一股清新好闻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全身,这气息,好熟悉,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所以,在眼前人轻声让她把酒瓶给他时,她很乖地松手了,只是松手后,那股好闻的气息也渐渐远离了,莫小蝶微微蹙了蹙眉,看了看身旁的男子,悄咪咪地往他那边靠了靠。

萧楚睿放好酒瓶后,眼角余光便发现了女子的小动作,不禁转头朝她看了看。

莫小蝶顿时很是严谨地回望了他一眼,便是如今神志不清的女子,也隐隐约约地知道,有些人是不能靠太近的。

只是色心已起,要扑灭哪是那么容易。

萧楚睿不禁扬起嘴角,低声问:“怎么了,可是觉得冷?”

莫小蝶细细感受了一下,很乖地回答:“不冷。”

刚刚喝了酒,全身在发烫呢。

只是,头很沉很重,还有点晕,很想睡觉。

萧楚睿微微挑眉,眼神却是更柔了,这丫头喝醉后,简直乖得不行,“继续方才的话题,你想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问题对现在的莫小蝶来说有点不友好了,她费劲地想了一会,道:“自由一点的……潇洒一点的……最重要的是,不能受旁人左右的……”

她说着说着,身子微微一歪,脑袋便碰到了一样硬实的事物。

咦,这里怎么有石头?

这石头靠着,还挺舒服,就是热了些。

她微微地移了移身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整个人都挨了上去,嘴里还在嘟嘟囔囔地道:“要实现这一点,要先实现财务自由……我破案了,就有银子了,萧楚睿也有,但我只给他五百,不,三百……谁让他有钱呢……”

在女子的脑袋挨到他肩膀上那刻,萧楚睿的身子便微微一僵,女子的体香活着淡淡的酒香扑面而来,让他一时有些恍惚,然后下一秒,她整个身子便都挨了过来,娇小的,微凉的,柔软的……

简直要命。

萧楚睿的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哑声道:“你要的话,都给你。”

你要什么,都给你……

女子的身子可都是这样?仿佛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香,没有一处不软。

他搁在膝盖上的右手紧握成拳,好半天,才抬起,轻轻拍了拍女子的脑袋。

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因为太过珍惜,竟连唐突她,都觉得不舍。

……

一直紧张地留意着屋顶上的动静的辛夷早在见到自家娘子摇头晃脑的时候,就有不好的预感,此时见到娘子竟主动挨上了萧郎君,萧郎君不但没有推开娘子,还一脸宠溺地抬手轻轻揽住了娘子,她急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刚要跑出去说什么,忽地一双铁臂从后头伸过来,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肩膀,还捂住了她的嘴!

辛夷一惊,拼命想挣脱这突如其来的禁锢,一股热气却突然挨近,骇得她汗毛都竖起来了。

“嘘,别吵。”

辛夷微愣,猛地用眼角余光狠狠地射向一脸心虚的青龙。

混蛋!这家伙和他主子是一路的!狼狈为奸!龌龊!下流!恶心!

青龙感觉到辛夷身上传来的愤怒,更心虚了,看了看屋顶上安静地靠在一处,美得仿佛一幅画的两人,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主子木着做什么!抱上去啊!亲上去啊!

好歹也体会一下他这个下属给他作掩护的心情啊!

忽地,他狠狠地倒吸一口凉气,怀里这丫头撒起泼来简直就是个泼妇,他一时不察,脚竟然被狠狠地踩了。

他赶紧把她拖进了小跨院里,一只大手依然紧紧捂着她的嘴,心乱如麻了半天,恶狠狠道:“不许吵!今晚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娘唉,没想到他有一天竟也会做出这种逼良为娼的事情!

“要是……要是你说出去了……”完蛋,怎么威胁她好呢?在自己的任务目标面前,就是说灭你全家这样的话也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情,但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对他怒目而视的弱女子啊!

“要是你说出去了,我……我就直接把你家娘子丢到我家主子床上去!”

青龙憋了半天,脸都憋红了,终于憋出了这么一句。

辛夷眼睛一下子睁大,气得身子微抖,猛地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青龙猝不及防,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狼狈地放开了她,委委屈屈地蹲在地上捧着被咬出血来的手一下一下地吹气。

辛夷胸膛不断起伏,双手叉腰狠狠地瞪着他,却是着实不敢说什么了。

她之前还只是怀疑,今天却是再明确不过了,这萧二郎原来真的在打她家娘子的主意!

若这家伙真的把娘子……她只是稍微一想,就气得不行,又狠狠地踢了青龙一脚,青龙心虚得都不敢还手,只能可怜巴巴地抬手挡了一下,差点被踢得坐倒在地上。

青龙:QAQ

为什么偷香窃玉的是主子,挨打的却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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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绝对不能碰的东西

第二天,莫小蝶起来,浑身都软绵绵的,只是心底轻松了不少,昨晚的回忆断在了她絮絮叨叨地跟萧楚睿倾倒垃圾情绪那一刻,她记得萧楚睿当时只是安静地在一旁听着,神情温和且柔软,她不禁心头一暖,不管在哪里,能这样安静地听你抱怨的朋友都很难得。

可惜,要是在她原来的世界,他们也许能成为很好的朋友,或者一对很好的搭档。

莫小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了,采花大盗案的后续事项由官府跟进便是,她昨晚隐隐约约好像跟萧楚睿说到酬金的事了,虽然人是他出的,但她也出了脑子出了力,那酬金拿回来后理应两人摊分。

她早就察觉到魏子玲有问题,所以她不是采花大盗案中的受害者这件事,她很早就明确了,若那贼人继续行事,受害者必定另有其人,察觉到这一点后,她看着每一个适龄的女子,都带了审视的目光。

没想到因缘巧合,还真被她找到了。

要怎么跟他说酬金的事呢?五五分?莫小蝶有些心疼,但做人要厚道,没有萧楚睿帮忙,她可能得花上比现在多好几倍的时间跟精力去查这个案子,那效率肯定是跟现在没法比的。

可是,萧楚睿也不缺银子,说不定人家压根看不上那么一点酬金呢……

也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莫小蝶觉得自己心里有个天使和恶魔在打架,在床上裹着被子滚了好几圈才算真的起床了。

然而她却敏感地发现,这一整天下来,辛夷看着她的神态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好几次都欲言又止,她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天,午膳后,便把蝉衣遣走,坐在小厅的桌子旁慢悠悠地喝了口热茶,道:“说罢,有什么事。”

辛夷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急得眼睛都红了,她不能说啊!说了娘子就清白不保了!

她便是拼上这条小命,也不能让娘子被萧郎君那对阴险的主仆欺负!她得想出一个法子来,让娘子知晓萧郎君对她的企图!然后……然后,远离萧郎君!

可是,能那么顺利吗?辛夷有些绝望。

莫小蝶瞥了她一眼,“不好说?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她倒是不怕这丫头会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事实上,她的心思,她大概能猜出一些。

辛夷微微一愣。

“昨晚,是谁送我回房间的?”

辛夷下意识便答了,“是萧郎君!”说着,咬了咬牙,眼中射出两道幽怨的光线,“他抱娘子上床的!”

所幸她当时亦步亦趋地跟在萧郎君身后,在他放下娘子后立刻以娘子要休息为由让他离开,否则还不知道萧郎君会做什么呢!

想起萧郎君昨晚临走前看向她那凉薄的视线和笑容,辛夷微微一颤,但很快,她便挺起了胸膛。

哼,也许萧郎君身上的气势能镇住天底下许多人,但绝不包括她!她不脸大地说一句,她可是娘子身旁头等的心腹侍婢,别说娘子现在还对萧郎君没那个心思,便是娘子心里真的有了萧郎君,萧郎君敢得罪她吗?敢给她脸色看吗?

哼,除非他有本事把娘子再拐回他屋里,否则别怪她天天在娘子面前说他坏话!便是、便是昨晚的事不能说,要使劲找一个人的黑点还不简单?更别说这萧二郎过去绝不清白!

莫小蝶微微皱了皱眉,头疼地抚了抚额角。

在今早发现自己对怎么回房这件事毫无印象的时候,她就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猜到魏子宜这个身体酒量可能不会很深,但没想到,只比一杯倒好一丢丢!

这就相当于让以前暴饮暴食惯了的人突然每顿饭只吃一片青菜,这样的落差她一时无法掌握,竟是让自己醉了。

她原本是想在酒意刚上头时就不喝了,却没想到她直接跳过了这个过程。

看着这丫头脸上精彩纷呈的情绪变换,莫小蝶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下子,真是想让人不误会都不行。

她之前真的太天真了,在这个世界,男女之间的关系到底太敏感,便连熟悉她的辛夷都这个反应,别说其他人怎么看了。

她是不在意,萧楚睿那人估摸也不在意,但这些天都有荣阳长公主正在给萧楚睿议亲的传言,中秋节那晚,殷晴也已经出现在他身边,她以后也要嫁人,便是他们不在意,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们一句不在意就能带过的。

也不是说在这个世界,男女之间就不能有友谊,只是这个世界,终究有这个世界的规矩,以她和萧楚睿的身份,别说他们之间还有前任夫妻这层尴尬的关系了,便是他们毫无关系,他们也根本不可能在正常的社交场合中相遇。

魏子宜和萧楚睿在这里,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没有节制的洒脱,有时候其实是任性,如果她只是孤身一人,完全有任性的权利,只是事实不是,她身边还有轩儿,有魏子清一家子,还有远在渝州关心她的大舅二舅一家子。

在自己强大到能保护所有人之前,她没有任性的权利。

莫小蝶的神情越来越坚定,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与萧楚睿是走得近了些,以后不会了。”

辛夷一愣,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和他要做的事情已经打好基础,以后没什么事,我和他不会再见面。”

辛夷看了莫小蝶好一会儿,才确认刚才的话是她说的,心里一下子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惊讶?惊喜?茫然?惶恐?好像都有一些,不由得有些结巴地道:“娘、娘子,要是萧郎君来找您呢?”

莫小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没事的话,萧楚睿找我干什么?他没那么闲。”

辛夷急了,是自家娘子在这些事上太迟钝,还是萧郎君藏得太深?“所以奴婢说的是——要是,要是萧郎君还经常过来找您呢?”

莫小蝶慢慢悟出了一点什么,不由得啼笑皆非,可联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莫小蝶心底掠过一丝异样,不由得愣了愣,终是道:“你想太多了,若真是如此,我就直接跟他说,没什么大事的话不用过来了。”

萧楚睿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心思,他跟殷晴注定是一对啊。

辛夷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见娘子终于有所觉悟了,心底还是松了一些。

只是,萧郎君明摆着对娘子有情,他会轻易放手吗?

走出房门时,她看到青龙一脸要哭了的表情蹲在屋顶上,想起昨晚他威胁她的事,顿时火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了。

只要娘子表明态度便好,萧郎君也不至于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情。

以他如今的身份,有些太出格的事情也是不好做的,一旦入了官场,一举一动都被御史台的人盯着呢!便是他死缠烂打,娘子对他就是没有那个心思,终有一天,也会淡了。

余下青龙满心绝望,这怎么看主子都没戏啊!如今魏娘子还要和主子划分界线,这件事他要怎么跟主子说才好?

可是,他心里觉得,主子其实是知晓魏娘子的心思的,上一回玄武在魏娘子面前说了那一番混话后,主子立刻革了他堂主一职,当时主子的脸色看起来,一片冷肃,身上往日常带的那股子漫不经心仿佛不见了,整个人变了个人般,让青龙暗暗心惊。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影响力,竟然那么大,难怪太子殿下常说,这天底下最不能碰的东西,便是男女之情,它能让你心甘情愿地掏出一颗心来,被珍惜还是被唾弃,都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然而在那之后,主子再次面对魏娘子,却完全没有提玄武的事,态度依然一如往常,只是眼神终究变了,那里面藏着的东西,连一直跟在主子身边的青龙都看不透。

他觉得主子是想把魏娘子留在身边,慢慢打动她的,可如今很明显,魏娘子连这个机会也不愿意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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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男人间的耻辱

莫小蝶接下来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每天都翘首以盼萧楚睿那边什么时候能来好消息。

——毕竟赏金可要他出面去领呢!

她原本想让青龙去委婉地问一问萧楚睿赏金的事,无奈脸皮不够厚,每次把青龙叫了进来,看到他那憨厚的面容就问不出口,觉得自己太市侩了,太有目的性了,太……话说这本就是她该得的赏金啊!在萧楚睿绕无音讯的第十天,莫小蝶终于忍不住,再次把青龙叫了进来。

她可是有一筐子计划等着用钱呢!

莫小蝶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对金钱有那么深的欲望,果然,人越没有什么东西,对那样东西就越渴望。

青龙很快进来了,战战兢兢地单膝跪在了莫小蝶面前。

莫小蝶心头有些奇怪,总感觉这几天,青龙看着她时都一副小心翼翼杯弓蛇影的模样,好像就是从她醉酒那一晚后开始的,她曾经对他做了什么吗?

莫非是她发酒疯曾经占了他便宜?不会罢,别说她记得身边的朋友说过她醉酒后很安静乖巧,就是她真的发酒疯色心大起,在萧楚睿在的情况下,她怎么可能选他!

青龙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咦?后背怎么起了一股凉意?莫非魏娘子要说出什么更冷血无情的话了?

他顿时惊恐地偷偷看了莫小蝶一眼,不要啊!连环攻势,主子受不了的!

没看这几天,主子连“不小心”路过魏娘子屋顶看星星的时候都没有了吗!

阿福和阿贵都向他求助了,每回他回去,都要死命拉着他,哭丧着一张脸问主子最近到底怎么了,脸上没了笑容不说,那周身的低气压更是让他方圆三里内连蚊子都不敢靠近,好几天甚至天没亮就起来舞剑,明明主子公务繁忙,晚上总是很晚才歇下,这一大早就起来了,基本就没睡几个时辰啊!

这样的主子,他们从没见过,惊恐得不停找原因,连主子是不是吃错药这样的原因都找出来了。

青龙每回都憋得很辛苦,他心里有个巨大的秘密,但他不敢说,要是主子最后真的被魏娘子甩了怎么办?身为主子最忠实可靠的下属,他总要为主子的颜面着想嘛!

因为一个女人失魂落魄,纵使失魂落魄还要被她嫌弃推开什么的,也太失败了,简直是男人中的耻辱!

莫小蝶被青龙看得发毛,实在搞不懂他的想法,只能无视过去,想了想,甚是委婉地问:“那采花贼已是被抓了,我三妹的事情也解决了,但我瞧着你还没有回萧楚……咳,萧郎君身边的意思,可是还有旁的任务?”

魏子玲那一晚一直等到了天边翻起鱼肚白,却终是没有等来期盼中的人,最终行尸走肉一般回了自己房间,刚进房间就晕死了过去,把刚好要过来唤她起床的红豆吓了个半死。

这之后,她连续发了三天高烧,莫小蝶去看了她一回,只看到她昏睡中还在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为什么,为什么……”。

只是她不知道,那个能给她答案的人,早在八月十六的隔天,便做贼心虚一般赎身离开了侯府,据说是要回去和他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成亲了。

这样的男人,真真不值得魏子玲为他如此作践自己!

所幸在那之后,玲珑也回来了,想来是在外头一直等不到魏子玲他们去和她汇合,察觉到了不对劲。

有玲珑和娄姨娘在,魏子玲便是再万念俱灰,也不会轻易寻死,魏子玲有一点十分打动莫小蝶,便是她很看重身边的人,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们受累。

若是她轻生了,薛家的人必然会追究,到时候侯府的人若把这股气发泄在娄姨娘身上,只怕娄姨娘以后的日子,会生不如死。

在她拒绝了她的提议那一刻,她的人生,就只剩一条路可以走了。

青龙幽幽地看了莫小蝶一眼,他留在这里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守住主子心尖尖上的人!嘴上却道:“滕王如今盯上了魏娘子,主子让我以后跟在魏娘子身边,护魏娘子周全。”

莫小蝶一愣,眼眸微闪。

她早就发现了原本跟在她身旁的云依云裳不见了,估摸是萧楚睿也察觉到了她们不对劲,把她们调走了,却是没想到,他会让贴身跟着他的青龙过来代替云依云裳的位置。

云依云裳说到底只是最底层的暗卫,她们有胆子违背萧楚睿的命令,必然是有一个更高级别的人在背后指使,这也是她最开始察觉到她们不对劲时,没有立刻告诉萧楚睿的原因之一。

她原本想再观察一段时间,把到底是谁、以及他为什么针对她的原因找出来再与萧楚睿说,现下萧楚睿自己有所察觉了,她也省得费心,派青龙过来自有他的用意罢。

她于是点了点头,没有再深究这个问题,问出了她此时真正关心的事,“萧楚睿最近……可是很忙?”

青龙顿时眼神一闪,几乎泪眼盈眶了,魏娘子竟然主动问起主子的事,莫非主子还是有戏的?

他赶紧严肃道:“主子自回到襄阳城后,便一直很忙,但若是魏娘子有事,主子定会抽时间过来的。”

应该说,魏娘子都开口了,主子怎么可能没有时间?追媳妇可是人生的头等大事啊!

说不定还会屁颠屁颠地狂奔……啊呸,怎么能把英明神武的主子说得像条狗似的呢!

莫小蝶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又来了,自从她开始察觉到她和萧楚睿的关系似乎过于亲密后,她总觉得青龙每每说起她和萧楚睿,都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暧昧。

她干脆不再故作矜持了,在这里装淑女久了,竟然都差点忘了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风,直接道:“过来倒不必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想问问采花大盗这个案子破了后,官府给的赏金你家主子可拿了不曾?便是你主子不缺那点子钱,也不好有现成的银子也不要。我琢磨过了,虽然人是你们抓的,但线索算是我提供的,那赏金五五分,应该还算合理。”

青龙讶异地微微张大嘴,完全没想到魏娘子要说的是这件事,看着魏娘子脸上公事公办泾渭分明的神情,他默默地替自家主子心酸了一把,“这个……属下不清楚,得先回去问问主子。”

话说出口了,心里就更坦然了,莫小蝶顶着增厚成功的脸皮,点了点头,道:“那麻烦你了。”

辛夷在一旁看着,默默地望了望天,虽然她很有些幸灾乐祸的不厚道心理,但不得不说,萧郎君也是忒悲催了……

晚上,莫小蝶沐浴完,刚推开房间的门,便吓了一跳。

只见萧楚睿正坐在她小厅的桌子旁,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向她。

辛夷也是心底一惊,行动却快过脑子的,迅速转身关上了房门,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这几天萧郎君都没有过来,她还以为萧郎君放弃了,这会儿他突然出现在这里,辛夷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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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我们不合适

莫小蝶心底也有些沉,看到再不复往日洒脱随性的萧楚睿,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要是早知道,她不会约他喝酒,更早的时候,她不会费心给他回什么礼。

他们的关系,就该停留在最普通的合作伙伴上。

既然知道这件事错了,就要及早改正,在这方面,她一向很果决。

萧楚睿沉默了半响,才稍微缓过来了一些,看向她的眼神,终究带上了一丝受伤的神色,“为什么?”

一字一字的,莫小蝶竟从中听出了某种艰涩的味道。

她心里也难受,眼帘微垂,道:“我们不合适。”

顿了顿,她决定彻底让萧楚睿死心,“萧楚睿,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很乐意与你做朋友,但我没想过找像你一样的伴侣。我平素也许显得不拘小节了一些,但该明白的事情,我都明白。”

她看了眉头微锁的男子一眼,道:“我不希望我以后的夫君,是个需要我费尽心思猜测他想法的人,不希望以后我夫君的一举一动,我都要怀疑这里头是不是别有用意,虽然很多时候,我都能看懂,但过日子讲求的就是舒心、安然,回到家后,我也想要一个能让我全身心放松、不要再有任何顾虑的人陪伴。

萧楚睿,我不是说你的做法不对,你是做大事的人,所以一开始在树林里,你对我的算计,以至于后来你安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人,我都能理解,只是……”莫小蝶低低一叹,“我不喜欢。”

若只是做朋友,她可以包容萧楚睿的这些心思,但要做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她想想都觉得心累。

不管是以前的莫小蝶,还是来到这里后的莫小蝶,萧楚睿这种类型的男人,从来都不是她的理想伴侣。

萧楚睿一直一言不发地看着她,忽地眉眼一沉,从腰带上扯下了一块通体通透的玉,“啪嗒”一声放到了桌面上,莫小蝶心头一跳,愣愣地看着他,不懂他到底想做什么。

萧楚睿依然紧紧地盯着她,低低唤了一声,“青龙。”

青龙立刻飞身下来,跪在萧楚睿面前,“主子有何吩咐?”

心头却是无比担忧,果然,他的预感成真了!主子真的被甩了!主子此时那黑沉的脸色,他只觉得看一眼就能让他做一个月噩梦!

不过,惊恐之余,又莫名地有一丝心酸,魏娘子实在是好狠的心!

萧楚睿只觉得喉咙处被堵住了,半天,才艰难地发出了暗哑的嗓音,“从今往后,魏娘子便是你真正的主子,魏娘子的情况,你不用再向我通报。”

青龙一惊,猛地抬起了头,“主子!”

萧楚睿却只是淡淡道:“这是阁主令。”

青龙心头震颤,然而主子飞燕令都拿出来了,他知道这件事已成定局,只能低头道:“是!青龙领命!”

莫小蝶终于明白了萧楚睿在做什么,连忙道:“你不用……”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一脸疲惫无力的男人低低打断,“你若早些跟我说你不喜我这样做,我定然会尊重你。”她可能永远不知道,他心底对她的执念和渴望,有多深。他顿了顿,低声道:“不管你信不信,在处理对你的感情上,我由始至终,没有任何谋算。”

一些少年郎情窦初开的小心思,完全只是他下意识的行为,若他有意谋算,她如今可能已经再次成为他的夫人。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了自己的一颗真心,却不承想,被弃若敝屣。

他顿了顿,眼中突然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看向莫小蝶,“若是如此,你……”

莫小蝶抿了抿唇,打断他的话,“萧楚睿,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对你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我们不合适。”

……

萧楚睿走后,莫小蝶坐在床边,发了好久的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小树林初见那一回,她能确定萧楚睿对她完全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之后的几次相处,他们之间也是平平淡淡的,甚至互相还有一些警惕。

好像,开始有了一点暧昧的,是他第三回过来见她的时候,她不小心按住了他的手背,古人对于肌肤相亲,是很看重的吧,即便是常年闯荡江湖的浪子。

似乎怎么想,都是她先越界啊,即使是无意的,莫小蝶叹了口气。

辛夷担忧地看着她,拿来干净的毛巾道:“娘子,先把头发擦干吧,小心着凉。”

辛夷给她擦头发的时候,她目光触及小厅桌面上的银票和那块玉,在她决绝地拒绝了萧楚睿后,他默默地、眼神幽深地看了她一会儿,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连桌子上的东西都没拿。

她说得那么决绝,想来他对她的心思,也彻底断了吧。

他们以后,估摸连普通朋友也做不成了。

心情一时有些低沉,辛夷给她擦完头发后,莫小蝶便把青龙唤了进来,把那块玉和五百两银票交给他,道:“把这个还给你家主子罢。”

青龙带着怨气看了她一眼,这女子,太狠心了,太狠心了!便是手起刀落的刽子手也没有她狠心,至少人家都是一刀毙命,而不是一而再地折磨人。

只是他如今的主子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主子了,他被抛弃了,青龙有些委屈,低头道:“从今以后,属下的主子只有魏娘子一人。”

莫小蝶一愣,“你不用如此……”

“这是阁主的命令,从今以后,属下的主子只有魏娘子一人!”

莫小蝶又尝试拒绝了几遍,然而每回青龙都只是拿那一句话堵她,她无奈,只能揉了揉额角道:“行罢,你把这些东西还给萧二郎。”

青龙幽幽地看了她一眼,莫小蝶额角青筋微跳,终于有些忍无可忍,眯了眯眸道:“怎么,你有什么意见?”

青龙心里真是又委屈又替主……以前的主子不值,不甘不愿地道:“没有!是!”

临走前,他终是忍不住,幽幽地道:“属下斗胆说一句,萧郎君应是特意把这块玉留给主子的,因为,主子似乎不相信他。”

莫小蝶一愣,心里一时不太好受,她说的那些话,可是伤害了他?

她看了一脸期待的青龙一眼,抿了抿唇道:“以后,还是唤我娘子罢。”顿了顿,道:“这是命令。”

听她喊她主子,怎么听怎么别扭,还让她越发愧疚。

青龙没想到等来的是这么一句,忍不住瞪了莫小蝶一眼,转身离去。

别以为他是没脾气的,他今晚、今晚就离家出走,让魏娘子知晓他的厉害!

……

因为这件事,莫小蝶晚上辗转反侧了半天,才终于入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藏着事,她做了个很奇怪的梦,梦里一片漆黑,却有哀怨的女声,不断从八面八方传来。

“替我们报仇……”

“你要替我们报仇……”

“求求你了,我们死得好惨啊,死得好惨啊,一定要替我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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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提着大刀闯进来了

因为晚上睡得不好,莫小蝶第二天起来,头有些晕晕沉沉的,想到那个奇怪的梦,她眉头微皱。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可能萧楚睿的事情,对她影响太大了,竟然都做起乱七八糟的梦来了。

所幸,这种情况也不过发生了一晚。

接下来,秋日越来越盛,转眼就到了八月底,这期间,萧楚睿没有再来找她,只是时不时地,会让身边的人给她送些小玩意来。

有时是些小零嘴,有时是些女孩子喜欢的精巧玩意儿,有一次,还送来了一条呜呜低叫的小奶狗。

小心翼翼的讨好,仿佛生怕遭了她厌弃。

莫小蝶心里越发地不好受,如果说她之前从没有把萧楚睿往那方面想过,自从知晓了他的心思后,她惊讶之余,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每每想到他那天离开时那低沉寂寥的神情,心头就微涨微酸。

她觉得这定是心里的罪恶感所致,她那天说的话太过了,虽然她确实是这样想的,但她完全可以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说出来。

只是,伤害已经造成,她再后悔也没办法了,只能在这件事上更小心翼翼,防止对他造成更大的伤害。

那些他遣人送过来的东西,她都拒绝了,既然没法接受他,就不能给他希望。

随着时间流逝,他终会想明白的。

这一天,莫小蝶刚起床洗漱完,去厨房拿早餐的蝉衣便一脸惊恐地冲了进来,大声道:“娘子,不好了!不好了!”

辛夷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这么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到时候别人又要说娘子房里的人没规矩了。却听她道:“林大爷……林大爷来了!拿着刀子闯进侯府来了!”

莫小蝶一怔,一颗心顿时高高提起,林大爷?她认识的林家大爷还能是谁!心里顿时又是不可置信又是讶异,赶紧穿好衣服,头发只松松别了个髻,就急急地走了出去。

刚拐进了通往侯府正院前厅的回廊,她就听到那里乱成了一团,嚎叫声、哭喊声、怒骂声混在一起,仆婢们都偷偷探头往前厅里瞧,却都不敢过去,有个男人的粗犷声音异常明显,便是离得远,莫小蝶也能听出那男人的情绪十分激动,就在这时,还突然炸开一声瓷器摔碎在地面的声音,跟在莫小蝶身旁的蝉衣顿时一个瑟缩,莫小蝶皱了皱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此时前厅里,郭氏正由她的两个婢女扶着,和梅氏一起瑟瑟缩缩地躲在角落里,南平候挡在他们面前,朝正站在大厅中间的一个蓝袍中年男人怒目而视。

侯府二爷魏成缩在最边上的椅子里,整个人战战兢兢地蜷成了一团,企图让自己消失。

偌大的前厅剑拔弩张,仿佛下一秒就要变成血腥的战场,而营造出这一氛围的,正是那蓝衣男人。

只见他生得魁梧,颔上留着一把长长的胡子,一张宽脸上,浓眉高高竖起,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此时他全身的肌肉都鼓了起来,脸色通红,呼吸大喘,右手紧紧握着一把两尺来长的杀猪刀,要杀人一般盯着面前的几人,咬牙,恨到骨子里的声音仿佛天边响起的轰雷声。

“魏、均!当初你来求娶我小妹时,都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你脑子被襄阳城的荣华富贵糊成了一坨屎,行,我来提醒提醒你!

你当时当着我阿爹阿娘,还有我们两兄弟跪地磕头,说会好好对萱娘,你说你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就算吃糠咽菜,也定然不会让萱娘受委屈,萱娘过的日子,不会比她在家里差。

你当初不过是个小混混,三天两头上街跟人打架,饿了就去店里耍流氓赖账,说你当时是渝州恭城一条人人喊打的狗也不为过!你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救了我小妹一回,我小妹心善,一定要以身相许报你恩情!好!好!阿爹阿娘心疼小妹,见你又似乎一片诚心,赔了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嫁了,到头来却是落得什么结局?!”

想起被他们两兄弟呵护长大的娇娇妹子,林旭海眼睛仿佛充了血般,手中的刀猛地砸碎了旁边小几上的又一个花瓶。

大厅里的女人顿时又尖叫连连,猛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

南平候盛怒的脸上,悄然滑过一丝心虚。

“她拼死给你生了个儿子!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你在做什么?你在前方军营,享受着萱娘耗尽嫁妆把你推上去的将军之位!锦席笙歌,美人作伴,还有一群巴结你讨好你的走狗,可不快活?!那个为你付出了一切快要死去的女人又算什么?萱娘身边的人心酸,想唤你回去看看萱娘,却连你的营帐都进不去,得到的只有一句——非军事要务,不得惊扰将军!

非军事要务,非军事要务……哈哈!不过是一个乡野混混组建起来的草台班子,靠吓唬吓唬战乱中的百姓撑场子,敌人来了,脚底抹油跑得比谁都快!要不是你又走了狗屎运救了官家,你算什么?啊?你说你这样的人渣,老天怎么就瞎了眼,没把你收了去,还让你……还让你他娘的踩着尸骨未寒的萱娘当了个南平候?!”

“你不配!你不配萱娘对你的用心!不配萱娘拼死为你生下的几个孩子,喊你一声爹!”

这一桩桩一件件,已是憋在林旭海心头许多年,但为了萱娘,为了萱娘留下的几个孩子,他生生忍下了。

此时一朝爆发,便如来人间索命的阎罗,让真正杀过人的南平候都有些憷,见林旭海终于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喘气,南平候梗着脖子道:“大胆!这可是官家御赐的南平候府,岂容你这等粗人……”

“哐啷”一声,林旭海直接用杀猪刀把右手边的小几砍成了两半,眼中的火苗仿佛要朝南平候扑过去,把他生拉下地狱。

大厅里的女人叫得嗓子都要哑了,郭氏牙齿打颤,恨声道:“疯子……这是个疯子!来人啊!把他给我撵出去!送去衙门……”

“你这毒妇给我闭嘴!”林旭海猛地一挥刀子,喷火的眼神立刻转到了郭氏身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怒极反笑,“衙门?哈哈!衙门!那敢情好!我们一起上衙门去,让清官大老爷给我们评评理,看我们林家这些年专程送来给我几个外甥的银子和物件,到底都去了哪里!都用在了谁的身上!”

南平候和郭氏顿时身子一抖,脸上闪过惊慌。

“我那大外甥女,出嫁时竟只有区区二十台嫁妆,还有我那小外甥女,嫁入皇家,竟连一百台嫁妆都没凑够!成了全襄阳城的笑柄不说,还让她在长公主府,处处被人瞧不起!”

林旭海说得痛心疾首,想起这些年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小妹的几个孩子所受的委屈,他一个七尺汉子都忍不住落下泪来,“还有我那小外甥,我妹子用命生下来的小外甥……这么多年来连个正经的先生都没有!甚至一度,被人克扣吃食,克扣俸禄……差点成了个废人!

魏均,这可就是你对萱娘为你掏心掏肺的回报?可就是你对待几个没了娘的孩子的怜惜?!你可还有脸?你可还懂耻辱两字怎么写?!哈哈!你懂的话,就不会理所当然地把我林家每年送来的五百两银子据为己有!你懂的话,就不会让我两个外甥女,出嫁时的嫁妆扣去我们林家送来的,就剩那连普通人家见了都要耻笑的一丁点!

魏均,你没脸没皮!你就是条没有良心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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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南平候气得浑身发抖,只有瘪种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才会不生气!抖着嗓子道:“你这莽夫!初到襄阳城就带刀闯进官家御赐的南平候府,还敢辱骂朝廷亲封的侯爵,我就是立刻把你拖出去打杀了也没人敢说什么!”

林旭海哈的一声,讥讽道:“我今日提着刀子进来,就没想息事宁人!把这件事闹大罢!你把我打杀了,我就让我林家的人带着我的尸首直接告到襄阳城衙门去!告你侵吞我林家家财,贪婪无耻!告你放任续弦欺压原配子女,枉为人父!告你为掩盖你这些恶行,随意打杀你的大舅子,阴狠毒辣!此等不仁不义之辈,我就看看襄阳城城尹如何判决!这天子脚下,是否有王法!”

南平候脸色一白,暴跳如雷之余不禁心惊肉跳,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咬牙嘴硬道:“我们南平候府何时侵吞了你们林家家财!你别仗着你是我南平候的大舅子就血口喷人!”

“哈哈哈!魏均!你还想抵赖不成?!”林旭海龇牙咧嘴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纸,往他面前狠狠一扔,“这些年送去给南平侯府的东西,我们林家一桩桩一件件都白纸黑字记着!

你不想认?呵呵,好,很好。”

在漫天飞舞的白纸中,他忽地举起刀子,指了指摆在厅堂两侧的两个半人高的白釉婴戏纹八方四系瓶,咧牙道:“这两个花瓶,是我阿爹崇德五年给我小妹买的,小妹出嫁时没带过去,四年前我遣人送银子给南平候府时,让他们一并带了过来,打算放入我给子清的添妆中,买花瓶时的收据,还好好地在我书房的柜子里躺着!”

大刀又一甩,指向了主座后面裱着的一副踏马图,恨声嗤笑道:“这副秋日踏马图乃当世大儒徐景洪的真迹!是我二弟当初为了庆贺承轩十岁生辰,特意请人到那时刚好到渝州出行的徐先生处,三顾茅庐,用千金求来的珍品!”

“还有!”大刀又一甩,这次指向了一脸苍白的梅氏,梅氏见明晃晃的大刀直直指着她,竟吓得尖叫一声,当场晕了过去,顿时,厅堂里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林旭海却恍若未觉,越说越是火大,忍不住又狠狠地劈碎了一旁的一张椅子,直接破口大骂:“这贱妇身上带着的那套翡翠首饰,是子宜当初及笄时,我遣人送来的及笄礼!这贱妇有何资格佩戴?!”

南平候和郭氏心头狂跳,身子已是抖成了筛子,他们震怒恼恨,却一个字都无法反驳!

因为林旭海说的,都是真的!

郭氏咬得后槽牙生疼之时,忍不住怨毒地瞪了晕倒在地的梅氏一眼,简直想一脚把她踩死,这蠢货!明知道是林家人找上门来算账,竟还带着这一套首饰出来招摇!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南平候捂着胸口,拼命压抑着疯长的怒火,他知道这件事他们没法辩,要是真闹上公堂,他们南平候府只会再一次成为全襄阳城的笑柄,不禁深深吸了口气,咬牙道:“你到底想怎样?!”

“我想怎样?”林旭海一挥刀子,架在了肩膀上,笑出了一口阴森森的白牙,“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我今天就让你们全部吐出来!十天之内,你们必须把从我林家送给我那几个可怜外甥的钱财中昧下的东西都还回来!要是少了一件……”他充血的双眼缓缓扫过南平候府一脸绝望的众人,低吼道:“我们就公堂上见罢!”

郭氏身子猛地一抖,失控一般大吼,“不可能!”

别说那些东西很多都已经没了,就是让她把现存的拿出来,也是剜她心上的肉啊!忽地,她看到了出现在门口的莫小蝶,顿时仿佛看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般尖声大叫:“子宜?子宜你来了!你快来劝劝你大舅,这些年我管着偌大一个侯府,可能不小心有哪里怠慢了你们姐弟,但大事上,我自认待你们如亲儿!

上回、上回轩儿的事,都是那些下贱的仆婢私自做出来的,你大姐与我说了后,我便立刻处置了那些个贱蹄子!子宜,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快来跟你大舅说说,这些年我都是怎么待你们的!”

嘴上乱七八糟地说着讨饶的话,那双眼睛却露出凶光!

莫小蝶不禁嘲讽地扬起嘴角,到这时候了,这女人还不肯真正服软,竟还妄想威胁她!

林旭海在听到郭氏喊出“子宜”那瞬间,心头便微颤,猛地转头,见到婷婷立于眼前的娇美女子时,一双眼睛,终是湿润了。

像啊!太像了!他原本以为子清已经像极了萱娘,却没想到,子宜跟萱娘,更是像一个模子印出来那般。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竟然年纪轻轻就经历了那许多足以把一个女子毁掉的事情,他一时痛彻心扉,只呆呆地看着莫小蝶,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莫小蝶看了看傻了一般的大舅,想到他一大清早到达襄阳城便闯进了南平候府,都是为了他们姐弟,不禁心头一暖,又看了看还在凶狠地瞪着她的郭氏,嘲讽地一弯唇,“是呢,母亲待我们姐弟,看起来确实没话说!”

毕竟郭氏向来会做面子功夫,所有坏事,她都找好了替罪羔羊,真要挑她的错,一时还真挑不出来。

郭氏顿时心头一喜,连莫小蝶那阴阳怪气的语气都没心思去管了。

却忽地,听到她继续道:“可是,这跟大舅的要求有什么关系吗?”

郭氏的嘴角扬到一半,顿时僵了,莫小蝶歪了歪脑袋,看似娇憨实则目露冷光道:“虽然那些东西是大舅二舅送给我们的,但想来父亲母亲误会了,以为那些东西是大舅二舅送给我们侯府的。

但是,舅舅们才是这些东西的主人,他们要把东西送给谁,就送给谁,这一点,子宜也没有权力干涉呢。父亲母亲要是不小心误会了,还给舅舅们便是。”

莫小蝶一脸“这多大事”的表情,慢悠悠地又吐出了几个字,“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不是么?”

南平候和郭氏彻底说不出话来,被莫小蝶这轻飘飘的几句话堵得双眼发红,身子发抖。

林旭海微愣后,忍不住哈哈大笑。

不愧是他的外甥女!这半点亏都不愿吃的模样,他喜欢!这可比她娘当初有出息多了!

门外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的两个男子也听到了莫小蝶这几句话,慌张的步子不由得顿了顿,看着不卑不亢地站在大厅中,丝毫不露怯的女子,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文雅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身旁的弟弟。

难怪这小子只见了人家几面,就看上了。

他一开始还担心是否少安太过孟浪,如今却是觉得,这样一个女子,确实有瞬间吸引人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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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第99章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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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是个奇女子

林心莲不回答,莫小蝶也不勉强,只弯了弯唇,道:“你觉得,这不过是一锭银子,可是如此?”

林心莲咬了咬唇,只觉得她在耍她,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佛祖曰,你心中所想,便是你眼中所见。”莫小蝶气定神闲道:“你觉得这只是一锭银子,我看到的却是可以饱腹的食物,可以蔽体的衣服,更甚者,它是可以把我们载向远方的各种出行工具,有了它,我们不但衣食无忧,还能出远门,求学、游学、拜访亲友……它是我们可以自由生活的保障。

往更大地说,它还是让我们大夏朝繁荣昌盛的基础,小到保证每个城镇的官府正常运作,大到开仓赈灾、安置难民,甚至组建军队、筹备粮草、抵御外敌、保家卫国,这每一件每一项,都需要用到你方才口里说的,侯爵之家看不上的黄白之物,便连官家,估摸也不敢说出钱财乃阿堵物这种话。

否则,朝廷何苦设立户部?何苦每年都要征税?不过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罢了!

那些说看不上银子的俗人,要不是自命清高的腐朽文人,要不就是心口不一的伪君子,很不巧,我两者都不是,这一点,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表妹,你说呢?”

众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莫小蝶,万万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一番意义深远、格局宏大的话。

林少堂更是讶异地微微张大了嘴,那可不是一般的闺阁女子能有的见识。

这段话,便是写进科举的策论中,也是当得的!

他这个小表妹,可真是一再刷新他对女子的看法!

魏承轩心里的火也慢慢散了,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家二姐,他二姐果然从来不会让他失望!才不是那毛都没长齐的丫头能随意讨论的!

林心莲原本也有些怔然,然而看到周围人都一脸佩服地看着那女人,连那人也是,忍不住咬了咬唇,跺脚道:“你就装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不守妇道被以前的夫家休弃的,你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好女人!”

这下子不止秦氏了,连林少安也冷了脸,呵斥,“莲儿!”

林心莲咬唇瞪了他一眼,一转头跑进了屋子里。

小秦氏连忙跟着跑了进去,“心莲!”

秦氏一脸尴尬不安地看向莫小蝶,扯了扯嘴角道:“那丫头被我们宠坏了,子宜,你别放在心上。”

莫小蝶看了看她有些尴尬躲闪的眼神,蹙了蹙眉,心中掠过一抹怪异之感。

虽然原本热闹闹的团聚气氛被林心莲泼了一盆冷水,但在林旭海林旭洋两兄弟的热情招呼下,这一小插曲很快过去了。

晚上,魏子清夫妇也过了来,一进到屋里,袁鸿杰就一脸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们来迟了。”

众人热热闹闹地寒暄了一番,便围在一起开饭了。

林少堂一直围在袁鸿杰身旁,眼睛闪闪发光地问他关于翰林院的各种问题,翰林院可是每个读书人梦想的殿堂!便是袁鸿杰只是在里面当了个小小的编修,也足够让林少堂崇拜崇敬了!

他这回来襄阳城是为了明年的春闱,若他过了春闱,再过了殿试,就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了,因此看到一个翰林院的人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他还能吃得下饭已是很淡定了!

袁鸿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充满憧憬的眼神,不由得微微苦笑。

他也曾经有这么一段因为无知所以充满干劲的时期,只是在宦海沉浮多年,他早已失去了这份赤子之心。

想起这些天工作上的烦心事,便是在这难得的团聚时刻,他紧蹙的眉眼也无法完全舒展开来。

秦氏一向细心,见袁鸿杰一直只是在喝酒,都没怎么动筷,关心地问:“鸿杰,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陈氏看了看袁鸿杰都没怎么下去的饭碗,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少堂,别吵着你表妹夫吃饭,有什么事,等吃过饭后再聊也不急。”

袁鸿杰连忙笑道:“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工作有些繁忙,自己都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秦氏一愣,问:“可是发生什么了?”

袁鸿杰笑笑,“也没什么,就是这些天,我总有种自己在被人跟踪的感觉,因此时不时就会晃一下神,可是怎么会有人跟踪我呢,应该只是错觉。

倒是我的不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和少堂表弟说话时都分神了,劳烦舅母们替我担心了一把,还连累少堂表弟被误会。”

众人都愣然了一瞬,莫小蝶微微蹙眉,细细地看向袁鸿杰,然而,只从他脸上看到了无法掩盖的疲惫。

她直觉有什么发生了,可袁鸿杰明显不想多说自己的事,随便找了个话题,便把自己摘了出来,席间又再次热闹起来。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喝得脸色通红的林旭海哈哈一笑,大力地拍了拍桌子道:“你们可知道,我们这回这么急着从渝州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陈氏嗔了他一眼,对大伙儿道:“大爷醉了,大家多担待哈!”

林旭海不乐意了,眉头紧紧拧了起来,“醉什么?!你这妇道人家不懂别乱说,我这是高兴!高兴!我两个外甥女都出落得亭亭玉立,我的小外甥也长得那么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芝……芝……芝麻玉树!”

林少堂无奈地抚了抚额,轻咳一声严肃道:“阿爹,是芝兰玉树。你方才不是在说我们急着从渝州赶过来的原因么?表弟表妹们可都巴巴地等着听呢。”

再让自家老爹说下去,他仅有的二两墨水都要被倒光了!若明天他酒醒了,发现他没有拦着他在表弟表妹们面前丢脸,非要追着他打不可!

“哦哦,对!对!”林旭海被轻而易举地转移了注意力,又哈哈一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看向莫小蝶,“子宜啊!哈哈,子宜啊!你可真是个奇女子!你的脑袋瓜子里到底是怎么装着那么多……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点子!倒是害得我看了你写的那些点子后,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踏实!简直想立刻飞奔到襄阳城找你啊!那劳什子中秋也不过了!反正也就是重复每天做的那点子事,吃吃喝喝睡睡嘛!哪及得赚钱重要!你说是也不是?哈哈哈!”

莫小蝶忍不住微微扬唇,这大舅也是率真得可爱,这话说得,她一时竟无言以对。

其余人均是一愣,除了林旭海刘旭阳和林少安,他们都不知道莫小蝶给他们出的点子是什么,事实上,他们都以为那只是刘旭海两兄弟急着见自己几个外甥想出来的借口,这会儿听到林旭海这么说,不禁有些讶异。

子宜到底给他们出了什么点子,竟让林旭海如此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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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针锋相对

陈氏回过神来,没好气地瞪了自家男人一眼,“你这满身铜臭味的,可别带坏了孩子,我们子宜可是襄阳城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便是承认自己喜欢银子这种事,也能说出那么一大段高深的话来,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听了都忍不住觉得好有道理,果然不愧是京城里长大的女子!若不是子宜早被二叔家的少安看上了,她还想把自己娘家的侄儿介绍给她呢!

毕竟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子宜遭了先前那一番罪,别说她娘家的侄儿了,便是少安也是没资格肖想这样的女子的!

原本她还有些担心有过那般名声的女子会是个不好的,现下相处下来,不由得暗暗心惊,子宜哪里是不好,简直是太好了!

那件事也许只是个误会,虽然有些遗憾子宜不是皇室中人了,以后少堂入了官场,想说找个来头大的帮着保驾护航是没着落了,但皇家到底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只能仰望的存在,也许在他们看来子宜是顶好的,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没什么特别的女子,随随便便休了也不可惜。

倒是便宜少安了。

林旭洋拍了拍圆滚滚的大肚子,也哈哈一笑,“大嫂,你可别怪大哥,便是我在看了子宜那些点子后,也恨不得日行八千里赶到襄阳城!我行商三十载的经验告诉我,子宜那些点子可了不得,说不定能颠覆所有商人的观念!”

魏子清听到两个舅舅的话,心里越发地惊讶和好奇了起来,不由得问:“子宜啊,你到底给舅舅们出了什么主意?”

自家小妹当初把写有自己点子的信给林少安的事,她是知道的,但她只以为是子宜为了表达自己心意随随便便写的,却没想到,这点子竟获得了大舅二舅如此高的赞赏和推崇!

不过,她现在觉得自家小妹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都是寻常事了,她都懒得去惊讶了。

因为她发现,惊讶不过来!

莫小蝶也是冲着林家在襄阳城开店的目的来的,既然林家进京了,她的赚钱大计也就开始了!当下也不扭捏,扬唇道:“我听闻舅舅们想把药堂生意做到襄阳城来,但襄阳城地处繁华,贵人遍地,子宜只是粗略打听了一下,绵延百年的老字号药堂就有三家!襄阳城最大的药堂,更是大夏三大家族中的郭家宗亲开的,向来有郭家在后头撑腰。

我从二表哥那里得知,舅舅们也熟知这情形,对能不能在襄阳城站稳脚跟很是担心。在这种情况下,子宜有了个想法,既然普通的路子走不通,不如——”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被女子吸引了注意力,林旭海林旭洋更是屏住了呼吸!没想到子宜不仅对他们的困境如此明白通透,还把情况打探得那么清楚!

这简直完全超越了他们的期待啊!

莫小蝶扫了他们一眼,干脆利落道:“奇兵突袭,攻其不备,出其不意!咱们绕个弯,不开药堂,做药膳饮食!”

众人均是一愣,倒是没想到这女子脑子竟灵活如斯,没有死揪着一条路走,想到了开辟一条新路。

只是药膳听着新颖,却没有人专程开过做药膳的店,这东西会受老百姓欢迎吗?

魏子清第一个提出了异议,“可是,子宜,食疗是咱们老祖宗的东西,襄阳城的世家大族,哪个家里的厨子不会做药膳?更甚者,他们会专程研究怎么做,便是开了,可能也吸引不到世家大族的人。”

莫小蝶一挑眉,看向魏子清,“大姐为何觉得只有世家大族的人会光顾我们的药膳馆?”

魏子清下意识道:“药膳这么精细的吃食,一般百姓都不会去肖想,而且做药膳一般要用到名贵的药材和食材,只有世家大族能吃得起……”

“大姐,谁与你说,药膳便肯定是精细的吃食?做药膳必须用到名贵的药材和食材了?”莫小蝶眼神闪亮,魏子清显然对药膳的定义有了误解,应该说,大部分人都对药膳有这样的误解,以为只有放上名贵药材和食材,细烹慢调出来的珍馐,才当叫一声药膳。

魏子清怔了怔,就见自家小妹扬了扬精巧的下巴,道:“大姐说得不错,我们的老祖宗很早之前就开始把药材和我们的吃食结合起来,做出既美味又有疗效的食物,但那绝不是只有世家大族能享用的东西!

其实药膳早在不知不觉中就进入了普罗大众的生活了,例如夏季暑湿感冒时,人们会采摘荷叶,做荷叶冬瓜粥;感觉自己积食、消化不良时,会做蜜饯萝卜或把姜放进醋中浸泡着喝;女子产后缺乳,会用猪蹄做各种菜式好让她们下奶……

虽然这些菜式很简单、很基础,但它们确确实实,是有着治疗功效的药膳!

但大姐也说得对,更多更精细、更对症下药的药膳方子他们是不知道的,它们或是藏在世家大族的厨房里,或是藏在个别厨子的脑子里,普通百姓也没有能力知道。”

莫小蝶在这两个多月一直没闲着,做了许多功课。

在古代,食谱和药方一般,被视为一个厨子的安身立命之本,被捂得死死的,一般不可能外传。

因此魏子清和大部分人会产生药膳只是世家大族能吃的东西,也不难理解,因为普通百姓哪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捣鼓那玩意儿!

“好的药膳,定然不是厨子一个人能研究出来的!药膳除了美味,更重要的是它的功效,什么药材和食材能有什么功效,它们加在一起会不会相冲,会不会对人体有不好的影响,这都是很专业的,需要精通医术的人才知道。

所以我敢说,天底下真正精通药膳的厨子,寥寥无几!便是那些世家大族中的厨子,研究出来的也许只是一些皮毛!”

跨行业合作这概念,在这时代估计是还没有的,莫小蝶一直观察着众人的表情,见他们神情专注,连呼吸都似乎随了她说话的频率,嘴角更往上扬了扬,道:“而好的大夫,我们林家不缺,药材,更不缺,好的厨子,去找、去招募便是了。”

莫小蝶最后一锤定音,“我们要做的,便是所有人都能吃、都愿意吃的药膳!”

明明少女神色平静,说出口的话虽然有力,却也没有什么大的情绪起伏,大厅里的一干人等却听得热血沸腾,一时只觉得这样一家面向所有人的药膳馆已经开了,客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生意做得热火朝天,银子长了脚一般拼命往他们兜里跳,拦都拦不住……林旭海首先一拍桌子,大叫一声,“好!”

顿时,其余人也纷纷议论起来,皆是一脸兴奋,显然都觉得这个点子十分可行。

忽然,一直板着一张脸没作声的林心莲却低低一笑,这一声阴阳怪气的笑顿时让所有人都静了静,秦氏一脸恼怒,刚想说什么,开口的速度却比不过自家女儿,“表姐果然好点子,不愧是叔叔和阿爹都佩服的奇女子!但我听下来,倒是有个疑问呢,听表姐说的,做这样一家药膳馆其实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我们林家做得,襄阳城中其他药馆难道就不做得?若他们反应过来,也效仿我们开药膳馆,我们林家的困局依然没解!”

所有人一愣,都下意识地看向莫小蝶,秦氏也忘了呵斥自家女儿了。

虽然心莲这话有故意找茬的嫌疑,但确实啊!这样一想,这药膳馆的门槛虽然高,但襄阳城中其他药馆绝对有做起来的能力,届时,他们虽然抢占了先机,却又如何能防止其他药馆用他们在襄阳城的影响力拉拢客人?

莫小蝶看向一脸讥诮地看着她的小丫头,眯了眯眸。

很好,虽然不知道原因,但看来这小丫头是真的针对上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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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与她有关的秘密

莫小蝶迎着众人的视线,慢悠悠道:“他们要效仿,便让他们效仿好了,他们争相效仿,才能说明我们的东西是好东西。”

众人一听,都脸色一变,这是什么回答?若是一个能赚大钱的点子想出来只是为了给别人提供思路,还不如不做!

林心莲轻蔑地一笑,别开了眼睛。

陈氏眼眸微闪,看来他们还是高估了子宜,难怪子宜无法在皇家生存下去,不是说她不好,是还不够好。

秦氏却暗暗松了一口气,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她还担心子宜光芒太盛少安会压不住,现下这样,却是正正好。

魏子清夫妇和魏承轩都担忧地看着莫小蝶,厅堂里静默了一瞬,忽地——

“哈哈!子宜,你就别吊大家胃口了!”林旭海大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打了个酒嗝道:“把你脑袋瓜子里所有能惊掉人下巴的点子都倒出来!你还怕你的两个舅母和表兄弟们真的惊掉下巴不成?”

林旭洋呵呵笑着,若有所思的眼神撇过自家女儿,道:“子宜啊,你方才说的那些话只是开了个头,二舅一直等着你详细说说那让二舅有日行八千里冲动的部分呢!”

众人一听,均是一愣,又暗暗心惊,莫非子宜方才是故意藏拙不成?!

莫小蝶嘻嘻一笑,“子宜不过是想皮一下,倒被舅舅们毫不留情地拆穿了。”

说着,淡淡地看了一脸讶异的林心莲一眼,道:“行业竞争自当难免,表妹说得对,我们是要先想好对策!怎么把客人死死地拢住,一直以来是各大商家烦恼的问题,但人都有喜新厌旧的天性,不管你的东西做得多好,有新的可以替代的东西出来了,多多少少会流失一部分客人。

这时候,我们要给他们一个留下的理由,一些别的地方无法提供给他们的东西!”

陈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只觉得这女子真真是……真真是她长了这么多年岁都没见过的类型,下意识问:“是什么?”

有人替他们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其他人便都不开口了,只紧紧盯着莫小蝶。

莫小蝶弯了弯唇,道:“其实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最原始的需求,即被人尊重,被人重视。

针对这一点,咱们来个新玩法,咱们店里设立一个贵宾制,只要付一定的入会费,便能享受一系列服务,例如吃饭可以享受七成优惠,逢年过节会有礼物,能参与我们的各种优惠活动……我们还可以修一个专门的贵宾室,只要我们店里的贵宾路过我们店,都能进来歇息,享受免费的茶水和点心!”

众人听得都是一愣,这……这是什么玩法?简直闻所未闻!

可是听起来,确实很新鲜、很有趣,别的服务先不说,光是贵宾室和免费茶水点心这一点,估计就能戳中很多人!

很多人平时上街,例如去采买、逛街或者做买卖,累了困了,最烦恼的就是到哪儿找一个地儿歇息,去茶馆酒楼吧,少不得要花银子,只是为了歇脚好像不值当。

蹲在街边吧,大男人便算了,女子却总是有些不雅的。

林少安常年跟着刘旭海两兄弟做生意,对商机的嗅觉比一般人敏感,顿时眼睛一亮道:“这个贵宾制,说不准能吸引襄阳城中的贵人!”

莫小蝶赞赏地看了一眼林少安,笑着点了点头,“二表哥说得极是!

虽然我说我们要做面向所有人的药膳馆,但我估摸,会上我们药膳馆的客人,大多还是中产……咳,温饱不愁且有一定余钱的人,这些人才会在填饱肚子之余,还对吃下肚子的食物有要求,例如商人、文人或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如果他们选择加入我们的贵宾制,主要原因应是为了省钱。

而二表哥说的贵人,到底和常人不一样,他们不缺钱,要吸引他们,还得加上一点……”

林少安听得入了迷,附和道:“是,这些贵人会加入,定然是为了排场,为了面子,为了彰显身份地位,给这些贵人的服务,必须更独一无二才行!”

林少安自然懂得人脉对于商人的重要性,要是当真能吸引一些贵人来,可是给他们店大大长脸!更是直接便是他们店的活招牌啊!还顺便解决了他们林家在襄阳城根基浅的问题。

对于这些贵人,便是赔些钱进去服务,或亲自去恳请他们加入,都是当得的!

若他们想办法拉到一个贵人入他们的贵宾制,这个点子就活了!

莫小蝶点了点头,道:“我们的贵宾制可以分级,贵宾室也可以修好几个,不同级别的贵宾用不同的休息室,入会费也各不相同。

当然,什么人能入我们的贵宾制,能入哪一级,都是要经过严格筛选的。”

林少安越听越是兴奋,注视着莫小蝶的目光,仿佛能放出光来。

这样一个贵宾制,简直是个天然的、经过了筛选的人脉圈子温床!

而且人脉这东西,不仅是他们做生意的需要,简直是各行各业都抓破脑袋想要的啊!要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你逛街累了来坐一趟,便有可能结交到各种人,会对你以后的事业、生意或生活有助益,那所有人不得抢破头进来!

即便更高级别的贵人在另一个贵宾室,你见不着摸不着,但你跟他是同一个店里的贵宾,说出去也长脸啊!

而你都花钱当了这个店的贵宾了,想吃药膳、甚至是日常吃饭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得是他们的药膳馆!

席上,也只有林旭海林旭洋和袁鸿杰听出了这两人对话中的门道,袁鸿杰不禁暗暗心惊,看了莫小蝶一眼。

子宜竟如此精通生意场上的人情世故,她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吗?

还是说,被休弃这件事对子宜的打击真的那么大,让她不但脱胎换骨,完全换了一个人一般,更是提升了心智?

袁鸿杰只觉得,今天,他再一次改变了对子宜的看法!

林心莲脸色苍白,牙关紧咬,忽然猛地站了起来,不顾自家阿娘不停在桌子底下掐她,大声道:“二表姐,你以为这就能永绝后患了吗?这贵宾制听着新鲜,别人也是可以效仿的,呵,到时你又能如何?!”

这下子,连不知道莫小蝶姐弟刚来这里时遭遇的事情的魏子清也忍不下去了,脸色微变道:“表妹……”

莫小蝶却干脆地打断了魏子清的话,看向林心莲的眼神透着清冷,“表妹,你要不停跟我找茬,我能跟你辩到明天,做生意自然都有风险,你怕这个怕那个,干脆不要做收拾行李回渝州好了!”

泥菩萨都有三分脾气,何况是她,她好声好气至今,是看在二舅和二舅母面子上,但她这般胡搅蛮缠,也别怪她不客气!莫小蝶冷笑一声,道:“遇到问题,不去想办法,只会一味害怕埋怨,表妹,我倒是要奉劝你一句,如果你一直这样,以后什么事都做不成!”

她想方案,都会把可能的风险和应对法子一并考虑上,她说的问题,她自然也早想好了应对法子,便是没考虑到的,见招拆招便是了,商场从来不是过家家,是个真刀实枪的战场,哪有什么都能预估好的?你拼不过别人,那是你没本事,输了也活该!

但她这样的态度,她是没必要再跟她浪费口舌了。

林心莲被莫小蝶说得脸色发白,一双大眼睛突然盈满泪水,猛地一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小秦氏一愣,也赶紧追了出去。

秦氏顿时满脸尴尬,林旭海一脸恼怒,似乎想发飙,被陈氏用眼神制止了,一直笑呵呵的林旭洋也微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转向莫小蝶一脸歉意道:“今天就到这儿罢,子宜,真的对不住,二舅教女无方。”

莫小蝶笑笑,只道:“不碍事,表妹尚小。”

只是她分明觉得,他们都在隐瞒着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显然与她有关。

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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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君子不可为

晚上,莫小蝶睡不觉,随便披了件衣服到院子里闲逛。

今天大舅二舅他们的异样,魏子清显然也察觉到了,临走前把她拉到了一边,轻声细语地跟她说了许多安抚的话,生怕她受委屈,最后,拉着她的手道:“子宜,若你觉得这个家让你不开心,便当大姐先前的话没说过罢。”

说这话时,她精致的眉眼间流转着浅浅的愠怒,她知道大舅二舅待他们三姐弟真心没话说,但大舅二舅到底是男人,忙的都是外头的事,一个女子在一个家中过得好不好,还得看内宅的人。

她那心莲表妹可真是好样的,就差把看子宜不顺眼几个大字写在脸上,而二舅母、大表嫂和大舅母,显然更偏向于心莲表妹,还明显有意包庇她,少安今天眼睁睁看着心莲表妹为难子宜,虽然脸上现出恼怒的神色,却也没有替子宜说一句话!

毕竟心莲表妹才是长期跟他们相处的人,他们觉得难做、觉得不忍,她也能理解,可他们对另一个人的不忍不能成为放纵她对无辜之人任性的理由,她在意的只有自家妹子!若是自家妹子进了林家还是要受委屈,她宁愿再费心思给子宜找一个更好的。

所幸,那郭家兄弟似乎还没有什么举动,他们还有时间。

莫小蝶哭笑不得,大姐先前对这门亲事多么满意她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轻易就改变了主意,但她知道这是大姐事事把她摆在第一位的原因,轻笑道:“大姐,你也要相信我才是,我自有分寸。”

那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虽然有些烦人,但对她构不成威胁。

而且,她也大概猜出了她这么针对她的原因。

林心莲没有见过她,若她是因为她过去的名声对她有偏见,表现出来的情绪应是藐视,然而她对她的态度分明是敌对,是愤怒,像吃了炸药般,又像被人抢走了心爱之物的小女娃,到了后来,甚至渗入了嫉妒,和因为无力产生的更强烈的愤怒。

她跟她第一次见面,能有的利益冲突只有是——争宠,和家里人的争宠,或者,和心爱男子的争宠。

如果单纯是和家里人争宠,秦氏面对她的表情不会那么尴尬躲闪,似乎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莫小蝶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林心莲对她的针锋相对,只能是因为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担了名义上兄长一职的林少安!

送走魏子清后,魏子宜和魏承轩往林家为他们准备好的房间走去,却在房间门口,见到了似乎等了许久的林少安。

见到莫小蝶,林少安双眼微微一亮,扬起一个略带羞涩和歉意的笑容,“子宜,有没有时间,我们聊聊?”

莫小蝶还没说话,魏承轩便撇了撇嘴,道:“二表哥,这么晚叫我二姐出去,不好吧?”

看到魏承轩眼中透出的浓浓不满和敌意,莫小蝶不由得失笑,这小子,想来是憋了很久了。

林少安常年走南闯北,什么人没接触过?自然立刻看出了这小表弟对他的不善,也立刻想到了原因,脸上一时更是歉然了,还带了丝无奈,“今天的事,是莲儿不对,我作为她兄长代她向你们道歉。”

魏承轩哼了一声,还待说什么,莫小蝶已是没好气地拍上他的脑袋,“好了,你二姐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在这儿摆起架子来了,再说了,你为难你二表哥做什么,你二表哥对你不够好吗?你柜子里有好几套衣服还是人家送的云锦做的呢!”

魏承轩捂住自己的脑袋,很有些委屈,二姐懂什么,他生气才不只是因为那连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他今天偷听到二舅和二舅母说话,才知道他们想撮合二表哥和二姐,他顿时炸毛了,二姐才回来没多久呢,怎么可以这么快又嫁出去!他第一个不同意!

因此林少安在他眼里,就是个觊觎他二姐的臭男人,他怎么可能对他有好脸色!

何况在他看来,没有能力保护他二姐的男人,都没有资格肖想他二姐!

最后,莫小蝶是在魏承轩幽怨不甘的眼神中和林少安走到了院子里。

两人走到了院子中间的假山石旁站定,林少安转身看着莫小蝶,脸上的神情很是懊恼,又说了一遍,“子宜,真的很抱歉。”

莫小蝶看着面前身姿颀长的清俊少年,他的气质不像萧楚睿,即使收着也溢出一丝无法忽视的锋芒,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是温和无害的,而且显然对别人的情绪很敏感,是个会下意识照顾别人的人。

他会养成这样的性格,倒是很符合他养子的身份,便是林旭洋夫妇再怎么把他视为已出,他也难免会产生一种寄人篱下之感,特别是和林心莲兄妹比起来,行事之间,不由自主就会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因此对于席上他没有开口为她说话的行为,她也是理解的。

莫小蝶看着他,若有所思道:“表妹可是心仪于你?”

林少安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地说了出来,脸上浮上两抹潮红,眼中划过一些惊慌,“莲儿还小,尚不懂男女间的情谊,等她大一些便会想明白了。”

莫小蝶皱了皱眉,轻笑一声,“十三岁,不小了。”毕竟在这里,女子十五岁便及笄,这时候还拿年龄来说事,只能是借口。

看着女子通透的双眸,林少安张了张唇,终于无奈道:“我只把莲儿当成妹妹,从没有旁的想法!”

说着,他看着被月色渡上一层柔和光芒的娇美少女,心头微微一热,明明在见到她之前,他心里对她是满满的怜惜,那时候在匆匆赶往襄阳城时,他脑子里想的都是怎么帮助这个可怜的表妹,至少,要助她度过这一次人生的大劫。

却不曾想,出现在他面前的,会是一个神情淡然,心志坚韧的美丽女子,不但看起来丝毫没有遭受了一次大难的颓然,反而抬头挺胸,丝毫不惧旁人对她的为难和冷眼,甚至积极地筹划着自己以后的生活。

这样的她,却是让他更为怜惜了,女子本弱,到底是经历了多大的绝望和痛苦,才会让她舍弃了女子柔软的一面,自己站起来撑起一片天?在她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为没有人可以倚靠,只能自己拼命地、不敢懈怠地往前走,不由得又强调了一遍,“子宜,在我眼中,莲儿当真只是妹妹。”

眼神也慢慢柔了。

以后的人生,若有这女子相伴,两人相互倚靠,会没有那么寂寞罢。

莫小蝶忽地,觉得周围的气氛似乎暧昧了起来,她不自觉地蹙了蹙眉,避开了林少安过于炙热的眼神,淡淡道:“嗯,我知道了。”

心里却是低低叹了口气,还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忽地,她感觉发髻处一重,她讶然地抬眸,就见面前的男子脸颊通红道:“这、这是我在恭城的市集上见到的,感觉很适合你。”

此时戴上一看,果然很适合。

说完,他便仿佛有些落荒而逃般地转身,匆匆走了。

莫小蝶有些愣然地摘下发髻上多出来的东西一看,竟是一枝制作精美的梅花嵌金白玉簪,上面两朵由白玉雕刻而成的梅花别致可爱,在月色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绝望地蹲在屋顶上的青龙快要哭了,娘唉,再这样下去,魏娘子真的要被野男人拐走了啊!

主子啊,你要给力一些啊!别魏娘子说了不喜你去找她监视她,就真的不找也不监视了啊!这么君子是追不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的!

他也就真的回不去主子身边了呜呜呜!

忽地,青龙眼中闪过杀意。

要不,在主子觉悟之前,他就把那些胆敢觊觎魏娘子的野男人都杀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

他不由得觉得这真是个好主意,就这样蹲在屋顶上认真考虑了起来。

莫小蝶忽地打了个冷颤,皱眉看了看天。

今晚这么寒凉,月亮都被云遮住了,说不准明天要下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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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砍奸夫

此时,皇宫东宫。

萧楚睿抱臂坐在窗边的榻上,一只长腿在榻上舒展开,另一只随意地搭在地上,脸上半点笑意也无,微抿的嘴角透出凌厉的锋芒,眉眼间隐隐含着一丝疲惫,此时他正抬起一只手,慢慢地按揉着眉间。

坐在书桌后的朱呈偷偷摸摸看了他几眼,见他一直是这个死样,终于忍耐不住了,咬牙道:“那个萧某人,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一副被小娘子玩弄后又抛弃了的醉生梦死样,你……”

忽地,一阵冷光袭来,朱呈一个瑟缩,他不会猜中了吧?!

然而那可是楚睿啊!楚睿啊!怎么可能被小娘子玩弄又抛弃!也不可能是他玩弄人家小娘子啊!

这家伙,若会乖乖让小娘子近他的身他就不姓朱!

在一旁假装捧着书实则在暗中观察的杜宇淳给了朱呈一个别有意味的眼神。

这家伙,绝对有问题!他认识了他五年,还从没见过他这般颓靡的模样!

萧楚睿忽地翻身下了地,吓了两个正在腹诽的人一跳,萧楚睿瞥了他们一眼,淡淡道:“殿下,臣去练兵场一趟。”

朱呈一愣,失口叫出声来,“还去,我亲卫兵中那些兵蛋子都快被你训掉一层皮了!”

萧楚睿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掀了掀唇,“殿下这话说的,兵自然是越训越好的,难得我有心思亲自去训他们,殿下若有意见,不如这都指挥使的职务交还给殿下好了。”

朱呈:“!!!”

他哪敢有什么意见!!

有见过做太子这么憋屈的吗?!有吗?!

这小子,不是不让你训,而是你也不能没心思时就理都不理,一有心思就把人往死里训,这十几天,你手底下的兵都要被你折腾得半死了!有本事你折腾你飞燕阁的暗卫去啊!

找他说正事吧,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死样,虽然他以前也没比现在好多少,而且正事也没耽搁,但很影响他的心情啊!

然而那杀千刀的混蛋已是自顾自走了出去,朱呈气得一把抓起桌子上的杯子,犹豫了一下……

罢了,这混蛋配不上这杯雪儿特意为他奉上来的茶!

话说雪儿最近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不少,竟然还亲自给他沏了茶送过来,瞧着一副有求于他的模样,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怎么了。

杜宇淳一直目视着萧楚睿走了出去,轻笑一声道:“这家伙,绝对被女人抛弃了!前儿个我去长公主府,阿福拉着我抱怨了一通,说楚睿最近似乎很是消沉,四处搜罗了一堆女孩儿喜欢的小玩意,也不知道送去了哪里,却也不见楚睿外出,也不见他接触什么女子。

明明前一段时间,楚睿常常回来后又出去,不到深更半夜都不回来。”

这叫风水轮流转!看到楚睿被折磨,他简直忍不住对天大笑三声。

该!瞧他先前那般欺负人,报应来了吧!

同时,杜宇淳也是无限感慨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天仙娘子让楚睿这样的怪胎也动情了,楚睿以前只是清冷,如今从中还透出了一丝……颓靡之气。

他本就长得一副多情郎君的模样,其实一不小心就会展现出一种堕落的性感气质,只是被他性子中的那股清冷气质生生压下去了,因此这种堕落感,只会在一些特殊的时候,例如他心情低落或刚睡未醒时表现出来,对于女人来说,那时候的楚睿是致命的,轻易便能把她们的心掏了去。

只是像如今这般,他长时间保持着这种状态,甚至还隐隐透出一丝颓靡,还是头一回,杜宇淳有种一向不吃人间烟火的神仙终于坠入凡尘之感。

朱呈一愣,微微蹙了蹙眉,眸中掠过一抹若有所思。

……

萧楚睿走到外头,顿了顿,低低叫了一声,“玄武。”

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顿时在他身后出现,却已不是以前的熟面孔。

“主子有何吩咐?”

萧楚睿眼睛微敛,默了默,道:“魏娘子那边,可有什么异样?”

虽然他没再派人跟在她身边,但南平候府附近,还是有人在盯梢的。

玄武立刻道:“今天一早,魏娘子母亲娘家的人便来了,魏娘子的大舅去侯府大闹了一场,带着魏娘子姐弟住进了林家在襄阳城的屋子。”

萧楚睿一愣,立刻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紧锁起,嘴角微微抿成了一条直线,两边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忽地,他脸色一沉,一言不发地大步往前走,越走越快,越走越快,秋风吹起他白衣的一角,在空中轻盈地舞动,却吹不灭他心头越烧越旺的一簇邪火。

转眼间,人就消失在了东宫里,新担任上玄武堂主一职的男子默默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嗯,主子那模样,估摸是要去砍那个奸夫了。

作为一个刚刚升职到主子身边的暗卫,这种时候他是不是该做些什么刷一下好感呢?

男子默默地想了一会儿,忽地右手握拳击在左手手掌上。

啊,他想到了,到时候主子要砍奸夫,他就做双手递剑的那一个好了。

主子,属下的剑锋利,保准一眨眼功夫就把奸夫的头砍下来了,比血喷出来的速度还快,带感!

很好,拍马屁的话他也想好了,他怎么这么优秀。

男子一边感慨,一边幽灵般飘了起来,快速追逐自家主子去了。

……

莫小蝶最后看了一眼手里的簪子,把它收了起来,往房间走去。

到门口时,她脚步一顿。

莫非堵在女子门口,是这世界追求女生的惯用手法吗?看着面前已经十几天没见的俊美男子,莫小蝶初始的惊讶过后,心情有些百感交集,慢慢道:“萧楚睿,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快速观察了对方一番,见他似乎清瘦了些许,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稍显凉薄的笑意,一时间,竟像是回到了他们在树林时初见那般,他此时面对她,就像那天中秋节面对殷晴,笑意再也不入眼底。

莫小蝶一愣,心里一时预感到了什么,有些失落之余,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你可是放下了?”

她早料到她和萧楚睿这般是连朋友也做不了了,但他想明白了不再执着于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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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竟有些可爱

萧楚睿深深地看着她,回忆着方才见到他出现,几乎要热泪盈眶的青龙倒豆子一般跟他说的事,眼眸微深,眼神只是在她手里拿着的那支簪子上一扫而过,便移开,嗓音淡然道:“嗯,如今想来,若是你没有那般心思,我也不能勉强与你。”

心里却是又闷又涩,她愿意接受其他男人的礼物,却独独不接受他的。

一时间,心头更是起了一丝戾气,直想把她手里的簪子抢去,狠狠地在地上摔碎!那种簪子,她要多少,他都可以送她。

只是他知道这女子性情刚烈,且大有主意,他若是这样做,只会真的遭了她的嫌,纵然心里艰涩得要命,也只能生生当看不见。

等着罢,总有一天,他会把那些男人送她的东西一一在她眼前毁掉!

既然默默打动不行,如她所愿般给她空间更不行,他只能以退为进,再糟糕,也糟糕不过连她的身子也近不了,连她的近况也不知道。

萧楚睿心头如坠了大石一般沉甸甸,再这样下去,她真的就要彻底走出他的生活了。

这样的念头,他光是想想,便觉得无法忍受,心底的抽痛已熟悉到他麻木。

虽然萧楚睿这样说了,莫小蝶还是有些怀疑的,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试探着道:“那以后……”

“我再执着下去,也会误了正事。”萧楚睿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的话,“以后如无必要,我自然不会来找你,但你也知道,你正在替我们做的事情是十分机密重要的任务,太子殿下一直密切留意着,有时候有些事,还是需要当面说的。”

他说得头头是道,莫小蝶便是心里还有怀疑,也不得不点头承认,人家都说放下了,一心只为了工作,她再揪着不放,就显得太不顾全大局了。

只是,她觉得还是要委婉地强调一下,“没问题,我既然应下了这件事,便不会敷衍了事,以后若有任何真的需要当面谈的,随时找我便是。”

萧楚睿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移开了视线,再看到她那急着与他划分界限的模样,他怕自己会一时失控直接把人抱回家去,声音微沉道:“以后,我让人送去给你的东西,你收下罢。”

莫小蝶一愣,却听他低笑一声,似乎带了丝嘲讽,嗓音清淡,“我自然不会再送东西给你,魏子宜,我也有自己的骄傲。

但太子殿下知晓你的存在,给你赏赐了许多东西,我怕你多想,一直没送去给你。”

骄傲?早在知晓她对自己没有那方面心思自己却还是无法放手那一瞬,他在她面前的骄傲早便碎了一地。

不过,萧楚睿发现,自己以前无论如何都看不上的那些没脸没皮死缠烂打行为,当自己真的开始做了,却发现也没有想象中艰难,前段日子一直紧绷的心头,竟还一松。

毕竟,不管如何,人又俏生生地站在在自己面前了,那双漂亮清透的、仿佛蕴含着一整个星空的眼睛中,再一次印入了他的身影。

他可悲地发现,只是如此,他心头就已有了丝满足之感。

莫小蝶直觉有些不对劲,但他找的借口太无懈可击,她只能点了点头,顿了顿,仿若不经意笑道:“太子殿下有心了,看来有机会,我要亲自给太子殿下谢礼才是。”

萧楚睿眯了眯眸,忽地笑了,那笑容似乎染上了秋日微凉的气息,“会有机会的。”

莫小蝶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看来他说的话是真的,他是真的不再执着了。

只是他们以后,也定然无法再像之前那般谈笑风生,甚至能坐在屋顶上一起喝酒了。

心头忽地空了一瞬,莫小蝶一时不察,竟把手中的簪子掉到了地上,簪子轻巧,在地上弹了一下,竟弹到了萧楚睿脚边。

恰好这时,萧楚睿站直身子移动脚步,竟一脚踩到了簪子上。

一直老母亲一般紧密留意着两个主子的动静的青龙顿时猛地挥了挥手,简直想给自家主子竖大拇指了。

主子,就是要这样,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踩碎!踩碎!把那混蛋送给魏娘子的簪子踩碎!

快点把夫人追回来,他就可以回去跟众兄弟们团聚了!

毕竟背井离乡的苦楚,谁能懂?这说得,他都想抹一把辛酸泪了!

莫小蝶眼睁睁看着他那双做工精细的黑色靴子踏上了那支梅花嵌金白玉簪,心头顿时一跳,还不待她说什么,面前人便一副恍然的模样,后退一步,弯腰捡起了那支簪子,从怀里拿出一条干净的白叠布帕子,包好才递给她,淡淡笑道:“不好意思,不小心踩了你的簪子。”

莫小蝶来不及多想,赶紧接过来细细查看了一番,见到它分毫未损,才暗暗地松了口气,却没见到面前的男子嘴角微抿,狭长艳丽的眼眸中,划过一丝阴霾。

随即,他仿若不经意地道:“瞧你如此宝贝这簪子,可是这簪子有什么来头?”

莫小蝶一愣,细细地看了他一眼,她自是知道,自从上一回和他说过后,她身边除了青龙,便再没有其他人贴身跟着。

其他人,她可能还会有所怀疑,但就青龙那耿直的模样,她轻而易举便看出了,萧楚睿让他认她做主子,他便是心里再有意见,也是认认真真把她当做主子。

她的情况,他自也不会去向萧楚睿说。

她的话,他是真的听进去了,不禁微微一笑,含糊地道:“别人送的,弄坏了不太好。”

毕竟这簪子,她是打算还回去的,在自己没有确定之前,她不会收林少安任何带着别样心思的礼物。

萧楚睿看着女子久违的笑容,她笑起来,脸颊边总会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甜得仿佛能渗出蜜来,一双桃花眼微微弯起,是十分吸引人的模样,他艰涩地把眼睛别开,道:“原来如此。”

接下来,他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了,静默了一会儿,便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莫小蝶看着他挺拔清俊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有些呆愣。

方才,看着萧楚睿那表情,她心底竟微微抽了抽。

那样清冷淡然的一个人,竟也会露出那般寂寥的神情。

她心头生出一些怪异,可萧楚睿方才说了已经把她放下了,除了最后那神情,他的一举一动均是表明他确实把她放下了,她这时候再怀疑,是否显得太自作多情了?

……

一直暗中观察的青龙长长地舒了口气。

很好,虽然魏娘子今天依然冷血无情,但主子以后总算有借口继续接近魏娘子了。

他知晓魏娘子对待工作总是十分认真,只要搬出这个理由,她便是察觉到不对劲也会退一步。

忽地,身旁的玄武转向他,语调平平地问:“主子要去砍奸夫了吗?”

他都已经等了好久了。

青龙一怔,讶然地看着他。

主子什么时候要去砍林少安了?

虽然他确实很想把那混蛋砍了!

玄武一眨不眨地和青龙对视了半天,终于“哦”了一声。

心头有些失落。

原来不砍啊,他还期待了那么久呢。

青龙:“……”

这新上位的玄武,不会是个二百五吧……

……

第二天,萧楚睿便派人给莫小蝶送来了一盒子……珠宝,里面光是各式各样的簪子,便有十余支。

送东西来的人一板一眼地说得煞有介事,“主子吩咐属下把太子殿下赏赐的东西给魏娘子送来。”

莫小蝶:“……”

她信他个邪!

她嘴角微微抽了抽,“你家主子在哪?”

来人很是高冷地回答:“主子说最近很忙,若非要务,由属下出面处理便是。”

萧楚睿竟拿出她昨晚强调的话堵她的嘴,莫小蝶一时竟无言以对。

她有些无奈地看着这一盒子珠宝。

好了,她这时候还看不出那家伙的心思,那她的脑子绝对有问题。

没想到看起来那样骄傲的一个人,竟也会耍这样的小心思,这还真是……

她忽地,心噗通一跳,察觉到了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她原本以为,萧楚睿这样的小心思,她会反感。

然而并没有,她不但不反感,竟还觉得有些可爱。

这还真是……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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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不紧张不是人

莫小蝶最终还是没把那盒子珠宝还回去,她觉得有些闹不清自己的心思了,她要好好想想。

接下来的半个月,她都在和林家一起筹备药膳馆的事宜,因为这关乎到自个儿日后的财务问题,莫小蝶很是上心。

所幸林旭海先前到南平候府大闹了一场后,郭氏便像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完全当她和魏承轩不存在了,连她还没关完的禁闭也不管了,对她每天大喇喇地往外跑只当看不见。

她现在只怕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因为当初林旭海列出来要他们还的钱物,他们只怕要掏空大半个侯府才能还得出来,南平候和郭氏哪里愿意,在莫小蝶姐弟在魏家住的第九天,郭氏便巴巴地找上了门,一副慈母样地说要接他们回去,还拉着林旭海说尽了好话,只林旭海油盐不进,郭氏没办法了,一狠心,竟又哭又闹地撒起泼来,整一个乡下泼妇,哪还有半点世家夫人的模样。

林旭海气得额角青筋直跳,差点又要祭出他的杀猪刀来,被秦氏一把拉住,“大哥,我瞧着咱们两家到底是亲家,也不好彻底把脸撕破,这也太难看了,何况那南平候再怎么说也是官家的救命恩人,凡事留一线,对咱们家以后在襄阳城立足有好处!”

其实,秦氏还有旁的私心,要是以后少安真的和子宜成了,他们还要到南平候府提亲,他们跟子宜再怎么亲,也是没权力做主她的终身大事的,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要是南平候府里那窝子小人就此恨上了他们,到时候百般为难甚至不愿意把子宜嫁给他们,受苦的只会是两个孩子。

少安那孩子虽然不是她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来,她对他的感情不比自家的一双儿女差,她瞧着少安是真心欢喜子宜,虽然自家女儿死心眼又偏执,但也不能逼着少安娶一个不喜欢的女子,没得以后变成一对痴男怨女,在这一点上,秦氏的脑子半点不糊涂。

虽然前几天,她瞧着少安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问了才知道,子宜把他送给她的簪子还回来了,她想起子清到现在还没正面回应过子宜和少安的事情,心里多少是有些感觉的,只怕子宜自个儿还没答应这门亲事呢!

她知道子宜不是一般的女子,但她还是对少安很有信心的,说句不好听的,子宜再好,也是个担了个坏名声的、嫁过一回的女子,有哪个好人家愿意接受这样的儿媳妇?子宜现在估计是还没想明白,等她想明白了,可能会发现嫁进他们林家已是最好的选择。

林旭海却不买秦氏的账,浓眉一竖,怒道:“那群人渣!要是这会儿纵容了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搞鬼!”

陈氏一拍自家男人的胳膊,没好气道:“弟媳说得对,你这暴脾气偶尔使一使就好了,你还真想子宜和承轩以后在那府上没法做人?你有本事就把两个孩子变成我们林家人!没本事的话,就多为两个孩子着想!

你脸子也摆过了,狠话也放过了,以后咱们坐镇襄阳城,你还怕他们会继续欺负你几个宝贝外甥不成?”

她其实也有一点自己的私心,方才弟媳说到南平候再怎么说也救了官家一条命,官家便是不重用他,心里也总是惦记着他的,听说现如今宫里有什么庆典活动的,都会给南平候留个位子呢,便是不为林家着想,也要为少堂想想啊!

少堂以后在官场上混,说不定有要用到南平候的地方,到时候两家弄得老死不相往来的,便别指望人家帮忙了,不落井下石便阿弥陀佛了。

林旭海心里又是愤恨又是不甘,但不得不承认自家夫人和弟媳的考虑才是周全的,最后只能答应了让他们先还一部分东西,余下的给他们一年时间慢慢还清。

只是说这话时,他架着自个儿的杀猪刀,一身戾气,不像是来退一步海阔天空的,倒像是刚放完火还要来杀个人的,吓得还想跟他谈条件,例如能不能减少一些,最好还完这一小部分便不还了的郭氏身子抖了抖,憋屈地咬牙应下了。

这莽夫,总有一天她会让他好看!

莫小蝶暗暗留意着这一切,知道结果后眼眸微闪,这估摸已经是比较好的结果了,毕竟她和轩儿没法选择父母,她还好,以后总归是要离开那个家的,而轩儿在他能独当一面之前,都要受到那个家的掣肘。

她抿了抿唇,眼里闪过一抹决绝,不管如何,不管要花多少时间,她都要带着轩儿彻底脱离魏家!

……

而这半个月下来,萧楚睿只来找了她一回,拿着她刚翻译好的几张译文,似模似样地寻了几个问题问她,莫小蝶冷眼看着他装样子,其实最近她翻译到的部分都是前朝太祖起兵打天下的详细过程,没什么值得重点关注的,不过是他傍上了一个又一个女人,扩展了一城又一城的势力经过罢了,有什么好讨论的?讨论渣男是怎么炼成的?

不过莫小蝶也没拆穿萧某人,很是严肃正经地配合了他,在他更严肃正经地点了点头,离开后,终是忍不住失笑。

她怎么有种,这家伙最近越来越可爱的感觉?他现在这小心翼翼、装模作样、偶尔被她抓包他在偷看她,立时装得一脸淡然地移开视线的小样,跟他最开始时那清冷高傲得仿佛谁都不想理的臭屁样,完全天壤之别。

她确实不讨厌他这个样子,但她不确定,这种感情更多的是朋友之间的情谊,还是男女之间的情谊,毕竟萧楚睿在戳破他的心思前,她当真完全没把他当成一个男人看待。

而且,也可以预料,以后跟他在一起,那生活必然不会是一帆风顺的,他是皇室中人,而她是被他休弃的前妻,更别说,他自个儿也不是个安分的,如今他辅佐太子,明里暗里有数不清的敌人……

至少,与他在一起,跟她最开始只想平淡安然地过完这一生的想法,完全背道而驰。

但这都不是问题,她了解她自己,她不害怕这些外在的困难,她只担心自己的心不够坚定。

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她还得顾虑身旁的人。

所以,虽然她知道自己要尽快给萧楚睿一个答复,但她自己必须先想清楚了。

这天,魏承轩一大早就起了来,特意穿上了一套崭新的靛蓝色袍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在铜镜前瞧了半天,才同手同脚地来到闲趣苑找莫小蝶。

莫小蝶看到他这模样,乐了,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他的额头,“我家轩儿什么时候连路都不会走了?”

魏承轩又委屈又恼怒避开了自家二姐的手指,二姐绝对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不紧张就不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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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这小可怜

今天是秋闱揭榜的大日子。

魏子清一早就过了来,接他们姐弟去衙门看榜,莫小蝶瞅着她的大肚子,眉头微皱道:“姐夫不是让你别乱跑么?下个月孩子便要出来了,这个月没什么事还是待在家里为好。”

魏子清哪里待得住,她看起来比魏承轩这个当事人还紧张,抿了抿略显干燥的下唇道:“别听你姐夫乱说,我可是生过孩子的人,他生过吗?

最后一个月更要多多走动,这样可以顺胎位。再说了,便是大姐明天就要生产,这样的大日子大姐也是要过来的!总不能让你们姐弟俩孤零零地去看榜。”

那倒是,侯府众人经历了这次大换血,上到南平候下到仆婢小厮都显然怨上了他们姐弟,互不理睬已是最好的状态,不过便是没出这档子事,跟着郭氏他们一起去看榜也是平添晦气罢了。

马车刚到衙门,便见那里已是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莫小蝶这会儿死活不让魏子清过去了,无奈地瞪了不停伸着脖子张望的魏子清一眼,“大姐,你在这儿待着,或者和丁香到旁边的茶馆稍等,我跟轩儿看完榜便去找你。”

魏子清虽然焦急,却也知道她这模样挤进人群无异于端着一壶开水,只能咬了咬唇道:“好罢,我到一旁的茶楼,先给你们叫好一些小点心,你们——你们慢慢看啊——”

说着,想起昨晚自家丈夫叮嘱她的话,轻咳一声对魏承轩道:“轩儿,大姐没所谓的,这是你第一次考嘛,不管什么结果都正常,你心态放平稳便是。”

莫小蝶姐弟:“……”

大姐,你说这话的时候,握着轩儿的手能先不抖吗?

两姐弟下了马车,便往放榜处走去,魏承轩忽地顿了顿脚步,看向莫小蝶道:“二姐,要不你在这里等我?”

莫小蝶看了看他掩不住期盼和紧张的双眸,挑了挑眉,只说了句,“去罢。”

这小子,总是改不了爱逞强的臭毛病,不管是大悲还是大喜,都不会轻易在他们面前流露。

莫小蝶于是站在了人群外围等他,只见数不清的人带着或紧张或恐惧或惊慌的神情挤了过来,又带着或狂喜或悲伤或失落的神情离去,有一个五十多岁双鬓已发白的男人刚出了来,便“嗷——”的一声跪地大哭,还有一个大抵是富贵人家的小厮,喜气洋洋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撒腿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呵呵笑着撒铜钱,引得路人欢欣鼓舞地连忙去捡,显然是自家郎君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一场科举,人生百态,所谓十年寒窗苦读,其实十年已经是一个太幸运的数字,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只是个落魄的读书人,满腹壮志无处抒发。

她突然想起了杜宇淳,不禁暗暗感慨,当时她还没有那么深的感悟,这时候才明白了他有多么了不起,为什么袁鸿杰会说他是所有士人的信仰。

真正的天之骄子,也就那么寥寥几个,所以才会让人向往不已。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人群里终于出现了魏承轩的身影,看着那个在旁边一众大男人衬托下显得格外矮小的身影,莫小蝶心里已是有了定论,也不主动过去,只静静地等着他走过来。

“二姐,”少年在她面前站定,虽然竭力做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然而那个称呼刚出口,还是忍不住扁了扁唇,一双眼微红,为了掩盖赶紧抬起手揉了揉眼角,委委屈屈地道:“我找不到我的名字。”

他上上下下看了不下十遍,但没有,就是没有,便是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觉得迎头一盆凉水浇了下来,身边的嘈杂声一下子像隔了很远很远,恍恍惚惚地被不停挤上来的人群快推到墙角才回过神来,步履沉重地走了出来。

莫小蝶不由得失笑。

哎哟,这小可怜。

她静默了一会儿,忽地抬起右手猛地挥拳,魏承轩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却只感觉到了一股微凉的风扑面而来,不由得睁眼一看,只见二姐的拳头生生停在了他眼前,面前的女子嘴角一勾,竟是笑了,“你自己说的,没考上的话,再读三年书便是!怎么,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

魏承轩微微一愣,想笑却笑不出来,只能撇了撇嘴。

到底是满心的期望落了空,魏承轩一时还是有些颓然的。

唯一可以安慰他的也许只有,魏承烨这回也榜上无名,不止魏承烨,魏承临也落榜了。

这回侯府三人出征,三人都灰溜溜地败下阵来了。

在茶馆里早便叫好了一桌子点心的魏子清听了,也难免有些失落,不过她很快便无事人一般笑道:“大姐方才不是说了吗?第一次参加科举,什么成绩都要平常心看待。

来,轩儿,这是这家店招牌的水晶桂花糕,每日只限量供应三十份,大姐今日的运气可真真不错呢!”

魏承轩也不是一味消极的人,颓然过了,心情也慢慢调整了过来,见到面前做成桂花形状的糕点精巧可爱,忍不住拿了一块放进嘴里,桂花清新香甜的气息顿时在唇齿间弥漫开来,这时候再配上一口热茶,简直是人间极品!魏承轩终于微微弯了眼眸。

魏子清见状,暗暗松了口气,说出了已经在心里存在了许久的想法,“轩儿,大姐觉得,你一直这样一个人埋头苦读,读得怎么样、哪里不足需要改正、哪里已经足够了不用花太多心思在上头,统统没个考量,实在不是个事。大姐想把你送去书院读书,你愿意吗?”

魏承轩端起茶水的动作微微一顿,眼睛一时又红了,“大姐,可是,你和康娘先前不是说……”

在郭氏给他请的先生一而再地出现各种问题时,大姐和康娘是有提过这件事的,可是他们那时没钱,康娘大着胆子找了机会在父亲面前说了,反而被父亲斥了回来,说府上明明花了银子给他请先生,去什么书院,郭氏知道后,更是随便找了个由头打了康娘二十板子,可怜康娘一把老骨头,那回差点废了。

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在姐姐们面前提任何要求,受了委屈也不敢跟她们说。

然而大姐现在跟他说,让他去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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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僵尸来了

魏子清看到魏承轩明明渴望却兀自隐忍的模样,也想起了过去的事,一时心疼得不行,眼睛也微微红了,“没事,轩儿,这回大姐便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你去书院念书。”

这事魏子清是跟莫小蝶说过的,莫小蝶也不惊讶,见这两姐弟快要执手相看泪眼了,不由好笑地插进了他们的对话中,“大姐,舅舅们的清宜轩这个月底就开了,我已是跟舅舅们说了,我给他们出的点子不要任何酬劳,只需清宜轩每个季度给我百分之十的分成,等第一批资金回笼,咱们就有钱供轩儿去念书了。”

所以,实在不用一副要付出天大代价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卖肾呢。

大夏朝的书院都是每年春秋两季招生,今年的秋季招生轩儿是赶不上了,而到了明年春,他们清宜轩的第一批资金早已回笼。

再说了,便是现在就让轩儿去念书,她也是供得起的。

有钱就是这么任性!

当然,她跟舅舅们的约定远不止于此,例如若是清宜轩亏了,她也会一并承担这百分之十的亏损,而若她以后出的点子能让清宜轩越做越大,她所占的分成比例要相对有所提升。

当时她与大舅二舅谈判时,两个舅舅听着她条理分明、许多甚至是颇有风险的条款,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至极,他们原本坚决反对,直接说每个季度给她分成便是,却拗不过她一再坚持。

她做每件事都会经过深思熟虑,风险越大,利益才越高!

事后,两兄弟只能一再感慨,子宜不愧是他们林家的后人,天生便流着商人的血!这样的孩子怎么不是生在他们林家呢?唉!

这事说出去魏子清他们定然会担心,因此她让两个舅舅先不要与他们说细节,只说了分成的事。

魏子清一愣,倒是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件事,然而现在那清宜轩还没开呢!瞧小妹这模样,似乎已是收到了第一笔银子,不由得失笑道:“你就这么有自信,清宜轩能成功?”

莫小蝶轻笑一声,单手托腮喝了口茶,笑眯眯道:“大姐,你就对我和舅舅们这么没信心?”

见小妹一双微微弯起的桃花眼中流光溢彩,恍惚间竟像战场上那掌控一切的将军,魏子清一愣,一时竟觉得,这天底下小妹不能成功,还有谁能成功?她微微心惊,只觉得面前的小妹是越来越陌生了,忍不住笑道:“大姐自然是对你们有信心的!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先去了解一下大夏朝的各个书院了!”

