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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妖姓苏》


第一章 来自远方的人

古传,又东三百里,曰青丘之山,商时,山中有一灵兽,其状如狐而九尾,修得人形而妖魅众生。

九尾狐妖者,天地孕育,降生之时天地异象。

大唐天宝七年。

天空突然降下一道光柱,万兽朝拜。

……

细小的雨滴击打着光滑的油伞,雨水顺着伞面上的沟壑顺畅地流下。清脆的雨声犹如一曲韵律优美的歌谣。

远方道路上走来一个人,身着素衣。

山林里的鸟儿站在枝丫上,看着她扑腾了一下翅膀,围着她的头转了一圈,随后又飞回了枝丫上,斜着头叫了几声。鸟儿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面孔。

只知世间美人无数,倾城国人者,古今不过十余数,而她,却是要美的叫那万物失色。

……

她望着不远处的村落,炊烟袅袅。

在这荒山野岭里走了十几日,终于见到了人烟啊。说来惭愧,她为了躲避那些除妖师和道士的抓捕,竟是不得不躲到这深山老林中来,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人烟了。

小雨停了,天边露出一道彩虹。

她收起了油伞,甩去伞上未流尽的雨水。

村口,正在玩着泥巴的小女孩注意到一个陌生人踩着泥泞的小路朝这边走来。

爷爷不是说这里不会有人来吗?她还以为这里与世隔绝了呢。

她走到小女孩的跟前,擦去她脸上的泥渍。

小女孩竟是有些脸红:“姐姐,你来自何方?”

她愣了一会儿,思索了半天,看向天边。

“嗯一个很远的地方。”

“那是哪?”

“不记得了。”

她总不能说她是穿越过来的吧。

而且,她更希望小女孩称呼她为“哥哥”,当然,结果不大可能,她现在这般情况……就连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二弟,如今都不在了,苦笑。

“苏玥。”

“墨染。”

两人道出了自己的名字,算是简单的认识了。

苏玥从怀中掏出用油纸包住的糖果,递给了墨染:“糖果,想吃吗?”

墨染接过糖果,看了一会儿,似乎对这个名叫“糖果”的食物有些好奇。

“好甜”墨染甜得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线。

苏玥也随含下一颗。

初到这个世界,一穷二白,但好在会法术,能从商贩那儿骗得糖果这种零嘴,解解馋再好不过了。

其实,就是因她有一次施法失败被人发现,她才不得已躲进了深山之中……

墨染带着苏玥到了她家,不过,她家是在学堂里面。村里没有孩童愿意从学,结果学堂建好之后就成了摆设。

“吱吖。”推开学堂的大门。

“爷爷,我带了一位姐姐回来了。”

书房里,一位老者放下经书,看向堂中。

墨染带了一个外人回来?

走进堂中,入眼却是一个令人吃惊的面孔,他曾有幸见过杨贵妃的倾世之容,但现在他却敢保证,这世上确实有比杨贵妃更美的人。

苏玥向老者欠了欠身:“老先生。”

他不解这般一个绝代佳人为何会出现在荒山野岭之中。

一旁,墨染一直抓着苏玥的手。

愣了一会儿。

“姑娘,看来墨染挺喜欢你的,若是不介意,就请在老夫这儿住几日吧。”老者瞥见了她那一身素衣上沾上的灰土,估计她在野外呆了有些时日,还是让她在学堂里暂且住下吧。

苏玥拱了拱手:“那就多谢老先生了。”

“墨染,带她到左边的客房去看看,那间房前几日打扫过。”

“好的,爷爷!”

墨染牵上了苏玥的手:“走吧,苏姐姐。”

“嗯。”

客房里虽只有简单的床具,很是简陋,但好在不会刮风漏雨,能住人就是了。

“苏姐姐,到了吃晚食时我再来叫你。”

“知道了。”

墨染虽然很想让这位姐姐陪自己玩,但爷爷吩咐过,要让她好好休息。

关上房门,墨染不知是去了哪。大概是去了一个村民的家中吧。

“呼”

苏玥躺在了床塌上。

仔细想来,她来到这个世界约莫有一个月了。

她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她记得她是为了救一个落水的女孩,然后……就没然后了,那个女孩似乎安全了,而她却来到了这个世界。

穿越而来的这个世界是大唐没错,但关键在于——世上除了人类之外,竟还多出了妖怪!

天地万物皆有灵性,可化为人形者,人称其为“妖怪”。

妖,百年化形,三百年之下是为小妖,渡劫之后方为大妖。

道家到了唐朝后不断发展,道家人遍布天下,与佛家相争。

道家人讲究一曰道德,二曰阴阳,三曰法令,四曰天官,五曰神徵,六曰伎艺,七曰人情,八曰械器,九曰处兵。但……现今的道士可以说是泛滥,能达到其中三者已是难得。

除妖师是唐初太宗设立的专门应付妖怪事务的组织,到了天宝年间,已是发展到了极致。

望着屋檐,她缓缓的闭上了眼帘。

“先好好补个觉吧。”

入夜。

蝉鸣声响彻山野,苏玥捂着耳朵,终是睡不下去,起身揉着朦胧的眼睛,哈欠连天。

不久,墨染叩响了房门:“苏姐姐,该吃晚食了。”

“哦。”苏玥应了声。

打开房门,捏了捏墨染的脸蛋。

“苏姐姐,你干嘛?”墨染有些发羞的说道。

“啊?”苏玥尴尬的收回了手。

她前世听人说,这是向小女孩问好的方式,难道错了?

晚食很简单,每人一碗米饭,素菜三道,碟内基本上是看不到什么油水在里面,但好在味道还行。

她回想起自己前些时日在森林里用火烤成的“食物”,那味道与眼前的饭菜相比,简直下不了口。忽然明白前世父母为何总是不让他下厨了。

饭后,墨染收拾碗筷,拿去屋外的小池前清洗。

夜色撩人,微风吹进堂中,卷起几片落叶落在了地板上。

“老夫还未过问小姑娘你的名字,真是不好意思啊。”

“老先生叫我‘苏玥’即可。”

“名字寓意不错。”

“嗯?”

寓意?

苏玥看着屋外月色,思绪逐渐放空。

“苏姑娘你从哪里来?”

“长安。”苏玥随口编了个地方。

“长安来的?”老者沉默了片刻:

“苏姑娘,你觉得这大唐如何?”

苏玥一愣,沉默良久。

“那…您觉得如何?”

反问起他来?

“国泰民安。”

“老先生可知安禄山?”

“略有耳闻,听说他现已是范阳、平卢两镇节使。但这关此人何事?”

“圣上(李隆基)宠爱杨贵妃,天下人皆知。”

“但他疏于朝政,追求奢华,致使朝廷奸佞当道、忠良遭嫉…”

边疆军队由节度使指挥,每个节度使手上起码有上万人的军队。天宝年间有十个节度使,史上,安禄山就当了三个,即是范阳、河东、平卢三镇节度使。而且,边军兵精将广,安史之乱爆发时,叛军的人数更是驻守中原军队的两倍之余。

李林甫死后,杨国忠得以一揽宰相大权。杨国忠因巴结到了杨贵妃而备受李隆基宠用,但是,杨国忠看到安禄山在李隆基面前受到重用,心中十分嫉妒,恰好他已经当上了宰相,便是时常在李隆基面前诋毁他。二人的矛盾也因此越来越大。

……

不知为何,苏玥突然止住了嘴:“那个,老先生,我多言了。”

她赶紧走回到了客房。

好险,说得兴起,差点把所知道的历史全都说出来了。

树叶在风中摇曳,月光下是树的影子。

看了眼那人离去的身影,老者扶着额头短叹一声。

她大概是来自某个大家族中的小姐,不然哪可能会知道这么多?

有些,就连他都未曾想到。

唉,想这么多干什么,他不过是当过几年四品官员而已。朝中之事,他这个老家伙想管也管不着。

第二章 蒙学之诗

这一日,苏玥出奇的起了早床。

吃完早饭,便带着墨染去了附近的一座山上,那座山栽满了桃树。

听说现在是桃花盛开之季。当看到满山开满了桃花,该是怎样的一番享受?

“苏姐姐,快看!”墨染欢快的叫道。

只见一阵风吹过,带起一片片花瓣,恍惚之间,感觉好像置身于花海之中。

苏玥摘下一朵桃花,闻了闻,桃花的芳香沁人心扉。

她将桃花戴在了墨染的发间。

“挺好看的。”

墨染不经意间脸红了起来,点了一下头:“是吗?”

抬头,便见桃花飞舞。

两人在山中呆了半日,中途苏玥抓了只野鸡,似乎是将它烤成了焦炭,墨染看了直呼不敢吃,确实,看着这坨黑乎乎的东西,苏玥顿时就没了胃口。

呐,下次定要把握好火候。

……

苏玥在村里转了一圈,村里人大都在务农,看着他们在田里插秧,享受着难得的恬适。

偶有几个年轻的少年见着她,躲在一边偷看着她,议论着些什么,脸色羞红。

这都什么嘛,看她都看到脸红了不算,还在她附近聊着以为她听不到。其实,她的听力足以听到方圆半里的动静。听到的那几句着实让她无语,他们这是打算如何娶她?

靠!她忍不住在心中爆了一句粗口。长这么大,她从未想到过自己回被人惦记上。

她早早地离开了此处,免得让他们心生惦念。

回来后便见到老者在学堂中训斥着墨染。

“谁让你去玩的?今天不把这本经书抄完便别想吃饭!”

她走了过来。

“老先生,别责怪墨染了,是我想要看桃花,而我又不识路,所以才让墨染为我带路……”

“苏姐姐……”墨染抽泣着望着她。

老者严肃地对墨染问道:“可是如此?”

墨染抹去脸上的眼泪,点了点头。

“嗯…”

老者短叹一声。

“苏姑娘,这事老夫不怪你,只是老夫答应过我儿,定要教导她成为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日后别困在这个荒僻的村子,不然我哪舍得对她这般严厉。”

“可你现在看看她迟早有一日玩物丧志!再不好好教训她,怕就是老夫酿成的大错了。”

苏玥递给墨染一颗糖果:“小孩子都爱玩,儿童天性不可泯灭。”顿了顿。“老先生,让我来教她两日,如何?”

老者低头想了一会儿:“自是可以,只要苏姑娘你不觉得墨染难教。毕竟我这几年来都也拿她没法啊”

望着堂外的那棵老树,也许是对自己有些失望吧,或许他不适合当教书生,所以村中之人才不愿意来从学

“墨染,可想姐姐来教你读书?”苏玥弯下腰擦去墨染脸上的泪珠。

墨染点点头:“想!”

老者在旁摇了摇头。

她看起来也才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哪怕她经纶满腹,但教一个五岁的孩子,岂非易事?

确实,就连她也拿不准自己能否教好墨染。

但,总归是试上一试才知道不是?

……

暖阳透过敞开的木窗,照射到堂中的两人身上,那人正了正身,打了一声哈欠。

真叫她这个懒人想要睡觉啊。

说来,她那时怎糊里糊涂说是要教书几日?

唉,该是她脑袋抽筋了吧。

起身到书房里,翻找到了一本经书,打开看了看。

经书中的诗文当是不错,但想要让一个小女孩理解,还是太难了。忽然想起这时还尚未有蒙学之书。

这般……有了!

她顿时想到一个法子。

释放出一股妖力,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墨染的身体里。妖力将墨染的身体改善了一小部分,但这足以令她比其他同龄之人的专注力更加集中几分。

墨染刚才还感觉自己快要睡着了,却是不知哪来的一股清凉的气息在她的身体里四处乱窜,顿时精神百倍。

嘛,这世上,拿法术来教书的人(妖)大概只有她了吧。

苏玥端着一本经书,读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为专。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具扬……”

这篇经文叫什么名字她已不记得,倒是内容记得挺清晰。

她隐约记得这篇经文到了南宋时期才出现,这事应该没对历史产生什么影响吧。

嗯一定是多虑了。

读完,苏玥就开始释字。

配合着法术以及悦耳的朗读声,墨染很快沉醉于古来圣者才能达到的“忘我之境”。

此时,老者站在苏玥的身后。他本是来看看她如何教导墨染,可等到她开始读时,他却惊呆了。

这经诗他为何从未听过?

以短短的三字短语排列,读起来不仅十分顺口,而且充满趣味,更重要的是,它竟然包括了历史、天文、地理、道德四个方面,说它是专门为小孩准备的读物也不为过。

莫非这是蒙学之诗?!老者越发笃定这就是蒙学之诗。

等她读完,墨染与老者愣了好一会儿才是回过神来。

“苏姐姐,你讲的那些我好像都听懂了。”

苏玥笑了笑。

“是吗,墨染好聪明。”

摸着她的头,墨染又是红了脸。

老者“咳”的一声,露出一幅求学的表情。

“苏姑娘,可否告诉老夫你刚才读的是什么”

他看了眼她手中的那本书。那本经书他看了不下十遍,可以说是熟记,她刚才所读之诗,不会是这本经书上的。

“名字不记得了。”苏玥挠了挠后脑勺。

“那它可是苏姑娘所作?”

苏玥将手中的经书放到了桌上。

“不是,它是我小时的老师所教。”

“不知苏姑娘能否将它写下来。”老者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迫切想要了解那篇经文。但他知道,若是她拒绝了,他也不能强求于她。

苏玥并未多想。

“烦请老先生帮我准备笔墨。”

答应了?!

老者本是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满目笑容。

“墨染,快去把爷爷放在书房的笔墨拿来。”

“知道了,爷爷。”

墨染将笔墨拿来后,老者亲自为苏玥研墨,苏玥端着毛笔在纸上凭着自己的记忆又将那首经诗写了下来。

“没想到苏姑娘书法竟如此了得。”

苏玥讪讪一笑:“是,是吗?”

看着纸上写的字迹,并不觉得她的书法能有多好。权当是在奉承她吧。

半响。

“写好了!”苏玥松了一口气,将毛笔放于案上。

老者不等纸上的墨干,迅速将其拿于手中,研读起它来。

苏玥在侧笑了一会儿。

这股求学劲,她若是能有一半就好了。可惜她天生就不会是那样的人。

第三章 牛鼻子老道

说来,这几日墨染缠着她的时间越来越久,让她都有些不忍离开这儿了。但她是妖,总归是不能待在这里太久的时间。

这日,苏玥准备辞别。

墨染拉着苏玥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家中难得有人可以陪她,教她读书时总是很认真听的,为何不能再多留几日?虽说她知道苏姐姐终归是要走的。

“苏姐姐,你真的要走?”墨染扑进苏玥的怀里,小脑袋恰是够到了苏玥的腹前。

呐,五岁的孩子能长这么高,着实让她汗颜。

“我要去其它地方,若是还有机会,我会回来看你。”苏玥摸着墨染的头,这回,墨染没有脸红。

“不准骗墨染!”

“自然。我走之后,墨染要听爷爷的话,好生读书,将来待你名闻长安,我便去找你。”

“拉钩!”

苏玥愣了一会儿。

“好,拉钩。”

……

苏玥转过身不知从哪拿出一具面具。

“那老先生,有缘再见。”

“苏姑娘,一路小心。”

她没回头,踏上了小路。

天空又下起了小雨。

撑起油伞,沿着小路,走出了村子。

嘛,这时候下起雨,真是营造出一种伤感离别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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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起她为何要戴上面具,其实是她怕自己的容貌引来太多的麻烦。她可不想半路冒出个强盗劫色啥的(前世看古装剧看多惹的祸)。

而且,那家伙告诉她,别跟人类产生太多交集,将来会有很多麻烦。

嘛,她倒是不觉得能惹来什么麻烦。

这雨很是奇怪,在她离开村子后不久,它便停了。

收起油伞,忽的将它扔进了灌木之中。

总觉得在她买下这把油伞之后,这雨就开始下得不正常。

这伞,要不得

耳边传来小溪流水的声音,她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到了小溪边,摘下面具,放在了一旁。

双手捧起清澈的溪水,小口饮水。水透过指缝滴落到她的衣襟上,沾湿了衣襟。

“这水倒是挺甜的。”她眯起眼,自顾自的说道。

落叶飘落在水中,荡起一片涟漪,水中倒映着她的脸庞。

看着那张倾世之容,她愣了一会儿。

许久才回过神,重新戴上了面具。

有些佩服自己,怎又被自己的样貌给迷住了。

嘛,这说明她至少还是有颗男子之心,懂得欣赏美人之貌不是?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嗯?”苏玥抬起了头,戴上面具。

跳到了一棵树上。她的视力是高于常人不少,所以清楚地看着不远处发生的战斗场面。

……

“妖孽,速速受死!”老道士叫道。

“呸,你就只有嘴上功夫厉害吗?臭道士!”兔妖愤怒道。

男狐妖召唤出数颗火球,朝老道士抛去。

老道士见状,即刻拿出了一张符咒,咒语一念,瞬时挡住了这些火球。

身后突然闪现出一道身影。

当他发现身后的兔妖之时却是为时已晚,兔妖一掌拍中了他的后背。

“咳!”老道士后退几步,喉间一甜,忍着嘴角溢出血迹。

他顿了一会儿,朝着男狐妖冲去,从袖中掏出一张符咒,吟念咒语。

“斩妖剑,祭!”

兔妖迅速追向他。

可谁知老道士忽的转过身,手中的斩妖剑转而刺向了兔妖。

男狐妖此时本是做出了防御的姿态。他急忙又召唤出一颗火球,抛向了老道士。

如此近的距离,她躲无可躲。

就在老道士以为下一刻他的斩妖剑就将刺入兔妖的身体时,一道模糊的黑影闪过,带走了兔妖。

谁!老道士心中咆哮着。

他的剑刺空了。

“轰!”

火球击中了老道士的后背。被兔妖重伤的他再次遭到了重创,即刻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男狐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老道士,没再管他,而是跑到了兔妖的身边。

“仙儿,谁让你这般鲁莽地冲过来,你可知刚才是有多危险!”

兔仙儿咧嘴一笑:“我这不是没事嘛。好啦,别生气,下次,我注意点便是。”

“还有下次?一次都不行!”他愤愤道。

“咳”

这两个忙着秀恩爱的妖怪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个人……应该是人吧,从她的身上感知不到妖气。

“多谢恩人出手相救。”他拱了拱手。

“无事。”

救下兔妖,无非是她看那个老道士不爽,不想让她死于道士之手。

再怎样,他们都算她的半个族人。

兔仙儿将老道士全身搜刮了一遍,然后用绳子将他绑住。

“这个老道士真是穷酸。”她掂量着手中的几枚通宝。

“哼!”

她狠狠地踹了老道士几脚。

一旁。

“还没有问姑娘名字呢。我叫苏萧山,她叫兔仙儿。”

“苏玥。”她应道。

“姓苏?我们倒是挺有缘的。”

……

苏玥走到了老道士的旁边,问道。

“这个牛鼻子老道怎跟你们打起来了?”

“我和仙儿本来凑巧路过这里,不知为何他就冒出来了,不由分说地叫嚣着要除掉我们,我们气不过,便与他交手,可谁知,这个老道士尽使些卑鄙的手段。”

苏萧山简短的说明了情况。

说实话,她是他见到的第一个会对妖出手相救之人。第一眼,莫名的感觉有些亲近。

第四章 百妖集市

聊了一会儿,苏玥准备离去。

“对了,恩人,附近有一个小镇。你或许可以从那儿打听到一点有趣的消息。”

“知道了。”苏玥回头笑了笑,却不知这一笑让苏萧山看愣了神,许久兔仙儿揪了他一下,他才痛呼着回过神。

两妖拖着那个昏迷的老道士走了。

她能猜到这个老道士的命运。大抵是逃不了被杀的命运。

这便是这个世界的法则,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照着他们告诉自己的方向,走了没多久,果然找到了一个小镇。

小镇看上去不大,却是十分热闹。

宽阔的石道上人来人往,入了市集,道路两侧有许多的小摊小贩。路人看见她,却只是以为她是个带着面具的怪人。

走进一家客栈,苏玥一只手放在柜台上,拿出三枚通宝打赏给了掌柜。

“掌柜的,有房吗?”

掌柜接过铜钱,笑嘻嘻地说道,并未对她带着面具而有什么奇怪的态度。

“有!不知客官要住几日?”

“就住一夜。”

她交了定金,掌柜朝楼上喊道:“一间雅房备好!”

小二急忙跑来。

“客官,请跟我来。”

他带着苏玥上楼,交给她一把钥匙。

“客官,您的钥匙,请拿好。”

“嗯。”她应了一声。

推开房门,走进房内,反手便将门关上。

“好累啊”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便睡着了。

最近,莫名有些嗜睡呢。

待到睡醒时,天色已晚。

咕~

肚子传来抗议的声音。

“不知这个客栈内有什么好吃的。”苏玥嘟囔道。

这时的客栈已经多出了很多客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

客栈的掌柜快要喜疯了,这些客人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这么多人!”

苏玥无奈地站在柜台旁,现在该是没法吃饭了。

“掌柜的,今晚怎多出了这么多人?”

掌柜低着头,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拿着毛笔在账本上记账。

“听说明日便是‘百妖集市’开启的日子,这些人估计都是慕名而来。”

“百妖集市?”

没听说过。

“这百妖集市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都是从那些客人的嘴里打听到的。唉,这些人就是图个新鲜,凑凑热闹罢了。”掌柜道。

苏玥在柜台旁等了一会儿,客栈里的人渐渐少了很多。

那些人都是人类修士,由于他们都是布衣打扮,所以她分不清他们是哪种人。

找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坐下,让小二给她端上一碗米饭和两碟素菜。

正当她摘下面具,端起碗筷准备吃饭时,一个英俊的青年朝她走来,在她对面坐下。他之前一直站在客栈门外看着她,她只是没有理他而已。

“嗯?”

苏玥继续吃着自己碗里的饭菜。

青年将腰间的长剑解下,放在了桌上。

“姑娘很美。”他淡淡地说道。

吃饭的那人眉头紧皱。

这人是在夸她吗?

显然她是不心喜这般的话语。

青年见她没有理睬自己,便知道自己刚才该是多有冒昧。

书上所说的那些果然不可信。

等到她吃完饭,他才又开口说道。

“在下燕宇帆,姑娘,可否告诉燕某你的芳名?。”

“燕家人?”

“正是。”

燕家是个有名的除妖家族,她只了解这些。但对于除妖之人,她向来不带好感。搞不好,他们就会提起大刀喊着“除魔卫道”的口号,直冲向自己。

“苏玥。”

话音刚落,她就让小二结账,付完钱,便往楼上走去。

“苏姑娘,你难道不想知道百妖集市是什么?”

苏玥停住了脚步。

“想但我可以随便找一个知情的人问问不就行了?”

燕宇帆拿起了长剑。

“没有人比比我更加了解百妖集市。”

她看着他,沉默不语。

燕宇帆双手持剑:“只需姑娘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将百妖集市的所有消息告诉姑娘。放心,这个条件并非是什么无耻的要求。”

在苏玥的猜想里,百妖集市该是个秘境,但那也只是猜想。但若那真是个秘境,她倒想要看看能否从那里面搞到一个法宝,毕竟她身上连件防身的法宝都没有。

“条件是什么?”

“搭档。”

“没问题。”

苏玥想了想,觉得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你为何选我作你的搭档”

“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而是一个会敛息诀的修行之人,你说我说的可对?”

“可修得敛息诀的人无不是大家族的子弟,能与姑娘作搭档,实乃燕某的福气。”

敛息诀非修为高者不可习得。但他是怎么看出她修习了敛息诀?

看来,得提防一下他了。

……

“相传,洪荒时代的一位妖王利用自己的本命法宝创造出一方小世界,在那里面放入了它上万年来收集的各种天材地宝……可惜它后来突破瓶颈没能成功,陨落了。而那方小世界由于失去了主人的掌控,缩小了数倍,消失在世间。”

“就在一千年前,那方小世界突然出现,妖怪们纷纷涌进,展开了残酷的争抢。”

“以后每一百年,那方小世界便开启一次,地点不定。”

“由于进入小世界的必须是妖怪,所以它就有了一个奇怪的名字——‘百妖集市’,意为妖怪们‘交易’的集市。”

……

“这次‘百妖集市’出现的地点就在这附近。”燕宇帆道。

“既然你说‘百妖集市’只有妖怪才能进入,我们都是人类,如何进去”

第五章 涌入小世界

他从衣中掏出一瓶丹药,指着它道。

“我们燕家独有的丹药,吃下后,身上会暂时出现一层‘妖气’。”

苏玥拿着那颗布满金纹的丹药看了看。

这种丹药都有?

……

两人随之离开了客栈,趁着夜色赶路。

两人来到了一个开旷的山坡上。这时恰是黎明之时。

周围聚集了很多人,大多是三两成群。

从气息上可以分辨出,这里的大多数都是妖怪。但在她的感知中,竟然发现了一个大妖!

此地妖怪与人类形成了两个实力悬殊的群体。

妖怪一方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在修为上,都远超人类一方。

但它们碍于那些人类之中有几个修为高深的老家伙,便按耐住想要杀光他们的心情,毕竟“百妖集市”之中的法宝可都是它们的前辈留给它们的,遭到它们的世仇——人类垂涎,怎可能不愤怒?

————————————————

本是一片湛蓝的天空被乌云覆盖,狂风大作,闪电、雷声伴随而来。

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等了一百年的‘百妖集市’终于要开启了。”

燕宇帆递给苏玥一颗丹药,苏玥二话没说,拿着就往嘴里塞去。

“你就不怕我给你吃了一颗毒药?”

“量你也没那个胆子。”苏玥轻哼了声。

吃下丹药后她并未感觉到什么异样发生,大概是因为她是妖怪,这丹药对她无效。

无奈之下,她只好释放出自己的妖气。

转头看向燕宇帆,他的身上果真出现了一层薄薄的妖气。

燕宇帆拿起长剑:“准备一下,通道马上就要开启,我会带着你趁机冲进去。”

风雨交加,雷声大作。

一道耀眼的光柱突破云层照射下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妖怪们争先恐后地涌入“黑洞”之中,至于外面那些无法进入“百妖集市”的人类,它们都清楚,这些卑鄙的人类是想等它们从“百妖集市”里抢到宝贝出来之时,趁机出手夺走。

当然,若是被抢的妖怪修为足够高,自当是没事。

涌入“黑洞”的人流一刻也没停过,甚至出现了为早一步进去,互相之间大打出手的场面。

燕宇帆戴上斗笠,遮住自己的面孔。

苏玥出了客栈之前就戴上了面具,所以只是好奇他的斗笠为何感觉有些破旧,莫非是随手捡的?

二人借着混乱悄然地钻进了“黑洞”之中。

只感觉眼前出现了一道白光,异常耀眼,等到视线从朦胧中恢复正常时,眼前是一片幽深的森林。

燕宇帆突然呼出一口气,拍拍胸口。

“这丹药竟然真的有效,身上的一层这么薄的妖气真的可以骗过小世界的识别。”

“你这丹药是谁炼的?”苏玥脸上露出一副异样的表情。

“这丹药是我照着一本家传的炼丹书炼的,效果如何?”

她的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砸吧了一下嘴巴,没吃死她真是幸事。

森林里听不见鸟兽的叫声,天空乌蒙蒙的一片。

“有些安静呢。”苏玥喃喃道。

燕宇帆按着剑柄,看着四周:“苏姑娘害怕了?”

“怎么会?”

……

“对了,你可娶妻了?”

“没有,你问这干嘛?”

苏玥瞥了他一眼:“没事,我看你年纪该是不小了,早点娶妻为好。古人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燕宇帆干笑了一声,他年纪咋大了?明明才刚过弱冠之年好吧

……

这片森林好在不大,他们走了一会儿便出来了。

二人登上一座高耸的山峰。

“苏姑娘,你先在此地歇一会儿,我来设法找找附近哪有灵物。”

“嗯。”苏玥应了声。坐在草地上,看着他拿出一些古怪的小玩意儿,不知道是想做什么。

他这是在布阵?

若是没猜错,他是在布置“聚灵阵”的简化版。

这个阵法并非罕见,只是布阵之人得要有一定的天赋才能学会布阵的窍门。这也说明,他的天赋不错啊。

第六章 身份暴露

燕宇帆将手按于阵心处,输送灵气。

阵启!

没过多久。

“找到了!”

“在哪?”

他指着地面。

“在此山之下?”

“嗯,至少在地下上千尺的地方。”

苏玥细想了一会儿。

“附近定有一个传送阵通往那里。”

两人相视一眼。

“跟我想的一样。”

两人四处翻找,在一块独立的巨石的后面找到了启动传送阵的阵纹。

苏玥摩挲着传送阵上的咒文。

“能量枯竭,不足以启用法阵”

燕宇帆愣了一会儿,看着她的眼神,仿佛她知道自己一定有办法。他只好从衣中掏出了一块紫色的石头,放到了传送阵的凹槽之中。

这块石头可是上品的灵石!就算是在洪荒时代,它也是极其珍贵的宝贝。莫名有些心疼啊

苏玥将手放在了灵石之上,默念咒语。

“启!”

传送阵突然光芒四射,眨眼间,两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在他们消失后不久,又有三个妖怪走到了传送阵前。

“那个我们也要下去?”

“废话!”

它们从进入这“百妖集市”开始,就一直跟踪着苏玥和燕宇帆两人。

默念着传送咒语,那道熟悉的光芒再次闪现,它们便消失在了原地。

……

这个地方没有想象中的黑暗,相反,这里异常的明亮。

此处类似于圆形的祭坛,头顶上悬挂着一颗巨大的夜明珠。

四周都是粗糙的石壁,丝毫没有法宝散发出的灵气。

莫非他们来错了地方?

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冒出了三个妖怪。分别是一个魁梧的狼妖,一个瘦小的鼠妖和一个阴森的蛇妖。修为皆是四百年上下。【注:除了苏玥,其它妖怪的修为都代表其活了多少年】

它们充满敌意地看着两人。

“把宝物交出来!”狼妖道。

“没有。”苏玥摊开空荡荡的双手。

鼠妖自是不相信这个面具人所说的话。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人类。”三妖异口同声道:“把宝物交出,饶你们不死!”

“竟敢威胁我们!”燕宇帆拔出长剑,心中不爽它们的语气。

它们同时拿出了武器,看来并不打算废话。

“蛇妖交给我,你去对付那两个。”苏玥道。

燕宇帆握着长剑,一个箭步,奔向了狼妖与鼠妖。

苏玥看着蛇妖,有些苦恼。在不使用妖力的情况下,她哪能战胜蛇妖?

而且她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除非她有把握杀掉那三个妖怪。

不知道燕宇帆在知道了自己是妖怪之后,会不会跟她反目成仇。

啧,好麻烦啊!早知道就不来这儿了。

蛇妖见眼前的面具女一直没有动静,心生疑虑。

莫非她准备好了陷阱,等着它钻进去?

这个想法不久便被它抛弃。

蛇妖从嘴中吐出一根长鞭,上面伴有一团粘稠的唾液。

“啪!”空气爆裂。

蛇妖紧握长鞭,击向苏玥。

苏玥急忙侧身躲过了长鞭,眉头一紧。

几息间,蛇妖便将苏玥压得死死的,使得她无法还击。

燕宇帆想要过去帮忙,奈何他无法抽出身来。就在他愣神的那一刻,身上又多出了几道伤口。

“混蛋!”燕宇帆用剑挡住了眼前的攻击,却也是无法还击。

它们的攻击越来越猛。

————————————————

苏玥委实想不到其它办法,躲避着身后蛇妖的攻击朝燕宇帆跑去。

“你可恨妖怪?”

“废话,当然恨!”燕宇帆没有多想,眼前的情况不容他分心。

“那九尾狐妖呢?”

燕宇帆突然呆了,他不是傻子,很快明白了她说的意思。

当她说出“九尾狐妖”这四个字时,他眼中的恨意更深了几分,仿佛九尾狐妖跟他有着深仇大恨。

罢了,暴露便暴露吧!她可没打算死在这儿。

摘下面具,调动妖力,显现出了妖形。

那人银发如丝,九条尾巴在她的身后摆动,倾城之容让人迷恋。

它们的攻势停了。

“狼爷,我没做梦吧!那人是九尾狐妖!”

“你没看错”狼妖的语气沉重。

按照感知,她的修为大概百年左右,离九尾狐妖出世这才多长时间?她竟然不仅化了形,而且修为在短时间内提升了这么多!

燕宇帆手中的剑握紧了几分。

“苏姑娘,你是九尾狐妖?呵呵,多么可笑的笑话,我的搭档竟是——九尾狐妖!”

……

眼神冰冷,如同冰川里的寒冰。

“说吧!你们想怎么个死法?”她轻声道,语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威压。

三妖咽下一口唾沫,相视一眼。

“兄弟们,不如我们联手灭杀了她,取出内丹,每妖一份?”

“好!”

九尾狐妖的内丹可是比任何宝物都要珍贵的东西!哪怕吸收了一小部分,也足以增长上百年的修为!

三个妖怪被贪婪遮蔽了双眼,各自祭出本命法宝,朝苏玥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第七章 第一次杀人是怎样的感觉?习惯就好

只见一个巨大的火球突然间砸向它们,速度极快,它们虽是躲了过去,但也被余焰给灼烧到。

这点伤它们起初并不在意,可等到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传来时,它们才想起了那句话。

狐妖之火,焚烧一切!

“反应倒是挺快。”

狐火覆盖在她的双手上。

“不知你们有没有胆量受我一掌?”

法术碰撞产生出巨大的声音和绚丽的光芒犹如一场盛大的晚会。

“咳!”她的战斗经验终究是不足,明明实力强于它们,可还是受了伤。

苏玥咳出一口鲜血,看着那三个已经被她重伤的妖怪。

疯了!她是在拼命!

严重的伤势在加上妖力几乎耗尽的它们,勉强维持着身体不倒。

苏玥咬紧牙关,催动妖力,掌心再次冒出一个巨大的火球。

它们必须死!

没等她把火球抛出——一直在旁的燕宇帆使上全身法力,长剑飞向它们,未等它们做出反应,长剑就已划过颈脖,那三个妖怪瞬间便成了无头尸。

若不是苏玥让它们重伤,燕宇帆也没那么容易杀了它们。

持着长剑,他走向了苏玥,一人一妖的距离越来越近。

苏玥没有慌张,而是将狐火藏于手后。

她早就准备好了——结果大不了是同归于尽,这世上也没有她所牵挂的人。

反正不就是死嘛,经历过一次,反而倒不觉得那么可怕。

————————————————

一个月前,燕家。

“帆儿,你要记住,你哪日要是遇上了九尾狐妖,定要拼上性命杀了她,不死不休!”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燕家人!我们的祖先就是死在了九尾狐妖的手上九尾狐妖是我们终身的宿敌!”

几日后。

“咳!拿着这把剑,你日后就是我们燕家的家主,好生修炼。我有预感,九尾狐妖将要现世。解开这把剑的封印,它足以杀死一个才百年修为的九尾狐妖。”

“父亲,我知道了。”

那日,他的父亲辞世,燕家就只剩下他一人。花了许久的时间,他才从悲伤中走了出来。

……

那时,燕宇帆眼中的杀意就同现在一样。

他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在剑身上。

刹那间,长剑发出耀眼的强光,化成了一把散发出令妖忌惮的气息的巨剑。

苏玥想要闪躲,但她却感到身体仿佛被禁锢,无法动弹。

“刺!”

燕宇帆握着巨剑刺入了苏玥的胸口。

那一刻,苏玥突破了禁锢,抛出的狐火贯穿了他的腹部。

“咳!”燕宇帆咧开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剑上的力量不断摧残着她的身体,痛苦至极。

“倘若你不暴露出你是九尾狐妖,我根本不会杀你。”他苦笑道。

苏玥冷哼了一声。

那般情形下,她别无选择,不现出妖形,她难道要等死?

“我错在对人类抱有信任。”

“我们是世仇——谁也改变不了!”

……

“喂,你为何如此恨我?我可有杀过你的家人?”

燕宇帆一愣。

“没有。”他顿了顿,“只是因为我们是世仇啊”

苏玥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

“告诉你个不好的笑话,你可能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是吗?我可真是幸运。”

说完,他没了声息,倒在冰冷的石地上。

在他死的那一刻前,似乎还抱着那样一丝美好的幻想,无人知道那是什么。

眼皮越发沉重,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想想,她该是不会再穿越了。

死了便是死了,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这是那家伙告诉她的。

……

精神世界。

苏玥坐在石椅上,望着眼前的花树,四周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道干涩的声音传来:“丫头。”

苏玥转过身,便是见到了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古怪老头。

“老头,你谁啊?”

“秘境的主人,妖王”

苏玥打断了他:“哦,我正等着魂飞魄散呢。”

“哎?别就这么放弃你那正年轻的生命,你的前途无量啊”

“有什么事快点说。”

“好好好,谁让我欠妲己一个人情?唉,真是让我这个残魂死都不得安宁。”妖王残魂还不忘再啰嗦几句。

“丫头,不如我们做笔交易如何?若是答应,那你便帮我找找这世间一个叫风茜的妖怪……”

那个叫“风茜”的女妖就是这个妖王的伴侣,妖王渡劫失败陨落后,她为躲避妖王生前的仇人追杀,不得不带着妖王的孩子一起躲入人间。几千年过去了,也不知她和孩子过得怎样。

“我可以帮你度过这鬼门关,顺便把当初妲己交给我的一件宝物送于你。”

“行。”苏玥立即应道。

可以活着自然是件好事,她除非秀逗了才会拒绝。

“丫头,真是豪爽,我就喜欢你这性格。”

“切!”苏玥哼了一声。

……

一道充满生命的气息钻进了那具逐渐冰冷的身体之中。

只见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只是她的胸口处还插着一把巨剑,骇人至极。

生命的气息围绕在她的身体周围,直至她睁开双眼才散去。

看着这把几乎贯穿自己胸口的巨剑,她下定决心将它抽了出来。

“啊!”痛呼一声。

伤口愈合了,但那强烈的疼痛感依在。

按照妖王残魂所说,她念出一句咒语。

飒!

一件被光芒所包围的宝物突破空间的屏障,出现在她眼前。

等光芒散去,它露出了真身。

那是一把剑样的法宝。

“为何没有剑鞘?”

“剑鞘我也不知去哪了。不过,你可别小看它,它可是洪荒时代富有盛名的‘九泉剑’,可令死人复生,多少大妖为了它争得头破血流。最终,它落到了妲己的手上不久转交到了我的手上。”妖王残魂牛气哄哄地说道:“我先将它的法诀传于你。”

很快,苏玥的脑袋里就多出了一团奇怪的文字。

有些奇怪,这剑还能救人?

……

“剑技呢?你不知道我没有学过剑术?”

“剑技这东西终究是别人的,这东西要靠自己领悟。”

“会不会是你吝啬?不肯给我啊?”

“你这丫头把我当成什么了?要剑技的话我这儿有一堆,不给你是怕耽误你前程。”

“那便算了,老头”

妖王残魂瞥了她一眼,若他有身体,定是要打的她屁股开花,要她对长辈不敬!

九泉剑化作一道金色符文,钻到了苏玥右手的手背上。这道符文只有她自己能看到。

嗯,这还是挺方便的嘛。

……

苏玥走到了燕宇帆的身前,看着他身上那个血淋淋的大洞。

说实在话,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变了,第一次杀人竟是没给她带来多少感觉!

“第一次杀人?”

“嗯。”

“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以后习惯就好。”

第八章 再遇劫难

一团狐火丢向了他。

燕宇帆的身体被狐火吞没,不久便化为了灰烬。

“我送你离开吧,想来你是不会跟我聊聊天什么的。”

“等一下!我——”苏玥突然意识到什么,话音未落。

只见一道光闪过,再次睁开眼时,她已经到了原先的那个山丘。

“你可害死我了!”

她此时正毫无隐藏的被在场的所有人类看见了她的面目。

“九尾狐妖!”他们惊呼。

“绝不能让这个妖孽活着离开这儿!”

数十个道士和除妖师冲向了苏玥。

九尾狐妖竟然在此地现身,而且她的修为该是有百年。

一只才百年修为的九尾狐妖,不足为惧。但若是让她给逃了,日后一个修成大妖的九尾狐妖,谁能惹得起?

苏玥不断承受着他们法宝的攻击,身上迅速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好不容易从鬼门关逃回来,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在场的没有一个妖怪,若是有妖怪在,想必它们也会忍不住九尾狐妖内丹的诱惑而加入战斗。

“咳!”她的嘴角咧开,流出一丝血迹,“你们来啊!”

“大言不惭,就让老夫结束你这妖孽的性命!”顺便取走你的内丹!

一个身着灰袍的老人道。

他一个箭步,便将手中的剑刺入了她的身体。

但他没想到她竟会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衣襟,另一只手快速地掏出他的心脏。

她怎么还能反抗!他的剑上可是有令妖麻痹的毒物啊!

他不甘的倒在了地上。

她似乎是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自己的身体,意识逐渐模糊,昏倒在地。

众人见她力竭昏倒在地,纷纷松了松眉头。

几个月前,九尾狐妖出世,闹得天下大惊。但凡九尾狐妖所处之世,天下,必有一场大乱,人类皆是如此认为,九尾狐妖象征的便是灾星。

“九尾狐妖的内丹我就代表除妖师们收下了。”在场修为最为深厚的除妖师道。

“凭什么?我们道士刚才对付她可是出了不少力。”

“哼!你们道士能有实力与我们除妖师相比?若是我回朝后将此事上报给圣上,你们道士今后怕是不得好过。”

“你们除妖师死不要脸!”

“哪里哪里”

……

最终,道士们妥协了。

“说好了,你们只要她的内丹,而她身上其它的宝物都归我们。”

“我们除妖师说到做到。”

说话的那名道士色眯眯的看着苏玥,他有能力在她被夺取内丹之后,保住她的肉身不坏。凭她那副倾城之姿,作为炉鼎也不错啊。

那个除妖师走到晕倒在地的苏玥身前,掏出一把短匕,朝着她的小腹插去。

这时,一道淡绿色的光线击飞了他手中的短匕。

“各位,她的内丹我也想要呢。”凭空冒出的一名俊俏的男子道。

“强取他人之物可不符合您的大妖风范,阁下?!”他忍着心中的怒火。

“呵。”男子轻笑一声。

“那我们就凭本事说话。”男子祭出自己的本命法宝,同时释放出大妖的威压。

那些道士和除妖师面对大妖的威压,就连呼吸都变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更别提反抗。

在他的威压下,眼前之人却是什么事都没有。

“有意思,看来你确实有资格与我一战。”他挑了挑眉。

一人一妖在空中战了起来。

随着他将威压撤去,专心于战斗中时,道士和除妖师们立即逃走了。留在这儿,便是在等死。

“轰!”

短短几息间,他们交手了数次。

他怎么也想不通,明明眼前之人修为低他不少,竟可以在他的全力攻击之下不落下风。

他们战得忘乎所以,却没注意到苏玥已经被人给救走了。

待到他凭着自己雄厚的妖力活活耗死了那个除妖师,准备下去取苏玥的内丹时,这才发现她早已被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给救走了。

他发怒杀了数十个妖怪,夺走了它们从“百妖集市”里抢来的宝物,以此泄气。

————————————————

三日后。

竹林里,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屋。这个木屋无论是从外观还是布置上来看,都充满了一股仙家之气。

水流潺潺,雾气弥漫。

木屋里,一个少女躺在床榻上,布衣老人小心地扶她起来喝药。

“咳!”苏玥呛了一声。

“慢点喝,你看,呛到了吧。”

当她喝完药,急忙下床向老人一拜。

老人随即扶她起来。

“唉?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你的身体还没好。”

“嗯。”

老人看着她,思量了片刻。

“你,可愿做我的徒弟?”

“啊?”苏玥一愣。

半响。

“因这救命之恩,我愿做你的徒弟,只要你能教我学点什么,足矣。”

第九章 你可知我为何救你?

苏玥先行了拜师礼。古人拜师,该是这般吧。

“我这老头也算是有个徒弟肯陪我了。”老人笑道。

修养了十几日,苏玥的伤势基本上痊愈了。

竹林里终日弥漫着白雾。

木屋外,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不知是什么怪人会把银杏树种在这儿。

这棵树目测至少有百尺之高,种下得有百年以上才会长得这么高吧。

苏玥捡起了一片金黄的银杏叶,心中突然多出了一分疑惑。

“师父,你岁数几何?”

虽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坐在木椅上的老人轻抿一口茶,伸出一根指头。

“一百岁?”

“不,去掉零头,约莫一千岁。”

“一千岁?!可是师父你明明只是个人类,人类怎可能活得了千年?”

人类终是人类,摆脱不了自身是肉体凡躯的事实,能活到一百五十岁便是极限。从洪荒到现在,还没有哪个人类可以活过一百五十岁。

“谁说我是人类了?”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半妖你可知?”

苏玥这才恍然大悟。

由妖怪和人类结合生出来的后代,被称之为“半妖”。自古以来,半妖一直是妖怪和人类所鄙视的异类。他们自出生时起,便不断地承受着身边人的各种刁难和鄙视。

然而,就算是最长寿的半妖最多也只能活到两百岁,更莫说一千岁了。

凡是能活过一千岁的妖怪,都非得度过劫不可。

“师父……”她似乎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老人摆了摆手:“无事,早就习惯了。”

……

“可知我前几日为何救你?”

苏玥摇了摇头。

老人拿起茶壶,重新斟满了一杯茶水,轻抿一口。

“知道吗?千年前,我遇到过一个人,她从一群人类修士的手中救下了当是尚且年幼的我,自己还因此受了伤。后来,我才知道她是九尾狐妖。”

“临走前,她告诉我,千年后,我将救下一人,若是可以,就请收她为徒。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收徒到底是什么意思。直至过了千年,我前几日来了兴致去了百妖集市看看,凑巧遇见了重伤的你,这才明白,原来她说的确实是有缘由。她能预料到千年之后的事,实在是挺玄乎的。”

苏玥支着脖子,听他继续说道。

“为师名叫王越,日后,我就教你剑术。”

————————————————

王越从木屋中拿出了一把长剑。

“徒儿,你可知何为用剑之道?”

“人剑合一,剑心相通。”苏玥看着银杏树上飘落下一片片金黄色的叶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答得还不错。”他将手放于腰间的剑柄上:“这般,你且先看好了。”

“嚓!”

他拔出长剑,练着一套剑术。有些时日没有练过剑,不知生疏了没。

苏玥感受着那人练剑的气势,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在那人的剑下,每一剑都带着极致的剑意,似乎是有所收敛,不然,这个竹林怕是要被这剑势给掀的一片混乱。

“铮。”剑归鞘。

前世,她也看过几本武侠小说,对里面的剑客十步杀一人的剑术羡慕至极,如今,她也有幸去学这剑术了。

第十章 剑意初成

“徒儿,看看可否有你中意的剑。”

王越摊开手,数把宝剑摆在了她眼前。

苏玥摇了摇头:“不需要了吧。”

他感到有些不解,练剑怎可能不需要一把剑?莫非是看不上这些剑?

只见苏玥默念了一声咒语,祭出了九泉剑。一把雕有古老繁饰花纹的长剑出现在她的手中。

王越诧异道:“徒儿,你怎会拥有这把剑!”

“这个解释起来有点麻烦。”苏玥看了看九泉剑,也不知从何讲起。

见此,王越不好去问。

这些天,王越让苏玥练习基本功,没教其它的,就坐在一旁喝茶,悠然自得。

……

今日,王越早起准备好了早食。

他并没有让苏玥早起练习基本功。事实上,她的基本功已是够扎实了,再练下去也无多大用处。

不得不说,她的天赋确实了得。凡人练剑,天赋佳者,少说也得两年才能走上剑道,而她,却是只用了半月之余的时间。

等到苏玥睡醒时,屋外已是日上三竿,太阳高挂在头顶上。

揉着朦胧的双眼,出门,阳光有些刺眼,苏玥便将手掩在目前,良久才将手放下。

“徒儿,睡得可好?”王越坐在饭桌前,淡淡的说道。

“师父,我们这是吃早食还是午食?”

“早食。”

一碗稀粥,一碟小菜。稀粥还冒着热气。

抬头看了看天空,这怕是都过吃午食的时间了。

她知道自己嗜睡,习惯了,一时也难改过来。

想来,师父一大早起床为自己准备早饭,她却睡到此时才是起来。不训斥她,也许他觉得自己情有可原?

苏玥坐下端起了瓷碗,默默的喝粥。

“这粥可对你胃口”

“咳!”刚吃进一口粥,听了王越这话,霎时吓了一跳,呛得咳嗽一声。

“还,还行。”

她头回觉得这“早食”吃得如此有罪恶感。

“师父,下次你叫我起来吧,不然我真的一时难醒。”

王越只是淡淡的笑着,默默看着她将粥喝完,才是收拾碗筷。

树下,苏玥练习着王越之前教予她的剑招,而王越却站在一旁看着。

刺、斩、撩、劈、截、探……

一招百练,百练方为一周期,此番共练了十周期。

“呼!”苏玥收起剑,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珠。

“师父,如何?”

“练得有模有样,却还少了一样东西。”

“缺了什么?”

“剑意。”

苏玥抓了抓头发:“剑意是何物?”

“你可知当剑练到何种境界才算到了巅峰?”

“可与大妖一战且立于不败之地?”

“那是第三剑境。”

“剑也有境界之分?”

“自然有,不过只有少数人才知其中的道理。”

“剑的使用最早可追溯到洪荒时代。那时,人类是洪荒之中最弱小的种族,为了生存下去,人类造出了以剑为原型的法宝进行战斗,效果显著,很快就成为人类战斗之中最喜爱的法宝类型。”

“在与妖怪的战斗中,人类一方发现了凭借自创的剑技可以战胜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

“古人总结前人的经验,将剑分为四个境界。”

“第一剑境。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可用剑术击退一般的妖怪已是极限,没有修炼天赋的剑客穷极一生,终身会被困在这一境界之内。”

“第二剑境。招式已经发挥到极致,而追求变化。此境界者,大妖之下皆可一战。不知有多少修士也因天赋不足而止步于这一境界。”

“第三剑境。一剑可破天下万法。剑术到了如此境界,已是一人一生的骄傲。现如今,到了这一境界的也才堪堪十余人,实力与大妖比肩。”

“第四剑境。天地万物,皆可为剑。剑身无形,剑意缥缈。达到这一境界者,就算是面对妖王,也有一战之力。据为师所知,达到这一境界的只有商周时的那位。此境,一直都是吾等剑客终身的追求……”

苏玥听得迷迷糊糊,摸不着头脑:“说到底,剑意究竟是什么?”

“剑意产生于用剑者的本身,剑意的强弱决定了这个人未来可走多远的路。剑意简单而言,就是剑之高傲,剑之犀利,剑之本心,只要理解了这三点,那你便理解了剑意是何物。”

“剑之高傲,剑之犀利,剑之本心。”她心中默念了几遍。

此般,她沉醉于对剑意的领悟之中。

至于一月之后。

剑意初成!

“不错。”他舒展了一下眉头,心情舒畅。

“那个老家伙要是见着她,怕是要跟我抢徒弟了。”

收九尾狐妖当徒弟的人,他怕是天下第一人。虽说这其中自是天命在安排,可能有人继承他的衣钵,总归是要高兴的。

苏玥在练剑之中,却是无意间发现自己的妖力竟变得更加精纯,这相当于她在练剑的同时也在修炼。如此,她的修为又增进了不少。

白天练剑,晚上倒头就睡,苏玥真的觉得自己快成了练剑“狂魔”。

————————————————

王越端着长剑,“来,让为师看看你这一个月里的长进如何。”

“师父,记得下手轻点啊。”苏玥讪讪道,真心有些怕他下手不知轻重。前几次,他也是这么说,每次她身上不是那里青一块,便是这里紫一块。

“嗯?”

他自是知道她是怎样的性格。修行剑术的时间一久,便开始想着偷懒,虽说在他的“监督”下,她也不敢偷懒。

修行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估计她这是在打哈哈呢。

“还是老样。”王越可不会手下留情。

苏玥一改之前慵懒的态度,持着九泉剑,颇有几分剑客的样子。

“为师先让你三招。”

“这可是师父你说的啊。”

第十一章 领悟剑技

霎时,空气向四周散去,只有风吹竹叶之声。

“沙沙沙”

苏玥持着剑,剑身上反射出一道弧光。

迈出一大步,手中的剑刺向了王越。

剑影重重,一剑仿若化为了数把剑。

只见王越抬起了手,长剑一摆,直接与苏玥手中的九泉剑相触。

“铛!”

剑身微颤,发出嗡嗡的剑吟声。

苏玥收回了剑,向后退了几步。

她不懂什么剑技,这一个月来,她也只是练了练基本的剑招,尚且融会贯通。

再来!

又出第二招。

再次出剑,苏玥往空中一跃,剑锋横向王越。

王越两眼半眯,这丫头在他面前还是太嫩了,剑剑破绽百出,但却是看得出她比之一个月前,剑术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一剑格挡,化解了她凶猛的攻势。她这第二招便算是出完了。

可谁知苏玥忽的收起剑,翻了一个后空翻,紧接着就出第三招。

一只脚刚着地,她的手中便多出了一团狐火。

狐火砸向了王越,九泉剑紧随其后。

王越手握长剑,劈开了那一团来势汹汹的狐火,却是看清了狐火之后朝他刺来的剑锋。

两剑相撞,“铛”的一声,剑身上擦出一团火花,照的眼前一亮。

两人却是同时往后退一步。

一个达到第三境界的剑客,果然不是现在的她所能比拟的。

苏玥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

“师父,我认输。”苏玥有些遗憾的说道。

再比下去已无意义,就连师父的防御都破不了。

“嚓。”王越将剑收回剑鞘。

“徒儿日后多加努力。”其实他觉得她不该就这么放弃,起码胜负未分,虽然最后肯定是他胜她败。

三招足以看出她这一个月来的成果,确实不错。这三招若是一般人,大概是接不住的,单凭那力道,足以震断常人的筋骨。

王越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掌,苦笑了一声,也不知她是哪来的这般怪力,不过,力道这么大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少有人能接住她的剑。反正他是没她这般大的力道就是了。

想来,她的确是个当剑客的料。

……

午时,王越准备了一顿略显丰盛的午饭。其实就是有了一道荤菜,啧,真不知道师父是从哪捉来的这么肥的野鸡,她闲时在竹林里逛咋就没看到野鸡的影子?

“徒儿,可想好要学什么剑技?”

“剑技吗?”

苏玥咽下嘴中的饭菜,回想起妖王残魂说过的那几句话。

“我想自创剑技。”

“哦?自创的剑技确实适合你,但你可曾想过,何以自创?”

是啊,何以自创剑技?这个问题她却是从未想过。

若是光靠自己摸索,怕是至少得要花上数十年的时间才能找到一点门路。

“为师这儿有一本故友所赠的剑谱,你暂且就修习它吧,自创剑技与你而言,为时尚早。”他从屋中拿出一本布满灰尘的剑谱,吹得灰尘四起。这剑谱放的怕是有些时日了。

“师父,你的故友是何人?”

“他啊。”王越低头想了想,“别提那家伙。”那老家伙跟他可是一对冤家,没事提起他做什么?

苏玥接过剑谱,翻开了第一页。

“这本剑谱为何无名?不仅如此,每一招都没有名字。”

“它本就不需要名字。”王越轻声道。

苏玥低着头,继续翻看着剑谱。

这本剑谱倒是挺怪的,没有名字。

半响。

“剑谱里的每一招可以随着用剑者变化而变化,其中,变化最大的便是剑意。”王越怕她心生疑惑,解释了一下。

苏玥点了点头:“嗯,知晓了。”

春夏秋冬轮回了三次,但在竹林里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始终是那幅模样。她也曾想过走出竹林看看,却发现怎样都走不出去,莫非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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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的时间眨眼间便过去了。

练完剑,她靠在银杏树下小憩了半会儿。

待她感觉恢复了气力,便又开始练剑。

总觉得自己有一股劲,怎么也用不完。也许是错觉?

三年,她一直在修行剑术,而且法术的修炼也是没有落下。

不知不觉中,修为又是增长了一大截。

三年到达第二剑境者,她盖是千古第一妖。

一日,苏玥与王越站在树下,比划了一下剑术后,王越收剑说道。

“为师等你有一日剑道大成,找我以证剑道,可要记得。”

“嗯。”苏玥捏了捏手腕,点了下头,似乎对他的话并没有多大在意。

她自从达到了第二剑境,最近便不再一直苦练剑术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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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从屋中收拾了一些钱财放到了包袱里,拿起长剑便走出门去。

“玥儿,该走了。”王越不再叫她“徒儿”,说是叫她“玥儿”感觉更亲切些。

她觉得嘛,叫什么倒是无所谓。其实她也挺想叫他“王老头”来着,但想到古人尊师重道,却是又不敢叫出。

“去哪?”苏玥问道。

“去洛阳见一个故友,就是你修炼的那本剑谱的主人。”

“哦。”

苏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竹林虽然美,但是再美的景色也有看腻的时候。再说,她觉得这些日子太无聊了,除了修炼之外,也就只能陪师父说说话了。关键在于说话的时候总觉得是在受教,难受。

出了竹林,当她回头看时,却发现身后是一片广阔的平原。

“师父,我们在的地方是个秘境?”

王越点了点头:“几百年前偶然发现的,当我进去时,这个秘境的主人已死去好久。于是我就捡了个便宜,占有了它。一般人既无法从外面进入,也无法从里面出来。”

“那你的运气真是好。”怪不得她无法从竹林里出来了。

王越并未谦虚:“那是当然。”

他要是没有好运气,哪能收得她当徒弟?

虽说这本是天命的安排。

天命呐,当真虚无缥缈,但他却是信了。

第十二章 青楼

走了十几日,到洛阳还得要几十天的脚程,骑马的话倒是可以快些。可惜他们现在没有钱去买马,而且,她也没有学过马术啊。

骑马可是个危险活,虽说对她来说只可能是有惊无险。

反正也不赶时间,他们就在路上安心的走着,只是身上的钱财似乎有些不够。

到了益州境内,进城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估摸着身上的钱财已经不多,王越吩咐着苏玥待在客栈里不要乱惹事,便就这么出去了,说是“赚钱”。

苏玥自然相信他的为人,“赚钱”自然是通过正经方式获得钱财。

修行之人缺钱用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他们了。

可是苏玥等了几天也不见师父回来,便生出了出去玩的念头。

苏玥决然下用易容术将自己幻化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公子。

走在街道上,摊贩们的吆喝声不断,热闹非凡。

“炊饼,炊饼嘞!”

“面窝,面窝”

突然,一个金闪闪的牌匾引起了苏玥的注意。

“燕雀楼。”苏玥念了念那三个字。

哇!青楼!

她前世受古装剧的影响,对古代的青楼可是极其向往的…咳,咳!

进去看几眼应该可以吧!

踏入青楼,一股浓郁的胭脂味传来,苏玥不禁捂住了鼻子。

四处张望。

那些女子身上的衣物十分松垮,魅惑十足。男人们将手搭在她们细嫩的手上,她们笑着,却是贴在他们的胸膛上。

苏玥脸上发红,低头不去看那些人。

莫名感觉有些刺激啊。

青楼装饰豪华,貌美的女子颇多,但今天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

苏玥拍了拍一位公子的肩膀:“这位兄台,你们在这儿等什么?”

他的神情激动,见有人拍他的肩膀,便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英俊的男子。

听他这么问便知他肯定是第一次来这儿。

“兄弟,你还不晓得吧!这青楼昨日来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这青楼的花魁!今日她办了一场诗会,只要作出一首好诗能让她满意,便能与她见一面呢!”

苏玥点了点头:“哦,这样啊。”

花魁?那样的人便与她无关了。她可没那个钱与她共度良宵啥的。就算有钱,她的作案工具也没了,咋说?搞百合不成?还是算了吧,她没那个倾向。

在场的人等了好久,有人忍耐不住,抗议起来,纷纷要求要一睹花魁芳容。

老鸨站在楼台上笑着,向身后喊道:“琴仙,大家已经等不及想要见你,还不快出来”

只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美丽女子掀开珠帘,出现在众人面前。

美!美不可言!

透过面纱可以看见她精巧的下巴,嘴唇润如胭脂,柔顺的黑发垂在暴露在外的雪白的肩上,举止言谈之间带着特殊的魅力。不过青楼之中的女子却是多看她有些鄙夷的意味。

她张开了红润的唇瓣:“各位公子肯来参加小女子的诗会,小女子甚是开心。”

忽然顿了顿,轻轻抓住了楼上的栏杆:“另外,小女子打算找个心仪的公子,与他共度良宵。”

轰!

她说啥?她今日要找一个心仪之人共度良宵?!

楼中的气氛像是一锅热油中加了一滴水,瞬间炸开了锅。

“老妈子!我自认自己有些诗才,我要参加!”

“都别跟我抢,我要参加!”

“还要算我一个!”

“这个嘛,今日可是琴仙的大日子。可是要十两银子才可献诗一首。”老鸨嬉笑道。

“那是自然!”

他们纷纷解开腰包,十两银子对他们而言,不算什么。

但这十两银子却是一般百姓一年都花不完的钱。

苏玥砸了咂嘴巴,果真是万恶的封建主义啊,让她这种无钱之人(妖)咋活?

报名的声音此起彼伏,楼中的老鸨收钱收到手软,总之脸上一直是笑的春风满面。

琴仙,莫不是那古来贤人所崇尚的古琴,至少古琴还有自己的主人,有着自由,而她,却是连个自由都没有。

琴仙掩嘴一笑,瞬时又勾走了多少人的心。那一笑,苏玥看见的是魅惑的一笑,然而却也看到她的眼中一丝惆怅的意味。两种截然不同的神色同时出现在她身上,真是叫人不解。

“小女子名为琴仙,那就烦请各位公子展现自己的才华吧。题目是——琴。”

说完,她枯坐在椅上,看着他们“为了自己”赋诗,喧闹非凡。忽然,她的脸上露出几分惨笑。

无人可知她心中所想。

楼内的众人高谈四座,论着诗,论着那如琴佳人。

赋诗吗?可惜她没那兴致。

苏玥仅仅是坐在角落里安静地端着酒杯喝酒。

说来,她前世一直对古代的酒十分中意。现在尝起来,酒的滋味确实不错。

这是她两世第一次喝酒呢。

看她这副模样,好像是来看戏的。

众人埋头构思诗句。

琴,琴……

半响。

“我先来!”

