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大唐当秀男 - xp1024.com
《我在大唐当秀男》


第一章 进宫

瞅着自身所处的宏伟壮丽的大殿,以及环立在大殿上的身穿古色服装的宫女太监,又看到穿在自己身上的华丽的宽袖长袍服饰,张麟心中有一万句mmp飘过,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光荣地穿越了。

只是不知这是什么朝代?

张麟所处的这座大殿极其华丽,白玉铺地,黄金饰壁,雕梁刻柱,描龙画凤,美仑美奂,流光溢彩,气势恢宏。

在大殿正北面,在雕着双龙戏珠的殿壁前方,在镶着龙首吞云的黄金交椅之上,端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她身穿绣着日月龙蛇之类图案的黄色袍衫,头戴束发金冠,面容端庄,浑身上下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仪,可谓宝相庄严,从外貌上看,其年纪在四十五到五十之间。虽然上了一点年纪,但是她的容颜依旧端丽,身姿也依旧绰约,可以想见,年轻时她一定是一位绝世淑丽。

看起来这地方是皇宫,那么这位上坐者应该是一位皇妃不知当今皇上是哪位?

英姿挺立在大殿之中,张麟一双俊秀的眼睛滴溜溜转动着,目光从那位贵妇身上快速扫过,环顾左右,审视四周的环境。

在那贵妇的背后,侍立着两名梳着圆锥抛髻的宫女,交叉对撑着一对明晃晃的大团扇,一动不动,如同雕塑;在她前方的御阶上,两边都站了好几个太监;她的右前侧,站立着一名身穿紫色窄袖袍衫,头戴黑色无脚幞头帽,手持拂尘的男子----一眼就能看出,是一名老太监;张麟明白,宫女加太监,这是皇宫的标配。

在贵妇的左前侧,亭亭玉立地站着一名年龄二十岁左右的女子,这女子头戴乌纱帽,两个弧形幞头脚弯弯下垂,身穿浅绯色宽袖官服,腰带上佩着银饰龟袋,貌似一位女官。她身材高挑,容长脸面,相貌出众,表情严肃而庄重,目光平静地俯视着整个大殿。

“臣女拜见陛下!”一声婉啭的声音从张麟左边地上传来。

张麟循声扭头俯视身旁左侧,只见一位身穿华丽宫装服饰梳着堕马髻的老妇人俯伏在铺着如镜子一般的大理石的地面上,望阙叩拜,整个身体几乎贴到地面,肩背高度没有超过张麟的膝盖,可见其态度之谦卑与恭顺。

这老妇人张麟认识。他穿越过来的第一站,就落在这老妇人的马车车厢里,醒来后脑子里昏昏沉沉,一片混沌,还没有弄清情况,就稀里糊涂被老妇人送入皇宫之中,出现在这座大殿之中。

陛下?

张麟闻言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坐在龙椅上的那位贵妇人!

原来这位不是皇妃,而是皇帝!---女皇帝?!

此时,再看对方,龙袍金冠,的确是皇帝的装扮。看来自己太眼拙了!

女皇帝在国外数不胜数,在中国自古至今只有一位,就是唐朝的武则天!那么龙椅上这位一定就是武则天了!

怪不得她身上笼罩着一种无形的赫赫威仪,使得整个宫殿都处于一种压抑的状态。原来她就是一代女皇武则天!

mgd,我穿越过来居然碰到武则天了!

张麟既吃惊又兴奋,甚至还有点紧张!不知道穿越遇到武则天,是坏事还是好事

既然皇上是武则天,那么御前的女官应该是传说中聪明绝伦智慧无双的上官婉儿吧?

带着疑惑和好奇,张麟的目光在那位女官身上多看了一眼,不过马上遭到对方的白眼,轻视之意很是明显。

这位女皇是武则天吗?没错,正是一代女皇武则天!

武则天本名武珝,先为太宗李世民的才人,获赐号“武媚”;李世民驾崩后,又被高宗李治纳为妃子,深得李治的宠爱,被封为昭仪;她不但貌美如花,仪态万方,而且才高智广,又工于心计,心狠手辣,权力欲极强,先后打败萧淑妃和王皇后,登上了皇后的宝座。

由于李治身患风疾,经常不能处理国事,时不时地让武皇后代为料理朝政,而后者都处理得整整有条,甚至可以说明察善断,雷厉风行,措置有方,治政能力比李治有过之而不及,被后者所倚重,逐渐发展成二圣临朝的格局。

高宗李治驾崩之后,他们的儿子李显和李旦先后继位为皇上,是为中宗和睿宗,但是太后武珝一直临朝称制,掌握着朝政大权。

当腻了太后的武珝,先后把她那两个心无大志懦弱无能的儿子李显和李旦从皇位上扒拉下来,干脆自己登基做了皇帝,更名为武曌,改国号为大周,改元天授,尊号为圣神皇帝,成了开天辟地第一位女皇帝,她薨后被谥为则天大圣皇帝,所以被后人延称为武则天。

本书也就顺其自然,称其为武则天。

瞥见张麟兀自挺立在那里,目光在大殿上好奇地瞟来瞟去,丝毫没有向皇上跪拜行礼之意,那老妇人紧张得伸出一只白皙肥胖的手拉了拉张麟的衣服下摆,悄声提醒道:“快快拜见陛下。”

听了老妇人的提示,张麟猛然惊醒,立即双手抱拳,整肃面容,弯腰躬身,深施一礼,口内念叨:“草民拜见陛下!”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下跪?!”侍立在武则天右侧的头发斑白的老太监用拂尘指着张麟的脸孔,大声呵斥道。

在张麟看来,他行的礼已经是相当有礼有节了,可是在那老太监看来,殊为失礼。因为古代臣民见了皇帝是要行跪拜大礼的,不然的话,就是大不敬,轻则挨板子,重则治大罪。

经老太监当头一喝,张麟猛然想起这茬事,他一个草民,怎敢与皇帝分庭抗礼?“噗通~”一声,慌忙跪了下来,双手趴在地上,如同礼佛一般,嘣嘣嘣磕了三个头,口中念叨:“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麟没有学过古礼,他只跪过佛像,因此他的跪见方式自然是后世拜佛的那种仪式。在礼仪盛行的唐朝,他这种跪拜方式显得极其蹩脚,甚至有些滑稽,让现场所有人,包括武则天在内,看到后都乐了,只是没有人敢笑出声来。

老妇人看向张麟的目光中露出狐疑之色,心里说,进宫之前不是教过他宫中礼节吗,怎么这么快就全忘了?

“安定公主,这位就是你进献的秀男?”武则天抬起宽大袖子,用纤长红润的玉手遥指张麟,和颜悦色问道。

这一句话打破了河蟹气氛,张麟的心像是被冰刺重重地戳了一下,浑身发冷,不寒而栗。

秀男?这么说,我现在的身份是秀男?

第二章 成为秀男

秀男这个词,从字面上看,很优美而且很有语境,但是说白了,不就是选入宫中服侍女皇帝的男宠吗,说得更白一点,不就是候补面首吗?

面首!!!

想到面首这一词,张麟面红耳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站立不宁,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我竟然穿越成秀男了?即将成为武则天的面首!

张麟当即脑补了一下唐朝的历史,武则天在称帝时,年近七十,因为她贵为皇上,什么天材地宝灵芝雪莲都能享用,所以保养得好,看起来没那么老!但是,实际上,她就是一个可以做奶奶级别的老妪!

我特意从千年之后,翻越千山万海,穿越过来,就是为做七十老妪的面首?

此时此刻,超过十万句mmp从张麟心里飘过,他差点要骂出声来。

我是不是上辈子哔了狗,或者偷看过王母娘娘洗澡,得罪了玉皇大帝,所以才会遭到如此不堪的恶劣果报?

张麟本是一个诚实正直的工科男,品学兼优的高材生,大学毕业之后,他兢兢业业踏踏实实的工作,他觉得自己足够努力,就一定会成功。可他在底层打拼很多年,依然没有做出什么拿得出的事业,成功跟他一点都不沾边。因此,他偶尔会开点思想方面的小差,幻想被六合彩的头奖砸中,天降横财于其身,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哪怕再喜欢幻想,张麟也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穿越,因为,就他看来,穿越的概率为亿万之一,比中六合彩还要更加稀罕更加难得,倘能穿越,那绝对是一件大美大喜之事!

纵观所看过的穿越剧,主角穿越过去后哪个不是叱咤风云大红大紫,或成王爷,或当皇帝,或做帝师,实现了人生最高梦想?

而我张麟,在坠崖丧命之后以亿万之一的概率获得了一个穿越的好机会,却即将变成自己所嫌恶的面首!这是什么事啊!

回顾自身的一生,张麟从来没有不良嗜好,也从来没有做过十恶不赦的坏事!就感情和性取向来说,他是妥妥的钢铁直男,绝对不是伪娘,也不是娘炮,甚至连姐弟恋那种都不喜欢。

怎么会遭受到如此恶劣不堪的果报?老天真是不长眼啊!

此时此刻,张麟神情颓丧,意志低靡,连再看美丽女官上官婉儿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免得遭受更重大的刺激。

“回陛下!这正是臣女进献的秀男----张麟。”匍匐下尘的安定公主眉开眼笑回答道。

张麟?---想来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张麟。

张麟闭上双眼,进入内视状态,意图与原主人的意识进行沟通,但是整个大脑里面,全是自己的意识,并没有丝毫原主人的意识留存。

原主人的意识消失殆尽,其人大概是在被送进皇宫的途中猝死的吧,自己就是这时候穿越过来,夺舍附体,成了新的张麟。

龙椅之上的武则天身体前倾,微眯着双眸,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麟端详,似乎在审视一件什么难得的宝物。

此时,张麟内穿白色圆领袍衫,腰间围着一根丝帛腰带,外罩浅青色的宽袖斜襟罩衫,头戴褐色幞头,脚蹬长靴,英姿挺立,仪表堂堂,一表人才。

“公主有心了!”武则天心里满意,当即凤颜大悦,对安定公主赞赏有加。她的声音沉静中透着一股沧桑,出卖了她的年龄,因为声音随岁月年轮而变化,这一点是任何华丽的衣装和名贵的脂粉所无法掩饰的。

“臣女理当为陛下效劳!”安定公主胁肩谄笑道,露出一副马屁精的脸孔,眼角的鱼尾纹都皱成了太阳花。

武则天满面春风,抬起宽大的袖子,向空中一甩,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来人,将秀男送入萃阳宫,好生服侍!”

“是!”登即上来两名太监,从左右两侧抓着张麟的胳膊,推推搡搡地往萃阳宫方向而去。

离去之时,张麟给了安定公主一个鄙视怨恨的眼神,心里问候了这老妖婆的八辈子祖宗!!

安定公主脸上带着胜意的表情,向张麟抛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好好的侍奉陛下,会有天大的好处,然后告退出去了。

在被两名太监送去后宫的路上,在被推搡着踉跄前行之时,张麟东张西望,左右四顾,他并不是在欣赏轮廓起伏气势伟丽的皇宫美景,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心事赏景?

他在找出口谋出路。此刻他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尽快从皇宫大内之中逃离出去。他觉得,若是被送进萃阳宫,就很有可能坐实面首之实。

然而张麟绝望地发现,在每座宫殿的门口,乃至墙角转弯处,甚至甬道的岔路口,都有身穿红色甲袍手持戈铤的高大彪悍面容肃杀的侍卫站岗把守,整个皇宫被保护的严严实实,连一只鸟儿从空中飞过,都逃不过那些禁卫的犀利而警惕的眼睛。大有一种倘若发现任何不对之人,这些分布在各个节点的禁卫就会同时扑向事发地点,将其乱刀斩杀之势。

这还怎么逃啊?恐怕还没有逃出一道宫门,就会被剁成肉泥!