子宜这性子,寻常男子可压不住!魏子清心里的某个念头,一开始只是隐隐约约,这会儿却是越来越清晰,子宜说得对,少安跟她不合适。

魏子清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在了解大夏朝的书院之时,还要继续为子宜挑选合适的人家了。

三姐弟正说着话,忽地,旁边传来“哐啷”一声,有个男子激动地站了起来,撞倒了座椅,大吼,“真的!真的是僵尸啊!微娘便是被僵尸咬死的!”

三姐弟一惊,都不由得看向旁边那一桌,却见那里正坐着三个男子,皆是文人打扮,想来也是今天来看榜的考生,只见那个站了起来的男子二十出头,相貌很是端正,此时五官却因为激动和恐惧微微扭曲,咬牙的力度大得他整个人都微微打起了颤,出口的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微娘脖子上有两个洞!那个嘴大得,显然不是平常的人,除了是僵尸咬的,还能是谁!”

莫小蝶眉头一皱,僵尸?

他们在说的,莫不是最近那个离奇的案子?

因为上辈子工作的原因,莫小蝶对各种奇案冤案都很有兴趣,于是专门嘱咐了那群孩子搜集关于这一方面的信息,因此最近这个让襄阳城人心惶惶的案子,她不但知道,还很清楚。

大概一个月前,襄阳城陆陆续续发现有女子死去,而且这些女子都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咬破脖子上的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死!

每个死者的脖子上,都有两个异常明显的牙洞,被发现时还在往外汩汩流着鲜红的血,异常渗人,据说有个参与破案的捕快在见到其中一个死者时,直接吓得晕死了过去,至今告病在家,半步也不敢出家门。

而最渗人的是,明明是被咬破了大动脉,那些死者被发现时,应是倒在一地血泊中,然而所有死者被发现时,除了那两个血红色的窟窿,还有正从那窟窿里往外流的细若游丝的鲜血,地上,干干净净,哪有半点血的影子!

那本应足以把一个人浸泡起来的鲜血都哪里去了?至今不得而知。

渐渐的,百姓间就有了传言,襄阳城里出现了一只千年得道的僵尸,每天都会在深更半夜出来觅食,而且专挑那些长得水灵灵的小娘子……

至今受害者,已是有四人,最新一个受害者,便是昨晚出现的。

那男子的两个伙伴有些尴尬地左右看了看,其中一个体型微胖的男子企图安抚失控的同伴,呵呵笑道:“子路,你先坐下,先坐下哈,我知晓你同那百花楼的微娘正是感情深浓之时,突然出了这档子事很是扫兴,但你我可都是读圣贤书的士子,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你怎么好在这茶楼大声嚷嚷什么僵尸呢!”

另一个长了一张国字脸的男子却是摇了摇头,“唉,仲明,你别说,这一回啊,可能真有其事!我有个在紫禁城里当守卫的亲戚,他偷偷跟我说,宫里也出现了一只僵尸,受害的都是些低等的宫女内侍,那只僵尸尤其凶暴残忍,不但把人都咬死了,还把他们打得遍体鳞伤!

那尸体的惨样,啧啧啧,我那亲戚说啊,看一眼保准做噩梦!

这事儿是官家压下来了,正勒令大理寺和刑部即刻破案,否则,还不知道民间传成什么样子呢!”

他说这些话时,声音特意压低了,但因为莫小蝶就坐在他们旁边,听得是真真的,那个原本情绪便不稳的男子听完后,忽地惨叫一声,竟就这样缩在了地上,双手抱头,瑟瑟发抖。

“微娘,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会死,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魏子清皱了皱眉,这案子她也曾有所耳闻,但这件事到底与他们无关,轩儿刚受了打击,别又让他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惊到才好,连忙带着一双弟妹离开了这个茶馆。

把他们送回侯府后,魏子清对魏承轩道:“书院的事,大姐也不是很懂,我回去跟你姐夫说说,让他给点意见,看看哪个书院好,咱们早早做起准备来。”

魏承轩眉眼坚定,嘴角微抿,点了点头。

莫小蝶看着气质一下子沉稳了不少的魏承轩,忽地觉得,这个弟弟终于长大了一些了。

……

回到房间里,辛夷立刻迎了上来,悄声道:“娘子,今天萧郎君又命人送了支簪子过来。”顿了顿,脸色古怪地加了一句,“说是太子殿下赏赐的。”

莫小蝶一愣,又是簪子,这家伙是跟簪子干上了不成?这半个月,他已是送来第十六支簪子了。

还每回都拉太子出来垫背,太子都快成专业背锅侠了。

她“嗯”了一声,走到小厅的桌旁倒了杯茶水,无意识地抿了一口又一口。

不用看也知道,这些簪子是一支比一支贵重,不管如何,还是要找机会还回去才行。

忽地,她感觉脑中一阵眩晕袭来,心里一咯噔,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狠狠地把杯子摔到了地上,一转头竟发现,一旁的辛夷已是晕倒在地。

她使劲掐了自己一把,摇摇晃晃地要跑出门去。

茶里有迷药?!这是谁下的?青龙呢?!

就在这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一个黑影快速朝她逼近,她便是迷迷糊糊的也下意识一个转身,避开了来人的手刀,反手便是一个击肘,被击中的黑衣人踉跄地退后了几步。

娘的,这真的是女人?中了迷药还如此凶残!

莫小蝶趁这机会赶紧往外跑,然而忽地,她只感觉自己后脖子处一疼,眼前便是一黑,彻底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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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赌徒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秋雨,空气中都透着一股入骨的凉意,萧楚睿身着宽松的白色大袖袍服,外头披着一件鸦青色外衣,一头黑发只用一条白色丝带松松挽着,正在书房里批阅公文,宽大整洁的原木色书桌一角,放着一碗色泽浓稠的液体,此时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萧楚睿手里拿着毛笔,眉眼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卷轴,偶尔用毛笔写上几个字,不时却低咳一声,俊美昳丽的脸上含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疲惫,自送了药进去后便不放心地一直在自家主子书房门外徘徊的阿福默默地听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进来看了一眼,果然见到书桌上的药半点没少,不仅焦急道:“郎君,药要趁热喝了才好。”

萧楚睿一双细长的眼睛顿时含着微微冷光扫了过去,他不喜人随意进他的书房,阿福自然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不满,但主子自十岁后便再没病过,这忽然地竟感染了风寒,让人委实忧心,只能顶着主子那让人发毛的眼神道:“郎君,先把药喝了罢。”

萧楚睿看了看那碗黑糊浓稠的液体,眸中划过一丝厌恶,淡淡道:“拿走罢,我不需要。”

阿福无奈了,“郎君……”

风寒入体,这事可大可小,主子都已经连着咳嗽了好几天了,虽然只是偶尔咳两声,但他不就担心主子的病情会恶化嘛。

然而主子我行我素惯了,他不愿意的事情,便是别人磨破嘴皮子也不见得会眨一下眼,不耐烦了,还要把你遣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看来今天这药主子还是不会吃了。

话说主子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般讨厌吃药!

阿福心里腹诽着,见主子已是把注意力放回了手中的卷轴上,一副闲杂人等勿近的模样,眉毛微微一塌,无奈地走了出去。

这府里,也就世子的话主子会稍微听上一听,他要不要找世子过来劝一劝主子呢?

可都这么晚了,这时候去找世子未免太不妥当。

阿福轻叹一声,忽然异想天开起来,要是这时候,有个女人在身边照顾主子多好。

主子这性子,我行我素得近乎任性,就该找个能镇得住他的人跟在他身边,主子经常这般孤孤单单一人,不愿意让人亲近,他看在眼中,也觉得怪冷清的,也不知道主子心里是怎么想的。

可是,就主子那对女人拒之千里的态度,他这念想,只怕永远只能是念想了,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做好了主子很可能就要这样孤身一人一辈子的心理准备,没看前夫人都进门又出门了,主子也就回来看了一眼,估摸他现在连前夫人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不过,前夫人据说是个不好的,他没见过也不清楚,但主子看不上自有原因罢。

阿福又叹了一声,转身正想离去,忽地却见走廊尽头,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正端着托盘款款而来,一双眼顿时变得凌厉,赶紧走了上去,皱眉斥道:“你怎么进来了?!”

阿贵是怎么做事的?!主子曾下令不许这两个女人踏进内院一步,外院可是他负责的,这会儿这女人竟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内院,实在是好大的本事!

秋晚轻眨着一双秋水明眸,看了看那亮着灯的房间,羞涩一笑道:“我做了清热润肺的银耳蜜柑汤,趁热拿来给二郎君尝尝。”

来到这院子两个多月了!她不但没机会近二郎君的身,更是连他的一面都见不着!那阿贵天天看门狗一般守在内院门边,她们稍微踏进去一步就要被赶出来,让她心里着实恼火。

瞧着罢,等她一朝出了头,她定会把那些胆敢作践她的人都赶出去!

然而,她有预感,再这样下去,别说拢住二郎君的心了,她只怕再也见他不着!

秋晚如何甘心?家里发生剧变后,她本来对自己的人生已毫无期盼,直到见到那优秀得让她渴望到心颤的郎君,她才看到了过回以前那金尊玉贵生活的希望,今天好不容易,她瞅着那阿贵上茅厕的时间溜了进来,却不曾想,又被拦下了。

阿福稍微一想便能想到她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简直急得要跳脚,老天爷,他虽然说了希望主子身边能有个女人,但也不是这种生怕自己心里那点狐媚心思没有人知道的货色啊!

他简直都不想正眼看她,冷冷道:“你给我立刻回去!我就当看不见,若让郎君知道,就不是只是让你回去那么简单了!”

重点是,若让这女人跑到主子面前,他和阿贵也落不得什么好来。

秋晚又恨又急,“你怎知道二郎君不想见我?我可是他亲自开口留下的!”

阿福看着眼前脸大如盆的女子,心里厌恶之时不禁起了一丝嘲讽,主子连官家御赐的郡主都看不上,还能看上一个一心只想攀附他的侍婢?!顿时不再好言好语了,扬了扬下巴,眸中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意,“若你胆敢再往前一步,我立即取了你狗命,就看看郎君到底会不会对你有一分怜惜。”

呵,还怜惜,郎君说不准连这女人是谁都忘了。

秋晚的腿顿时软了软,她能真切地感受到那刀割般的冰冷杀意,这人是认真的!她暗暗地咬了咬牙,颤抖着吸了口气,扬起一个甜美的笑,乖巧道:“奴婢知晓了,奴婢原本想请示阿贵给郎君送甜汤,但左右见不到阿贵,才擅自进了来,既然郎君在忙,奴婢这就退下。”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就不信他们能一辈子护犊子一般守在郎君身边!

阿福皱了皱眉,简直对这种又假又没有自知之明的女人厌恶到了骨子里,冷冷地盯着她转身离去了,才也迈步走了开去。

……

书房里,萧楚睿批完来自飞燕阁的最后一份文书,蹙眉沉思半响,淡淡道:“玄武。”

玄武立即出现在他面前,“在,主子有何吩咐。”

萧楚睿一只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若有所思道:“今天是秋闱放榜的日子,魏家二郎可有中举?”

玄武道:“魏家二郎的名字并未在榜单上。”

萧楚睿也不意外,眼帘微阖,眸中微光流转。

她一向看重她弟弟,在她弟弟备考时,更是费尽心思地做出各种味美又有营养的吃食给他补身子,如今她弟弟落了榜,还不知道她心情如何。

这半个月来,纵然他时时刻刻都想过去见她,还是克制了,他知晓她已是把簪子还给了林少安,宽了心的同时,更是摆正了自己的心态,既然自己非她不可,那便更不能急,如今好不容易才又有了接近她的理由,若让她看出些什么端倪来,只怕会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把他推开。

明算暗算耍小心思,他俨然一个已经倾家荡产过一回的赌徒,却是再不敢肆意而动了。

他顿了顿,道:“一会儿我写封信,你派人送去给应阳书院的柳院长。”

玄武应了一声,萧楚睿便抽出一张干净的纸来,再次提笔写了封信,细细地封好,才站了起来,往寝室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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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青涩

萧楚睿的寝室宽敞而整洁,入门首先见到的是一张描金黑漆长榻,横放在左边窗户之下,上面放着一方小几,几上是一盏玉勾连云纹灯。

右上角是一张宽大的罗汉床,右边靠墙处是一排柜子和置物架,置物架分为三层,最上面一层放着一把黑底金色祥云纹宝剑,中间摆放着各种书籍,最下面一层上,放置的都是将棋、围棋、九连环等精巧小玩意,整个房间干净利落得没有一处多余。

平时不到亥时末,他都不会走进寝室,今天自然也是,然而今天,他刚踏进房间,眉头便微蹙,狭长的眸中闪过一丝凌厉。

他快速地扫了整个房间一眼,最后,眼神锁定了床上靛蓝色罗被下微微鼓起的那一小团,三步并作两步跨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一把掀开。

眼前出现的画面,却让他一双眼睛微微睁大,眼中难得地闪过一丝诧异和慌乱。

只见他的床上,正躺着一个身材玲珑饱满的女子,女子一头青丝披散在雪白的床褥上,轻薄的纱裙穿在她身上,仿若无物,一身雪白细腻的肌肤就这样绽放在他眼前,妃色艳丽的抹胸却只是衬得她一身冰肌雪肤更为惹眼,四肢修长,胸脯丰盈,细腰如柳,线条柔美,如丝绸般滑入了同样半透明的亵裤中,眼睛再往下,便是那引得无数男子为之疯狂的春光……

萧楚睿脑中嗡的一声,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心脏激烈地撞起,下意识地一把将被子重新盖回女子身上,浑身上下、特别是下腹部一阵燥热,搭在背面上的手微微发颤,脑子却有意识般,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方才的画面,一时引得他身上要烧起来一般,竟是连魏子宜为何突然出现在他床上都没精力考虑了。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他忽地想起今日天气寒凉,他的屋子还未点起暖炉,她穿成这样只怕要着凉,连忙又把被子往上掖了掖,把女子密密实实地包裹了起来,除了那张精致娇俏的小脸,浑身上下再没有一处露在外头。

然而,就在此时,女子嘤吟一声,小扇子般的睫毛微微一动,竟慢慢地张开眼来。

萧楚睿心底一突,下意识觉得不好,身子却僵了一般,无法动弹分毫,就这样维持着这个掖被子的动作,和那双不复平常般清明通透的漂亮眼眸对了个正着,只见女子懵懵地看了他一会儿,开口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萧楚睿?”

一个女子,还是自己心头的女子,就这样躺在自己的床上,缓缓醒转,犹带着茫然懵懂的眼睛中,最先映入的是他的身影,开口的第一句话,唤的是他的名字。

萧楚睿的一颗心突然就像浸泡在了温水中一般,又温又软,同时又有一丝羞赧,让他一时竟脸色微红,连耳朵处似乎也传来一股燥热,微微别开眼睛轻轻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去,只给她留了一个宽阔挺拔的背影。

莫小蝶微微一愣,脑子终于慢慢找回了一丝清明,立时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脸色一变猛地坐了起来,一把掀开被子想下床,忽地只觉得身上一凉,她低头一看,脑子顿时轰的一声,一张脸红透,有些慌乱地拉过被子又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满心的羞恼让她一时失了理智,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地道:“萧、楚、睿!”

这到底怎么回事!这里是哪里?!萧楚睿怎么在她面前?!

最重要的是,她身上这套穿了等于没穿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绑你过来的不是我。”萧楚睿深知这女子厌恶的事情,首先表明了自己的清白,只是嗓子哑得不像话,明明白白地昭告了人虽然不是他绑的,但该看的,他也已经全看了。

而他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能做出那种事的,只有那人,一时有些头疼,只是心底那把火依然没有半点灭下去的意思,他一时竟也理不清,自己对那人的行为,是恼怒更多一些,抑或是别的情绪更多一些。

莫小蝶一愣,见萧楚睿说话时,一直背对着她,露出来的半张侧脸和耳朵竟微微红了,一颗心忽地,便跳了跳。

萧楚睿竟也会有这般近乎青涩的反应。

应该不是他,他不会如此大费周章地把她绑到这里,又把她打扮成这般模样后,又做出一副君子的模样来。

那么,会是谁?瞧萧楚睿那反应,他应该是知晓的,难怪出事时青龙也莫名消失了!

不过绑她过来的人虽心思不纯,但看到是如今这样的结果,还是比她预想的要好上许多。

还不及她说些什么,面前的男子便清了清喉咙,低声道:“你在这里稍等,我去给你找件衣服过来。”

说完,便走了出去,乍看之下与平常无异,但莫小蝶熟知他的步调,他此时走路的节奏,明显乱了。

他变得这般紧张甚至慌张,是因为她吗?他定然是看到了她如此打扮的模样。

莫小蝶只觉得脸上一烧,明明微凉的天,她竟觉得自己出了一身薄薄的汗来,心跳得有些不正常,不自觉地把自己半张脸都缩进了被子里,鼻间弥漫开的是一股熟悉的清冽香气。

是萧楚睿身上的味道。

她忽地意识到这里很可能是萧楚睿的房间,而她此时盖着的被子,是萧楚睿的被子,心中一时滑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萧楚睿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十分有魅力的男人这个认知,这一刻前所未有的清晰。

因为穿成这个样子,莫小蝶也不能四处乱跑,只能认命地窝在萧楚睿的床上,等萧楚睿给她拿衣服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外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随即一个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声音响起,“郎君,我给您送药来了。”

正是不甘心,再去煮了一碗药端过来的阿福。

莫小蝶的心顿时一紧,要不要那么巧!

阿福连着敲了几下,都没听见回应,看了看房间里透出的灯光,心里有些困惑,想着可能主子有事出去了,便想进去把药放下便不管了。

反正他在不在,也不能影响主子喝不喝药的决定,倒不如祈祷主子看他如此煞费苦心,一感动把药喝了。

嗯,这大抵比期盼主子主动带一个女人回来要容易实现一些!

阿福自己傻乐了一会儿,推开了门,本来想把药放在外头厅堂的桌子上便算了,想了想,端着药径直走进了主子的寝室。

放在厅堂里,主子可能扫一眼就过去了,倒不如放到寝室里,主子还可能多看几眼!

然而,他刚踏进了寝室一步,整个人就懵了。

看着主子床上那个裹着主子的被子,只露出一张俏丽小脸,一脸无法言明的神情和他对望的女子,他呆了几秒,反应过来后顿时炸了,大声斥道:“你是谁!怎会在此!”

阿贵到底是如何做事的!让那个狐媚女人进了内院不说,竟还让一个不知道打哪里来的女人直接爬上了主子的床!

如此懈怠,他非得让主子重重打他一顿板子不可!

他火冒三丈,随便把药碗往长榻上的几上一搁,便走过去作势要把那女子拉出去,“你给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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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此温柔乡当属上等

莫小蝶没想到这看起来比轩儿大不了多少的男子一进来就让她出去,萧楚睿没与他说她的事?讶异之余,不禁眉眼一厉,道:“你……”

“阿福,出去!”

她的话才开了个头,就只闻一个沉冷的声音,带着一丝隐忍的怒气响起。

已经走到了床榻边的阿福动作猛地一顿,转身惊讶地看着不知何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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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我们试一试

阿福双手捧着衣服,以一种朝见圣人的心态走了进来,然而,不待他走进寝室里,自家主子便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瞧了他一眼,接过他怀里的衣服走了进去。

阿福一时更是纳罕了,方才他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还是带着怒气的,一时还真没瞧见那女子长什么样子,现在见主子这前所未有的紧张模样,莫非那女子是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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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孤枕难眠

萧楚睿抱了她一小会儿,便放开了,眼眸含笑看着她道:“我送你回去?”

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太晚了,她必须回去了,

莫小蝶看了看他这一身单薄的穿着,摇了摇头,“送什么,你自己还受着寒呢,一来一去的也麻烦。”

虽是这样说,但他就是——不舍,刚刚才得了她一句松口,实在不想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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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真心

一路上,莫小蝶都在想昨晚临走前萧楚睿跟她说的话。

他说,他已是修书一封给了应阳书院的柳山长,应阳书院是大夏除国子监外最好的书院,他先前曾救过柳山长一命,柳山长一向承他的情,只他是当世大儒,为人清高到有些死板,一向不会做走后门的事,他先问问他近日应阳书院是否要招生,如果要,可以让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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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你让我来,我便来了

袁鸿杰一愣,脸色似乎微微变了变,才淡淡笑道:“没事,估摸只是错觉,最近公务太繁忙了有些累,倒是让子宜和承轩为我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莫小蝶眉头微蹙,袁鸿杰明显不想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听他说的话,那种被人跟踪的感觉明显是还在的!

然而接下来,不管她再怎么明里暗里地问他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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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能不能抱一抱

萧楚睿含笑坐在她房间里,定定地看着她,积石如玉,列松如翠。莫小蝶的心突然就噗通跳了一下,这么会撩,你爹娘知道吗?

她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燥,对于这男人的美色,她从一开始就有些招架不住,顿了顿,道:“你稍等。”

说完就蹬蹬蹬地跑了出去,留下一脸懵逼的辛夷,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怎么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

莫小蝶很快跑了回来,手里捧着一碗金黄澄澈的液体,小心翼翼地放到萧楚睿面前,笑笑道:“已经不烫了,你把这个喝了吧。”

她记挂着萧楚睿的风寒,去洗澡前用板蓝根和绿茶煮了板蓝根茶叶汤,有清热解毒、凉血利咽的功效,本来想晚一点让青龙给萧楚睿送去的。

她既然说了要试一试,便是存了真心去对待这份感情,不管最后两人是否有一个好的结果,也不会遗憾。

萧楚睿微愣,接过了碗,嘴角的笑容一下子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看了莫小蝶一眼,低头浅酌了一口,茶汤清润,带着微微的甘甜,抚慰了他这几日因为咳嗽有些疲累的喉咙。

喝完抬眸,便见女子正眼眸闪亮地看着他,心里一时动容,伸过手去覆住她嫩白柔软的小手,微微使力想把人拉到怀里来,面前的女子却仿佛知晓他的企图般,俏脸微红地抽出手来,低咳一声道:“你不是很忙?过来我这里不要紧罢?”

她自然知晓以萧楚睿的能力不可能误事,她就是有些不自在,找话题说。

萧楚睿细细地看了她一眼,微微垂眸掩下眼里的失落,淡淡一笑道:“现如今,你的事最紧要。”

心里却是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还是太急了一些,这女子不过是给了些甜头,他就忍不住要更多,着了魔一般。

他顿了顿,轻轻拉过莫小蝶的手,却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把她柔弱无骨的手包在手心里,指腹轻轻摩挲她细腻的手背,轻声问:“手怎么那么凉?”

她这个身子一直都是手脚冰凉的,晚上盖几床被子也暖和不了,她要怎么跟他解释?而且他那带着温暖气息的大手完完全全地把她的手包住了,指腹微微粗糙,摩得她有些痒,下意识又要把手抽回来。

萧楚睿却死死握住了,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你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莫小蝶无奈地看了明显在耍赖的男人一眼,也没再挣扎,由着他握着了,与他细细说了今天在魏子清家里发生的事。

萧楚睿微微沉吟,终于停下了不停吃小豆腐的手,道:“翰林院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最近听闻官家下令让翰林院开始编修当朝史,你姐夫是翰林院的编修,理应也参与了这个工程。”

莫小蝶蹙了蹙眉,袁鸿杰的异常可会与这件事有关?

“可是,”萧楚睿又道:“官家下令编修当朝史是在十几天以前,你说你姐夫至少半个月前便感觉到了被人尾随,与这件事的时间对不上。”

莫小蝶微愣,眼里不自觉地透出一丝担忧来,萧楚睿看着,眼神一柔,探身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道:“莫忧心,我让人去翰林院打探一下便是,有什么情况便立即跟你说。”

莫小蝶心里一暖,只是忍不住嫌弃地偏了偏头,“我头发还湿着呢,别动手动脚。”

萧楚睿不禁失笑,还动手动脚,她可知道他已是十分克制,这辈子他就没有因为顾虑一个人的心情那么克制的时候。

说完了正事,莫小蝶才有心思扫过那一整桌的小玩意,随手拿起了一个镂空花鸟纹挂链银香球,随着她的动作,这小巧别致的玩意儿发出悦耳的铃铃响声,忍不住好笑道:“你到底从哪里找回来这么多小女生的玩意?”

不过确实讨喜,莫小蝶不禁兴致勃勃地一样一样摆弄过去,竟然还有一个七巧板,他当她是什么童心未泯的小女娃不成?

忽地,倒是想起了什么,站起来跑到房间里抱出了一个小木盒子,放到萧楚睿面前道:“这些你拿回去罢。”

反正两人间那层纸都戳穿了,莫小蝶说得干脆,本来还在烦恼要怎么还给他呢。

萧楚睿微微蹙眉,莫小蝶担心他以为她是不想收他的礼物,又道:“现在我不能收这些,你今天带过来的小玩意倒是没问题,这些珠宝太贵重了,你以后再送吧。”

话音刚落,她就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以后再送是什么意思?本来是存了不想让他误会的心思,却是没想到反给自己挖了个大坑了!

萧楚睿一愣,秀雅的眉一下子便舒展了开来,嘴角微噙笑意,黑眸里仿佛盛着脉脉的辉光,低柔道:“好,以后再送。”顿了顿,又轻笑着加了一句,“我就放在我房间里,你若是愿意,随时可以来取。”

莫小蝶一脸严肃,坚决忽略了他后一句疑似耍流氓的话。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萧楚睿便要离开了,莫小蝶把他送到门边,他眼神仿若不经意地掠过她书房的位置,忽地微微低头看着她,低声道:“能不能……”他默了默,看着女子一下子警惕起来的模样,笑了,“抱一抱?”

莫小蝶看着他带着满满期待和温情的细长凤眸,心底一软,干脆闭上了眼睛,一副你自己来的模样。

嗯,不管怎样,还是要尽早习惯的。

萧楚睿看到她这模样,心底真是又怜又爱,他哪里不知道这女子其实还没完全准备好,是自己有些强求了,昨日才得了她松口,今日便忍不住对她一再索取。

何况两人如今还没有名分,她明显对他还在考察阶段,他也不应过多地唐突她。

只是,心上的人就在眼前,很多情绪都自发而来了,完全不受他控制。

他轻轻把人揽在了怀里,不过几息,便强迫自己松开了,在她耳边低声叮嘱:“天气凉了,晚上睡觉前,记得让你的婢女点好炉子。”

……

直到萧楚睿走了许久,莫小蝶都有一种恍惚失神之感,他最后说话时的热气仿佛还萦绕在她耳边,熏得她耳垂微红。

太会撩了,太会撩了!再这样下去,她完全招架不住啊!

这家伙以前经常流连勾栏楚院的传言莫非是真的?这表现,妥妥的就是一个情场高手!

莫小蝶微微咬了咬唇,心里突然有些不舒坦。

辛夷替她擦着头发,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家娘子兜兜转转一圈,还是掉进了萧郎君这个坑里的事实,此时忍不住很有些忧心,“娘子,萧郎君对您是没得说,”便是她再不待见萧郎君,他对自家娘子的好还是有目共睹的,“可是您当初那样从长公主府里出了来,再回去,长公主殿下会乐意吗?其他人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

何况,皇家环境复杂,便是有尊贵的地位和享不尽的荣华又如何?到底不比在普通人家逍遥自在!

莫小蝶发了一会儿呆,淡淡道:“这些事不是我能左右的。”萧楚睿说了,这些问题由他来想办法,何况,她还答应嫁他呢。

辛夷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子,见她虽说得淡然,一张娇俏的脸上分明微微带粉,不由一愣。

罢了,只要娘子喜欢便好。

不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娘子先前那般不待见萧郎君,她也在一旁严防死守,怎么就让萧郎君这头心怀不轨的狼登堂入室了呢?唉!失败啊太失败了!

……

这一晚,莫小蝶在床上辗转了半天,才睡过去了。

宫里各官署的具体事务,她是没有办法知悉的,因此便是她心里忧心袁鸿杰,也只能耐心等萧楚睿去查探情况。

然而,到底来不及了,第二天,变故陡生!

那时莫小蝶刚准备用晚膳,辛夷突然带了魏子清身旁的丁香急步进了来,一见到她,一脸慌张不安的丁香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噗通一声跪在她面前,哭着道:“二娘子!郎君今天一直没有回来,方才还突然来了一小队士兵,把我们家团团围住了,幸好夫人察觉不对,士兵刚到就让我从后门处溜了出来,奴婢……奴婢不知道如何是好!

二娘子,请您救救夫人,夫人如今这模样,不能受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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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见不得人的妖魔鬼怪

莫小蝶眼眸微睁,猛地站了起来。

袁鸿杰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连士兵都出动了!

她深吸两口凉气,让自己镇静下来,指挥辛夷,“你先带丁香下去让她冷静冷静,我准备一下就出来。”

辛夷面色凝重地应了一声,带着丁香退下了,丁香刚离开,莫小蝶便沉声道:“青龙。”

青龙立刻从屋梁上跃下,“魏娘子。”他心知如今魏娘子定然十分着急,然而翰林院是深宫大院中的机构,便是他也是没法打探到里头的情形的。

“你在这守着,若萧楚睿那边派了人过来,你立刻到城东袁家找我。”

发生了这种事,她是无论如何都要过去一趟的,还不知道魏子清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还有恬恬,她还那么小,肯定被吓到了。

这样一想,她只觉得心急如焚,青龙却眉头紧皱道:“魏娘子,属下必须跟在您身边保证您的安全。”对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情,看到莫小蝶一脸焦急,他赶紧道:“魏娘子不用忧心,南平候府附近一直有我们飞燕阁的人守着,属下去跟他们说一声也是一样的!”

况且,他觉得,发生了这种事,主子怎可能无动于衷,说不准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只是魏娘子的心情他能理解,也没有多说什么,莫小蝶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想了想没有通知魏承轩,让辛夷叫马房的人备好马车,便快速往城东而去。

刚到袁家,她的心就微微一跳,只见在晦暗的天色下,袁家门口站着两个身着铠甲、面色严肃的士兵,屋檐上挂着的两盏灯笼投下红色的光线,映衬得他们那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竟生生让人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安来。

屋子里,还时不时地传来男人的吆喝声,和翻找东西的声音,莫小蝶赶紧跳下马车跑了过去,那两个士兵眼神一厉,立刻抽中腰间的利剑,把她拦在了门外,大声喝道:“官府办事,闲杂人等不许靠近!”

莫小蝶抿了抿唇,冷声道:“我是这家夫人嫡亲的妹妹,我才要问你们在做什么?我姐姐一家向来纯良,你们作何无缘无故把我姐姐的家包围了起来!我姐夫虽只是小小的编修,但翰林院中人向来是天子近臣,你们到底是受谁的指使,莫非是专门针对我姐夫不成?!”

两个士兵对看一眼,脸上均掠过一丝嘲讽和不屑,瞧这小娘子长得人比花娇,方才提着裙摆匆匆跑过来时,那张俏脸虽微微绷着,眉头紧锁,却是别有一番风味,让人恨不得伸手把她的眉头抚平。

却到底只是个养在深闺中的女子,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其中一个士兵态度轻浮地道:“小娘子,我劝你还是少跟你姐姐姐夫一家接触为好,你自己也说了,翰林院中人可是天子近臣,没有上头的指令,咱们怎敢随便行动!可别到时候被牵连了惹祸上身!像你这般有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女子,向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两人顿时都脸带淫邪地笑起来,莫小蝶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却是快速盘算着。

看来这件事不是某些人的私人行为,而是来自上头的指示,而且听他们说的,很可能这件事官家也是知晓的!

莫小蝶的心顿时一沉,到底是什么事,竟然连官家都惊动了!

而照这情况来看,她今天是决计无法进去袁家了。

她不由得狠狠地咬了咬下唇,她从没有一刻有这么深刻的体会,自己的力量是如此弱小,完全没办法护住任何人,政治上的暗潮汹涌便连当今圣上都不得不步步小心,何况她一个势单力薄的女子。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厚的嗓音,“你们在此处做什么?”

莫小蝶一愣,一转头,却见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中年男子带着一小队士兵大步走了过来,男子生了一张凛然公正的脸,此时板着,更是给人一种无以言说的威严气势。

他身后,停着两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他显然是从其中一辆上下来的。

两个原本一脸轻浮的士兵顿时立正站直,给来人行礼道:“见过张侍郎!大理寺在办案,小的们奉命守在此处,不许任何人进罪人之屋。”

罪人两个字让莫小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张侍郎冷声道:“我倒是没想到大理寺的效率有一天会这般高,袁编修如今尚未定罪,在你们口中倒成罪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官家全权让大理寺负责这个案子,大理寺想如何便如何呢!”

两个士兵顿时惶恐道:“不敢,小的们只是奉命行事!”

张侍郎冷哼一声,“官家可是说了,这个案子让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负责,大理寺的人在里头办案,我们刑部也有权利进去罢!”

那两个士兵哪敢说什么,赶紧喏喏地退了一步,做出一副请的模样。

张侍郎又哼了一声,突然,暗暗地给了莫小蝶一个眼神。

莫小蝶一愣,在张侍郎进去后,赶紧也跟着进去了,那两个士兵犹豫了一下,见张侍郎和他带来的人分明见到那女子跟进去了也没说什么,也只能把要出口的话吞了下去。

一进到屋里,莫小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里头有十几个士兵正来来去去,翻箱倒柜地在寻找着什么,地上满是乱丢的物什,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人遭贼了!

一个同样身着官服的男人站在厅堂里,大声道:“给我搜!罪人犯下的案子定然不止这一起,依照他长期犯案的情况来看,他屋子里定然藏着什么线索!便是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在他身后,大着肚子的魏子清由半夏扶着,满脸的惊慌无措,一双手紧紧抱着缩在她怀里明显在瑟瑟发抖的袁思恬。

她心里一紧,赶紧跑了过去,见到她,魏子清一愣,一时间眼泪都要出来了,“子宜,你怎么来了,你……”

“大姐,时间无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告诉我。”莫小蝶直接打断了她的话,快速问道。

魏子清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更为不安,甚至隐隐现出一丝恐惧和茫然来,所幸说出口的话尚算清晰冷静,“子宜,他们说你姐夫是见不得人的妖魔鬼怪,是专门吸食人鲜血的僵尸,可是怎么可能,我跟你姐夫在一起这么多年,这不可能的!”

莫小蝶微微睁大眼眸,她千想万想,却万万没想到,袁鸿杰被抓竟是因为这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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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低估她了

莫小蝶安抚了魏子清一翻,又问清楚了官府的人只是过来查案子,查完便会撤退,又见自张侍郎来了后,处处与大理寺那官员对着干,那些士兵也不敢再那般粗鲁地四处乱翻东西了,才稍稍安了心,走了出去,一出去,便直奔跟着张侍郎来的那两辆马车。

她刚走过去,便见当初在萧楚睿院子里见过的那个小厮站在前面一辆马车旁,见到她立刻朝她招手,打开车门道:“魏娘子,快上车。”

莫小蝶没说什么,依言钻进了马车里,便见一身白衣的萧楚睿已是坐在了里面,见到她立刻伸手拉了她一把,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子宜,你姐夫的事有些复杂,我们先去太子殿下在襄阳城的别院,路上我与你说说大致的情况。”

莫小蝶点了点头,在他对面坐好,马车便开始动了,由缓至慢,快速往前而去。

萧楚睿先是细细地看了莫小蝶一眼,见她虽脸色紧绷,眼神却平静坚韧,不禁淡淡一笑,果不然是他看上的女孩,越是这种时候,就越镇定。

他没开口说什么安抚的话,此时再多安抚的话,都比不过实质的行动,见她坐稳了,便开口道:“近日襄阳城的僵尸案,你可清楚?”

莫小蝶的眼中掠过一丝厉色,点了点头,想起那天在茶楼里听到的话,道:“听闻皇宫里,也发生了相似的案件?”

萧楚睿是知晓她自己雇佣了襄阳城的一些流浪儿,日常为她打探消息的,却是没料到,她连这么机密的事情也打探到了,顿时有些感叹道:“是,差不多半个月前,宫里也出现了被人咬了脖子失血过多而亡的死者,与外头发生的那几起僵尸案,看起来一般无二!你姐夫,便是被牵扯进了这个案子里。”

莫小蝶微微皱眉,一叠声地问:“我姐夫怎会突然被牵扯进了这个案件?如果单纯被牵扯进了这个案件,太子殿下怎会无端关注起我姐夫和这案子的事来?我直觉,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何况方才看那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明显他们分了不同的派别,刑部那张侍郎是萧楚睿他们这一边的,大理寺却不知道是哪里的人,但大理寺分明急着给袁鸿杰定罪,便是大晚上的也一刻等不及,匆匆赶来袁家搜证了。

便是莫小蝶从没有混过官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其中必定有异!

她本便不相信袁鸿杰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看了大理寺那官员的反应,却是更为确定了,袁鸿杰是被陷害的!而且很可能,是被人拉出来祭天了!

萧楚睿不禁暗暗赞叹,这女子便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刻,脑子依然清晰睿智,连着提出的两个问题,都恰恰好抓住了这个案子中最紧要的两个点。

他本来便知道她聪慧,从她上一次那么漂亮地解决了采花贼一案就知道了,然而这一次亲眼目睹,他才方知自己还是低估了她。

顿时没有再用上循循善诱的语气,一股脑便把所有事情说了,“昨日我与你说,翰林院正奉命编修当朝史,你可记得?而你姐夫负责编修的部分……”他眉微敛,道:“是关于滕王的部分。”

莫小蝶微愣,顿时明白了什么,抿了抿唇,却终是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可是滕王一派的人在威胁姐夫?”

翰林院编修的史书可是官史,在古代相当于政府的红头文件,最权威的存在,一旦编好了,便会流传千古,世人对你的评价,基本都是以官史为准。

在没有互联网的时代,人们对于史书编纂的重视程度,远不是现代人可以理解的,说句不好听的,那是一个人的内裤,你是胖是丑,是好是坏,都会诚实地反映在一个负责任的史官笔下。

萧楚睿点了点头,声音微沉道:“如今朝堂的情况,你估计已是有所了解。

淑妃娘娘所出的滕王是官家的第一个儿子,他一向不是个纯良的人物,十五年前凉国大举进攻的时候,他差点在郭左相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这件事不管郭左相寻了多少理由,滕王后期表现得多么与世无争,都是备受争议的,一旦要记录到史书上,修书者如何去写这件事,关乎到世人对这件事的看法。

文字的杀伤力有时候远胜于刀光剑影,便是史官修史时力求客观公正,字里行间难免会显露出自己的态度,一个字如何运用,一件事用哪种写法写就,是匆匆一笔带过还是详而述之,有才学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修撰者当时的心思。

何况滕王做过的备受争议的事,可不止这一件。”

萧楚睿嘲讽地扬起嘴角,道:“这些年滕王一直做出一副斯文无害的模样,还广纳门客,说是要为国修书。然而他耗费十年,让朝廷拔下了巨款修出来的《大夏方舆胜览》,竟还不如杜家六郎五年前在外游历时随便写就的《大夏地理志》!

就在一个月前,滕王把刚编好的《大夏方舆胜览》呈给官家,官家一时心喜,广邀朝廷众臣一起品鉴,却没想成了全朝廷的笑柄,书里不但错误漏洞遍地,竟连大夏的国土边界都弄错了,官家大怒,狠斥了滕王一顿,并下令遣散了滕王府上的一众门客,把滕王先前为修另一本书申请下来的款项也一并取消了。

如此劣质斑斑,他是比任何一个人都怕史官那支笔杆子,若是他因此让人威胁你姐夫,实属正常。”

莫小蝶听得心头微沉,“姐夫为人正气,不是那等会屈服于权贵之人,而且……”

而且,萧楚睿想一想便能知道的事情,朝堂上那一群老狐狸怎可能不知道?编写滕王传记的任务便是个烫手山芋!稍微明哲保身的人都不会愿意接手,这个工作落到了姐夫身上,只能说明别人看他无权无势更没背景,明着在欺负他罢了!

寒门出生的官员在官场上的艰辛,没有经历过的人是完全无法想象的,选择进了官场这趟浑水,又有多少寒门子弟能笑到最后?

所以榜下捉婿一事能成为风潮,不禁是因为大户人家看上了新科进士的前途,更是新科进士在趁机寻找自己的靠山,这其实是一次结盟!偏偏袁鸿杰找的是魏子清,南平候府那群小人不拖累他便很好了,哪里能帮上他什么。

说实话,南平候府向来是不愿意提及袁鸿杰这个女婿的,他们从骨子里看不起他。

“可是,”莫小蝶想不通,“便是我姐夫不愿意按照滕王所想编写他那部分传记,滕王也不至于因此把我姐夫牵扯进这个案子中罢!他身为亲王,要想对付一个小小的编修理应不是一件难事,他这样做,是要彻底毁了姐夫啊!”

而且,袁鸿杰说感觉一直有人在尾随他,又是怎么回事?可会与这件事有关?

可是萧楚睿也说了,袁鸿杰感觉有人尾随他的时间,跟编写当朝史这个任务下来的时间不一致,两者理应是没有牵连的。

萧楚睿伸手过去握了握她紧攥成拳的手,温声道:“先不要急,现在暂时都是我的猜测,现如今的大理寺卿是郭左相的人,看大理寺如今的动静,滕王,或者说郭左相的人定然插手了。

不过,你姐夫到底是怎么被牵扯进这个案子的还不得而知,如今他被关在了大理寺的牢狱中,明天我找机会让你跟他见一面。”

莫小蝶的心顿时一突,“姐夫可会有事?”

她脑中已是出现了各种屈打成招的血腥场面,萧楚睿眯眸一笑道:“我知晓了这件事,便立刻让张侍郎先去了大理寺一趟,让他们知晓知晓自己的位置,人虽然关在了大理寺,但官家可是让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负责此案,对于重要的嫌疑人,大理寺没有单独审问的权利。”

否则,他也不会那么晚才来找她。

莫小蝶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大手传来源源不断的热度,有些怔然,她没想到萧楚睿已是把她所关心的一切都顾虑到了,心里一时升腾起了一丝说不出的感觉,让她开口的声音,都不由得哑了,“萧楚睿……”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外面传来阿福的声音,“主子,太子殿下的别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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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让人仿佛瞬间置身地狱

太子这个别院位于临郊的僻静处,莫小蝶和萧楚睿一下马车,便有一个小厮领着他们走了进去。

对于这个曾经不分青红皂白绑了她的太子,不管萧楚睿怎么解释,莫小蝶对他还是没什么好印象的。不过她知道轻重,现在不是她意气用事的时候。

这个别院不算大,那小厮领着两人径直走到了内院的一个书房前,在小厮进去通报时,萧楚睿轻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问:“可会紧张?”

莫小蝶朝他笑笑,摇了摇头,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袁鸿杰的事,哪有心思紧张。

萧楚睿也朝她笑,忽地抬手把她鬓边的零碎发丝拔到耳后,道:“一会儿,跟着我做便是。”

萧楚睿的声音一向好听,清冽如玉石相击,此时低柔地说着话,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夏天吹过枝头的清风,心头的阴霾顿时仿佛被这阵风吹散了些许。

她定定地看着他,突然很想、很想跟他说些什么,“萧楚睿……”

然而,就在这时,小厮出了来,朝他们弯了弯腰道:“萧郎君,魏娘子,请进。”

萧楚睿径直拉着她的手就要进去,莫小蝶嘴角微抽,越来越觉得这人比她还不像古代土生土长的人,潇洒随性得紧,完全不把旁人的目光当一回事,古代推崇的含蓄美在他看来估计就是个笑话。

然而他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她却是没有他那般的厚脸皮,特别是在自己和他还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当即瞪了他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萧楚睿微微挑眉,没说什么,一进去便朝坐在主座的一个年轻俊秀的男子行了个礼。

只见那男子约莫二十岁上下,头束玉冠,身穿一身家常的淡青长衫,却完全无法掩盖他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一双点漆般的眼眸透着温厚,看到跟着萧楚睿进来的莫小蝶,顿时释放出了浓浓的促狭之意。

倒是个不会给人压力的太子,乍看之下,他甚至是温和可亲的。

然而身处这个位置的人怎可能真的温和可亲?莫小蝶心知肚明,跟着萧楚睿微微福身行了个礼道:“臣女魏子宜见过太子殿下。”

“哎!起来起来!在我的地方还那么拘礼,这不是扫兴嘛!”朱呈可是对这个让楚睿那等没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的家伙都动情的小娘子好奇死了,要不是要维持身为太子的威严,他肯定就要亲自冲出去把人领进来了。

然而现在当真见了人,发现人家小娘子唇红齿白,身姿窈窕,当真娇俏可人得紧,楚睿更是肉眼可见的处处细致温柔,看向人家小娘子的眼神温和含笑,哪有平常那清冷凌厉的影子,叫人一对上,心就先凉了半截!

不禁心下感慨,没见过还真不敢相信,楚睿竟也有这般温驯柔和的一面!这魏子宜,当真是好手段啊!

当下太子的威严都不管了,急急地站了起来迎了过去,眼睛放光地上上下下打量站了起来的莫小蝶,莫小蝶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总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什么弥足珍贵的珍稀物种,正在被人围观一般,萧楚睿蹙了蹙眉,走前一步挡住了莫小蝶,眼神微冷地看了朱呈一眼。

朱呈却是从没见过如此护犊子的楚睿,忍不住又气又好笑,“我不过看两眼,你至于嘛!我可是忍痛无视了雪儿的请求,表示要全力支持你啊兄弟!”

说着,不甘示弱地拼命探了个头出去,看着莫小蝶笑眯眯道:“魏二娘,久仰大名!上一回我们之间许是有些小误会,本太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萧楚睿冷冷地看着他,实在很想一脚过去把他踹回椅子上。

莫小蝶讶异了一瞬,却是没想到他身为太子,还能如此自然地跟她赔不是,不是所有上位者都有这般胸襟的,心里对他的看法不由有了些改善,淡淡一笑道:“太子殿下这般,臣女倒是要惶恐了。”

坐于一旁的杜宇淳忍不住哈哈一笑,“太子殿下,你再这样盯着人家魏娘子瞧,可有人有意见了!咱们楚睿好不容易把夫人追了回来,要把人吓跑了,楚睿非得找你拼命不可!”说着,也主动走上前,扬唇一笑道:“魏娘子,你可还记得我?我们当初在树林里有过一面之缘。”

杜宇淳眼神微亮,想起和这女子第一回见面时的情景,只觉得有一种虚幻之感,没想到她和他们还有那般奇妙的缘分,先前还把楚睿那般狠狠折磨了一番。

她如今在他心里,便是个传说一般的存在!

莫小蝶也朝他笑笑,点了点头道:“我自然记得,你是杜六郎,不知道令弟如今如何了?”

杜宇淳朗声一笑道:“承蒙魏娘子挂念,早便没事了!魏娘子当初救我小弟时的英姿,杜某至今难忘,听闻上一回的采花贼案也是魏娘子出手破解的,魏娘子这般英勇聪慧,真真是巾帼须眉,世间难得一见的女子啊!”

这家伙夸起人来一套一套的,各种夸张辞藻拈手就来,实在很有成为奸臣弄权的潜力,便是莫小蝶如今心情有些沉重,也忍不住弯了弯眼眸扬唇笑了。

却在这时,身旁的男人微微弯腰,凑近她低声道:“你坐那边,咱们早点开始谈事,我好早些送你回侯府。”

萧楚睿指的是左侧下首的位子,莫小蝶没有多想,她也想尽快谈论正事,便点了点头,依言坐了过去。

杜宇淳顿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某人一眼,这家伙现在竟然连醋也会吃了,他不过是跟魏二娘说了两句话,没有丝毫僭越的地方吧?

他不由得若有所思地挑了挑眉。

莫非,魏二娘实则并没有对楚睿十分死心塌地?也对,瞧楚睿先前那颓靡的样子,要是魏二娘当真点头了,他还不急着把人娶回去?

从这两人如今相处的情形来看,其实也能看出些端倪来,楚睿看着魏二娘时,简直就是一副萧楚睿所有,觊觎者杀无赦的模样,相比下来,魏二娘显得冷静自持多了。

啧啧,果然这人一天没娶回去,就一天不是自己,别管两人先前是不是夫妻,这休书不还热乎着么?

楚睿如今,只怕撕了那休书的心情都有了吧,该!要不是先前那一番折腾,这人早就是自己的了,要想如何还不如何?便是要把人藏着捂着也是名正言顺的!

他不禁挑起嘴角,眯眸笑了,有趣,有趣,楚睿也终于遇到了一个能治住他的人,要是他这副模样让宫里那位小郡主看到了,还不知道要如何天雷勾地火!

他可是听闻庞太后已经说服了荣阳长公主,两人要共同撮合楚睿和那位小郡主。

朱呈自然也看出了某人的那些小心思,不由促狭地看了萧楚睿一眼,走回主座上坐好道:“魏娘子是女儿家,确实不能太晚回去,引起旁人闲言碎语便罪过了。”他说这话时,还特意瞄了某人一眼,才清了清嗓子道:“宇淳,你来说说这个案子目前的情况罢。”

说起正事,杜宇淳也立刻收起了玩闹的心思,面容微肃道:“是。

这个案子十分奇特,民间百姓把它称之为僵尸案。最早的死者是在城外一个小树林里发现的,时间是八月十八,至今大约一个月之前,接下来,大概每隔七天,便会发现一个死者,死者皆是女子,至今已是有四个女子遇害。

而宫里,大概半个月前,也出现了和民间僵尸案一般死法的死者,至今遇害的已是有三人,其中一个是婢女,一个是内侍,还有一个……”

杜宇淳顿了顿,面色微沉地启唇,“是翰林院的一个修撰。”

莫小蝶一愣,蹙了蹙眉,这是她先前不知道的信息,没想到其中一个死者竟是臣子!还是天子近臣!这简直就是完全没把当今圣上放在眼中,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啊!

杜宇淳忽地,看向了莫小蝶,莫小蝶的心顿时一突,就听他道:“宫里最近的一个死者,便是在今早发现的,被发现时,只有翰林院的袁编修与他在一起,那场面据说……”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脸上的表情怪异且似乎难以置信,好一会儿,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每个字,都在嘴里过了好几遍才出来一般,“十分可怖且诡异,让人仿佛,瞬间置身地狱。”

莫小蝶的双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带来的疼痛维持了自己的冷静。

瞬间置身地狱……

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场面?莫非袁鸿杰当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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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重色轻友

在场的人都紧盯着杜宇淳,显然,他们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奇事。

杜宇淳喝了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才继续道:“最早发现袁编修和死者的,是早晨来翰林院打扫的一个内侍。立秋后天亮的晚,宫里各府衙点卯的时间改到了辰时正(早七点),内侍通常会在那之前完成各府衙的打扫工作。

据那内侍说,那时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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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那些年的风流艳色

莫小蝶的眉慢慢皱了起来。

不同于太子和杜六的热忱,这温守衡对她似乎太冷淡了些,莫小蝶能敏锐地察觉到,他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然而,不待莫小蝶深想,杜宇淳清朗的声音便响了起来,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他先是跟莫小蝶说了一下朝堂如今的情形,见她似乎对很多事情都了若指掌,不禁有些讶异,看了萧楚睿一眼,挑眉笑了,“既然你并不是对朝堂之事一无所知,我便省事多了。如你目前所见,郭左相这些年一直在朝中暗暗扩展自己的势力,至今已是有不少官员暗中投靠了他,如今的大理寺卿便是其中一个。

然而,因为十五年前的事,官家到底对滕王和郭左相有了芥蒂,郭左相对这一点也心知肚明,三年前他意外跌下马,官家趁机撤了他兵权,自此他似乎是感受到了威胁,这些年小动作不断,且一年比一年沉不住气。”

他忽地,似乎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道:“然而,他到底是在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再沉不住气也有分寸,让他头疼的,却是年纪愈大,行事愈乖张的滕王。

官家本便忌惮这个儿子,这些年更是因为他在女色上的荒唐痛斥了他好几回,半个月前,又发生了修书一事,滕王这么多年辛苦营造的低调儒雅形象,可以说就此功亏一篑,被瞬间打回了原型。”

莫小蝶凝神听着,滕王这些年的荒唐,与他们怀疑滕王是这件案子的凶犯有什么关系?忽地,她脑中灵光一闪,蹙眉道:“听闻淑妃娘娘有两个儿子,莫非郭左相打算放弃滕王?”

杜宇淳一愣,却是没想到她自己想出来了,不禁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这女子,真真是越接触,越让人觉得她聪慧得不可思议!

莫小蝶看了看杜宇淳的表情,脑中的猜测已是慢慢连成了一条线,“方才你说,大理寺卿投靠的人,实则是郭左相,说明让大理寺出手的人,是郭左相,并不是滕王。

如果这个案子与滕王无关,郭左相不会让大理寺的人去搅这趟浑水,没必要也不可能!即便这个案子查下去,滕王曾找人威胁我姐夫的事情可能会被查出来,但为了一个即将放弃的皇子,他没必要冒这么大的危险,在官家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个案子嫁祸给我姐夫。

所以,你们会怀疑滕王是这个案子的凶犯,至少,他和这个案子有着十分紧密的联系。”

女子的声音明明清脆娇俏,此时却带着微微的冷意,以让人折服的清晰思路和冷静态度,准确分析出了朝堂上暗藏在风平浪静下的激流暗涌,杜宇淳和朱呈不由得心惊,暗暗对望了一眼。

虽然因为前朝太祖的手札和楚睿,他们对这个女子的看法全然不同于一般女子,然而那到底是带了一点爱屋及乌的心理,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真正抛开了其他一切因素,单纯因为这个女子本身感到惊叹。

她不但知悉朝堂之事,竟还有那般见解!那胆量和见识,都让他们完全没有在和一个闺阁女子交谈之感。

温守衡也看着她,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是,魏娘子果然兰质蕙心。”杜宇淳惊讶过后,不禁感叹地笑道:“除了这点,我们还发现宫里死者出现的时间,和滕王每次进宫的时间有重叠之处。

且民间一向有传言,滕王私底下的性子实则十分暴躁易怒,每隔一段时间,他府上的那些侍妾都会离奇地消失一个,据说那些女子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只是,”杜宇淳话锋一转,右手的扇子轻轻敲了敲左手手心,眼神沉静道:“这些都是我们的推测,最主要的问题是……”

莫小蝶接过他的话,脸色微微沉肃,“没有证据。”

滕王再怎么说,也是皇子,要定皇子的罪,没有切实的证据,谁出头便是惹火上身。

便是太子,这趟浑水也是不好蹚的,应该说正因为是太子,才不能轻易出面掺和这件事!

他们更不会真的关心小小一个编修的死活,他们关注这个案件,真的只是关注罢了,因为这涉及到郭左相一派的利益,但若是最终找不到证据证明滕王是凶犯,他们更可能的做法是

——袖手旁观。

莫小蝶的心忽地一沉。

杜宇淳是什么人?见微知著,他看到女子表情的细微变化,便知晓她已是想通了其中的利弊,不由叹声道:“魏娘子,这个案子我们愿意在暗中给予你最大的帮助,但成事在天谋事在人,我们自然也是不希望魏娘子的姐夫有任何不测。”

莫小蝶突然觉得自己的心有些冷,却忽地,被倏然而起的一簇火焰驱散。

在这场政治的博弈中,袁鸿杰自始至终,都是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只因为他无权无势,命运便完全不受自己掌控。

要想护住自己想护住的,由始至终都只能靠自己,她必须变得更加强大。

她微微坐直,眼睛一一地扫过面前的男子,一字一字道:“够了,只要给我查这个案子的机会,我定能破案。”

她先前是警局破案最快的刑警,最快的破案记录为一天,查案早已是成为了她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因此她此时说出这句话时,带着一股骨子里的自信和傲然。

除了萧楚睿,面前三个男子脸上都露出了微微的讶异。

他们原本的想法是会在暗中指使人大力追查此案,却是没想到,这女子要亲自出手。

这僵尸案如此诡异,便是他们几个大男人听着都有些渗人,这女子却不但毫无畏色,还信誓旦旦地说她能破案。

这还真是……杜宇淳忽地想起当初树林里这魏二娘突然扑出去暗算劫匪的一幕,不禁低头笑了笑,不怪楚睿最终对她动了心,她骨子里的那股疯狂不羁,与楚睿简直一模一样。

朱呈微微挑眉,笑道:“本太子也不是不能理解魏娘子的心情,行,本太子便在这里等待魏娘子的好消息。

魏娘子也放心,你如今对我们来说,不管哪个方面都是不可或缺之人。”朱呈说着,似笑非笑地扫了一脸闲散的萧楚睿一眼,道:“本太子说了会大力支持你查探此案,便绝不会食言。”

双方的协议就此达成,莫小蝶知道,虽然他们不可能豁出一切支持她,但她有了插手这个案子的资格,至少脱离了先前那完全被动的位置。

回去的路上,她凝神想着这个案子,一直没说话,直到马车停了,才发觉自己竟然晾了萧楚睿一路。

她回过神来,不由有些歉然地看向他,“你可以与我说话的。”

萧楚睿和她一起下了马车,淡淡一笑,笑容在寂静的夜色里,仿若昙花绽放,“无妨,我知晓你在烦恼案子的事情。这里离南平候府还有两个巷子的距离,你乘着出来的马车就在第二个巷子里。”

说着,突然展开手腕上一直挽着的一样物件,走前一步,把它披在了她身上,低声道:“晚上天寒,你这穿得也太单薄了些。”

莫小蝶这才发现,这竟是一件紫棠色的斗篷,看着垂眸认真帮她绑系带的男子,她的脸不由得有些热,“你怎么连女子用的斗篷都有?”

她不禁想起了他先前送来的那一堆小女生喜欢的小玩意,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专门就女子的喜好问题做过研究。

“就添置了一些你可能要用到的东西。”萧楚睿绑完,抬眸细细打量了一眼,女子肤白似雪,在朦胧的月色下白得仿佛会发光,斗篷稍显深沉的紫色反倒更衬得她端庄美丽得如月宫上下来的仙子。

萧楚睿的眼神,便一直从她纤长的脖颈,淡粉的樱唇,小巧的鼻子,明亮的眼睛,一直看到了那支固定她发髻的蝴蝶银步摇上,喉结不自觉地上下动了动。

若是把她那一支步摇摘下,一头乌鸦鸦的长发披落,映衬着她小巧的脸蛋,还不知道会是怎样一番勾人摄魄的风景。

他有一段时间时常出入秦楼楚馆,便是没有真的与女子亲近过,那些风流韵事却是看了不少,久而久之,脑子里记下了不少旖旎艳色,那些迟到的欲望和蠢蠢欲动,却都随着面前女子的到来,风卷残云般朝他侵袭了过来。

莫小蝶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莫名觉得如今的萧楚睿很有些危险,轻咳一声,刚想说自己要走了,却只听面前的男子发出一声压抑的叹息,忽然低头,极其克制守礼在她耳边道:“明日巳时,在这里等我,我带你去见你姐夫。”

他靠近得猝不及防,莫小蝶竟隐隐地有一丝惊心动魄之感,胡乱地点了点头,便转身跑了开去,事后她一回想,才发现,自己竟然连道别的话也没说上一句。

一直跑到了第二个巷子里,果然见辛夷和马车如萧楚睿所说在那里停着,辛夷早便依萧楚睿派来的人所言,随便跟车夫编了个借口,此时见莫小蝶平安回来了,松了口气之余,赶紧让她上了车,往侯府而去。

门房的人见到莫小蝶,却忽地露出一丝怪异到极致的神色来,转身缓缓给她开了大门。

莫小蝶的眉顿时紧锁。

只见大门后,郭氏带着一群仆婢站在那里,见到她,立刻冷声道:“来人,把二娘子给我锁进她房里,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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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月色下舞动的披风

随着郭氏这一声令下,立刻有两个身材粗壮的仆妇走了上来,径直朝莫小蝶而去。

辛夷瞪圆了眼眸,急急地拦在莫小蝶面前,呵道:“你们做什么!不许动我家娘子!”

自从林旭海来大闹了一场,这丫头是越来越开窍了,心知不管怎样,南平候府中那群人都不会好好地待二娘子和二郎君,指望他们还不如指望母猪会上树。

反正,在她眼里只有自家娘子一个主子,便是侯爷要对娘子不利,她也是要拼命阻止的!

莫小蝶看着挡在她面前的辛夷,不禁扬扬嘴角,郭氏见竟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敢骑到她头上,气得声音都尖利了几分,“你方才可是跑去找你大姐了?!你是要害死我们整个侯府的人不成!倒是没想到你那好姐夫竟是那等妖物!从今儿起,你不许再去找你大姐!侯爷可是说了,你若是执迷不悟,便家法伺候!这回便是谁来求情都没用!”

莫小蝶看着郭氏,心底方才便有的一丝冷意突然扩散了开来,让她一张俏脸沉了沉,“母亲这般可是太冷血无情了?我大姐便是已经出嫁了,也是父亲的女儿,我的亲大姐,如今姐夫出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应不闻不问!若是传出去,世人还不知道要如何看待我们南平候府!”

这便是他们三姐弟嫡亲的亲人!想起魏子清向来对南平候这个父亲还有一丝期盼,莫小蝶就不由得心生嘲讽。

旁的人对袁鸿杰夫妇袖手旁观,甚至划清界限便算了,但这些事若是由自己的亲人做出来的,无异于把刀子往心上扎。

郭氏顿时冷声道:“放肆!你大姐既已出嫁,便是袁家人,袁家如今出了那等没有人性的妖物,我们还要上赶着凑不成?!来人啊!快把二娘子送回房中!”

莫小蝶眼神一冷,却是从容地退后了一步,淡声道:“父亲母亲可以对大姐和姐夫的事视若不见,我却做不到,若父亲母亲非要把我锁起来,那在姐夫恢复清白之前,我便不回这个家罢!”

郭氏猛地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魏子宜,你如此忤逆父母,可还要半点名声了!”

莫小蝶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笑了,“我本便没什么名声可言!母亲若是看不惯,便尽情到外头说去罢!”

反正,这些天,她是断不能被他们关起来!

顿了顿,莫小蝶又冷冷地加了一句,“却不知道,若父亲母亲侵吞舅舅们钱财之事传出去,父亲母亲的名声又会变得如何!”

郭氏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差点站不稳,被身后的仆妇匆匆扶住,“你这孽障,竟敢威胁我!”

莫小蝶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母亲言重了,子宜不过是恳请母亲不要剥夺子宜关心大姐和姐夫的权力,若父亲母亲当真容不下子宜,子宜在这件事解决之前,只能暂时还父亲母亲一个清净!”

说完,再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郭氏一惊,有些疯狂地大吼,“你们呆站着做什么!给我把二娘子抓回来!”

几个呆在了原地的仆妇这才回过神来,一哄而上,莫小蝶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在一个身材肥胖的仆妇一脸凶狠地扑上来时,一个右旋腿把她踢翻在地,随即顺势左手一个击肘,把一个从她背后扑过来的仆妇也掀翻在地。

其他几个仆妇吓得动作一顿,然而她们到底不相信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会突然那般凶残,还以为是莫小蝶运气好击中了那两人要害,不过一瞬又扑了过去。

莫小蝶毫不手软,来一个掀翻一个,堂紫色的披风随着她的动作,在夜空中翻出美丽的弧,那满身的英气和利落的动作,看得隐在暗中的青龙眼睛都直了。

老天在上,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女人打架打得那么好看的!

很快,地上就躺了一地哎哟哎哟哀叫的仆妇,仿佛躺了一地肥硕的蛤蟆,郭氏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却见莫小蝶拍了拍手,身姿笔挺地站在月光下,如刀的眼神忽地射向了郭氏,冷声道:“我今天心情不好,母亲,我劝你别惹我。”

郭氏不自觉地,身子一个哆嗦,眼睁睁看着莫小蝶带着她那婢女离去,直到她们拐过一个弯,彻底见不着了,才猛地反应过来,气得身子不停哆嗦,猛地厉喝一声,“司琴,立刻去郭家一趟,与我父亲说,那件事我同意了!”

这小贱人是断不能留了!原本她还因为忌惮林家,不敢随便行事,但这回,是这小贱人逼的!

如今想想,她还真是被林旭海那莽夫给吓傻了,林家算什么?要是那件事成了,管他林家木家,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

那边厢,辛夷也是被南平候府那一家子的冷漠无情气得不行,但见娘子只是一直往前走,不禁担忧道:“娘子,你要去哪?”

如今闹成这般,侯府的马车她们是无法用了,这时间也没法找来其他马车,去哪儿也不方便啊。

莫小蝶轻叹一声,道:“去城东,我本便不放心大姐,趁着这机会,我去陪她几日。”

而且,她总觉得,郭氏和南平候的态度有些不对劲。

辛夷微微睁大眼眸,“走着去?”

莫小蝶“嗯”了一声,她估算过,从侯府走去袁家,快的话,也不过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如今大概是亥时(晚九点),道:“你不用跟我一起去,如今轩儿大抵也知道这件事了,郭氏不可能让他出门,你回去跟他说,让他稍安勿躁,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便是郭氏对她意见再大,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迁怒一个婢女。

辛夷不知怎的,突然万分怜惜起自家娘子来,那个家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待他们姐弟的,二郎君还不够强大,大娘子虽疼爱一双弟妹,却还要顾着夫家,更别提她如今也是自顾不暇,林家人对他们姐弟虽好,却到底隔了一层。

娘子本来只是一个女子,却不得不用她纤细的肩膀扛起这一切,其实从很久以前,辛夷就有这种感觉了,如今,这种感觉越发清晰不容忽视——在不知不觉中,自家娘子已是成为了他们三姐弟中的主心骨。

她嗓子微微哽了,“娘子,你一个人会很危险。”

莫小蝶一愣,忍不住好笑道:“遇到我的人才危险,而且,不是还有青龙跟着我吗?”

见这平时坚强的丫头眼睛都红了,她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不过是小事,很快就会没事的。”

而且,和南平候府彻底撕破脸的这一天迟早会到,他们之间的矛盾本来便是不可调和的,现在不过提前了。

辛夷使劲地咬了咬唇,娘子承受的已经够多了,她还要她安慰,实在太不应该了。

不过,自家娘子好像就有这么一种魔力,让人总是忍不住相信她,倚靠她。

可是,一直这样,被倚靠的那个人会觉得累罢。

就在这时,她见娘子的动作突然顿了顿,有些惊讶地看着前方,她一愣,也看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停着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一个白衣俊秀的男子正撩起袍服,缓缓走了下来,见到娘子,一双凤眸泛起一丝柔和的笑意,嘴角浅浅地牵起,道:“子宜,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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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比起被动,更喜欢主动

莫小蝶没想到萧楚睿还没走,赶紧跑了过去,站定在他的面前,“你怎么……”

“走到一半,我布置在侯府附近的暗卫便与我说出事了。”萧楚睿说话时,眼神透出些许凉意,见到面前的女子有些呆愣地看着他,活像只发呆的小猫,可爱得让人心痒,忍不住伸手整理了一下她稍显凌乱的斗篷,笑道:“怎么傻了?”

莫小蝶轻轻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笑笑道:“没,只是见到你有些开心。”

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原本没有人可以倚靠的时候,她可以一直埋头往前冲,累着累着就习惯了。

可是当有一个人突然主动朝你伸出手,说他可以陪着你让你倚靠,方才知道自己心底还是有脆弱的一面。

萧楚睿一愣,这是这女子第一次明白地表示出她对他有好感,便是两天前她终于松口,说的也只是试一试,心里忽地就有一股愉悦如温泉水般流淌出来,让他双眸熠熠生辉,他第一次清楚地感觉到,在这段感情中,他不是一厢情愿的那一个。

便是在其他事情上他再老谋深算,对于第一次接触的感情,他心里依然没底,何况这女子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怎么待见他,他只能倾尽全力去求她的心,他有时候,甚至会有些卑鄙地希望她能对他死心塌地。

到今天,他终于从她口中听到了一句类似于情话的话,虽然这女子的双眸依然清明如初,他还是说不出的愉悦,抬手想把她揽入怀中,却见她察觉后,有些犹豫地退后了一步,眼中顿时掠过一丝黯然,却也没说什么,改为有些克制地碰了碰她打斗了一番后泛起一丝微红的脸颊,笑道:“上车罢,我送你去袁家。”

莫小蝶看了他一眼,眼中掠过一丝歉然,她要怎么跟他说,越是这种时候,她越是无法放任自己去倚靠某个人,这样只会让自己变得软弱。

她的好强已是刻进了骨子里。

然而看着伸手要扶她上马车的男子,莫小蝶只觉得自己成了个冷血无情的女人,忍不住道:“我不是不想让你抱,而是如今案子尚未结束,我没有这个心思。”

她说话一向直来直去的,看到有些愣然的男人,她继续道:“等案子结束,你想抱,便抱罢。”

她说得淡然,实则耳垂处已是微微烧了起来。

萧楚睿默了片刻,却是忍不住笑了,心情因为她这特意的解释又明亮了起来,把她扶上了马车,道:“无妨,这些事等你准备好了再说罢。”

虽然这个过程有些难熬,但他有的是耐心等她心甘情愿。

莫小蝶有些愣然,直觉他这句话有哪里不对,但因为心里记挂着旁的事,这轻微的异样很快被她抛到了脑后,跟萧楚睿说起了自己的感觉,“萧楚睿,我总觉得,郭氏和南平候的态度有些不对,虽说他们不想惹麻烦,所以不让我和轩儿过多接触大姐他们家很正常,但他们的态度感觉太强硬了些。”

大夏的律法已是十分完善,若没有证据证明旁人也有参与作案过程,便只会对那唯一的凶犯判案,除了叛国罪和伤害皇族的罪名,旁的罪都不会牵连无辜之人。

郭氏因为这点便要禁她的足,实在有些过了。

萧楚睿眉头微蹙,忽然道:“我记得,你母亲是郭家人。”

莫小蝶一愣,因为郭氏很少提到自己的娘家,她一直很难把她和郭家联系在一起。

萧楚睿想了想,继续道:“我是曾听说近日,南平候和郭左相走得颇近,便是那是你的家人,你也切莫掉以轻心。”

莫小蝶这下子,不禁有些讶异地瞪圆双眸。

莫非南平候投靠了郭左相?!

南平候虽然娶了郭家的女儿,但这些年其实与郭家十分疏远,这有郭氏只是郭家一个小小的庶女的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南平候自个儿的自尊心在作怪。

当初,他救下了官家,正是意气风发、洋洋得意的时候,对于上赶着来讨好他的郭左相很是不屑一顾,虽然他脑子不太好使,但也清楚这郭左相是犯了错才来讨好他的,就希望他在官家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

然而郭左相当初是堂堂的侍卫马军司都指挥使,手下有着百万军马,南平候面上虽一副不屑搭理郭左相的意思,心里实则很受用,也确实似模似样地在官家面前替郭左相说了几句好话。

官家当初是多么感激南平候啊!若没有他,他和太子只怕就要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且当时他还不知道南平候其实只是个花架子,还以为他是个多么威武能干的将军苗子,存了要重用他的心思,在他的劝说下,对郭左相的脸色倒是当真好了些许。

原本一直到这里,南平候和郭左相之间的相处还算和谐,然而后来郭左相为表感激,要把府上的一个女孩儿许给南平候,就是这一下,坏事了。

郭左相明面上再怎么讨好南平候,也只是做做样子,实则对于这个撞了狗屎运的山野莽夫,他是骨子里看不起的,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家尊贵的嫡女嫁给这种男人当填房?挑来挑去,挑中了族中一个不受宠的庶女。

偏偏南平候的性子自大又自卑,还忒敏感,这一看郭左相要许给他的是一个庶女,顿时炸了,要不是当时他带来的那一群混混中有几个脑子还算清醒的,只怕就要冲上门去找郭左相算账了。

怎么的,老子就配娶你们一个不受宠的庶女?看不起老子是不是?老子可是官家的救命恩人,前途无限!看老子以后不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然而跟着他一起来的混混们都做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梦呢,也心知如今南平候根基不稳,不宜和这群世家大族结仇,千辛万苦地终于是哄得南平候接受了郭氏,只是自此以后,南平候就再也没有给郭左相什么好脸色,等回到襄阳城后,更是再没有任何往来了。

然而他估计没想过,官场上的暗流汹涌远不是他有本事应付的,即便他是官家的救命恩人也无法横着走,到了如今,更是相当于被打进了冷宫,而那个他立志要把他的头当球踢的人,却至始至终高高在上,大权在握。

莫小蝶知晓这些年南平候一直郁郁不得志,好不容易嫁了个女儿进皇家吧,却又被以那种贻笑大方的理由休回府了。

当初若不是她穿了过来,只怕就算魏子宜平安回到了侯府,也熬不过南平候那滔天的怒火。

她恍然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轻吸一口气道:“即便我父亲当真在近日投靠了郭左相,郭左相也不可能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我父亲啊!”

若是他们知道了郭左相要拿袁鸿杰祭天,因此为了讨好他表示要和袁家断绝关系,是说得通的,但问题是他们不可能知道那件事!这种龌龊的事,郭左相只怕收着捂着还来不及!

萧楚睿却忽地眯了眯眸,道:“许是因为他们察觉,我插手了这件事。”

说着,他看向莫小蝶,“像这种多个府衙一起参与某起案件的情况,都需要有个总负责的人,以免各府衙的人互有嫌隙,阻碍案件进展。今天下午,我向官家申请当这个案件的监丞,官家允了。”

莫小蝶微微睁大眼眸,不可置信道:“你与这个案子明面上看毫无关系,官家怎么可能允你加入这个案子?”

萧楚睿忽地挑眉一笑,眼神璀璨如天上的星子,“我说,我前妻的姐夫身陷此案,我不能袖手旁观。”

莫小蝶:“……”

看到女子快要发作的模样,萧楚睿不由低笑一声,狭长凤眸中有恶作剧得逞的戏谑,道:“这自是不可能,我说先前我在外闯荡时,那死去的冯编撰曾对我有恩,我不能看着他死得不明不白。”

这家伙,胡扯功夫倒是一流!

只是被他这一打岔,原本因为察觉南平候很可能投靠了郭左相无比郁闷的莫小蝶倒是心情轻松了不少,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不由看向萧楚睿,心情复杂道:“萧楚睿,其实你不用这样做。”

太子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虽然让她有些心冷,但她知道这是人之常情,谁都不是无条件付出的慈善家,何况对方与你非亲非故,还可能会给你带来莫大的麻烦。

然而萧楚睿却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是默默为她做了许多,他如今以私人的理由加入这个案子,便明摆着是为了她,他本来便是太子放到明面上的活靶子,这样一来,只怕滕王和郭左相会更加恨他入骨。

萧楚睿却只是云淡风轻地笑笑,道:“我怎可能放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件事,不用忧心,我做事有分寸。”

他还以为她这复杂难言的眼神是因为担心他被这件事牵连。

莫小蝶不禁好笑地扬扬唇角,倒是头一次知道,萧楚睿也有估算错误的时候。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外头的阿福道:“郎君,魏娘子,袁家到了。”

萧楚睿下意识地侧过头去,眼角余光却察觉眼前有一片黑影逼近,女子清幽的香气席卷而来,让他一时竟僵了僵,察觉自己的手被轻轻按住了,随即一个极轻极柔的吻,如轻若无物的羽毛般落在了他额角。

萧楚睿难得有些回不过神来,抬眸看着面前的女子,就见她露齿一笑,笑容明朗而耀眼,“萧楚睿,等这件事结束了,我有话要与你说。”

比起被动,她其实更喜欢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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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仿佛变了一个人

有话与他说……

萧楚睿隐隐地猜到了些什么,心头忽地涌出一股畅快淋漓的喜悦来,眼睛掠过女子小巧红润的唇,看到那在她白瓷般的牙齿后若隐若现的灵舌,方才被那唇瓣轻触的感觉仿佛刻进了心里,勾得他胸前悄然划过一丝热流,然而不过一瞬,便强迫自己移开了眼神,笑道:“好,我等你与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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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没有好脸色

去往大理寺路上,林少安皱眉道:“我听闻这种官府重案的嫌犯一般是见不到面的,表姐,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魏子清脸色微白地摇了摇头,“子宜说得对,不管如何总得试一试,若是不见你表姐夫一面,我这心总是不踏实,也许老天见你表姐夫受了那般冤屈,开眼了呢?”

林少安便没说话了,只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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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漂亮的尸体

魏子清轻吸一口气,尽量语调平稳地跟张侍郎说了袁鸿杰先前似乎总感觉在被人尾随的事情,张侍郎一愣,赶紧问了具体的细节,执笔一五一十地记录了下来。

“这么说,大概小半个月前,袁编修就有被人尾随之感,但这是否和这个案子有关,暂时不得而知。”张侍郎沉吟了一下,道:“除了这点,袁编修可还有其他怪异之处?”

莫小蝶见魏子清一脸犹豫,便知道她担心把翰林院的同僚来找袁鸿杰的事说出来会对袁鸿杰不利,赶紧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魏子清咬了咬唇,终于还是战战兢兢地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面前的男人眼神温厚中带着安抚,她选择相信他,也相信自家夫君,这时候她再有任何隐瞒,对案子的进展不利!

张侍郎一听,那剑眉一下子往上一扬,惊讶道:“夫人可知道来找袁编修的同僚姓甚名谁?”

魏子清摇了摇头,“妾不知晓他们的名,只听夫君喊他们冯兄和赵兄。”

张侍郎脸上的惊讶更盛!翰林院死去的编撰,便是姓冯!他的心微微一沉,这对袁编修来说绝不是一个有利的证据!可是翰林院中姓冯的可不止这冯编撰,他赶紧道:“夫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否帮忙看一看这死者是否来过你们家的冯兄……”话音未落,他便想到了什么,拍了拍脑袋道:“哎呀!抱歉,我忘了夫人如今不适宜做这种事。”

“无妨,”魏子清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摇了摇头,秀丽的脸上已是恢复了坚韧之色,“我不能去辨认死者,我家里的两个婢女可以,当初她们也见到了那两个来我们家的郎君。”

张侍郎立刻派人去袁家请魏子清的婢女来,来的是性子比较沉稳的丁香。

然而,就在冯侍郎要带着丁香到停尸房去时,莫小蝶也站了起来,林少安立刻道:“子宜,你不用过去,那地方不适合娘子。”

张侍郎也是有些怔然,他知道这女子是萧指挥使的前夫人,对于她竟然能说动萧指挥使帮她,他自是十分讶异,这算是买卖不成仁义在?看来这女子当初被休是有什么内情在里头,瞧那萧指挥的模样,明显对这前夫人余情未了!

何况他身在刑部,也希望在其位谋其职,大理寺对袁编修这案子的态度一看就有问题,与其说他们在查案,不如说他们在想方设法把袁编修拖下水!若他们放任不管,还不知道事情最后会变得怎样!只能说,真凶很可能就这么逍遥法外了。

因此张侍郎对这个案子,是放了一百二十分的心思在里头,便是大理寺后头是哪个不能惹的大人物,这不是有萧指挥使在前头挡着吗?他只管把案子查得透透彻彻的便是!因此他倒是无比庆幸被拖下水的人是萧指挥使前夫人的姐夫。

只是他却是万万没想到,这魏二娘是个胆子如此大的,方才他询问他们时,那夫人和那郎君都或多或少地露出了紧张不安的神色,只她一直神情冷静,眼神专注地听他们谈话,还适时地推动了盘问的进展,一般的小娘子这般被官府中人盘问,不管她胆子多大抑或性子多冷静,都难免心生不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要不知道魏二娘的身份,他可能都要以为,这魏二娘已是习惯了这般被人盘问,熟知他问出每一个问题的用意呢!

如今,她竟然还一脸平静地要跟他们一起去看尸体,没看旁边那婢女都已经紧张得两只手搅在一起了吗?那才是正常的反应!

面对众人惊讶的注视,莫小蝶微微一愣,想了想道:“我一直对刑事查案一事十分感兴趣,也看了许多相关的书籍。”说着,看向张侍郎,那眼神沉静而坚韧,“若张侍郎不嫌弃我,我愿以我的微薄之力帮忙查清这个案子的真相!”

张侍郎一时有些看呆了,这女子这神态,竟让他觉得她真的能帮到他们!但很快,他便暗暗耻笑了自己一番,这魏二娘不过看了几本书,便说要破这大理寺和刑部联手都觉得棘手的案子,这说出去不是惹人发笑么?

小娘子家家的有胆子有好奇心不是坏事,但她也应该知道有些事不是那么想当然的!

但这娘子可是连那如今名满朝堂的萧指挥使都另眼相看的……

张侍郎一时又惊又疑,细细打量了莫小蝶一眼,终是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魏娘子便一起过来罢!”

不管这魏娘子是不是有真本事,看在萧指挥使的面子上,他也不能对她有丝毫怠慢。

林少安和魏子清都暗暗讶异,没想到张侍郎让子宜一起过去便罢了,竟还是以一副虚心请教的态度相邀,不禁对看了一眼。

林少安见莫小蝶当真要随着他们过去了,立刻站了起来,道:“张侍郎,不知道在下是否也能一起过去?”

张侍郎倒是无所谓,只是忍不住轻咳一声,还没见过有人上赶着去看尸体的,“去是可以,只是那停尸房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地方,且那冯编撰已是死了快两日,那尸体绝没有刚死时那般漂亮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其他人还没什么反应,莫小蝶却是忍不住有些啼笑皆非,果然是专职查案的人,竟然用漂亮这个词形容尸体。

想当初,她因为看过太多尸体,到后头见到那些尸体,竟然觉得他们都是可爱的,还能和一群弟兄们蹲在尸体面前毫无心理负担地吃盒饭。

莫小蝶不禁感慨,现在想想,真怀念啊!

林少安看了看身旁的莫小蝶,不知为何心里微微发毛,他怎么仿佛从子宜脸上看出了期待?不可能吧!

总觉得来到这里后,子宜就变得越来越陌生了,特别的光彩照人,自信耀眼。

他恍惚间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子宜,以前的子宜虽然已足够耀眼,但不比她在这里,在这里,她仿佛鱼入了水,虎归了山,这里才是她真正的战场。

几人很快到了停尸房,一进里面,莫小蝶便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原来房里在四面的角落放了冰块,地上放了好几块木板,均用素布罩住。

莫小蝶忽地蹙了蹙眉,她闻到房间里有一股刺鼻的腐臭味,仿若一堆烂鸡蛋在阳光下发酵了好几天,在秋天,还是在这种保存环境下,前天才死的冯编撰理应还没发出尸臭味,应该是其他尸体发出来的。

原本就紧张的丁香顿时脸色一白,竟一副要作呕的神情,莫小蝶立刻塞了张帕子在她手里,道:“捂住口鼻。”

林少安胃里也是一阵翻涌之感,然而看莫小蝶只是微微皱眉,依然脸色平静,不禁微微一愣。

张侍郎看了看莫小蝶,赞赏地点了点头,随即吩咐身旁的官兵,“揭开冯编撰身上的罩布!”

那官兵立刻走到了右边第二具尸首处,蹲下身一把揭开罩布,随着他的动作,丁香忽然猛地瞪大了眼睛,啊啊啊地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身子一下子软了,所幸被林少安一把扶住,红着眼呜呜咽咽道:“是他……是他……前天便是他来我们家找了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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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章 死不瞑目的原因

只见入目的是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脸色白得仿若一张纸,连唇上也毫无血色,凡是露在外头的皮肤,均分布着大片大片浅色的绿斑,全身肿胀不堪,特别是肚子处高高鼓起,竟仿若一个有孕了五六个月的女子!

更恐怖的是,他一双眼睛依然睁得大大的,虽然已经浑浊不堪,却依然让人感觉到了他生前那刻骨的恐惧,看得一干人等都心里发毛。

张侍郎脸色一沉,“确定是他?”

丁香哆嗦了一下,直觉不好,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点头,“是……”

“他当天可是跟你家郎君发生了争执?”

丁香脸色一变,这回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张侍郎心里却是已有了定论,沉声道:“我明白了。”

丁香一惊,连忙道:“官人!我们家郎君不可能杀人的!官人,求您一定要还我们家郎君一个清白啊!”

张侍郎被她吵得不行,一挥手道:“我自有分寸,若你家郎君是清白的,我定会查明真相,来人,先送这位娘子出去!”

话音刚落,张侍郎就讶异地瞪大了眼睛,只见一直没说话的莫小蝶不知何时已是走到了那冯编撰的尸体旁,手里包着一块干净的手帕,竟大喇喇地翻看起了尸体来,他连忙走前一步,“魏娘子,你这是……”

莫小蝶这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传说中被僵尸咬到的伤口,眸中顿时划过一丝厉色,“这伤口不对!”

冯编纂脖子上那两个牙洞又粗又大,此时已是呈青黑色,这哪是正常人的牙齿可以造成的伤口!

张侍郎对莫小蝶这不经他同意的行为有些气,但听到她这话还是下意识道:“是,这与其说是僵尸咬的伤口,不如说是被狗一类的动物咬的,我看过狗咬的伤口,与冯编撰身上的相差无二。

魏娘子,你快起来,这尸气沾多了对小娘子无益。”

这魏二娘真是越来越让他惊讶了,便是胆子再大,像这般毫无异色地翻看尸体的也没有几人啊!

想当初他初入刑部,第一次接触到的是一具在水中泡了三四天的尸体,那时候还是夏天,那尸体简直不堪入目,又肿又黑,全身上下的肉没有一块是好的,甚至已经开始融化,完全看不出那尸体原来的模样,周身散发的气味更是比如今这屋里的浓厚好几倍,他当下就吐了,足足半年吃不下肉!

张侍郎不禁皱了皱眉,魏二娘这模样,与其说是胆子大,倒不如说是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了!

她一个在闺阁长大的小娘子,怎么可能?

莫小蝶却仿若未闻,只专注地观察着那咬痕,忽地,她像发现了什么,往那具尸体处更凑近了一些。

林少安嘴巴都要合不上了,“子……子宜啊……”

“张侍郎,仵作可有说,”莫小蝶猛地抬起头,那双眼仿佛能看透人心般,精致的脸上焕发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神采,便仿若那看起来柔软的梅花,实则有着抵御寒冷的坚韧,“这冯编纂的致死原因很可能不是这咬痕?”

张侍郎微微张大嘴,“你……你如何得知?!”

莫小蝶虽不是专业的法医,但先前查案时和法医组合作密切,多多少少也有了些法医常识,这些天她闲着没事看这个世界刑侦破案类的书籍,发现如今仵作的手段最多是根据尸体腐化的程度,推断出他大致的死亡时间,以及根据他的尸体情况,推算出他的死亡原因。

当然,好的仵作往往有多年的验尸经验,这些经验超越了时代的局限性,很多时候他们可能不知道原理,但根据这宝贵的验尸经验,也能说出尸体上的一些异常来,例如这具尸体的情况。

张侍郎平复了一下心情,再也不敢小瞧这个女子,也蹲在她旁边一脸肃然道:“为着公正,大理寺和咱们刑部各出了一个仵作验尸,然而棘手的是,我们两边的仵作给出的推断不一致。

大理寺的仵作说冯编撰的致死原因是脖子上的咬痕,我们的仵作却说,若是失血过多而死,死者的眼睛一般不会这样睁着,死者的眼睛没闭上,他只在两种情况下见过……”

莫小蝶点了点头,十分自然地接过了他的话,“人只会在瞬间死亡或窒息死亡时,会出现在这种死不瞑目的状况。

听说在宫里出现的死者身上均是遍布伤痕,这死者很可能是因为身上的其他伤口造成瞬间死亡,才出现这种情况。”

瞬间死亡,例如枪击、或刀子直插入心脏,会让人的肌肉没有反射时间,出现死不瞑目的情况。

而窒息死亡,例如上吊时也会出现眼睛闭不上的情况,因为人在极度缺氧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拼命吸取氧气,导致怒目圆睁,肌肉痉挛。

然而若是失血过多而亡,人体是逐渐死亡的,这种死亡方式会让人切实地感受到死亡的过程,到后期人体会因为失血过多昏厥,最后才是死亡,因此死者的眼睛一般是闭上的!

“可是,”张侍郎紧紧皱着眉头,“大理寺的仵作说,这咬痕分明是死者生前留下的,死者生前留下的伤痕,伤痕周围的皮肤下会形成点点红斑,且伤口上会有血凝聚成块的情况。

虽然如今尸体上已是开始出现绿斑,但仔细瞧,还是能看到咬痕附近的皮肤下,有一点一点的斑点,伤口上也留有血块。

而且,僵尸案的死者都有一个很奇妙的特点,身上的尸斑和绿斑都不会很明显,不像旁的尸体,在死后几个时辰身上便会出现大片大片的尸斑,这冯编纂身上的尸斑和绿斑较僵尸案的其他死者来看,已经算明显了,但还是不同于常见的尸体。”

说着,指了指旁边几具尸体,道:“魏娘子可以对比一下其他几具尸体,如今僵尸案中留存的尸体都被放在了这个房间里,有些尸体已是腐烂得太过,不得已火化了,这四具尸体算是还能看的。

若冯编纂不是因为这咬痕失血过多死去的,他这尸首的情况怎会与僵尸案其他死者有相似之处?若他是因为这咬痕死去的,那双眼睛又怎会没有闭上?”

确实,这是个问题,尸斑是由于死后体内血液的沉积出现的,绿斑的形成也需要体内的血龙蛋白,僵尸案的死者均是大量失血而死,身上的尸斑和绿斑比旁的尸体少和颜色浅是正常的,身上的血都快流光了,还怎么形成尸斑和绿斑?

方才张侍郎还漏说了一点,若这咬痕是死后造成的,冯编纂不会这样大量失血,因为那时身体的血液已是停止了流动,便是割破大动脉,出血量也不会多。

但看这冯编纂尸体的情况,他明显确实是因为失血过多死亡的,那他这没闭上的双眼是怎么回事?

莫小蝶问:“其他死者,可有出现这般死不瞑目的情况?”

张侍郎摇了摇头,“冯编纂是最特殊的一个。”

最特殊之处,往往意味着凶犯作案时出现了失误,这失误便是查明真相的切入口!

莫小蝶沉吟片刻,突然道:“张侍郎,可否请人把冯编纂的尸体翻过来。”

张侍郎一愣,就见面前的美丽女子微微弯唇,修长的手指隔空轻轻点了点死者的头部,沉静的眼神深处,分明带着压抑的疯狂和兴奋,“我有预感,通往真相的入口,便在此处!”

此处?在冯编纂的头部上?

然而,这女子说的话不是最让冯编纂讶异的,他看着她的表情,竟隐隐有一种,面前的女子和他是同类人之感。

这种感觉让他一时忘了动作,反应过来后,却似乎也被这女子的眼神感染了,心底有一种掩不住的兴奋突然迅速地攀上四肢百骸,让他忍不住立刻大声道:“来人,把冯编纂翻过身来!”

一旁的林少安看着这热烈讨论的两人,已是彻底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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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废话没用

冯编纂的尸体很快便被翻转了过来,莫小蝶立刻伸出手,拨开他后脑勺的头发,低头翻找着什么。

张侍郎瞧着,脑中一个灵光,只是颇有些讶异,“魏娘子怎么知道冯编纂后脑曾受伤?这一点两个仵作均是指出了,冯编纂头上曾被重物敲击,我们刑部请的仵作便推测,这个伤处很可能便是冯编纂的致死原因。”

他指了指尸体脑后靠近中间的部分,道:“大概的位置在这里。”

莫小蝶暂时没回答他的问题,专心致志地跟着他手指的位置拨开头发,饶是她已是有预料,眼中还是浮现浅浅的诧异,一旁的林少安已是大大地吸了口凉气,胃里一个猛烈的翻滚,让他差点受不住冲出去吐个痛快再说!

只见尸体已经逐渐开始恢复柔软的头皮处,覆盖着大片大片深色的尸斑,已经开始出现的绿斑也明显较尸体其他地方颜色深,还明显有更深颜色的绿斑呈点状分布。

这具尸体后脑这块地方,与他其余的部分简直不像是同一具尸体!

莫小蝶眼神凝重地看着,尸体的腐败绿斑与尸斑不同,尸斑是在人死后几个小时就出现了,绿斑却会出现得较晚,春秋季节大约要等两三天,且颜色会逐渐加深,很显然,等绿斑继续发展,这具尸体后脑这部分皮肤,最终会演变成褐色乃至黑色!

这是这里有大量血液集中的表现。

但很明显,这个伤口并没有外出血现象。

她伸出手在这一块头皮附近摸索了一下,摸到这里肿起了一个明显的包,张侍郎见莫小蝶一直不说话,有些急了,“魏娘子,这是怎么回事?冯编纂的致死原因到底是什么?他头上的伤可是与他尸体的怪异现象有关?”

谜题太多,他都选择性忽略面前的女子怎么竟神通广大一般知道冯编纂后脑受了伤这件事了。

这女子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摸呀摸呀,能摸出真相来吗?

话说,这美得仿若一朵不染尘俗的小花似的小娘子一直沉默地在这具已经微肿变色的尸体上摸来摸去的,饶是张侍郎见的怪事多了去了,还是有些受不住。

莫小蝶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了张侍郎一眼,忽地一弯嘴角,“两个仵作说的,均没有错。”

张侍郎不自觉地微微张大嘴巴,半响才一副被戏耍了的模样,猛地站了起来一甩袖子道:“魏娘子,你可是在糊弄本官不成!这一个人怎么可能有两个致死原因!”

瞧她说的,这冯编纂不就生生死了两次?一次被打死,一次被咬破脖子失血过多而死?这冯编纂上辈子是得罪了佛祖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竟然会相信这么一个闺阁养大的小娘子还真的有什么本事,是他脑子傻了!所幸他也没有傻彻底,要是真按照她说的上报上去,便是萧指挥使不说什么,官家也定然勃然大怒,他这头上的乌纱帽也别想继续戴了。

旁的人不知道,他负责这个案子还不知道吗?官家十分重视这个案子,毕竟这死的可是他的臣子!

林少安心头一跳,连忙开口,“张侍郎请恕罪,子宜她只是救姐夫心切……”

莫小蝶看了看急着帮她解释的林少安,垂了垂眼帘,没有说什么,他到底是不相信她的,其实张侍郎和林少安的态度很正常,谁能相信一个小娘子真的有什么验尸破案的本事?

她也不急,只在心中组织着语言,道:“张侍郎方才也承认了,人一般来说,只会在瞬间死亡和窒息死亡两种情况下,出现死不瞑目的情况。

但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一种在十分特殊的条件下才能形成的情况。”

张侍郎一愣,被莫小蝶的话吸引了注意力,倒是一时忘了旁的心思。

她以前从一个小刑警一路爬上去,多的是人对她有质疑,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女警,却比很多男警还要升得快。

因此莫小蝶早已是有一套自己的做事法则——对于那些人,废话没用,用真本事让他折服便是!

“张侍郎应是知道,脑子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人做下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脑子发出指令的,你想做某个动作,定然是先在脑子中想到了,才会去做,例如简单的抬起手,迈开腿。”

莫小蝶尽量用他们能听懂的语言,解释自己的推论,“但要是,你脑子受到了巨大的损伤呢?简单来说,就是你脑子坏掉了呢?但同时,你其实没有死,你依然可以呼吸,心脏依然在跳动,只是,脑子再也无法指挥身体做出任何动作。”

张侍郎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这种情况,他完全没想过,应该说,以他过往的破案经历来说,闻所未闻!

脑对人体的掌控作用,自古已是有许多人提出了论证,夫脑者,一身之宗,百神之会,因此对于莫小蝶这段话,他能理解,只是,人体当真能在脑子坏死的情况下,依然不影响呼吸和心跳吗?

莫小蝶看了他一眼,已是知道他并不是完全排斥她的说法,想了一想,便知道他脸上的犹疑从何而来,只嘴角一扬道:“若张侍郎不相信我的说法,大可以去请教有名望的大夫,我相信宫中的太医都身怀绝技,会十分乐意帮张侍郎这个忙。”

对于这种情况,植物人便是最好的一个例子,这里定然没有植物人这个说法,但中国医学博大精深,这个世界既然沿用了中国宋代的历史框架,莫小蝶自然不会轻易小看这个世界的医学成就。

张侍郎发觉自己的心思被这女子轻易看破了,不禁有些尴尬,同时也是暗暗佩服,被人如此质疑竟还脸色不变,不卑不亢,单是这份气度便让人折服!