一位公子抢着当一个赋诗的人,他清清嗓子,拿起他作好的诗念了起来。

等到他念完,抬头一看,琴仙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他不禁遗憾地摇摇头,退走到了一旁。

又是一个人上前去念起了他的诗,却也是遗憾地看了琴仙一眼,便走开了。

多少人是这种情况。

苏玥看着他们,只是笑了笑,继续喝着她的酒。

不得不说,这酒还真是不错。而且不要钱,这是最关键的。

这时,琴仙注意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苏玥,只有他一人坐在那儿往窗外看,“苦闷”的喝着酒。

他俊俏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微红,是不适应这儿吗?也许他是第一次来这儿。

这里发生的一切恍若与他无半点关系,他只是来这儿喝酒的。

“咳。”琴仙咳嗽一声,下面急着赋诗的人立即安静了下来。

“那位公子,可否作出一首诗让小女子欣赏一下?”

苏玥见大家的眼光都指向了自己,茫然地放下手中的酒杯。

她不就是喝酒吗?有没想着去追求你,咋就莫名其妙躺枪了?

苏玥勉强的拉起了笑容:“如果姑娘不介意,自是可以。”

想了想,她就背一首吧。

“莫邪三尺照人寒,

试与挑灯仔细看。

且挂空斋作琴伴,

未须携去斩楼兰。”

她的声音是那般悦耳,让人不敢相信声音的主人竟是个英俊的男子。

当众人听懂了这诗中的意思后,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他作的这诗确实堪称完美,但是这诗中摆明着是在讽刺琴仙啊!

一把琴却还不如一把自己心爱的宝剑。

苏玥完全是脑袋一热,想起一首就立即脱口而出。

嘶!苏玥倒吸一口凉气。

她似乎背错了!

不行,赶紧溜!太窘了。

苏玥饮完杯中的酒,转身作势要走。

就在苏玥刚走出几步,琴仙突然叫住了她。

“公子,今晚桂花亭见。”

苏玥一愣,停住了脚步。

随后她还是离开了这儿,带着众人的疑惑、嫉妒一起走出青楼。

走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苏玥解除易容术,恢复了原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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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客栈,听见房间里没有声音。

“呼!”她舒了口气。

推开房门,映入眼中的是一张板着的脸,她好像看出了此人身上冒着危险的黑气。

“师,师父!”

王越的脸色不太好。

苏玥见势不妙,想着赶紧溜走。

不料王越突然给她个核桃崩。

“疼!”苏玥捂住脑袋痛呼一声。

苏玥揉着脑袋的大包,听着王越在一旁说起他的教诲。

“为何要去青楼那种花柳之地?这也便罢了,竟然还喝酒!”

苏玥无语地听着王越说了大半个时辰。

她可是个妖怪,计较这些做什么?

入夜。

桂花亭里,琴仙苦苦地等着那位公子良久,迟迟不见他来。

“他该是不会来了。”

琴仙想想,也觉得自己好笑。

她身贱名轻,不过是卖身给青楼的人,容貌再美,也不是能打动所有人的心。

“罢了,回去吧。”叫上自己身边的侍女,同她一起回了青楼。

夜色下,那个离去的身影里,多了一丝憔悴。

第十三章 琴仙

晃眼间就到了第二日清晨。

王越坐在木椅上,端着茶杯,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他那徒儿无聊得打起了哈欠。

良久,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丢给了她。

苏玥疑惑地看着钱袋。

“你去青楼不就是喜欢那个叫琴仙的姑娘吗?赎回她当个侍女吧,平日里我不在时,有个人陪你说话也好。莫说我不近人情,只是下次别去喝酒便是。”

“哦哦!”苏玥连忙点了点头。

“赎回琴仙,再在路上买点酒喝,嗯……就这样!”苏玥美滋滋的想着。

喝点酒吧,师父顶多是敲她脑袋一下,怎么算都是赚了。

王越一眼瞥见苏玥的脸上露出的不自然的神色,总觉得这钱她定会是要去买酒喝的。

……

青楼。

华丽的珠纱后面,一位倾城美人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琴仙姑娘,妆画好了,走吧,别让钱公子久等了。”侍女在她一旁催道。

琴仙抱起古琴,起身望了窗外一眼,盖是有些凄凉的悲叹一声。

那位钱公子出了三百两银子让她陪他一日。

陪他一日,呵。

“扣扣。”敲门声。

屋内传来一道声音。

“谁?”

“钱公子,琴仙姑娘到了。”

钱公子一听琴仙她正站在门外,兴奋道:“好好!快让她进来!”

琴仙推开房门,欠了欠身。

钱公子端着酒杯,豪饮一口,看着琴仙的眼神中充满了欲望,如同一头饥渴的野兽。

压抑住欲望,他依旧表现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气态。

“琴仙姑娘,可否弹一曲?”

“嗯。”琴仙只是点了点头,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她从未正眼看过他一次。

将古琴平放于双膝上,拨动琴弦,悠悠琴音萧瑟而悲凉。

他不喜欢这曲琴,但既然是琴仙在弹琴,佳人弹琴,总会是一番享受。

不久,桌上的几壶酒皆被他喝了个干净,只剩下手中的半杯酒摇摇晃晃的,迟迟不肯一口饮尽。

待她将这首曲子弹完,抬起下巴,却见钱公子正面色发红的看着自己。

弹琴时,他便一直在喝酒。现在看来,他或许是喝高了,以至于面红耳赤。

“琴仙姑娘,来,喝酒!”他将酒杯塞到了她的嘴边。

琴仙一手打翻了酒杯,酒水洒在她单薄的衣上,隐约可见她那白嫩的肌肤。

“钱公子,你喝醉了。”

“醉?我没醉,没醉!”

钱公子一手就将琴仙搂在了怀里,强迫着她喝下杯中的酒水。

“公子!”琴仙极力反抗,但一个女子哪有男子的力气大?

琴仙的脸上渐渐微红。

他将琴仙强推到了床上,宽衣解带。

琴仙见状惨笑一声,她这身子怕是保不住了。

突然,飞剑掠过,削断了他的左手。

“啊!”他捂着断臂痛呼。

是他!琴仙一眼便看出他是昨日的那位公子。

苏玥从窗上跳下,走到他身前。

她本是刚刚赶到青楼,凭借法术很快就找到了琴仙。

可这家伙竟想对琴仙图谋不轨,连她可都没那个胆子。

没有直接杀掉他只是因她不想因此吓到琴仙。

但好在琴仙对血似乎并不敏感,没有被吓到。

但琴仙为何一直盯着她啊。

苏玥红着脸,不去看她。琴仙现在的样子确实有些令人血脉喷张。

“不介意我杀了他吧。”

“杀了他…公子你会有大麻烦的。”琴仙当然也想这种人死掉更好,但也不想因此给他惹上麻烦。

钱公子惊恐地看着这个男子:“你不能杀我,我爹可是除妖师!”

“你爹是除妖师又如何?我何时怕过?你该庆幸自己会是死在我剑下的第一人。”

“咚。”一剑挥下,只见鲜血飞溅,是身体倒下的声音。

一团狐火将尸体烧得一干二净,不留一丝血迹。

“走吧。”

苏玥一手拿着九泉剑,琴仙却是牵上了她的手。

感受着他手掌中的温度,琴仙脸上不禁更红了些。

他的手保养得好好啊,就像是,女子的手。

不对,公子怎可能会是女子?

苏玥扭过头。

她的脸怎这么红?

“你怎么了?”

“没事…”琴仙急忙低下头。

老鸨听见楼上有惨叫声,随即叫上了几个护院,往楼上跑去。

恰时他们碰见了苏玥,以及“他”身后的琴仙。

“琴仙,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去陪钱公子了吗?”

苏玥解下腰间的钱袋,丢给了她:“她无需再去陪他了。”

“琴仙,我赎了。”

老鸨打开钱袋,惊讶的发现这里面竟然全是金子!

“好好好!琴仙归你了!”

老鸨拿着钱袋的手直发抖。

这么多钱足以买下半个燕雀楼。

老鸨让护院们让开路,看着苏玥带着琴仙离开了青楼。

一个花魁而已,又不是不能再找一个替代品,老鸨并没有多大在意她。反正她已经给她赚了足够多的钱。

……

苏玥买了一坛小酒,豪迈地喝了起来。

喝完,又去买了几张煎饼,递给了琴仙。

“吃吗?”

琴仙接过煎饼,小口地吃了起来。

路上的行人看见这两人,无不感叹道他们二人,当真是郎才女貌!

当回了客栈。

琴仙见到王越,竟以为他是公子的父亲,喊了一声“岳父好。”

苏玥失笑一声。

王越倒是没有生气。

“我是她师父。”王越解释道。

“啊?!”琴仙讪讪地转过头,却见苏玥笑的更狠了。

直至王越敲了她的额头一下,笑声不再。

……

回房。

苏玥枯坐在榻上,面色平静,反倒是琴仙有些紧张。

苏玥到现在为止却还没有解除易容术。她正想着如何与琴仙解释。

“公子。”

她还未出声,却是被琴仙给压在了床榻上。

第十四章 昨日公子,今日小姐?

“往上点,对,就那!按得用力点。”

琴仙的推拿恰到好处,身体仿佛浸泡在温泉之中。

“琴仙,你还会推拿啊。”

琴仙笑了笑:“家父生前是个医师,琴仙不才,只从家父那儿学到这个。”

“那你为何还会卖身青楼?”

琴仙的手突然停下。

“家父几天前被妖怪给杀害了,我当时不在他身边,因而幸免于难。但我身上的钱财却被人偷走,为了给家父下葬,我不得已只好将自己卖身给青楼,才拿到点钱财将家父的丧事办好。”

“身处花柳之地,本想靠着自己的才艺守住贞节,想来也是笑话。”

……

“昨日,公子的那首诗作的很好。”

“是吗?那诗……”

脑袋有些昏沉。

闭上眼前,似是见到琴仙躺在了她的身侧。

等到天边露出鱼肚白,苏玥睁开了眼睛。

却见琴仙不在她的身边。

“嗯?”

苏玥察觉到情况不对劲,赶紧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物。

衣物没有被动过。

“呼!”苏玥松了口气。

她幻化的只是“外表”,身体可是一点都没变,褪去衣物便知道为什么了。啧,妥妥的女子身材,看得一清二楚。况且她的身材还贼好。

见房内无人,苏玥便撤去了易容术。

这时,琴仙端着木盆推门而入。

“公子,我给你打来了热水,快起来洗漱——吧?!!”

明媚的阳光下,那个坐在床上的女子梳理着自己的长发,她抬首一眸,脸上尽是惊异。

若说琴仙是红颜祸水,那她便是坠入人间的仙子,可谓谪仙。

“额,琴仙,早上好啊。”苏玥强颜欢笑。

哇!她要如何解释!

“公子…”琴仙愣住了,手中端着的木盆落下,溅起一地水花。

“小姐?!”

唉,怕是解释不清了。

良久。

两人枯坐着,都看着地面,空气寂静得可怕。

“那个,琴仙。”

“在!”琴仙猛地抬起头,“小姐,有何事要吩咐的?”

“那就…下楼去随便吃点吧。”

她的眼眸中清澈无比,也许,“公子”是小姐也不错呢。

想到这儿,她的心中又莫名有些遗憾。

那人本是个俊郎,转身间就变成了女子,终究不适应啊。

“嗯。”

苏玥简单的打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物。

她们出现在客栈里,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食客躁动!

连简简单单地吃几个包子都不让人安心。

苏玥看着那些胆敢靠近她们的人,将剑摆在桌上,一拍,剑势外露,那群怂包霎时吓得立即回到自己的座位,默默的吃着东西,视线却是无时不刻在她们身上徘徊。

琴仙莫名其妙地对着苏玥一笑,不知是在笑她什么。

“怎么了?”苏玥疑惑的问道。

“小姐,你的嘴…”

“哦。”

苏玥用衣袖擦拭嘴唇四周。

呐,这样总行了吧。

琴仙突然止笑,而是起身对着站在苏玥身后的那个人欠了欠身。

“老先生。”琴仙左右思量之下,还是叫他“老先生”最好。

王越点了点头。

“师父?过来至少打声招呼啊。”苏玥小声的怨道。

“琴仙姑娘,以后你便是玥儿的侍女,一切不必太过拘谨,我们这些修行中人居无定所,以后还得请你吃点苦了。”

“对了,琴棋书画你可学过?”

“学过。”

“如此,日后你便教她学琴棋书画,若会女红的话,也便一齐教她。”

苏玥听的一脸茫然。

琴仙点了点头,却是看向了苏玥:“只是这些东西不知小姐愿不愿意学。”

王越给了苏玥一个眼神。

她自知就算是不答应也得答应,只好点了下头。

“学。”

她要学这些做什么?!为了日后好嫁人么?呸!让她找个夫家还不如让她找块豆腐一头撞死得了。

可能是她多虑了,这世上何人敢娶九尾狐妖为妻?

王越出手也是大手笔,后来直接租下了一个大宅,三人便直接入住。

————————————————

宅院里,一阵微风吹过,草木摇动。

堂中,苏玥摆着一个奇怪的姿势,腰成六十度角弯着,持续了一个时辰。

而王越却是安心的坐在一旁喝茶,悠然自得!!

琴仙指正着她的手。

“小姐,手抬高点。”

苏玥挑挑眉,将手抬高了些。

“哎?高了,高了!”

苏玥又不得不将手放低了些。

之后,她看了一眼王越在的位置。他恰好这时不在,苏玥嘴角颤动着:“那个,琴仙啊,我可以休息了?”

琴仙似笑非笑的说道:“不行,要等小姐你将这个姿势摆正确了才行。”

“……”

学琴。

“小姐,你的琴艺真的有待加强啊。”说完,琴仙赶紧从苏玥手中拿回自己的琴,这琴再让她弹几回,估计就得报废了。

学棋。

“小姐,不能悔棋了。”

“啊?”苏玥准备拿回的棋子顿在空中,她讪讪的笑道:“知道了,这是最后一次。”还是将棋悔了。

学书。

“小姐,你又打瞌睡!”

苏玥急忙从睡梦中醒来,见王越不在,伸了个懒腰。

“就让我再睡会儿吧。”

学画。

“小姐,你这画的是何物?”琴仙拿起花卷,问道。

“嗯,凤凰啊。”苏玥看着花卷上的小鸡啄米图,说道。

学女红时。

“小姐!!衣服不能那么裁!!”

苏玥欲哭无泪,比起学这些,她更宁愿去修炼法术或是操练剑术。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

“小姐,真羡慕你呢。我学了十年的才会的才艺,你竟花了半个月就习得了半数。”

苏玥苦笑一声,琴仙其实这是在“安慰”她。她学的啥样,自己还不清楚?

“对了,小姐,你别整日穿着这么一身男子的服装。看,我给你挑了一件挺不错的裙子。”琴仙拿起了一件长裙。

裙子?

苏玥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素衣,这样子穿着挺好的。来回转几圈,系上布带就穿好了,多方便。不像那裙装,穿法复杂,实在是穿不过来。

她的心还是个男子,所以坚决不穿裙装!!

“来,小姐,我帮你换上它吧。”琴仙笑着拿着长裙朝她走来。

苏玥跳上了屋檐。

“琴仙,别逼我穿上它,否则,我跳下去给你看!”

“你跳吧,反正也没事。”

看了看屋檐只离地十余尺,于苏玥而言会有什么事?

苏玥愣了一会儿,随即真的跳了下去。

跳到了宅院之外。

琴仙:“……”

……

王越见苏玥实在是无心去学那些,只好准备继续启程了。

几日后。

三人来到了一个偌大的王府。

“这是李将军的府上,前些日子他求助于我,说是府上有一只鬼,请了许多除妖师跟道士都不管用。他的定金倒是丰厚,我这才答应帮他驱鬼。”

苏玥抓了抓头发:“闹鬼?”

守着府门的侍卫见有三个外人走来,立即上前拦道。

“何人!”

王越抛给了侍卫一块玉佩。

“麻烦你们将此物交予李将军,便说我王越来了。”

侍卫见眼前的这个老人虽衣着平凡,但他身后的两位女子却是面貌不凡,像是认识李将军的人。不敢耽误,他即刻进到府中向李将军递交玉佩。

约莫过了一刻钟,侍卫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

他再次见到王越时就像是见到了某个大人物似的,恭敬地将他们请进了府中。

“啧,腐朽的封建主义。”苏玥见识完府中的奢侈,感叹道。

“玥儿,此言何意?”王越问道。

“没,没什么,随口说的。”苏玥别过头,吹起了口哨。

王越摇了摇头。

玥儿有时说的话就连他这个活了千年的人都无法理解。

怪,甚怪。

仆人带着三人到了客房。

王越只是在客房里呆了一会儿,便不知去了何处。

琴仙放下怀中的古琴:“小姐,今日我便继续教你学宫廷礼仪。”

“啊?今日不学行不行?”

琴仙笑道:“可以,但是我会告诉老先生哦。”

苏玥屈服了:“别,我学还不行?”

她委实受不了王越那眼神。

尊师重道,她懂的,师父的话,得听啊。

呜,这比练剑还要苦上数百倍。

第十五章 讨打的家伙

府中。

一个身披厚重的金属铠甲、腰配重剑的中年大汉此时正焦急的来回走动。

他看了看站在墙边沉思的老人:“前辈,你可看出些什么?”

他是这李府的主人——李元光,曾统领边军一举击溃吐蕃的大军,使得吐蕃不敢近大唐边境数年,可谓名将。(历史上并无此人)

“李将军,此鬼不足为患。”王越淡然地说道。

李元光还是不放心:“我的那两个儿子和几个小妾都住在府中,每日向我抱怨,要我除掉这只鬼……”

王越从衣中拿出几张符咒。这几张符咒是他来时所制。

“贴在身上,驱鬼的。”

他急忙道谢:“谢谢前辈!”

符咒贴在腹上,困扰了他多日的沉闷感终于散去。

前辈的符咒果然比那些只知道要钱的除妖师给的要靠谱得多。

毕竟是活了上千年的人,剑术高超,不知要甩开那些半吊子除妖师多少条街。

“李将军,这只鬼估计不出几日便会再次出来作乱,到时老夫自会收了它。”

“多谢前辈我去吩咐下人们准备饭菜。”

“嗯。”

见李元光远去,王越叹息道:“什么时候我也像个坑蒙拐骗的道士了?”

————————————————

苏玥如释重负的呼出口气。

“琴仙,出去走走吧,可闷死我了。”

宫廷礼仪学的确实是乏味,不知琴仙是从哪学的这么多。

多才多艺,放在前世,她绝对是梦中都想娶她为妻。

如今她这般还是莫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

琴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也是挺可怜苏玥的,要学会这些,不比练剑要轻松许多。

走到园中。

花树上的花骨朵,透着一股清香,沁人心扉。

“小姐,这花你闻闻。”

苏玥摘下一朵鲜花,闻了闻,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好似那日在山上闻过的花香,却是又有些不同。毕竟那日闻的是桃花,而这花她却是道不出名来。

“是挺香的。”

园外。

一个穿着华丽、脚步空虚的年轻男子提着一壶酒,一路上摇摇晃晃,一边喝酒,一边胡说着些什么。

正在打扫落叶的仆人见到他,急忙行礼。

“二公子。”

李五常瞥了他一眼,见到他那副害怕的模样,不屑的砸吧一声,继续仰头喝酒。

看着李五常渐渐离去,他松了口气,他差点以为这个平日里嚣张跋扈的主儿又要给他来上一脚。

李府也就那么大,李五常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花园,听到有两道悦耳的声音传来,便寻着声音走去。

一入花园,他便看见了苏玥和琴仙二人。

这世上还有如此貌美的两个美人。

他两眼色眯眯地在她俩身上扫来扫去。

“嗝!美人!”

李五常向苏玥一扑过去,谁知她侧身一闪,他便直接扑到了花丛之中。

苏玥皱了皱眉。

“琴仙,我们走吧。”

琴仙轻点下头。

在苏玥身边待久了,她渐渐的对那些举止轻浮的人感到十分厌恶。

李五常站起身来。手中的酒壶在他摔倒时也一起摔碎了,他不禁大怒。

在府上,除了他的父亲和大哥,就没有他惹不起的!

“站住!”他大吼一声。

奈何她们继续走着她们的路,瞧都不瞧他一眼。

“可恶!”

他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朝琴仙丢去。

苏玥转头一手抓住了砸向琴仙的石头,猛地一捏,石头瞬间碎成了粉末!

不给这家伙一点教训,他估计是不知道什么叫做“乖”。

拳风呼啸,直击李五常的腹部,顿时,他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紧接着,又是一拳,打飞了他的两颗门牙。

不出十息的时间,地上跪着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人。

“姑奶奶,求你别打了,我知道错了。”李五常求饶道。

见她们远去,李五常才是艰难的站了起来,一路狼狈的回了房间。

招惹错人了,以后看见她们,定得要避开才行。

哎呦!疼死他了!

扫地的仆人看着李五常离去的那道身影,以为自己眼花了。

揉了揉眼。

什么好人做了这等好事?

……

到了晚食之时,她们才去了大堂。

圆桌上摆满了各种佳肴,色香味俱全。圆桌四周坐着一些人,苏玥很快就认出了一个人——方才她教训过的那个家伙。

李五常低着头,知道她来了,不敢迎上她的眼神。

“玥儿,琴仙,这边坐。”王越道。

她们点点头,不知声,坐在了王越身边的两个椅子上。

李元光两眼一眯:“前辈,这就是你的徒弟啊。”

“是啊。”

好像看到王越瞥了自己一眼,苏玥摸了摸鼻子,总觉得这眼神是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家伙。

她剑术都已经第二剑境了,应该给他长脸了吧。

第十六章 会喝酒其实是件好事

待王越介绍完她们二人,李元光开口了。

他指着身旁一位儒雅英俊的男子:“这位是我的大儿子,李禾,曾任过一年礼部尚书,无奈朝政混乱,后来终是被罢免官职,如今赋闲在家,平日里作作诗,或是邀请几位朋友到府上聚聚会……”

“而他。”

当他指着李五常时,一脸羞愧:“李家的废物!文不文,武不武,整日只知吃喝玩乐。”

“大哥现在不也是这样么?”

“闭嘴!”

李元光随即转头道:“抱歉啊,前辈,家丑家丑。”

王越瞧了李五常一眼,小声地问道:“玥儿,那小子咋一见着你,就跟见到瘟神似的?”

哎?她怎会是瘟神?这个比喻不恰当吧。

苏玥咂了咂嘴:“我刚揍了他一顿,谁让他想轻薄我跟琴仙呢?”

“那确实该揍。”

大堂的气氛渐渐热闹起来。

众人拿起碗筷,开始动菜。

“玥儿,吃吧。”

王越夹了一块五花肉到苏玥的碗里。

琴仙见状,夹了一把青菜到了苏玥的碗里。

“小姐,多吃点素食为好。”

苏玥看着碗里的菜越堆越高,不知该如何下筷。

李元光这时站起了身。

“苏姑娘,我敬你一杯。”李元光举起了酒杯。

说完,他捧起酒杯一口饮尽。

酒?

不得不说,她又开始馋起酒的滋味。

苏玥看见桌上的酒壶,正欲伸手去拿。

“啪!”

王越的筷子打在苏玥的手上,留下一道红印,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声。

哇!真疼!

苏玥急忙缩回手,她这脑袋……咋忘了师父还在这儿呢。

只见王越一脸严肃地盯着她。

“玥儿,为师不是说过不能喝酒?”

苏玥受不了师父这种质问的语气,立刻冒起了火。

为何她不能喝酒?

但一想到自己一旦跟师父顶起了嘴,少不了又是一顿“打”。毕竟,师父可不是个和蔼的老头子,凶起来,连她都觉得害怕。

“我。”苏玥泄了气,弱弱地说道,“不喝总行了吧。”

“前辈,苏姑娘会喝酒可是件好事,不该指责啊。”李元光道。

“好事?那是因为你不知…也罢。玥儿你想喝便喝吧,仅此一次。”

哎?王越咋又大发慈悲了?不管了,喝酒!

苏玥一把将圆桌上的酒瓶抓来,倒了一杯,甘醇的酒水入喉。

一股猛烈的热浪在她的肚子里钻来钻去,连喉咙都是火辣火辣的。

苏玥张开嘴,苦着脸:“这是什么酒?辣死我了!!”

她不知自己其实只能喝点清酒,烈酒那是不行的。那日在青楼里和街上买的酒好巧不巧都是清酒,度数大概就跟她前世的啤酒差不多。而她现在喝的酒,可是相当于她前世的白酒。

李元光嘴角一抽:“那是烧酒。苏姑娘,我本想告诉你来着,可你还没等我说完,你就将它喝下去了。”

苏玥被这烧酒辣得哭出了眼泪,可怜兮兮地望着王越。

“师父…”

王越反倒笑骂道:“叫你嘴馋。”

“给,清心丹,吞下便没事了。”

王越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颗丹药。

苏玥立刻吞下丹药。

小腹内突然多出一道清凉的寒意,与那热流纠缠在一团,最终消散。

苏玥呼出一口气,看了酒瓶一眼,有点后怕。

看来,也不是什么酒都能碰。

“知道我为何不准你喝酒?”王越问道。

苏玥摇了摇头。

“为师那故友也爱喝酒,但为师不想你变得跟他一样,那家伙每次喝完酒,总得发点酒疯。”

就这么简单?说来,她从未发过酒疯吧。

设想了一下自己发酒疯的样子——踩着椅子唱青藏高原?啧,那般的人不会是她吧。

饭后,众人回了各自的房间。

苏玥走在小石路上,悠闲地走着。

“苏姑娘,请等一下。”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苏玥转过身去,看到的是一个儒雅的男子,等他走近时,她才看清他的面貌。来人李禾。

“可有事?”苏玥礼貌地问了一句。该有的礼貌她还是有的。

“苏姑娘,刚才我打听到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说了那件事。我很抱歉他对你和琴仙姑娘意欲做出无礼之事。”

“哦。若是道歉的话,让他自己来吧。”苏玥道。

李禾没有作声。

“没有其他事,那我便回去了。”

苏玥转身离去。

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李禾的嘴角一翘,竟阴森地笑了起来。阵阵笑声久久徘徊在原地。

苏玥回过头去,望向背后。

“是我听错了吗?有人在笑?”

回到房间,躺到床上,闭眼便睡着了。

在梦里,她却是见到了自己前世的妹妹,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

琴仙回到房间后,见苏玥早早地就睡着了,也不觉得奇怪,脱去外衣,睡在了她的身侧。

“嗯?”

琴仙凑向苏玥,见她的额头上不断冒出虚汗,身体也在不断地颤抖。

“小姐!”琴仙惊呼道。

琴仙本想摇醒苏玥,但下一刻,她的身体上突现一层金光,金光的外面是诡异的黑雾。

等将黑雾完全驱散,金光也就消失了。

苏玥的额头上不再冒出虚汗,身体也恢复正常。

阴暗的地室里。

“噗!”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可怖的笑出了声:

“呵,失败了啊。”

第十七章 鬼

天刚亮。

苏玥抬起昏沉沉的头,望着窗外,明朗的阳光撒在树叶上,透过露珠折射出刺眼的白光。

苏玥甩甩头,默念清心咒,脑袋才是好受了些。

昨晚做的梦有点奇怪,为何梦到了前世?

琴仙端着木盆进屋,递给她一张毛巾。

洗完脸,她问道:“琴仙,昨晚可是发生了什么?”

“小姐,昨晚你中了那只鬼的法术,好在你的身上有老先生施下的一道法术”琴仙说的时候心有余悸,当时着实吓到她了。

奇怪,她是何时中了那只鬼的法术?

……

王越斜头看着手中的书卷,却见苏玥急急忙忙的跑来。

“师父。”

“嗯?”

“何事?”

“那只鬼不是应该去骚扰李家的人吗?怎么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

“那只鬼啊。”

“玥儿,你可知鬼因何而生?”

苏玥摇了摇头,这她还真不知。

“自天地初始,世间便分两界,其中一界称之为凡界,俗称‘人间’,由妖怪和人类共同主宰。而另一界则称之为冥界,也称‘阴间‘,世人传说它只由一人主宰,称之他为‘阎王’。每天都有数之不尽的亡魂从人间被召唤到阴间,在那里,它们会喝下孟婆汤,度过奈何桥,大道轮回,又回到了凡界,人称这为‘投胎’。”

“不过,在每个月的圆月之时,便是阴间与人间之间的结界最弱的时候,一些亡魂会误打误撞突破结界来到人间,它们便是人们常说的‘鬼‘。”

“鬼在人间待了超过七日,便会失去返回阴间的能力。在人间吸收了太多漂浮的恶念,就会化身成为‘恶鬼‘。”

“恶鬼吸收的恶念越多,实力也就越强,最强的恶鬼实力可堪比大妖。”

“那只鬼的实力有你的九成,你若碰见它,小心点便是。”

苏玥低下头。

这般,她倒是要去会会这只鬼了。

吃过午食,苏玥试着用法术找出那只恶鬼,可惜无用。若是找到了,那才怪。

鬼没有真实的形体,一躲起来,她便拿它毫无办法。

也许,那只鬼只是将法术施错了人,施到了她的身上?

罢了,懒得去找它的踪迹了。

她哼起了不知名的小调。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苏玥走遍了李府的每一处。

突然,一支箭矢朝她飞来。

苏玥侧过身,箭矢擦肩而过。

“嗯?”

咻!

又是一支箭矢飞速地飞来。

九泉剑祭出,剑锋将箭矢劈成了两半。

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藏身于树中,不断放着冷箭。

她立即提剑朝他冲去。

男子见势不妙,立刻跳下树,意欲逃走。

但既然来了,她就不能轻易放他走。

两眼一眯。

顿时,风卷起一地落叶。

一剑,便结束了他的生命。

又是杀了一个人,心情却格外的平静。

揭下他的面罩,相貌平平,想必是个被雇佣而来刺杀自己的刺客。

不过,让一个人类来刺杀自己,那人是得有多傻?嫌雇佣金不是钱吗?

唤出一团狐火,将他的尸体烧成了灰烬。

“谁跟我有仇?李五常?他不过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叹息一声。

“我究竟招惹了那只鬼什么?非要找我的麻烦。”

实在是想不通。

在她离去的那一刻。

“那把剑……如果我得到了它,说不定我就可以恢复人形了,哈哈哈!”诡异的黑影在树下摇曳,阴森的笑声令人头皮发麻。

第十八章 切磋

小亭内。

苏玥抱着九泉剑,望着湖畔。

只有等那只鬼再次出手,她方有可能抓住它。

所以说,捉鬼这事不急。这本就不是她该管的事。所以,她到底招惹它啥了?

“森!”也许是兴致来了,她舞起了剑舞。

寂静的四周忽然刮起了微风,落叶纷纷被卷起。

“沙沙沙。”

李元光闲来也是无事,便在府中四处游走。

想他堂堂一位曾经率兵无数的大将军,现在如此清闲,倒也是稀奇。

没了那邪异之物的影响,他的心中该是开心才是,但他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一丝开心的表情。

他现在的年纪不过四十余几,对于武将来说,正值壮年,当是他一生之中最风光的时候。

一年前,他率兵平叛完西域的一支叛军,班师回朝,莫名就被陛下贬为了一员小将。后来才知,是那杨国忠作祟的结果。

唉,想这些做什么?离开朝中那是非之地也好,至少能保住性命。武将是要战死在沙场之上才是真正的活着。

当他走近小亭。

微风拂来,吹起他脸侧的发丝。

当他看清那个舞剑的佳人的面貌,吃了一惊。

“苏姑娘?!”

没想到她的剑术如此了得,想来也是前辈教予她的。

一柄长剑,舞出了几分属于女子的阴柔之气,但潜在的却是森森寒意,就算是没有习过剑的人也能体会到。

撇开那些不说,此舞真是只有世间绝代佳人才能舞得让人魂牵梦绕。

他站在原地欣赏着这段剑舞,不忍心去打扰那舞剑之人。

苏玥老早就感觉到有个人在看着自己,感觉没有杀意,想来不是那只恶鬼,便继续舞着她的剑。

那人收剑之后,微风乍停。

苏玥一眼认出了来人。

“有事吗?李将军。”

“李某凑巧经过这儿,领略了这段剑舞,舞的确实很美。苏姑娘跟前辈一起修行剑术,剑术想来一定不错。不知苏姑娘能否与李某切磋一下,李某闲在这府中,甚是无聊啊。”

李元光是个武将,所学的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剑术,而是沙场上杀出来的杀人之剑,所求一剑毙命。能与沙场老将交手,的确是个难得的机会。

苏玥未有多想,将剑横在了身前。

“请多指教。”

“好!”

李元光拔出重剑。这把重剑好在他每日带在身边,今日,总算得以拔剑一次,活动一下筋骨。

两人相隔十米。

“李某让你一招。”

听这语气像是在谦让晚辈,而无小看的意思。

“那就请李将军小心了。”

只见她前一刻还待在原地,下一刻就出现在了距离李元光一尺的地方,直刺他的胸腹。

好快的速度!不愧是修行中人。

但他好歹是个沙场老将,反应自是比常人要快。

以攻为守,才是最好的防御。

“当!”

震颤的翁鸣声在空气中回响。

李元光站在一边,看着苏玥手持长剑的身影,眼神低垂。

“一招出完,到我了!”李元光随之爽朗一笑。

苏玥撇撇嘴,这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刺而已。也算是一招吧。

重剑抬起,横向苏玥。

杀意浓厚,但有一丝保留,估计是怕在紧急关头伤着她。

这般,叫她如何放开手脚?

仅此就让她有了主意。

耍个赖吧,也好尽快结束战斗。

她要的是无所保留的切磋。与其说是“切磋”,她要的是那在生死之间突破自己,等有一日,她会去找师父以证剑道。

苏玥一跳数尺之高。那不是常人所能做到的。

她莫是用了法术!

重剑往苏玥挥去,苏玥却没有如李元光想象中那样,用剑在空中挡住他的攻击。

身体在半空中旋转,避开了李元光的重剑,落在了他的背后,转而一剑刺向他的后背。

他急忙地转过身,将重剑挡在了身前。

“当!”

退后几步。

险是挡住了。

约莫过了半刻钟。

李元光渐渐由攻变守,处于劣势。

“嗡!”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李元光无奈的放下手中的重剑。

“李某输了。”

苏玥半眯着眼:“晓得。”

说着,她笑了笑。

这苏姑娘的脸皮真厚啊,明明是耍赖了来着,当然这话他自是不会说出口的。

他输的不冤。输在了一个会法术的剑客手上,只能说明这剑客懂得“变通”,技高一筹。

这一点,两人都没点破,免得闹出尴尬。

李元光用衣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苏姑娘,你喜欢喝酒?”

“嗯。”

“我府上的酒窖里藏有不少好酒,可想一起去喝几盅?”

“不要上次那种烈酒。”

“如此喜欢喝酒的女子,李某还是第一次见。”

“懂不懂借酒消愁?”

“你倒是挺有诗意的。”

……

酒窖里十分阴暗,窖中只有几个火把提供着微弱的光照。

“嗯?”

她感觉到了一丝死亡的气息。

“李将军,府上可曾死过人?”

正在挑选好酒的李元光听后,低头细思。

“死过一个仆人。”

第十九章 曾经,那是她最怀念的日子

“苏姑娘,难道此事与那只鬼有关?”李元光很快就想到了。

“也许。”她也拿不准。

只是死过一个仆人而已。

“那个仆人怎么死的?”

“让我想想似乎是被我那次子打死的。”

“是吗?”

如此,若那个仆人化身成鬼来报复李家人,并非没有道理。

“苏姑娘,暂且不管它了,当下喝酒才是正事。”

他也是个酒痴。

军中不准喝酒,他可是憋了好久,以前没喝的,他都要一一喝回来。

李元光拿起一坛酒,打开瓶塞,凑上去一闻。

“这酒不错。”

一缕细小的黑气在李元光凑上去闻的那一瞬间,钻进了他的鼻内。

他的双眼突然变得猩红,身上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杀意。

苏玥一惊,这只鬼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她面前附身到李元光的身上。

但既然出现了,她不会放过这个好时机。

“李元光”将手中的酒坛丢向苏玥,在她劈碎酒坛的瞬间,他握着重剑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苏玥见状即刻侧身,躲过了他那莽撞的一击。

“御风术,缚!”

一阵强烈的狂风出现在酒窖之中,卷得窖中的酒坛纷纷摔在地上,酒水洒满一地,让她看得好是心疼。

“李元光”感觉到自己无法动弹,手中的重剑更是被狂风刮到了一旁,奋力挣扎。

“放开我,我要杀了你!”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李元光”大笑:“你杀不了我的,哈哈哈!”

“你就如此肯定?”

苏玥咬破了手指,将血滴在了剑身上。九泉剑顿时光芒四射,散发出神圣不可侵犯的气息。

九泉剑,一面生,一面死,亦可杀人,也可救人。针对邪物,九泉剑是当之无愧的法宝首选。

九泉剑化作了一把实剑与一把虚剑,而那把虚剑像是九泉剑的倒影,完全相似却又有所区别。这区别就在于这把虚剑能湮灭一切邪物。

“李元光”满头虚汗。它在颤抖。

这把虚剑让它产生了接触到“死亡”的幻觉。这死意味着魂飞魄散,不可再入大道轮回!

“李元光”极力想要挣脱这无形的囚牢,终究无法做到。

剑身要挨到他的那一刻,苏玥的手停住了。

然而,附着在九泉剑剑身上的虚剑却没有按照苏玥的动作停下,而是犹如鬼魅般劈在了他的身体上。

“啊!”

“李元光”一声惨叫,随后没了意识,瘫倒在地上。

见到李元光的身体内的最后一缕黑气消失,苏玥才放心的收回了剑。

苏玥留有一丝疑惑,她觉得这只鬼不该这么弱。

它拥有相当于她九成的实力,不该如此简单的就被她给了结了。

“嗯…我咋睡着了?”

李元光扶着额头,半坐在地上,眼前朦胧的一片。

“李将军,你刚才被恶鬼附身了。”苏玥在他的耳旁轻声说道。

温声细语的,带有魅惑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徘徊。转眼间,他的耳根都红了。

真是丢老脸。

“咳!苏姑娘,那只鬼呢?”

“灰飞烟灭了。”苏玥淡然的说道。

“是吗?”

李元光往窖中一看,绝望的吼了一声:“我的酒啊!”

苏玥:……

离开酒窖,两人手中提着窖中唯一幸存下来的几坛酒。

出了李府。

坐在湖畔饮完一坛烈酒,李元光脸上微红。

“苏姑娘,李某醉了。这几坛酒太清淡了,便留给你喝吧。”

苏玥当然毫不客气:“那我就收下了。”

李元光醉醺醺的走了,看他的步伐,生怕他下一步就栽进路边的花丛之中不省人事。

她继续喝着手中的酒。

摇了摇酒坛,里面空荡荡的。

“嗯?喝完了。”

她趴在了草地上,眼皮垂下,随之呼呼大睡。

此地无人,是个睡觉的好地方。

一道诡异的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苏玥的身边,两手掐诀,原本晴朗的天空下一刻就变得乌云密布。

苏玥正在做一个梦,梦中既没有她喜爱的美酒,也没有王越和琴仙在梦中同她唠叨。

这是一个房间,摆满书的书架占了房间大半个空间,墙上有许多图片,最显眼的是那副金色边框装饰的全家福。

“哥哥,该吃早饭了。”

进门的是一个穿着白色裙装的女孩。

隐约记得认识她。

她是,她是自己的妹妹!

她——他这是回来了?!

“苏越”(前世之名)跟着小妹一起下楼,到卫生间简单的洗漱完。走到客厅,老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而老妈则在厨房里准备着早餐。

“越儿起来了,孩子他妈,早餐弄好了没?”越父朝厨房内喊道。

“来了!”越母端着一大碗蒸腾的葱花面到了餐桌上。

“好香!”

苏越拿起筷子,将这碗葱花面吞进了肚中。

越母笑了笑,又去厨房端来了几碗。

早餐过后,越母收拾完碗筷,交给苏越一张银行卡。

“妈,这是做什么?”

越母笑着道:“自然是给你钱,让你带着小妹去买衣服啊。”

“买衣服?”

“以前不是一直是你带着小妹去买的吗?”

“胡说,明明一直是你。”

“也许是我忘了。”

小妹拉起苏越的手,将他扯到了门外。

“哥哥,走啦!”

第二十章 告别前世

乘车到了市内最大的商城。下了公交车,花了大半的时间才买完小妹要的衣服。他自己也买了几件,却是不料让小妹吐槽了他的品味。

好在她年纪还小,没那么多讲究的。一路上有说有笑,他忽然觉得有个妹妹,其实也挺好的。

午时。

现在搭车回家想来是赶不上吃饭了。他们便就近找了一家餐馆。

点了小妹最爱吃的几道菜和两碗米饭,两人的胃口都很小,吃完饭时,菜还剩下不少,只好打包带走。

回到家,小妹回到房间,趴在床上便睡着了。老爸和老妈似乎出去了,家中就剩下他和小妹。

打开电视,无聊的换着频道。

打了一会儿哈欠,他便躺在沙发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越父与越母回到家中,却见苏越躺在沙发上睡着,随即晃了晃他的肩。

“这孩子,睡在沙发上不怕感冒了?”

“越儿,醒醒,你咋在沙发上睡着了?”

苏越醒来揉了揉眼睛。

“爸,怎么了?”

“你这孩子。”越父没好气的弹了他一个脑崩。

“要睡回房间睡去。”

恍惚间,也有人曾对他这么说过。

“玥儿,剑练累了便回房休息吧,别死撑着。”

脑中那个老人挥剑的身影十分模糊。

……

越母提着袋子去了厨房。

“越儿,去把小妹叫醒,等下吃饭。你也是,这么大了却还像个小孩。”

苏越知了一声,跑到楼上,叩响了小妹的房门。

“小妹,该起来吃饭了。”

房里传来一道抱怨的声音。

“知道了,你真烦!”

小妹揉着朦胧的睡眼,嘴角挂着几条晶莹的丝线。

苏越帮她擦去了嘴角的口水。

“哼!”她莫名其妙的瞪了他一眼。

饭后。苏越泡了半个小时的热水澡,待到水快凉时,才从浴缸中出来,穿上睡衣,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躺在了床上。

右手一张一合,手里抓到的却只有空气。

那个老人的身影重新浮现在眼前,紧接着,似乎被封印住的记忆连绵不断的涌现出来。

“曾经讨厌的日常,现在无比怀恋呢。”

“也许,我该离开这儿了。”

咒语一出,眼前的一切突然化作了泡影,手掌一挥,幻象即刻散去。

越母与越父出现在他的面前,眼神中带着父母的慈祥。

什么都没有说,他穿过了他们犹如泡沫般的身体。

眼前出现了一道门,小妹站在门前。

“哥哥,你一定要走?”

“嗯。”

“那个地方一定很值得你回去吧。”

“是啊。”

“那,哥哥,再见了。”

小妹的身体化作花瓣飘散开去,离别的方式是很美的。

穿过门,眼前的景象变换。

王越坐在椅上,细细品茶。

一旁,琴仙拂着古琴,悠悠的琴音让人心旷神怡。

“玥儿,过来坐吧。”

“小姐,曲子可好听?”

笑着。

“师父,我有一个问题一直不得解。”

王越放下了茶杯:“但说无妨。”

良久。

“为何你们会出现在我的梦境里。”

“这不是梦。”

“是吗?”

“嗯。”

王越起身伸出手笑看着她。

“走吧,为师带着你去看遍这万水千山,不再要求你修行剑术。”

她站在原地不动。

“玥儿,怎么了?”

“师父,若是你在现实中说这话,我倒是可能会答应。”

“是吗?”

眼前的景象再度变换。

她已回归现实,但却是处在一个奇怪的地方。

没有一丝光线,没有一点声音。

“你的那个梦境倒是奇怪。”

“梦境既然骗不了你,那我就只能使用最后的手段了。好好体验吧!”

黑暗笼罩了她。

她试着释放出一团狐火,但它不久便自行熄灭了。

“秘术?”

她不大喜欢黑暗。

眼前的黑暗愈加浓厚,让人看了一眼就会心慌。

刚开始时还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到最后,一切都消失了,仿佛自己已经消失在世上。

这时,一道金光划破黑暗,只见眼前被金灿灿的光芒所覆盖,再次眨眼时,她便回到了湖畔。

“你做了什么!”

黑影颤抖着,幽暗的双目里冒出了一团欲将人吞噬的火焰。

苏玥自己也满是疑惑。

她还没祭出自己最后的手段呢。

“也许是我那师父留的后手吧。”

“那个老家伙?!”

它便是那只鬼。如今被人强行破了法术,反噬让它实力大跌,现在必须得逃!

黑影想要逃走,苏玥自然不可能如它所愿。九泉剑突破音障,贯穿了它的身体。

一剑便击溃了它好不容易凝聚而成的半实身体。

“收!”

苏玥将酒坛炼成了一个简单的法宝,把它收入其中。

盖上酒盖,释放出一个法术将其炼化。

它随着酒坛一起归于了尘土。

稀里糊涂就干掉了一只鬼,感觉捉鬼也不是很难啊。

若是让那些自视清高的道士们知道她的这些想法,怕是得要吞剑自尽。

他们哪怕是捉一只小鬼可都要废上一番功夫。

此事终是告上了一段落。

第二十一章 东海

“什么?!我师父带着琴仙走了?”

“嗯。”

李元光递给她一封书信。

“前辈走前叮嘱李某,等苏姑娘捉鬼回来,就将信交予你。”

他令仆人从府中拿来一个包袱,“包袱里有三十两银子,也是前辈留给苏姑娘的。”

“师父又在搞什么幺蛾子?把捉鬼的锅甩给我也就罢了,竟然不等我就提前溜了?!”

一旁,李元光笑了笑。

“苏姑娘,如果今后有机会,李某打算再跟你好好的喝一顿酒。”

“行!记得备好酒!”

“那是。”

谈起“酒”,他感觉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苏玥跟李元光说了几句告别的话,收拾好东西离去。

李元光望着苏玥的身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几日后。

李府陷入一片火光之中。到处都是死尸!

“李家人从无贪生怕死之辈,天杀的妖怪,你们来啊!”

李元光提起重剑,望着那些妖怪,惨笑一声。

“何人勾结妖怪,竟要灭掉我李家!”

妖怪们冲了上来。

闭上眼前。

他苦笑一声。

苏姑娘,喝酒这事,李某大概是食言了。

李府被妖怪灭门的消息传到了朝中,李隆基大为震惊。朝野动乱的迹象逐渐显露出来。

————————————————

这时,苏玥却是在读着信。

“玥儿,为师带着琴仙去了洛阳。细思良久,你还是先去东海龙宫一趟吧,去借龙族至宝——御水珠,好好修炼一番,修为可有大涨进。”

短短几十字就要把她忽悠到东海龙宫去一趟?!

“龙族至宝——御水珠”

苏玥抓了抓头发,这事咋就扯到了龙族?

御水珠乃是龙族的至宝,怎么会轻易借给她?

修炼,到头来还是修炼。

“罢了,权且先到东海去看看吧。”

苏玥去马市第一眼就相中了一匹黑马,买下它,又去买了马具。

不过,这匹马可是顽劣得很。她花了半天的时间才贿赂成功这匹顽劣的马。

抬头看向天空,见天色已晚,她只好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次日清晨,苏玥给马喂了草料,准备好干粮。

摸着黑马的发髻,她替它梳理着毛发。

“以后,我就叫你黑坨坨好了。”这名字多形象。

黑马忽然猛的腿软跪倒在地。

半响。

“呃…不然换个名字?”

“黑风?”

黑马撇了撇马嘴,打了一声马鼻,只要不是之前那个名字就行。

苏玥突然想起她似乎没有学过骑术啊!

罢了,慢慢领悟吧。

苏玥拍了拍它的马背。

“那个,好黑风啊,我不会骑马,麻烦你了。”

黑风不屑的打了个马鼻。

她踩着马镫坐到马鞍上,两腿一夹,驾着马往东海骑去。

她完全不懂得御马,几次差点摔下马,可又不得对黑风生气,在马上她的“小命”全在它身上啊。

还好,她第一眼就是看中了黑风这匹通灵性的马。不知它在马市那么多天,为何就是没有人买走它。

一路奔波,看到不少的除妖师,虽然他们的实力都很弱。为了不引起注意,还是把这张脸藏起来为好。使用了易容术,变成了一个英俊的公子模样。

出门在外,比起她那张绝美的脸,一副俊俏的男子面貌更方便些。少了好色之徒对她造成麻烦。

“黑风,今天就在这儿休息吧。”

苏玥将马绳系在一棵树上,生起一堆火,拿出干粮,就着水咽下去。

砸吧了一下嘴巴,这干粮真难吃!

“啪啦!”

木柴不断炸裂出火星。

看着火焰,实在是无趣,她便抬头看起了星空。

嘶!

黑风叫了一声。

苏玥笑了笑:“黑风,我在想我的家人,你呢?”

黑风低下头,不知声。

“不想说?罢了。希望他们在那个世界能过得好好的……”

伴随着森林里的兽声,她以浅睡的状态睡着了。

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就有一阵脚步声将她惊醒。

苏玥立刻熄灭了火堆,躲到了树上。黑风倒也是聪明,跟着躲到了灌木丛里,露出个马头。苏玥暗叹,这家伙是要成精了。

不远处。

“妖怪,别跑!”

一群村民追着一道身影。他们自然不可能有勇气去追妖怪,哪怕是一只小妖,但是他们现在有了一名除妖师撑腰,狐假虎威倒是开心。

“火符!”

除妖师祭出一张符咒,释放出一颗火球,砸向那道身影。

轰!

身影侧过身,火球砸到了树上,那颗树应声倒下。

“喔!大人施展法术了!”

那群愚昧的村民明知道火球没有砸中,却也欢呼起来。

“你们烦不烦啊!为什么要追我?!”那道身影道。

听声音,她应该是个小女孩,但换做是妖怪的话,起码得有百岁以上。

除妖师戏谑道,“你是一只作乱的妖怪,你说该不该抓你?”

她沉默了,心想,她只不过是偷吃了村民家的一个包子嘛!哪里作乱了?

她再次将速度加快,甩开了后面的一群人。

然后,她跳上了一棵树,而苏玥刚好也在这棵树上。

“你!”

苏玥急忙蒙住了她的嘴巴,因为那群人已经到了下面,而且没有离开。

“大人,那只妖怪不见了!”

除妖师动用手中的罗盘。

“应该就在这附近,仔细搜!”

“是!”

村民们拿着火把,四处搜寻那只妖怪的踪迹。

树上,她再也无法忍受了,猛的咬了苏玥一口,苏玥捂着嘴,痛哼一声。

靠!这家伙咋咬人!

除妖师觉察到了动静,立即看向树上,正好看见那道身影的真实面孔。

“给我下来!”

除妖师偷偷将大力符贴在手上,一拳打在树身上,随着轰的一声,树就倒了。

挺威风的嘛。

出现在他的眼前的有两个身影,一大一小,借着火把的光,他勉强看清了有一个人是名英俊的男子。凭借感知,他知道他不是妖怪,而是人类。

“公子是跟这只妖怪一伙的?”

苏玥即刻否定道,“不是。”

除妖师放心了,看着他的打扮,估计身份不低,像他这种只能在村民面前出下风头的平民除妖师,可惹不起他。

“坏蛋!”

小女孩踩了苏玥一脚,然后往旁边闪去。

村民们将她围了起来,想逃也逃不了。

“可恶,快放我走!否则我会叫爹爹发大水淹死你们!”

除妖师笑道,“你当你爹是龙王啊?!”

小女孩突然沉默,好像被他说中了一样。

第二十二章 龙大公主

“公子请让开,等下我施法捉妖,伤到你就不好了。”

“是吗?”

苏玥嘴角一翘。

“我也是妖呢!”

“什么?”

除妖师一愣。

只见眼前吹过了一阵风,苏玥抱着小女孩跳上了黑风的马背,一个法术切断了缰绳,驾着马冲出了村民的包围。

“追!”

除妖师气急败坏地大声说道。

这面子绝对不能丢!

四周林木稀少,黑风从中自由穿行。不久,她们便甩开了那群人。

……

看着天边冒出的一抹晨光,苏玥眨眨眼,回头看向小女孩。

“睡得挺香。”

苏玥本想揭开她的帽子,不料她竟然醒了。她一脸茫然。

“你是谁?”她十分警觉。

稍有异动,她就会立即逃走。

“救了你的人,你说我是谁?”

说着,妖气外放。

小女孩感知到“他”也是妖怪,一时间不知所措。

怎么办?爹爹说外面的妖怪很凶残的!不仅吃人,还吃同类!

她急忙往后一挪,小脸惊慌失措,“不要吃我!我的肉不好吃!”

苏玥额头上冒出几条黑线。

哎?她说过她要吃她吗?!

“你觉得我会吃你?”

小女孩一愣。

“你的肉谁稀罕谁吃,又不是龙肉。”

小女孩大惊。

啊!!他果然是要吃她!

黑风待在草地上吃草,苏玥则去河边捉了几条鱼,生起火来烤鱼。

闻着烤鱼的香味,小女孩咽下口水,两眼盯着木棍上的烤鱼。她昨晚就吃了一个包子,肚子还没饱。

苏玥拿起烤鱼,闻了闻,斜眼看了小女孩一眼,咬了一口鱼肉。

眼见着就剩下一条烤鱼,小女孩一手夺过了苏玥拿着的烤鱼,大口的吃了起来。

苏玥倒是觉得无所谓,反正她也吃饱了。

这条鱼本是打算给她吃的,谁知她竟然直接抢了去。

小女孩舔舔手指,将干干净净的鱼骨丢在了一旁。

“呵。”苏玥笑了声。

吹声口哨,黑风屁颠屁颠的跑了过来。

她这是买错马了吧,它咋以为她吹口哨是在唤它?她不过是吹着玩呢……

上了马鞍,苏玥瞄了小女孩一眼,“后会有期!”

“驾!”

看着“他”驾马离去的方向,小女孩低头细想,她是不是该回家了?

想着,小女孩迈着小短腿,朝着东海的方向跑去。

骑马的感觉不太愉快,坐在马鞍上,颠得她的腿都快麻了。



几日后。

下马,眺望着远方的湛蓝,坐在地上吃了点干粮,揉揉她发麻的腿肚。

摸摸黑风的马头,“哎?你说你变成人形后会是什么样子?”

嘶!

黑风蹬着马蹄,做着一连串像是抽了风的动作。

没看懂它的肢体语言,反而笑了起来,让黑风好是气愤,别过头去,不想理她。

“好了,不笑你了,有机会我弄颗化形丹让你服下,如何?”

拍拍它的马背。

“我待你不错吧。”

黑风转过头,打声马鼻。它不懂什么叫做化形丹。

接下来的几天,苏玥骑着马往东海赶去。

到了一个靠近海边的渔村,在一个渔民家住下了。

黑夜。

“公子,我煲了鱼汤,喝点吧!”

一个老妇人端着瓷碗,推开陈旧的木门。

苏玥笑了笑,“那就谢谢大娘了。”

鱼汤有些鱼腥味,但味道还是不错。比起前些日子吃的干粮,鱼汤已是“佳肴”。

老妇人褶皱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看着苏玥,回忆道,“我也有一个儿子,他如果还活着的话,大概也有公子你这么大了。”

苏玥放下空碗,擦擦嘴。

“大娘的儿子遭遇了海难?”

“是啊……那是前几年的事了。不知为何,龙王爷最近总是发怒,海上常常发大浪,村里人都不敢去打渔了。”

“大娘,你说龙王爷最近总是发怒?”

“前些天村里来了个除妖师,他还说是龙王爷的大女儿丢了,所以才发怒的。”

苏玥嗯的一声,从包袱里取出一点碎银子给了大娘,可是大娘立即就将碎银子退还给了苏玥。

“公子,这银子大娘我可不能收。”

苏玥的脸上笑容顿住。

“大娘你误会了,这些碎银子给你是想要你帮我买些上好的草料,喂给我那匹黑马。明日我就要去海上看看,没人照看我的马怎么行?”

大娘这才明白苏玥的意思,收下了碎银子。

“如此,公子你的这匹马,大娘我保证不会让它饿着。”

苏玥将大娘送出屋,关上门。

苏玥看着屋檐。

“喜欢偷窥的小毛贼,还不快下来?”

瓦片随即掉下一块,然后一个小身影就出现在了苏玥的面前。

诧异一会儿。

“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当然是要回家啊!”

“你的家总不可能在海里吧!”

“就在海里。”

苏玥挑挑眉,“鱼妖?”

小女孩听了差点跌个跟头,“我才不是那些杂鱼!”

她将自己的帽子揭开,指着自己的龙角,道,“听好了,我是龙族大公主!”

苏玥摸摸她的龙角,质感真实。

呦呵,她救的是龙族大公主。

她小脸一红,“你干什么?”

第二十三章 夫君也是有“冒名”的

“摸一下而已,又少不了肉。”

苏玥收回手,咂咂嘴。

半响。

“那个……你能不能当我的夫君?”

苏玥瞬间就懵了。

“啥?!”

小女孩低下头,脸上挂着一抹不自然的嫣红。

沉默良久。

苏玥斜着身坐在椅上,扶额深思,“怎么回事?”

小女孩低着头。

“爹爹说,如果有一个人真心待我,那么他就是我的夫君。”

“说实话。”

她以为这种胡话可以骗得了她?

“哎呀!你真烦,当本公主的夫君有何不可?!”

“不干。”苏玥干脆的拒绝了。

鬼知道她答应了会惹得什么麻烦。御水珠的事……她找其它法子便是。

“求求你!”她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过。

这眼神……看得她有些发麻。

苏玥摆了摆手。

“罢了。不是不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小女孩眼睛一亮,“什么条件?”

“借我御水珠一用。”

小女孩立即从怀里掏出一颗晶莹的珠子,将它递给了苏玥。

“诺。”

哎?!龙族至宝就这么不值钱吗?咳,这么随便就给了她?

虽说是很惊讶,但既然御水珠到手了,倒是省下了她去动脑筋怎么借到它。

“这夫君,我当了。”苏玥一笑,将御水珠收入怀中。

……

“对了,公主殿下的芳龄几何?”

“八百三十一岁。”

苏玥:……

啧啧,老妖怪。这岁数大她几十倍。

……

凌晨。

“黑风,好好待在这儿,我过几日回来。”

苏玥帮黑风梳理毛发,取下它身上的马鞍。

黑风用头蹭了蹭她的脖子。

“在向我告别吗?”苏玥笑了笑,“我又不是回不来了,呆瓜,那么伤感干什么?”

黑风:……

它打了个响鼻,转过头去。

“呵。”苏玥笑了声。

太阳渐渐升起,渔村里的家家户户都热闹了起来,听说今天是给龙王爷送祭品的日子。所谓的祭品自然不可能是童男童女,这个陋习早在几百年前就改掉了。

渔民们一起凑了些钱,到镇上买了一头大母猪,当做今年的祭品。

希望吃了祭品,龙王爷不要发火了。

海岸边,渔民们将母猪赶上了渔船,三个年迈的渔民撑着船离岸。

船上,有两个别人看不见的人坐在船上,享受着海景。

“你的隐身诀倒是挺好用。”苏玥望着平静的海面,小声的说道。

“那是自然,本公主会的法术可多了!”

“可是你还不是一样被那个除妖师带着一帮村民追着打,若不是你辛亏遇上我,你现在是死是活都结果未知。”

小女孩愤愤的看她一眼。

“哼!”

小女孩扭过头,目光对上了那只肥胖的大母猪。此时的母猪正沐浴着海风,好是舒畅,突然被一股寒冷的目光盯中,瑟瑟发抖起来。

玩笑开过了啊。

“你有名字吗?”

小女孩转过头,“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龙大公主,我觉得挺好的。”

“需要我帮你取一个吗?”

“不要!”

她还在生苏玥的气呢!

渔民们放下船桨,将母猪活生生的推到了海里,淹死。

“这下子,龙王爷总不会生气了吧!”

“但愿如此。”

彼此说着几句祈求的话,然后准备划船回去。

船上。

“跳啊!”

“等一下……非得见龙王不可?”

“当然!不然我这就将御水珠收回来,再说了,爹爹有那么可怕吗?”

苏玥咽咽口水,鼓起勇气,跳到了海里,然后将御水珠吞下。这般,她便能在水中呼吸。

龙王啊,见下吧。

根据小女孩的请求,只要陪她在龙宫里呆上几日,让龙王相信自己就是她在人间找的“夫君”就行了。到时候,两人再以去人间见父母,又回到人间,就算是达成彼此的要求。

说来,这个龙族大公主是个贪玩的货呢。

假扮“夫君”这借口怕是只有她想得出。

随着下潜的深度越来越深,视线渐渐变得黑暗起来。不久,眼前出现了耀眼的光,仔细看去,那是一座巨大的宫殿上的夜明珠发出的光。

比起人世间的帝王的宫殿,这座宫殿显得气势磅礴,华美壮丽。一股若有若无的龙族气息让来者的心中产生了敬畏的神情。

龙,天下帝王都将自己视为龙的化身。龙,万妖之首,哪怕如今已经没落,余威依在。

“这就是龙宫啊。”

小女孩牵着苏玥的手,朝龙宫的一个偏殿游去。

“我先带你去见见三弟。”

“你还有个弟弟?”