除非自己能使出定身法,将那些禁卫全部定住!而这样的本领,张麟只在做梦时掌握过!现实之中,他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凡人,没有任何异能。

看来眼下不能轻举妄动,不然的话,非但逃不出去,甚至连小命都不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寻找机会。

张麟一向珍惜自己的小命,小命只有一条,丢了就没了。倘若因为毫无把握的逃跑,而把小命丢了,这太不划算了。

没有办法,张麟只得把逃跑的念头暂时压下,容后再图。

。。。

麟德殿。

张麟离开后不久,一名身穿橘色盔甲的斥候手拿一面红色小旗从殿外飞快地跑了进来,到了宫门口时高声喊道:

“启禀陛下,突厥使团已自神都西门入城,将于半个时辰后抵达太极殿,朝见陛下。”

“速敲景阳钟,召众臣上朝议事。”武则天听了,喜上眉梢,大声传旨。

“是!”侍立在武则天身边的女官上官婉儿答应一声,迈着轻快的步伐,英姿飒爽地走了出去。。。

第三章 寻找密道

萃阳宫位于后宫之内,是一幢精致典雅的单殿建筑,青瓦碧墙,斗拱飞檐,屋脊装饰着简单而粗狂的鸱吻,四周有高大的朱墙围合,院里青砖铺地,花树簇拥,景色甚佳。

到了萃阳宫内后,早有两名身穿碧青色袍衫的太监和两名绿色宫装的宫女在此等候,面带期待之色。

一见张麟到来,他们欢天喜地地把后者按在正堂主位上坐好,然后环跪在堂下,向张麟行见面大礼,并作自我介绍。

“秀男,我们是被派来服侍你的奴婢。我叫小五子。”一位身材略显肥胖的年轻太监率先说道,脸上一直挂在乐呵呵的表情,貌似弥勒佛,逢人就笑。

“我叫小六子。”另一位身材略显消瘦的太监接口道,他的年纪也不大,看起来不到二十岁,他的脸部表情有点僵硬,好像不苟言笑。

“我叫红儿。”这位宫女年龄二十出头,鹅蛋脸面,皮肤白皙,五官清秀,面貌和善可亲。

“我叫翠儿。”另外一位宫女年龄略小,长着瓜子脸,柳叶眉,桃花眼,比红儿更加俊秀,更加伶俐可爱,而且还拥有惹火身材,该凸的地方凸,该凹的地方凹,可谓曲线玲珑,算得上一个很标致的美女。

张麟不明白,武则天怎么会安排如此俊俏的两位宫女在自己跟前贴身服侍,这是几个意思?既然我的身份是秀男或候补面首,那么应该安排矮矬丑的宫女服侍才对,让白白美美的宫女贴身服侍,这不是引诱我犯错吗?武则天是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连这一层都想不到?

她是不是老糊涂了?

要不然,她就是有意这样安排的,目的是对秀男的人品进行考验,倘若秀男经不住诱惑,染指宫女,做了出格的举动,就立刻失去了做面首的资格?这样就会被退货,乃至被释放出皇宫?

如果武则天的用意真是如此,张麟大可以牺牲一下色相,跟宫女搞些暧昧的举动,让面首资格即刻失效。

可是这样的猜测太天真太荒谬太不靠谱。普通女人都有嫉妒之心,对自己喜欢的男人都想独自占用;而武则天是掌握着生杀予夺的皇帝,她岂能允许她的男人做出格行为,倘若这样做了,恐怕后果不是一般的惨酷。借张麟十个胆子,他都不敢轻易尝试此事。

想到可能遭受的不好后果,张麟对这两位秀丽宫女失去了兴趣,因为,这两女对他来说,在某个程度上说,相当于人形毒药。

“行了行了。”张麟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

“秀男请沐浴。”两名宫女斜对着张麟,弯腰屈身,伸手划了一个弧形,指向侧面一扇垂着珠帘的门,恭声开口。

“嗯。”张麟的确累了,需要洗漱休整一番,才能做进一步的打算。他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两名宫女将珠帘对着掀开了一半,他抬步进入珠帘后面的房间。

这是一间极其精美的房间,靠墙壁陈列着几个插着花的唐三彩花瓶,还有各种精美的摆设,天花板上饰着彩色的飞天壁画,房间地面的正中位置摆着一个楠木做的木桶,大小可容两个成人同时坐浴,里面已经放好了水,水上冒着热气,水面飘着玫红色的花朵。

“你们都在外面等着。”张麟见宫女和太监都要跟进来,吓了一跳,赶紧摆手制止,在洗澡的时候被人看着,他浑身不舒服。

“奴婢们就是服侍秀男的!”太监和宫女嘻嘻笑道。

“我不喜欢这样子,你们都出去吧。”张麟强行把太监和宫女都轰了出去。

他们出去是出去了,可两名宫女依然侍候在浴室门口,双手小心翼翼地托着精美的衣裳和饰品,时不时地把眼睛隔着珠帘瞟向浴室里面,似乎对于张麟的一举一动都不想漏掉。

“我说,你们能不能离的远一点,我不习惯洗澡时被人看着。”张麟隔着珠帘向宫女挥了挥手,直接了当地下达了驱逐令。

“秀男,我们保证不看你就是了。”两名宫女笑嘻嘻道,一点没有挪开地方的意思。

“你们不走开,我就不洗了。”张麟黑着脸说。

“这。。。”两名宫女互相对视一眼,无奈之下,只得向外挪动了一丈距离,视线被门墙所隔,只能看到珠帘后面的一小片地方。

张麟心里明白,这样已经够可以的,这些人不仅是被派来服侍自己的,更可能是受命监视自己的。要让她们离得再远一点,恐怕不实现,眼下只能顺其自然。

暂时脱离了太监宫女的视线,张麟展开行动,在浴室中寻找另外的出口。可他想多了,浴室只有一扇门,就是那扇被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严格把手着的门。

这里是浴室,应该有下水道,而下水道往往通向皇宫外面。倘若找到下水道,他就可以钻进去,随着洗澡水而前行,神不知鬼不觉地溜出皇宫。。。那样的的话,不是万事大吉了!

张麟这样想着,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在木桶下面仔细找寻。他发现木桶旁边的地上有一条宽深各五寸的沟槽,沟槽上贴着陶砖,一直延伸到墙边,在墙根开了一个小孔,赫然通到墙外。

下水沟!张麟眼睛顿时一亮,似乎看到了出路。

但是,张麟很快就失望了,因为这开在墙根的下水孔只有七寸大小,连一只小狗都钻不出去,更何况他这个一百多斤的大老爷们。

张麟没有灰心,继续寻找新的出路,他半蹲半趴在地面上,用指节在地砖上轻轻而有力地敲打着,想要瞧瞧地板下面有没有空层。他幻想着从地砖下面发现空层,搬开地砖后奇迹般地出现地下密道的入口,且这地下密道通向皇宫之外。

电视剧中的皇宫都有密道,从皇宫直通宫外甚至城外,当发生宫廷政变使得皇帝处于极其被动的地位时,方便皇上迅速逃跑。照此推理,真正的皇宫肯定也筑有类似的地下密道。

但是他再次失望了,他几乎将整个浴室的地面全部敲打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孔洞。

但是地下密道属于顶级机密,倘若有的话,一般人肯定不会知道,而且入口会设置在乾清宫或坤宁宫等极其关键的处所,不会开在萃阳宫这种无足轻重的地方。

张麟明白,在萃阳宫发现地下密道入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身处绝境的他,并没有想当然的放弃找寻地下密道入口的努力,他不会放弃任何可能逃出生天的机会。

恭候在浴室外面的宫女,耳中听到从浴室里传来的怪异的敲打之声,不禁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狐疑之色。

“秀男,你在干什么?”红儿忍不住开口问道。

第四章 七星神棒

“我在做热身运动。这水太冷了。”张麟脱口说道。

“水冷吗?这水可是我们刚烧的。”翠儿奇怪地说。

“现在好了。”张麟嘟哝一句,暂时放弃了寻找地下密道的行动,走近浴桶,脱下了外衣,准备洗浴。

在脱下衣服的时候,一根乌黑透亮的金属棒子,长约七寸,啪地一声从衣服里掉落地上。

见到这棒子,张麟眼睛里闪过一丝欢欣鼓舞之光芒。。。

这不是普通的金属棒子,而是蕴含高压电流的便携式电棒,是穿越之前张麟的防身器材,没想到也穿越了过来,棒身的材质变得比穿越之前更加致密更加结实。

张麟逐一揿下电棒的开关,检查这东西是否还有用。

“呲呲呲~”电棒发出高压脉冲,电弧闪烁,火星乱蹦,里面的电格满满的,威力似乎比穿越之前更为强大。张麟大喜过望。看来我的人品还行啊!

“里面又是什么声音?”翠儿耳尖,听到呲呲的声响,目光古怪地看向浴室里面,开口向红儿询问道。

“不知道。”红儿茫然摇头。

有了电棒,张麟那惴惴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他现在不是手无寸铁。电棒能够产生高压脉冲,一瞬间致人休克,虽然没有特别强大的杀伤力,但是在面对一两个歹人时,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还是足以制服对方的。

穿越到了古代,再叫电棒就有些不合时宜了,到了古代就应该有适合古代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我就叫你七星神棒吧---因为棒头镶有七颗仿钻电珠,如同七颗星星,开启之后,脉冲电压就是从这七颗电珠中发射出去的。

张麟脸上难得的浮现微笑,把七星神棒藏好,然后抬脚跨入了木桶,靠桶壁坐了下来,水温刚好,不热不冷。可见这些太监宫女提前做好了准备工作。刚才说水冷只是为他的古怪行为做掩饰。

张麟仰靠着桶壁而坐,目光痴痴地望着饰有长袖女子踏云飞天图案的天花板,但脑子里在极速转动,筹划着可行的出宫方法,比如说从天花板上面的隔层中爬出去,比如翻墙出去,比如打扮成太监或宫女从宫门出去,比如说藏在谁的马车底下逃匿出去。。。

半个时辰后,张麟湿漉漉地离开了木桶,拿起毛巾胡乱擦干身体,然后将自己之前脱下的衣服,披在身上,而后眼睛转动,四处环顾,他在寻找。。。这次不是寻找密道。。。而是镜子。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自己这身体的模样是怎样的。

对于自己的长相,张麟颇有自知之明,中上之姿而已,并无特异之处,怎么会被选为秀男呢。莫非唐朝男子的颜值普遍偏低?或者说,这身体的原主人有倾国倾城之貌?

此时此刻,他对于这具身体样貌的期待之心,颇为急切。

在靠墙的梳妆台上,立着一面圆形带脚的铜镜,看起来相当沉实。张麟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梳妆台前,双手抄起铜镜,对着自己的脸照了起来。

在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有些模糊扭曲的脸,张麟瞪睁大眼睛,对于那张脸上的五官仔细辨认,发现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每一样分开来看,都跟穿越前的自己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头上多了一头乌黑蓬松的长发,使得整个五官的组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此刻,哪怕在张麟自己眼里,他都觉得原身的五官比之前的自己更英气更俊朗,更何况原身蓄有长发,比穿越之前的短发的自己要好看得多的多!因为长发是一个人最好的美颜利器!为什么女子看起来美丽,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女子拥有长发,可以梳理出各种美好的发髻和花样,一方面可以遮掩她们脸上的缺陷和不足,另一方面,可以为她们的美貌增光添彩,锦上添花!

倘若天下的女子都剃成光头,恐怕这世界就鲜有美女了。。。当然,光头素颜美女绝对是真正的美女。

穿越之前张麟的脸型就适合留长发,是那种戴上假发就可以男扮女装的类型。。。在公司的新年晚会上,他曾经男扮女装跳过黑色芭蕾舞。。。想起这事,张麟悚然疑惧,莫非就因为这事,他才穿越过来变成秀男?真是细思恐极啊!