到这时,他也稍微冷静下来了,才发觉自己方才竟是激动了,因为对方只是个女子,他心底到底是对对方有怀疑的。

他立刻轻咳一声,仿佛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道:“关于这件事,本官事后自会去请教太医,本官也不是不相信魏娘子,实在是这案子万万不可有丝毫疏忽!魏娘子懂的罢。”

这么说的时候,他还特意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小蝶一眼,既然她都说动萧指挥使帮她了,定然是知道这案子现在是什么情况的,随即做出一副沉吟状,“这么说的话,这冯编纂很可能是先被人击坏了脑子,才被咬破脖子,也有可能是,他被咬破了脖子后,又被人击坏了脑子。”

果然不愧是在官场打滚多年的老狐狸,这般轻易就把方才的尴尬场面圆回来了。莫小蝶看了他一眼,暗暗撇了撇嘴,道:“张侍郎说得不错!应该就是这两种情况,只是如果凶犯是在死者脖子被咬破后打伤他的头,应该也是在刚开始没多久,冯编纂还很清醒的时候,因人体失血到一定程度,便会陷入深度昏厥。

瞧他头皮上的尸斑和绿斑情况,虽然头上的伤没有外出血,但里面定然是大量出血了,因为身上本便带着伤,他比僵尸案其他受害者死得更早,人死后,血液停止流动,会慢慢沉积成尸斑,所以冯编纂身上的尸斑和绿斑情况,会比旁的受害者更明显。”

张侍郎点了点头,只是有个最重要的问题却想不通,“可是,冯编纂这种情况说明了什么呢?”

莫小蝶唇边,慢慢扬起一抹微冷的笑意。

说明了什么?自然是,说明了凶犯那些愚蠢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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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张侍郎自言自语完,便看向了莫小蝶,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

莫小蝶看他一眼,便知道他在试图讨好自己,以期抹平方才对她的质疑,她心知肚明,只挑眉笑笑,围着这尸体走了两圈,道:“我的推测有两点。

一,所有僵尸案患者中,只有冯编纂的情况最为特别,说明凶犯对冯编纂的感情是最特殊的,这种感情很可能是,类似怨恨这般极端的情感!

宫中发现的三具尸体,虽然都遍体鳞伤,但显然在凶犯最后弄破他们的脖子前,那些伤都不是致命的,那更像惩罚,或者,泄愤。

前面的虐待殴打和后面的放血让受害者死亡,我觉得应是凶犯行凶的两个步骤,非常清晰而明确。

唯有冯编纂,不管他头上的伤是在他脖子被咬前还是咬后施加在他身上的,都显然打破了凶犯两个步骤原本的平衡,若头上的伤属于第一个步骤,太重了,若属于第二个步骤……”

莫小蝶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变得嘲讽,“只能说凶犯对他有着极大的怨恨,以至于明知道他要死了,还忍不住对他继续殴打虐待。”

这家伙,变态吧……

这是屋里人此刻统一的想法。

张侍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看来冯编纂确实是特殊的。凶犯前两次在宫里行凶,选的都是低等的宫女和内侍,显然是有所忌惮,不想把事情闹大。

这回他却找上了冯编纂,很可能便是因为什么特殊的原因,例如像魏娘子说的,极致的怨恨或者失去理智的愤怒,冯编纂头上的伤便是证明。”

如果死的只是宫女内侍,这案子也不会上达天听!

如此一来,便要从近期与冯编纂有矛盾或者恩怨的人中查起了。

张侍郎忽地,心里一突,暗暗地看了莫小蝶一眼,要说跟冯编纂有恩怨的,首当其冲的不正是袁编修嘛!

莫小蝶自然察觉到了张侍郎的眼神,却只是笑笑,“我的第二点推测,倒不是从这冯编纂身上得来的,你们自己大抵也早已是有所察觉。”

张侍郎一愣,就听莫小蝶道:“宫里和宫外的僵尸案,实则是两起案子,宫里的僵尸案,仿效的是宫外的僵尸案。”

张侍郎大惊,一时失声道:“你如何得知!”

他自然是察觉到了这点,但他是依据多年的查案经验判断出来的,这小娘子不可能像他一般,也有多年的查案经验罢!

莫小蝶道:“像这类连环杀手一般有两大特性,一是作案具有明显的周期性,宫外的僵尸案,从第一起被发现开始,几乎每隔七天,便会被发现一起。

然而宫里的僵尸案之间,显然没有特定的周期性,第一起发生到第二起,隔了三天,第二起到第三起,隔了六天。

第二个特性是,连环杀手挑选受害者一般会有一定的共性。宫外僵尸案中的受害者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而宫中的受害者,从宫女到翰林院编纂,完全没有共同性。

光从这两点,便可断定这两个案子不是同一个案子,更别提两个案子间还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例如宫里的受害者死前都曾被虐待殴打,宫外的受害者却完全没有。”

连环杀手的定义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便被提出了,因此莫小蝶在听到这几个僵尸案时,就有了这般推断。

张侍郎听着眼前女子有条有理的分析,不禁叹服,虽然有些出入,但他判断的依据也基本上是这几点,“魏娘子说得不错!宫内和宫外的僵尸案在本官看来不能当做一个案子去查探,过两天我们刑部和大理寺要跟官家汇报案件进展,本官便会向官家提出这一点,魏娘子倒是给本官提供了许多说服官家的新思路,本官在此要谢过魏娘子才是!”

若方向错误了,只会耗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还不一定能破案。

莫小蝶眼神平静,心中却忍不住思量,他们竟然要定期向官家汇报此事,看来官家当真十分看重这个案子。

不过,这倒是个机会,若她在他们向官家汇报前找出袁鸿杰跟这个案子无关的证据,袁鸿杰定然就能出来了。

可是,关于袁鸿杰隐瞒的事情,她有一点还没想通。

几人看完尸体,便走回了原本的会客厅,刚进去,便见里头,魏子清捂着胸口,脸色痛苦。

丁香脸色一变,下意识要走过去,但想起自已刚从停尸房出来,顿时生生停住了脚步,忍不住带了点哭腔对莫小蝶道:“二娘子,夫人自上回动了胎气,身子便一直不怎么好,只她不愿让奴婢跟您说,这两日夫人心情大起大落的,如今只怕是身子又有什么问题了。”

魏子清立刻道:“丁香,别乱说话。”

脸上却是含了一丝说不出的羞愧,她身为大姐,无法照顾一双弟妹便算了,如今却还要让子宜为他们操心。

子宜再怎么能干,也不过是一个小娘子,她怎么忍心啊!

莫小蝶皱了皱眉,不容置喙道:“大姐,你先回去,丁香,你回去后立刻给大姐请一个好大夫来看看,我还有些事要跟张侍郎探讨探讨。”

魏子清一愣,却见张侍郎听到子宜的话后,脸上没有任何异样,反倒很是认同似地道:“夫人保重身体为重,本官派人护送夫人回去。”

说着,忍不住感叹道:“夫人当真有一个好妹妹,不禁一心念着自己的姐姐姐夫,还灵慧剔透得很,本官经魏娘子提点,实有茅塞顿开之感啊!”

魏子清不禁有些呆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她都迷惑了,自己的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子宜可当真是被压制了?其实现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然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家小妹这样子,还不知道于她来说是幸,或不幸。

只是她也知道如今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点了点头,道:“小妹顽劣,张侍郎请多担待。”

顿了顿,微微抿唇道:“对了,方才,妾还想起了有一件怪事没说。前天那冯兄来找过夫君后,夫君便一直都郁郁寡欢,夫君心情不好时会习惯性抿两口小酒,刚好那天家里的酒没了,妾本想让家中的婢女去买,夫君却说他去便是,刚好当散散心。

只是……他买完酒回来后,整个人的情绪更不对了,一直到用晚膳前,他都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一脸挣扎的表情,好几次,妾都看到他走到了门口处,一副要出门的样子,最后却还是没有出去。

后来,他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亲自去打回来的酒,也没有喝一口。”

所有人闻言,均是一愣,莫小蝶愣然过后,嘴角慢慢牵起一个带了些张狂的弧。

她想到了,把袁鸿杰彻底从这个案子中摘出来,并且,让那个躲在暗中的小人自食恶果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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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想男人

魏子清在张侍郎派去的人陪同下先回去了,只是出乎莫小蝶意料的是,林少安留了下来,用的理由是担心她一个人留在大理寺不方便,到时候出了什么事也没有一个亲近的人搭把手,魏子清倒是很认同,连声说着麻烦表弟照顾子宜了,莫小蝶看着有些没辙。

她还以为,经过方才在停尸房的事,林少安应该知道自己跟她不合适了,她现在偶尔不经意地看向他,他会有些别扭地移开眼神,和他说话吧,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是紧张的,出口的话都是下意识的行为,已是完全不在状态了。

只是,他还是要留下来陪她,偶尔莫小蝶还能感觉到他在偷看她,她心里一阵怪异,完全闹不懂林少安的心思。

看魏子清对林少安的态度,明显对他又感激又感动,也许先前因为林心莲的事情,她对让她嫁入林家有了些动摇,然而经过这一回,她的想法很可能又变了。

说实话,谁会讨厌这种热情又体贴的郎君?只是她的心早已是偏了,事到如今,大抵已是偏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今天,萧楚睿一直没有出现,他自己也很多事情忙是一回事,另一回事是,他知道她暂时不想让家里人知晓他的存在,也暂时不适合让他们知晓他的存在。

然而她发现,只是一天没见,她竟然已经有些想他了,想他潋滟生辉的凤眼,想他唇边微扬的笑意,那笑很多时候是凉薄的,张扬的,面对她时,却总是多了丝柔和和少年般的欣喜。

她不禁在想,这人可能真的被襄阳城的权势繁华困住了,他这性子不适合做笼中鸟,外头自由无拘束的世界才应是他的天地,他那些年在江湖上闯荡时,还不知道是多么张扬不羁。

某个方面来说,也被她困住了,他生就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便是习惯于万花丛中不留痕,也应是能自由出入万花丛中的一个。

其实,她至今想不通,这人怎么就突然间对她上心了呢?

因为有些分神,莫小蝶连张侍郎唤她都听不见,直到张侍郎第三次唤她,才反应过来,看着张侍郎一脸困惑的表情,不禁有些尴尬地咧嘴笑笑,道:“抱歉,方才在想事情。”

张侍郎顿时一脸佩服,“魏娘子可是在想案子的事,魏娘子果然心系家人,便是连片刻的休息时间也不给自己。”

莫小蝶一愣,只能呵呵笑了两声,默默望了望天,惭愧啊,她方才其实在想男人……

若让张侍郎知晓,还不知道他这张正气凛然的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张侍郎如今是彻底服了这女子了,撸了撸胡子,笑得慈眉善目地道:“接下来魏娘子想如何?咱们是继续回到方才的小厅探讨案情?”

哎呀,若他家那个傻乎乎的闺女能有魏娘子一半聪慧,他就能少操至少一半的心了!

莫小蝶却是摇了摇头,看着张侍郎道:“张侍郎,我想再见我姐夫一面,不知道能否帮忙安排安排?这一回,希望您也一起过来。”

张侍郎有些不明白莫小蝶想做什么,方才找到了那么多线索,正是坐下好好商讨一番的时候,但听到她让他一起过去,便知道她该是有什么用意,想了想,没说什么,点头应下了。

他想看看,这女子到底还能给他多少惊喜!

林少安这时候道:“子宜,你们过去罢,我在方才的小厅等你们。”

莫小蝶一愣,她本来便没打算让林少安一起过去,现下他自己说了,却是正好省了她去找理由,她看了林少安一眼,点了点头,“好,我会尽快回来。”

两人很快到了大理寺的地牢,袁鸿杰见到去而复返的莫小蝶,她身边竟还跟着刑部侍郎,不禁很是讶异,连忙站了起来走到栏杆前,“子宜,你这是……”

“姐夫,我已是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以及你这么做的原因了。”莫小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切入主题。

面前的女子眼神凌厉地看着他,袁鸿杰一时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就这么毫无遮掩地袒露在这女子面前,不禁一个瑟缩,微微后退了一步,半响,牵强地扬起一个笑容道:“子宜,你在说什么呢……”

“姐夫,你不用急着隐瞒,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

莫小蝶又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看着他的眼中,带着一丝不忍,“你当初考取功名是为了什么?

你坚持正道,为此不惜与权势对抗,到如今,却又剩下了些什么?

你可是忘了自己的本心?你可是想放纵那些杀人犯逍遥法外,无辜之人却受到牵连?!你可是没有了最开始的凌云壮志和勇气,只剩下逃避和懦弱?!”

莫小蝶这一串又一串的问题,仿佛一把把尖刀毫不留情地扎在袁鸿杰的心上,他额上慢慢渗出了汗珠,眼神慌乱羞愧,不自觉地小步小步退后着,“子宜,你知道了些什么?你……你不要逼我,姐夫很没用,姐夫只想保护家里的人……”

莫小蝶忽地嘲讽一笑,“要保护家里的人,便是做一个懦夫,任人鱼肉?姐夫,你这样可有想过,恬恬以后知道了会怎么想?大姐知道了可会开心?

大姐虽只是一个弱女子,但对于大是大非的问题,她比谁都清楚,姐夫当初在蒲州做官,心系百姓,不畏权势,锄奸惩恶,最后离开的时候,百姓夹道相送,泪洒蒲州,大姐对这些事如数家珍,每每跟我们说起,都是满心满眼的骄傲!若让她知道自己的夫君如今成了一个只会逃避的懦夫,可会开心?!”

袁鸿杰的脸色已是惨白一片,嘴唇抖了半天,忽地双膝跪地,哽声道:“子宜,你不懂,这件事跟旁的事不一样,那不是我们可以对抗的人。”

莫小蝶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忽地一声嗤笑,“姐夫,你这是脑子糊涂了吧?还是你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谁说那人需要你来对抗了?你有那个本事对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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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莫小蝶的破案风格

袁鸿杰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女子,方才那些凉薄的话,可是子宜说出来的?

莫小蝶忽地半蹲下,直视着袁鸿杰的眼睛,这次换成了心平气和的语气,“姐夫,你身上有那人的把柄,你觉得那人一旦脱罪了,会真的放过你?

如今,冯编纂不是你杀的已是有了切实的证据,你最后顶多落得一个知情不报的罪名,日后你出去了,你觉得那人可会容忍你继续活在这世上?”

忽而徐风忽而骤雨,袁鸿杰觉得自己早已在这女子接而不断的攻势下败下阵来了,虽然早便知道子宜有一副好口才,但当这副口才作用在自己身上时,他方才切身感受到其中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

他嗓音微微沙哑地道:“子宜,你到底知道了多少?”

莫小蝶顿时嘴角微扬,成了!

一旁的张侍郎呆怔过后,一阵狂喜,袁编修这是愿意配合他们了?早知道,他一早就该把这魏娘子请过来啊!

只是同时,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听方才魏娘子和袁编修的对话,这个案子还牵涉了一个大人物,朝堂之事错综复杂,他虽是张家的嫡子,但能坐到刑部侍郎这个位置也是步步小心的结果,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是万万不可说出口的,知道了也只能当不知。

阿弥陀佛,希望这个案子不要涉及到哪个他惹不起的小祖宗啊!

莫小蝶瞥了张侍郎一眼,面上却依然平淡,慢慢地对袁鸿杰说出自己的推论来,“因为某件事,你与翰林院中两个同僚产生了矛盾,那两个同僚一个姓赵,一个姓冯,那姓冯的郎君,便是翰林院死去的编撰。

前天是你们的沐休日,那冯编纂却不请自来,因为那件事又来对你百般痴缠。

你烦不胜烦,同时,你发现冯编纂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很是急切,很是着急,只是你有自己坚持的东西,你最终还是拒绝了他。”

袁鸿杰惊讶地张大了嘴,这些事,子宜怎会知道?仿佛那天,她也和他们在书房里一般!

张侍郎也不禁听入了迷,他已经完全不能用惊叹来形容这个魏娘子了,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把案情推断说得像讲故事一般引人入胜。

他们却不知道,这是莫小蝶的习惯,她喜欢把自己代入案情中,真实地感受每个涉案中人的心情,再一点一点地接近真相。

“冯编纂的态度为什么会这样呢?你不禁这样想。

你其实隐隐想到了,冯编纂的异常跟他背后那个人有关,那人见冯编纂和那姓赵的同僚久久无法说服你,勃然大怒,眼看着再这样下去,事情就要失败了,他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因此那天冯编纂来找你时,是那样一副怪异的表情。

只是你也没有多想,在冯编纂终于离开后,你心情不好,打算出去买酒喝。然而在买酒的路上……”

莫小蝶细细观察着袁鸿杰的脸色,道:“你收到了来自冯编纂的信息,或者是口信,或者是书信,更有可能是书信。

他让你下午到翰林院去,说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谈,说不准还威胁了你,因此你犹豫挣扎,你不知道要不要赴约,更不知道那是不是一个针对你而来的陷阱。”

袁鸿杰慢慢地,整个人垮了下来,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隐瞒的?虽然觉得不可思议,但确实,一切都被子宜看透了。

他浑身疲惫无力地叹了口气。

张侍郎只觉得越听越奇怪,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可是你终究放心不下,那一晚你辗转反侧,一直想着那封信上的内容,第二天天没亮,便早早地去了翰林院。

你去到的时候,天边开始出现微弱的晨光,偌大的翰林院里还没有一丝人气,你暗暗笑话这是自己吓唬自己,天子脚下,便是那些人再嚣张,也哪里敢真的做出些什么?

然而,这时候,你见到地上躺了一个人!你心脏一下子仿佛停了,脚步缓慢地走近一看,竟是冯编纂!

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眼睛闭合,仿佛死了一般,其实他真的死了,只是你那时候不相信,你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惭愧和恐惧,让你焦急地跪倒在地上,拼命寻找着救冯编纂的方法。

你把手探到他鼻子下,你摸他的心跳脉搏,你心里已是知道这已是一个死人,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这时候,你见到他脖子处有两个粗大的牙洞,还在往外流着稀疏的血,血是不正常的暗红色。

你立刻想到自己以前曾被毒蛇咬过,你不知道那时候冯编纂已是死了有一段时间,血液变成暗红色是正常现象,你以为他这个伤口是被什么毒物咬了,才会让他变成如今这死人的模样,于是你没有多想,低下头,效仿之前旁人给你吸走毒血一般,吸走冯编纂流出来的血……

然而就在这时,你听到了开门声,有人进来了……”

人死后,血液被氧化,会变成暗红色,袁鸿杰不是学医的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一点。

袁鸿杰这时候,长长了叹了口气,以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看着莫小蝶,道:“子宜,你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张侍郎这才发现莫小蝶的讲述已经结束了,暗叹神了的同时,脑子已是快速地转了个弯,欣喜道:“袁编修,既然那天冯编纂曾给你书信让你到翰林院去,便说明不管冯编纂是谁杀的,都有人想把他的死嫁祸到你头上!

只要你把冯编纂那封信交出来,并一口咬定你什么都不知道,定然就能证明你是无辜的!

对了,方才你们一直在说的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袁鸿杰目光复杂地看了张侍郎一眼,到了如今,他还不知道那件事能不能说出来,忽地,却见莫小蝶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愣了愣,思考了一会,还是说了。

事已至此,便是他不说,他们迟早也会查出来。

朝堂上的人都不是吃素的,只要证实他是被陷害的,便定然会往近期谁与他有恩怨或矛盾这个方向查,而这段时间与他有冲突、并很可能陷害他的人,滕王绝对是其中一个!

他是自从接到编写滕王传记的任务后,才开始被那两个同僚缠上的,因此他在见到冯编纂尸体那一刻,心里是真的慌了,恐惧了。

他没想到,滕王竟癫狂至此,连翰林院的臣子都敢下手!

而他也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昨天那封信确实是一个局,是滕王设下的局!

他不知道滕王为什么冒着大不韪的风险设下这个局,就是为了陷害他?但他知道自己逃不脱了,他被盯上了,还知道了滕王的秘密,下一个受害的很可能便是他,也许还有他的家人……

所以他心灰意冷,他消极对待这件事,只希望他的做法,能让滕王放过自己的家人。

只是子宜说得对,滕王真的会放过他们吗?

张侍郎听袁鸿杰说完,一张脸顿时沉了。

竟然、竟然、竟然当真牵涉进了一尊惹不起的祖宗,难怪萧指挥使会插手这个案子,是为了魏娘子,也是有其他目的罢!

只是,这件事还是很棘手啊。

他皱眉想了一会儿,看了莫小蝶一眼,莫小蝶对他点了点头,又跟袁鸿杰说了几句话,便跟着张侍郎出去了。

方才张侍郎的表情,莫小蝶看得清楚,很明显,他心生退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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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冲动

走出了地牢,张侍郎做了个请的姿势,道:“魏娘子,咱们到一边说话。”

莫小蝶能猜到他想说什么,看了他一眼,便随着他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愧树下,这里地处空阔,四面八方都能看得清楚,倒是比任何一个房间都适合说私密话。

“魏娘子,方才袁编修说的事情,实在是……唉,实在是太震撼了些!”

他万万没想到,这件事还涉及到滕王,滕王如今虽是风口浪尖上的人物,但到底是官家的儿子,说白了,奉公守法只适用于一般老百姓!哪里顶得过天去!官家虽一向宽厚仁慈,但事关自己的儿子,谁知道他会如何取舍。

这件事,一旦成了,他便会直接飞升,然而一旦输了,谁知道会不会随着袁编修一起下地狱去!

张侍郎从官二十几载,一向稳扎稳打,趋利避害,只专注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一路顺风顺水的,这回也是想着卖萧指挥使一个面子有利无害,且他也知晓,刑部尚书一向是支持太子的,顺便讨好一下自己上级何乐而不为?

却没想到,这讨好着讨好着,把自己也坑进去了!

张侍郎说得隐晦,莫小蝶却明白他的意思,她看着有些紧张的张侍郎,道:“我知晓张侍郎的顾虑,张侍郎不必忧心,我只希望你能还我姐夫一个清白,在官家面前说清楚他是被人陷害一事,其余的,张侍郎大可当没听见。”

张侍郎的选择很正常,不是每个人都愿意豁出一切维护正道,他虽然不敢站出来抵制,但从他如今脸上的愧疚能看出来,他是个心有正气之人,便是不站出来,也不会站到奸佞那一方去。

朝堂上需要敢于站出来与奸佞作斗争的人,也需要如张侍郎这般默默无闻做事的人。

说实话,如张侍郎一般的人才是朝堂上最多的。

方才她鼓励袁鸿杰把滕王的事说出来,一是这事迟早会查出来,二是她想趁机看看张侍郎的为人,如今看他这模样,莫小蝶倒是能放心把袁鸿杰的安危放在他身上了。

张侍郎却是没想到这女子竟如此通情达理,她分明看出了他不想惹事上身,却没有对他有任何怨言或指责,甚至没有一丝不快,脸上的神情和出口的话还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他不禁万分感激,给面前的女子深深地作了个揖。

事实上,他这种趋利避害的态度一向为人所诟病,正道反道都容不下他,更甚者会有那些个偏执的,骂他懦弱无能,骂他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这种时候,他只能做个缩头乌龟,暗暗地安慰自己,他从来没有怠慢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他破解的案件千千万,不能因为他没有豁出一切,便忽视他其余的努力和功劳。

他却是没想到,他一直渴求的理解和包容,竟是从一个小娘子身上找到了,出口的话,也不禁带了真诚的尊敬,“在下定会还袁编修一个清白,这是在下的职责所在。”

犹豫了一下,他道:“关于那件事,魏娘子不妨和萧指挥使商讨商讨。”

他没胆量更自认没那个能力对付那个庞然大物,不代表没有人可以,只看能不能请得动罢了。

他不行,面前的女子却应是有那个能力。

莫小蝶淡淡一笑,眸中带着一丝凉意,“张侍郎不需为我忧心,我自有考量。”

从这僵尸案便可以看出来,滕王这个人残暴狠厉,做事不择手段,他既然能做出诬陷袁鸿杰的蠢事,定然还能做出其他的恶心事,为了袁鸿杰一家往后的安宁,她必须想办法把他掰倒了!

张侍郎看着面前的女子,只觉得她娇小的身体中蕴含着一股子霸气,这样的人,便只是一介女子,也注定是人中龙凤啊!

他一时心里动容至极,差点说出不知道他是否有幸喝上她和萧指挥使的喜酒这样的话来,幸好脑中尚存的理智及时把他的冲动压制了。

不过,那杯喜酒若是有,应该也很快了罢!

……

心知袁鸿杰如无意外,很快便能出来了后,莫小蝶心里一下轻松了许多,回到小厅里时,脸上带上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林少安看到她这模样,心底一突,知道事情已是有进展了。

明明应该是让人高兴的事情,他却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两人跟张侍郎告别了,走出大理寺,这时候已是黄昏,快要西沉的太阳明晃晃,金灿灿的,照得整个天地一片橘黄色。

这是昼夜交替的时刻,天边吹来凉丝丝的风,莫小蝶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在这样的时刻,她心头竟有些柔软伤感。

今天查案的过程很是畅快淋漓,却是让她不自觉地回忆起了另一个世界的弟兄,和与他们一起奋斗的岁月,自来到这里后,她从没有一刻像如今这般清晰地认识到,她可能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生活了。

林少安一看,连忙把他身上那件深蓝色鹤氅脱下,披到了莫小蝶身上,“深秋天气,小心着凉。”

莫小蝶一愣,就听他继续道:“这种天气最适合吃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我记得回表姐家路上就有卖糖炒栗子的,咱们买一包回去哄哄小家伙罢,她现在定然很惶恐。”

“好,恬恬定然很开心。”莫小蝶笑着点点头,看着面前男子和煦的笑脸,突然问:“二表哥,你方才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看姐夫?”

嗯,虽然她最后也会找理由不让他跟去……

林少安怔了一瞬,眼睛下意识地微微移开,嘴角微抿,脸上竟现出一丝慌张不安的神色来。

莫小蝶顿时想到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二表哥,你可是害怕了?”

他估计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尸体,还是这般死状惨然的尸体,一般人难免会留下阴影,这种事她见多了,当下很熟练地安抚起来,“你不要多想,尽量把方才的画面从脑子中忘掉,这几天睡觉前可以用桂圆泡茶,安心定神,要是总忍不住想起来的时候,可以做其他事情分散注意力……”

“不是!”林少安忽地打断了莫小蝶的话,脸上的神情有些尴尬腼腆,半响,才似乎下定决心一般直视着莫小蝶,道:“我不是害怕……”

害怕是有一点,但他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还因为不忍,出钱埋葬过几个活生生被饿死的小孩。

“我只是……不敢跟着你们一起去……”

不敢过去,不就是害怕?莫小蝶一脸莫名地看着他。

林少安有些急了,不知道怎么很好地述说自己的心情,“我觉得跟张侍郎谈论案子的你很陌生,不像我之前认识的子宜……我不太敢面对那时候的你,我觉得那时的你和我似乎……”

是两个世界的人。

莫小蝶有些呆地看着他,事到如今,她哪里听不出林少安的心思,一时竟是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林少安磕磕巴巴地说了一会儿,看着面前有些呆愣的娇俏少女,心头忽地涌起一股冲动,竟伸出双手,走前一步,把她轻轻揽进了怀里。

“子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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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怨夫嘴脸

一股清新的皂角香气瞬间在鼻间弥漫开,这个怀抱虽然不够强壮,却自有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

只是,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怀抱。莫小蝶有些被林少安惊到了,连忙一把推开了他,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林少安被推得一个踉跄,站稳后,脸色顿时有些受伤,“子宜……”

莫小蝶不喜欢这种被人强迫的感觉,应该说,她很讨厌。

她又不自觉地后退一步,眉头紧皱,“二表哥,我把簪子还给你的时候,应该已是说得很清楚了。”

林少安有些慌,他方才还是太冲动了,连忙道:“抱歉,是我的不是,我……我今天大抵受了什么刺激,子宜,你不要怪我……”

看到他这垂头丧气的模样,莫小蝶有些不忍,却还是道:“那你以后不能再如此。”

林少安见莫小蝶有松动的迹象,眼中悄然划过一丝亮色,他不能让她就此误会自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样,他就真的一点希望也没了,连忙趁机道:“我不会了,天快黑了,我先把你送回袁家罢。”

莫小蝶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只是看到他这一脸紧张不安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

瞧林少安这模样,只怕她真的让大姐跟秦氏说了她不同意这门亲事,他也不会轻易放弃。

一时想不到怎么办才好,她只能先上马车回家,一路上都没有说一句话,以表明自己的态度。

林少安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安静地坐在车里,不时偷看对面的女子一眼。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方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坐在大理寺对面茶楼的一个白衣郎君尽收眼底,阿福看着脸色微沉的自家主子,心微微颤抖着。

明明方才,主子见到魏娘子一脸笑容地从大理寺出来时,脸上的笑意便如那融化冰雪的春风,连那双狭长的眸中,也溢满柔情。

然而紧接着,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也跟着出了来,竟然、竟然还抱了魏娘子!虽然魏娘子立刻把他推开了,但是可忍孰不可忍啊!要是他见到自己心爱的二丫被旁的男人抱了,他肯定直接抄家伙上去把他剁成肉碎了啊!

所以现在的主子虽然让他心惊胆战,但他理解主子的心情!可惜啊,悲催的是,主子如今只是个地下情夫的身份,要二丫被碰了,他能立刻跳出去宣誓主权,然而主子似乎还没得到魏娘子的允许公开他的身份!

唉,自家一向洒脱不羁的主子怎么竟混得如此悲催,竟连他一个下仆都不如,唉,真不想承认这是他主子……

“阿富。”

忽地,清冽淡然的声音响起,阿福心头一跳,心虚地应了一声,“在,郎君有何吩咐?”

娘唉,主子不会听到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吧?主子有些时候有些智近乎妖,也不是不可能……

阿福赶紧在心里拼命歌颂起自家主子来。

萧楚睿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眼见着自家小厮立刻紧张得汗毛都要竖起来了,竟难得地轻轻“哼”了一声,站了起来道:“付钱,回府。”

阿福一愣,“主子,你不是要去大理寺……”

主子这刚离开了校场便赶过来,不就是为了魏娘子姐夫那个案子吗?怎么这会儿还没进去,就要走了。

萧楚睿又淡淡地瞥了大理寺门口一眼,想起的却是方才女子被身材高挑的男子抱入怀中的一幕,本来便暗沉的内心顿时像被人用针刺了刺,更不舒爽了,嘴角微微一勾,淡然道:“反正你家魏娘子有本事得很,身边也时刻有护花使者护着,我去插手倒显得多余了。”

阿福一愣,已经好久没见过这般感情外露的主子了。

上回还是飞燕阁刚创立没多久时。

主子行走江湖用的是化名,因此外头没人知道他是京城荣阳长公主府的嫡出二郎君,对于这股新兴的强大势力,江湖上一些老牌门派自然是不服的,趁着有一回主子回了襄阳城,几个中小门派联合起来收买了他们飞燕阁中的几个下仆,竟使出下毒这样的阴招把飞燕阁踹了,主子回来时,一干人等死的死,伤的伤,便连当时的四大堂主都死了两个。

其中的青龙堂主还是主子入了江湖后交的第一个友人,主子一向不喜与人过于亲近,除了太子,阿福还没见过主子和谁这么投契,那天他亲眼看着主子沉默地在青龙堂主的尸首前守了许久,脸上慢慢露出让人心颤的笑容。

这之后,那几个联手的中小门派一夜之间被屠了,血染江湖,飞燕阁的名声经此一役,也彻底成了江湖中人不可忽视的一支力量,此后,再没人敢轻易打飞燕阁的主意。

如今的主子自然是比不得那时候的,只是主子一向情感内敛,难得有外露的时候,阿福便总不自觉地想起那段血腥遍地的日子。

阿福怜悯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主子这模样,妥妥的怨夫啊。

还不知道这回倒霉的会是谁,是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呢,还是魏娘子。

阿福不禁为自家初尝男女情爱的主子忧心。

主子啊,你虐虐那男人就好了,十几年前有一本突然火遍大夏的话本子里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着?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啊!

阿福是那个作者的忠实读者,据说那个作者只是个普通商户人家的小娘子,却不知道哪里来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念头,那些话本子一本比一本新奇有趣。

只是,可惜啊,听说那小娘子后来突然出了意外,红颜早逝了,只留下了不到十本话本子,他都快把它们翻烂了!

……

这边厢,莫小蝶回到袁家后,隐晦地跟魏子清说了袁鸿杰不日便能出来的事,魏子清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挺着个大肚子便要下厨做菜,被丁香和半夏拦住了,最后却还是坚持下厨做了份炒三丁。

小家伙也感染了大人的高兴,小脸儿上露出了笑容,非要自己拿勺子吃饭,吃得满桌子都是,莫小蝶看得忍不住直乐,一边细心的指导她怎么正确拿勺子,一边帮她收拾桌子边的饭粒。

魏子清在一边看着,很是感慨,“子宜,你以后定是个好母亲。”

若不是因为第一次所嫁非人,子宜这会儿可能连孩子都生了。

莫小蝶的脸莫名地有些热,妈妈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跟她主动聊起这些女孩子间的话题了,“大姐说什么呢,我连……咳,还早着呢。”

莫小蝶把那句差点出口的“我连男人都没有,哪里能有孩子”狠狠地吞进了肚子里,还砰砰踩了踩。

自己这和人一熟就口无遮拦的毛病一定要改了才行,毕竟魏子清再疼爱她,估计也不能随口跟她开黄腔。

魏子清好笑道:“都嫁过一回的人了,怎么还会害羞?”顿了顿,她仿若不经意地说起,“子宜,你觉得少安怎么样?”

莫小蝶一愣,微微皱眉道:“大姐,我说过了,我与二表哥不合适,我还想跟你说,让你去回绝了二舅母的好意呢。”

魏子清有些失望,但看自家小妹的神情,便知道她是认真的,不禁低叹道:“可惜了,少安多好的一个孩子……”

莫小蝶看着魏子清这模样,不禁有些纠结。

大姐对萧楚睿的印象似乎不怎么好,她要怎么跟他说萧楚睿的事?

见家长,是个大难题……

……

用完晚膳后,莫小蝶又和魏子清说了一会儿话,便回房了。

因为辛夷她们没有跟她一起出来,她是一个人睡在客房里,只是半夏早已是帮她把房间里的暖炉和灯都点好了。

她刚要推门,却忽地看到里面有个黑影一晃而过。

她微微一愣,房间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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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反扑

莫小蝶在门口皱眉想了想,如果是敌人的话,青龙不可能毫无反应,莫非是萧楚睿?

但上回太子派人过来偷袭,青龙已是失灵过一回了!不过,上回她被抓是因为中了迷药,若是正常状态下,还不定是谁收拾谁!莫小蝶眉毛微挑,用力地把门推开。

肉眼可及之处,不见一个人影,那人只能是藏在了门的两边,或者屋梁上。

莫小蝶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然而刚进了去,就感觉有一阵风吹来,把灯噗嗤一下吹灭了,身后的门也砰一声关上。

她心头一跳,立刻握紧双拳,只是倒也不急,因为她鼻间已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心里顿时一阵喜悦,轻声道:“萧楚睿,是你吗?”

她觉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十几岁的小女生,因为感知到自己情郎的到来欢欣不已,不过,萧楚睿来便来了,干什么还把灯灭了?

难道是情趣?

就在这时,她感觉黑暗中有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后一拉,她顿时扑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莫小蝶已是忍不住微扬起嘴角,好罢,就当是情人间的小情趣罢!一双手已是十分自觉地环上了对方的腰,把头挨在他的肩膀处。

火热的温度顿时抚慰了她微凉的肌肤,作为人肉垫子的某人身上软硬适中,还带着一股清新好闻的气息,仿佛青草的香气,在这样的深秋抱着可不比火炉子温和?莫小蝶不自觉地蹭了蹭,低低叹息了一声。

感觉被她抱着的人似乎微微一僵,却没有回抱她,而是一手轻轻抚上她露出来的脖颈肌肤处,轻轻地、温柔地摩挲着,一手握着她的手臂,突然,低低唤了一声,“子宜……”

莫小蝶下意识地抬起头,刚想问他怎么过来了还这般故作神秘,忽地眼前一道黑影挨近,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秒她的唇便被密密实实地含住了。

莫小蝶一呆,只能感觉到面前人柔软得不可思议的唇轻轻地在她的唇上摩挲,挺直的鼻子亲昵地蹭着她的鼻子,一时间,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面前人的气息包围了,心头有一股热流温泉水般涌出来,瞬间流遍了四肢百骸,脚破天荒地有些软,圈着他的腰的手就要掉下来,却被男子一把握住,松松地又围在了他精瘦的腰上。

仿佛情人间最亲密,最隐忍的厮摩,萧楚睿只是反复地摩挲着她的唇,磨得她心都痒了,头也晕了,却一直没有下一步动作,莫小蝶不禁微微张开嘴。

进来啊,身为一个男人,那么磨蹭做什么……

却忽地,唇上一阵刺痛传来,刺激得莫小蝶轻哼一声,所有的意乱情迷瞬间清醒了,刚要把面前人推开,他却紧紧箍着她的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攻势席卷而来!

他的舌柔软得不可思议,在她的口腔里带了点疯狂扫荡而过,却又显得青涩,牙齿总不自觉地碰到她的唇,唇瓣太过柔软,哪经得住这样坚硬的折磨,又酥又麻又痛的感觉从两人紧贴的唇上传遍全身,莫小蝶一时只觉得不知今夕是几夕,一双手搁在他肩膀上,微微握成拳,想推又不想推的模样。

不知何时,两人已是倒在了柔软的床褥上,为单人设置的床架子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发出吱呀轻响,上头的两人却仿佛全然不觉。

萧楚睿只知道紧紧抱着怀里的女子不断地深入索取,全身的肌肉已经紧绷,因为某种欲望太过强烈,额上已是渗出了汗珠。

莫小蝶却只觉得自己被压得胸口要喘不过气来,嘴又被密密地堵住,因为两人过于紧贴,她只觉得鼻子间的氧气都稀疏了,她一时就像一条濒死的鱼,挣扎着要回到水里,下意识便把嘴张得更大了些,要从对方嘴里吸取氧气。

萧楚睿感觉到怀里人的主动,心头一热,却是追得更紧更猛了起来,莫小蝶一阵叫苦不迭,老天爷!这人是要把她活活憋死不成!

她一时气急,手上一用力,竟把已是有些意乱情迷的男人掀翻在床上,坐在他身上大口大口喘气,垂眸看着他,只一眼,便整个人呆住了。

男子俊秀无双的脸被清亮的月色渡上一层柔和的弧,竟是散去了些许他平日里的清冷高傲,五官深邃,一双狭长微挑的眼眸微微眯着,里面仿若有水波在荡漾,线条完美的薄唇微抿,因为方才的厮摩,那唇变成了诱人的鲜红色,上面还覆盖着一层潋滟的水光,端的是……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莫小蝶只觉得自己脑中的某根弦噌一声断了,不禁咽了口唾沫,慢慢地俯下身,十分认真庄重地在他的唇上碰了碰,仿佛这样,便是给面前人盖了个章,他以后就是属于自己了一般。

随即她微微笑弯了眼睛,心满意足地躺在他身上,慢慢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

眼不见为净,眼不见为净……

再这样盯着萧楚睿瞧,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真这样,还不知道会不会把萧楚睿吓到,她作为女子,还是要矜持一些嘛!

萧楚睿看了小奶猫一般乖乖趴在自己怀里的女子一眼,微微一愣,一双大手,一只握着她不盈一握的腰,一只轻轻地抚摸着她绸缎般的长发,回想着方才那个吻,他心头微颤,全身上下都点起一簇一簇的火焰,直往某个地方涌去。

方才的吻便如一滴水,落入了一个干咳了多年的人口中,却是完全无法抚慰他一丝一毫,反倒让他更为渴望了,渴望得全身都有些发疼。

趴在他身上的莫小蝶自然感觉到了某人身体起的变化,脸顿时微热,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也听警局的弟兄开过无数次玩笑,不过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在她面前起反应,她也是第一次经历,一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又是羞赧又是好奇,眼睛有些鬼祟地动了动,竟生出了想去看一看男人活生生时,那玩意儿是什么样子的欲望……

她只见过死人软趴趴的那玩意儿,活人的还真没见过。

听说扫黄组的姐妹倒是看得不想看了,可惜她是重案组的……

她的脸顿时热得要烧起来一般,简直想捂脸,这种思想太邪恶了……

不过初见时清冷高傲的男人此时一脸迷乱地躺在她身下,她竟莫名地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

想了想,她觉得这种姿势不太适合谈话,随时又要擦枪走火,便想翻身躺到他身边去,下方的人却终于回过神来,察觉到她的小动作,一把伸出手把她的脑袋按在了自己胸前,莫小蝶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便听到他低低地“哼”了一声。

莫小蝶的动作一下子停了,讶异地眨了眨眼。

这一声愤怒中带着点小傲娇的哼声,是萧楚睿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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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意想不到的反转

莫小蝶不敢置信地重新抬起头来,借着月色细细打量面前的男人,只见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无,眉微微蹙起,被她盯久了,竟似乎不好意思地低咳了一声,把她的脑袋又按了下去,亲热过后带着紧绷沙哑的嗓音低低响起:“不许看,好好反省。”

再被她那双灵气生动的眼睛看着,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莫小蝶更讶然了,反省?反省什么?她这时候想到,莫非他一开始时把蜡烛吹灭,把门关上,其实是想营造出一种惩罚的氛围来……

莫小蝶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莫名地有些脸红,她这时候也想到原因了,估摸是今天在大理寺门前,林少安突然抱住她那一幕被面前的男人看到了。

她不禁有些乐,又有些好笑,身子往上挪了挪,凑到萧楚睿脸边嘻嘻笑着道:“萧楚睿,你吃醋啊?”

萧楚睿只觉得女子的身子柔软得仿佛没有骨头,还那般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挪来挪去,眉有些不耐地更皱紧了些许,手已经不自觉地在她纤细柔软的腰肢上摩挲着,哑声道:“谁允许你抱他的?”

莫小蝶一下子瞪大眼睛,觉得很冤,“谁说的,明明是他抱我!”

萧楚睿微微眯眸,轻哼一声,竟是一副蛮不讲理的模样,“你没有立刻把他推开。”

“我……”莫小蝶被噎了一下,她不过是被林少安突然的行为吓到了,呆了那么几秒,反应过来后不是立刻推开了么?她有些气地伸出手捏了捏男人的脸,“萧楚睿,怎么之前没发现你是个这么小气的男人?我被骗了!”

她之前还以为他是个高傲得什么事都不会放在心上,闲云野鹤般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定然很省心。

谁知道是假冒伪劣产品,能退货不?

萧楚睿没说什么,只默默地把她又抱紧了些许,忽地,轻笑一声,“现在发现也没用了,你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小娘子,做出这种事是要负责的。”

莫小蝶:“……”

她故意和他对着干,撇开脑袋道:“你想得美,我便是白占你便宜又怎样?”

萧楚睿静默了半响,却是长长地低叹了一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如此,自然是继续出卖我的肉体,到小娘子无法离开我的那一天,便只能应了我罢。”

男人观察入微,方才女子坐在他身上,低头看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迷离,他看得清楚。

他眸中不禁漾起淡淡的笑意,头一回发现,自己生成这模样,还是有点用处的。

莫小蝶嘴角微抽,早便知道萧楚睿不是什么正经人,想来先前在她面前还是做了伪装的,现在得手了便不管不顾了,真是全然不怕她会退货啊。

不过,心里却是一阵一阵的甜,让莫小蝶不由自主地微扬起嘴角。

莫小蝶又静静地在他温暖的怀里躺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舍地离开了,坐在床上和半躺着一手支头的男人一五一十地说了今天查案的情况。

萧楚睿听完后,一脸沉吟,“所以,还是没找到滕王是凶犯的切实证据?”

莫小蝶点了点头,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不过,证明滕王有诬陷我姐夫的理由是完全没问题的,滕王如今在风口浪尖上,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是……”

就是朝堂上的事她也不太懂,要把滕王彻底打压下去,一时半会儿做不到,但他本来便在风口浪尖上,再借机掀一个巨浪,把他彻底打压下去,让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这是莫小蝶的想法。

只是要如何做到这一点,她只是隐隐有一个想法,却不知道是否行得通。

萧楚睿看了她一眼,微微眯眸笑道:“我知晓你的意思,这事不难,你让张侍郎照你们商量的,先在官家面前洗刷你姐夫的冤屈,至于是谁诬陷你姐夫,张侍郎只消稍微提点一句,不用说具体的,官家心里自是有数。

到时再找几个人在民间散布袁编修曾因撰写滕王传记一事被翰林院同僚威胁的传言,我再让御史台的人在官家面前参滕王一本,便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官家也不可能没有动作,届时便是滕王一派的人对你姐夫有什么意见,短期内也不敢出手了。”

莫小蝶点了点头,萧楚睿说的,跟她想的差不多,散布传言不难,难的是怎么把这件事传达到官家耳中,能让专职监察的御史台出面却是最好不过了。

虽然无法斩草除根,恐有后患,但在找不到指责滕王的证据的情况下,这已是最理想的情况。

莫小蝶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又被面前的男子吸引了视线,然而只看了一眼,便面红耳赤地移开了。

只见男子因为方才的厮摩变得松松垮垮的白色袍服更往下滑了一些,露出了他一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一侧精致的锁骨线条流畅,在烛光下似乎泛着诱人的光泽,莫小蝶不自觉地暗暗咽了几口唾沫。

怎么突然觉得这人变得放荡了,在她面前总有意无意地做出一些撩人的动作,似乎十分期待她会做些什么。

好一个心机boy……

萧楚睿看到她这模样,眼眸微闪,嘴角的笑容更往上扬了一些。

就在这时——

外头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以及男人和女人混在一切的吵杂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做什么!做什么!前天不是才来查过一回吗?我说了我夫君是清白的!”

“少废话!官府查案难道还有次数限制?!给我闪一边去!”

“夫人小心!夫人您还是先回房罢!这里奴婢看着便是了!”

听着外头乱哄哄的声音,莫小蝶心头一颤,猛地跳下床穿上鞋便要出去,却被萧楚睿一把拉住了,看着面前一脸着急的女子,他暗叹一口气,替她把微乱的领子整理好,才道:“出去罢。”

话音未落,面前的女子已是旋风般不见了人影。

难得的独处时光被打断,萧楚睿慢慢蹙起眉头,沉声道:“玄武,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会在大晚上闯进袁家的,只可能是大理寺的人。

然而大理寺的人前天不是已是来彻底搜过袁家了吗?

莫小蝶一出房间,便径直往传来声音的前厅而去,却见那里,丁香半夏和几个官兵正围在桌子前,前天才见过的那个大理寺的官员指着桌上的一样东西,一脸嘲讽道:“还说你家郎君是清白的?!本官真是差点被你们骗了!你们不妨说说,若是清白的,本官的人怎会在你们家搜出这些东西!你们一个两个竟敢包庇凶犯,该当何罪!”

丁香和半夏脸色惨白,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莫小蝶心里一咯噔,快步走了过去,看清了桌上的东西时,她只觉得脑中轰的一声。

只见客厅的八仙桌上,是一条干净的素帕,上头放着两根又尖又长的犬牙,此时那犬牙上,还明显沾着干了的暗红色血液。

这不可能!前天他们来袁家搜查时还没找到这东西,怎么今天突然就找到了!这定然是有人放进来,想栽赃袁鸿杰的!

若这是滕王的人放的,他怎么不一开始就把这东西放到袁家?若说他是因为知道袁鸿杰今天把实情说出来了按捺不住,但这件事只有她和萧楚睿还有张侍郎知晓,别的人应该还不知道!

最重要的是,即便滕王知道袁鸿杰把实情说出来了,把这作案工具放到袁家也没用,因为袁鸿杰不可能杀冯编纂已是有了确实的证据。

莫小蝶脑中忽地灵光一闪,让她不自觉地暗暗吸了口气。

只有一个可能——这东西不是滕王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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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欲辩不能言

那大理寺少卿还在那里哼哼嗤嗤地得意着,莫小蝶走上前,声音微冷,“黄少卿,我听闻官府已是查到了我姐夫不可能杀冯编纂的证据,这事物不可能属于我姐夫!”

那黄少卿见到莫小蝶,眼中浮过惊艳,却只是嗤笑道:“这位小娘子,这事物可是从你姐夫书房的书柜子底下搜出来的,你们藏得可真够严实的,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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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他在成长

第二天,莫小蝶一大早就去了大理寺,直奔袁鸿杰被关押的牢房,袁鸿杰见她又来了,惊讶得手中吃到一半的包子掉到了地上,顿时一脸心疼。

莫小蝶:“……”这姐夫心也大!这种时候怎么还有空心疼包子!她凑到牢房前,问:“姐夫,你先前不是说,大概一个月前,就总有一种在被人尾随之感,你可记得,在有这种感觉之前,僵尸案可曾发生了?”

袁鸿杰正捡起地上的包子吹掉它上头的灰尘,闻言微微一怔,皱眉想了想道:“如果我没记错,当时僵尸案的第一个案子刚发生没多久,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在那之后,我才有了那种被人尾随之感。”

僵尸案第一个受害者,是城外一条村落中的农家小娘子,那小娘子日常会去山里采些草药到城里卖,某天她进山采药,却再也没有回来,她爹娘直觉她出事了,叫了村里的人一起进山里找人,却没想到,找到被浅浅掩埋在地下的,已经再没有了呼吸的女儿。

要不是去找人的村民中有一个眼尖的,瞅见那个地方的土地有些凹凸不平,仿佛前不久才被人铲松过,这可怜的女子可能也不会被发现,就这么静静地在土里腐烂,最后化成一副白骨。

接下来受害的女子,有两个也是在山里被发现的,都是独自一人入山遭遇的祸害。

唯有最后一个女子最为特殊,是城里花楼的一个妓女,当时她原本在服饰客人,谁料两人缠缠绵绵地恩爱到了半夜,那客人突然说想吃妓女亲手做的长寿面,那天是客人生日,妓女不忍拂了他面子,便披上衣服去了后厨,谁料,再也没有回来。

直到第二天,她才被人发现死在了前往后厨的一个小院的假山后。

袁鸿杰说着,有些紧张不解地看向莫小蝶,“子宜,你觉得我被尾随这件事与僵尸案有关?可是,那时候我还没接滕王……”

“跟滕王无关!”莫小蝶打断他的话,耐着性子跟他说了宫里和宫外的僵尸案是两回事这件事,以及昨天大理寺的人在袁家搜到的物件。

袁鸿杰越听脸色越沉,忍不住握拳狠狠地一敲栏杆,愤怒道:“我何时买过什么狗头!简直血口喷人!子清……你大姐没事罢?”

莫小蝶道:“我没跟大姐说这件事,但她和恬恬都觉得你很快便能出来了,要是你一直不出来,她们定然会察觉到不对。

所以,姐夫,你要配合我,我定会查出真相。我怀疑那个尾随你的人,是僵尸案真正的凶犯!”

袁鸿杰一愣,皱眉道:“不可能罢,他为什么要尾随我?我、我又不是负责查案子的,我不过是翰林院中一个小小的编修,莫非,他是想对我下手?”

莫小蝶摇摇头,“应该不是,宫外僵尸案的凶犯选择受害者有很明确的目标,他挑选的都是年轻貌美的小娘子,他会尾随你,只有一个可能。”

顿了顿,莫小蝶表情肃然道:“很可能,你在什么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他作案的线索。

当时凶犯刚犯下第一个案子,从他的手法看,他对杀人这件事也并不熟练,所以第一个死者的尸体,他处理得很粗糙,轻易便被发现了。

跟他后面几个案子比,很明显,他在成长。”

后面同样在山里被发现的两个受害者,尸体藏得就比第一个受害者好多了,只是因为有了第一个受害者的例子,那两个受害者的家属都有意地往自己女儿可能会被藏匿的地方去找。

一个女子是在一个树洞里找到的,另一个女子,也被埋了,这次被埋的很深,地面松动的土也被细心地整理过,幸好那户人家养了只猎狗,那只狗闻到了小主人的味道,在那块地方徘徊不去,不停哀凄地叫,他们这才顺利找到了女儿的尸体。

听到“他在成长”这句话,袁鸿杰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却也明白了莫小蝶的意思,“所以,你觉得在他犯下第一个案子,正是心情最为心虚不安、疑神疑鬼的时候,被我无意间撞到了他作案的线索,所以他才尾随我?想看看我是否真的撞破了他的罪行?”

袁鸿杰曾做过地方上的父母官,也有过查案判案的经历,脑子自是转得比一般人快,他不禁顺着这个思路分析下去,“可是我对这件事却全然没有印象,所以很可能,是我当时无意间的某个动作,或说的某句话戳中了他的心窝子,让他心虚了,不安了,才有了后头的那些举动。”

莫小蝶忍不住要赞一声妙了,若他们之间现在不是隔着木栏,她可能要忍不住拍上袁鸿杰的肩膀,“就是如此!姐夫你快想想,大概一个月前,你是否遇见过什么怪事,或者感觉不对的事,才会无意间招惹了这僵尸案的凶犯!”

袁鸿杰蹙眉沉思,如果那件事并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视,那得无意到什么程度?

而且,那件事竟与僵尸案有关,又与昨天来他家里的两个同僚有关。

忽地,他脑中灵光一闪,脸上现出微微惊讶的神色,“子宜,你说,昨天来我们家的两个郎君,一个姓叶,一个姓何?”

莫小蝶看他那样子,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立刻点了点头。

袁鸿杰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大概一个月前,有一回,我事务比较多,便多留了一会儿,当时翰林院的人都快走光了,就剩我和另外几个同僚。

后来,天都黑了,我看事情忙得差不多,便想收拾一下回家,收拾到一半的时候,我去了一趟茅厕,回来时,里头只剩了三个人,其中便有和我同为编修的叶杉,和作为检讨的何亮!

他们当时模样很是奇怪,叶杉似乎在写什么东西,见到我进来,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便把那写到一半的纸收了起来,我看着,像是一封信。

何亮的桌子前常年摆着堆成山的书册,我一进去时没见到他,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他躲在那仿佛墙壁的书山后,在看一本书,察觉到我的存在,他似乎很是惊讶,手中的书都掉到了地上,还语气不好地说了我一句,怎么走路像鬼混似的无声无息。

我听着不太舒服,只随便敷衍了他一句便回到自己位置上了,倒是没有去瞧那掉在地上的书是什么样子,但那书掉下去的时候,我扫了一眼,上面似乎画着一些小人。”

莫小蝶听着,慢慢皱起眉头,这有些棘手啊!看起来这两人都明显藏着什么秘密,看来要让张侍郎好好审问一下他们才行。

就在这时,袁鸿杰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沉声道:“但我觉得,这都不是最重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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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你可闻到了血的味道

莫小蝶一愣,看向袁鸿杰,“那最重点的是什么?”

便见袁鸿杰眉头深深锁起,一向沉稳的脸上,竟似乎现出了一丝不安来,道:“那件事,我当时只以为是我的错觉,现在想来,很可能便是我那一句话戳到了某个人的心窝子。

那时,我从外头走进翰林院,隐隐约约地闻到了一股味道,是……一股子血一样的腥味,越往里走,这味道越浓,我便忍不住说了一句,怎么这屋里好像有血的味道……”

莫小蝶有些怔然地看着他,莫非那凶犯,竟把从那些受害者身上取来的鲜血带到了翰林院?

他带过去,又是为了什么?

“我说完那句话后,屋里的三个人都抬头看了我一眼,皆是一脸怪异的神情,还说,他们什么都没闻到。

但我的鼻子自小便灵,便是很轻微的味道,我都能闻到,我能确定,当时我确实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莫小蝶点了点头,沉吟了半响,觉得袁鸿杰这边的情况应是问得差不多。

只是就目前的线索来看,那两人到底谁才是僵尸案的凶犯还不得而知。

莫小蝶暗叹一口气,面上却半点不显,跟袁鸿杰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她走出了地牢,张侍郎也刚好到了大理寺。

刑部在宫中,宫外没有办公地点,莫小蝶是让萧楚睿派人请张侍郎出来的,想来那凶犯选择向大理寺告密而不是向刑部告密,也是觉得向大理寺告密更方便一些,却是误打误撞,选了能与他狼狈为奸的一方!

莫小蝶挑重点跟张侍郎说了目前掌握的情况,所幸张侍郎也不是草包,很快抓住了最核心的几点,“没问题,本官这便派人去翰林院,请那叶编修和何检讨来刑部喝喝茶,争取在明天跟官家汇报案情之前,找出更多线索!

只是如今这情形,只怕袁编修明天暂时无法出来了。”

莫小蝶道:“没关系,劳烦张侍郎尽量把对我姐夫有利的证据摆在官家面前,我定会还姐夫一个清白。”

张侍郎撸了撸胡子,感叹道:“魏娘子真是可靠啊。”

这样的小娘子,若不是已经名花有主,他都想为自家儿子求上一求了,只是也不知道自家儿子能不能驾驭得了!

想到自家那个见到尸体都要被吓个半死的怂包儿子,张侍郎摇了摇头,只怕到时候魏娘子白天跟他出去查完案子,晚上还要回去安抚自己被吓坏了的夫君!

说完事后,张侍郎便亲自送莫小蝶出去,两人一面讨论着案情,一面往前走,却在大理寺门口,碰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看到面前长身鹤立的杜宇淳,莫小蝶眨了眨眼,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张侍郎一脸惊讶,赶紧上前深深行了个礼,有些惶恐道:“见过杜卿!”

娘唉,虽然他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但也是打从心底里崇拜这个少年才子啊!不禁偷偷摸摸瞧了他一眼,眼睛闪闪发亮。

莫小蝶觉得,要不是地位尊卑的限制,这张侍郎可能就要冲上去问杜宇淳要个签名了。想了想,她也朝杜宇淳福了福身子道:“见过杜卿。”

杜宇淳嘴角一勾,端的是斯文俊雅,朝她摆了摆手,“别别别,我可是奉命来找你的,别说废话了,上马车罢。”

莫小蝶听他说的话,便知道应该是萧楚睿让他来找她的,昨天她和萧楚睿谈论到了绲戎族的祭祀,萧楚睿便一脸神秘地说,他会找个人来帮她,却没想到是杜宇淳。

不过这家伙可是大夏朝有名的才子,还曾写出了《大夏地理志》这样的著作,要问关于学识见闻一类的事情,没有比找他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她点了点头,在张侍郎嫉妒得都要放出绿光来的注视下,上了杜宇淳的马车。

在马车上坐稳了,莫小蝶才问:“你要带我去哪?”

杜宇淳哈哈一笑,“现在才问,不怕我把你卖了?”

莫小蝶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我现在才问,自然是不怕的。”

这巧妙的文字游戏让杜宇淳啧啧感叹,这魏二娘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只是上回楚睿护犊子一般,他想跟她多聊几句都无法,当下舒适地靠在车座上,道:“楚睿说这僵尸案的凶犯可能是在施行绲戎族的某种祭祀仪式,特意来问我是否有头绪。”

莫小蝶期待地看着他,却见他扬唇一笑道:“我便说,我也没有头绪。”

莫小蝶:“……”

传说中的大夏少年才子、传奇人物呢?

杜宇淳无奈地道:“喂喂,我也不是神仙,自然不可能全天下的事情都了如指掌,那绲戎族的祭祀仪式一共有一百八十六种,我怎么可能都记得,我只记得最邪门的几种。”

莫小蝶很给面子的道:“哦,是吗?例如呢?”

杜宇淳故意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来,声音也放沉了些许,“例如,传闻绲戎族有一种仪式,只要取得自己心爱男子身上的某样事物,混入自己的鲜血,并佐以三个童男,用以祭祀神明,便能让那男子着了魔般迷上自己。

还有一个邪门的,据说只要每年向专勾人魂魄的小鬼祭祀一对童男童女,便能让死灵留存千年。”

莫小蝶微微皱了皱眉,听着像是未开化地区的远古迷信。

杜宇淳见到她这模样,不由一脸意兴阑珊地挑了挑眉道:“跟你说这些真真无趣得很,旁的小娘子这会儿只怕要吓得对我投怀送抱了。”

莫小蝶嘴角微抽。

她先前是不是对这杜六郎有什么误解。

杜宇淳随即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道:“不过,脑子有时候就是这么用的,我虽然不知晓具体的内容,但知晓从哪里找到答案,这便够了。”

莫小蝶倒是很认同他这说法,点头道:“这也可以了,多谢。”

她自然知道这人与她非亲非故,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帮她,她也心存感激。

杜宇淳笑笑,看着女子坚韧平静的眼眸,忽然道:“你可知道,楚睿前儿个命人在襄阳城最大的一个蜂窠里,买了个眉清目秀的小清倌儿回去?就安置在他房间旁边的厢房里。

听说那小清倌儿才十二岁稚龄,端的是软糯可人,想来楚睿买下他,定是花了大价钱罢。”

莫小蝶微愣,便是知道杜宇淳突然说起这件事有些不对,还是不由得被吸引了注意力,脑中想起的,竟是萧楚睿以往的花名在外,心里不禁有了一些在意。

那家伙想做什么?可是皮痒了?

……

马车最后在一个宏伟华丽的牌匾前停下,上头蓝色底面的牌匾上,用烫金字体龙飞凤舞地写了“国子监”三个字。

杜宇淳扶着莫小蝶下了马车,道:“国子监的书库藏书一万卷,是大夏朝藏书最多之处,国子监的杨祭酒一向卖我几分面子,一会儿我去找杨祭酒下棋,自有小厮带你去藏书阁处,你进去后跟里头当值的人说一声,你要查绲戎族的祭祀资料,他自会给你指明地方。”

莫小蝶点了点头,把心中的杂念扫清,目前把袁鸿杰身上的罪责摘去才是重中之重。

杜宇淳又叮嘱道:“国子监里都是男子,你不要乱跑,我只对杨祭酒说,我族里一个妹妹想去查些东西,万一你身份曝光,你我都会惹上一身麻烦。等结束后,那小厮自会带你回到这里,届时我也会出来,送你回去。”

莫小蝶又点了点头,这才跟着早就侯在国子监门前的一个素衣小厮,往藏书阁去了。

国子监的藏书阁自然不同凡响,是一座三层楼的高塔,她走进去后,跟坐在门口的一个男子说清楚了来意,那个男子点了点头,便要亲自把她带去有相关书籍的区域。

突然,外头又进来了一个人,身姿苗条,粉裙飘飘,五官明艳,两人一下子打了个照面,来人一双明眸中,顿时隐晦地掠过一抹厌恶和惊诧。

竟是上回中秋节有过一面之缘的昌荣郡主,殷晴!

殷晴一时收不住心底的惊诧,眉眼一厉道:“你怎会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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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就是找你茬

莫小蝶看着殷晴,此时她没了中秋之夜在萧楚睿身旁的娇柔典雅,一双美丽的杏眸中,带着对她毫不掩饰的敌意,同时也是深深的困惑,困惑她怎会出现在国子监的藏书阁。

殷晴与朝中不少贵女都交好,杨家的嫡出七娘子杨雪琴便是她的闺中密友,借着这层关系,她得以进入国子监的藏书阁。

半个月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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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好事将近

杨雪琴一直紧紧盯着莫小蝶,毫无放松之意,莫小蝶却眼睫微动,半天没有任何动作。

杨雪琴眼中渐渐地燃起了两簇火苗,殷晴这时候,又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琴儿,算了,我瞧着魏娘子好像不是很愿意……”

这样说的时候,她微咬丰润饱满的下唇,眉眼间现出一丝委屈来。

杨雪琴顿时更气了,冷笑一声,“这可不是她愿不愿意的事情,这件事便是闹到官家和太后面前,我们也是占理的!尔容,上去掌嘴!”

她身旁的一个婢女立刻福身,道了声“是”,便朝莫小蝶走来。

莫小蝶微微蹙了蹙眉,似笑非笑地看了殷晴一眼。

殷晴心头微颤,一时只觉得,她心里的一切都被这女子看透了。

她不自觉地加大了咬着下唇的力道,直到感觉到了一丝疼痛。

这不可能!

眼看着那婢女就要走到她面前,莫小蝶淡淡一笑道:“且慢。不过是行个礼,多大事,既然连杨七娘见了郡主都要行礼,我自然是不可能不愿意的。”

从这女子和殷晴之间的相处情况,和殷晴对她的称呼上,莫小蝶便猜到了那是杨家的七娘子,殷晴最好的闺蜜小姐妹。

杨雪琴脸色微变,虽然是她说便是她见了殷晴都要行礼,但这句话由面前的女人说出来,莫名地让她心里不舒坦。

莫小蝶随即缓缓地向殷晴福了福身子,道:“见过郡主,方才小女忘了礼节,请郡主恕罪。”

殷晴看着在她面前俯下身子的女子,眼底深处掠过一抹快色,面上却微微咬唇道:“魏娘子不必多礼。”

杨雪琴气得要跺脚,殷晴这性子真是够了,要换做是她,非得让这女人行半个时辰的礼不可!最好让她站得脚都废掉了,连藏书阁都进不去才好!

她说要替他姐夫洗清冤屈,呵,凭她?白白玷污了藏书阁这个圣地罢了!

然而不待她出声说什么,那女子便站直了身子,道:“郡主果然宽宏大量,既然如此,小女自去办事了。”

杨雪琴一时找不出其他找她茬的法子,只能不甘不愿地看着她走了。

她有些气不过地看了殷晴一眼,“晴儿,你怎能那般轻易便放过这没大没小的女人!”

殷晴轻声安抚她道:“魏娘子已是给我行礼了,也赔罪了,何况,她是杜六郎带过来的,我们不好做得太过。”

殷晴这却是提醒她另一件事了,这女人不知什么时候竟连杜六郎也勾搭上了,也不知道先前城里孩子被掳之事,她有没有在其中插了一脚!

杨雪琴越想越觉得这女人当真阴险狡诈得很,在她们面前却又做出那般无辜的模样来,若她们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定然就要被骗了。

她深深皱眉,却忽地讥笑一声道:“算了,就现在的她,还不值得我们为她置气!

她如今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弃妇,而你,估计好事将近了罢。

听说上回荣阳长公主特意进宫看你,对你很是满意。”

她这话是听殷晴身旁的婢女说的,她们都觉得自家主子定然是要嫁入长公主府了,这些日子都喜气洋洋的。

殷晴顿时俏脸微红,没说话,只小嘴一扬,眼帘微垂,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

长公主殿下自然会满意了,为了那一刻,她已经等了太久太久,她暗中摸清楚了长公主殿下都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喜欢吃些什么,甚至平时得闲时,喜欢做些什么。

她有种宿命般的感觉,萧哥哥是她的,这一回,她一定要顺利嫁给萧哥哥为妻!

她却不知道,她的命运线早便乱了。

在某个灵魂来到这个世界那一瞬,她的命运线便乱了。

……

这边厢,那当值的男子一直把莫小蝶带到了二楼的一扇小门前,掏出钥匙把门打开,道:“娘子,便是此处。”

这房间十分狭小,呈长方形状,两边是堆满了卷轴的架子,看起来只能进一个人。

莫小蝶微微一愣,脑海深处的某个记忆突然排山倒海般涌来,让她一时竟心头微颤,脚步动弹不得。

男子察觉到她的异常,低声询问:“娘子?”

莫小蝶一下子回过神来,朝他笑笑,暗暗地吸了口气,走了进去。

那件事已是过去许久了,她必须迈过那个坎。

那男子见她进去了,也跟了进去,指了指右边书架的第二层,道:“这里放置的都是关于绲戎族祭祀的资料,娘子可以慢慢看。

不过上头的人吩咐了,申时正(16:00)之前娘子便必须从这里出去了,因为国子监的学子申时正下课,届时他们便会到这藏书阁来,恐不方便。”

莫小蝶暗暗地掐了掐手心,嘴角微扬点了点头,那男子这才出去了。

一时只剩下她一人。

心头如影随从的不安似乎快要将她淹没,莫小蝶微微闭上眼,深吸了口气,用强大的意志力把心底的不安与恐惧压下,睁开眼开始查找起资料来。

她最后翻出了一本《绲戎族祭祀全书》,那本书似是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过了,上头积了厚厚一层灰,莫小蝶用手拍走上头的灰尘,又吹了吹,这才翻开了第一页。

看了看这快有她手臂厚的书,和上头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头皮有些发麻,却也没办法,只能一行字一行字地看。

慢慢的,她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忘记了心底的恐惧。

僵尸案里,死者身上的献血都被取走了,应该跟某种血祭有关。

因此莫小蝶看得很快,专挑有血出现的祭祀仪式看。

突然,她看到其中有一页上,夹了一根女子的头发,不禁微微一愣,莫非是上一个来看这本书的人留下来的?

竟然也是个女子。

她把头发拿下来,不由得细细看起了那一页的内容,只见上面写的是一个十分奇特的仪式——只要把三个含恨而死之人的魂魄奉献给远古的盘古神,便能召唤回一个已死之人的魂魄,那魂魄,既无过去,也无将来,且那被召回之魂将一直被怨气缠绕,永世不得超生。

开天辟地的盘古神是绲戎族信奉的创世神。

这个仪式,该是用来对付仇人的。

莫小蝶慢慢地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这一段内容让她很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心底,她一时竟有些呼吸不过来。

突然,“啪”一声——

门突然被关上了,莫小蝶心一跳,下一刻便听到了“咔哒”锁门的声音。

她预感到不好,连忙跑过去,拼命拍门。

可哪里会有人来开门。

想想便知道这种无聊的事情是谁做的!

处于这密封的小空间里,莫小蝶渐渐的呼吸急促而困难,心跳紊乱到完全失序,手心汗湿一片,牙齿已是把下嘴唇咬破,嘴里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

自从小时候,她被爸爸放进柜子里,通过柜子的缝隙看到爸爸被残忍砍死后,她就有了幽室恐惧症,一旦来到这种狭小的、密闭的空间,就会发作。

无论她尝试了多少方法克服,都无用。

莫小蝶背靠着门,身子有些虚脱,慢慢滑了下去,坐到了地上。

脑中恍恍惚惚地闪过不同的画面,一忽儿是爸爸把小小的她放进柜子后,笑着跟她说没事,一忽儿是一个陌生的小女娃哭着喊她“阿姐、阿姐”,喊得她心都疼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谁?为什么叫我阿姐?

我认识你吗?

下一秒,她便没了知觉,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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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被忽视的第三人

莫小蝶醒来时,鼻间首先闻到的是一股熟悉清新的味道,模模糊糊地看到旁边,有一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坐在宽大的书桌后,正在专心致志地翻阅什么东西。

整个房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暖黄色光晕,氛围一时静谧而安宁,莫小蝶忽地想起了自己方才昏迷了的事,猛地坐了起来。

入眼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桌子后的男人察觉她醒了,立刻站起来走到她身旁,拿过旁边小几上的一杯温水道:“醒了?喝点水。”

莫小蝶惊讶地看着面前眼眸深沉的男子,“萧楚睿,你怎会在这里?”

萧楚睿坐在床边,一直维持着把水杯递给她的动作,直到面前的女子接过了,才微微一笑,眼神却凉薄,“宇淳派人通知我,你在国子监的藏书阁昏倒了,我便让他把你送到了我这处别院里。”

想到自己不但无法光明正大地在她身旁护着她,她出事了,自己也只能后知后觉,萧楚睿不禁微微抿唇。

最后,他轻叹一口气,伸手摸上她额头,“没事罢?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莫小蝶摇了摇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看到还是先前那一身时,她一时竟说不清心头是松了一口气还是隐隐的失望……

忽地,她感觉到面前人那饶有兴味的目光,脸不禁微微一红,瞪了他一眼。

她也逐渐想起了彻底昏迷前的细节,一个陌生小女娃的模样,在她脑中隐隐约约闪过。

莫小蝶有些怔然,她肯定自己从没见过这女娃,莫非这是魏子宜的记忆?

随即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猛地掀被而起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萧楚睿有些无奈地笑笑,她的柔弱总是维持不过几秒,让他难得想小意温柔一下都没有机会,他伸出手把她又拉坐在床上,道:“现在刚过酉时(17:00),一会儿我遣人把你送回去,你多休息一会。”

莫小蝶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心里头还记挂着旁的事,揉了揉眉心道:“看来我得尽快再找机会去一趟国子监!”

想起自己被人锁小黑屋的事,莫小蝶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这种欺负人的手段,她自小学以来就没有见过了!

简直是欺人太甚!

“不用了,”萧楚睿却忽地站了起来,走到桌边把上头那本书拿了过来,道:“我遣人把你当时在看的那本书拿了出来。”

莫小蝶微微讶异,“不是说国子监藏书阁的书不能外借?”

否则杜宇淳也不会这么煞费苦心把她带进去。

萧楚睿坐回她身旁,微微一笑,很是无辜的样子,“我就借来看一看,看完就还回去。”

莫小蝶:“……”

这么无耻的法子,绝不是她这种奉公守法的人能想出来的!

却见萧楚睿紧接着把书翻到了其中一页,递到她面前道:“僵尸案凶犯用到的祭祀仪式,我在你方才昏睡时已是找到了。”

莫小蝶顿时脸色一肃,收起了杂乱的思绪,探头过去快速看了起来。

然而,越看,心头越是讶异。

这不可能!如果这是真的,那凶犯为什么嫁祸袁鸿杰?!

就在这时,外头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阿福走了进来,微微弯腰道:“郎君,张侍郎求见。”

说话时,一双眼睛偷偷摸摸地瞄了莫小蝶好几眼,暗暗在心里头握了握拳。

主子好样的!又一次把魏娘子拐到了床上,看来他们很快就能把夫人迎回来了。

上回主子那么大的怨气,谁料去找了魏娘子一趟便全消解了,阿福当时都惊呆了,果然一物降一物吗?

这天底下,除了魏娘子,还有谁有资格当他们夫人啊!

萧楚睿点了点头,看向莫小蝶道:“估摸是你让张侍郎去审问的那两人有什么消息了,我知晓你急,便让他有进展便来此处找我,你可要一起出去听?”

莫小蝶看到他这一脸自然的模样,眼角微跳,果不其然,自古以来规矩都是给想守的人守的,萧楚睿明摆着视规矩礼法于无物,对于她这么晚还在他屋里是不是会让人产生什么不好的联想这点,他完全没当一回事。

不过好巧,这性子刚好跟她契合!

她立刻站起来,道:“走罢!”

萧楚睿不由眼眸含笑地看了她一眼,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张侍郎已是侯在了外头的厅堂里,见到莫小蝶也在,不由有些怔然,却很人精地什么也没说,上前给萧楚睿行了个礼,道:“萧指挥使,魏娘子,在下已是审问过翰林院那两位郎君了,可是……”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措辞,很缓慢地道:“在下觉得,这两位郎君都不是凶犯!”

莫小蝶一愣。

说出这句话后,他似乎无所顾忌了,语速渐渐加快,“魏娘子大抵也知道,审问嫌犯前断不能让他们知晓我们的目的,否则会打草惊蛇,让他们在审问之前便有了警惕。

于是,在下只与他们说,有些关于袁编修的事情要问他们,所以他们过来时,明显是一副轻松的模样。

在下先是问了他们一些关于袁编修的问题,随即便说起了袁编修察觉有异的那天。

在下说,袁编修认为有人陷害他,陷害他的那人定然就是那天还在翰林院的人。他们突然听到在下这样说,都明显吓到了,因为过于猝不及防,那时候他们的精神是最脆弱的,在下便趁着这时候接连不断地对他们提问题!”

只能说,这刑部侍郎当真没有白吃国家的米,审问技巧一套一套的,这些小技巧莫小蝶都不陌生,自然知道在这种密集的攻势下,很少有人能完全掩饰住内心的情绪,便是反应很快的人,也难免会在微表情或肢体动作上泄露出些什么来。

莫小蝶凝神听着,其实依照方才找到的那个祭祀仪式来看,那两个人当初的奇怪举动,确实似乎与它关系不大。

但是不是真的没有关系,还是得听完再判断!

便听张侍郎继续道:“最后那叶编修交代,他那时候是在写信,那封信是写给他心仪的女子的,因为这举动于理不合,轻易便会毁了那娘子的闺誉,他当时也是情难自禁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因此他心里很是慌张心虚,见到有人进来,才急忙把那封写到一半的信收起来。

那何检讨则说,他当时其实……其实……”

张侍郎一脸为难,老脸都红了,半天终于憋了出来,“在偷偷看那等污秽的书籍,因为他在外人面前都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所以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内心竟如此龌龊……”

莫小蝶不禁嘴角微抽,真相竟是如此!同时,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厉色,以何检讨那急色的性子,他果然对魏子清起了什么非分之想!

在古代,一个家没了男人,似乎就变成了软弱可欺的代名词,什么阿猫阿狗都妄想来占点便宜!

“那两人皆是拿出了物证来,叶编修拿出了那封信,何检讨则……把那本书拿了来,以在下的浅见,他们两人应是没有说谎。”

莫小蝶皱了皱眉,心里一瞬间似乎划过了什么,她却一时抓不住,这种焦虑感让她出口的声音不禁沉了几分:“张侍郎,那你瞧着他们两人,觉得他们长得如何?”

张侍郎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萧楚睿一眼,虽然不明白莫小蝶这样问的用意,还是沉稳地回答了,“以在下来看,叶编修和何检讨的容貌均很不错,可以当得上一个俊字。

尤其是何检讨,虽然看着有些吊儿郎当,但长得真真是唇红齿白,是会十分讨小娘子喜欢的相貌……”

莫小蝶不禁眼帘微垂,如此,便更不可能是他们了……

忽地,她想到了方才脑中一闪而过的是什么,脸色顿时一变,不自觉地站了起来,道:“张侍郎,我姐夫说,当天留在翰林院的有三人,你在审问时,他们可有说到当时的第三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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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即将与你融为一体

她大意了!

当初她把重点放在了叶编修和何检讨身上,竟是一时忽视了,当初袁鸿杰说还留在翰林院的,可不止他们两个!

确实,还有一个人,那个人默默无闻,也许举止十分平常,只是在听到袁鸿杰说出那句,怎么这屋里好像有血的味道时,他心里,悄然生起波澜,却装得一副平常的样子,狡猾地不把内心的阴暗和狠厉显露分毫……

僵尸案的凶犯,若不是叶编修和何检讨,便只能是那时在翰林院的第三个人!

张侍郎一愣,却也立刻想到了什么,胡子微抖道:“在下记得,那叶编修说的时候提了一句,当初明明吴立也在,怎么袁编修只怀疑他和何亮?可是因为那吴立平常与他交好,才这般冤枉他们。

魏娘子,第三个人是吴立!”

莫小蝶心头顿时狂喜,如果再没有旁的意外,僵尸案的凶犯,只可能是这个吴立!她立刻问:“张侍郎,你手上可是有搜捕令?”

如果今天便能把犯人逮捕归案,刚好能赶上他们明天跟圣上汇报案情,这样,袁鸿杰明天便能出来了!

张侍郎不由得也有些热血沸腾,他有预感,这案子快破了,连忙道:“这是圣上直接下令严查的案子,除了三品以上的官员和皇室宗亲需要另外开具搜捕令,只要有需要,在下都可以带人进他屋子搜查!”

“好!”莫小蝶豪气万丈地一拍桌子,忽地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激动了,这几个月学习的淑女风范瞬间原形毕露,不禁轻咳一声,却仍掩不住话语中的激动,“我建议现在便去搜查吴立的家,我可能一起过去?”

现在凶犯毕竟还没有真正抓到,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张侍郎撸着胡子哈哈大笑,“魏娘子才是破这案子的大功臣,这有何不可!若案子当真破了,明天在下定要在官家前面好好赞颂魏娘子一番不可!”

这魏娘子实在是有勇,有谋,有义!张侍郎只觉得,自己还是第一回这般从心底里崇拜一个小娘子。

莫小蝶闻言,眼神微动,却只是微微笑着没说话。

这到底是皇权至上的世界,若她以后无法按照原定计划那般如平常人过日子,在官家面前露露脸不是坏事。

萧楚睿这时暗暗握了握她的手,她一愣,转头看过去,却只见他微微挑眉,满脸笑容地看着她,狭长双眸中,满是无法掩盖的喜悦。

她竟难得地有了一丝羞赧,俏脸微红,移开眼睛,不看他。

那家伙,看穿了她的心思便算了,还那般得意干嘛,不知道女孩子最是矜持怕羞吗?

几人随即乘上马车,先去往了襄阳城衙门。

他们并不知道吴立家的具体地址,但衙门有相关记录,他们也需要在衙门调几个官兵与他们一同前往搜捕。

却没料到,在衙门,莫小蝶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她的心一时高高提起,一把跳下马车跑过去道:“丁香,你怎会在此?!”

原本正一脸绝望地和门口的两个官兵纠缠的丁香听到莫小蝶的声音,顿时像找到了救星一般扑了过去,哽咽着道:“二娘子!二娘子!夫人今天上午带着半夏去了城外的光孝寺,说要为郎君祈福,却一直到如今还没回来!

光孝寺来回一趟能用多少时间?往常至多申时左右就能回来了(15:00),然而这会儿天都要黑了,夫人还没回来,这很不正常,您也一直没回来,奴婢不知道能找谁商量这件事,只能来衙门报案,可是他们说,今天太晚了,让奴婢明天再来……”

莫小蝶脸色一变,昨天用晚膳时,魏子清是与她说过这件事,但她平常也经常去光孝寺,且都会在天黑之前回来,莫小蝶便没有多想。

忽地,她脑中掠过什么,眼神一时失了焦距,心跳声如轰雷声在她耳边,又快又猛地响起。

她想到了方才看到的那祭祀仪式中的具体要求——

需要六具女子新鲜尸体的鲜血,每日子时,自己饮用一杯,再用一杯祭祀神明,持续六十六天,便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便是八十岁的老翁也能重回年少时,获得无上的美貌,受万人倾慕。

子时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辰,而六阴之下必生阳,六是阴的极致。

这本来是女子用来实现自己欲望的一个阴私手段,但上头也没说,这种祭祀仪式,只对女子生效,变美,是每个相貌不够出色之人都会有的渴望,无论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小。

而先前宫外的僵尸案中,受害者已是有四人,却离六人这个数字还远远不够!

方才莫小蝶看到了那祭祀仪式的具体要求之时,脑中出现过一丝疑惑,既然那凶犯还需要继续杀人,为什么他要嫁祸给袁鸿杰?

一旦他继续行凶,不能说袁鸿杰身上的冤屈就能被洗清,至少,人们会知道又有一个僵尸案的凶犯出现了,新一轮的追捕,势必会开始。

然而,如今她知道了!知道了!这不单单是为了嫁祸,更是为了放松别人的警惕!

僵尸案的前三起案子,受害者均是在城外的树林中被杀害,但为什么第四起案子,凶犯选择了更容易暴露风险更大的花楼?

是因为他成长了,所以肆无忌惮吗?

不,更有可能的是,因为之前接连的惨案,再没有女子敢孤身一人进入树林中!他没了狩猎的目标!

然而他手上的鲜血快用完了,急需新的女子鲜血,去继续他这个仪式!于是,他只能铤而走险……

一旦人们知道僵尸案的凶犯被抓了,就会继续有女子敢孤身进入树林中,他便可以继续在隐秘的树林中,再没有顾虑地、尽情地狩猎!

说不定,他每天都像一只在阴暗处活动的豺狼,在树林中四处巡视,只为了寻找到他所需要的、可以给他提供新鲜血液的美丽女子,只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树林里再没有了这样的女子,他为此感到焦虑、恐惧、不安……

而今天,距离上一起僵尸案,已是过了五天,他从上一个女子身上得到的鲜血,应该快用完了,他又要开始新一轮的狩猎了……

莫小蝶忽地,心微微一颤。

丁香看到她这样子,心头的不安简直到了嗓子口,不由得颤声道:“二娘子,你想到了什么……”

脸色好恐怖。

莫小蝶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个转身,便快速朝马车跑去。

她不能让魏子清死,绝对不能!

……

夜幕已降临,城外树林一角。

魏子清慢慢醒转过来,察觉自己正被人五花大绑,她皱了皱眉,看向前方,看到的那一幕,让她的眼眸一下睁到极致,差点再一次晕死过去。

只见她面前,正燃着一堆火,火光映照出一张丑陋到极致的脸。

大饼脸,塌鼻子,厚嘴唇,脸上还长满了麻子。

这个人的脸,不能细看,细看就会反胃想吐。

这个人,她认得,是经常到她家吃饭的吴立!

“夫人,”见到魏子清醒了,吴立慢慢地扬起一个痴痴的笑容,走到她面前,摸上她柔滑的脸,满足地轻叹道:“我真舍不得杀你,你不知道,在我见到你第一眼,我就迷上了你。”

“所以我一直有个执念,我要把即将与我融为一体的六个女子中的一个名额,留给你……到时,我就会有和你们一般完美无瑕的皮肤,精致绝伦的五官,再没有人敢瞧不起我,哈哈!没有!”

“夫人,你生下来的孩子,定然也很漂亮,把你的血喝了,是不是相当于,把那个小人儿的血也一起喝了?双份的美丽,我就要拥有双份的美丽了!”

魏子清看着这慢慢变得形容癫狂的男子,那丑陋的脸配上扭曲的表情,不禁让人作呕,还让人心生绝望。

魏子清浑身颤抖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肚子竟一点一点地痛了起来。

宝宝,宝宝,阿娘会坚强的,你也一定要坚强……

宝宝,求你了,你不要离开阿娘和阿爹,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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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我愿意嫁给你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44章我愿意嫁给你吴立看着在月色下更显姿容绝色的美人,又痴痴地抚摸了一下她的眉眼,就放下了手。

很快,他也能拥有这样的美貌了!到时,他可以天天在镜中观赏自己的美貌,想摸更是随时可以!

他从袖兜里掏出了一样东西,轻声细语道:“夫人,很快的,我只要在你脖子那里轻轻刺一下,就好了,你会慢慢没有知觉,不会痛很久的。

而我,会用早已经准备好的水壶把你珍贵的血装下,再把那些水壶放进麻袋里带出树林,然后我会把那些鲜血保存到我在城外的一处屋子里,每天来树林里巡视时,我就会带一壶回去……

咯咯咯,夫人,我是不是很聪明?连你夫君都说,论聪明,他比不上我万一呢,咯咯咯,还算那蠢货有点自知之明!”

魏子清闻言,还是忍不住睁了眼,见到的,却是他手中一根又长又粗,在月色下泛出诡异光泽的尖牙。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脑子里仿佛钻进了几千几万只蜜蜂,一直在嗡嗡嗡地叫。

吴立拿着手中的尖牙,慢慢靠近她一截纤长莹润的脖颈……

魏子清慢慢闭上了眼,一滴清泪缓缓流下。

抱歉,夫君,轩儿,子宜,我要先走一步了……

就在这时!

“你这杀千刀的混蛋!住手!你敢动我大姐我杀你全家赔罪!”

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带着仿佛不属于它的戾气和气势,瞬间惊飞了夜晚栖息在树林里的鸟雀,也差点惊落了男人手中的犬牙。

不待他转头细看,只闻几声树叶“唰拉拉”的摇晃声和物体轻微的落地声,吴立不敢置信地发现,自己竟被一群黑衣人包围了!

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一落地便“唰唰唰”地抽出腰间的佩刀,直指吴立。

远处,一个身姿高挑玲珑的女子快速跑了过来,旁边,还跟着一个俊逸潇洒的白衣男子。

吴立一时又惊又慌,他被发现了?怎么可能!

求生的本能让他下意识一把拉起了魏子清,尖利的犬牙直指她的脖子,发狂一般大叫:“不许过来!你们过来!我就刺死她!”

那犬牙显然被打磨过,那泛着冷光的锋芒,连离他还有一段距离的莫小蝶都能感觉到。

她猛地停了脚步,看着眼睛含泪地看着她的魏子清,便是在这般狼狈的时刻,她依然美得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与她身后又矮小又丑陋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莫小蝶的心跳,一下重过一下,牙关紧咬,可很快,她便深深吸了口气,眼神冷然,大声道:“你怎样才能放了我大姐!”

那家伙太了解人体构造了,估摸他在行凶前,便研究透了人体的经气脉络,能快准狠地刺中人体的大动脉。

别说魏子清是个孕妇了,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若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也会在几分钟内不治身亡!

她不能冒这个险!她必须沉住气!

吴立牙齿拼命打颤,方才他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绝望,他筹谋了那么久的事情,就这样功亏一篑,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那混账老天爷向来不会给他半点偏袒!他厌恶他,就像世人厌恶他一般!

吴立不自觉地泪流满目,脸部肌肉不断痉挛,那模样就像哪里来的麻风病人,让意志坚定的暗卫也忍不住蹙了蹙眉,眼中闪过一丝嫌恶。

下一秒,吴立便失控一般大吼,“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一切!我什么也没有了!我不会放了你大姐,我不会相信你的任何话!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的!

然而这是我想的吗?你!你!还有你大姐!你们都长得光彩照人,是人中龙凤,站出来便注定受万人瞩目,你们怎么可能明白我的心情!

我自小就因为丑陋被人嫌弃欺负,村里的娃儿都不愿意跟我一起玩!阿爹阿娘不愿意承认我是他们的孩子!从小到大,都没有女子愿意接近我,更别说嫁给我!更有甚者,有些人、有些人看到我就像看到怪物一般,你们这群人,怎么可能懂我的心情!”

他嫉妒仇恨的眼神狠狠地瞪向莫小蝶,尤其是她身旁的萧楚睿。

便是因为有了那种男人,才更衬托出了他的丑陋恶心!为什么老天爷要塑造出那等俊美无涛的男子,又要同时塑造出他这等丑陋不堪的男子?!

这本来就不公平!

吴立仿佛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机会,不停嘶吼,“便连袁鸿杰那般面貌平平的蠢货都比我幸运!

他算什么?不过是跟我一样,是从村里来的穷小子!当初科举的排名,我还在他之上!我在翰林院做出来的工作甚至比他更受上官的赞赏!

凭什么他就能娶到这般貌美如天仙的女子?!我却在放榜那日,在榜单下欢天喜地地等了许久,却终是没有一个人来找我!可就因为我貌丑?!

我只是想有个妻!我只是想回家时,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不再被别人用嫌弃厌恶的眼神看着啊!”

不知何时,他已是哭得鼻涕都出来了,那模样简直不堪入目。

莫小蝶紧紧盯着他,忽然,她收起了全身的锋芒,甚至朝那陷入癫狂的男子柔柔一笑,瞬间,如昙花绽放,“不,怎么会没有人愿意嫁给你?”

所有人听到莫小蝶这句话,都讶异了一瞬,便连魏子清,也震惊地看着她。

“我就愿意嫁给你,只要你放了我大姐,我就嫁给你。

从此,我们远离这里,找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们生儿育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此白头偕老,可好?”

吴立不敢置信地瞪着她,虽然连脚指头都知道她这是在哄他,他还是不自觉地沉浸在她为他编织的美梦里。

他紧紧地盯着面前娇美可人得如花儿一般的女子,心跳竟一点一点加快,这样美丽的女子,说要嫁给他……还说要为他生儿育女……

这是他自小以来的梦,吴立明知是假的,还是心动了。

萧楚睿看了看身旁的女子,脸色微沉,狭长眼眸中一片冷肃清冽,虽然知道她这样说是为了救她大姐,他听了心头还是很不畅快。

她至今没有松口说要嫁给他,却如此轻而易举地说,要嫁给另一个男人。

吴立痴痴地妄想了一会儿那女子说的将来,忽地,他眼光看到了身旁即便只是默不作声地站着,也轻易吸引了所有人目光的俊美男子,顿时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他一下子清醒了,眼睛通红地大吼,“不!你在骗我!有那样的男子在,你怎会选择我!你肯定在骗我!等我放了你大姐,你不会跟我走,你只会把我抓去衙门!

反正左右都要死!我不如让你大姐陪我一起死!这样我到了下面,也不会寂寞了,至少,不会比在人间时寂寞!”

他泪流满面地说着,箍着魏子清的手更紧了,手微微扬起,眼见着就要把那根锋利的犬牙刺入魏子清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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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妒火和怒火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45章妒火和怒火“且慢!”莫小蝶心一跳,面上的神情却更轻柔了,笑容仿佛笼着一层水雾,如梦似幻,“谁说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很聪明,你比大部分人都聪明,我知道。

你杀了那么多人,把她们伪装成是僵尸咬死的,耍得所有人都团团转,那些傻子,竟然真的以为这天底下有僵尸,哈哈哈!这是你的能力啊!我就崇拜你这样的男人!”

吴立手中的动作顿了顿,眼眸微动。

她,竟然知道他做那些事的用意。

当他看到所有人都被他耍了,他心里的得意快要把他整个人撑满了,但他不知道能与谁说,他不知道能与谁分享!

莫小蝶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再接再厉,嘴角更往上弯了些许,“你成功骗过了大家的事情,可不止这一件呢!

你没有露面,便把作为重要物证的犬牙放到了我姐夫的书房里,我知道,你是用了点小手段,你把那包东西绑在了一些小动物身上,很可能是猫,随后你把它引到了袁家,很可能是用食物,那包东西松松地绑在猫的身上,只要它多活动几下,便会掉落。

你不需要知道那包东西掉在了哪里,只需要知道,它掉在了袁家便够了。

就这样,你成功把僵尸案栽赃到了我姐夫身上,便是有人查下去,也不会查到你头上。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没想到是你,他们要不依着你所想,认为凶犯就是我姐夫,要不就是去调查那天去袁家探访的两个倒霉鬼。

你又一次把世人玩弄在手心中,你这样,实在太聪明了!太厉害了!”

莫小蝶做出一副痴迷的模样,深情地望着吴立。

一众暗卫:“……”

娘唉,现场看主子被戴绿帽子!等救出魏娘子后,他们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吴立哪里被女子这般含情脉脉地注视过,大饼脸一红,一颗怀春的心已是动得十分厉害,简直像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这女子,好生聪明,这么美丽聪明的女子竟然说崇拜他……

是啊!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会看到他藏在丑陋面容下的另一面罢!

他想……想抱她,想亲她,想把她带回家,一辈子呵护着。

可是残存的理智让他挣扎着道:“我陷害你姐夫,你、你不怪我?”

“怎么会呢!”莫小蝶皱了皱眉,一脸不解,“我知道你不想的,是世人的错!

他们都太肤浅,只会以貌取人,他们没看到你的聪明,你的淳朴,甚至你是善良的,要不是被他们那般对待,你不会走上这条路!

我知道一切,所以我真的心疼你。”

她说她心疼他……吴立一下子热泪盈眶,他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子心疼。

莫小蝶微垂眼帘,似乎很是羞涩地道:“你愿意接受我吗?你放了我大姐,你来劫持我,然后让他们替我们准备一辆马车,然后我们远走高飞,天下之大,总有我们容身的地方,你愿意吗?”

吴立忽地一个激灵,只是神情再没有了之前的狠厉,“我、我怎么知道,他们会放我们走?他们不会的……”

他脑子还是很清醒的,知道他手上沾了那么多人命,只怕他们宁愿把他们两个都杀了,也不会放他走!

所以他才起了要和魏子清同归于尽的念头!

啧,这人真难缠。

莫小蝶眼里悄然掠过一丝冷意,面上却依然笑得温柔,忽地指了指身旁的萧楚睿,扬了扬下巴,道:“他们不敢伤我,他们的主子对我痴心一片,可是我不喜欢他,就喜欢你。

不信你问问他,他可敢伤害我?可忍心伤害我?”

吴立立刻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萧楚睿,却见那个让他嫉妒得心都要炸开的男子沉默了半响后,缓缓道:“我不会伤害你。”

顿了顿,低低一叹,“永远不会。”

吴立的心,顿时被一种无法言说的得意和痛快占据,他竟然赢了那样一个男子,他从他手中把他的心上人抢了来!