“当然。我这次去人间不就是为了给他带点书回来?这回爹爹要是生了我的气,我就把他搬出来当替死鬼。”

“呵。”苏玥笑了笑。

那她的三弟可真是有点惨啊。惹了祸,他已经注定被当作替死鬼。

偏殿不大,就连装饰品都没有多少,这对于一向爱好珠宝的龙族来说,甚是奇怪。

“三弟,我回来了!”

站在书架旁的一名极其英俊的青年转过头,即刻放下了手中的竹简。

小女孩站在青年的面前,张开双手。

“抱!”

青年无奈的抱起了她,很难想象,他是她的弟弟。

青年看见了站在一旁的苏玥。

“姐姐,他是谁?”

小女孩将头贴进青年的怀里,三弟的怀里真暖和啊。

“我找的‘冒名’夫君。”

青年疑惑道,“夫君还能找‘冒名’的?”

“哎呀!三弟你还小,不懂就不要问。”

青年看着像小猫一样粘着自己的姐姐,顿时觉得这话没了说服力。

第二十四章 龙王

青年放下抱在怀里的小女孩,看了看她,无奈道:“姐姐,能请你去外面呆一会儿吗?我想同你的夫君谈谈。”

“知道了,三弟。”小女孩做了个鬼脸。

游到殿外,她小声的喃喃自语:“真是的,再抱一会儿不行吗?唔~三弟似乎长大了呢,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想着,眼前忽然游过一群鱼。

“嘿!别跑!”她飞速游向它们。

鱼群一惊,飞速散开。

妈呀!大公主咋又来了!

青年摇摇头,姐姐真是一点都没变。

转过头,晶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光……

哎?他破了我的易容术?!

他被苏玥那绝美的面貌给惊呆了。他所看到的,是妖形下的苏玥。

“你是——九尾狐妖!”

苏玥不知为何,退后了一步,有些警惕的看着他。

“不知九尾阁下要我龙族至宝——御水珠有何用?”

青年瞥了眼她荷包中露出来的御水珠。

“我想借御水珠修炼,不行吗?”

“这般…看来是我误会了。”

青年拿起桌上的竹简,卷起收放好。

“姐姐不知道你的身份?”

“想来应该是不知。”

“姐姐真是胡闹。”他垂下眼皮。

夫君找九尾狐妖来当,是要闹什么?

对了,姐姐找夫君做什么?

不懂,他摇了摇头。

无聊至极,苏玥看了眼偏殿内的装饰,便离开了。

“她走了?”

他回想起刚才那惊艳的一眸,脸上露出一抹绯红。

苏玥出殿后即刻使用了易容术,发现周围竟然全都是鱼类,茫茫“鱼海”,这该让她如何去找大公主啊。

无可奈何,她只得慢慢的游着,当是看风景。

突然,一道刺眼的光柱从龙宫主殿内冲出。

那是什么?看一眼吧,就一眼!

龙宫内行事,万事得小心。

游到主殿的殿门外,四周没有一个守卫,想到这里是龙王的住所,自然是不需要守卫。摇摇头,抛下了这个疑问。

游进殿内,她很是小心的注意着四周,生怕弄出动静惊到了龙王。

一条蓝色的小身影迅速的从眼前游过,无意间看到这“人”的脸,她正是小女孩。

她换上了平日常穿的蓝色连衣裙,赤着脚丫,头顶短小的龙角,甚是可爱。

小女孩抓住了苏玥的手,将她拉到了殿内。

“爹爹,我来了!”

如此,她岂不是暴露了?!苏玥心中惊呼。

小女孩见到正在作墨画的龙王,兴奋的松开了苏玥的手,两脚加速摆动,朝她亲爱的爹爹飞速游去。

“嗯?”

龙王转过头,恰好看见一个小脑袋猛的撞到了自己的肚子上,两眼瞪得老大,飞出几十米,倒在了地上。小女孩开心的在他的肚子上又踩了一脚,顿时让龙王觉得自己是养了一个折磨老龙的怪物。

苏玥淡定的看完了这一幕。

“咳!我的小公主啊!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爹爹承受不起。”

龙王低下身,抚摸着她的头。

“爹爹,我从人间带回来了一个夫君!别以为我去人间是玩啊!”

“夫君?”

龙王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苏玥,只见他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苏玥的易容术再次被破解。

嗯?苏玥不禁皱起了眉头,她很招龙恨吗?

“你!”龙王睁大眼睛。

得,有麻烦了。

“龙王大人。”苏玥还是打了声招呼。

“这就是你的夫君?”

“我……”

她一脸茫然,好好的一个帅气公子突然变成了一个绝美的女子,打击太大。

“九尾狐妖,你作何解释?”

龙王露出一丝怒气,但那丝怒气有点不太真实,感觉…像是装出来的。

“如此。”苏玥没法,只好将那些事情通通说了出来。

说完,龙王闭上了眼帘。

“是本王误会了你。”

九尾狐妖啊…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妲己跟那个家伙。

“小女将御水珠借予你,想必你是用来修炼的吧。”

苏玥点了点头。

“既然你救过小女,本王也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龙王摆摆手,抱起了小女孩。

“这般,作为报答,本王允你以后在这龙宫里自由的活动,一切宝物任由挑选,如何?”

“那就谢过龙王了。”苏玥笑道。显然,她不禁动起了占便宜的心思。

第二十五章 龙王爷咋又发怒了

覆盖住龙宫的结界犹如一层透明的膜。外面的看不见里面的情况,而里面的却可以看见外面的一切。

一年四季,龙宫常年没有人来拜访,凄清得很。

那些曾经来拜访的人已不在了,如今还会有谁来?又没个认识路的。

现今的龙族总共不过有三条龙——龙王、龙大公主和龙三太子。

龙二太子在几百年前为了稳固龙脉而自杀了,他的身躯化作龙脉的躯干,继续维护着九州大陆的阴阳和调。

龙族固然天生强大,但是族人稀少。龙脉与龙族犹如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因如此,每次龙脉动乱,都得有一位族人牺牲自己来稳固龙脉,龙脉再生出龙气来供养龙族。

龙族离衰亡,不久矣。



龙宫里的某一个房间内。

一个绝美的狐耳女子坐在寒冰石床上,以妖气为引,御水珠为辅,吸收天地灵气入体,聚于丹田,再流经四躯,运转七周便轻呼一口气,反复循环。

不知是过了多久。算起来,约莫是过了三个月。

睁开眼,双眸中闪烁着金光。

修为又涨了了一大截呢。

……

出了房间,她伸伸懒腰,去了龙宫主殿。

龙王放下毛笔,转身看去。

“嗯?”

龙王惊叹一声。

“果然,修炼天赋令人咋舌啊。”

苏玥只是一笑,将御水珠拿出。她已自行习得了一种法术,足以在水中呼吸。

“龙王大人,御水珠还您。”

龙王接过御水珠,收进怀中。

良久。

“本王有一事相求。”

“龙王大人,但说无妨。”

“本王想要你带小女和我儿到人间去游历几年……本王欠他们的太多了。”

苏玥沉思半刻。

点了点头。

他是长辈,这个忙答应他便是,大不了是摊上两个麻烦。谁让她借了御水珠一用?

想到这里,她似乎有一件事正好可以借此完成。

去了偏殿。

那个儒雅的青年一如既往,拿着竹简细细品读。

青年放下手中的竹简,捶捶腰,眨了眨眼,突然,一颗火球砸向他。

只见他急忙一闪,躲过了它,但是他的竹简却烧成了灰烬。

“是谁!”

往四周看去,一个绝美的狐耳女子正微笑的看着他。

“你烧我的书干嘛?”

“呃……火放大了。本来是想跟你打声招呼来着”苏玥尴尬的笑着道。

青年嘴角一抽。

打招呼有这样的吗?

“你记得赔我一卷。”

“没钱,买不起书。”苏玥无辜的摊开空手。

“那你就别待在这儿了。”青年转过身。

“那好吧,我走了。不就是开个玩笑吗?至于那么较真?龙王大人请我带着你和龙大公主去人间游玩一趟,想来,还是不带你去为好……毕竟少带一个人,可是可以省下好多麻烦。”

人间?

他不是没有想要逃出龙宫,跑到人间的想法,只是他被父皇管的太严了,一旦被发现,他准保会被父皇打的半身不遂。姐姐每一次出去都会带回不少书给他。

人间趣味良多,比起待在这枯燥乏味的龙宫要好的多。

“你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我说了什么?”

“就是带我们去人间这件事,父皇真的允许了?”

“当然。不过,我就是不想带你去人间。”

青年沉默了。

他刚才咋嘴贱说了那么一句话?

“你打赢我,我就带你去。”苏玥突然道。

青年抬起头。

“真的?”

“嗯。”

她急需找个与她实力差不多的人来切磋一下,巩固修为,想来,这龙宫里,只剩下他了。这个龙三太子平日里只读书,不修炼,实力与她恰好不上不下。

这般,计谋算是得逞了。

两妖游到龙宫的上方,相离十米。

青年默念一声咒语,化身成一个俊俏的龙人。

他身着一袭深蓝色长袍,修长的双手上露出病态般的白色,有着一双湛蓝色的眼眸,仔细看去,他竟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美上几分。

苏玥撇撇嘴,对他的俊俏丝毫不感兴趣。

哼,长得帅了不起吗?

“苏玥。”

“龙询。”

两妖报完了名字。

“小心了。”

霎时间,数根冰刺出现在龙询的身边。

“去。”指头指向苏玥。

眨眼间它们就冲到了苏玥的面前。

苏玥双手合并,再次张开,释放出一面火墙挡在了面前,冰刺遇到了火墙的那一刻立即融化。

他随后召出一柄寒冰变成的长枪,握在了手上。

苏玥也祭出了九泉剑。

剑与枪相撞了几十次,不分上下。

剑意犀利,枪意凌厉。

战斗掀起的暗流涌上了海面。



几条渔船上的渔民合伙撒下网,捕捉着一群数量庞大的鱼群。

“老二,快拉网!”

“知道了!”

突然,十几条巨大的水柱从海面上冒出,鱼群惊的顿时四处逃散,渔船上的渔民们被吓傻了。

“天哪!龙王爷咋又发怒了?!”

水柱散去,化作一场倾盆大雨,淋的他们一身湿。



晃眼间,两妖又交手数次。

第二十六章 摊上这种女儿真是不幸

“当!”

剑锋与枪尖相接,发出嗡嗡的震鸣声。

战斗的激烈非言语能形容。

高傲的剑意与冷酷的枪意纠缠在一起,谁也奈何不了谁。

一个眼神,双方转而变成了近身战。

轰!

狐火与水球碰撞在一起。水火不相融,但它们竟融合在一团,晃眼间,成了一个红蓝相间的球体,越变越大,最终不堪重负的爆炸了。

爆炸的冲击波波及到了方圆几里内的鱼类,它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就被震晕过去。

苏玥握紧拳头,一拳挥向了龙询的脑袋,气势汹汹。

龙询召唤出一面水盾,拳头击打在盾上,盾瞬间破裂。

龙询大惊,立即向后退了数十步的距离。

“遁!”

龙询刹那间消失了。在苏玥眼里,他确实是消失了,但他肯定是与水融为一体,不见了身形。

上面!

龙询一记劈腿。

苏玥瞬间察觉,侧身闪开了。

他又消失了。

偷袭不断,令她很是恼火。

“龙询,出来跟我正面打!”

水中传来一道声音:“我才不会那么傻。”

苏玥挑挑眉。

“秘术——”

随着秘术的释放,水中的每一丝灵气的流动痕迹在她眼中清晰无比。

“找到你了!”

运转全身妖力,聚于双手,一把抓住了一股灵气聚成的线。

猛的一甩,龙询被迫解除了“遁”的状态。

虚无的手掐住了龙询的脖子,她俯瞰着他。

“我认输……脖子……松开……”

苏玥闻言松开了手,哼了一声。

龙询咳嗽一声,抱怨的说道:

“你也掐的太用力了……”

苏玥瞪了他一眼,他随即闭上了嘴。

良久。

龙询“可怜巴巴”的盯着她。

苏玥摆摆手。

“罢了,带你一起去。别这么看着我。”

到了龙宫的主殿,两妖毅然发现宫殿的屋顶上莫名的多出了一个窟窿。

龙王气的脸上发青。

“臭小子,你是想要拆了本王的龙宫吗?!”

龙询低下头,不敢迎上龙王的目光。

“父皇,孩儿知错。”

龙王无意间看了眼苏玥,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随后又狠狠的痛骂了龙询几句。

不解,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回了偏殿,龙询瘫倒在床榻上。

“明日动身,记住带好东西。”

苏玥叮嘱了一句,看了一眼他,离开了偏殿。

龙询翻过身。

“人间……”

明日便可以去人间了啊……

突然想起她的那张脸,他的脸微红起来。

起身。

“还是看下书吧。”

龙宫里没有多少地方值得游玩。

据说龙王百年前下了一道命令,任何鱼妖不得擅自靠近龙宫十里之内的地方,违者必杀之。

或许,龙宫这么冷清不是没有原因。

悠闲的鱼儿来回游弋,形状千奇百怪。

深海鱼啊,亲眼目睹过,才知……它们是真的丑!

突然,一个鱼骨头飞来。

“谁?”

苏玥从头发上取下鱼骨,四处张望。

视线中,有一座由鱼骨堆成的小山。

骨山上坐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游到了她的身边,眉头一皱。

你到底祸害了多少无辜的鱼类啊。

小女孩抬起头来看着她,“大骗子,你来干嘛?”

这是在生她的气?她不就是没告诉她的身份嘛。

“我不是有意要骗你,是你求着我当你的‘夫君’,这‘夫君’不过是个假的,你没吃亏。再说,你爹爹不没生气吗?”

“哼!”小女孩扭过头,右手一伸,由水构成的大手飞向了远方的鱼群,大手一拍,带着昏迷的鱼儿们回来了。

抓着一条大鱼,张口一咬,大块的鱼肉进了嘴里,嚼了几口咽下。海鲜的味道吃了几百年,腻歪了也得吃,在龙宫里,没有人间那么多美食,有的只是海鲜。

龙宫里的鱼类估计都是她的食物,想来,它们倒是挺可怜的。

“小公主……你想不想再次到人间去玩?”

“想……”

她顿了顿。

“但爹爹不准我去。前几天他还没收了我的法宝。”

“可他刚跟我说,请我带着你和三太子去人间游历几年。”苏玥道。

“当真?”她将信将疑的仰头看着苏玥。

苏玥点了点头。

“可原谅我了?”

“原谅了!我们这就去找爹爹!”

话音未落,她抓着苏玥的手,奔向龙宫主殿。

……

龙宫主殿内。

落笔,龙王看着刚作完的山水画,眯着眼,将它挂在了墙上的一副美人画的旁边。

指尖在画上滑过,眼帘低垂。

“肖儿……”

一道声音打破了龙宫的沉寂。

“爹爹,我来了!”

转过头,看到了一副似曾相识的画面。

不妙!

“噗!”

小女孩一头撞上他的胸腹,飞出数米,喷出一口老血,昏了过去。

“啊!爹爹,你醒醒啊!”

她剧烈的晃动龙王的身子,想要摇醒他。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爹爹,你别死啊!”

苏玥轻掩着脸,转过身。

龙王摊上这么一个女儿也是够倒霉的。

第二十七章 化形

好在龙王的修为深厚,这种伤算不上什么大事,躺了半响撑着腰起来了。

往日死气沉沉的龙宫,今日却变得有些不同。

“我的小公主啊!那些都是父王珍藏的宝物,别动它们啊!哎?!那个动不得!它是你母后留给父王的!”

半天的时间,她几乎要将整个龙宫的宝库都给搬空了。一旁,龙王看着欲哭无泪。

“能不能给父王留下一点?不多,只要是你母后留下的就行。”

“这个……”她低头细思。

还是放下了几件母后留给父王的东西,其余的全都带走。

龙询向苏玥询问了人间各地的风水人情,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个蓝紫色的身影飞速游来。

“走吧!”

小女孩甩了甩手中的水晶吊坠。

“空间法宝?”

“我的!”她急忙将吊坠收进自己的怀中,生怕被苏玥抢走了。

苏玥转过头。

空间法宝再稀奇,她也不至于抢她的。

“肖儿,再过不久,我就要去找你了。”

看着美人画,良久,叹息一声。

“宿命……”他想着这个词,看向这萧索的龙宫。

“感觉,又回到了当初。”

苦笑一声。

看着满是皱纹的手,“大限将至,看来,我真的是老了啊……”

他们出了龙宫,向海面游去。

一条渔船的船底映入眼帘。

船上的人隐约说了些什么,然后就将一只遍体鳞伤的黑马丢到了海里。

黑风!

……

暖阳熙和,一眼望去,海上风平浪静,蓝天之上飘荡着几朵云。

今日该是一个打渔的好日子。

渔村里。

老妇人起床准备了早饭,吃过后便去后院看望黑风。

算起来,公子离开已有三个月了。

她望着海面。

“你家主人还没有回来。”

黑风低着头,轻声打了个马鼻。

“唉,不想了。我带你去找个地方吃草吧。”

公子给她的碎银子都用去买了最好的草料,黑风那些日的伙食当是不错。上好的草料价格并不便宜,前几日,银子便用完了。

与黑风相处的这些日子,一人一马的感情渐渐培养起来。

若它不是只马,而是她逝去的儿子,那就好了。

黑风蹭了蹭她的脸。

“别闹了。”她轻轻拍下它的马头。

出了渔村没多久,有一块平坦的草地,春雨刚过,嫩草出芽。这几日,黑风都在这儿吃草。

“别乱跑,我要去镇上买点油盐。”

黑风打声响亮的马鼻,垂下头吃着嫩草。

估摸着吃饱了,它寻着老妇人的气味,轻踏马蹄,一路跟去。

……

在店里买完油盐,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吵吵嚷嚷,她好奇的凑了过去。

黑风穿过人群。

她的气味到这里就断了,它摸不着头脑的在镇里四处乱转。

一匹毛色润泽的黑马一出现在集市里立刻就引起了轰动。人们见它好像没有主人,就有人拿着草料上前去想要将它领走。黑风百般反抗,来者只得干瞪着眼,不能近身。

这时,黑风从人群之中见到了老妇人的身影,没等她认出它来,它就冲了上去,舔了舔她的脸。

“哎?你怎么跟过来了?”

黑风蹭着她的脖子。

“罢了,回去吧。”

老妇人牵着黑风,回了渔村。

到了村口。

一群渔民堵住了她和黑风。

“大伙有事吗?”

“大娘,大伙商定好了,决定将这匹马当做祭品,送给龙王爷。”一个略显老态的渔民道。

“上个月不是刚送过吗?”

“龙王爷觉得不满意,昨日又发怒了,冒出了好多的大水柱,我们兄弟几个差点就回不来了。”

“是啊!大娘,为了大家伙的,把它交出来吧!听说龙王爷最喜欢吃马肉了……”

老妇人不肯将黑风交出,这可惹火了他们,平日里他们养着她,供着她,现在她却不肯交出一匹来路不明的马?

渔民们一拥而上,将老妇人打昏过去。黑风气愤的冲向他们,虽然撞伤了几个,但奈何他们人多,不一会儿的功夫,黑风便被他们打的遍体鳞伤,拽上了渔船。

……

那是她的马,谁敢动它?!

手一挥,那条渔船瞬间翻转,船上的渔民落入海中。他们生活在海边,个个是个善水的能手,自是不会有事。重新将渔船翻转过来,上船,以为又是龙王爷发威。

释放出一个法术,黑风身上的伤迅速痊愈。

带着黑风上岸,去了老妇人的家里。她昏迷在床榻上,身上有不少的伤痕。那群渔民算是有点良心,将她打昏了送回了家里。

法术重施。

身上的伤虽痊愈,她却还未醒来。

“那些渔民为何总是抛投祭品祭祀龙王?”

“这事……好像是父王年轻时开过的玩笑,结果凡人竟信以为真,每一年都要抛投祭品,不然父王就会发怒,发动海啸冲毁他们的家园。”

“那些祭品你们吃了吗?”

“我都吃了!”一旁,小女孩道。

苏玥:……

扶额。

“你们龙族爱惹麻烦事,我的马都被当做了祭品。”

看了眼在门外徘徊的黑风,再回望屋中的老妇人。

摸了摸鼻子。

“有化形丹吗?我找你借一颗。”

小女孩立即从吊坠中取出一颗丹药,递给了她。

“哝,我只有一颗。”

“如此,先谢谢你了。”

想了想,苏玥低下头,亲了她的脸庞。前世,家里人告诉她,这是一种表达感谢的方式。

“你!”

小女孩红着脸,别过头。

苏玥干笑一声,这,这种感谢方式错了?

黑风打声马鼻,见主人出来了,迎向前去。

“放心吧!她没事。”苏玥拍拍它的头。

“我说,你是不是有了她,就忘了我这个主人?”

黑风不屑的打了声马鼻。

“呵。”苏玥笑了声。

她的马瞧不起她这个主人呢。

“罢了,服下吧。”

化形丹给了黑风服用。

刹那间,一团光晕围绕在黑风的周围。光晕愈加浓厚,几乎将黑风整个笼罩进去。

第二十八章 过去三个月,买的马做了他人的“儿子”,未尝不是件乐事

随着光晕的散去,一个年轻的壮汉全裸的出现在苏玥的面前,苏玥欣赏了下他的腹肌。一个法术幻化出了一件布衣。

“穿上。”

黑风愣了一会儿,接到衣服,琢磨了好久,不知该怎样穿上。

这……是要她帮他穿上?

一旁,龙询皱着眉头。显然,他不喜欢裸身的壮汉,哪怕他是苏玥的马所幻化的。

“苏姑娘,还是让我来帮他穿上吧。他现在好歹是个……咳,男,男人,你……不太合适。”

“随意。”

转过身。

她只是有点怀恋曾经拥有腹肌的日子,虽说他前世没有便是了。

羡慕,羡慕总行吧……

折腾好久,他总算是穿好了衣服。一晃眼,便冲进了屋里,在老妇人的身旁呆呆的看着她。

苏玥看着屋中二人,“我的马似乎买错了呢。”

……

缓慢的睁开眼,眼前人恍若是她日夜思念的那人。

“我儿……”

老妇人以为是在做梦,摸了摸黑风的脸,真实的触感告诉她自己,这不是梦。

想了想,她的儿子死了好几年了,眼前人不过是长的像极了他,不是他。

黑风无法吐出人言,话语模糊不清。

“你……”

终是放下了手。

随后,那位“公子”走进屋中。

她急忙下床半跪在地,苏玥扶起了她。

“公子,对不起,我没能照看好你的马。”

“它不就在这儿吗?”

苏玥指了指壮汉般的黑风。

“公子,他是人啊!怎么会是匹马呢?”顿了顿,“它是妖怪?!”

沉默了半响。

黑风凑到苏玥的跟前,手脚比划着。

“你想要呆在她的身边?”

黑风点点头。

“罢了。买的马做了他人的‘儿子’,未尝不是件乐事。起码她在我不在时,一直照顾着你。”

施了个法术,让黑风懂得了人语。

“娘……”黑风对老妇人叫了一声。

老妇人颤抖一下,“你,你叫我什么?”

黑风重复了一句,“娘。”

老妇人看向苏玥,苏玥转过身。

“他的选择。”

她不禁泪流满面,几年了,她无时不刻在想念着她的儿子。感谢苍天,又还给她一个“儿子”。

两人深情的拥抱在一起,回过神时,他们已经离开了。

黑风跑到屋外。

“主人!”

“黑风尽完孝,就去找你!”

转过身,看向渔村的方向,刚才似乎是黑风在喊她。

她这马,倒也不是买亏了。它还认她这个主人不是?

她不急着赶到洛阳去找师父和琴仙,在那之前,不玩上一段时间岂不可惜?

走了十几日。

约莫是到了徐州境内。

进城。

城里有许多商队,马夫吆喝着马匹停下,卸下货物。他们架起大棚,摆出各类的商品,有南方的特产,也有北方的皮草。做大生意的商队卖的多是这些利润高的商品,大概只有那些贵族、富人会做他们的生意。

今夜恰好就是一年一度的庙会。

确实是挺令人期待,对于那些相恋的青年男女更是如此。

苏玥轻抿一口茶,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

“听说今夜有场庙会。”龙询道。

“知道,人间的庙会我还没见过,今夜去看看吧。”

转过头,“龙三太子不是只对书感兴趣吗?对这人间的庙会很感兴趣?”

龙询尴尬一笑。

“听说庙会上的许愿签很灵,我想去求一签。”

“哦。”

龙询的眼里,苏玥看他的眼神感觉有些奇怪。

许愿签是什么,她多少了解一些,就是求姻缘的嘛。

想到这儿,这个龙三太子莫不是对哪个人类姑娘倾心了?

是夜。

“啪啦!”

鞭炮声响彻街巷。

万人空巷。

街道两旁挂满了花灯,沿路皆是摊贩。

几个小孩三两成群聚在一起,四处乱跑,不少店家的摊上少了几件小玩意儿,一想便知是被这群小孩给顺去了,追也追不上,只是呵斥了几句。

庙会,果真是热闹非凡。

第二十九章 庙会(上)

人群熙攘。

“来追我啊!”

“别跑那么快!”

“哎?!臭小子,看着点,别把我摊上的东西撞坏了!”

摊主嚷嚷着,护着自己摊上的东西。

去了庙会。

苏玥估摸着手上还有几两银子,就给了龙询一两,免得他买东西时却发现自己没钱而出了糗。

“姑娘,看看我这发簪怎样?挺适合你的。”

一个朴实的老汉轻唤一声,苏玥看向他。

摊上摆着的皆是做工精细的木质发簪。

拿起一支尾端雕有百合花纹的发簪,看了半响。

“就这支吧。”

“姑娘,你眼光真是好。今夜是庙会,只收你十文钱。”

苏玥从荷包里拿出碎银子,掂量了一下,给了他。

“不用找了。”

老汉眯着眼,接过碎银子。

“谢谢!”

小女孩正在看着几个人表演杂戏。想来,她该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物。以前,每次到人间来,她都没去过人多的地方,怕遇到危险,见到的事物自然要少。

“看看,这支发簪你可喜欢。”

“给我的?”小女孩想要拒绝,但这个发簪看起来确实很美,她又有些舍不得。

“我帮你插上。”

苏玥将发簪插在了她的发髻上。

小女孩用手碰了碰发簪,抬头,苏玥牵上了她的手。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红。

……

啪啦!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出绚丽的光彩。

众人纷纷住下脚步,欣赏起了烟花。

烟花让庙会变得更加热闹。

摊边。

“这是什么?”龙询问道。

“糖人。公子,要来一个吗?”摊主热情的说道。

“那……就给我来一个吧。”递过钱。

接过糖人,试着舔了一口,甜腻的味道在嘴里久久停留。

在这庙会上吃着糖人,观看从未见过的表演,真是令龙幸福。在龙宫里,可享受不到这些。

他的目光时不时就放在苏玥的身上。每当她转过头时,他便跟着转过头,看向周边。

苏玥不自主的摸了摸鼻子。

错觉吗?为何总感觉他在看着她?

不知不觉之中,他们便走到了人群最集中的地方。

吃完糖人,手中就只剩下一根木棍。想着再去买一个,回头看去,那个卖糖人的小摊早已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带着些许可惜,将木棍随手一甩。

龙询没注意到,他将木棍丢在了一个大汉的头上。

“哪个家伙丢的棍子?给老子站出来!”

大汉的脾气很是暴躁,路人自觉的远离了他三米。

龙询全身一颤,往旁边凑去,撞到了苏玥。

苏玥眉头一皱。

“怎么了?”

看着别人表演杂戏,被人打扰,她的心情自然不会很好。

“没,没事。”

“莫名其妙。”苏玥嘟囔一句,继续看起了杂戏。

杂戏表演完,看戏的人留下点赏钱,散去。

寺庙外围着一群青年男女,他们互相牵着手,有说有笑。

小女孩扯扯龙询的衣袖。

“三弟,那儿有好多人类。我们进去看看吧!”

龙询点了点头。

“姻缘签。”他不断念叨着这三个字。

庙内。

一群年轻人依次在佛像面前虔诚的拜了拜,将钱放进铁盆中,在桌台上拿走一个竹筒。跪在蒲团上,握着竹筒上下摇晃,不久,求出一根姻缘签,看了看,有的悲,有的喜。那些悲的人,没过多久,脸上又恢复了笑容,他们并不在意求签的结果,寻求的只是心灵上的安慰。

龙询学着他们。

摇着竹筒,一根姻缘签了掉出来,上面却是一片空白。

龙询不解,拿着它去找老僧侣,询问这是什么意思。

老僧侣摸着秃头。

“施主,这签……就连贫僧也看不懂呢。估计这签是放错了,施主再去求一签便是。”

龙询拿着姻缘签,沉默了半响。

再去求一签?

还是不了。

当他回头看去时

一个世间绝美之人靠在一根红漆漆成的柱子上,看着那些青年男女虔诚的求着姻缘签,许久,垂下眼帘,像是在静心的听着这庙中的声音。

这种事情,看看便是。

她也想过去求一签,看看能不能求到一房媳妇。呵,玩笑话,求了也没用,纯粹是去祸害别人家姑娘事还是别做吧。

小女孩拿着一张炊饼,啃着,对这庙中的人和事感到好奇,看着。

出了寺庙后。

“那个…我又饿了,还想吃刚才吃的炊饼。”

小女孩扯了扯苏玥的裙摆。

“那我再去买吧,不过,只买一张,我身上的钱不多了。”

苏玥看着她,龙族的胃填不饱吗?

有些心疼自己的荷包,都瘪了。

“不,多买几张。钱不够,我有。”

小女孩突然从吊坠里拿出了一大块的金子。

“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拿。”

苏玥一惊:“呃,够了。”

差点忘了龙族可是天生的有钱妖。

这么大块金子不可能随便花出去,收着,拿出了剩下的那点银子。

街边卖炊饼的摊位挺多,走几步路,便找到一个摊位。

“老板,来十张炊饼。”

摊主接过钱,笑嘻嘻的说道:“好嘞!”

这炊饼的味道真有那么好?

她没尝过,拿起一张炊饼,咬了一口,虽然有些碳火味,但味道确实不错。

吃完一张,她便饱了。

第三十章 庙会(下)

一条河贯穿城东和城西,众人聚在河边。

手中拿着自制或是买来的孔明灯,点上火,短小的蜡烛燃烧起来,孔明灯逐渐升向空中。

孔明灯接连升空,顺着微风,缓缓飘向远方。

苏玥看得入迷,一位贩卖孔明灯的商贩叫了她一声。

“姑娘,你也来放一个孔明灯吧。不贵,一文钱一个。”

苏玥想了会儿。

“这般,我买三个。”递给他钱,拿走了三个孔明灯。

商贩笑着说了几句喜庆的话,离去。

龙询走了过来。

“苏姑娘,这是什么?”

“孔明灯。”

“这灯的名字挺怪的。”

“拿着。”

给了他一个,另一个给了小女孩。

她伸出食指,指尖冒出了一团火焰,将蜡烛点燃,捧着孔明灯,缓缓松开,目送着孔明灯融入“灯海”。

她记得,前世,她最希望的就是放一回孔明灯。现在,算是圆愿了。

“苏姑娘,能借点火吗?”龙询说道。

苏玥回过头。

“哦,好啊。”

轰!孔明灯瞬间化为了灰烬。

苏玥尴尬一笑。

遭了,刚才愣神,火大了。

龙询保持着笑容,好在他身上的衣物是件法宝,只是手中的孔明灯化成了灰,仅此而已。

“那个,我刚才在想事,没注意……”

“没,没事。”龙询拍去衣上莫须有的灰。

苏玥想找那个卖孔明灯的商贩再买一个孔明灯,看着那茫茫人海,她果断的放弃了。

“再买一个怕是不可能了,你就跟你姐姐共用一个吧。”

小女孩撅起嘴。

“我才不要,这个灯是我的,三弟你自己看着办。”

“这……我就看着。”龙询道。

指尖再次冒出小火苗,蜡烛点燃,孔明灯缓缓升上夜空。

小女孩看着她的灯融入“灯海”,认不出哪个才是她的灯。看着漫天灯火,继续啃着手中未吃完的饼。

“苏姑娘,他们为何放灯?”龙询问道。

“可能是在祝愿全家团圆,或是友人相聚,亦或是思念。为了祈福,他们便放灯。”

沉默许久。

“苏姑娘,你可有亲人?”

“九尾狐妖哪来的亲人?”顿了顿,“,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师父。”

“这般,收九尾狐妖当徒弟的人,想必是前世有了大造化。他对你,可好?”

“好?好吧。”

每天监督她练剑,不准偷懒,后来,竟还让她去学琴棋书画和女红。这般的师父,若不是他曾救了她,她死都不拜他为师。

某个阴暗的小巷里,三个壮汉聚在一起,说着什么。

“老大,她真的是龙大公主?”

“老二,大哥我的情报哪次出错过?”

“明明上次就是嘛!”

啪!

一记板栗。

“疼!”他捂着脑袋,叫了一声。

“二哥,少多嘴!”

“咳!别说那么多废话,那个金主跟我说了,只要将她带到他面前,无论死活,都会有三百两的黄金。三百两黄金啊!够我们兄弟三儿逍遥上半辈子!”

“不说了,行动!”

过了夜半时分,街道上的人陆陆续续回到家中,不久,街道上只剩下那些张挂着的花灯还在证明着刚才的盛况。

人皆散去,继续待在街上也无多大意义。他们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下。

三妖回了各自的房间。

夜深人静,客栈里只剩下一个守夜的小二在打着瞌睡,其余人在房里呼呼大睡。

“哒哒哒。”石子滚动声。

三个神秘的壮汉突然出现在客栈里,弄出了一点声响,小二以为又是老鼠作怪,靠在柜台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他们到了小女孩的房间门前。

“老大,是结界!”一人想要打开房门,手却被反弹回来。

“让我来!”

另一个壮汉拿出一个罗盘模样的法宝。

默念咒语,罗盘上的指针剧烈转动,随后发射出一道强光撞击结界。

不料,结界竟将三人弹飞到数十米开外。

“可恶!”

他们用尽了各种手段,始终破解不了结界,只好气愤的离去。

清晨。

龙询洗漱完,下楼,苏玥和他姐姐已经吃起了包子。

他找了一个靠在苏玥旁边的座位坐下。

看着桌上的包子,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结界是他布下的,本来是想着在外多少小心点为好,不料竟真有人试图破解那个结界。

看了看苏玥。

这事,不说也罢。

敢打龙族主意的人,他很好奇会是谁。

……

“炊饼,炊饼嘞!”

小女孩扯了扯苏玥的裙带,指着饼摊说道,“我想吃。”

“你今早不是吃了不少吗?”

“又饿了。”

苏玥:……

罢了,买给她便是。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答应龙王。摊上一个永远填不饱的吃货,真是麻烦。

第三十一章 龙眼(上)

庙会虽然结束,但城里繁华胜似当时。

今日,城里突然聚集了不少的妖怪和人类修士。人、妖作为死敌,他们相见竟然没有立即发生冲突,甚怪。

和往常不同,向来高调行事的除妖师们换上了布衣,各自隐藏在城里的角落。道士们也是如此。

那些妖怪,对此嗤之以鼻。它们的修为大都不高,不过三四百年的修为。为了隐藏身份,它们躲在了无人的巷道里,观察着街道上的情况。

城门口。

一个少年戴着斗笠,腰间系着一把宝剑。那剑,有着淡淡的凶杀之气,路人只看了一眼,心中胆颤,急忙远离。

他走到一个包子铺前。

“来三个包子。”递过钱。

“好嘞!客官,请拿好。”老板借过钱,笑着道。

少年压低斗笠,看向前方,一边吃着包子,一边想着自己该往哪里走。

“还想吃什么?”

小女孩摇了摇头,摸着肚子,有些难受,看样子她是吃撑了。

“不吃了。嗝,太饱了。”

苏玥笑了笑,带着她到了街边的一家茶馆坐下。

“喝点茶,休息一下,肚子就不那么难受了。下回,少吃点。”

苏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感觉,像是在照顾小妹呢。错觉吧。

小脸微红,她本想将那只手拿开,但摸的有点舒服,便又没那么做。

小女孩眯着眼,良久才说道:“你能否帮我取一个名字?大公主的叫着我都听烦了。”

苏玥一愣。

她听着别人叫她“龙大公主”听了几百年,着实是腻了。她一直不懂父王为何不给她取个名字,那次问时,他说,帮你取名字的人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将来,你会遇见她的。

她觉得,眼前人便是父王所说的那个人。

苏玥沉思了半响。

“那就叫龙思云如何?”

她用食指沾上茶杯中的茶水,在木桌上一笔一划的将这三个字写下。

“琵琶弦上说想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嗯!我喜欢。”

突然,小女孩的眼眸变得湛蓝,咬向了苏玥的手指。

“哎?!”

手指被咬破,小女孩吮吸着苏玥的血。

下一刻,她的身体被一团紫光笼罩,苏玥急忙释放出隐身术,免得惹是生非。

四周的人纷纷眨眼,奇怪,刚才这桌不是坐着两个人吗?大白天的,见鬼了不成?

……

苏玥皱了皱眉,看着躺在她怀里的少女。

世间少有这样貌美的人。

苏玥戳了戳她的脸蛋。

“睡着的样子倒是挺好看的。不过,我的血难道有什么奇效?”

“瞬间长大了这么多,有些不适应啊……”

怀中的少女缓缓的睁开了眼,发觉眼前人正在用手指戳着她的脸。

苏玥对上她那奇怪的眼神,尴尬的收回指头,转过头。

城西。

轰!

尘土飞扬。

一群人围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各自手持法宝。

年老的除妖师挥手示意。

“结阵!”

巨大的法阵出现在空中,阵中的符文时隐时现。

“切!”杨紫蓝的不屑一声。

一剑,法阵破碎!

他们对这法阵被破并不感到震惊。

瞬息间,他们又持着法宝冲向了杨紫蓝。

杨紫蓝不打算与他们纠缠。他跟他们战过多次,他们的实力也就那样。

转身一跃,试图跳上屋顶。

突然,一把飞剑刺来,来者是个道士。

他一剑拨开了那个道士的剑。

“除妖师、道士、妖怪——居然合起伙来对付我,今儿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吗?”他疑惑道。

“说好了,我们要他的眼睛。”

“不行,他的眼睛是我们的!”

“少废话,龙眼逃了,还不快追!”

杨紫蓝跳进了人群,戴上斗笠,装作一个无事可做的路人。

“这些人真烦啊,个个奔着我的眼睛来。”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这双眼睛,掏出来是一件绝有的法宝,任何人都会想要。

除妖师一众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

“他暂时还跑不了多远,仔细找!”

“是!”

杨紫蓝看了身后一眼,进了茶馆。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坐下,叫小二给他上了一杯茶水。

轻抿着茶水,随意望着茶馆中的人。

他所坐的座位恰好就在苏玥的身边。

……

透过斗笠,能看见他的那双清澈的紫眸。

这少年倒是长的蛮是俊俏,不过,有着一双紫眸,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这人是龙眼。”

“‘龙眼’,守护龙脉之人。我们龙族只负责维护龙脉的安定。龙眼是龙脉的一‘脉’之眼,天生一双紫眸,那双紫眸是世间绝有的法宝……想来,他现在该是被追杀。”龙思云道。

“是吗?他的来头倒是挺大的。”

苏玥看着龙思云,感到有些奇怪。

身体长大了,就连心智也跟着长大了。

第三十二章 龙眼(中)

杨紫蓝看着门口,进来了一个除妖师。

除妖师往茶馆里四处看看,坐到了杨紫蓝的身边。

吆喝小二端来一壶茶水。

茶水温热,一口饮尽,在这个略显烦闷的天气里,有了些微凉的凉意。

他看向身旁这个戴着斗笠的人。

“兄弟,这大白天的,戴斗笠做什么?”

杨紫蓝拉下斗笠。

“脸上有道伤疤,怕吓着别人。”

“呵,大爷我的背上也有一道疤,是妖怪伤的。”

“是吗?”

“耻辱的印记。好在前不久我刚宰了它,一雪前耻。”

……

“这两人聊得挺欢……”

……

除妖师一手抓着茶杯往桌上一拍,茶水四溅。

“说时迟那时快,我手持法宝,给那个妖怪来了最后一击,你猜怎么着?”他做了一个爆炸的手势,“它被我一招取了脑袋。”

杨紫蓝一笑。

“厉害。”

“哎?!对了,我看你跟我有缘,不如跟我结为兄弟吧!”

他在胸前抱拳。

“在下王福贵,愿与你结为生死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杨紫蓝不解他为何要与自己结为生死兄弟。

莫非是投缘?或许是吧。

想了一会儿。

“在下,杨紫蓝,愿与王福贵结为生死兄弟。”

“好兄弟!”他拍了拍杨紫蓝的肩膀。

“那个,大哥,我有事要先走。来日,我请你喝酒。”

“别啊,什么事那么重要?”

王福贵起身拦住了他的去路。刚结完兄弟的人,再怎么说,也得先畅叙一会儿。

突然,一把飞剑飞来,杨紫蓝急忙侧身躲了过去。

“谁?”

看向门口,站着两个道士。他们没穿便服,倒是奇怪。

“你们干什么?”

相视一眼。拔剑,顿时短兵相接。

茶馆里的人霎时逃的人走楼空。

“傻子,他就是龙眼!”

王福贵拔出他的长剑。

“我信你的话才怪!他是我兄弟,管他是不是龙眼,欺负我兄弟的就得死!”

一剑劈去。

“臭道士,看招!”

剑锋擦着其中一个道士的道袍而过,割开了衣袖。

“这是我新穿的道袍啊!”道士怒吼着。

“师弟,一起杀了他!”

“晓得了!”

敢惹怒他师兄,这个除妖师是不想活了是吧!

“天天被你们除妖师欺负,道爷心里憋了一肚子气,今儿一定要杀了你!”

王福贵端着剑。

“我啥时候欺负过你们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

“大不了,我不当这除妖师了,要复仇,你找他们去!”

“那你也得死!”

“蛮不讲理!”

剑刃相碰,震鸣声响起,剑身上反衬出王福贵的侧脸。

……

“森!”

杨紫蓝拔出腰间的长剑,一个照面,他们猝不及防,手中的剑被击飞,手筋、脚筋被挑断,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他的剑术——该是到了第二境界。

王福贵愣了好一会儿。

他摘下斗笠,一双紫眸映入眼帘。

哎?他的兄弟真是龙眼啊!

“这个,兄弟,你还是快走吧——”

刺!

剑从背后穿过他的胸腹,暗红色的鲜血顺着剑锋缓缓流下。

王福贵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穿过自己胸腹的这把剑,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摇摇晃晃的倒下。

“谁允许你们走了?”

一群御剑飞行的人手里都提着一颗头颅,有人的,也有妖怪的。

他们将头颅抛在了地上,堆在了一起。

“叛贼已除。龙眼,跟我们回长安吧。”

杨紫蓝抬头望着他们。

皇家的秘卫,绝非那些杂七杂八的除妖师们能比的。

看着倒在地上的王福贵,他的心中莫名的冒出一团火焰。

这么多年,与自己称兄道弟的——他是第一个。

长期游走江湖,他当然知道所谓的江湖情——有缘便是兄弟,若你遭万人追杀,我也会提刀为你解难。江湖中人看人很准,认的兄弟,永不言弃。

……

“苏姐姐,你再看什么?”

龙思云看着那些御剑飞行的人,觉得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

九泉剑在嗡嗡的颤动,兴奋至极,它感应到了剑鞘的位置。

苏玥眯着眼看着他们。

那个为首的人,腰间佩戴的是九泉剑的剑鞘吧。

第三十三章 龙眼(下)

“你们回去告诉他,他的事我没那个兴趣去管!”

“是吗?那我们就只好换个讲话的方式了。”

衣袖一挥。

“动手!”

御剑者们纷纷落地,持剑冲向了杨紫蓝。

“森!”

杨紫蓝拔剑,瞬身,原地只留下一个幻影。

剑锋逼近前方的御剑者,挑开了他的剑,直逼咽喉。

“刺!”

那个御剑者急忙捂着脖子,始终止不住那条红线流出深红的鲜血。身体沉重的倒下,眼前……又有一个人同他一样,倒在了地上。

剑在他的手上,每一次挥舞都会带起一片血花。

约莫是过了半刻,地上躺了十几具尸体。

“哼!一群饭桶!”

领头的御剑者瞥了一眼杨紫蓝。

“结八卦阵!”

御剑者们相视一眼,祭出法宝,滴血结阵。

天空中出现了一张八卦星图的大阵,笼罩了整座城。

此阵本是用来对付妖怪的,后来,也被用来镇压人类的叛逆。

阵中之人,不出一日,便会被八卦阵给吸尽生气,化作一具干尸。

“你就在这阵中待一会儿,十个时辰之后,我们再来找你。到时,可由不得你不回长安了。”

他们御剑消失在远方的天际。

“弃全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真是卑鄙!”杨紫蓝冷哼一声。

……

看着地上那个没了呼吸的人,杨紫蓝的心中有些悲伤。

“大哥,是我连累你了。”

那双紫眸好像蒙上了一层水雾,他咬着嘴角,转过身。

身边突然吹起一阵微风。

“嗯?”

视线中多出了两个人的身影。

那个女子召唤出了一把剑。

剑身划过离王福贵一尺的虚空。

在她眼里,九泉剑斩去了几只来自阴间的勾魂小鬼,那人渐渐恢复了生气,胸口微微起伏。

此等逆天而为之事,以后,还是少做些为好。毕竟是让一个死人死而复生,总觉得,这种事不宜多为。

“龙眼是吧,这人该是对你很重要,我救了他。记得你欠我一个人情,日后要还。”

杨紫蓝看清了她的脸庞,愣了良久。

“嗯。”

苏玥转头看着龙思云,“走吧——”

龙思云迷迷糊糊的倒在了她的怀里。

这……又是怎么了?

苦笑一声。

无奈之下,苏玥背着她,即刻离去。

“这般,有些苦恼啊。”

龙思云的身体不重,背着她,像是背着一个冷冰冰的冰块,丝丝寒意透过后背传至全身,不时打下冷颤。

“哈欠!”

苏玥抹了抹鼻子。

……

杨紫蓝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

她好像是他梦中那人,不会记错的。

九尾狐妖。

那场大火,莫非也是真的?

摇了摇头。

希望不是。

杨紫蓝扶起王福贵,喂他吃下一颗补气血的丹药。

龙询看着天空。

“那些人布这阵是何用意?”

看着客栈内的那些人。

他们昏昏沉沉的坐在桌椅上或是靠着墙,半睡半醒,脸上没了往日该有的生气,逐渐苍白。

……

回了客栈。

龙询抚摸着龙思云的头,一股内息深入她的体内。

看来没事,姐姐只是有些累,睡着了。

他抬头看向那道前不久本是闭着的窗户。

苏玥刚到客栈,就将龙思云抱给了龙询,随即跳窗而出。

“何事如此着急?”

透过窗户,看着那道若隐若现的八卦星图。

这般啊……

眼帘垂下。

……

街道上冷冷清清,安静得可怕。

“这些人,不管百姓的生死吗?”

“如此……”

霎时间,她的眼眸中绽放出璀璨的金色光芒。

寻着灵气与法力的波动,感知到那群人没出城,而是呆在了城里的青楼之中。

他们还真是会挑地方啊。

……

杨紫蓝身为龙眼,借助着龙脉的指引,带着王福贵朝着青楼奔去。

“紫蓝,那群人……”

“先找到他们,破阵,才能救了这座城里的百姓。”

王福贵紧握着手中的剑。

他不知自己为何死而复生,问过杨紫蓝,他什么也没说。

……

青楼。

“大人,有三人靠近,其中一人是龙眼,另一人是那个被您杀掉的除妖师,不知为何复活了……还有一人,气息很弱,不知是谁。”

“是吗?看来龙眼不安分啊。那个人不用管,专心对付龙眼他们。一人,能翻起什么大浪?”

“是!”

他退下,对着楼中众人喊道。

“启阵!”

突然,一道大门被爆破的声音响起。

……

杨紫蓝感到很是奇怪,一路上,竟没遭遇任何阻碍。

看着眼前的青楼。

走进去,地上躺着数十具焦尸。

他们该是被一把大火给瞬间烧死的。

上楼。

那道身影莫名的熟悉。

一把剑横在御剑者头领的脖子上,她不屑的哼了声,用剑柄敲晕了他。

刺。

剑入鞘。

这般,剑才是完整的。

她转过头,对上了杨紫蓝的目光,后者愣了一会儿,红着脸转过了头。

“那个……”他不自主的摸了摸鼻子。

……

第三十四章

“在下杨紫蓝,当世龙眼。”

她看着他的那双紫眸。

“知道。”

她抬头看向了天空。

她不懂得破阵的法术。

回去找龙询吧,听他说过,他对阵法有些了解。

看着晕去的那人,忽的觉得这人有些碍眼,她便一巴掌将他扇醒了。

他浑浑噩噩的醒来,下意识的揉着肿起的脸。

一双金眸紧盯着他。

他想要后退,可身后却是墙壁。

“你……滚吧。”

伴随着一道拖得长长的惊叫声,一道闪光划过天际。

……

杨紫蓝说是为了报答救他的大哥的恩情,请求与她同行一阵,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想着,多了两个人,路上或许能热闹一番,便答应了。

回了客栈。

龙询盯着杨紫蓝看了好一阵,那种眼光像是在审视,防范着些什么。

杨紫蓝知道他的身份后,笑着打了声招呼。

龙询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街道。

掐诀破阵,只是一会儿的功夫。

城里的人陆陆续续的恢复了生气,只是把这当做成一件怪事,生活如旧。

“那你们先聊一会儿吧,我去看看思云。”

她不懂他们之间为何一见面就有种不和的意味。

摇了摇头。

“吱吖。”推开房门。

第三十五章 初吻乃身外之物

……

进门,一道身影朝她扑了过来。

“哎!”苏玥惊呼一声。

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龙思云轻咬住了苏玥的嘴唇。

这又是在玩什么?!

感觉得到,她这是在与自己接吻。

不过,她没那个方面的兴趣,自然享受不来。

反抗过,但是被龙思云压在身下,无果,总不可能使出法术把她轰开吧。

一颗闪烁着白光的珠子从龙思云的口中度入苏玥的口中,冰凉的寒意贯彻着她的全身。

这是她的内丹!

两股妖力彼此交融,愈发强大。

两人保持着这种接吻的姿势一个时辰。

松嘴,一条晶莹的丝线挂在两妖的嘴角。

苏玥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浅红,微微的喘了口气。

两人相视一眼,龙思云的眼神有些异样,随后,她便开始打坐,稳固自己的修为。

苏玥闭上了眼睛,感知着自己的体内。

她的修为又增进了一分。

这固然是件好事。

但是,这种修炼的方式……她着实接受不了。

睁开眼,望着窗外。

初吻而已。

不在意的。

前世,她的初吻可还在。

今世,交出去了呢。

“初吻乃身外之物。”她这样安慰自己。

……

不远处,宽阔的草原映入眼帘。

微风拂面,空气中的新出芽的嫩草的芳香沁人心扉。

第三十六章 青丘

一群羊在草原上垂头吃草,羊群的中间是一个少女,样貌清秀,身上穿着兽皮裁成的衣裙。短小的兽裙无法遮掩住修长雪白的双腿,清澈的双眸平静的环视着羊群。

草是刚长出来几天的嫩草,很适合羊儿们吃。

昨夜下过雨,所以草地上十分湿润。

众人踏上草地,身为妖怪的她们凭借妖力,自是可以避免被水打湿了鞋子。

不过,身为人类的他们却没那么好运,他们没有那种法宝。所以,鞋子湿了,脚丫子难受起来,感觉真不太好。

“你们来自哪儿?”

随着苏玥等人的靠近,少女开口说道。

众人一愣。

苏玥看着她。

“半妖?”

少女的身体一怔,手里拿着的木棍随之指向地面,清澈的眼眸望着苏玥。

“你怎么知道?”

“猜的。”苏玥笑了笑。

少女没再过问,转头看向苏玥身后的几人。

“别再往前走了,我的羊群之后就是青丘。”

“非青丘者,不得入内。”

少女擦着苏玥的肩膀而过,小声说道:“九尾大人,青丘在等着你回去。”

她吹声口哨,唤来牧羊犬,驱着羊群赶往另一处地方。

看着草原上的一片绿色。

“你们,要去青丘吗?”

青丘啊,谁不想去看看呢?

披远望沧流。

八桂暖如画。

三桑眇若浮。

烟极希丹水。

月远望青丘。

……

眼前的景物变换。

眨眼间,他们就身处一片花丛之中。

天下狐妖,以青丘为尊。

青丘的景色较之人间美景,好比是仙境比之凡尘。

水流潺潺,花香四溢,不时有蝴蝶飞过,停留在花朵上。

天空上的云不知是不是真的,飘得很缓慢,仿佛静止。

苏玥在刚进入青丘的那一刻,便被一个美丽的狐妖接走了。

龙询等人跟着一个狐妖的带领,到了招待外客的居所。

青丘最显眼的就是那棵直冲云霄的参天古树。

站在树下,仰望着它的树巅,不得不感叹一声。

第三十七章 青丘与九尾狐妖的往事

古树上建有几个木屋。

其中一个木屋建的最为朴素,也最大。

推开那个木屋的扇形门。

眼前,六把红木椅呈圆弧形摆在一间偌大的房间里,每一把椅子前都站着一个貌美的狐妖,端庄而又优雅。

其中一个狐妖,有着千年的修为。

……

狐妖的寿命长于一般的妖怪,在成年礼(化为人形)之后,面貌便在那一刻固定。

狐妖之中男狐稀少,女狐居多。所以,世人一般认为青丘狐妖皆是女性。

狐妖至情,对爱人忠贞不渝。妖怪之间流传着一句话:谁娶了青丘狐妖当妻子,那他必定是攒了几辈子的福分。

……

狐妖啊,回想起她成为九尾狐妖时,确实有些难以置信。

六把木椅之上还有一个座位,那是由纯粹的金银珠宝制成的,上面雕着一只坐立的九尾狐。

千年了,那个座位一直在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您终于回来了。”

她们的眼眸中闪烁着金光。

“王!!”

……

冲天的光柱照得整个青丘耀眼无比。

狐妖们朝着古树的方向跪拜。

“王!!!”

声音响彻青丘。

龙询等人一愣,看着古树的方向。

“青丘等了她千年。”龙思云闭上了眼,轻声说道。

……

“三千年前,妲己大人从青丘诞生,十年化形、百年渡劫。从此青丘进入了最为辉煌的时期。各方妖怪的势力谁敢不尊我青丘氏?”

“但封神一战……妲己大人走后,青丘自此逐渐没落。”

一位青色头发的狐妖长老讲述着那些往事。

故事不长,似乎是要让苏玥知道青丘与九尾狐妖的那些往事。

“后来,每日都有人类修士和妖怪侵犯青丘。依稀记得,那些日子,青丘的土地上伏尸无数,有人,也有妖,我们的姐妹躺在那里再也没有睁开过眼。”

她们的眼前仿佛浮出一个画面,往日清澈的小溪被血染成了红色,花海枯萎,在巨树下,有一道身影在哭泣。

苏玥知道,那道身影该是那个家伙。

那个家伙从未跟她提起过这种事。

……

“我青丘狐妖一族,商周之时尚有万众,如今族人不过百数。”

她们拱起手,“王……”

苏玥低着头。

她是九尾狐妖没错,但是她不想去做她们的王。

做王就得待在青丘,很少有能够出去的机会。这是一种责任。

要让她从此就待在这青丘,她怕是做不到。

她来青丘,只是来玩一下的。

“这般,你们叫我苏玥即可。哈哈。”苏玥干笑了几声,实在不知该怎么跟她们说。

她们叹息一声,理解这是为什么。

千年了,她们的王不是以前的那两位。

人是会变的,何况是妖。

就如预言中所说,她,来自一个不知名的世界……

九尾狐妖,真的不再是她们的王了?

不,除了她,青丘便不再有王。

回头望了一眼建在巨树上的那个木屋,随即转身走去。

青丘啊,自是得好好逛一逛。

巨树下是一个由数座房屋组合成的小村落。

古典的楼房,安静的街道,偶尔有几个兔妖或羊妖路过,串串门,聊聊家常。

青丘里居住着的大多是狐妖,也有一些与青丘关系良好的妖怪暂时居住于此。

苏玥收起了耳朵和尾巴,走进街道,欣赏着街边的房屋。

屋中传来的细微的说话声,微风拂面,天空飘过几朵蒲公英。

此情此景,当是……

一道声音打破了宁静。

“那个,你是……苏姑娘?”

苏玥转过身,见着了一个英俊的男狐和一个顶着长长兔耳的兔妖。

“你们是?”

她记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们。

“恩人不记得我们了?”

第三十八章 偷窥?我懂的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兔仙儿,他叫苏萧山。”

“哦,是你们啊……”苏玥拍拍脑袋,实在是记不起他们,只好应道,装作想起来了。

兔仙儿凑到苏玥的肩膀处嗅了嗅。

“奇怪,恩人身上怎么会有一股香味?”

“嗯?”

苏玥抬起手嗅嗅,并未闻到什么气味。她的身上会有体香吗?

呵,不可能的吧。

“有吗?”

苏萧山赶紧拉住兔仙儿。

“她现在是九尾大人,别那么无礼。”

“知道了。”

兔仙儿眨了眨眼,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到苏玥的身上。

“九尾大人,我们带您参观一下青丘吧。”

“那,就多谢了。”

走在街道上,兔仙儿指着街道两侧的房子,兴奋的说道。

“那里是青竹姐的茶馆……那儿是龟爷爷的菜园……那儿是羊婆婆新做的桂花糕……”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便将这儿该吃的该玩的通通来了一遍。

捂着肚子,吃撑的感觉当真难受,可她又不得不吃,拒接就相当于辜负了那些狐妖或是妖怪们的一片好心。

住在青丘的狐妖代代相传着关于九尾狐妖的故事,苏玥在旁听着一个年老的龟妖说着这些故事。

“妲己大人啊,美的是让整个青丘的狐妖都迷上了她,无论男女老幼……”

很多事迹都是关于妲己的,关于那个家伙的很少,甚至是不知道。

她莫名的有些可怜那个家伙,能记住她的人,没有多少呢。

“九尾大人为何不愿留在青丘?”

“这个,我有一个师父,他在洛阳等我。”

“是吗?九尾大人拜了一个师父。”顿了顿,龟妖摆出一副笑容,“九尾大人留不留在青丘其实早就无所谓了,只要您还记着青丘就行。”

“我们不想去人间,那里太多的纷争了。九尾大人在人间小心些为好,以后,莫要忘了我们就是。”

苏玥支着脖子,打了声哈欠。

“那是当然。”

见此,龟妖笑着摇了摇头。

……

天色将暗,他们走到了一座山丘上,山丘上有着一个巨大的木屋,牌匾上写着“温泉馆”的字样。

“九尾大人,我们一起去泡温泉!”

兔仙儿拉着苏玥的手进了馆内,一路上扮演着路人的苏萧山无奈的叹了口气,随之跟着进去。

温泉馆内是一个很大的天然温泉池,木板将温泉隔离为两半,这个原因自是不用说。

馆内白雾蒙蒙。

听兔仙儿说,这个温泉泡久了对肌肤有很好的保养效果,所以她常常每隔几日就来一次。

“哎?苏姑娘,你也来这儿了?”

杨紫蓝换好了浴袍,见到苏玥和一个兔妖进来,惊讶道。

他们听说这里有个天然温泉,所以特地跑来泡温泉,没想到苏玥也会来。

龙询准备开口向苏玥问声好,却被身旁的龙思云给捂着了嘴,推着他进了男士温泉。其他几人陆续也跟着进去。

龙思云笑了笑,换上浴袍,跟着苏玥她们一起进了女士温泉。

“呼~”

苏玥的半身浸入温暖的水中,全身酥麻,不由得呼出一口气,一脸享受。

低下头,看着自己水下的身子,急忙抬起头,捂住了鼻子。

这般,迟早要亏空她的身子。

龙思云往苏玥这边凑近。

“苏姐姐,你干嘛捂着鼻子?”

苏玥看着龙思云,突然又仰起头,鼻子冒出一丝血迹。

“你流血了!”

龙思云试着想要帮苏玥止住鼻血,两人的身子凑到了一起。

结果,鼻血越流越多,根本止不住。

兔仙儿看着这两人,想着要不要去帮忙。

……

男士温泉这边。

四个人(妖)泡着温泉,一动不动,其中三人(妖)的脸是通红的,唯有龙询一妖面色平静。

“咳,那个,有谁愿意去看一眼?”龙询小声说道。

杨紫蓝立刻举手同意。

见此,王福贵和苏萧山也举了手。

他们联手在木板上打出了一个小洞。这块木板只是普通的木板,结果施力过重,木板彻底碎掉。

眼前是一片水雾,什么都看不清。

水雾逐渐散去。

“三弟,你们怎么把木板给拆了?”

她们早已泡完了温泉,穿上衣物,看着龙询等人。

“啊?没事,就是想要试试这木板坚不坚固。”

苏玥摸了摸鼻子,这鼻血总算是止住了。她自认为定力不错,可是见了自己的身子为何总是要流一番鼻血?

不懂。

她看着他们,皱了皱眉。

“你们是想偷窥?”