“秀男,奴婢服侍你梳头化妆。”红儿娇声开口,还没等张麟开口,两名宫女就掀起帘子,轻步走了进来。

“不用,我自己来。”张麟连忙摆手,他不习惯被异性贴身服侍。

“哪有秀男自己梳妆的道理?这不合宫里的规矩,被上头知晓,我们是要挨板子的。”翠儿嫣然一笑道,她笑的样子很美,露出一口整齐雪白的牙齿,晃人眼目。

“那么就让小五子和小六子来吧。”张麟说,抬手指了指珠帘外的太监。

“秀男,我们很乐意效劳,但这是细活,我们不会做啊。”小五子笑着推辞道。

“罢了。”张麟叹息一声,只能同意,为了梳不梳头,让两名俊俏宫女挨板子,也犯不着。再说,这一头乱蓬蓬的长发,自己也不会打理。总不能披头散发地出去吧,就算是逃跑,也会被这一头乱发遮住了视线,找不到路径。

“这就对了。”翠儿夸奖道。

张麟安静的坐在梳妆台前,听任两名宫女在他身旁站着,用篦子一下一下梳理他的头发。

被两名秀色可餐的宫女贴身服侍,肌肤相触,时不时地被她们身上鼓鼓囊囊的峰峦碰到,甚至呼吸都被她们成熟少女的体香所侵袭,让张麟觉得浑身不自在,万一没有控制好分寸,酿成大错怎么办,恐怕惹来杀头之罪!可这理由又不能说出口,说出来岂不是笑死人?只好咬紧牙关,闭上眼睛,眼观鼻,鼻观心,尽可能地收敛一切感官。。。

没多时,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被梳理得柔柔顺顺,服服帖帖,头顶部分的头发高高盘了起来,用一顶青铜发冠固定,中间插了一根铜质发纂,脑后部分保持长发垂在脑后,耳朵旁边的头发则被编成两条小辫子---整个就是不男不女的发型,甚至可以说这发型更接近女子的造型,尤其是那两根细细的麻花辫子,实在是太辣眼睛了。

随后,两名宫女又拿起画笔和刷子,在张麟脸上描画着;他感觉脸上一阵痒痒的,睁眼一看,原来她们在给他描眉画眼润唇抹脸,这还了得!

“不要不要。”张麟紧张起来,赶紧抗议。给我一个大男人描眉画眼,化成粉妆,这成何体统?

第五章 秀男真漂亮

“秀男,这并非奴婢的意思,入宫的秀男都是要这样的。要是不给你这样做,奴婢就会遭到责罚。”红儿嘟着朱唇,娇嗔道。“轻则罚月俸,重则挨板子。你总不希望我们两人被打得皮开肉绽吧?”翠儿不无夸张地补充道,说的很凄苦的样子。

张麟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一套粉妆而已,自己不喜欢,大可以等下再洗掉,犯不着让两名宫女挨罚。这两人长的如此俊秀,若是因他的不配合而被打的皮开肉绽,实在有些大煞风景,暴殄天物。

为了不让两名俏丽宫女受罚,张麟重新闭上双眼,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很配合地让她们继续化妆。

没多时一张堪称美艳的脸孔出现在铜镜之中,让两名宫女的眼睛一亮。

本来张麟的眉毛就是剑眉那种形状,经过描画,显得更加锋利,斜飞入鬓角;他的眼睛本来也好看,经过化妆之后,眼睛显得更大更明亮;

他的嘴唇本来就不厚不薄,涂上丹砂之后,显得更有肉感;他的脸庞被涂上薄薄的一层脂粉之后,显得更加白皙,更加滑嫩。。。

“秀男真是漂亮!”

“我看比七郎八郎还要漂亮三分!”

“甚至可以说,五郎六郎也不过如此。”

两名宫女对于张麟品头论足,啧啧称叹。

漂亮?这是什么词啊!张麟听了额头直冒黑线,嘴里嘟哝,莫不成你们把我当女子看待,真是岂有此理!

张麟睁眼注视镜子,一看到镜中人的样子,他差点跌倒。镜子中的自己,彻彻底底一个油头粉面俏眉朱唇的样子,尤其那发型那辫子。。。完全是一副伪娘的行头,怪不得被宫女誉为“漂亮”。

倘若让这伪娘出演某个女角,绝对够格,垫上一个假胸,就可以上镜了,但此刻张麟的身份是秀男---候补面首,越漂亮越让他自己觉得恶心。

哎,我那光辉灿烂的形象啊,被毁得荡然无存了!

在张麟的惊愕之中,两名宫女为他穿上了衣裳并佩戴了饰品。里面是一套质地轻软的白色衣裳,外面再套上一件浅青色的绣花长袍,腰间围了一条蓝色绸缎腰带,额头上戴上一个镶玉的抹额,一个完美的秀男形象新鲜出炉了。

“天哪,我怎么成了这。。。这。。。这么一副鬼样子?”张麟眼睛发黑,差点晕倒。

“秀男,时间长了就习惯了,习惯了就好了!”太监和宫女嬉笑着安慰他。。。

张麟心里有一种打人的冲动,他可是百分百的钢铁直男,被打扮成这么一副鬼模样,让他自己都不忍直视,这让他怎么见人?

随后,太监小五子面现肃然之色,对装扮一新的张麟,郑重告知:按照宫中定制,秀男入宫当天,是要去控鹤监参见监正大人的,否则属于大不敬。

“控鹤监是什么地方?监正大人又是什么官?”张麟不无诧异地问道。

“控鹤监是掌管秀男和供奉的地方。刚选进宫的男子叫秀男,侍奉过陛下的秀男叫供奉,相当于以前的嫔妃。监正大人是供奉之首,相当于以前的皇后,被陛下御封为恒国公。”说话之时,小五子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

张麟脑补了一下古代乃至唐朝的历史,国公几乎是异姓人士能得到并能持守的最高的爵位,因为异姓被封为王爵的极为罕见,哪怕被封了,也是岌岌可危,朝不保夕。唐朝的开国功臣,李靖、秦琼、程咬金、尉迟恭等人,从龙之臣,百战功勋,也不过被封为国公之爵。

一个面首被封为国公,实在是匪夷所思,不知道他到底何德何能,有何突出贡献?

这种心思,张麟当然不会对别人表达出来。

他只是觉得头皮发麻,做秀男已经是一种伤害,现在还要去参见秀男首领,受他的指手画脚和冷言风语,这不是双重伤害吗?

旋即,太监小五子表情严肃地提出要教张麟宫内的规矩和礼仪,张麟不大乐意学习那些繁文缛节,他觉得他这礼仪在皇上面前都通过了,没有什么不好的,用不着大费周章。

“秀男,你不知道,监正大人非常严厉,若是礼节上有什么差池,动不动就要打板子的。这板子可不仅仅打在奴婢身上,连秀男也是要受责罚的。”

“监正大人可没有陛下那么怜香惜玉的,说打就打,打的皮开肉绽都是有的事!”

二名太监啰里啰嗦虚张声势地说了一大通,目的就是劝说张麟心甘情愿地学习规矩礼仪。

在人矮檐下,不能不低头。张麟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同意,他可不想无缘无故挨板子,那等于三重伤害。

“宫中的跪拜礼仪包括稽首、顿首、空首等几种,今天先重点教你行稽首和顿首之礼。”小五子郑重说道,“稽首是臣下对皇上行的礼节。宫中秀男和供奉对监正大人则要行顿首之礼。”

小六子双膝跪在地上,进行示范:左手按住右手手背,抱拳相握,头先俯垂至手,然后弯腰,拱手至地,手并不松开,放于膝盖前,头俯伏于手前,触地,并在地上停留一会儿。。。这就是稽首礼。

亲眼观摩了小六子演示的稽首礼,回想自己对皇上所行的叩拜礼,的确太拙劣太滑稽了,与正式礼节之间的偏差实在太大了,若不是皇上宽宏大量,恐怕自己难逃大不敬之罪。张麟心想,要在唐朝呆下去,并且混的好,学习规矩和礼节还是很有必要的。

心念转过来之后,张麟的心里对于学礼仪之事不再抗拒了,他跪在一旁,依样画葫芦,稽首如仪。

随后小六子示范了顿首礼。顿首与稽首的动作类似,只是额头触地之后就立即抬起,不必在地上停留。

张麟的学习能力很强,重复练习了几次,就把稽首和顿首之礼掌握得堪称熟络,不过也累得腰酸背疼膝头发肿。

在练习礼仪的时候,张麟也没有闲着,更换了好几个跪拜地点,趁着稽首或顿首时用额头敲打地砖,试图发现地下密道的端倪,他的行为让太监和宫女觉得很是奇怪,甚至很困惑,这秀男磕头时怎么这么用力,他莫非是发羊癫疯,或者说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第六章 控鹤监

张麟忙活了半天,劳而无功,毫无收获,反而把额头磕得青肿,不过这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反倒标示着他学习礼仪时的用功之深,让人感动并放心。

一个时辰后,两名太监看张麟的跪拜礼节学的差不多了,就停止了练习,领着后者,出发去控鹤监,因为他们知晓,若是去晚了,对于监正大人来说也是一种大不敬。

控鹤监位于后宫西面,介于后宫与前殿之间,离萃阳宫的距离并不远,中间相隔着几座小宫殿和一座小御花园。

两名宫女在前引路,两名太监殿后,张麟居中,出了萃阳宫,沿着宫殿之间的甬道,向控鹤监方向步行而去。

每进出一道宫门,都需要把令牌拿出来给守门的禁卫验看。若不是因为小五子手持通行令牌,他们很难畅通无阻地自萃阳宫到达控鹤监。

一路上,张麟游目四顾,寻找可能的偷逃机会。可是目光所及之处,至少见到十名彪悍凶猛的禁卫,一脸的肃杀之气,手里握定利剑,分布在各个重要节点,目光炯炯地扫视各个方向,连一只飞鸟都不漏过,似乎想从过往行人之中乃至墙角树丛之后,发现什么端倪。

一路上所见的严密的警戒场面,让张麟触目惊心,不敢造次。

一行人终于到了控鹤监的门口,被两名高大威武的禁卫抬手拦住了。小五子说明了情况,禁卫听后,放他一人进去通报,过了不多时,小五子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位身穿绯色袍衫的太监,引张麟进入府中。

控鹤监为一座独立的三进宫殿,恢宏气派,美奂美轮,比萃阳宫大无数倍,里面的陈设也奢华好多倍。

武则天当了皇帝之后,自然要充实三宫六院。只是此时充实后宫的不是红粉美女,而是蓝粉俊男,充当面首。

张易之张昌宗等秀男先后被送入皇宫,得到武则天的宠幸,那些举荐者也得到赏赐、提拔和重用。于是,向武则天进献秀男成为了朝中大臣和贵戚们夤缘巴结武则天、升官进爵的终南捷径。

面首多了自然需要管理,不然的话容易产生混乱,出现丑闻。为此,武则天专门创设了控鹤监,封张易之为监正,张昌宗为监丞,管理宫内的那些面首。

作为第一个女皇帝,武则天虽然具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事实上也拥有无数面首,但是在行动上还是有所顾忌和遮掩的,对外并没有公开,免得引来物议,毕竟这世界还是以男子为主的世界。

控鹤监对外的名义是研究儒释道三教之哲理的场所。但是,几乎整个神都甚至半个国家的人都心知肚明,监正张易之相当于皇后,监丞张昌宗相当于贵妃,府里的供奉相当于嫔妃。

从府门口到正殿,铺了一条长长的朱红色地毯,地毯两边,由外至里,一边排列着一排身穿绯红色服装的太监,一个个不苟言笑;另一边排列着一排身穿绿色宫装梳着高髻的宫女,大部分的颜值跟翠儿差不多,也有几个颜值更高的。

“秀男张麟觐见监正大人恒国公。”那引路太监拉长声音喊了一嗓子,而后迈着四方步,领着张麟向府内走去。

“进来。”

从大殿内传来一声低沉而而略显嘶哑的声音,说是带着磁性或者更为贴切。

张麟目不斜视,跟随在引路太监之后,从由太监和宫女围成的走道之间穿行,进入控鹤监正殿,而跟他而来的太监和宫女则被指令在外面某个区域等候。

跨进正殿大门,张麟抬眼快速扫视了一圈殿内的情况。

在正殿的高大殿壁上,雕刻着一只单足据地引颈长唳的白羽仙鹤,羽翎清晰,鹤目发亮,栩栩如生。

在殿壁前方摆有一张黄金打造的宽大椅子,上面铺着鹤羽做的坐垫,一位极其俊美的男子懒洋洋的斜坐在椅子上,目光如水,平静地望着大殿门口。他衣着华美,头顶金冠,耳边垂着辫子,也是伪娘发型;面如傅粉,唇如涂脂,眉如墨画,看起来比女子还要美艳三分,让张麟第一时间想到泰国的人妖。说他是人妖可能不准确,因为他没有做假胸,说是伪娘更加合适。