吴立自然不是傻的,虽然他被莫小蝶的话哄得飘飘然,但也知道,她八成在骗他!但那又如何!他能看出来,那男子对那女子有情,她作为人质,总比他手里这个好!

那女子也是有情有义,为了她大姐竟做到了如此地步,他喜欢!

到时候,就像她说的,他带着她远走高飞,便是她不愿意嫁他,到时候可哪有她选择的余地!

吴立眼中闪过一丝恨色和憧憬,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个痴痴的笑,轻声诱哄般道:“好,你过来,你过来,我就放了你大姐。”

莫小蝶一脸欣喜地点了点头,快步地、仿佛很是急切地走了过去。

萧楚睿看着她奔向另一个男人的身影,目光一时更为冷肃。

吴立笑眯眯地看着那绝美的女子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小媳妇一般低着头,道:“我过来了,你能放了我大姐了吧?”

他忽地,把犬牙移到了箍着魏子清的手上,依然指着她的脖子,朝她伸出自己一只短胖的手,莫小蝶顿时毫不犹豫地握了上去。

吴立顿时心神荡漾,柔滑温润,就如上好的丝绸,又如暖玉,他细细摩挲了一会,眼圈又红了。

原来女子的手,真的像那些风流郎君说得那般,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物之一。

这样一个绝色美人,身上定然没一处不美,没一处不销魂,能得了她,他过去受的痛苦折磨都值了!

“到我怀里来。”他低哑地道:“这样我就放了你大姐。”

莫小蝶顺从地点了点头,还顺带撒了一下娇,“你好坏,你这是不相信我。”

随即,乖顺地到了他怀里。

吴立心神又荡漾了一下,嗅着女子身上的幽香,终于松开了箍着魏子清的手。

魏子清担忧地看了一眼莫小蝶,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眼眸沉沉的俊秀男子,虽然心里不安,但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拖他们后腿,一得了自由便快步往前走。

然而,刚走了五六步,她就只闻一声哀戚的惨叫,随即是重物重重落地的声音!

她一愣,转头一看,一时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见自己的小妹竟把一个大男人摔倒在了地上,此时还干脆利落地把他的手反扭了过来,用膝盖狠狠按住了他的身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凌厉而平静。

仿佛这种事,她已是做了千百遍。

一旁原本焦虑要怎么救人的暗卫简直看傻了眼,差点要跪下来大喊一声,主母威武!

吴立疼得哀哀惨叫,不可思议地瞪着莫小蝶,“你……你……”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娇美温顺的女子,竟然会武!

莫小蝶嘴角一弯,眼中带着对他的嫌恶,缓缓地、一字一字地道:“想让我嫁给你,你配吗?”

吴立五官扭曲,恨声嘶吼,“你这贱人!你骗我!”

莫小蝶狠狠地把膝盖往下一压,吴立顿时疼得感觉自己的腰要折了,莫小蝶冷笑一声,“就你这鸟样,还奢望女人对你死心塌地?别恶心人了!相由心生,你本便内心丑恶,这么多年没有女人喜欢你,你真的觉得就因为你的脸?”

萧楚睿这时已是快步到了她身旁,脸色不怎么好地一把将她拉了起来,拉到了身后。

莫小蝶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萧某人的情绪好像不太对。

“把人绑起来,丢去襄阳城府衙!”萧楚睿的声音冷得能掉出冰渣来,要不是为了身后人的姐夫,他只想把这男人一刀砍了!

他的眼睛缓缓扫过他方才握过莫小蝶的那只胖手,眼睛似乎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一眯,声音更是沉冷,“把他方才摸过魏娘子的两只手都折了!还有,把他的下巴卸了,我不想再听到他说出一句侮辱魏娘子的话!”

他从来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何况这人本便十恶不赦!方才竟还当着他的面,那般轻薄他的人!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怒极攻心了。

一旁的暗卫立刻齐声道:“是!”

吴立终于慌了,恐惧万千地看着他。

他方才怎会觉得,他能赢他?不可能的!这样的男人,他下辈子也赢不了!

老天爷是故意的吧,故意在这时候,还找这样一个男人刺激他。

他浑身颤抖地再一次落泪,已是彻底心灰意冷。

莫小蝶只觉得那只握着她的手,力道大得似乎要把她手腕折断。

她不禁轻咳一声,带了点讨好心虚地道:“萧楚睿啊……”

魏子清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这男子怎么跟小妹如此亲近?小妹叫他……萧楚睿……

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她的肚子突然传来一阵仿佛要让身体裂开的疼痛,她一下子疼得哀叫一声,靠着一旁的一棵大树,缓缓滑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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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踢场子

林旭洋欲言又止地看了看莫小蝶,林旭海却忽地一拍桌子,扬眉不耐道:“这事子宜迟早也是知道的!你们一个两个女人似的怕这怕那,子宜才不是那等受不起打击的人!”

莫小蝶眉头一皱,能跟她有关的,只能是清宜轩的事,她立刻坐正身子,肃然道:“清宜轩发生什么了?”

这些天她忙着袁鸿杰的事,已是许久没有过问清宜轩的事务了,为此,她心里是有些愧疚的。

林旭海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咬牙道:“我们被人阴了!我们万万没想到,那福泽坊最近竟从渝州调了个大夫过来,我与旭洋被认出来了!他们知道我们是渝州林家的人,便对我们百般阻挠。

旭洋好不容易说服徐景洪徐先生在清宜轩开业那天加入我们的贵宾制度,打算来个开门大吉,谁料,徐先生今日突然遣人跟我们说,他那天有事来不了了!”

莫小蝶自然听过徐景洪这个名字,他是当代的著名画师,更是得官家赞赏为天下第一神笔,最善画马,他画的马据说逼真得仿佛能从画里跑出来,有大男人曾被他一副马抬前蹄的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大叫他要被踩死了。

先前林旭洋曾为了魏承轩的十岁生辰,对徐景洪三顾茅庐,求得了一副秋日踏马图,林旭洋因此与他结下了一些情谊。

这回为了清宜轩,他特意备了厚礼去拜访了徐景洪不下十次,给了他额外的许多优惠,才终于说动了这位大师出面帮他们造势。

这件事是林家兄弟偷偷做的,原本想给莫小蝶他们一个惊喜,却谁料临门一脚出了差错!

莫小蝶眸中碎芒微转,福泽坊她知道,它在襄阳城中不是资历最老的药坊,却是郭家的宗族开的,背靠郭家,发展迅猛。

如今它不止成了襄阳城最大的药坊,分店更是开遍了大夏各地!渝州自然也有它的分店。

他们原本以为,渝州离襄阳城几千里远,这里没有人会认得他们,他们平时出门时也颇为低调,却还是出了这样的意外,走漏了消息!

便连一向宽厚的林旭洋也拍了拍大腿,无奈道:“都怪我!我没发现自己被福泽坊的人跟踪了,他们收买了一个帮我们修缮的人,知道我们想做什么,虽然知道的不完全,但足以让他们对我们起了警惕!”

毕竟他们扎根药材生意,卖药才是他们最终的目的,药膳坊不过是他们打入襄阳城的一块敲门砖。

届时,他们熟客有了,根基有了,再引导常客到他们的药坊看病买药,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

更甚者,他们可以把药坊开在药膳坊旁边,在药膳坊里也设一个坐堂大夫,毕竟药膳只是辅佐治病的东西,真正治病还得找大夫,得吃药!

到时候客人们来吃药膳,顺便看一下病,到旁边的药坊抓一下药,多方便、多完美的事!

这些事,在他们前期商讨时,都有说过,然而这一切的根基,都是药膳坊得做起来,还要做好、做大!

他们对药膳坊寄予了太多希望,前期准备自然也一丝不苟,尽善尽美。

林旭洋摇了摇头,道:“在渝州时,我们便总是压了他们一头,他们已是憋了一肚子火,现如今,又如何容得下我们?

而且,最可恶的是,他们不止让徐先生拒绝了我们的邀请,还摆明了要跟我们作对!另外邀请徐先生在我们开业那天,到他们店里,给他们店画一幅万马奔腾图!

对外的说法是徐先生曾得了他们店里大夫的帮助,治好了多年顽疾,因此特意画一幅图给他们以做感谢!

他们一点也没有避忌这消息,现如今已是传得全城都知道了,大家都期盼着到时候去福泽堂,一睹徐先生的传奇画技呢!”

莫小蝶听得心一沉。

前几天她在忙碌的时候,舅舅们已是派人跟她说过,药膳坊的准备已是差不多了,他们预计在九月二十六那天开业,那天是九月最后一个黄道吉日,日子特别好,做什么都大宜,错过了那天,便要等到十月初八才有这样的好日子了。

他们这样做,明摆着是要踢他们的场子!到时候人都跑到他们福泽坊去了,还有谁会注意到他们清宜轩!

林少安也有些恼怒,“这简直是欺人太甚!然而福泽坊在襄阳城扎根已久,又背靠郭家,我们没有能力与他叫板,要不,我们把开业的日子往后挪上一挪?”

林旭海气得破口大骂,“躲避是最窝囊的做法!我们为什么要因为他们改变自己的计划?清宜轩随时都可以开,我们迟一天开业,便是少赚一天银子!这些银子谁赔我?!

何况福泽坊的名声一向臭,为了抢生意什么下流事都做得出来,我们便是把日子挪后了,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到时候只会出新的幺蛾子!”

林少安拧了拧眉,不说话了,席间一时静默无言。

莫小蝶想了想,抬眸道:“大伯说得对,把开业的日子挪后没用!竟然他们要踢我们的场子,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林旭海一愣,立刻急切地看向莫小蝶,“子宜,你可是有什么法子?”

这个小表侄女向来多点子,还竟是一些让人拍案叫绝的点子,他不由得有了一丝希望。

莫小蝶弯了弯唇,道:“是有一些想法,我不知晓效果会怎样,但如果顺利,必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

此时,皇宫御书房。

官家朱德永一身深红色圆领袍服,端坐上首,身材微胖,一双眼睛宽厚仁慈却透着高高在上的威严。

他面前,坐着五个人,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萧楚睿坐在他右下首首位,随即是刑部尚书董武和大理寺卿诸葛苇。

刑部侍郎张庆书和大理寺少卿黄石则相继坐在他的左下首。

张庆书正不急不缓地、有条有理地把查到的案情一一说出来,董武撸着胡须,听得一脸满足。

大理寺的两人却是越听,心里越慌,诸葛苇不禁狠狠地瞪了黄石一眼,黄石出了一脑门子的汗,心虚地垂下眼不敢看自己上官。

张庆书这家伙什么时候竟查到了那么多事!不仅拿出了袁鸿杰被死去的冯编纂诱引入宫加以陷害的证据,竟还、还抓住了宫外的僵尸案凶犯,证实了袁鸿杰家里搜到的犬牙也是被人陷害的!

陷害陷害陷害,娘的,怎么不干脆把袁鸿杰陷害死算了!

朱德永的脸色虽一直没什么变化,那双沉静的眸子却显示,他在认真地听,不时地看一眼右下首的萧楚睿,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

张庆书最后拱了拱手,道:“陛下,这便是微臣查到的所有情况,证据已是承给了您,微臣认为,袁编修无罪,应该还袁编修一个清白。”

朱德永微微垂眸,拿起桌上那封书信,御书房里一时静默无言,所有人都等待着官家做出决断。

诸葛苇却已心如死灰,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

没办法了,张庆书方才陈述的观点逻辑分明,条理清晰,且都配以用锤子都砸不烂的证据,不可能翻案了。

袁鸿杰注定要被从这案子里摘出来了!

所幸,张庆书没有查到滕王头上,也许他查到了却选择不说,这一点,还算他聪明……

就在这时,朱德永缓缓开口,“宫外僵尸案的凶犯已是抓到了,然而,宫里僵尸案的凶犯还没着落。

张侍郎,你说,袁编修是被人陷害的,那杀死冯编纂、又逼迫冯编纂写下这么一封信陷害袁编修的,又是何人啊?”

诸葛苇的心顿时一咯噔,紧张地看向张庆书,张庆书低了低头,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拱手道:“启禀陛下,那人定是近期与袁编修有恩怨之人,具体是何人,微臣尚未查明……”

“混账!”朱德永忽地把那封信狠狠往他们面前一丢,脸色沉得能滴出墨来,“你们一个两个都当朕是傻子不成!有能耐在宫中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翰林院编纂,并威胁他写下这封信的人,难道能是什么扫地洒水的阿猫阿狗吗!”

张庆书心一跳,连忙跪倒在地上,音调不稳道:“陛下,微臣……微臣不敢有任何隐瞒!”

他一直知道,朱德永不是无能的皇帝,在这样一个皇帝面前,便是只想做个趋利避害的懦夫也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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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对魏娘子有兴趣

朱德永气得胸脯起伏不定,狠狠地瞪了张庆书一眼,自己手下的臣子是什么鸟样,他看了这么多年还不明白吗?能力是有,就一个比一个贪生怕死,趋利避害!

反正,都看得他闹心!

他们在这样一个盘根错节、结党营私的朝堂待了太久、太久了,久得早已失去了一切反抗的勇气。

朱德永按了按疲倦的眉心,叹了口气,道:“起来罢!朕再给你两天时间,查清近期与袁编修有恩怨之人,拟成名单呈上来。

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畜生,竟连朕眼皮子底下的臣子都敢杀!”

熟知内情的人都瑟瑟发抖,陛下啊,您真的不担心一不小心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啊!

朱德永顿了顿,轻描淡写地加了句,“朕也累了,此事,便由楚睿跟进罢,等名单拟好了,呈上来给朕便是,却是无需再大动干戈地把所有人召集起来了。”

诸葛苇心微微一颤,这是要放权,让萧二郎彻底接手这件事的意思了!

要知道,监丞和总负责人,意义可是大大不同,前者只是起一个监察作用,后者可是拥有了决策权!

而萧二郎如今谁都知道,他是太子的人。

诸葛苇一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官家可是看出了什么?如今太子的人插手了这件事,他们便是想做些什么手脚,又谈何容易!这不明摆着让他们捂住耳朵去偷铃铛,却能瞒过谁的眼睛?!

此事,滕王必败啊!

诸葛苇的脸色,一下子黑得仿佛好几天没刷的锅底。

张庆书却很是惊喜,深深行了个礼,道:“是,微臣领命!”

有萧指挥使插手,他至少能保住一条小命罢!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啊!看来他平日里经常跟着夫人去吃斋念佛,还是很有用的!

萧楚睿也站了起来,行了个礼道:“微臣领命。”

朱德永撸了撸胡子,轻笑着道:“朕这是给了你机会,放手找出害你旧友的凶犯啊!”

萧楚睿微微一笑,脸不红心不跳道:“陛下仁慈,冯编纂虽与微臣只是萍水之交,微臣也万万不能辜负这一段情谊。”

诸葛苇简直要咬碎自己的银牙,说什么冯编纂是他旧友,他要为他找出凶犯,这说法骗小孩呢!他定是察觉到了此案与滕王有关,才插了一脚!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初谁也没放在眼里的萧家二郎,竟是一只蛰伏的豹子,如今终于亮出了他尖利的爪子!

黄石那小子简直无能!竟连人家查到了什么地步都不知道,反让他们带进来的犬牙成了证实袁编修是被陷害的证据,他先前还说什么有了这物什,袁鸿杰定无法翻案,最后却是害他颜面尽失!

黄石自是感觉到了自家上官那仿佛要吃人一般的眼神,嘴唇微抖,心中又惊又惧。

完了完了,这一回不止自家上官,若滕王真的因此遭了罪,只怕郭左相要把这笔账都算在他头上,以后他还如何在这官场上混?

前天在袁家的得意洋洋意气风发早已是消失殆尽,黄石忽地跪倒在地上,眸中掠过一抹恨色,大声道:“陛下!微臣不服!陛下先前说,这案子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负责,袁编修身为此案的重要嫌犯,理应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审理!

然而在对袁编修的几次审理中,微臣都不曾听袁编修说过信件之事,这定是刑部私底下对袁编修进行了审理!这于理不合!刑部这是在藐视我们大理寺!”

便是要死,也绝不能他一个人死!他无论如何都要拉一个垫背的!

而且,这件事他确实不知情啊!明明是那阴险的刑部在背后搞小动作!

董武听到他把矛头直指刑部,已是沉下了脸色。

朱德永眉头微皱,看了看张庆书和董武,“可是如此啊?”

张庆书却难得地不见一丝惊慌,反而嘴角微微一扬。

如他这般小心行事之人,自是早就把大理寺可能会给他们泼的脏水都想好了,这时候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道:“陛下,这些事并不是袁编修亲自跟微臣说的。

当时,袁夫人的妹妹陪同袁夫人一同来探望袁编修,那娘子当真聪慧得紧,三言两语便说动袁编修把事情都说出来。

后来,也是袁夫人的妹妹找到微臣,与微臣说了所有的事,并把那封信交给微臣,请求微臣替她姐夫伸冤,微臣才知晓这一切事情。”

他这样说,还巧妙地跟官家传达了袁编修一开始并不愿意把这件事说出来这个信息,至于他为什么不愿意说出来?聪明的人自是会有答案。

反正如今,他已是被迫跟太子站在同一条船上,有些事情是无可避免的,便是张庆书再不想惹事上身,也明白有些时候身处局中,无可奈何。

朱德永眼眸微闪,淡淡地道:“哦?如此说,袁夫人的妹妹倒是帮了你们一个大忙。”

黄石目瞪口呆,眼见诸葛苇已是不愿意正眼看他,他的心狠狠一跳,大声道:“那你也应该跟我们大理寺说一声!

而且凭什么她跟你们刑部说,却不与我们大理寺说!她可是看不起我们大理寺?!”

这次不待张庆书说什么,董武已是慢悠悠道:“除了审理嫌犯,其余时候刑部和大理寺各自行事,谁说过,我们刑部查到的消息还要与大理寺共享了?大理寺查到的消息,可曾与刑部共享?”

黄石一噎,眼神一乱。

他们大理寺查到的消息,自然不会告诉刑部,他们捂严实还来不及!

董武继续慢悠悠道:“而且听闻,刑部曾两次深夜闯入袁家,吓得袁家一众女眷心神不宁。

大理寺向来行事风风火火,本官知晓,但普通的小娘子可不一定能理解,袁夫人的妹妹会把消息告诉我们刑部而不是大理寺,黄少卿应是能理解罢?”

黄石差点翻个白眼背过气去,这老家伙是明摆着说他们大理寺办事不利,民心不向啊!这脏水可比他泼出去的阴险多了!

董武暗暗哼了一声,先别说魏娘子与萧指挥使之间的关系,魏娘子在这个案子中对他们帮助良多,说得上是他们刑部的大恩人!他怎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抹黑她!

朱德永看了看自己的老臣子,眼眸微闪,“哦,听起来董尚书倒是对袁夫人这妹妹诸多赞赏啊。”

董武是朝中的老臣了,也是唯几还算有骨气的臣子之一,朱德永对他印象不错,此时见他竟然亲自开口袒护这袁夫人的妹妹,不禁起了几分兴趣。

董武倒也不隐瞒,哈哈一笑道:“这魏二娘微臣也没见过,不过张侍郎可是对她赞赏不已啊!微臣听了她的事迹,也忍不住惊叹!

刑部不敢居功,破解僵尸案的功劳,有魏二娘一大半!”

朱德永难得愣了几息,才缓缓地道:“哦?竟是如此的奇女子?她除了让袁编修把事情都说出来,可是还做了什么其他的?”

张庆书有些惊讶,他确实想找机会在官家面前好好赞颂一下魏二娘,却没想到,官家主动问起了。

官家不是追根究底之人,要知道皇帝日理万机,哪有时间什么事情都问个清楚明白?自然都是抓最核心、最重点的来问,曾经有很多人在官家面前举荐各种人才,官家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也许唯一的作用,便是若干年后提起那个人名,官家会觉得,咦,好像有点耳熟。

然而,如今官家主动问起魏娘子的事情,他明显对魏娘子有兴趣,可是因为,那是一个女子,所以显得特别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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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大夏奇女子

萧楚睿也不禁看了朱德永一眼,眸子平静,丝毫不显露底下的心思。

他自是比张庆书更了解自己的亲舅舅,如何看不出他方才的微微停顿底下,蕴含着更多东西。

他的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官家为何对子宜的事这么感兴趣?

张庆书不敢怠慢,立刻仔仔细细地把魏家二娘子帮助他们查案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他有心抬举魏二娘,虽然最后魏二娘和萧指挥使去抓那吴立时,他没有跟去,不知晓具体的情况,也还是把这件事说了出来,自然,他这样说是得到了萧楚睿的眼神支持。

萧楚睿本便没打算一直放任着自己和子宜这般没名没分的,早已铺设了的网,是时候收了。

毕竟自己看上的人,还是要娶回家,放到自己眼皮底下,才安心。

“最后,也是多亏了魏娘子及时想到那僵尸案的凶犯可能会对其姐下手,和萧指挥使一起赶了去,袁夫人才不至于出事,听说当时袁夫人被凶犯劫持,正是千钧一发的时候,是魏娘子使计救下了袁夫人。”

张庆书唏嘘道:“要是袁夫人出了事,微臣还不知道怎么跟袁编修交代,毕竟他被我们抓入了大牢,留下袁夫人孤儿寡母在家,这才让凶犯有了可乘之机。”

这是在拐弯抹角地提醒官家,若是袁夫人出了事,他们也有责任啊!

萧楚睿嘴角微勾,倒是看不出,这张庆书还有这般口才。

“哦?”朱德永果然转向了萧楚睿,道:“楚睿,那魏二娘究竟是使了什么妙计?竟连你在场都及不上她?”

萧楚睿眸中悄然流转过一丝阴翳,面上却淡然如初,微微一笑道:“这计谋,却真真是只有魏二娘能使得出,微臣也只能做干看那个,还可能给魏二娘添了不少麻烦。”

一席话,说得场上原本就因张庆书的诉说对魏二娘这个女子惊叹好奇不已的众人,更为讶异。

随着萧楚睿一点一点地展露出昨晚的危险境况和魏二娘的沉着勇敢,便连大理寺的两人都由不敢置信转为心情复杂。

诸葛苇更是忍不住又狠狠地瞪了黄石一眼,若这样一个女子不是跑去帮助了刑部,说不定他们也不会兵败如山倒,都怪这小子在袁家搜查时过于得意忘形,把那魏二娘生生逼去了刑部那边!

黄石往椅子里缩了缩,已是被虐得不想说话了。

董武倒是听得很感慨,他在朝廷近三十年了,这样一个女子,却是让他忍不住想起了一个人!

他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朱德永,撸了撸胡子道:“陛下啊,这魏二娘听着,倒是有几分当年徐皇后的风采。”

董家和徐家是世交,在徐皇后入宫前,他就见过她了,他对徐皇后的风姿可是记忆尤深。

当初的徐皇后可以说是襄阳城所有郎君的梦啊!有一张倾国倾城脸,更是性子爽朗,头脑聪慧,自小练就一身好武艺,一身男装打扮英姿飒爽,她纵马在襄阳城疾驰的身姿,是当年襄阳城最亮丽的一抹风景。

可惜啊!这样的绝代佳人,最后也只是落得一个红颜早逝的下场,就在十年前,徐皇后突然秘密出宫,竟就这般出了意外,从此佳人不再,官家也因此消沉了整整一年,最后生了一场大病,才算彻底撑了过来。

萧楚睿眼眸微动,徐皇后……

徐皇后逝世时他才十二岁,对这个皇后自然没什么印象,只知道她十分受人爱戴,曾有一段时间,官家独宠她一人,六宫粉黛无颜色。

官家对子宜的兴趣,莫非是因为徐皇后?

他的心忽地一沉,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朱德永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竟是一脸缅怀心伤的神色,“是啊,皇后入宫前也喜欢刑侦破案之事,当时徐三郎任刑部侍郎,她常女扮男装,跟着徐三郎东奔西跑,倒也真是破解了不少迷案悬案!

有一回更是与徐三郎一起,瓦解了大夏一个庞大的食盐走私组织,便连先帝也是十分赞赏她。”

朱德永身旁的内侍长叹一声,也想起了当年宫中那抹透着一股子英气的倩影。

下一息,便见朱德永微微坐直身子,表情肃穆道:“魏二娘立下如此大功,洗清了亲人身上的冤屈,救下了自己大姐,更为重要的是,她替朕解忧,为民除害,朕要重重赏她!苏应承!”

他身旁的内侍立刻毕恭毕敬地走了下来跪倒在地,道:“是,陛下请吩咐!”

“立刻让中书舍人草拟圣旨,按末等功绩规格给予魏二娘赏赐,并赐匾——大夏奇女子!”

朱德永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地落下,房内众人皆是脸色一变。

大夏奇女子,竟然是大夏奇女子的名头!

想当初徐皇后也曾得先帝赐匾大夏奇女子,整个大夏得此称号的,这三百多年来也不过两人!这魏二娘竟然只是助刑部破了僵尸案,便得此殊荣,不是说魏二娘这个功劳不大,而是跟前头两个女子比起来,魏二娘得此名头似乎有些太容易了!

第一个被赐下大夏奇女子名头的,是一百二十多年前的一位女将军,当初她女扮男装替父出征,官至将军,打得西北凉国一百年来再也不敢越他们大夏国界一步,最后方知威武将军乃是女娇娥,最后因其有功,官家没有责怪她的欺君之罪,反是赐予她爵位,是大夏历史上第一位女将军,也是第一位女侯爷。

第二个被赐下大夏奇女子名头的,自然便是徐皇后了,那是在她瓦解了大夏的食盐走私组织后,先帝赐下的名号。

谁曾想,他们竟然有幸见到第三个被赐予这个名号的女子出现,这件事,必定震惊大夏啊!

然而,最重要的,却不是这点……

在场众人哪里不知道那个名号意味着什么,一时间脸上的表情都是复杂至极。

萧楚睿更是悄然握紧了双手,嘴角紧抿。

陛下啊,您这样做,是在赞赏那魏二娘,还是在害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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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求赐婚

便连常年侍奉官家左右的内侍总管苏应承对此也是惊讶至极,呆了一瞬方磕头道:“是,奴才领命。”

随即站起身,转向张庆书道:“不知张侍郎可否告知奴才,这魏二娘是哪家的娘子,奴才好遣人把圣旨送到魏二娘府上。”

张庆书这才发现自己说了半天,竟还没详细介绍过魏二娘的身世,忙道:“乃是南平候府嫡出的二娘子。”

他话音刚落,房间里便响起轻微的倒吸凉气的声音,大理寺的两人乍然知晓这魏二娘是何方神圣,震惊之余不自觉地看了看萧楚睿。

这南平候府的嫡出二娘子,不就是萧指挥使前头刚被休回府的夫人?!

这……这是怎么回事?萧指挥使查个案子都能遇见自己的前夫人,这两人算孽缘了罢!

想起方才萧指挥使说起她时,竟是一副真心赞美的模样,莫非是旧情复燃?

这可真是复杂了。

可惜啊可惜。

董武悄悄看了身旁脸色如常的萧楚睿一眼,心里闪过赞赏的同时,是深深的遗憾。

大夏奇女子的名头听着响亮,实则背后藏着利剑啊!

可以说,对于女子来说,它无异于一个诅咒!历史上得了这名号的两个女子皆红颜早逝,且都死得不明不白。

徐皇后当初秘密出宫,到如今连尸骨都找不到,只听一个当时逃了出来奄奄一息的暗卫说,他们遇到了刺杀,皇后仓促逃亡,最后却掉入了江中。

官家派人在那条江里打捞了三个月,却一无所得,那条江连接大海,所有人都说,徐皇后已是尸沉大海了。

而那个女将军因为年代相隔太久远,董武不清楚她是怎么死去的,但她去世时更年轻,年仅二十五芳龄,有一种说法是,她是被自己夫君常年下毒,毒死的。

这个说法若是真的,倒是让人不寒而栗。

从此,人们说起大夏奇女子这个名头,首先想到的不是它上面的辉煌和殊荣,而是这两条让人无比惋惜的生命。

后来,民间渐渐有了传闻,这大夏奇女子的名头上说不定附了某种诅咒,一旦沾上的女子,都会死于非命!

董武不知道官家为什么赐予魏二娘这个名头,也许是他从魏二娘身上看到了当初徐皇后的影子,勾起了对徐皇后的思念,才下此命令罢。

毕竟当初官家可真说得上对徐皇后痴心一片啊,要不是后来的战事,帝后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就此冰封,甚至到最后,天人永隔,追悔莫及。

朱德永听了张庆书的话,也微微讶异地看了萧楚睿一眼,眸中有什么东西沉了沉。

一干人等散去后,朱德永留下了萧楚睿。

不大的御书房里,朱德永细细打量自己这个俊秀无双的外甥,他一双细长的眸子中,隐含着一丝桀骜不驯,一举一动都带着磊落洒脱之气,不禁低低叹了口气道:“楚睿啊,你在江湖上的历练,让你的气质越发不像我们皇家的人,在你身上,皇舅舅看到了无比渴望却注定无法拥有的东西。”

他用皇舅舅自称,说明这会儿的对话,不是君臣之间的对话,而是舅甥之间的对话。萧楚睿微微一笑,道:“皇舅舅说笑了,这天底下怎可能有东西是皇舅舅无法得到的?”

朱德永深深地看着他,“自然是有——自由与洒脱。

楚睿,我知晓礼法规则于你来说是禁锢,也是负担,我也痛恨这样的礼法规则。只是有时候,礼法规则还是必须守的,不以规矩,不成方圆。”

萧楚睿静默了一瞬,才道:“皇舅舅教训得是,祖宗定下的礼法规则,楚睿该守的地方,还是会守的。”

朱德永摇了摇头,“你还是太年轻……”

祖宗定下的礼法规则算什么!那到底是死人定下的,人都死了,他说的话有个锤子用,哪里能真正管束活着的人。

最可怕的,是现存的外界施加于身上的礼法规则,你无力解脱,无处逃避,只能屈服。

朱德永叹了一会儿气,眼中忽地精光微闪,看向萧楚睿,“你和那魏二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加入这个案子的真正原因,可是魏二娘?”

他自然不会傻到去相信他那个胡扯一般的理由,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是为了一个女人!

萧楚睿静默半响,忽地站起来,撩起袍服跪倒在地,面容沉肃道:“皇舅舅,楚睿有事相求,希望皇舅舅能为楚睿和魏二娘赐婚!”

朱德永身子僵了一瞬,这个跪在他面前的年轻男子此时再没了平日里的漫不经心,浑身上下都透着认真和郑重,虽然早有预料,朱德永还是沉了脸色,“放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岂是你说休便休,说娶便娶的!”

“是楚睿的不是,”萧楚睿声音微哑,“先前之事,多有误会,是楚睿对不起魏二娘,楚睿与魏二娘两情相悦,楚睿已是决定,此生非魏二娘不娶!”

“你!”朱德永脸色一变,猛地一拍桌子,“混账!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了你的婚事多么殚精竭虑,你这样,让朕如何给你母亲一个交代!”

“母亲那边,楚睿自会想办法说服,”萧楚睿缓缓道:“楚睿不会委屈了魏二娘。”

朱德永一震,这还是他那个自小冷清冷情的外甥吗?

这时候他也明白了,楚睿为什么要先说服他,让他赐婚。

他是知道自家大姐的倔脾气的,何况当初魏二娘是因为那种事被休,便是楚睿真的有什么法子让荣阳答应他娶魏二娘,只怕荣阳也是憋着一肚子气,迎娶过程中,还不知道会不会故意刁难魏二娘。

更甚者,也不知道世人会如何看待魏二娘。

然而,若是有了他的赐婚就不一样了,荣阳看在他的面子上,便是心里不满也不会在明面上表现,世人见是他亲自赐的婚,定然会觉得,先前魏二娘的事有什么误会在里头,瞧,连咱们官家都没把那件事当一回事呢!

能得官家亲自赐婚的女子,能差到哪里去!

这臭小子这样做是为了保护魏二娘!

便是心里再气自己的外甥任性顽劣,朱德永的心也软了,这般不顾一切的感情,曾经的他也拥有。

那样的感情,如罂粟花般美好,诱人沉醉,然而一不小心,便会让你万劫不复。

朱德永一时感慨万千,“你这臭小子,今天故意在皇舅舅面前说魏二娘的好话,便是想让我对她改观罢!

你自小独立,从没求过皇舅舅什么,若那魏二娘是个好的,皇舅舅自是不会反对。只是,楚睿……”

他怎么看不出楚睿对那魏二娘情根深种,那正是他走过的路,深深叹了口气,他道:“皇舅舅其实不希望你把过多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上。”

萧楚睿道:“楚睿自是不会因此忽略了正事。”

“皇舅舅不是这样的意思,”朱德永心里矛盾,最后也只是叹息般道:“皇舅舅给你一个忠告,不要对一个女子用情太深,否则当你失去她时,你会承受不住。”

萧楚睿眉头微蹙,却见朱德永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红着眼睛,挥挥手道:“不过这话,如今跟你说可能太迟了。

回去罢!只要你能说服你母亲,皇舅舅这边自是不会为难你。”

萧楚睿便也没再说什么,心里松了口气,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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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1章 莫名亲厚

宫里来传圣旨的人很快便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南平候府,郭氏惊得拍案而起,“什么!那公公特意指名魏子宜出去领旨?!”

司琴被郭氏暴涨的气势吓得瑟瑟发抖,“是、是的,夫人。”

郭氏身子微抖,怒喝道:“那小贱人又在外头闯了什么祸不成?!这回竟连官家都惊动了,她是不把我们南平候府害死不甘心!”

她满心认定是魏子宜为了袁鸿杰做了什么胆大包天的蠢事,深深吸了口气,道:“这小贱人,当初她做了那等不知羞耻的事被休回候府时,我就应该把她逐出家门,找人把她弄死,省得她继续祸害我们!”

“不、不是的,夫人,”司琴脸上的神情有些飘忽,道:“我见那些人手里都捧着东西,那领头的内侍一脸温和透着喜气,看样子是给奖赏来的!”

郭氏一怔,竟好一会儿反应不过来,“不可能!不可能!”她说着,下意识就快步往外走,圣旨到,便是这圣旨是给特定某个人的,他们一家也是要出去接旨的。

走到一半,她才猛地回过神来,朝紧跟着她的司琴怒喝,“蠢货!傻愣着做什么!快去把那小贱人绑回来!”

莫小蝶被南平候府的人找到时,正和林家的人喜气洋洋地迎接袁鸿杰回家,听完了来人的话,莫小蝶一脸讶异。

所有人均是怔然了半响,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袁鸿杰眉头一拧,拉过莫小蝶紧张道:“子宜,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是为了我……”

按理来说,刑部怎可能让一个小娘子随意插手这个案子,他以为她是为了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甚至冲撞了官家!

莫小蝶这时已是回过神来,想起张侍郎说今天要在官家面前好好赞赏她一番,虽觉得不太可能,但也没有很担心,只道:“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姐夫莫担心,我回去看看。”

“可是……”袁鸿杰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怎么可能不担心!

莫小蝶只能道:“真的不会有事,你去问问大姐便知道了。”

为了能脱身,她只能祭出萧楚睿这个大杀器,反正大姐估计已经知道了,袁鸿杰定然很快也会知道。

有萧楚睿在,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何况,她也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顶多是擅自插手了官府的案子,这用不着官家特意下圣旨谴责她罢!

袁鸿杰还是满心担忧,却终是无法,便真的是不好的事,他也不能拦着子宜去接旨啊,无视圣旨的罪责更严重!只一再叮嘱她,有什么事便立刻派人通知他们一声,才放她走了。

莫小蝶走进南平候府时,便见里面已是呼啦啦地跪了一地的人,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笑容堪称慈祥地看着她,竟很温和地道:“魏二娘来了啊。”

莫小蝶一愣,一时不知道作何反应,这接圣旨,她也是头一回啊!

郭氏内心狠狠地唾骂了一声蠢货,面上却一脸慈祥地道:“子宜,愣着做什么,别让公公等久了。”

莫小蝶这才微微一挑眉,迎着她要杀人一般的眼光,走过去跪到了中间空出来的主位里。

刚跪好,便见面前的内侍熟练地抖开手上的圣旨,一句句对莫小蝶的赞美之语立即经由他略微尖细的嗓子传到了场上每个人耳中,莫小蝶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早有预料,还是有些懵了。

官家身边的臣子果然不愧是靠笔杆子吃饭的!这赞美人的话怎么华丽夸张怎么来,直把她夸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仙子!

最后,内侍一扬手,后头捧着东西的人顿时一边高声唱着那东西的名头,一边走了进来。

“官家赐魏二娘南海珍珠一串!”

“官家赐魏二娘玉如意一柄!”

“官家赐魏二娘银锭子一百两!”

莫小蝶一时觉得自己成了乡下来的土丫头,惊讶得都以为自己在做梦了。

天,这皇家的排场也太夸张了!

最后,内侍高声唱道:“官家赐魏二娘牌匾——大夏奇女子!”

此话一出,本便各怀心思的侯府各人无一不是被炸得脑子空白了一瞬,大夏奇女子!竟是大夏奇女子!

跪在莫小蝶右下角的魏子瑜脸色一瞬间白得几乎透明,那女人到底做了什么,竟能得此殊荣,要知道大夏历史上得了大夏奇女子之称的,只有两人!

她心头一时如在火烧,她一直没把这女人放在眼里,便是她是原配嫡女又如何!她母亲不过是个卑贱的商户女!哪及得她母亲出身高贵!且从小到大,在这府中备受尊崇和赞美的都是她,魏子宜那女人除了一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有什么资格跟她争?!

她以前甚至没给过她一个正眼,她不屑!直到她这次被休回府,本该更夹着尾巴灰溜溜做人的女人竟仿佛变了一个人,还三番两次把她玩弄于手心中,她恨不得这等低贱的女人永远消失在她眼前。

但直到那时,她对她乃是不屑,便是性子变得更讨厌了,她还是连仰望她的资格都没有。

谁料,她却不声不响地给了她这样一个暴击!官家的赞赏已是无上的殊荣,更别提这大夏奇女子的名号!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里,心难受得想吐,那女人,凭什么!

内侍颁完旨,临走前还笑眯眯地对莫小蝶道:“魏二娘果真如传闻般花容月貌,艳如桃李啊!若再好好打扮一番,还不知道要出落得如何风华绝代!半个月后的太后生辰宴,奴才便能有幸看到那样的魏二娘了罢!”

内侍此话一出,侯府中的人几乎都变了脸色,莫小蝶有些懵懂,却也微微一笑道:“谢公公赞美,子宜不敢当。”

苏应承看着面前大方美丽的女子,心里无限感慨,这女子,便是这毫不扭捏的个性,也与徐皇后像得很哪!难怪能把那潇洒不羁的萧二郎抓得死死的。

苏应承满意地点点头,又看了莫小蝶一会儿,才走了。

莫小蝶不禁微微蹙眉,方才那公公看着她的眼神中带着一股子莫名的亲厚,宫里的内侍都是这般热情的吗?

忽地,一声尖利的女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二姐怎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参加太后的生辰宴?!我们会被人笑死的!”

莫小蝶眉快速地一跳,一转头,便见到魏子艾一脸恨意地看着她,红着眼睛跺了跺脚道:“上回中秋节出去游玩,街上便许多人在传二姐的事,都在、都在暗暗耻笑二姐,这样的二姐怎可以出席太后的生辰宴!

大伯母,便是不考虑我,您也要为四姐着想啊!要是二姐跟四姐走在一起,别人误会四姐也是那等水性杨花的女人怎么办!”

上回中秋节她后来被反咬一口的事,魏子艾记恨至今,本来方才听着那内侍把魏子宜赞美得像朵花儿似的,她就不甘得牙齿咬得生疼,这会儿她怎么能忍受她还要跟他们一起去参加太后的生辰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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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子宜,我不同意

郭氏脸色也是惨白,嘴角紧抿。

她怎么可能愿意让那小贱人跟他们一起去太后的生辰宴,本来侯府有资格去参加的年轻娘子,只有子瑜和子艾,这魏子艾还是梅氏千求万求,她才同意带上的。

太后今年七十岁生辰,官家一向孝顺,这生辰宴自是怎么隆重怎么来,她已是打听到,官家打算把太后的生辰宴和每年的秋季狩猎合并,广邀朝廷众臣,一起为太后庆贺。

到时候大夏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出席,她喜得自接到邀请函那一天便再也睡不好觉,暗暗发誓定要趁这机会为子瑜定下一门好亲事!

自家男人虽然没用,但好歹担了个官家救命恩人的名头,这种盛事,少不得他的一席之位。

然而方才那内侍这样说了,明摆着是要让这小贱人也一起参加!还不知道是不是官家的主意!到时候要是这小贱人没有出现,谁知道会不会怪责到他们头上!

郭氏气得差点抓破手中的帕子,这小贱人竟帮着刑部破了袁鸿杰的案子!她有那个本事吗?!别是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迷惑了刑部的人吧!

更气人的是,这件事竟把官家也惊动了!她越来越觉得这小贱人定是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不管如何,她必须让她自己放弃去太后的生辰宴,子艾说得对,她不能让子瑜的名声被这小贱人牵连!

若是她自己放弃的,便是她那天没出现,也怪不到他们头上。

拿定主意,郭氏冷冷地看向莫小蝶,嘴角却牵起一个笑,道:“虽然我也很想让子瑜跟着我们一起去,但子艾说得对,子宜现在的名声还不适宜在外头露脸,子艾和子瑜还没定亲,若是一不小心让别人有什么误会便麻烦了。

你说呢,子宜?”

莫小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方才那内侍明摆着让她去参加那劳什子太后的生辰宴,这明显与郭氏等人的意愿相违背。

郭氏她们的那些小心思,她懒得理会,但方才的内侍来自宫里,自然懂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特意提了这么一嘴,很大的可能,是有人示意他这么说。

会是谁?是官家,还是萧楚睿?

她觉得这事应该找萧楚睿商量一下,但在那之前,她不能让自己处于被动的位置。

莫小蝶微微垂眸,嘴角轻扬道:“母亲说得是,可是子宜也没办法呢,方才苏公公说期待能在太后的生辰宴上见到子宜,子宜若不去,似乎不太好。”

这死丫头,绝对是在装听不懂她的话!郭氏想起那晚打趴一地的仆妇,在月色下冷然犀利的女子,眼里就忍不住冒火,她到现在哪里还不知道这小贱人的真面目!

顿时也不跟她装了,冷声道:“你到时候说你病了不方便前去,苏公公自是无法说什么!还是,你要眼睁睁看着两个妹妹被你拖累!”

梅氏好不容易为魏子艾争取到这个机会,顿时着急道:“子宜,你好狠的心!子艾和子瑜可没得罪你,一直真心把你当做她们的长姐,你怎能这般害她们!”

说得是她死缠烂打要去太后的生辰宴似的。

莫小蝶暗暗嗤笑一声,面上却只做出一副懵懂模样,“可是,子宜实际上没有病啊,这是在说谎,这件事若被发现,外头的话只会传得更难听罢。”

“你!”郭氏目眦欲裂,这小贱人的狐狸尾巴早露出来了,竟还在那里装,简直无耻至极。

而且竟还威胁她!

莫小蝶只是朝她笑得无辜,她就是喜欢看她们这被气得牙痒痒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呵,她们还是不懂,她们一而再败在她手中,只有一个原因——她们没理!

只要她们再继续这样无理取闹,她就能抓住她们的话茬,往死里怼她们!

南平候看着莫小蝶和郭氏针锋相对的样子,额角青筋跳了跳,狠声道:“够了!既然苏公公开了口,便让子宜去!你们还担心我魏均的女儿嫁不出去不成!”

她们这些内宅妇人不懂,他还能不懂吗?方才的苏公公可是官家身旁的内侍总管!从官家还是小皇子时便伴在他身边了,可以说,他说出来的话相当于半张圣旨!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眼莫小蝶,一甩袖便大步离开了。

郭氏气得一口气半天顺不下来,这死男人!以为他自个儿多了不起似的,正因为是他魏均的女儿才更愁嫁不出去!

莫小蝶虽然被南平候最后那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见事情主动权已是回到了她手上,便懒得再与她们纠缠,自去后院找魏承轩了。

她大姐熬了一整晚生下一个女儿,他们不在意,她和轩儿在意。

她回来的时候,大姐还没醒过来,她自是不放心的,刚好袁鸿杰回来了,她要带轩儿一起去探望大姐。

往后院而去时,她眼中一片冷凝,不管南平候是否和郭家勾结上了,她都要尽快想办法让她和轩儿脱离魏家。

若他当真和郭家勾结上了,一旦知晓她和萧楚睿的关系,只怕是彻底无法容下她和轩儿了。

看着莫小蝶走远的身影,梅氏气急败坏道:“大嫂,你当真要让那小贱人跟着你们一起去?”

原本魏子宜那件事已经过去三个多月,已是平息下去了不少,也不会有人再主动提起了,然而那小贱人往人前一站,不是明摆着提醒他们南平候府发生过的丑事么!

到时候他们子艾再好,也哪里有夫人敢说她的亲!

“侯爷都开口了,我哪有反对的余地?”郭氏眼中一片阴翳,忽地,冷冷一笑,那笑容竟带着一股子豁出一切的疯狂,“也好,本来想给她留点情面,但对着那小贱人果然不能太仁慈。

就让她一起去罢,就看看最后是谁后悔!

再如何丢脸,说到底也是她的事,只要子艾和子瑜到时候表现得够好,明事理的人自是会把那小贱人和子艾子瑜区分开来!”

她怜惜地看了从方才起便一直静默不语的魏子瑜一眼,心中冷笑连连。

魏子宜,你不仁,我便不义,就看你脸面彻底扫地,无力回天的时候,还能不能把那副样子装下去!

……

莫小蝶带着魏承轩到了袁家时,魏子清已是醒了。

再见到莫小蝶,袁鸿杰脸上一片复杂之色,听她具体说了圣旨的事后,他虽然有些,不,很是讶异,还是松了口气,只是,面上的复杂之色更浓了。

魏承轩这几天在家里抓心挠肺的,可偏偏出不了侯府,这会儿终于得了自由,立刻风也似地跑进了房里,见到床上含着手指睡觉了的小娃娃,他一颗心都要化了,“我又当舅舅了!”

魏子清好笑又怜惜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见到落后几步走了进来的莫小蝶,脸色顿时也复杂至极。

她看了看一旁的魏承轩,本想叫他先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出口,只看着莫小蝶道:“子宜,大姐不知晓你跟萧二郎怎么又走到了一起,但……大姐觉得你们之间不适宜再在一起了,你、你好好想想罢。”

这件事一直装在她心里,在她醒来后便一直折磨着她,此时见到莫小蝶,她再也忍不住说了出来。

她实在不懂,自己小妹先前已是被那般伤害过了,康娘的一条命也赔了上去,怎的这会儿竟还执迷不悟,再一次掉进了萧二郎这个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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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不会再见他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53章不会再见他魏承轩正逗弄着小娃娃的动作一顿,猛地看向了莫小蝶,一副我是不是听错了求改正的模样,“二姐,你和萧二郎?那个不管二姐、最后还休了你的混账男人?”

虽然早知道他们对萧楚睿的印象不算好,莫小蝶还是有些低估了魏子清,她方才的犹豫她看在了眼里,她是故意把魏承轩留下!

看着魏子清那疲累中掩不住坚决的面容,莫小蝶不敢轻举妄动,三姐弟的亲娘很早就没了,是康娘一手把她们在危机四伏的侯府带大。

轩儿更是被郭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可以说没有康娘,轩儿可能早没了。

只是她被休回侯府后,他们怕触到她的伤心事,一直不敢在她面前提康娘,她却哪里不知道,魏子清偷偷在家里给康娘建了个牌位,逢年过节都要给她祭拜。

她想了想,拉了张椅子坐到魏子清面前,尽量用安抚的语气道:“大姐,你先听我说,先前我被休一事多有误会……”

魏子清却还是被她这明显偏袒,或者在她看来执迷不悟的语气气着了,猛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紧了紧眼神道:“子宜,我不知道萧二郎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别说误会,他先前娶了你却不闻不问难道是误会?你出事时他人影都不见一个,害你那般狼狈地被赶回侯府是误会?!还有康娘……”

魏子清说着说着,红了眼圈,一旁的丁香急了,“夫人,您刚生了孩子不能哭啊,伤身子!”

莫小蝶虽然不懂坐月子的事,但也知道女人生完孩子身子是最虚弱的时候,万万不能受刺激。

何况她说起了康娘,说明她是认真的。

莫小蝶一时有些懊恼,虽然被魏子清发现了她和萧楚睿的事是个意外,但她明知道魏子清对萧楚睿的成见,应该早点做起准备来,这样被发现的时候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束手无措。

可是,从她答应跟萧楚睿在一起到现在,也不过过了十天不到,中间还夹杂了袁鸿杰的事,她哪有心思想这种事。

“子宜,这回我的案子,估摸是受了萧二郎不少帮助罢。”袁鸿杰也坐到了魏子清身边,握住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才看向莫小蝶道:“不管如何,他帮了我、还救下了子清母女的事,姐夫铭记在心,无论如何姐夫也会找机会好好答谢萧二郎。

但你大姐顾虑的,也没错,她是最关心你跟轩儿的,你知道,别说先前萧二郎对你的态度,便是你真要跟他在一起,你想过他的家人可愿意再次接受你?特别是荣阳长公主,我……”

袁鸿杰微微一顿,才叹息着道:“我在宫里时,可是听不少人都在传,荣阳长公主属意的是太后身边的昌荣郡主!太后也一向疼爱萧二郎这个外孙,对于这场亲事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莫小蝶一愣,她虽然知道殷晴才是原来会跟萧楚睿在一起的人,却没想到,他们已是到了男婚女嫁的地步,心里一时竟有些窒闷起来。

萧楚睿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魏子清见夫君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也不说话了,只定定地看着莫小蝶。

她知道陷入情爱中的女子最没有理智可言,便是一向聪慧能干的子宜,她也放心不下,若是她一下子被那萧二郎的柔情蜜意蒙了心,做出什么害了自己一辈子的事情来,她要如何跟死去的康娘和母亲交代?

昨天子宜和那萧二郎之间的熟稔和亲密让她心惊,只怕再晚一点,便没有人可以说服她了。

她已是打定主意,定要在今天让自家小妹彻底从这个龙潭虎穴中走出来!

莫小蝶张了张嘴,想跟魏子清说萧楚睿先前和魏子宜之间的和离约定,说康娘的儿子先前对魏子宜的纠缠,说魏子宜最后被休和康娘之死,若全怪责在萧楚睿一个人身上,未免对他太不公平。

然而迎着魏子清那草木皆兵仿佛随时要反驳她的眼神,她蹙了蹙眉。

现在不管她说什么,只怕都是没用的,魏子清都会认为这是她一时晕头,在给萧楚睿开脱。

而现在魏子清刚刚生产完,情绪不宜过于激动。

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处境,不止魏子清,连袁鸿杰和魏承轩都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仿佛生怕她一时不察走了弯路似的。

她搁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好半天,才轻轻呼出一口气,道:“大姐,我们先不要说这件事,你先把身子养好……”

“子宜!”魏子清一下子急了。

看到她挣扎着要站起来,莫小蝶只能道:“大姐,我答应你,在你们同意之前,我不会再去见他,这样可好?”

魏子清哪里看不出莫小蝶还没死心,袁鸿杰看了莫小蝶一眼,握了握魏子清的手,给她使了个眼色。

教育孩子也不是这样教育的,自从这次重遇,他还从没见过子宜如现在这般消沉郁闷。

想到丁香和半夏跟他描述的子宜和萧二郎之间的相处方式,袁鸿杰暗暗叹了口气,只怕子宜这回是真的动了情。

魏子清虽然也心疼自家小妹,但她更担心她,然而她也明白袁鸿杰的意思,嘴角微微一抿,道:“好,你不要再与他私下里见面了,你与他已是没有任何关系了,若是被人发现你跟他见面,还不知道会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来。

这几天你要是没事,便住在这里陪陪大姐吧。”

莫小蝶简直想扶额,心知魏子清如今只怕是把她当成了那等叛逆不省心的女子,要重点照看,但现如今不宜跟她争吵,只能先应下了。

谁料到了晚上,魏子清还让她跟她一起睡。

莫小蝶:“……”

莫非大姐有什么神奇的第六感,知晓萧楚睿会半夜溜进她房里?

但也没办法,只能让青龙去给萧楚睿传话,让他近期不要过来找她了。

青龙有些着急,虽然他也觉得是自己主子作死在先,但如今主子是真心待魏娘子的啊!

先前魏娘子拒绝主子那段日子仿若恶梦,他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跟主子生离直到死别了,如今好不容易熬出了头,魏娘子不会因为家里人的反对,又不想跟主子在一起了吧。

“魏娘子,你要相信主子,他定然不会委屈你的!他最看重你了,属下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对谁那般上心!”

青龙绞尽脑汁地给自家那不省心的主子说好话,“至于昌荣郡主的事,定然只是误会,便不是误会,主子也定能想办法解决的!你、你不要又把主子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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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跟谁抢人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54章跟谁抢人莫小蝶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面前紧张得仿佛她的回答要决定他生死的青龙,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萧楚睿推开了?不过……”

魏娘子,你别不过啊!属下的小心脏要被你玩坏了!

不过,这确实是到了他们都要面对的一个坎了,她本便知道跟萧楚睿在一起不会一帆风顺,只是真到了这时候,她还是有些郁闷。

她最重视的家人,没有一个同意她和萧楚睿之间的事,而且他们的担心合情合理,她竟无法反驳。

这是最让她郁闷的地方。

她叹了口气,抬眸看着青龙,道:“放心罢,我既然说了要跟你家主子试一试,便不会轻易放弃,只是这段时间,他当真不适合过来,等这段时间过了,我再找机会跟他聊聊。”

青龙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整张脸都垮了下来。

试一试,便说明他家主子还是备选阶段,随时要被踢出局,这时候魏娘子不给主子表现机会便算了,还要跟他划分距离,这明摆着是在被踢出局的边缘试探啊!

只是他也知道魏娘子的难处,这段时间主子确实不适合过来,他只是担心魏娘子的心不够坚定。

魏子清虽然说了要跟莫小蝶一起睡,但孩子刚出生正是离不开母亲的时候,自然是不方便的,她也是说说罢了,只是晚上总是找各种借口,让身边的两个婢女去莫小蝶的房间,一忽儿给她送宵夜,一忽儿问她冷不冷,要不要加床被子。

让莫小蝶颇有些胆战心惊,老天爷,大姐不会真的察觉到什么了吧?

晚上更是经常叫莫小蝶过去说私房话,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拐弯抹角地跟她上独家vip夫妻关系课堂,什么夫妻俩在一起过日子,不只是两个人的问题,还是两个家庭的问题,不是互相喜欢就可以的;又什么先前对你那般不屑一顾的男人突然回了头,等他腻了,只会再次怠慢你,说到底,那种男人根子里就有问题,没有身为男人的担当。

莫小蝶每次都听得啼笑皆非,她自然是相信萧楚睿的为人的,否则当初就不会选择跟他开始了,只是魏子清说的关于家庭的问题,她也是听得有些无奈。

大姐的顾虑是对的,这到底是她经历的第一段感情,妈妈去得早,也没有人教她这些,她当初只想着相信萧楚睿,也想过要跟他一起面对,但要是,他的家人一直不愿意接受她呢?

想起袁鸿杰说,荣阳长公主属意昌荣郡主做自己的儿媳妇,她心里就有些沉闷,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影响。

所幸清宜轩开业的事情分去了她一大半的注意力,她白天几乎都在外头跟林家人忙,倒是没什么时间胡思乱想。

很快,便到了九月二十六,清宜轩开业的日子!

林家所有人一大早便穿戴整齐汇聚到了店里,鞭炮、舞龙舞狮等常规开业配备早已是准备好了,只待午时一过,便燃起鞭炮,客人们便可以进店光顾了。

然而尴尬的是,平常最是热闹繁华的桑家瓦今天显然比平时冷清了不少,不是人少了,而是人都跑到福泽坊那边去了,为什么?被官家誉为天下第一神笔的徐先生要现场作画啊!这等百年难得一见的大事,他们怎么可能不去凑热闹!

跟徐先生比起来,旁的事算什么!便是天塌下来,也要先赶去看上一眼才跑好么!

福泽坊虽然同在桑家瓦,但跟他们不在一条街上,看着冷冷清清的街面,林家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这时候他们便是叫人舞龙舞狮,放鞭炮,没人捧场,也是一场笑话罢了!

陈氏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拉了拉莫小蝶,“子宜啊,我听你大舅说,你有办法拉客人过来,可是真的?现在都快午时了,我们再不开始,就要错过最好的时辰了!”

林心莲见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那女人身上,心里一窒,阴阳怪气道:“对啊,表姐,父亲和大伯可是对你满怀希望,你可千万别让他们失望。”

她上回被林旭洋和秦氏痛斥了一顿,说她再这般无理取闹,就要把她送回渝州去,她吓得消停了好几天,然而此时看到林少安一直围在那女人身旁,又想到这几天她没看见的时候,他们还不知道要怎么亲密,心酸得眼都红了,终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秦氏立刻狠狠一拍她的手臂,用眼神警告她,林心莲缩了缩肩膀,狠狠一咬唇,大声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表姐聪明,表姐能干,我什么都比不上她,但现在什么情况了?

阿兄说推迟开业,是她信誓旦旦说今天开业没问题,我们林家要被她害惨了!难道她还有本事把人从福泽坊那边拉过来不成!”

这时候的气氛本便微妙,被林心莲这样一说,所有人的脸色都更黑了几分。

林旭洋不禁沉了脸,刚想说什么,莫小蝶却淡淡道:“表妹说得不错,我们是要想办法把人拉过来。”

林心莲一愣,只以为她在哄她,轻嗤一声道:“人家那可是名满天下的徐先生亲自作画,你有什么能耐把人拉过来?”

“我没有能耐,”莫小蝶微微一笑,“旁的人有能耐便行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过来,道:“魏娘子,门口有一群孩子来了,说是来找您的!”

一群人顿时一脸讶异,林家兄弟更是面面相觑。

从子宜知道那件事到现在,只过了四天,这几天他们忙着开业的事情,子宜说有点子对付那福泽坊,他们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介入,只放了手让她去做。

因此对于她会怎么做,他们也是完全不知情。

这是他们对她的信心和信任,但说到底,他们还是担心的。

林心莲咬了咬唇,虽然她很讨厌这个女人,但她也不想阿兄和阿爹们的努力白费,这样他们定然很难过。

如果那女人有能力让清宜轩的开业仪式起死回生,她、她今天就忍着不讨厌她好了。

很快,一群孩子就呼拉拉地跑了进来,所有人一时更是讶异了,只见这些孩子都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袍服,那袍服的后面都绣着清宜轩三个大字。

那些孩子一个个虽然身材瘦小,但均是笑容满面,看着很是讨喜。

为首的一个小男孩更是眉清目秀的,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子倔强,见到莫小蝶,他小脸一红,悄咪咪地凑近了她一点仰头大声道:“娘子,我已是把平时帮我们做事的人都召集起来了,现在加上我一共有八个人!”

莫小蝶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那小男孩的脸红得更厉害了,随即她让一旁的辛夷把早已准备好的一沓纸拿给了她,一一分给了每个孩子,豪气万千地一扬手,道:“去罢!”

一群孩子顿时嘻嘻哈哈地拿着东西四散开去了。

林旭海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忍不住讶异道:“子宜,你是让他们去派传单?可、可是没用罢,现如今,可能只有我们今天免费让他们大吃一顿,才可能把人拉过来了!”

而且,能不能把人拉过来还不一定。

毕竟免费吃东西的机会以后可能还会遇到,但看徐先生现场作画的机会,错过了这次就可能再没机会了!

莫小蝶转头朝林旭海一扬眉,道:“谁说,我要跟福泽坊抢人了?”

林旭海忍不住又跟林旭洋对望了一眼,这人都跑到福泽坊去了,不跟他们抢,还能跟谁抢?

只是,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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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她在丛中笑

莫小蝶不是要跟什么人抢,她是要另辟蹊径。

一干人等在店里等了一会儿,就有两个年轻女子犹犹豫豫地走了过来,手里均拿着一张纸。

终于来了客人,孙掌柜一喜,立刻迎了上去熟练地道:“欢迎光临!请问两位可是来用午膳的?咱们店今天新开业,可打八成优惠,错过今天就再等不知道多少年了!”

瞧这两个年轻娘子的装扮,应是中下等人家的女子,钗荆裙布,皮肤偏黑,她们对望了一眼,把手中的纸给了孙掌柜道:“听说今天凭着这张单子来店里用膳,能给我们每人送上一碗你们用美白秘方做成的甜汤,是吗?”

孙掌柜一愣,什么东西,他没听说啊!拿过那张纸一看,只见最上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他们清宜轩的大名,下面寥寥几笔画了一个繁花簇拥中的美丽女子,正用一方帕子半掩面容。

女子美而不艳,眼神清纯而不做作,笑容甜美却不勾人,以他一个男人的眼光,这女子美则美已,却太纯良了些,少了几分味道!

女子两边,用秀丽的小楷写了两句诗——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下面,则是短短几句话:春日将至,我欲与春花比美。清宜轩,美容宴,冬日食来春日艳!

再右下角,是一个小小的虚线划分成的一个小角落,里头写着,凭此单子光顾本店,免费赠送秘方美白汤一份!

他一时看呆了,那两个原本一脸期盼而来的女子,顿时又是焦急又是失望。

她们是随家人来城里摆摊的女子,因常年在烈日下劳作,一身皮肤已是粗糙发黑,她们平日里看着城里那些细皮嫩肉的大家闺秀们,哪里不羡慕!

而她们已是到了说亲的年龄,正是最爱美的时候,乍然见到街上几个穿着喜庆的孩子在派单子,一时兴起要了来。

那几个孩子也机灵,立刻噼里啪啦口若悬河地跟她们介绍起这清宜轩来,她们便是大字不识几个也明白了这单子说了些什么。

听说有可以让自己变美变白的甜汤赠送,两人都狠狠地心动了,互相换了个眼神,刚好是午饭时间,她们便临时收了摊子,快步赶了过来。

却谁知道,那掌柜竟一脸懵懂模样,她们不禁怀疑,这是不是什么骗局。

毕竟能让皮肤变美变白的甜汤,她们听都没听过啊!

就在这时,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子突然笑意盈盈地走了出来,两个女子暗暗心惊,都又是羡慕又是自卑地微微低下了头。

却见那女子径直朝她们而来,竟很是爽利地道:“是的,今日凡是来我们店里用膳的,皆可以赠送一碗秘方美白汤,两位娘子快请进罢!除了秘方美白汤,咱们店里很多菜式都有着奇妙的美颜作用呢!

瞧这位小娘子的秀发似乎有些发黄,这是平时营养摄取不足的表现,我们店里就有专门乌发的药膳!

还有这位小娘子似乎较一般人丰腴,其实很多时候一个人不是真的丰腴,而是体内有水气凝滞,这时候就要注意饮食了,要是饮食不当,体内的水汽不但排不出去,还可能越积越多,看起来自然就越来越丰腴了!”

那较为丰腴的小娘子一听,嘴巴一下子张大了,她因为长得肥胖迟迟定不下亲事来,为此她懊恼了许久,还曾绝食减肥,却每每辛辛苦苦瘦下去了一些又很快胖回来,让她又气又委屈,明明她也没吃多少啊!

她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急切地问:“是真的吗?那、那我该怎么做?”

莫小蝶微微一笑,“莫急,对于你这种情况我有经验,我瞧着你这主要原因是脾虚,因为脾的阳气不足,导致成了痰湿体质。

痰湿气质的人容易胸闷、疲倦、肥胖,我们今日店里还请了坐堂的大夫,若是这位娘子信不过我,大可花上几文钱让大夫给你看看,开一张专门的药膳方子!我们的后厨可专门根据大夫开的单子给娘子准备膳食!”

胸闷、疲倦、水肿,这都是她平时会有的症状啊!这位娘子越听越心惊,她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生病了,然而家里人都说是她吃太多太胖了,少吃点减减重就什么都好了!

然而便是在她绝食减重的时候,这些症状依然存在!

原来她的身体真的出了问题!

这位娘子立刻再也顾不上什么,问了莫小蝶坐堂大夫在哪,便急巴巴地拉着同伴冲过去了。

也跟了莫小蝶出来在旁边看着的林家众人一时都有点呆,他们虽然做了几十年的药堂生意,却哪里知道还能这样做!

在他们看来,大夫固然能看病也能帮人调理身体,但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个闲钱去调理身体啊,更有甚者,很多人不觉得自己是大病都不会花钱看病抓药。

因此他们这次便是开了药膳馆,也只是把药膳当作治病的辅助方子,设计菜单时,都是依照大病来设置的,例如风寒可以吃什么,中风可以吃什么,肠胃疾病可以吃什么。

却从没想过,单纯的调理身体也可以用来作为卖点!

在莫小蝶跟那两个女子说话的时候,又陆续有几个女子过了来,年轻年长的都有,听了莫小蝶说的,都忍不住嘀咕:“这是不是真的啊?”

一个看起来有些刻薄的妇人更是直接道:“这位娘子,你说你们的药膳有这些那些功效的,要是我们吃了,没有效果可如何是好!你是不是会把钱赔给我们啊!”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是啊!便是有优惠,在外面上馆子花的钱也不少呢!而且这优惠又不是天天有!”

“你们听过吃东西能把皮肤吃白,把头发吃黑吗?我是不信的!”

“类似这样的民间偏方我倒是听过一些,但谁知道效果怎么样!”

女人买东西本便心眼多,这一个人开始质疑,其他人也纷纷质疑了起来,清宜轩门前一下子聚了不少人,几乎都是女子,然而进去的,却寥寥无几。

陈氏和秦氏看得着急,便是女子都好啊,要是能把店面坐满,她们再继续举行开业仪式,这场面也不难看。

但要是她们都不进来,只围在门口,那就是另一个层面上的难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女子是来讨债的呢!那这些人来了不如不来,一不小心,就把他们清宜轩的名声做坏了!

林旭海瞧瞧着着,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知道子宜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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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这鸡汤有毒

陈氏气急,狠狠拍了拍自家男人的手臂,“还笑!还笑!子宜一个可应付不来,你看我们是不是要过去帮忙?”

“不,”林旭海开怀大笑道:“我们另有旁的事情做!”

说着,他转向众人,摇了摇头叹息道:“子宜可真是好样的!她算准了今天福泽坊虽然会把大部分路人吸引过去,但去看的定然以男子居多!大多数女子,除了出身良好的,压根对这等文人的事情不感冒啊!

所以我们也可以瞧见,今天还在街上走动的,多是女人孩子。

然而不管什么时候,上馆子吃饭的人都是男子多,所以竟连我也忽略了,其实只要选对角度,女子也可以成为我们的主要客源!”

看着外头越聚越多的女子,竟渐渐的也有一些男子因为好奇凑过来了,陈氏和秦氏高兴归高兴,但还是着急。

“可是,你也知道女子平时用钱比男子更谨慎,像那等普通人家的娘子更是,平时她们跟着夫君或家里人便算了,若只有她们一个,要说服她们上馆子用膳是难上加难的事情,我、我觉得我们还是去帮一下子宜罢。”

林旭海依然是摇头,大笑道:“你瞧子宜那模样,可有半点着急?说明目前的状况还在她掌握之中!等她向我们求救,我们再过去也不迟!现下我们还是先准备招待客人罢!等一会儿,还要有更多人进来呢!”

这一头,莫小蝶面对着越来越高的质疑声,确实是半点也不慌,笑着等她们把质疑的点都说完了,才微微扬高声音道:“大家担心之事,我都清楚了,请安静,我可以做出解答。”

随即,她伸出了两根青葱般的玉指。

底下的人虽然还有吵闹的,但听到她这样说,大部分人都住了嘴,毕竟她们来到这里,多多少少是存了希望的。

哪个女人不爱美?她们不过是担心没有功效,担心银子白花!

“首先,我先说大家都关心的功效问题。我向大家保证,若是大家坚持食用我们的药膳,并听从我们店的人给出的建议——是的,凡是来我们店里用膳的客人,我们都会根据你点的药膳,给出保养建议——不管如何,都会有成效!

这成效视不同的体质,有不同程度的体现,有些人的体质可能吃一两顿便有成效了,有些人的体质却可能吃十顿,也只能有一些轻微的改善。

毕竟药膳总归只能起调理作用,若是想彻底改善自己的体质,我们店有坐堂大夫,大家大可以在食用我们的药膳之余,让他给你开改善体质的药方子。”

一群人听完,顿时又炸了。

天啊,听这娘子说的,这吃一两顿还不行,还要长期吃下去!

这不是坑钱嘛!就是真的有成效,她们也舍不得,也吃不起啊!

莫小蝶这话一说完,立刻有一批人或摇头或骂骂咧咧地走了,莫小蝶也不在意,那些走了的人也不是他们的目标客户。

吃药治病也不可能只吃一次便药到病除,更别提药膳了!做药膳生意本来就是要培养长期客户,也更容易培养长期客户。

莫小蝶大概估算了一下,留下来的有将近二十人,其中有至少十人脸上都是或急切或充满兴趣的神情,够了!

她嘴角微微一扬,继续说了下去,“我知晓你们觉得长期来吃我们的药膳不划算,但买卖是否划算,不是看你在上面花了多少时间和金钱,而是有没有成效!

我方才说了,成效是肯定有的。可是大家可能又担心了,若是长期吃,这钱越花越多怎么办?毕竟不是每一天都像今天一样有优惠啊,但大家不用急!

大家今天只要愿意多花上三文钱,成为我们清宜轩的贵宾,以后你们来用膳,一律有八成优惠!只多花三文钱,这在平时只是买一个馒头的价钱啊!过了今天再想成为我们的贵宾,便要多花两倍的价钱了!大家可以考虑考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莫小蝶此话一出,不出所料,现场立时又议论纷纷起来。

这劳什子贵宾制度,他们哪有听过啊!若是他们今天花了这个钱,谁知道下次来他们还认不认账!

不过三文钱,确实也不多!若是他们长期来用膳,每次都打折,怎么算都是他们赚了啊!

那女子却仿佛早已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只笑盈盈地道:“放心,只要你们花了这三文钱,我们便会给你们一张加了我们店面印章的回执,若有不对的地方,你随时可以上府衙状告我们!”

不管如何,先把人拉进坑里要紧,到时候羊都在坑了,再慢慢研究怎么褥羊毛也不急!

大家一听,纷纷点头,虽然放心了些许,但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毕竟是新兴的事物,他们担心甚至害怕,都是正常的,莫小蝶也不急,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等着。

终于,其中一个也是有些肥胖的女子弱弱地举起手来,小声道:“我……我有问题。”

莫小蝶立刻看了她一眼,灿烂一笑,“你说。”

那女子仿佛被莫小蝶的笑容刺了眼睛,不由得想起了那张单子上的内容,这女子只怕比那些花儿还明艳罢。

她微微垂下眼帘,道:“要是我听你的,我也能像你一样漂亮吗?”

其他女子一时也屏住了呼吸,紧紧地盯着莫小蝶。

一旁听着的辛夷忍不住嘴角微抽,她们以为是变脸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底子,怎么可能跟他们娘子比!

可是留下来的女子明摆着都十分关注这个问题,看着自家娘子的眼神,仿佛能放出光来。

自家娘子站在这里,自然是活生生的招牌,然而若处理不妥当,只怕后患无穷。

莫小蝶看着她,笑容不变,只道:“为什么要跟我一样呢?”

所有女子均是一怔,废话,谁不想成为这样惹眼的美人!

却听她继续道:“每个人,自然都有属于每个人的美丽,例如这位小娘子,你有一双灵动的杏仁眼,要是你的皮肤再白一些就更好了;

而这位娘子的嘴小巧而殷红,只是眼睛略显无神;

又例如这位娘子的鼻子,小巧却挺直,只是皮肤有些蜡黄……”

莫小蝶顿了顿,扬了扬下巴道:“你们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得更好更美丽,而不是要成为某一个人!”

现场的女子都愣了愣,那女子的最后一句话,竟仿佛有着某种神奇的力量,不停地在她们心底徘徊。

终于,方才问问题的娘子开口了,“我、我想试试……”

随即提着裙摆,便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

她其实早在第一个娘子进去的时候便心动了,便是、便是没法像这位娘子一样漂亮,能让自己变得更苗条也好啊!

一个女子进去了,本来便被莫小蝶说得十分心动的其他女子面面相觑,忽然,都不好意思地便莫小蝶笑笑,竟也接二连三地进去了。

店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热闹了起来!

辛夷一时又是惊喜又是感叹,自家娘子这张嘴啊!简直能把死人说活!

这些女子只怕还没发现,方才她们提的问题,娘子似乎都回答了,事实上她完全没给她们什么切实的保障!只是凭借着不停给她们编织一个美好的梦,便把她们都忽悠了。

她不知道的是,莫小蝶这招叫画大饼,还有毒鸡汤,在现代已是祸害了数以千计的人。

真正的姜太公钓鱼,是从来不用鱼钩的。

孙掌柜看着这越来越热闹的店面,简直笑得合不拢嘴,心里不停念叨着,这魏二娘简直神了啊!一扬手,让候场已久的戏班子开始舞龙舞狮,随着喜庆的音乐声响起,店里的气氛被推上了第一波高潮。

另一只手则一把拉起这几天培养出来的小二,开始挨桌推销他们的贵宾制度了。

坐堂大夫那里更是已经排起了长龙。

店里几乎每一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只是脸上无不洋溢着笑容。

清宜轩一时热热闹闹的,完全不同于刚开始时的冷清!

眼见着还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朝这里涌来,辛夷一拉莫小蝶,道:“娘子,您快进去罢,您不宜过于抛头露面,接下来的交给奴婢便是了!”

莫小蝶这几日有专门就这件事训练她,方才她也在一旁认真观摩了娘子的忽悠大法,这时候那叫一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莫小蝶颇感欣慰,这丫头越来越上道了,也不怎么担心,回了店里放手让她做。

只是临走前,她看到不远处,一个男人忽然慌慌张张地快速往外跑。

她嘴角顿时隐了一抹笑。

很好,这种时候,怎么能少了来搞破坏的人呢,毕竟她期待已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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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此物最相思

福泽坊内。

一身墨色缎衣的郭行止看着店里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嘴角一扬,原本便俊逸的脸上更添了几分邪魅。

呵,不过是小小一个林家,也敢跟他们郭家斗,也不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大伯也奇怪,突然下了死命令,让他们务必把林家打压死,也不知道那小小的林家怎么惹了大伯,否则他也不用一掷千金请个糟老头过来作画,还要自己亲自上门邀请。

忽地,有个小厮来到他身边,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郭行止面色微微一变,沉着脸想了一会儿,道:“我去看看。”

福泽坊离清宜轩就两条街的距离,不过一刻钟,郭行止便来到了清宜轩门前,见到清宜轩那火爆热闹的场面,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跑去告信的的小厮双手给他奉上了一张纸,道:“他们好像雇佣了一群孩子,在外头派这个单子。”

郭行止立刻拿过来一看,又看了看清宜轩里一大半的顾客都是女子,立刻明白了。

他一点一点地把单子抓成一团,黑着脸道:“看来这林家果然不是吃素的,竟然不声不响给我来了这么一招!”

“少东家,如今怎么办才好?再这样下去,他们便要起来了!以后再想打压它,怎一个难字了得!”

“自然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们!这可是大伯亲自下的命令,便是不择手段也必须做好!”

郭家如今掌握在担任左丞相的大伯手中,要想继续在生意上得到郭家的支持,便必须讨好这个大伯,毕竟郭家入了商户的,可不止他们这一房!

郭行止阴沉地看着面前的清宜轩,脑中瞬间转过了若干个念头,就在他准备开口时,他忽地感觉到了一股视线。

他如敏锐的狮子,猛地抬头一看,却见清宜轩的二楼,一个美丽娇俏的女子正坐在窗边,见到他转过来,竟半点也不慌,还微微一挑眉,才慢慢收回了视线。

一旁的小厮立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大叫,“少东家!就是她!就是她!方才这清宜轩明明半死不活的样子,是她叫来了那一群孩子,也是她在门口说了一通大话,把那些蠢货忽悠进去了!”

破解了他一手设下的局的,竟是这么一个妙龄女子!

郭行止不禁有些惊讶,但他到底在商场上混了这许多年,女扮男装出来做生意的女子也见过几个,很快便静下心来,轻哼一声,“到底是女人家,取得了一点小成就便得意洋洋的,我今天便来教教她,女人就该乖乖待在家里绣绣花荡荡秋千。”

这天底下真正让他服气的女人,只有一个。

可惜那个女人,竟然在他把自己在她身上受的屈辱还给她之前便死了,啧。

郭行止低头又看了看那张单子,眼中深意流转。

他怎么觉得,这张单子的风格有点眼熟?

这边厢,莫小蝶见那阴沉的男人走了,才拍了拍胸口,嘘声道:“没想到那男人竟那般敏感。”

一般不是本来便十分敏感,或者受过了训练的人,是不可能发现她的,毕竟她的埋伏盯梢技巧是专业的。

不过……

莫小蝶嘴角微扬起一个笑容。

被发现也没什么,她只怕他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便轻敌了,这样她的大戏,还怎么唱得起来?

就在她慢悠悠地喝着茶,等着大戏上场之时,楼梯处走上来了一个倩影。

清宜轩的二楼分了两部分,一部分仍然是客人来吃饭的地方,一部分是他们专门修建的贵宾室。

此时莫小蝶便是坐在空无一人的贵宾室里,悠闲地喝着茶啃着瓜子,听到脚步声,不禁有些纳闷,这时候会是谁上来?直到看到了来人,她更是讶异了。

竟然是林心莲。

林心莲稍显硬气的小脸上满是复杂的神情,她在楼梯口远远地看了莫小蝶一会儿,才走了过去,坐在她对面道:“表姐,谢谢你帮了阿爹和阿兄,他们为这个清宜轩倾注了很多心血,如今清宜轩这般热闹,我看到他们都很、很开心。”

她话说得别扭,说话期间还一直不愿意看她,莫小蝶不禁乐了,没想到林心莲竟是这么一个傲娇的小可爱。

她拿起一颗瓜子放在嘴里啃着,故意逗她,“你是谢我帮了你阿爹,还是谢我帮了你阿兄啊?”

林心莲一脸讶异,小脸一下子红了,“胡说八道,我才没有喜欢我阿兄!”

她慌慌张张地否认完,却见面前的女子只是笑盈盈地看着她,心里也清楚她早已是知道了,脸一撇苦涩道:“反正,我喜不喜欢阿兄都没用,阿兄眼里只有你。”

终是在心里藏了许久的少女心事,来到襄阳城后,她眼睁睁看着自家阿兄为面前的女子神魂颠倒,日思夜想,一颗心就像放在了油里煎,这时候终于有机会说出来,便是面前的女子是她的敌人,她也忍不住了,眼眶迅速窜红,泪水仿佛金豆豆一般一颗一颗往下掉。

“你、你笑我罢!你肯定觉得我很可笑,很自不量力!我明白自己哪里都及不上表姐,但是我从懂事开始就喜欢阿兄了!小时候我常常做梦,梦见自己成了阿兄的新娘,阿兄也说过的,长大后让我做他的新娘,我那时候听了,觉得比吃了蜜枣还甜。

可是、可是当我真的长大了,阿兄却开始避着我了,也不再像小时候那般抱我亲我了,更别说让我做他的新娘了。

我知道的,我知道阿兄不喜欢我,他喜欢你,可是我真的好喜欢阿兄,我受不了他喜欢别的女子,我、我真的很讨厌你!”

莫小蝶却是没想到林心莲突然在她面前哭起来了,一时有些怔然。

她看着面前拼命别开头,擦着眼泪,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脆弱一面的林心莲,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她却突然站了起来,胡乱擦了擦眼泪瞪着她道:“反正,我不会把阿兄让给你的!我要让他知道,我并不比你差!我会的东西,你还不一定会呢!”

说完,便转身,蹬蹬蹬地跑下楼去了。

莫小蝶眨了眨眼,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禁失笑,她也没说过,要跟她抢啊……

她自己家那个,她还烦恼怎么哄呢,上回在吴立那里吃的醋还没哄好,就被她猝不及防地隔离了,今天一早玄武突然过了来,给了她一颗小巧玲珑的红豆。

她的心一时荡起了微微的涟漪。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这里或许没有王维这首《相思》,但他此时让玄武送来一颗红豆,只能有一个解释了罢。

或许这里的红豆,也叫相思豆,代表恋人间最刻骨铭心的相思。

这几天心头的不快和沉闷瞬间被这颗相思豆抚平,莫小蝶不禁叹息,自己也太好哄了!

唔,这么说,魏子清对她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她现在这算不算是,被男女情爱迷了眼睛?

等清宜轩的开业忙完了,还是找个机会去哄哄他罢。

莫小蝶想得入神,忽地,被楼下乍起的喧哗打乱了思绪。

“你们一个小破饭馆,凭什么给人看病调理身子!”

一个青衣男人突然在清宜轩门口厉声喝道:“我们看病调理身子,不会找专门的大夫吗?!不会去专门的医馆吗?!由你们这些门外汉诊治,把人诊治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各位父老乡亲,你们可要小心别被骗了!别到时候出了事,还傻乎乎的以为别人帮了你!”

莫小蝶一挑眉。

很好,终于来了,好戏要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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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最信赖的人

莫小蝶走到楼下的时候,店里的气氛已是变了,原本的热闹喜庆渐渐被越来越高的质疑和不安取代。

“这给人看病的说是大夫,但哪有大夫给人治病开药膳的!谁知道这大夫是不是只是在外头随便请了个人回来安个名头,或者就是找回来的托,就是想忽悠大伙儿在他们店里吃饭呢!”

“好了好了,张大,老范,这是别人的事,反正兄弟我知道你们不会那么蠢,身体有问题放着好好的大夫不找,还花大价钱去吃那劳什子不知道有效没效的药膳!

呵,走罢,我瞧着这店里的人忒会忽悠了,再留下去,咱们说不好也被忽悠了!”

“嗤,我张大就是看不得这种哗众取宠的事情!再怎么说我也是今年的新科进士,虽然如今朝廷还没给我任命职位,但以后说不得就是哪里的父母官了,若是在我治下竟然出了这等明摆着是忽悠人的店,我想想便忍不下去!”

莫小蝶下来前,明明只有一个男人在发难,她下来后,发难的男人一下子变成了三个,几人一唱一和的,倒是编排了一场好戏。

店里的顾客本来大多便是凭着一时的冲动进来的,此时被他们这么一说,面上均或多或少地露出了几分犹疑来,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一听说其中一人还是今年的新科进士,那声音立时就高了起来!

因为条件所限,今天来的客人大多是中下层的百姓,还是女子居多,这类人群本来便对朝廷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崇敬和仰望之情,此时哪里能不炸了!

连未来的青天大老爷都说这是忽悠人的店,他们、他们不会真的被骗了吧?

仔细想想也是,他们先前只是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有问题,现在不管这店里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他们完全可以去找专门的大夫问诊啊!

为什么他们要这样绕个大弯来吃这种又贵成效又慢的药膳?实在是越想越不对劲啊!

有三桌原本已是坐下了吃饭的人都忽地站了起来,一桌放下银子便黑着脸走了,一桌高声附和那三个男人,嚷嚷着让店里的人给他们一个解释,一桌的人则是一把拉着忙得焦头烂额的孙掌柜,竟是死死缠着他,不让他离开做事。

没了孙掌柜的周旋,店里一下子更乱了。

莫小蝶眼眸微沉,竟然还请来了新科进士,还找了人埋伏在了他们的顾客中适时把这种负面情绪推上高潮,这福泽坊的人果然不可小觑,一般人,还真的无法应付这样的突发场面。

若再不做出反击,他们这刚有成色的店只怕会元气大伤,甚至一落千丈,以后再想挽回形象,谈何容易!

只是,她脸上不见一点慌张,甚至微微扬起了唇。

林旭海哈哈一笑,转头朝莫小蝶道:“子宜,我们果然没料错,捣乱的人果然来了!”

林旭洋则依然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只是一双眼中放射出肃然的光芒。

几个女人都要急坏了,然而见当家的两个男人竟都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还有空闲聊,一时又惊又气。

陈氏忍不住又狠狠一拍林旭海的手臂,“你这家伙就会笑!就会笑!咱们店快要被那几个人搞得一塌糊涂了!”

林旭海龇牙咧嘴地“嘶”了一声,睁圆一双眼睛瞪了陈氏一眼,“哪家夫人像你一般凶残,要是有一天我的手废了,便是你打的!”

陈氏毫不退让地逼视他,“你有意见?!”

“我自跟你成婚以来就有意见了,有用吗!”林旭海翻了个白眼,看向莫小蝶,“子宜,为了你大舅可怜的手臂,你就行行好,现在人也够多了,便是钓鱼,也不宜太贪心罢!”

莫小蝶好笑地看着林旭海这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大舅脾气一向火爆,偶尔这样示弱,倒是莫名有点萌!她扫视了一圈外头越来越多的被争吵吸引过来的人群,点了点头道:“我觉得,可以了,舅舅们不必顾虑我,在生意场上,你们才是专业的。”

她不过是凭着另一个世界的经验出了点新奇点子,真正能做事的,还是他们。

“哈哈!子宜谦虚了罢!”林旭海看向林旭洋,浓眉一扬咧嘴道:“旭洋,到我们上场了!”

看到两人这模样,大家哪里不知道他们早已是料到了这一幕,准备好了应对之法。

陈氏和秦氏对看一眼,完全不懂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本来么,她们也不怎么管外头生意上的事,陈氏还好一些,出身商户,但她嫁到林家时,林家的生意早已是上了轨道,哪里经历过开荒时的波折,心中难免担忧急躁。

不过这二十多年来,她们也跟着林家经历了许多风风雨雨,此时看着当家的两个男人稳稳地走了出去,今天一直提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再怎么说,比起才认识了不到两个月的表侄女,她们还是更相信自家男人的!

原本吵闹不堪的大厅因着林家兄弟的到来安静了些许,瞧这两人的气度和神情,有眼力见的都猜出了他们是这家店的东家。

原本在和几个诚惶诚恐的小二发难的张大立刻挑眉,“哟,东家终于出来了!还算有担当!

不过便是东家出来了,我还是要说的,你们这是在忽悠百姓在你们店里花钱!这一点,我是无论如何都看不下去的!”

虽表面不显,男子心底却先因林家兄弟那沉稳的气度怵了一下,他们怎么一点也不慌张?

明明客人都走了一小半了!还留下来的客人和外头看热闹的人,不是已经被他们调动起了情绪,便是都一副犹犹豫豫的神情,这时候不管任何人,都不可能不慌张的!

渝州离襄阳城千里之远,便是他们说出自己是渝州林家又如何!他们能怎么证明!而襄阳城中,又有多少人认得渝州林家!

所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怪只怪他们自不量力要入侵别人的地盘罢!

“哈哈哈!”林旭海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大笑道:“我看比较会忽悠的人,是你才对罢!”

张大立刻脸色一变,刚想反驳回去占据先机,林旭海眼中却精光一闪,突然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我渝州林家做了三十多年的药堂生意,今日还是头一回有人质疑,我林家没资格给人治病调理身子,这真是林某这三十多年来听过的最好笑的话了!”

呵,他们果然拿这一点来反驳了,他们也只能拿这一点来反驳了!

张大眼中掠过一抹得意的笑,扬高声音道:“什么渝州林家,我张某完全没听过!诸位,你们可曾听说过这渝州林家啊?!”

在座的人都三三两两的讨论了起来,大部分人都是一脸困惑的神情,只有少部分人喃喃着,渝州林家,好像有点印象。

但完全不了解啊!

这情况比张大预想的还要好,不过,便是有人真的听说过林家也没什么,他立刻沉了脸色,一脸正直的模样道:“在坐之人皆是没听说过什么渝州林家,你可是故意看渝州离襄阳城千里之远,随便胡诌来着?谁知道你们在渝州,是真的做药堂生意,还是只是满身铜臭的商人看了几本医术,便在这里信口开河啊!”

这几句话说下来,倒真的有了几分青天大老爷的气势,店里好不容易被压下来了一些的质疑之声,瞬间又甚嚣尘上。

陈氏紧张得手都攥疼了,老天在上,不是她不相信自家男人,而是这种情况,他们要怎么证明他们在渝州,当真是做药堂生意的啊?

这事儿可没法证明,莫非他们还能把这里的人都请去渝州游上一趟,好好参观一下他们那三十二个药堂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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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捶死你

林旭海却只是微微一笑,那笑让张大心头一跳。

他赶紧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可能的,短期内他们怎么能证明自己的身份,只要他们今天败了这一局,郭家针对他们的连环计在后头等着呢,可以说,只要他们今天输了,便再也别想有翻身之日了!

他这样一想,更是气定神闲起来,脸上的表情一时更是正派了,仿佛自己真成了为百姓铲除奸恶的英雄。

林旭海却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沓纸,“啪”一声拍在了最近的一张桌子上。

“诸位,林某以项上人头担保,我们林家在渝州,确确实实经营着药堂生意!我林家药堂名唤百德坊,这三十六年来从未改名,不信之人,林某大可出钱,请你们到我们渝州游上一趟!”

陈氏一愣,不由暗暗嘀咕,自家男人竟然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可这渝州一来一回的,至少得半个多月啊,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张大眉一挑,正想说什么,林旭海却又继续道:“若不信又不想费这个时间的人,林某今日就做一次亏本买卖!

林某准备了一百张盖了我们百德坊印章的保证信,只要你们拿着这封信,以后但凡上我们百德坊看病之人,皆可享受五成优惠!

顺带着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等我们清宜轩做起来了,我们林家计划在三个月内,在襄阳城开一家百德坊,因此大家不用担心这保证信派不上用场!”

此话一出,店里的气氛立时又变了!

大多数人可能还半信半疑,可是五成优惠狠狠击中了他们的心,他们还是头一次听说,看病抓药还能有优惠的!毕竟这天底下,每个人都会生病,一些药堂把名声做起来后,压根不愁没有人去,只愁人接待不完啊!

今天来的到底是中下层的百姓居多,对于他们来说,除了日常的吃穿住行,最让他们发愁的便是看病抓药的事了,有时候家里有人生一场病,能把他们辛苦多年的积蓄掏空!

有点儿钱的人家可能会追求有名气的医馆,甚至一掷千金聘请名医,但他们哪里敢想!

却没想到,今天不过是来吃个药膳,竟还能遇到这样的好事,便是这是一场骗局,他们也顶多亏了这一顿饭的钱,但若不是骗局,他们今后看病抓药可就是白捡了块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

怎么想,都心动!

林旭海豪气万丈地拍了拍胸脯,道:“若大家信我林某,不妨堵上一把,若以后百德坊当真在襄阳城开起来了,于大家来说,是稳赚无赔的事情!

我林某从商三十多载,还是头一回做这等亏本买卖!到时候大家到我百德坊看病抓药,可别忘了要感谢这位郎君,若不是他,林某可不会出此下策以证清白!”

说着,抬眸看了一眼张大,张大哪里看不出他眼中的挑衅,顿时又气又惊。

郭家针对今天上他们店吃饭的都是市井小民这一点,特意把他请来设计了这一场好戏,他们倒好,又紧紧抓着市井小民爱贪小便宜的特点,把局面一下子反转了过来!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眼看着陆陆续续有人出言力挺林家,好些个在外头看热闹的人竟也腆着脸进了来,问他们怎样才能得到他们林家的保证信,一时急了,心头一片杂乱。

他做这件事本意是为了傍上郭家,然而再这样下去,他只怕郭家没傍上,他们反而要把这次失败的罪责怪到他头上来!

怎么办?他必须想办法,把这个局面再次扭转!

他快速扫视了整个店面一圈,看到右上角那一脸淡定仿佛远离这场喧闹的坐堂大夫时,心头闪过一丝清明,脸色终于镇定下来,“哈”了一声,大声道:“说来说去,你也只是在用将来不确定的事情在忽悠百姓!

你信誓旦旦说三个月内会把你们的药堂开到襄阳城来,谁知道接下来你们会不会搞什么小动作!或者捞够一笔后,便连夜逃跑了也不无可能,毕竟这种事可不少见!

再说了,你们可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你们现如今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却依然肆无忌惮地请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鸡大夫给百姓们看病。

呵,是药三分毒,便是药膳,若是吃错了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到时候你们跑了,受害的百姓们找谁去!”

他们做再多小动作,也无法掩盖他们现在无法自证身份这一个事实。

他就是要紧紧抓住这一点,把他们锤死!

听到这男人的话,原本因为林旭海拿出来的保证信纷纷红了眼的百姓们心一跳,那上头了的激动一下子冷却下来。

是啊,这男人说得再信誓旦旦,这五折优惠再诱人,也是将来的事,谁知道是真是假!

何况那举人说得对,要是在那之前,他们就吃出了什么问题来怎么办?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的饭馆,是号称有调理甚至治疗作用的药膳啊!

好些人想象力比较丰富,一时想的冷汗都出来了。

莫小蝶不禁啧啧称赞,这男人不愧考上了举人,抓重点的能力没话说,不是能轻易忽悠过去的。

林家兄弟却依然一点也不急,一直没说话的林旭洋这时候轻叹了一声,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没想到啊没想到……”

张大和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我特意遣人从渝州请来的郑神医,竟被人说成是野鸡大夫!让郑神医被这般诋毁,实在是我林家对不起郑老啊!”

说着,竟一转身,朝着不远处一脸肃穆的老大夫深深作了个揖。

郑神医?!是十五年前,官家在逃难途中遇埋伏,身受重伤救了他一命的那个郑神医吗?!

张大还没反应过来,人群一下子便炸了,比先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激烈!

这郑神医可比那渝州什么林家有名多了,毕竟他的事迹已是被编成了各种故事,由说书人传至大夏的每个角落。

听闻他是一个避世的神医,当初他治好了官家,官家原本想让他跟如今的南平候一起跟他走,等待着他的必是荣华富贵,高官厚禄。

然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说,他志在江湖,在这乱世,外头的百姓更需要他。

后来,他更是偷偷离开了,没有要官家的任何赏赐!

有些说书人为了抓住听众好奇心,更是神神秘秘地说,这郑神医啊实则是天上的太上老君,因感应到了地上的真龙有危险,才下凡的,却是给这原本就神秘的神医,更添了一层光芒!

这怎么可能,今天一直给他们看病的,竟然就是传说中的郑神医!

就在这时,围观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惊讶地道:“是他!当初我在外游历,病重时得一医者相助,事后他只说自己姓郑,没想到……”

这时候,陆陆续续的,竟然又有几个人认出了这位大夫,皆是后头过来围观的百姓。

大伙儿对此却不觉得奇怪,传闻郑神医这十五年来一直四处行医济世,有人曾得他帮助,不足为奇!

一时间,大家对清宜轩再没有任何质疑了,神医出世,谁与争锋啊!

店里的客人不走了,围观的人更是争先恐后地挤了进来,场面一时比刚开始时还要火爆,孙掌柜都快维持不了秩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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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太子驾到

张大愣愣地看着这失控的场面,半天说不出话来。

没用了,到了这局面,不管他再做什么都没用了!

林旭海和林旭洋慢慢走到他面前,林旭洋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道:“这位郎君,请罢,你还站在这里,可是想我们叫人把你请出去?”

他立时不甘而愤怒地大吼一声,“这怎么可能是真的郑神医!方才外头认出了他的那些人,都是你们请回来的人罢!”

林旭海一挑眉,心想这小子脑子还算清醒,他咧嘴一笑,露出来的白牙得意又嘚瑟,“怎么?就许你们请人做托阴我们,不许我们反击?”

“你……我要去府衙状告你们!说你们欺瞒百姓!”