前世身为男性,她多少懂得他们的心理。

第三十九章 夜月盛典

偷窥之事终是被狐妖们知道,迅速就将杨紫蓝和王福贵捻到了一个小黑屋里,反省人生。

龙询是龙族,她们不敢为难。但是龙眼和他身边的人,她们青丘狐妖惹得起。而苏萧山,则是被兔仙儿给领走,好好教育一番。

以后的几日,苏玥在青丘里安心的玩乐。

千年来,除了祭祀或是重大节日的时候,青丘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

不久。

今晚便是青丘百年一度的“夜月盛典”。

相传,妲己从青丘诞生之时,正是月圆之夜,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就连百花都争相盛放,万妖祭拜。

青丘为了纪念那一日,便将其定为“夜月盛典”,每百年举办一次,好让每一个青丘狐妖铭记住她们曾经的王。

盛典从当初的祭祀活动逐渐演变成了喜庆节日。这多少是受人间习俗的影响。

这一日,不是青丘狐妖的妖怪们离开了青丘。为了保证青丘的圣洁性,它们必须得离开一段时间。

青丘狐妖集结在古树下,张灯结彩,气氛比人间的过年还要欢快许多,许是苏玥在的原因。

成排的灯笼高高围绕在古树的身上,长长的木桌上披着红色的长毯,上面摆满了各种瓜果。

狐妖爱花,所以大部分的装扮品采用的是各种鲜花。

入夜。

柔和的灯光笼罩着青丘的每一个角落。

为了让此次盛典能够给苏玥带来最深刻的印象,长老们还特地出手布阵,使月光更加明亮。

“青青,那个灯笼再挂高点!”

“知道了!”

“哎?太高了,下来点!”

“哦哦!”

狐妖们聚在一起,努力的将这次盛典装扮的最好。

当那轮圆月高高的悬挂在高空之时,盛典开始了。

盛典开始先是奏乐。

乐器摆满了一排,箜篌、琵琶、玉萧、古琴、古筝……还有许多是叫不出名来的乐器。

狐妖们跪坐在柔软的草地上,手中拿着乐器,齐奏。

悠悠箫声,带着清脆的琴音,与那众多缭绕在一起的乐声,奏出了一首带着些悲欢的曲子,旋律之中不失高雅。

此曲竟让苏玥不由得想起了那个家伙。

“起舞!”

乐音瞬间发生改变,换成了用于伴舞的乐曲。

六个貌美的年轻狐妖穿着长袖襦裙,扭动身姿,用最轻快的舞步来表达自己欢快的心情。

坐在一旁的龙询也被她们的舞姿给吸引住了,龙思云也是。

“九尾大人,一起来跳吧!”

其中一个狐妖跳到苏玥的面前,伸出右手,说道。

“这……”

苏玥犹豫着,她从琴仙那儿学过舞步,不过一直没有在其他人面前表演过,要是没跳好就糗了。

这般情况下,她又不能拒绝。

最终,她还是答应了。

苏玥跟随着她们的舞步,翩翩起舞,随着她的加入,越来越多的狐妖也加入其中。

龙询用求助般的眼神看着龙思云。

龙思云扭过头,“别看着我,我没有时间教你学舞。”

说完,她也加入到跳舞的队伍之中去了。

某个小黑屋内。

这个屋子并不隔音,所以外面的动静里面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他们啃着新送来的瓜果和点心,视线对着那扇小小的窗口,只得唉唉叹息。

“紫蓝。”

“嗯?”

“我其实想出去。”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眼,继续啃着点心。

第四十章 入侵前奏

青丘外。

微风吹过羊群,躺在羊群中间的少女突然扶起身来,看向青丘的方向。

眼中只有一片被月光浸染的草地,可是她知道,这其实是青丘结界产生的幻象。

结界里,想必是一片欢喜的场面。

“今夜,就是夜月盛典啊……”

少女拍去身上的草屑,随后呼唤着牧羊犬。

一声口哨吹起。体型巨大的牧羊犬从不远处的山丘上跑来。它该是一个未化形的小妖。

它陪伴了少女百年有余,可以说,它是少女最亲近的亲人。

“安……全……没有……妖怪……或者人……类……”牧羊犬吐着模糊不清的人语。

“辛苦你了。”她摸着它的它。

“不……辛……苦……”

少女梳理着它的毛发,它很安静的躺在草地上,享受着这安静的片刻。

和风吹拂脸颊,她枕着柔软的草地,目中是一片星辰。

这般的时候,往往是那些无家之人最向往的。

飒!

一支羽箭飞来。

它急忙扑倒了少女,身躯为她挡住了这支致命的羽箭。危险的气息将羊群吓散。

“没有射中呢。”

与天空一色的黑影凝聚成人形,面貌丑陋,体型矮小,两眼泛着绿光。他的手中是一把枯木制成的长弓。

它的伤口处不断流出黑色的血液,她无能为力的看着它的气息渐渐微弱,心中冒出一团愤怒的火焰。

“我要你死!”少女咆哮着。随着召唤出一根皮鞭,冲向了他。

啪!!

皮鞭鞭打向他,空气哗哗作响。几鞭下去,全都鞭打在了他的身上。不过,他的身上却没有留下任何伤痕。

“看到了吗?你的攻击对我无效。”他阴森的笑着,任由她挥舞皮鞭鞭打自己。

少女将皮鞭在空中旋转几圈,然后又挥向他。皮鞭缠绕住了他。

“试试这招!”

少女拿出一张黄纸,咬破右手的手指,将血滴在上面。黄纸被染成了鲜红色,瞬间发出金光。她将其盖在皮鞭上,然后,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皮鞭上着起了火焰,引到了他的身上。

青丘狐火?

他淹没在火焰之中,不再有任何动静。

皮鞭终究是凡物,承受不了狐火的威力,化作灰烬散去。

少女舒了口气,转身走向牧羊犬。她急忙从怀中掏出丹药,拿出一颗解毒丹给它喂下。这支箭上有毒,不先解毒的话,比失血过多会更先死去,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如此愤怒。

“小——心!”

它撑起身子,再次将少女扑倒,这一次,它闭上了眼。

一道巨大的伤口血淋淋的出现在它的背上。

它的毛发都被染红,血液滴在少女的脸上。

她颤抖着。

别走,别走!

火焰之中走出一个矮小且丑陋的男子,他嬉笑着说道,“唉呀,小狗狗,怎么又是你呢?”

他的身后出现了一群人,不,是一群密密麻麻的妖怪!

“该办正事了。”飞在天空之上的一名青发男子说道。

“知道了。”他笑道。

天空上悬浮着四名长发男子和一名披着斗篷的女子,毫无疑问,他们都是大妖!

五个大妖的强大威压令地面上的众妖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

少女的眼眸里失去了生机。一个半妖,生来就遭到周围人、妖的欺负。

她是狐妖与人结合产下的半妖,似乎天生带有着厄运,没过多久,父母就死于除妖师之手,之后,她便一直过着流浪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她身上带有着狐妖的血脉,青丘狐妖找到了她,送给她一份职务——在青丘结界外放羊,算是放哨。她知道她们是在可怜她……

后来,她遇到了一只受伤的小牧羊犬,将它的伤治好后,它便一直缠着自己,久而久之,它便成了她唯一的亲人。百年的时间,有了它而不再那么无趣。

……

一道风刃无声般的划过,一只手里握着铃铛的断臂从少女身上脱离,血液从伤口处喷涌而出。

少女咳了一声,嘴角咧开,流出鲜红的血。

“瞧瞧,她想要给青丘报信呢!”

“一个半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谁知道呢?哦——大概只有青丘的那群骚狐狸会这么好心收留她了。”

“杀了她吧!这个带有我们妖怪血脉的半妖,我看着都烦!”

一群妖怪围着她,说着各种讽刺她的话语。

在她闭上眼之前,看了一眼青丘的方向。

天空上的长发女子转头看向其余四名男子。

“我先进去了,一切——按计划行事!”

“嗯。”

四名男子应了一声,将命令传达给每一只妖怪。

妖怪们欢呼着,手里的兵器、法宝相互碰撞。

“屠狐妖!灭青丘!”

青丘内。

众狐妖且歌且舞,巧笑倩兮,美目流转,歌舞升平中,唯有一人是如此的夺人眼光。

她一手持剑,裙带飞舞。一笑,触人心弦;二笑,令人痴迷;三笑,众生躁动!

曾几何时,多少帝王为红颜痴迷,愿以江山博得美人一笑,又有多少人、妖追求佳人而苦求百年,甚至一生。

龙询拿起桌上的一坛果酒,为自己倒上了一杯。

酒水下肚,身体渐渐微热起来。

“美酒佳人……”龙询小声的楠楠一句,低头看向杯中摇晃着的酒水。

杯中倒映着他的那张微红的俊脸,以及身后高挂着的灯笼。

半个时辰之后。

苏玥从她们之中脱离出来,兴奋的坐在椅上,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往嘴里灌去。

恰在这时,龙询也伸出手去拿这杯“茶水”,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指,一惊,立刻收回了手,转过头去。

“是酒?!”

尝到这酒的味道实在是好,苏玥立刻起身拿起桌上的酒坛,倒了几杯,欢快的喝了起来。

她倒是没有注意到龙询的脸已经通红。

第四十一章 颛顼之女

龙思云找了兔仙儿与她一起学舞,不过,一个是不会跳舞的龙,另一个是只会跳“兔子舞”的兔妖,两者凑在一起跳舞,结果可想而知。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虽不是在报复对方,可脚,真的很痛啊!

互相折磨了一会儿,两妖很自觉的放弃了跳舞,转而去吃起了点心。

龙思云盯着苏玥一杯酒一杯酒的往嘴里送去,苏玥以为她也想喝。

“喝吗?”苏玥递给她一杯酒。

她已是喝撑了,再喝下去,她怕是要吐。

嘛,酒再好喝也得有个量不是。

龙思云接过酒杯,端详了一会儿,便将酒杯放回到了桌上。

“不喝吗?”苏玥望了她一眼。

……

十余个狐妖将装在坛子里的清水舀出,倒满了百余个玉碗,然后将它们放在了长方形的木制托盘上。

突然,一道黑色的裂缝出现在她们的中间,紧接着,数团幽绿色的火焰冲出裂缝。

狐妖们还未来得及反应,火焰便降临在她们的身上。

但她们却没有化作灰烬。她们原有的带有生机的眼眸失去了生命的色彩,转而变为了灰色。

裂缝中走出一个长发女子。她随意挑选了一个狐妖,伸出白晢的纤纤玉手,摸向那个狐妖的脸庞。

几息间,长发女子眼前的狐妖被她剥去了皮囊,成了一个面目全非的血尸倒在了地上,化作一滩血水。

她穿上了皮囊。与其他被她控制着的狐妖不同,她的眼眸是碧绿色的。

“如此,等了千年,又要出手了呢。”

她打了一个响指。狐妖们端起了托盘,排成一列,依序走出木屋。

若不仔细看,此时的她们真的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

踩着环形木梯走下巨树,她们分散开来。

在场的狐妖们各自从托盘中拿起了一碗清水。

那个有着碧绿色眼眸的“狐妖”捧起一束鲜花,依次走到每个狐妖面前,用其轻沾清水,随后就往天空上一甩。

晶莹的水珠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圣洁无比。

……

在青丘有个习俗,相传是从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

青丘的前身本是女娲拿九阴之土捏成的一个泥团,受到龙脉之气的滋养,渐渐形成为现在的青丘。青丘上长着一棵聚灵而生的巨树,狐妖们称它为“青丘古树”。

古树散发出的灵气吸引来了四面八方的狐狸,它们在此定居,繁衍生息,靠着浓郁的灵气修炼出人形。青丘狐妖相传便是这么来的。

传说有一日的夜晚,青丘百花盛开,花香四溢,月光皎洁。狐妖们认为这是女娲对她们的祝福,便纷纷在花丛中舞蹈,捧起鲜花,沾着河流里的清水往天一甩,希望以这种方式回报女娲的祝福。这逐渐衍变成一个习俗,到了妲己的那个时代,狐妖们将其与夜月盛典结合在了一起。

……

她们闭上了眼睛,将玉碗举过额头,虔诚地将清水泼洒在草地上。

一切,该是那般美好。

清水在接触到草地的那一刻突然化作了血红色的烟雾,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一切又是那般明显。

“怎么回事?”

站在古树的树顶上时刻观察着下方动静的六位长老觉察到异样,深感会有大事发生。

血雾越来越浓,逐渐向四周扩散。

龙思云看着血雾,楠楠道:“果然,还是这样做了吗……”

两个狐妖试着用狐火攻击它,非但没有伤到它,反而使它变得更加庞大。其它各种法术也相继试过了,结果皆是如此。

可怕的一幕突然发生——血雾突然冲向她们,刹那间,便将她们包裹进了其中。

她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干了体内的水分,立刻变成了两具干尸,脸上还保留着死前扭曲、痛苦的表情。

“不!”狐妖们惊恐着。

血雾又膨胀了几分,向狐妖们扑去。

她们为自己的姐妹一个个痛苦的死去而感到束手无策和悲伤。

面对这种敌人,她们如同待宰的羔羊。

血雾扩张的很快,在屠尽了近一半的狐妖之后,仿佛得到了满足,收敛了爪牙,静止在原地没再扩散。

……

长老们此刻被“敌人”给缠住了,而“敌人”竟是她们的姐妹。

她们像是一具具失去知觉的木偶,任凭狐火和法术砸到自己身上,血肉横飞,脸上还是那副冰冷的表情,不吭一声。

最终,她们在火焰中消去了身形,骨灰随着微风一起散去。

大长老追着绿眸“狐妖”到了离地千尺的高空。

二妖凌空不动。

她知道,眼前的“狐妖”已不再是自己曾经认识过的那个她了。

一想到这儿,美眸中不禁意间流露出杀意。

尽管对方也是大妖,但她要让对方知道,青丘狐妖不是谁都能惹的!

“青丘狐妖——翠竹,两千六百年的修为,答应妲己守护青丘,弃苏姓……我说的可对?”

“你是何人?”翠竹的语气很压抑,看来她是有备而来。

“我?”绿眸“狐妖”斜着头,“你可以叫我——白。”

她伸出双手往后脑勺一抓,将穿着的皮囊撕下,随手扔掉。

一眼望去,她那双眼睛犹如闪闪发光的绿宝石,飘逸的长发被风吹散,缕缕青丝拂过脸颊。

她张开了五指。远处的地面上的血雾似乎受到了指令,即刻飞来,聚于她的食指之上,化成了一颗光滑圆润的血珠。

念出一句咒语。

血珠开裂,紧接着,世代守护着青丘的古树结界应声破碎。

“以青丘狐妖的血肉为引,聚妖之修为,凝成破界至宝——血珠……”

此妖,该是颛顼之女——白,以擅长破除结界、禁制等各种秘术而闻名于洪荒。

但她自封神一站后便销声匿迹,很多人、妖都以为她在封神一站中战死。

翠竹回忆起那段记忆。

曾经有一个女子,举着妖族大旗引万妖攻入人族阵营,单身一妖立抗百余个与自己实力相当的人族修士。

听说那次所有的妖怪都战死了,而她在斩杀了一堆的人族的将领后却遁走了。

第四十二章 可知大妖实力?

结界外,严阵以待的众妖看着眼前的结界如水晶般破碎,振奋的欢呼,纷纷涌入了青丘。

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杀光青丘狐妖!

“结界……”

翠竹看着脚底下的那群密密麻麻的妖怪。

如此多的妖怪,放在任何地方,都是要发生大乱的。

她俯身冲向地面,却被白拦住了去路。

“切磋一下如何?”白笑道。

翠竹冷眼看着她,祭出了法宝。

“你想切磋,竹乐意至之至。”

……

作为从上古时代就存在的青丘,除了结界外,自是不可能没有后手。

五位长老同时结印,妖力相通。

阵,启!

天空上聚集了团团的乌云,遮掩住了明月。

夜色之下,这些乌云通天一色。

突然,一道道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天际。雷声大作,无故地刮起了狂风。

冲在最前面的妖怪抬头一看,数道巨大的闪电从天而降,直指它们。

刹那间,它们被闪电劈成了焦尸。

……

妲己曾在青丘连同数个精通阵法的大妖一起布下过一个阵法,以备在青丘结界被外力破坏之后,狐妖们可以使用它来抵御敌人。

此阵名为“绝阵”,意为——犯我青丘者,必死之!

寻常的妖怪若是进了绝阵,大都难逃一死。

绝阵之中的雷电,对于小妖来说,若无强大的法宝傍身,怎可能幸存?

白光闪过,地面上多出了百余具散发着熟肉的恶心味的焦尸。

天空之上,那四名男子自是不可能在旁干看着。

它们虽说是只有百年修为的小妖,招招手就能聚来一堆,但这种炮灰在还没有发挥出它们的作用之前可不能全都死光了。

只见红发男子祭出一条火龙,直冲云层。

雷电将它劈成了两半,忽的就变成了两条火龙。

如此往复,火龙越来越多,直至到了铺天盖地的恐怖数量。

最终,雷电敌不过如此众多的火龙,乌云在火龙的攻击下烟飞云散。火光照耀得整个青丘如同白昼般明亮。

绝阵受损,五位长老遭到了反噬,她们急忙调整内息,稳住伤势,继续为绝阵供给妖力。

绝阵不能停止运作,否则,她们的姐妹将会面临成千上万的妖怪围攻!即使刚才的反噬使得她们的修为倒退了百年,妖力尽损大半……

他们似乎没了要再出手的意思,只是静静的飞在空中寻找着什么。

在他们眼里,那五个修为接近千年的狐妖对普通妖怪来说或许是强大的对手,但对他们来说,构不成什么威胁。

强者不屑对弱者出手,这是强者拥有的尊严。

……

地面上突然冒出了许多的树人,它们挥舞着有毒的枝杈,拦住了大半的妖怪。

召唤出如此数量的树人对她们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负担,这几乎耗尽了她们自身所有的妖力。她们选择了透支妖力来维持着绝阵的运作。

透支妖力无异于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她们是青丘狐妖,姐妹的生命比谁都要看得重!

不过,仍是有数量不少的妖怪冲到了狐妖们面前。

“区区一群刚化形不久的小妖,胆敢犯我青丘!”

狐妖们将姐妹死去的怒火转移到了它们身上发泄。狐妖至情,不喜争斗,但这不代表她们不会生气。

刹那间,狐妖们纷纷与敌众厮杀在一起。

这时,妖与妖之间的实力悬殊就显现出来了。

一方是精通狐火和各类法术的狐妖,另一方是化形不久的各类普通小妖,一无实力强大的法宝,二无天赋能力的加持。

狐火在它们的身上肆意燃烧,直至将其烧为灰烬。

痛苦、绝望、悲伤、愤怒在这里一一体现出来,一切都仿佛回到了洪荒时代才有的——无尽的混乱与厮杀!

化形不久的小妖力气不过是寻常人的几倍,天赋高的或许会一些法术。

不过,像这种小妖大都逃不过被杀或是受其它强大的妖怪的支配的命运。

狐火燃烧着,带走了一个个妖怪的性命。

妖怪的世界里,肉弱强食,适者生存,这条铁的法则从来没有变过。

……

苏玥死死的盯着天空上的那四名男子,九泉剑仿佛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情绪,竟微微颤动起来。

她早有想过妖怪的世界从来没有和平这一说。

终是要陷入其中——在杀死每一个对你伸出利爪的敌人前,片刻的安宁是不可能拥有的。

……

“找到它的气息了。”绿发男子道。

那三名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

“你去把它取来吧。”蓝发男子道。

“嗯。”绿发男子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待他离开后,他们对上了苏玥的目光。

“九尾狐妖。”那名棕发男子沉默了半响,终于开口说道。“要去试探她一下吗?”

“你去吧,龙大公主和龙三太子那儿,我们自有办法。”红发男子道。

“嗯。”

几乎是苏玥抬起手的瞬间,棕发男子便冲到了她的身前。

他左掌一张,凭空凝聚出一把长剑,剑尖直指苏玥的额头。

二妖擦肩而过,一缕发丝悄然落下。

仔细看去,她的那头长发上少了几根翘起的发丝。

当他再次向苏玥冲来时,一股属于其大妖的威压瞬间压在了苏玥的身上。

“哼!”苏玥闷哼一声。

面对比自己还要强上一个层级的敌人,她不敢放松。

释放出妖形,原本的压抑感霎时全无。

银发三千,眼眸中闪烁着金色光辉。

世人若是看上她一眼,怕是会被她深深的吸引住。

棕发男子惊异一分,手里的动作慢了下来。

苏玥看准了这个时机。

剑出鞘,闪过一片寒光,剑锋横向了棕发男子。

对方终究是个实打实的大妖,小小的失误对他造不成什么影响。

仅是一记格挡,便防御住了苏玥用了七成妖力加持的一记劈斩。

不过半刻钟,苏玥渐渐的由进攻变为了防守。

让她感到屈辱的是,对方并没有使出全力,感觉像是在试探着她。

棕发男子一剑将她击退了百米。

“新生的九尾狐妖实力直逼大妖的层次,并且还达到了第二剑境……你的天赋要比那两位还要可怕。”

“哼!”苏玥冷哼一声,一边望着他,一边暗自恢复体力。

他将那把满是豁口的残剑随手丢掉,一笑。

“你可知大妖实力?”

第四十三章 引发劫雷

空气一紧,四周无故吹起了微风。

他踏空奔向了苏玥,手中空无一物。

苏玥将九泉剑收回,双手冒出了大团的狐火。

妖怪之间最纯粹的战斗不像是人类之间的法宝、兵器之斗,而是近身战!

妖怪的前身本是兽类,哪怕是化为了人形,血脉里依旧带有着曾为兽体时的野性。

这一点,哪怕是大妖也无法避免。

近战?她倒是从那家伙身上学到过不少关于这类的招数,虽没有多与人交手,但在胆量上,她怕过什么?

狐火触碰到了棕发男子的身体,接触到的那一部分即刻化为了飞灰。

一息间,狐火席卷上了他的全身。

下一刻,棕发男子竟凭空消失了。

忽的,她感觉到脸上沾上了几滴温热的液体,两指一抹,竟是血!

抬头一看,一个血淋淋的狐妖朝她砸来。

熄灭了狐火,苏玥跳到半空接住了她。

她的腹部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大洞,伤口贯穿了她的身体,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身体里的内脏。

她的血液流经苏玥的指缝缓缓滴下,温热的血液竟让她感到炙热得烫手!

“九尾大人谢谢”

说出这一句话已是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明明是面对着死亡,她却仍然保持着笑容,大概是为了让自己在九尾大人面前留下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吧。

终是,无力的垂下了手。

……

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多出了一团水雾。

她记得怀中的这个狐妖经常给她送过各种吃的,每当自己起身想对她说声“谢谢”时,她总是跑的远远的。

棕发男子在高空中俯瞰着她们,随即转身出现在了苏玥的面前。

他一拳直扑苏玥的小腹。

苏玥没有闪躲,一拳下来,她沉沉的退后了几步。

他从不给苏玥喘息的机会,拳拳击打在苏玥的身体的各个薄弱处。

“还不肯放下?”

他本以为九尾狐妖该是如他记忆中的那两位一样。

在看到他将重伤了的狐妖朝她抛去时,她该是直接忽视了她而去寻找他的踪迹才是。

棕发男子一掌将她怀里的狐妖击飞,早已冰冷的身体摔在了草地上,沾上了一滩污血。

在她周围,几具狐妖的尸体横躺在血泊之中。

他冲向了苏玥,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高高举起。

但是,她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

“咳!”她的脸色渐渐发白,逐渐喘不过气来。

“你当真不怕死?”

她始终没有看他一眼。

他十分气愤。他本是打着试探她的实力的心思,此刻竟有了想要立刻杀了她的冲动!

“如此,我要你亲眼看着我屠尽青丘狐妖!”

苏玥看了他一眼,缓缓闭上了眼睛。

……

“为何是我?”

“哪来那么多废话?!继承我——成为九尾狐妖,你还可以像人类一样活下去,以妖的身份。”

“你在犹豫什么?莫非是因为要变成女的就不愿意了吧!”

“嗯。”

“世俗之见。”

“喂喂!你来强的!”

“少啰嗦,这可由不得你!”

……

“看见了?这便是这个世界:丑陋、肮脏、血腥、残暴……”

“奉劝你一句,要想活下去,别心慈手软,下手狠点!”

……

为何?她只是想要像个平凡人一样活着,这难道也有错?

她不想因为她的缘故而牵连到其他的人。

她甘做平凡,不好?

……

“红莲业火!”

那四个字犹如禁制般从她口中道出。

业火笼罩了她的全身,棕发男子急忙将手松开,退后了百米。

这火可是红莲业火!碰着了可不是好玩的。

哪怕是大妖,光凭一具肉体,稍不留神便会被它烧得神魂俱灭。

业火烧光了她身上的衣物,重新幻化出了一袭红衣为她穿上。

他看着她,干笑一声。

“凭着燃烧修为来强行催动红莲业火,你这是在玩命啊!”

“切记,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靠燃烧修为来催动红莲业火,不然,当你的修为燃烧尽后便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死!”

她咬紧着唇瓣,“关你何事!”

只要有实力就够了!

业火燃烧着,她的金色双眸中渐渐地被镀上了一抹血红。

炽热的业火迅速扩散,烧焦了他的皮肤,同时给他造成了不小的创伤。

他迅速飞到了空中,想要远离业火的炙烤。紧咬牙床,痛得闷哼了一声。

他的眼神中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兴奋。

痛,已是千年没有感觉到过了。

凭着燃烧修为,她的实力直接越到了大妖的层次。

这般迈入大妖之列,劫雷随之而来。

风云突变,一道巨大的紫色闪电划破天际,引起了众妖的注意。

“天哪!”

“竟是劫雷!”

“又有一个大妖要出现了?!”

劫雷霎时间从空中降下。

棕发男子大惊,立即又飞到了离这儿千米远的地方。

没人会傻着去靠近劫雷。

第四十四章 她不会有事

待当劫雷降下,苏玥所处之地被炸出了数十米深的深坑。

尘土飞扬,尘雾弥漫在坑中久久不肯散去。

……

半个时辰前。

五位长老终是耗尽了妖力,力竭而死,但她们也成功的带走了近万数的妖怪性命,极大的减轻了姐妹们的负担。

战斗异常激烈。

法术散发出的光芒夹杂在一起,摩擦出绚丽的火花。

除了杀戮,还是杀戮。

万众的妖怪如今已十不存一,遍地是妖怪的尸体,草地上流淌着鲜血,残肢断臂散落各处,血腥味格外的浓厚,刺人耳鼻。

厮杀依然继续。

狐妖们聚在一起,围绕在古树四周,源源不断的有妖怪向她们冲来,但随着火光一闪,地上又是多出了一堆烧焦的尸体。

一阵狂风将那些焦尸刮到了一起,堆成了数十米高的尸堆。

战斗中难免会有法术波及到那些尸堆,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刚堆好的尸堆又被打乱。

可怖的是,有一个法术被扔到了尸堆的中心爆炸,尸体被炸成了碎块飞向空中,其中落下的一块尸块砸中了一个冲锋中的狼妖,它竟然慌乱的停下脚步窝在原地,瑟瑟发抖,狼狈的嚎叫,这放在其它妖怪的身上是件多么好笑的事。

它也逃不过死亡的命运,就在它嚎叫了几秒后,一团狐火吞没了它,连同其身边的几个妖怪一起变成了焦尸。

连续不断的释放狐火耗费了狐妖们大半的妖力。

每一个狐妖都在透支着妖力战斗。

她们愿与与青丘共存亡。

……

“怎么?伤得那么重了还想救她?”

那个装束诡异的老头抓起一个女子的头发,扯到了与自己同高的并肩处。

女子有着一双兔耳,现在却已是身负重伤,苍白的脸上粘上了几滴血液,血的主人不知是谁。

“山……”

“仙儿!”半跪在地上强撑起身体的苏萧山大吼一声,仿佛恨不得冲上将老头碎尸万段!

“喔!真是情深啊!”

他吐出皱巴巴的舌头,舔舐着兔仙儿脸上的血。

“啧啧,这么美味的人儿你可不能独自享用啊!”

话音未落,老头伸手贯穿了兔仙儿的胸腹,滚烫的鲜血溅到了苏萧山的脸旁。

他努力的挣扎,但四肢被老头的法术牢牢的禁锢住,动弹不得。

老头将兔仙儿甩到了一边,神情激动的舔着粘在自己手掌上的鲜血,面容扭曲,他就像是一个近乎变态的猥琐老头。

“血啊!”他抬头看向了苏萧山,“狐妖的血——想必更美味吧!”

他撕破了自己的衣服,皮肤下是突兀的绿色鳞片。

十指长出尖锐的骨刺,朝着苏萧山的颈部抓去。

这时,一把长剑从天而降,削掉了他的双手。

老头痛呼一声,转头四处寻找偷袭者。

偷袭者没有找到,反倒是看到了正朝他飞来的龙大公主。

他忍着疼痛,一脸狗腿的模样看着她走到了面前。

“大公主……那个……有事吗?”老头结结巴巴的说出一句话,在龙的威压下,他想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也难。

只见她抬起手来,老头便变成了一座冰雕。

莫须有的微风吹过,冰雕应声碎成了冰渣。他到死都没明白自己得罪了她什么。

“还不出来吗?”龙思云看了眼苏萧山,显然,她不是在跟他说话。

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了一个少年。

“龙眼。”她始终是那副冰山美人的模样,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情感上的流露。

“是要去救苏玥吗?”

杨紫蓝点了点头。

他隐身在附近,本是想一剑取得那个老头的头颅,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龙的实力远比他厉害数倍,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龙思云出手,既不用吟唱咒语,也不需掐诀,这便是她的实力吗?

冥冥之中有一种感觉,龙思云跟他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我将大哥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当时强行突破小黑屋的结界可不容易,所幸大哥对他出奇的信任,他才有机会反手打晕他并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如此多的妖怪,他真怕大哥会发起疯来抡起大刀冲向它们。

“我见识过大妖的实力,她,赢不了。”

“你就如此确信?”龙思云看了眼他,“你以为借得了龙脉的力量,你就有与大妖一战的实力?”

“不试试怎么知道?”杨紫蓝说出这句话时情绪有些失控。

“我只是道出了实话,你去了只会拖累她。”

“你一点都不担心她!”杨紫蓝大声吼道,“我看见了她在大火中独自哭泣,是她亲手毁了青丘,她哭了好久,身边连一个能安慰她的人都没有。你可知道?!!”

他一年前就开始重复做这个梦,日复一日,每次都被最后的那副场景惊醒。

起初他以为是中了类似于“梦魇”之类的咒术,询问了好多同道的修士,他们都说对其无能为力。

直至他遇见梦中的那个人——苏玥,再到现在的众妖围攻青丘,他渐渐的确信一切都可能会如梦到的那些一样发生。

“但,那你的梦。”

他收敛起自己失控的情绪,擦去眼角的泪珠。

“你似乎什么都知道,连我做过的梦都了解的一清二楚。”

“不过是我的能力罢了,要做到并不难。”

“跟你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你不去救她,我去!”

杨紫蓝转身走去,越过龙思云的身侧。

一道巨大的冰墙破土而出,堵住了他的去路。

“你!”杨紫蓝转过头刚知一声,便被冻成了冰块。

龙思云挥挥手,冰块立即化成了细小的冰晶。

她没有杀他,只是将他以“冰晶”的方式传送到了王福贵的身边,附加昏迷效果,没有两三天的时间,他怕是醒不了。

龙思云走到苏萧山的身旁。

“她死了。”

苏萧山强颜欢笑。“不,她还活着,在我的心里。我知道您是高贵的龙,不屑于与我们狐妖为伍,但看在您与九尾大人的交情上,求求你……”

“她不会有事。”她道。

似乎只需要这样的答案就够了。

苏萧山不再知声,强撑起身体朝兔仙儿走去,缓缓地跪在了地上。将她拖到了自己的双膝上,轻轻拂走她脸上的泥土,喃喃自语。

龙思云叹了一口气。

已死之人,她也无力将其救活。

她转身消失在原地。

……

龙思云出现在了青丘古树的树顶上,身后跟着一个蓝发男子,与其说是跟随,不如说是监视。

“好了,藏了那么久,也该出来了。”

第四十五章 饕餮

空气中沉默良久,还没见着有人出现,就在龙思云的耐心用尽,准备出手将人揪出来时,她的眼前凭空闪出一个人。

“龙大公主,总得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吧。”

龙思云望着他,“我该称呼你为什么?燕家家主。”

“叫我燕宇帆吧,我挺怀念这个名字的。当初我死的时候许是执念太深,阎王没收我,让我这个残魂幸运的回到了人间,还夺舍了这具身体。大概是耗费了太多的元神,我也是在几个时辰前苏醒的。”

龙思云默默地扶额,叹息一声,“这般,你也是想要去……”关于燕宇帆这人,她从苏玥的口中了解到过不少。

“不,我没打算去救她。有你在,她怎可能会有事?而且,你身后的那位也是个大妖吧!”燕宇帆顿了顿,正色道,“你和他们似乎达成了什么交易,燕某能否有幸参与其中?”

“以谁的名义?”

“燕家。”

……

烈焰冲出尘雾,几颗业火化成的火球猛的砸向了棕发男子。

火球像是长了眼睛,紧紧的咬着他不放。

他被迫祭出了数把长剑,它们遇上业火之后便化为了铁水,毫无用处。

苏玥在尘雾中默默地放下了手。她没指望刚才的几颗火球能伤着他。

看了眼自己的身体,无奈地笑了声。

身上的一袭红衣残破不堪,修为的有限容不得她浪费修为去修补它。

回想刚才渡劫时的经历,苏玥无不为自己感到幸运。

在劫雷击中她的那一刻,身体仿佛被万蚁噬骨,灵魂被重复撕裂,言语无法表达出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仅凭着一丝顽强的信念才得以挺了下来。

她敢发誓,这种经历绝对不要再体验第二次!

某种意义上讲,她也算是一个大妖了,但空有大妖的架子,修为却是远远比不上那些修炼已久的大妖。

不过,凭借着燃烧修为,她的实力足以同大妖一战。

她计算了下时间,最多一刻钟,修为便会燃烧殆尽。

金色双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意念一动,双手上笼罩了深红色的业火。

冲出尘雾,她瞬间贴近到了棕发男子的身前,几息间,拍出了数掌。

棕发男子立刻释放了自己的真身——饕餮!

带有焚烧一切的能力的红莲业火竟然只能在它的皮甲上留下浅浅的掌印。

“能逼出我的真身的人,你是第三个。”

“那前两个呢?”

“一个是王上,另一个是妲己。”

饕餮一声怒吼,将她震退了数米,随后露出尖锐的獠牙,两只前爪踏碎地面,唤起一块巨石朝苏玥砸去。

她一拳打碎了巨石,饕餮从碎石中冒出扑向了她,巨大的脚爪势有抓碎万物之力。

苏玥急忙侧身,看着锋利的爪子从自己的眼前擦过,划破衣肩。

她挥手祭出九泉剑,一手抓住了它的后脚,攀上后背。

红莲业火附着在了剑身上,发出耀眼的红光。

饕餮感觉到了危险,奋力想要甩开苏玥,可她紧紧地抓着它的后背不放。

它再次唤起一块巨石,背向其冲去。

苏玥一手紧紧地抓着它头上的弯角,九泉剑深深地插入了它的心脏,猛的一拧,心脏被剑搅成了肉末。

抽出剑身,一跃跳开了它的后背。

饕餮惨叫一声,随后撞碎了巨石,半躺在了碎石中。

嘴角溢出淡绿色的血液,两只眼睛散发出的幽绿色光芒渐渐暗淡下去。

她望着饕餮,直至它彻底没了气息。

捡起一块石头,朝它砸去。

除了石头被它坚硬的脑袋弹飞外,什么都没发生。

……

“苏玥。”

一道声音突然从她身后传来。

苏玥立刻转身,剑尖直指那人的咽喉。

当她发现说话的人是龙询,随即偏转了剑锋的方向。

“你想死吗?”苏玥皱了皱眉头。

“既然你没事,思云也该是无事。”

想着该杀的妖也杀了,立即调动妖力试着阻止修为的燃烧。

此刻的她是闭着眼睛的,感知中发现龙询朝她走来,没多想。

然而却不料他竟然抱住了她!

“你干什么?”她没睁开眼。

她努力地调动妖力于丹田,遏制修为的燃烧,却始终无果。

这家伙添什么乱?不知她现在小命都快不保了?!

“你就如此确定我已经死了?”“龙询”突然笑道。

“你!”眼眸猛的睁开,发现“龙询”其实就是棕发男子假扮的,而躺在碎石堆里的是一具饕餮石像。这时,她才明白那是他的分身。

大意了,大妖哪有那么简单就死的了?

“别紧张,王上说了,他需要借你的双手一用,这般……只好麻烦一下你了!”

他松开了怀抱。

霎时,四条金色的锁链分别锁住了她的手脚,锁链的末端没入了无尽的虚空当中。

来自锁链的力量牢牢的禁锢住了苏玥,强行加剧了修为的燃烧,业火从她的足下冒出,向四周溢散。

“你们到底有何目的!”她的脸色惨白,修为的燃烧加上锁链对她力量的禁锢使得她十分虚弱,这种情况下,她愤怒的大吼了一声。

“目的?我们的目的就是你啊——九尾狐妖,不然,我们怎会来青丘?”

棕发男子放肆大笑。

他背向苏玥,站在一个不算高的山坡上,像一个君王似的张开双手,拥抱天下。

前方是血腥的战场,狐妖们一个个倚靠在一起,互相搀扶,那些小妖终于有能力靠近她们。

她们已是没有了多余的妖力去释放狐火,于是她们便让自己的双手也粘上了鲜血。

前方的妖怪刚刚倒下,后面便有一大群妖怪涌上前去,踩着死去的妖怪的尸体。

“感觉,像是又回到了洪荒。人杀人,妖杀妖……九尾狐妖,好好看着吧!”

他是四凶兽之一——饕餮,一个修为至少五千年以上的大妖,论其谋略、实力,哪怕是搁到人才辈出的洪荒,也没有多少人能与他匹敌。很难想象他所效忠的人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苏玥垂着头,感受着修为的燃烧,生命进入最后倒计时。

她有一个念头,是不是当初直接拒绝了那个家伙,她就不会成为九尾狐妖,而是化成一缕青烟散去。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苏玥”这个人存在。

在她度过雷劫之后,神识就扩大了数倍,扩散到整个青丘不是问题。

她看到了——

苏萧山轻拂兔仙儿的脸颊,一点一滴地讲述他们从相遇到相爱的故事。

两妖爱得很简单,一晃眼就是百年,彼此已是不可分开,但生死离别击碎了苏萧山对未来的希望。

狐妖们为了守护青丘用尽了最后一分力,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

她们似乎在希望着一个人的到来,会是她吗?

……

业火,他是要她的业火覆灭这青丘!

第四十六章 业火覆青丘

“就凭我剩下的这点修为,业火是烧不了青丘的。”

她望了一眼,业火已经扩散出了半里之远。

她的修为支撑不了召唤出足够覆盖住整个青丘的业火。

“我知道。”棕发男子回头看了她一眼。

而后,一道身影突然闪过。

那人是白,她的手中握着的是一颗金绿色的内丹。

他盯了那颗内丹几秒。

“你杀了她?”他问道。

白摇了摇头。

“她似乎得到了妲己的一部分妖力,实力与我不相上下。当我告诉她,九尾狐妖将要烧尽修为而死,她就献出了自己的内丹……”

“青丘狐妖之中大概只有她猜出了我们的目的,本来,我以为青丘狐妖全都是群清心寡欲的傻狐狸。”

白将内丹交给了棕发男子,“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语毕,白随之飞到了空中。

突然,他对白传送了一道意念:你有所隐瞒。

白冷哼一声,转身飞走了。

看其方向,该是去向王上复命。

他踏空行走到了苏玥的面前,脚底下是熊熊燃烧的业火。

苏玥由于自身的修为已不足以维持人形,变成到了兽形。

那是一只全身雪白的九尾狐,锁链禁锢了她的四肢,她只得匍匐在地上,业火环绕在四周。

眼眸中仿佛带有无穷的杀意,他与她对视一眼,心中竟生出一丝胆寒。

蹲下身子,一只手放在了苏玥的头上,感受着她头部的毛发的柔软以及内心深处的杀意。

“这才是你身为九尾狐妖该有的模样啊!”

她怒吼了一声,挣扎着想要突破禁锢去撕碎他。

锁链紧紧地缠绕上了她的身体,她始终无法挣脱。

她渐渐失去了理智,残忍、嗜杀的那一面随之暴露出来。

“千年狐妖的内丹,带有妲己的力量,同身为九尾狐妖,你可以完全吸收掉它。啧啧!等你吸收了它,不知是要涨多少修为。”

内丹顺着一股气流,强行钻入了苏玥的身体,在她的丹田内与自身的内丹相融合。

两股不相符合的力量完美的结合在一起,比原先的更加精纯,更加强大。

最终,丹田中形成了一颗金黄色的内丹。

庞大的妖力贯彻她的全身,恐怖的威压让整个青丘都为之一震。

锁链逐渐出现裂痕,在苏玥发出的一声狐叫声中彻底崩碎。

他笑了一声,随即便消失在了原地。

……

她悬浮在空中,身上的红衣仿佛点缀上了几多鲜红的莲花,及腰的银发被风吹散,几缕发丝遮在眼前,双眸中的光芒璀璨无比。

红莲业火本是火,却像水一样从她的掌中倾泄而下。

吸收了内丹之后,她的修为飞速提升到了大妖应该有的层次,释放红莲业火不再燃烧修为,而是转而消耗妖力。

大妖的妖力何其庞大?哪怕是拿出自身七成的妖力,用以释放的红莲业火也足以覆盖住整个青丘。

红莲业火扩散的速度比风还要快,那些离业火最近的妖怪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业火便一口吞噬了它们。

前一秒是烤得焦黑的骨架,后一秒就连尘埃都不剩一粒。

被业火烧死的妖,灵魂也会一同抹除,就算是阴差来了也无计可施。

“这是什么火?”那个妖怪看着业火,等它席卷上自己的身体,它惊呼一声。

“救命!”

它的一只手还抓着其同伴的肩膀。

“放开我!”那个妖怪意外的轻松甩开了那只手,因为那只手的主人已经化为了灰烬,但它也没能逃过汹涌的业火浪潮。

“啊!”

没有妖怪试着去反抗这神秘的火焰。

当高达十米的火焰扑向它们时,恐怖的种子在它们心中极速发芽、生长,直至被恐惧支配了全身,在火焰扑上自己的前一秒,还在剧烈的颤抖。

也有妖怪想要逃走,它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在最强大的力量面前,它们不过是一群蝼蚁,原先的“灭青丘”的气势荡然无存,逃跑的样子比人类战场上的逃兵还要难看。

“是九尾大人的红莲业火,我知道……九尾大人从来没有抛弃过我们。”

业火包裹住了她们,像是有红色的花瓣飘向天空,一片莫须有的草地上,狐妖们在一起嬉戏。

“仙儿,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苏萧山轻轻亲吻了一口兔仙儿的额头,笑着。业火随之吞没他们。

巨大的青丘古树成了冒着火焰的大树,颜色是紫红色的,那是古树体内的灵气与业火结合在一起产生的。

一颗熊熊燃烧的巨树,站在青丘边缘都可以清晰的看见它在耀眼的火光下的身影。

业火在青丘的土地上肆意燃烧,火红的一片,照得天空亮如白昼。

绿发男子双手端着一个雕有金色花纹的漆黑木盒,一旁的蓝发男子将其打开,盒子里突然钻出了一道金光,顿时消失不见。

“那是妲己的记忆碎片,怎会被放到这里面?”红发男子疑惑道。

“妲己的想法连王上也猜不透,估计是与她有关。反正王上要的东西还在这儿,那东西不必理会。”

木盒里躺着一个青石圆盘,上面刻着弯曲折叠的甲骨文字——帝辛印。

……

金光钻入了苏玥的脑中,这块记忆碎片化作了一粒豆子大小的金色颗粒留在了她的脑中。

随着金光没入她脑中的那一刻,它所带有的神秘力量也将苏玥给唤醒了。

“这是……”

苏玥痴呆的望着自己的双手,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清醒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停止释放业火,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环视青丘,到处都是业火,不见一丝生灵的踪迹。

青丘古树终是在业火的无情燃烧下轰隆隆地倒下。

漫天飞舞着星粒般的银沙,那是青丘古树的树灵消散的躯体。

一个活了上千年之久的青丘树灵,从它诞生了灵智的那一刻起,就在庇佑着青丘,它死了,青丘便也不复存在。

谁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化成人形去做个妖怪,或许是当“灵”要比当妖怪的名字好听些,亦或是其它原因。

“九尾大人,再见。”

似有数道狐妖们异口同声发出的声音在她耳边徘徊。

她坐在了地上,身体蜷缩成一团,她只觉得心口处被万刀刺绞,内心的怒火依在,但更多的是无尽的悔意。

“对不起。”

她紧紧地抓着红衣的边角,然后又松开,一手一挥,四周的业火立即熄灭。

但又一想,再次挥了挥手,业火又复燃了。

不该来青丘的。

亲手毁了青丘是怎样的感受?青丘狐妖们……皆是因她而死!

……

两滴透着火光的泪珠从苏玥眼中流出,一滴落在了手上,另一滴飞向了空中,被蓝发男子用玉瓶收了起来。

九尾狐妖的“悔泪”对他们来说,是此行来的最终目的之一。

红莲业火在一阵从外界吹进来的风中摇曳,包裹着一个伤心的人儿。

飘舞的银发与鲜红的业火交织在一起,成了这里唯一可看的东西。

业火烧了青丘三天三夜,不曾熄灭,只要她不想,这业火便不会熄灭。

第四十七章 落幕

大雨降下,不畏水的业火竟被这样一场大雨给淋熄了!

天空上翱翔着两只龙,它们呼唤雨云,催动自身的妖力,下下来的雨带着龙族的气息,勉强是熄灭了已是“虚弱”的业火。

业火既然能被熄灭,大概猜出苏玥心中的怒火已是散去了大半。业火的威力与她心中的怒火有很大的关系。

雨渐渐停了。

雨水顺着她的银发缓缓流到发梢,一滴滴地落下。

修长的睫毛上不小心也粘上了一滴雨滴,眼睛一眨,雨滴滴落在了眼角上,混着眼眶中的液体一起顺着脸颊流下,不知它是水,还是泪。

两只龙降落在了地面上,化为了人形。

龙询看着苏玥憔悴的身影,心中莫名的哀伤起来。

他知道姐姐跟那几个大妖做了一笔交易,这笔交易很久以前就开始了,等的就是苏玥的出现。

也是因此,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从不了解姐姐,她藏的太多的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他始终没有那个胆量去恨姐姐,他知道姐姐是在争取龙族的未来。

她承诺过他,这笔交易不会对苏玥造成威胁。

可是,青丘的覆灭让苏玥的内心遭受了莫大的伤害,她难道不知道?

“走开!”就在龙思云靠近苏玥之时,苏玥咆哮了一声。

一堵业火化成的火墙切断了龙思云再想往前迈出一步的机会。

“苏姐姐……”

“别这么叫我,我可不是你的姐姐。”

哪怕是隔着一堵火墙,她也能清楚的看到苏玥的双眸中透露出来的杀意。

“我只问一句,你为何会勾结他们?”苏玥质问道。

她这三天并非一直沉醉在痛苦与悔恨之中,许多事情她只是懒得去想,认真起来,该知道的终会知道。

“我只是想让龙族有个未来……而且,父王时日无多了,这件事他瞒得了三弟,却瞒不了我。我不想在那之后再失去我唯一的亲人。”

她布下了隔音结界,她们说的话没有人会听到。

龙询站在一旁看着她们的嘴巴在动,却什么也听不到。

“龙询。”苏玥的视线绕过龙思云,定在了龙询的身上。

“死?”

“龙脉不久将出现动乱,他会献祭自己,以龙躯来稳固龙脉。命将如此。也许,这命还可以争一争,死——不是唯一的选择。”她不祈求苏玥能够原谅自己。

“我不管你为此想做什么,你只需回答我,青丘何辜?”

“宿命。”

苏玥猛地抬起头,大吼:“你告诉我青丘毁于我的手上,是宿命?!”

火墙霎时间崩碎,业火零零碎碎地洒落各处。

苏玥突然一跃,将她扑倒在了地上。

隔音结界随之碎掉,龙询见况着急地跑来。

“滚!”

苏玥抬眸看向他,双眸中散发出极致的杀意。

他止下了脚步,不知所措,只得退后了一些距离。

龙思云没有露出丝毫的慌张,看着突然暴怒的苏玥,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孩,等待父母的惩罚。

万物在这一刻沉寂,业火在她的手中凝聚,颜色是那般鲜红。

轰!

拳头擦着龙思云的脸颊而过,深深的陷入了泥土里。

“青丘之事,事不怪你。你们回去吧,别在这儿扰了我青丘的安宁。”

眼前是一片光秃秃的山丘,寸草不生,百年之后这儿会是个飞鸟不过、禽兽不栖之地。

业火烧尽了青丘的灵气,斩断了任何生灵在此地生存的机会,这儿要比蛮荒之地还要荒芜。

那个家伙曾发誓过要守护的青丘就这般被自己给烧了,不知道她轮回后会不会恨自己啊!

“走吧。”龙思云拍了拍龙询的肩头,回头望了一眼苏玥的背影。

“回龙宫之后好好修炼,别再想着其它的事。下次,我可不会再从那些妖怪的手中救下你。”

他很想说几句安慰苏玥的话,起码,哪怕是一句话也行。

但他怕,再看到她那双眼睛中的杀意。

内心纠结了好久,他还是跟着龙思云走了。

他将脚步放得很慢,走了几步,回首一眸——

那人坐在小溪的岸边,那条溪本是被业火蒸干了,但刚才降下的那场雨又让这条小溪复苏了。

她凝视着清澈的溪水,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龙询回过身,这一次,他没再回头。

……

昆仑山,幽暗的洞府里。

这个洞府只有一条通道可以进入里面,通道内异常的黑暗,两边各有一排整齐的鬼火提供方向。

通道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空间,中心处悬浮着一个骷髅王座,王座上坐着一个披着散乱的银色长发的男子。

他的眼眸是银灰色的,若有若无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修长的手指在帝辛印上摩挲,指尖传来的触感竟让他千年来平静的心出现了一丝躁动。

“青丘毁了?”他斜头看着王座下的四男一女。

“是。”他们应道。

“毁了便好。”他看向了白,“白,去着手准备下一步吧。”

白应了声,即刻消失在了原地。

他一眼瞥见了被放在角落里的一个大布袋,指了指:“那是何物?”

蓝发男子挥手让布袋飞了起来,袋口一开,从中滚出了昏迷不醒的三个人。

“去青丘的路上,我见这三人想对龙大公主动手,便将他们抓了起来,但没拷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丢给饕餮,他说不吃……”

棕发男子突然打断他:“别把我当做什么人都吃!这三个家伙身上一股骚臭味,吃下去怕是会脏了我的胃。”

王座上的银发男子轻咳一声:“好了,吾认识这三人,想来是前些日子去人间走走时遇到的,一时兴起,跟他们开了个玩笑罢了。日后,不许再提此事。”

“是!”他们低下了头。

银发男子目视帝辛印良久,缓缓道:“妲己啊,确实如你所说,这将会是洪荒之后的最后一场大戏……”

……

龙询和龙思云回了龙宫之后,青丘便下起了大雪,后来,这场大雪扩大到了方圆百里。

一个小童指着天空,似乎有些兴奋:“爹,快看,下雪啦!”

屋中之人透过窗户看着雪花飘舞:“今年的雪,下的格外的早啊。”

这场大雪似乎是苍天执意要下,不久,大半个大唐都被大雪给覆盖。

刚开始时,百姓们像平常一样过着日子,期望这场大雪早点下完,但眼见这场雪下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直至过了春分,这雪还在下。

小童走到屋外,看着天空下起大雪,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才对屋内的人说道。

“爹,这雪啥时候停啊?”

“会停的,会停的……”那人低垂这眼帘,望着雪天,沉沉的说道。

错过了播种的时分,百姓的家中的粮食已是撑不了多久。

不少百姓嚷嚷着要官府开仓放粮,不得已,官府派兵镇压他们,放粮这事对官员们而言,有这心没这胆,擅自开仓放粮可是杀头之罪。

雪下得没完没了,所有人都在盼着长安传来“放粮”的消息。

(注:历史上并无此场大雪)

第四十八章 我是不大相信宿命的

放眼望去,青丘山上白皑皑的一片,积雪已有三尺之深。

不知怎的,每过几日总会来几个人到这儿找食物。

但这儿哪有什么吃的,莫说是动物,就算一根草也不见着能找到。

可他们偏偏不信,非要找到食物不可。

其实,他们来这儿的原因,主要是以前常在青丘附近找到各种野菜、野果,不时还能捉到野兔之类的野味。

但他们不知,青丘早已不是从前的青丘,或许,他们换个地方还有点可能找到点吃的。

天亮的很早,还在下着小雪。

两个裹着棉衣的人,一老一少,各自背着一个竹篓,在雪中艰难地行走。

雪花飘落在他们的头发上,把本应该是黑色的头发硬是染成了白色,呼出来的热气没过多久便变成了白雾。

“爹,今天能找到点吃的吗?”青年哈着气。

“能!”老汉坚定地说道,“你爹我以前常在这儿捉到兔子,这天太冷了,兔子都窝在窝里不肯出来,瞧着点,记住爹教给你的那些,今儿准能捉到只兔子,回去,一家子吃顿好的!”

青年想象着兔子肉的美味,不禁咽下了一口口水。他四肢充满干劲,在根本不可能有兔子的地方找起了兔子……

怀有希望的找着,直至他们寻遍了小半个青丘,仍是连兔子的影子也没见着。

这时,青年注意到了雪中那个白得不太寻常的“东西”,他招呼老汉,两人一起走向了那个极有可能是食物的“东西”,它若是兔子的话,那就太好了。

老汉卸下背篓,让青年在一边守着,免得出了意外让它给跑了。

老汉一个熊扑,抓住了那个“东西”的尾巴,摸起来毛茸茸的,还带着些许温度。

老汉仔细一看,“妈呀!九条尾巴!”他慌乱的松开手,一屁股坐进了雪里。

他这一闹,立刻就惊醒了正做着睡梦的那人。

她不过是喜欢躺在雪里睡觉,为何总有人要抓她的尾巴?!究竟有什么仇。

苏玥起身拍去身上的雪,双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妖,妖怪!”

他当场就给吓晕了。

这时候,大雪纷飞,白茫茫的一片中,青年瑟瑟发抖。

他看不清她的面貌,只知爹喊了声“妖怪”就倒在了雪里没了动静。

他便误以为是她杀了他爹,既害怕而又愤怒地从背篓里拿起了镰刀,踩着雪冲向了她。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举着镰刀冲到了她的面前,那时她做了个弹指的动作,镰刀便从他手中脱落,飞了几十米远,落在了雪地上。

“怎的?我又没杀他,你却想要杀我?”她轻声说道。

挥了挥手,大雪顿时就不再下了,转而变晴。

青年看清了她的面貌,他不是个读书人,不知该怎样形容她的美,用通俗的话讲,她比传说中的仙女还要美!

哪怕她是个妖怪,也无法改变他的看法……

他从小就是听着关于青丘的各种故事长大,知道青丘的人都说青丘狐妖个个貌似天仙,从不像其它妖怪一样以杀人为乐。

他连忙道歉,好在苏玥知道缘由,却不感到奇怪。

她施了个法术将老汉唤醒,老汉醒后,见这妖怪原来是尊贵的狐妖,不再害怕,恭恭敬敬地道了声歉,说他们打扰到狐妖大人的休息了。

她捋了捋散乱的银发,打声哈欠。

“好了,你们走吧,别打扰我休息。”

他们转身就要离开。

“你的勇气倒是不错。”话音刚落,她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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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来,她遭到过不少人抓她的尾巴,起初她很反感,放把火就把他们给吓跑了。

后来,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动手,露个眼,放放威压就够了。这个青年算是唯一一个敢跟她亮“兵器”的人类。

……

天空又被白云覆盖,大雪继续下着。

“爹,家里还剩多少粮食?”

“大概还能撑十几天吧!”老汉哀叹一声,“看样子,饿死前吃顿兔肉是不大可能了。”

“爹,知足了吧!好歹我们见到了青丘狐妖,回村里能吹好一阵子。”

老汉急忙止住他,“哎?这事可别乱说,最近附近几个村子传来说是来了三个道士,专门来捉妖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了,说不定会去找狐妖大人的麻烦!”

青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哦,在家里说总行吧!”

“那也不行!”老汉厉喝道。

两人在风雪中渐行渐远,聊着些无关紧要的杂事,尽量不往缺粮的那边想,但他们又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大多数人和他们一样面临着同样的处境。

青丘最高的山丘。这儿本是青丘古树扎根的地方,可惜树不在了,只留下了这座山丘。

苏玥闲着听完他们的对话,摇了摇头,看向天空。这样的事她做过很多次。

每次来的人被她吓跑后,大抵会说些丧气的话发发牢骚。这些天,来青丘的人越来越多,都是找吃的。

“天,你若有意志,便回答我,为何要降下这场大雪,莫是在是可怜我?”

眼前飘过几朵雪白的雪花。

“青丘毁了便罢了,你还想要百姓们受饥苦之灾。我是不大相信宿命的,若是有宿命存在——你是不是也被这宿命缠绕得痛苦不堪……”

忽的,她挠了挠头,嘟囔道:“不得了,啥时候我变得这么富有文采了?伤感的话说的贼有哲理……”

想起一年前的画面,苦笑了一声,便躺在雪中又睡着了。

梦中,业火燃烧青丘,有一人在火中茫然的徘徊着,身侧闪过一个个狐妖的身影,耳边回荡着银铃般的笑声,漫天银沙飞舞。

青丘以东十里的地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这个村子唤为“杏林村”。其实,村里没有一颗杏树,村名是由祖上传下来的,村民们也乐意接受。

不过,村里倒是有几颗上了年纪的叫不出树名的树,这几颗树个个都有数十米高,看起来起码得有百岁以上才能长成如此挺拔的大树,这样的大树竟然没有化成妖怪也是奇怪。

老汉和青年便是这杏林村中人。

“名儿,回来了,快进屋吧……”老妇人唤着青年的乳名,帮他卸下背篓,瞧了一眼里面,只有雪。她端起一碗热水给了青年喝下暖身。

青年坐在火堆旁,伸出冻得麻木的双手双脚,感受着火带给他的温暖,眼前不断闪过那个美似天仙的狐妖的面孔……

老妇人站在屋子门口候着迟了很久才到家的老汉,她拍去他身上的雪,抱怨道:“怎么这么晚才到家?”

老汉从背篓里拎起一只被冻成了冰块的野鸡,高兴的道:“看,路上捡的,快去把它炖了,晚上有顿肉吃了!”

老妇人二话不说,拎着野鸡就往灶台奔去。

入夜,村里格外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丝淡淡的血腥味。

第二天一早,老汉一家便被村里嘈杂的叫声给惊醒了。昨晚他们一家吃了顿难得的野鸡肉,做梦都是野鸡的香味,一大早就被吵醒,实在是坏了好心情。

“怎么了?”老汉一家三人走到村子的中央,就见一堆人围在那儿,不知在看些什么。

“唉,这人死的好惨啊!”

“是啊!看这人的衣服,想必是城里哪个大老爷家中的公子哥。连皮都给人扒下来了,作孽哦!”

“哎?这事会不会是妖怪做的?”

“应该是,除了妖怪,还会有谁?”

人堆里吵吵嚷嚷,老汉挤进中央,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血尸,立马吓了一跳。

这人的死相比他们说的还要恐怖,人皮被扒去,全身血淋淋的,惨不忍睹,眼睛张得老大,大概在死前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对了,谁知道这人啥时候来我们村的?”一位年近古稀的老者问道。

他们摇头,“谁能有福气认识城里的公子哥啊?”“不认识。”……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个人朝着村口的方向喊了声,“道爷们来了!”

人群都往村口看去,三个道士各自揣着一把剑迎面向他们走来,腰间系的一串铃铛当当作响,气派十足。

“让开!”为首的道士拔剑喝道,他的两道凶眉高高竖起,一脸煞神的模样,配合着剑势,效果可见一斑。

人群霎时从中间退让出一条路来,大气不敢喘一口。

“师兄,汤公子的尸体,若我没猜错,该是鸡妖所为。”鼠眼道士看着那具血尸,道。

“嗯。”凶眉道士点点头,右手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咒,吟念咒语,符咒化作飞火降临在了血尸身上,空气中逐渐多出了一股恶心的气味。

“那个鸡妖大概已经死了。”凶眉道士抹了抹鼻子,推测道。

他看向人群:“你们之中何人是这个村的村长?”

第四十九章 剑灵

人群中钻出一个白发老头,仗着拐杖慢慢悠悠的走到他面前:“老朽就是这个村的村长。”

“我怀疑你们村里藏着一个妖怪,修为不浅。”

“什么?!”众人诧异。

“我们村怎么会有妖怪呢?”

“是啊!道爷,莫不是你搞错了,我们这村里哪有什么妖怪?若是有,我们早就被那妖怪给吃了。”

“对!对!”他们纷纷表示不相信村子里会有妖怪这回事。

“你们若是不相信,又怎么回答汤公子会被鸡妖所杀?我们托了汤老爷的指示,特地来查明此事,最终的线索就在你们村。”一旁的胖道士说道。

“这……”他们顿时哑口无言。

“鸡妖是帮凶,真正的凶手应该在青丘。狐妖最喜欢收藏人皮了。”鼠眼道士摸摸下巴,斜眼看着人群。

“想必那个妖怪知道事情败露,已经逃离了你们村,你们不知道也正常。”胖道士道。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道声音:“胡说!我见过狐妖大人,她是个好妖,怎么会害人?”