张麟猜测,这位首座伪娘应该就是控鹤监监正、恒国公、当今“男皇后”、张易之本男。

在张麟看去,张易之也不过比一般男子俊俏少许而已,这样的人都被封为国公之高爵,他到底有何异于常人的德能?倘若他没有异能,岂不是让很多男子产生“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在张易之的下手左侧首位,坐着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粉郎,头顶金冠,脸庞边上垂下麻花辫,身材颀长,面白似玉,目如桃花,唇如点朱,相貌比张易之更加俊俏,更加迷人,可谓赛宋玉,压潘安。

根据太监小五子的描述,张麟猜测,此人应该是小五子提过的大名鼎鼎的的莲花六郎,位任控鹤监监丞、春官侍郎、邺国公,同时也是“男皇后”张易之的弟弟—张昌宗。在小五子的介绍中,六郎张昌宗最得皇上宠爱,本来控鹤监的监正非他莫属,甚至于控鹤监的名字也是为张昌宗而取的,因为他喜欢仙鹤,但是不知因为什么缘故,最后他只当了监丞。

在张昌宗之下左右两侧,还坐着十来位粉面郎君,一个个肤如凝脂,唇赛点朱,容貌秀丽,顾盼便妍,都是伪娘发型和穿着,莺莺燕燕一大堆,自张麟进宫之后,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张麟乱瞧,让后者浑身起鸡皮疙瘩,很不舒服。

说这里是宋玉子都潘安卫玠等美男聚会,可谓恰如其分,一点不为过。

皇上有这么多面首,到时候生了孩子算谁的?张麟为皇上操碎了心,不过他很快就豁然开朗了,因为皇上年龄那么高,早已没有生育能力,可以放一百个心。

这种想法张麟深藏在心里,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否则,必然会被乱拳打死。

“张麟拜见监正大人。”张麟跨过门槛,趋行几步,跪在地上,对着首座的张易之规规矩矩地行了顿首之礼。

可能是因为张麟跟他同姓,张易之对前者的礼仪并没有做任何挑剔或刁难。

“平身!”张易之挥了挥袖子,让张麟起身,态度严肃中透着亲切,可谓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并没有同小五子说的那么严厉,他的嗓音还是浑厚的男声,带有低沉的磁性,并没有随妆形的改变而变成女声。

“既然进宫了,就是我等同道之人,就要遵守宫里的规矩,对陛下必须一心一意,必须笑脸相迎,必须温柔恭顺,必须竭尽全力;不得私自出宫;不得拉帮结派;不得交接外臣;每隔三天必须参见本公。。。”张易之面色一肃,将宫里的规矩告谕张麟。

对于这些规矩,张麟觉得是一个秀男或面首的应有之义,合乎逻辑。

同时他又认为这些规矩是针对那些面首的,而不是针对他的,因为他不会在皇宫呆太久,他一定会想办法尽快逃离这可怕的地方的,他不是他们的同道之人。

因此,张麟一一答应,并无赘言,免得惹出额外的事端。

“我补充一点,从现在开始,你不能碰任何别的女人。。。若是碰了,后果极其严重,你那惹祸的凶具会被收缴。。。”坐于张易之左侧首位的伪娘张昌宗笑嘻嘻道。

张麟听了头皮发麻,下体发虚,差点都站不稳了。。。

第七章 鹤印

“说白了,你那凶具只属于陛下一人,甚至连你自己都不属于。”

“不过也有一点好处,你那凶具一旦被皇上御用了,就会成为无价之宝,荣华富贵,高官厚禄,立等可取!”

“说实在的,咱们能有今天的富贵荣华,一靠脸,二靠凶具,哈哈。。。”

另外几位伪娘嘻嘻哈哈阴阳怪气地打趣张麟,张麟觉得这些话语太污耳朵了,实在不想再听下去。

“咳咳。。。监正大人,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告退了。”张麟干咳一声,向张易之拱手一礼,准备告辞。

“当然还有事!”张易之脸上浮现意味深长的笑,然后抬手指向侍立在门口的太监,高声吩咐道:“来人,将火印拿来。”

“是!”两名太监答应一声,抬步跨进殿来。

火印是什么东东?张麟满腹狐疑,心里升起一种不祥之感,眼睛跟着太监的移动而转动。

只见那两名太监从一个角落里抬出一台早已准备好的火炉和一根烧的通红的火钳,搬到张麟的身边。

“监正大人,这是何意?”张麟脸色一变,急忙问道。

“虽然你进了宫,但还没有资格侍奉陛下。要侍奉陛下,必须烙上控鹤监的鹤印,在控鹤监挂了牌,陛下才能翻到你的牌子。。。”张易之表情严肃地说道。

张易之的话说的如此轻松,可听在张麟耳朵中,如同听到屠户磨刀霍霍向猪羊的响声,让他惊惧不安,背生虚汗。

“我可以不要烙印么?”张麟吓傻了,弱弱的问道,并且步步倒退,眼睛瞄向殿门之外,寻思着该如何从这里逃脱出去,可是门口站立着许多太监,再外面一点还有许多凶神恶煞般的侍卫,要从这儿逃出去也难。

“放肆!”张易之抬起手来,用力在椅子扶手上拍了一下,盛气凌人地大喝一声。虽然他的样子看起来宛如伪娘,可是那一声暴喝,如同狮吼,声震屋瓦,具有振聋发聩之效,把张麟吓了一大跳。

“既然进了宫,就只有两条路:一是烙鹤印,侍奉陛下;另一是阉割,以另一种方式侍奉陛下。你自己选吧。”张易之见一声吼把张麟镇住了,他的脸上又恢复了轻松自然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道。

张麟听了,倒吸一口冷气。不打烙印就要阉割,这简直是太不讲道理啊,不过,他也晓得,皇宫不是讲道理的地方,皇宫若是讲道理,就没有太监这一职业。

听了张易之的话,一名太监拿着烧红的火钳在张麟面前晃动,怪吓人的;另外一名太监则不知从哪里拿来一把剪刀,在张麟的下体前面咔嚓咔嚓的开合着,更是可怖。

这场面让张麟更加心惊肉跳,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下体,那可是命根所在之处啊,哪怕小命不要了,也不能丢了命根,必须誓死保护之!

“太监也不是不好!你看陛下面前的武安公公,那也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么风光啊。莫非秀男想向公公看齐?”张昌宗用嘲弄的语气揶揄道。

“太监虽然风光,也有荣华富贵,可是却没有能力享受啊!是不是啊,各位太监兄弟?”另外一名伪娘接口道。

“哈哈。。。”现成所有的伪娘都哈哈大笑,笑得花枝招展,香风四溢。

听了这笑声,在现场的太监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提出抗议,不是他们不想抗议,而是在这些人面前,他们连抗议的资格都没有。

“宫内不是还有侍卫吗?”张麟嘟哝着争辩道。

张麟的一句话,立即引来伪娘们的七嘴八舌肆无忌惮的嘲笑和抢白。

“呦呵,你还想做侍卫?看不出来,你志向蛮远大的!”

“侍卫是你想做就能做的吗?一等侍卫,由王侯子弟担任;二等侍卫,从功臣子弟中遴选;三等侍卫,出身也是饶有资财的良家子弟。请问你是什么出身?”

“哪怕家有资财,想做三等侍卫,也要通过比武,层层选拔,只有武功高强出类拔萃的人才有资格胜任!”

“像你这样一个无拳无勇,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还想做侍卫,真是不自量力!”

“我看你也就是面相长的好一点,除了吃软饭,还能做什么?”

这一顿抢白把张麟说的无地置容。说宫内有侍卫,他只是随口一说。以他那本事,怎么当得了侍卫?他只是不想被烙鹤印,更不想做太监而已。

张麟珍惜小命,更珍惜命根。比起被阉割成太监,烙鹤印还是勉强可以接受的。倘若不同意,那真有可能丢掉命根。没了命根,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看起来,要想安然无恙地逃出皇宫,暂时是不大可能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慢慢找机会。身在矮檐下,不能不低头。

不过被这么多伪娘当场抢白,张麟心里很不爽,他眼睛扫视着那些讥刺他的伪娘,反唇相讥道:“这么说来,你们也不够做侍卫的格了?”

那些人顿时语屈,无话可说。因为彼此彼此,大家都那样。

“不够格又如何?侍卫还不是为我们服务?”人群里有人很阿q地说了一句。

看来这人很享受做面首的待遇,让张麟很是鄙视。

“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张易之面露不悦之色,把手一摆,制止了大家的争论,随后虎视眈眈地盯着张麟,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问道:“你是选择剪刀,还是烙印?”

“我还有得选吗?。。。”张麟长叹一声,无可奈何地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

“这还算识相!”张易之笑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移步到张麟面前,从太监手中接过火钳,在张麟的脸孔前面晃了几晃,把后者吓得魂飞魄散,紧退几步,下意识的把手伸进衣兜之中,抓住七星神棒。倘要将烙印烙在脸上,那么,哪怕拼了这条命,也是要反抗一下。

见到张麟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现场的伪娘再度爆发哄堂大笑,冷嘲热讽:

“傻子,你又不是罪犯,怎么可能烙你脸上?”

“烙了脸,就变丑男了,陛下还会要你吗?”

“胆子这么小,我都怀疑你能不能侍奉陛下?”

“你这种表现,侍奉陛下能让陛下满意吗?”

“据此推断,你的下场将会很悲惨。”

第八章 突厥使团

张麟被大家说的面红耳赤,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了,不过,对于被烙铁毁容的本能恐惧,让他刚才不得不如此反应。

张麟珍惜命根,也珍惜他那可圈可点的容貌。倘若被毁容了,成为一个残次之人,做人还有什么意思?

“请便。”张麟豁出去了,闭上了眼睛,无可奈何道。

在他那个时代,纹身是相当流行的,跟他年纪相仿的人,有很多人都在身上纹上了各种图案。这烙印,和纹身大概也没有什么区别吧?张麟心里这样安慰自己。

两名太监上前,将张麟的上衣扒下一半,露出皮肤白皙肌肉结实的胸背。

张麟龇牙咧嘴的忍着,表现出一种上刑场一般的视死如归。在他自己看来,他这勇气和毅力可歌可泣,但是却让现场所有伪娘和太监都摇头。他们觉得张麟这厮的胆子太小了。尤其是太监,他们更看不起张麟,因为比起阉割命根的那种痛苦来,打个烙印算得了什么?