张大自小聪慧,更是一次便考上了举人,从小在口才上,就没有人能胜过他,可以说,他是第一次尝到失败的滋味,那种羞恼和挫败一下子盖过了他对郭家的恐惧,他有些口不择言了。

“哦?”林旭海嗤笑一声,“那你去告罢!看看我们林家是不是真的欺瞒百姓!说起来郑神医自十五年前一别后,官家便再也没见过他,不过官家一向知恩图报,总不会忘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模样罢!

只是郑神医一向低调,今天因为这事暴露了身份,只怕还不知道怎么怨怪我们林家,要是真闹到了官家面前,还不知道他老人家会是什么心情!”

张大一愣,顿时一脸震惊。

莫非,那郑神医是真的?!

也对,旁的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他们林家到底是什么身份的,找到郑神医并把他请过来,别的人不可能,搁林家身上却并不觉得意外!

到时候万一真的惊动了官家,那可比得罪十个郭家还恐怖!

张大打了个冷战,感觉自己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咬了咬牙,不甘地道了句:“你们得罪了郭家,他们绝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就等着瞧你们的下场!”

说完,一转身,叫上跟他一起来的那两个男子,狼狈地跑了。

林旭海和林旭洋对望了一眼,眼中却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们哪里不知道郭家在襄阳城中的地位,便是他们赢了这第一局,也只是开始,若郭家用官场上的力量对他们施压,他们哪里招架得住!

他们也是没想到,福泽坊会这般下毒手去打压他们,他们自认初来乍到,短期内是万万不可能超越福泽坊的,便是长期来说,他们也没打算做成襄阳城的龙头老大,能在襄阳城站稳脚跟便满足了。

然而,如今看来,这事态的发展似乎有些超乎他们的预料。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一个醇厚清贵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清——宜——轩,哈哈,这名字有点意思!起了个这般文雅的名,却是个专门做药膳的小饭馆,楚睿,反正我们正愁不知道去哪里用午膳,这里看起来热闹,不然就选这里?”

“我没意见。”

随即响起的声音,却是清冽如风,在他们耳边悄然盘旋而过,留下一丝带着韵味的温润。

林旭海和林旭洋下意识地转头一看,都怔然了一瞬,只见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两个气质独绝的年轻男子。

一个锦服玉冠,看起来贵气十足,一个一身白衣,容颜俊雅,浑身透着一股子潇洒俊逸的味道。

两人身边,还跟着两个明显穿着不俗的小厮,一看,便知道他们不是一般人家的郎君!

他们一出现,立刻成了全场的焦点,今天来店里的,本便是女子居多,那些女子被那两个郎君晃了眼,一个个一时都心如小鹿乱跳,小脸绯红的、娇羞不语的、暗送秋波的数不胜数。

那两个男子却仿若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围观,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孙掌柜是林家兄弟重金聘来的,早已是练就了一双毒眼,一看便知道,这两个男子必然是贵客中的贵客啊!立时亲自迎了上去,呵呵笑着道:“两位郎君,来用午膳啊?今天咱们店新开业,还能有八成优惠呢!”

本来店里的桌子早已是满了,在外等着吃饭的人也排成了长龙,但怠慢谁也不能怠慢这两个贵客啊!便是强行加一张桌子也要立刻让他们坐下!

他们明显跟今天来的客人都不一样,那通身的气度,只有居于上位者才可能有,襄阳城簪缨遍地,谁知道他们这个小店是不是一不小心迎来了一尊大佛!

却见那两个郎君身旁的一个小厮嘻嘻笑着走上前去,对孙掌柜道:“贵店生意火爆,说明贵店定然有独到之处,只是,我家郎君喜静,不知……”

厢房也早已是满了,但孙掌柜脑子一转,便把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连声道:“有的有的,咱们店里啊有一处绝对僻静的地方,风景也是极佳,我带两位贵客上去!”

他想到了如今还没用起来的贵宾室,这两个人,绝对够得上那个档次啊!便是为了他们破格先把贵宾室开了,也是当得的!

他刚做出一副请的姿势,林旭洋就笑呵呵地过了来,道:“你去忙吧,这两位郎君我带上去便是了。”

他长得和气,脾气也好,向来是林家兄弟中负责对外的那一个,此时他见这两个郎君气度不凡,便起了结交的心思。

他把两人带上去的时候,态度热忱却适度,丝毫不会放人觉得不适,大概介绍了一下林家的身份和这清宜轩的主要特色后,他仿若不经意地问:“不知道两位郎君怎么称呼?”

朱呈微微一挑眉,郎然一笑,“在下姓朱,这是我表弟,姓萧。”

朱,可是大夏朝的国姓!林旭洋暗暗心惊,这年轻男子莫不是皇室中人?!

态度一时更是谦和了,心里已是起了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两个男子成为他们贵宾的打算,若他当真是皇室中人,他成功拉拢了,清宜轩还愁不能在襄阳城站稳脚跟吗?!以后便是郭家真的要对付他们,他们也能多一个助力啊!

那边厢,袁鸿杰刚好过了来,因为先前被陷害入狱一事,官家特意下令,让他在家休息几日,若不是魏子清如今坐月子需要人照顾,他今日定然就会过来帮忙了。

现如今也只是趁魏子清午休期间过来看看。

因为店里太火爆,一干人等都到了二楼的贵宾室坐着喝茶聊天。

二楼的贵宾室一共有六间,其中一间较大一些的,为初级贵宾使用,另有两间是用来招待中级贵宾的,还有三间是专门为了高级贵宾而建,修缮得最为华丽舒适,且每间房都是独立的包间,不像另外两个级别的贵宾室,都是可以同时多人使用的。

莫小蝶他们此时所处的正是初级贵宾使用的贵宾室,几人因为今天开业式大获全胜,都很是高兴,有说有笑的。

莫小蝶和袁鸿杰坐着的位置,正对着走廊。

突然,门前,林旭洋领着两个年轻郎君走过,所有留意到了的人无不动作一度,讶然了一瞬。

好生出色俊秀的两个年轻人!

袁鸿杰更是猛地站了起来,一脸震惊。

莫小蝶那时候刚喝了口茶,见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时,她一时反应不过来被呛到了,不由得咳嗽连连,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眼角余光却看到,某人眼眸含笑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下子却是咳得更厉害了——心虚的。

这家伙怎么过来了?不会是来找她秋后算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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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有人心虚不舍

袁鸿杰没见过萧楚睿,但他见过太子,因此他一下子便认出了朱呈。

他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太子怎会来他们清宜轩?若说他只是路过机缘巧合进来了,那他们清宜轩的福分要逆天了罢!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身旁强装淡定垂眸喝茶的莫小蝶,眉头深深皱起,他可是记得,太子是萧家二郎的表兄。

莫非,方才太子身边那个白衣郎君便是萧二郎?那郎君他总觉得有些面熟,袁鸿杰略一回想便记起来了,那是中秋节那晚在投壶摊子旁见过的那个郎君!

那时,他可是记得,他身边跟着一个美丽清雅的娘子。

所有人都被袁鸿杰的举动惊到了,林少安首先开口,“表姐夫,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袁鸿杰一时表情复杂,他们若是知道了方才那个郎君是当今太子,只怕要吓得不轻,而且一想到他们很可能是为了子宜而来,他的心便微微一沉,一股无法抑制的恼怒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那萧二郎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自已身边早已是有了如花美眷,却还这般不清不白地纠缠着子宜!

这可是要毁了子宜!

众人见袁鸿杰只是沉着一张脸不说话,都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莫小蝶喝完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水,站了起来轻咳一声道:“我出去看一下店里的情况。”

她想偷偷溜去萧楚睿他们那边看看这两人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然而她刚迈了一步,袁鸿杰就沉声道:“站住!子宜,你就在这里,哪里也不许去!”

莫小蝶心一跳,袁鸿杰为人敦厚,虽然有时候显得死板了些,却鲜少发脾气,至少她就没见过他完全黑脸的时候,这时候,却是见识到了。

袁鸿杰明摆着心里憋着火气,她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不禁有些无奈。

对于他们来说,没名没分的男女私下里接触便是私相授受,别管那对男女先前是什么关系,反正发生了那种事情,便是男的没担当,想白占便宜,女的不自爱,想毁了自己。

当然袁鸿杰是自家人,心定然是向着她的,估摸他也是跟魏子清一般,觉得她被萧楚睿骗了,迷昏头了。

但她到底是来自现代的灵魂,她没觉得自己如今和萧楚睿有什么问题,反正魏子宜的名声早已是被毁得差不多了,何况要是她刚和萧楚睿好,就让她嫁,她还不愿意呢,没有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哪里知道对方是适合自己的那个人?

古代的盲婚哑嫁害了多少人,先前的萧楚睿和魏子宜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天底下最难从别人那里得到的,是金钱,最难放到别人身上的,是自己的思想,她要是把这些话说出口,只怕魏子清夫妇不但无法接受,还要把她看得更牢。

这一连串思想只在莫小蝶脑子里转了一圈,她便做出了决定,乖乖地坐下,朝袁鸿杰道:“好,姐夫,我不出去了。”

袁鸿杰一愣,不怎么相信地看着莫小蝶,莫小蝶垂眸,纤长卷翘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竟让人看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来,“放心罢,我不会让你和大姐担心了。”

袁鸿杰一愣,虽然觉得一向独立好强的子宜突然露出这般模样有些说不出的怪异,但面对自己一向疼爱的小妹,理智永远是靠后的,他一时有些心软和不忍,面上的神情却依然强硬,“这样便好,我和你大姐不会做害你的事情。”

林家众人一时更是糊涂了,林少安看着对面难得露出了娴静乖巧模样的少女,双手微微握拳,心头浮现一丝不安。

子宜到底是因为什么露出这般女儿家的神态来?

坐在莫小蝶身旁的林心莲把莫小蝶方才见到那两个郎君时的心态和如今的怪异模样看在眼里,眼眸微动,她虽然性子冷硬,不似一般女子娇软,实则心思十分敏感,此时已是有了一些猜测,心里暗暗讶异。

就在这时,林旭海和林旭洋两兄弟走了进来,察觉到房间里诡异的气氛,林旭海一挑眉,“怎的都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今天难得来了那么多捧场的客人,你们身为主人家可别把他们吓跑才好啊!”

袁鸿杰却一声不吭,走过去朝林家兄弟使了个眼神,林家兄弟对望一眼,和他一起出去了。

不过一刻钟时间,三人就回了来,只是脸色都有些复杂怪异,袁鸿杰朝莫小蝶道:“子宜,清宜轩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你先随我回去罢。”

莫小蝶哪里不知道他是把她和萧楚睿的事情跟两个舅舅说了,察觉到两个舅舅投到她身上的眼神,便是她心志再坚韧此时也忍不住心虚,有种和人早恋被长辈撞破的窘迫感。

她轻咳一声,不敢说什么,乖乖跟在袁鸿杰身后走了。

这之后,原本被人奉为上宾的朱呈和萧楚睿,明显感觉到了东家态度的转变。

那两个东家虽然依然对他们尊敬,不,是更尊敬了,但显然没有了最开始的热忱,连朱呈主动提出要成为他们店的贵宾,他们也愣了一瞬,那一瞬间朱呈甚至觉得他们会拒绝他。

所幸最后主要负责招待他们的林旭洋还是应下来了,让他们在此稍等后,便转身去准备相关事宜。

朱呈嘴角一勾,一脸看好戏的神情,“我说楚睿,他们的敌意明显是冲着你来的啊,莫不是你觊觎人家闺女的事被发现了?我倒成了平白被你连累的那个!”

萧楚睿看着楼下一辆马车慢慢远去,细长凤目中含着淡薄笑意,“也许罢。”

“哦?”模样还挺淡定,“人家明摆着不愿意把闺女嫁给你。”

“这可不是他们愿不愿意的事情,而且,”萧楚睿眼眸微眯,执起面前的茶盏浅酌一口,气定神闲地道:“他们怎么想是他们的事,有人心虚不舍便行。”

朱呈:“……”

莫名觉得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粮是怎么回事!

这天晚上,莫小蝶一直表现得十分乖巧,倒是让魏子清和袁鸿杰不忍跟她说什么了,她说今天忙了一天有点累,想早点休息,也不觉有异地让她回房了。

“我瞧着子宜确实动情了,她和萧二郎先前是正经夫妻时形同陌路,如今才仿若一对情窦初开的小男女,这都是什么事?”袁鸿杰揉了揉额角,有种自己在拆散一对有情人的罪恶感。

魏子清看着怀里熟睡了的小女儿,眼神柔软却坚定,“不管怎样,萧二郎不是子宜的良配,我身为她大姐,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又走错路!”

那边厢,莫小蝶一回到房中,便立刻催促辛夷,“快!辛夷,换上我的衣服到床上躺着,你的衣服脱下来给我!”

见辛夷半天没有动作,她一时心急,一双手已是伸了过去要把她的衣服脱下来,辛夷被唬得赶紧按住了领口,一脸警惕。

娘子,你这般猴急的模样,奴婢对你更是不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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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怨气满满

莫小蝶看着她那宁死不从的模样,伸出两根手指严肃道:“我发誓,我不会乱来,至少在天亮前,我便会回来。”

要出去整整一晚上,还说不会乱来!

辛夷定定地看了莫小蝶一会儿,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娘子,您知晓奴婢一向不会质疑您的任何决定,但这件事,奴婢觉得大娘子和大姑爷的顾虑是对的,您再这般和萧二郎无所顾忌下去,最终受到伤害的只会是作为女子的一方。”

而且,她总觉得是自己先前没有看好娘子,竟让萧二郎这头狼在她眼皮子底下把娘子拐走了,这都是她的错!

莫小蝶一愣,却是分外认真道:“你觉得,我们这就算无所顾忌了?”

辛夷:“……”

不然呢!

“再这样下去,我觉得我必须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无所顾忌。”

“!!!”

辛夷最后屈服在了自家娘子的淫威之下,她可是知道,如今的娘子是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的。

最后莫小蝶穿着一身侍婢的衣服,靠着随身带过来的铁索,轻轻松松地翻墙去到了外头。

“青龙,”她轻轻唤了一声,一个身影便快速出现在了她身旁,“告诉我萧楚睿别院的具体位置。”

萧楚睿自己在襄阳城有一处别院,靠近城外的校场,有时候他太子亲卫兵里的事务比较多,便会直接在那处别院留宿。

方才她让青龙去查探了萧楚睿如今的位置,知道他没有回长公主府,而是宿在了别院里,一颗心便蠢蠢欲动了。

青龙虽然对于自家未来女主子如此主动的行为颇感欣慰,但仍是有些顾虑,“娘子,你这突然不打一声招呼过去,只怕无法轻易进入别院。”

魏娘子如今身边只有他一个,他也不能随意离开她身旁。

莫小蝶嘴角一扬,“这不是有你吗?刚好机会难得,便给萧楚睿一个惊喜罢。”

青龙:“……”

只怕不是惊喜,是惊吓!

但只要魏娘子主动去找主子,便是惊吓主子也甘之如饴罢。

莫小蝶在街上拦了辆马车,很快到了萧楚睿别院所处的那条街,青龙依着莫小蝶的吩咐,去跟总管别院事务的阿福说了一声,阿福听说莫小蝶来了,一时又惊又喜,连忙道:“我现在便去把魏娘子迎进来!”

说着,脸色却有些为难,“可是,主子如今却不太方便。”

青龙一愣,便听阿福道:“世子方才来了。”

此时书房里,萧楚涵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大步地来回转圈,嘴里不停念叨着,“臭小子!臭小子!你是要气死父亲和母亲不成!”

萧楚睿闲闲地倚在一旁的长榻上看着一本兵书,仿佛自家阿兄嘴里讨伐的人不是他。

萧楚涵猛地站定脚步,大步跨过去一把抽走他手里的书,对他怒目而视,“楚睿,你别跟我装傻!你这些天日日不着家,甚至在这里养了个小清倌,任外头随意传你荒唐的污名,可是为了那魏二娘?!”

萧楚睿微微一挑眉,“大哥知道了?”

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丝惊讶。

萧楚涵要被他气得七窍生烟,“你这臭小子是故意算计我的!那天你把魏二娘从后门送走时,明知道值夜的是我的人,因此你毫不避忌,你就是想让我知道,你心仪的人是那魏二娘!”

得到消息后他又是不敢置信又是愤怒,没想到自家好弟弟千挑万挑,挑回了自己的前夫人!

自家弟弟有了心仪的女子,他自然是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是对那魏二娘有什么成见,说句大实话,先前魏二娘嫁进来时,他跟魏二娘相处的时间比他这个混账弟弟还长,自然知晓那魏二娘性子虽然有些胆怯柔弱,却不是个坏的,应该做不出偷人那等胆大包天的事,那天她被母亲撞破的那件事,应是有什么误会在里头。

现如今见自家弟弟这态度,他更是确认了这一点,自家弟弟虽然混账,但不傻。

而且在那之后,他派人观察了那魏二娘一段时间,结果,却是让他怀疑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魏二娘是假的。

她竟有那般的胆量和聪慧破解了僵尸案,今天清宜轩的开业式上,又有那般亮眼的表现,轻而易举便化解了福泽坊给他们设的局!

他不禁怀疑,这魏二娘先前在长公主府是否隐瞒了真实的性子,然而不管如何,这样的女子他是认可的,也难怪自家一向对女人不屑一顾的弟弟也会对她动了心。

可是,他气的是楚睿对他的算计,他宁愿设个局让他跳,也不愿意直截了当地找他帮忙,这时候他更是为了一个女子,把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又毁了!

虽然富贵人家的郎君养一两个小倌不是什么奇事,传到外头,却到底会被人骂一句荒唐。

何况楚睿如今尚未娶妻,且他自回到襄阳城后,便再也没近过女色,这外头传得更是不堪入耳。

这几天下来,自家母亲快要疯了,连带着他也要疯了。

他没想到,楚睿能为一个女子做到这等地步。

萧楚睿低低一叹,“大哥,别说只是被人传一传荒唐的名声,只要能娶到她,我便是名誉扫地又如何。”

萧楚涵一震,他何时见过自家弟弟在他面前这般示弱,心一时软了软,只是仍忍不住气愤,“那人家先前好好地待在你的院子时,你死哪去了?现在人没了才来后悔,你当破镜重圆这种事很好玩!”

萧楚睿却摇了摇头,抬眸看着萧楚涵道:“我从未觉得这是破镜重圆,于我来说,这才是我和子宜的开始,我要给她的是一段从一而终的感情。”

萧楚涵不禁愣了愣,眼眸深沉而探究,最终一咬牙道:“行!你等着罢,父亲和母亲那边我会帮你!但要是你这回再如此任性妄为把人弄丢了,你便是在我面前哭也别想我再管你!”

萧楚睿不禁轻笑一声,“真的不管?”

萧楚涵下意识地想了想那个画面……

卧槽!要疯了,自家混账弟弟六岁后就再也没哭过,光是想想他会落泪,心就揪疼。

看着某人一副就是吃定他的样子,萧楚涵气得不行却无法发泄,最终一转身,大步走了。

有这样一个弟弟,真真是命都要短几年,被气的!

他出门时,和门口一个婢女擦身而过,只是他正是气头上,也没细看。

只是走出很远后,才模模糊糊地升起了一丝怪异之感,楚睿的别院里,什么时候竟连婢女都有了?

他以前不喜自己的院子里有女人,便是婢女也没有一个。

莫非因为魏二娘,他的心结终于结了?

这样一想,萧楚涵的脸色肃然了几分,倒是真的对这件事上了心。

这边厢,萧楚睿没有起身去送客,而是依然倚在长榻上,手里拿起方才那本兵书在看。

一阵特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响起一个灵动清脆的声音,“这位郎君,可需奴婢服侍?”

萧楚睿慢慢抬眸,看了看面前浅笑嫣然的俏丽女子,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眼神很淡,甚至有些冷,“哦?你倒是想起还有一位郎君需要服侍,我以为你完全忘了。”

莫小蝶的心一突。

完蛋了,这人果然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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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你可愿意嫁给我

萧楚睿一副打定了主意不理她的模样,自己在那里兀自翻着书看,莫小蝶蹲在他身边,笑眯眯道:“我方才好像听某人说,若是能娶我,便是名誉扫地也不算什么,这会儿怎么就不理人呢?”

萧楚睿翻过一页书,一丝眼风都没给她。

“话说回来,我好像没说要嫁你吧,你这时候不紧着点讨好我,不怕我死活不愿意嫁你啊?”

萧楚睿这会眼帘终于掀了掀,看了她一眼。

女子细白娇嫩的手指轻轻搭在榻上,仰着头看他,桃花眼弯弯,梨涡浅浅,那双眼眸仿佛一汪清泉在流动,泛着清亮的涟漪,在这样寒凉的秋日,她的笑容仿佛自带温度的小太阳。

萧楚睿忽然就装不下去了,前几日青龙过来传达她的话,让他这段时间不要去找她,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劲,问青龙原因,青龙只支支吾吾地说,魏娘子的家人不同意她再与他见面。

然而便是她家里人把她看得再紧,他也有自信在去看她时不被任何人发现,不让他过去,只能是她自己的想法,她心生动摇了。

萧楚睿微垂眼帘,掩住眼中悄然流转的冷然,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子宜,可是我让你觉得不踏实了?”

莫小蝶微愣,萧楚睿忽地一俯身把她拉了起来,让她坐在他身旁,自己坐直身子,手撑在榻上,靠近她,精致的眉眼间流转着萧楚睿身上难得一见的认真,“子宜,给我点时间,我会解决一切问题,到那时,你可愿意嫁给我?”

他的嗓音清冽柔和,此时却带着微微的沙哑,是在紧张,却是让他这把嗓音更添了一丝性感。

萧楚睿,竟然在紧张。

莫小蝶难得地呆愣地好一会儿,虽然方才听到了他跟萧楚涵的对话后,她便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但她没想过,他会如此郑重其事地询问她的意见。

这男人,太聪明也太敏感,她的那些小心思完全瞒不过他的眼睛,在全家人都反对的时候,在听到他母亲其实属意殷晴的时候,她确实迷茫过一段时间。

因为知道他其实原本是应该跟殷晴在一起的,所以她总会觉得,自己跟他的感情就像是借回来的一般,会不会在某个时候,就必须还回去。

她不是不自信的人,但在这件事上,她总是有一种无法言说的不适。

“我知道你家里人都不信任我,等我跟你之间的事情定下来后,我去跟他们赔罪。”萧楚睿握起她一只手,放在嘴边亲吻,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惊碎了一场美梦,“是我亏欠以前的你。”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颤,他特意强调以前的她,可是知道了什么?

不过,他是那般睿智敏感的一个人,便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也能隐约猜到,过去的那个她和现在的那个她,不是同一个人罢。

“子宜,你可愿意相信我?”

莫小蝶只觉得自己的心被这男人认真温柔的眼神一点一点看软了,他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凤眸,细细长长的,那漆黑的瞳仁中,仿佛蕴含着一整个宇宙,神秘而诱人。

她忍不住就嘴角翘了一下,其实她不想翘的,这样显得太不矜持,可心里就是开心,抑制不住的开心。

她忽地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薄唇,甚至伸出舌头微微舔了舔,在男人身子微僵,下意识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便退了开去,眼眸亮得仿佛天上的星辰,有着一种震慑人心的美丽,“我若是不相信你,便不会过来了。”

萧楚睿却是难得反应慢了半拍,似是没想到会如此轻易得到她应允,莫小蝶不禁轻笑一声,这一声笑却是让萧楚睿回了神,嘴角不禁一点一点上扬,眼中的光芒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好半响,他才轻轻把女子抱进怀里,轻叹一声,“谢谢。”

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如此急切地想把一个女子绑进自己的人生中。

感谢上天,她出现了,而且那么凑巧的,她也愿意与他共度余生。

他暗暗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轻轻抚着怀里女子的秀发道:“若是你觉得为难,在我们之间的事情定下来之前,你不必勉强自己来找我。”

莫小蝶嘴角微抿,轻笑。

其实也不算勉强,毕竟她也确实想见他。

不过他既然这样说了,莫小蝶便点头道:“嗯,若是我们之间的事一直定不下来,我们以后也就不用见面了。”

感觉上头的人默了默,随即男人低头眼眸微眯,有些危险地看着她,莫小蝶灿烂一笑,“所以,你的动作要快一些,我怕时间久了,你要相思成灾。”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厚颜的女子?

萧楚睿不禁失笑,忍不住低头,朝着那柔软粉嫩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

……

最后是萧楚睿亲自把她送回去的。

两人都不是黏黏糊糊的人,虽然想到接下来可能有一段时间见不到面,会有些不舍,但分开时也很是干脆。

只是莫小蝶回到房间后,总忍不住有些失神。

辛夷见到自家娘子那么早就回来了,顿时暗喜,然而看着娘子这恍惚的神情,她默默望了望天。

这是明摆着人回来了,心还在外头呢!

到底是夜深了,莫小蝶简单梳洗了一番,便躺下睡了。

心里藏了那么多天的心结解了,莫小蝶几乎是一沾枕头便睡了,睡得很沉。

只是梦中,再次从一片漆黑的四面八方,传来杂乱的女声。

“他们要来了……”

“他们要来了,快跑……”

“他们要来了,要来杀你了,快跑……”

莫小蝶好不容易从这个奇怪的梦中挣脱出来才发现,天已经亮了,外头隐隐约约响起侍婢们活动的声音。

“今天天气好像更凉了些,早点做些暖身子的东西吧……”

“瞧这天冷的情况,今年的第一场雪很快就要下了!好期待啊!”

“丁香,你声音太大了,主子们还没起床呢。”

她有些怔然地看着床顶,梦中出现的字字句句,如此清晰地在她耳边回响。

她又想到了上一回做的那个梦,梦里,有哀戚的女声在向她诉说自己死得冤屈,请求她为自己报仇。

到如今已是过去了快两个月,这个梦却依然清晰得仿佛刚刚做完。

然而,梦这种东西,若不是你在醒来后特意去记或者写下来,正常情况下,是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忘记的。

而上次那个梦,她没有特意去记,却依然记忆深刻。

再加上昨晚做的那个梦……

莫小蝶眉头微微蹙起,莫非,这不是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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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把萧某人退货的冲动

接下来莫小蝶过了一段平稳日子,唯一不平稳的,是那天官家给予她赏赐,并赐她大夏奇女子名号的事传遍了襄阳城!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南平候府那个原本因为与人偷情被人休弃的魏家二娘子有勇有谋,帮助刑部破解了闹得人心惶惶的僵尸案,洗清了自家姐夫身上的冤屈。

这件事传出去,顿时如激起了千层浪,大家不禁议论纷纷,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怎可能做出与人偷情这样的事情!这其中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而且那萧二郎可是官家的亲外甥,若是那魏二娘当真做了什么对不起萧二郎的事情,官家怎可能把皇后娘娘曾经的名号赐予这个女子!

虽然还是有一些反驳的声音,说魏娘子有情有义跟她是否与人偷情没有直接关系,有情有义不代表她就不会做错事。

更有人传,长公主府有下人可是透出过消息,当初那魏二娘和那奸夫幽会时可是被抓了个正着!荣阳长公主这才气得当场给了魏二娘一封休书,遣送她回府,这么多人亲眼见到的事情,总不可能是他们集体眼瞎罢?

可是这样的声音在官家亲自赏赐和大夏奇女子的双重光环下,弱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见。

便连清宜轩也沾了这魏二娘的名声,生意越来越火爆,几乎每天都是满座,尤其是在传出太子也成为了清宜轩贵宾这个消息后,清宜轩的高等贵宾名号简直成了千金难求的东西,能和太子成为同一家店的贵宾啊!真是说出去都觉得高人一等。

然而清宜轩的审核卡得很严,没有一定的地位权势还进不了,很多人只能退而求其次,竟是把清宜轩其他两个等级的贵宾席位都炒起来了。

林家众人每天都乐呵呵的,数钱数得手软,林家兄弟更是已经着手准备在襄阳城开分店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开始对魏二娘这个人转变看法的时候,又有一种说法渐渐冒了头,竟慢慢演变成了一场激烈的辩驳。

有人说,便是魏二娘当真做了什么错事,难道那萧二郎便是个好的?!据说他与魏二娘成亲期间,只回去见了她一面,而且不过一刻钟就离开了,魏二娘嫁过去,等同于守活寡,她便是耐不住寂寞也是情有可原!

这说法一出来,立刻激怒了无数百姓,许多人纷纷发声,说男人三妻四妾有什么不对?若不是自己没钱没势,谁不想自己身边美人环绕,天天做新郎,夜夜换新娘?

男人没钱却去风流快活还可以骂他一声不自量力,猥琐色胚草包,但萧二郎是什么人?荣阳长公主的嫡次子,官家的亲外甥,如今他更是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不是那等子混吃等死的纨绔子弟,这样的人去风流快活传的就是佳话,赢的就是风流不羁的名声。

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让天底下的男人嫉妒,女人向往的,若说他洁身自好,不沾女色,反而会让人觉得可疑困惑不解,甚至惋惜。

与之同时,讨伐魏二娘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她身为女子便该守三从四德,若她因为自家男人的风流心有不甘,那是她善妒,而说她偷人都是萧二郎的错更是无稽之谈,她做出那种事,长公主府和南平候府的人没有把她拉去浸猪笼已是大大的仁慈。

这些讨伐的话,不仅男人在说,女人也在说,甚至说得更激动,仿佛因为魏二娘,她们身为女人也蒙羞了。

那些天上街,不管走到哪里,都定然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件事,魏二娘好不容易好了一些的名声,因为这场讨论竟隐隐又有了全民讨伐的倾向。

“实在是不公平!”

清宜轩里,林心莲沉着一张脸,冷声道:“凭什么世人要如此苛待女子?难道那萧二郎对自己夫人不闻不问便是对的吗?难道作为女子,嫁了过去发现生活不如意,就只能默默忍受,至死都要守着那劳什子三从四德吗?”

莫小蝶意外地看着林心莲,却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一番话。

不过商户本就没有世家大族那么多死要面子的规矩,商人逐利,为了利益灵活多变是最基本的要求,世家大族也因此很是看不起商人,觉得他们都是些不懂规矩、满身铜臭的上不得台面的下等人。

她如今虽然搬回了侯府,但也会经常来清宜轩看看,有时候林家兄弟有些经营上的问题或点子,也需要她一起在场讨论,只是这几天那场突然而起的讨论愈演愈烈,她也不好出现在人前,一来就到了后头专供员工休息的一间厢房里。

她捧着热茶悠悠地喝了一口,饶有兴致地看着林心莲道:“我也这样觉得,女子在这世间生存本就艰难,嫁人更是相当于女子第二次投胎,若投胎得不好,夫君不疼,公婆不爱,身边还没有一个孩子傍身,真的可能要凄苦至死。”

当然,她定然不会让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但以前的魏子宜嫁的若不是萧楚睿,而是一个真正的花心郎君,还不愿意承认她,她很可能便会落得她刚才说的那个下场。

想想都觉得憋屈。

林心莲忽地眼神复杂地瞅了她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那些人说的可是你!”

越跟这个表姐相处,她就越觉得这个表姐不可理喻,那些人说的是她,她却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连她都为她打抱不平了,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在那里点评她的话。

这表姐若不是道行太高了,便肯定是脑子有问题!

莫小蝶嘴角一弯,“难道我生气便能改变如今的局面?生气伤心,平白苦了自己。”

那你也表现得太置身事外了罢,这场讨论的影响再扩散下去,受害的可是你!

林心莲嘴角微抽,轻哼一声,低头看着账册,灵活的手指把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冷声道:“表姐,你也太天真了,难道你以为什么都不做,这件事就能平息下去?

我才懒得理你,不过因为你的事,我们清宜轩这几天的客人可少了不少,阿爹和大伯不舍得指责你,我可没那么好的心肠。”

莫小蝶佩服地看着林心莲快速地翻着那一页一页写满了数字的账册,半响才笑笑道:“你既然懒得管我,做甚在前头做账做得好好的,突然搬来了这里做?”

“你管我!我爱待哪儿就待哪儿!”

莫小蝶忍了一会儿笑,才道:“你也不用担心我,既然有人费尽心思掀起了这一番风浪,我自然不会放任不管,不过是让他再得意几天。

打脸的最高境界,便是在他自以为攀上了高峰的时候,把他生生拉下,摔个大跟斗!”

林心莲打算盘的手指微微一顿,有些愕然地看着莫小蝶。

如今的情况是有人有意为之?!

莫小蝶笑而不语,这场讨论来得太突然,几乎是一夜之间在襄阳城的各个角落起来的,而且那些传言中竟然涉及到如此多魏子宜和萧楚睿之间的细节,例如他们成亲后,萧楚睿只回去了一次,且和魏子宜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刻钟。

魏子宜被休离长公主府已是过了三个多月,为什么这些细节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这时候出现,若她相信没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才是真正的天真。

只是,她不确定这个人是谁,是荣阳长公主,还是殷晴,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若是后者,她可以完全不当一回事,有招接招便是了,若是前者……

莫小蝶深深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又有种把萧某人退货的冲动了。

不过世家大族最重名声,便是荣阳长公主再讨厌她,也不至于把自己家的丑事送出去让别人议论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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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赐婚

就在莫小蝶和林心莲说话的时候,林少安进了来,见到莫小蝶,他脸上一喜,“子宜,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如今清宜轩渐渐做起来了,林旭海也开始把工作转移到林少安身上,他们本来便没打算一直留在襄阳城,等过几个月清宜轩的事情彻底脱手了,他们便会回渝州。

会留下来的是林少安和即将参加春闱的林少堂。

开荒闯天下这种费心费力的事情,还是留给年轻人做罢。

林心莲看到林少安那惊喜的表情,眼神微黯。

莫小蝶看了林心莲一眼,这表妹典型的自伤型性格,明明喜欢林少安喜欢得要命,却偏偏做出一副冷清别扭的模样,先前她对她满怀敌意的时候,林少安对她越好,她就越为难她,明摆着是把气撒到她身上了。

如今大抵是终于承认她是自己人,也不再特意为难她,只是她这样无处发泄,心里只会更难受罢,活活把自己憋死说的就是林心莲这种性格。

她看了林少安一眼,淡淡一笑道:“是啊,过来看看,不过准备走了。”说着,又道:“心莲这一手算账技术实在太厉害了,若换成我,只怕坐下看的耐心都没有。”

林少安看了看林心莲,眼神一柔道:“莲儿很小的时候就跟着阿爹到店里巡视了,阿爹核对各个店面的账册时,她就搬一张小凳子在一旁看着,有不懂的地方就拉一拉我的袖子,小小声问我。

我们也是没想到,后来莲儿成了我们家看账最快最准的人,账册上任何小问题都瞒不过莲儿的眼睛。”

林心莲小脸一红,嘴角抑制不住地扬了扬,抬头看着林少安道:“那是大哥和阿爹要忙别的事情,要是大哥只做这一件事,定然比我厉害!”

莫小蝶不禁啧啧感叹,这小表妹在她面前就像只小刺猬,便是如今对她的态度好了一些,也忍不住时不时扎她一下,却没想到在林少安面前,小刺猬变成了温驯乖巧的小白兔。

林心莲眼中的期盼和情意便连莫小蝶都感觉出来了,林少安顿时不自在地移开眼神,轻咳一声道:“莲儿不必自谦,我让厨房的人准备了一些糕点,一会儿要是累了,便休息一下罢。”

林心莲一愣,嘴角微抿,微微低下了头,眼里都是苦涩。

莫小蝶不禁有些佩服林心莲了,林少安拒绝她拒绝得那么明显,她依然不放弃,不但从渝州追到了襄阳城,还主动要求留下来,昨儿个魏子清跟她说了这件事,说林心莲因为要留下来又跟二舅他们闹了一场,二舅母都快因为这个女儿秃头了。

秦氏不是那等墨守成规的人,若是少安对莲儿也有那个心思,便是会惹来一些闲言碎语,她也不怕,而且女儿能嫁给少安她更开心,嫁给别人,她还怕自己女儿性子太硬招来婆家的嫌。

只是少安很明确地跟她表示过,他只把莲儿当成妹妹。

莫小蝶默默地看了这两人一眼,站起来笑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林少安一愣,立刻道:“我送你罢。”

莫小蝶眼角余光看到林心莲眼睛都红了,却没说什么,只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后门那里时,马车早已是候着了,莫小蝶顿了顿,转头对林少安道:“二表哥,心莲今年已经及笄了,若是心莲想留在襄阳城,其实也好,襄阳城到底是大夏的首都,青年才俊自是比渝州多,心莲留在这里,说不定还能说到一门不错的亲事。”

林少安怔愣了几秒,脸上有恍惚的神情一闪而过,嘴角扬了扬,笑道:“莲儿先前那般对你,你还一心为她,子宜果然是个大度的娘子。”

莫小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却见林少安忽然垂了垂眸,嗓音有些艰涩地道:“子宜,上回来的那个郎君……”

阿爹后来回了家,跟他说了这件事,后来只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没想到,子宜跟那萧二郎之间还有那般牵扯,那萧二郎,我瞧着……”

容颜独绝,气质俊雅,举手投足间皆是从容不迫的气度,让人看一眼便忍不住惊艳,那是只有经历了万千锤炼才能练就的气质。

那男子,注定是站于高处,受人仰望的。

又想一想子宜立于众人面前的沉稳,和做事时那一股由内而外的自信和光芒,他竟然觉得,子宜配那男子,哪里是高攀,那两人分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说实话,他觉得子宜跟萧二郎,比跟自家儿子合适。只是这些话,他哪里说得出口,最后只道:“阿爹自然是支持你的,不管怎么说,子宜入了我们林家,能保证她绝对不会受委屈,只是最后,还是要看子宜自己的意愿。”

林少安当时一颗心便沉了下去,那萧二郎他当天也是见到了的,若子宜心仪的是他,他哪里有赢的信心。

他那时候还想起了在大理寺,那官兵那般轻而易举地放了他们进去,他先前以为是自己成功贿赂了他们,现在想来,却哪有那么简单。

还有那对他们十分恭敬、且明显一心向着他们的张侍郎……

他越想心里越是苦涩,只是,他依然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先前那样对待子宜,子宜这么一个聪明的娘子,怎么可能复蹈前辙!

也许,只是他们弄错了!

莫小蝶一愣,只淡淡一笑道:“你说萧二郎?我现在与他自然是没有关系了,只是他来不来清宜轩,却不是我能左右的。”

林少安细细打量女子脸上的神情,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完全沉了底,虽然子宜说起他时没露出什么特别的神情,但这淡然而笑的模样,也完全不是说起一个比陌生人还不如的前夫的态度。

他不自觉地微微握起了拳,在莫小蝶上车时,他好几次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生生忍住了。

子宜早就说了不喜欢他,他又有何立场一直追问她这件事?

他一直看着女子上了马车,然后马车慢慢开走,由慢至快,最终不见了踪影。

他只觉得连嘴里都是苦的。

他觉得这一回,他大抵是永远也追不上她的步伐了。

……

日子很快到了十月,这期间,襄阳城又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大街小巷一夜之间突然传出消息,魏二娘当初实则不是偷人,那男子是她奶妈的儿子,因为欠了地下钱庄的钱,走投无路才去找魏二娘求助。

魏二娘一向敬重从小把自己养大的奶妈,自然无法视而不见,却不巧被长公主撞了个正着,这才产生了误会。

甚至有人闲得无聊去了那地下钱庄求证,竟然还真的找到了那郎君欠钱的证据,这一下子扭转了襄阳城的舆论。

然而紧接着,又有人说了,若只是求助,哪里需要孤男寡女见面,当初据说是长公主殿下和昌荣郡主一起撞见那场面的!

长公主殿下和昌荣郡主可都不是脑子糊涂的人,特别是昌容郡主,可是当朝韩太傅亲自承认的心思剔透,冰雪聪明,怎可能只凭那一次就断定魏二娘与人偷情,肯定是当时被撞见的场面十分难看,或者她们掌握了什么切实的证据!

一时间,两派人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荣阳长公主府一下子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原本便小有名气的萧二郎更是存在感十足,襄阳城的女子对萧二郎,简直是又爱又恨。

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郎君,且据见过他的人说,那萧二郎有一张比女子还要漂亮上几分的脸,简直符合所有女子心中的幻想,又有谁不爱?

可是他的风流,他对前夫人的冷漠,也让她们望而却步,说到底,她们会鄙视魏二娘不守妇道,不知廉耻,但让她们过上魏二娘的生活,她们又是不愿的。

这样一个郎君,也许注定不属于任何一个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罢!

然而,很快,一个消息便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也让那些还在争论魏二到底是不是一个好女人的人,懵了——

官家颁下圣旨,赐婚南平候府二娘子魏子宜和荣阳长公主府二郎君萧楚睿,择日成婚!

这便是十月初震惊襄阳城的第二件事,这个消息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更是震得某些人半天无法接受,不愿意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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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收买小舅子的技巧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66章收买小舅子的技巧南平候府众人接到赐婚圣旨时,完全是一脸懵的状态。

这些天他们都忙着为十月中旬的太后寿辰兼秋季狩猎做准备,外头对魏二娘的讨论让他们狠狠捏了一把汗,毕竟魏子宜是他们侯府的嫡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他们还是明白的。

郭氏也没少派人悄悄在外头传一些有利于魏子宜的话,便是她再讨厌这个嫡女,也不得不暗自祈祷这件事的影响不要再扩散。

偏偏这魏子宜还在见天地往外跑,丝毫不知道避忌,气得郭氏差点要犯病,然而这小贱人如今在官家面前有了名字,本来便不好对付,现在她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就是在这时候,他们迎来了赐婚的圣旨。

南平候惊讶万分,不禁再三地打量这个如今仿佛完全锐变了的女儿,一双眼中蕴含着沉沉的暗色。

侯府二老爷魏成“哈”的一声,瘫在座位上半垂着眼眸看着莫小蝶,“子宜如今可真是出息了,竟然能让官家亲自下旨让你跟萧二郎复合。

不过那萧二郎的名声如今可是荒唐得很,听说他前段日子才在自己别院里,和一个清秀小倌玩儿得乐不思蜀呢,官家也是知道这襄阳城不会有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这样的郎君,才又把主意打到我们侯府上吧!”

郭氏淡淡道:“小叔,萧二郎不是我们可以随意编排的人。”

一双眼却是充满探究地看着莫小蝶。

官家会下这样的旨意完全出乎她意料,可能真如小叔所说,官家只是随便塞个女子给自家荒唐的外甥,与其去祸害旁的娘子,不如选择先前已经嫁过萧二郎一回的魏子宜,看来官家因为僵尸案一事,对这小贱人印象很是不错。

不过此举倒是让外头还在编排他们魏家的人都不得不闭嘴。

她暗暗看了南平候一眼,这件事既然是官家下旨,也没办法了。

这小贱人再次嫁过去,结局也不会比第一次好到哪里去,也好,反正她从来没把这三姐弟当成他们魏家人,她会让他们知道,他们存在于魏家的唯一意义就是衬托得她一双孩儿更加优秀卓越。

魏成轻“嗤”一声,似乎很是不屑,只是到底没有继续说下去。

魏子艾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莫小蝶,每当这时候,她的笑容就会越加纯真甜美。

活该!谁让这女人急着在官家面前出风头。

本来她在外头的名声就被从小才艺双绝的四姐死死压住了,旁人说起南平候府的娘子,想到的从来只是四姐,她虽然不甘心,但面对四姐她从来不敢把自己心里的不甘表现出来。

但这女人凭什么也要来跟她争?现下她自食恶果了罢!那萧二郎的风采和能力纵是让人向往,却绝不是一个良配,她就等着看她在长公主府凄苦一生!

魏子瑜只是淡淡地看了莫小蝶一眼,嘴角微牵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侯府众人的细微表情,莫小蝶一一收入了眼中,却一言不发,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在旁人看来,她似乎在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赐婚痛苦,脸上那一丝笑意也仿佛带了些许牵强。

魏子艾那张小脸上的笑容顿时更为甜美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莫小蝶心里的情绪是惊讶高于一切,上回萧楚睿虽然说,这件事很快应该就能有个结果了,但这才过去了半个月不到啊!

这回真的要嫁了,这么一想莫小蝶心里的感觉就有些怪,不是高兴也不是不高兴,就是,感觉有些不真实。

那家伙先前便厚颜地夫人夫人地叫她,这回当真是要成为他夫人了。

坐于主位上的郭氏突然开口,“这对子宜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喜事,都说好女不二嫁,与其在外头随便再找一户人家,倒真不如重新嫁入长公主府,只是子宜,这一回你切不能再任性妄为,丢了我们侯府颜面!

再过不到五天便是太后寿辰了,既然你如今与萧二郎定了亲,出现在人前的形象也不能太随便,司琴,一会儿你让布庄给咱们侯府再送几匹布料来,让针线房的人抓紧时间给二娘子缝制几套新衣。”

立于郭氏一旁的司琴立刻福了福身子,道了声:“是。”

郭氏又淡淡地瞥了莫小蝶一眼,“虽然如今婚期未定,但你既然已经定了亲,便该开始收心了,这些天没有旁的事,便不要再往外跑了。”

她意有所指,她自然知道这死丫头经常往外跑是为了什么,真是笑死个人,堂堂一个侯府嫡女竟然像那些商户女一般抛头露脸,这是嫌给她们侯府丢脸丢得不够!

最可气的是,他们林家捣鼓的那什么清宜轩听闻蒸蒸日上,日进斗金,然而赚再多银子又如何,在外人眼中他们始终是满身铜臭味的商户!

郭氏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想到侯府越发见底的库房,表情微微紧绷。

莫小蝶这回发自真心地应了声,“是。”

她自然知道世家大族的娘子最忌在外头抛头露脸,以前她孑然一身自然无所顾忌,但自从她起了嫁给萧楚睿的念头,便定然不能再这般任性妄为,即便萧楚睿不介意,荣阳长公主也必然会介意的。

也幸好,清宜轩的事情已是步入正轨,接下来她只需藏于幕后操作便足矣。

期间一直沉默的魏承轩,在跟着莫小蝶到了闲趣苑后终于忍不住了,嘴角微抿道:“二姐,这件事你不愿意的是吗?你定然是不愿意的!是不是那萧二郎逼你!我、我这次还是没办法帮到二姐……二姐对不起。”

身高已经快超过她的少年说着红了眼眸,“二姐,要不你离开这里吧?二姐那么厉害,离开这里定然也能生活得很好,我这次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二姐嫁入那龙潭虎穴中!”

莫小蝶听得好笑又好气,这小子想象力也太丰富了罢!她揉了揉额角,打断了还在喃喃为她计划逃跑路线的魏承轩,“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我说不愿意了?”

小少年猛地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莫小蝶继续道:“上回秋闱前你说很好吃的那两盒糕点,还是人家萧二郎特意送来的呢。”

魏承轩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受到了惊吓,莫小蝶有些不忍心,但为了挽回某人在自己家人心目中的印象,她又道:“上回我说应阳书院十一月份有一场加考,让你好好准备,这个消息也是萧二郎帮忙打听回来的。”

魏承轩瞪了她半响,终于咬了咬牙,道:“大姐说得对,二姐果然被萧二郎迷了心智,萧二郎先前是怎么待二姐的二姐都忘了吗?!

反正,反正不管如何,我是不会认这个姐夫的!”

说完,他一转身就跑了开去,留下莫小蝶有些愣然。

果然,如今的果都是源于先头种下的因,大姐和轩儿这一关可不好过。

可是在那之前,她有一件更在意的事情。

她走进房里,低低唤了一声,“青龙。”

青龙立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恭敬道:“魏娘子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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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梦里的小女娃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67章梦里的小女娃莫小蝶道:“你那边可有可以调动的人手?”

她知道青龙是飞燕阁四大堂主之一,四大堂主每人手下都带领着一队暗卫,只是她不知道青龙来到她身边后,还能不能动用飞燕阁的暗卫,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通过他借用飞燕阁的力量。

青龙立刻听出了莫小蝶这话背后的意思,道:“魏娘子很快便是我们飞燕阁的女主子,飞燕阁的力量自然可以为魏娘子所用,且魏娘子莫是忘了,主子一早便表示过,要把飞燕令交给您。”

飞燕令是飞燕阁阁主的象征,虽然魏娘子当初把飞燕令还回去了,但既然主子都要把飞燕令给魏娘子了,魏娘子怎么可能连借用飞燕阁力量的资格都没有!

莫小蝶微微一挑眉,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道:“既然如此,你去派几个人暗中看着南平候,一旦他与郭家接触,便立刻告知我。”

今天南平候的态度太奇怪了,以他的性子,她能再次嫁入皇家,他应该欣喜若狂才对。

然而他不但丝毫没有高兴的迹象,还一副深沉难测的模样,她如今要嫁给萧楚睿,而萧楚睿是太子的人,若他真的投靠了郭家,只怕要对她下手。

青龙立刻道:“是!”

莫小蝶点了点头,随即从书房里拿出了一个卷轴,缓缓在青龙面前摊开道:“顺便,你帮我找一下这个人。”

只见画卷上,画着的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娃,头上绑着娇俏可人的双丫髻,脸蛋圆圆的,眼睛是可爱娇憨的圆眼,鼻子小而挺翘,樱桃小嘴微微向下撇着,似乎很是委屈心伤的模样。

身上穿一套青色的朴素裙衣,最惹人注目的,是她右眼的眼角下,有一个小小的梅花胎记,却是让她原本可爱的面容,增添了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所有的妩媚。

青龙微微一愣,“这是?”

莫小蝶小时候学过国画,虽然技艺不精,但画出自己想画的东西是完全没问题的,且她常年描画嫌疑人画像,最拿手的便是人物画,往往几笔之间便能勾勒出一个人的神韵来,那天清宜轩那张宣传单子,便是她亲手设计的。

如今她画的这个小女娃,是那天在国子监藏书阁,她昏迷之际出现在她脑海中的那个小女娃,她醒来后,不但没有忘记昏迷前出现的陌生影像,竟还清晰地记得每一个细节,连小女娃右眼角边那个梅花胎记共有五瓣,而不是更少或者更多这种事都记得。

莫小蝶摇了摇头道:“这是谁,我也不知道,我想麻烦你的是,帮我找到这个小女娃是谁。”

青龙微微皱眉,道:“茫茫人海要找到一个陌生的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属下可以叫人去找这个女娃,但什么时候能找到却无法预估。”

莫小蝶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很难,只道,“无妨,你们尽力便是。”

自从发现了梦中的女声很可能不是单纯做梦后,莫小蝶便想到了在国子监藏书阁时自己脑海中出现的小女娃。

她不知道这几件事中有什么关联,但她直觉,这几件事之间定然是有关联的!

她不由得微微沉下眉目,这些怪事让她觉得不安,只是她到如今都闹不懂那些出现在她身上的奇怪现象是什么,更甚者,她不清楚这是否只是她的幻觉,因此不安也没用,她必须想办法查清楚这背后的真相。

她曾怀疑这是不是魏子宜的记忆,但她把这个画像拿给蝉衣和辛夷看了,两人均表示没见过这个小女娃。

蝉衣在魏子宜五岁时便跟在她身边,而这小女娃看起来不可能小于五岁,而她记得,当时她在喊她阿姐。

因此,若魏子宜身边出现过这么一个人,蝉衣不可能没有印象。

青龙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主子让他做的事情他一向不会多问,点了点头便拿过了画卷,刚要把它卷起来时,他微微一愣。

这小女娃,怎么好像有些眼熟?

……

到了傍晚时分,魏子清身边的丁香突然来了,一脸忧心无奈的样子,“夫人知晓了赐婚的事,很是忧心,当下便说要来找二娘子,但夫人还在月子期间呢,怎能四处乱跑。

奴婢和丁香好不容易才说服夫人留在家里,若二娘子这两天有空,便去看看夫人罢!”

莫小蝶默默地望了望天,她便知道会如此!

她想了想,道:“可以,我明天便去看看大姐罢。”

在这个世界,魏承轩和魏子清可以说是她最重要的亲人,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自己的选择能得到他们的认可,虽然萧楚睿说这些事他会解决,但她也不能把这件事丢给他一人。

她不是那种躲在别人身后寻求庇护的女子,很多时候,她其实更想去庇护自己在意的人。

第二天用过午膳,莫小蝶便和魏承轩去了袁家,然而魏子清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走进了厅里,一句话都没有与他们说。

她心里警铃大作,魏子清面对她和魏承轩时从来不掩饰她对他们的在意和关心,她可能对他们温柔体贴,对他们殷切担忧,在气急的时候也会板起一张脸来,但她从来没有这般无视过他们。

魏承轩撇了撇嘴,看了莫小蝶一眼,意思是,瞧吧,我就知道大姐会生气。

少年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说到底在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自家二姐,虽然担心自家二姐嫁过去会被人欺负,但二姐想跟那男人在一起,也没办法。

只是他完全不明白,那男人到底有什么好的!难道他妄想用几块糕点就收买他?哼,太天真!

在心里酸得不行的时候,他跑到书房里亮起灯,翻出看到一半的一本策论合集,他要努力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能让二姐依靠他,在二姐被那臭男人欺负的时候,他能作为二姐的倚靠。

只是魏子清的感情比魏承轩敏感细腻上不止一倍,自然是没那么容易打发的,莫小蝶走进厅里时,发现魏子清已经回房了,她和魏承轩对望了一眼,也只能在袁家等魏子清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子清的房里突然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莫小蝶立刻站了起来,下一息她就听到了隐忍的低低的啜泣声。

她的心一跳,没有多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魏子清狼狈地坐在床边,地上是一只打碎的杯子,她用手掩着脸,露出来的小半边脸有泪水晶莹的痕迹。

“子宜,我梦见了,你在梦里哭着跟我说,长公主府里的人都不喜欢你,都看不起你,你说你很寂寞,很无助,你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在一旁看着,却无论如何都走不过去,连跟你说一句话都无法……”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震,这些话,分明是以前的魏子宜才会说的。

魏子清对自己一双弟妹身兼长姐和母亲两个角色,虽然她有足足四年没见过魏子宜,但其实她心底深处,始终记挂着的是自己的妹妹。

面对这样的魏子清,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慢慢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把头搁在她膝盖上,轻声道:“大姐,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让自己被欺负,我会过得很好很好。”

这是她唯一能做出来的承诺。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敲了敲,丁香表情怪异道:“夫人,二娘子,”她顿了顿,才道:“外头,萧二郎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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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一个两个都欠骂

魏子清顿时脸色一肃,声音像从齿缝中挤出来,“不见,你让他走!”

莫小蝶眉微微一皱,她虽然也纳闷萧楚睿怎么突然来了袁家,却什么也没说。

丁香嗫嚅了一下,道:“可是,萧二郎说,他是来赔罪的。”

魏子清微微一愣,好半天,她才又说了一遍,“不见!你让他走!”

这次她的声音有些不稳,明显情绪又激动了。

丁香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

魏子清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莫小蝶陪她坐着,眼帘微合,掩住眼中流转的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袁鸿杰也回来了,他走到房间门口,看到静坐在床上的姐妹,微微一愣,脸上有犹豫的神色一闪而过,却终是没有走进去,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莫小蝶自然发现了袁鸿杰,连他都从官署回来了,说明时间不早了,她估摸了一下时辰,开口,“大姐,你已经在这里坐了许久了,要不我陪你到院子里走走?”

魏子清仿佛如梦初醒,身子微微一震,方才她沉浸在那个可怕的梦中,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几乎呼吸不过来,此时听到莫小蝶的话,她苦涩道:“子宜,你当真想跟萧二郎成亲?”

莫小蝶静了静,轻轻地“嗯”了一声,毫不躲闪地看着她,眼中的清明和决心明白透彻。

魏子清又感觉自己要呼吸不过来了,“你便不怪他先前对你不闻不问?”

“自然……”莫小蝶顿了顿,道:“是怪的。”

以前的魏子宜自然是怪的,但她是个好强自律的人,若在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不会怨天尤人,她始终相信若环境只是决定一个人命运的一个因素,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人力无法扭转的事情,一个人最需检讨的是自己。

但她知道魏子清想知道的大抵是真正的魏子宜的想法,若是魏子宜,她定然是怪的。

见魏子清脸色微变,她又道:“只是大姐,以前发生的事都怪在萧楚睿身上,并不公平。我跟你说点事,你愿意听吗?”

魏子清见她又给萧楚睿说话,显然很不痛快,一张脸又微微沉了,只是经过方才那一段时间的冷静,她的情绪平复了不少,看到自家小妹明亮的眼神和微扬的笑容,她心里一窒。

她不得不再一次承认,现在的子宜跟以前的子宜,真的不一样了,以前她只要一生气,子宜便完全不敢说话,然而如今的子宜不但会心平气和地安抚她,还丝毫不会因为她动摇自己的想法。

自己的小妹成长得让她有些无措,她心生欢喜之余,不禁感到一丝寂寞,也许以后,她真的无法管她了,她也不再需要她去管了。

莫小蝶见魏子清虽然没说愿意,但也没说不愿意,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开始慢慢跟她说起在魏子宜那段亲事中,她并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那时候,康娘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给魏子清写信汇报魏子宜的情况,萧楚睿和魏子宜协商了和离后,康娘怕魏子清担心,便暂时没把这件事告诉她。

至于她儿子一直缠着魏子宜的事情,她更是不可能告诉魏子清,每个人都有私心,她纵然把三姐弟当成自己的亲儿一般,但他们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儿,面对自己唯一的骨肉,她再愤怒失望,也是存了一丝不忍,存了一丝他能改头换面的希望。

她把自己的儿子狠狠训了一顿,严禁魏子宜再跟他见面,只是她哪里知道,魏子宜会偷偷去见他。

魏子清听到这里,胸脯剧烈起伏,猛地站了起来咬牙道:“你当初为什么不听康娘的?!你为什么还要偷偷去见那流氓!”

魏子清自然是认识康娘儿子的,只是她跟他之间差着岁数,不及自家小妹跟他关系好,后来小妹渐渐长大,跟那马宏之间的接触也少了,她也就更没把他当一回事。

虽然她敬爱康娘,但她不喜欢马宏,从小她就觉得那小子又狡猾又市侩,她曾亲眼见他跟侯府一群小厮蹲在后巷赌博,嘴里骂着各种不堪下流的话,那时候马宏才十一岁。

也是因为那件事,她意识到了小妹跟他之间的关系似乎好过头了,开始有意无意地限制小妹去见他。

所幸小妹一向听她的话,她让她不要经常跟马宏接触,她就很乖的减少了和他见面的次数。

因此当她听说小妹偷的人竟然是马宏时,她第一时间是不敢置信,然后是愤怒,她不信小妹和马宏之间会有什么,便是真的有什么,也定然是马宏带坏了小妹!

因此她听说康娘撞墙死了后,虽然伤心,但也只是伤心罢了。

在她心里,到底是因为马宏的事,对康娘有了些迁怒。

莫小蝶怕魏子清气坏了身子,连忙拉着她的手道:“大姐,是我糊涂。”

其实莫小蝶也不知道魏子宜为什么对那马郎君如此宽容,为了他还偷偷忤逆了身边的人,也许是青梅竹马的时光太美好,又也许是如辛夷所说,那马郎君最会卖惨装可怜,但现在也没有人能知道魏子宜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你确实糊涂!”魏子清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显然还在气头上。

“还有那萧二郎,你说要拿钱给那混账还债,他怎么就真的给了你钱去还!这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

好吧,魏子清这时候只怕看谁都不顺眼了。

莫小蝶大抵能猜到萧楚睿那时候的想法,他觉得既然自己把话跟魏子宜摊开说了,他们之间便已经是陌生人,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分开。

找人留下帮魏子宜,是他的补偿,既然是补偿,只怕不会触及到自身利益和力所能及的事情,他都不会干涉。

萧楚睿对于自己不在意的人,是真的冷心冷情。

魏子清就这样咬着牙骂了半天,从自家小妹到萧二郎,从马宏那混账到他们那对自私自利的父母,从长公主府中的人到魏子宜身旁的婢女。

除了康娘,她几乎把能骂的人都骂了一遍。

莫小蝶听得一愣一愣的,头一回知道温柔贤淑的魏子清还有这样的战斗力,只是心里是越发松了口气。

魏子清虽然骂得恨,但她知道,这件事在她心里已是憋了许久,那是心上的一道疤,一碰就痛,此时的发泄虽无法消除那道疤,但至少能让它不至于在暗处生疮发脓。

好一会儿,魏子清高昂的情绪才慢慢平复,就在这时,丁香过了来,道:“夫人,二娘子,晚膳已经好了。”

顿了顿,她微微皱眉道:“还有,萧二郎如今还等在外头,郎君让我问一问夫人,可愿意让萧二郎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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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身上的枷锁

魏子清和莫小蝶均是神情一震,竟然还在外头,离丁香第一次通报到现在,至少过了两个时辰了罢!

魏子清细细品了品丁香的话,忽地又火了,袁鸿杰让丁香这般问她,可是说明他心底已是接受了那萧二郎,只消她也同意,便能让他进屋?!

太没原则了!太没立场了!太好哄了!她柳眉一竖,刚想让丁香继续把人赶走,忽地却见坐在一旁的小妹眉头微皱,眉宇间分明蕴着浅浅的担忧和心疼。

她心一突,忽地想起了自己和袁鸿杰刚定亲时,侯府里的人都看不起他,但他是进士,他们也不至于给他黑脸,只是每回他到府里,总是接待得十分敷衍,郭氏和南平候更是从来不愿意去见他。

但他傻,只要见到她就笑呵呵的,一脸满足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感觉到南平候府对他的怠慢。

有一回,她听见刚刚给袁鸿杰送了茶点的婢女在小声议论。

“……笑得笑个二傻子,一看就是村里来的,这样的人竟然是进士?!看来进士也不是那么难当嘛!”

“嘻嘻,你不知道,我刚刚给他端的是昨晚喝剩下的冷茶!他喝了一口一脸奇怪,我就骗他说襄阳城的大户人家最近时兴喝冷茶,你猜他怎么着?他竟然一脸感激地对我说,他不知道这些,感谢我告诉他!”

“我的老天爷!这样一个男人竟然要成为我们候府的姑爷!难怪夫人从来不愿意出来见他,除了他的进士身份,他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不掉价!”

她当时听得心微微颤抖,当下沉着脸走出来,狠狠扇了那两个婢女两巴掌,只是这件事她从来没在袁鸿杰面前说过。

后来有一回,他问她,是不是有一段时间襄阳城时兴喝冷茶,她只说,是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流行过,因为有一年的夏天特别热,但后来有大夫说喝冷茶对身体不好,便是大热的天也不能为了一时的舒爽坏了身子,这时兴的玩意便不了了之了。

她突然就无法说出那句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静默半响,道:“既然郎君没有意见,就请进来罢。”

莫小蝶一愣,猛地抬头看了魏子清一眼,她还以为魏子清想通还需要几天时间。

只是魏子清脸上依然一丝笑意也无,冷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她一时又有些拿不准魏子清的想法了。

两人走到了厅堂里,萧楚睿已是坐在了那里,正和袁鸿杰说着话,见到魏子清,他立刻站了起来,作了个揖道:“袁夫人,在下冒昧拜访,希望不会打搅到夫人。”

今天他穿了一身月白色大袖襕衫,头发梳得平整,头戴幞头,端的是斯文俊逸,一派良家子弟模样。

虽然这人平时看着高傲清冷,但他有心接近一个人时,完全有本事把自己身上那股子气质拿捏得恰到好处,甚至透出几许温润亲和来,轻易便把人心给蛊惑了去,这一点,莫小蝶深有感触。

她只看了萧楚睿一眼,便别开了眼睛,这种时候她不能表现得太热络,否则只怕魏子清更意难平。

只是看他脸上气色不错,她心里的担忧便散去了些许。

魏子清看着面前高大俊秀的男子,心微微一紧,那晚她只是惊鸿一瞥,便记住了这男子那过于出色的容颜和气度,此时他还那般尊敬地站在她面前,细长漂亮的眼眸里含着浅浅的笑意,竟仿若清冷的月光被揉碎了,落入他的眸子里,让人忍不住被吸引,被迷惑,并为之感到惊叹。

莫怪子宜会为了他昏头,这样一个男人若有心去讨好一个女子,只怕没有哪个女子能把守得住。

这样一想,她心里更慌了几分,这样的男子真的会对子宜真心?真的会一辈子只对子宜一个人好?站在这种男人身边的女子需要多少勇气,她不用想都知道。

她的脸不由得更冷了几分,讥讽道:“说打搅不打搅的,萧二郎都在我们袁家门口站了两个时辰了,现在才想起问这个,太晚了罢?”

袁鸿杰默默望天,自家夫人这样子,他有多久没见过了?

记忆中最近一次是半年前在蒲州,县里有个寡妇在他们家当厨娘,总是有意无意地晃到他面前,对他示好,他对这方面的事情一向迟钝,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深想。

直到有一回,她竟擅作主张把恬恬抱回了家,他和子清找上门去的时候,那寡妇还笑得很甜的说,小娘子一个人在家无聊,刚好她家丫头跟小娘子岁数差不多,两人作伴玩得可开心了,活像一对姐妹花呢!

当时子清便这样冷着一张脸,对那寡妇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最终接回恬恬的同时,毫不手软地把她解雇了,便是那寡妇哭着跪在地上给她磕头也不为所动。

子清一向护短,她真正动气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身边的人。

魏子清不给萧楚睿开口的机会,又继续道:“反正萧二郎出身高贵,做事全凭自己心意,哪里需要考虑别人感受?

便是要娶我家小妹,也只需让官家下一份圣旨……”

忽地,她正在说的话生生顿住,眼睛不敢置信地微微睁大,眼睁睁地看着面前那个一身清贵的男子一撩衣摆,竟缓缓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这下不止魏子清,厅里所有人都震惊得发不出声音,袁鸿杰更是一下子站了起来。

男儿膝下有黄金,何况是出生于皇家的萧二郎,只怕他这辈子除了家里的长辈和官家,便再也没有跪过什么人。

然而,此时,他却在他们面前跪下了,毫不犹豫,眉眼间都是认真。

莫小蝶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微微加快,眼睛仿佛只能看到那个跪在她面前的高大身影,随即她听到男子清冽如风的声线道:“未能先经过两位的同意便求娶子宜,是我的不是,我愿为此赔罪。

然而我此举并不是因为不尊重两位,因为我与子宜之间的关系过于敏感,在没有十成把握迎娶子宜之前,我不能给世人落下任何会伤害到子宜的把柄。”

魏子清生产那天,他天刚亮便走了,也是不想让人知道他曾出现在袁家。

他和子宜之间牵扯了太多东西,南平候府、荣阳长公主、庞太后,滕王……还有他许多隐在暗处的敌人。

若让他们知道他有心迎娶子宜,只怕子宜的日子不会好过,而那时候他没名没分,不但无法光明正大保护她,他的一举一动还可能给她带来更多伤害。

别人都说他过得潇洒而自由,实则那只是表象,身处他这样的位置,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身上有多少枷锁。

因此,他只能先瞒着所有人,他不急,只求稳,他做事一向有耐心,也享受慢慢布局让猎物掉入网中的过程,然而这一回不同于他先前做的任何事,他要顾虑的东西更多。

他先前想的只是怎么玩弄人心,这回要想的却是怎么收拢人心。

一向心高气傲的萧楚睿,何尝有过为这种事殚精竭虑的时候?

魏子清有些怔然地看着面前的年轻男子,强迫自己把心硬起来,冷声道:“你也知道你与子宜的关系敏感!萧二郎,我实话实说,你想娶什么样的女子不行?

你是长公主府的二郎君,子宜虽是南平候府的二娘子,但她的情况,我相信你比我清楚,没有一个强大的娘家,子宜嫁入皇家意味着什么,你更不会不知道!

我也不多说什么,你若是真的为子宜好,便找官家取消这次赐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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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骨子里的猖狂

听到自家夫人的话,袁鸿杰有些坐不住了,低低咳嗽了两声。

当然他是绝对站在自家夫人这一边的,只是赐婚哪有说取消便取消的,官家不要面子的么?便是萧二郎是他亲外甥也无法这般任性妄为啊!

何况赐婚圣旨都昭告天下了,若这时候官家收回成命,世人又会如何看待子宜?

袁鸿杰虽然也替子宜担忧,但在赐婚圣旨下来那一瞬间,他便已经接受了这件事,所幸那萧二郎这一回看起来是认真的。

说实话,他的思维已经到了要如何敲打萧二郎好好对待子宜上面了,今天从官署回来见到等在自己家门前的萧二郎时,他有些惊讶,得知他竟然已经等了两个多时辰时,他也不由得感叹了。

对于这样一个一出身便凌驾于许多人之上的郎君来说,这份用心委实难得了。

魏子清仿佛没听到自家夫君另有所指的咳嗽声,只一眨不眨地看着笔直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眼中带着一股子不依不饶的味道。

萧楚睿静默半响,忽地,嘴角扬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墨玉般的眸子中,仿佛荡开层层涟漪,带着一股能灼烧人心的傲然,道:“袁夫人,子宜是我至今为止,唯一真心想娶的娘子。

若是以后子宜嫁入了萧家,在她所有身份之前,她首先是我萧楚睿的妻。”

这话他说得很淡,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一下子把魏子清心里的不确定和心慌压了下去。

这个年轻男子在向她表态,子宜便是没有强大的娘家又何妨?她是他的妻,他便不会让人把她欺负了去。

这话说到底是带了点猖狂和不可一世的,这男子外表看着清淡沉稳,却到底已是手握重兵的太子亲卫兵都指挥使,魏子清不懂朝堂上的事请,但这些天她都有格外留意萧家二郎君的消息,也从自家夫君那里得知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意味着什么。

了解了萧二郎是个什么人后,她便是再排斥他,心底深处其实已经承认了,别的女子可能轻易不会有勇气站在他身旁,但那天在树林里,子宜和他站在一起显得那般协调,两人互相配合把她救下,那时候她仿佛看到了这两人间流转着的奇妙默契。

这两人身上都藏着猖狂,只是萧楚睿的猖狂内敛而深沉,随着岁月的沉淀已然成熟,收放自如,子宜的猖狂自然而外放,仿佛乍然释放的天性,她虽然意识到这性子会为自己招来麻烦,时常有意识地压制,却到底显得刻意和生疏,常常让她看得胆战心惊,就怕她一不小心就为自己招来致命的危险。

她嘴角微微一抿,眼神复杂地看着萧楚睿,终是暗暗叹了口气,点头道:“萧二郎的诚心,我已是明白了。”

说着,她看了莫小蝶一眼,“子宜,我有些话要跟萧二郎说,你跟轩儿回避一下。”

莫小蝶一愣,虽然十分好奇大姐要跟萧楚睿说什么,却也只能把这好奇生生压下,和轩儿一起走到了后院里。

两人坐在石桌旁,魏承轩一脸恍惚,忽然一副深沉模样叹了口气,“那萧二郎真真狡猾,莫怪二姐被他哄了去!”

他觉得,这萧二郎跟他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莫小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一个人花费心思时间去哄的。”

魏承轩一愣,顿时心里危机感疯狂飙升,他觉得那混蛋男人不但把二姐哄了去,还严重威胁到了他在二姐心目中的地位。

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香终于来唤他们回去了,也不知道魏子清到底和萧楚睿说了什么,反正在那之后,魏子清虽然还是一副不甚热情的模样,却也没了先前对萧楚睿那股子厚重的排斥了,竟还主动挽留他一起用晚膳。

莫小蝶不禁看了萧楚睿一眼,却见他对她淡淡一笑,线条流畅的眼角微挑,竟带了些许春风得意的意味,还隐隐带了丝意味深长,端的是秀色可餐。

莫小蝶默默地觉得,看着某人笑她就能饱了。

不过,他这眼神却是让她更好奇了,魏子清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只是在家人眼皮子底下,她也不好直接问他,一顿饭下来,她都是眼帘微垂,很是安静乖巧,让魏承轩很是惊奇,频频偷看她。

这般气质内敛的女子才不是他家二姐!

二姐这番转变是因为萧二郎么?魏承轩心里一时酸溜溜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萧二郎对二姐的影响竟然比他还大……啊呸,怎么可能比他还大!

萧楚睿生于权贵之家,这些年又走南闯北,见识颇广,无论是朝堂之事还是江湖趣闻,他都能聊得起来。

袁鸿杰听得叹服不已,一个人的底蕴和修养是从他的一举一动和话里行间表现出来的,这萧二郎明明才二十岁出头,却已让他完全无法看透,他整个人就像他那双眼睛,深沉得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古井。

他如何看不出他在特意迎合他们,所有的话题和讨论都适可而止,不会显得敷衍,也绝不会给他们压力。

因为他们是子宜最看重的亲人,所以他愿意在他们面前放低姿态。

他看了默默吃饭的子宜一眼,心里频频感叹,不管他们将来会变成怎样,至少这一刻,他是真的确信萧二郎会是子宜的良配。

用完晚膳后,萧楚睿提出要送莫小蝶和魏承轩回侯府,魏子清也没有反对。

临走前,萧楚睿对袁鸿杰道:“听闻袁郎君已是完成了当朝史中滕王那部分的编写,官家对此很是重视,这两日应会亲自过目。”

袁鸿杰一震,他莫非是知道他这几日在为编写滕王传记的任务烦恼才这么说的?

滕王最近的处境实在不好过,上回僵尸案,张侍郎呈上去的近期与他有恩怨的人的名单中有滕王的名字,后来御史台最不怕死的刘御史竟在早朝上当众批判滕王叫人威胁他隐瞒和改写滕王的某些事迹,虽然他没有证据,但按照大夏朝的律法,御史是有风闻奏事的权力的,既就算这件事只是道听途说,他也有权力跟官家咬耳朵。

本来对于这种风闻奏事官家一般听听就算了,不会太重视,这一回官家却大发雷霆,直接在早朝上骂了滕王半个时辰,然后禁了他的足,最近凡是有眼力见的大臣都不会轻易在官家面前提起滕王。

发生了这种事,袁鸿杰原本以为滕王的传记应该要交给旁的人写了,他写无论如何都不合适。

然而让他纳闷的是,他的上官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写了,只是他最近也明显感觉到,翰林院中的一些人对他十分不友好,明里暗里地在挤兑他。

他其实早便完成初稿了,却迟迟没有交上去,也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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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争宠

此时听到萧楚睿这么说,袁鸿杰哪里不知道他在暗示,这件事官家已经插手了,很可能没有换下他也是官家的意思,但经过了上回的事后,他小心谨慎了不少,忍不住道:“那郭左相那边……”

萧楚睿眼眸微眯,只淡淡道:“编写当朝史是翰林院的事务,其他人没有干涉的权力。”

袁鸿杰立刻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但听到萧楚睿那般说,他心里踏实了不少,事到如今他哪里不知道,上回他主动介入僵尸案其中一个原因是子宜!他能那般顺利地洗清身上的冤屈,也是因为他在后头帮忙。

他真心实意地给他作了个揖,道:“谢萧二郎提点!”

这件事既然官家亲自关注了,那他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

萧楚睿立刻退后一步避开他的礼,笑道:“一家人不必多礼。”

袁鸿杰:“……”

好啊这小子,这会儿已经跟他们一家人起来了!这莫名的厚颜无耻感似乎跟他这光风霁月的外表不相符!

魏承轩更是毫不掩饰地看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不满。

谁跟他一家人了!

回去路上,莫小蝶和魏承轩坐在马车里,萧楚睿在外头骑着马慢慢跟着他们。

两人关系定下来后,他倒是规矩了不少,大夏朝便是民风开放,男女同处一室还是不妥当的,便是那对男女已是定下了亲事。

说实话,大夏朝有时候的风俗莫小蝶也不太懂,已经定亲的男女可以亲密得同骑一马,但就是不能共处一室,咳,反正就是确保两人没有干坏事的机会便是了。

莫小蝶是第一次见萧楚睿骑马,不由得掀起帘子张望,他骑着一头高大的白色骏马,姿态闲雅,见到她探出头来垂眸笑了,“怎么了?”

莫小蝶看着那头漂亮矫健的马,眼睛都亮了,语气深含羡慕,“我也想骑马。”

对于莫小蝶这种不爱被拘束的性子来说,自然是骑马更适合她。

只是有个很残酷的事实是,她不会。

萧楚睿哪里听不出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低低一笑道:“有空教你。”

莫小蝶顿时一喜,抬眸眼眸弯弯地看着他,“那我岂不是要叫你一声师父?”

萧楚睿被她的笑容迷了迷眼睛,心底一热,下意识便要伸手去碰触她脸颊边那个小酒窝。

忽地,马车里传来魏承轩带了些急切的声音,“二姐!二姐!”

莫小蝶立刻放下帘子转过身去,“怎么了?”

被晾在了外头的萧楚睿:“……”

接下来,但凡莫小蝶想掀帘子跟萧楚睿说话,魏承轩便定然要生出些什么事端,让她不得不把注意力收回来,一忽儿说哪家挂的灯笼很是别致,那形状他完全没见过,一忽儿说今晚天上的云很多,把月亮都遮起来了,一忽儿说他眼睛好像进了沙子,让莫小蝶帮他吹吹……

萧楚睿在外头听得眼角直跳。

呵,这臭小子,果然还是孩子,太幼稚了!

莫小蝶自然也察觉到了魏承轩的小心思,默默地看了自家小弟一眼,不知道要不要戳穿他这么拙劣的演技。

明明连魏子清都松了口接受萧楚睿了,莫小蝶也不知道自家小弟这顽强的敌意是哪里来的。

然而就在这时,侯府到了,莫小蝶也无法了,只能先回去再说。

魏承轩坐在靠近侯府大门的一边,他先下了马车,就在莫小蝶也要挪过去的时候,窗外忽地伸进来一只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把她往窗边一拉,随即一个清浅的吻落到她发顶上,男子微微弯腰,在她耳边低声含笑道:“这几日我有些忙,可能无法来看你,太后生辰宴那天,我到侯府接你过去。”

说完便放开了她,莫小蝶抬眸看了看一手撩着帘子对她温润而笑的郎君,在月光的洒照下,他这张脸显得更俊秀了,月光的清浅反而更衬托了他容颜的昳丽。

她心头突然就微微漾开一圈涟漪,刚想问他,方才魏子清到底跟他说了些什么,外头魏承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二姐?二姐你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

莫小蝶要出口的话就这样硬生生卡在了喉咙口,上不上下不下的。

最后也只能先下了马车,因为很显然,她再不下去,魏承轩就要上来找她了。

萧楚睿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了魏承轩一眼,魏承轩抿了抿唇,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他不由得失笑,自家这小舅子胆子还挺大。

无奈姜戎族上回上贡的点心已是没了,莫不是要去问问太子殿下或大哥,要如何讨好未来小舅子?

莫小蝶快半个月没见过萧楚睿,心里确实有些想他了,这一回匆匆见面,感觉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要分开,一时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人都没影了也没有回过神来。

魏承轩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不禁幽幽道:“二姐……”然而他一连唤了好几声二姐才听进去了,心里顿时更酸了,“二姐,若我跟萧二郎一起掉进了河里,你救谁!”

莫小蝶:“……”这小子吃哪门子飞醋?不过她还是很实诚地回答了他,“救你!”

魏承轩立刻兴奋了,然而下一息,莫小蝶便道:“因为萧二郎不会让自己被淹死。”

扎心了……

魏承轩一进侯府便快步往自己房间走去,把莫小蝶远远甩在了身后,他生气了,他生起气来很可怕,他决定通宵读书!他不能让二姐的目光被那混蛋男人全部抢去!

莫小蝶看着魏承轩的身影,好笑地扬了杨嘴角,怎么先前没发现轩儿还有这么幼稚的一面?

她也不在意,慢慢地往闲趣苑走,她今晚虽然没和萧楚睿说几句话,但他最后那句话倒是解了她一个惑——他让她去参加太后的生辰宴。

这一回,她的身份除了是南平候府的二娘子,还是萧楚睿的未婚妻。

……

接下来南平候府的人基本都在为太后的生辰宴忙碌,她也乖乖待在了侯府里没有乱跑,因为她如今的身份,郭氏也不能再冷落她,最近还破天荒地给她添了不少新衣服和首饰。

不过辛夷瞧见了那些送过来的首饰,立刻满脸不屑和气愤,“这分明是先前林家给娘子添妆里面的东西!欺负我们认不出来呢!”

莫小蝶嘴角微抽,也是对郭氏的奇葩操作服气了,拨弄了一下首饰盒里精美的首饰,她笑容凉薄道:“如今的南平候府也就剩个皮囊了。”

上回给林家赔钱元气大伤,又没有什么额外收入,还养了一堆只出不进的废人,莫小蝶觉得,南平候狠下心投靠郭家,也跟侯府这快要喝西北风的境况有关。

而青龙派去监视南平候的暗卫回报说,最近南平候频繁跟郭家的人接触,他先前虽然也开始跟郭家人接触了,但次数远没有这几天多。

她心里顿时沉了几分,直觉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了。

很快就到了太后生辰宴的前一晚。

正是夜半时分,熟睡中的莫小蝶忽地被外头兵器相碰的声音吵醒,她猛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讶然警惕地看向门外,浑身上下已是进入了备战状态。

有人,外头打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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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围场惊魂

不时有黑影在门上一闪而过,耳边的兵器相接之声虽然微弱,但在这沉静的夜色中不容忽视,莫小蝶凝神听了一会儿,掀被下了床。

她能确定有人在外头,虽然她这个房间至今没有失守,但她有强烈的预感,那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她刚把鞋子穿上,房间门就忽地被打开,一个人影快速走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莫小蝶还没说什么,那人就快速反身关上了门,到她面前跪下,声音微沉道:“魏娘子莫担心,今天来的人比较多,一时无法快速解决,但情况尚在可控范围内。”

是青龙,方才他背对着月光,莫小蝶一时认不出来,听到他的话,她微微一愣,眉头锁得更紧,“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

“是,自从官家赐婚圣旨下来后,这已是来的第三波人,但主子早有预料,已是加强了魏娘子身边的守卫,魏娘子不必忧心!”

从赐婚到现在不过五天,竟然已经有三波人找过来了!莫小蝶暗暗心惊,却也觉察出了一丝怪异。

这些人冲着她来的目的很可能是萧楚睿,然而她到底是南平候府嫡女,还在官家那里挂了名号,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只怕又要闹得襄阳城沸沸扬扬,便是因为萧楚睿的关系她招惹了不少关注,他们也不会轻易对她出手,除非他们不想在大夏朝混下去了。

这时候他们有那么大的动作,只能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莫小蝶抿了抿半夜醒来有些干燥的唇,直接问:“可是萧楚睿那边有什么事发生了?”

青龙一愣,道:“属下也不清楚,只是主子交代了,这几天可能会有些不太平,让属下保护好魏娘子。”

莫小蝶静了静,点头道:“行罢,如无必要我不会出这个房门,你放心。”

青龙道了声“是”,便起身,快速出去又投入了战局中。

莫小蝶却睡不觉了,站起来到小厅里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喝,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萧楚睿才那般交代青龙,会是什么事?

她在脑海里搜寻着这些天得到的情报,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最近朝堂上除了滕王的事,其余的都呈一片太平之像,滕王如今已是彻底失了官家的信任,便连郭左相也不再在官家面前提他了,滕王上个月末便被官家勒令在自己府中关禁闭,放出来的时间遥遥无期。

莫不是跟滕王有关?便是软萌无害的小奶狗被逼上绝境也会反咬人一口,何况是一个本便穷凶极恶的人。

可是,便是滕王要有什么动作,他派人对她下手是什么意思?莫非萧楚睿和他短兵相接了?

莫小蝶苦想无果,听外头的打斗声音消停了,才回到了床上继续睡了。

第二天侯府的人都起了个大早,因为这回太后的寿辰连着秋季狩猎一起办,很是隆重,所有受邀的宾客都要去到襄阳城外的皇家围场中。

而襄阳城中凡是三品以及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邀请了,加上一起去的家眷,赴宴人数要上百!若是去晚了,只怕要被人潮挤在路上。

莫小蝶换好了衣服,刚要出去和候府其他同去的人汇合,青龙突然便出现在她面前,有些不安地道:“魏娘子,主子说有些事,今天无法过来接您去围场了。”

莫小蝶一愣,看了看小心翼翼地瞅着她生怕她生气的青龙,好笑地扬扬嘴角,“自然是正事要紧,我跟着侯府的人过去不会有事的。”

只是,萧楚睿一向守信,这回他答应了她却没有过来,只能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被耽搁了。

莫小蝶回想起昨晚潜进侯府的人,眸中流转过一抹深沉暗色,只是很快,魏承轩就来找她一起出去了,她也只能先把这件事搁在一边。

这回侯府一同去赴宴的人有南平候、郭氏、郭氏的一双儿女、她和魏承轩,还有二房的魏承临和魏子艾,一共出动了三辆马车才把人都装起来了。

南平候骑着马在外头,郭氏带着一双儿女坐在第一辆马车中,莫小蝶和魏承轩还有二房的两兄妹坐在第二辆马车中,最后一辆马车坐着的是跟着去伺候的仆婢,还装了半车他们日常要用的东西。

毕竟每年的秋季狩猎都至少举办三天,这回加上太后寿辰,他们要在围场里待四天。

魏子艾听说自己要跟莫小蝶两姐弟一辆马车,立刻一脸不满,悄悄拉着魏子瑜的手撒娇:“四姐,我想路上跟你聊天嘛,我能不能跟你坐一辆马车?”

每辆马车都至少能容纳四个人,她完全是可以坐进郭氏他们那辆马车中的!

难得参加这样的盛事,她才不要看着那两兄妹倒胃口!

魏子瑜今天穿着一身浅蓝色水纹长褙子,容颜冷艳,仿若冬天时的一汪湖水,她淡淡地看了魏子艾一眼,道:“那是母亲定下的位置,母亲这样做自有她的考量。”

说话时,她的眼神在不远处那抹藕色身影上一扫而过,自从魏子宜跟萧二郎定亲后,她心里对她的恼怒敌意便一下子烟消云散,再看向她时,心中只余淡淡的嘲讽。

她的一生算是完了,便是她得了官家的青睐又如何!女子争取好名声为的不就是嫁入一个好人家?如果说当初官家赐她大夏奇女子名号时,她不甘得一颗心都麻了,现在她只觉得通体畅快,甚至暗暗耻笑自己先前竟如此受她影响!

从小千娇百宠的生活造就了她高傲的性子,她不讨厌那三姐弟,从没放进眼中罢了!

所以在魏子宜突然变了个人一般,多次把她压制住的时候,她才一下子乱了节奏,后来她做的事情越来越让她感到讶异,她心里不屑,却又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威胁。

她无法接受自己被这样一个女人超越,别的人便罢了,为什么是她?这样一个以前见到她时,永远不敢把头抬起来的女子?

只是如今尘埃落定了,嫁给那样一个薄情风流的郎君,以后,她势必再也没有超越她的本事。

魏子艾跺了跺脚,还想说什么,站在魏子瑜身旁的魏承烨突然哼了一声,一把推开魏子艾,“你别害我阿姐!我阿姐就该离那女人远远的,不能被那女人玷污了去!

而且我阿姐长得那么美,若是一不小心被那萧二郎看见了,发现我阿姐比那女人好上百倍,非要把我阿姐娶回去怎么办!外头的人可是说,那萧二郎风流成性,只要是长得美的女人他都喜欢呢!”

“烨儿!”

郭氏见他越说越离谱,沉下脸呵斥了他一声,魏子瑜也脸色不好,她讨厌那等寻花问柳的男人!

魏承烨竟然把她和那萧二郎放在一起,她只是听着都觉得恶心!

魏子艾却是被魏承烨的话吓得眼圈都红了,她不要被人以为她和那女人是一路的,也不要被那萧二郎看上!

可是瞧这情况,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换到跟四姐一辆车了。

一路上,她都因为这件事生着闷气,魏承临怎么哄她都不说话,看向莫小蝶的眼神,更是充满了恨意。

她为什么非要跟他们一起去,若是没有她,这趟行程堪称完美!

莫小蝶没理她,一上了马车便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补上昨天的觉。

马车一路往皇家围场而去,路上的车也渐渐多起来了,到了围场外面时,更是排起了长龙,莫小蝶也坐直身子,掀开帘子看外头的盛况。

来到这里后,她还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盛事!心里还是有些兴奋的。

忽地,远处的树丛里,有一个庞然大物一下子跃了出来,那明黄色的身影在绿树的衬托下格外醒目,那物四肢刚落地,竟一刻不停地快速朝他们这边奔来!

她的心一咯噔,这是……

已是陆续有尖叫声喊出了她脑中那个答案——

“啊啊啊!老虎!有老虎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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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千钧一发之时

他们此时大概在队伍的中间部分,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坡,只有一条平整的路通往皇家围场,所幸来赴宴的都是身居高位的官员,大家都秩序井然,便是队伍前进缓慢也没有人抱怨,只是有一些人坐不住,下了马车在一旁走动。

便是围场里会有猛兽,但它们一般不会主动靠近人多的地方,而且他们这里是树林的外围,不是大型猛兽会活动的区域,按理说,这里是很安全的。

因此当这只大虫突然出现时,大家都懵了,等反应过来,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许多人争先恐后地下了马车拼命往外跑,原本这里不是重点区域,只有几个官兵偶尔巡逻一下,现在看到这乍然乱套的场面,和离这边越来越近的大虫,那几个官兵一时手足无措,竟就这样呆在了原地!

魏子艾在看到那大虫时也吓得尖叫连连,一把扑进魏承临怀里,说什么也不放,魏承临被她抱得快要窒息,眼见着那大虫是朝着他们这个方向跑来的,吓得脸都白了,抖着声音道:“子艾!子艾!我们要逃,我们不能待在这里!”

说着不由分说地抱起魏子艾便下了马车,还回头焦急地朝莫小蝶姐弟道:“你们也快跑!”

莫小蝶自然知道留在这里太危险,现在这里明显没有能制服那只大虫的人,躲在马车里,万一那大虫闯了进来,就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外头也危险,这里两边都是山坡,完全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跑到了外面只能成为活靶子,不是被人踩死便是被老虎咬死!

只是她也奇怪,这里如今这样乱成一团,那大虫不但丝毫没有受惊,跑过来的速度还越发的快,一路发出让人心抖的吼叫声,她心中一下子便得出了结论——这只大虫可能受了什么刺激,正处于疯癫状态。

这样就更危险了!

魏承轩紧张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声音都颤抖了,“二姐,二姐,怎么办?!”

莫小蝶咬了咬牙,立刻得出了结论,“跑!”

他们的车夫也早就跑了,没有车夫制住马匹,万一马匹被大虫惊到四处乱跑,他们的处境也一样危险!

两姐弟立刻跳下马车,就在这时,那大虫已是跑到了人群中,一声仿佛能让天地都为之震颤的吼叫声在他们耳边炸开,同时,她耳边隐约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口哨声。

那原本在四处乱窜的大虫忽地顿了顿,竟猛地一转头,猩红的虎目直直地注视着他们的方向,忽然猛地一跃!

莫小蝶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她的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她没有多想,一把推开魏承轩,大吼一声,“跑!”

几乎和她这一声同时响起的,是一个熟悉的女声——

“啊——阿爹!阿娘!救我!”

那惊恐到极致的嗓子到后头几乎走调得让人认不出来,莫小蝶有些呆愣地看着她眼前那一幕,心急速跳动着,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见那大虫扑倒了方才刚好走在了她前方的魏子瑜,此时一只硕大的爪子牢牢按压着魏子瑜纤薄的身子,大张着血盆大口,尖利的獠牙仿佛下一瞬就要把女子的身子刺穿。

一旁的郭氏吓得身子不停发抖,在魏子瑜声音响起那一刻,她尖叫一声,白眼一翻,竟就这样晕了过去。

魏子瑜身旁的人都尖叫着跑远了,一下子只剩下她和晕倒的郭氏,竟连南平候也不知去向!

莫小蝶猛地一咬牙,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弯腰捡起一块两个男子拳头大小的石头,猛地朝那猛虎抛了过去,精准地砸中了它的左眼,猛虎吃痛,凄厉地嚎叫一声,一下子放开了禁锢魏子瑜的爪子。

莫小蝶便趁机跑过去,一把拉起魏子瑜,然而魏子瑜吓得脚软,竟好几次都站不起来,眼见着那大虫在一旁狂乱地扭动着身子,不停发出嘶吼声,魏子瑜越发慌乱了,哭叫着无助地道:“怎么办!我站不起来!我站不起来!怎么办!”

莫小蝶心知再这样下去,等这大虫缓过来,她们两个都得死!她猛地要挣脱自己的手,魏子瑜立刻骇得死死抓住她,大哭大叫,“不!不!你不能抛下我!你不要抛下我!”

“滚开!”莫小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一用力便甩开了她的手,竟直直地朝那猛虎冲了过去。

魏子瑜不敢置信地瞪圆双眼,却见她径直从那猛虎面前跑了过去,那猛虎这时候也终于缓过来了,只听它愤怒地嘶吼一声,便撒开四肢朝那抹纤细的身影追了过去!

莫小蝶方才已是跟它拉开了一段距离,然而便是她每天都有做速度训练,长时间下来又怎么可能跑得过一头成年老虎!

她的目的也不是一味逃跑,她强迫自己不往后看,眼睛只盯着山坡上一棵大树。

出了这样一件大事,定然很快便会有官兵过来处理,她只要能拖到有人来了便行!

她头一次恨自己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便是她手上有一把小刀,也不用如现在这般狼狈!

便是她没有往后看,也能感觉到那大虫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和嘶吼声,她甚至仿佛感觉到了它喷出来的灼热鼻息。

底下看着的人都看懵了,那女子看着娇娇小小的,跑起来却彷如比兔子还快,身姿灵巧地不停往前冲,身后一只硕大的猛虎睁着猩红虎目不停追赶着,两人间的距离越缩越短,越缩越短……

魏承轩眼睛都红了,忍不住大吼一声,“二姐!”

就在那只爪子快要抓到她裙摆之时,女子已是跑到了一棵大树下,却见她一下子抱住了树干,竟三两下便爬了上去!那大虫不甘愤怒地不停拍着那棵大树,厉声嘶吼。

那棵大树剧烈摇晃着,上头的女子也东倒西歪的,那纤细的身影仿若风筝,随时都要飞了去。

所有人都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再这样下去,不是这棵树要倒了,便是那女子要被甩下来啊!

却突然,远处一支箭飞速破空而来,一下子扎穿了那大虫的脑袋,嘶吼声戛然而止,硕大的身子轰隆一声倒地,成了地上软软的一滩。

莫小蝶怔了半响,才终于回过神来,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是汗湿了。

她胆子再大,也是第一次直面猛虎,这可比那些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难对付多了。

毕竟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但畜生一旦杀红了眼,你只能选择和它肉搏,或者逃跑。

她缓缓地吐了口气,转头看向方才箭射来的方向,只见一个白衣俊逸的男子正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持弓,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紧张肃然,仿佛每一块肌肉都绷了起来,快速朝她而来。

他身后,还跟着一小队官兵。

莫小蝶微微一愣,却是没想到,赶过来的人会是萧楚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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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这是我未婚妻

莫小蝶从树上下来,刚落地,还没拍掉手上的碎屑,萧楚睿便来到了她面前。

他沉着一张俊脸朝她伸出手,那表情比当初吴立当着他的面轻薄她还恐怖,莫小蝶那句“我自己走回去便好了”的话就这样吞回了肚子里,瞅了他一眼,乖乖伸出手由着他把她拉上了马。

感觉人真真切切地落入怀中了,萧楚睿的一颗心才彻底放了下去,回想起方才,那锋利的虎爪仿佛随时要抓上她纤薄的身子,心里就后怕不已,忍不住紧了紧拢着她的双臂,若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都想亲亲她,抱抱她,却不知道是安抚她还是安抚自己。

跟着萧楚睿而来的一众士兵都看傻了眼,他们还以为这个新上任的都指挥使是个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角色,却没想到他还有这般小心翼翼护着一个人的时候。

这女子到底是谁?方才他们远远看着一人一虎在空旷的山坡上奔跑,简直触目惊心凶险万分,那是真真正正的生死博弈,那一瞬间,他们仿佛看到了那女子娇小的身子中爆发出强大的生命力,这比任何其他东西都让他们这群刀口舔血的大男人动容。

莫小蝶感觉到了萧楚睿的后怕情绪,仰头笑眯眯地道:“我没事。”

说着,悄摸摸地把方才爬树时弄脏的手掌在他的白色袍服上一抹,毫不客气。

萧楚睿一愣,忍不住被她气笑了,不过心里的戾气却是随着她这个亲昵的小动作消散了不少。

“哟,看来这里的险情已是被萧指挥使破解了!方才我负责的区域出了点小问题,还怕赶不及会酿成大祸呢!”