凶眉道士两指一动,腰间的剑即刻脱鞘而出,如一道闪光飞向了人群,人们还未来得及闪躲,就被剑势掀倒在地。那话是青年说的。只见剑锋穿过青年的肩膀,顺带将他的整只左手给切了下来,鲜血喷涌,染红了白雪。

“为妖怪辩护,本就罪该万死,但念你尚且年轻,不知妖怪的残忍和可怕,此次断你左手,以示惩戒!”

青年捂住伤口,痛得跪倒在地上,咬牙呻吟,迟迟未肯大叫出声。

“名儿!”

老汉与老妇人急忙跑到了他的身边,看着滚烫的鲜血从他的伤口处流出,不知所措。

“你说你见过狐妖,是在青丘吗?”凶眉道士问道。

青年仰头看着他:“呸!自己去找!”

他的一口血痰吐在了凶眉道士的道袍上。

“哼!不知好歹!”凶眉道士又一剑削掉了青年的右手。

青年立即痛晕过去,一旁的人吓得不敢知声,生怕这个道爷会拿他们开刀。

“给我们准备三个人十天的粮食,我们好去捉拿那个狐妖。”

众人再舍不得自己的粮食,也不得不各回各家合伙将粮食交给了他们,免得弄得道爷不高兴,闹出人命来。

可是这样一来,他们省吃下来的粮食基本上就没剩多少,在这个下的没完没了的大雪天里,迟早是要被饿死。

他们走后,人们便散去回家,有部分人开始收拾包袱,准备逃荒到城里去讨吃的度日。对于这杏林村,他们之中不少老人不想要离开,宁愿饿死在这儿,也不愿在外落个死活都不知的结果。

落叶归根,只有当人老时才深有体会这个道理。

“师兄,真如你所说,随便挥几下剑就可以吓唬住那些村民乖乖交出粮食。”鼠眼道提着一袋装着沉甸甸的粮食的麻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师弟,若你能像我一样将剑境练到了第二境界,也可办到。”凶眉道士道。

“我哪有师兄你那样的天赋啊!”鼠眼道士道。

大雪无法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忽然,沉默了很久的胖道士问道:“师兄,附近便是青丘,你说那小子见到的会不会是青丘狐妖?”

凶眉道士拍拍他的肩膀,道:“没那种可能。一年前,我从长安打听到‘青丘被灭’的消息,虽然不知真情实况,但是——师弟!不管那小子见着的是不是青丘狐妖,她们的实力不是我们能比的。别打歪心思!”

师兄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胖道士点点头,拿出一张御火符,清除掉了道路上积压的雪,三人继续顺畅的前进,寻着下一个村庄。

若非生活所迫,身为道士,他才不屑于靠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谋生。

到了正午,雪难得的停了,但这仅是对青丘而言。

密布的白云散去,暖和的阳光洒落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反射出灿烂的白光。

在一片白色里不知何时起多出了三个“小点”,那是老汉背着奄奄一息的青年,与老妇人一起在寻找“狐妖大人”的身影。

“名儿,坚持住,等找到狐妖大人,她就能救你了。”

老汉背着青年快步走了十余里的路,身体早已疲惫不堪。

青丘这么大,不知从哪里能找到狐妖大人,眼看着儿子的气息越发薄弱,老汉和老妇人就算着急也无济于事。

“老头子,换我来背吧!”

“不用,我这身子骨还撑得住!”老汉咬咬牙,又加快了步子。

他大声喊道:“狐妖大人!”

老妇人心疼他,更担心名儿能不能撑到找到狐妖大人的时候,想了想,她也跟着喊了起来。

雪山上。

刺眼的阳光照进苏玥的眼中,打断了那场重复过许多次的梦。

她揉揉眼,拂去脸旁的发丝,绝美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憔悴的神色。

“天怎么突然晴了?”她望着这天,摇摇头,她是不大了解这天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这时,九泉剑突然飞在她面前。

“怎么回事?我没有祭出你。”苏玥很是疑惑。

九泉剑化作点点光芒,凝聚成一个瓷娃娃般的小人儿。她有着水灵灵的眼睛,圆嘟嘟的脸蛋,湛蓝色的长发,犹如一个跌入凡尘的精灵。

“剑灵?!”

几千年来,好剑、名剑无数,但诞生出剑灵的剑却是寥寥无几。剑灵不同于妖怪,它们本身是以一种介乎魂体与实体之间的形态依附在剑上,有着比人类还要聪慧的头脑。

虽说谁也不知剑灵到底有什么用,但据苏玥所知,她的师父似乎藏有一把诞生出剑灵的宝剑,而且那个剑灵还说出了一句令她终生难忘的话:“王老头,你莫非又寻了新欢?”当时她还吓了一跳,心中嘀咕着,师父年轻时难不成是个花花公子?

剑灵瞪大眼睛,呆萌的朝四周望去,过了一会儿,许是了解完了这儿的环境,拍动身后的一双羽翼,绕着苏玥的头转来转去的,不知作甚。

苏玥快被她给绕糊涂了,一把手将她抓在手中,戳了戳她的脸蛋。

“脸倒是挺嫩的。说,你会些什么?别想着跟我装糊涂,我知道剑灵生来就会说话。”

剑灵双手拨开苏玥邪恶的手指:“我会救人。”

眉头一紧,二话不说,苏玥反手就将她朝天空一丢:“滚吧!”

“喂!哪有主人这样对待剑灵的!”剑灵扇动羽翼在空中稳住了身体,气哄哄的说道:“难道你以为九泉剑只是用来杀生的吗?”

苏玥摆摆手,理所当然的说道:“虽然我用它救过一次人,但——你想让我这个妖怪拿着剑去救人,不觉得太可笑了吗?”

剑灵扭过头,嘟起了嘴,不满道:“你跟妲己一个德行,迟早有一天你会求我的,到时候,我还不干呢!”

“切!”苏玥霍然转头,“等等,你认识妲己?”她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妲己可是我的第一任主人,当然认识。若是没有你的那一滴‘悔泪’,我可能还在九泉剑里沉睡。”

“……”苏玥点了点头,想起几年前那个妖王的话,随即便明白了。

可怜她还以为自己有天大的运气能让九泉剑诞生出剑灵,这种事也只有妲己才能办到吧。

不知怎的,她又开始犯困了,暖阳照得全身暖洋洋的,直打哈欠。

……

剑灵突然意识到自己苏醒过来的目的,拍动羽翼飞到了苏玥的面前:“主人,快跟我去救人,那人快不行了!”

苏玥找了一块雪多且柔软的地方躺下,让雪盖住了自己的半身,舒服的哼了一声。

“要去你自己去,我对救人这事没兴趣。”

“可是我是剑灵,没有主人你的帮助,我施展不出能力!”

“不去,让那人自生自灭吧!”

剑灵气愤的跺跺脚,无可奈何。那人的母亲曾对妲己有恩,此刻,她正等待着自己的帮助,身为妲己曾经的剑灵,这个恩情她必须得还!

第五十章 千岁之后,归於其居。千岁之后,归於其室

不得已,她只能出此下策——主人貌似是对女子抱有很大的兴趣,这般,她或许可以……

只见剑灵猛的吸了一口气,身体迅速变大了几十倍,就连样子也发生了变化。

那人浮在离地几米的空中,一头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下,容颜比之苏玥,除了有些气质上的不足,堪称得上是倾城美人。

剑灵刚一着地,脚尖传来一股凉意,让她全身发颤,前脚绊后脚,扑在了苏玥的身上。

千年没有实体化,多少有些不适应……

甩甩头,雪从她的头发上落下。低头一看,沉默了一秒,忽然就翘起了嘴唇,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小姐……”

苏玥全身一颤,顿时睡意全无,这家伙是在搞什么鬼?变身也就算了,偏偏变成了琴仙的模样!

“快从我身上下来!”

她猛的起身,将剑灵压在了身下:“变回你原来的模样,你这么一闹,反倒让我有点记挂她了。”

剑灵似乎把她的话当做了耳边风,只是仰起头,两唇一嘟,亲向了苏玥。

这家伙莫不是百合吧!

苏玥就近抓起了一把雪,狠狠的砸在了她的脸上,想让她清醒,不过,剑灵不会就此放弃,她趁机翻身,又将苏玥压在了身下。

“小姐,让我服侍你吧!”

苏玥小脸发红,别过了头,剑灵见这大好机会,迅速俯身亲去。

但是,她却没见着苏玥的左手手势,当她听见响指声时——

轰!

虽是在白天,但却意外的看到了北极星在一闪一闪的。

半刻钟后,剑灵咳出几口黑烟,扇动羽翼飞到了苏玥的身边,这一炸,便将她彻底的轰回了原形。她从诞生时起就没有受到过如此的屈辱,但这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她忍!

“主人…”剑灵两眼泪汪汪地望着她。

这种眼神竟让她有了种罪恶感。

“也罢。我陪你去救那人,不过有个条件,你得答应我,今后的一切你都得听我的,救不救人全凭我的意愿。”

“嗯!”剑灵连忙点头,却是不知因此彻底失去了话语权。

老妇人抬头看向青丘最高的山丘,凝视几秒:“老头子,九尾大人来了。”

老汉喘了口气,“谁?”他放下背上的青年,这时,他才看清,青年脸色苍白,已是没了呼吸,“老婆子,名儿他——”

老汉话音未落,即刻就昏睡过去。

老妇人合上嘴唇,停止了吹雾。那雾具有令人昏睡的效果,老汉怕是不睡上一段时间是醒不来的。

“老头子,有九尾大人在和她在,名儿不会有事。”

一阵微风吹过,拂动苏玥脸侧垂下的头发,眼眸往雪地上一看,诧异了几分,这不是昨日见过的那个人吗?怎成了这幅模样?

“九尾大人。”老妇人欠了欠身:“请您救救名儿。”

说着,她的样貌发生了变化,转眼间就从老妪变成了年轻的女子,红褐色的头发,头顶上长着一双鹿角。

“你有多少年的修为了?”苏玥问道。

“约莫三千多年了吧”

“不过,几百年前我受了重伤,修为大跌,如今怕是比不上一个小妖。当初能活下来,全靠他的悉心照顾……”她简短的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以打消苏玥的疑虑。

“知道了。”苏玥点点头,唤出了剑灵:“怎么救?难道是让我斩去那些小鬼?”

几只婴儿大小的灰肤色小鬼爬上青年的身体,忙碌的搜寻他的三魂七魄。它们是来自阴间的勾魂使者,斩去它们,便相当于是在“生死簿”上给青年多加了几十年的寿命,凭着九泉剑特有的能力,让他复活自然不是难事。

之前她救过了王福贵,后来才发现自己的修为瞬时就少了将近百年,救人一命,还得耗费自己的修为,怎么算都是亏本的买卖。

凡人失血那么多,绝对撑不过半个时辰。他能撑那么久全凭少妇的那点妖力吊着最后一口气。

“身为九泉剑的剑灵,我自是有更高明的办法。”

剑灵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最终化成了光融入苏玥的体内。

霍然间,她感觉到身体变得轻盈了许多,甚至可以看见青年身体的每一丝肌肉纹理以及体内的构造。

她将手放在青年的胸口,光从手中溢出,流向他的全身。那几只小鬼见到那光吓得果断放弃勾魂的任务,慌忙逃回了阴间。

光迅速的为青年塑造了双手,渐渐地,他的胸口有了轻微的浮动。咋眼一看,这双手还真是有点白啊,与他的麦黄色皮肤格格不入。

“这剑灵倒是有点用。活死人,肉白骨,打破了大道轮回的规则,应该不会遭天谴吧”

一刻钟后。

“呼!”她呼出口气,拿起手。

剑灵从她体内脱离出来,重新变成了小人儿飞到了她的肩膀上,气喘吁吁。

“主人,我耗费了太多灵力,就先回去休息了。”剑灵看了女子一眼,随后便消失不见。

苏玥瞧了眼手背上的剑形图案,抬头看向女子。

不等苏玥开口提问,女子先说道:“忘记告诉您,我叫‘风茜’。我想,您已经见过他了。”

那个“他”指的是谁,苏玥自然清楚。

风茜背起老汉,径直地向青丘外边走去。

苏玥忽然叫住了她:“喂!这小子你不要了?!”

她转头,轻轻的笑了笑:“不要了。其实他不是我亲生的孩子,十几年前,一对人类夫妇抛下了他,我碰巧看见,便将他捡来。一转眼,他都长这么大了。“

“烦请您帮忙照看他几日,他醒后若是问起我俩就告诉他——我俩死了吧!”

苏玥低头看了眼脚边睡着的青年,过了一会儿,当她回过神时,风茜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哇!养了十几年的儿子,说不要还真不要!”

蹲下身子,仔细看着青年。

别说,他若是换身干净的衣裳,再把头发修整一下,绝对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多少女子会被他迷住?

不过,苏玥似乎完全没有关心这事。

她起身刚走出几步,止步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又走了回来,“小子,你欠我的日后要记得还。要不是不忍心让你冻死在这儿,脏了青丘的地,我才懒得管你。”

释放出一个御风术,风将青年安稳的拖起,一妖一人就这样一步步离开了青丘,寻着有人烟的地方走去。

“不知道师父跟琴仙在洛阳怎么样了,安顿好这小子后就去找他们吧。”苏玥心里想。

回头望了一眼青丘,她倒不是留恋它,一个寸草不生的地方还有什么值得她所留恋?除了那些美好与痛苦的回忆。

愧疚吧!抱歉,她还不是那种会被困于情的妖。这一年她几乎是睡过去的,醒时伤伤感,忧郁一会儿,再是吓走那些抓她尾巴的人类,啧啧,活脱脱的“咸鱼妖生”啊。

……

那个女子在雪中穿行,银发飞舞,犹如一个雪中的精灵,不知不觉的往菏泽的方向走去。

青丘之事,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渐渐淡忘,现在的她,却是忘不了。

说来,她竟然忘记还要去洛阳找师父与琴仙,再不去,那老头不会来找她吧?

嗯,来了估计是没有好事,她心中笃定。

“茜,名儿呢?”老汉坐在石头上,他的下半身已经石化,然而,他的脸上十分淡定。

风茜靠在他的背后,双脚已经石化。

“九尾大人答应了照看他,终是天命的安排…”她仰天长叹,“还记得你从河边捡到的那只梅花鹿?”

“记得。”他也仰头看向天,“那是我们相遇的第一面——不,是今生的第一面。”

那个妖王转世投胎成了一个人类——也就是这个老汉。在他的寿命即将终结时,前世的记忆不知为何想起。或许是命运开了一个玩笑,让他们两世皆为夫妻。

风茜的孩子在与她逃亡的第一天就夭折了。大部分的妖怪一生只能产下一次子嗣,她也是如此。后来,他们捡到了一个被遗弃的孩子,便给他取名为“风名”,辛苦的养育了十几年。一切都是在等待最终的宿命到来……

他们回忆着以往的生活,幸福而自然,直至彻底变成了石像。

有一种远古的诅咒——某些妖怪或者人类刚一化形(出生)时,冥冥之中就注定要沾染上这种诅咒,没有施咒人,这是天意所为。中咒者有的一生安然无事,有的则会活到特定的时间便变成石像。这种诅咒无解咒之法,中咒者一切皆看天意。

“千岁之后,归於其居!

千岁之后,归於其室!”

雪停了。

这一天风和日丽,某个青年被寒风吹的直哆嗦,却坚持闭着眼睛,继续装睡。

他将眼睛张开了一条缝,注视着那个绝美的女子,看其银发拂过柔嫩的脸颊,洁白无瑕的脚丫踩着白雪缓慢前行。

而他背后一片空荡荡,他这是被风托起来了?!

“你既然醒了就自己下来走吧。”她忽然转过了头。

第五十一章 风名

她挥手将法术撤去,青年惊呼一声,栽进了雪里。

“叫什么?”苏玥道。

“风名。”他揉揉屁股,拍去身上的雪,道。

“风名是吗?”苏玥瞧了他一眼,转过身,“跟我走吧,带你去找个安身的地方,我好去洛阳。”

风名跟上她的脚步,她一加快,他便加快,她一放慢,他也跟着放慢。总之,他始终走在她的后面。

“狐妖大人,你不冷吗?”

“不冷。”苏玥没回头。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狐妖大人,你为什么有九条尾巴?我听村里人说,青丘狐妖都只有一条尾巴。”

“不想解释。”

短短的一刻钟,他连续问了十多个问题,苏玥给出的是诸如“不想解释”“自己想”“别问我”之类的回答。

“行了,你到底要问什么?快说!”她快要被他给问得不耐烦了。

风名低着头:“我爹娘他们去哪了?”

“死了!”她气愤道。

“怎么死的?”

“我哪知道?又不是我杀了他们。”

风名问得穷追不舍。

“你是不是在骗我?”他鼓起勇气对视那双高贵而神秘的金色眼眸,质疑道。

“是。”她担心他继续过问,果断的说出了事实。“你娘是个妖怪,你爹是个人类,而你只不过是他们十几年前捡回来的一个野孩子。你娘求我救你,我便答应了。他俩离开时,她把你丢给我,交代说'若是他问起我俩……就告诉他我俩死了吧!'这样的回答你满意了吗?”

他不敢相信事实竟是如此!

“他们不要我了吗?”他竟哀伤起来。

这般的话多么幼稚,像是一个三岁的小孩被他的父母忽然抛弃,也会说同样的话。

苏玥却是一脚将他踢进了雪堆:“我真是为他们觉得不值。他们既然养了你十几年,岂会忽然弃你而去?虽不知他们去往了何处,但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没有死的话就站起来,我希望他们养的可不是一个废物。”她看向风名,心中的烦躁随着她的一脚而消散。

风名默默站起,狐妖大人说的是,他怎能轻易怀疑养了他十几年的“父母”?

这时候,他忽然担心起他们的安危,他们身上没有多少吃的,在冰天雪地里,他们怎能活下去?

“你这么大个人了,应该懂得照顾自己,知道自己将来有什么打算?”

他摇了摇头,满是颓废的样子。

“罢了。”

恍惚间,她好像从他身上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世界被大火燃烧,逐渐崩塌,她在火中绝望的哭泣,她从未主动伤害过任何人,这个世界为何容不下她?

她也许是脑袋抽了根筋,开口道:“要随我去洛阳吗?路上我教你习字,或许到了洛阳,你能谋个不错的差事,无需担心流浪在外受苦受罪。”

风名抬起了头,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眼前裹上了一层水雾。

“谢谢。”嘴唇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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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守在菏泽的士兵有一半是被派遣到城门口,严禁任何流民进入城内,这是县令一个月前下的命令,以防城中流民过多引发骚乱。

天气晴朗,虽在刮着冷风,冻得士兵们尽管穿着厚厚的棉衣也时刻打着寒颤,但他们却从未松过手中的兵刃,每一个进城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被严厉盘查,除了那些公子小姐。

“轰出去!”

把手城门的长官挥挥手,两个士兵毒打了老人好一会儿,将他拖去绑在了一棵树上,警示那些企图混在人群里的流民,一个也别想进城。

那个老人衣衫褴褛,白发乱成一团,鼻青脸肿。他本就已是饿得瘦骨嶙峋,再被那两个士兵毒打一阵,骨头几乎凹现出来,旁边的路人吓得不敢看他一眼。

“站住!”士兵拦住了两个男子。

风名紧张得小腿发颤,在厚重的长衣下,没人看得出他的紧张。

“别怕。”苏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上前去。

“有事吗?”她的眼中似乎藏有一头太古的凶兽,那个士兵对视了一眼就惊得立刻慌忙低下头,那是上位者才有的眼神。

长官忽然看见进城的队伍停了下来,往城门口一看,觉察到不对,迅速跑去。

“怎么了?”他的左手虚按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仅是看了那人一眼,竟心生退却之意。面对除妖师时,他也曾有过这种感觉。

“让他们进城。”

他摆了摆手,士兵们把道让开,苏玥和风名头也不回的进了城。

看着他俩的身影,心生疑惑:他们会不会是长安来的除妖师?若是,希望他们能尽早除去那只在城中作乱的妖怪。就是因为那只妖怪,城里已经有不少人死于他手,有平民,也有贵族子弟,就连巡夜的士兵也不能幸免于难。

他回过头,大声喝道:“愣着干嘛?不想进城的赶紧离开!”

城里。

十余米宽的石道,大部分的积雪被清扫到路的两侧,石道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稍不留神,或是脚步一快,没准就是摔个屁股开花。

路人很少,一个个都将棉衣裹得严严实实,双手插在腋下,来去匆匆。

街道萧索,鲜少有人大声说话。城里的大户人家也是将府门紧闭,一天里,不见那门开过几次。

风名低着头,脚步跟他身边那个样貌平平的“男子”一样迈的很缓。

忽然,一只骨瘦如柴的手轻轻的拽了下风名的衣角,那人面露菜色,想是饿了很久。

“给点吃的吧”

他的声音细小的几乎无法听出音节。这样的话,他前几日不知说过多少遍。

他并不奢望他们能给他点吃的,看他们这副打扮,想必也没多少吃的可以施舍给他吧。

抱有一丝希望总是好的,尤其是在这种饥寒交迫的处境下。

叮当一声。

一块金闪闪的东西落进了他的破瓷碗中,这是——金子啊!这样一块大小的金子足以在城中找个富贵的人家换到几十斤甚至上百斤的粮食,只要他们拒绝不了金子的诱惑。

“谢谢!谢谢!”他连忙磕头道谢。

风名转头看着苏玥,“他”的脸上是那般平静,似乎钱财对“他”而言本就是身外之物,不多看重。

“走了。”她提醒他不要在意这种事。

“哦。”

跟着“他”的脚步消失在街道的拐角,那人磕得额头血流不止,血混杂着眼泪、鼻涕搅在一起,成了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

那人顾不及自己的外貌如何,反正邋遢就邋遢嘛!奔着知道的一户信誉较好的富贵人家去了。

他等着换回粮食喂饱自己……还有他的家人……



轰!

苏玥一脚踹开紧闭的大门,闯进这座豪华的府邸,一路上打晕了几十个架着大刀的侍卫,踏进一间装饰尽显典雅风格的房间。

“什么人?竟敢打扰我们……”

他们话为说完就萎了,要知道,他们个个可是修为不下七百年的妖怪。

银发随风而动,绝美的面貌下有着一张正在微笑的表情,九条尾巴自然的摇动,那双金色眼眸里透着王一般的光辉!

九尾狐妖!

一把火就烧了青丘的存在怎么找上他们了?!他们可没做过什么伤害过青丘的事。几十年来,在城里吃喝玩乐,没有杀过一个人。

“把桌子上的菜照原样重新上一遍。”苏玥的语气不愠不怒,但这却恰恰是最吓人的。

她似乎在说:不照做的话,我会一把火将你们烧成灰!

他们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眼光瞥向桌上那几十盘菜肴,经过互相眼神的确定,他们决定——认怂!

第五十二章 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九尾大人,快坐。累了吗?我帮您揉揉肩?”玃(jué)如急忙搬来木椅。

苏玥坐在椅上,“不用。”

“九尾大人,渴不渴?”瞿(qu)如端来一杯热茶,小心地递到她的手上。

轻抿一口,又见朱厌急急忙忙招呼其它妖怪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端着一大叠空盘子出去了。

“九尾大人,请稍等会儿,我们马上去准备饭菜!”说话的是凫徯(fuxi)。

菏泽里依旧是一副冷清的模样,甚至透出一股死气沉沉的感觉,但在这座府邸里,却是另一副模样。厨房里拥挤着数个妖怪,它们手忙脚乱的切菜、炒菜,为了节省时间,竟然还用上了法术,若是让其它妖怪见着了,该是要发出感叹,原来高手真在民间,做菜都用上法术了,佩服,佩服!

约莫过了半刻钟,桌上便摆了几十道菜,热气腾腾,弥漫着香味。

“九尾大人,请慢用,我等先告退了。”

“还不进来?”苏玥朝着屋外喊道。

风名迎着那些妖怪打量的眼神走进屋中,在苏玥的示意下,坐到了她的对面。

“好多妖怪!”风名心想。

“还不走?”苏玥看向它们。

“哦!哦!”它们不敢多想,立即退去。

顷刻间,屋内便只剩下她跟风名。

她将腿盘起,收起狐耳和尾巴,变出一根红色发绳,将一头银发扎成了一个简单利落的马尾,垂在脑后。她丝毫不顾及形象,夹起一块肉就往嘴里送去。

反正师父不在,没人管得了她。

“吃啊!这么多,我可吃不完。还有,我脸上有东西么?”

风名尴尬的低下头,脸上微红。

没办法,她的这幅模样让人不注意不行。

他拿起碗筷,面对着眼前的佳肴不知如何下筷。

苏玥瞧了他一眼,懒得管他。

奈何她的胃委实太小,每样菜尝过一遍后就饱了。

拿起桌上的丝绢抹了抹嘴上的油渍。

风名只是吃完碗中的白饭,菜却未动一口。

她也是觉得奇怪,他莫非是对米饭情有独钟?一碗白饭就这么干吃下去了!

“可吃饱了?”

风名点点头,看着那些精美的菜肴,喉结上下微动。

呃……她似乎明白了,这小子敢情是在讲礼啊!

回想起自己的前世,小时她也是个“讲礼”的人,为此,她不知遭了多少罪!

“好了,进来吧。”苏玥挥挥手,一道风推开门,玃如和瞿如站在门外愣了片刻,随即走进屋中。

“我俩就在屋外随时听候差遣。九尾大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的?”玃如道。

苏玥指着桌上的饭菜,“你们上的菜确实太多了,吃不完便别浪费,拿去分给蹲在府外的那些流民吧。”

城里有着不少的流民,一部分是县令的那道命令还没下达前就进了城中,另外一些则是城中原本的平民,只因家中食粮耗尽才成的流民。

城中的大户人家常年囤积着大量的粮食,这场雪下了才一年,消耗掉的不过是堆满了库房中的一小半,几年内,光景算是过得去。

有时,几个大户人家会“发发慈悲”,让仆人将馊掉的剩饭剩菜施舍给流民,充当善举。讨不到食物的流民基本上都是蹲守在那些大户人家的府门前,祈求那扇门能快点打开,哪怕是馊掉的饭菜,对他们来说可是顿难得的饭食,有吃的便不错了。

“是。”

两妖唤来几个仆人将饭菜一一端走,分给了蹲在府门外的流民。几十个流民有老有少,他们不敢相信今日竟能吃到如此美味的饭菜。

往常府里的人偶尔会施舍给他们一些没馊掉的冷饭冷菜。

他们今日莫非府上办了宴会?

这顿饭,怕是他们此时中吃过的最香、最饱的一顿。

“谢谢!”

流民们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大声道谢,以头抢地。

……

“九尾大人似乎挺关心人类呢。”玃如道。

“有吗?”她自问道,她自己前世就是人类啊。

“府中有书吗?”苏玥道,“你们无需多问什么,我在你们这儿就住几日,城里的那个作乱的妖怪的事走前我会解决,你们平常怎么过的,现在照旧。”

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想了解,但路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不想知道也难。

两妖相视一眼,神情激动。

“是!”

……

“书房在东边。”

二妖出了房门。

蓦然回首,风名坐在椅上望着屋檐。

“风名,你傻坐在那儿做什么?你若还是坐在那儿,我便把你喂给妖怪,这样子也便省事多了。别当我留你在身边是可怜你。”

“那个…九尾大人,我们不吃人。”瞿如小声道。

“我知道,吃素的嘛。”

哎?他听了这话咋觉得有点怪?

风名颤了颤,起身走向她。

不知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一笑。

“走了。去书房,我说过要教你习字,自然不会食言。你要好生学着。”

……

苏玥的身高比起一般女子,那是要高上不少,但与她前世相比,得要矮上一个头。风名的身高与她前世差不多。

踮起脚尖,她凑向了他。

那双金色眼眸没变。眼中天生高贵的气息在这一刻他感觉不到,只知那双眼睛清澈得不染凡尘。

她的脸离他越来越近,心跳仿佛慢了一拍。

她凝视的是他嘴角的那颗饭粒。手指一掐,弹去。

“这粒饭你是要留着当宵夜吗?”

风名:“……”

大院中央坐落着一座假山,小道两旁栽有许多艳丽的百花,看似娇弱,在这场下了一年的雪里却照样开得好好的。

花香扑鼻,只可惜有人无心欣赏。

“这里便是书房。人间寻常的书籍房中都有,用竹简记载的是一些奇闻异录,府上原来的主人不知是从哪收集来的这些。”

两妖退去。

书房里纤尘不染,檀木书架上整齐的摆满了书,大多是儒家书籍,最下一层堆放的是竹简,每一卷都用红绳系住。

指尖摩挲,不久停下,从中抽出了一本经书。

翻开其中的几页,看了看,小声读到。

“无思远人,劳心。

无思远人,劳心怛怛

未几见兮,突而弁兮。”

“狐——九尾大人……”

苏玥合上《诗经》,道:“我叫‘苏玥’,日后,你称呼我为‘先生’即可。”

呐,学生称呼老师为“先生”,当是没有错吧。但又总感觉哪有些不对劲。

“是,先生。”风名点了点头,感觉不再那么拘谨。

……

妖怪们清理出一间客房,供苏玥“教书”用。

说来,他的记忆力倒是不错,半个时辰便记住了将近百字,寻常人可做不到。也不知他是不是因为风茜的缘故,他的心性尚且处于少年的懵懂时期,但这几日,她却可以看出他的心性正在成长。

有人说孩童时期是学习的最好阶段,成人时候再学就没有多大成效。其实不然,一般而言,成人的专注力只要足够集中,一样可以学得好。

教人习字可真是苦了她,她当时怎么就嘴贱说了这么一句话?

入夜。

屋中,烛火摇曳。

“这字可识得了?”

良久,风名点了点头。

苏玥放下毛笔,伸伸腰,整理好纸张,道:“今日便到这儿。”

窗外,一轮明月高挂夜空。府邸里寂静无声。

风名重新点上一根蜡烛,在烛光下翻看那些写满楷体字的纸张,沉醉其中。

屋外,微风拂动她的长发,打声哈欠。此刻,她却是没有一丝睡意。

“这货求知欲可真强,算是明白教书生的苦了。几年前,我似乎也教过一个小丫头,她叫什么来着?想起来了——她叫墨染来着。啊!真想拍拍屁股走人,我当时为什么要可怜他?烦妖啊!”苏玥嘟囔道。

不知不觉,她出了府邸,在街道上四处溜达。

此时正是深夜,家家户户都熄灭了灯火。街道上冷冷清清,路旁横躺着几具死尸,他们应该是近几日死的,饿死?冻死?都有可能。

“站住!什么人,宵禁了不晓得吗?!”

第五十三章 要做个有用的人,永不背叛

那一队士兵手持长枪,在月光下,铁甲反射出白光。

灯笼的光映射出一条人影。

那名女子转过头,露出一张狰狞的面孔,笑声惊悚。

“是人类啊”她的皮肤上长出一层鳞片,从脚部蔓延至全身,幽深的眼眶里闪烁着绿光。“又是一顿宵夜呢!”

“妖怪!”他们惊呼。

前几日才死过几个巡夜的士兵,今夜就轮到他们了吗?

“列盾阵!”领队之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被一个妖怪给吓得像个懦夫。

甲盾举起,长枪突出。

他们是大唐士兵,就算是面对妖怪,依然无所畏惧!

“抛!!”

数十支长枪呼啸飞出。

刺!

她在枪雨中巍然不动,任由长枪贯穿自己的身体。

笑了声。

“挺疼的啊。”

她将长枪一根根拔出,不哼一声。痛吗?当然痛,只是经历多了,已经麻木。这种伤害还要不了她的命,算是轻伤。这种伤过不了多久就会自行痊愈。

“食物就该有作为食物的自觉,反抗只会死的更惨!”

她脚尖一点,跳进了盾阵之中。利爪挥舞,大肆杀戮。

刀剑砍在她的身上留下道道伤口,明明深可见骨,她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啊!”最后一个士兵拿起长枪朝她刺去,她挑挑眉,瞬身取下了他的头颅。

鲜血洒满街道,地上的尸体没有一个完整的,有的被拦腰斩断,有的只剩下肉块。

舔舐完利爪上的鲜血,她开始享用“宵夜”。即使人肉的味道令她感到作呕,她还是忍着吃了下去。

为了什么?

只有她知道。

暗处。

苏玥站在女子的身后,女子毫无察觉。

“杀了多少人了?过百了吧。”

女子一惊,吐出嘴里咀嚼着的人肉,伸出利爪,四处张望。然而,视线之中未见一人。

难道是除妖师?她心里紧张地想,杀了那么多人,早该有除妖师奉命来捉拿她了。

“谁?出来!少装神弄鬼!”

“就在你面前。”

苏玥撤去隐身术,金色双眸中散发出淡淡的杀意。

大妖的威压时刻提醒着她,不要乱动,不然会死!

“九尾狐妖!”女子见到苏玥身后自然摆动的九条尾巴,立即反应到眼前的妖怪是谁。

“我暂时不会动你,只要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苏玥道。

“是……”女子颤巍巍地道。

遇上除妖师,她好歹还能保有一丝希望,寻求逃跑的机会,但碰到九尾狐妖,那她是真是任何希望都不抱有。

“那么……你叫什么?”

“上官子萱。”

“上官家的?”

“本家三小姐。”

苏玥皱皱眉,她只知上官家族在武后掌权之前地位很高,族中出过好几位有名的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

说来,上官家族不是个普通的人类家族吗?

“你是半妖?”

想来想去,她也只可能是个半妖。

“嗯。”她点了点头,并不想掩饰:“三岁时,我体内的妖怪血脉突然爆发,压制住了人类血脉,促使我像极了妖怪。不过,时至今日,我体内依旧存在着一丝人类血脉,说到底,我还是个半妖。”

她的语气有些凄凉,任谁也不会希望自己是个刚一出生就遭人唾弃的半妖。

“这般……”

又是一个可怜儿。

“为何要滥杀无辜?在我看来,人肉并不值得妖怪食之。”

“人肉的味道确实不好,但——若有选择,我宁死也不会去碰它。您知道吗?我两岁时,亲眼目睹了爹娘被一群妖怪给残忍的杀害,辛亏当时爷爷救下了我。几年后,爷爷病逝,在家族里,我无依无靠,连一个下人都可以嘲笑我、欺负我!只因我是个半妖,人与妖苟合的杂种!”

“那件事发生后,我再也无法隐瞒自己体内愈发强大的妖气。三年前,我决定离开家族。”

“好在我当时走的及时,离开的第二天,族里就雇佣了一个除妖师一路追杀我,誓要将我除掉,以免让家族里丑事泄露出去。”上官子萱苦笑一声,声音渐渐狂妄,“可惜!他们没有想到,他们派来的除妖师反倒被我给杀了!总有一天,我会回去杀光他们!”

坚定的眼神渐渐暗淡,“九尾大人,您杀了我吧。杀了那么多人,死也是活该。”

苏玥的手中冒出一团业火,眼眸中金光在闪耀。

所以,杀了她?

……

苏玥转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十分清秀的脸。

上官子萱躺在她的背上,发出轻微的鼻鼾。

她明明是被自己的一记手刀给打昏了才是,现在咋在睡觉?

不明白,她摇了摇头。

“这妞儿可真重啊!莫非吃人肉也能长胖?”

她前不久正在散步,莫名其妙就碰见了闹得城中人心惶惶的人儿。本来还以为要废一番周折去找她呢!谁知这妞儿竟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面前上演妖吃人的画面。要是这妞儿遇上的不是她,而是几个强大的除妖师,死成哪样都不知道。

绕了几条街道,总算是回到了府邸。

此时正是午夜,府中除了几个守夜的侍卫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其他人都已睡去。

风名终究是个凡人,毅力再坚定也抵挡不住如潮水般涌来的睡意,趴在桌上睡得像头死猪。

一夜无事。

睡到清晨,一束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风名的眼皮上。

他揉揉眼,伸个懒腰,正要打声哈欠,一双玉手突然从后面伸来捂住了他的嘴。

“唔!”风名挣扎着。

“嘘!别出声!”上官子萱细声的在他耳边说道。

“嗯!嗯!”风名拼命点头,上官子萱这才松开了手。

差点憋死他!

就在桌子的对面,苏玥的手背撑起她向左斜着的头,绝美的脸上露出一种平静、淡雅的感觉,银发披散着,反射出白光。

细小的鼻息声如潮涨潮落,无不在告诉四周的人,别打扰她,她还在睡着。

这一刻,世间万物仿若为她而停止运转。

就这样,别吵醒她,让世间最美的景色在此刻永远停留。

他们忘记了呼吸。

原来,世上真有如此的美——美得星空繁星暗淡,美得万物失去光辉,美得可让君王为搏之一笑,而置江山于不顾。

风名愣了神,脚下突然一滑,身体后倾,本想抓住一个东西稳住身子,谁知竟抓住了上官子萱的裙带。

“啊!”上官子萱惊呼一声。

两人一起倒在了地上。

唇与唇完美的贴合在一起,两人对视一眼,风名率先红了脸。他压住了上官子萱,此刻愣是不敢丝毫乱动。

如此近距离的看,上官子萱也是一个世间不可多得的美人。

“滚开!”她的美颜一怒。

风名颤了颤,未等他起身,上官子萱就将他一巴掌扇飞到了墙上。

她起身抹了抹嘴唇,怒视风名,可随后她却突然改变了脸色,惊慌的半跪在地上。

如此般的动静,苏玥不醒也难。

好在她没有起床气,不然,结果只是……一声呵呵。

苏玥伸了一下懒腰,将红色发绳解下叼着,重新梳理了一下银发,扎成马尾,束在脑后。没有散乱的发丝干扰,视线清晰多了。

“嗯?”苏玥看着这两人,感到十分疑惑。

一个面红耳赤地揉着肿起的脸,另一个则半跪在了她的面前。

咦?风名这货莫非是对上官子萱做了什么事,惹得她扇了他一巴掌?

她胡乱猜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撇去了这些杂念。

“跪着干嘛?”苏玥不解。

上官子萱见苏玥脸上那般平静,心中的惧意顿时消散不少。

“谢九尾大人不杀之恩!”

苏玥摆摆手,连忙止住她,“行了,起来吧。昨夜忘记问了,你的才学如何?没有的话,你也就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这话,苏玥说出自有用意。

上官子萱一颤。

“果然是我自作多情吗?”上官子萱心里想。

“幼时跟随一位先生读过四书五经,后来先生走了,族里人又将我孤立起来,我由此失去了学习的机会……”上官子萱不敢欺骗苏玥,实话实说。

“足够了,识得字就行。今日起,就由你来教导那家伙习字。”

“啊?!”上官子萱与风名齐声诧异。

她似乎明白了九尾大人为何不杀自己,哪怕她罪孽深重。

……

“啊~”苏玥了无生趣的打了声哈欠。

风名并不在乎是谁来教他。

看着上官子萱执笔在纸上写下一个个秀丽的字,他心生羡慕。

上官子萱尽量将自己记得的字一一写下,教予风名。

“你跟九尾大人什么关系?”上官子萱怀着心中的疑惑,小声问道。

“啊?”风名愣了半响。

迎上上官子萱的目光,被她这么一问,他自己也开始心生困惑。

是啊,什么关系?师生?算不上的。先生留他在身边是为了什么?

不懂,他曾以为她是在同情他。

“连你自己都不清楚……罢了。虽不知九尾大人是何用意,但我要提醒你一句,做个对九尾大人有用的人,永不背叛!九尾大人她——可是容不得背叛。”上官子萱对青丘的事了解的比一般人要多。

转过头,视线里,一个绝美的身影在阳光下不断打着哈欠。

她有点嫉妒身边这个家伙啊!为何嫉妒?她自己也说不清。

第五十四章 半妖矣

“又想睡了……”

看着这天,熙和的暖阳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这场雪该是要停了。

但是,可能吗?

……

府邸里有一个空旷的小院圈养着许多家禽,府里平日所吃到的肉食都来自那儿。

苏玥看着上官子萱的侧脸,又打声哈欠。

找到一个人代替她教他习字,瞬间就成了一个闲人。

……

在府里溜达了一圈,看向那个鸡圈。鸡圈中,一群鸡正在抢吃一只菜虫。

愣了一会儿。

咽下一口口水。

“想吃烤鸡了”

法术施展,从鸡圈中抓住了一只雏鸡。

苏玥皱了皱眉。

它的肉不多啊。

“叽叽!别吃我!”

弹了一下它的脑袋。

“你的肉有能几斤几两?都不够我塞牙缝。”

雏鸡奋力挣扎,始终挣脱不了法术的束缚。

苏玥半眯着眼。

这里饲养的家禽有一半修炼出了灵智。

“九尾大人!手下留情,别吃它!”

负责看护这些家禽的妖怪急忙跑来,知道来着是九尾大人,态度十分恭敬。

“大米!”雏鸡深情的叫唤他的名字。

“小米!”大米回应它。

嘴角莫名的抽了抽,她只好撤去法术,让他们团圆。

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搂着一只雏鸡卿卿我我,差点颠覆了她的妖生观。

她一直认为妖怪的世界是残酷的,其实,还是有一些美好的东西,比如,跨种族的爱情。

妖与妖也好,人与妖也罢,谁也阻止不了他们产生跨种族的爱情。不然,哪来的那么多半妖?

“咳!”苏玥轻咳一声。

他们亲热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九尾大人还在身边呢!

“大米,它们又抢我的米!”

“别担心,下次我多给你一把,你躲到羊三那儿吃。”

“嗯!”

“好了,快回去吧。”

雏鸡依依不舍地离开大米的怀抱,回到鸡圈。

“能解释一下吗?它们……是怎么一回事?”苏玥问道。

“呃……”大米苦恼的摸摸后脑勺。

他只是一个看护它们的小妖,每天照常喂食,其它的一概不知,哪里能解释的出来?

苏玥看着他的那副茫然的模样,摆摆手,“罢了,不为难你了。”

……

县令家中。

院中的雪被打扫干净,大堂里坐着几个人。

仆人将茶端给坐在一旁的三个道士,随后又上了一盘茶点。

鼠眼道士和胖道士抓起茶点大吃起来,凶眉道士端起茶杯,轻抿一口,看了一眼县令,放下茶杯,擦拭着他的长剑。

县令坐在椅上局促不安,眉头紧皱,端着他平日里最喜爱的龙井茶,此时,却是没有品茶之心。

“道长,那个妖怪近来越发猖狂,昨晚巡夜的一队士兵又遇害了。现在城里因这个妖怪的事闹得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经搬去了邻近的郡县。到时,下官守着一个空城,还当什么县令?”

“不是还有一群流民吗?开仓放粮,就可留住他们。那时,你守的就不是一座空城,县令还是县令嘛。”

他猛的放下茶杯。

“开仓放粮可是重罪!”他叹了口气,“身为百姓的父母官,下官怎可能忍心让百姓受饿!可大唐律法摆在那儿,私自开仓放粮者不仅要撤掉官职,还要受牢狱之灾……”

“呵。”凶眉道士笑了一声。

“既然是父母官,一顶乌纱帽而已,丢了又如何?开仓放粮,救了万千百姓,受点牢狱之灾又能怎样?”

县令铁青着脸,冷哼一声。

“道长,开个价吧,只要你能除掉那个妖怪。”

“三千石粮食。”

咬了咬牙,你可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行!”

要不是担心那个妖怪最终会把爪牙伸向他,他才不会找上这几个道士。

唉,也不知朝廷里又发生了什么幺蛾子,以往一旦发现有妖怪作乱,那些除妖师该是立刻赶来才是。他派去长安打探情况的人,全都了无音讯。

“走了。”凶眉道士将剑系在腰间,径直出了房门。

“唉?师兄,等等我们!”鼠眼道士和胖道士将盘内剩下的几块茶点全都塞进了嘴里,顾不及嚼完咽下,急忙赶向凶眉道士。

……

苏玥扶额叹息。

“如此说,你们这儿就是一个……贼窝。”

“呃,九尾大人,我们不是贼,是妖怪。”玃如道。

“没见过像你们这般会收留半妖的妖怪。将一群未化形的小妖跟家禽放在一起,这个主意……”

“是我想出来的。”瞿如道。

苏玥缄默无言。

说起这个府邸,它原来的主人本是当地的一个富商,后来,这个富商有一日突然中风而死,恰好那时正在城里游玩的玃如知道了此事,趁着富商死去的消息还未传开,立即带着他的兄弟们一起入主府邸,易容换姓,成了这座府邸的主人。

富商生前是个吝啬鬼,没有家室,府内积累的钱财堆满了三个库房。因此,他们得以过上吃喝不愁的悠闲生活。

他们并非是什么事都不做,平日里四处打探流浪的半妖,收留他们。在府里,空出一个小院养育小妖。

府内的人不是妖怪就是半妖,这一点,她直至现在才知道。

“你们可曾想过,若是让除妖师们发现你们暗地里做这种事,如何逃过他们的掌心?”她看着屋中众妖,“这是对你们收留的半妖们的不负责……活着总比死了要好。”

他们沉默了,这一点,他们没有想过。

“不!”不知从何时起,府中的人都过来了。

苏玥一愣。

“九尾大人,我们都是半妖,是死是活早就无所谓了啊……”

他们之中有的是侍卫,有的是仆人,还有的是厨子、园丁、杂役,无论他们身份如何,平日里从未受到过妖怪们的欺负,甚至是有说有笑,犹如一家人,只是平日里不那么明显罢了。

“是吗?你们能这么想也挺好。不畏惧死亡。”苏玥喃喃道。

……

日中时分。

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云层灰白色的一片,似乎下一刻就会降下大雪。

院中。

“那个妖怪其实是个半妖?”玃如心中的疑惑终于解开,“半妖对人类普遍都带有些恨意,这点没错,但她理应不至于滥杀无辜,除非她对人类恨到了极致。”

“也许吧。”想起了那晚上官子萱的模样,“但她更恨的是妖怪,她的父母便是被妖怪杀害。”

“不过,九尾大人,您确实是厉害,一出手就收服了她。我们这么多天都拿她没办法。”玃如道。

“就当你是在夸我吧。当时她没有反抗,问完问题直接打晕带回。她现在该是在教那小子识字。”苏玥道。

许久,玃如问道:

“那个人类何德何能能呆在九尾大人您的身边?”

苏玥抬头望向灰白色的天空。

“也许是同情……”

她的眼前重现了那副业火燃烧青丘的画面,挥挥手,画面如云烟般散去,不见踪影。

玃如知道,这件事该是牵扯到了青丘的事。

沉默了良久。

石桌上摆着一瓶果酒。

果酒是妖怪们闲时酿的,不过这酒虽然醇美,妖怪们平时并不怎么喝。

这瓶酒放在石桌上盖是有些时日。

苏玥掀开瓶盖,闻了闻,还有淡淡的酒香,但这酒……应该是喝不得了。

“你们还喝酒?”

“偶尔喝。酒是兄弟们平日里酿的,若九尾大人不嫌弃,可以去窖里拿几坛尝尝。”玃如道。

“嗯。”

她打算着走前好好尝一顿酒的滋味,到了洛阳,师父可不会让她沾酒,至少在他面前是如此。

天空开始下起了雪。

她没问他们为何会收留半妖的那些事,问了也是无用,徒增烦恼罢了。

……

“学的倒是挺快。”上官子萱将纸张整理好,一张张的看起,他默写的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写在纸上,百字无一错。

风名拿起一张写满字的宣纸,觉得并不满意。

为何不满意?

他不想成为一个只识得字的人,这种人对她来说没有用处。

可他问过上官子萱,他没有修炼的天赋,注定是一个凡人。如此,他只能去追求成为一个文人,通晓古今。这样的人,或许能有一点资格呆在她的身边。

身侧。

上官子萱望着他,“知道吗?你该庆幸自己是个人类,像我这样一个半妖,随时会发狂杀人……估计等我哪一天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我,就算有,他们记得的只可能是我犯下的罪行。”

“人的生命不过百年,生老病死,若是想,便可以一死百了,什么都不顾及。而我——一个半妖,背负着厄运与仇恨,连个选择死亡的权利都没有。有时,我真的很羡慕人类,每天活得悠然自得。”

一双美眸盯着风名,红唇轻咬,纤手紧抓着裙摆。

“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风名愣了一会儿。

“会,会吧。”

半响。

“切!”上官子萱没好气的哼了声。

如此敷衍的回答,枉她说出一番煽情的话,想要戏弄一下他。

“你能否教我学经诗?”

“不教,我没那个能力。”上官子萱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着些气愤。

风名疑惑的看着她,他这是惹她生气了?

“那好吧,那我就只好去请求先生教我了。”

先生?

上官子萱随即回过神来,这个“先生”,除了九尾大人还能有谁?

不过,人称呼妖为先生,怎么都感觉怪怪的。

第五十五章 带人上街,总得找个好点的理由,别让别人觉得你有病

雪下的很大,路面上新露出的一点青色又被雪给覆盖。这雪像是鹅毛在空中旋舞了一阵,结成大块,无声的飘落在了地上。

四周,除了一点脚步声和零零碎碎的说话声,什么都没有了。

这种场景该是很美的,可是却无人愿意欣赏。

城门已经关上了,两边各站着一个穿着厚重的铁衣的士兵,手中伫着长枪,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夜色渐深,一群流民在大雪的掩护下搭成人梯,爬上了城墙。

城墙上没有一个值守的士兵。这么个大雪天,他们都窝聚在城楼里烤火取暖。

大概,他们觉得在这种天气下,没人会爬上城墙,试图进城。

直到有一个流民失手没攀上城墙,摔到了地上折了腿,痛呼一声。他们突然从火的温暖中惊醒,急忙拿上兵刃。

等他们赶到时,那些流民早已溜进了城。那个折了腿的流民在其它几位未进城的流民的搀扶下消失在大雪之中。

……

这一晚,不知是又要饿死或是冻死多少人。

这般的光景下,菏泽这块地方没有发生流民暴乱已是件极大的幸事。但是,再过一些时日,谁能说准就不会发生暴乱?

……

青丘。

度过一个漫漫长夜,青丘还是那副模样,雪景很美,可惜没有生机。

这里突然多出了两个老人,他们迈着缓慢的步子,登上了青丘古树曾经扎根的地方。

腰间系着一把长剑的布衣老人拨开一层雪,露出了光秃秃的地面,抓起了一把泥土。

良久,他拍去手中的泥垢,长叹一声。

“青丘该是成了一片废土。”

天空突然晴朗,然而,青丘之外的地方却依旧下着大雪。

不带一丝温度的阳光泼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微风拂面,带着些许寒意,他本是不惧寒冷的,可还是扯了扯衣襟,吐出一团白雾。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了一年前这里发生的一切。

厮杀,咆哮声,哭喊声,数之不尽的尸体,血流成河,在那片业火汇聚成的火海中消失。

许久,当一场大雨降下,雨中坐着一个孤独无助的女子,她望着这片焦黑的土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玥儿……”

他颤了颤,低头看着脚下的土地。

曾经业火摧残过的痕迹早已被那场大雨冲刷干净,但是依稀还能看见一些乌黑的泥块,证明着一年前这里发生过的一切。

剑缓缓出鞘,闪过一道白光,眨眼间,剑归鞘,谁也不知道那把剑是否拔出过。

坐在雪上的黑衣老人笑了一声,提起酒坛,饮完一口烈酒,看着他。

“王越,你不去找你的徒弟,而是要在这青丘耍剑?”

说着,他又饮下一口酒,看着王越的神情,又笑了声。

“不急着去找她。”王越顿了顿,“总会见着的,等了一年,还差这几天吗?”

“哼!照我说,当初你要是把她让给我,剑术方面我不敢说,至少,她不会到青丘,后面的事也就不会发生。”

“你就这么肯定?”王越道。“白毛在昆仑山呆了千年,如今选择出世,他的目的……你我都知道。”

“青丘的命运,始终逃脱不了的。”

……

看着手中的酒坛,摇了摇,坛中的酒已是被他给喝完了。

他随手将酒坛扔去,酒坛陷入深深的积雪之中,不见踪迹。

“翠竹姐啊,本以为此生都能喝上你酿的酒呢。”

眼前突现一个狐妖的身影,她的笑,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闪现在眼前,只是一瞬,它们就如泡沫般散去。

“可惜物是人非。”

……

他跟王越做了好几百年的朋友,一起问过剑,游过千山万水,同生共死过,王越在想什么,他这个故友又怎会不知?

“青丘这地方你是救不活的。”

半响之后,他又说道。

“就算青丘有了生气,曾经在这里生活了百年、千年的她们能回来吗?”

他真想痛快的骂天一顿,骂它不公,为何总要找些事干。

值得他去的地方能有几个?他的故友又有几个?非要夺去了才肯罢休。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人不在了,青丘起码还在。”

“墨和,你跟来是为了什么?总不会是为了喝点酒,说几句感伤的话吧!若是如此,那你真是够闲的。”

“呵。”墨和笑了声。

“真被你猜中了。”

他的腰间也系着一把长剑,剑鞘通黑,约有三尺之长。

“陪着你这老头着实无味……去找酒喝!”

拍去沾在衣袍上的雪屑,摇摇晃晃地与王越擦身而过。

“喝酒可以,但别打我徒儿的主意。”

“嗯?要是她改认我做师父,不失是件好事。”墨和停下脚步,笑着道。

“拜你这个酒鬼为师?”

王越心中觉得这是个笑话。

剑术上,她只需他教导,足矣。而且玥儿要是让这家伙教,指不定会被教成什么样。

“对了,她好像爱喝酒来着,啧,这般倒是可以试试……”

“嚓!”

只见背后那人突然拔剑,剑意凌厉,卷起一阵狂风。

墨和急忙侧身躲开了他的一剑,剑锋擦过他的衣袍,割开了一道口子。

他的眉毛莫名的跳了跳。

“不陪你了,一言不合就拔剑砍人。”

霎时,他就着一阵狂笑声中飞奔出了青丘。

当。

剑归鞘。

“哼!跑的倒是挺快。”

望着墨和消失的方向,他该是去了菏泽。

玥儿大概也在那儿,只是希望她别碰上他。

这个老头爱喝酒不说,还会到处惹事。想起自己曾与他一起游历的日子,那段往事真是不堪回首。

“罢了。”

“青丘……”

他想要青丘重新恢复生气,可这片被业火洗礼过的地方,想要恢复生气何止是难?

玥儿在最无助之时,他没去帮助她。背后,有种种原因使得他不得不让她去独自承受。

他这个师父真是当的不配啊。

……

他望着青丘的雪景。

这青丘无论如何,都得让它恢复生气!

……

城里。

街道上看不见几个来往的行人,只有几个靠在墙角里的流民,脸色冻得苍白,还在微微的呼着几口热气。

“这场雪啥时候才能下完?”守着城门的士兵咬下一口被冻的像是石头的干粮,抓起一把雪往嘴里送去,嚼了很久。雪在嘴里化成了水,和着干粮艰难的咽下。

“真他娘的难吃!”他小声的暗骂一句。

“有吃的就不错了,知足吧!那些流民可是连吃的都没有。”另一个士兵擦了擦鼻涕,道。

士兵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块干粮,将它放进了怀里。许是不放心,又将衣服扯紧了些,免得让它从衣中掉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了天空。

“别看了,这雪不会停的。”

他闭上眼,“我知道。”

像他们这种当兵的,勉强是能有一点维持生计的口粮。

所以,他该庆幸自己当了兵,没被饿死?

……

街道上走来一个青年和一个女子。

看着两侧几具蜷缩着的流民的死尸,风名随即收回了目光。

“我已经答应教你学经诗,你又带我到街上是为了什么?”

她看向脚边的一具死尸。

风名突然停下了脚步,“我们……还是回去吧。”街道上的那些他觉得已是看不下去。

“嗯?”

“我其实只是想要找个人一起出来散散心。”

上官子萱看着他的脸,半响,说道。

“有病。”

第五十六章 蜀山信物

积雪从檐上掉下,从树上掉下,摔成一片。好似这雪一旦下完,就会化掉,当真奇怪。

阳光穿过层层的积云,一束光照射在一个斗笠上。

斗笠下的人抬起头,摘下斗笠,拍去上面积攒的有些厚重的雪。

那人仿佛受不了这感觉耀眼的阳光,用手遮住了目前,指缝微张,好久才适应过来。

重新戴上斗笠,向着城门走去。

士兵拦住了她的去路,指了指已经闭上的城门。

“不准进城。”士兵看了看天空,厚重的云层依旧在那,“若是不下雪,明日午时大概会开城门。”

士兵看了一眼这人的装束,一身黑白道袍,只是人太瘦弱,道袍穿在身上有些宽大。

不过他的腰间别着一把长剑,剑身上散发着让平常人感到心悸的气息。

士兵好歹是舔过血的人,对这个道士,并不想得罪他,只想他能遵守守城的规矩,别擅自闯进城中就是。

“哦,这样啊。”

斗笠下的人发出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士兵一惊。

她是个女子!

“能不能通融一下,我要进城去办件很重要的事。”

她伸出道袍下纤细的手,拿出一两银子。这年头,钱财还是有用的。

两个士兵齐愣了一会儿。

一两银子足以维持一个普通人家大半年的生活。

犹豫了一会儿。

她看着他们接下她手中的银子,在城门边上开了一个小门。这事儿,守城门的人谁没做过?只要有利可图就行。何况他们只是想要养家糊口。

“快些进去,别让人发现了。”

“知道。”

她刚一进城就瞬身不见了。

……

师父告诉她,如今天下的妖怪躁动不安,与人的冲突越发严重,他们蜀山道士中人不该置身事外。

说来蜀山道统是道士之中最为完整的,可惜山中就她跟她师父两人。

当年的蜀山如今是怎样?一座破旧的道观,一老一少两个道士常年待在山中,过着云仙般的生活。

几个月前,师父将她送出了山外,让她去人间游历。

到了菏泽这块地方,碰巧听人所说菏泽城内有妖怪作孽,她便抱着除魔卫道的本心来到了菏泽。

顺带看看能不能从县令那儿求得点赏钱。

刚才给的那一两银子已是她最后所剩下的钱了。

下山前师父掏出老底给了她一百两银子。

她初入人间,不懂人间的规矩。

以至于——

她买一个巴掌大小的炊饼花了一百枚通宝,吃顿饭要一两银子,喝口水都要钱!

人间的物价啥时候这么高了!

……

手掌轻按在别在腰间的长剑的剑柄上,看着两侧,许久才收回视线,拉低了斗笠。

“这场雪都下一年了。”

她不知道,天灾,为何,受罪的总是,那些平民。

……

咕~

她轻抿着嘴唇,着自己的肚子。

再忍忍,等除了那只作孽的妖怪,要得了赏钱,就可以去买点吃的了。

想着,肚子叫得更狠了。

……

突然,怀着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这个铃铛是个遇到妖气便会自己发出当当声的法宝。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

错觉吧,她似乎听到铃铛在响,一定是饿出了幻觉……

铃铛发出的声音越发强烈。

错觉!错觉!她在心中不断地念叨着这两个字。

最终,铃铛没了动静。

铃铛不响了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感知不到妖气的存在,一种是那个妖怪修为达到了大妖的层次。显然她相信了前者。

“砰!”脑袋撞在了某个人的胸前,被她抱住。

斗笠掉在了地上。

她望着被她撞到的人,愣了一会儿,竟伸出手去摸那人的脸。

这般美的人她是头一回见,真叫人羡慕。

不过,这应该也是错觉吧,世上哪有如此美丽的人?

那人松开了手,她直接摔在了地上。

“啊!”

屁股传来的痛觉真真实实,这不是错觉。

刚才她岂不是冒犯了那人!

苏玥看着这个女道士,心中有些不解。

这人走路不看路吗?

斗笠下的人倒是生的有些俏丽,浑身散发出一股英气。

“姑,姑娘,刚才多有冒犯。”

“无事。”

苏玥转身欲走,却又被她抓住了手。

“姑娘,请问你的名字。”

这个女道士当真是奇怪,为何问她名字?

“苏玥。”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柳依桐。”

她翻遍全身,愣是没有找到除了法宝之外一个值钱的物件。

“苏姑娘,我把我的剑抵押给你,能换点吃的吗?”她解下腰间的长剑,递到苏玥的面前。

看着她身上穿着的薄衫,在这大冷天里,该是位修行中人。

她感觉,若是再不吃些东西,她可能都撑不到除掉妖怪的那一刻。

半响。

“罢了,跟我来吧。”苏玥没有接过她的长剑。

待在府里太久实在是闷得慌,出来散散心,不想着去看两侧的死尸,心情还是不错的。可,遇到个走路不看路的女道士,好心情大概是烟消云散了。

这把剑该是件不错的法宝,可是她有了九泉剑,其它的剑,她已是不需要了。

“你可是出来历练的?”

柳依桐点点头。

“蜀山道士。”

苏玥摸了摸鼻子,是蜀山道士啊。

蜀山道士一直遵守着除魔卫道的己任。同其它道士不同,蜀山道士不会恃强凌弱,他们有时还会救济贫民,除暴安良。

自道教开创以来,蜀山道士留给世人的印象一直是挺不错的。

但到了唐代,随着除妖师的兴起,替代了道士们除妖的任务,蜀山随之渐渐没落。

到了府门前。

“你就待在这儿,我进去帮你拿些吃的。”

“嗯。”

苏玥进到府中,留着柳依桐站在原地。

柳依桐看着蹲在府墙边上的流民,有老有少,他们之中有不少是已死去,但是被身边的人紧紧的靠住,相信着人还是活着,只是睡着了而已。

若是能有一顿热饭和一间屋子避寒,人该是都活的好好的。

……

苏玥从府中拿出一些饼,拿了两张给了柳依桐,其余的都分给了那些流民。

府中确实只有这些,她吃的顿顿好比山珍海味,这些饼都是喂给那些还未化形的小妖们吃的。

“就这些,将就着吃吧。”

柳依桐拿起大饼就吃了起来。

“你真是个好人,以前,我吃一张饼要花一百多枚通宝。”

一百多枚通宝?苏玥诧异着,这家伙该是初到人间,被人讹了都不知道吧!