张易之摇了摇头,抬起火钳,面无表情地将被烧的滚烫赤红的烙铁用力抵在张麟的右边胸口。

“呲呲呲~”灼热无比的烙铁触碰血肉之躯,如同烧红的油锅内进了水似的,立即发出一阵呲响,升腾出一股青烟,并且传出一阵烤肉的焦味。

“哎呦~”张麟痛得大叫一声,眼前发黑,休克了过去。。。

。。。。

太极殿,威仪赫赫,巍峨壮丽。

武则天身穿冕服,一脸庄重肃穆之色,等待突厥使团觐见。文武百官各举着笏板,排列两班,神色肃然。

武则天双眸眺视着宫门之外,脑海中渐渐浮现起上一次在这里接见突厥使臣的情景,如在眼前。

那是一个半月之前。

当时,突厥使臣,一正二副三人,来到大殿正中,向武则天行了叩拜大礼,而后由正使郑重提出:

“突厥国大可汗吉利仰慕天朝威仪,意欲与天朝结为秦晋之好。特派使臣,赍献良弓十张,良马十匹,夜明珠十颗,多宝珠一颗,作为聘礼,请求陛下以天朝公主赐婚,永结盟好。”

听了突厥使臣的话,武则天心里马上在想:天朝公主,除了太平公主就是她的义女安定公主。安定公主上了年纪,而且已婚,符合和亲要求的就只有太平公主了。

太平公主是她的么女,也是她的掌上明珠,更是她的左膀右臂,武则天岂能同意太平公主去突厥和亲,那不等于剜了她的肉?听了突厥使臣的和亲请求,她面露不悦之色,当场拒绝了突厥使臣的请求,可谓不假辞色:“贵国的聘礼请原物奉回,对于贵国结好的心意,朕心甚慰,然公主玉体不虞,无法远行。特赐绢帛百段,良马五十匹,美女三十人,以表歉意。”

突厥正使听了,知道武则天误会了,连忙正色告知:“陛下,我国大可汗一心想与天朝结好,并没有具体指定哪位公主去和亲,只要是血脉高贵、美丽大方且愿意去突厥和亲的皇室公主,我们可汗都是乐意接受的。”

武则天听了,才转忧为喜,当场应允。

突厥使臣圆满地完成了任务,愉快地回去了,并约定于一个月后派使团赴神都迎接和亲公主。

突厥使臣离开后,魏王武承嗣向武则天推荐了南平郡王武攸德之女武元敏为和亲公主。

对于武承嗣所推荐的人选,武则天慨然允准,只要和亲的人不是太平公主,管她是谁,她都无所谓。再说,武元敏出自武家,她更是喜欢。

武则天册封武元敏为迎阳郡主,并且赏赐了大量金银珍宝于武攸德。

对于武元敏没有被册封为和亲公主,让武家人稍稍感到失望,不过,郡主与公主的名义相差不大,毕竟武元敏是要赴突厥的。她的爵位是郡主还是公主,对于武家并没有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她将是吉利大可汗的可敦---王后,这个身份是武家更为看重的。

一旦武家女儿成了突厥的可敦,那么武家的根基将会更加深厚,有突厥为强大外援,那虚位以待的东宫之位,落在武家子弟特别是武承嗣身上的可能性就会大大增强。

武家早就备好了和亲的陪嫁之物,只等着突厥使团来神都迎接,立即护送去突厥。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可突厥使团却还迟迟没有到来,让武家人等的甚是焦虑,每天都派斥候去几百里之外打听,可谓谆谆悬望,望眼欲穿。

前几天,从甘凉道传来六百里加急塘报,说突厥使团到已进入玉门关,不日将抵达神都,让所有武家人都欣喜振奋乃至激动,差不多要放鞭炮了。

此刻,由五十名使臣组成的突厥使团,在衣着华丽、头带花翎帽饰的正使始毕可汗的带领之下,排成两列,依照官秩大小,穿过两仪门,依次进入太极殿,到了御阶之下,齐齐起舞下拜,嵩呼万岁。

“平身!”武则天抬手一摆,面露愉悦微笑,高声说道。

始毕可汗拜毕起身,面色恭敬地询问:“陛下,不知和亲公主是谁?能否让我使臣一睹芳颜?”

武则天含笑告谕始毕可汗:“天朝为吉利大可汗选定的和亲之人为南阳郡主武元敏。”

听到武则天的宣谕,突厥使臣都变了脸色,交头接耳:“这么说天朝给我们可汗选的和亲之人不是皇室公主?”“这怎么行?”“我们无法交差啊。”

前一刻还是言笑晏晏的始毕可汗,一下子变得严厉肃杀,甚至还带有一股怒气,向着武则天高声抗议道:“陛下,我要抗议!我国仰慕天朝的威仪,所以才有和亲之提议。和亲的一方是我国的大可汗,另一方则需要贵国的皇室公主,这是不言而喻的。可贵国却以他姓女子滥竽充数,搪塞我等,其实就是糊弄我国大可汗!真是欺人太甚!”

“抗议!抗议!”其他使臣也振臂高呼。

“贵使请知晓,当今天朝皇上姓武,皇室宗亲自然属于武家。我国以武姓郡主和亲,有何不可?”武承嗣用鹰隼一样的目光的看向始毕可汗,振振有词地争辩道。

“我不管你国皇上姓什么,我只知道,我国吉利大可汗,只求天可汗太宗陛下族系的公主和亲,其余免谈!”始毕可汗态度强硬,说话肆无忌惮,几乎没有把武则天和诸武放在眼里。。。

第九章 臣等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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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始毕可汗如此埋汰,端坐于龙椅上的武则天的脸色很难看,眸光中浮现着一丝愠意,搁在龙椅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用力之大,把手指关节都握得发白,龙躯微微发颤,她的城府极深,平常喜怒不形于色,而此刻的怒意相当明显,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喷薄而出。

在列的武姓大臣,一个个都面色漆黑,如同涂了墨汁,愤怒之色溢于表面,瞋目怒视着始毕可汗。假如眸光能杀人,此刻,始毕可汗不知死了几回!

听了始毕可汗的一番话,除诸武之外的朝臣,有一部分人听得暗爽,暗中都觉得这话说得在理,恨不得为始毕可汗鼓掌喝彩!当然,这种情绪是没有人敢于公开表达出来的,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

整个朝堂鸦雀无声,唯有众人的呼吸之声,或悠长,或短促,或清冽,或浑浊,在大殿之中混合在一起。。。

侍立在武则天御前的上官婉儿,她的头脑最为清晰,觉得自己有责任打破这种僵局。

“贵使,在陛下面前不可无状!”上官婉儿抬手向始毕可汗一摇,正颜厉色说道:“和亲郡主,并无完全敲定,既然贵使有此要求,我天朝将会充分考虑你的意见,再次商讨和亲人选,让双方都满意。”

“五天之后,本使团将启程回国。希望在我们启程之时,能够带着令我国满意的和亲公主同行,如若不然。。。这就无需我多言了吧!”始毕可汗目光灼灼,盯着御前的上官婉儿,外强中干地声明。其实他之前的强悍都是表演出来,并没有太多底气。

武则天面沉似水,没有回答,她的眉毛皱成了川字,表现出极度的隐忍。

“告辞!”始毕可汗向御阶之上抱拳一礼,而后倏然转身,大摇大摆地离去,他手下的使臣也跟着鱼贯而出。

目送着突厥使臣纷杂的背影消失在宫殿门外,武则天抬手拍打龙椅扶手,大发雷霆:“这突厥使臣太放肆了!”

“嘬尔小国,他突厥算个球,大不了打一仗!”

“对,我堂堂天朝,何惧突厥跳梁小丑!”

“灭了他!”

武家好战分子心情愤慨,声音激扬,情绪高涨,朝堂上似乎如同一堆即将被点燃的干柴一般。

听到打仗,武则天长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朝与突厥之间的战争持续了十多年,好不容易才赢来和平,这十年间,我朝战死的军兵数十万,耗费粮饷无数。倘若再开战端,对谁都没有好处。再说我天朝接连遭遇水旱之灾,粮饷不足,兵源不继,打仗还是能免就免吧。”

武则天的话自然是一锤定音,诸武那高涨的情绪,如同霜打的茄叶,迅速蔫了下去。

“陛下圣明!”鸾台纳言张柬之恭声赞道。

武则天摇头,面色很难看,长吁短叹道,“唉,要是狄仁杰在这里,就不会让朕在蛮使面前受这种窝囊气。”

“臣等无能!臣等有罪!”

唰地一下,朝臣都跪了下来,异口同声请罪。因为皇上那样说话,等于在埋怨所有朝臣无能。

“都起来吧。”武则天一挥袖子,淡淡地说道。

“谢陛下!”鸾台纳言张柬之趁热打铁道,“朝中事务繁多,更有很多积压的案件,亟需干练之臣办理。老臣年迈,实在不胜其力啊。陛下不如让狄仁杰回朝复位。”

武则天颇为耐人寻味地看了张柬之一眼,没有作任何表示,只是抬手指着张柬之和武三思,就和亲之事有气无力地交代道:“从皇室亲王中遴选和亲县主之事,由鸾台纳言张柬之主办,文昌右相武三思协办。”说完,起身一甩袖子,退朝进入后宫去了。

武则天称帝后,对于官制名称做了很大的更改,这一点,跟酷好改名的王莽有的一比。

中书省改名为凤阁,最高长官中书令改为内史;门下省改名为鸾台,最高长官侍中改为纳言;尚书省改名为文昌台,最高长官左右仆射改为左右相;尚书省下属吏户礼兵刑工等六部分别改名为天地春夏秋冬六官。

张柬之的职位为鸾台纳言,即门下省侍中,相当于宰相;武三思兼任文昌右相,即为尚书省右仆射。两人都是武朝重要高官。

“是。陛下!”张柬之和武三思立即答应。

众大臣当然明白,此刻武则天所说的皇室亲王,自然是指老李家。他们心里暗喜,这始毕可汗虽然态度蛮横,可是却无意中帮了李唐的大忙啊!

。。。

萃阳宫。

此时,黎明之前,外面的天空一片昏黑。

张麟所在的寝宫,足有两百平米,宏大而奢华,四周陈设着各种珍奇摆设,在中间位置放置了一张龙床,一张粉色的纱罗帐幔,从一丈多高的天花板上垂落下来,罩在龙床的周围,气派非凡。

在离龙床较远的地方点着两盏蜡烛,灯光摇曳,不是太亮,却也不太暗,用光线迷离形容比较合适。

在龙床上酣睡了半天一夜,张麟终于苏醒了。他感觉胸口隐隐作痛,触碰到更会引起剧烈的疼痛。他低头审视,发现那儿多了一个两寸大小的鹤形烙印,烙红的伤口还没有痊愈,在烛光映照之下,呈现殷红的肉色。

在他身旁的床上,还放着一个玉制的方形腰牌,正面刻着控鹤监的鹤形图案,反面刻着“张麟,年龄二十岁,籍贯幽州”。

有了鹤形烙印和腰牌,张麟算是正式成了正牌秀男。以后无论走到哪里,都摆脱不了秀男的身份。

“哎。。。”张麟唉声叹气,觉得自己的前途实在太迷茫太坎坷了。

不过,哪怕身处如此愁惨的环境中,性格坚毅、忧郁之中带着一些乐观的张麟还不忘调侃自己:“穿越之前我二十九岁,标准的90后,穿越后变成二十岁,年轻了九岁,一跃而成了00后,这倒是赚着了。穿越之前我是上海人,穿越后变成北京户籍,居住于神都洛阳,从地域上来说,也没有吃亏,甚至还有那么一点小赚头。”

忽然他感觉一种胀痛感从膀胱那儿传来,没有办法,只好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但是下一刻,他的脑袋撞在一个软绵绵香喷喷的东西上,睁开眼睛一看,呈现在他眼前的是薄而透的丝绸睡衣,睡衣里面包藏着雪白高耸的凶峰,如同诱人的奶油冰淇淋。

“你是谁?”张麟使劲眨了眼睛,以使自己看得更加清晰,以确定眼前所看到的不是鬼。。。

第十章 步步杀机

“对不起,秀男,翠儿不是有意的。”凶峰的主人突然被一颗脑袋撞着,也吓了一跳,连续倒退了好几步,忙不迭地赔礼道歉。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麟终于看清,凶峰的主人是宫女翠儿,不过他很不理解,翠儿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自己的床边?莫非她意图对自己行那不轨之事?

“我值夜。”翠儿怯怯地一笑,身上的肌肤在烛光的辉映之下,显出了真正的肉色,还有玲珑的曲线,很是辣眼睛。

“值夜怎么会在我床边?”张麟风中凌乱。

“我的铺位就在这里。”翠儿楚楚可怜地说,抬手一指地上,张麟抬头向下俯看,果真,在离床边不远的地上,打着一床地铺,上面红色的绣花被子极其扎眼。

啊,这也太扯了一点吧?

他可是个阳刚之气十足的男子,翠儿又是个青春妙龄少女,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跟干柴烈火摆在一起有何区别?这不是明摆着引诱我做坏事吗!

一种失去贞操一般的恐慌在张麟心里升腾而起,想到可能发生的不良后果,他恼火地大声申斥翠儿道:“你这么能这样!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你难道不晓得?”