远处,一个身穿铠甲的年轻男子骑着马带领着一小队士兵走了过来,男子肤色白皙,身材高大,样貌只能说中等,一双吊高的狐狸眼让他整个人显出了一丝狡猾刻薄,只是在他过大的鼻子映衬下,那眼睛远看就仿佛眯成了一条线。

他仿佛没看到萧楚睿冷冽的眼神,看了看他怀里的莫小蝶,眉一挑道:“萧指挥使果真艳福不浅,打死了一头大虫,却换回来一个娇美小娘子!早知如此,我便是把我的马抽趴下,也赶过来了!”

萧楚睿眼中掠过一抹冷意,嘴角却一勾,“很可惜,便是薛将军当真有能耐赶过来,这艳福也不是你的。

这是南平候府二娘子,萧某的未婚妻。”

莫小蝶避开那男人让她反感的视线,敏锐地听出了萧楚睿话中的挑衅。

按理来说这么盛大的一个活动,守卫之事至关重要,何况官家也在这里,说如今襄阳城半数的兵力都集中在这里了也不为过。

然而方才这里乱成一团,增援的官兵却迟迟没有出现,难不成是有人特意不让他们出现?

她又想起了方才听到的那一声口哨声,眸子一沉,这不是意外!

那被称为薛将军的男子立刻意味深长地看了莫小蝶一眼,“原来这便是萧指挥使那传说中的未婚妻,今日一见当真三生有幸,难怪连萧指挥使这般人物也忍不住把她如珠似宝地护着。”

“你知道便是,若今天这大虫当真伤了我未婚妻,它便不只是一箭穿脑的下场了。”

萧楚睿淡淡道,说完便一勒缰绳,没再看那薛将军,带着莫小蝶慢慢往他们的马车而去。

看着萧楚睿走远的身影,薛青山慢慢收了脸上的笑容,眼眸暗沉。

他身旁的副将走上前来,小声道:“将军,这件事可要告知滕王?”

“自然要!还有,你派人跟那祖宗说一声,让她不要再乱来!”

薛青山咬牙狠狠地挤出这一句话,瞧方才那萧二郎的眼神,若是那魏二娘当真出了什么事,只怕连他也难逃一劫。

在这节骨眼上,萧二郎是可以随便惹怒的吗?!

不过,他却是没想到,这样那魏二娘还死不成,瞧她方才那镇定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差点命丧虎口之人,这女子不简单,难怪她先前给萧二郎戴了那么一顶绿帽子,萧二郎还那般宝贝她!

萧楚睿就这样一直把莫小蝶送到了他们马车边上,此时危机解除,跑得七零八落的人也回来了,看到这一场景,无不是又惊讶又好奇,好些个女子看清了萧楚睿的样貌,都忍不住低呼一声,眼睛忍不住一直往他身上瞟。

一些娘子经由家里人知道了那男子的身份,无不是不敢置信心情复杂,这竟然就是传说中风流无双的萧二郎!看他那模样和气度,着实不像啊!不过这样一个男子便是风流,也让人觉得是可以原谅的。

南平候府众人也是怔然了半响,直到萧楚睿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才猛然回过神来。

萧楚睿却看也没看他们,下了马,伸手把莫小蝶扶了下来。

魏承轩立刻迎了上去,着急道:“二姐,你没事吧?”

莫小蝶朝他安抚地笑笑,“没事。”

魏承临也犹豫着走上前,朝萧楚睿行了个礼道:“萧……二郎,多亏你救下了二妹,我感激不尽。”

他没见过萧楚睿,但刚巧紧跟着他们的那辆马车是礼部侍郎家的,他们家的人在小声议论萧楚睿,他才知道了,顿时无比惊讶。

这不是中秋节那晚遇到的郎君么?

萧楚睿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道:“不必谢,子宜是我未婚妻,我救她是应当的。”

魏承临脸上顿时浮起几许尴尬,这萧二郎明显不愿意跟他多说。

魏子艾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她自然也认出了萧楚睿便是中秋节那晚那个一个眼神便让她心生寒意的郎君!

她还以为那种四处寻花问柳的郎君定然长得又胖又丑,如此这般倒是便宜了魏子宜!

然而长得再好看又如何,嫁人最重要的是那人的人品,还有他对待自己夫人的态度,长成这般还更容易招蜂引蝶呢!

这时候,方才一直消失的南平候倒是出现了,主动上前来跟萧楚睿攀谈,无非是说些感谢他救了小女的话,虽然说不上语气谄媚,那态度却绝对是客客气气的。

魏承轩看着,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道:“也不见父亲这般客气地跟大姐夫说话。”

莫小蝶好笑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其实什么都懂,就是有些愤世嫉俗。

说完,他看向莫小蝶,“二姐,你方才跑了那么久定然累了罢,你快上马车歇歇,我瞧着前面的队伍已经开始继续往前走了,我们这里应该也很快可以移动了。”

那薛将军和萧楚睿带来的人在维持秩序,因为这场意外乱了的队伍很快再次成型。

莫小蝶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因为她方才和大虫博弈还有萧楚睿的事,她俨然成了人群的中心,从她方才坐在萧楚睿马上回到这里开始,便感觉到了无数视线投在她身上。

她揉了揉额角,看来她又一次出名了,也不知道这是好还是不好。

她刚到马车上坐好,便听到马车的外壁被轻轻扣了扣,她刚好坐在窗户边,顺势掀起帘子,却见竟是萧楚睿站在外头,微微弯腰,眼眸含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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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高调秀恩爱

莫小蝶有些意外,“你不急着走?”

她还以为跟南平候说完话后,他就要离开了。

萧楚睿看着她,嘴角带笑道:“今天抱歉,说好了要来接你去围场,因为有事情食言了。我的事情已是做得差不多,接下来我会在外头,一直把你送到围场里面去,你不用担心再有方才的意外发生。”

莫小蝶一愣,这人真是,自从赐婚圣旨下来后,他是怎么高调怎么来,仿佛要把先前在见不得人的那段日子里所受的憋屈都还回去。

她是无所谓,就是觉得他这样做挺耽误时间的,他在外头陪着他们排队,她也没办法跟他说话,要是怕再有意外发生,他留几个人下来便是了。

不过,莫小蝶是务实派,却也不是不解风情,听他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甜的,扬唇一笑道:“不耽误你的事情便好。”

萧楚睿微微一扬眉,似乎对她在人前做出的这副端庄贤淑模样感觉新奇,顿了顿,他递了一个装饰精美的食盒过来。

食盒只有巴掌大小,一看便是为了便于携带制作的,“方才我在与长辈说话时吃到了一些不错的小点心,特意给你们带了一些来。”

莫小蝶有些意外地接了过来,刚好这时候他们的马车可以动了,萧楚睿便放下了帘子,轻巧地跃上马背,当真慢慢地跟着他们一路往前走,让在场的人都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萧二郎传说中的风流不羁呢?对自家夫人的淡漠无情呢?!如今这做派分明显示出他十分看重自己的未婚妻啊!不是真正上了心,不会抛下一切事务在外头护着她入围场,生生让一匹可以日行千里的良驹走成了乌龟漫步!

莫小蝶却是还没意识到某人这行为相当于红果果的秀恩爱,她打开了萧楚睿给她的食盒,更为意外了,只见里面放了八小块精美的点心,只是一看便知道都是甜的,他分明知道她不爱吃甜食!

她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被这些小点心吸引了目光正一脸好奇渴望的魏承轩,感情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直接把食盒给了魏承轩,道:“你吃罢,我不饿。”

还客套地招呼了一下魏子艾和魏承临,“你们也来尝尝罢,我今早吃多了,肚子还撑着呢。”

魏子艾方才目睹了那郎君如此温柔体贴地跟莫小蝶说话,心里一时仿佛憋了口气,像吃了一颗梅子,酸得不行,为什么一切跟她想的都不一样?难道外头传的萧二郎的那些事都是假的吗?!

此时听莫小蝶这样说,她轻哼一声,小声嘀咕道:“神气什么!”

魏承临顿时无奈地瞪了魏子艾一眼,看着莫小蝶叹气道:“二妹,子艾还小,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萧二郎那般看重你,大哥心里很欣慰。”

莫小蝶一愣,不禁暗暗地打量了魏承临一眼,只见他斯斯文文的笑着,仿佛当真在为她感到高兴。

其实她不怎么相信,二房竟然出了个出淤泥而不染的人,然而从她第一次见到这大哥以来,他就真的仿佛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大哥,虽然很多时候显得悠游寡断、魄力不足,但若他这份关心是真实的,也足够难得了!

因为进围场要进行严密的检查和登记,还要安排人安置来宾,因此队伍前进得很慢。

一直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轮到他们了,检查登记过后,一个年轻内侍便匆匆走了上来,眉开眼笑地引导他们往营地走去。

营地里已是扎起了大大小小的白色营帐,围着中间一个空旷的场地,那场地里已是搭起了台子,显然是用来设宴的。

不同来宾住在哪里、住什么营帐都有讲究,南平候虽然不受重用,但官家念着他的救命之恩,向来不会在这种仪式上委屈他,一般的官员还真没有能力带这么一大家子来赴宴!

分给他们的是三顶较大的营帐,魏子艾到底是个小女娃,第一次住这种营帐只觉得新奇无比,心中的憋闷和酸楚暂时被压下去了,连她要和莫小蝶住一个营帐也不在乎了,欢呼一声便跑了进去东张西望起来。

莫小蝶也要进去的时候,萧楚睿忽然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低笑道:“我的营帐在围场的西南边,青龙知道具体的位置,你有什么事情随时让青龙来找我。”

莫小蝶听他提起青龙,眸子里顿时流转过一丝厉色,萧楚睿知道她在想什么,压低声音道:“方才,青龙和我派过去的其他暗卫被缠住了。”

所以,在她和猛虎博弈时,他们才抽不开身来。

莫小蝶眉角微跳,虽然她早就猜到了这次意外很可能是针对她而来,但如今得到证实,她还是有些困惑和不安。

背后那人指使猛虎对付她,明显是想她死,若那人是滕王,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杀死她对他有什么好处?

萧楚睿看到她微微敛起的眉心,手指微动,想帮她抚平,但想到他们如今虽然定亲了,却到底还不是夫妻,只能把心里的欲望按下,低声道:“围场人多,你万事都要小心一些,不要乱跑。

这里守卫严密,暗卫很容易被发现,你身边只留了青龙,若是出了事,只怕身边没有足够的人手护你安全。”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跳,抬头看着他,“会出事吗?”

萧楚睿薄唇微抿,墨黑的眸子中流转着深沉的暗色,他静默了一会儿,哑声道:“不确定,不过有我在,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

听到他的话,莫小蝶哪里不知道,这围场里确实暗藏危机,只不过这危机会不会爆发、什么时候爆发都是无法预料的。

她沉思了一会儿,却发现萧楚睿一直握着她的手腕,也不说话,只垂眸定定地看着她,她有些怔然,却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小心,不乱跑。”

她是需要强调叮嘱的三岁小娃吗?

萧楚睿这才满意地嘴角一勾,忽地,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微微弯腰在她耳边叹声道:“若是能早点把你娶回去,我便不用这般挂念了。”

而不是像如今这般,见她要找各种借口,想对她做什么亲密的事也无法,实在是很有些憋屈。

莫小蝶好笑地对他扬了扬眉,好在萧楚睿也不是十分粘人的人,又跟她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她目睹萧楚睿离开,正想走进营帐里,却忽地听到旁边传来两个鬼鬼祟祟的声音。

“是她吗?她就是那个和猛虎搏斗的娘子吗?看她不像那么厉害的人啊!”

“韩语嫣!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压死我了!”

“哎呀,柔福,人家最近在减重,人家才不重,你现在脾气这么差,难道不是因为你的楚睿哥哥被那魏二娘抢了吗?”

“韩、雨、嫣!”

随即是一阵微弱的窸窸窣窣声,不远处的一丛灌木摇晃得厉害,忽地,一团粉色和一团黄色尖叫着从里面扑了出来。

莫小蝶看着面前两个狼狈地叠在一起的小娘子,眼睛眨了眨,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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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莫小蝶与徐皇后

地上那粉色的一团先站了起来,见莫小蝶直直地看着她,似乎羞愤难当,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再看,再看信不信本公主拿鞭子抽你!”

那黄色的一团也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语调轻柔地道:“哎呀,柔福,魏二娘可是连老虎都打过的呢,你确定你那……能打得过她?”

那语义含混之处,让人实在浮想联翩,被称为柔福的小娘子顿时跳脚了,“我怎么可能打不过她!我的武功可是楚睿哥哥亲自指导的!”

“不是只指导了一回么?那一回萧二郎只跟你说了句,小娘子练武要注意休息吧?”

“韩语嫣!”

她一回不拆她台就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然而那被称为韩语嫣的女子直接无视了她,走向前,娉娉婷婷地朝莫小蝶笑道:“你便是魏二娘吧?我姓韩,闺名语嫣,在族中行七,很高兴见到你。”

面前的女子看起来十四五岁,身材高挑,只是一张脸又小又尖,小小的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格外玲珑娇俏,莫小蝶一看便知道这女子对她没有敌意,忍不住也笑道:“韩七娘,可是韩太傅家中的娘子?”

韩语嫣似乎很是高兴,“你知道我祖父?那你知道我阿姐不?”

莫小蝶一愣,一时不明白为什么她要知道她阿姐,韩语嫣已是笑吟吟地道:“我阿姐是镇国公世子夫人啊,你肯定认识!”

萧楚睿他哥哥的妻,曾经在长公主府住过半年的魏子宜怎么可能不认识?若不是面前的女子笑得真诚,她都要以为她在套她话了,莫小蝶轻轻一笑,很是自然地道:“自然是认识的,方才一时没反应过来。”

被完全无视的柔福看着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英气的眉一扬,竟是无比恼怒道:“韩语嫣,你这么快就被这女人蛊惑了么!

魏子宜,你果然不简单,便是所有人都被你蛊惑了,也不会包括我!”

她说话的同时,莫小蝶眼角察觉有一黑影灵蛇般向她袭来,心微微一跳,一个闪身,敏锐地躲过了直直朝她而来的一鞭子,鞭子打在她旁边的草地上,瞬间扬起一片草屑和灰尘。

旁边似乎响起魏子艾和魏子瑜的尖叫声,她却无暇顾及了,因为下一鞭已是毫不停顿地朝她挥来,她一个俯身,柔软灵巧的腰肢一个旋转,又完美地躲过了。

原本吓了一跳想喊停柔福的韩语嫣愣在了原地,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便连气上头的柔福也顿了顿,不敢置信地瞪圆一双圆眼,可很快,她又一鞭又一鞭地朝莫小蝶挥去。

“我看你能躲到几时!楚睿哥哥定然是被你蒙骗了!你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妇人,以为父皇和楚睿哥哥替你撑腰,你做过的那些龌龊事就没人提起了吗?!你不过是第二个殷晴,没脸没皮,装得一副无辜样!”

莫小蝶虽然每次都身姿灵巧的躲过去了,但眼瞅着柔福不依不饶的,挥出来的鞭子一下比一下有力,一下比一下速度快,便知道她确实是练过的,有功夫底子,再这样只守不攻,她迟早要任人宰割!

她眼神一凛,瞅准柔福再一次朝她挥鞭子时,一个后仰避过,右手同时抬起,迅速地把鞭子拽在了自己手中,并狠狠用力一扯!

柔福一个反应不及,竟被往前拽了一大步,幸好韩语嫣及时把她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个狗吃屎。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满了人,一时都看愣了,好几个人更是抑制不住鼓起掌来,但一触到柔福黑成锅底的脸色,那动作便生生一顿,很是心虚地往人群里藏了藏。

那可是徐皇后唯一的公主,官家的掌上明珠,嘲笑她不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这魏二娘胆子也忒大了,竟连柔福公主都敢反抗!

只是魏二娘也实在让他们惊奇,听闻柔福公主自幼爱武,练就的一手鞭子能把军营里五大三粗的男人都打趴下,却是没想到被魏二娘轻易化解了!这魏二娘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啊!

一时间,有压抑的讨论声从围观人群里传来,有人甚至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当年徐皇后也是有着一身巾帼不让须眉的功夫,莫怪官家赐这魏二娘大夏奇女子的名号,这魏二娘和徐皇后都让人惊叹啊!”

莫小蝶自是知晓徐皇后当年也被赐予了大夏奇女子的名号,对于这样的讨论没怎么放在心上,然而那站在她面前一身粉衣的小丫头却一下子变了脸色,五官扭曲成一个可以说得上是狰狞的形状,突然狠狠地把她手里的鞭子抽了回来,猛地朝她一挥!

“这女人哪里有资格跟我母后相提并论!”

柔福发飙得太突然,且情绪激动下,她的速度和力道又爆发出了新的高度,莫小蝶情急之下只来得及举起双手挡在自己面前,随着一身清脆的鞭子声,她只觉得自己两只手的手腕一阵火辣刺痛,然而不待她有所动作,第二轮鞭子又电闪雷鸣般朝她袭来!

“够了!柔福,你给我停下!”

一声厉喝在喧闹的人群中炸开,柔福身子一颤,挥过去的第二鞭收了些许力度,但还是清脆地打在了莫小蝶的手臂上,那钻心的疼痛让莫小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额角渗出冷汗。

察觉到再没有鞭子朝她挥过来后,她才慢慢地放下手,却见一个身着华服的高贵妇人在一堆人的簇拥下快步走了过来。

妇人面容精致,五官冷硬,看起来不是好相与的性格,此时她一双肃然的眼睛定定地瞧着柔福,柔福仿佛怕极了这妇人,不敢再造次了,一双小手忐忑不安地搅在了一起。

莫小蝶因为这突然出现的妇人有些惊疑,竟一时忘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她是谁?竟然连徐皇后唯一的公主都对她如此忌惮。

“二姐!你没事吧!”魏承轩惊慌的声音突然响起,姗姗来迟的少年看到自家二姐破碎的衣袖,以及隐隐约约露出来的红痕,眼睛不由得微微颤抖,伸出去的手半天不敢摸上那刺目的伤痕。

莫小蝶笑着拉了拉袖子,道:“上点药便好了,你不用一副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痛自然是痛的,但受伤对以前的莫小蝶来说是家常便饭,她连子弹穿过皮肉的痛楚都承受过,如今不过是受了些皮肉伤,她除了觉得这伤来得荒谬,倒没觉得无法忍受。

这笑容落到少年眼中却变了味道,带了丝强颜欢笑的意味,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忍不住一转头,狠狠地瞪了柔福一眼。

柔福被这一看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小白脸瞪得火大,只是在妇人严厉的注视下,她也只能委屈地一动不动,只在心里把这笔账记下了。

那妇人见柔福一副乖乖低头认错的模样,似乎满意了些许,这才把眼光从她身上移开,看向了莫小蝶,“你是……魏二娘?柔福不懂事,把你伤了,你来我那儿,我让人给你上点药罢。”

她嗓音淡漠,看向她的眼神,却带了浓浓的探究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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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让人恼火的宽容

那眼神莫名让莫小蝶有些不自在,里面仿佛藏着许多东西,看着她时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若有所思,你却不知道,她在思什么,但你能清楚的知道,她看着你带了某种目的。

她莫非认识她?或者说,认识魏子宜?

莫小蝶还在暗暗思量这妇人的身份,一直袖手旁观的郭氏突然便急急地走了上来,给那妇人行了个礼道:“见过福王妃。方才定然是我们家二娘哪里怠慢了柔福公主,这点伤便当是惩罚罢,倒是不用劳烦福王妃特意过问了!”

福王妃?莫小蝶搜索了一下自己的情报库,没搜索出什么来,皇家的关系太庞大也太复杂,要完全认全,单靠分散的情报实在有难度。

福王妃眼角微挑,道:“不管这件事起因是什么,柔福也不应该动用鞭子。

她不但是我侄女,还是我外甥女,我曾答应皇后娘娘管教好柔福,发生了这种事,我自会给你们一个交代,魏二娘身上的伤,我也不会不管。”

外甥女?

莫小蝶眼眸微动。

莫非这福王妃,便是徐皇后的双胞妹妹?

据闻徐皇后有一个双胞妹妹,两姐妹感情甚笃,徐皇后死后,她差点把一双眼睛哭瞎,随后在光孝寺住了半年,心情才算缓了过来,只是自那以后,原本光彩照人的女子一下子变得寡言少语,仿佛姐姐的离去,把她身上的一部分生气也一并带走了。

原来,徐皇后的妹妹便是福王妃。

郭氏还想说什么,福王妃身旁的一个妇人便柔声开口,“福王妃,不知妾可否同去?魏二娘如今与楚睿定了亲,于情于理,妾也该跟着一起去看看魏二娘的情况。还有语嫣……”

她说着,眼含谴责地看了韩语嫣一眼,“你这般胡闹,小心我让你父亲在狩猎期间禁了你的足!”

韩语嫣暗暗地嘟了嘟嘴,很有些委屈的意味,这件事明明与她无关啊!

莫小蝶这才注意到了这个和福王妃一起过来的妇人,只见她长相柔美,嘴角边含着淡淡一抹笑意,眼睛小却线条柔美,和韩语嫣有七八分相似,此时正柔柔地看着她,带着几分关切。

莫小蝶立时有些紧张,闹了这么一场,很多她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快发生的事情一下子都堆到了眼前,例如,和萧楚睿的家人碰面。

魏子宜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没见过萧楚睿这个大嫂的,她垂了垂眼帘,这种情况,多说多错,她只能尽量低调行事。

最后,她还是跟着福王妃到了她的营帐。

皇室中人的营帐都聚集在西南边,那里的守卫也最为严密,营帐的规格以及豪华程度也不可与其他臣子同日而语。

营帐里显然早已准备好的疗伤的事宜,莫小蝶刚进去,几个侍婢便立刻围上她,笑眯眯地把她拉到了一扇屏风后头,让她在一张雕刻繁复的榻上坐了,小心翼翼地掀开她已碎成一条条的衣袖。

那鲜红色的疤痕在莹润洁白的肌肤上简直触目惊心,几人看了,无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有些年纪的侍婢叹了口气,心疼道:“还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倒是可惜了这细瓷般的肌肤,作孽哦……”

忽地,她想起这伤疤是哪个小祖宗造成的,顿时警惕地闭上了嘴,小心翼翼地给莫小蝶上起药来。

冰冰凉凉的药膏往伤处一抹,平复了那火辣辣的痛楚,莫小蝶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她可以忍受这痛楚,不代表这伤口带给她的伤痛就能减低,魏子宜这身体太过娇弱,方才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这双手要废了。

外头,清晰地传来福王妃严厉呵斥柔福公主的声音,柔福却满心不甘,咬牙道:“小姨,那女人先前做了什么事你知道!父皇和楚睿哥哥便罢了,为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好像忘记了她之前那些龌龊事!她不过是运气好破了僵尸案,凭什么父皇要把母后的名号赐给那种女人……”

“放肆!你随随便便打人还有理了!”福王妃狠狠地一拍桌子,眼神凛然,“你是觉得你父皇无能还是楚睿无能?难道一个人是什么样子,他们还能不知道?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知道?!”

柔福身子缩了缩,却依然大着胆子反驳,“若是父皇那么厉害能把每个人都看清,他就不会那么宠殷晴那女人了!你们每个人都喜欢殷晴相信殷晴,现在还要多一个魏子宜吗?!”

“住口!”福王妃猛地扬高了声调,“把你的鞭子给我!”

柔福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惶恐,“不行!那是母后留给我的……”

“难道你母后把鞭子留给你,便是为了让你不分青红皂白打人吗?!冰兰,把公主的鞭子给我拿过来!”

“不要!不要!小姨,求求你了!你拿走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拿走母后留给我的鞭子!”

随即,外头传来一阵争执哭喊声,从那声音来看,柔福的鞭子还是被拿走了。

莫小蝶换上一身新的衣服走出去时,柔福正坐在椅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显然在哭,见到她出来,立刻给她投去一个怨恨的眼神。

莫小蝶有些无奈,只怕她跟这柔福公主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还结得有些莫名其妙。

韩氏见到她,立刻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莫小蝶犹豫了一下,走到了韩氏身旁,韩氏轻轻拉开了她的袖子,看到那疤痕,顿时眉头微颤,她光看着都觉得疼,难为这小丫头一声不吭的。

她叹气道:“楚睿知道了还不知道多心疼。”

她感叹完,才发现这话对还没过门的莫小蝶来说是有些无礼的,连忙转移话题微笑道:“女子身上可不能留疤,我那边有专门去疤的药膏,是世子军中的军医调配的,据说颇有神效,我遣人给你送过去,你等伤好一些了,便每天涂三遍,先看看情况罢。”

韩氏的笑容温温柔柔的,让人不由得想起春天的细雨,莫小蝶不禁嘴角微扬,“谢夫人。”

韩氏看着面前的女子,怔然了一瞬,忍不住感叹道:“子宜果真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虽说先前她们在一起住了差不多半年,但韩氏对这个弟媳的印象仅限于她每天给母亲问安时那微垂的眼帘,细弱的声线,以及仿佛永远带了丝不安慌乱的面容。

她曾尝试和这个弟媳好好相处,只可惜她连正视她都不敢,和她说话时,她总是拘谨守礼,两人之间的谈话总是两三句就结束,且她平时都躲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到后来,她也只能放弃了和她好好相处的念头。

却是没想到,不过是阔别了几个月,她就仿佛变了个人般,遇到这种事,她不但一点委屈也不漏,还一声疼都没叫过,坚强得实在不像一个女子。

当夫君跟她说楚睿想娶的女子是他的前夫人时,她是无法相信的,然而此时看着那女子大方明艳的眼神,她的心微微一动,突然觉得,楚睿会喜欢她是件太正常的事。

“倒是没想到魏二娘跟楚睿还有这般缘分,”一直看着韩氏和莫小蝶的福王妃突然开口,说话时,她看着的是莫小蝶的方向,“毕竟先前,瞧荣阳和太后的意思,怎么也想不到会是魏二娘跟楚睿再续前缘。”

韩氏脸色微微一变,她跟福王妃不熟,因此也不太懂她这样说的用意。

柔福暗暗撇了撇嘴,她就知道,小姨喜欢殷晴那女人,她跟她说了很多殷晴做下的阴私事,她说她相信她没有污蔑殷晴,但那不过是些小孩儿之间的争执。

小姨对那女人的宽容让柔福惊讶,小姨一向是个严厉的人,严以待人更严以律己,便是她犯了错,不管那个错误多小,她也定然会毫不手软地给她惩罚。

但面对殷晴做下的事,她说相信她,但她也轻易宽容了她,这是让柔福最无法理解的地方,所以她才会觉得,殷晴定然是用什么邪法迷惑了他们,才会让所有人都喜欢她,心疼她。

那魏二娘想跟殷晴争?呵,她怎么争得过那女人?

虽然,这两个女人她都不喜欢!

就在这时,一个侍婢走了进来,福了福身道:“王妃,萧二郎与昌荣郡主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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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她不是外人

韩氏闻言,不有些好笑,就知道楚睿这小子会沉不住气,不过他怎么这么巧跟那昌荣郡主赶一块儿去了?

她暗暗地看了莫小蝶一眼,方才福王妃才说过那样一句话,也不知道魏二娘见到他们两个一起走进来,会不会胡思乱想。

柔福有些幸灾乐祸地看了莫小蝶一眼,福王妃倒是气度沉稳,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来罢。”

很快,一对相貌出色的男女便在婢女的带领下朝他们走来。

男子依旧一出尘俊逸的白色交领窄袖袍服,金色滚边随着他的走动在空中轻盈拂动,平添一丝清贵之气。

女子姿态柔弱,梳着俏柔美的随云髻,一胭脂色折枝海棠纹襦裙,外披一件月白色披风,衬得她一张脸小巧精致,我见犹怜。

两人走在一起,竟仿似一对金童玉女,萧楚睿步子迈得大,殷晴某个时刻落后了他,不由得加快脚步,却不小心被地毯绊了一下,萧楚睿一愣,停住脚步扶了扶她,不待脸颊微红的殷晴说什么,便再次快步往前走,来到福王妃面前行礼道:“福王妃,大嫂。”

方才一路走过来,他的眼神一直都定在了莫小蝶上,自然看到了韩氏把女子的衣袖放下来时,那一闪而过的红痕。

那红痕仿佛一根针在他心上刺了刺,萧楚睿眉头微微一皱,想看看她脸上的神,却不想女子微微垂眸,规规矩矩地坐在韩氏边,对他的视线仿若未觉。

他眉头顿时皱得更紧,心中的那团火仿佛无处发泄,他自是知道她在人前不能显得太逾越,只是他自知道她受伤后,便只想确定她是否安康,确定人好好地坐在他面前了,又忍不住心疼,想靠近她给她安抚。

他暗暗地舒了口气,眼角余光瞥了柔福一眼,嗓音微冷道:“听闻柔福公主与魏二娘生了矛盾,柔福公主一气之下挥鞭袭人,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柔福公主如此沉不住气?”

柔福感觉到萧楚睿眼神中的凉薄,心微微一颤,却死鸭子嘴硬道:“是她先不知好歹,她算什么,怎敢接受与我母后一样的名号?!”

“哦?”萧楚睿却嘴角微掀,淡淡道:“我还以为这名号是官家下赐给魏二娘的,莫非原来是魏二娘管官家讨的吗?”

柔福小嘴张了张,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楚睿哥哥这是在给魏二娘讨公道不成?他如此护着一个人的模样,她从没见过。

她心里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委屈,眼眶迅速红了,却死死咬着唇不愿意哭出来。

福王妃在一旁看着,眉头微微一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萧楚睿,又看了看莫小蝶,道:“好了,楚睿,这件事我已是教训过柔福了,柔福是你表妹,你总没有帮着外人落你表妹面子的道理。”

韩氏嘴角笑容不变,只是心里明镜似的,福王妃这话里话外的明显在针对魏二娘。

只是为什么?荣阳长公主和官家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福王却是另一个妃子所出,福王妃虽说是楚睿的舅母,两人却一向不怎么亲。

三年前福王因病去世后,这位福王妃更是深入简出,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若说她是因为关心楚睿才对魏二娘这般刻薄,实在说不过去。

莫非她也跟柔福公主一般,因为官家赐予魏二娘大夏奇女子的名号对她耿耿于怀?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谁都知道,杜家这对双胞姐妹感好得像一个人似的,当初福王妃愿意嫁给体弱多病的福王,有传言便说,她是为了能跟为皇后的姐姐更为亲近。

萧楚睿闻言,静默了一瞬,忽地,轻轻一笑,“福王妃有句话大抵是说错了,魏二娘不是外人。”

他抬眸看了看面无表的福王妃,淡声道:“她是楚睿未过门的妻,她受了委屈,楚睿不向着她,还能向着谁?”

福王妃定定地看着他,一双沉静的眸子中似乎微起波澜。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殷晴不自觉地白了脸色,原来这人还会有这样一面,原来他不是对着谁都是那副淡漠随的模样。

她还以为,那张赐婚圣旨是官家一意孤行的结果,他只是被动接受,原来竟不是吗?

她不自觉地看向那静静地坐着的魏二娘,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冷的湖底,为什么是她?

她从小注视着这个男子,注视了整整十二年,为了他,她拒绝了太后为她挑选的诸多优秀郎君,一心一意地等他回来,便是、便是他娶了妻也不甘心放弃。

终于,她等到那桩可笑的亲事被解除了,她以为这是她的机会,那天荣阳长公主来看她,明明很是满意的模样,还说她这般乖巧可人,又和楚睿自小认识,若她是她儿媳妇就好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魏子宜又横空出现?这一回还是官家亲自赐婚!

荣阳长公主后来碰见她,也是一脸不自然的神,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其中有一丝歉意和愤怒,她于是知道了,荣阳长公主其实对这场亲事并不满意,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妥协了,她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的。

然而此时看着眼前男子从没有见过的一面,她酸得一颗心微微颤抖,还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委屈。

为什么他深在意的一面给的是别的女子,而不是她?

莫小蝶一直暗暗地观察着殷晴,方才他们进来时,萧楚睿扶她那一下子她看到了,心里不得不说是有些在意的。

她也不是说对萧楚睿不放心,只是殷晴到底是特别的,在另一个故事里,她才是跟萧楚睿携手一生的人,而现在,她明显还没有放弃萧楚睿。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她才是正义的一方不是吗?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尽力让剧走回原来的轨道。

这个想法莫名地让她的心微微一颤,有一股无法言说的不安迅速弥漫开来。

韩氏看了深淡漠的楚睿一眼,暗暗叹了口气,看来夫君说得没错,楚睿这回是认真的。

福王妃静默了一会儿,却也没有揪着这件事不放,淡淡地道:“这件事确实是柔福不对,柔福,你来给魏二娘道个歉,这件事便算过去了。”

柔福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小姨,让她给那个女人道歉?开什么玩笑!

福王妃见柔福半天没有动作,眉头一皱,“柔福!”

萧楚睿也淡淡地看着她。

柔福狠狠地咬了咬唇,突然尖声道:“我没有错!我死都不会给那女人道歉的!”

“柔福!”

福王妃的声音也不提了起来。

莫小蝶看着这一下子僵持了起来的气氛,默了默,她这时候是不是要有什么表示啊?

………………

题外话:之前皇后的姓氏写错了,应该是杜皇后不是徐皇后,会尽快联系编辑修改,此段落不算进收费字数里。

第179章 宣誓主权

因为过往工作的缘故,莫小蝶习惯了直来直去,最讨厌的便是没有意义的扯皮,某些时候就会显得不够圆滑,但好在她一向是以实力和人格魅力服众。狂沙文学网

这会儿,她想了想,主动开口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柔福公主可能对我有些误会,说清楚便好了。”

韩氏有些讶异地看了看莫小蝶,忍不住笑了,这娘子心真大,被人这样无缘无故打了一顿鞭子,却似乎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其实莫小蝶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柔福也算是受到了惩罚,再这样咄咄bi)人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柔福微微一愣,狠狠瞪了莫小蝶一眼,她才不用她装大方给她求!

莫小蝶仿若没看到,很是淡定地移开了视线。

跟小孩子较劲,是最浪费时间的一件事。

福王妃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脑中却忽地想起了那天,刚刚生下柔福的阿姐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地哭着对她说,她错了,她不该妄想着逆天改命,她错得离谱,所以报应来了。

她的心微微一窒,暗暗地深吸了一口气,道:“魏二娘如此大度,实属难得,你放心,我会管束好柔福,以后不会再发生如今天一样的事。”

说完,这件事就算翻篇了,她这才转向了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的殷晴,“昌荣,我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怎的过来了?”

殷晴立刻扬起一个腼腆的笑,福了福子道:“启禀福王妃,苗疆族的族长命人给太后带来了两大筐杨桃,太后说这些时鲜的东西要立刻吃才好,便命昌荣给各个营帐都送去一些。”

说是这样说,也就是皇室中人的营帐她才会亲自走一趟,其他的营帐,她只需遣人送去便是了。

福王妃微微扬起一抹笑,“哦?那真是麻烦你走这一趟了,难得来了,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其他人若是没什么事,自去做事罢。”

其余人于是行了礼,走了出去,一到了外头,萧楚睿立刻拉住了莫小蝶的手腕,低声道:“你没事罢?”

莫小蝶想到韩氏还在一边呢,顿时有些赧然,韩氏却仿若没看到自家小叔子拉着人家娘子的手,笑眯眯道:“楚睿,宸儿若见我这许久没回去,肯定要闹了,我先走了。”

说完,当真一个转,十分潇洒地离去了。

柔福自然不愿意继续见到她,见到萧楚睿握着她的手腕,她只觉得眼睛一刺,哼了一声便拉着韩语嫣大步离去。

一时间,营帐外头只剩下了莫小蝶和萧楚睿两人,萧楚睿一心记挂着她手上的伤,拧眉看了看她,忽地拉着她走到了不远处一棵大树后头。

这里较为僻静,且有大树掩盖,一般人不会特意往这边走,倒是一个可以好好说话的地方。

他拉着她在大树后站定,便不由分说地拉开了她的衣袖,当那鲜红色的痕迹完完全全出现在眼前时,他忍不住暗暗吸了一口气,突然抬起她的手,低头,柔软温暖的唇就这么轻轻贴了上去。

莫小蝶只觉得子微微一颤,被他的唇触到的肌肤生起了一种奇异的麻痒,混合着那一抽一抽的疼痛,让她心里起了一丝无法言说的怪异感受,那是一股因为肌肤的亲密接触而起的战栗。

萧楚睿的唇慢慢地在她的伤口处移动着,低低道:“抱歉,我忽视了其他人会带给你的伤害……”

他考虑到了自己的家人,考虑到了世人对她的看法,却忽视了皇家是一个复杂的大家族,里面的每个人都高高在上,要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侯府嫡女,是件太容易的事。

在他无暇顾及的地方,还有太多针对她而来的危险。

他的心不由得微微揪紧,还是要尽快把人娶回家才安心。

他用嘴唇和拔的鼻尖细细描摹着那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忽地,伸出舌尖轻轻一tiǎn),莫小蝶只觉得自己的脚软了一瞬,忍不住轻哼一声,察觉到男子有些意外的目光,她有些羞恼,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故意冷着一张脸道:“别动手动脚的,吃了一嘴的药膏很好玩吗?”

萧楚睿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慢慢地一点一点上扬,忍不住双手拉住她的手,靠近她,嗓音低低哑哑地唤:“子宜……”

莫小蝶这时候十分十分不想见到他,就他会撩拨人吗?若不是她脸皮没他厚,看看到底是谁撩拨谁!

萧楚睿看着她使小子转到了一边去的小脸,忍不住低低笑了,心里涌动着一股不安分的流,让他忍不住一再接近她,最终却还是堪堪停在了离她还有一个手指头距离的地方,叹气道:“我怎么觉得,定了亲后,我反而更相思成灾了?”

看得见,摸不着,还不如他以前偷偷溜进她房里时能一解相思之苦。

莫小蝶却故意道:“是吗?我倒觉得这样好的。”见到萧楚睿微扬的眉,她轻轻一笑,主动伸出手,“还是有些疼,你抱抱我罢。”

看着面前主动索抱的女子,萧楚睿简直啼笑皆非,完全拿她没办法,微微弯腰密密实实地抱了抱她,用他炙的体温去温暖她微凉的子,薄唇凑到她耳边,低声道:“这两天,我母亲该是会叫你过去,你不用心慌,不管我母亲是什么态度,凡事有我。”

莫小蝶眼眸微动,立刻知晓了荣阳长公主虽然松了口让萧楚睿娶她,但心底里还是对她不满意的,“你母亲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萧楚睿微微一愣,忍不住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虽然对她的主动很高兴,但还是不无歉意道:“你这样便很好,不过我母亲不了解你,对你颇多误解,假以时,她自己会想明白。

而我父亲是个很好相与的人,便是他一时无法理解我的选择,也不会去刁难你。”

莫小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却突然见到前方有一抹胭脂色的影有些慌张地快速离去。

她垂了垂眼帘,没有跟萧楚睿说这件事,不管怎样,有人觊觎自己的人,还是让人打从心底里不舒服的,有时候也要适度地宣誓一下主权。

……

这时候的福王妃营帐里。

客人都走了后,福王妃便遣散了边的侍婢,只留下一个一直在她边伺候的云娘,沉默地坐着。

好半天,她才仿佛喃喃自语般道:“逆天改命,逆天改命……”

云娘一愣,知道她是想起杜皇后了,轻叹一声道:“这是杜皇后年轻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

福王妃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哑声道:“可是阿姐后来跟我说,她错了,错得离谱,所以她受到了惩罚……”

云娘怜惜地看着她,王妃已是在这个噩梦里困了十年,却一直无法解脱,也许,在为杜皇后报仇雪恨之前,她是永远无法从中挣脱了。

福王妃深深吸了口气,沉静的眸子里难得浮起了一丝茫然和挣扎,叹声道:“云娘,我该插手吗?明知道这会是又一个悲剧,我该……去阻止吗?”

叹息般的声音悠悠地传出了很远很远,却不知道,那叹息中的不忍和伤痛,到底是为了谁。

第180章 为你与全天下抗衡

回营帐路上,莫小蝶想起了福王妃看着她时那让她在意的眼神,忍不住沉吟着问:“你跟福王妃熟悉么?”

萧楚睿微微挑眉,道:“福王妃虽说是我舅母,但福王是个不理俗事、清高自适之人,福王妃嫁过去后,和福王一起深入简出,鲜少参与皇家活动。

三年前福王因病去世后,她更是每日吃斋念佛,便是逢年过节也甚少出来走动了,我自是与她不熟。”

莫小蝶一愣,眉头微皱,“那她这次怎么……”

萧楚睿知晓她想问什么,“毕竟是太后生辰,她身为儿媳,无论如何也不好缺席。”他缓下脚步,一双细长的眸子微垂,看着她,问:“怎的突然对福王妃如此感兴趣?”

他知道莫小蝶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便连柔福方才那般无理取闹,弄了她一身伤痕,她也能一笑置之,倒是他无法像她一般宽宏大度,福王妃方才对她的态度明显含抢夹棒,但他不认为这点小事会让她耿耿于怀。

莫小蝶不知道如何跟他说自己心里那股奇异的感受,静默了一瞬,道:“我总觉得,她对我有意见。”她知晓这样说萧楚睿不会相信,慢慢扬起一个笑,道:“毕竟是你的家人,我想努力跟他们搞好关系。”

他们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恋,虽然时间不长,却似乎已经认识了很久,他自是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轻易骗不了他。

除了一件事——她其实不是真正的魏子宜。

他也许隐约有所察觉,但到底不会往太惊世骇俗的方向去想,而她也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他,其实想想也不需要说,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如今便是魏子宜,以后也会以魏子宜的身份生活下去。

所以她也无法直接问他,以前的魏子宜是不是曾经哪里得罪了福王妃。

萧楚睿看着她,眼眸微动,低低一笑,“你不必太放在心上,福王妃对谁都是差不多的态度,不是只针对你。”

莫小蝶一愣,直觉他话中有话,不由得抬眸瞅着他。

萧楚睿想了想,带着她走了一条较为僻静的小路,低声道:“福王妃因为皇后娘娘的事,一直心有怨言。当初官家认识皇后娘娘时,皇后娘娘不知道他是官家,只当他是普通的世家郎君,直到两人相知相许,官家才向她表明了身份。”

莫小蝶却是没想到杜皇后和官家之间还有这样的风花雪月,不禁微微讶异地看着他。

都说杜皇后当初是个个性很强的娘子,她初初及笄,求娶的人便快要踏破杜家的门槛了,当年的杜右相左挑右挑,谁都没想到,杜家这位名满大夏的娘子最后会入宫当了后宫之主。

大夏奇女子这个名号下来后,莫小蝶出于好奇和一种奇妙的命运相连感,特意去了解了一下这位杜皇后。

说实话,她是有些替她惋惜的,皇后之位自然尊贵无双,但那样一个活得恣意鲜活的女子,从此却被困在了紫禁城那高高的城墙之后,与无数女人共争一个男人的心,最后却也只是落得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的结局。

但她了解到的,自没有萧楚睿说的细致。

毕竟是长辈间的事情,萧楚睿在旁的事情上再洒脱不羁,说起长辈的事情还是带了丝谨慎,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道:“据说最开始皇后娘娘知道了一直和自己一起的郎君是官家后,很是抗拒,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入了宫。

曾有一段时间,官家为了她,对旁的女子再没投去一个正眼,甚至不顾朝廷上下的反对,强硬地停了选秀之事。

那时候的皇后娘娘在宫中,是独宠,旁的妃嫔便仿若摆设,朝廷很多大臣斥责皇后娘娘蛊惑圣心,还发动天下的儒生上书官家,请求他重开选秀,临幸其他妃子。

太后还曾因此绝食,逼官家放弃独宠皇后娘娘的念头。”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震,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她没想到,旁人口中轻描淡写的独宠背后,是那样的艰辛。

萧楚睿看到她有些怔然的神情,低低一笑,抬起手拿下了飘落在她头顶的一片枯叶。

“听傻了?放心,我只是个没有好名声的普通郎君,你若不要我,便没有人要了。”

莫小蝶好笑地拍开他的手,故意板着一张脸道:“你也知道自己遭人嫌?”

萧楚睿趁四下没人握住了她的手,嘴角一勾,“有人不嫌弃便是,不需要太多,一个便够。”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动,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却也没有挣开他的手,由他握着,慢慢往前走道:“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哪里能跟官家比,官家当初可是为了皇后娘娘在与全天下对抗。”

虽然结局很是惨淡。

莫小蝶默了默,道:“可是因为这件事,福王妃开始怨上了官家?”

萧楚睿轻笑一声,“其实在所有人看来,在这件事中,皇后娘娘始终是过错的一方,要说怨,应该那时候就有了,但真正让福王妃无法释怀的,却是后头的事。

当时官家为了皇后娘娘,便是背负压力也不愿意妥协,到了后头,有一些臣子大抵也被官家的诚心打动了,不再提让他重开选秀之事。

只是,就在这时,凉国入侵了……”

莫小蝶已是知道了结局,她只是不知道这个故事中的那段感情,原来曾经那般情深不寿,于危险的悬崖边颤颤巍巍盛开,这时候听萧楚睿娓娓道来,忍不住有些感慨。

“后宫说白了,其实是争权夺利的另一个场所,官家为了皇后娘娘,下决心毁掉其中弯弯绕绕的权益关系,打算重新建立起一个不靠后宫维系的朝廷。”

萧楚睿哂然一笑,“然而,这哪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在这样的朝廷还没建立起来的时候,凉国突然大举入侵,却是刚好打了大夏一个措手不及。”

莫小蝶眸子微微一沉。

其实这一切追根究底,是因为世家大族的权势过盛,大夏成立了已有三百多年,早已出了一批牢牢掌握着国家权力机构的世家,这时候被送入后宫的女子,既是世家大族妄想介入皇权的工具,也是官家用来制衡世家大族的棋子。

便是官家没有让杜家一家独大的想法,看在其他世家大族眼中也是无法忍受的,对于旁的还妄想利用后宫左右皇权的人,官家和皇后娘娘的做法无疑也是罪孽深重的。

更别提,官家在迎娶杜皇后的时候,膝下早已有了好几个皇子。

这时候强敌入侵,本来便因为官家独宠杜皇后变得敏感飘摇的朝廷更是难以团结一心抵御外敌。

那场战争也是萧楚睿心中的一根逆鳞,每每想起,脸色便忍不住沉肃下来,“当初大夏花了三年时间才彻底逼得凉国退兵,然而那时候,大夏已是满目疮痍,许多人趁机发展了自己的势力,手握重兵甚至占地为王。

如果说,之前官家要独宠皇后娘娘虽然勉强,但在和平的环境下还是有条件的话,那次战争后,他再没有了任性的权力。”

“面对纵横纠结的权势利益,他只能妥协。”

第181章 原来是你

后来发生的事,莫小蝶凭自己查来的信息也是知道的,后来官家再次大开宫门甄选秀女,临幸旁的妃子,六年前,庞贵妃为官家再添了一个皇子。

曾经这么一段勇于与全天下对抗的感情落得如此一个凄凉的结局,莫小蝶不知道杜皇后是什么心情,但定然不好受。

莫小蝶理智上理解官家的做法,但若她是杜皇后,也是无法接受的罢!更甚者,以她现代人的想法,是绝对没办法接受和这么多女人分享自己夫君的,偏偏她的身份是皇后,便是想一拍两散也无法。

“这之后,帝后之间曾经深厚的感情便仿佛冰封了。”萧楚睿似乎有些感慨,轻轻捏了捏女子柔软的手,道:“一直到了十年前,皇后娘娘突然出宫,就这么发生了意外,再也没有回来。

福王妃自此与皇家的其他人便疏远了,据我母亲说,福王妃虽然不是善于言谈之人,但也曾很用心地融入皇家,但皇后娘娘去世后,她便仿佛封闭了自己。”

说着,看向莫小蝶,低低笑道:“福王妃便是对着官家,也没什么好脸色,也就对着柔福和太子殿下时会好一些,所以,你不用太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

莫小蝶却是没想到萧楚睿还记着她随意找来的借口,忍不住轻咳一声,含糊地应了声“好”。

不过,这样听来,福王妃不可能认识魏子宜啊,她也跟萧楚睿不熟,那她怎么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一时间和韩氏想到了一块儿,莫非她是在意她有了和杜皇后一样的名号?可是那是官家赐给她的,要是不满意,找官家去啊,揪着她一个弱势女子做什么?

莫小蝶暗暗地撇了撇嘴。

萧楚睿细长的眼眸忽然微眯,仿佛一只慵懒却警惕的豹子,暗暗威胁般地捏了捏她的手,“你可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嗯?”

莫小蝶也不知道怎么说,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还好,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说谎,她总会有些心虚,她望了望天,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道:“什么瞒着你,没有啊,你肯定感觉错了。”

萧楚睿挑了挑眉,作势要把她拉到怀里来,莫小蝶眼看着前面就是他们的营帐了,嘻嘻一笑,泥鳅般抽出自己的手,笑着跑开了。

萧楚睿在后头,看着一身杏色枫叶纹对襟襦裙的女子笑容娇俏地小跑在他前头,飘扬的裙摆拂起地上金黄色的落叶,不时转头眼眸晶亮地看他一眼,在秋日下午微暖的阳光下,少女就像林间活泼欢腾的小鹿,却只有他知道,她心里其实住着一头独立而骄傲的狮子。

那样一个女子,从来不甘于被谁庇护,她总是想着去庇护别人,也从心底里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

萧楚睿闲闲地在后头走着,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睛不禁柔和下来,嘴角扬起一抹无法自抑的笑。

忽地,莫小蝶的脚步一顿,如花的笑靥顿时变成了人前那副淡然的面具,看着前方突然从一棵树后走出来的高大男子,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男子相貌俊朗,身着一身墨色金边袍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阴森狠厉的气息,那沉沉的眼眸和唇边一抹嘲讽笑意,明白地昭示了他来者不善。

这是谁?什么时候藏在这里的?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魏、二、娘,”男子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字地唤她,忽地,扯唇一笑,喃喃道:“原来是你。”

那声音,竟仿佛是对着一个久寻不到的情人发出的呢喃。

莫小蝶终于忍不住,眉微微皱起,原本落后她几步的萧楚睿快步走上前来,不偏不倚地往她面前一挡,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看着面前的男子,嘴角扬起的弧度没有一丝温度,“见过大殿下,不知道大殿下找我未婚妻所为何事?”

莫小蝶一愣,大殿下?原来,这男子便是传说中的滕王!

她嘴角微微一抿,便是中间隔着萧楚睿,她也能感觉到滕王那沉抑的目光如有实质般投在她身上。

他虽然被关了禁闭,但太后生辰,他会出现在这里很正常,而他如今的局面可以说是莫小蝶一手促成的,所以他特意等在他们营帐旁边,是为了守她出现?

莫不是找她算账来了吧?

滕王看着萧楚睿,唇边那抹嘲讽的笑扯得更大了,轻嗤道:“都说萧二郎对自己这失而复得的未婚妻如珠似宝,本王还不相信,如今一见竟是真事。

怎的?一时冲动把人休了,这会儿后悔了,就巴巴恳求父皇赐婚,把你跟这可怜的女子又绑到一起了?”

萧楚睿不为所动,依然笑容浅淡道:“我与魏二娘先前的事只是一场误会,却是劳烦大殿下关心了。”

滕王却仿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一笑,“误会?那白纸黑字的休书也是误会不成?魏二娘,你不若跟了本王,本王再不济,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一个女子扣以那样的污名!”

萧楚睿眼神凛冽,把莫小蝶护得滴水不漏,“大殿下请自重,魏二娘不日便会嫁入我萧家,不管先前发生了什么事,都只是我们夫妻俩的事,与外人无关。”

“哦?那本王问魏二娘可愿意跟了本王,也是本王和魏二娘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不是吗?”

滕王咧嘴一笑,一口白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却无端给人一股阴森气息。

莫小蝶暗暗瞥到了,眉头微蹙,却依然只是站在萧楚睿身后不说话。

这种时候,不适合她出面。

萧楚睿和滕王对视良久,最终,是滕王先移开了视线,嗤笑一声,突然探身过来低声道:“你便守着罢,本王看你能守到什么时候,本王看上的猎物,从没有逃脱的道理。”

说着,他眼帘一抬,投过萧楚睿的肩膀,阴翳地看了莫小蝶一眼,莫小蝶只觉得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却始终没有给他一个正眼。

说完后,滕王哈哈一笑,一甩袖子,转身离开了。

萧楚睿却久久没有回过身来,莫小蝶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唤了一声,“萧楚睿……”

下一息,她只觉得手腕一热,一股大力把她拽进了一个温热硬实的怀抱里,那抱着她的力度仿佛要把她拦腰折断,不过很快,萧楚睿便松开了她,脸色微沉道:“你小心,不要乱跑,离滕王远一些。”

莫小蝶刚想说她没事靠近那男人做什么,萧楚睿已是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快步离去。

莫小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她总觉得,萧楚睿在这个围场里的神经崩得太紧了,她看着不由得有些忧心。

好一会儿,她才走回了营帐里,只是刚进去,她便微微一愣。

第182章 奇怪的邀约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82章奇怪的邀约只见不大的营帐里,魏子瑜正和一个陌生女子端坐在小厅里,见到她进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那眼神,仿佛专门在等她。

因为营帐数量有限,她、魏子瑜和魏子艾住同一个营帐,莫小蝶站在门口,看了她们一会,才走了进去,微微一笑,问:“怎的不见子艾?”

魏子艾一向粘魏子瑜,这会儿不见魏子艾,这两人又一副专程在这里等着她的模样,莫小蝶心里不禁起了一丝狐疑。

魏子瑜眼神清冷地看着她,倒是直言不讳,“我把子艾遣走了。”

莫小蝶微微扬眉,便听魏子瑜冷声道:“方才,谢谢你救了我。”

她说这话时,冷艳的脸上一丝表情也无,莫小蝶轻易便能看出她的不情不愿,于是只是笑笑,甚是客套地回了句,“不用谢,姐妹之间应该的。”

其实,要较真的话,魏子瑜遭此一劫估计还是受了她牵连。

她们说话时,另一个女子一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莫小蝶不禁看了她一眼,只见那女子十一二岁的模样,圆圆的脸上还留着一丝稚嫩,见到她立刻歪了歪头,俏皮可爱地道:“你就是魏二娘?我最近经常听到你的名字呢!”

莫小蝶瞥了魏子瑜一眼,若她只是想向她道谢,应该不至于一直在这里等她,而且,她为什么要留第三者在场?

魏子瑜感觉到她询问的视线,掀了掀眼皮,道:“这是我表妹,郭紫嫣,在家中行十三,你唤她紫嫣便是,紫嫣此番是特意来寻你的。”

莫小蝶脸上神色不变,眼神却微沉,今天特意来找她的人也太多了些。

瞧这郭紫嫣的模样,似乎也不是来找茬的,莫小蝶竟是一时想不出她来找她的目的。

郭紫嫣嘻嘻一笑,对魏子瑜道:“表姐,我有事想跟魏二娘说,你能避让一下吗?”

魏子瑜脸上有不快一闪而过,却终是没有说什么,起身走了出去。

这郭紫嫣把魏子瑜吃得死死的啊!

莫小蝶暗暗挑眉,魏子瑜性子高傲,除了郭氏,她谁也没放在眼里,这会儿她会如此屈服于一个小丫头,实属怪事!

魏子瑜走后,营帐里的一下子显得空旷旷的,小丫头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忽地跳起来,笑出了一口小白牙,“魏二娘,我是奉我阿兄的命令来找你的,你真了不起啊,连我阿兄都对你刮目相看!”

莫小蝶微微蹙眉,阿兄?

小丫头却彷如一个话痨,听不到她的回应也不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阿兄可厉害了,我阿爹和伯父们都说我阿兄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商家奇才,每年我阿兄都赚好~多好~多钱!

虽然钱都被叔叔伯伯们拿去了,哼,连一个只是和郭家挨了一些边的南平候府也要我阿兄养,我那表姐招待我时还一脸不情不愿的,若不是姑母叮嘱她好好招待我,只怕她连话都不愿意跟我说,也不知道傲什么,若是我阿兄断了给他们的钱,瞧她还能不能傲起来!”

郭家,阿兄,商家……

莫小蝶脑子里慢慢浮现一张俊朗却阴沉的脸,忍不住眉角一跳,打断小丫头的滔滔不绝道:“你阿兄,莫不是福泽轩的东家?”

那天她坐在清宜轩二楼,曾和一个气度不凡的男子对视,这之后,就有人来找他们清宜轩的麻烦,她当时就猜测,那男子应是福泽轩东家一类的人物。

“对啊!”小丫头明显很兴奋,蹦蹦跳跳到了她面前,鼻子翘得老高了,“我阿兄厉害吧!虽然他现在只是少东家,但整个大夏的福泽轩都是阿兄在管哦!我阿兄最近常常提起你呢,他还让我保密,不要跟别人说他提起过你,可憋死我了!”

莫小蝶嘴角微抽,心想这小丫头真的能保密吗?心里的困惑也是越发深厚,“你阿兄让你来找我?”

“对啊!”小丫头笑眯眯的,很是开朗可爱,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可爱,“我阿兄约你今天傍晚戌时到东南方的马厩见面,到时候你记得过来哦!”

莫小蝶一怔,却是气笑了,一甩袖子退后一步,眼神变得凛冽,“郭十三娘,这话请你莫要乱说,别说我如今已是与荣阳长公主府的萧二郎定了亲,便是没有定亲,我也不会做出私下里与陌生男子见面的事!”

郭紫嫣似乎被她忽变的态度吓了一跳,嘟了嘟嘴道:“凶什么,这是我阿兄让我说的嘛!而且我阿兄主动约你,若是我们府上的婢女,定然就要高兴坏了。”说着,她没好气地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塞到莫小蝶手中,道:“我阿兄说,把这东西给你,你就会去了!”

说完,嘟着嘴看了莫小蝶一眼,活像她是什么不知好歹的女人一般,一旋身便走出了营帐。

莫小蝶还没从方才这奇怪的邀约中回过神来,郭家的郎君私下里约她做什么?看了看手里那张简单对折的纸,她满腹狐疑地打开,只看了一眼,心头便狠狠一震,手微微一抖,那张纸就这样轻飘飘地掉落在了地上。

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想起了先前做的那些奇怪的梦,还有昏迷前见到的那个小女娃,竟难得地有些慌乱,快步走了出去,走到树林里的一棵大树后,深吸一口气,轻声唤:“青龙!”

青龙悄无声息地从树下跃下,“魏娘子。”

“上回我让你去查的小女娃,可有消息了没有?”

青龙一愣,有些惭愧道:“暂时还没有。”

莫小蝶眉头紧锁,青龙有些担忧地抬眸看了她一眼,“魏娘子,可是发生了什么?”

莫小蝶不自觉双手握拳,浅浅地吸了口气,面容冷肃道:“没事。”

她有预感,她所追寻的答案,都封锁在了方才那个奇怪的邀约里。

只是,她却不知道,一旦答案解锁,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

今天是在围场的第一天,真正的秋季狩猎明天才开始,莫小蝶用完晚膳后,就在营帐里坐着,手里拿着郭紫嫣送来的那张纸,嘴角微抿,眼帘微垂。

旁边魏子艾和魏子瑜在挑选明天穿的衣服,明天秋季狩猎开始,男人们都去狩猎了,女人也不好干坐着,如今代为暂管后宫事务的郭淑妃和庞贵妃便一起举办了一个秋日品果会,邀请赴宴的夫人娘子们一起参与。

对于襄阳城的女子来说,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结交权贵、拓展人脉的活动,魏子艾和魏子瑜自然万分重视。

莫小蝶却无暇想这些,她手里拿着那张纸,慢慢捏紧。

她不知道要不要去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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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所谓好媳妇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83章所谓好媳妇突然,“哇啦”一声,随即响起魏子艾的尖叫,一下子把莫小蝶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转头一看,却见魏子艾不小心把魏子瑜的首饰盒摔到了地上,里面璀璨艳丽的珠宝撒了一地,两人身边的婢女连忙弯下身子收拾。

魏子艾也蹲了下来,一边说着“四姐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一边捡起地上的珠宝,捡到其中一件白银缠丝蝴蝶纹双扣镯时,她夸张地“哇”了一声,“四姐,你这镯子可真好看,我从没见过呢!”

魏子瑜淡淡地瞥了一眼,道:“你若喜欢,借给你带便是了。”

魏子艾顿时喜笑颜开,“真的,二姐你真好!你瞧这银丝缠成的蝴蝶太漂亮了,像活的一样!”

这个镯子她一早就看上了,现在终于搞到手了,她皮肤是天然的白里透红,戴上这样一个银镯子,更能衬托出她肤色的粉嫩,说实话,皮肤太白的人反而驾驭不了。

莫小蝶听到“蝴蝶”两个字,心上仿佛被刺了刺,站了起来道:“我出去走走。”

两人只是瞥了她一眼,都没有回应她的话,直到她快走出去时,她听到里面魏子艾不无嘲讽地跟魏子瑜道:“我听说明天的品果会,荣阳长公主可是派人邀请了昌荣公主一同过去呢,可怜某些人还是人家正儿八经的准儿媳,荣阳长公主不但把她完全忽视了,这样重要的场合还要带另一个娘子出场,四姐你说,荣阳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啊?”

莫小蝶淡淡地蹙了蹙眉,没有再听下去,放下帘子利落地走了出去。

外头已是天黑了,营帐四周燃起了火把,间或有巡逻的士兵走过,莫小蝶没走远,在附近徘徊了一会儿,看了看天色,便回了营帐。

戌时已是过了。

她不能轻举妄动,便是这件事暂时不好跟萧楚睿说,她也不能无视他先前一直叮嘱她的话,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围场胡乱走动。

可是,这件事到底是乱了她的心绪,晚上睡觉时,她辗转反侧,直到天微微亮,才终于入睡。

“跑啊,快跑啊……”

“他们来了,他们要来杀你了……”

莫小蝶被辛夷叫醒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已经对这些怪梦免疫了,她揉了揉一阵一阵发晕的太阳穴,道:“什么时候了?”

辛夷担忧地看着她,“已是辰时正了,娘子,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要跟夫人说一声,你今天留在营帐里休息?”

莫小蝶摇了摇头,“今天是第一天,我怎么也得露个脸。”

否则以她如今的关注度,只怕有人要说她拿乔,不识大体。

辛夷无奈,只能服侍她快速地穿戴好衣裳首饰。

营帐里用屏风隔开了寝室和外面的厅堂,莫小蝶从屏风后出来的时候,装扮一新的魏子艾和魏子瑜已是差不多用完早膳了,见到她,魏子艾撇了撇嘴,道:“这种日子都睡懒觉,我可告诉你,品果会巳时就要正式开始了,我们可不会等你!”

魏子瑜瞥了她一眼,察觉莫小蝶微白的脸色后,用早膳的动作微微一顿,却很快恢复如常,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莫小蝶有些睡眠不足,难得地没有胃口,喝了几口粥就把碗筷放下了,不管辛夷怎么说也吃不下。

魏子艾见她如此,扁了扁嘴,她倒宁愿这女人再磨蹭一些,她实在不想跟她一起出席品果会!

最后郭氏和她们汇合,几人一起往营帐中间空着的场地去了。

场地里早已做了布置,每个来客单独成桌,桌子围成了一个圆圈,每张桌子上都放着秋日时鲜的果子和一些精美点心,郭淑妃和庞贵妃早已是到了,正坐在上座,见到郭氏,郭淑妃淡淡一笑,朝她招了招手道:“这便是子瑜吧?果真是长得亭亭玉立。”

郭淑妃相貌冷艳,眼眸慵懒而妖媚,扫过面前的人时,仿佛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然而她浑身散发的气场却不容忽视,魏子瑜在她面前仿佛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便连在南平候府高高在上的郭氏在她面前,也被衬托得没了颜色。

她客套地和郭氏说了几句话,便看向莫小蝶,挑眉一笑,“你就是魏二娘?看着果然是个精神爽利的娘子呢,莫怪官家和萧二郎都对你另眼相待。”

莫小蝶笑着福了福身子,“淑妃娘娘过奖了。”

她今天睡眠不足,便是上了妆,状态定然也没有其他人好,郭淑妃形容她时,却用了“精神爽利”这个词。

然而,莫小蝶听不出她这句话中有任何嘲讽之意。

她眼捷微颤,不愧是杜皇后去世后脱颖而出执掌后宫的女人,轻易不会让人看透,这种人,有本事把骂你的话说得像夸奖你,你还要对她再三感谢。

就在这时,只听内侍一声高唱:“荣阳长公主到,昌荣郡主到。”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过去,却见不远处,一个腼腆青涩得彷如夏日新荷的女子小心地扶着一个姿态雍容的妇人走了过来,郭淑妃和庞贵妃站了起来,亲自上前迎接。

莫小蝶不禁看了几眼,原来这便是萧楚睿的母亲,如此看来,萧楚睿的长相随母亲多一些。

魏子艾嘲讽地看了看她,见到她这淡然自若的神情,有些讶异,却很快撇了撇嘴。

她觉得,她定然是在强装淡定。

被自己的准婆婆这样下面子,没有哪个女子会无动于衷!

莫小蝶却是没精神去在意旁人的眼神了,她觉得自己的头在嗡嗡嗡地叫着,只能挺直身板坐在位置上,不时抿两口热茶,做出一副正常模样。

她看到荣阳长公主和殷晴在她斜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殷晴还暗暗看了她一眼,荣阳长公主却连眼风都没有往她这边扫一下。

到时间了,品果会正式开始,其实说是品果会,也不过是来客之间互相说说话,看看表演,郭淑妃和庞贵妃准备妥善,很快就有一群女子走进了中间的空地中,跳起了婉约柔美的舞蹈。

一直到了快傍晚时分,这品果会才算结束了,莫小蝶暗暗舒了一口气,想到晚上还有官家亲设的晚宴,不由得揉了揉额角。

看来在围场这几天,她便要在无数宴席中结束了。

她本想早些退场,在晚宴前小睡一会,忽地,却只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响亮地响起,“有一个问题我倒是一直没弄明白,魏二娘不是与萧二郎定亲了么?怎的这一场品果会下来,魏二娘和荣阳长公主殿下表现得那么生分呢!”

莫小蝶一愣,抬眸一看,却见是坐在殷晴旁边的一个女子,只见她一头长发编成了无数条小麻花辫,垂落肩头,头上戴着一顶缀满珍珠的红色小帽,身上穿着的是一身直筒红色长裙,异域风情扑面而来。

这女子,方才莫小蝶隐约听人说到,是苗疆族族长的掌上明珠,此番是随父亲一同来赴宴的。

她长相明艳,皮肤却不同于襄阳城的娘子,是健康的小麦色,此时她嘴角微勾看着她,眼中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敌意,声音响亮干脆,“我是不太懂汉人之间的礼仪,不过汉人之间不是很注重婆媳之间的关系么?

我是真的不懂,是魏二娘不想与荣阳长公主殿下说话,还是魏二娘觉得自己与荣阳长公主殿下不投缘呢?”

她短短几句话,便把莫小蝶和荣阳长公主之间生分的原因,都扣到了莫小蝶头上。

场上一时静默无声,所有人纷纷转头,眼神各异地看着莫小蝶,便连荣阳长公主也头一回把视线放到莫小蝶身上,虽然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个完全不熟悉的人。

莫小蝶眼角一跳,一时只觉得头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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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男人需要哄

莫小蝶眯了眯眸,看了那苗疆族族长之女一眼。

那女子艳丽的眼角微挑,挑衅地看着她。

荣阳长公主却微微一愣,当初在自家大儿子挖心挖肺的劝说下,又在小儿子越来越荒唐的作为下,她心灰意冷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心里却是憋着气的,她无法忘记当初见到的那一幕——她的儿媳妇衣衫凌乱,被一个陌生男子紧紧抱在怀里,见到她,骇得一双眼瞪得滚圆。

她不明白,小儿子到底被那魏二娘灌了什么迷药,竟然非她不娶!她先前给他相看了那么多名门闺秀,他都是脸色淡然,唯独当她依照大儿子的话,试探般地跟他说起魏二娘,他才一口应下。

后来她一松口,官家就亲自赐下婚约,她只觉得可疑,便是官家再如何对魏二娘刮目相看,他赐下婚约的时间也太凑巧了,她亲自进宫一问才知道,这竟是自己小儿子求来的!

好,很好!感情小儿子先前的荒唐都是做出来给她看的,就为了逼她!

她气得不行,打从心底里无法接受这个儿媳妇,见到乖巧可人的晴儿时,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清楚地知道在品果会上带着晴儿出场,对魏二娘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是做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魏二娘整场宴会下来都神色如常,如今面对苗疆族族长之女的质疑,她脸上的神情,更是让她看出了一点小儿子的影子。

莫小蝶只是淡淡地看了那苗疆族族长之女一眼,便垂下眼帘,规规矩矩地朝荣阳长公主福了福身子,道:“是儿思虑不周,今天儿身子有些不适,竟是一时忘了给荣阳长公主殿下行礼。”

这时候,不宜发难,也不宜耍小聪明,毕竟面对着的,是萧楚睿的母亲。

荣阳长公主有些意外,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眼神,淡淡道:“既然忘了,也没必要再补了。

还有,阿依娜娘子,有件事你大抵是弄错了,这投缘不投缘之事,跟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无关,投缘之人,便是陌生人也能一见如故,不投缘之人,便是自己的亲生孩儿也会反目成仇。”

荣阳长公主话音刚落,莫小蝶便感觉投向她的目光瞬间带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意味,荣阳长公主说完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后,便起身离去了。

她一离开,周围顿时响起低低的嗤笑声,好些人看着莫小蝶的目光,更是带了浓浓的讽刺和嘲笑。

被官家另眼相看又如何?

被封大夏奇女子又如此?

官家亲自赐婚又如何?

还不是落得一个被婆家嫌弃的下场!

莫小蝶暗暗叹了口气,她有些庆幸自己今天精力不济,连委屈愤怒的力气也没有。

回去路上,辛夷都担忧地看着自家娘子,她替娘子委屈,娘子还没嫁入长公主府,荣阳长公主便如此下娘子脸面,这以后要是嫁了,还不得把娘子往死里折腾。

她听闻过太多恶婆婆欺负媳妇的传言了,不由得怨怪起萧二郎来,若不是因为他,娘子也不用顶着无数异样的眼光再嫁入长公主府,受这种窝囊气!

莫小蝶却没心思想这些,回到营帐内便赶着时间蒙头睡了。

一直到了日头偏西,林间响起悠扬原始的号角声,狩猎的大部队归来了。

几乎来了围场的女子都赶了过去,瞻仰儿郎们狩猎归来的英姿,睡了一觉终于有了些精神的莫小蝶也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拉过去了。

韩太傅家的韩七娘——韩语嫣。

“萧二郎也在里面哦,你怎么一点都不积极?”

韩语嫣笑眯眯地拉着她快步往大部队汇合的地方赶,不时转头一脸认真地教育她,“我阿姐可说了,男人啊就像小孩子,都要哄,你对他表现得这么不上心,小心萧二郎会被旁的娘子抢了去!”

莫小蝶想起温温柔柔的韩氏,难以想象她会跟自己侄女说这些,不过看韩语嫣也已到了婚配年龄,她大概懂了,忍不住笑着逗她,“那你哄谁去?”

谁料韩语嫣歪头想了想,很是认真地道:“这个嘛,还不知道呢。”

莫小蝶忍不住笑了,不知道该说这女子心太大还是思维异于常人,虽然估计是韩氏让她主动亲近她的,但这娘子的性格她挺喜欢。

两人很快到了地方,那里已是搭起了一个个大棚,那些来围观的娘子便站在棚子下面躲太阳,翘首以盼着,虽然是秋日,但恰逢落日,阳光还是很刺眼的。

渐渐的,远处响起密集的马蹄声,眼中渐渐地出现了一个个满载而归意气风发的郎君。

忽地,围观的女子都忍不住低呼了一声,只见林子深处,两个容貌独绝的郎君相伴着出现在她们眼前,一个俊朗清贵,一个俊逸洒脱,然而这两个气质南辕北辙的郎君走在一起,竟奇异的和谐,在傍晚暖黄色的光线沐浴下,仿佛一幅画,美好得让人几乎忘了呼吸。

韩语嫣也一时间看傻了,回过神来扯了扯莫小蝶的袖子,有些恍惚道:“我觉得经过今日,想跟你抢萧二郎的人更多了,你别说,连我都有点蠢蠢欲动了,你赶快来阻止我走上歧途。”

莫小蝶不禁笑看了她一眼。

忽地,两个原本在小声说话的男子环顾了场地一周,均锁定了一个方向,微微一扯缰绳,座下原本在悠然踱步的骏马便在周围一下子高扬了起来的窃窃私语声中,快步向前走去,一个走向了站在福王妃身旁的一个华服丽人,一个,则走向了莫小蝶。

莫小蝶仰头,看着骑马踩着暖黄色的夕阳走到他面前的萧楚睿,微微挑眉,萧楚睿轻笑一声,弯腰把手中一直提着的一只毛色雪白的狐狸递给了她,道:“特意给你猎的,刚好冬天要到了,可以用它的皮毛做一件披风。”

在场的女子们忍不住低低地哗然起来,一些早上才因为荣阳长公主嘲笑过这魏二娘的娘子更是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便是嫁过去后婆婆不喜又怎样,若能得夫君全心爱护,日子能难过到哪里去!

世人皆知,萧二郎是个洒脱不羁之人,当初他到江湖游历,六年内回家次数手指能数过来,最让人敬佩的是,他在那六年间没有向家里要一文钱!

这样一个郎君,自然也不会如那些愚孝或无能之人,受自己家人左右。

一时心里更是说不出的艳羡,一向风流的萧二郎会如此重视自己这个未婚妻,甚至一副见了她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的模样,是她们始料未及的。

莫小蝶感觉自己再一次成为了人群的中心,她不禁怀疑这人是故意的,有些无奈地抬头看了萧楚睿一眼,挑刺道:“这只狐狸的皮毛只怕不够做一张披风。”

“没关系,”萧楚睿扬眉一笑,寒星般的眸子里蕴着融融暖意,“明天再给你猎几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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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萧楚睿这一笑,不止别的关注着他们的女子,便连莫小蝶身旁的韩语嫣也默默地移开了眼神。

这笑容可真心溺死人,然而这笑容也有着神奇的力量,比任何语言都能阻止她走上歧路。

萧楚涵看到这样的弟弟,也是感慨万千,忍不住对身旁沉着一张脸的荣阳长公主道:“母亲,我也不知道你在纠结什么,楚睿这表情,你还指望他对着旁的女子能做出来?”

他可是受自家混账弟弟威胁,负责搞定家里这尊大佛的。

毕竟虽然官家亲自赐婚了,只要家里这尊大佛不开口,这婚期也是遥遥无期。

荣阳长公主脸色阴沉,“楚睿便是对着我这个母亲都没有这般殷勤,这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母亲,瞧您说的,”萧楚涵似乎有些讶异,瞅了自家母亲一眼,“好像楚睿先前对您殷勤过似的。”

荣阳长公主一愣,脸色更沉了。

一旁的韩氏低低咳了一声,给自家一根筋的夫君使了个眼色,挽起荣阳长公主的胳膊笑道:“母亲,楚睿自小清冷,他虽然不亲近家人,但您知道,他心里是有我们的,只是天性使然,无法与我们亲近。

然而如今他对魏二娘的态度,却是超越了自己的天性,足见他对魏二娘的欢喜,您也不忍心他继续这般看着自己的准媳妇却娶不回家罢?”

荣阳长公主默了默,缓缓启唇,“楚睿能对一个女子破例,便能对第二个女子破例。”

“哎呀,莫非这许多年来,母亲还曾见楚睿对其他女子破例不成?”

“……”

还真没有。

“而且先前楚睿……那般荒唐,”韩氏说不出自家小叔子养小倌儿这种话,脸色有些为难道:“而自从定亲后,楚睿也收心了,您不怕再这样拖下去,楚睿又荒唐起来?”

荣阳长公主这次脸色是确确实实地变了,有些苍白,萧楚涵见状,连忙移动身子遮住了正在和官家说话的父亲探头探脑的视线,若让父亲见到这一幕,以为他们在联手欺负母亲便大事不妙。

荣阳长公主是真的怕了,曾经她以为自家荒诞不羁小儿子喜欢的是男人,后来他真的领了个小倌儿回家时,吓得她好几天睡不好觉。

便是楚睿这样做只是为了逼她,她也万万不想楚睿再去沾染那这个男人了!要是一不小心,他真的看上眼了怎么办?

韩氏见时机差不多了,立刻祭出最后一招,朝坐在一边兴奋地看着父亲猎回来的猎物的儿子招了招手,萧越宸歪了歪脑袋,虽然不知晓自家母亲想做什么,还是乖乖跑了过去。

荣阳长公主见到自家宝贝孙子,顿时笑弯了眼睛,韩氏趁机道:“母亲,旁的郎君在楚睿那般年龄,生的娃儿可能都能跑能跳了!”

荣阳长公主一愣,眉头微皱,静默了半响,却终是语气生硬道:“这话再说罢。”

说完,便微微弯腰,拉着萧越宸说起话来,明摆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韩氏微微蹙眉,转头看了夫君一眼,两人皆是有些讶异。

他们却是没想到,母亲对魏二娘排斥到了这份上,竟连孙子都无法让她动心。

萧楚涵微微沉下了眼眸,心里有些不安。

今天品果会上的事情,韩氏已是与他说了,莫非母亲真的想搅黄了这场婚事不成?

……

晚上,营帐中间的空地上燃起了篝火,烤得香脆酥嫩的烤肉被摆上了桌面,大家一起举酒言欢,场面一时很是热闹欢腾。

魏承轩兴致勃勃地围着莫小蝶,说他打猎时的趣事,莫小蝶笑眯眯地听着,他告一段落了才问:“你可没打过猎,竟然还能猎到几只兔子?”

骑马他倒是会的,小时候郭氏请了师父教魏承烨骑马,他也跟着一起学了。

魏承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大哥一直领着我呢,还有、还有……”他不情不愿地道:“萧二郎也过来给我指导了一下,猎几只兔子自然是没问题的。”

莫小蝶一愣,忍不住瞅了坐在主座边上的那个俊逸身影一眼,在讨好轩儿一事上,他倒是从没有懈怠。

脑中不由得想起了他当时在魏子清和袁鸿杰面前那毫不犹豫的一跪,心不由得软了软,上午时因为荣阳长公主而起的一些小委屈顿时消散于无形。

他那么努力,她总不好就这样心安理得地看着,还要拖他后腿。

看魏承轩一副还要说什么的模样,莫小蝶眉一扬,撕下一根兔子腿,放到他碗里好笑道:“先吃东西,都说一晚上了,你嗓子不累?”

魏承轩嘿嘿一笑,人生第一次打猎,他是兴奋了一些,都没顾得上吃饭。

他听话地拿起了那根兔子腿,放到唇边,动作却微微一顿。

这味道,似乎有些不对。

他不自觉地又嗅了嗅,只是闻到的只有一股浓郁的焦香味,方才的那丝微弱的异常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莫小蝶见他拿着那根兔子腿半天不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这肉烤得太焦了?”

魏承轩连忙扔掉脑海中的念头,摇摇头笑道:“焦才香呢!”

就在两姐弟自得其乐之时,辛夷突然走了上来,在莫小蝶耳边小声道:“娘子,方才郭十三娘过来了,让奴婢把这样东西给您。”

莫小蝶手中的动作一下子顿住,她看着辛夷递给她的那张简单对折的纸,原本挂着轻松笑容的神情一下子沉了下来,半天没有动作。

终于,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把那张纸接了过来,打开。

眼眸一下子瞪大。

上头的东西,比上一回的,更让她惊心胆颤。

那个郭郎君,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有种自己是笼中的兔子,正被人耍得团团转,自己却对一切懵懂无知的焦虑感。

她不由得猛地站了起来,吓了身边的魏承轩一跳,然而她已无暇顾及他,心里一股冲动催促着她不停往前走。

直到走到了远离人群的地方,被凉风一吹,她才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微微一愣,深吸一口气,不停告诫自己,不能冲动,不能冲动……

她默默地冷静了半响,才转身往回走。

走着走着,她忽然见到前方的草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张纸,那张纸在月色撒照下,泛着古旧的微黄色泽。

那感觉,似曾相识。

她心头一跳,走前一步弯腰捡了起来,果然是前朝太祖的手札原稿!

而且,是她从没有见过的手稿!

只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微微抬眸,便见到前方的灌木丛边,有一张同样色泽的纸半隐半现,她手里紧紧握着那张手稿,咬了咬牙,果断走上去捡了。

捡完后,一抬头,前面又出现了一张。

很明显,有人,想把她引到某个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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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要变天了

莫小蝶站在树林边缘,再往里走,便要走进树林里了。

她走了两步,停下,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树林深处一片漆黑,仿佛一个能吞噬一切的黑洞,莫小蝶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她继续冷声道:“有胆子设局引诱我,却没胆子光明正大出现在我面前么?!”

她怀疑留下前朝太祖手札原稿的人是那郭家郎君,然而她又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回应,她浅浅吸了口气,转身便要往回走。

这傻子都能看出来的陷阱,她是脑子抽了才会踏进去。

然而她走了没两步,只听前方举办宴会的场地里,忽地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莫小蝶一怔,心狠狠一沉,快步跑了过去。

轩儿还在那里!

她走得急,没看到身后的树林里,有两个人慢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一男一女,一高一矮,一壮阔一娇小。

两人身上的穿着,均带着浓浓的异域风情。

阿依娜看着那快速向前跑去的身影,啧了一声,“竟然不上钩,还挺精明。”

说着,她娇美的唇微微往上一扬,小巧鲜红的舌头魅惑地扫过柔软的唇瓣,“不过,不上钩可是她的损失,她落入我手中,还可能保下一条小命,去到那里,可是不一小心,小命也没了。

你说是吧,杜依?”

旁边那个男人愣愣地看着女子娇媚的容颜,听到她突然发问,连忙挺直腰杆道:“是!”

说完,他微微垂眸,嗓音有些苦涩道:“主子,你那般针对那个女子,可是因为大殿下对她不一般?”

女子瞥了他一眼,娇憨地哼了一声,“你什么身份?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吗?”

男子被一噎,失望地垂下了眼眸。

女子没再看他,从衣领里抽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玉哨子,嘴角轻扯,“走罢,小野猫不上钩便算了,是时候去做正事了。”

不过,看来先前有消息说,魏二娘帮着太子一伙破解前朝太祖手札一事,是真的。

……

这边厢,莫小蝶快到宴会会场时,脚步微微一顿。

她微微喘着气,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会场里明显出了事,然而却没有士兵过去救驾!

她举目环顾旁边一周,方才她心绪紊乱,大意了!这样重要的场合,守卫一向是十分严密的,昨天到今天,在这个营地周围,几乎每隔一丈便会有一个士兵把守。

然而方才她一路跑过去,竟然一个士兵也没见到!

她的眼神一点一点沉了下来,从腰带里掏出一柄巴掌大小的小刀。

这是那次跟老虎搏斗后,她偷偷藏在身上的。

她放轻脚步,慢慢地走到了场地里搭起的那个台子后头,台子是用竹子搭起来的,搭完后上面铺上了红毯子,一直垂落到台子的四周。

莫小蝶小心地掀起台子后边的垂落的红毯子,灵巧地钻了进去。

台子下面很矮,莫小蝶直不起身,只能双手撑地往前爬,越往前爬,那嘈杂哭喊之声越发刺耳,在这些杂音中,她听到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响起。

“……你没想到有今日罢!十五年前,你就不应该回来!若是你不回来,这个天下就是本王的了!你哪还需要经历今天这样的苦难!”

“孽子!孽子!朕早知道你狼子野心,十五年前那件事后,你可知道有多少臣子上书,让朕定你一个谋反之罪!是朕不忍心!是朕不忍心啊!”

“臭老头,闭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哪是不忍心,你分明是忌惮郭家手中掌握的兵力!你那时候想治本王谋反罪?呵,别笑死人了,你有这个能力吗!”

原本一片歌舞升平的宴会已是完全变了个模样,宾客无一不是瘫坐在座位上,手脚发软,若非倚靠外物,完全无法站立。

场地中间的篝火熊熊燃烧,映照得身穿铠甲的一群不速之客面貌阴森,一些女宾吓得尖叫连连,小娃娃哭声惨烈,欢乐喜庆气息的宴会,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人间地狱。

站在那群不速之客最前头的男子,俊朗的脸上笼罩着一片阴森之气,眼眸阴翳地看着面前强行扶着榻沿站了起来的官家,眼睛慢慢地扫到了坐在主座左边的郭左相,突然仰头大笑,目眦尽裂。

“我亲爱的外祖父,你没想到罢,你放弃了本王,选择辅佐我那无能的弟弟!便是这臭老头一副要把我关在王府中关到天荒地老的模样,你也一声不吭,明哲保身!”

他狠狠一甩手,咬牙道:“你也万万没想到,薛家已经投靠了本王!哈哈哈!是本王,不是你!不是你!你算什么,真正流有真龙之血的是本王!本王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凭什么本王一直都要听你的!一直要受你压迫!”

郭左相面容惨白,然而他现在连站起来都无法,只能狠狠地瞪着面前状似疯癫的男子。

这孽障,瞒着他造反便算了,他说这些话,是要生生把他们郭家也拖下水啊!

听听,听听,他说的都是什么?!谁听了那些话,会觉得他们郭家没有异心?!他辛苦隐忍了十五年,一夕之间就被他毁了!

冲着这点,他也不得不祈祷这孽障能造反成功。

毕竟,如果他成功,他们郭家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他失败了,他们郭家也跟着他一起完了!如今可不同于十五年前,他手上可没有能让皇权忌惮的兵权!

忽地,“唰”的一声,滕王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指摇摇欲坠的官家。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倒吸寒气之声,坐在官家身旁的庞太后怒道:“滕王,那可是你父亲!你若对官家下手了!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朱德永眼神伤感地看着他,一直看着他,便是他拿锋利的利剑指着自己,他还是他孩子啊!对着自己的孩子,他首先是父亲,然后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从没想到,滕王,真的走到了这一步。

“闭嘴!”滕王厉声大喝,额角青筋爆出,“他算哪门子父亲!没有父亲会十五年来每天如一日地防着自己的孩子!没有父亲会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如此下自己孩子的脸面!没有父亲会想一辈子把自己的孩子软禁在一个小小的王府中!

不过,无所谓了,无所谓了!不管你怎么高高在上地折磨本王,今天,你也不过是本王的瓮中之鳖,本王要杀要剐,你也只能受着!哈哈哈!”

他越说,心头的那把火便烧得越旺,最后完全烧去了他的理智,他一紧手中的佩剑,突然便猛地朝主座上的官家冲去。

周围的尖叫声顿时更为尖利,带上了一丝绝望的意味。

庞太后身子一震,颤抖着闭上了眼睛。

今晚,大夏朝的天,恐怕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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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如何正确地做一条漏网之鱼

突然,只闻“哐啷”一声。

官家眼睛一下子睁大,看着面前旋风般出现在他眼前,手持利剑挡下了滕王致命一击的萧楚睿,他眼中留下两行热泪。

他还以为,方才可以下去见阿蕊了。

滕王讶异地和萧楚睿对视,被对方眼中的凛冽寒意唬得身子一抖。

滕王手下之人一看萧楚睿的身手便知不好,其中一副将立刻一把扯起身旁一个哇哇大哭的小女娃,把剑驾到她脖子上,大声道:“萧指挥使,你若敢伤我们殿下一根毫毛,我就让这里的人都给殿下陪葬!”

萧楚睿眼神一沉,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没有进一步动作,却也没有松手。

无头苍蝇,可能溃不成军,却也可能丧心病狂,这里满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他不能冒险。

就在这时,坐在官家右下首的太子站了起来,食指和大拇指并拢,至于唇边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顿时,只闻几声“咻——”,四面八方的天空有璀璨的烟花炸开,宴席上原本沐浴在绝望中的宾客一下子看傻了,更有年纪小的孩子停止了哭声,看着烟花咯咯咯地笑出声来。

滕王一下子回神,气急败坏道:“给本王把在场的人都杀了!”

他带来的士兵立刻应声道:“是!”

然而,就在他们将要动作之时,突然有无数士兵从四面的林子里流水般涌入,把滕王带来的人马团团围在了中间!

萧楚睿分神暗暗扫了一眼,顿时心头一震。

来的人,远不止他们先前埋伏的数!至少少了一半!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的人呢?!

这么一点兵力,完全无法把滕王一方一网打尽,可能只能堪堪和滕王的人马打个平手。

“哈哈哈哈哈哈!”

面前人突然着了魔般狂笑起来,“你以为本王就这么一点能耐?!你也太小看本王了罢!”

仿佛响应他的话一般,一个士兵突然闯过对峙中的人马,走过来跪倒在地,声音惊惶道:“野兽……野兽!林子里突然冲出了好多野兽!见到我们的人就咬!

太子殿下,小温将军带领的兵马被缠住了!”

太子微微变了脸色,萧楚睿也眼眸一沉,手腕猛地用力,一下子把滕王砍倒在地,滕王猝不及防,却也不是吃素的,一个鲤鱼打挺便跃了起来,嚣张大笑。

太子看着他,冷静道:“你勾结了苗疆族。”

传闻苗疆族兴起于密林之中,有神奇的驾驭野兽之法,然而此法只传给每一任的族长,在苗疆族归顺于大夏时,官家曾让苗疆族把这个法子上交朝廷,苗疆族族长却说,御兽之法早已失传了。

看来,苗疆族的反叛之心,从归顺于大夏那一天便深埋了。

滕王笑得双眼通红,利剑一甩,指着太子讥讽道:“你以为本王这十五年来真的只是在修书吗?本王不过装得蠢一些,你们便当真以为本王是没有脑子的蠢货?!

肉体人身如何能抵挡野兽的獠牙利爪!你们等着罢!今天就是你们的死期!”

饶是一直冷静示人的太子,这会儿也脸色微白。

他们先前只是怀疑滕王会谋反,并没有切实的证据,而滕王是官家的第一个儿子,官家对他再不满,也存了作为一个父亲的仁慈。

这种情况下,他们无法与官家说自己的怀疑。

而这种聚集了几乎所有大夏朝权贵的活动又过于敏感,他们无法做太过出格的布置,他们的人手,是根据宇淳分析滕王手上可以掌控的兵力来布置的,根本没有多余的兵力!

他们却万万没想到,滕王竟然勾结了苗疆族!

……

躲在台子底下的莫小蝶听到那士兵说起“野兽”两字时,便立刻想起了她刚到围场时那只发狂的大虫,以及当时一丝若有若无的口哨声。

她如今出去也做不了什么,而看萧楚睿和太子的神情,这场战,他们并没有十拿九稳!

桌子上的食物很可能被下了软脚散之类的药物,幸好她方才出来得急,还没来得及吃什么,没有中招。

而她此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处于战场之外,她能做些什么?

她必须做些什么!

莫小蝶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试图透过宴席上嘈杂的尖叫声和哭喊声,捕捉到外围的声音。

隐隐约约的,她听到了野兽的嘶吼声,士兵的惨叫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

某一瞬间,一声悠长的口哨声在她耳边一闪而过,莫小蝶猛地瞪大眼睛,抿了抿唇,又悄悄地从台子底下爬了出去。

远离了喧嚣的宴席,野兽的吼叫声和男人的惨叫声更清晰了,可是,却再没有了口哨的声音。

莫小蝶心急如焚,她必须快,否则萧楚睿他们兵力本便不足,还要护着宴席上那么多人,迟早要熬不下去!

那个暗中指挥野兽的人,到底会在哪里?哪里可以有找到他的线索?!

她闭上眼睛,企图让纷乱的心绪沉淀下来,无数念头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清灵珠、前朝太祖手札、老虎、口哨、针对她而来的敌意……

无数纷乱的念头中突然串起了一条线!

萧楚睿曾说,滕王也在暗中派人收集清灵珠和清朝太祖手札!

她刚到围场时,那只大虫分明是针对她而来!

两者之间的共同点是,滕王!

莫小蝶心中一下子拿定了主意,用上了做刑警时的埋伏技巧,钻进了小树林里,小心地弯着腰,朝着方才她捡到前朝太祖手札的地方而去。

走到一半,她终于又听到了一声悠扬而清越的口哨声,那口哨声比一般的口哨声悠长持久,快速地穿透到了树林的每一个角落。

她眼睛微亮,知道自己猜对了,讯速地快加了前进的步伐。

终于,她看到不远处,一个红衣女子背对着她,正悠闲地靠在旁边的一棵大树上。

口哨声,便从她那里发出来。

而她旁边,一个高大的男人持剑站着,他面容木讷,一双眼睛却无比警惕地看着周围的情况。

这苗疆族族长之女身负重任,滕王不可能不派人保护她,这男人看着也不是个好对付的。

莫小蝶暗暗地握紧了双手。

可是她没办法了,这个赌局便是胜算很少,她也必须赌!

不仅仅是为了萧楚睿,从她在警校毕业以来,她就注定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之人在她面前丧命。

这是她作为一个刑警最基本的信仰。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猛地朝那红衣女子冲了过去。

一直守在红衣女子身边的男人立刻察觉了,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眸立刻朝她望去。

那女子的左右两边也立刻跃下了十来个黑衣人。

莫小蝶就在这时,一声厉喝:“青龙!”

男人和那几个黑衣人微微一顿,立刻警惕地看向四方,还以为她必定是带了人手过来。

毕竟,谁会那么蠢,明知道这里是龙潭虎穴,也敢孤身而来!

然而随着女子的厉喝,只有一个黑影迅速地袭向了红衣女子身边的男人!

青龙身为飞燕阁四大堂主之一,身手自然不可小觑,男人立刻便察觉到了对手的武力值,下意识地反身防守。

那几个黑衣人也一时没来得及回神,莫小蝶就这样一把扑倒了那红衣女子,两人滚落在地,红衣女子反应过来便要挣扎,然而一对一的对峙,莫小蝶从出生以来就没输过!

她两只手一开始就穿过了她的腋下,把她死死锁住,身子往地上猛地一摔,迅速地把女子的两只手锁在了身后。

阿依娜猝不及防,却发现身上女子的力气比一个男人还大,她竟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顿时怒道:“你……”

然而下一秒,莫小蝶便把阿依娜的两只手移到一只手上紧紧锁住,一个手刀下去,把人劈晕了。

她方才观察过,阿依娜控制野兽用的是一种奇特的口哨声,每隔几分钟便要吹一次。

这女子明显会武,她无法挟持她离去,要阻止她继续控制野兽,只能把她这个人劈昏!