流民们接到饼时,望着苏玥看了好久,颤动着手将饼送到嘴前,咬着,直至饼成了渣糜才咽下。

滚烫的热泪从眼角滑落,不断的咬着手中的饼。

“谢谢。”他们哽咽着说道。

苏玥没去看他们。

这世上,因为这场大雪而流落受冻忍饿的人不知几何,她管不了,也无力去管。

柳依桐吃完饼,觉得肚子有些发胀,打了几个嗝才缓过来。

“吃完了就离开吧。”

柳依桐想了会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强塞到苏玥的手中,玉佩上刻着蜀山二字。

苏玥疑惑的看着手中的玉佩,“这是做什么?”

“蜀山信物,以后姑娘要是遇到麻烦,就请亮出此物。”

师父曾说,这个玉佩是蜀山的象征,凡人见到此物,绝不敢招惹持有玉佩之人。蜀山虽已没落,但威严依在。

“那我就收下了。”苏玥知道退还给她,她肯定是不接受。

这人,不就是给了她两个饼嘛,竟然将此物作为了回报。

第五十七章 酒,还是喝酒重要

柳依桐拱了拱手,踩着道路的积雪离去。

苏玥进了府中,去往了酒窖。

不得不说,酒窖里的酒确实是多。酒坛中有装着用高粱酿成的烈酒,也有味道清淡的果酒。

她自从那次尝过了烈酒的滋味后,便只敢去喝果酒。

酒窖里有些潮湿,只有两个火把为窖中提供着微弱的光。

打开坛塞,一股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在窖中。

苏玥摸了摸鼻子,这味道,看来该是不错。

……

寒风凛冽,守着城门的两个士兵打着寒颤,呼着白气。

“哈欠!”

士兵打了一个喷嚏,抬起头,一道黑影掠过了他的视线。

嗯?

他挤了挤身旁的人。

“喂,你刚才看没看见一道黑影?”

“呵,你眼花了吧。”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许是吧。”

……

墨和散漫的在街道上四处闲逛,斜眼看了下躺在雪里冻得僵硬的尸体,随即闭上了眼。

仔细算来,长安城里的那些事该是要解决得差不多了。

白毛只是煽动一个大妖与人类起冲突,长安城内便闹腾了一年,还是那几个老家伙出了手,才制服了那个大妖。

长安城里的几千个除妖师算是饭桶,对付大妖,终究是要靠那些行将就木的老家伙。

开仓放粮的消息也该在这几日传来,到时,路上也不会再有饿死的流民了。

只是这场雪,老天想下就下,也没个头,怪烦人的。

忽的,一股淡薄的酒香味飘来,他猛的睁开眼,抽了抽鼻子。

“酒?!”对于酒味,他可是隔着十里都能闻到。

他像是狼嗅到了食物的气味,吞了口口水,攀上了屋檐,在房与房之间轻盈的跳动,惊落下房檐上的积雪。

路上,他好像看见两个道士围住了另一个道士。

但,这关他何事?还是喝酒重要。

……

“这位道友,你来自何处?”鼠眼道士两眼眯成了一线,笑的有些猥琐。

“你那把长剑不错,可否拿给我们二人看一下?”胖道士道。

柳依桐按着长剑的剑柄,冷眼看着他们。

才刚过一个街道,她便遇上了这二人。

师父告诉她,人间的道士大都没有道家人该有的本心。

为了与佛家相争,道家四处招收门徒,散播教义,不少道士的出身是地痞或是恶徒,披上道袍之后,便打着除魔卫道的口号滥杀那些未化形的小妖,甚至向平民索要钱财。

道家人,不该是这般。

“蜀山之人。”柳依桐道,“你们师承何派?”

“师承?”他们笑了笑。

师兄走的很快,不久便将他们撇下,独自一人去找那个妖怪。

他们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便在城里四处转悠,恰好碰上了她。

这人也是生的俏丽,比起他们见过的那些村姑要好看上不少。尤其是她腰间的长剑,一眼就可看出那是件不错的法宝。

蜀山都已没落了将近百年,如此,她该是没有多厉害。

“我们师承古洞观,可曾听说过?”

鼠眼道士围着她绕了一圈,上下打量,估计着她身上有不少宝贝。从其他道士身上抢来东西的事,他们干了少说也有十几次。这次是看对方是个女子,这才没那么急于下手,免得她到时反抗。

能威逼她主动拿出身上的法宝,自是不错的选择。

“道友,既然你不愿将剑交与我们看看,那你拿出几件法宝总是可行的吧?”

他几次差点要对她伸手,可还是没那么做。

对于善恶,她看得很清。这二人,身上有杀罪,当了道士实在是玷污了道家的门楣。

“古洞观的名字未曾听过。两位道友,麻烦让一下路。”她强忍着自己拔剑劈了这二人的冲动。

“拿出法宝都不行?你们蜀山传承了几百年,法宝无数,赠予我们二人几件又无伤大碍。嗯?!”胖道士道。

听到这儿,柳依桐眉头紧锁。

“麻烦让一让。”拇指抵在了剑柄上。

胖道士愣了片刻。

“好你个小娘皮,大爷让你拿出几件法宝都不行?!”他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不教训一下你,怕是你会以为你们蜀山道士可以目中无人了!”鼠眼道士同时拔出了长剑。

“铮!”柳依桐腰间的剑出鞘。

半截寒光闪过,卷起了一阵狂风。

他们竟凭着自己不入流的剑术就冲向了她。

她不出三招便将他们的剑挑飞,一切都只在瞬息间完成。

蜀山道士,可是出了名的剑术上好,只是寻常人不知道罢了,再加上如今蜀山没落,这两个出身市井的人便认定了她的剑术不会有多厉害。

“嚓。”剑归鞘。

“你们,可还想拦我的路?”

二人的手筋被她给挑断了,双手无力的垂着,慌乱地摇摇头。

“不,不拦了。”

该死的小娘皮!等师兄来了,有你好受的!他们心中怒骂着,脸上却是一副败狗的模样。

他们的手算是废了。柳依桐没有选择一剑了结他俩,只是因她心中坚持着正道的理念,清理门户之事,她来做多少有些不合适。

……

府门前站着一个人,他持着长剑,想了一会儿,走上前去叩响了府门。

“谁啊?”一个正在清扫积雪的仆人放下手中的扫把,将府门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

透过缝隙,见到了一个凶眉的道士。

“嗯?”仆人问道,“道长,有事吗?”

凶眉道士挤出一个干硬的笑,“府上,可是有妖怪作祟?”

仆人愣了一会儿。

“没有。”

说着,他便将府门给关上了。

妖怪?这府邸里不是妖怪,便是半妖,这个道士来他们这儿,准没好事。

看着闭上的府门,凶眉道士拿出了一个罗盘,上面的指针剧烈的颤动,但其方向始终指着府邸。

“看来,这个府邸里的人,在隐瞒着什么。”

摸了摸剑柄,跳上了十几尺高的府墙,扫视几眼四周,悄无声息的落在了地上。

“哒。”踩断了一根枯枝。

这时,三个侍卫觉察到了异样,朝他这边走了过来。府中的侍卫虽是半妖,没学过法术,但好歹是在听力上高于常人,一点点动静都足以引起他们的注意。

特别是在九尾大人还在府上,玃如交代过他们,一定别让外边的毛贼偷溜了进来,扰乱了府中的安宁。

“嗯?莫非是我听错了?刚才我明明听到墙边有人跳下的声音。”那个侍卫看着凶眉道士前一刻还站着的地方,疑惑道。

“仔细搜查一下吧。”他的同伴说道。

拍了拍剑身,他们觉得这里确实没有人偷摸进来,不久便离开了这里。

房檐上,凶眉道士看着侍卫们的身影渐远,松开环着房梁的手,跳到了地上。

拍了拍道袍上的灰尘,抬眸望向四周,这个府邸确实是挺豪华的,比县令的宅子是要好上不少。

罗盘上的指针不停的乱转,感觉上像是失灵了一般。

将罗盘塞进了怀中。

这个府邸里该是匿藏了一个修为高深的妖怪。或者,不止一个妖怪……若是如此,那就有点麻烦了。

但他还是有自信的,只要不是大妖,来多少妖怪,终究只是死在他剑下的结果。一个剑客之心,该是这般高傲。

不让自己的那两个师弟跟来,怕的是他们最终会拖了他的后腿。而且,出了危机的情况,他也保不了他们。

一路上避开了所有的仆人或是侍卫们的视线,他潜入了府中却无人发现。

……

一个女子伏在石桌上,看着手中的竹简,身旁的男子似乎有些着急。

“上官姑娘,该到了教我习字的时候了。”

上官子萱耸了耸肩,“别急,这上面的东西挺有趣的,待我看完了这卷,我再教你,也不急于这一时。”

风名无奈的叹了口气。

“那……你看快些。”

他还等着习得了足够多的字,再去学习经诗。虽说,还有千字在等着他去学,是个挺艰巨的任务。

第五十八章 当身边女子来了天癸,你该去送一杯温热的茶水

等她看完时,已是过了一刻钟。

上官子萱将竹简放到了一旁,开始认真教他习字。

微风拂动她脸侧的头发,风名无意间看到她的侧脸,微微出神,良久才回过神,低下头看着她的手持着毛笔在宣纸上如流水般写下一个个秀娟的字。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上官子萱在墨中蘸了蘸笔头,写下最后几个字,才将毛笔放下。她与风名约定好,每日只教他学一百个字。

……

“对了,上官姑娘。”风名忽的抬起头,“你去过洛阳吗?”

“去过。”上官子萱伸了一下腰,有些疑惑:“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先生说,她要去的地方便是洛阳。”风名想起了那日苏玥曾对她说过的那句话‘要随我去洛阳吗?路上我教你习字,或许到了洛阳,你能谋个不错的差事,无需担心流浪在外受苦受罪’先生是个妖怪,却同人一样有着一颗怜悯之心,便是因为她的同情,他才能坐在这儿。

这般说,他已是将苏玥当做了恩人。

“九尾大人要去的地方是洛阳吗”她不知道自己能否也跟着去,感觉,在九尾大人身边后,她好久没有发生过狂化的情况了。

这几日,她的心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好。虽说,要她教身边这个家伙习字有些令她心烦,可仔细一看,这家伙除了前者让她不喜,其它的无不让她满意,像是叫他给自己倒水,他便麻利的跑去端来一杯温热的茶水,不知他是怎么知道她向来只喝温水这件事。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只喝温水?”她突然问道。

“这个我从府中侍卫的口中听说,若是女子来了天癸,那几日的心情会不大好,喝温水有减缓疼痛的作用,正好前几日,我看你心情不好,以为你……”

不等他将剩下的话说完,便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声。

啪!

“流氓!”上官子萱的脸色有些奇怪,脸上莫名有些发红。

她前几日确实是那个来了,但这家伙说是个木鱼脑袋也不为过,该说什么都不知道。

风名摸着红肿的脸,愣是想不通她怎骂他是“流氓”,明明他是在实话实说啊……

————————————————

凶眉道士顺着墙边走到了拐角处,却是迎面撞见了一个男子,男子手中端着一盘果品。

“道士?”玃如瞥了一眼他腰间的长剑,将果盘放在了地上。他端着果品去了酒窖,九尾大人恰在喝酒,便说不吃果品,他只得又端着果品回来,走着有些漫不经心,却不知怎碰上了这个道士。

凶眉道士皱了皱眉,手掌按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下意识往后虚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他并未感知到周围有人靠近,不该会撞见人的。除非眼前之人是个修为高深的妖怪!

“妖?”他没有多想,即刻抽出了长剑,剑上闪过一截弧光,空气霎时紧促起来。

“你是怎么进来的?”玃如不急着与他交手,在他看来,这个道士的修为委实是没有他高,就是那把剑有些让他心悸。

“自然是翻墙而入。”

“目的呢?”

“除妖。城中作孽之妖,可是你?”

“不是。”玃如笑了一声:“除妖?你敢肯定自己有那个能力?”

看来来者不善啊。

想着,玃如显现出了妖形。妖形之下,他的实力才能最大化。

凶眉道士一惊,此妖体形像鹿,却有着白色的尾巴,后面两只脚像马蹄,前面两只脚像人的手,头上长有四只角。

“玃如之兽,鹿状四角各。马足人手,其尾则白。貌兼三形,攀木缘石。”

——————郭璞《图赞》

如此妖形下的妖怪,他从未见过。

反正都是妖怪,先且擒住他便是。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网状的法宝,咒语念出,法宝飞到了天空,张开成一张金色大网,立即朝着玃如笼罩下去。

玃如一声嘶吼,震破了大网。

法宝对他无效?看来只能用剑了。

那人持着长剑呼啸着朝他刺来,玃如急忙往旁闪了一步,剑锋擦着他的身体而过。玃如心中一惊,这剑好快!险些刺中了他。要是被这剑刺中,绝对是要受不小的伤。

凶眉道士将剑一甩,飞出了一道剑气。

玃如一跃,飞到了他的身后,躲过了剑气。剑气落在了墙上,随之倒下了三尺的墙体,烟尘不久便散去。

那人转过身,手中的剑短短几息之间,便是来来回回挥舞了数次,每一剑都被玃如闪了过去。

……

酒窖中。

苏玥提起酒坛,斟满酒杯,一口饮尽,随后又是斟满一杯。

轰!

杯中盛满的酒水颤了颤,面上荡起一片涟漪,几滴酒水洒落在她的手上。

愣了一会儿,她又是将其饮尽,再次斟满一杯。

酒杯端在手中,又是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杯中的酒水悉数洒落了一半。

她呼了口气,准备继续喝酒,可谁知杯口靠近嘴边时,紧接而来的剧烈颤动却是让她手中一滑,酒杯摔在了地上,碎瓷片与酒水看得让人有些心疼。

“谁?!!”苏玥秀眉一蹙,手在素衣上抹了抹,快步走出了酒窖。

在她走后不久,一道黑影溜进了酒窖之中。

那人便是墨和。

他看着苏玥离去的方向,注意到她的那一双引人瞩目的金色双眸:“就是那个丫头吧。”

他转头看向窖中摆满的酒坛,笑了几声:“不管了,眼前还有要事要做呢!”

————————————————

剑影扑朔迷离,分不清哪把才是实剑。

这个道士盖是一个达到了第二剑境之人,看来对付他有些棘手啊。

玃如想着,前脚按在了地上,紧接着凶眉道士所在的地方钻出一根根巨大的石柱。

凶眉道士却是一跳到了半空,随之踩在了尖锐的石峰上。

玃如哼了一声。

凶眉道士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远离了脚下的石峰。下一刻,那个地方瞬时就被数百根尖锐的石峰团团围住,若他再慢一步,恐怕就是要被刺成了蜂窝。

“你是何种妖怪?”

长相怪异不说,便是实力也强于其它与他同等修为的妖怪。

“这件事,你自己去慢慢琢磨吧。”

第五十九章 怎么,你敢怀疑我?

柳依桐忽的回头看着那座府邸的方向,随即拿出一根炼化过的绳子,将那二人绑在了一起,吊在屋檐上。

许是嫌他们太吵,不知从哪个角落捡到两块带有尸臭味的布,塞进了二人的嘴里。

但,不得不说,她绑人的绳法确实有些新奇。

妥妥的是要他们保持着这个羞耻的姿势直到有人将他们救下,不知那个救下他们的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盖是看渣的眼神吧。

……

她压了压腰间的长剑,那股妖气,起码是个八百年修为的妖怪,会是城中作孽之妖吗?

想着,剑微微出鞘。

“嚓。”剑入鞘。

先去看看情况吧。

她迅速的朝着那座府邸的方向奔去。

……

便是在凶眉道士准备再次出剑之时,一颗火球擦着他的道袍而过。火焰攀上了道袍,转眼就覆盖了半身。

他果断的脱掉了道袍,道袍在他脱下的那一刻灰飞烟灭。

这火焰,像是青丘狐火,但总觉得又有些不同。

他来不及多想,眼前又是飞来一颗火球。

身上就剩下一件单薄的布衫,再被烧掉,他怕是要光着身子了。

一条火路分开了玃如和凶眉道士,火焰摇曳。路的一边弥漫着熊熊烈火,火中走出了一个红衣女子,她身后的九条尾巴来回摆动着,脚下每过一个地方,似乎都会绽放出一朵莲花状的火焰。

金色双眸中透着一丝丝杀意:“你可是想死?”

竟敢打扰她喝酒!

凶眉道士吞了吞口水,九尾狐妖怎会在这儿?

霎时,四周围来一群妖怪,他们虽不敢靠近苏玥所在的地方,却是堵住了凶眉道士可以能够逃走的去路。

她好久没生气过了,上次是在青丘,而这次,是因这个道士,他估计是嫌活久了,不知明日的太阳是多般美好。

“说,你想要几分熟?”

这话在场人却是听不懂,但他们知道,九尾大人是真的生气了。

玃如看着地上的业火,一阵狂风刮过,落叶遇到业火便即刻化作了飞灰。任何接触它的事物,结果都是灰飞烟灭。

红莲业火,果真名不虚传。

妖怪们与玃如对视一眼,急忙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们立即远离了此地。

到时业火肆虐,可不分你我,谁沾上了它,便是死路一条。

……

凶眉道士端着剑,看似是要做殊死搏斗。若他的那件道袍没被烧掉,道袍里的法宝与符咒或许还能救他一命。但当时那般情形下,他却是无可选择。

火光一闪,业火如汹涌的浪潮般向他扑来。

大妖的威压让他感到压抑,无法使出原有的实力。

在他刺出一剑的时候,剑碰到业火转而就化为了铁水,随即便被蒸发的干干净净。

四周就如同火牢一般,阻断了他的去路。

刹那间,他便就得腹部挨了重重的一击,浑身软弱无力,等清醒过来时,苏玥已是将他踩在了脚下,那姿势颇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若是让你神魂俱灭,确实有些残忍。”

“不如,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忽的,她小声说道:“我还是挺善良的吧。”

凶眉道士:……

她轻轻的将脚抬起了一分。

“你可是来捉那个妖的?”

他不敢犹豫,点了点头。

“是。”

“有报酬拿?”

“有。”

“多少?”

“三千石粮食。”

抿了抿嘴巴,她却是觉得已无继续去问的必要。

莫名就解决掉了上官子萱的麻烦。

苏玥撤去了业火,九泉剑握于手中。

“铮!”剑出鞘。

“那,我勉为其难一剑送走你吧。来世,莫要做个一心除妖的道士。”

等他以为下一刻她的剑将刺入自己的胸口中时,却是不知怎立即昏了过去,迷迷糊糊中觉得自己还未死去。

……

柳依桐跃过府墙,进了府里,一路上却是没有碰上一个人。

那人持着剑,抵着脚下之人的咽喉:“来世,莫要做个一心除妖的道士。”

看清那人的面目,隐约觉得她有些眼熟。

而且,她身后为何有九条尾巴?

……

“嚓。”苏玥收起了剑。

她刚才那一剑本是要刺下去的,但一想,这个道士还没到穷凶极恶的地步,犯不着就这么杀了他。她便施了个法术让他昏睡过去。

可这个道士她也是不能这般放走的。

想着,苏玥又施了个法术破坏了他体内所有能够调用灵气的经脉,如此,他便是成了一个无法施展法术的凡人,而且,那些经脉被破坏之后,也会影响到他的剑术。日后,他盖是只能施展出第一剑境的实力,剑术上再也没有可进步的余地。

当然,若是他的经脉能够痊愈,还是可以恢复原来的实力的。但是,这世上除了她手上的九泉剑能有这个能力之外,能有几人可以做到?

抬眸一看,却是看到了柳依桐的那张俏脸。

“苏姑娘?”

“嗯。”

“你是妖怪?”

愣了一会儿。

“是。”苏玥道:“怎么,你莫非想要捉我不成?”

柳依桐急忙摇了摇头,“不我们蜀山道士讲究明是非,不会乱捉妖的。而且,苏姑娘你还是个好妖,我怎可能会捉你?”

空气中有些压抑的感觉。

“苏姑娘是个大妖,我就算想捉,也没那个实力啊……”

看着地上那人,他被断了筋脉,与被废修为也是相差无几。

半响。

空气中处于沉默的状态,苏玥与柳依桐对视了几眼,觉得有些尴尬,就移开了眼线。

对了,她来这儿是为了什么来着?

对,是为了捉那作孽之妖!

但是,这作孽之妖……她相信一定不会是苏姑娘。

她看人(妖)向来很准的!

直到玃如他们听到声音消了去,觉得战斗该是结束了,回来这才是打破了尴尬已久的场面。

“咳。”苏玥假装咳嗽一声,指了指地上那人:“将他抬出去找个地方放了。”

玃如虽是觉得奇怪九尾大人为何没有杀掉这个道士,但感知到凶眉道士体内的经脉,才是明白了什么。

他叫了几个妖怪过来。

“你们把他抬出去。”

他们架起凶眉道士,一步一步抬了出去。

身旁的妖怪对玃如说道:“大哥,许久不见你的妖形,依旧是那般英姿飒爽啊!”

玃如哼了一声。

这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

他长什么样,自己还不知道?

苏玥拉了拉身上的红衣,红色不是她喜欢的颜色,便施了个法术,换回了一身素衣。

柳依桐见着这些妖怪,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这是进了“妖窝”?

妖怪们见她穿着一身道袍,但是九尾大人又是对她没有任何别的动作,便不再管她。

他们平日里该干什么的,都去干什么。就是府中那些损坏的地方要有妖修理,这可麻烦了那些擅长土系法术的妖怪们折腾了好一会儿。

……

苏玥走到了柳依桐的面前:“你还是要去捉那个作孽之妖?”

“嗯。”

“别捉了吧。”

“为何?”

“因为她是我的人。”

柳依桐听了脸上竟是有些发红。

苏玥怕她想多了,立刻解释道:“她在帮我教一个人习字,你可别想多了。”

“但是她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苏姑娘你莫非就让我不去理它?”

苏玥知道她是坚守着心中的道义,不会改变。

“若是我告诉你,她是半妖,而且还是个血脉不稳,时常狂化才滥杀无辜的半妖,你,还是要去除去她?”

柳依桐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眼神:“若是如此,我依旧会除去她。”

“这般……”

霎时,一记手刀砍在了她的脖子上,柳依桐随之昏了过去。

还是先让她睡一会儿吧,后面的事再想办法解决。

苏玥叫来了玃如。

皱了皱眉:“你这样子,不能化为人形吗?”

玃如讪讪道:“这个……九尾大人,我化为妖形之后得要两个时辰才能化为人形。”

“这样啊……”

苏玥将柳依桐放到了他的背上。

“将她放于客房,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别打扰到她。”

“是。”

玃如有些纳闷,九尾大人这是将他当做了送人的工具?

虽说他体形上是像鹿。

苏玥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事。

“对了,我的酒!”

她往着酒窖急忙走去。

————————————————

上官子萱还在教风名习字,外面发生的一切都被一层薄薄的结界给阻挡住了。他们既是听不到,也是看不到,只有出了结界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无非是简单的结界,苏玥无意间领会到的,于是便在这里布下,好让他们不让闲事所打扰。

“上官姑娘,这字你确定没有写错?”

“怎么,你敢怀疑我?”

“不敢,不敢……”风名急忙低下了头。

第六十章 战场上愣神可是要人命的事

酒窖中酒坛散乱的倒在地上,酒液洒落的满地。也许是看在窖中的酒有很多,所以喝酒的人并没有将酒坛里的酒喝完,喝的还剩下一小半时便是换过一坛接着喝。

醇香的酒水入喉,抬头是那微微的醉醺之意,以及对这美酒的享受。

看着这副情形,苏玥皱起了眉头,视线之中,一个老头躺在倒着的酒坛之中提起一坛酒大口大口的饮下。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陈王昔时宴平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太白的诗,作的的确不错,来日再去找他喝酒!”

眼角瞥到了一张脸孔。

“嗯?你怎如此快就解决了那个道士?”

摇了摇头,笑了声:“忘了你也爱喝酒,喝酒心急,来,与我一同喝个痛快!”

苏玥却是唤出一团火焰,火焰擦着墨和的白胡子而过,烧掉了半截。

“哎!我的胡子!”

墨和大声惊呼,看着自己只剩下半截的胡子,这下,他留了千年才留到一尺长的胡子得是再来一把火就没了。

“老头,谁让你来这喝酒的?”语气有些不善。

“我好歹是你师父的故友,见面就烧我的胡子,这算什么?”墨和忍着她烧掉自己的胡子的气,感觉像是嘻哈的说道。

师父的故友?这个老头,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市井里的老酒鬼。

苏玥拿起一坛酒,坐在他的身边,还是对这师父的故友抱有些尊敬之意,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

“那,我道声歉总行了吧?”

说着,她拔开坛塞,倒了一杯酒。

墨和见她那样子,哪像是在道歉?

“一点诚意都没有。”他嚷嚷道。

……

“我叫你玥儿可行?”

苏玥小口的抿着酒:“你自便就是。”

转过头。

“对了,你叫什么?”

“墨和。”

“那我以后就叫你墨老头好了。”

墨和皱着眉:“别老头老头的叫,你师父没教过你如何称呼长辈?”

苏玥低着头想了一会儿。

师父他除了教她修行剑术,便是让琴仙教她学习琴棋书画、宫廷礼仪以及女红,称呼长辈之类的……她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没有。”

“那你改个称呼,比如说,叫我墨师?”

苏玥很快就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

“呐,你这么挖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墙角,你不怕他提起剑来追着砍你?”

“不怕,他至少追着我砍过上百回,哪回他真砍得到我?”

“……”

“墨老头,我师父也来了?”

墨和喝了口酒:“来了,在青丘呢。”

“他在青丘?”苏玥刚送往嘴边的杯口一顿,“师父他在青丘做什么?”

墨和笑眯着眼:“你叫我墨师,我就告诉你。”

苏玥抿了抿嘴巴,却是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

“不说便罢了。”哼了声:“墨老头。”

墨和气的半截胡子发颤。

这丫头,老头老头的叫着,跟她师父一个性子。

还是喝酒吧。

想着,他就近拿起一坛酒咕噜的饮下。

“真是个酒鬼。”

苏玥环视一眼四周的酒坛,少说也得有数十坛之数,她到现在也才堪堪喝完一坛便是撑得有些难受,好在用法术蒸去体内多余的水分,这才好受了些。

玃如他们酿的酒还是有些度数的,凡人喝个几坛就是要醉的不省人事,而他喝的如此多,竟是只有微微的醉意,酒量之大,真是让妖羡慕。

……

许是终于喝够了,他打了一声饱嗝,带着深深的醉醺之意说道:“玥儿,你可知,你师父的往事?”

望着他那张醉脸,苏玥不知他是不是真的醉了。

看着杯中的酒面:“所知甚少。”

“那我讲给你听,你得答应我,日后我的酒你得管够。”

“行啊。”苏玥笑了一下

师父可从未讲过关于他的事。

墨和看着手中的酒坛:“那得从我认识他时开始讲,说来,那是千百年前的事了。”

也许他是对那段回忆记得尤为清晰,所以说的时候,有些怅然。

“那个时候,恰好是汉末年间,兵荒马乱的日子,总是让人记不得它的好。人吃人,妖也吃人,人祸再加上妖祸,逼得许多人参了军。”

“那时,我为了图口饭吃,参了袁军。”

“我因是个半妖,力气比常人大上几倍,学过剑术,少有人能挡下我的剑。杀了几个敌军的将领后,我升成了小将。”

“直至袁绍与曹操在官渡一战……那时我才知道王越那家伙,却是在曹军中当了虎贲将军。”

————————————————

公元199年,袁绍率精兵十万南下进攻许都。

公元200年,袁绍初战失利,但兵力上仍占优势。

这日正午,墨和率着轻骑百人到了离曹营几里的地方,许是又去骚扰曹军。大仗不打,骚扰一下敌军还是能行的。恰时曹军士气低迷。

曹军似乎知道他们要来,在他们停下马时,就有一队骑军冲出营寨,朝他们奔来。

“嗒嗒嗒”

不远处卷起一片烟尘,烟尘之中,领头的是一个戴着狰狞的甲面的大汉。

等他们冲来离得不过百余步时。

“嚓。”墨和抽出腰间的长剑。

看着两侧,沉声道:“随我冲阵!”

顿时,他身后的骑兵纷纷拔出腰间的长剑或是拿起长枪。

眼中一眯,这回你们敢出来,定是要叫你们有来无回!

几个呼吸的时间,便传来兵刃相接的声音。

兵刃上的白光闪过,带着不时喷洒而出的鲜血混于这嘶吼声中。随着战马在草地上奔踏,铁蹄落在那个被长戟贯穿了身体倒在地上的骑兵身上,霎时面目全非。

骑兵们使出全身气力,却愣是拿那个大汉没法,大汉一枪下来,没人挡得住他那千斤的力道,最终只会死于他的枪下。

“让我来!”

墨和大喝一声,那些本想拦住他的骑兵被他的气势镇住,胯下的战马吓的腿脚发颤。

“报上姓名,我不想剑下死的不是个无名鬼。”

大汉笑了声:“那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长枪探过墨和的脸侧,逼得他的脸瑟瑟发疼。

沉闷的哼了一声,一剑挑开了他的长枪。

长枪再次刺来,直逼他的咽喉,墨和仰起身子,躺在了马背上,长枪从眼前擦过。

拍了一下马腹,战马带着他到了大汉的身后。

手中紧握着长剑,朝他劈去。

大汉来不及收起长枪,只得往旁边闪躲。剑锋掀飞了他的头盔,但是那副甲面依旧戴在他的脸上。

“哼,再来!”

两人又是战了几个来回,旁边的骑兵根本不敢过来插手。去了便是死,他们知道的。

剑身上映出墨和的一双瞪大的眼睛,随后闪过一道寒光,终于挑飞了大汉的甲面。

甲面之下是一张略显惊讶的平庸的脸庞,若是没有那张狰狞的甲面,或许他的气势根本吓不了人。

大汉这一愣神的时间,却是给了墨和一个机会。

长剑刺去,挑飞了大汉手中的长枪,长枪在空中转了几圈,插在了沙土里。

但是,却不料从哪冒出另外一把长剑挡在了大汉的面前。

“铛!”两剑相触,划过剑身,擦出激烈的火花。

墨和看向那突然冒出来的人,那人骑着一匹白色的战马,身着厚重的甲胄,英俊的脸庞上看不出他竟是个沙场上的将军。

“你是何人?”

“王越。”那人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那人的身后跟来了一队骑兵,墨和拉着缰绳,大喝一声:“撤!”

骑兵们听见号令声,纷纷击退了眼前的敌人,随着他策马而去。

“将军,多谢。”大汉对着王越抱拳。

“无事,下次注意点,战场上愣神可是要人命的事。”

“是。”大汉低着头,那一剑,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将军,追吗?”

王越拉过缰绳,将战马的马头调回向着营寨的方向。

“不追了,小心有诈。回营吧。”

忽的,他回头望了一眼,似乎也有一人正在回头望着他。

轻轻的笑了声。

“对了,你知道那人叫什么吗?”

大汉低头细思。

“好像叫墨和。”

“墨和。”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的剑术当是不错,下次有机会,定要与他交交手。”

第六十一章 盛世之愿

至六月时,曹军依然固守营寨内,袁军设法攻营,几战下来,双方损失几乎相当。

墨和被袁绍派到了乌巢守护辎重。

夜色之下,一队队士兵在营帐外巡逻。

一座营帐之中。

桌案上的油灯的光照亮了营帐,里面的人端着长剑,用绢布仔细地擦拭着剑身。剑身在火光的照耀下,映射出一个人的半张脸孔。

寒光一闪,剑已入鞘。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那人伏在案上端着毛笔在信纸上写着这几日营中的近况。

半响,墨和放下毛笔,伸了会儿懒腰,垂着自己酸硬的脖子。

许久,他将长剑系于腰间,准备出去巡视一番。

这时却不知是谁掀开了帘帐。

看清了那人的脸孔,墨和拱了拱手:“淳将军。”

身为袁军乌巢的主将淳于琼,这时来他的帐内所为何事?

“嗯。”那人点头示意他坐下。

墨和坐在榻上,问道:“将军来,可是有要事要吩咐?”

“无事。近日听营中的士兵说,墨将军你的剑术在军中少有敌手。”

“剑术?”墨和愣了片刻,转而笑了笑:“我的剑术还没到那种地步,怕是军中之人瞎吹拍的吧。”

“是吗?”淳于琼看了一眼墨和虎口上的老茧,听他这么说,看样子他想找人比划一下的意愿是被人拒绝了。

“这般我回去了,日后打完仗了,我请你喝酒。”

“行啊。”墨和笑着道,送他出了营帐。

军中不能喝酒,每当打完一场仗,他都会偷偷托人去买来几壶小酒,自己躲到一个地方悠哉的喝完,但那总归是不尽兴。也不知这场仗啥时候能打完。

一阵风吹进帐中,吹得灯盏中的灯火摇曳。

墨和看着灯火,突而想起了那人,仅是轻松的一剑就拦下了他的剑,还是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拦下的。何时,他才能再遇那人?定是要与他分个高下的。

忽的,营帐外传来一片纷乱声,隐约可以听见两个字。

袭营!

压了压剑柄,迅速走出帐外,眼中人马混乱,伴随着火烧辎重的噼啪声。

墨和拉住了一个慌乱跑过身去拿兵器的士兵。

听这个士兵述完情况。

“曹军袭营……”墨和低头沉默了一会儿,转而喝道:“都拿起兵器,随我击破曹军!!”

有些人才是刚刚睡醒,听见外面传来的声响,立即就意识到是敌袭,甚至顾不及披上衣甲,拿起兵器就冲出了营帐。

浓烟滚滚,曹军与袁军的身影交织在一起,到处都是喊叫的声音。

这种地方,反应慢一刻就是要人命的大事。

啪啦!

一座高大的楼橹被大火烧塌压倒了几个营帐,上面的一个士兵满身是火的跳了下来,却是折断了腿,惨叫着抬起头见到楼橹压了下来,压了他的半个身子,顿时他就没了声息,眼神空洞的望着满是火光的夜空。

没人会关心一个倒在战场上的死人,也没人会在意他在死前想的是什么。

墨和持着剑杀死一个个放火的曹军轻骑,剑身上不久便淌满了血,就连脸上都沾上了一些,但他的身上却是未受一伤。

火光照亮了他的半身,粘稠的鲜血顺着剑身缓缓滴落在沙地上。

“啊!!”又是一个曹军轻骑朝他奔来。

墨和抓起地上的一把长矛,咻的一声贯穿了那个轻骑的胸腹,落马倒在了地上。

身侧,随着他而来的袁军士卒都已死去,无声的横躺在地上。

火光冲天,营帐都被火点着熊熊燃烧起来,扑面而来的热浪让人站不住脚跟,直退数步远离了火焰,才是好受了些。

……

曹军的士兵围住了墨和。墨和哼了一声,脚踩在一个曹军士兵的肩上,将插入他胸口的长剑猛的抽出,鲜血溅在了衣甲上。

“下一个是谁!”他吼了一声,那些曹军士兵纷纷退了一步,迟迟不敢向前。

在墨和身边躺了几十具曹军士兵的身体,无一不是被一剑封喉或是身上少了哪一块部位。

“你们退开,此人交给我对付。你们继续去放火。”一个人从他们的身后走了过来,士兵们给他让出了一条道,随后听他的命令散去放火。

一阵风吹过,大火烧得更旺了。火光之中,墨和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是你?”

“我也没想到你竟会在这儿。”

“来,你我比划一下,看看谁的剑术更高一筹。”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拔出了长剑。

霎时,两剑碰撞在一起,听着耳边哀嚎声,他知道,辎重被烧后,袁军必败。

但这又关他何事?

仅仅是不到二十息的时间,他们便出了数剑,招招致命,毫无留手之意。

“铛!”千斤的力道震得墨和虎口开裂,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剑。

墨和倒吸一口凉气,这人的气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再来!”

————————————————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死守乌巢的袁军活下来的不足千人。

不久,袁军逃的逃,投降的投降,袁军终是败了。

至于墨和,他也败了,败在了剑上。

墨和只是气力上不如王越,但剑术上还没到会输的地步,王越却是一剑砍断了墨和的长剑,他这才败了。

墨和败后,王越将他带回了曹营,曹操听闻他也是个剑术上的好手,劝他归降。墨和说要管酒,曹操知道军中不能喝酒,但还是答应了下来,不过,喝酒得是在打仗完了之后再说。

墨和担任着王越的侍卫,这是他要求的,王越也准许了,这样二人就能经常在一起比划剑术了。

后来,墨和听说王越在教曹操之子——曹丕学剑。

与他待在一起的时间越久,越发觉得自己是个陪衬。

呐,这就要说起他当初拒绝了曹操请他当将军的请求,身份不同,自然待遇也就不同。

————————————————

恒、灵之间,有虎贲王越,善剑术,称於京师。河南史阿言昔与越游,具得其法,余从阿学之精熟。尝与平虏将军刘勋、奋威将军邓展等共饮,宿闻善有手臂,晓五兵,又称其能空手入白刃。余与论剑良久,谓言将军法非也,余顾尝好之,又得善术,因求与余对。

————曹丕《典论·自叙》

……

“哦?师父他还教过曹丕学剑,我还以为我是他第一个学生。”苏玥支着脖子道。

“那小子哪能与你比?他跟着你师父学了那么久,还不如一个达到了第一剑境之人厉害。”

“对了,墨老头,听你这么说,总感觉你没有我师父厉害啊”

“什么?”墨和暴跳如雷,“你让他来跟我比一下,看看谁的剑术更厉害?!”

……

青丘。

“哈欠!”王越摸了摸鼻子。

“一定又是那家伙在背后议论我。”

“罢了,先想想眼前之事如何解决吧。”

……

半响,墨和在苏玥一番“好心”安慰下,他才消了气。

“呐,继续讲啊”

“没心情了,以后有的是时间你可以找他问。”

墨和喝了口酒,看着她:“玥儿,你可知你师父这千百年来所求的是什么?”

“嗯?”

墨和缓缓的呼出口气:“盛世。”

“盛世?现在不就是吗?”

“不,他所求的是人、妖和平相处的盛世。”

苏玥低下了头:“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啊。”

墨和拍了拍她的肩头。

“但是他收了你为徒,这个盛世未必不可求。”

苏玥苦笑道:“师父之愿,所图甚大,我怎么可以做到?”

单是青丘之事,她就明白,只要这世间贪念依在,盛世之说,谈何容易?

人拥有七情六欲,就不免要产生贪念,有了贪念,他们就害怕妖怪会夺走他们想要的一切。但对于妖怪们来说,岂又不是如此?

“做的到,我信你,你师父也信你。”

苏玥起身耸了耸肩。

“还是别了吧。我干嘛要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事?现在这样子岂不快哉?”

墨和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日后你说不定就会改变主意,我现在也勉强不了你。”

……

“对了,你就真不打算认我叫墨师?”

“你想的美。”

“呵。”墨和笑了声,俯身拿起一坛酒,正准备揭开坛口大喝。

“喂,墨老头,你再这么喝下去,我就没有酒喝了,还不放下?”

“才不放。”墨和吐了吐舌头,那样子有些滑稽。

“是吗?”

墨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突然抱着酒坛冲出了酒窖。

“哎!你又想要烧我胡子?!”

“那又怎样?”

一个老家伙留什么胡子?莫非要装个仙风道骨的仙人不成?看他这样子,还是胡子烧掉的为好。

第六十二章 天下苍生,你就拿这个理由糊弄我?!

墨老头的胡子终是被苏玥一把火给烧了,下巴焦黑的一片,那是烧焦的胡渣。

想了想,墨和干脆就把胡子全剃了,脸上落了个干净。

嘛,他这副模样倒是让人看得好生好笑。

“玥儿啊,你的剑呢?”

苏玥甚是无聊的看着一望无际的白天,听他这么一问,才是回过头来。

“咋了,你想与我比剑?”

……

“你这丫头,怎就生的如此聪明?”墨和笑得春风满面,“我想代你师父看看你这一年的长进如何。”

霎时,他就拔出了长剑。

苏玥才是回过神,唤出了九泉剑。

剑锋触在九泉剑的剑鞘上,铛的一声,二人同时退了一步。这一步,却是退的有数尺之远。

“墨老头,你想拆了我不成?”

拔出剑:“嘛,你想报复我烧了你的胡子就直说,偷袭算什么?”

墨和气的立在原地颤了颤,这丫头他是真的想要看看她的剑术如何,谁知她竟如此作想!

“你这丫头如此顽劣,看来王越是没有好好教导过你。”

说完,墨和就持着剑朝她奔来。

风声一紧,空气向四周散去。

这一剑看似不快,其实当剑锋到她眼前时,也才不过是一息的时间。

那气势如山将倾,震撼人心。树上的落叶缓缓飘下,似是被那剑气一切为二。一般人想要挡住这剑想来是不可能的。

瞳孔一束。

“铛!”两剑终触。

苏玥竟是硬生生的接住了此剑。

随后,苏玥绕到了墨和的身后,一剑直指他的后背。

谁知被指后背之人忽的弯下身,剑就这么刺空了。

“兹!”剑锋相触,擦出了耀眼的火花。

墨和闷哼一声,虎口竟有些生疼,险些握不住剑柄。

这丫头真是个怪胎,力道起码得有千斤了。武将能有六七百斤的力道就可在沙场上驰骋,就算是修为高深如他,在不使用法力的情况下,能达到八百斤的力道已是极限。刚才这一剑,他看得出苏玥全凭的是自身的气力。

若他知道苏玥这一年来只是睡睡觉,根本就没把心放到修炼剑术上来,怕是要直呼悲哉,为何苍天给了她上好的天赋,她却如此糟蹋了!

墨和腾飞了几尺,避开了苏玥刚才那一刺。

踩着墙体反弹向她,三尺青锋如是化作数把剑影,分不清虚实。

苏玥挑了挑眉,转了转剑柄,眼前幻象消失,只剩下那一剑。四周恍若空无一物,似乎只剩下眼前之剑,也只剩下眼前之剑。剑身虚渺,但其中透着一股锐利的剑意,相视一眼就叫人心生胆怯之意。

此剑挡不下!

下一刻,苏玥消失了。与其说是消失,倒不如说是她的速度太快,等剑锋探到她的发间的那一刻,她瞬身跳到了屋檐上。

她缓缓擦去额间的虚汗,叹了口气。

“嚓。”墨和收回了剑。

刚才的比试从开始到结束还不到十息的时间,墨和却是摸清了苏玥的底子。

“怎么样?我没辜负我师父的期望,剑术学的还不错吧。”若他再来一剑,她担心自己还能不能躲过去。

“第二剑境之内,你该是少有敌手。”墨和作出了如此的评价。

“只要你跟着我,我敢担保你不出十年,踏入第三剑境指日可待。”墨和“严肃”的说道。

想要踏入第三剑境岂非易事?此境所要求的可不只是剑术上的登峰造极,还有看破红尘的心境。没有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时间的沉淀,她想要进入第三剑境恐怕是痴人说梦。

“切。还是算了吧,若是再拜你为师,我师父他指不定会把我的头敲出个大包。所以,这事你还是别想了吧”师父他是什么样的人,同他修行剑术的那三年,她好歹了解到一些。

而且,她也不对这墨老头“正经”的态度不抱有期望。若他能像她师父那样,她或许会考虑一下要不要拜他为师。

嘛,跟着个天天有酒喝的师父也不是个坏事。当然,这事她也就想想而已。

————————————————

“玥儿,看在我是你师父故友的份上,再让我喝坛酒吧?”墨和着实怕了苏玥的业火,带着些可怜的意味说道。

不知道缘由的人怕是以为她不敬师长呢。

“想的美你喝了多少你心中没个数?”

墨和回想了一下,窖中大概还剩下几坛吧

“剩下的那几坛是我的,你可别想碰!”

……

墨和只好作罢,砸吧了一下嘴巴。

“行吧,行吧。”

天空下起了小雪,谁也不知道这场雪什么时候才会下完。雪景是美,但美在下落的那一刻,没人希望当美景过久,反而成了灾祸。

墨和看着飘落的雪花落在自己的掌中,转而化为了水滴,最终又变成蒸汽散去。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曾经有个人告诉他。

业火可覆天!

转过头:“玥儿,我想请你做件事。”

苏玥打了声哈欠:“行啊,但是说好了,麻烦的事情不做。”

墨和沉默了一会儿。

“倘若此事关乎苍生呢?”

苏玥愣了片刻,却是笑了一下。

“关乎苍生?你怎不说直接要我去拯救众生?”

“嗯?”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看向正在下着小雪的天空。

“你想要我结束这场大雪?”

墨和点了点头。

“大雪下了一年,百姓颗粒无收,就算开仓放粮救济百姓,但这场雪下得没有尽头,粮食迟早吃空,到时大唐各地闹饥荒,势必要出大乱。”

今年是天宝十一年,若历史没有改变,距离安史之乱的发生已是不到两年的时间。大唐将于此由盛转衰。

良久。

“苍生关我何事?”

她说的是实话,就算安史之乱发生,也才不过是人间动乱,灾祸百年,而她已是大妖,那时候她又不会有事,不久又将是一个太平之世。

只是让那动乱之年提前发生了而已,又不碍她。

若是没有发生青丘之事,她说不定在看出这场雪不对劲时就设法了结它了。

“莫非墨老头你怕天下一乱,就没有酒喝了?”

“呵呵”墨和讪讪一笑,似乎确实与此事有关联。

嗯,没有酒的日子想想的确有些难熬

“不懂你们这些活了千年的老家伙想的是什么,非要管那苍生一个人不也挺自在的?”

“置身于人间,总得要有点追求,这日子才过得下去。酒是人酿的,乱世一至,酿酒的人都死了,到时哪来的酒喝?”墨和道,“我虽谈不上是什么胸怀天下之人,但芸芸众生,总归是看不得其陷入苦难之中。”

……

“莫说了,我救这苍生总行了吧。”苏玥叹了口气,“最听不得有人同我说什么大义。”

天下苍生,她救便是,就当做是积善成德吧。

“呐,你要我如何做?”

墨和望着天空:“用业火覆天!”

“业火覆天?”

那得耗她多少妖力?

嘴角抽了一下:“事后你记得给我点赔偿。”

墨和差点敲上她的脑袋,这丫头,竟还不忘要点好处!

所幸是按住了自己势要抬起的手。

妖形一现,庞大的妖力颤动着整个菏泽城,所有妖怪感受到这股妖力,下意识就跪在了地上。站在苏玥身旁的那个老人却愣是半点事都没有。

嗯,妖力堪比那些老家伙了。

这才几年?修为就到了此般境界,日后还能有谁可比得上她?

似有一只巨大的九尾狐的虚影立在城中,仰头朝天发出一声狐鸣。不久,业火从它的足下冒出,如火柱一般直通云霄。

业火缠绕着云层,烧的天空一片火红,犹如枫叶林下的一片红海。业火随之逸散开来,飘向各地的云间,也将那儿的云烧的火红。

长安。

家家户户的人拥挤在街道上,看着天空上的异象,不自觉的身体发颤。

雪不再下了。

忽然,有一个人跪下了。

声音发颤:“神明显灵了啊!”

随后,越来越多的人跪下了。

“神明显灵了啊!”

大明宫。

一个身穿帝王之服的人背对着宫殿,站在楼台之上,看着那片仿是被火烧着的天空。

许久,垂下放于腰后的手,短叹一声:“雪终是要停了。”

这时,一个宦官低头走了过来:“陛下,回宫吧,外面天寒,容易着凉。”

帝王摆了摆手:“朕的身体还没弱到那般程度。”

说着,抬头继续看着那片天空,任由寒风吹起他的袖袍。

……

墨和看着悬浮在空中的身影,从玉瓶中倒出一颗丹药,抛进了那妖的口中。

本是有些乏力的她额间满是虚汗,吞下丹药后顿时感觉身体里多出一股妖力,再撑一会儿该是没有问题。

那场业火焚天的景象持续了一个时辰才只结束。

苏玥却是不知此举引起了多少人、妖的注意。

瘫坐在地上,也没个人来帮她揉揉肩什么的。这几乎掏空了她全身的妖力,就连用于恢复妖力的丹药都不知吃了几瓶。

“墨老头,你想拿什么报答我?”苏玥强“撑起”身体,笑眯眯地看着墨和。

“嗯我的晚节?”

……

“哇!我要掐死你!”苏玥累的抬不起手,但拼尽全身气力还是双手卡住了墨和的脖子:“谁稀罕你的晚节!”

“我累死累活,你就拿这个理由忽悠我?!”

“松,松手……”墨和的脑袋一摇一晃,就差口吐白沫。

第六十三章 一家子凑在一起才热闹

她敢担保,若他的胡子还在,她绝对会再将他的胡子烧上一次。

可惜她不久就无力的松开了手,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

妖力耗尽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她估计得花上个三四天的时间妖力才能恢复得完全。

墨和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衣襟:“我不过是开了一个玩笑罢,你怎反应这般大?”

坐在地上之人不屑的呲了一口气:“少来,东西拿来。”

说着,她伸手做出一个讨要的动作。

墨和犹豫了一会儿,拉起一副笑脸:“玥儿,你看我这人是不会食言的……再说眼下我身上也没有宝贵的器物。不然,先赊着?”

“我怕你赊了之后便不给我了。”瞥了一眼他腰间的长剑,“我看你那把剑不错,一定不是凡品,应该值不少银子吧”

墨和急忙护住了自己的长剑。

“这剑可不能给你!”

这把剑伴了他千年,一个剑客一生可能就只有一把剑,对剑的珍视好比至亲之人,他岂会易于她?

更别说她手里已经有了九泉剑,这剑准是会被她拿去卖掉。

真是不懂一个九尾狐妖,怎就怎就这般像一个俗人?

“罢了,罢了,瞧你个小气样,真当我稀罕你的剑啊。”

苏玥干脆让自己躺在了地上,呼出一口白气。

目中的白天看得让人心情舒畅,没有看了就烦的大雪,再过些日子,天空中就该有鸟儿飞过,鸟鸣野田间吧。

“我好歹是师父的徒儿。他想要求得人、妖和平,非是一朝可蹴之事,我啊看得出师父可谓心系天下,可惜我不像他老人家,不是那种人,也许是我心胸狭隘。想想我这般也算是为他做了点什么吧。”

当初,他问她,可知我前几日为何救你?

她摇头不知。

他收她为徒,只道是因果缘由,从此她就与他修行剑术三年。这世上,能称之为家人的,想来就只有他了。不对,还有琴仙。

“墨老头,你还有没有你之前喂我吃的那种丹药?我也不找你要赔偿了。”

“真不要了?”

墨和将信将疑的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一粒丹药,迟疑了一会儿,还是给了她。

“最后一颗了。”

看着苏玥咽下丹药。

“这丹药一粒可值上千两银子。身上的几瓶可是花了我半数积蓄,全给你吃了。”墨和又小声说道。

“什,什么?”

苏玥怔了一会儿,她救苍生岂不是花了上十万两的银子?

她真是个败家子啊,这么多银子要是给她拿去买酒,起码供她喝上个一百年不是问题。

不过,要是让世人知道她心里所想,不知是要怎般做想。

嗯,也许会嘲笑她是肤浅之妖

不管他们怎么想,她现在算是有了可以自由走动的体力就是了。

……

“墨老头,先问个事啊。”

“什么事?”

“我师父他啥时候回来啊?我赶着在那之前把酒先喝完。”

“估计还得有几日吧”墨和不打算将墨和所做之事告予苏玥,这事她之后自会知道的。

想到她不肯拜他为师,墨和不由得叹息起来,他这一身衣钵总得要有个人继承吧。除了她之外,委实是想不到还能有谁有资格当他的徒弟。

————————————————

客房内。床榻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未脱去外面的衣物却是盖着棉被睡着,只是脱去了鞋。玃如将她送至客房,手脚不便,只好就这般脱鞋盖上棉被,匆匆离去。

她睡的很安详,略微舒展的柳眉散发出点点英气,或许是在外劳累过久,不然凭着苏玥下手的力度,她这时早就该醒了。

上官子萱看着妖怪们“送走”了一个道士,恰好又见另外两个道士扶着他狼狈离去,似乎是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了解完不久前发生的一切,上官子萱惊讶了半响,九尾大人果然一出手就是大动作啊。

业火覆天,又该有多少人盯上了九尾大人?她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今日她将自己所知道的字悉数教予了风名,明日又要教他习诗,她有些心烦的回了房间。

“吱吖。”推开木门,却见一人躺在了床榻上。

诶,话说这间屋子不是她住的吗?

走近一看,那人生的很是俏丽,是谁将她放到了她的床上?还未褪去衣物就睡了,不怕感冒?

轻轻揭开了被子,上官子萱打算帮她脱去衣物。揭开被子的那一刻,那人感受到外面寒冷的气息涌入体内,蜷缩起身体颤了颤,却是不肯醒来。

“你好歹让我帮你脱衣啊……”

手伸向了她的道袍,才只脱下半只袖子时,她却醒了!

两双眼睛对视了一眼,柳依桐揉了揉朦胧的眼睛。

“你是谁?”

上官子萱不好继续脱她的衣物,在她的注视下收回了手:“上官子萱。”

“姑娘,你睡的是我的床。”

柳依桐愣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房间内的装饰,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道观,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呢。

“抱歉”她讪讪道。

她立即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整理了一下衣物,拿起放在桌上的她的长剑,打算离开。

但她刚跨过门槛,却是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墨先生,你怎也在这儿?”

墨和漫无目的的在府里游荡,听有人叫他,这才是注意到了柳依桐。

“柳丫头?”

墨和朝她走去。

“我在这里是为了见见我故友的徒儿,想来你该是见过她了。你在这里又是为了何事?”

府里这么多妖怪,她是蜀山道士,没被妖怪们捉起来,却是无事的站在这里还能与他打招呼,墨和不免觉得有些奇怪。

“莫非为了捉妖?”

柳依桐一想值得墨和拜访的人,府里应该就只有苏玥了。只是一想到苏玥不想她除去那个妖怪,为了心中的道义,她却又不知该怎么做。

“确实是为了捉妖,但此事我想先放一放。”

“嗯?”墨和可是知道蜀山道士的本性,向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有大罪之妖。

“先进屋去谈谈吧。”墨和道。

两人进了屋。上官子萱又是愣了一会儿,让她惊讶的不是那两人,而是凭空冒出的一个老人。

那个老人坐在椅上,沏了一杯茶水,吹走茶面上漂浮的热气,细细的抿了一口。

“王越?”

“王先生?!”

两人纷纷诧异道。

“为何如此惊讶?”王越淡淡说道,“坐下喝茶,有事慢慢谈。”

他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知是又从哪拿来的茶具。沏了三杯茶,放在了桌上。

要谈事的,其实就他与墨和和柳依桐二人。上官子萱左右不是,处于十分尴尬的场地坐在椅上,不断地卷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看着其它三人。

突然,风名揣着几卷竹简进入了房间。

“上官姑娘,我找到几卷你爱看的书书……”

风名莫名其妙的闭上了嘴。不久,他坐在了上官子萱的身边,掰弄着指甲,同她一样,也是不知该做些什么才能缓解自己尴尬的情绪。

好在风名带来了几卷竹简,上官子萱将竹简摊在手中,目光注视着竹简上的文字,心中却是没有看书的念头。时不时她会抬起一下头,但那两个老人身上的威压哪怕只是散发出一点,都让她感觉到压抑。

“青丘之事你解决了?”墨和问道。

“嗯。”王越轻轻的应了声。

王越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柳依桐:“柳姑娘,你师父近日身体可好?有时间,我再去见见他。”

王越也是认识柳依桐的师父,说来她的师父也是曾受过他的几番指点,剑道上才得以有了很大提升。

“师父身体无恙,劳烦先生费心了。”

“哦。”

寒嘘问暖一番,又聊了些家常,在他们看来,这气氛其实是有些轻松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人哼着小调的声音。

“墨老头,最后的一坛酒你想不想尝一尝?”

当她欢快的走进屋内,见到了一张明明想见到却此时最不想见到的脸。

她迅速的就将酒坛丢给了墨和。

“那啥,我想起来自己突然还有事,你们慢慢聊。”

王越将茶杯放在了桌上。

“玥儿,过来坐吧。”

苏玥不得不坐下。

看了一眼屋内的人,砸吧了一下嘴巴。

这是人多才热闹是吗?

第六十四章 我从未怪过师父你啊...

苏玥坐在椅上,看着王越为她沏了一杯茶,她端起了茶杯。

在这寒冷的日子里,喝杯热茶也是不错的。

抿了口茶水,身体里有了些微薄的暖意。

她蹬了墨和一眼,他不是说师父还得过几日才会来?

墨和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将茶杯里的茶水倒去,重新斟满了一杯酒。

嗅了嗅酒香,墨和欢快的喝起了酒。

“玥儿真是贴心啊,懂得孝敬长辈。”干冽的酒水下肚,墨和舔了舔嘴巴,“你们师徒俩慢慢聊,我喝酒去!”

“柳丫头,莫在这儿打搅他们。”

说完,他拉着柳依桐一起出了房间。

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温度,苏玥两手环抱着茶杯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王越先开了口,说道。

“玥儿,这一年过得如何?”

“还行吧。”除了不去回忆青丘之事,睡了一年的觉真叫妖感觉自己成了咸鱼。

“那师父你呢?当初为何要不辞而别?修炼之事又不是非得那么急。”

“你非要为师说你一番,你才肯醒悟?”王越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若是你没有去龙宫,便不会发生后面的事。也就成就不了大妖。”

良久。

“你可会怪为师?”

王越一连自责了三次。

“怪为师在你身遭险境之时不去救你。”

“怪为师明明知道会发生的事,却不告予你。”

“怪为师迫切想要你成长,却未想过你的感受。”

“玥儿,为师是不是太不该了。”

苏玥恍然明白了什么,不经意间笑了一下。

“师父,你可还记得我为何拜你为师?”

“因救命之恩,然拜师学剑,后求道三年。古人常云,师恩浩荡我从来就没有怪过师父啊。况且青丘都成那样了,再去追责什么,反倒显得我太固执了。”

“如此”

……

王越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那二人。

“他们是何人?”

“嗯?”

苏玥指着风名道:“这人是一个妖怪托付我照顾几日的人,后来看他可怜,便想着教他习字,好让他日后日子好过些。”顿了一下,“不过,师父你也知道我这妖向来讨厌麻烦,便找了她来代我教他习字。”

“上官家的啊……”

上官家族曾被武后下令灭族,后又因上官婉儿一事,自此迅速没落。现在的上官家族主要是以前的旁系族人组成,勉强靠着以前的人脉来经商,维持着家族不倒。

……

“准备一下吧,我们去洛阳。”

“这么快就要走了?”

“到了洛阳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为师一个人可忙不来。”

“哇,师父你敢情是把我当做苦力了。”

王越轻敲上了她的额头,笑骂道:“瞎说什么?为师会是那样的人?那些事可与你有关。”

抿了抿嘴巴,“呐,知道了。”苏玥随后又看向了那二人,“带上他们可以吧?路上也热闹。”

“自便就是。”王越道。

“你们可还有什么东西要拿?没有便走了。”苏玥问了一句。

上官子萱的手紧抓着裙摆,眼帘低垂,似是有些感到的样子。

九尾大人要带她去洛阳……

鼻子抽了抽,强颜欢笑的说道:“就拿些书。”说完,便转过身跑出屋外,一滴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从她脸上滴落。

苏玥又看向了风名,“你呢?”

“我同她一样。”风名连忙追向了上官子萱。

抬头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王越道:“玥儿”

“什么?”

欲言又止的王越望着那二人的背影,笑了笑,“无事。”

————————————————

上官子萱拿走了书房里剩下的未看完的竹简和几本诗书,玃如觉得那些书放那儿也是发霉,就让她拿走了。仅是区区几十卷而已,装进了箱子里,估摸着得有几十斤重,权且让风名给背上了。

拍了拍风名略显瘦弱的手臂,上官子萱笑道:“瞧你这般还不如一个女子身体强硬。”

“是,是……”就你力气大,为何你不背?

风名只是尝试背了一会儿就趴在了地上大口喘气。

“真没用。”

……

“九尾大人,你要走了?”玃如问道。

“去洛阳。”

苏玥看了看这府上,在这里她每天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真是舍不得啊。或是说,她喜欢上了当咸鱼的感觉,可惜事事总是不如人意。

“你们日后凡事小心点,府上多妖怪。记得遇到麻烦就来找我。”苏玥摆出一副老大哥的姿态说道,却不知此举让后世多出了一个关于“众妖之军”由来的传说。

莫名得到了九尾狐妖的一句承诺,玃如心中多有感动。

要说自她来到府上之后,非但没有带来什么麻烦,反而是让府中气氛活跃了许多。不同于其它大妖,她是真心将他们的死活看在了眼里。

“知道了。”

没有太过于复杂的送别仪式,其实也没必要。他们就这么出了城门,很快夜幕将至,他们生起了火堆,围在火堆旁靠着树席地而眠。

他们之中唯独只有风名不懂得法术,再加上身体本就不强壮,即使靠得火堆很近,也不免冻的难以入睡。

苏玥缓缓的睁开了眼,施了个法术让风名身体瞬时热和起来,他靠在石头上呼呼大睡。

她知道王越没睡。

“师父,墨老头呢?”