虽然惶惧,虽然恼火,虽然话说得大义凛然,可是张麟一双贼亮的眼睛却被翠儿的诱人凶峰所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怎么样都移不开。

翠儿被张麟看得脸色通红,一颗芳心紧张得扑通扑通乱跳,她低垂着头发凌乱的脑袋,手捏着睡衣下摆,娇躯扭捏不定,嘴里嗫嚅道:“我。。。”

“秀男,你别怪翠儿,宫里都是这样的规矩。”从门外传来太监小五子的懒洋洋的声音。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张麟气愤地骂道,躺回床上,把被子盖在脸上,不敢再下床。

将成熟漂亮的宫女安排在床边,让狡猾奸诈的太监守在门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们用翠儿这个人形毒药当诱饵引诱我犯罪,然后小五子撞门而入当场捉奸?这不是钓鱼执法吗?古代的宫廷竟然是这样险恶,真可谓步步杀机啊!

张麟一直忍到不能再忍,还继续忍着,直忍到天光大亮,翠儿把铺盖撤走了,他才爬起床,飞也似地冲进了东厕之中。

吃过早餐后,在两名太监的指点之下,学习和练习各种规矩和礼仪:稽首礼,顿首礼,空首礼,以及各种揖礼。

张麟一一照办,很是配合,装出一副逆来顺受听天由命的样子。

而事实上,他并没有认命,他的内心焦灼不已,觉得在宫内一刻也呆不下去,一直在找寻逃跑的机会。这要是留下去,绝对会坐实面首之实!倘若抗旨不侍奉武则天,就有可能变成太监,这张麟哪里受的了?

在跪拜以及休息之时,张麟不放过任何可能的机会,几乎敲遍了整个萃阳宫的地砖,不要说没有找到地下密道,甚至连一个蚂蚁洞都没有发现。

看来要离开皇宫,只有从大门走出去一条途径。

练习礼仪时的积极配合,使得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对张麟逐渐放松了警惕,而且他一有机会就找事务将他们支开,终于逮到一个机会,没有一个人跟在他身边,他就哧溜一下,三步并作两步蹿到宫门口,意图溜出萃阳宫。

可是张麟刚走到宫院门口,只见寒光一闪,一股寒气袭面而来,他大骇之间噶然止步,只见两柄锋利的宝剑,交叉这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秀男这是要去哪里?”一名长着八字眉的禁卫态度严厉地问。

“哥出去散散步,不会走远的。”张麟把手背在身后,装出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好像真的要散步似的。

“就在院内散吧。”另一名长着死鱼眼的禁卫漠无表情地说。

“院里太窄了,伸不开手脚。”张麟说,煞有介事地抬手指了指院子里面。

两名禁卫诧异的目光顺着张麟的指向,扫向院子里面,这院子宽约七丈,进深五丈,还不够他伸开手脚,他那手脚该有多么长大?

两人又把眼睛瞄向张麟的手和脚上下打量,也就是平常人的手脚,并无特别之处,不由得都嗤笑了一声,面露嘲讽之色。

张麟也觉得这理由不够充分,于是换了一种说法:“哥散步有一个特点,要在繁花似锦鸟语花香的花园里散步,才能心情舒畅,才能尽兴快意。久闻御花园栽种着无数奇花异树,可谓花团锦簇,姹紫嫣红,又有星罗棋布的亭台楼阁,瑰丽异常,哥想到御花园散歩,开开眼界。”

“御花园是你去的地方吗?”死鱼眼不假辞色道。

“按照你的身份,没有资格进入御花园!”八字眉直言不讳道。

“那我就在附近走走,不就是散个步吗,哪里非得到御花园那么高大上的地方去?”张麟脸上露出温厚的笑容,似乎他是一个言必信,行必果,绝不打诳语的忠厚坦荡之君子。

“没有五公公或六公公的伴随,我们不能放你出去。”死鱼眼慢条斯理道。

这两名禁卫被安排在这里,说的好听一点,是保护秀男张麟,而事实上,则是看管他,不让他乱跑。

连萃阳宫都出不去,遑谈离开皇宫?

“怎么,你们敢挡我的路?小五子小六子还不得听我的吗?!”张麟把眼一瞪,摆出一种做主子的强大气势,色厉内荏道。

“怎么啦?”太监小五子在里面听到外面的吵嚷之声,跑了出来,见张麟在宫门口与禁卫发生争执,似乎明白了什么。

“秀男想私自出宫。”死鱼眼向小五子揭发张麟的意图,可谓一针见血。

“什么私自出宫?我不过想出去散散歩而已。”张麟知道已经走不了,装出一副神色如常的样子,若无其事地说。

“在正式侍奉陛下之前,你是不能离开萃阳宫半步的,这是宫里的规矩。”小五子正言直告,语气生硬。

“这不是等于软禁吗?”张麟瞪着小五子,恼火地说道。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小五子皮笑肉不笑道。

“哎~”张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神情颓然地退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两尺高的殿门槛之上,斜靠着朱漆门框,眼睛透过五丈前的宫院之门眺望着远处,此时,太阳已经接近西山,天空中霞光万道,景色甚是壮丽。

张麟无心观赏景致,他的目光甚至没有注意到满天霞光,他的眼睛似乎失去了神采,所见到的只有无尽的虚空。

在某一个时刻,虚空中恍惚出现了一个大英雄大救世主,踏空而来,把他从皇宫大内之中拯救出去。。。

第十一章 女皇驾到

神都洛阳。

从皇室亲王之中遴选县主充当和亲郡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些幸存的李姓亲王,人心惶惶,纷纷将待字闺中的县主许配人家,提前送出阁。武则天从李家抢夺了江山,杀了很多李家王爷,已经让幸存的李姓王公恨之入骨,现在竟然要让李家的女儿为了武周江山去突厥和亲,谁会乐意?

因此,当张柬之武三思派人上各亲王之府作县主人口调查的时候,那些亲王,纷纷关门闭户,谢绝调查。

“大人,我带人去了东昌郡王家,可郡王不让我们登门,直接说没有合适人选。”一位身穿朱色官服的中年办事人员,进入鸾台办公厅,向张柬之汇报。

“知道了,下去吧。”张柬之抬手一挥,让那名手下官员退下,他一只手捋着花白的胡须,在鸾台办公厅来回踱步,心里莫名其妙地焦躁起来。

“大人,我们事先摸清情况,获悉南安郡王有一女儿待字闺中,可我们登门拜访时,南安郡王却当场将女儿许配给他的外侄。唉,这位王爷实在是太不配合了。”另一位办事官员进来,面带不平之色,唉声叹气道。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张柬之惊异,在办公厅踱了数圈。

本来,他觉得让李姓县主和亲,是对李唐皇室宗亲的认可,说明突厥没有忘记李唐,也说明李唐的人心还在,没想到却遭到李唐亲王的集体抵制。

突厥使臣给的时间只有五天。五天之后,突厥使团将离开神都,那时若是选出没有合适的和亲郡主,那么,皇上在给突厥使团送行时,将会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两国之间,很可能发生难以调和的冲突。

目前整个大周朝,姓李的王,除了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之外,其余的李姓王爷,人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在武周之朝,这些亲王侥幸活命,已经没有什么权力,不过,他们爵位高,封地广,日子过得富足而悠闲,谁愿意把女儿嫁到蛮夷之地去?

这下该怎么办呢?张柬之一着急,差点将胡子拔下来好几根。。。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武三思倒是淡定无比,似乎臻入了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高深境界。。。

。。。

萃阳宫。

在不让任何人打扰的情况下,张麟在门槛上呆坐了一个多时辰,谁要是靠近他,他就发脾气,不留情面地呵斥。

只要张麟不私自出宫,他做任何事,小五子等人都无法奈何他,毕竟在宫内,张麟还算是主子,这身份摆在那里,一时半会不会改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秀男,该沐浴更衣了。”翠儿出现在痴痴呆呆的张麟面前,用有些怜惜的语气说道。

“沐就沐吧。”张麟无精打采地说,反正他出不去,在宫内也无事可做,至少,沐浴比跪拜要舒服得多吧。

到了浴室,小五子的态度大有改善,殷勤至极,面带讨好的笑容,帮张麟脱衣试水,上下忙活着,小心翼翼地搀扶他进入装满热水漂着红色花瓣的浴桶之中。

待张麟在浴桶中坐好,小五子居然拿起一柄鬃毛刷,帮他擦背搓澡,忙得不亦乐乎。

小六子则在浴桶的另一侧,拿着刷子和毛巾帮张麟擦脚底和趾缝,伺候得甚是周到。

张麟不喜欢这样,让他们不必如此,但小五子说,这也是宫里的规矩,让他坦然受之。

张麟没再反对,听之任之,乐得享受享受,等离开皇宫后,到了落后的民间,恐怕再也享受不到这样高级的服务了。

出水之后,在两名宫女的伺候下,梳妆、穿衣,重复了昨日的功课。翠儿显得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还有些扭捏,因为跟张麟同房宿眠了一晚,对于后者身上的很多特点都有所了解,因为了解,回想起来,常常会脸红。

入夜,整个皇宫都掌起了灯,看起来流光溢彩,氤氲煌煌,宛如瑶池仙境。

萃阳宫更是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宛如办喜事似的。

“陛下驾到。”

随着一声公鸭似的太监吆喝,女皇陛下武则天在许多太监宫女的簇拥下驾临萃阳宫,把张麟吓得魂飞九天之外。。。

“恭迎陛下!”服侍张麟的宫女太监以及宫门外的禁卫纷纷跪地迎接圣驾,整个萃阳宫发出一阵撩衣跪地之声,好不热闹。

没有等来救世主,等来的却是他最不愿见到的武则天,让张麟深感失望和紧张,站在那里局促不安,不知所措。

“秀男,快跪迎陛下。”小五子见张麟兀自站立不动,吓得额头冒汗,赶紧小声提醒。

听到小五子的提醒,张麟膝头一弯,跪在地上,学以致用,稽首如仪,有板有眼,俗话说,在人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情势比人强,他又能怎么样?

“平身!”武则天抬袖一摆,让大家起来。当她看到张麟也在人群之中行稽首之礼时,心里十分高兴,令她的笑容看起来更加亲切更加柔和。

“谢陛下!”所有人异口同声说,而后起身,各归各位,伺候武则天。

在起身的时候,张麟注意到,伴随武则天而来的宫女有十几个,莺莺燕燕,花枝招展,颜值均不输于翠儿,最为抢眼的是时刻不离她身后左右的两位女官。

一位身穿宝蓝色抹胸宫装,头顶云髻,身高约五尺二寸,颜值比翠儿高出两分,叫春香;另一位身穿绯红色女官袍服,头戴幞头乌纱帽,身高约五尺四寸,颜值比春香又高出两筹,就是美丽的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虽然正面朝着张麟,但是她的目光却斜视着其它方向,似乎后者在她眼里是一个似有若无之人,与空气无异。

虽然没有接触到上官婉儿的眼光,或者只接触到对方的眼白,但是从她的神情气色之中,从她微微上扬的唇角之中,张麟感受到后者对他不加掩饰的浓郁的鄙视和嘲讽,甚至还有赤果果的嫌弃。

“哎~”张麟暗中叹了一口气,不禁自卑地低下了他那曾经高傲的头颅,不敢再瞅对方一眼,并下意识地拉了拉胸前的衣襟,虽然他的身体早已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他没有丝毫怨恨上官婉儿之意,甚至于他自己心里也有同感。

被烙上鹤印的他,在年轻貌美的女子眼中,肯定是一个讽刺,甚至是一个怪胎,只要他一天没有离开皇宫,只要他身上还保留着鹤印,就跟美女无缘,任何美女的出现,都是让他遭罪的孽缘。这是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都退下吧!”武则天抬起宽大的袖子,向空中一甩,声音极其柔和却带着不容置疑。

“是!”太监宫女们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退下,他们非常明白,陛下这是要正式让张秀男侍寝了!