她知道自己的手劲,这一手刀下去,普通人没有半天醒不过来,便是一个大男人也要晕上个把小时。

这一系列动作她完成只用了不到几息,把人劈晕后,她立刻爬起来跑进了树林中。

青龙被那男人死死缠着。

后头那十几个黑衣人带着凛然杀气朝她而来。

莫小蝶只能咬牙往前跑,那些黑衣人一看便是身怀绝技之人。

她功夫再厉害,也没本事同时对付那么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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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莫小蝶的价值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88章莫小蝶的价值夜幕像一顶巨大的罩子,把这个世界收拢其中,不见一丝光亮。

莫小蝶呼呼喘着粗气,掏出小匕首紧攥在手中,在黑暗的树林里不停往前跑。

身后的黑衣人轻功卓绝,轻易便追上了她,莫小蝶扯下腰带上的一个锦囊,用刀子利落地割开绑绳,往身后一撒。

顿时只闻几声惨叫,有三个黑衣人捂着眼睛噗通一声倒地,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虫子一般蠕动着身子,不断哀嚎。

这是轩儿给她配的加强版催泪砂,对人眼有极强的刺激作用。

其余黑衣人看见伙伴的惨状,心头微震,再追上去时,便轻易不敢接近莫小蝶,无数暗器雪花般朝莫小蝶而来。

莫小蝶左躲右闪,在黑暗的树林中灵巧得就像只兔子,然而却依然无法完全避开那些暗器,娇嫩的肌肤上被割了无数条口子,她吃痛地咬紧牙,却也只能尽量保护好重点的部位。

她要跑,没有希望也必须跑!

若能熬到宴席那边的叛乱被平息,萧楚睿必然会发现她不见,他那么聪明,定然能猜到她在哪里。

等到有人过来救援,她就得救了。

便是等不到……

她也必须继续往前跑,跑到跑不动为止!

那些黑衣人震惊于她动作的灵巧和意志的坚韧,眼看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要耗到猴年马月,一个领头模样的黑衣人瞥到莫小蝶手上捏着的锦袋,沉声道:“这臭婊子手上的毒粉不多!把她那些毒粉耗光了,看她还怎么躲!

你们!一个一个冲上去,不要一起,看她的药粉能不能把我们都撂倒了!”

树林空阔寂静,莫小蝶自然听到了这段话,她不自觉地咬紧牙关,牙齿生疼。

他们猜到了,她手上只有这一袋药粉!

这样轮番的攻坚战,她熬不了多久!

不及她多想,第一个黑衣人便已经冲了上来,莫小蝶神经高度紧张,只觉得五感比平时灵敏上了不知道几倍。

在黑衣人快要近她身时,她眼中杀气一闪而过,一旋身便是一招带着凛冽气势的右旋腿。

黑衣人被她狠狠踢到了一边的树上,心口被踢了个正着,喘不过气来一般咳嗽个不停,一时没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近身战,还是一对一,找上她,就是找死!

那些黑衣人骇得眼眸大睁,那首领眼见一个人上去完全制不住她,一咬牙大吼,“给我两个两个地上!”

她拼体力和身上那毒粉,他们拼人,看谁拼得过谁!

两个人,莫小蝶自然无法轻松对付了,她终于不得不用上了药粉,但在能不用的时候,她还是尽可能地省着。

用脚踢,用匕首刺,她用尽了一切手段,就仿佛树林中负伤前进的狮子,便是形容再狼狈,也始终理智清明。

然而手中的药粉终是用光了。

被她折磨得身心焦躁的黑衣人首领一见,忍不住猖狂地大笑,“是时候了!小的们,把这臭婊子杀了!给我们的弟兄报仇!”

被一个女人压制了这么久,他只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被狠狠地践踏在了地上!

莫小蝶的心一跳,就她所能看到的,他们如今还有四个人以上!

她如今一身伤,在树林中奔跑了这么久,更是满身疲惫。

她没办法对付这么多人!

忽地,她只见前方,出现了一小块空地,她微微一愣,猛地跑了出去才发现

——那是悬崖。

她在树林中横冲直撞,竟然跑到了悬崖边上!

她堪堪地停住了脚步,后头的黑衣人自然察觉了他们的猎物笨得自己跑进了死胡同中,倒是不紧不慢了。

他们走出来,成围拢趋势慢慢靠近莫小蝶,莫小蝶喘着粗气,眼神凛冽地看着他们。

她这时候才发现,他们还剩六个人!

可是便是四个人她都无法对付,更别说六个了。

那黑衣人首领嚣张大笑,“臭婊子,你跑啊,再跑啊!你方才不是跑得很来劲吗?!”

他也不急着杀莫小蝶了,反正如今这情况,这女人就如同瓮中之鳖,他们想怎样,还不是怎样?

莫小蝶抿了抿唇,一颗心跳得又快又响。

她不能慌,不到最后一刻,她不能放弃。

她要尽可能地拖时间。

这样一想,她越发镇定了下来,慢慢站直了身子,冷冷地看着正中间那个首领道:“你们,是滕王的人?”

“嗤,”黑衣人眼神沉郁地看着她,“你坏了我们大殿下的好事!还敢提我们大殿下的名讳?!”

他心情也很不好,这个任务有多重要他知道,所以大殿下才会派了他身边武艺最高强的人去保护那苗疆族族长之女。

他们如今任务失败,回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等着他们,他们的家人还在大殿下手中,一不小心,便把家里人也连累了。

不管怎样,这女人都必须偿命!

莫小蝶知道权贵人家养暗卫,必然会有特殊的手法去控制他们,轻易不可能让他们反叛。

收买人心这条路子行不通。

她默了默,忽地,嘴角一扯道:“既然你们是滕王的人,定然知道我是谁。滕王可不是好相与之人,你们此番任务失败,只怕比我更惶恐罢!

你们不要杀我,把我带回去,我有能力让滕王不因为这件事处罚你们!”

所有黑衣人均微微一怔,不禁左右看了自己的同伴一眼。

这女子的话掐中了他们的要害,便是把她杀了泄愤,也无法掩盖他们任务已经失败这件事!

如果她有能力让滕王免于责罚他们……所有黑衣人都心动了!

那首领这时候反而冷静了下来,沉声道:“魏二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大殿下对你有些兴趣,但此事非同小可,就凭大殿下对你那一点兴趣,你就想保下我们?呵!”

那毕竟是谋反的大事!怎么能跟女人相提并论!

那一声“呵”,饱含讥讽,莫小蝶却一点也不急,直视着他,一字一字道:“我能看懂前朝太祖手札上的文字。”

黑衣人首领身子一颤,他先前一直是大殿下身边贴身保护他的暗卫,如何不知道,能看懂前朝太祖手札对大殿下来说意味着什么。

大殿下一直在找寻那个传说中满是奇珍异宝,甚至有着得知了便可统一天下的秘密的前朝太祖陵墓,陵墓所在地的关键线索,便在前朝太祖的手札和清灵珠中!

“如何?”莫小蝶淡淡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道:“我的这个价值,足以免去你们的责罚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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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一切一切的真相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89章一切一切的真相足够了!完全足够了!

黑衣人首领哑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莫小蝶唇边微微牵起一抹冷笑,“你又何必确认这是不是真的?反正活着把我带回去,不管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都不亏。”

不管怎样,先把命保住,留着命,才有机会去做其他的事!

黑衣人首领只沉吟了一会儿,便咬牙道:“好!阿大,你去把那女人绑了带过来……”

话音未落,他忽然脸色一变。

只听树林里,传来一群人快速走动的声音,随即有人在大喊:“魏娘子!”

“魏娘子!你在哪?听到的话请给我们一个回应!”

方才第一个响起的声音是青龙的。

在声音响起那一刻,莫小蝶长长地舒了口气。

玩命般跑了那么久,她终于等到了。

声音离这里越来越近,那群黑衣人一时有些无措起来,纷纷看向了他们的首领。

那首领进退两难,忽地一扬手,沉声道:“挟持这女人!趁机冲出去!”

他是经验老道的暗卫,从树林里传来的杂音中,他便知道来的人不少,他们一路过来留下了不少痕迹,他们只怕很快就要找到这里来了。

这说明,大殿下的反叛很可能失败了!

被抓住是死,逃又逃不掉,他只能孤注一掷。

莫小蝶早就料到那首领会怎么做,悄无声息地微微弯下身子,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划出一个漂亮的弧,一双眼睛透着凛厉的气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救援的人马很快就要到,她只要再撑一会儿,再撑一会儿……

虽然,她的身子已经疲惫得随时就要倒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只听一声微不可闻的破空之音袭来,莫小蝶猛地睁大眼睛,胸口处迟钝地传来一阵刺痛。

“快跑啊,快跑啊……”

“他们来了,他们要来杀你了……”

梦中那杂乱的女声在那一瞬间充斥了莫小蝶的脑海,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虚幻了,眼睛所及之处,能看到那些黑衣人充满愕然的眼睛,以及……

以及那一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牢牢占据了她心上一角的白衣。

“子宜!”

莫小蝶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一向淡然洒脱的萧楚睿,脸上也会出现那般痛到极致、慌到极致的表情,也会发出那般撕心裂肺的吼声。

但只是惊鸿一瞥,下一息,她便站立不稳,整个人掉下了悬崖。

“子宜”

在莫小蝶昏迷前,她听到的,便是这一声仿佛要把心都掏出来的吼叫,和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也许这一次,她真的要死透了。

只是上天让我来走这一遭,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短暂地绽放光彩,便匆匆退场么?

……

“阿姐,阿姐。”

一个宽敞明亮的厅堂中,眼角边绽放着一枚梅花胎记的小女娃浑身脏兮兮地跑到她面前,哇哇大哭。

“我的小狗不见了,我养了三年的小狗不见了。”

厅堂中,还有三个身着白衣的女子。

一个容颜爽利,额头有一颗美人痣的女子抚掌一笑道:“我的小丹朱,你怎么每回出去都能给阁主惹点事情出来呀!上回是迷路了,劳烦我们听音阁一百二十三个弟子到山下的镇子找了你整整一天,这回是你的小狗不见了!”

她旁边一个面容较严肃,目光却慈祥的女子悄悄地给她使了个眼色,弯下腰摸了摸小女娃的头,笑道:“慈心姐说话口无遮拦,你别放在心上,小丹朱你放心,静心姐喊人帮你去找。”

另一个小脸微圆,手里还在拿着一个包子啃的女子嘿嘿一笑道:“太好了,又要下山了,上回下山买的存货刚好被我吃光了,可以去补货了!”

那名唤静心的女子狠狠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恨铁不成钢道:“你啊,节制一些罢,否则真的要变成像你的名字圆心一样,整个人圆溜溜了!”

三人说着话,忽然都转头看向她,笑容在阳光下明艳俏丽,仿佛一朵朵无声绽放的鲜花,花香四溢。

“阁主,您怎么说?”

……

莫小蝶猛地从梦靥中挣扎出来时,入眼的是一束刺眼的阳光,阳光中,还能看到有尘埃在飘舞。

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眼角边突然淌下一行清泪。

在生死门前走了一趟,她想起来了,什么都想起来了。

原来,这个世界她早已来过,早在她成为魏子宜之前。

那时候,她是江湖听音阁的阁主,沈千歌。

可是,为什么先前她会忘记?

忘记了她被那个她亲手捡回来,精心抚养长大,总是跟在她身边笑容甜甜地喊她“阿姐”的小女娃毒死。

忘记了丹朱在她临死前,在她身旁嚎啕大哭,仿佛毒死她的人不是她似的。

她说:“阿姐,对不起,对不起,可是这是我们一族的使命,阿娘在我出生之时就对我说,我要去杀一个人。

阿娘说,那个人的存在会影响这个世界正常的行进轨迹,她该死。

我本便是为了杀你而来的。”

她那时才恍然,是啊,她捡到丹朱时,她已经五岁了。

五岁的孩子,自然已经有自己的思想了,也能处心积虑地用五年时间,让她全心相信她,并毫不怀疑她给她的一切东西了。

就在莫小蝶想得入神之时,突然只闻“啪”一声,响起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即是一声混杂着惊喜和试探的呼唤

“阁主?”

莫小蝶一愣,转头看过去,只见门边,站着两个女子。

一个小脸微圆,那天然微翘的嘴角隐隐地还能看到她过往爱笑的痕迹。

一个面容爽利,额角有一颗美人痣。

莫小蝶感觉自己一双眼模糊了,她曾经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她们了。

她想站起来,却发觉自己浑身无力,特别是胸口处,传来一阵疼痛。

那两个女子见到莫小蝶的眼神,还有哪里不懂的,两人顿时都惊喜地扑了上来,又哭又笑,“郭九郎果然没骗我们!你是阁主,你真的是阁主!

我就知道,阁主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你曾经跟我们说,你不属于这个世界,所以我们安慰自己,你肯定是回到自己那个世界去了!”

郭九郎,郭行止。

曾经她和他联手,创办了大夏朝第一家喝粤式早茶的茶楼。

他会察觉到她的异样,不足为奇。

在皇家围场里,他给她的两张纸,一张是一则寻狗启示,是她当初亲自为丹朱走丢的小狗画的。

她画画有个习惯,喜欢在旁边加上代表她个人的印记一只小小的蝴蝶。

在她给清宜轩设计的那张单子上,自然也有。

第二张,则是丹朱的画像。

她曾下令青龙帮她找到丹朱的身份,很可能被他察觉了。

莫小蝶泪眼朦胧地看着面前两个又哭又笑的女子,忽地,哑声道:“静心呢?”

慈心,静心,圆心,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同门师姐妹,后来她继任阁主之位,她们便一直在她身边辅佐她。

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然而,面前人久久没有回答她。

莫小蝶心里升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终于,慈心红着眼咬牙道:“阁主,静心师姐死了,我们听音阁,如今也只剩下十九个人了!”

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可错认的仇恨。

第190章 阁主是我们的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90章阁主是我们的静心死了?

莫小蝶猛地要坐起来,却不小心牵动了胸口的箭伤,圆心吓了一跳,连忙按住她焦急道:“阁主,你别乱动,陆神医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我们先前还以为……还以为你要醒不过来了……”

陆一白,莫小蝶不陌生,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神医,却脾气乖僻,治人完全看心情。

他不想治之人,便是出到千金,甚至拿剑抵着他的脖子,他说不治就是不治。

江湖上的人对他是又爱又恨,有人骂他没有医者仁心,不配为医者,陆一白也不怼回去,只是淡淡地说,那你下回生病,就别来找我这个德不配位之人了。

那人立刻被噎得再也不敢说一个字,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没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大夫啊!

就是这么一个怪人,对他们听音阁却一直与众不同,只要听音阁的弟子有所求,他便是不亲自出手,也会遣手下的弟子过来帮忙。

因为他们前阁主曾经与这个怪人有过一段风花雪月,虽然最后前阁主选了别人,这陆神医也无法忘了她。

作为沈千歌时候的莫小蝶,是自小被前阁主捡回来养在身边的,因此对于这陆神医和前阁主之间的渊源,她多少知道一些。

然而现在她没心思去想其他事情了,她一颗心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煎熬难耐。

静心死了?

那个从小像母亲一般照顾她,在背后支持她的静心师姐死了?

莫小蝶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再也耐不住,“噗”一声吐出一口血,又晕了过去。

……

再醒来时,她闻到了满屋子的药香,床前坐着一个身子圆润的白发老人,正在替她把脉。

见她醒了,慈心和圆心立刻红着眼扑了上来,“阁主,你没事吧?”

慈心脸上蕴着深深的自责,“都是我不好!阁主大伤未愈,我不该说这些事情惊扰阁主!”

莫小蝶这一回,却比昏迷前平静多了,只是一双眸子透着一股子死寂。

她早该想到的,当初丹朱下毒谋害她后,便被一伙黑衣人带走了,静心气得秀美的五官都扭曲了,她平时看着沉稳,其实内里的爱恨十分极端。

她对自己喜欢的人,能好到骨子里去。

对自己厌恶的人,会不惜把他赶尽杀绝。

江湖儿女,打打杀杀是常事,何况在一个国家律法无法管辖的地方,每个能活下来的人,谁手上没有沾染过几分血腥?

那时候静心看着奄奄一息的她,满脸仇恨地跑了出去,她知道,她是去追丹朱了,她要为她报仇。

她想叫她回来,不要去,丹朱所处的族群非同一般,他们听音阁贸贸然找他们报仇,只怕会以卵击石。

只是她没有力气,她身中剧毒,便是有陆神医的大弟子在,也无法保下她的性命。

她在静心回来前,便去了。

这一次昏迷,她做的梦都是关于静心的。

她第一回来到听音阁时,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以后咱们就是姐妹了的静心。

她继任阁主之位时,笑着对她说她会一直在背后支持她的静心。

在前阁主让她跟剑南师兄成亲,她满心迷茫时,陪她谈心事,安抚她一切由心的静心。

她知道,静心是被丹朱的族人杀死了,她不能倒下,她要为静心报仇!

她闭上眼,逼退眼底的湿意,深吸一口气道:“无妨,这件事我迟早要知道,这半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都一一告诉我吧。”

慈心脸上闪过挣扎,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旁的老者突然重重地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小丫头,你若不想活命了便早说,省得浪费老夫的时间!”

莫小蝶一愣,小丫头?

以前的陆神医都会叫她萤心丫头。

她先前一直用的是前阁主赐给她的名号,直到继任阁主之位后,才用回了原名。

也对,知道她由来的只有慈心和圆心,她们也不可能把这些惊世骇俗的事情告诉旁的人。

圆心立刻道:“对啊,阁主,你先养好伤要紧,静心……静心师姐的事,等你伤好了再说也不迟。”

这丫头以前最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爱笑也爱哭。

这时候,她一双圆圆的眼睛已是红了。

莫小蝶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没有追问。

不急,既然她的回忆已经回来了,不能急。

为了静心,为了听音阁所有无辜惨死的弟子,还有先前自己的一条命,她一定要好好养好身子,手刃仇人!

陆一白见她终于没再不省心地乱动,轻哼一声,细细检查过她的身子,道:“你先前昏迷了七天,后来大喜大悲,又昏迷了一天一夜,所幸你这丫头命大,都熬过来了。

你身上的伤老夫已是处理好了,你能熬过来,说明你已经踏过了鬼门关,接下来乖乖用药,好好休养上一段时间,便不会有大事。

但你若再这般情绪大起大落,牵连了自己的身子,便是华佗当真存在也救不了你!”

他说的是华佗当真存在,而不是华佗在世。

说明在这个世界,华佗是不存在的,但他通过别的途径,知道了华佗这个人。

莫小蝶脸上没有一丝异色,记忆回来了,她作为沈千歌时期了解到的一些事情,也想起来了。

其实那些事情,她作为魏子宜时也迟早会察觉到的,只是时间太短了。

陆一白收拾好东西,正要离开,突然瞥到莫小蝶嘴角微抿的模样,怀念地轻叹一口气,“你这丫头这坚韧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了另一个丫头,若她当初答应随我走,做我的徒弟,也不会有后头的事情了。”

莫小蝶身子一僵,不自觉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却没说什么。

当初陆一白见她聪慧机灵,起了要把她从前阁主那里撬走的念头,但她不舍得前阁主和阁里的姐妹,死活不肯。

“罢了,旧事就不提了,你好好养病罢。”

陆神医走后,慈心和圆心服侍莫小蝶喝下了刚煎好的药,便打算出去,让她好好休息。

临出去前,慈心抿唇想了想,还是道:“阁主,外头,很多人在找你,特别是……你要回去吗?”

特别是那萧指挥使,几乎要把整个皇家围场都翻过来了。

说实话,当初郭九郎只是怀疑魏二娘和阁主之间有什么联系,并不知道魏二娘就是阁主,因为他并不知道阁主的来历。

但她们是知道的,在收到郭九郎的书信后,她们心里就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当即匆匆带上仅剩的弟子赶去襄阳城。

其实,她们已经暗中观察了阁主一段时间,自然知道阁主和萧指挥使之间的事情。

但私心里,她不想把阁主还回去,阁主明明是他们听音阁的,怎么一眨眼,就成了别人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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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91章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慈心无法忘记那一天,当时她和圆心已是观察了阁主一段时间,几乎确认魏二娘就是她们阁主了,但阁主身边一直被人严密看守着,她们知道,那些人是萧二郎的,她们无法接近她。

就在这时,阁主去了皇家围场,参加太后的生辰宴,她和圆心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潜进去。

她们只能在襄阳城里等阁主归来,然而某天,当她和圆心在一个饭馆里吃饭时,见到了几个男子,手腕上均有一枚梅花图案。

和丹朱右眼角边的梅花图案,一模一样!

而当初,静心师姐带着人去追带走丹朱的黑衣人,后来她们赶过去时,地上死了一片听音阁的弟子,静心师姐也奄奄一息,见到她们,只不断喃喃着:

“梅花……梅花……梅花是他们的……”

话没说完,静心师姐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那时候她们在襄阳城里见到带着梅花图案的男子,顿时心头一震,直觉阁主又有危险了。

她们好不容易找回了阁主,怎么可能再让她出事。

她们不动声色地跟踪那几个男子,竟一直跟踪到了一片树林里,然后,那几个男子就被她们跟丢了。

就在她们在那片树林里四处观察时,她们无意间见到了在悬崖上和人对峙的阁主!也亲眼见到了阁主被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箭穿过身体的那一幕!

她们知道,箭是那些男人射出来的,他们和丹朱一样,要来取阁主的命了!

后来,阁主掉下悬崖,幸好上天开眼,阁主被卡在了一颗大树上,有惊无险。

她和圆心担心那些男人知道阁主没有死,会对她再下杀手,赶紧悄悄带着阁主离开了,回到了城外,他们听音阁暂时小住的地方。

她们当时无意隐瞒阁主的行踪,只是形势所迫,只是现在,她竟然起了一丝私念——

她不想让阁主回去了,便是换了一个身子,她只想让阁主是他们听音阁的阁主。

可是,她们知道,她们不能擅自替阁主决定。

因此慈心此时说出来的话,颇是酸溜溜的。

回去吗?

她失踪了整整八天,萧楚睿和轩儿他们,只怕要急死了。

莫小蝶微微闭上眼睛,明明那些人,对她来说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情,怎么这会儿却给她恍如隔世之感?

圆心见慈心问出来了,也老实交代,“还有一件事,我还没跟阁主说,当时我们为了蒙骗那些刺杀阁主的人,做出了阁主已死的假象。”

她们把阁主身上的衣服撕碎,特意留下一滩血迹,她又在地上用血画上了老虎的足迹,做出阁主的身体被老虎叼了去的假象。

听音阁的弟子除了武功,每个人都有着一项拿手绝活,她学的便是易容。

她有本事把一个人的面容完全化成另一个人的模样,屈屈画几个老虎的脚印,难不倒她。

而且还能画得以假乱真。

莫小蝶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会儿。

就在圆心和慈心以为她不会开口说话的时候,她低低地、嗓音沙哑地道:“暂时不回去了,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罢。”

当记忆回来那一刻,她便不再只是魏子宜,她还是沈千歌。

她肩负着沈千歌的责任,还有沈千歌的血海深仇。

还有,丹朱口中,要把他们这些扰乱历史前进轨迹的人都诛杀的族群……

其实,在她还是沈千歌时,她早就察觉了有人想杀她。

她的武功是前阁主亲授的,在江湖上至少能排到前五,那些人想杀她,谈何容易?

且她察觉到有人要杀她后,便更为警惕,一直暗中查探那些人的身份。

所以他们才会出动丹朱罢。

若让他们知道魏子宜还没死,只会继续锲而不舍、不择手段地来杀她,就像她之前是沈千歌时一样。

她现在隐而不现,是最好的选择。

她相信把这件事跟萧楚睿说了,他定会帮她,太子殿下定然也会乐意助她一臂之力。

但当时她带领着偌大一个听音阁,还是没有逃过他们的魔爪,而这一回,他们更是在萧楚睿对她的严密保护下,找到了刺杀她的空隙。

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他们就仿佛黑暗中的恶魔,只要盯上了你,便会孜孜不倦地寻找着把你杀死的机会。

不能彻底解决他们,她这条命就是虚的,随时要丢掉。

她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身旁的人,静心师姐和听音阁那些惨死的弟子已经够了。

既然那个族群是针对她而来,便让她一个人去面对。

她要找出那个族群,用他们的血,去祭祀静心师姐和听音阁的弟子!

若她终究还是难逃一死,便让她静静地死去。

却是不必让其他无辜之人,再跟她承受同样的痛苦了。

慈心和圆心听到阁主这么说,本来应该高兴的,但看到阁主脸上的神情,她们突然说不出话来,对望了一眼。

不过,阁主说暂时……说明等她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她还是会回去的罢?

阁主终究不仅仅是他们听音阁的阁主了。

两人眼中,都不由得浮上了一丝无措。

……

接下来的日子,莫小蝶便安心养病。

听音阁落脚的地方是襄阳城郊外的一条小村落,他们租了村子里一些空置的房子。

因为大夏朝的游侠经常会帮百姓惩奸除恶,做做好事不留名什么的,坏的江湖侠客倒是占少数,因此大夏朝的百姓对江湖人士的看法普遍都挺好,对于在村子里借住的听音阁众人,态度都挺友好的。

知道莫小蝶卧病在床,还常常送些好吃的过来给她补身子。

因为存了要隐藏身份的念头,莫小蝶让圆心简单地给她易了容,对外,她都是用另一个样子示人。

寻找她的告示已是贴遍了襄阳城及襄阳城附近的村镇,她不得不这样做。

很快,大半个月过去了,她终于可以下床走动。

某天,正在她坐在书桌后誊写佛经摒除心中杂念的时候,圆心焦急地走了进来,匆匆道:“快,阁主,我来给你上妆,朝廷的官兵搜到这条村子来了!”

莫小蝶的手微微一震,手中的毛笔掉到了桌子上。

她此番,其实是做了和襄阳城中所有人生死相隔的准备。

却是没想到,萧楚睿直到如今,还没有放弃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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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如今耐心不太好

圆心急急忙忙要给她上妆。

就在这时,听音阁一弟子“砰”一声推开她房间的门,跑进来道:“圆心师叔,来不及了,官兵一进了村子便径直往我们这边来!慈心师叔在外头挡着,但挡不了多久了!”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跳,圆心手一抖,手上拿着的粉扑掉到了桌子上。

“怎么回事……”

不待圆心的话说完,莫小蝶便微微皱眉,想了想,嘴角一抿,站了起来。

被发现了。

也是,便是她特意做了伪装,一条村子里突然来了个重伤之人,多多少少都会引起别人怀疑。

若有心之人稍加打探,便会发觉,她受伤的地方和南平候府二娘子中箭的地方一模一样。

这大半个月,圆心和慈心一直有跟她传达外界的消息,发生的大事还真不少。

首先是所有人都说南平候府的二娘子已经死了,中箭从悬崖上掉落后,被野兽叼了去,现在只怕连骨头渣渣都进了那野兽肚子了,也不知道南平候府的二娘子到底哪里得罪了老天爷,这死状也真够凄惨的。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魏二娘死了,只有魏二娘的未婚夫萧二郎不相信,依然在四处派人搜寻魏二娘的下落。

这大半个月来,他一边要兼顾自己身上的职务,一边要安抚魏二娘的家人,还要一边亲自参与搜寻,累得身子都垮了。

人们纷纷为萧二郎的深情感慨感叹,襄阳城无数娘子更是春心芳动,纷纷起了心思。

这样能力卓绝又至情至性的郎君,有谁会不喜欢?

她们似乎集体忘记了以前还在背后嫌弃过萧二郎的风流名声。

若是魏二娘就此回不来了,其实也不一定是件坏事,不是么?

本来太子殿下不忍心看自己的亲卫兵都指挥使这么奔波劳累,想放他一段时间假,接受这个噩耗,却谁料因反叛罪被收捕入狱的滕王在郭家人的帮助下,竟越狱逃离了襄阳城!

郭左相到底是军人起家,军营里蛰伏着众多人脉,眼见这次滕王获罪,郭家也要跟着倒了,他当机立断,号召了那些追随他的人,在一个月夜带着郭家的两个王爷杀出了襄阳城,此时也不知道人还在不在大夏朝。

郭家其余人都被他们抛弃了,便连宫里的淑妃娘娘也不知道他们越狱一事,得知那一刻,震惊得生生吐出了一口心头血,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了下去,眼看着就要不久于人世。

官家仁慈,到底是陪伴自己多年的枕边人,终是不忍心亲自取她性命,只把她打入冷宫,让她安静地过完人生最后的日子,郭家则灭九族,举全国兵力全力追捕在逃的郭左相和两位王爷。

官家经此一事,也生了场大病,身子大不如前,许多军国大事落到了太子身上,太子最近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时势乱成这样,便是太子再心疼自己的亲卫兵都指挥使,也没办法开口让他什么都不管去休息。

他不管谁管!

莫小蝶每每听到慈心带回来的消息,眉头都忍不住微蹙,有一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不是重生到魏子宜身上,没有遇见过魏子宜身边的人,也没有遇见过萧楚睿。

他们都很好,只是她现在要不起他们了,若不彻底把在背后对她穷追不舍的人除掉,她这条命便随时要被老天爷收回去。

再跟他们有牵扯,只会害了他们。

……

“阁主,如今怎么办才好?!”

圆心蕴满慌张急切的话拉回了莫小蝶四散的思绪。

眼见着自家阁主似乎没有完全回过神来,圆心上前一拉她的手,道:“阁主,这房间有个通往后院的暗门,你先随我走罢!”

就在这时,外头响起慈心凌厉的声音。

“你们怎么回事!我都说了我们阁主在卧病休息,不宜见人,你们这是要硬闯不成?”

“这位娘子,我们是来找人的……”

“我说了,我没见过画上之人!你们再在这里跟我们纠缠,只是浪费时间!”

外面静默了一瞬,忽地,响起一阵行礼之声,“萧指挥使!”

随即一个熟悉的清冽嗓音,随着早冬清凉的气息传来,只是这个嗓音如今带上了一丝低沉和肃杀之气,“我如今耐心不太好,我数三声,让开!”

莫小蝶身子一僵!

她身旁的圆心自然也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那声音仿佛来索命的厉鬼,一下子攥住了她的心脏,她一时更为急切了,“阁主,慈心师姐在努力为我们争取时间,你再不走……”

蓦地,她像想到了什么,眼眸微微睁圆道:“阁主,还是,你不想走?”

莫小蝶垂了垂眼帘,嗓音艰涩道:“不是我想不想走的问题,如今是,我们走不了了。”

她从没听过萧楚睿用这般杀气腾腾的语气说话,让人遍体生寒,她自然可以走,但她走了,留下来的听音阁弟子怎么办?

她深吸一口气,在圆心一瞬间完全瞪大的眼眸注视下,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住了大半个月的地方是个典型的农家院落,正屋里是厅堂和一个寝室,走出寝室,穿过厅堂,便是院子,院子周围被用竹子编成的篱笆围着。

她一走出去,外头正在简陋的竹门边争执的众人顿时纷纷望了过来,慈心猛地转头,失声叫了出来,“阁主,你怎么……”

莫小蝶却听不进其他人的话,只定定地看着门边一个高挑俊秀的年轻男子,他依然是一身白衣窄袖袍服的打扮,腰束金色革带着,脚蹬马靴,腰间配着一把黑色长剑。

头发梳起,只用一根白玉簪子固着,额角边垂下一缕发,却是映衬得他一张精致秀气的脸更为立体,整个人平添了一丝潇洒随性之气。

可惜他此时脸上的表情紧紧绷着,薄唇紧抿,原本狭长秀气的凤目蕴满肃杀之气,生生把他身上那股子潇洒随性冲散了,让人看着心里发寒。

他定定地看着莫小蝶,却半天没有动作,莫小蝶深吸一口气,启唇道:“萧……”

然而她才说了第一个字,面前的男子突然大步朝她走来,带着一股子凛冽肃杀的气势,莫小蝶一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竟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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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嫁了?!

然而她身子刚微微一动,便像哪里刺激了男人的神经一般,他表情微变,那一瞬间他眼中的慌乱恐惧让莫小蝶的心一窒,随即他走向她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三两步走到了她面前,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便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紧紧抱住,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

随即,一声微微紧绷的沙哑嗓音在莫小蝶耳边响起,“终于找到你了。”

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心肺处挤出来一般,犹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痛楚。

莫小蝶只觉得自己鼻子一酸,竟差点落下泪来。

再回到这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中,彷如隔世。

一旁的圆心突然叫了一声:“阁主!”

这一声一下子让她回了神,她想把面前人推开,然而才刚一动,便感觉面前人身子一僵,下一息,她身子忽地悬空,她不自觉地低叫了一声。

竟被他生生扛了起来!

莫小蝶眼见着面前所有人都一脸惊愕地看着她,羞恼得无以言说,一时间什么都忘了,只拼命捶着萧楚睿的背,怒道:“混蛋,你放我下来!”

她三世为人,就没有这么羞窘的时候!

然而萧楚睿仿佛毫无感觉,就这样扛着她走了出去,径直往自己栅在村口的马走去。

一路上,因为官兵进村纷纷跑了出来看热闹的村民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扛着一个女子,旁若无人地往前走,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莫小蝶羞得不敢抬头,心里把这臭男人咒骂了一千一万遍,要不是她大病初愈没力气,这会儿哪会这么窝囊!

直到到了马边,萧楚睿才把她放了下来,莫小蝶胸口却一阵疼痛,有些站不稳地靠在了他怀里。

萧楚睿这才想起她如今是个病患,方才见到她时,她那张脸和嘴唇都是纸一样的白色,这时候只怕牵扯到伤口了,不禁暗骂自己一声,沉声对跟过来的下属道:“去备一辆马车!”

下属慌忙领命而去,萧楚睿紧了紧怀里的人,垂眸低声道:“可要找个地方让你先坐着休息一下?”

莫小蝶熬过了方才那一阵疼痛,皱眉抬眸看着他,“萧楚睿,我有话要跟你说……”

萧楚睿的眉头比她锁得更深,不由分说地道:“一会儿回去再说。”

说完,便不再看她,也不再提找地方让她休息的话,只是想了想,突然一把打横抱起了她。

莫小蝶受到了惊吓,有些呆愣,看到女子这模样,萧楚睿唇边终于扬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竟有些孩子气地道:“这样,你便不会累了。”

那笑容,带着失而复得的欢喜,也深藏着一丝后怕,竟看得莫小蝶半天说不出话来。

很快,马车便准备好了,萧楚睿直接抱着她坐了上去,却依然把人紧紧抱在怀里。

车夫一扬鞭子,马车便飞速往襄阳城而去。

莫小蝶忽地反应过来,一把拽住萧楚睿的领子,“圆心……我身边那些人呢?”

萧楚睿没说话,只眸中浮起一丝戾气,莫小蝶有些骇然,连忙道:“他们是我的人,你别伤害他们。”

这话一出来,相当于不打自招,她这些天是故意不去联系他们的,萧楚睿默了默,突然抬手轻轻梳理了一下她的头发,道:“你乖乖跟我回去,他们便不会有事。”

说这话时,他脸上依然一丝笑意也无。

莫小蝶手一抖,无意识地道:“你真的是萧楚睿?”

“你说呢?”萧楚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地,把她紧紧抱住,头埋进她的脖颈间,轻嗅她身上的药香味,哑声道:“这大半个月,我都快忘了自己以前是怎样的了。”

所有人都说她死了,他不相信,只要有线索传来,他不管手上的事务多忙,都会亲自跑一遍。

老天保佑,幸好他没有放弃,幸好他……没有真的失去她。

接下来的一路上,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再没有说一句话。

莫小蝶总觉得他可能猜到了什么,颇有些胆战心惊,看到他这疲累到骨子里的模样,又有些心疼,挣扎了一会儿,还是伸手抚上他的发顶,轻轻抚摸着他的发。

小小的车厢里,虽然静默无声,却流淌着一丝温馨之意。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萧楚睿又直接把她抱了下去,却见他竟是把她带到了袁家。

也是,郭左相越狱之时,南平候也带着妻儿随着他去了,留下了他二房的兄弟和魏老太太,还有他们三姐弟。

所幸她当时阻止了苗疆族族长之女控制野兽袭击士兵的行为,让温守衡带领的队伍及时赶到了宴席上,这才成功平叛,属大功一件。

南平候府被留下来的人又不是直接参与反叛之人,这才被免了杀身之祸。

当初听闻南平候也跟着郭左相跑了时,她讶异得差点就要叫人备马回城,听闻魏承轩和魏子清一家没事后,才算冷静下来。

此时,魏承轩和魏子清一家早已是侯在了袁家门前,见到她立刻迎了上来,眼泪直流,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

莫小蝶见到他们也是忍不住心酸心疼,虽然她身为沈千歌时的回忆回来了,但她也是真心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

萧楚睿看了他们一眼,忽地道:“那我先回去准备了。”

魏子清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点了点头道:“劳烦萧二郎了,子宜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准备好一切事宜。

你把子宜找了回来,我还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

说着说着,她又要忍不住哭了。

萧楚睿一抬手,温声道:“我们很快便是一家人了,没什么感不感谢的,大姐不必放在心上。”

一旁的莫小蝶听得云里雾里的,萧楚睿要去准备什么?什么就快是一家人了?

还有他什么时候管魏子清叫大姐了!

然而不待她问出口,萧楚睿便翻身上了马,一拉缰绳走了。

临走前,他完全没有看她一眼。

莫小蝶嘴角微抿,就在这时,魏子清拉起她的手,竟径直把她拉进了屋子里。

“要快点准备起来了,误了时辰便麻烦了。”

一路过去,却见袁家张灯结彩,四处挂满了彩绸,大厅正对着大门的墙上更是张贴了一个大大的喜字,氛围一派喜气。

莫小蝶眼眸微微睁大,心里忽然起了个荒唐的想法,想拉住魏子清问清楚,然而魏子清赶着时辰呢,完全不给她说话的时间,直接把她拉进了房里,和几个婢女押着她换了喜服上了妆。

接下来的一切,都仿佛赶流程一般,她被魏子清蒙上红盖头带了出去,耳边听到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嘈杂的充满活力喜庆的人声。

一只熟悉的大手从魏子清手里接过了她,把她牵到了一顶骄子上,骄子摇摇晃晃地,到了另一个地方。

随即是拜堂,进洞房。

这整个过程中,一直有只大手紧紧地牵着她,免她彷徨,免她危险,免她将来无所依。

最后,当她一个人坐在铺满红绸的喜床上,周围终于回归寂静后,莫小蝶才猛地从那恍惚状态中回过神来。

我去,这就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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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香艳

新房里静悄悄的,能隐约听到外头的喜庆热闹之声,颇有种闹中取静的韵味。

莫小蝶静坐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一把掀了红盖头,房里果然空无一人。

这房间,她不陌生,只因她前不久才来过,这是萧楚睿的房间,此时这房间里也是一片喜气洋洋,她坐着的床上换上了新的大红鸳鸯吉祥花纹被褥床套,上面洒满了金银钱、花生、杂果等物。

她轻叹一口气,想起魏子清给她梳头时,在她耳边说的话,“原本我们也不抱希望了,但萧二郎就是不相信你……不在了,他说,在你身上发生了很多奇妙的事情,这一回,定然也会再发生一次。

长公主府备好了一应成亲的事物,说等你一回来,就成亲。

如今的南平候府,你也知道,家不成家,甚至背上了叛国之罪,长公主府却没有半点嫌弃的言论,我和你姐夫也不想说什么了,你跟萧二郎之间本就有官家赐下的婚约。若你不是发生了那种事,本就要嫁过去了……

子宜,我身为你大姐,希望的也不过是你能有个幸福稳妥的下半辈子,过去的事情,大姐不想再提了,把你交给萧二郎,大姐和你姐夫都放心。”

莫小蝶心里微微潮润,沈千歌时期,她也曾经跟自己青梅竹马的师兄林剑南定亲,结果却是,林剑南劈腿他们听音阁的另一个女弟子,生生给了她一个没脸。

当时她不愿意相信,跑去质问林剑南,林剑南反而痛心疾首道:“千歌,你太好强,也……太强,我在你面前完全抬不起头来,阁主喜欢你,欲传位给你,阁里的弟子们都崇拜你,敬重你。

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男人啊!我也希望能保护自己的女人,被自己的女人需要!千歌,我不是不喜欢你,但跟你在一起太累了!”

当时她气得想把这个贱人劈了,只是终是舍不下这么多年的情谊,只把他揍了个鼻青脸肿,后来,这对奸夫**被阁主以有辱门风为由赶了出去,她也再没了成亲的心思。

也不是矫情的受了伤后就没了爱人的能力,而是觉得不嫁人也没什么,她有那么多师兄弟姐妹,还有那么多弟子,生活充实快乐着呢。

她没想过自己后来会遇到萧楚睿,曾经为了能与他成亲,她付出了许多努力,心里也坚信,他值得。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她已经坐在了这个新房里,但她的心境已经变了,若是萧楚睿执意跟她在一起,便意味着他必须接受她身为沈千歌时的一切——

她的仇恨,和她可能面临的危险。

莫小蝶也不是自我纠结的人,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再想远离他、远离魏子宜的一切已经毫无意义,可是,萧楚睿有权利选择。

就在这时,只闻“吱呀”一声。

一身红衣的萧楚睿走了进来,见到安静美好地坐在床边的她,嘴角已是微微扬起,眸子似乎带了些迷离,慢慢朝她走去。

莫小蝶是第一次见萧楚睿穿红衣,他皮肤白,五官精致,能压得住这样的大红色,还衬托得他更为俊逸潇洒,甚至把先前被他身上的清冷气息压制的那股子艳色勾了出来。

这时候他的笑容就仿佛带了钩子,生生把莫小蝶一颗心都钩了去,莫小蝶不禁微微脸红,撇过了头,倒还真有了几分新嫁娘的娇羞。

随着他走近,她突然闻到了一股酒味,不禁微微一愣,“萧楚睿,你喝酒了?”

“嗯……”男人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突然倚坐在床边,一伸手把她捞了过去,紧紧把她抱在了怀里,呵呵低笑,“夫人,你终于是我夫人了……”

声音中,竟难得地透出了一些傻气。

莫小蝶想起正事,拼命想要挣扎起来,“萧楚睿,我有话跟你说……”

面前的男人却仿佛没听到,握着她的肩轻轻把她扶起,皱眉看着她道:“夫人,你怎么自个儿把红盖头掀下了,这应该是为夫做的事。”

说着,捡起床上的红盖头就要重新给她盖上去,莫小蝶叫苦不迭,这幼稚鬼!一边挣扎一边求饶道:“萧楚睿,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忽地,萧楚睿的动作停了下来,面色严肃地看着她,莫小蝶一愣,以为他终于听进她的话了,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呢,却又忽地被他拉了起来,走到了小厅里的桌子旁。

“不对,这时候应该要喝合卺酒了。”

莫小蝶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一脚过去把某醉鬼踹倒在椅子上,不待他反应过来,便欺身过去,两手撑着桌角,把他圈在中间,恶狠狠道:“先听我把话说了!”

面前的男人微微一愣,眼眸微垂,竟一副很是无辜的模样,莫小蝶的心一跳,正反省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腰便一紧,已是被男人紧紧搂住。

而他的脸竟是埋在……

莫小蝶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迅速飙升,萧某人婚后撒流氓的手段越来越让人发指了!正要发飙,却突闻男人清冽沙哑的嗓音道:“不想听……”

莫小蝶一愣,便见他微微抬头,一双凤目仿佛能勾魂摄魄般看着她,“你可是又想离开我了?”

从莫小蝶这个角度看下去的画面,简直惊心动魄,男人的脸埋在她微微起伏的双丘之间,此时仰着头,下巴抵着她身上,说话时他嘴微动,带动下巴,便仿佛在用下巴抚摸她一般。

莫小蝶被这香艳的一幕和身体的微麻冲击得头晕脑胀,尼玛,这样怎么谈话!不由分说地推开他,走到相对安全的桌子另一边坐下,脸色微微紧绷道:“不行,你一定要听。”

看到男人瞬间沉下来的双眸,她犹豫了一下,道:“我不是想离开你。”

这一回,她把选择的权力交到他手上。

屋里的红烛在肆意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不时发出轻微的爆裂声。

莫小蝶和萧楚睿隔着一张乌木小圆桌,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把自己先前没告诉他的关于莫小蝶的一切,以及现在要告诉他的关于沈千歌的一切,都说与了他听。

萧楚睿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沉郁,到严肃,随即他便一直保持着这么一副模样,眼帘微垂,薄唇微抿。

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也没有发问,莫小蝶却越发不安起来。

她相信萧楚睿,所以才把一切都告诉他。

只是,这些事对于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人来说,还是太惊世骇俗了罢?

第195章 床上的主导地位

终于,她说完了,面前人却久久没有回应。

莫小蝶心里虽然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却也只是看着他,等着看他会给出什么反应。

若他接受不了……

尼玛那么强盗地把她抓回来娶了,若他这时候才想撂挑子不干,她铁定要把他狠狠揍上一顿才离开!

萧楚睿忽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察觉到女子慌慌张张想要掩盖起来的不安和无措,一颗心突然软了软。

其实她说的,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只是真相还是远远超越了他这么多年来的认知,他不得不承认,他很震惊,要消化她那些信息,着实有些艰难。

他到底娶了个什么样的夫人?

只是他发现,自己心里对她的怜惜和心疼强烈得足以掩盖其他所有情绪,此时看到女子强装不在乎的模样,他竟是心软又好笑。

她就是因为这些事情,在外头躲了他们大半个月?甚至若不是他一直不放弃,她便打算就此从他生命中消失?

心里头的情绪如老天爷变脸般猝不及防,想起那大半个月行尸走肉一般的生活,想起他好几天睡不觉,一眯眼便是她坠下悬崖的样子,那痛苦真的足以把他的心扎出一个洞来!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突然站了起来,在女子惊愕的注视下快步走向她,拦腰一把抱起她,就往床边走。

“算了,时间不早了,我们直接入睡罢。”

莫小蝶想了萧楚睿的无数种反应,却偏偏没想到这个,不禁怔然了半响,反应过来后不停挣扎,“喂!你做什么!先说清楚啊!不说清楚不给睡!”

就在这时,她被萧楚睿往他们的新床上一扔,只是他力度掌握得刚刚好,完全没有摔疼她,却是把她摔懵了。

萧楚睿随即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她身子的两边,狭长凤目蕴着浅浅的笑意看着她,低声道:“所以夫人的意思是,说清楚了,夫人就给我睡了?”

姿态痞雅,语调轻浮,端的是一个纵横花楼十几年的风流佳公子。

莫小蝶丝毫不惧,也仰起脸执着地和他对视,“反正,要说清楚。”

萧楚睿却忽地,凑过去狠狠咬了她的唇一口,力道重得莫小蝶感觉自己嘴唇上的肉都要被他咬破了,不禁轻吟一声。

萧楚睿却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眸色暗沉道:“所以,夫人这是从来没有相信过我,我以为我们经历了这许多事,至少可以互相信任。”

“我没……”

“既然夫人不相信我,那我便一个字一个字跟你说清楚罢。”

萧楚睿紧紧盯着她,忽地,轻叹一声道:“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萧楚睿的夫人。

夫妻之间本便应该毫无隐瞒,小蝶,谢谢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莫小蝶眼圈微微红了,抬起手抱住了面前男人的脖子,“你就不怕我什么时候又被那群人杀了?”

萧楚睿反身坐在床上,把她搂进了怀里,低声道:“不会,我不会让他们再有机会对你下手,还是,你不相信我?”

莫小蝶:“……”

有一句话很残忍,嗯,她其实更相信先前的自己。

但她还是让那群人找到空隙杀了!

萧楚睿却也不在意,嗓音带上了一丝慵懒,“既然事情说清楚了,如今,夫人可是愿意让我睡了?”

埋首在萧楚睿脖颈间的莫小蝶没发现,说这话时,萧楚睿的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气。

他家夫人不是普通人,前听音阁阁主,可是在江湖上能排上名号的人物。

先前他行走江湖之时,还曾跟她有过几次碰面,只是他行走江湖一向低调行事,何况那时候,他对女人存在着心结,故而见到了,也只是淡淡扫过几眼。

他还记得,那是个精致明艳、灿若玫瑰的女子,她一出现,总能轻而易举地吸引场上所有男子的目光。

却是万万没想到,那女子有一天,会以一种如此奇妙的方式,成为他的夫人,萧楚睿心里不是不感慨的。

太强大的人,往往会一点一点变得傲气,变得自我,变得不懂得怎么去依赖别人。

不过无妨,他会让她慢慢学会依赖他,信任他,比起说,他更喜欢做。

莫小蝶仿佛被萧楚睿那句话惊醒了,一下子从某种既感动又伤感的氛围中脱离了出来,在他怀里坐正身子,轻咳一声道:“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现在身上还有伤呢,只怕受不住……”

陆神医说,她这伤至少得静养三个月,毕竟,若箭再射准几公分,她这条小命真的就没了。

这家伙好意思欺负一个病患么?

不过,到底是洞房花烛夜……

她想起两人第一次亲吻时,萧楚睿身上起的反应,小脸微红,想了想,一把将人扑倒,趴在他身上,仿佛在做什么坏事一般小声道:“要不,我先用别的方式帮你疏解疏解?”

萧楚睿:“……”

他家夫人恢复记忆后,行事作风也越发豁出去了!

最后两人洗了澡,仅着一件中衣坐在床上,莫小蝶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的如玉美男,想着该从哪里下手才好。

这种事她只在前世看过片子,还没实践过,此时心里不禁一阵热流滚过,跃跃欲试中又杂夹着一丝羞赧甜蜜。

这个男人是她的,从身到心都是她的!

萧楚睿却忽地低笑一声,凑过去一把将她压到了床上,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便迅速地吻上了她的唇,一只手从她的衣领里探了进去,小心地避开她的伤口,握住了她一边的绵软,把女子揉弄得整个身子都酥软了,精神也迷离了,不自觉地抬手圈住他,身子微微弓起迎合他。

嘴里更是发出婉转悦耳的低吟,听得萧楚睿一阵血气上涌,唇和手的动作更为孟浪了起来,在某个时刻,他牵引着她的手,一点一点往下……

最后云消雨散,他在她耳边粗粗喘着气,带着浓浓的不满哑声道:“等你伤好了,需得加倍偿还我。”

自家夫人太野性,但他再怎么疼爱自己夫人,在床上的地位还是不能被抢了去的!

被撩拨得浑身酥软颇有点欲求不满的莫小蝶:“……”

到底是谁要赔偿谁!

莫小蝶默默咬牙,等着瞧吧,等她身子好了,看是谁窄干谁!

第196章 猎杀计划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96章猎杀计划便是其实没有发生什么,萧楚睿也正儿八经地叫人烧了桶水进来,随即把被折腾得动都不想动的莫小蝶拉到了屏风后的水桶边。

莫小蝶懒洋洋地由他拉着,不懂他想做什么。

萧楚睿好笑地看着她,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笑道:“这还没动真格呢,怎的便这般疲累了?以后若是来真的,你岂不是连床都下不了?”

小饱了一顿的男人此时神清气爽,心情颇好,莫小蝶却是面无表情地瞪了他一眼。

娘的,她还是个病人呢!虽然没有真刀实枪地上,但她被他弄得欲求不满,手的工作严重超负荷,现在还酸着呢!就不许她颓一下了?

萧楚睿瞧着她微微笑着,那过于炙热的眼神看得莫小蝶脸都要红了,才伸手过来,作势要解她的衣服。

莫小蝶警惕地紧了紧衣领,瞪他,“做什么?”

她是真的有些精神不振,便是想由着他多折腾一会儿也无法,她猜她现在的脸色定然很不好看。

萧楚睿无奈地一扬唇,“虽然你现在身子不适,但该做的流程还是都做了为好。”

莫小蝶明白他的意思,魏子宜先前被休的理由是与人有奸情,虽然后来因为官家的赏赐和亲自赐婚,民间对她的评价好了许多,但要彻底把她的形象扭转过来,这第二回的新婚之夜至关重要。

若是她能证明她至今是处子之身,日后便再也不会有人拿魏子宜先前和她奶娘之子的事情说事。

相反,矛头便会都落到萧楚睿身上,萧楚睿在前一段婚姻中的渣男形象是洗不掉了。

莫小蝶脸微红地撇开眼睛,道:“便是如此,我也不用真的沐浴罢?要沐浴你自己去!”

“行,”萧楚睿一口应下,他也着实担心美人在怀,自己会把控不住,只是依然拉着她的手不让她走,“那你在这里陪我,我们说说话。”

莫小蝶有些无语。

这位大哥,你几岁?洗澡还要人陪。

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莫小蝶趴在浴桶边,不时地拿起木瓢往他身上浇水,或者在他宽阔的背上摸上一把,吃吃小豆腐,忽地想起什么,问:“郭家的人真的都获罪了啊?”

“嗯。”萧楚睿双手交叠趴在浴桶边上,眼眸微眯,肌肉放松地松弛着,莫小蝶不禁暗暗感叹这男人的身材可真好啊真好,可惜,能看不能吃!

“他们真的都要被斩首么?”莫小蝶犹豫了一下,道:“若是我想救一个人,可有法子……”

她先前虽然只跟郭行止合作了一回,但慈心和圆心跟她说,她走后,听音阁元气大伤,整个门派摇摇欲坠,是郭行止帮了他们。

他不但完全接手了他们的茶楼生意,还照例每个季度给听音阁分红。

慈心和圆心这才有能力埋葬了静心和死去的弟子,带着仅剩的弟子苟延残喘了下来。

莫小蝶不知道郭行止为什么这么做,印象中他是个典型的商人,无利不起早,最开始她提出与他合作时,他还很是不屑一顾的模样,若不是两人相识的原因是她把他从一群土匪手中救了出来,他可能踩都不会踩她。

这男人打从心底里看不起女人,莫小蝶很清楚。

直到后来他们的茶楼真的开了起来,生意还很不错,他对她的态度才慢慢好转。

虽然跟他算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他对听音阁有恩,且她这回被慈心和圆心救了去,归根结底也是多亏了他联系了慈心和圆心。

江湖讲求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既然她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她也无法完全不管他的事。

萧楚睿伸出带着水汽的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往他面前一带,把头埋进她的小腹间,哑声道:“夫人记忆回来了,牵挂的人可就更多了。”

牵挂的还是个男人!

莫小蝶知道他肯定猜出了她想救谁,方才她坦白一切时,告诉了他郭行止的事情,却是没想到,他连郭行止的醋都要吃。

不禁摸摸他的头顺毛,道:“不过是个普通友人,他于我和听音阁都有恩,若是力所能及的话,我想帮帮他……”

话音未落,她忍不住轻轻“啊”了一声,这臭男人竟然咬了她的肚子一口!

萧楚睿抬头,微微眯眸道:“夫人这友人可真够普通的,先前还一而再再而三地私下里约夫人见面。”

莫小蝶有些心虚,其实先前,她就觉得郭行止对她的态度有些问题,后来听了慈心和圆心的话,她隐隐约约也察觉到了郭行止对她的心思。

可重点是,她对他毫无心思,她只是想报恩!报恩!

萧楚睿轻哼一声,倒也没再闹别扭,头舒服地靠在她柔软的小腹上,道:“那郭家五郎狡猾得很,老早就寻法子脱离了郭家族谱,可惜官家这回是真的动了怒,要灭郭家九族,便是他脱离了族谱也无用……”

小闹怡情,大闹伤感情,真正聪明的男人不会一味地吃醋,而是想方法牢牢抓住自家夫人的心。

莫小蝶不禁微微拧眉。

“不过,若是他能戴罪立功,说不定能免去死罪。

例如,帮朝廷找到前朝太祖的陵墓。”

自从大夏朝的皇帝得了前朝太祖留下来的清灵珠和手札后,便一直想找出前朝太祖的陵墓,毕竟那个陵墓可是传闻藏有统一天下的秘密,任何统治者都无法忍受。

每一任的大夏朝皇帝,都曾秘密派人去破解清灵珠和手札背后的秘密,然而都以失败告终,直到十五年前,凉国入侵,清灵珠和手札遗落民间,才掀起了民间的腥风血雨。

萧楚睿先前行走江湖的其中一个任务,便是寻回遗落的清灵珠和前朝太祖手札,找到前朝太祖的陵墓。

莫小蝶一愣,眸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她微微低头,先是讨好地吻了吻萧楚睿的额角,才笑道:“谢谢夫君,我知道要怎么做了。”

说着,眼中悄然掠过一抹凝重。

她作为沈千歌时,自然也留意到了前朝太祖手札的秘密。

那时候,她因为好奇,特意搜集过清灵珠和前朝太祖遗落的手札。

谁也不知道,她手中已是有了四颗清灵珠,和整整一沓手札原稿。

从原稿中破解出来的秘密,让她心惊。

结合她两次遭遇的刺杀,她几乎可以肯定——

有人,在布一个很大的局,那个局的其中一个目的,便是猎杀穿越者。

然而这样的猎杀是为了什么,莫小蝶暂不知晓。

她只知道,这个局,已是布了上千年,且应是与前朝太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搜狗

第197章媳妇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97章新媳妇第二天一早,沉睡中的莫小蝶和萧楚睿便被婢女们唤醒了。

一个身着深紫色藤蔓花纹棉袍并百花棉裙的妇人笑呵呵地走了进来,先是拿起了至于床头一个小木盒里的白喜帕,见到上面的一小滩血迹,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把帕子仔细折好放回了木盒里,交给了一旁的侍婢,一扬手招呼人给郎君和二少夫人更衣洗漱。

萧楚睿虽然因为莫小蝶解开了对于女人的心结,但还是不习惯被婢女服侍,招了招手屏退了要迎上他的婢女,自己利落地换好衣裳洗漱完,便走到了黄铜镜前,含笑看着婢女给自家夫人上妆。

为了这场亲事,萧楚睿房里多了许多东西,专门给女子用的梳妆台是必须的,连衣柜也多加了几个,里面都是各种为女子准备的冬季新衣。

还有数不清的精美首饰,胭脂水粉,都是荣阳长公主亲自去给自己儿媳妇挑的。

荣阳长公主便是对自己这个儿媳妇有再大的不满,在她以一人之力扭转了滕王反叛的局势,以及眼见她失踪这些时日,自家小儿子越来越疯魔后,她对这个儿媳妇的不满也不得不先放一边去了。

在小儿子跟她说,若魏二娘当真没了,她依然是他唯一的夫人,他此生不会再娶旁的女子时,她心肝微颤,那一瞬间她竟觉得,若是魏二娘能回来,让她往后余生吃斋念佛,她也愿意。

她太了解自家小儿子了,从小就不是会受他们管束的主,若是他当真不愿意再娶,没有人可以奈何他。

莫小蝶透过黄铜镜看着后头的萧楚睿,却见他一身月白色衣裳,面容慵懒闲适,被外头撒照进来的冬日晨光衬托得分外柔和,一双眼睛透过镜面和她相望,带了上一丝缱绻温柔。

莫小蝶的心顿时漏跳了一拍,却忽地,身旁的婢女轻呼一声,惶恐道:“抱歉,二少夫人,奴婢……奴婢把您的眉画坏了,奴婢现在便给您修正过来。”

一旁的辛夷默默地望了望天,姑爷这模样站在这里,这些小丫头们光顾着看郎君了,怎么可能不出错!正想鼓起勇气,让姑爷先回避,却只闻自家姑爷突然兴致勃勃道:“夫人,我来帮你画眉罢。”

莫小蝶想着在古代,男子给自家夫人画眉算是闺房情趣,便点头应下了,萧楚睿立刻接过婢女的眉笔,微微弯下腰,给自己夫人细细地画起眉来。

萧楚睿的身子挡住了黄铜镜,莫小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能清楚感觉到周围侍婢看着她的目光,从满满的艳羡逐渐变成了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尴尬?

她直觉不好,一把推开萧楚睿,当看到镜中自己那双堪比蜡笔小新的浓眉时,终是忍不住恼羞成怒,“萧!楚!睿!”

萧楚睿不明所以,他画的眉有什么问题么?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自家夫人怒极的脸,感慨道:“这眉虽然不似夫人平常的妆容,但我瞧着也很不错,反倒是夫人这样扭曲着一张脸,好好的妆容都变样了。”

所以,还是她的问题?!

莫小蝶没想到这男人也有这么无知欠扁的一面,看到周围忍笑忍得嘴角快要抽筋的婢女,她恼怒地直接下逐客令,“你给我……出去等着!”

看到苗娘一瞬间朝她看过来的熠熠生辉的眼睛,莫小蝶生生把那个“滚”字吞下了肚子。

萧楚睿说了,这妇人是荣阳长公主的心腹,是他和萧楚涵的奶娘,在长公主府的地位非同一般。

阿弥陀佛,以后好歹要在长公主府混,她必须维持好她少夫人的形象。

萧楚睿倒也知道自己好心帮倒忙,低低一笑,乖乖走出去了。

苗娘看着,眸光微闪。

乖乖,何时见过二郎君这么听话的模样?便是他平日里再敬重他,再敬爱长公主殿下,在面对她们时还是或多或少带了些锋芒。

然而这些锋芒,在二少夫人面前全不见了,只剩下满腔柔情和温驯。

看来二郎君对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很满意啊。

苗娘不由得担忧地看了脸色苍白的二少夫人一眼,莫怪二少夫人早上起来气色不太好,据说二少夫人身上还带着伤呢,二郎君还真能下手去折腾人家!

但二郎君都二十好几的人了,头一回开荤,难免收不住。

看来她得去找厨房的厨子好好商议商议,看怎么给二少夫人补补身子才行了!

没了萧楚睿的捣乱,莫小蝶很快打扮好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温婉典雅的翠绿色折枝牡丹交领襦裙,峨眉淡扫,眼眸明亮,唇的线条柔软优美,肤白胜雪,乌发全部挽起,已做妇人髻,上头只简单地别了一支镶宝石碧玺花簪。

款款而出时,萧楚睿不禁看愣了一瞬,不由得快步上前,接过婢女手中的暖杏色披风,亲自给她披上,低笑道:“我就说,我的夫人国色天香,怎么装扮都好看。”

如今已是入了十一月,虽还没下初雪,但天气已是十分寒凉了,萧楚睿还真怕冻坏了自己这身娇体弱的夫人。

莫小蝶瞪了他一眼,他还好意思说!

两人随即相携去了长公主府的正院厅堂,那里,荣阳长公主和镇国公已是在上首端坐着,萧楚涵和韩氏带着他们的儿子,坐在右下首。

见到莫小蝶,韩氏顿时柔柔地朝她投以一笑,萧越宸也睁着好奇明亮的大眼睛,打量着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婶婶,莫小蝶心里那轻微的紧张便散去了,随着萧楚睿走到主座前,给父母磕头。

荣阳长公主眸色复杂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媳妇,方才在他们来之前,他们已是传看过新妇的白喜帕,她心里最后的心结也算是结了。

也罢,既然是自己小儿子喜欢的,她也不好一再地做那不讨人喜欢的恶婆婆。

而且她当初随丈夫征战沙场,骨子里是带有血性的,自家儿媳妇不顾自身安危阻止滕王叛乱一事,实在让她十分震惊,也十分动容。

叹了口气,她退下自己手腕上一个玲珑剔透的雕花玉镯,亲自给她戴上,淡然道:“你跟我们萧家也算有缘,既然如此,以后就好好跟睿儿过日子罢,争取早些为我们萧家开枝散叶。”

一旁的镇国公乐呵呵的,他只会比自己夫人更有血性,自然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满意,何况现在自个儿夫人都点头了,他更没有不点头的道理,于是在莫小蝶给他敬茶时,他十分慷慨地给了莫小蝶一个大红包。

萧楚涵早在听到自家母亲让弟媳早些为萧家开枝散叶时,心里就软成一滩了,想到以后会有一个跟弟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小人儿追在他身后,大伯大伯地喊他,他就十分想把这对新婚夫妻塞进房里,日夜耕耘,早日把他的小侄儿产出来!

这会儿他强装着脸上的肃然神情,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红包递给了莫小蝶,严肃道:“嗯,好好努力!”

莫小蝶:“……”

努力什么?她怎么觉得这大哥脸上的神态和说的话,都怪怪的?

莫小蝶敬了一圈茶下来,收了一堆见面礼,正晕乎乎的有种如在梦中的感觉,荣阳长公主突然道:“你们下去准备一下罢,宫里的圣旨应该在路上了。”

莫小蝶一愣,圣旨?她身旁的萧楚睿却一点也不惊讶,笑着道了声“是”,便带着她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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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恐怖的占有欲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98章恐怖的占有欲这是莫小蝶第二次接圣旨。

她这次立的是护国的大功,各种金银珠宝、商铺田地倒水一般落到她头上,与第一次的时候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最后圣上还把她封为了珍宁郡主,莫小蝶一下子多了个金光闪闪的头衔。

长公主府上下都喜气洋洋的,本来嘛,他们再怎么佩服这个二少夫人,她那叛臣之后的出身也是让人心里膈应,如今好了,官家亲自出来替二少夫人撑腰,以后看谁再敢拿二少夫人的出身说事!

莫小蝶只觉得,就官家赏赐她的这些东西,她几辈子都用不完,莫怪别人都不要命地想立功啊!

夫妻俩相携往房里走时,莫小蝶嘻嘻笑道:“以后你若是没钱了,我可以养你。”

萧楚睿好笑地看着她这得意洋洋的小模样,“我应该是不需要你养的,还能把你也一起养了,这些东西,留下来给我们孩儿罢。”

说着,拉起她的手笑眯眯道:“我们待会用完午膳,先睡一会儿午觉,下午带你出去逛逛。”

莫小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但想到萧楚睿昨天那疲累的模样,以及这明显消瘦了的身子,有些心疼,“嗯,我陪你睡一会。”

萧楚睿却是笑了,“应该是为夫陪夫人,夫人今日应该很疲累才对。”

莫小蝶:“……”

这人,真是时刻不会忘了做戏!

萧楚睿因为新婚,倒是难得有了七天婚假,他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经过了昨晚和今天中午的休息,精神状态终于是好了一些。

午觉时,还是他先醒过来了,看着静静躺在自己怀里,呼吸均匀的夫人,他的心一下子软乎乎的,干脆侧躺在边上,静静地等着夫人醒转。

看着她在自己身边一点一点张开眼睛,那种感觉就像守着花开,有种无与伦比的满足。

他凑过去轻轻在她唇边印上一吻,低声道:“醒了?”

莫小蝶迷迷糊糊的抱住他就回应了起来,两人差点又干柴烈火了,幸好夫妻俩都是有自控力的人,莫小蝶最后抱着他,在他怀里低声呢喃:“萧楚睿,谢谢你最后把我找了回来。”

在她记忆刚刚回来的时候,这种平静而幸福的感觉,是她不敢想的。

在他怀里,她仿佛什么都不用想,不用去担忧,便是这种安宁只是假象,她也愿意。

萧楚睿没说什么,只是抱着她的力度,又紧了一些。

下午两人穿戴好衣服到了街上,萧楚睿带着她一个个铺子逛了过去,仿佛要报复她上午说要养他的事情,但凡她眼睛在哪样东西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他便叫一旁的阿福买下。

莫小蝶享受了一次传说中的买买买,她还没什么感觉呢,那些店员就已经笑得见牙不见眼,主动给他们打折不说,还一连声地招呼着二少夫人下回再来啊。

从此,萧指挥使的宠妻之名便传遍了襄阳城,却是苦了莫小蝶,这之后不管去到哪个铺子,那些店员都一脸看活菩萨一般看她,从头到尾给她最高级服务!

明明她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看一下啊!

到最后,阿福身上手上都挂满了东西,简直走一步都艰难,不由得暗暗叫苦,早知道就把阿贵也拖出来了!

他也是第一回有女主人,不知道陪女主人出来逛街是件这么恐怖的事情啊!

等他们把该买的东西都买完了,萧楚睿却依然带着她在街上闲逛,莫小蝶察觉到了他的目的,也没说什么。

不会有女人觉得逛街时间太长是种折磨。

最后,两人坐在一个茶楼里喝茶休息时,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突然小跑了进来,俯身在萧楚睿耳边说了什么。

萧楚睿的眉头顿时微微锁起,却很快舒展开,淡声道:“我知道了。”

等那小厮走了后,萧楚睿道:“一会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莫小蝶脸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这片刻的安宁只是偷回来的,从她被萧楚睿找到带回来了那一刻起,那些暗中想刺杀她的人,必然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莫小蝶却是没想到,萧楚睿带她去的,竟是东宫。

太子殿下如今可是个大忙人,要见他一面,必须得亲自前去。

他们进去时,刚好碰见从里面出来的柔福公主,见到莫小蝶,她依然没有好脸色,却突然道:“你有没有时间?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她这话是对着莫小蝶说的,萧楚睿不由皱了皱眉,围场里,这小公主不由分说抽了自家夫人一顿这笔账,他可是还记着呢。

柔福公主自然察觉了萧楚睿的不满,不由得扁了扁嘴。

她从小就崇拜这个表哥,一方面是因为跟殷晴斗法,跟这表哥接触多了,知道他的能耐,另一方面是向往他在外头自由自在的生活。

表哥用这种防备的表情看着她,她觉得很委屈。

莫小蝶看到了,不由得失笑,跟萧楚睿使了个眼色,便跟柔福走到了东宫花园里的亭子里。

一到了那里,柔福便气冲冲地道:“我果然很讨厌你!但我更讨厌殷晴,看到你让她那么没脸,我就勉强告诉你一件事好了。”

莫小蝶好笑地看着她,就仿佛在看着一个孩子闹脾气,柔福撇了撇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殷晴吗?因为她永远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只要是自己想要的,不管那东西是不是属于她,她都会不择手段地拿到手。”

例如太后和官家对她的宠爱,例如她这个郡主之位。

“而且,那女人有着恐怖的占有欲,你知道为什么我叫楚睿哥哥作楚睿哥哥,她叫萧哥哥吗?

那是因为,楚睿哥哥已经被我叫了,其实我一开始是学她的,就为了恶心她,但后来她竟然就把对楚睿哥哥的称呼改了。”

莫小蝶一怔,眸色微沉。

这女人……

“所以你懂了吧?我为什么那么讨厌她!”

柔福沉下脸,道:“你在围场时可是忙得很,又是跟老虎搏斗又是跟苗疆族族长之女搏斗,可能都没发现吧,在出事之前,殷晴那女人跟苗疆族族长之女可是亲密着呢!就差上茅厕也手拉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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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都挺不正经的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199章都挺不正经的柔福特意找她说这番话的用意,莫小蝶清楚了。

殷晴这女人就像颗毒瘤,若不铲除了,她迟早要因为萧楚睿,对她下手。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柔福轻哼一声,“反正,以后跟那女人斗智斗勇的位置,我就让给你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莫小蝶嘴角微抽,喂,不要这么擅自做决定啊!

然而那小公主已是心满意足地一蹦一跳走了,独留下莫小蝶一脸深思。

殷晴跟苗疆族族长之女走得近,难道她也跟滕王的叛乱有关?

可是为什么?她只是一介女流,且有着官家和太后的宠爱,她不应该有反叛之心啊!

忽地,她想起那一回,那苗疆族族长之女用来引诱她的,是前朝太祖的手札原稿。

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了,便是她是萧楚睿未婚妻,也不代表萧楚睿就会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她吧!

因此,她必定是从哪里知道了,她有参与到萧楚睿他们寻找前朝太祖陵墓的任务中!

他们身边,有内鬼!

莫非这件事,也跟殷晴有关?

莫小蝶想了一会儿没有答案,也只能先把这件事放到了一边去。

在东宫内侍的指引下,她走到了太子的书房,里面的人已是到齐了。

杜宇淳手里捧着一个暖手炉,窝在铺了一整张白狐狸皮的榻上,朝她笑得促狭,“我们的指挥使夫人来了,昨儿个可没被累坏吧?”

莫小蝶面无表情地在萧楚睿身边坐下,不搭这人的腔。

她觉得自己一开始看走眼了!她以为萧楚睿才是那等不正经的,而身为大夏少年才子的杜宇淳是那种之乎者也恪守礼教的读书人。

相处下来才发现,最不正经的是这家伙才对!

背脊挺得笔直地坐在另一边的温守衡一如往常,见她进来,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内鬼,会是在这几个人中间吗?

莫小蝶暗暗地看了这几人一眼。

毕竟她能翻译前朝太祖手札的事,只有他们几个知道。

不过,也不排除是他们身边的心腹被人收买了。

太子朱呈在她进来的前一刻还在埋头奋笔疾书,这时候才抬起头来,莫小蝶惊讶地发现他眼睛下面有着两个深深的黑眼圈。

呃,看来做一国的统治者当真不容易啊!

朱呈朝她很是温厚地一笑,“来了,那我们开始说正事罢。”

莫小蝶不禁道:“太子殿下,虽然你身子尚年轻,但也经不起这么折腾,你不是我们清宜轩的贵宾么?有空可以多去清宜轩,让我们的坐堂大夫给你量身定做几个药膳补一下身子。”

好吧,她真正的意图只是想促进一下他们清宜轩的生意。

上回太子只是来他们那里捧了个场,入了个贵宾,他们的生意就火爆得要在襄阳城开分店了。

要是他再去一次,说不准他们下一步可以进军全国了。

朱呈愣了一瞬,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眨了眨眼道:“谢表弟媳关心,最近只是一下子压过来的事情太多了,我才这么忙。

话说回来,需要补一补的,是表弟媳才对吧?毕竟如今,表弟媳身上还大伤未愈呢。”

他叫她表弟媳,还用上了“我”的自称,很明显是在跟她表亲近。

这太子有着上位者的气度,也不乏平易近人的气息,一看便是个好领导。

杜宇淳立刻哼哼道:“殿下,人家现在的身体有夫君去操心呢,您这么献殷勤小心有人吃醋。”

萧楚睿在旁边的果盘里拿了个橘子,在手心里掂了掂,便轻笑着地朝杜宇淳扔了过去。

莫小蝶:“……”

她发现这群人除了温守衡是真正经,都挺不正经的!

他们这次过来,有很多正事要说,莫小蝶示意萧楚睿把她带过来的箱子递给她,亲自上前呈放在了朱呈面前,道:“殿下,妾这回过来,是想替郭家五郎把一些东西交给殿下。”

朱呈的脸色顿时严肃起来,拿过箱子打开一看,饶是他方才已经听楚睿说了,眼里还是掠过了一丝惊讶。

只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沓前朝太祖手札原稿,原稿上面,放着四颗水灵珠!

萧楚睿没有跟朱呈说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因此他只以为这是楚睿为了帮助自家夫人拯救故友,才把自己找回来的这些东西当做郭五郎的呈上来给他。

虽然他也不知道楚睿这个夫人什么时候跟那郭家五郎成了故友!

楚睿对这个夫人,也是越来越宠溺无度了,竟然连这种事都帮她。

换位思考,他若是楚睿,定然没有那么大的气度。

但既然楚睿亲自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何况这个忙,对他来说只是小忙。

于是他把盒子合上,笑着道:“郭五郎有心了,他帮朝廷找回秘宝,属大功一件,待我跟父王禀报了,他们一房死罪能免。

但郭家一族犯的是反叛的大罪,他多少是要受点苦的,依据我的经验,他们一房应是会被流放到边疆去。”

莫小蝶暗暗地松了口气。

流放也好,至少保下一条命了。

她谢过朱呈,便走回了萧楚睿身旁坐下。

朱呈把那个木盒子收好,看向莫小蝶道:“如今是私底下的聚会,你在我面前也不用用谦称了。楚睿说,你已是把新找到的稿件都译了出来,有了一些新的发现?”

莫小蝶面容严肃地点了点头,“我……咳,目前找到的手札,应是前朝太祖留下来的手札的大部分,整体的脉络已是很清楚了,里面记载的是前朝太祖的一生,主要就是他如何征战天下的过程。

其他内容都没什么问题,但里面出现了一个人,让我十分在意。

里面,前朝太祖用大量的笔墨描述了一个人,他的宰相——左溢。”

杜宇淳一愣,道:“左溢,辅佐前朝太祖征战天下的谋士。

前朝太祖登基后,便封他为宰相,此人才华横溢,是个治国奇才,前朝的官制几乎是他一个人制定出来的,前朝太祖也十分倚重他,当时还有还有种说法——傅与左,共天下。”

傅,正是前朝太祖的姓氏。

杜宇淳继续道:“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这位左相突然失宠了,官家更是暴怒地要把他斩首示众,只是左相十分受天下儒生的崇敬,也颇有民心,得知前朝太祖要给左相治罪,天下儒生联名上书,让前朝太祖说出左相犯了何罪,连百姓间也起了骚动。

前朝太祖最后却只给出了一个左相欺我的说法,具体是怎么欺他,也没说,于是后来的史官都认为,这只是前朝太祖胡诌的理由。

后来前朝太祖抵不住压力,只罢免了左相的官职,后他去世后,左相写了篇颂太祖文,里面有句话,历来为史官所不解。

这篇文章里写着——太祖疯了。”

杜宇淳在学识渊博方面无愧于他少年才子的称呼,左溢的一生,他已是说得十分清楚。

莫小蝶点了点头,道:“杜六郎说得不错,不过,前朝太祖给出的那句话,应该不是胡诌。前朝太祖在自己的手札中,用了整整三页,写了同一句话……”

见所有人都看向她,莫小蝶顿了顿,道:“左溢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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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章 前朝太祖的秘密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200章前朝太祖的秘密杜宇淳首先有了反应,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莫小蝶就差贴在她身上了,“可是真的?这左相究竟如何欺了这前朝太祖?为何当世人都要前朝太祖给出缘由时,他死活给不出来?”

天啊地啊,这可是前朝太祖逸闻的第一手资料啊!

想他正书杂书读了不少,还是这些历史名人的逸闻最最吸引他!

莫小蝶看着这人那八卦的嘴脸,想起姐夫和轩儿说起他时都一脸崇拜的模样,不由嘴角微抽。

“关于左相是如何欺他的那部分内容,恰恰不在我们找到的手札里。

不过,前朝太祖在手札里提到,他当时要斩杀左溢,除了他犯了欺君之罪,还因为他建造陵墓的事情决不能让他知晓。”

这个欺,用古文有多重意思,但莫小蝶翻译出来的首先是英文,她很确定,这个欺,是欺骗的欺。

那左相是怎么欺骗了前朝太祖,才让他有这么深的怨怒?又是为何欺骗他,莫小蝶暂不知悉。

朱呈沉吟了一会,道:“可还有其他可疑之处?”

“还有一点……”莫小蝶犹豫了一下,终是道:“里面有提到,如今凉国的后裔,确实是前朝太祖的遗脉,前朝太祖在征战天下前跟沙巴族族人一起居住,一个女子与他结为夫妻,为他生下了孩子。

他临走前给了那女子一本小册子,上面记载了……将来两百年将要发生的大事!”

朱呈脸色一变,正在喝茶的杜宇淳手一个不稳,滚烫的茶水就这么浇在了他的大腿上,烫得他哇哇大叫,温守衡也一下子站了起来。

莫小蝶不意外他们会这么惊讶,若一个人当真能知晓未来发生的事情,该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只怕任何一个手握大权之人都要背脊生寒!

莫小蝶知晓前朝太祖也是穿越的,但便是他是穿越的,他又怎么可能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

只有一个可能,在他穿越前,他便知晓了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

结合她自己的经历,她十分怀疑,前朝太祖很可能,也是穿越到了一本书中!

书房里一时没有人开口说话,忽地,杜宇淳凄惨地大叫:“喂喂!你们先管管我啊!我的腿要熟了!管完我你们再深沉去啊!”

朱呈一下子回神,忍不住失笑,因为他们谈的是机密中的机密,没有他的传召,仆从不敢随意进来。

他提高嗓音唤了侍婢进来,给杜宇淳处理好了,才沉着脸看向莫小蝶,“你说的,可是真的?”

史书记载,凉国的开国皇帝是个传奇人物,他统一沙巴族各部落时,如有神助,仿佛能提前知悉各部落首领想做的事情般,找准他们的空隙把他们逐一攻破!

如今结合魏二娘方才说的话,实在细思极恐。

若前朝太祖陵墓中那个所谓能统一天下的秘密,便是预言未来的能力,那确实足以颠覆这个天下!

莫小蝶点了点头。

朱呈静默了半响,喃喃道:“前朝太祖那般天赋异禀,有这异能也不足为奇。”他猛地站了起来,严肃道:“此事不得外传!传者格杀勿论!楚睿,如今我们手上,可是已有八颗清灵珠?”

萧楚睿行了个礼道:“是,殿下。”

“如此,那便是还差两颗,便凑齐了所有清灵珠。我记得你先前跟我说,剩下的清灵珠已是有了下落?”

“是。上回采花贼案中,凶犯是武林盟主之子,虞美人。”

莫小蝶猛地转头看向萧楚睿,我去,竟然是熟人!

上回她一心抓到那采花贼换赏金,顺便帮魏子玲一把,事后也没什么兴趣去了解这采花贼的身份。

却没想到,是虞美人!

虞美人是江湖中出了名的采花大盗,各门派的女弟子均被他祸害过,曾经这家伙还想采他们听音阁的花来着,她设了个局,他采花不成反被捉了。

后来,她让阁里的弟子把他饿了三天三夜,在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上,把他钉在了墙上,任由来参会的江湖人士把他当靶子玩飞镖。

可惜所有人都不想得罪武林盟主,且这人有个算不上好习惯的好习惯,但凡他采了的人,若是那娘子愿意,他都会慷慨地把她给收进房中。

据说这虞美人房里的莺莺燕燕,多得都可以另开一个门派了。

因此,便是各门派的人把他恨进了骨子里,也没想真的对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也只是吓吓他罢了,那飞镖尽是往他下身的子孙根飞去,却总是刚刚好擦着子孙根而过,吓得那虞美人事后痿了整整一年不能采花,自此便到处在江湖中传她“恶婆娘”的名声,见了他们听音阁的弟子就绕路跑。

没想到啊没想到,一别经年,这虞美人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然采花采到了皇城来!

那边厢,萧楚睿在继续道:“经过我们连日的拷问,他终于吐露了那些假的清灵珠是从何而来,他说,这都是从他父亲处偷出来的,他父亲手上,还有许多这样的珠子。”

杜宇淳沉吟道:“自从清灵珠遗落民间,假的清灵珠便层出不穷,我记得你在找的过程中,也找到了不少假珠子罢?

这武林盟主手上有那么多假珠子,只可能是,他也在暗中收集清灵珠!”

萧楚睿嘴角一勾,点头道:“是,所以我怀疑,这武林盟主手上,有真正的清灵珠。”

温守衡琢磨着道:“可是,他一个江湖里的盟主,为什么对清灵珠也有兴趣?”他沉肃的眸子中掠过一抹微亮,“他很可能也有反叛之心,或者,受朝中某些人指使。”

莫小蝶不禁看了这温守衡一眼,他一向沉默寡言,她还是第一回见他主动参与到他们的讨论中。

察觉到莫小蝶的视线,温守衡抬眸看了看她,墨黑的眸子中没有一点情绪。

又来了,总觉得这人看着她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总带着一点不善。

但他有一张完美的扑克脸,除了那双眼睛,莫小蝶再也无法从其他地方看出一点端倪。

朱呈一听,脸色更是沉了沉,不由分说道:“既然如此,便尽快想办法把剩下的清灵珠找到,楚睿,这件事还是由你来负责。”

萧楚睿站起身来,行礼应下了。

谈完事情,夫妻俩便坐马车回长公主府。

长公主府的规矩是,早膳和午膳在各自的院里吃,晚膳却要在一块吃,他们要赶在晚饭前回去。

马车上,萧楚睿握着莫小蝶的手,道:“今天我们在街上时,有几个男人在跟踪我们,我的人把他们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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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老情人

萧楚睿下午时拉着她在街上闲逛,想来便是为了抓到想刺杀她的人。

但她对这件事不抱什么希望,那些人的活动已是延续了上千年,背后定然有着十分严密的组织,哪会那么容易被他们抓到小尾巴!

她作为沈千歌时期,曾察觉到很多关于这个世界的,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其一,这个世界的穿越者,不止她一个人,从很久很久以前,这片土地上就有了穿越而来的人,且穿越者带过来的文化技术知识,渐渐的也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例如,这个世界的历史中没有华佗、曹操、刘备等历史人物,但若干年前,有个穿越者专以写话本子为生,她把许多著名的历史人物都写成了话本子,广泛传播,大受好评,因此这个世界便是没有那些人,大家也对那些人物不陌生。

又例如,曾经有许多穿越者都用过古人流传下来的诗句,因此这个世界大多数莫小蝶耳熟能详的诗句都有。

这件事还闹过一个笑话,有个穿越者初来乍到,不知道他的前辈已经把很多诗句给用过了,某一回他追一个小娘子时,满腹深情地吟诵了一首情诗,说是特意为这小娘子而作的,谁料原本一脸甜蜜的小娘子瞬间变脸,在大寒的天泼了他满头满脸的冷水,并把他踹出了家门,怒斥他“读书少便别出来丢人现眼!那分明是王大诗人的诗句!”

那穿越者一脸懵逼,差点被冻得又死一回,缓过来后忍不住指天大骂,贼老天,这姓王的是哪个王八蛋!既生他何生王啊!

其二,穿越者离奇死亡之事,从千年前便开始了。

当时她发现自己在被人追杀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距离她十几年前的一个穿越者也是离奇死亡,她突然有了种奇妙的感觉,循着这条线查了下去,结果让她骇然。

就她查到的,历史上离奇死亡的穿越者,便多达十多个!她能追溯的发生得最早的案件,是一千年前一个姓何的娘子。

这何娘子也是奇人,她原本是一个傻子,某次落水后便受了观音娘娘点化,一手巧夺天工的雕刻技巧征服了当时的皇帝,破格把她聘为宫里的匠师。

这何娘子甚至改造了当时的船只,让船只行驶得更快更稳,前朝后来的水上作战能力那么高强,成了大夏开国太祖最难攻克的地方,便是多亏了这位何娘子。

这么牛逼,一听就是她的穿越前辈啊!

可惜,这个何娘子也离奇死亡了,就在她即将嫁与当时的皇帝为后的前一天。

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猎杀行动。

这么多年来,被杀死的穿越者什么身份也有,但这背后的组织一直没有被揪出来,足见他们隐藏之深,行事之小心翼翼。

但萧楚睿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莫小蝶还是问了一句,“然后呢?”

萧楚睿眼眸微沉,“那些男人在被我们的人抓到那一瞬间,便自杀了。”

十分干脆利落,他们的人甚至来不及做出措施来阻止他们自杀。

显然,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果然!

莫小蝶没有惊讶,只是问:“他们身上,可是均有着一个梅花图案。”

萧楚睿点了点头,莫小蝶叹气道:“前世杀死我的丹朱身上,也有一个梅花图案,这也许是他们族群的标志。

萧楚睿,其实我怀疑,这件事跟……前朝太祖有关……”

萧楚睿立刻坐直了身子,“怎么说?”

这事莫小蝶还没跟萧楚睿说,因为她也只是怀疑。

“我跟你说过,前朝太祖和我来自同一个地方,在那个地方,他已是结婚了,有妻有子。

他在来到这里前,对家人十分不好,应该有长期凌虐他们的倾向。

但来到这里后,他似乎时常会想念自己在那边的家人,他的手札里,处处透露出他对那边家人的思念。

而他在那边的夫人,最喜欢的花,便是梅花……”

萧楚睿握着她的手一下子紧了紧,沉声道:“若那些人当真跟他有关,他为何这么做?”

莫小蝶摇了摇头,按理说前朝太祖都死了,他没理由杀他们这些穿越者啊!

她想得脑袋都疼了也想不出他要杀他们的理由,也怀疑自己想错了方向,毕竟梅花不是什么多稀罕的东西,可能只是巧合?

萧楚睿却忽地笑了,轻轻摩挲着她柔滑的手背肌肤,柔声道:“无妨,这却是正好,刚好我要找到前朝太祖的陵墓,也许到时候,便能同时找到那些想要杀害你的人的下落。”

莫小蝶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却还是朝他微微扬起了一个笑。

世界上大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死亡是什么感觉。

无助,绝望,冰冷。

她死了两次,如果再来一次,她觉得自己应该能坦然面对了。

只是她不想、也不舍得再把身边的人抛下了。

所以这一回,她不认命,不管要她做什么,她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

回到院子里后,两人还没休息上一会儿,阿福便走了进来,给莫小蝶递了一封信,“二少夫人,这是宫里的内侍送过来的。”

莫小蝶微微扬眉,有些意外地接过,打开一看,眸中掠过一抹若有所思。

萧楚睿放下茶杯,问:“谁给你的?上面写了什么?”

话音刚落,却见自家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萧楚睿心微微一咯噔,直觉不妙。

“还能是谁?你的老情人约我喝茶聊天呢。”

萧楚睿略一琢磨,便皱了眉头,“昌荣郡主?”

一旁的阿福默默望天,郎君,你惨了!

他是不是要先去隔壁书房把被褥铺好呢?

“好啊你,这昌荣郡主还真是你的老情人?!”莫小蝶虽然知道萧楚睿只是无心之失,心里还是有些膈应,一双眉扬得更高。

看着自家夫人气鼓鼓的样子,萧楚睿不禁好笑道:“这可是你给我安的名头,我从未承认过,但我也不是木头人,昌荣郡主对我的心思,我多少能感觉出来。”说着,皱眉道:“她怎会突然约你出去喝茶聊天?”

莫小蝶依然似笑非笑的,“这就要问你了。”

殷晴在信里说,有些关于萧楚睿的事情想与她说。

听了今天柔福的一番话,莫小蝶便知晓殷晴不会坐得住,在她看来,萧楚睿是她的,便是被她占去一天,也无法忍受。

只是,她自己夫君的事情,需要一个外人告诉她?

莫小蝶嘴角噙着一抹冷意。

这殷晴确实如柔福说的,有些摆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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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谁在宝贝谁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203章谁在宝贝谁事情不对!

莫小蝶不认为殷晴会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在她新婚第二天把她约出来。

她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茶盏,伸手要去拿起,却忽地见到,殷晴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她一直密切留意着她的神态,因此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她轻轻“啊”了一声,突然抬手摸了摸耳垂,殷晴一愣,连忙道:“夫人?”

莫小蝶笑笑,“有点烫,我最怕烫了,一点点烫也受不了。”

殷晴心里有些狐疑,这茶放了一会儿,应该不烫手了才是,却还是轻笑道:“如此,夫人便等一会儿再喝罢。”

忽地,莫小蝶又轻轻“啊”了一声,殷晴身子一僵,勉强笑道:“夫人,可是又发生了什么?”

“我的耳珰掉了,”莫小蝶急忙下了榻,皱眉道:“这是我大姐给我添的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它丢了!”

殷晴看了她的右耳垂一眼,果然见她右耳垂上原本佩戴着的清翠嵌宝石耳珰不见了,顿时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方才还见夫人戴着,想来是掉在这竹榻附近了,我也帮夫人一起找罢。”

说着也下了榻,弯着腰仔细地看着地面。

突然,殷晴轻呼一声,从竹榻边捡起了一小颗翠绿色的耳珰,递给莫小蝶道:“我找到了,夫人,你看是不是这个?”

莫小蝶顿时一脸惊喜地接过,笑道:“就是它!这回当真是要谢谢郡主了。”

说完,便坐回了榻上,端起杯盏朝殷晴举了举,道:“郡主也不用想太多,我与郡主之间没有误会,只是先前与郡主不太熟罢了。”

殷晴听得心里一沉,这是在告诉她,她先前的那些事情,并不足以引起她的重视吗?

只是表面上依然笑得清浅,也举了举杯盏,和莫小蝶一起喝了杯里的茶水。

就在这时,她眉头微蹙,朝莫小蝶歉意地笑笑,“抱歉,我有些事失陪一下。”

说着,便走了出去。

房间里一时间只剩下了莫小蝶一人。

莫小蝶也不急,还提起茶盘上的茶壶,另外拿了只新的茶杯,细细洗净,倒满了茶,浅酌了一口。

接下来,该是有些什么要发生了。

一杯茶还没喝完,莫小蝶就听到门外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了她门外,她抬眸,只见透过薄薄的拉门,能清楚看到门外站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站了好一会儿,才伸手,轻轻拉开了门。

来人,却是让莫小蝶惊讶万分。

竟然是温守衡。

两人的目光一时对上,看到坐在榻上的女人双眸清明,温守衡一向没有情绪的脸上,现出了一丝惊讶。

莫小蝶一下子沉下了表情,“原来是你!”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世人皆说萧家二郎、温家五郎和太子殿下是从小的玩伴,既然殷晴小时候就认识了萧楚睿,她定然也认识温守衡!

难怪温守衡一直对她怀有不善!

难怪殷晴会知道她参与了寻找前朝太祖陵墓的任务,并把这件事告诉了苗疆族族长之女!

原来那个内鬼,果然就在他们身边!

温守衡眉头微蹙,“你怎么……”

莫小蝶冷冷地看着她,道:“我怎么没有如你们所愿失去理智,是么?我便好心告诉你罢,这大概是因为,我方才偷偷把我跟昌荣郡主的茶杯调换了。”

“你!”温守衡的眸色似乎一下子裂了,脸上现出怒极的神情,大吼,“你这毒妇!你若是察觉到有异,你完全可以直接拆穿晴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做!”

莫小蝶却是忍不住笑了,到底谁是毒妇!她便是不知道这两人在她的杯子里放了什么,但结合眼下的情景,她也是清楚了。

这种情况,他竟然还说她是毒妇?!

莫小蝶从榻上下来,身姿笔挺地站在温守衡面前,下巴微微一扬,冷冷地看着他,“你有时间在这里对我大吼大叫,还不如赶快去找你的宝贝郡主,若是她一时欲火焚身,随便找个男人就成就了好事,到时候你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温守衡脸色狠狠一变,怨怒地瞪了他一眼,刚要转身离去,却忽地,被迎面而来的一记拳头狠狠打翻在地。

他狼狈地坐在地上,捂着肿了起来的右脸,讶异地看着脸色阴沉地出现在门口的萧楚睿,“楚睿,你怎么……”

“温守衡,我一直相信你是个顾全大局的人,因此,我从没把内鬼的身份往你身上想,即便我知道你从小就跟昌容郡主走得近!”

萧楚睿猛地抽出了腰间佩剑,锋利的剑尖朝他一指,眼神冰冷如刀,“然而你如今做的是什么?!我夫人能破译前朝太祖手札的事情,你可是告诉了昌荣郡主?你可知道,在围场时,苗疆族族长之女曾用前朝太祖的手札原稿,企图诱引我夫人!”

温守衡一脸震惊,连被萧楚睿提着衣领也忘了,“我、我不知道晴儿……”

“你如今又想做什么?!”萧楚睿冷冷地一扯嘴角,忽地把剑尖往前一推,就这样堪堪停在了温守横鼻子上方,“朋友妻,不可欺,温守衡,枉我一直把你当成我兄弟,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绕是温守衡不是没见过血腥之人,也忍不住被这紧迫而来的杀意骇得头冒冷汗,咬牙道:“楚睿,我只是不忍心拒绝晴儿,但我从没有……”

他心里何尝好受!明明当初,他们是同时认识晴儿的,但晴儿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放在楚睿身上,从来看不到他,即便,一直陪在她身边的是他!

就仿佛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他一个人心动,一个人沉迷,一个人因为那女子的一个笑容欢喜,因为那女子的眼泪心痛难耐。

楚睿再次大婚当日,晴儿在他面前哭得崩溃,他的一颗心也碎了,都说铁汉柔情,他的一整颗心都给了那个女子,便是明知道她在追寻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明知道她的做法是错的,也不忍心拒绝。

他只希望她开心。

他话音未落,便被萧楚睿狠狠踢了一脚,温守衡堪堪举起手挡住,才没有被踢到脸上。

眼见着萧楚睿大步跨过去,又要再次用手中利剑指着他,杜宇淳突然闯了进来,拼命拉住了萧楚睿,“楚睿,楚睿啊!不能再打了!被人看到也太难看了,我看嫂子也没事,先回家再说罢!

把这杯子带回去,若是上面真有什么腌臜的药物,到时候你不出面,荣阳长公主殿下也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两人去!”

他不过是今天有点事去找楚睿商量,刚好见到这夫妻俩出门,一时好奇新婚夫妇都会做些什么,偷偷跟了上去么,怎的就刚好被他看了这样一出大戏!