“估摸着是带着柳姑娘去了蜀山讨酒喝去了。”

“我以为他要同我们一起走呢。”

之后就没了话语,闭目养神,盼着天早些亮。

……

第二日清晨,王越最早醒来。苏玥昨晚迷迷糊糊便睡着了,还是他将她摇醒的。

伸了伸懒腰,望着天边渐亮,今日该是一个晴朗的天气。

雪化的很快,也就是不到七八天的时间,地上的雪都已化尽。后来各地放粮赈济百姓,百姓有了粮食,趁着此时还未错过农时,纷纷下田务农事。

不过这场雪冻死饿死了不知多少人,一路上他们竟碰到过好几个无人的村子。

恰逢刚出了山林,天色一沉,不久就下起了雨。想到这时还处于春季,那这雨就该是无律的春雨了。

雨算不上大,但下的让人困扰,明明都看见不远处有炊烟的村子了,偏偏这时下雨。

田野里插秧的人抬起了头,笑着又低下了头继续插秧,春雨要是不下,那才叫人心烦啊。

“啪啦。”

雨滴拍打在了斗笠上,霎时“粉身碎骨”,带着斗笠的人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老人,却见雨滴落到他身上时就蒸发干了,一身衣物无半点湿处。

拉了拉斗笠,想着还是将斗笠给了风名,不过不是给他戴上,而是挂在了书箱上,免得里面的竹简打湿。这些书她还是挺感兴趣的,讲的都是些民间妖怪的事迹,有好有坏,也不知是谁记下了这些。

脚下的土地被雨水浸湿而变得湿软,他们走在乡间的小道上还得注意脚下,脚下一滑可是要摔进泥坑里变成泥人的。

他们不打算在此地逗留,只是在一户好心的人家里讨得一顿饭吃。但也说不算是讨,王越走前留下了一点碎银子,当他们离去,那户人家的主人拿着碎银子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有时他们进了山林,走了几日出来又是插满秧的田野,或是无人的大草地。

休息时,苏玥会坐下来学参剑。而上官子萱则会就着一块好的地方教风名学诗。

王越说她剑道上尚有很长的路要走,这参剑悟剑就是剑客该学会的功课。

对于剑客而言,每一把剑都都差别,哪怕重量、长度上只有细微的差别。每把剑的主人想要在剑道上走的长远,参剑必不可少。

从剑身上的纹理到剑的本身,一步步参悟,苏玥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才学会了参剑的窍门。

一声轻响,王越将自己的剑拔出,放到了苏玥的手中。

“试试再参悟我的剑。”

这一次,苏玥只花了比上次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参透了王越的剑。

剑身上闪过一道弧光,倒映着一双甚是清澈的眼睛,她仿佛看到了这把剑的主人在战场上厮杀,战袍挥舞,叫敌人不敢近一步;也看到了他持剑游走四方,与无数剑客切磋剑术;又看到他为了追求人、妖和平而奔走百年,从未停下过脚步。

第六十五章 在外太久,别让自己饿着,对自己好点

夜半时分,幽深的森林里不时传来几道野兽的吼叫声,鸟鸣声,但最终都归于平静,只剩下叶子婆娑的沙沙声。

篝火旁,男子枕着书箱而眠,其身旁的女子却是靠在树上浅眠,手中还拿着一卷未看完的竹简,火光将竹简照的半亮。

林中除去这一堆篝火,四周都暗的可怕。

一条蛇突然从树上跳下,伸出毒牙咬向树下静静吃草的兔子。

却见林间乍起一弧寒光,断成两截的蛇尸落在了兔子的身旁。

蛇血染红了兔子绒白的细毛,兔子顿时惊得窜进了灌木之中不见踪影。

老人从树下走过,手轻放在长剑的剑柄上,看着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

身影同他说了一些话,过了一会儿便化作一张缓缓燃烧的符咒,灰烬飘散林中。

当老人回到篝火旁时,却是见到端着长剑的女子略显慵懒的看着他。

“师父,你方才去哪了?”

火堆中燃烧的干柴发出“噼啪”的爆裂声,算是没让两人说话陷入无声的尴尬境地。

“散散心罢。”老人望着篝火有些出神,“玥儿,若有一日为师不在了,你会怎么想?”

苏玥往火堆里添着干柴,“放心吧,师父,你若是哪一天死了,我会帮你收尸的。只是要帮你修墓的话,得要花我不少钱呢。”

王越敲了下她的额头,不由得气的挥了挥衣袖。

“哼,净知道打哈哈。”

苏玥咧嘴一笑,王越敲的这下却是未多用力,不疼。

王越瞧着她这幅不正经的模样,也知道自己是无法拿她怎样。

其实,他倒是希望她能永远这般活下去,没心没肺的,起码能少去不少烦恼。

……

“我去了趟青丘,看了那儿的情况,不出百年,青丘便会恢复原有的生气。你是怎做到的?莫跟我说是用的献祭之法。”

“与你猜的差不多。”

“呵,这般傻事你当真敢做,你就没想过玥儿的感受?玥儿的性子虽有些懒散,但却通晓人心。她可就你一个师父,不怕此事让她知道了,她会怪罪于你?”

“此事你我都不说,她又怎会知道?之后的事到时再说吧。”

————————————————

函谷关以东,洛水以北,伫有一城。此城前当伊阙,后据邙山,洛水穿城而过,是为洛阳。

洛阳地处龙脉之上,素有“天汉之象”之称。洛阳浓郁的灵气吸引来各地的妖怪汇于此地,城中的妖怪数量之多也令洛阳有了“妖都”之称。

每日进出洛阳的人常常不少于千数,城门的守卫只是扫视了一眼苏玥等人,确认他们不是告示上通缉的犯人之后便放行了。

刚进城,嘈杂的闹市之声不绝于耳。十几米宽的石道两侧是排列整齐的房屋,往来的商队从路边驶过,络绎不绝。

时常能看到酒馆中走出几位醉醺醺的酒客,与他们擦身而过。

可惜喝酒不是此时,况且她身上也无财物。

看了眼身边似乎正盯着自己的王越,苏玥在心中默念着,忍住!等哪时有钱了,再偷溜过去喝酒也不迟!

每当过一个街道,又是一片新的人群。

“呦,这位公子,背着那么重的书箱做什么?何不进我楼中坐坐?里面漂亮的姑娘可多了。”拉客的女子脸上抹了一层厚厚的胭脂,拉扯着风名的手,是要将他带入青楼之中。

风名红着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来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苏玥只好向前去拿剑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这位姑娘,我们有事,便不要缠着他吧。而且,他也没钱请的起你们的姑娘。”

女子听了这话,丧气的说了句“原来是个穷鬼”,便灰灰的撒开了手。

风名转头看见的只是一顶斗笠之下的纱帘,帘内之人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盖是走过十几条街道,他们终于在一个医馆的门前停下了。

馆中弥漫着草药的药味,一向鼻子灵敏的苏玥耐不住这股药味,直捂着鼻子看向王越。

“师父,我们到这儿做什么?”

“自然是住在这儿了。”

“住这儿?!”

踏入馆中,就见屋内坐满了等待医治的病人,一旁是烧得翻滚冒着水雾的药罐。

十几个药罐一齐蒸鸣,刚看完病人的女子急急忙忙跑了过来,揭开罐盖,有条不紊的将火弄成了小火慢煮。

随后她又跑去药柜前取来一篮子药草,蹲下身子拿着药槌捣着药草。

看来她是真的很忙,馆中多出了四个人她竟丝毫没有察觉。

一身灰白的衣裳上沾有许多点状的污渍,细思一看,那是衣上沾上的洗不去的药汁。

头发随性的束在脑后,散乱的发丝垂在脸侧,精致的面孔上未施粉黛,此般佳人在医馆里当个医者却是不知为了什么。

“呼,好累啊”风名放下了沉重的书箱,坐在干净得发亮的檀木地板上直喘着气,两手交换揉着发酸的肩膀。

“你的身体是该练练了,怎么看你都像个姑娘。”上官子萱指了指他白嫩的双手。

风名愣了一会儿,看了看自己的双手。

嘶!别说,这像极了一双女子的手,却不知这般的手怎会出现在他身上。

……

女子很少抬头,只是在看病人时才抬起头看了几眼病人的面上是怎样,视线从来就只放在病人的身上。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的时间,医馆中的病人她一一送走了,才是堪堪的舒了一口气。

回头伸了下腰,却见馆中坐着两个人,女子在教男子习诗。

这里可是医馆,不是学堂。

恍惚了一阵,药房中走出一个老人,那个老人她是认识的。

也许是她真的太过专心于医,医馆里什么时候来了人她却不知。

……

“老先生,你回来了?”琴仙四处张望他身后的人,此举却是让王越一笑。

“琴仙,别看了,玥儿她早就不在医馆中了。”

“嗯?”

“她说是看你忙于医治病人,不想去打扰你,便自己去了偏房,打水准备沐浴一番。”

琴仙点了点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浓浓的药味驱之不散,确实要沐浴一番了,不然晚上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入睡。

她去药房取了一些东西后,便向着偏房的方向走去。

王越站在原地,感到有些诧异。

玥儿现在该是在沐浴,琴仙这时去她的房间是为了什么?

王越想不通便不再去想,转过身去,恰好看到又是一个堪称佳人的女子站在了他身前。

“王越,饿了吗?我煮了药粥,尝一下吧。”

女子笑的很开心,老人却是一阵胆战心惊。

“我不饿”

勺子舀起药粥送进了他的嘴里,他最终还是吞下去了。

一个貌美的女子喂着一个看似已过古稀之年的老人吃粥,如何说?感觉怪怪的。

“好吃吧。”

王越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便多吃点,这粥吃了对胃好。”

夕阳的余晖下,一切都恍然如旧。

……

“上官姑娘,我们待在这儿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嗯。”

第六十六章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会在乎你

医馆里总是带着一股药味,但到了偏房之后却只闻得到一股淡淡的花香,这偏房许是住过一个女子。

房内恬静,偌大的浴桶里盛满了蒸腾的热水,水汽笼罩着屋内,隐约可见一个身影趴在桶上打着哈欠。

“咚。”门突然被人叩响。

“小姐,我进来啦。”琴仙推门而入。

苏玥抬起了下巴,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将身子从浴桶中探出。不知为何,她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穿上衣服。

“衣服,衣服”

衣物没看到,却是看到一条白色的绢布,愣了一会儿,这时琴仙已经走了过来,她只好重新回到了水里。

琴仙走到浴桶边,就见一头银白的长发漂浮在水面上,水下之人咕噜的吐出气泡。

再也憋不住气了,苏玥将头伸出水面,喘了口气又呛了口水。

“我还以为小姐你在练习憋气呢。”琴仙打趣道。

琴仙抓起一把晒干的药草,哗啦的撒进了桶中。卷起袖子,手伸入水中晃了晃。

苏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琴仙,你这是在做什么?”

水面上漂浮着朵朵鲜红的花瓣,苏玥可没这般女子才爱的调调,它们该是琴仙方才放进去的。

“自然是准备沐浴啊。”

说着,她解开了自己的衣带。

非礼勿视!

苏玥急忙转过头:“咳!琴仙,男女有别,你我不可一同沐浴。”

“小姐,莫说胡话,你明明就是个女子。两个女子一起沐浴何碍之有?”

“是无碍。”苏玥一脸窘状。

虽然她身体上承认是个女子,但心理上却是男子无异!

这不明摆着咳!感觉鼻子有些发热。

褪去身上最后一件衣物,琴仙缓缓坐入水中。摘去发簪,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她轻轻的打湿着自己的长发。

也许是行医的缘故,使得她往往专心于做一件事,洗头便只是洗头。

好在水面上漂浮着的花瓣挡住了自己的向水下看去的视线,这才没让她在琴仙面前出流鼻血这般的糗事。

她也恨自己太不争气,光是看自己的身子就会气血上涌。

……

佳人于侧。

当苏玥回过神来时,见那如琴佳人倚着桶壁浅眠。明明方才还在洗头的人此刻却是在浴桶中睡着了,她该是要有多累才能到这般程度?

起身出了浴桶,用麻布擦干身体后,抬头便见到那条白绢。

似是下定决心,将它在胸前绕了几圈,猛的一束。

虽有些难受,但她随之低头一看,也是决绝的不能再让这两块团子再长了。

当时她居然慌了神,忘记自己可以施法变出衣物啊。

她向来只好穿素衣,这一身素衣的装束从头至尾从未变过。但,这素衣也不是丧白,而是那种白到看不见瑕疵的纯白。

只是身上这身素衣被她穿上几日后,大概就变成了灰白吧。

这并不能归咎于她不爱干净,实乃练剑的缘故,练剑时少不了要刮起一阵灰土不是?

水温渐凉。

琴仙身体一颤,迷迷糊糊的从水中醒来。看向屋外,便见苏玥早已穿上衣物,坐在那儿望着夜空,悠闲自在。

沐浴过一番后,便觉得身体不再那么疲乏。擦干身体,穿了身深紫色的长裙。

老树上的叶子随着晚饭摇曳,发出的声音如是风铃般悦耳。

天空中漂浮着几朵浅薄的云,掩不住圆月皎洁的月光,地板上倒映着一个人晃腿的影子。

银白的长发湿漉漉的搭在雪白的肩上,水珠流过发梢滴落在衣角上,留下浅浅的水痕。

听着院外断断续续的锣声渐远,看着远处高楼楼台上的灯光,果真是闲适无比。

此情此景,怪不得古来诗人们见了都忍不住想要赋诗一首。

可惜,苏玥没那闲情逸致,再说,她的才华也比不上那些才华横溢的诗人啊。倒是叫她背几首诗还是可行的。

“小姐,快把头发擦擦,切莫着凉了便是。”看着自家小姐这么明目张胆的把一头显眼的银发露在外头,生怕他人不知道她是妖怪,琴仙顿时感到一阵无奈。

但小姐也确实不用怕,在这洛阳乃至天下,单是闻其名声就能吓退不少人,无人会没事来找她的麻烦。如此大胆,并非没有道理。

“我没那般娇弱,无事的。”苏玥轻哼着一曲不知名的小调,貌似蛮好听的。

转头却是迎上了琴仙的目光。

被琴仙紧盯了一阵,苏玥只好拿起麻布搓起自己的长发。头发长了也是麻烦,想等它自然风干得等上好一阵,所以她才坐在屋外,希望晚风能将头发快些吹干。

“琴仙,你这一年总是像今日这般劳累吗?”

琴仙被苏玥这么一问愣了好一会儿:“也不尽然。”

坐在苏玥的身侧:“拜师学医一年,幸而不负师愿,勉强能医治一些常见的小病。只是近些日大雪初化,天气尚寒,城中多有身体一时不适而感冒的百姓,上医馆来的人这才多了起来。”

“那你师父呢?我见她从未出现在医馆里为病人看病。心疼我家琴仙,累得都瘦了。”

苏玥掐了掐琴仙的细腰。

琴仙不禁痒得笑了一声,轻拍下苏玥的手:“小姐,莫闹!”

“师父她是妖怪,名为墨雪莺,与墨先生是不知如何相认的兄妹。雪莺姐收我为徒后,她便常常呆在后院里研读医书,医治病人之事就落到了我的身上。想来,师父是为了让我的医书得以增进才这般做的。”

琴仙忽然眼睛一亮:“小姐,不如你同我一起学医吧!”

苏玥听了一怔,断然摇了摇头:“不学!”

叫她学医,怕是没有医死人便是好事。

见苏玥这幅决然的表情,琴仙只好放弃。

……

“琴仙,你是为何想起要去学医?”苏玥打了声哈欠,半眯着眼睛问道。

琴仙低头一想,随之嫣然一笑:“觉得学医能为百姓做些善事,便去学医了呗。”

……

“小姐,知道吗?有时琴仙就在想,等琴仙医术有成,是不是就不用担心小姐你受伤了。”

“可是。”

“琴仙真的很怕,怕小姐你要是有一日不在了,琴仙该如何活下去?”

“当我从老先生口中听到小姐你在青丘遭遇的那些,琴仙差点以为你就要离开琴仙了琴仙一直怪自己那时没能陪在你身边。”

“不过,现在好了,琴仙可以一直陪在小姐的身边。闲时煮些养生的药粥,或是为你裁上一身漂亮的衣裳,小姐你穿上它,定会是很好看的。等到了花朝节,还能陪小姐一起去街上看牡丹花……”

蓦然回首,却见苏玥靠在门柱上安静的睡着了,发丝随着晚风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柳眉舒张,一条晶莹的丝线挂在嘴边,不时还傻笑一声,嘴里念念有词:“酒酒”

自己方才说的话她应该一句也没听到吧。

“也罢。”

琴仙抱起了苏玥,却发现苏玥的身体真的好轻。抱着她到了床上,想想还是帮她脱去了衣物。

当琴仙看到苏玥胸前裹着一条白绢,她愣了半响。

“小姐,你怎这般折磨自己?如此,不难受吗?”

琴仙还是将苏玥胸前缠着的那块布给解下了。

脱去自己身上的衣物,盖上被子。

侧身看着枕边的苏玥,手指在那个世间绝美之人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这时她才突然想起自己是做了一件多么大胆的事。

小姐应该不会介意自己脱去她身上的衣物,与她一起睡吧?

如此想着,琴仙终是挡不住袭来的倦意,深深的睡去。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研姿巧笑,和眉心肠。知音识曲,善为乐方。哀弦微妙,清气含芳。

第六十七章 身上财物勿示他人

遥远的天边还带着暗色,直到那抹熹微的晨光驱散了暗色,天才是亮了。

洛阳城中时而传出几道鸡鸣狗吠之声,不多时,洛阳城开始躁动起来。

院外的人声尚且不大,习惯起早床的琴仙穿戴好衣物后便去了医馆。

走出门的那一刻,她的嘴角带着浅笑。

昨晚,是她此生中睡的最舒适的一次,从未如此心安过。

……

今日又是难得没有人来催苏玥起床,她就赖在榻上直至睡到了食时才是醒来。

忽然,莫名感觉身上有些凉飕飕的,立刻坐起身来揭开被子低头一看,随之脸上露出了几抹不自然的红晕。

呃,昨晚似乎只有琴仙在她身边,岂不是琴仙脱光了她身上的衣物?!

四周翻找了一下,却怎么也没看到自己用来裹胸的白绢,想来当是被琴仙拿走了。

不过,琴仙若是以为这样就能阻止她裹胸的步伐,未免太天真了。

光芒乍起,霎时变出了一条白绢拿在手中。

这时她转而想到。

“今日师父应该不会教考我的剑术,如此不去街上逛逛实在对不起自己。”

“这般,还是先乔装打扮一下比较好。”

但是她身处洛阳,易容术这种带有法术气息的术法显然就不能随意乱用了,毕竟这儿的除妖师至少在百人以上。要是运气不好碰上一个修为高深的老家伙,想要隐藏住身份似乎不太现实。

若她只是男装打扮,想要看穿她的身份大概只能靠眼力。

苏玥摸了摸鼻子:“如此。”

……

“哇,疼疼疼!”

苏玥煞是艰难的束好胸,调整好气息,才堪堪从束胸带来的巨大胸闷痛苦之中缓了过来。

穿上一身天青色的长衫,看了眼自己已经接近脚跟的银发,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将头发变为黑色,她麻利的用布带将长发束在了脑后。

想了想,又将九泉剑挎在了腰间。

偶然看见放在桌上的玉佩,她无意间回想起这块玉佩是柳依桐赠予她的。

蜀山玉佩应该值不少酒钱吧。

苏玥将玉佩也一同系在了腰间。

四下无人,她悠闲的从正门走出,晃眼间就淹没在人群之中。

……

洛阳无愧是大唐的东都,无论走到哪处,街道上总是一派繁荣的景象。

英俊的公子洛阳有很多,可是这突然冒出来的挎剑男子却是让路人们纷纷侧目,无不惊叹于他的样貌。

说他是男子吧,侧脸看去又像是一个绝世的佳人,若说他是女子吧,身上却又带着男子才有的洒脱,气宇轩昂。

他莫不是哪个贵族家的子弟?可是洛阳城中有名的公子他们不是没见过几面,此等相貌不凡的人他们当是不该没见过啊。

男子的步子不快,等路人们惊异完的那一刻,他早已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留下那群路人苦思他到底来自何处。

倘若他再赋上一首吟风颂月的诗来,怕是要俘获不少女子的芳心。

那些女子炙热的视线,仿佛是要灼烧光他身上的衣物,这让从未如此受人瞩目过的“他”顿时无所适从。

苏玥摸了摸自己的脸,貌似她这幅模样甚是帅气啊。

要是她前世能有现在这般样貌的十之一二,她也心满意足,何愁人生路上不能脱单?

真是造化弄人啊。

“公子。”

听有人从身后叫她,转过头却只见到一个黑影从她身侧掠过,顺走了她系在腰间的玉佩。

苏玥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看了一眼腰间。

她,这是遭贼了?

“这可是我的酒钱啊!”

“小子!把我的玉佩还来,我保证不动你!”

“呸,谁信啊!”

听声音可知那斗篷下的人是个雏气未脱的少年,也许是平时多有锻炼,跑了一条街却是大气不喘一下。

路边驶过一辆运货的马车,马夫恰是看到迎面跑来一个戴着斗篷的人,当即拉着马头往一旁闪了过去,不料马因此受惊拉翻了车。

车上的木箱脱离绳子的束缚甩落在街道上,木箱中的豆子撒满路面。

等苏玥绕过那些木箱,便见少年消失在南市的人群之中。

“我的玉佩!”

看着市中熙熙攘攘的人群,苏玥不知该从哪里找起那个少年。

……

少年扭过头,那个人看来没有追上来。

“呼!”少年终于舒了一口气,躲进巷子里摘下了兜帽,从怀中拿出了玉佩。

入手是一阵犹如甘泉般的凉意,简单的花纹修饰着玉佩的边角。其光泽也比一般玉石要润亮不少,想必是一块上好的玉,估摸着卖出去的价钱肯定不低。

玉佩上刻着两个字,可惜他没习过字,识不出来。

就当少年要将玉佩收入怀中之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阴暗的巷尾传来。

“把玉佩放下。”

巷中似乎出现了一双幽绿色的眼睛,离他越来越近,耳边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

少年的喉结上下一动。

“妖怪?!”少年深知钱财没有小命重要的道理,当即就将手中还没捂热的玉佩丢在了地上,慌乱的跑出小巷,窜进了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不见踪影。

“那家伙把我当做妖怪了?”

身形显露在阳光下,那只是个穿着布衫而且有些秀气的男子。他的脚下是一只杂色野猫。

“去去!拿来的野猫?”他一脚踹开了野猫。

“喵!”野猫朝他愤怒的叫了一声,借着堆叠起来的竹竿跳上了房顶,不屑的看着他又叫了几声,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蜀山。”捡起玉佩擦去沾染上的尘土,看着上面刻着的二字喃喃的念道。

这蜀山玉佩应该是实物。

可他依稀记得蜀山早已没落多年,那家伙又是从谁那偷得的此物?

他曾从家中记载蜀山事迹的书中看到过这玉佩上的花饰,只有蜀山大弟子才有资格佩戴它。

如此重要的玉佩竟能被一个尚未脱去雏气的少年偷到,想来拥有它的人许是不是蜀山中人。

一个凡人要想从修士的眼皮子底下偷得东西,要么那个凡人是个神偷,要么那个修士就是个不成器的家伙。况且那个少年还算不上神偷,顶多是比较谨慎罢了。

“哈欠!”苏玥冷不防的打了一个哈欠,拉了拉衣口,抬头望天:“这天还算是暖和,我该是不至于着凉了才是。”

她本是可以用法术捉住那个少年的,但那少年偏偏往人多的地方钻,着实让她不敢使出法术怕误伤他人。

一想到玉佩就这么没了,她顿时感到一阵惆怅。

耳畔嘈杂的人声不绝,处处都得留意自己顺着人流到了哪处。

“麻烦让一让啰!”过往的马车刚一进市就不得不放缓马步,全靠人挤人才挤出一条过道。

第六十八章 琵琶行

马车缓缓驶过,不久道上又挤满了人。茫茫人海之中,卖花的女子却偏偏找上了她。

“公子,买朵花吧。”

花篮里横竖倒着颜色各异的花簇,如同是那朵最鲜艳的红花一样,女子的脸只比它要浅淡一些。

“那,几文钱一朵?”

声音里虽带着些许阴柔之气,但听起来却是很好听的。

女子慌乱了一下,脸上变得更加绯红:“一,一文钱。”

苏玥挑了花篮里的一朵紫花,从袖中掏出了一文钱给她。

说来惭愧,那一文钱恰恰是她方才从路边捡到的。

本来想着买上半张饼吃,可眼下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女子希望自己买上一朵花的请求。

嘛,这花就当是买回去送给琴仙的吧。

“公子,你可是洛阳人?”

“不是。”

女子听后有些失落:“是吗?那,那花朝节时公子还在吗?”

“在的,至少这些日该是不会离开洛阳。”

“真的吗?那我明日能不能”后面的话女子许是觉得太过大胆,没敢继续往下说。

她匆匆转身走了几步,却是撞上了一个男子,急忙说了几句道歉的话,便连花篮都丢在了地上,羞红着脸跑开了。

花店门前,侍女看着自家小姐红着脸跑到面前,才是开口问道。

“小姐,怎么样?跟那位公子说了吗?”

女子哪是什么卖花的人,其实是一个富家千金,只是为了同苏玥搭上话才换上了这一身布衣隐藏身份。

她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只差半句。”

这么说,那就是半途而废了嘛。

侍女长叹了一口气:“小姐你可真没用,那般俊俏的公子要是让给了他人,岂不是可惜了?”

“哎呀,别说了!”

……

男子捡起花篮,左右望了一下,只有一人看着自己。

“姑娘,你的花。”

苏玥愣了一会儿。

“这些花不是我的。另外,我是个男的。”

男子重新看清了眼前之人的面貌,然后讪讪的收回了伸出去的花篮。

“咳,兄弟别介意啊,是我一时嘴误,嘴误”

他相视一眼居然把别人误认成女子,确实多有冒犯。

苏玥心中松了口气,面上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

“无事。”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却也依然感觉的到他还在往自己身上看,真要是被他看出什么端倪可就麻烦了。

于是她当即便选择离开。

此时他若要想从熙攘的人群之中找出她来,估计多半得靠运气。

“奇怪,为何他身上会有股香味?”男子抹了抹鼻子,刚才那人离开后确实留下了淡淡的香味。

也许是他身上戴了香囊吧。

……

一路上倒是能看到不少来自西域、大食或是波斯等地的胡商。

他们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叫卖的东西往往叫人眼前一亮。从削铁如泥的宝刀到充满异域风情的罗群,几乎每个胡商的摊位前都站满了人。

那些东西的价钱可不便宜,买得起的不是富人就是达官贵族。

她这么个装作阔绰公子的穷鬼还是莫要去凑热闹了,省的丢脸。

“魏兄,今儿个定要不醉不归啊!”

“那是自然。不过,这酒钱你可记得帮我给付了。”

“哪里的话,哈哈,走?”

“走!”

那两个华衣装束的人互相搭着肩膀,一路笑着从苏玥身边经过,直至进了酒馆,笑声才是渐渐消失。或者说不是消失了,而是那里面的笑声大到盖过了他们二人的笑声。

在酒馆门前犹豫了许久,苏玥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想着到底该不该进去。

“没钱的日子真是难过啊。”

她还是个要脸的人,喝酒不付酒钱的事她可做不来。

扭头走了几步路,却是迎面碰见了那个男子。

“兄弟,来了酒馆为何不进去?”男子本是打算来酒馆喝上几杯,不竟想又遇上了他。

“唉,囊中羞涩。”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个翩翩公子的人居然会囊中羞涩。

男子听后笑了一声,拍着她的肩道:“我请你,就当是我之前错认你的赔礼。”

“如此。”苏玥不经多想:“多谢兄弟了。”

有人请她喝酒,自然再乐意不过。

进了酒馆,抬头便见楼上的护栏之后坐满了人,无不是在豪迈的举杯对饮。

“小二,来间雅房。”

“雅房?”小二随即就道:“客官,小店的雅房都坐满了,还是请您去楼上找个空着的位子坐下吧。”

男子抓着钱袋放在了桌上:“十两银子换间雅房,要最好的。”

小二看着那袋银子,拿不定主意,只好跑去向酒馆老板说明了此事。

最终,酒馆老板亲自从柜台前跑了过来,脸上扯着一副淡笑。

“客官,最好的那间雅房已经被萧公子给包下了。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帮您备好另外一眼雅房,上最好的酒,如何?”

“不是说雅房都坐满了吗?”男子环手瞧了他一眼,语气略带不善。显然他也不喜有人欺骗他。

“是小二他脑子不好使,分明就还剩下一间雅房嘛,还请两位客官见谅。”

酒馆老板吆喝来了小二,让他带着他们去了一间正对着楼台的雅房。

关上门,小二十分不解的问道:“掌柜,这间房明明也被那位萧公子给包下了,这般让与他们岂不会使得萧公子责怪我们?”

“到时我自会同萧公子说明缘由。”

酒馆老板瞥了小二一眼:“还不去快给他们上酒?”

“是!”小二哪敢多言,乖乖的下楼端来酒水送去雅房。

除妖师的衣领上会绣着几朵黑色的花瓣以那些有心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而他方才看到的那个人的衣领上恰好就有黑色的花瓣。

“除妖师吗?”

……

苏玥实在想不出要先与他说些什么缓解一下这奇怪的气氛,只好自顾自的斟满了一杯酒。

叼着酒杯,一手撑着下巴,往窗外看去。

说实话,还是一个人喝酒畅快。同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喝酒,终归是不自在。

男子抿了一下嘴巴,终于开口问道:“兄弟何许人也?”

“啊。”苏玥没回头,应了一声:“菏泽人。”

“菏泽?”男子低头细想了一下。

菏泽何处?

“在下林君平,敢问兄弟之名。”

苏玥沉默了片刻。

“许韶安。”

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回过头又倒满了一杯。

撒谎什么的,早已练得炉火纯青了。

“许兄弟。”

“嗯?”

林君平也看向那窗外。

“你喜欢那个弹琵琶的姑娘?”

“噗!”苏玥喷出一口酒水。

“啥?”

“我看你一直看着那个姑娘,若是倾心,不妨作首诗赠予她,说不定可得到她的芳心呢。”

苏玥擦了擦嘴角:“玩笑可不能这么开。”

她刚才纯粹是在一边喝酒一边发呆,哪是往琵琶女的身上看?更莫说倾心了。

“许兄弟,到酒馆来你便只喝酒?”

“不然呢?”

苏玥摇了摇酒瓶,听不到声响只好放下。

“喝酒也不赋上一首诗,未免太庸俗了。”

“真不巧,我正好是个庸俗的人。何况让我赋上一首诗,可是要付银子的。”

“你很缺钱花?”

“当然。”

“俗不可耐。”林君平轻声又道:“可我们却偏偏都是俗人。只要许兄弟能作上一首好诗,君平愿意出千金买下。”

“千金买下?”

呵,抄袭古人的诗也行吧。

苏玥起身到了窗台前。

窗外,琵琶女与其他几个歌伎演奏着一首曲子,楼上的人时不时下去送上了几条锦,歌伎随之回以淡笑。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曲终收弦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这首诗像是早已作好,只需吟诵。

林君平苦笑了一声。

“许兄弟,你还说你没对那琵琶女倾心,这都为她赋了一首如此好的诗。”

顿了片刻。

“实在不知许兄弟竟有如此才华。你这诗就算出价万金,我都要买下!”

第六十九章 你去打怪,我就在这儿看着

苏玥客套了几句,只想换个几十两银子便够了,毕竟这诗不是她作的,千金真不敢要。

作诗换酒钱的事,就算是李太白也这样做过,却是不是什么俗举。

林君平非说这诗得用千金来换不可,结果搜了搜袖子,才是发现自己并未带那么多的财物,出神了好久才放下手。不过,百两银子还是有的。

酒馆里趁着酒兴赋诗的文人不少,自然笔墨必不可少。赋上一首好诗,便可即刻将其写下供人们传看,以图增添些名气。

桌上摆着纸笔,研好墨后,苏玥端着毛笔在砚台里蘸了蘸墨。那些字自认为还是看得过去的。

窗外人声鼎沸,夹杂着酒客们的划拳声。

琵琶声从未断过,时而低沉抑郁,时而清脆圆润。

那个弹琵琶的女子怀抱琵琶羞涩地遮住了半边脸庞,低头随手弹奏,用乐声诉尽无穷的心事。

良久。

笔尖撇下最后一笔。

提名,琵琶行。

微风拂起了纱帘,纸上的墨迹不久便风干了。

……

“许兄弟,你当真只要这二十两银子?”林君平将纸小心翼翼地收入袖中,疑惑道。

“是啊。”苏玥把玩着手中的银锭,笑得眼睛半眯起来,乍看还以为是她眼睛里进沙子了。

“若是无事的话,我便先走了。多谢你的酒。”

林君平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却是感觉到了一种比女子的手还要柔嫩的触感。

稍稍诧异几分,以为是“他”平日将手保养的好。

他立即松开了手。

虽然“他”的手摸起来挺舒服的,但总不能让“他”误认为自己有断袖之癖吧。

“许兄弟,你我难得相识一场,为何不坐下继续叙酒几杯?”

苏玥抿了抿嘴巴。

“行吧。”

林君平不再像之前那样木讷,与她讲着近日发生的趣事。

像是城北的一家姑娘出嫁了,半路却被人给劫了,新郎官怕劫匪撕票,便问他们赎金多少。一问赎金太高,新郎官出不起,索性就叫上了一帮人糊里糊涂的将新娘给救回来了。

还有李隆基与杨贵妃的那些秘闻,他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苏玥向来不关心这种事,可听他这般一说,居然来了兴致。偶尔也接上了几句话。

“客官,您要的酒小的给您送来了。”小二将桌上的空酒瓶放到了托盘上,搭着毛巾退出了房间。

酒面上倒映着半张脸庞。

“如此尽兴,君平当浮一大白!”

林君平痛快的一口饮尽杯中的清酒。

见此,苏玥也回敬了他一杯。

忽然,这时门似是被重物撞了一下,咔嚓作响。

此时二人正在兴头上。这般被人打搅,脾气再好的人心中也得冒上一团火。

“谁?!”

门外无人吱声。

空气陷入短暂的宁静,而耳边依旧可以听到外面喧哗的的声音。

“轰!”房门霎时被一股强力给掀飞,木屑四溅。

门外站着一个上身赤裸的汉子,不,应该说是妖怪!

赤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二人。

妖怪注意到了林君平衣领上的黑色花瓣。

“除妖师!”它大吼一声,“死!”

它的手上突现一把用自身骨头化作的骨刀,呼啸着劈向了林君平。

不知他是不是被吓傻了,竟站在原地丝毫不动!

苏玥一把拉着林君平到了自己身边:“君平,你可知刚才情况有多危急?不要命了!”

骨刀深深地砍入了墙壁里。

林君平再也不顾什么君子气量:“这个妖怪疯了么!我又没招惹它,它怎二话不说就突然过来砍我?!”

苏玥手按在了剑柄上,正准备拔剑,一旁的林君平立即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刚出鞘的剑又回到了剑鞘之中。

她皱着眉头,不等她开口,林君平说道。

“它又要来了!”

“抓着。”苏玥抓来一根悬下的绳子,二话不说就将他推下楼。

“哇!”林君平抓着绳子发出一声尖叫。

踩在了一张桌子上,桌上的酒水于是便与花生米混在了一起。

桌旁吃酒的两位酒客拍着桌面震怒:“你干啥呢!”

林君平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掌,欲哭无泪。

方才那个妖怪是叫他除妖师了吧。但她见他第一眼便知他不是修行中人,怎么想也无法将他纳入到除妖师之列。

苏玥随即跳下楼去,也是落在了酒桌上。同样,那几位酒客也是对她一声怒吼。

顾不得解释什么。

“君平,愣着干嘛?它要杀你,我可护不了你!”

林君平撒腿就在酒馆里乱窜。

妖怪抽出了骨刀,半边墙壁扒拉的倒塌,酒馆中的酒客因此顿住了手中的酒杯,往那边看去。

“妖怪!!”小二慌乱的丢开盘中的酒水,酒馆中的众人因他这么一声变得犹如受惊的牛犊,纷纷涌出酒馆。

有的人被绊倒在地,来不及站起身来,便被后面跑来的人又踩在了地上。结果是又倒了几个人。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谁能知道会有妖怪来酒馆里作乱啊!

“别想跑!”妖怪于人群之中看见了林君平。

歌伎们丢下了手中的乐器尖叫着逃出酒馆,却唯独那个琵琶女抱着琵琶愣着看着人们从她身边跑过。

等酒馆中的人逃的差不多了,她仍然站在那里。

妖怪持着骨刀砍伤了不少人,一边愤怒的嘶吼,一边寻找林君平的身影。

它可不管砍到的人是死是活,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杀死那个除妖师!

晃眼间林君平又不见了,该是躲到了某一张桌子下面。

琵琶女看着那个妖怪,那个妖怪也在看着她。

“吼!!”吼叫的声音整条街道都听得震耳。

在琵琶女的瞳孔中,那把骨刀像是变成了一根针,针尖对着自己飞来。

然而,骨刀却被一把剑给挡住了。

再然后,就是一阵轰隆的声音。

苏玥一脚将它踹出了酒馆。它的身体撞倒了一座房屋,陷入砖瓦之中,扬起大片的烟尘。

琵琶女看着那位救了自己的俊俏公子,本想说声谢谢,可惜她是个哑巴,说不了话,只好看着他与另一个男子匆匆离开了酒馆。

整个酒馆就剩下了琵琶女看着四周杂乱的桌椅和地上痛苦呻吟的人。

……

“韶安,你怎这般厉害,那个妖怪被你给踹死了?”

“没有。”

她的脚力再大,还不至于可以踹死一个妖怪,何况那个妖怪都有三百多年的修为了。

“你不是除妖师吗?遇见妖怪怎就逃跑了?”

林君平砸吧了一下嘴巴。

拉了拉自己的衣领:“估计那个妖怪是看着我穿了这身衣,把我当做除妖师了。”

“早知今日会碰见妖怪,就不偷穿这身衣了,差点害死我了。”

苏玥瞧见了他衣领上的黑色花瓣。

“君平。”

“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连除妖师的衣服都可以偷来穿。”苏玥严肃道。

除妖师对于冒充他们身份的人,从来都是知道一个杀一个,无人敢这么做。

“其实。”林君平看着她身后,“我说我是史官,皇室宗亲,你信吗?”

“现在我还有什么不信的呢?”

砖瓦之中爬出一个妖怪,身体上覆盖着一层骨铠。

胸腹处的骨铠上本是只有一丝小小的裂痕,可紧接着裂痕逐渐扩大,骨铠一片片的脱落下来。

“除妖师死!”

“哇!它咋这般命大?许兄弟,你有把握制服它吗?”

“试试吧。”苏玥再次拔剑出鞘。

“许兄弟,君平能结识你,实乃一生的荣幸。”林君平慌忙躲到了离她百米远的一个摊位后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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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知一下更新的时间,一般而言,更新会在星期天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

第七十章布衣贪生,史官怕死,这是啥理?

街道两侧的商铺店门紧闭,摊位上的瓜果滚落到路中央,却无人拾起。

隐约可觉察到有人透过窗口观察街面上的情况,但视线一移到那个面目狰狞的妖怪身上时,便只有一声迅猛的关上窗户的声音。

偌大的洛阳,妖怪作乱早已不是什么怪事。

但是,不是将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的妖怪,绝不会想在洛阳作乱。

驻守洛阳的除妖师能管住洛阳上百年,其实力自然不是吃素的。

“喝!!”

妖怪举刀咆哮,身上再次长出一层坚硬的骨铠。

“让开!”

它手上的血管纷纷暴起,嘴巴大肆咧开,露出一口张狂的獠牙。

“铛!”

剑锋抵触在刀身上,骨刀应声从中间破碎成了数块。

它难以置信这世上会有如此锋利的剑,仅仅是一剑就击碎了它的骨刀。

随后,它看着那人的眼神紧接着就从震惊变为了恐惧。剑锋触及它的那一刻,它恍若以为自己已经死上了千万次。

不过,它可是怀着必死的决心的!

就算死,也要带上那个除妖师!

剑锋划破了骨铠,带起一片血肉。

第二剑挥来后,它竟硬生生的用手接住了剑刃。

空气陷入短暂的“平静”。

“滴答。”鲜血顺着手掌缓缓滴落成一条断续的血线。

“呵。”它轻笑了一下,嘴角溢出鲜红的血迹。

刹那间,它身上的气息陡然剧变,妖力增长了数倍!

它在燃烧自己的修为!

苏玥没有想过要置它于死地,只是想挑断它的筋脉,使其失去行动的能力而已。

“你这么做,究竟是为何?”

血液在体内翻腾,力量充斥着四肢,它道。

“百年前,除妖师灭我族亲两百六十一妖,当时我尚未化形,被他们当做了低贱的牲畜,因而逃过一劫。”

“我的族人从未害过一人,为何他们要杀我们?!”

“此仇不报,誓不为妖!”

“人类,你休要拦我,我只杀除妖师。”

灭亲之仇吗?

苏玥收回剑,退了几步。

“他是不是除妖师我不清楚,但清楚的是他是我今日交上的一个朋友,如此,我恐怕不能让开了。”

妖怪此刻俨如一个披挂上重甲的将军,脸上覆着一张凶煞的面具,身体每动一下就可听到骨头摩擦产生的咔擦声。

它的眼睛变得猩红,燃烧修为带来的力量逐渐让它失去了冷静。

“那你便同那个除妖师一起去死吧!”

每一刀都用上了十足的力,为了先杀死“他”,它犹如一头发狂的野兽。

“铛!铛!铛!!”

它出刀的速度令苏玥无处可躲,她只得一剑剑的挡下它的刀锋。

一时间,它竟在气势上压过苏玥一头。

苏玥虽然暂时无法还手,但它也未能伤及她一分。

既然它已对自己起了杀心,她也无需再留手了。

它一心赴死,她不介意成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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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它恍惚间看到了那人的剑上乍现一道剑气。

当剑气湮没骨刀,耳边传来骨头被强力剥落的声音时,它才明白一件事。

此人剑道上已经达到了第二剑境!

哪怕燃烧修为,它也不可能战胜得了它,更何谈想要杀了“他”?

剑光扑朔迷离,锐利的剑气在骨铠上留下一道又一道口子。

猛然的一剑最终彻底地击碎了骨铠,在它胸口上划出一条血肉横飞的粗长伤口。

它不敢去用手挡下那把剑,也挡不下,似乎任何东西碰上那把剑的剑锋都会被其旋舞的剑气切割成碎屑。

伤口越来越多,为了止住血,它燃烧了更多的修为。

“咳!”地上多出一滩鲜血。

妖怪接着咆哮了一声,再次冲向了苏玥。

不做任何防御,单纯的朝她冲去。此举无异于找死。

“刺!”

剑身贯穿了胸腹,滚烫的鲜血飞溅在了苏玥的脸上。

“你!”

苏玥没有意料到它居然会这般做。

“不要拦着我啊,我只是想要报仇”

它咧开了嘴,粘稠的血液浸红了那两排尖牙,也浸湿了她的衣袖。

“我只是想要报仇啊!”

苏玥暗道一声不好,来不及甩开剑柄,就感觉自己已经被掀飞到了一旁,看见它往着林君平冲去。

林君平以为躲到了百米开外够安全了,实则不然,等他知道这点距离妖怪几息间就跨越了大半,他才后悔莫及。

就算他现在再跑,又能跑得过它?

它深刻的感受到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呼吸急喘到接不了下气,眼睛随时都会闭上。

街景于眼侧快速闪过,眼前浮现起当日除妖师屠杀它族亲的画面,心如绞痛。

这时的它像是一只垂死挣扎的怪物。

发出震耳的怒吼,骨指伸向了林君平的额头,仅差几尺的距离。

动作骤然停顿,视线模糊不清,最后的一点修为最终也燃烧殆尽了。

还差一点,就能杀了他。

不甘心啊!

它倒在了林君平的身前,化作点点光芒渐渐散去。

……

苏玥捡起了剑,收回剑鞘之中。

看着坐在一堆杂物之中的林君平,苏玥揉了揉自己被撞得发疼的肩膀。

“你还不起来?”

林君平出神了一会儿,抖动着嘴巴说道。

“腿软,起不来。”

苏玥只好将他拉了起来,可这货居然扶着墙壁脚在不停的打颤。

“我想,你或许还真是个史官。”

“胆小如鼠的史官。”

林君平苦笑道:“许兄弟,莫嘲笑我了,是人哪能不惧死?世上又没有只准布衣贪生,不准史官怕死的道理。”

“这可真不像一个史官会说出来的话。”

“许兄弟,我可是一个称职的史官,辩得是非,通晓明理,不能平白侮我清白。”

苏玥半眯起眼睛:“呐,我只是实话实说罢。”

妖怪作乱的消息这时早该在洛阳传开了才是,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除妖师赶来?苏玥百思不得其解。

这样也好,省去了会被他们盘问的麻烦。

……

“许兄弟,可否告诉我你如今住在何处?来日我好登门拜访。”

“城南的一家医馆。”

“医馆?”

细想了一下,城南的医馆可不止一家,林君平想要再问那家医馆的名字,抬眸间已然不见了“他”的身影。

又是走的这么快,“他”是有什么急事么?

林君平无奈的摇了摇头。

许兄弟剑术不凡,他个皇室宗亲出身的史官能结交上他,却是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

“看样子,我得去托人买来几张符箓傍身才行。”低头按住还在轻微颤动的腿肚,越发肯定这个想法。若不是那个妖怪的修为那一刻燃烧殆尽了,他现在怕是已经躺在了血泊之中。

“回头,还是穿上我那身常服罢。”

……

回到医馆已是日昳之时,堂中的病患排成了一条长队,多数人躺在病榻上脸色发白,咳嗽声从堂前传到堂后从未歇过。

古时的人不同于她那个时代的人,患了最平常的感冒却是不亚于得了后世的癌症,倘若不能得到医治,最坏不过是在痛苦的煎熬中期盼早些病死。

想来,人、妖之间的仇恨积攒千年,师父却一心想求得人、妖共存的那个盛世,到底是要多少年才能求得啊?

人类千年来都在赶杀妖怪,妖怪又千年来报复人类,积仇甚深的泥潭,那个妖怪便是陷入这泥潭之中可怜的一妖罢。

“公子,还请伸手好让我把下脉象。”

苏玥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排上了看病的队伍。

“琴仙”

……

“所以,小姐,你怎这副打扮?”

琴仙一边取着药草,一边幽幽的看着她。

“啊,我出去了一趟。”

“是去寻酒喝吧?”

“琴仙,别告诉师父啊!”

“知道的,但是你得帮我看着火。”

抿了抿嘴巴,“行吧。”

苏玥蹲在药罐旁捂着鼻子,委实忍不了这股药味啊。

第七十一章 摘花时一定不要让花的主人看到

天光渐亮,与喧闹的集市不同,皇城里格外的清静。

几个宫女穿过宫门,守在宫门两侧的守卫看着她们走远,议论着她们是不是新来的?怎看着面生?到底哪个长的好看?

议论的都是没营养的话题,没进过宫的人还以为这是宫中的守卫的风情呢。

只不过是这宫中确实清闲,他们也乐得闲时偷下懒。

宫右有个偏殿,武后在位时,史官皆于此修国史,一般人是不会来这儿的。就算是宫中最闲的宫女一年也便路过这里几次,偶尔驻足片刻望了偏殿几眼,却没进去过一次。

如今,洛阳是为东都,而长安是为西京,史官都去长安修国史去了,却是没人晓得其实这里有一个人也在修史。

不过,他记载的那些逸闻琐事,半数是民间流传已久的传说。

或许世间少有像他这等精力去将它们编撰成史的人,但也许只有他知道这些传说中的背后是前人与妖怪之间的过往。

他体内流淌着李唐宗室的血液,但是隔了几代,他最多算个旁支,却是顶上了“皇室宗亲”的称号。

认识他的人久而久之忘却了他的本名,习惯于称呼他为林君平。至于李姓,他觉得舍去也不算什么大事。

四年前他从长安求得“史官”一职后,便回到了洛阳住在这个偏殿里修史至今。

案头上散乱着纸张与书籍。晨间的凉风习习入殿中,熄灭了灯盏中摇曳的火苗。

“不对。”

林君平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此诗无论如何读究竟少了些韵味,莫是”

静默良久。

“许兄弟故意作了首残诗与我?”

“嗯,还是不要这般随意揣测他人为好。”

“如此。”

看了看桌案上自己试图为补全这首琵琶行而作的数首诗篇,皆是不如意的。拿起一张抄好的琵琶行,一路走出宫门不受阻拦。

他又进了酒楼,这里是文人们喝酒常来的一家。

不知从何时起有人争相传看着一首诗,闹得整个酒楼不得安宁。

“嘶!”一副书生模样的人倒吸一口凉气,拿着手中被人传抄的纸张,急忙问自己身旁的同伴。

“这诗是何人所作?”

“听说是一个宫里的人拿出的这首诗,但他却说这是他的友人所作,那人名为许韶安。”同伴回答道。

他拿着纸的那只手颤了颤:“佳作啊!”

“真是让人心生嫉妒,为何他能作出此等佳作!!”

不出半日,整个洛阳城都在疯传一首名曰琵琶行的长诗。

走在街道上,听到的都是关于琵琶行的议论之声。哪怕是街头上衣衫褴褛的乞丐,也会与其同行说上几句,不说反倒像是自己是个另类。

当那些墨客们发现这首琵琶行其实是缺漏的,便试着去补全它,奈何补得终究不合人意,不少人索性就放弃了。

追求完美的人一边尝试补全手中的诗篇,一边破口大骂作这首诗的人怎生的如此懒惰,诗也不作篇完整的。

……

酒馆里,琵琶女正在拨弦调音,这时一个歌伎拿着一张纸慌乱的跑来递到她面前。

“快看!这诗是不是在写你啊?”

琵琶女接过纸,上面的诗不过百余字,却是字字道出了她奏出的琵琶音是何等绝妙。她一眼就断定这首琵琶行中弹琵琶的人便是她。

作诗的人仿佛认识她一般,且是一个懂得音律之人,听出了她曲中的凄与悲。像是一个懂得她的知己为她作出的此诗。

与她送过缠头的人之中有不少拥有些许名气的文人,她却是知道他们是作不出此诗的。

该是一个与她素不相识的人作的此诗。

她想起了昨日的那张面孔,猜想着会不会就是他作的这首诗。

也许是。

“哎?你也觉得这首琵琶行里面写的人是你?”

琵琶女轻轻的点了点头。

“也是,洛阳城中谁人的琵琶能有你弹的好?”歌伎笑着道。

酒馆里的人又多了不少,多是文人。他们之中一半是为一睹琵琶行中的琵琶女的风采,另一半是本就倾慕琵琶女已久的人特地赶来为听她的琵琶声。

半个时辰送出的锦帛多到足以塞满一个木箱。

多年之后,会有同样一个像她这样的琵琶女在浔阳遇见一个人,后来便有了一首完整的琵琶行流传千古。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

除去这首琵琶行在洛阳城里闹得沸沸扬扬外,还有两件事。

一件是常人所知道的,圣上将要与杨贵妃一起移驾东都过花朝节。

另一件事却是常人所不知道的,近来妖怪频繁袭击除妖师和道士。

昨日南市的一个巷尾又死了两名除妖师,且是被分尸的,想来也只有妖怪才会下这般狠手。仔细算来,这月光是洛阳就有数十名除妖师死于妖怪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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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琴仙就让她帮忙抓药,回笼觉是睡不成了的。

但是医馆里的药味令苏玥当了半个上午的“苦力”就跑到了后院透透空气。

刚一进入后院却意外发现院内栽了一些花,还有一颗年纪很大的花树。花树上开了许多的花蕾,等到它们全都盛放的时候,应该是很美的一副画面。

“别把我的花给折了,养活它们可是花了我不少功夫。”

苏玥伸向花枝的手停在半空,那是一个衣着典雅的女子,在她的注视下苏玥收回手在衣上拍了拍

“你便是苏玥吧,我常听王越他提起你。”墨雪莺放低了手中的医书,“过来坐吧。”

“以后别想着去摧残那些花。”

看样子她对那些花看得重要。

苏玥只好打消了摘下一朵送给琴仙的念头,坐在了圆桌的一旁。

“有没有兴趣学医?”墨雪莺蓦然问道。

半合上医书,似乎是在等待苏玥的回答。

“学医?”苏玥愣了一下,随即坚决的说道:“不学!”

未有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的拒绝,墨雪莺有些失望的垂下头:“这样啊。”

琴仙前日便问过她,同样是拒绝了,她可不会因为墨雪莺是长辈就嘴软半步。

迎得他人一时欢心,苦得自己半辈子,这样的傻事她会做?学医可不比学琴棋书画要简单。

“对了,你晓得王越他去哪了吗?从昨日起就不见他身影。”

“还有你带来的那两个人,也与他一同不知去了哪。”

苏玥咬了一口桌上摆着的碟子中的糕点,三口一个,吃了个半饱。

舔了舔嘴角:“谁知道呢?师父他老人家的行踪他又不告诉我。”

“师母,你与我讲讲你与师父之间的事吧?”苏玥眼中的八卦之火顿时燃起。

“师母?”

墨雪莺失笑了一下,“我可不是你师母,你可以叫我雪莺姐。”

要是王越主动点,她或许就真成了苏玥的师母,奈何王越偏偏就是个感情上的木鱼脑袋。

“我啊,是在东晋末年遇见他的,那时的他为求人、妖共存而游走四海八荒寻找可能……”

等她讲得差不多时,苏玥便合上眼睡着了。

墨雪莺重新端起了医书,摇了摇头:“九尾狐妖,都是这般嗜睡吗?”

第七十二章 终于哪儿都可以不用去了

那张空荡荡的摇椅曾几何时是有人常坐着的,桌上放着一张画卷。龙思云将画卷摊开,指尖摩挲着那暮年者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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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宏的龙宫昔年其实也是喧豗的,只是随着龙族的衰落,往日的昌盛不再。

龙宫里凄清如常,唯一还热闹的时候还是龙大公主出生的那时,水族往窜,大宴岁末不止。

龙王下达那道禁命的原因,究其不过是想享受余生最后的一段清静。

宽敞的宫殿内只摆有一张古朴的方桌和一个平矮的摇椅。

听不见一丝声音。

许久,龙王将画卷卷起放到了一旁,抬起头,像是看见了故人,眼神恍惚地直到看清那人的面孔。

“我的小公主啊,你怎么回来了?”

“爹爹让你跟着苏玥去人间玩,这才过了多久就回来了,是不是觉得人间乏味?”

龙思云默然将头靠在了龙王的肩上,她靠的很轻,生怕稍一用力他就会倒向一边。

湛蓝的长发掩住了她的半脸。也许这里处于深海,阳光无法照射到的地方却依然明亮。

晶莹剔透的“珍珠”悄然滑落。

龙王看着滑落到手中的“珍珠”,感受到她身上传来轻微的颤动。

传说,龙不会轻易流泪,但龙的眼泪却是可以祛除百病、疗伤延寿的至宝。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苦音:“爹爹,我是不是错了,错的太过了。我只是不想三弟死,不想你走,不想往后千年都是我独自孤单的活着……”

龙王轻抚着她的头,“爹爹大限将至,要走,留不住的……龙询的命运即是龙族的命数安排,你又怎能改变得了?”

“可是,青丘毁了,我算是帮凶,苏玥她想必恨透了我吧。”

“她不会是那样的妖,自我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便知道了。你若不是用意而为,过了一段时日她会慢慢消去对你的怨意的。”

她哪怕修为已达大妖,但是心性却与人类无异,未尝经历过所谓生死离别,对身边之人看得太重了,无大妖处世该有的决绝。

这样的她才像是她的小公主呢。以前总盼着她长大,好省担忧她的心,如今他后悔了,他只想她能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活着。虽然,这已是不可能了。凡事没有如果。

“来,爹爹与你讲讲这天下大势,且先听着,或许与你有些用。”

龙思云抬眸间,那个暮岁之人抬起了手。

他讲的很慢,但每一字都讲的十分清晰。

“自封神一役,妖战死者无数,十不存一,再无与人一搏之力。”

“此后千年,人、妖征伐不休。大妖者虽尚有百妖,勉强有自保之力,却也不得不退居山林。”

“龙脉不稳,我龙族之人祭之性命以修复龙脉,仍无法阻止灵气的枯竭。尔后千年,妖中再难有可成大妖者,而人亦是修行上寸步难行,届时人、妖之争将有缓息之机。”

“每当天下大乱,妖必趁势祸乱人间。如今,佛、道兴盛,佛家不喜杀伐,故论修行佛家不如道家。道家虽广收门徒,但良莠不齐,论道统当属蜀山是为道家正宗。不过,蜀山现今却已没落。除妖师自唐初时兴起,至今已壮大到千数之众,可其内部嫉贤妒才,贪于名利,对妖不顾善恶,一律大兴杀伐,妖与之恨为最甚。”

……

她以为他对外界漠不关心,其实不然,活了千年之久,他早已厌倦了世事纷争。毫无疑问,他是将这天下大势看得最清的少数之一。

“那个白毛妖王爹爹年轻时见过几面,城府深沉,鲜有敌手。听闻四凶兽与白也在他身边效力。”

“我的小公主啊,爹爹劝你一句,勿要再与他们来往,这淌浑水踏进去可就再难出来了。”

龙王重新打开了画卷,目光滞留在画卷上的女子的身上。

女子抱着一个幼小的女婴,身边的男子祥和的看着她们。

须臾,画卷上不见女子的身影,只剩下一个暮年者抱着与脚边的男孩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女孩顽皮的扯着他的胡须。

“爹爹老了,再也抱不动你了。”

“往后的千年,爹爹很抱歉再也不能陪你走下去了,对不起,我的小公主……”

话音刚落,是画卷落到地上的声音。

吾这一生,曾做过太多后悔莫及的事,但好在还有你能陪吾走完最后的这段时光终是可以安心的走了啊。

龙王走的很安详。

龙思云泣不成声地垂着头,龙王的身体化作幽明的光点渐渐消逝。

‘爹爹,要抱抱。’

‘哇!爹爹你怎么了?你别死啊!我还要你起来陪我玩呢!’

‘咳!爹爹没事……我的小公主啊,下次可别再这样了,爹爹这身老骨头可折腾不起。’

‘爹爹,人死了是怎样的感觉?’

‘小公主,你问这做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嘛!’

‘人死了,大概便是不知喜怒哀乐,忘却生前的一切,最终消泯于世间吧。’

‘那爹爹呢?爹爹是不是也会死?’

‘爹爹会一直陪着你的,谁让我的小公主还没长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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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

龙王逝去已有一年,这一年,龙思云除了在修炼之外,便是在看着这幅画发呆。

少间,龙思云从发髻上取下了发簪,将其于画卷放到了一起。她还记得,与她这支发簪的人当时是笑的怎样开心。

出了宫殿,忽闻有人叫住了她:“姐姐,你要去哪?”

……

“叩,叩。”有人叩响了大门。

苏玥正打算回房睡个回笼觉,听到门声,满不情愿地走到门边,开了一个门缝:“谁啊?若是来求医的,琴仙随她师父今日出城采药去了,过几日再来吧。”

“为师你都不识得了?”

“啊?是师父啊!”她急忙开了门。

“风名与子萱他们呢?”

“被我送去军伍之中了。”王越让开步子,指着身侧之人说道:“这位是郭子仪。”

郭子仪?有些耳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他究竟是何人。事实上对于前世的记忆,她大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姑娘,那支军曾是我手下的一麾,已托人打点,无需劳烦你操心了。”郭子仪笑着说道。

弄不清师父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如此却也省去了为他们做打算的麻烦,苏玥这般想着,随王越去了客房。

“玥儿,泡一壶茶来。”

“哦。”

苏玥走在半路却是忘了茶叶被放到了何处,在药房里转了几圈,恰好看见桌上堆着一小撮“枯叶”。

“这该是茶叶吧,长的这么像。”

……

王越与郭子仪坐于榻上,开始聊的是一些琐事,两人似乎认识了很久,聊的分外融洽。

“当真羡慕你收了一个天仙般的徒弟。”

“羡慕?倘若她平日里能勤奋些,剑术早该有大涨进,可惜她生性慵懒,劝听不得,你又何谈羡慕之有?”

“师父,你又在背后说我坏话了。”苏玥洗净茶杯,砌好了两杯茶。

王越端起茶杯:“我方才是在夸你长得漂亮。”

“少来,师父你当我耳背不成?”苏玥拿起毛巾拭去手上的水,两眼半眯起来,“若是夸我长得帅气,我倒是很乐意听。”

“你这丫头,多作怪。”王越没好气的蹬了她一眼,抿了口茶水。

脸色蓦然变得有些怪异,王越皱起眉头,心想到,这茶怎尝起来如此苦涩不堪?更倒像是汤药的味道。

郭子仪觉得口中有些干燥,未注意到王越脸上的异样,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

起先是略微的烫嘴,随后

“咳!咳!”郭子仪的脸色被“茶水”呛得涨红。

这茶味道很怪吗?苏玥也尝了尝这“茶”的滋味。

“唔!”苏玥捂着嘴巴急忙冲了出去。

苦死我了!我泡的莫不是药吧!

瞧着苏玥跑去漱口,二人自觉的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相视一眼。

“边境之事如何了?”王越问道。

第七十三章 一时嘴欠,不带这样逼妖读(兵)书的

“边境暂无大的战事。”郭子仪的脸色有些沉重,“前些日我从河朔一带回来,打听到一些事。”

“那里好像是三镇节度使安禄山的辖地。”王越道。

“确实如此。平卢、范阳、河东三镇乃是河朔的三大重镇,其兵力总起来近二十万,为边境之军的四成。这几年频频传来与契丹、奚人作战的捷报,每次进京必会献上大量的战利品,陛下对他尤为器重。”

“若仅是如此,我倒是觉得没有什么。”

“可那日晨间我偶然在他的营地几里之外发现了一具契丹人的尸体,看其装束应该是某个酋长的侍卫。”

“按理说,契丹人被杀害在安禄山的营地外却不该无人发现处理。”

“当时,我在附近察看了一下,发现一处地方的土是新翻过的。”

“后来,我叫上我的随从将那块地方挖开,竟从中挖出了契丹酋长的尸首!”