第十二章 为女皇宽衣

武则天拖着曳地长裙,缓缓步入寝宫内,经过张麟身边时,一阵香风袭入他的鼻子,让他怀疑,古代是不是也薰衣草之类的香水。

武则天步态雍容,一直走到龙床旁才停下,悠然转过龙躯,见张麟伫立于原地不动,如同脚下生了根似的,她眸光眨动,脸上浮现出和风拂过麦浪般的怡人神色,抬手向后者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进去。

这是什么动作呀?怎么跟前排女生勾引后排男生的动作一模一样?俏皮,妩媚,魅惑。。。陛下可是九五至尊,怎么能做出这样小女子气的动作?这不符合帝王风范啊。

张麟心里叽里咕噜乱想,甚至有一种学名相魏征犯颜直谏的想法。。。

不过他哪有那个胆?若是有那个胆,在穿越之前,以他的年龄、资历、能力还有勤奋刻苦的精神,有可能上富豪榜了。

无奈之下,张麟只能硬着头皮,一步一挪,慢腾腾地进了寝宫里。他隐隐有一种担忧,一进这寝宫,恐怕很难再保持清白之身出来,紧张得他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对于做面首,张麟心里是一千个不乐意。

他可是一个钢铁直男,怎么能以青春之身侍奉一个年近七十的古稀老奶奶!哪怕武则天的年纪倒回到风华正茂的二十岁,他也不能同意做其面首,这跟他所追求的两情相悦比翼双飞的那种爱情简直是背道而驰。

但武则天是至高无上的皇上,拥有生杀予夺之权,他不可能做出忤逆之举,否则恐怕难逃被砍头处死的下场;他也不能像受气的泼妇一样,在皇上面前,做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举动,那样不但于事无补,也会让武则天看轻。

那该怎么办呢?

看来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跟武则天假意周旋,斗智斗勇,先把她稳住,然后伺机逃出皇宫。。。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办法吗?

“哐~”沉重的宫门被身后的太监们重重地关上了。

在宫门合拢之前的一瞬间,张麟回眸从门缝中看到萃阳宫太监宫女眼中所浮现的殷殷期待之色,也看到跟随武则天而来的其它宫女太监眼中的不怀好意的神色,甚至还看到上官婉儿眼中所蕴含的极度轻视之意。

“轰~”张麟感觉头皮发炸,眼前一黑,看来我马上要完蛋了,不但清白不保,在美女上官婉儿心目中的本来就不怎么样的形象,这下更是被摧毁得七零八落,荡然无存了。

“麟郎,替朕宽衣。”武则天双臂抬起,宽大的袖子自然张开下垂,几乎垂到地上,声音柔和但是不失威仪,让人无法抗拒。

麟郎?张麟听了,额头冒黑线,脸皮抽搐,浑身起了跟刺猬的刺一样的鸡皮疙瘩,极其难受。这什么称呼啊,简直有点不堪入耳呀。。。

但是张麟又不能公然忤旨,只能小声答应着,战战兢兢移步到她的身后,隔着差不多三尺的距离,小心翼翼地帮她脱去外面的龙袍。

帮老人脱衣,应该算不上什么丑事吧。从孟子的角度看,为老人折枝还是一种美德呢。张麟如此劝慰自己。

在脱衣的时候,张麟第一次近距离观察武则天。

对于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脸是一个女人身体中最重要的部位,所以也最注重保养,什么灵芝雪莲人参首乌的服用,都是为了使脸面显得年轻,武则天贵为皇上,举全国之力保养一张脸,能不好吗?加上涂抹了最好的脂粉,所以看上去年轻了二十多岁。但这是远看。

近观则不然,那层厚厚的脂粉就看的很明显,眼角的鱼尾纹和额头上的抬头眼,哪怕涂抹再厚的脂粉也无法掩饰。

她的眉毛看起来如同匕首,仔细审视,才知道这是用墨画出来的,本身的眉毛恐怕都掉的差不多了,所以干脆拔了。人们常用眉如墨画形容美女的眉毛好看,现在武则天的眉毛完全是画出来的,能不好看吗,可那是假的!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有些年轻女子就因为嫌弃自己的眉毛不好看,干脆拔光,而以墨画。所以不能以这点说她老。

近观时从脸面判断,五十一二岁左右,还算不很老。

透过衣领瞥见到她脖颈以下的皮肤,那就不忍卒视了。那里的肌肤起了一层厚厚的褶皱,还有斑驳陆离的老年斑,远比脸上的皮肤苍老和不堪。当然比起普通的七十老妪的肤质还是好太多。毕竟她是皇上,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比普通女人的身体年轻十岁,也是应该的,不然的话谁要做皇上?

唯有一点好处,武则天虽年近古稀,身上并未衰朽之气,反而有一种成熟妇女的体香,或许是服用了很多天材地宝的原因吧。

褪去龙袍的武则天,身穿一套紧身的杏黄色罗衫,脚踏绣花丝履,除了衣服的颜色之外,和邻居家的中老年妇人没有差别。

假如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从旁观者的角度综合以上所有的部位看去,还以为只有五十几岁呢,因为脸上四十几岁,身上六十来岁,综合起来看不就是五十几岁吗,如果隔壁老王在这儿,说不定还会发生一些旖旎事件呢。一个五十来岁的贵妇,对隔壁老王的吸引力应该不小的吧?

张麟心里这样胡思乱想。

“鞋子也脱掉吧。”武则天掀开帐幔,姿态优雅地在床沿坐下,向张麟翘起了一只颇为修长的腿,脚上穿着一只前端上翘的高头履,上面饰有精美的梅花纹路。

“什么,还要脱鞋?”张麟顿时紧张起来,脱衣又脱鞋,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他手捧龙袍,没有答话,非但没有答话,反而向后倒退。。。退到床脚边的一副青铜打造的衣架边,顺势将龙袍挂了上去,假装没有听到。

“嗯,没听到朕的话是吗?”武则天眉头一蹙,沉声问道,那声音带着不悦,带着愠恼,不怒自威,把张麟吓得心肝儿发颤。

“臣不敢亵渎陛下的龙体。”张麟连忙解释,不过这话说完,他就察觉这理由完全站不住脚,陛下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主动将龙体送给他亵渎的,不亵渎就是抗旨啊。

武则天闻言,向张麟摆手,乐呵呵道:“闺房之中,何罪之有。你不必有任何顾虑。”

“谢陛下。”张麟没有办法,只好半蹲半跪在床前,小心翼翼地为武则天拆解鞋带。

在解鞋带之时,张麟心里为自己的行为开脱:为老人脱鞋也算不了什么,为老人脱鞋表示你态度谦卑,尊崇老人。我的祖宗张良不是也为老人脱过鞋吗?当时就是因为脱鞋这一举动,感动了高人隐士黄石公,后者送了他一本韬略奇书,才成就了他汉家三杰之首的地位。

说不定皇上欣赏我的谦卑态度,大手一挥,也送我一本奇书什么的。

但是武则天这老人却调皮地把脚歪来歪去,宛如神龙摆尾一般,使得张麟无法顺利拆绳,陷入手忙脚乱之中,这就引得她咯咯大笑,眼中露出旖旎风光。。。这老人,有些为老不尊啊。

第十三章 替女皇脱鞋

张麟明白,皇上这是在跟他调情,为后面的亵渎行为培养融洽气氛,以便到时候收到水乳交融的效果,这样才会让她满心胜意,龙颜大悦。

可你哪儿知道,我压根没有这种心情。张麟悲苦地想。

但转念一想,一旦把鞋子脱下了,武则天很有可能提出进一步的要求,张麟倒宁愿这解鞋带的动作一直保持下去。于是他放慢了动作,很默契地与武则天进行躲歪歪的游戏,始终没有将鞋带解开,而他的心里则在飞速盘算下一步该如何办。

聪明睿智的武则天虽然心情处于荡漾之中,但头脑还是清楚的,显然看出张麟不是在跟她调情,而是在迁延时间,她的脚便不再躲闪,让后者很顺利地把鞋带给解开了。

在解开鞋带的下一个一瞬间,张麟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了天方夜谭里的宰相之女,以讲故事之方式,避免了被暴君杀戮的情节。或许处在同样险境的我,可以借此方法搪塞迁延一下?

“咯咯。。。”张麟突然笑了两声,立即用手捂住嘴巴,似乎发觉在陛下面前发笑是很不妥的。

“麟郎,你笑什么?”武则天疑惑地问。

“陛下,是这样的,在给你脱鞋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一个人被狮子追赶时把鞋子脱掉的故事,觉得很有趣,忍不住笑了出来,请陛下恕罪。”张麟连忙向武则天躬身施礼,并且装出一副又想笑又忍俊不禁的模样,样子古里古怪,令人起疑。

“被狮子追赶还脱鞋?这不是死的更快吗?”武则天好奇地问道。

“陛下的洞察力真好!”张麟对武则天赞了一句,然后绘声绘色地讲述道,“事情是这样的,当时被狮子追的落荒而逃的不止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在奔跑的途中,其中一个人停下来脱鞋。另外一个人就嘲笑说,你就算跑的再快,又有什么用,能跑的过狮子吗?脱鞋那人说,我只要跑的过你就行!”

“等等,不应该是穿鞋子的跑的更快吗?怎么成了赤脚的跑的更快?”武则天听糊涂了,不无困惑地问道。

“陛下问的好!”张麟向武则天挑起大拇指表示赞许,然后笑呵呵说,“这是因为,他们身处的地方是沙漠,在沙漠中自然是赤脚的人跑的更快!因为鞋子中会灌进沙子,影响奔跑的速度。”

“我明白了。”武则天恍然大悟,向张麟伸伸手,示意后者接着讲下去。张麟发现她的手还是蛮润泽的,从这手上无法判断真实年龄。

脱鞋不能算故事,只能算话题,因给武则天脱鞋而起,这样才不突兀,但是讲不了多长时间,无法达到迁延时间的目的。此刻,张麟尽量把这个故事引向一个武则天会比较感兴趣的故事。

在极短的时间里,张麟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考虑了好多。虽然他口袋中的故事很多,但是从哪一个故事开始,必须挑选好,倘若不对武则天的味口,让她提不起兴致,那么拖延时间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也不能选太长的故事,否则,让她听上瘾了,一直要他讲下去,那也是个麻烦事。

最后张麟决定引向跟女王相关的故事,这样或许会对武则天的味口,能让后者听的下去,倘若能平复她心中的蠢动心情,才有可能放我一马。

“被狮子追赶的那两人是奉不列颠国女王之命到沙漠中寻找黄金的,没想到黄金没有找到,却遇到凶猛的狮子。”张麟话题一转,从脱鞋转到不列颠女王。

“不列颠国是什么地方,那里也有女王?”武则天的好奇心上来了,身体前倾,频频提问。

成了!张麟暗中欢呼。他激动地拉了一把青铜打造的椅子,在离龙床两米远处正襟危坐,声情并茂地开讲:“不列颠国是一个岛国,国土大小跟倭国差不多,但是地处此地西方三万里之外。”

“三万里之外还有国家?”武则天凝眉思索,似乎不太相信。

“是的!”张麟点头。他没有向武则天普及地球是圆的、围绕太阳公转之类的科普知识,而是沿着女王的脉络继续讲道,“不列颠国国王的继承法则是按照子嗣的出生顺序排列继承次序,不论男女。如果最先出生的子嗣是女儿,那么,该长女就是第一继承人,国王驾崩后,王位将毫无悬念地传给这位长女,成为女王。”

“还有这样的事?”武则天眸光大亮,觉得难以置信。这故事太对她的味口了,目前她正在为立谁为皇嗣而烦恼呢。在外国连女儿都可以继承大统,这事可谓闻所未闻,振聋发聩,对于她颇有借鉴意义。

“千真万确!”张麟红口白牙,灿烂一笑,“很多国家都是这样的,所以在这世界上,女王是很多的,陛下你并不孤独啊。。。”

这话说到武则天心坎里去了,她这个皇上做的可并不自在,不知道被多少人在背后唾骂,被多少人惦记,如同坐在火山口上一般,此刻听闻世界上存在同道者,岂有不开心愉悦之理。

“甚好甚好!”武则天老怀畅慰,笑逐颜开,随后冷不丁地追问了一句,“这国家你去过吗?”

这话顿时让张麟紧张起来,觉得这话很不好回答,很费思量。他使劲地揉着太阳穴,实在没有办法直接回答啊。

说去过,那好,你什么时候去的,原身既然是由安定公主送进宫的,自然有出处,且很多事情是可以查的出来,胡乱说一气肯定会穿帮。还有怎么去的,那可是三万里路啊,而且这个时候,有没有路还不知道,怎么说的圆?