两边都是过命的兄弟,这不是生生要他的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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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初雪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204章初雪杜宇淳话音未落,温守衡就脸色一变,站起来跑了出去。

莫小蝶走过去,嘴角微抿道:“算了,此事不要声张了。”

杜宇淳顿时讶异地看着她,发生了这种事,最该愤怒的不应该是这魏二娘吗?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可能忍受自己的清白被暗算!

莫小蝶看了一眼依然阴沉着脸色的萧楚睿,轻扯嘴角,冷笑一声,“温守衡该是找昌荣郡主去了,经过这一回,估计两人好事也快近了罢,这场亲事对两人来说都是折磨,算是天大的惩罚了。”

一对离心的夫妻,日子能好过到哪里去?何况这一对的情况还更特殊,一个执迷不悟,一个求而不得,长期以往,肯定得疯。

温守衡再怎么说也是萧楚睿从小到大的兄弟,便是萧楚睿再愤怒,这么多年的情谊又怎么可能说消失就消失?若把这件事捅出来,殷晴和温守衡只怕会身败名裂,再难在襄阳城抬头,这也是萧楚睿不愿意见到的罢。

萧楚睿自然知晓莫小蝶这样做是为了他,嗓音微哑道:“你不用顾虑我,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要为你讨回公道。”

他实在无法想象,若自家夫人不是有能力破了这个局,事情最后会变成怎样?每每只是想到这个画面,他就忍不住想杀人。

莫小蝶却摇摇头,细细看了萧楚睿一眼,道:“这杯子先留着,我怀疑昌荣郡主是在杯底涂了药,这是决定性的证据,若他们再这般不知悔改,可以随时把这杯子拿出来。”

萧楚睿见莫小蝶这般说,也没再坚持了。

只是回去路上,他一直没说话,莫小蝶见状,不由得轻叹一口气,发生了这种事,只怕萧楚睿比她还难受。

情之一事,当真害人不浅。

只是萧楚睿一向是善于控制情绪之人,到了晚上,他便仿佛没事了,对她如常地谈笑风生,莫小蝶看在眼里,却是忍不住暗暗皱眉。

到了晚上,两人睡着睡着,莫小蝶突然被冷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一看,才发现房间里的暖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

他们两人睡觉都不习惯有人在旁服侍,所以这种情况时有发生,以前她还没嫁到长公主府时,辛夷和蝉衣晚上都会时不时进来看一下,只是这几天新婚,侍婢们都自觉地不怎么进他们房间,给两人多留一些独处空间。

毕竟,阖府上下可是都期待着二少夫人快快生下小主子呢!

莫小蝶从萧楚睿怀里爬起来,萧楚睿立刻被她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又把她抱紧了,道:“怎么了?”

男人体热,本就没有她畏寒,莫小蝶拍掉他的手,从他身上跨过去,穿了鞋下床,披上外衣,刚要去叫辛夷进来生火,忽地,她透过窗户的窗户纸,看到外头有什么正连绵不断地从天上飘落,被月光把影子投映在了窗户纸上。

莫小蝶心一动,快步走到门边打开一看,顿时兴奋地道:“萧楚睿!萧楚睿!下雪了!”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下了。

院子里已是铺了薄薄一层雪花,还有无数可爱的棉絮状物体正从天上无声无息地飘落,乍一看过去,仿佛到了一个万籁无声、晶莹剔透的纯洁世界,莫小蝶只觉得自己心中的杂念也一下子没了,只余孩童般的欢喜。

男人也下了床,走过来拉开自己的外衣,把她密密实实地裹在了里面,才抬头看着那飘扬的雪花,嘴角微扬,“怎么一副没见过雪的样子?比小娃娃还幼稚。”

莫小蝶舒服地窝在他仿佛小暖炉一样的怀里,撇了撇嘴道:“你这人真是忒没情趣,这是我跟你成亲后的第一场雪啊!太有纪念意义了,今天是十一月十一号,你要记住这个日期了,以后我要是问起你回答不出来,就给我睡书房去罢!”

萧楚睿:“……”

这都要记住?那是不是以后他们是哪一天相识的、哪一天互赠心意的、哪一天成亲的甚至哪一天说了第一句话的,都要记住?

不过理智告诉萧楚睿,这个抱怨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

“萧楚睿,我跟你说,以前每次下雪,我都会和我的朋友比赛堆雪人,看谁堆得雪人最丑,哈哈,那时候我们警察……咳,官府门前都会摆满各种面貌狰狞的雪人,路人都不敢接近。”

说起和队里兄弟的沙雕往事,莫小蝶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觉得手凉了,就直接探进男人的衣服里取暖。

萧楚睿也被勾起了小时候的回忆,轻笑道:“小娃娃都爱下雪,你别看太子殿下如今一副敦厚模样,他小时候最是顽皮,时常趁我们不在意把雪塞进我和温……守衡衣服中,看我们冷得一哆嗦,他就会指着我们嚣张地笑上半天。”

只是随即,他都会遭到他和温守衡的联合报仇,被追着按到雪地里,见他吃了一嘴雪,他和温守衡才算解气,常常急得朱呈身边的宫女内侍一个劲地围着他们,“小祖宗”地叫个不停,却也不敢强硬地下手阻止,生怕伤了他们。

那时候,总会有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站在远处静静地、渴望地看着他们。

而温守衡跟他们玩闹时总是会不专心地转头去看。

原来很多事情,在他们尚懵懵懂懂的时候,便已经初露了端倪。

见萧楚睿没再说话,莫小蝶便知道他定然是想起了温守衡,心情不好了,刚想开口说什么,忽地,一个人走了过来,见到他们,显然吓了一跳。

“郎君,少夫人,你们这是……”阿福瞧见两人这亲密的姿态,忍不住红了脸,心里暗暗捶地,哎呀,郎君这讨好女子的技巧真真是一日千里!大半夜都风花雪月起来了,亏他在郎君成亲前还在想要不要假装不在意地透露几招讨好女子的妙招给郎君呢!

毕竟他跟他家二丫之间的感情可是从小开始的,经验总比郎君多罢!

然而瞧这情况,他如今还要反过来向郎君学习呀!

萧楚睿方才温和的神情一下子消失,松开莫小蝶,只是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她身上,淡声道:“这么晚,有什么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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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5章 是谁亏了?

阿福赶紧掐断了自己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快步向自家郎君走去。

莫小蝶见他是来找萧楚睿的,便走进了房里,另外拿了件外衣,打算给萧楚睿。

然而,当她走到外面时,却见萧楚睿脸色阴沉,那模样,就跟今天下午时一模一样。

阿福这时候在问,“郎君,你可要出去见他?”

萧楚睿嗓音微冷,“你让他离开罢。”

说完,便径直走进了房里,连一旁的莫小蝶也没有看上一眼。

莫小蝶微微一愣,看了看外头的阿福,心下了然,唤阿福重新把房里的炉子点着了,便走了回去,凑到萧楚睿身边,轻声问:“外头的可是温五郎?”

萧楚睿没搭理她,让她爬进了床里,替她盖好被子,道:“不用管,睡罢。”

莫小蝶微微挑眉,其实她今天决定不追究这件事,并不是她宽宏大量,她只是想给温守衡一个机会,也相信萧楚睿看人的眼光。

看来,温守衡没有让她失望!

第二天两人一早就起来了,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荣阳长公主十分重视,早早便叫家里的管事准备好了一应事宜,还把夫妻俩叫了过去,细细嘱咐了一通。

两人准备出门时,阿福匆匆跑了过来,道:“郎君,温五郎在外头站了一夜,刚刚走了,他留了一封信给郎君。”

说着,把信承了上来。

萧楚睿微微敛眉,好半天才把信拿了起来,展开。

莫小蝶也凑了过去,看到里面的内容时,她眼眸微动。

温守衡在信上说,那天他本便无意冒犯莫小蝶,他是带着解药前去的,不过他也千不该万不该纵容昌荣郡主做下那种事。他不日便会与昌荣郡主定亲,以后他会约束好昌荣郡主的行为。

最后,他十分诚恳地道歉,那句“我之过”的“过”字最后一点,可以看出带了沉重的力道。

莫小蝶只觉得讶异,忍不住惊呼出声,“他没带解药?那昌荣郡主怎会愿意嫁与他?”

萧楚睿原本稍显沉重的心情被自家夫人这奇怪的关注角度搅浑了,把她扶上了车,忍不住笑道:“温守衡可不差,他是武陵郡公家的嫡出郎君,年纪轻轻便在军营大有作为,又从来洁身自好,他和昌荣郡主一起……”

是他亏了。

这句话萧楚睿没说出来。

莫小蝶懂他的意思,却忍不住瞥了他一眼,道理她都懂,可殷晴先前对萧楚睿那么执着,她才不相信她轻易便转性了!

也许是温守衡用什么法子让殷晴点头了,这也好,以后有人管着殷晴,她应该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罢。

其实,如果殷晴够聪明,她会发现温守衡才是最爱她的那个人,只要她给予一点点回应,温守衡会把自己的一切都给她。

只是若她继续执迷不悟,便是温守衡再爱她,这两人也注定是一对怨侣,只是不管如何,这件事都与她无关了。

找出了他们间的内鬼,他们也是时候,要去做正事了。

莫小蝶掀开马车窗帘,看着外头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忍不住笑道:“好怀念啊,武林大会每年举办两次,一次夏天,一次冬天,夏天的最为隆重,几乎所有江湖上有头有脸的门派都会出席。

但我其实更喜欢冬天那一回,不用忍受灼热的太阳,也不用闻身边人各式各样的体味!”

江湖中不缺五大三粗的汉子,那些人也许一个个都是武林高手,但生活着实不讲究,大夏天的顶着一身能把人熏跑的体味就去参会了!

看到这种人,莫小蝶避之唯恐不及,更别说还要跟他比试了!简直就是折磨啊!

说着,她看向身边的男人,“武林大会还有半个月便开始了,这回据说在昌州举行,我估摸着,你婚假完结咱们就要出发了。”

萧楚睿点了点头,温声道:“我已是安排妥当了,你趁这几日好好休息,闲暇时收拾一下东西便是。”

清灵珠那般宝贝的东西,若现任武林盟主当真有,定然不会随处放置,他派去虞常山府上的暗卫也回复了,在府里四处都找不到清灵珠和前朝太祖的手札原稿,便连虞常山的寝室里也没有,假的清灵珠倒是找到了不少。

事情如此反常,只有一个解释——虞常山把清灵珠和前朝太祖手札随身带着!

现任武林盟主虞常山可以说是一个风云人物,他天生神力,自小就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武学天赋,被飞雪楼楼主收为了唯一一个入门弟子,并把他自创的飞雪七式倾囊相授,羡煞了江湖无数侠士!

要知道,飞雪楼楼主是个世外高人,所创的飞雪七式招式繁复,诡谲多变,自它问世以来便再无人可破!论武学成就,应是飞雪楼楼主为第一。然而他是个怪人,不喜参与俗事,每日就隐居在一个破山林里,梅妻鹤子,生活悠闲得赛神仙。

然他的关门弟子虞常山性子与他完全相反,师父死后,他继承了飞雪楼,随即便带着飞雪楼积极入世,这武林盟主,他至今已是连任了三届。

谁都知道,虞常山有三大癖好——好酒,好美人,好被追捧!他当武林盟主这三年,简直不要太快乐,原本仙气飘飘的飞雪楼硬是被他带得世俗至极,也不知道他师父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莫小蝶一点也不喜欢那虞常山,当初他看着她的眼神总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只怕若她不是听音阁阁主,早被他想方设法抢去了。

强抢民女的事儿,他做得可一点也不少,跟他儿子不相上下。

她想了想,问:“我们这回去,是以你飞燕阁的名义,还是我听音阁的名义?”

她听音阁虽然只剩下那零星几人,但好歹也曾经叱咤江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萧楚睿微微眯眸,道:“谁的名义也不打,咱们这回过去是为了剩下的清灵珠,却是不宜声张。”

莫小蝶点了点头,脸色微微沉肃。

还差两颗珠子,这个延续上千年的秘密,便要被揭开了。

从厚重的历史长河中,展露出这一切被创造出来的,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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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章 去你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206章去你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半个月后,昌州宁城普兰县。

阿福在云来客栈前勒停马匹,早便在门口候着的小厮立刻屁颠屁颠地迎了上来,拢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位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

同时十分老练地打量了这辆马车一眼,普通至极的一辆马车,一看便没什么油水可捞。

他暗暗地撇了撇嘴,然而,当他看到从上面走下来的那对男女时,神情一下子变得呆滞。

这么一对容颜上佳、气质高雅的男女,便是他每天接待上百个客人,也是生平少见呐!虽然他们穿着打扮看起来很朴素,然而早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的他哪里看不出他们衣服的面料乃是最上等的绸缎!

小厮心头一喜,暗自搓了搓手,他们这个边远小镇难得来这么一对贵客啊!特别是这种年轻夫妇,若是把那夫人服侍好了,指不定那郎君一高兴,便大方地给他赏银呢!

顿时收起了所有怠慢心思。

却见那女子身着茶白色的交领襦裙,披一件暖杏色大蹩,梳妇人髻,看起来很是典雅明艳,由男子扶着,干脆利落地跳下了马车。

男子立刻皱了眉头,“你身上还有伤,叫你别蹦蹦跳跳的。”

女子扬唇一笑,顿时比那盛开的海棠还要亮丽上几分,没好气地剜了那男子一眼,“我早说了我没那么娇弱,小心翼翼地养了一个多月,早没事了!你让我现在出去抓几个贼回来都不在话下的!”

还别说,这普兰县位于大夏与凉国的交界之处,治安真不怎样,这一路过来,她偷鸡摸狗的事就没少见。

男子——萧楚睿笑了,眼神却有些凉,“你再敢乱跑,我便把你锁在房间里。”

原本他没打算让她跟着过来,只是留她一个人在襄阳城,他着实不放心,只怕出去做事也要时时惦记着,倒不如把人绑在身边。

若他无法护着她,这天底下便再没有能护着她的人。

莫小蝶撇了撇嘴,又来了,自从两人出了襄阳城,这人就像盯贼一样盯着她,她便是走开半步都要被他抓住训上一通。

她再次疑惑以前怎么会觉得这个男人清冷不好接近?!简直要打个大叉叉好么!

“呀!门主,是萧大侠!”忽地,一个清甜的声音响起,却见旁边,有一群身着同一海棠红色衣裙的女子正要走进客栈,其中一个小丫头突然一指萧楚睿惊叫出声。

随即,走在前头的一个身披丁香色披风的女子脚步一顿,转头看了过来。

看到她的容颜,便是已经看惯了自己和魏子清那张脸的莫小蝶都忍不住惊艳了一下,那女子额上一点红色,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身段丰腴婀娜,一双笼罩着淡淡烟雾的眸子仿佛在诉说着千言万语,如此美人,简直是上天的偏爱!

却见她眸中快速地闪过一丝惊喜,快步走了过来,笑看着萧楚睿道:“萧大侠,梧州一别已有数月!不知可还安好?”

莫小蝶见这女子完全无视了她的存在,不禁嘴角微扬,萧某人行啊,原来外头藏着一堆红颜知己呢!

萧楚睿微微一笑道:“谢月门主挂念,萧某一切安好。”说着,看了看身边的莫小蝶,道:“萧某的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我先带她进去安顿好,月门主,有时间再聊。”

那月门主似乎这才发现了莫小蝶的存在,脸色一瞬间有些恍惚,却依然浅笑嫣然道:“能见到萧大侠的夫人,实乃我三生之幸!

萧大侠对我天星门有恩,我还一直愁不知道如何报答萧大侠,今日有缘再见,我定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若萧大侠有什么需要我们天星门相助,请随时与我说!”

这女子神色大方,看起来不含半点暧昧,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对萧楚睿有心思,这男人竟然还在对着人家笑?

莫小蝶不禁淡淡地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萧楚睿不动声色地牵起了她的手,又和面前的女子寒酸了几句,便拉着她进了客栈。

他们还没走远呢,莫小蝶就听到后面传来方才最先响起的那个女声——

“那女子哪里比得上我们门主?萧大侠到底是怎么想的?真是瞎了……”

“明依!”

却立刻被方才的月门主喝止。

莫小蝶不由得默默地望了望天,这声量,是生怕她听不见罢!

说起来她离开了江湖也不过大半年,这段时间江湖的变化也不大,例如这被称为江湖第一美人的天星门门主月明心,依然美得让她每次看见都要惊艳一次。

想当初江湖上一些无聊人士评了个江湖十大美人,月明心自然是第一,第二是她,然而江湖上的人都说,天星门的月门主和听音阁的沈阁主名次虽相邻,然则真要比起来,单气质上,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去你的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们走远后,身后女子的对话还在继续。

那唤明依的女子嘟了嘟嘴,煞是不甘地道:“门主,为何不让我说?那萧大侠也太不知好歹了,江湖上想见门主一面的人能排到凉国去,他却一而再地拒绝门主!

我们叫他一声萧大侠不过是尊称,所谓的恩情也不过是我们上回一时不察在林子里迷了路,他恰巧路过把我们带了出去,想他一个在江湖上无门无姓之人,功夫也定然好不到哪里去,门主愿意跟他说话,是他天大的福气!”

她从小跟在门主身边,一直觉得自家门主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女子,长得美,武功高,又有能力。

门主能看上这么一个无名小辈,他该感谢他那张还算能看的脸!要换做旁的男人,肯定立刻就要把自己的夫人休掉,屁颠屁颠跑过来了,那女人哪里比得上他们门主?

她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这么给自家门主冷脸,上回也是,他把她们带出林子后,门主主动邀他到天星门做客,旁的江湖侠士肯定早就兴奋得要晕倒了,偏他不冷不淡地拒绝了,当她看到门主脸上一闪而过的黯然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月明心看了看男子消失的方向,淡淡道:“明依,下回莫再让我听到你这样说,否则门规处置!萧大侠是我们恩人,遇上他是我们的福气才对!”

而且,她总觉得,以男子那通身的气度,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

然而,她确实从没在江湖上听过这样一个人物,莫非,他当真只是一个普通的游侠不成?

这时候正是中午时分,莫小蝶和萧楚睿开了房,便下了大堂吃中饭。

因着过两日便是武林大会,客栈里坐满了佩刀戴剑的武林侠士,一个个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怎一个豪迈了得!大堂里一时甚是热闹。

莫小蝶阔别这样的场面太久,一时很是兴奋,和萧楚睿寻了个角落位置坐了,一边吃饭,一边观察大堂里的人。

忽地,一虎背熊腰的男人拍桌而起,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窝囊废!就那么一个混蛋,竟还敬他做武林盟主!他做的缺德事还多吗!光是他这些年强行纳去的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我那可怜的妹子,去年不过是不小心跟他对上了眼,竟就被他看上了!当晚便派了人来我巴山派把我妹子强娶了去!

我巴山派门户虽小,却也不是任由他欺负的,我话就放在这里了,我大虎这次来,便是为了给我可怜的妹子报仇的!我看那飞雪楼,应当叫黑雪楼才是!加了雪字都真真侮辱雪了!”

他话音未落,坐在莫小蝶他们旁边一桌的一个白衣男子便猛地站了起来,紧绷着一张脸道:“这位大侠休要胡言!众所皆知,如今的飞雪楼早已不是当初的飞雪楼!前飞雪楼楼主神仙之姿,性情高洁,哪是虞常山那混账小儿可以相比拟的!”

“哈!”那男人见竟然有人跳出来跟他吵,讽刺地笑了一声,“难道那虞常山不是前飞雪楼楼主亲收的弟子?难道这飞雪楼还是虞常山拿刀子架着前楼主抢回来的?!飞雪楼闹成如今这境地,可就是你口中那个神仙之姿,性情高洁的前楼主一手促成的!”

“你!你怎知……”

那年轻的白衣男子激动地刚要说什么,一旁一个面色沉稳的男子立刻喝住了他,“周鸣,别多事!”

“少主……”

“坐下!”

那男子和自家少主僵持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大堂里早因为这小小的插曲,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之声。

莫小蝶凝心听了一会儿,竟一大半都是讨伐虞常山的。

她一旁的慈心撇了撇嘴,轻哼一声,“虞常山作恶多端,一开始他还能伪装成一副稳重可靠的模样,慢慢的那本性就显露出来了,江湖中人不是傻的,时间久了哪里不能看出他的真面目?

我们听音阁这大半年虽专注自身,却也没少听说有门派公开反对虞常山,听说这回来参会的门派,很多便是抱着扳倒虞常山的心态来的。

我也是佩服,在这种情况下,虞常山还敢召开这次武林大会!”

因为此次任务艰险,慈心和圆心跟了莫小蝶过来,办做她身边的婢女。

莫小蝶和萧楚睿暗暗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回的武林大会,果然处处皆是反常。

忽地,旁边桌子传来一阵惊慌失措的声音。

“少主!少主!你怎么了?!”

“少主!”

莫小蝶往旁边桌子一看,不由脸色微变。

却见方才被称作少主的沉稳男子竟吐口白沫,倒在了桌上,被他的同伴轻轻一推,整个人竟就这样软趴趴地摔到在了地上!

“少主!!!!”

县里最大的客栈云来客栈里发生了一起离奇的命案这件事,一下子便传遍了这个小小的边疆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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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不好惹的小祖宗

云来客栈里,所有方才在店里的客人都被勒令不许离开客栈一步,仵作验完尸体,小跑着到了普兰县县令旁,拢着手道:“黄县令,死者乃中毒而亡,根据死者同伴的描述,死者死前呼吸困难、虚脱、心跳先快后慢直至完全消失,应是中了钩吻毒!”

普兰县的县令黄林此时一脸愁眉苦脸,想他当初好不容易吊着个尾巴,考上了进士,却被分配到了这边疆小镇。狂沙文学网

他知道自己能力不行,但他也是有大志向的,谁料朝廷把他丢到这偏远小镇便似乎忘了他,连着两任让他留在了这里!

普兰县虽是大夏和凉国交界之处,但它所处位置过于偏僻,紧邻的凉国地界乃是凉国完全没有开发的荒郊野岭,便是战乱时凉国人也不会想到要从这里进攻大夏,平时这普兰县也就一百多户人口,轻易不会有外人过来,黄林便是铆足了劲要做点厉害业绩出来,也是有心无力啊!

谁料这几天小小的普兰县突然涌入了大批江湖人士,他派人一打听,才知道他们的江湖大会要在普兰县开,虽然奇怪他们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偏僻地方,但他已经没精力想这些有的没的,他又是兴奋又是担忧。

兴奋是因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说不定能拉动一下他们普兰县的经济收入,在他的业绩上添上一笔呢!

忧虑是因为江湖中人一向随心所,不服朝廷管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还真担心他们一时心血来潮,在他普兰县闹出什么大事来,到时候朝廷怪罪下来,他真没地儿哭去!

这不这不!这就给他闹出了一件谋杀案来!想他普兰县什么都不行,就一点一直处于全国领先地位治安!普兰县因为偏僻、人口少种种原因,人民都十分淳朴老实,实在让他想cāo)心都没地儿cāo)去,他在这里第四年了,遇到过的最大纠纷是分家时的家产分配,别说谋杀案了,他连劫匪小偷都没见过几回!

这算是他业绩中最能拿得出手的部分了,谁料这群江湖人士刚来就给他破坏掉了,作孽哦!

便连这仵作,也是命案发生后,他临时从别的县调过来的。黄林在心里哀哀怜惜着自己,面上就不由得更愁苦了,道:“钩吻这种毒普通百姓可容易拿到手?”

话说,这个客栈里聚集了这么多江湖人士,他只有可怜巴巴的三个衙役跟着,还尽是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要是他查案时哪里不小心惹到了这群祖宗,只怕自个儿今天是没法完好地离开客栈了!

其实这是黄林过分悲观了,江湖人士虽随心所,但也忌惮朝廷,朝廷不管他们不过是懒得管,也是因为他们行事一向避开朝廷,要是他们真惹了朝廷,上头追究下来,他们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他们轻易不会与朝廷作对,这会儿留在客栈里的江湖人士,都十分安静乖巧。

仵作小心地瞧了一眼黄县令的脸色,不由暗自嘀咕不知道的还以为死去的人是他儿子,道:“钩吻虽是烈毒药,只需很少的一点便能致人死亡,但它同时也是一味药材,在大夫的指导下可以入药,因此一般的药坊都能买到,但大夏律法规定,购买此类药物需有大夫作担保。

而野外也生长着钩吻这种药材,要是懂得分辨的人轻易便能采到,因此钩吻毒要说容易到手也容易,难也难。”

黄林纠结地皱起了眉头,这说明只要有心,基本每个人都能拿到这种毒药!想了想,他问:“那可有查到,死者是怎么中毒的?”

他也是头一回查探这样的谋杀案,想了半天才干巴巴地问出了这两个问题。

好在仵作是个有经验的,他脸上露出些许犹豫为难的神色,道:“小人觉得,这是此案子中最奇怪的一点,小人查验遍了死者所接触的东西碗、筷子、杯子和他所入口的食物,完全没有找到毒药的踪迹!

钩吻毒发作很快,几乎在入口之后不过几息体便会出现异常,十分霸道,因此,他定然是在这大堂里中的毒。

而方才小人问了死者的同伴,死者毒发前一直没离开自己的位置,那他所接触到的毒药,定然是在这里附近!”

仵作认认真真地提出了自己的发现和推断,莫小蝶在一旁听着,都忍不住叫一声好了,这仵作并不是单纯地查验尸体,而是有自己的思考。

确实,死者毒发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在那之前他定然是在哪里接触到了毒药,找到了毒药的来源便能知道凶犯杀人的方法,进而很可能就能锁定凶犯的份!

然而现在的况是,他们竟然完全无法找到凶犯投毒的方法!

然而黄林听得糊里糊涂的,忍不住一连声道:“停停停……哎呀你一下子说这么多,本官脑子都要打结了!你的意思是,给死者投毒的定然是那时候坐在他边的人,可是如此?”

仵作想了想,道:“也能这么理解,但……”

但他方才那段话,强调的不是这点。

而且,只有找到了凶犯投毒的方式,才能更准确地锁定凶犯的份,有时候投毒的不一定是死者旁的人,有些凶犯十分聪明,晓得利用一些机关延迟毒药发作的时间。

例如他之前接触过一个案子,死者也是中毒亡,那毒被藏在了死者所吃糕点的中间那颗枣儿里,那毒杀他的下仆知道死者喜带枣儿的糕点,特别是里面那颗浸了蜜的枣儿,而死者有个把自己最喜的东西留到最后吃的习惯,就这样错开了自己送糕点过去和死者死亡的时间。

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给死者投毒的是当时在死者旁侍奉的侍婢,因为糕点都被死者吃完了,他们压根不知道毒被具体下在了哪里。

后来是那下仆自以为瞒天过海,自己不会有事了,得意洋洋地跟别人炫耀这件事,案子才算破了。

因此,他实在无法苟同黄县令这不知道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然而不待他说话,黄县令就一拍手,哈地一声道:“这样,凶犯定然就是当时跟死者同桌吃饭的那三人!来人啊……”

忽地想起这是一群自己不好惹的小祖宗,黄县令连忙咳了一声,装模作样地板了一张脸道:“请方才跟死者同台用膳的三位少侠配合一下官府办案,本官需要知道,你们与死者之间的关系,以及你们与死者之间的恩怨。”

第208章 身份特殊之人

方才与那巴山派的人吵了起来的被称为周鸣的年轻男子猛地拍案而起,脸色涨得通红道:“放!我们怎可能谋害我们少主!你这狗官别含血喷人!少主……少主便是我们的希望,如今少主无缘无故被人杀害了,你不去找出凶犯便算了,竟还怀疑到了我们头上来,你到底会不会查案!”

另一个脸微圆还带着一丝稚气的男子一直蹲在那少主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少主,少主啊……呜呜呜,你不能丢下我们就这样去了,少主啊……”

他一边大哭着,一边扑到了自家少主的尸上,伸手想要握住少主的手,他不相信少主就这样去了,明明前两天少主还手把手地教他用剑,他还记得少主手上的温度。狂沙文学网

怎么这会儿,少主上竟冰冷得仿佛从没有温过呢!

一个面容严肃、看起来是三人中年纪最大的男子走了过来,拉起那圆脸男子,沉声道:“小意,别这样,少主已经……你别扰他安宁了,让少主安心去吧。”

那男子的面容也是三人中最为清秀俊朗的,说着说着,他眼中似有泪光一闪而过,却快速地被他憋了回去。

“林师兄,呜呜,林师兄,我们以后怎么办啊?飞雪楼以后……”

那林师兄脸色微变,轻声喝止了他,“小意,便是少主不在了,我们也要继承少主的意愿!”

黄林被周鸣的怒吼吓得子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地道:“可……可是,如今看起来最有嫌疑的是你们三人啊……”

“放!我们三个,哪个不是在少主边待了好几年,跟着少主出生入死,便是全世界的人都要害少主我们也不会!”

因为悲痛和愤怒,周鸣眼睛都红了,吼出来的话完全岔了气。

那林师兄眉头微皱,走上前一把拉住了周鸣,随即看向不自觉躲在了一个衙役后瑟瑟发抖的黄县令,道:“黄县令,我师弟不懂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们愿意配合官府查案。”

黄林见到有个明白人,心里一松,忍不住讨好地笑道:“就说嘛,就说嘛,不过是问几句话。阿一,你……你带人去问!”

一直被自家县令拉着当人盾牌的阿一:“……”

算了,谁叫自己有个这么怂的上官呢!

眼见着那三个男子被那名唤阿一的衙役叫到了一边审问,方才也在大堂用膳的月明心走到了萧楚睿和莫小蝶旁,轻笑道:“实在不巧,刚到普兰县便遇到了这种事,萧大侠可知,死者份为何?”

她这一笑,明艳动人得仿佛天百花绽放,大堂里顿时传来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无数眼光或明或暗地纷纷往他们这边投了过去。

不愧是江湖第一美人,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呐!能有幸目睹美人一笑,他们只觉得骨头都酥了,来这次武林大会太值了!

不过传闻不是说月门主子孤傲,不喜与人亲近么?现在她竟主动与一个男子搭话,不少人都纷纷眼冒火光地瞪向了萧楚睿。

这小白脸不就脸比他们好看了一丢丢么!男人重要的不是脸,是能力!能力!

而在江湖行走的人,最重要的自然是自的武功!这小白脸他们没人认识,定然只是个无名之辈,他凭什么得到月门主这般青睐!

更别说他边已是有了一个美娘,说实话光从相貌来说,那女子和月门主各有特色,那女子长相美,月门主美艳,只是月门主受人追捧不只是因为她的相貌,更是因为她的武功与一门之主的份,那男子莫非想享受齐人之福不成?!

不可饶恕!实在不可饶恕!

跟在月明心旁的明依暗暗轻哼一声,这才是她们门主应有的待遇!不由得得意又挑衅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在她看来,萧大侠拒绝门主是因为这女子,这是自家门主输给了这女子的意思?这是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她现在应该知道了,自家门主的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目光,而她便是长得美又如何?若不是因为自家门主,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莫小蝶却根本没心思去观察周围的人,她此时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地上的尸首,眼光移到尸体右手那只大拇指时,微微顿了顿。

却见死者十指的指甲都修得圆润整齐,唯独右手的大拇指指甲,边缘有些凹凸不平,很细小的不同,若不是莫小蝶查案时一向心细如发,可能都不会发现。

她慢慢地扬起了唇,这个案子比她想的要简单,她已经知道凶犯是怎么让死者吃下毒药了。

既然如此,凶犯很可能便是那个人。

而且,为了让死者如他所愿吃下毒药,他还做了一些小动作,一些致命的小动作。

这一边,月明心还在微笑着等待萧楚睿回答她的问题,萧楚睿看了边的夫人一眼,却见她的心思完全没放在他上,不微微挑眉。

其实他还喜欢看夫人为他吃醋的小模样。

他收回眼神,笑笑道:“萧某不太清楚,莫非死者的份有什么特别之处不成?”

月明心眸光微闪。

她一直不相信眼前的男子只是个普通的游侠,他如今这样说,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毕竟这件事,只要在江湖有一定人脉之人,都不可能完全不知。

她轻叹一声,道:“虞常山任武林盟主三年,虽然他引起了众怒,却也收获了一批追随者,要真想把他扳倒,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虞常山的飞雪七式确实至今无人可解,还有传闻说,虞常山暗中勾结了朝廷高官,因此飞雪楼这几年才发展得如此迅速。

如今江湖被他弄得乌烟瘴气,虽然很多门派都起了反他的心思,却一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把这些门派团结起来,如今……却是可惜了。”

她的话中充满了对江湖的忧心,说完,她水眸微垂,含着满满的遗憾和怜惜,看向了倒在地上毫无生机的男子。

萧楚睿眼眸微闪,却也只是淡淡一笑,道:“看来,死者是个份特殊之人。”

话音未落,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狠狠掐了一下,一低头,便看到了自家夫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她不过是懒得在意一些无谓的人和事,这男人却是越发厉害了,在她面前便和人家谈笑风生起来。

萧楚睿嘴角微扬,暗暗忍着笑,悄然和自家夫人十指相扣。

月明心看到了两人相握的手,眸光微微一颤,很快转开眼。

她也不知晓自己对萧大侠是个什么心思,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好奇以及在意。

不过,也许一切都太晚了罢。

就在这时,听完了自家衙役汇报的黄林突然一脸兴奋地拍手道:“哈啊!本官知道凶犯到底是谁了!”

第209章 破案指导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209章破案指导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了黄林,莫小蝶也饶有兴味,莫非是她看走眼了,这县令是个深藏不露的?

黄林第一次破这种复杂的谋杀案,顿时有种自己的智商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优越感,抚着手掌道:“方才本官让阿大审问了跟死者同台用膳的三人,发现只有其中一人在近期与死者有过争执,那个人就是……”

他一时兴奋,竟忘了自己对面前江湖中人的忌惮,手指一指道:“周鸣!就在死者毒发之前,你才跟他有过争执,可是如此?其他两人一向敬重死者,从来不会与死者说重话,只有你,因为性情急躁脾气大,常常跟死者有口角之争,你是不是因此逐渐对死者怀恨在心,所以才设计杀害了死者?!”

说完,他就得意洋洋地看着一脸震惊的周鸣,他自然不会傻得只询问他们三个嫌犯!

死者除了他们四个,还带了另外三个同伴一同前来,据说他们并不隶属于哪个门派,只是单纯追随死者,但他们可以发毒誓,他们对死者十分忠心。

从他们口中,他证实了跟死者同台用膳的三人跟死者一向走得最近,是死者最信任的人,也是最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给死者下毒的人。

林微君是他们的大师兄,为人温和稳重,是死者的左右手,跟死者亦主亦友。

唐意是他们的小师弟,一直侍奉在死者身侧,一向对死者十分崇敬,不管死者说什么,他都不会有所怀疑。

而周鸣是在死者身边待得最久的,理应跟死者感情最好,然而因为他性子问题,经常跟死者吵架,也不服死者管教,其他人早就对这个周鸣有意见了,觉得他不尊重死者,偏偏死者依然对他十分信任,一直把他留在身边。

周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顿时炸了,猛地跳了起来大叫,“狗官!你脑子有问题!我自小跟在少主身边,少主便是我在这天底下唯一的亲人!我便是杀了自己也不会杀少主!你混蛋!你含血喷人!你……”

他激动得就要抽出腰间佩刀,被林微君和唐意死死拉住了,唐意哭着大声道:“周师兄,冷静啊!我们不能跟官府作对!黄县令,周师兄不可能害了少主的!请你明察!”

被吓得躲到了衙役身后的黄林悄悄探出半个头,咕哝道:“可是,最有嫌疑的确实是他么!”

一直目睹这场闹剧的莫小蝶有些受不了了,悄悄用额头撞了撞萧楚睿的手臂,一脸无语道:“这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县令的?莫非你们大夏朝用人就这么不挑么?”

二得有些超乎她想象。

萧楚睿垂眸好笑地看着她,“此人在做学问上许是有两把刷子,但真要做事脑筋就转不过弯来了,这种人不少,不过官场也是个优胜劣汰的地方,因此倒是能一直维持着大的平衡。”

也是,能在官场混的人,不是能力特别卓越,便是性子圆滑,又或者有家世有人脉,什么都没有的人,自己最后也会承受不住压力自动退出。

莫小蝶看了看那被人死死拉着的周鸣,见他一双眼睛竟然波光闪闪,竟是强行憋着眼泪,一脸屈辱愤怒的表情,仿佛他这般被人冤枉,是他人生不可承受之重。

她微微皱了眉,轻叹一口气,走前一步蹲在死者身边,轻声道:“黄县令,有一点我倒是觉得很奇怪呢,死者右手大拇指指甲,边缘凹凸不平,与他其他手指的指甲却是完全不一样,不知道这是为何呢?”

不止黄林,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站出来说话的女子吸引了注意力,不过在场的都是长期混迹江湖之人,什么事什么人没见过?他们倒不是惊讶于这女子竟然半点不畏惧这凶杀现场,而是被这女子的相貌和气质吸引了。

原本看她一直静默无声地站在那个招蜂引蝶的男人身边,还以为她只是个花瓶,现在看来,似乎他们想错了?

黄林微微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什么……什么大拇指指甲?”

倒是那仵作立刻走了过来,蹲在莫小蝶身边,拿起死者的右手细细看了一眼,脸露讶异,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扬声道:“这是……这是钩吻之毒!死者的右手大拇指上,有钩吻之毒!而且看这大拇指指甲边缘的痕迹,死者显然有咬大拇指指甲的习惯!但因为痕迹不显眼,方才小人竟是忽略了,实在惭愧!惭愧!”

说着,一脸佩服地看了莫小蝶一眼。

这么微小的细节,得是多么细心之人才能注意到!并把它与这个案子联系在一起!这夫人的一双眼委实敏锐啊!

唐意微微恍惚道:“少主……少主心里有事的时候,便会咬自己大拇指的指甲,少主自己也说这是个坏习惯,他要改过来,可是却一直没法完全控制住。”

林微君一脸沉肃,周鸣愕然半响,大怒,“定是有人利用了少主这一习惯谋害了少主!这杀千刀的混蛋,等把他找出来,若让我知道那混蛋是谁,我定把他砍成碎片给少主陪葬!”

“可是……”黄林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呐呐道:“这凶犯是怎么只在死者的右手大拇指指甲处下了毒?不是说死者武功高强,轻易不能让人近身么?

而且,怎么能保证他在毒药尚在的时候去咬自己的大拇指指甲?这毒药的量这么少,洗个手就没了吧?”

莫小蝶挑了挑眉,这黄林虽然有些二,思路还算清晰。

果然是个只适合做学问的!

仵作抚了抚胡须,点头疑惑道:“确实,钩吻毒虽然很少的一点便能致命,但凶犯是怎么在死者身上投毒的,又是如何保证死者在他投毒后按他所想吃下毒药呢?”

“啊哈,我知道了!”

那黄林突然又是一脸兴奋,猛地一拍手掌,一指唐意,道:“可是你?你一直在死者身边侍奉,定然是趁着给死者修剪指甲的时候给他下了毒,可是如此!”

唐意一惊,红着眼拼命摇头,“不!我不可能害少主!我虽然一直侍奉少主左右,但少主压根不会让我修剪指甲,少主一向有洁癖,不喜人近身伺候,我每日做的不过是帮少主准备一日三餐以及整理房间,少主连穿衣都不让我服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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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意想不到的凶犯

我家夫人威武霸气正文卷第210章意想不到的凶犯莫小蝶简直要看不下去了,这二而不自知的县令是打哪里来的?

她悄悄地看了萧楚睿一眼,萧楚睿弯腰,把她拉了起来,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若是想出面,便去罢。”

莫小蝶眼眸微闪,意思是,他们此番行动不是要低调?

萧楚睿笑笑,眼眸微沉,只是摇了摇头。

也低调不到哪里去,从获知此次武林大会的召开地点竟是在凉国与大夏的边远小镇时,他便隐隐地感觉到了,这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局,目的很可能是——请君入瓮。

而他们来到这个普兰镇后,可疑之处层出不穷,在这种情况下,低不低调,已经毫无意义。

莫小蝶心里了然,点了点头,走了出去,微微笑着打破了此时的僵局,“黄县令,且慢,我有一计,可快准狠地找出真正的凶犯,却是省得您再如此一个一个猜疑过去了。”

正想着要怎么施压让唐意承认罪名的黄林顿时不高兴了,他看莫小蝶梳着妇人髻,气质娴雅,没有江湖人士的那股子杀气和嚣张气息,暗暗判断她只是个普通的妇道人家,那话可就不客气了,“夫人,你这是在质疑本官不成?从现如今找到的证据来看,最有可能给死者下毒的便是唐意!莫非夫人心里另有怀疑之人?!”

莫小蝶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却只是淡淡一笑,眼神微凉道:“不是我另有怀疑之人,而是我可以肯定,唐意不是凶犯!凶犯另有其人!”

这话是在红果果地打黄县令的脸了!

而且这夫人说这番话的模样,也太熟练太自信了罢!这模样,一看便是对这种刑侦之事十分熟悉啊!这女子到底是谁?

若她是江湖中人,这般人物他们不可能不认识。

在场之人一时都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饶有兴致地围观这场大戏。

黄林脸色一红,便是他脾气再好也受不了被人这般质疑,忍不住怒道:“夫人如何能证明唐意不是凶犯?唐意一直是死者身边贴身侍奉之人,论嫌疑,他最高!”

“那黄县令又如何证明唐意便是凶犯?若能近死者身的人都有嫌疑……”莫小蝶不紧不慢地扫了林微君和周鸣一眼,眼神一凛道:“其他两位也有嫌疑不是么?!”

黄林一噎,他……他他他怎么知道如何证明唐意是凶犯?!他不过是气不过自己竟被一个女人当场下脸!

在这种情况下,便是他其实也不确定唐意是不是凶犯,也必须装得很确定啊!

莫小蝶瞥了黄林一眼,心知不能指望他脑筋开窍了,嘴角轻扬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凶犯是如何精准地在死者大拇指上下毒,但这不重要。”

这不重要,那什么才重要?

在场之人都不由得紧紧地盯着莫小蝶,却听她慢慢地一字一字道:“查案破案,最重要的是找出凶犯,凶犯找出来了,真相自然会随之浮出水面。

我不得不说,此次凶杀案,凶犯设计得十分精妙,然而,再精妙的局,都必然会有破绽!

尤其是此次,凶犯所设计的死者,是个心思谨慎、有着一定自制力之人,这从方才唐意的话中可以看出来,他知晓自己有咬右手大拇指指甲的坏习惯,便起了要把它改正的心思,虽然如今还没完全成功,但他既然有了这个意识,便会有意地控制自己,一般情况下,他不会轻易去咬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指甲!”

唐意闻言,拼命点头道:“是!其实就我看来,少主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再咬大拇指指甲了,谁料这回,这回……”

他红了眼,忽地,因为想到了什么,整个人一颤,猛地一抬头看向了隐在人群中,此时脸色苍白的一个高大男子。

这小娃娃脑子转得挺快!莫小蝶嘴角一扬,微微加快速度一连串地道:“没错!死者如此作为自然为凶犯杀人添加了更多困难,然而多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如何在死者手上的毒还在的时候,把他的这个习惯逼出来,以达成自己杀人的目的,这便是凶犯所面临的,最大的难题!

巧合多了,便不会是巧合!为什么偏偏在死者毒发之前,大堂里突然因飞雪楼楼主一事发生了争执?可是因为有人知道飞雪楼之事是死者心中的一根刺?因此为了让他焦虑不安引出他的坏习惯,特意设了这个局!也因此……”

莫小蝶抬眸,看向已经满头大汗不自觉地往后退的巴山派大虎,冷冷道:“方才主动挑起这一争执的人,可就是这一切事情发生的源头?!”

莫小蝶话音未落,那大虎忽地一个转身,眼看着就要撞开人群冲出去,然而在场的都是些什么人?两个身着海棠红色衣裙的女子突然出现,一人手执一把长剑,“哐啷”一声拦住了大虎的去向,其中一人冷声道:“这位大侠,我家门主有请。”

竟是天星门的门徒。

莫小蝶一愣,不由得转头看了一旁的月明心一眼,却见她眼眸微沉,眸中的冷光仿若利剑,直直地往大虎而去。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围住了大虎,他一时就像一只被困在了铜墙铁壁中的猛兽,进出不得,焦虑惶恐,忽地大吼出声,“不是我!杀人的不是我!我只是受人指使的!真正的凶犯是他!是他!”

众人不由得随着大虎手指的方向看去,均暗暗讶异了一瞬。

只见大虎手指之处,林微君沉着一张脸,静静地站在那里。

黄林讶然之后,脑海中悄然浮现了一句话——娘的,他明天定要叫夫人去附近的寺庙给他祈福转转运,嫌犯只有三个,他把其他两个都质疑了,偏偏漏了真正的那个!

周鸣和唐意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微君,周鸣最先回过神来,五官扭曲地大吼出声,“不可能!林师兄,你跟在少主身边三年了!我知道你一直对少主忠心耿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假的,是那巴山派小人诬陷你的对不对!”

林微君见事情已经败露,倒也没有狡辩,也是知道狡辩没用了,只轻轻一笑,笑容竟是有些苍白,“阿鸣,你错了,我这条命从刚出生之时,便不属于我,我的心对少主忠心耿耿,但我能做什么,却不是由我自己决定的。”

莫小蝶一愣,脑中忽地浮现丹朱在给她下毒后,在她身边痛哭的模样。

“阁主,对不起,我也不想的,但这是我的使命,对不起,对不起……”

她身子微微一晃,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大声道:“抓住他……”

却终是迟了,林微君嘴角忽地流下一缕鲜血,身子一晃,竟就这样直直地往地上倒去,被他身旁的周鸣一把扶住。

林微君仿佛已是失去了意识,只眼神迷蒙地看着莫小蝶,笑容诡异道:“没用的,没用的……这是千年前已经定下的命运,你已经入了局,你逃不过命运,逃不过的……”

莫小蝶莫名地,被他那眼神看得心头微颤,下一瞬,却被拉进了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中。

男人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把她与外边的一切完全隔离,一双眼睛,冷如冰刀地看向似乎已经疯魔的林微君。

林微君还在那里喃喃着,“没用的,没用的……”

这都是命运,你的命运,我的命运,早在最开始就决定了。

妄图与命运对抗,是多么愚蠢啊!

少主,少主,我来陪你了,我到地狱,给你赔罪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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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让人无法讨厌

晚上,客栈厢房里。

莫小蝶正坐在小厅的圆桌旁,和圆心慈心说话,慈心道:“今日的死者,我方才去打探过了,原来,他的身份确实非同一般,乃是前飞雪楼楼主的独子,名唤慕秋水,三年前,前飞雪楼楼主病逝。

飞雪楼由虞常山掌控,慕秋水却忽然离奇失踪,很多人都说,他是因为悲伤过度,隐居了,然而……”

莫小蝶浅酌了一口茶水,道:“事情真相并非如此简单,是吧?”

虞常山的真实性情是这一年才逐渐显露出来的,莫小蝶还是沈千歌时,江湖中人虽然开始对他产生不满了,但还没开始这样大规模地反对他,她也是这一次才知道,原来不少门派已是起了扳倒他的心思。

慈心点了点头,却有些愁苦地道:“我去询问的时候,那些人的表情分明在说此事另有隐情,可是我想进一步打探的时候,他们却都闭口不谈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莫小蝶微微皱眉,忽地轻笑一声,道:“很多人都在观望呢,毕竟虞常山如今得势,又传闻有朝廷高官在背后为他撑腰,谁都不愿意做那个出头鸟。”

便是心里有再多心思,至少表面上,他们还不愿与虞常山撕破脸。

毕竟枪打出头鸟啊!

慈心撇了撇嘴,“江湖中怂人也不少,其实以虞常山现在的名声,只要有人愿意站出来,绝对一呼百应。”

“那也得有那个人出现才行……”莫小蝶一眼瞥见桌子对面的圆心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个肉包子,吃得满嘴都是油污,不禁好笑道:“不是刚吃完晚饭么?你怎的又在吃?”

这小妮子,指不定又溜进厨房里偷好吃的呢!真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莫小蝶的眼神不禁变柔了。

现在能这样跟她们坐在一起,简直如做梦一般。

若是静心还在……

她眼眸一黯,对面的小妮子没察觉自己阁主的感情波动,笑眯眯地道:“晚膳到现在都过了一个多时辰啦,吃的那点子东西早消化了!这时候就该吃点东西才好睡觉!否则这天底下怎会有宵夜出现呢?”

莫小蝶和慈心嘴角微微一抽,这说得竟然还挺有道理!

不过看着她吃,她竟然也有些馋了,摸了摸已经空了的肚子,莫小蝶道:“这说得,我也有些想吃了……”

她突然好想吃炒凉粉,入口热鲜香嫩,在襄阳城时她偶尔会把它作为早饭的主食,但自从出了襄阳城,她便再也没吃过了。

一想到炒凉粉的味道,莫小蝶只觉得自己口水都要出来了,不禁悄悄咽了口唾沫,看了对面吃肉包子吃得不亦乐乎的圆心一眼,无奈地望了望天,以前看着这小妮子吃饭,胃口便会变好,如今竟还让她也变得贪嘴起来了!

她刚想开口让慈心去外头叫小二备些宵夜送过来,忽地,门被敲响了,几人顿时互相对看了一眼。

萧楚睿有事出去办了,房间周围已是安排好了保护的人手,慈心和圆心的武功也不是盖的,虽然莫小蝶如今的身子无法施展轻功,但恢复记忆后,一般人还真无法近她的身。

只是在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凡事都要多加注意。

她看了慈心一眼,慈心点了点头,小心地走过去隔着门问:“谁?”

外头很快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月明心有事求见夫人。”

慈心微微一愣,立刻看向了莫小蝶。

莫小蝶也是眉头微锁,月明心来找她做什么?顿了顿,她淡声道:“让她进来罢。”

沈千歌时期,她跟这个月门主也打过几次交道,知晓她虽有些心高气傲,但这心高气傲是藏在心底的,面上却很是和气,与她说话时,会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这也是月明心在江湖上如此受欢迎的原因,便是莫小蝶实在不喜欢别人拿她跟她作对比,对着这个人她也着实讨厌不起来。

不管这是她的假象还是真性情,反正莫小蝶与她不过是泛泛之交,也无所谓了。

慈心依言打开了门,却见门外,果然是一身紫罗兰色衣裙、美艳动人的月明心,她身旁,跟着那个名唤明依的天星门弟子。

莫小蝶亲自上前相迎,月明心微微一笑道:“我不请自来,不知道可有扰了夫人安宁?”

她是眼见着萧大侠出去了,才过来的,便是她对萧大侠起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也有她的骄傲,不是她的,她也不强求。

只是心底某处,她还是暗暗地松了口气,她清楚知道自己能那么洒脱地放手,是因为自己陷得还不深,不过那到底是第一个让自己起了心思的男子,说一点也不甘心不可能,她只能尽量减少自己跟他见面的机会。

现如今,却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做。

莫小蝶笑着摇了摇头,把她请到了桌子旁坐下,就听月明心道:“我这回前来,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是让我天星门的弟子为今日的无礼道歉……”

说着,看了看身旁满脸不情不愿的女子,微微沉了脸色,“明依。”

明依扁着嘴,好半天才道:“今日我对夫人出言不逊,请夫人原谅。”

江湖一向是个崇拜强者的地方,莫小蝶今日帮着县衙破解了谋杀案,在场所有人便都记住了这个气质出众的女子,整个下午,都能听到客栈里的人在议论她的声音。

莫小蝶算是小范围地出名了。

明依便是再不喜眼前的女子,也不得不承认她也有她的过人之处……当然,跟门主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二是……”见明依乖乖道歉了,月明心眼眸微微一深,继续道:“我听闻夫人正在打听今日死者的身份,萧大侠于我有恩,这个问题,或许我可以回答夫人。”

莫小蝶一怔,暗暗地和慈心对看了一眼。

月明心突然又是叫自己弟子给她道歉,又是要主动告诉她事情,便是江湖中人豪爽,没有官场上那么多尔虞我诈,莫小蝶心里还是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

月明心淡淡一笑,倒是大方依然,“我知晓夫人对我有所怀疑,我今日前来,确实是带了目的。”说着,她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哀伤,微微垂眸道:“我希望萧大侠和夫人,能加入我们,共同扳倒虞常山,还江湖一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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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在他眼中

一旁的明依微微握紧了拳头,脸色紧绷。

房间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诡异起来,莫小蝶挑了挑眉,自然听出了月明心话中的意思。

她竟是要主动站出来,做那个领导江湖各门派反对虞常山的那人!

她沉思了半响,问:“月门主,我冒昧问一句,贵派先前,可是与虞……盟主有什么过节?”

月明心轻笑一声,“夫人果然明察秋毫!那男人,根本不配被称为盟主,他就是个禽兽!”月明心精致明艳的脸上现出一丝痛苦的神色,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此事我本不愿再让其他人知晓,但夫人和萧大侠,对我来说意义不一般。

我曾经有一个师姐,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可就在一年半前,她竟被虞常山那个禽兽用药迷晕,夺去了清白!我师姐不忍受辱,竟就这样跳崖自杀了,自那之后,我就发誓,有生之年,我一定会让虞常山血债血偿!”

莫小蝶听得有些恍惚,她想到了同样惨死的静心,月明心的痛苦,她能理解。

“为了彻底扳倒虞常山,我开始做各种准备,”月明心眼含泪光,低声道:“后来被我查到了,当初虞常山竟是毒杀了自己师父才夺得的飞雪楼,在那之后他立刻以血腥的手段清理了飞雪楼中不愿意追随他的人,慕秋水慕公子作为飞雪楼名正言顺的少主,自然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幸好慕公子及时察觉,在几个老楼主的心腹帮助下逃了出来,此后他一直隐居江湖,暗暗积累力量,等着把飞雪楼再次夺回手中。此次武林大会,众多门派打算反虞常山这个消息,是我叫人传出去的,目的是引出慕公子,我想让慕公子站出来,引领江湖门派把虞常山拉下来!由他出面,有名有份,何况他当初也得了老楼主飞雪七式的真传,若他能出手对付虞常山,能尽量减少我们的损失,我觉得最为合适。

可惜,可惜啊……”

难怪明明如今没有人愿意明着反对虞常山,却已经有消息传出,很多门派已经打算反虞常山了,原来这一切都是月明心所为!

莫小蝶嘴角微抿,道:“所以如今,你打算亲自出面?”

月明心点了点头,忽地抬眸,一双美眸紧紧盯着莫小蝶,“夫人,我已经跟慕少主留下的人接洽过,他们此时十分悲愤,认为那林微君定然是虞常山派过去埋伏在他们中间,就等着找机会杀了慕少主的,他们原本打算就这样冲过去找虞常山寻仇,被我拦了下来。

我也与此次来参加武林大会的各门派沟通过了,他们知晓慕少主被杀了,也是愤怒非常,并表示若有人牵头,他们定会响应!这是最好的,扳倒虞常山的时机!

如今虞常山便在这普兰镇郊外的他的一处庄子里,明天的武林大会便会在庄子里举行,若夫人和萧大侠愿意加入我们,明天的武林大会,将不是武林大会,而会变成审判虞常山的场所!”

莫小蝶一直认真地听着,月明心虽面容平静,只是从她的语气中,能感受到她情绪的激动。

好半响,她才嘴角轻扬,淡声道:“便是没有我们支持,你们明天也会继续这个行动罢?我却是不懂,为何月门主非要得到我与我夫君的支持?我们也不过是普通的游侠,听闻今年的武林大会在此举行,来看看热闹罢了。”

月明心似乎被她问到了,默了默,笑道:“江湖上讲求多一个朋友,多一份帮助,何况,我总觉得,萧大侠与夫人都不是普通人,能得萧大侠与夫人的帮助,说不定我们成功的机会更大呢?”说着,她暗暗观察着莫小蝶的脸色,道:“你说可是,夫人?”

莫小蝶挑了挑眉,淡淡道:“月门主说错了,我与我夫君只是红尘中一对普通的夫妻。月门主今日的话,容我下去与我夫君商量商量,再给月门主答复。”

月明心从莫小蝶脸上看不出什么,心下有些失望,却也没有勉强,笑了笑,便起身离开了。

慈心站在门边,确认她们走远后,才走回来低声道:“阁主,你觉得这月明心说的话可不可信?”

莫小蝶沉吟半响,道:“我瞧着,她说的话应是真的。”当初在警校,她学过专业的微表情鉴定,方才月明心的所有情绪都是自然流露的,应该不是说谎,“只是她一门心思拉着我与萧楚睿加入,是不是有旁的目的,却还需要慎重考虑。

虞常山也不是个没脑子的,虽说月明心他们人多势众,但我总觉得虞常山此次选择这个地方召开武林大会,十分不寻常,而且,江湖中一直有虞常山背后有官府支持的传闻,而他一直在收集清灵珠,很可能……”

莫小蝶眼神微微一肃,轻轻唤了一声,“青龙。”

青龙立刻从屋檐上跳落,心里有些小激动,自从这两个听音阁的女子来了夫人身边,夫人便甚少想起他了!

他觉得自己失宠了,此时终于再次被夫人传召,他感动得简直想跪倒在夫人脚边。

“你去暗中查查月明心,设法听到她与别的门派之人的对话。”

“是!”青龙应了一声,顿了顿,道:“夫人,其实一年前,月门主曾找过我们飞燕阁。”

莫小蝶一愣,就听青龙继续道:“她拜托我们飞燕阁查清前飞雪楼楼主之死的真相,因此那件事,是我们飞燕阁查出来的,后来不知为何,逐渐在江湖中传开了。”

莫小蝶沉吟半响,点了点头道:“明白了,你去做事罢。”

……

稍晚时分,萧楚睿裹着一身外头的寒气回来了,他脱下大氅,让身上的寒气散了散,才拉过莫小蝶,道:“那林微君身上,果然有梅花的印记,在他的右肩膀处,平时无法轻易见到。”

莫小蝶知晓他方才去了县衙一趟,听到他这么说不意外,只心情微微一沉,“莫非,那慕少主也是……”

萧楚睿挑眉,轻笑,“看来你已经知晓了死者的身份,倒是省得我另外说了。”他轻轻抚着女子细腻的手背,舒心地喟叹一声道:“他应该不是与你来自同一地方之人,我派人去查探了他这个人,他从没表现出什么特立独行之处,我能肯定,他便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莫小蝶皱了皱眉,那她过去的推断岂不是错了?她原本以来,那个族群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轻易不会与外界接触,便是杀人,也只会杀自己的目标人物。

毕竟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若他们当真如此肆无忌惮,也不会直到如今也不为人所知!

忽地,她想到了什么,张了张唇,有些凝重道:“若我先前的推断没错,他们不会轻易对自己目标之外的人下手,他们此番刺杀慕少主,便十分耐人寻味了,很可能是……”

莫小蝶轻轻吸了口凉气,“这是一场交易,他们与慕少主之间无怨无仇,为何要杀他?真正忌惮慕少主的是虞常山!很可能,他们与虞常山因某些事情联手了!”

萧楚睿眯了眯眸,轻笑一声,笑容凉薄,“看来,确实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他本来便没打算放过那群处心积虑要他夫人命的人,如今他们主动送上门来,却是省得他四处去找了。

忽地,他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有些凉,不禁微微一蹙眉,把女子抱坐在自己怀里,低声道:“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有事。”

莫小蝶一愣。

虽然因为丹朱的事,她对那个族群的人产生了阴影,但她自认不是那般脆弱之人。

然而不知道何时起,她总觉得自己在这男人眼中,成了一个需要随时抚慰保护的柔弱女子,这情形,却是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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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只要你平安

房间里头暖融融的,普兰县虽小,但客栈的基础设施倒是不错,与外头的冰天雪地对比鲜明。

莫小蝶舒服地靠在萧楚睿怀里,手抚上他的衣领无意识地摆弄着,有些慵懒道:“我怕什么?我还巴不得他们此时便出现在我面前,我亲手送他们送下地狱。不过我只怕,虞常山和他们此次联手,背后另有主使之人。”

“确实,如果虞常山背后一直有朝廷高官支持,那他收集清灵珠,便不会是自发的行为。”萧楚睿的嗓音莫名地哑了些许,突然握住她在他的衣领处不安分地乱动的手,放在唇边轻吻,沉声道:“从我们进到这普兰县,便一直有人在暗中监视我们,想来那些人,是冲我们而来。”

请君入瓮,这一开始,请的便是他们。

对方早知道他们定会循着线索找上虞常山,因此他们设下了一个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前来。

他轻叹一声,突然一把抱起莫小蝶,放到了上,一手撑在边,微微低头看着她,“明天的武林大会,我一个人去便是,你留在客栈里,飞燕阁的暗卫会护着你,一有不对,他们便会把你送走。昌州太守是太子的人,只要把你送过去,便安全了。”

他低估了这次行动的危险,虽然把她送走他同样不放心,但只要有更大的可能护她周全,他都会去做。

莫小蝶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揽上男人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肩膀处,低声道:“好。”

虽然很想跟他一起去,但他们都清楚,虞常山背后的人很可能是在外逃亡的郭左相还有滕王和安王。

他们逃离襄阳城后,便径直投靠了凉国,而这普兰县又是凉国与大夏交界之处,若他们面对的敌人是一整个国家,她便是留下来也毫无用处。

莫小蝶抬头,微微皱眉看着萧楚睿,“那你一个人过去,会不会有危险?”

萧楚睿笑笑,安抚地抚摸着她的背,“不会,我已是做好了安排,我会尽快回来与你团聚。”

莫小蝶仔细看着他,哪里没发现,他这回的笑意没有入眼。

说明这形,比她了解到的还要严峻,萧楚睿以为他这话说得圆满,却哪里知道,她对他了解已深,他的任何微小绪她都能察觉。

莫小蝶微微垂眸没说话,萧楚睿轻轻凑过去,吻上她的唇,呢喃道:“夫人,只要你平安,我便能心无旁骛地做事。”

只要你平安……

莫小蝶微微一顿,再也没说什么,主动迎上他的吻。

她又何尝不是只要他平安?

两人这天天睡在一起,便是萧楚睿真的是柳下惠转世也受不住,早在十几天前,两人便突破了最后那条线,成了真正的夫妻,这之后,终于开荤的某人就总是这样,说着说着话就抱着她滚到了上,只是他一直担心她上的伤,从来不敢太放肆,让莫小蝶又是温暖又是好笑。

她都跟他说过几百遍了,她没他想象的脆弱,只是萧楚睿待她总是那般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玻璃娃娃一般,这般被人珍视的感觉,莫小蝶从没有过,虽然她很喜欢,但她也急啊,这男人不温不火的动作,让她总是想反扑过去掌握主动权。

然而在上的时候,萧某人总是像慢慢品尝自己猎物的豹子一般,强势地不容猎物有一丝反抗,莫小蝶也无奈了,只能每次都无力地抓着他的背,咬牙道:“混蛋,你晚膳没吃饱是不是?”

“……”

萧楚睿觉得,自家夫人绝对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类型,等她的伤彻底好了,他会让她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吃饱。

云消雨散后,萧楚睿简单地替两人收拾了一番,便上抱着自己夫人,莫小蝶懒懒地赖在他上,这才慢慢把月明心来找她的事与萧楚睿说了。

萧楚睿凝神想了片刻,道:“如此,也许反而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虽然他们针对的只是虞常山,但虞常山自也不是个好对付的,有这些江湖人士帮忙拖着虞常山,他能更好地腾出手来对付虞常山后的人。

“我让青龙去暗中查探过了,月明心似乎确实一心要把虞常山扳倒,方才她还聚集了各大门派主事的人,开会商讨明天的事。”莫小蝶想了想,皱眉道:“只是,若他们明天发现虞常山的势力比他们想象的还大,会不会反而临时倒戈?”

萧楚睿轻抚着她柔顺的长发,轻笑道:“不会,江湖中的人平里虽然无视朝廷、甚至很多时候瞧不起朝廷,但他们知道自己是哪国人,若虞常山背后当真是投靠了凉国的郭左相,他们只会更加愤怒。

十五年前凉国入侵大夏时,许多江湖人士也投军抗敌,战稳定后才悄悄离去了。”

莫小蝶不有些感慨,也是,她也在江湖混了那么多年,其实懂的,她不过是太担心萧楚睿,所以总是不自觉地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第二天,莫小蝶起来时,的另一边早已是空了,只留下一点男人的余温和气味。

她缩在被子里有些依恋地感受了一番,才起梳洗。

慈心端着早饭进来时,忍不住道:“整个客栈都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昨天那些人从没出现过呢。阁主,我们真的不过去?”

莫小蝶默了默,摇头,“况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便暂时待在房里罢,我已是叫青龙暗中跟着萧楚睿,要是有什么况,随时通报我。”

今天一早,萧二郎便让圆心给他一个女手下易容成了阁主的模样,然后带着她离开了,她便知道,如今的形应是十分严峻。

慈心于是没再说什么了,莫小蝶知道萧楚睿的布局,她现在不能让人知晓她在客栈里,这房门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去。

只是,她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用完早膳后,她想抄书平静一下心,拿起笔来,却半天写不下一个字。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了毛笔,如今都快午时了,武林大会定然早就开始了。

也不知道,那边怎样了。

忽地,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间里,莫小蝶心微微一紧,便听他快声道:“夫人,况有变,属下们已在客栈后头安排好了马车,请随属下们先行离去!”

莫小蝶一下子握紧了拳头,指甲深入掌心,声音紧绷道:“发生什么了?”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方才,滕王带领凉国的军队悄然把整个武林大会的会场围起来了,主子让属下们先带夫人离开!而方才,属下们发现有一队陌生的人马正往客栈而来,只怕是夫人还在客栈的事被发现了,他们是为了夫人而来,夫人还是尽快随我们走罢!”

莫小蝶的心猛地一跳。

果然是郭左相!

这个局,是他们设下的,他们这样做,只怕是为了萧楚睿手上的清灵珠!

凉国人一向也对前朝太祖的陵墓有野心,他们会大力支持郭左相做这件事,不足为奇!

“郎君可会有事?”

“夫人,请尽快……”

“我问,郎君可会有事?!”

那黑衣人见莫小蝶一副他不回答就不走的模样,只能咬牙道:“夫人请放心,郎君早已是联络了昌州太守,向他借了一万府兵埋伏在普兰县周围。”

如今况更危险的是夫人您啊!

黑衣人简直要抓狂了。

莫小蝶虽然还是不放心,却也心知如今不能久留,点了点头,接过慈心递过来的披风,披上随着黑衣人出了房门。

就在她匆匆领着慈心圆心往后门处走时,她忽地从二楼的走廊处,看到了一个女子带着几个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莫小蝶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脚步猛地一顿。

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第214章 是什么给了你错觉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楼下的人已是眼尖地发现了她,一抬头,扬高声音道:“萧夫人,请留步!”

她话音未落,便有十几个黑衣人跳落在莫小蝶周围,把她牢牢护住,看起来是领头的黑衣人低声道:“夫人,我们来拖住她,您先行离开!”

莫小蝶没有回应他们,只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一楼的女子,神一肃道:“你怎会在此处?!”

来人竟然是此时应在襄阳城的福王妃!

福王妃一淳朴的白衣打扮,头戴幂篱,两边的白纱已被她挽起,清楚地露出了她的脸,乍一看过去,就是一个普通的美貌妇人,她定定地看着莫小蝶,道:“我知晓你和楚睿在这里,也知晓你们过来的目的,我想跟你说的是,你们想要的东西,不在虞常山手上。”

莫小蝶的心噗通一跳,便见福王妃扯下腰间的一个锦囊,摊开手掌,倒出了里面的东西。

竟然是两颗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清灵珠!

莫小蝶猛地握紧了手,如今的形太诡异了,福王妃怎会在这里?她手上又怎会出现清灵珠?

最要紧的是,她到底是敌是友?

“萧夫人,我是特意过来找你与楚睿的,我是你长辈,难道你不相信我吗?”

福王妃依然如以前一般,面容沉肃,只是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我其实早便想找你谈一谈,然而我没想到你与楚睿大婚后,立刻便离开了襄阳城。我觉得,若有人能继承我那可怜的阿姐的意愿,便只有你了。”

阿姐,皇后娘娘?

莫小蝶忽地想到了什么,面露惊讶,“莫非这清灵珠,是皇后娘娘生前搜集的?”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杜皇后可能与她一般,也是穿越而来!虽然她对杜皇后并没有十分了解,但她所做的事,在那时候算是特立独行了罢!

她只是与杜皇后离得太近,反而走进了思维死角,杜皇后生前有太多与她相似之处,她应该早就想到的!

福王妃嘴角微抿,神哀伤,“是,你可知道,我阿姐死之前秘密出宫,准备去的地方是哪儿?”

她顿了顿,哽声道:“就是这儿,普兰县,只是在路上,她便被人杀死了,朝廷虽然对外说是凉国人下的手,因为当时,曾有凉国人的行踪出现在我阿姐死去的地方附近,但我知道,事没有那么简单。

萧夫人,我阿姐生前为什么要来这普兰县,她为什么收集这清灵珠,我觉得,能理解她的人,只有你了。”

莫小蝶看着她,沉默着不说话,慈心一把拉住她,急声道:“阁主,此人太可疑了,不管她是谁,都不可以轻易相信。”

她自然知道。

不过,她大抵能猜出福王妃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她缓缓走上前,垂眸看着福王妃,淡淡道:“福王妃,你已是监视了我和萧楚睿很久了罢,别的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你曾经见过我,不可能认不出今天与萧楚睿离开的那个女子,不是我。”

一个人的面容可以改变,但高体型短期内是无法完全模仿另一个人的,若是有心人,自然轻易便能看出来。

福王妃脸色微不可察地一变,莫小蝶嘴角一扬,继续道:“你是专门挑这个时间来找我的,但你知道,萧楚睿定会在我旁安排人手,你不可能轻易接近我,所以你用这清灵珠和皇后娘娘的事惑我,我倒是很好奇呢,我是哪里给了你一种,我其实很好骗的错觉了?”

这普兰县果然有古怪,这不,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冒出来了。

福王妃已经放下了手,莫小蝶看到她两侧的手悄然紧握成拳,一张脸已是彻底沉了下来。

“我来猜猜吧,你如此大费周章,甚至把底牌都亮出来了,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莫小蝶细细地观察着她脸上的神,忽地一笑,“你其实很清楚,皇后娘娘是被谁杀死的,你知道我也是他们的目标之一,所以你想利用我,把那些人引出来,是吧!”

福王妃这回,脸是彻底白了,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莫小蝶。

却很快,她调整了神,眼眸微沉道:“莫怪你当初有能力破了那僵尸案,莫怪连官家和楚睿都对你刮目相看,萧夫人,我承认,我想为我阿姐报仇,可是你就不想吗?你曾经差点死在他们手上!若是一天不灭了他们,你随时又会遭受毒手!萧夫人,我们的目的其实一样的,我从没想过要害你!”

莫小蝶眼神凉薄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她对他们的仇恨只会更深。

她差点在他们手上死了两回,在他们上,她还有静心和听音阁弟子的仇。

若她如今不是嫁给了萧楚睿,而是只有孑然一人,她定然就会跟着她走了。

可是,不行,她如今不是只有自己一人,便是为了萧楚睿,她也不能擅自行事。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忽地,只闻“哐啷”一声,一群同样着黑衣的人竟从客栈的四面八方闯了进来,从大门口,从窗户,从屋顶上……

莫小蝶旁的暗卫统领眼眸一深,猛地扬声道:“保护夫人离开!”

那些人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冲着莫小蝶来的!

莫小蝶咬了咬牙,被发现了!看这形,来的定然是那神秘族群的人!

他们隐在暗处,简直就是防不胜防!

她再也不敢耽搁,抽出先前给自己打造的剑,和一群暗卫杀出重围,径直往后门而去。

来的人比她想象的还多,等她来到后门的时候,她边只剩了圆心和慈心两人。

马车已是在那里等着,车夫正是阿福,见到莫小蝶,他焦急地大喊,“夫人,快上车!”

然而,就在她要往阿福处跑去的时候,有三个黑衣人突然从二楼跳了下来,直接挡在了她面前,慈心和圆心立刻迎了上去,一边缠着那三个黑衣人一边转头朝莫小蝶低吼:“阁主,你快走!”

他们的目标正是她,她留下,只会给他们更大的负担!

慈心,圆心,还有萧楚睿,你们千万不要有事!

莫小蝶心里念叨着,快步跑了过去,她刚进了马车,就见有一只手猛地攀上了车门,同时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等等!”

竟是福王妃,却见她也手持染血的利剑,显然也是一路杀出来的,她利落地也跳上了马车,沉声道:“你甩不开他们的,方才我看了,他们的人比我们的人多。”

莫小蝶想到外头被扯进了危险中的慈心和圆心,还有那些用命保护她的暗卫,忍不住怒喝,“还不是因为你!若不是你……”

若不是她,她怎么可能被发现!

不过,她的目的不就是引出杀害了皇后娘娘的人复仇吗?说不定这景,正是她想看到的呢。

莫小蝶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笑意,忽地一挥手中利剑,直直地指向了不请自来的客人。

福王妃倒是平静异常,道:“事已至此,你杀了我没也用,你便是现在离开,他们也会缠上来,但你若是不离开,那些保护你的人都会有危险。

我说了,我不会害你,你若是相信我,便跟我走,现在这天底下,真正能让我们安全藏的,只有一个地方。”

莫小蝶一愣,就听福王妃一个字一个字地道:“前朝太祖陵墓。”

第215章 福王妃的目的

马车在林间疾行。

莫小蝶快速翻完了福王妃给她的那个小本子和信,忍不住沉默了下来。

谁能想到,原来真正的清灵珠不是在虞常山手中,也不是在别的其他地方,而是在,福王妃手上!

经过了方才的厮杀,福王妃似乎很是疲惫,靠在马车壁上轻声道:“我不会骗你,毕竟楚睿是我外甥,而你,是我外甥媳妇,只是,我那可怜的阿姐没完成的事,我必须要为她完成,这是我活在这世间,最后的执念了。”

方才她给她的那个小本子,是皇后娘娘的笔记本。

杜皇后入宫的时候,战争还没开始,清灵珠和前朝太祖的手札还没遗失,她竟成了这天底下,唯一全部看完并能看懂前朝太祖手札的人。

都解了,所有的迷都解了!

这一切,确实是前朝太祖所布下的局,一个延续了上千年,夺去了无数无辜者命的局。

“我阿姐当初离宫,是想阻止这一切继续发生,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其他像你一般无辜的人。”

福王妃低低一笑,道:“可是,那狗皇帝压根不信我阿姐,那时候他们在冷战,狗皇帝宠幸了别的女人,违背了当初对我阿姐许下的誓言,我阿姐要跟他和离出宫,他不愿,便以为我阿姐说的话只是离开他的借口,bi)得我阿姐孤一人悄悄离开了皇宫,否则,她不会如此轻易便被人杀害了。

我阿姐只是猜测前朝太祖的陵墓在普兰县,因为前朝太祖在手札上写了,他来到这里后,第一个到的地方正是普兰县附近的凉国密林,他对这里有不一般的感,因此死后,他想在普兰县长眠。

因为那只是阿姐的猜测,也因为那时她正在跟那狗皇帝冷战,因此她没有把她要去的地方告诉任何人,只告诉了我。

其实在我阿姐去后,我曾经来过普兰县无数遍,可惜啊,我什么也没发现。”

莫小蝶看向她,冷冷道:“直到这一回,那神秘族群的人想和虞常山合作引出我,你才终于找到了一些端倪,是吗?”

先前被杀死的人,因为没有意识到暗杀者的存在,都被他们轻易抹杀了。

只有她,因为曾经死过一回,所以对他们有了强烈的防备心,加上萧楚睿对她密不透风的保护,他们不得不选择与外人合作。

这也许是千年来的第一回。

对他们来说,她就是开了挂的存在,也许他们也很头疼罢。

而他们真正想合作的人,应该不是虞常山,而是虞常山后的郭左相。

筹码也许就是他们会告知他前朝太祖陵墓的所在。

只是与虎谋皮,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被虎吞噬的下场罢了。

福王妃轻叹一声,“你不用这般看着我,便是你这一回逃过了,还有下一回,还不如趁这个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其实这回,我比你们来得早,我的人发现了滕王的痕迹,曾见他多次进出这片林子,后来我找了这边的人一问才知道,这片林子里藏着一个奇怪的山洞,从外头看,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然而走进去才发现,它里面的墙就像一扇门,上面有十个凹槽,就像人的十根手指。”

她看了沉着一张脸的莫小蝶一眼,才继续道:“那个山洞附近,还有个村庄,那里的人世世代代都会生活在那里,从来不到外头去,也不愿意与外头的人接触,普兰县的人提起他们,都会说,他们是一群怪人。”

莫小蝶的手微微一颤,福王妃见她明白了,淡淡道:“其实世间万物,不就是如此吗?有些谜底,人们追寻了千百年,其实它就是这么简单的存在,甚至它其实没有世人所想的奇妙力量,它就只是一个普通的陵墓,和一个,养着一群杀手的村子罢了。”

还是一个,愚蠢之人的执念罢了。

莫小蝶暗暗在心中加上这句话,握紧了手中的锦袋。

那里面,装着八颗清灵珠,是萧楚睿交给她的。

他们猜到了这回,郭左相和凉国人是奔着萧楚睿上的清灵珠而来,因此,他没带着它去武林大会。

他本来是想让她带着珠子,去投奔那昌州太守。

她也是没想到,事最后,会变成这样。

“福王妃,事到了这地步,你就明说了罢。”莫小蝶坐正子,肃然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福王妃沉默了。

莫小蝶眼神冷冽地看着她,道:“你还是想为皇后娘娘报仇。

所以你想引我过去,若是萧楚睿回来后发现我不见了,必然会把整个普兰县翻过来,到那时,他定然就会发现前朝太祖的陵墓,和那条神秘的村子,你想借着萧楚睿,为皇后娘娘复仇!”

福王妃抬眸看着莫小蝶,竟有些恍惚地道:“萧夫人,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瞒过你吗?”

她这模样,跟她阿姐,真的太像了。

“自然有,例如,”莫小蝶慢慢道:“其实这件事,你只要告诉官家,官家定然便会为皇后娘娘报仇,为何你迟迟不告诉他?”

便是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前朝太祖的陵墓所在和那条村子,只要她说,皇后娘娘当时要去的地方是普兰县,也许前朝太祖的陵墓,早便被发现了。

福王妃这回又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不相信那个狗皇帝,何况世人皆说前朝太祖陵墓中藏着可以掌控这个天下的力量,我怎么知道那狗皇帝到时会不会把为我阿姐报仇这件事放在第一位?”

莫小蝶微微一愣,皱眉看了她一眼。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阿福在外头道:“夫人,我看到前方有个山洞,却不知道,是不是福王妃所说的那个。”

莫小蝶和福王妃下了马车,福王妃看着眼前被绿树掩映的山洞,眼中忽地绽放出一阵狂的光芒,轻声道:“就是它。”

也许是觉得便是这地方被人找到了,也没有人可以进入前朝太祖的陵墓,此时这山洞面前,一个人也没有。

安静得仿佛,它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山洞。

“夫人……”阿福忐忑不安地唤了她一声。

莫小蝶回过神来,朝他安抚地笑笑,“没事的,萧楚睿那边,就拜托你去通知了。”

福王妃说的话真真假假,但有一点她倒是说对了,现如今,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安全了。

第216章 真正的绝笔信

莫小蝶看着阿福驾着马车走了,才和福王妃一起走进了山洞中。

里头没有光线,一下子昏暗了下来,所幸山洞不深,走了不到几步就到尽头了,而尽头,是一堵十分平整的墙,瞧这模样,说它没有被人工打磨过,莫小蝶都不信。

而墙上,左右两边各有五个凹槽,排成手指的形状。

就是这里。

一切开始的地方。

福王妃转头,“把你的清灵珠拿出来罢。”

莫小蝶眉一挑,淡淡笑道:“为何不是你把你的清灵珠给我?”

她只有两颗,而她有八颗啊!怎么看都是她亏了。

福王妃倒是无所谓,扯下腰间的锦袋就丢给了莫小蝶,莫小蝶接过时,倒是怔然了一瞬。

她总觉得这福王妃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感。

她却摸不透她想做什么。

莫小蝶撇了撇嘴,也扯下了自己腰间装着清灵珠的锦袋,十颗清灵珠拿在手上,她只觉得有种沉甸甸的重量。

那是这千年来,无数人为之争夺,为之流过血与泪的珠子。

说它是代表罪恶和贪婪的珠子,一点都不为过。

她轻轻吸了口气,走上前,一颗珠子一颗珠子地、小心地、谨慎地放进了那十个凹槽中。

放完后,她站在一边耐心地等。

然而,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

她和福王妃对望了一眼,两人都难得有些懵,怎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其中有假的清灵珠?不可能!方才她已是用萧楚睿的方法,把每颗珠子都检查了一遍!

就是这时,莫小蝶忽地脸色一变,悄悄朝福王妃竖了竖手指,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山洞边。

就在一个人影刚刚探出半个子时,她便利落地用剑柄把他打晕,随即快速地拖进了洞中。

是一个着青衣的壮年男子。

福王妃低头看了看,面无表道:“你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这很可能是那个村子里的人,若是他一会儿醒来见到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莫小蝶知道,但她便是在这世界生活了十几年,也在刀光血剑的江湖混过,但不滥杀无辜,是她一直以来的准则。

在无法确定他是不是那条村子的人前,她不会对他下杀手。

她看了福王妃一眼,手腕一翻转,又狠狠地用剑柄敲了那男子的头一记,男子睡梦中也忍不住哀嚎一声,随即晕得更死了。

“这就行了,我能保证,他三个时辰内醒不过来。”

福王妃:“……”

莫小蝶随即看了看山洞门口,忽地灵光一闪,她记得,当时她拿着清灵珠对着月光时,月光透过清灵珠,有发生光线的折!

她一下子想到了什么,道:“可能还要等一会儿,这是一个机关,而要机关开启,需要光。”

“光?”

莫小蝶点了点头,看了看这个山洞,道:“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山洞的开口朝东,等到太阳西下,下沉到一定程度之时,太阳的光线应该能刚好照进这个山洞里来,到那时,这扇门的机关就会被触动,门就能被打开。”

这也是为什么这个山洞并不深的缘故罢。

福王妃定定地看着莫小蝶,忽地,轻轻一笑,笑容怀念而温暖,“你真的,很像我阿姐,我阿姐总是懂得很多,在她面前,我永远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但阿姐不但不会嫌弃我,还会很耐心地教导我。”

莫小蝶微微一愣,看向福王妃。

年已过四十的福王妃,此时竟笑得如孩童一般甜美。

那是知道自己在被人宠着,才能展露出来的笑容。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真的,从没有想过伤害你,当初我意识到你跟我阿姐一样不同寻常,我还想过,要不要拉你跟楚睿一把,我不希望你们以后像我阿姐和那狗皇帝一样。”

福王妃突然抬眸,看着莫小蝶道:“反而是那狗皇帝,你以为他赐你大夏奇女子这个名号,当真是出于一片好心么?”

莫小蝶抿了抿唇,没说话。

其实她当初也觉得奇怪,她虽然破了僵尸案,但这不算什么旷世奇功,若这个牌匾是在她阻止了苗疆族族长之女之后颁发给她的,还说得过去。

当她发觉先前有这个名号的两个女子都死于非命时,这种怪异之感就更加强烈了。

果然,看起来再宽厚的人,生于帝王家,也不会单纯到哪里去。

官家许是想拿她作饵,找出当初暗杀杜皇后之人,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便是他不这么做,她也已经被盯上了。

那些人就像天底下无处不在的苍蝇,但凡一个人露出一丝不同寻常之处,他们便会蜂拥而上,想方设法地诛杀。

……

在等待太阳西下的过程中,莫小蝶又打晕了三个往山洞而来的男子。

一颗心也越来越急躁起来。

眼看着太阳快落山了,但随着失踪的男子越来越多,村子里的人迟早会察觉到异常!

到时候若他们集体往这边而来,她和福王妃两个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还有那些应该一路追着他们过来的人……

莫小蝶忽地,想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福王妃,“我们来到这里多长时间了。”

福王妃轻轻一笑,“你才发现?我们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时辰了,现在还没有人过来,说明,楚睿那边已是没事了,他及时赶回客栈,控制住了况。”

莫小蝶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扬。

萧楚睿没事,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

福王妃看着女子甜蜜的笑容,一阵恍惚。

曾几何时,阿姐也是这样笑着跟她说:“小妹,我要入宫了,我不信命运,谁说后宫就是女人的葬场?谁说帝王就不可能是女儿家的良人?小妹,我要逆天改命,我相信他!”

其实,阿姐真的错了,如果她当初嫁的不是皇帝,如果她不是那般与其他女子完全不同的女子,也许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福王妃陷入了沉思中,最后,她是被一束刺眼的阳光唤醒的。

太阳西沉了。

莫小蝶转,看着那扇渐渐被落染成橘黄色的大门。

只见上面,缓缓地出现了一行又一行的文字,莫小蝶看着,心头不一阵震颤。

这才是真正的,前朝太祖的绝笔!

第2217章 我们回家(大结局)

福王妃也抬头,看着那扇石门上,已经被刻了一千多年的文字。狂沙文学网

文字经历这千年来的风吹雨打,依然清晰深刻,没有丝毫损坏,说明这一千多年来,有人一直在用心地打理和修整这个陵墓的大门。

文字最上面,是刚劲有力的三个字《与妻书》。

下面满满的文字,写满了前朝太祖对自己在异世的家人的思念,和悔恨。

其实,前朝太祖的这些心,莫小蝶早已是在杜皇后的笔记本上看到了,只是杜皇后笔记本上的,只是简单的记录,哪里有见到前朝太祖亲手书写的这封充满悔恨的家书震撼。

当初,他厌倦了平常的生活,时常埋怨老天埋没了他的才华,让他只能做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每个月为工作上的事、家庭的事烦恼,这种种压力让他的心逐渐扭曲,他开始把怨气发泄在家人上,时常辱骂殴打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导致后头,妻子不敢再正眼看他,才三岁的女儿见到他时,就仿若一只受惊的兔子,浑瑟瑟发抖。

他也后悔,也痛苦,但他不知道如何控制自己,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老天的不公。

终于有一天,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他觉得老天终于开了一次眼,他的人生本就不该这般平凡,在这个世界,他确实不平凡,他建立军队,结束乱世,成了一个帝国的开创者,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不平凡,他财富滔天,儿女成群,边都是赞美他、奉承他的人,他想要多少美人,甚至不需要开口,只一个眼神便足矣。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成功越大,他心里头的某个角落,就越是空虚。

他开始一遍一遍地想起自己以前的家人。

曾经,他的世界很小,有她们便是全世界;

如今,他的世界很大,他却再也找不到那熟悉的影了。

他越来越痛苦,某个时段,他陷入了一种无尽的自责和悔恨中,这天底下,他只把自己的这些心事,告诉了一个人他的左膀右臂,左溢。

左溢告诉他,上天让陛下来到这里,是为了结束乱世,开创一个太平盛世,只要陛下完成了这一切,也许便能回去了。

于是,他重新振作起来,花费了自己的全部心血,打造出了一个太平盛世。

只是,在他垂垂老矣之时,他依然没有一点要回去的迹象,他愤怒,怨恨,他觉得是左溢欺骗了他,他要把这个可恶的男人砍了,然而仿佛全天底下的人都与他作对一般,他们开始对他指手画脚,对他不满,背地里说,陛下老了。

他老了吗?

曾经他气势凌云地组建军队,结束乱世之时,所有人都说,他是英雄,是千古帝王。

只是如今,他年纪大了,他们又背地里嫌弃他,他老了。

这个天底下,究竟有用真心待他之人么?

莫小蝶一点一点地看完了,心慢慢变得沉重。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开始设下这个局。

他很清楚,自己穿越而来的世界,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原本命定结束乱世的那个人,也不是他。

只是他出现了,这个世界就乱了。

这个故事就完结不了了。

他便无法回去了。

而且他渐渐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只是一本书的世界,而是多本书的集合体。

他想回去,回到有他的家人的世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他要把所有扰乱这个世界秩序的人都驱逐。

他要让这个可笑的世界,彻底完结!

“哈哈哈哈哈!”

忽地,旁传来一阵狂乱的大笑声,莫小蝶转头一看,却见福王妃已是笑得弯下了子,“你说他可不可笑?因为自己的愚蠢,他害了所有人,也害了我阿姐!

他蠢得到头来都没发现,他人生的悲剧,其实源于他的贪婪!他永远在不满足,永远在失去后才懂得悔恨!这样的人,便是真的让他回去了,也只会是一个悲剧!

我阿姐曾经答应我,会永远陪着我!她会离开那个狗皇帝,会开始新的生活,她跟我说这一切时,眼睛发着光,我知道阿姐不是个会轻易被过去绊住的人,她活得自由而洒脱。

可是凭什么!凭什么她要被这样一个愚蠢的男人,夺去一切!”

福王妃越说越激动,但后头,她的嗓子甚至哑了。

莫小蝶微微皱眉,刚想说什么,忽地,只闻一声沉重的“吱呀”声

封闭了上千年的沉重石门,开启了。

“你们是谁!你们……你们……”

忽地,山洞外传来一声怒喝,莫小蝶心头一震,方才她光顾着看石门上的文字,竟忘了留意周边的况!

她猛地一转,只见山洞口,已是站了好几个男人,均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

她悄悄握紧了手中的剑,这种时候,也只能来一个,解决一个!

她咬了咬牙,猛地冲了过去,男人人数虽多,却哪里是莫小蝶的对手,三两下便被莫小蝶打倒在了地上。

等她解决完外头的况,回头一看,却见福王妃笑容苍白地站在了那微微敞开的石洞口,此时,她把一直戴着的幂篱脱去了,莫小蝶这才发现,她幂篱下面,竟是绑满了炸药。

她心头一惊,立刻意识到了福王妃想做什么,深吸一口气,大叫:“福王妃……”

福王妃看着她,嘴唇微动,用嘴型说了两个字

“谢谢。”

莫小蝶心知不好,再也顾不上其他,猛地往外跑去。

忽然,后头传来震耳聋的轰隆声,一阵席卷而来的浪把莫小蝶整个人飞了出去。

她终于知道福王妃到底想做什么。

她还是想复仇,为杜皇后复仇,只是,她不甘于只找作为棋子的那些人复仇。

她要找挑起这一切的那个人,便是他已经是一具死去了千年的尸体,她也不愿意放过。

只是,她知道得太晚了。

……

迷迷糊糊地,莫小蝶做了个梦。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福王妃拉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异族打扮的女子,不断哀求,“求求圣女,三具含冤而死的尸体,我都给你找回来了,我只希望我阿姐能回来。”

“福王妃,世人总把我们绲戎族的祭祀想象得神乎其神,每个人过来,不是让我复活这个人,便是复活那个人,殊不知那只是老祖宗留下的祭祀仪式,我们能做的只是守着老祖宗留下的这点东西,让它不至于失传,怎么可能真的有那逆天改命的能力?”

“便是试一试也好,我不相信阿姐真的死了,她不会抛下我的,求求圣女,我这一辈子,从没有求过人……”

“福王妃……”

“噗通”一声,福王妃竟是双膝跪下,泪流满面道:“不管如何,我只求圣女一试,事后不管成不成功,我承诺圣女的东西,都不会食言。”

“你啊,真是个痴人……起来罢,我试试便是了……”

……

原来,这便是她一切的开始。

莫小蝶再次醒来时,眼前是萧楚睿憔悴的脸。

看到她终于睁开了眼睛,萧楚睿难得怔愣了半响,蓦地,抓起她的手,把脸往她手里一埋。

莫小蝶顿时感觉到一股流,缓缓从她手掌处弥漫开。

莫小蝶微微一颤,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音竟然软弱无力,“萧楚睿……”

“你可知道,你已经昏迷三天了。我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

男人的嗓音哑得不行,半天没有从她的手掌处移开。

莫小蝶的心微微一疼,她想起初见时,那个风流俊逸得仿佛不把世间一切看在眼里的男子。

和她在一起,这个男人,真的改变了很多,也牺牲了很多。

“萧楚睿,我没事……”她想起自己的梦,还有杜皇后和前朝太祖的悲剧,突然觉得,自己兜兜转转,跨越三世,竟然有幸遇到了可以相守一生的人,是多么幸运的事,不轻轻一笑,道:“萧楚睿,我真的很高兴,能遇见你。”

也很高兴,你在我尚懵懵懂懂的时候,一直没有放弃我,耐心地等我、牵引我。

在我乍然恢复了记忆,迷茫不安的时候,用你的怀抱接纳了一个完整的我,为我构筑起一个安全的港湾。

我真的很感谢,余生有你。

……

半个月后。

一辆前往襄阳城的马车上,莫小蝶舒服地靠在萧楚睿怀里,微微眯着眼睛打瞌睡。

萧楚睿靠在车壁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偶尔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女子,嘴角笑意温和,不时伸手抚摸一下女子尚不显的小腹,狭长的眼眸里,是一片融融的暖意。

忽地,他放在女子小腹上的手被她抓住,莫小蝶一手轻轻揉着眼睛,醒了过来。

“这么快就醒了,可是马车太颠簸了?我让阿福再慢些。”萧楚睿赶紧又往她上添了褥子,莫小蝶顿时苦着一张脸丢了开来,“我上都盖了四褥子了!你便是再担心冷着你儿子,也不能着你夫人啊!”

萧楚睿好笑地一扬嘴角,把自家宝贝夫人又揽紧了一些,道:“我是先让你有些心理准备,等回到襄阳城,母亲只会比我更夸张。”

莫小蝶的脸垮了,小心翼翼地和萧楚睿打商量,“要不,我们在外头玩一段时间再回去?”

萧楚睿轻叹一口气。

他何尝不想满足自家夫人的**,但自从母亲知道自家夫人怀了孕,先前还曾昏迷了三天后,立刻以每天十封信的频率传召他们回家。

若是他们这回跑了,母亲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

还有他那个宝贝大哥,也不知道凑什么闹,见他们久久不出发,竟然遣了他手下的一小队侍卫亲自来迎接他们,实则是押送他们回去。

看到夫人闷闷不乐的脸,萧楚睿扬了扬唇,给她找回襄阳城的理由,“听到轩儿考上国子监了,你就不想回去看看?”

莫小蝶心头一动,原本轩儿是没有资格考国子监的,但无奈她有一个太过心肠的母亲和大哥,这两人不但在朝廷里处处帮衬着姐夫,还帮轩儿打通了考取国子监的资格!

只是莫小蝶没想到,轩儿那么争气!

“你大姐也来信说想你了,如今你有了孕,她自然更担心你。”

莫小蝶心头又是狠狠一动,默默地钻进了男人怀里,拧了他腰间的一记。

这人着实怀心眼,尽往她的软肋上戳!

萧楚睿眉眼含笑,忽地低声道:“还有,你说,要亲自把福王妃送回去。”

这一回,莫小蝶沉默了很久,才抬头,道:“萧楚睿,我觉得,杜皇后很可能没死。”

否则,福王妃拜托绲戎族圣女实施的那个祭祀仪式,最后不会作用在了她上。

“嗯,很有可能,毕竟当初杜皇后掉进了河里,官家一直找不到她的尸首,许是有了什么奇遇。”

萧楚睿淡淡道:“不管如何,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想了,免得累坏了自己。”

她知道,她只是,有些为福王妃感到遗憾。

只是,想起福王妃临死前那解脱了一般的笑容,莫小蝶轻叹一声,也释怀了。

不管如何,若她知道杜皇后还好好地活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只会为她开心吧。

前朝太祖那愚蠢的执念,曾经害了无数的人,只是这一切,如今都结束了。

她抱着萧楚睿的手臂,嘴角一扬道:“好,不想了,我们回家。”

萧楚睿也轻轻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是啊,回家。

回到那个,所有人在等着他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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