“我觉察到此事有些蹊跷,便派人偷偷潜入安禄山的营中打探消息。”

郭子仪顿了顿,王越追问道:“打探到什么?”

“安禄山曾几次相邀契丹和奚族的部落酋长到他军中赴宴,刚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去商谈议和之事。”

“但他们去过之后便了无音讯,想来该是遇害了。”

“此事若是让契丹和奚族人知道,怕是要兴兵犯境。”

郭子仪拱了拱几案上的茶杯。

“先生觉得安禄山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王越端起茶壶往茶杯中倒入茶水,这茶是什么滋味他已经尝过,显然不会再尝一次。

茶水溢出了杯外:“重新挑起战事……此人,恐怕已经心生叛乱之心。”

他曾从军几十载,何事没见识过?平定的大小叛乱不少于百起。

武将叛乱始于拥兵自重。

安禄山暗地里做这些事,盖是看到了大唐金玉其外的态势。

“先生所言,正是我心中所忧之事。”

……

苏玥叼着个梨果走来,手上托着一盘瓜果。

还是琴仙对她好,记得出门前给她留下了一篮子瓜果解馋。

“师父,你们在聊什么呢?”

王越在与郭子仪谈论行军用兵之道,见她这时来了,说道。

“玥儿,假若你现有骑兵两千,步兵六千,而敌军亦有精兵三万,何以破敌?”

兵法?

她前世倒是因为闲着无聊粗读过几本,稍微有点印象。

“兵力悬殊,不可正面破敌,因而当用谋策。”

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

“若附近山林环立,可先行将四千步兵和一千骁骑伏于山谷两侧,命其余兵马伺机佯攻敌军,假作败走,引其大军进入山谷之中。攒射三轮,令其军阵大乱,然后冲阵杀敌,必可大破敌军。”

“不过,倘若敌将熟知兵法,一旦此计败露,定有被包抄覆灭之险。此计,当慎用。”

凡先处敌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破敌之法,简言之便是: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不待数日,敌军军心涣散,便可一举破之。”

苏玥轻笑着咬了一口梨果,“师父,我答的怎样?”

战场上瞬息万变,纸上谈兵再有道理,放到战场上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听到她说的这些,王越霎时震惊起来。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这短短十六字竟是涵盖了兵法之道的精要!

“玥儿,快告诉为师,你可曾读过兵书?!”

苏玥愣了愣,谁知他听完她的一番胡扯反应居然这么大。

“呃,粗略的翻看过几眼。”

“如此吗?”王越垂下了眼帘。

为将者,武艺与谋略缺一不可。

论武艺,剑道上她少有敌手。

论谋略,凭她方才那一语惊人的话语,如能勤奋地钻研兵法之道,假以时日,必有大成。

如今看来……

见王越与郭子仪两人都不说话,苏玥于是便拔出了剑,优哉游哉地削去梨果的果皮。如果剑灵这时醒了,也不知会说她些什么。

“郭大叔,我看你面善,这梨果便分与你一半吧。”

郭子仪接过那块切成一半的梨果,咬了几口,随即问了一句也曾问过王越的话。

“苏姑娘,你可有意愿投身军伍。”

拳头于空中虚握:“叫那胡人畏我大唐!”

“成那千人户,万人侯!!”

要是是个气血方刚的小伙子,说不定会被他说动,但可惜他遇上的是苏玥,叫她去当个整日刀口上舔血,没一日安生的将军?还是算了吧。

她可不会去干这档事。

拿着干布擦去剑身上的水渍,苏玥淡然的说道:“抱歉,没那意愿。”

郭子仪讪讪地低下了头。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啊。

又坐了一会儿,说是有事便先行离开了,王越跟去为他送行。

走到门边。

“先生,她却是一个将才,不参军着实可惜了。”

王越未告诉他苏玥是妖怪之事,若告诉了他,想来他又会是另一番感想。

“待些时日,她或许就会回心转意了。”

“先生别说笑了但先生如若真有那个能力劝动她,我大唐再多一个名将倒也真心不错。”

郭子仪转过身笑了一下,“女将?千百年间,除那花木兰外,未曾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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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摞书哐啷放在了几案上。

“嗯?”苏玥撑着下巴想着明日该干些什么,再出去喝几两酒?正好身上也不缺酒钱。只感到几案上震了一下,然后她便抬起了头。

“这是?”

“为师收藏的几本兵书,看不懂的可来问为师。”

苏玥比划了一下,不算几案的高度,这些书都够到她腹前了!

这叫几本?!

咂了咂嘴巴,“师父,你难道想要我去当个将军?莫要忘了我可是妖啊。”

王越将手放在了剑柄上:“妖又如何?哪怕你不肯为将,读过这些书,与你百利而无一害,总比你在屋里好吃好睡的好。”

“为师且先问你,读抑或是不读?”在“不读”上他似乎加了重音。

吞了吞口水,她还有选择吗?

“能不为将否?”

王越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骂道:“你真当为师希望你为将?”

苏玥摸了摸额头,只是笑了一会儿。

能不为将就好。

拿起一本《孙子兵法》,仔细翻看了一遍。书页枯黄,断其年代盖是魏时所作。读到苦涩难懂的地方,后面就会有一段批注,是后来人加上去的。可能是为了让人看得明白,字句都作了诠释。

午间的微风吹得他鬓角的发丝翻飞,两眼眺望着远处的高楼。

手握着剑柄更紧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传她剑道,授她兵法,再算上那件事,他也该是没有负一师之责吧。

数日后。

“陛下,就要进东都了,不宜快行,是否要让车队慢下来?”高力士问道。

李隆基掀起华盖,便见进城的人马让出了一条大道让车队通过,一个孩童指着他,问,那是谁?孩童的母亲慌忙地拉下他的手躲入人群之中,好像还训斥了他一句。

“叫前面的人慢下来吧,朕也好看看朕的子民。”

免得都有人不认识朕了。

五一更新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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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有时,偶遇也是一种诗境

花朝节,亦称花神节。

武则天嗜花成癖,每当夏历二月十五花朝节这一日,她总要令宫女采集百花,和米一起捣碎,蒸制成糕,赏赐百官。

宫廷民间皆以剪彩条为幡,系于花树之上,名曰“赏红”,以示对花树的祝贺。一般士民,于花朝日俱各至郊外看花游春。

后世有诗云: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红紫万千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那时的花朝节确实可谓是举国欢庆。

王越今日一早便出去了,走时给苏玥留下了功课。等他回来,首先便是要考她兵学得如何了。若是不合标准,那之后的半个月算是只得在房间里闷头学兵法了。

无他,兵法学的委实乏味,还没练剑来得舒服。

近日,天气渐暖,来医馆看病的人比起之前少了许多。

琴仙偶尔可以抽出一些空来陪她,听她说兵法学得枯燥,琴仙为她抚琴一曲,然后安慰她说,学成之后就轻松多了。苏玥看着几案上的兵书暗自叹了口气。

院墙之外,竟不同于往日,天还未亮就已热闹起来。

苏玥抿着嘴巴,挠了挠头发。

对了,今日似乎是花朝节!

师父不在,她出去玩一会儿再回来也没问题吧。

苏玥想了想,在床上弄出一个假人,乔装片刻,遂翻墙出了庭院。

本来是想去酒馆喝点小酒,见到街面上这般热闹的场景,却是放下了这个念头。

两个少女挎着小篮子嬉笑着,笑得花枝招展,引得路人纷纷侧目,羡她们正值豆蔻年华。

当她们从苏玥身边经过,双双抬眸,望见了那张脸。

不言一语,羞红着脸急忙低头离去,随后竟是笑的更欢了。不知究竟是在笑些什么。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她们离去时唱起了这首采薇之诗。

行至人群熙攘之处,脚步不得不缓了下来。

听得酒馆里有文人邀三五知己聚在一起,赏花之余,就着杯盏小酒对饮高吟竟日。

雅人风趣,莫在于此。

新蒸制的花糕飘荡着花的清香和糕点的糯甜,勾人食欲。

虽然她前不久才吃了早食,但她也忍不住买来一块花糕解馋。

果然,这花糕的味道要比药膳好吃多了。

忽然间,先是几个人相互接耳说了什么,接着一传十,十传百,人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

亏得苏玥吃完花糕,疑惑街上的人怎骤然少了不少,反应了好久才跟着他们跑去,言之是为了一睹贵妃芳容。

“人怎么这么多?”

人与人之间肩挨着肩,就算跳起来,见到的也只是攒动的人头。

已是无法再向前走了。

本想离开,但后面的人也挤了过来,想出去还是要靠挤人。

得另想其它出路才行。

苏玥抬头瞥见了百米外的花楼。

那里倒是个好去处。

跃身踩着人头,伴随几声“谁踩我的头!”轻步跳上了花楼的楼台。

楼台上却也是站满了人,在他们惊异的目光中,她又跳到了檐上。

……

众人与她只隔着一带洛水。

那是一个体态丰腴的倾国女子,立于万花之中,头戴步摇冠,佩戴珠翠,华丽典雅。

身着龙袍的李隆基注视着她良久,然后挥袖一喝:“起乐!”

乐工们纷纷奏响手中的乐器,乐曲曼妙,百转千回。

当《霓裳羽衣曲》响起,众人皆屏住了呼吸。

繁音急节十二遍,跳珠憾玉何铿铮!

她闻乐起舞,丝帔如霞,群色如虹,世人如是被她的舞姿给迷住了心神,无一人出声,唯恐冒失半分。

她笑了,是在为楼阁上为她鼓乐的帝王而笑,朱唇似樱桃绽破,皓齿若隐若现。

至曲激昂之时,漫天的花瓣忽至,隐隐之中,却见那人在花海中舞动的袅娜身姿。

曲罢暂歇,余韵尚存。

“要是琴仙也能为我舞一段就好了。”苏玥喃喃道。

蓦地,杨玉环朝她看了过来,点头浅笑示意。

苏玥不自然地别过头,心想,舞也看了,曲也听了,便走罢。

随即跳下楼去,推攘开人群离去。

楼阁上,李隆基牵着杨玉环的手,耳边回荡着山呼万岁的喧闹声,回头却见她斜头望着另一方。

“玉环,在看什么呢?”

杨玉环悄悄指着那个花楼的屋檐:“那儿本是站着一个为看我跳舞的怪人,现在却是不见了。”

“怪人?”天下之大,怪人也非是鲜见,只要那人不打玉环的主意就行。

说时,她又笑了一下,那一眼,她所见到的,应该是个女子吧。

……

夜来风起,屋檐上挂着的灯笼轻微晃动。

烛光照亮了街巷,也照亮了整个洛阳城。

这时,寺庙却成了人流最密集的地方,夜挑灯花,为庆花朝,祝神庙会自是不可少的。

苏玥犯难了,在街道上晃来晃去,她居然忘记了哪条才是回医馆的路。

但是,看着两侧挑着灯笼的行人、追逐嬉闹的孩童,确实是比呆在屋里有趣多了。

————————————————

“小姐?”

琴仙站在门外叫了一声,屋内无人回应。

推开门,掌着灯点上了屋内的蜡烛,屋内顿时明亮。

看向凸起的被褥,以为自家这个贪睡的小姐已是睡下了。

走近一看,“苏玥”竟是又未脱去外衣就睡了!

“小姐,你怎就跟个粗人似的,说了多少遍都不听,和衣而眠容易着凉的。”

触及“苏玥”的那一刻,“苏玥”忽然变作了一团棉絮。

琴仙惊的收回手,许久,愤愤的说道:“今晚是想与小姐你一同去逛庙会的,但,小姐你也太不义气了,居然丢下我偷溜了出去,看我如何将此事告诉先生!”

……

“哈欠!”苏玥抹了抹鼻子,“谁在念叨我?”

面前矗立着一颗三人合抱的花树,树上系着的彩幡随风摇曳。

三三两两的人跪在花树下祈愿,多半求的是来年好运或是一世姻缘。

寺庙修建的格外宏大,进出的人也多。

苏玥站在了寺庙的门口,却是没有进去。她也逛过一次庙会,但那次庙会没有眼前的这般盛大。况且,这次是她独自一人逛庙会,除了欣赏一下热闹,盖是无事可做了。

“这位施主,不进去看看吗?求根签也好,站在这儿会挡了其他人的路。”老和尚走来对她说。

挡了其他人的路?苏玥看了看自己站的位置,额,着实是挡着了。

“那,庙中除了求签,还有什么?”

老和尚微微怔了一会儿,笑着道:“施主,进到庙中,不是便全都知道了?”

“也是。”

跟着老和尚进了庙,恍惚了一下,老和尚就消失在人流之中了。

倚着栏杆,看着一个个善男信女往池中丢着铜钱,水下的鲤鱼四处游弋,往刚落在水底的铜钱游了一圈,翻起一片水花,又游往了他处。

她没注意到,有个人看着她出神了好久。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句诗恰是映衬了这时的偶遇。

“许兄弟,你也来逛庙会了?”

第七十五章 终究是逃不脱穿上裙子的命运啊

“君平?”

两人之间隔着数人,若不是仔细地在人群中寻找,他那张并不算突出的脸还真不容易认出来。

林君平这货见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居然兴奋的招起了手。

他穿过了人群,甚至顾不上多言一语,直接抓上她的手就要往庙外奔去。

“喂!你要带我去哪?”

“陛下在明堂举办大宴,邀群臣赴宴,我本是想着一个人去赴宴太过乏味,无人作伴,还不如出来逛庙会。”

“正好逛完庙会,许兄弟你就陪我一起去赴宴吧,现在去还不算迟,宴上的美酒佳酿你莫不想尝一下?”

“我倒是想。”苏玥瞥了一眼两人拉着的手,“不过,我会走,你没必要拉着我吧。”

“额。”林君平讪讪地松开手,“是我一时激动了,勿怪啊。”

两个大男人在街上拉拉扯扯的,她可不想被人误以为是有断袖之癖。

不对,我好像忘记了自己已经不是个男的了。连人都算不上。

……

万家灯火,人声喧繁,放眼望去,无一处不被灯光笼罩。大好的锦绣江山,何人不迷恋呢?

这便是大唐盛世,既容得下佛教,也容得下道教,任他们广传教义。无论像是武则天那样的一代女皇,还是像李白那样的“狂人”,亦是容得下他们。

守着宫门的门卫打着哈欠,想睡却又不敢睡。

宫中正在举办着大宴,若是出了事,他们这些守门的可不好过,可得打起精神来。

迷迷糊糊中看到两个人走了过来。

门卫们拦住了他们,戈相交叉在了一起。

年纪稍老些的门卫认出了林君平,随后摆了摆手,叫后面的人放下了戈。

“让他们进宫去吧。”

等他们进了宫,一旁的人疑惑的问道:“就这么放他们进去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老门卫笑出了声:“一个小史官能惹出什么事?再看他身边的那个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恐怕连剑都举不起来,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一个新来的,要学会看人,别拦了不该拦的人,那可是要吃苦头的。”

他点了点头,看了宫城里几眼,要学会看人啊,那可是挺难的。

高高的宫墙挡住了看向外面的视线,踩在平滑的青石板上,发出缓和的脚步声。

阁楼里闪烁着灯火和晃动的人影,萧鼓声远远的就可听见,此时里面该是歌舞升平了吧。

“君平,你带我来,应该不仅仅是为了喝酒吧。”

请她喝酒大可以去酒馆,酒绝对管够,就算那儿的酒比不上宫宴上的,但也不会差到哪去。所以,她才会保留着这一份疑虑。

“除了喝酒,许兄弟你就不想结识一下宴上的名人雅士?你的诗赋的那么好,此次正是你扬名的好机会。”

苏玥给了他个鄙夷的眼神,“就你这么说,我觉得还是喝酒就行了。”

“这”林君平无可奈何,看来许兄弟对那些名利之事不感兴趣啊

这倒也像是他。

此时殿内的气氛已是热闹非凡,所有人的心思都一心放在了欣赏舞女跳的舞蹈上,没人注意到一个空着的位置上突然坐下了两个人。

可惜几案上只有一瓶酒,说好了的喝酒,其实就是他看着苏玥自斟自酌。这酒虽不是烈酒,但喝上几口也足以让人产生几分微微的醉意。

“他”是喝的尽兴,自己却只能干瞪着。

唉,还是看舞吧。

一小瓶的酒只喝得半会儿便是空了。许是她不懂风趣,哪有人在皇帝的宴会上光顾着喝酒的?

恰好这时送酒的宫女来了,她刚一起身,唤了那个宫女一声。

也不知是哪个大臣缺德丢了个杯子在地上,结果宫女回头的那一刻刚好踩到了它。

脚下一滑,托盘中的酒瓶飞出,酒液溅在了苏玥的头发上。

“……”

“大、大人!”宫女急忙跪下身。

“无事,我去清洗一下便是了,麻烦你领下路,毕竟我对这里不太熟。”

摸了摸头发,一股子酒味,虽然她喜欢喝酒,可不代表她喜欢自己身上满是酒味的感觉。

“是。”宫女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苏玥跟着她往后殿走去。

“嗯,许兄弟呢?”林君平望了望四周,桌上摆着一个空酒瓶,一想,“他”该是跑去寻酒喝了吧。

……

宫女的脸上带着些抹红,看着苏玥的眼神也带着害羞。

“大人,水端来了,我就先告退了。”

“嗯。”

苏玥解开自己的发带,将头浸入了水里,不断揉搓着头发。

头发长也是一种麻烦,不仅难得洗,而且很难干。

洗完头,原先微醺的醉意也便一同消失了。

月色如霜。

用法术蒸去头发上多余的水,可摸着还是有些湿。

将头发绑了起来,寻思着去找个宫女要来几瓶酒喝。

才走几步路,却是碰上了十几个打扮好的舞女聚在一起着急的商量什么。

“怎么办?女夷不在,谁来主舞?”

一个舞女指着苏玥:“就她吧!”

“那个,问一下”

苏玥没来得及将话说完,她们就将她围了起来,强行将一件素裙塞到了她的手里。

“这是?”

“你会跳舞吧?”舞女问道。

“会一点。”苏玥拿着裙子的脸色有些古怪。

总感觉会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那就好,快换上,马上就要到我们献舞了!”

“嗯?!”苏玥乍一惊,难道她们识出了她是女身?

低头一看,胸口隆了起来,嘶!带子啥时候崩的?!

才不管她的狡辩,舞女们强令她换上素裙,若是不依,大有强行帮她换上的意思。

苏玥屈服了,此生以来第一次穿上裙子。身下凉飕飕的感觉不太好受啊。

“那个,我能不能不去跳啊?”

“不行!现在我们找不到另一个会跳舞的人,跳不好我们都会受到责罚,所以只能麻烦一下你了,宫女姐姐。”舞女强硬的回答道。

宫女姐姐?她这样子像是一个宫女吗?

她不好对一群女子动用法术,于是便被她们“架”着走去明堂。

曲终舞毕,一群舞女退下殿,大臣们指着其中几个长得不错的舞女相互赏评。

刚才那群舞女舞的是胡舞,那这次舞的又会是什么?

身着素裙的舞女们在大臣们满怀期待的眼神中踏入殿中。

“那是?”

林君平一眼觉得舞女之中的一个人的面孔有些熟悉。

仔细看去,越发肯定自己没有看错。

他惊异的差点叫出声来。

“许兄弟?!”

第七十六章 如是白衣卿相

“你可骗了我好久啊。”林君平苦笑着说道。

明明是个女子,却与他称兄道弟,真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却是没有懊恼,相反,他很庆幸结交了这样一个,绝代佳人。日后与人说起来,脸上也会很有面子啊。

林君平是这般想,但苏玥的心里可就不这般认为。

不是说她的真实面孔暴露了,觉得难的与林君平解释。

而是她现在心里很慌好吗?

在这么多人面前跳舞,会丢死人的吧。

罢了,随便跳跳得了。

苏玥挤在众舞女的中间,加上这些舞女的相貌也是属于上等之姿,吸引住了那些大臣们的目光。所以,注意到她的人,还是很少的。

乐师换了一拨人,想来是专门为她们奏乐的。

苏玥低着头朝身边的舞女问道:“你们跳的是什么舞?”

舞女小声的告诉她:“跟着我们跳便行了,毕竟我们这舞也只是新编的,动作不算难,只要你没舞砸就可以了。”

“好吧。”

只要跟上她们的舞步就行了,于她而言应该是没问题的。

“奏乐!”

笙箫声起,舞女们齐身向右斜去,轻挥了一下衣袂,随后弯腰如勾,笑靥胜花。

箜篌声断续了几声,紧接着是扬起且紧凑的琵琶音。其中到底夹杂了多少乐器的声音,不是深熟音律之人无从得知,只觉得,这舞,这曲,皆是第一次见闻。

略显单薄的素裙掩不住她们曼妙的舞姿,轻盈的舞步舞出了她们的娇美若斯。

“玉环,你觉得,这舞如何?”

“就如陛下所见到的那样,不是吗?”

“哈哈,玉环说的是。”李隆基笑了一下,牵着她的手,“反正,在朕心里,只有你的舞才是最好看的。”

他举起酒杯,对着两侧坐着的不下百人的大臣呼道:“众爱卿!朕赐予你们一杯酒!”

群臣纷纷起身捧起酒杯,觥筹倾斜,“谢陛下!”说着,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水,实在兴致淋漓。

苏玥可没有他们那般的兴致,是她想错了,光是要跟上她们的舞步,自己就快要累的半死。知道那种不敢出半点差错的感觉吗?她可还想保住自己的脸面。

长袖翩翩似风中弱柳,裙带飘飘如天边流云,此一刻的曲音恍如白雪簌簌落地之音。

舞步终于慢了下来,但她却是一点也不敢松懈。

她们将苏玥围在了中间,心中想着,原本以为这次献舞会跳砸的,现在看来,这位宫女姐姐很会跳舞啊,居然完美的与她们的舞步协调一致。可要知道,为了这次献舞,她们苦练了半月,而她,竟是比起她们

跳的不差半分。

“宫女姐姐,你还会其它的舞吧?”

“嗯?”苏玥顺着她们的动作半蹲在了她们围起来的“圈子”里,“会、会一段。”总感觉又要有不妙的事情发生。

“那就好了。”

女夷姐本是主舞,这后半段的舞大半是她独舞。听苏玥这般一说,舞女因紧张而皱起的眉头随之一松。

绕梁之余音尚在,新一叠曲又已开始。

众舞女向后一仰,独留她站在了中间,脸上闪过一抹诧异,然后就恢复了平静。

所幸琴仙教给她的那段舞她还记得,她也只能舞那段舞了。

尽量当做周边没有他人,是在为自己独舞。

那一袭白衣,色如玉之温润,质有纱之飘逸,不染凡尘。

“她是?”

杨玉环回想起了不久前见到的那个怪人的面貌,不就是与此人一样吗?

当初只是粗略的一看,没有看清她的面貌。现在仔细一看,自己竟有些自愧不如。

确实,恍如谪仙啊。

大唐女子虽以追求体态丰腴为美,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如此。如是一张倾国倾城的面貌,同样可谓是人间绝色。

舞罢,众人却还沉醉在水云仙乡中。

一位大臣手中的酒杯忽然哐当的落在了地上,询问着身边的人:“有人知道,她是谁吗?”

奏乐的乐师撤走了,换来另一拨新的乐师。

舞女们低头退出了宫殿。

李隆基对杨玉环说道:“玉环,可想与方才那位舞女共舞一曲?”

杨玉环还在回忆苏玥的那段舞,不经意间说了句:“着实是想。”

他挥手招来一个了宫女:“快去,将刚才那个主舞的舞女请来。”

“是。”宫女急忙走出了大殿。

等离的明堂有点远时,舞女们才开始说着悄悄话。

“宫女姐姐,这次多亏你了。”

“是啊,没有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

苏玥扯了扯身上的素裙:“这件裙子,我先去脱下还给你们好了。”

“哎?不用了,这件裙子就当是送给你了。”

这时,宫女从后面跑了过来,看来是跑的很急,一停下来大喘了几口气。

“姑娘,陛下请您回去与贵妃娘娘共舞一曲。”

“啥?!”

“哇!宫女姐姐,这可是大好的机会,能得到陛下和贵妃的赏识,你还是快去吧!”

苏玥欲哭无泪,我好歹也帮你们一起将这段舞给跳完了,怎就这么把我给卖了?

知道时间不容耽搁,宫女见她没有反对,便半推着她回了明堂。

林君平这货看见她又回来了,当她路过他身边时,他居然还在笑,“许兄弟,不对,应该叫你许姑娘才是。”

“刚才的那段舞,是很好看的。”

苏玥瞥了他一眼,低声道:“小史官,你想死是不是?”

听见骨头咔擦一响的声音,林君平很识相的闭住了嘴。她好像是在说真的啊,他很担心宴后自己还能不能完好无缺的回去了。

杨玉环已经换好了一身同她一样的素衣,但那上面绣着的是大唐的锦绣江山。

“今早偷看我跳舞的人,是你吧?”

苏玥愣了一下:“嗯,什么叫偷看?”

“站在花楼的檐上看我跳舞,还不叫偷看?”

“不过,说真的,我好像曾在哪见过你。”

第七十七章 行刺

两人小聊了一会儿,乐师们便已经准备好了。自古美人如名将,而况于才貌兼备?此宴幸而可得这一睹她们二人共舞的机会,以为此生无憾,众大臣心中如此想到。

悠长的曲音刚起,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了几朵艳红的牡丹花瓣。

林君平捡起一朵飘落在几案上的花瓣。花瓣禁不住人手的稍稍的力道,即是分成了两瓣滑落在地。

宴上并无人安排撒花,那这些花瓣又是从何而来?

抬头看时,更多的花瓣自然地飘落下,微风中杂揉着芬芳。

“跳舞,怎能少了我?”

花瓣集中在一起旋舞了一阵,随之化作成了一个妖娆的女子,双眸中尽显媚意。

“陛下,不如你来与我舞一段吧?”女子虽是笑着,但她的手心翻转了一下,一把闪着寒光的短刀从宽袖中滑出握于手中。

“有刺客,护驾!!”

数十个隐藏于暗中的金衣侍卫立刻冲出来围住了她。

殿中顿时乱作一团,宫女与大臣们争相涌出殿外,乐师们丢下手中的精致乐器各自慌张逃去。

殿内狼藉不堪,酝酿数载的佳酿被任意打泼在地。

苏玥看得甚是心疼,这般的好酒要是留给她该多好?

“铛!”短兵相接,一把看似脆弱的短刀竟然击飞了至少有四十斤的重剑!

失去了兵器的侍卫眼中透露出惊恐,这不可能,区区一介女流之辈哪来这般大的力道!

短刀从他的脖子上划过,一颗头颅滚落,鲜血喷溅。

“你们拦不住我的。”

女子与玄宗相视一眼,转而笑着对那些侍卫们说道。

“陛下,这里危险,还请移驾他处。”高力士额上滴着冷汗,论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来行刺。

更何况宫中布置了那么多的人手,不该让这个刺客潜藏进来的。

玄宗虽因紧张而紧握起拳头来,但却不失帝王的威严。他可是当了将近四纪的皇帝,怎会被一个刺客给吓到?

“玉环呢?我怎未看见她?”他看着大殿内四处逃散的人影中,却是没有看见杨玉环的身影。

“回陛下,侍卫们已护送贵妃娘娘去往了安全的地方。”

“此般就好。”玄宗缓了一口气。

“陛下,现在……”

地上已是伏尸十余具,几息间,又是几个侍卫倒地的声音。

“你不逃,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女子穿过侍卫们围成的大圈,刀剑砍在她的身上像是砍中了空气一般,下一瞬他们才知道那是道残影。

高力士大惊失色,慌忙地将身体挡在了玄宗的身前。

女子心存疑虑,他会不会是有恃无恐才敢见她来了却不移半步?

她并未察觉到他身边除了那个宦官外还有他人,她自认为无人可在她面前隐藏住声息,所以,一定是她多虑了!

短刀被她快速的掷出,如她所想,短刀会穿过那个宦官的身体,直插进玄宗的胸腹。刀口上抹有她调制的剧毒,不出一刻便可置人于死地。

“刺!”

耳边好像听到了短刀被击飞的声音,然后,眼前寒芒一闪,她的腹前就被划出一条巨大的伤口,鲜血止不住地向外溢出。

若不是她反应快,向后及时退了一步,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剑足以将她拦腰斩断!

那个突然间出现的布衣青年并不打算让她活过下一刻。

飞剑袭来!

女子捂着伤口根本无法动弹,更何谈去闪躲?

“咳!”剑身贯穿了她的腹部,伤上加伤,她猛的咳出几口鲜血。

女子艰难地抬起了头,视线模糊地望着他的面孔。发丝因沾上了血污而粘在了脸颊上,一把剑架在了她的颈上。

“交代出你背后的人,我可以选择放你走。”

“放我走?”女子笑出声,语气中带着不屑,“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再说,呵,我想走你确定自己拦的住?”

他似乎意识到她留有后手,当即挥动了剑身。

地上多出了一堆花瓣,掩盖住了一把染着鲜血的长剑。由此一想,他还是将她重伤了的。

“原来是个花妖吗?”青年喃喃的说道。

就当以为此事如此了结时,一个断了半臂的侍卫急乱的跑进了殿中,伫着残剑半跪道:“陛下,贵妃娘娘被一群人劫持了!”他的声音颤抖着,如果不是因那群人着急劫走贵妃,一时疏忽才让他捡回了一条命,他还不知能否站在这儿了。

“玉环!”早该知道此次不会是刺杀如此简单!

“你去,将玉环救回来!”

“陛下,臣的职责是护您周全,臣若去了,陛下身边无人保护,恐会”

“朕要你去!”玄宗急红了眼,“玉环若出事了,你担当的起?!”

“臣领命。”

青年丢给那个断臂的侍卫一瓶止血的药物,随后便快步地走出了宫殿。

有顷,他发出一声轻叹:“为臣者,当为君王效命。”说这句话时像是在安抚自己。

每走一步都是格外的沉重,一头青丝俨然变作了鹤发。一个“青年”无端的就变成了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

他是玄宗登基的那一日起见到他的,印象中的玄宗是一个充满斗志之人,日日勤政。四下不见他人时,玄宗时常会问他几句治国之策。他是从王禁卫,又不是谋臣,所以只好将那些谏官们说过的话原封不动的搬出来应付一下。

当玄宗将杨玉环召入宫中,又将“开元”改为“天宝”大赦天下之时,他知道,玄宗厌倦了处理每日繁多的政事,开始沉醉于享乐之中。这是一个明君走向昏君的第一步。

他曾有心规劝过,但玄宗往往置之一笑,并不理会。

欲扶大厦之将倾,终究无力而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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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林君平跟着苏玥跑了几里,依旧是在宫里“转悠”。好不容易见她停下脚步,赶紧扶着墙壁大口喘着气,却不料被她转身一手捂住了嘴巴。

苏玥眼神凶煞的瞪了他一眼,“还敢叫我姑娘,我就先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敢嚷嚷。”

林君平悻悻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原来的就行。”

她着实得庆幸那个刺客及时出现搅的殿内一片混乱,不然她也没办法趁乱混出来。这张老脸自那段独舞之后算是丢尽了,但这货居然还敢“笑话”她,这也正是她生气的缘故。

倏地,她又捂住了他的嘴,刚想说的话只好咽了下去。

他被她拽着衣袖急忙地跑进了宫墙的拐角里。

一队持着火把和刀剑的身披重甲的士兵忽然踏至,向着宫门跑去。幸好是未发现他们。

“站住!”

“咳!伤的太重了。”女子痛苦地捂着腹部上的伤口,所有的法力都用在了止血上。逃出宫殿不久,竟然又被追捕她的士兵发现了。

勉强愈合的伤口因剧烈的运动而再次开裂,他们寻着地上的血迹几次差点追上她。

老人夺过士兵手中的弓箭,搭上箭矢,劲弓拉成满月:“这次,定不会再让你逃了。”

簌的一声,箭矢射入了女子的胸口。女子仅离苏玥几步之遥,倒在了地上。

“那二人身份可疑,且先抓起来,如有反抗,当场诛杀!”

……

苏玥不禁蹙额,敢情她这是被当做了刺客的同伙啊。

“救……”女子看不清那人的面貌,只知道她虚弱的喊出一个字,然后就被那人给背了起来,之后又发生了什么,由于她已经昏厥过去,一概不知。

林君平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苏玥一记手刀给弄晕了。不等那群士兵追来,苏玥提起他,并且背上还背着一个女子,脚步轻盈地将他们遥遥甩在身后。

“大妖?!”

老人诧异了一分,从她故意泄露出大妖的气息的目的来看,她是想让他们就此作罢。

大妖而已,他未必不敌。

“追!”

宫楼上的士兵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快速地冲来。一时间,密集的箭雨扑向了她。

箭簇擦身而过,却无一箭能够伤到她。

第七十八章 所以说,人臭遭人厌

“什么!”那道身影竟然在箭雨中毫发无损!

等他们回过神时,那道身影却是已经逃到了宫外。

长街上,两边灯火,亮如白昼,气氛依然是喧闹不凡。

孩童连打了几声哈欠,睡眼朦胧,几欲睡着,忽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给惊醒了。

孩童揉了揉睡眼,确信刚才自己没有看错,于是,他便拉了拉正在与另一个妇女谈笑着的母亲的衣袖。

“娘亲,方才有个人好生奇怪。”

“嗯?”孩童的母亲回过头望了一眼街上,“哪有什么奇怪之人?”

“明明就有的,或许是那个人跑的太快了,许是已经消失罢?”孩童努力地睁大眼睛,想要找出那人的身影。

反正他是没有说错,他本就看到了一个“怪人”,力气超大的那种。他爹拿个锄头都够呛,而那人却是手里提着一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人,健步如飞。如此,孩童又开始在心中默默地损着自己的父亲是怎样不如别人。

“他还跟着?”苏玥咬了咬嘴唇。她一旦慢下一步,他就会立刻追上来。他既然敢追上来,说明他必有所依仗。她带着两个负担,速度自然不会有多快,加上不想惹事,她便也只能憋屈的一路逃奔。

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追上。

恰巧她看见前方有一个马厩,左右思量之下,心中暗道::君平,麻烦你在那儿过一夜了。

老人似是瞧见她将自己的同伴丢进了马厩里,欲要将他挟持作为人质,但一经想,万一这人只是她的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岂不是中了她的圈套?

老人跑的愈加吃力,毕竟人的体质不比妖怪。等他又追过一条街道,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甩的远远的,暂无力气追上去了。

“真是人老不经用,居然连个妖怪都追不上了。”老人喘着粗气,愤慨道。

苏玥在城中绕了几圈,确保无人跟在她身后,才堪堪得以停下歇息。

又走了“一段路”,终于是回到了医馆。

翻身进了庭院,院里寂静无声。

这时候琴仙该是睡着了吧?

推开房门的那一刻,灯火忽然被人点亮了。

琴仙幽幽的看着她:“小姐,你终于知道回来了?”

苏玥的素裙上沾染上了鲜血,血淋淋的一片煞是吓人。

琴仙慌忙起身道::“小姐,你受伤了?!”

苏玥放下了背上的女子,低头看了一下,手掌上的鲜血已经凝固成了血痂。

“这血不是我的。”苏玥镇定地说道。这时候正是转移琴仙注意力的好时机。

苏玥俯身察看了一下女子的伤势,所幸气息尚存。当时或许是出于同是同类的原因,她才选择救走她。

琴仙暂时没再去追究苏玥,转而去拿来药箱准备替女子疗伤。

伤的这么重,下手的人得是有多狠?

“小姐,你今日究竟去干了什么?”琴仙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就是去逛花朝啊路上看见她身负重伤的躺在巷道里,干脆就将她带回来了。”苏玥随便扯出了一句。

琴仙将捣好的药草涂抹在女子的伤口上,一边为她包扎,一边怀有质疑地问道:“小姐,你是在骗我吧?”

苏玥的眼神飘忽不定,像是不敢直视琴仙的双眼。

“哼。果然是在骗我。”

“这次就先饶过小姐,若还有下次,我定会如实告诉先生的。”

“不过。”琴仙忽然笑得鼓起了腮帮子,眸中闪烁着灵光,“小姐你终于肯穿裙子了?还是舞裙。仔细一看,竟像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苏玥顿时想起了今夜在宫宴上不好的回忆。低头扯了扯裙摆,唔,裙下空荡荡的,感觉甚是怪异,裙子果然还是穿不来啊。

“哎?小姐,你这身裙子穿的这般好看,别换啊。”

……

天边刚亮,洛阳城里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只是没过多久,市集开张,商队往来,却是又喧闹起来。

马厩里,那个躺在干草堆上的人睡得鼾声乍起,惊的站着睡觉的马匹不甘愿的醒来,恼怒地朝他打了几声响鼻。

他倒是睡的格外香甜,搂着一团干草侧身蜷缩继续睡着。

一旁的老马用马尾甩了他几脸。

他挠了挠脸颊,丝毫未有要醒的欲望。

一团不可名状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衣上,随后,老马仰起马头,心满意足的嘶叫了一声。

阳光照进了马厩

林君平将手掩在了眼前,迷迷糊糊地醒来,却是发现自己居然身在马厩之中!

他怎睡在了这里?昨晚昏厥前发生的事情,他还清晰的记得,就是不知……

“呕!这是什么!”

当他发现衣上沾着一团稀泥般的马粪时,立刻干呕了一阵。那匹老马和其它的马匹发出了咯咯的笑声。

……

路上行人捂着鼻子纷纷远离那人。

林君平实在无奈,衣物清洗了多次,粪臭味依在。身上的那点钱财只够买上几张饼填肚。

恰时,宫中出了那般大的事,应该已经下了禁令,不准任何人随意进出宫中。如此,他连回宫中换身衣物的机会都没有。

呵,这可能是他此生中最落魄的一次。

“对了,许兄弟说,他是住在医馆里的吧。”

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何原因不得不将他丢进了马厩,但是,凭她那一身剑术,应该不会出事。只要去每家医馆找找,大抵还是能找到她的。

“阿爹,那人身上的味道好怪,像是从马圈里滚了一圈跑出来的。”

“汉人爱玩的花样就是多,日后你与汉人打交道,记得多长点心。”

“哦。”

一对胡人父子驾着马车从他身边驶过。

那些叽叽喳喳的胡语他虽听不懂,但猜得出是由于他身上的味道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即日,来医馆看病的人寥寥无几。

琴仙难得的有了空闲下来的时间,坐在软榻上翻看着医书。

“姑娘。”

“嗯?”琴仙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抬起头来,“公子,可是来看病的?”

林君平知道自己的身上带着异味,因而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堂中的药味比较重,却是暂时的掩盖住了他身上的气味。

“不是。”

“请问,馆中是否住有一个姓许的兄弟?”

“我与她半月前相识,如今有事相求。”

姓许之人?

琴仙知道苏玥出门前必是男装打扮,何况她昨夜带回了一个重伤的女子,却未道明去做了什么,现在又有人来找该不是此人就是来找自家小姐的吧?

“你去偏院找找吧,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你相求之人。”

“此般,多谢姑娘了。”

谢过这位样貌不凡的姑娘,林君平便穿过廊道去了偏院。

院中中有一些花草,不过,负责照料它们的人似乎不会打理,使得它们大都病恹恹的垂下了枝头。

她坐靠在门边上,怀中揣着一柄长剑,鼻息轻缓。青丝拂过脸颊,兵书被摊开放在了身侧,那一页纸被微风吹得摇摇晃晃,不知会倒向何边。

“谁在那!”剑身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出鞘,四周的空气骤然停滞

凌厉的剑意霎时笼罩了他的全身。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勉强是没让自己立刻瘫倒在地上。

这人,他认得的。

原来她的日常装束喜欢穿白衣啊。

“许兄弟,是我。”林君平一把拂去额上惊出的冷汗。

“君平?你怎找到这的?”

苏玥起身伸了下懒腰。她练了半个时辰的剑术,才睡下不久,不承想他会找来。

一股异味涌入鼻中,苏玥一脸嫌弃地捂住鼻子扇了扇:“君平,你身上的是股什么味?”

林君平尴尬道:“今早我从马厩里醒来,不料衣上却沾上了秽物。异味难除,所以只好来找你借件衣物。”为此,他已找了十几家医馆。

“哈?”差点忘了,是自己将他丢进了马厩。

“呃,随我进屋吧,我帮你找件衣物。”

苏玥在衣柜里翻了几遍,全是女子才穿的罗裙。当然,这些都是琴仙的衣裳。

她只找到一件自己穿过但未清洗的白衣,活着说算不上“白衣”,因为衣上沾了太多的泥垢。

凑上去闻了一下,虽然有点泥土味,但总比那股异味要容易让人接受。

“君平,似乎只有这件了。”

“它不会是你穿过的吧?”林君平一眼便识出这件白衣与她身上那件是一样的。

“你我都是粗人,计较个什么?”苏玥硬是将它塞到了他手中,反正她是没有多余的一件衣物给他的,除非他愿意穿裙子。她那儿还有一件染了血的舞裙呢。

“这”

哪有一个姑娘会说自己是粗人的?

林君平知道自己要是将此时心中所想说出来,肯定要讨一番打。

第七十九章 不辞而别不是个好习惯

林君平怕自己换衣时会熏到她,只好跑到一处角落里换上“白衣”后才来见她。至于他换下的那件衣物,则是被他草草地就地掩埋了。

这时,苏玥又看起了兵书,她可能得庆幸自己前世古文学的还不错,不然,这兵书真的就与“天书”无异了。学的这些天,虽对兵法有了详解,但论起精通,她不知还得学上多久。

“兵法?许兄弟,你学这个是为何?”他可不相信她会去当个白衣将军。在她身上,看不出她一心求过什么。何况,一个女子去当将军,说出去别人都不信吧?

苏玥捶了捶僵硬的肩膀,语气懒散的说道:“这可不是我真心想学,每日喝点小酒岂不快活?”

“只是那老头逼着我学罢,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

“倒是君平你,如今该是宫禁了,你可有一处住的地方?”

……

夜深人静。

灯盏里的烛光照得这屋中微亮,苏玥照着兵书在纸上演绎了一遍兵法,实在是觉得倦意难敌,趴在了几案上枕书而眠。

床榻上的女子已经醒了,直到苏玥睡熟时才下了床榻。

她的伤口尚未痊愈,动弹一下腹部就会传来痛楚。但身为妖,她自然不会惧痛。

她下床走动了几步,却未弄出一丝声响。

“嗯?”女子静静地看着趴在案台上的那人露出的半张精湛脸庞,不由得恍惚了一阵。

此人,不正是替她主舞的那个人吗?

同她一样,她也是妖。昨夜救她之人,可能便是她。

她悄无声息地从她身边经过,向着门外走去。

“得赶紧回去才行。”比起在这里养伤,她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不辞而别,却是符合她行事的风格。

街面上漆黑与寒风为伴,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令人心中一紧。那是一队二十余人的士兵,在街道上穿行。还未入睡的百姓心生疑惑,为何今晚巡夜的人与次数比以往多了许多?

宫中发生的一切,百姓们暂还不知。

接走杨玉环的那群人,盖是一要钱,二要物,再不过就是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要求。

玄宗已经心急如焚,没有耐力去等他们做出回应。

洛阳城中半数的除妖师皆被派去在城中搜寻那群人的踪迹,只要他们还在洛阳之中,不可能找不出一丝蛛丝马迹。

直到那队巡夜的士兵远去,女子才从阴暗的巷道里走出,沿着街面一步步地警惕四周。

就算是在漆黑的夜里,她也能凭超于常人的听觉感知周边的动静。

一路走来,并无人跟踪她。

女子潜入了一个无人的院落。

院中杂草丛生,屋顶上只剩下可怜的一些残瓦,屋内蛛丝密布。

这里想来是荒废已久,加之所处之地偏僻,来者甚少,因而,这里便成了一些小动物的暂居处。

灰白色的野兔低头舔舐着自己的毛发,血红色的眼眸中映射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野兔簌的一声窜进了草丛之中。

女子在隔壁上摸索着什么,似是有一块地方松动了一下。

按下机关,地面上出现了一条通往地下的窄窄的通道。等女子进入其中,一切又恢复如初,仿佛不曾有人来过。

通道很长,每走百步便会遇见一个岔路口,每一条路通往洛阳城的各个地方。若方向感不强,一般人很容易迷失在这四通八达的“迷宫”之中。

到了出口,终于是见到了灯光。

这是一座隐秘的宅邸,内饰上不输于任何一座王府。不过外人都被高高的院墙阻挡在外,却是误以为这座宅邸只是某个官员的居所。

“女夷,你受伤了?”黑衣男子问道。

“嗯。”她紧锁着眉头伤口还是裂开了,鲜血染红了绷带,一看便知她是受了极其严重的伤势。

“你们的消息有误,李隆基身边有个实力远在你我之上的禁卫,或是说,我根本就接不下他的一剑。仅是一个照面,我就败了,差点丧命,日后若碰见他,你们得要万分小心。”

他点了点头,“我会告诉他们的,但是,你受了这等重伤,不当现在才回是何人救了你且替你处理了伤势的?”

女夷与他们表面上看上去像是同伴,实则不然,他们与她其实只是合作的关系,各取所需而已。

他们与她还没到彼此完全相信的地步,自然会存在怀疑。

为了这次行动他们精心准备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得手了第一步,他们可容不得在“同伴”身上出了差错。

“我的事,无需你们管。”

黑衣男子沉默了一阵,丢给她一瓶止血的药物。眼下还不是与她闹翻关系的时候。

她冷哼了一声,步入了楼阁。

……

阁外阁外的宽大,四周挂有珠帘遮风,焚香氤氲。其内却无多余的摆设,仅有一张桌案,两个蒲团,以及一把琵琶。

杨玉环轻轻的拨动音弦,不细听,旁人难以体会到曲中含有的苦闷之意。

被人抓来困于此处,却是不见一个人影,好在有一把琵琶供她弹奏,弹着弹着一天便过去了。

“曲子弹得不错。”

女夷简单的赞赏了她一句,跪坐在蒲团上平静的看着她。解开衣带,露出了衣内姣好的身材,但那一片血红却让人寒噤嘘声。

“怕见血的话,你可以闭上眼不看。”

女夷解开绷带,往伤口处撒上了一些止血的药粉。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可以考虑放你回去。”

“你让我如何相信你不是在骗我?”杨玉环淡定地看着她重新缠上一条新的绷带。显然她不是那种小女子,对于血她并不畏惧。

“这在于你的选择,身为妖,我耻于言而无信。我只想知道,龙眼现在身在何处?”

“龙眼儿时曾与你关系亲切几天前,他也到了洛阳,你应该知道他的去处。”

杨玉环回想起了一张雏嫩的面孔,陷入了短暂的思绪之中。

“他不曾来找过我,我又怎会知道他现在在哪?就算知道,你又怎会觉得我会告诉你?”

女夷穿戴好衣物,蹙起的眉头终于有了些许舒展,“不说也罢,我们另有他法。”

起身望了一眼这间空荡的屋子,“你可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带来的?你在这儿,恐怕还得呆上一些时日。”

……

“我便知道她不会说的,你想用什么方法逼龙眼现身?”黑衣男子笑着问道。

“用这个。”女夷将一个小盒放在了石台上,“你去将它投入洛水,明日一早,自会见成效。”

“到那时,你们想怎样对付龙眼?”

“之后你便会知道的。”黑衣男子将小盒收入了怀中。

“故弄玄虚。”女夷嘀咕了一句,转过身,“随你们怎么想,我现在只想安心养伤,帮不了你们。”

————————————————

睡在几案上的人儿睫毛突然抖动了一下。醒来后揉动着僵酸的颈肩,捋了捋散乱的发丝。

“唔,我这是睡了多久?”

窗外已是大白天。

整理完书纸,苏玥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

“昨晚我不是将门关上了吗?”

琢磨了一会儿门为何被无故打开,视线飘忽到那张空荡的床榻上。

“嗯?她就这么走了?”也不告别一下。

苏玥垂头略作思忖,“走了也好,省得再费精力去照顾她。”

她没想太多,估摸了一下时辰,这时该是还没有错过午食的饭点。往常琴仙都是在医馆里先做好饭食,再等苏玥半柱香的时间,若她不来,琴仙便会收拾掉碗筷,才不会留给她半点吃的。这般做,也是为了以防助长她那慵懒的性子。

“小姐,你终于记得来吃饭了?正好,饭菜还是热的,快些来吃吧。”琴仙为她盛好了小碗米饭。

苏玥看着桌上那几道清淡的素菜,不知如何下筷。

她吃惯了街上的那些各色吃食,而今却吃这些,确是一时不适。这怪不得琴仙,她以为自家小姐肯定是懒得不会过来吃饭的,所以她只做了几道清淡的素菜,简单的解决午食。

一顿饭下来,嘴里淡得出味。

“大夫!快看看我家兄弟得了什么病?怎就怎么弄他都不醒?!”

一个汉子背着一个身材稍比他瘦弱之人奔进医馆,打破了这短暂的宁静。

琴仙翻开那人的眼皮,接着又拿出银针在他身上的几个穴位扎了一遍。

银针的针尖带有一点黑色。

“他这是中了毒?”

她本就不擅于解毒,何况这毒症初显,她无从分辨出他中的是哪种毒。

她师父虽善于解毒,但却同师父一起离开了医馆,短日内大概不会回,解毒只能依赖她自己了。

好在师父房里有一本医书,上面记载了上千种毒的详情与解法,她才不至于束手无策。

“先将他抬进去,我去查阅一下医书,他暂且还没有性命之忧。”

汉子就算再担心自己兄弟的安危,却是丝毫不敢冲撞了琴仙,按她所说,汉子当即将他抬了进去。

不到一刻的时间,医馆里又连续来了数十人,本来还显得宽绰的堂上竟是忽地变得拥挤不堪。

堂前堂后都挤满了人,人声喧嚷。

用银针试扎了几个昏迷之人后,琴仙面露难色,他们中的皆是同一种毒!

第八十章 平常该多锻炼,不然小孩的身手都比你矫健

街坊邻里的人,素闻这家医馆里的大夫是个待人亲和的女子,常见的病症在她的医手下,少则一日便可治好。她基本上只收药草的本钱,比起其它的几家医馆高出不少的价钱,这家医馆更像是特地为寻常百姓开门医诊的。

出于对她的敬意,医馆中的人群才不至于出现混乱的局面。

林君平凭着苏玥救济给他的一贯钱,找了一家略显老旧的医馆住下。百无聊赖的度过了一夜,至晨曦初露,出了客栈。

他觉得呆在客栈里也是无趣,手上的钱财也容不得他“挥霍”。

左右思量之下,他便打算去找许兄弟谈论一下诗赋。

步至医馆门前,像是进到了集市之中,但凡能站住脚的地方,一处也找不到。

昨日他来的时候,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

这叫人怎进去啊?

林君平找了一位背着昏睡着的孩童的老汉,问:“他们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发了瘟疫?”

“不是瘟疫。”老汉望着前面的人群,因着无处可进而感到心急,“听琴大夫说,大家伙的这是中了毒。”

“是毒总会要人命的,不知道是哪个丧尽天良的家伙下的毒。”

老汉说着时啐了一口,眼中带着愤恨。

“咱家就剩这一个独苗了”

“今早他还喊着,爷爷,我要吃蜜饯呢。”

林君平听着他喃喃自语,想到,前夜先是一个刺客搅乱了宫宴,今日又是出现了众人中毒之事,他心中有些担心,感觉其背后是什么人谋划出的事端。

林君平绕至医馆的后院,瞧着那堵目测十余尺高的高墙,吞了口口水,卷起衣袖,卖力的攀到了树上。

看着院内的那颗老树,手中捏了一把虚汗。

脚下发力,跳过了高墙,但却抓到的是老树的枯枝。

“啊!”一声惊呼,料想中的摔痛的痛楚没有传来。原来他是走运的摔到了一片花丛之中,身下的花被他压得皆相花残倒伏。

“咳!希望养这些花的主人不要介意,我真不是故意的。”林君平抱有愧疚的说道。

他可能不知道,曾经苏玥想要摘下一朵花送予琴仙,却被花的主人给制止了。当时她若真敢摘,花的主人没准就要对她“动手”了。

……

孩童的脸色惨白,嘴唇发紫,气息也变得越发虚弱。守在孩童身边的妇人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开口想要大呼什么,这时一个女子走来,摇头示意她不要喊。

琴仙现在已经很累了,就算她喊来她,也只是徒增她的负担而已。

“你是大夫吗?”妇人见她为孩童把起脉,半带疑惑的问道。

苏玥没有应答,而是微微抿起了嘴巴。

她虽不想去学医书,但天天看着琴仙为人把脉,觉得有些好奇,纯当是一时兴起,就学来了把脉。

脉息紊乱,这毒不像是她猜想的那般简单。

“他是何时中的毒?”

妇人听她一问,便把她当做了医馆里新来的医师,“大概是早食后的事。”

“早食”苏玥颔首沉思。

“早食时,他吃过什么?”

“我只烙了一张炊饼与他吃,可我烙的饼我也吃过,不见有事,应该是没毒的。”

能使这么多人半日内中毒,事出之因该是不会在吃食上。但,若是在水中下毒,人不可能不喝水,短时间内让众人中毒不是难事。

苏玥输入一丝妖力护住了孩童的心脉,尽量阻止毒在他的体内蔓延。

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不解毒,迟早有性命之忧。

琴仙忙于安置中毒之人,当医馆内再无空余的地方,她便劝馆外的人先行回去,众人不依。

中毒的可是他们至亲之人,回去岂不是看着他们等死?

无奈之下,她只好拜托了两位处事灵活的小姑娘帮她照护中毒之人。

“琴仙,我出去一趟。”

琴仙低头一边察看中毒者的症候,一边翻看手中的医书。她翻动医书的手忽然一顿,低语道:“小姐,小心点。”

苏玥怔住了片刻,转而笑着道:“知道了。”

不将此事解决,琴仙非得累坏不说,连她也没有安生日子过。每当看到琴仙在那儿忙碌,让她这什么事都不做的闲人不由得心生愧意。

大门前挤满了人,看样子是无法从那儿出去的。

她便绕去了后院,打算翻墙而出。

后院中,林君平因是不想去打扰了她们,便站在廊道边,不成想苏玥会出来。

她恰是一眼看见了他。

“君平,你怎又来了?”

林君平慌不择言地解释道:“看看能不能帮上你什么?”

“嗯?”

苏玥瞧了一下他那身子板,他怕是连把刀剑拿起来都费劲,谈何能帮上她的什么忙。

她却也不想拂了他的一番好意。

“正好,你比我更熟悉洛阳,陪我出去一趟,你引路。”

撇眼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打扮。

“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先去换身装。”

当她从屋中出来时,已然换做了男装时的模样,白衣飒沓。

苏玥脚尖点地,身体轻盈地翻到了墙外。

转过头,却是看见林君平爬到老树上,似是拼上了全身力气,跳到了墙外的那颗树上,结果是脚下踏空摔了下来。好在苏玥眼疾手快接住了他。

“君平,你该好好锻炼一下了,寻常的小孩身手都比你矫健。”

“是是”这个姿势差点让他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洛阳人大多以引洛水为用。苏玥不确定洛水中是否真的被人下了毒,所以要亲自去检验一下。时间拖久了,恐会更多的人会因此中毒。

几个赤裸着膀子的汉子挑着从洛水里取来的水走过,水桶中的水来回荡漾。汉子们满不在乎水桶中的水还剩下多少,反正力气有的是,大不了再来挑一回。他们聊着各自打听来的趣事,随时就来一段荤段子,聊的不亦乐乎。

第象八十一章 摸头还得看对象的年龄

洛水旁生长着一片绿意盎然的花草,花朝虽过,但仍有人愿来此踏青。只是这时附近却是见不到什么人。

水沾湿了靴身。苏玥俯下身,淤泥打脏了衣摆。水里清澈得可以看见鱼儿游弋的身影。

“许兄弟,水中可有毒?”

苏玥忽然一脸茫然的望着他。她竟是忘记了剑灵未醒,也未曾有人教过她怎样验毒。这种时候,她也会犯迷糊。

“君平,你知道怎样验毒否?”

林君平愣神片刻,结巴了一句:“不,不知”

苏玥苦恼许久,最终去了一户人家借来一个竹筒,取了半筒洛水。

“君平,城中最有名气的医馆是哪家?”

“盖是城南的一家,从这里走去那儿可得费些脚程。”

“无事。”

……

集市内。

“姑娘,这案古琴是用西域……”

“好了,这琴看着不错,我要了。”女夷丢给他两贯钱便走了。

“嗯?”贩卖古琴的商贩觉得一阵奇怪,明明他都还没将这案古琴介绍完,她就买下了。要是日后碰到的像是她这样的顾客多些就好了。

“姑娘,这件衣裳已经被人订下了。”裁缝店的老板慌忙拦住她说道。

“我出三倍的价钱。”女夷瞟了他一眼,甩给他一个钱袋。

抱上古琴,就出了店铺。

步伐不快,主要是因她的伤口才只刚刚愈合。

走出集市,她便悠闲地看着两侧的行人。许多年前,她也是在长街上这般走着,从来都是她一人。她喜爱舞蹈,也善音律。当她遇见了杨玉环,犹是从她身上找到了一点自己的影子。这案古琴和这件衣裳便是为她买的。

当她看到一个人喝了水后忽而倒下,同伴见之赶紧扶起他,呼却不应,只得送他去向医馆。她轻笑一声,毒是她的,为的只是引出龙眼。后面的事,她已无插手的能力。

几个气息不同寻常之人在街道上游荡,她知道他们是除妖师。她做好了易容,气息隐匿得犹如常人,他们看见她只会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女子。

直至接近傍晚,女夷才回到了府邸。

掀开珠帘,眼前的那人趴在桌案上恬静的睡着,她将古琴轻声放在了案头,然后又将衣裳用木架铺开。

“你何时来的?”

“方才。”女夷转头道,“是不是我弄出的声音吵到你了?”

“不过,白天睡多了,晚上可睡不着,可是很无聊的。所以,白天里少睡些吧。”

杨玉环端起古琴,抚着琴弦,“这琴是你为我买的?”

“不然还能是为谁?我可是答应过你的。”女夷指向那件鲜红似血的羽衣,“作为报答,你穿上它为我舞一段如何?”

空气中沉默了须臾。

“我前身也是舞女,就是想见识一下你的舞是否真的比我舞的好。”

“你不想舞也罢,我不强求。”

女夷转身欲走。

杨玉环却问道:“你们想对紫蓝做什么?”

“你猜的到。”

女夷放下珠帘,人影渐渐离去。

杨玉环垂首呢喃一声,望向帘外远处的高楼灯火。

————————————————

那家医馆里的医师确是在医道上有些本事,立刻就识出这水中的乃是花毒,可也仅限于此,他们拿这花毒毫无办法。解毒只能靠下毒者的解药。

但她从何处寻起下毒者的下落?一点头绪都没有。

告别了林君平,苏玥赶在宵禁前回到了医馆。

琴仙掌起一盏油灯,走到那两位小姑娘身前。她们二人相互靠着柱子睡去,琴仙轻轻地摇醒了她们。

“琴仙姐,天都黑了么?”

“你们到我房里去休息吧,今日辛苦你们了。”

“没事的,都是为了大家嘛。琴仙姐,记得早些休息。”

“嗯,知道了。你们先去吧。”

她们不好多加推辞,便是到了琴仙的房中褪衣就寝。

琴仙借着灯光一个个察看中毒者的毒情,他们喝了些她熬制的汤药后,毒情算是有些缓和。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在灯光她得以看清那人的面孔。

“小姐,你又是这么晚才回。”琴仙稍稍抱怨了一句。

“不算晚吧,天才刚黑。”苏玥知道她是因为无法解毒而心生闷气。

“洛水中被人下了毒。”

“嗯?!”琴仙惊诧得掌中的油灯险些落下。

“是最罕见的花毒。”

琴仙拿出医书,翻开了其中的一页。

“我知道。上面写到,此毒只有下毒之人才知道如何解毒。”

“琴仙是不是很没用琴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等死,自己却无力而为。”

苏玥抚摸着她的头,“不是还有我嘛,我就不信找不到那个下毒之人。”

琴仙忽的双颊绯红,声音细如蚊鸣,“小,小姐。”

“嗯?”

“别把我当做小孩子看待。”

“哈?”苏玥察觉到自己的手放错了位置,应该是放在她的肩上的,顿时手脚无措。

琴仙的那个房间让给了那两位小姑娘,所以她只能再与苏玥睡同一个房间。

床榻上,苏玥看着琴仙粉妆玉琢的容颜,轻摇一下头,背过身。岂料琴仙忽然搂住了她的腰,下巴搭在了她的肩上。

苏玥一阵激灵,她想松开琴仙的手,琴仙却是搂的更紧了,苏玥只好放弃挣扎。

这叫她怎睡得着啊!欲哭无泪。

到底还是她潜意识里的男性心里在作怪,起码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男的。可惜她必须接受现实。

……

无声的夜里,一群人涌入一户人家,刀光血影,鲜血飞溅到了墙上,一个又一个人影倒下。

“说,杨贵妃在哪?”那人持着一把剑贴在跪倒之人的脖上。

“我不知道。”他颤抖着说道。

得到这个答案后,剑在他的脖上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溅到了那人的脸上。

“这几个妖怪也不知道杨贵妃被困的地方。大人,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或许他们未曾参与其中。”身旁的人半跪道。

“哪怕弄错了也要杀,绝不放过一个,这是陛下的意思。”

“是。”他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那几个人,最终不忍再去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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