说是从爷爷那儿听来的,这事也可查。再说,自己都不知道原身有哪些家人,经不起查问啊。

倘若说从书上看来的,那好,是那一本书?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一千年后的书啊。。。找不到,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倘若说是自己瞎编的,恐怕武则天马上就没有兴致听下去。。。她的兴致立马又会回到让他亵渎龙体的正事上来,那就白忙活了。

早知道她会这么问,不如一开始就说是传说。可已经说过“不列颠国离此地三万里”,搞的跟真的似的,临时再改口,就显得有些做贼心虚了。

我已经做的够审慎了,没想到还是被她抓住破绽。哎,这武则天实在太难糊弄了,怪不得能把老李家玩的团团转,使得满朝那么多能臣酷吏,都乖乖地听她的!她太精明,太智慧,太厉害了!

“怎么,你连自己去没去过都说不上来?”武则天沉声说道,脸上浮现一抹不悦之色,犀利的目光带着浓郁的猜疑谛视着张麟的眼睛,让张麟心里产生了一种被当场逮住的入室小偷才有的心虚,别扭,和不自在。。。

第十四章 神秘师父

张麟知晓,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不能在武则天面前露出心虚胆怯之意,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比谁的眼珠子的定力更强。

在武则天的谛视之下,张麟没敢移开视线,硬撑着眼睑与她的目光对视,口内镇定自若地说道:

“陛下,其实这问题不难回答,我不用考虑就可以告诉你的。我之所以有所迟疑,是因为这答案将会牵涉到我的神秘师父以及一个毒誓。”

“你还有神秘师父?还有毒誓?”武则天眸中充满了疑惑,盯着张麟重新打量,好像后者变得不认识似的。

“是啊。很小的时候,我认识一个老者,来自极西的地方,云游四方,来到神都,我碰巧帮过他一些小忙,刚开始,我们以忘年交的方式交往。交往了一段时间后,或许他觉得我人品还行,还可造就吧,就教了我一些知识和技能,于是我就认他为师父。不过他让我发过毒誓,不得对他人说出他的名字和来历,否则天打五雷轰,所以我有师父这事谁都不知道。”

张麟眼睛眨动,开始瞎编胡诌,说得头头是道,好像跟真的似的。说起来,他还是有些小机智的,不然的话,怎么在险象环生危机四伏的宫廷之中混下去呢?

对于张麟的话武则天半信半疑,但是因为牵涉到毒誓,使得她不好继续盘问下去。在古代,誓言是极其庄重的,武则天虽然贵为皇上,也不能强迫他人违背誓言,除非对方犯了特别严重的罪行,那时才可以采取刑讯逼供的方式,让对方吐露实情。

再说,天下如此之大,高人奇士多的很,让张麟碰到个把也不足为怪。

“这么说,这事是你那神秘师父讲给你听的了。”武则天和蔼地笑了笑,不再追问下去。

“陛下圣明!”张麟使劲拍武则天马屁,然后比划着手势,夸夸其谈道,“三万里路我怎么过的去呢,一来一去,岂不是三四年的光阴就没了?我若是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读些书。俗话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三万里路,那可以读三万卷书啊!我要是读了这么多书,说不定可以考中状元呢。”

“呵呵,你还想中状元?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地位,不会比状元差!”武则天笑容可掬,并且换了一个坐姿,显得更加亲切随和。

“这全赖陛下洪恩。”张麟没心没肺地说,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至于背上的冷汗,只能任它自干。

一场雷霆风暴从头顶上滑了过去,整个天地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经过这一次正面交锋,武则天心中对于张麟的看法得到改变,甚至还有一些改善。

之前,在武则天的心目中,张麟就是个候补面首,与宫里其他面首没有任何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色相略有不同而已,这也是武则天接纳他进宫的原因:调剂口味!

宫里那些面首,年龄都在二十岁出头,之所以自愿进宫服侍她这个年逾七十的老人家,并不是因为他们怜老恤寡,而是因为他们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走终南捷径,希图以最快的速度获取他人需要奋斗一辈子还不一定能得到的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

进宫之后,那些面首竭尽所能甚至不择手段地希图得到她的临幸和恩宠,并且以之自豪,互相夸耀。

武则天对于那些面首并无偏见,甚至还屡有恩宠,但这不代表她会如尊重朝廷重臣一样尊重那些面首。说得直白一点,那些面首只是她的玩物而已。

而眼前这个张麟,似乎并不稀罕她的恩宠,甚至还对她的宠幸竭力抵触、迁延乃至逃避。

看来,这个张麟与其他面首不一样,他不仅仅拥有俊朗的相貌,还有独立的个性、渊博的知识,和不同寻常的见解。

因此武则天不急于马上宠幸张麟,想瞧瞧后者到底掌握着多少奇闻逸事,能够说出什么样的惊世骇俗的大道理。她眼中露出一抹鼓励之色,展颜一笑道:“那你跟朕说说女王的故事吧。”

“是,陛下。”张麟忙不迭地答应,得到武则天的首肯之后,他信心大增,开始向武则天娓娓动听地讲述了“伊丽莎白一世女王”的故事。

伊丽莎白一世的王位继承自她的姐姐玛丽一世。。。由于她姐姐没有子嗣,便指定她为继承人。。。玛丽一世驾崩后,伊丽莎白继承大位,统治整个不列颠国。。。伊丽莎白一世在位四十五年,终生未嫁,成为一代童贞女王。。。

在讲述过程中,张麟字正腔圆,声音铿锵,他的嗓音低沉,带着一种特别的磁性,煞是好听。

倘若听者是普通人,根本不会对女王这种故事感兴趣,这哪儿是故事,简直是流水帐,一点趣味性都没有。但现在的听者是武则天,是一位在任女皇,她对于女王的故事自然感兴趣,想从对方的事迹中得到借鉴,得到启发,得到开悟。

“伊丽莎白一世贵为一国之王,居然终身不嫁?莫非国中没有一个她心仪之人?”武则天问道,言下之意,是不相信这是真的。

“伊丽莎白一世终生未嫁,或许因为国中没有她心仪之人,或许因为她有另外的更加宏远的谋划。

“当时在不列颠周围存在另外两大强国,这两国的王子都向伊丽莎白一世表示了缔结良缘之意愿。伊丽莎白一世倘若选择了一国,就得罪了另一国,反之亦然。

“她没有选择任何一国,这样可以用自己为筹码,在两国之间进行折冲平衡,为本国谋求最大的利益。”

张麟口若悬河,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妙语连珠。

“伊丽莎白一世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武则天挑起大拇指,对伊丽莎白一世赞不绝口,目光中闪烁着晶莹亮光,似乎为故事中的事迹感动了。

“是的,她是一个伟大的女王!”张麟附和道,心里说,看来善良忠诚正义是所有人追求和赞美的,武则天也不例外呀。

“麟郎,刚才那两人,最后哪个被狮子吃了?”武则天问道,看样子她的好奇心始终被那只鞋子吊着。。。。

第十五章 朕乏了

“脱鞋的被狮子吃了!”张麟不假思索道。

“什么?你不是说脱鞋的跑的更快吗?”武则天听糊涂了。

“因为穿鞋那人心地不良,拾起一块石头,将脱鞋的打晕在地,自己逃之夭夭了。”张麟信口开河道。因为脱鞋与狮子赛跑只是一个话题,没有结局,所以他只能根据自己的思路去说圆。

“那人太倒霉了!”武则天摇头叹息道。

“是啊。”张麟遗憾地说,“女王更倒霉,空费许多饷银,却没有得到黄金,劳而无功。”

“这种事情经常发生。”武则天赞同,这对她来说属于有感而发,旋即,她凝眉思索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问道,“麟郎,在你所说的国家,有没有皇帝派公主去他国和亲的事例?”

“陛下,和亲是为了消弭战争,缔结和平。这事古今中外皆然,因为和平是所有国家所有朝代所致力追求的。不过,和亲只是一种形式,并非非得派公主去不可。”张麟灿烂一笑,语气轻松自然,见解精辟独到。

“不派公主,那叫什么和亲?”武则天眸光一亮,饶有兴趣地问道。

“出使塞外的王昭君,又不是什么公主,不照样去匈奴和亲,不照样也让汉匈两国之间出现了几十年的和平吗?”张麟引经据典,放言高论。

听了张麟的阐述,武则天马上明悟了,记起了昭君出塞的故事,王昭君的确不是公主,甚至连宗室之女都不是,只是一介宫女而已。

“连宫女都可以作为和亲使者?!”武则天很是惊奇,虽然她不敢相信,可这是史实,不由得她不信。

她的心情逐渐变得平和,将突厥使臣提出要天朝公主和亲,后来经过商谈,双方谈妥以李姓郡主和亲,可是所有的李姓亲王都不配合,让她很烦恼的事由经过,简明扼要地向张麟讲述了一遍。

本来武则天不习惯在后宫面首之前谈论朝政大事,可能是因为她听了张麟所讲的不列颠女王的故事,深有感触,觉得后者或许有些真知灼见,故有垂询之意。

听了武则天的烦恼,张麟站了起来,在寝殿内缓缓踱步,抬手摸着挺拔的鼻子,一双剑眉几乎凝结在一起,作沉思冥想之状。

和亲乃是国家大事,至关重要,武则天把重要的国家大事提出来跟他商量,等于让他参与了共商国是,这就不得有所不慎重,不能再信口开河了。

只要武则天不让他侍寝,张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完全可以展露自己的学识。他有一种幻想,希望武则天赏识的不是他的外貌,而是他的才华。虽然他的才华跟同时代的人比起来,并不高明多少,但是比起唐朝的人,毕竟多知道一千多年的历史,历史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前人智慧的结晶!

张麟分析,武则天所提出的问题,敲黑板划粗线的重点有三处:武则天想和亲却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太平公主远嫁突厥;其它李姓王爷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外嫁,因为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武家人倒是很热衷,但是突厥却不卖武家的账,只认太宗之裔女。

乍一听到这个问题,张麟也头疼,没有人选,如何和亲?不过他的思路是开放式的,没有条条框框,没有局限性。

思索了片刻,张麟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初步的主意:倘若将和亲使者的遴选范围扩大到李姓的公、侯、伯,甚至所有太宗及高祖名下的女子。那么合适的人选就多了,那些地位不是很高的李姓宗亲,或许会为了郡主的名号,同意将女儿和亲远嫁,也未可知。

反正亲王的女儿也只是县主,不是郡主,郡主的名号需要靠皇上额外加封的。

思索已定,张麟向武则天郑重提出自己的建议,他只管阐述自己的思路,至于可不可行,只有皇上才能定夺。

“陛下,既然亲王不乐意,那咱们不妨把遴选范围扩大到李姓公府,侯府,反正亲王的女儿也不是郡主,要通过册封才能成为郡主,那么从亲王家选择与从公侯家选择,又有什么区别呢?

“或许亲王不愿意让自己的女儿远嫁和亲,但是那些爵位较低的宗亲,保不定就会踊跃参与。毕竟家里出了一个和亲郡主,那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候选的人数多,那么最后选出来的将会是优中之优。和亲的郡主,不但要身份高贵,更重要的是美丽大方,知书达礼,聪明智慧,才能得到突厥可汗的垂青,这样才能更容易达到和亲的目的,使得两国休兵,永结盟好,换来一个太平盛世。”

这样的主意,可谓高屋建瓴,目光宏远,振聋发聩,唐朝之人绝对想不出来。

在听张麟阐述建议时,武则天的目光不时地闪烁光芒,似乎很是赞许,不过到了该做决定的是,她还是很犹豫很担心,毫不含糊地指出:

“麟郎,虽然汉代有宫女和亲的故事,虽然你的建议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眼下,突厥使臣强调要李姓郡主,倘若被他们获悉,我们选出来的和亲郡主连县主都不是,来自民女,他们能同意吗,那时该怎么办?”

原来那些公侯小姐,在武则天眼里,与普通民女并没有太大差别。

张麟觉得武则天的担忧不无道理,仔细想了想,很快又有了主意,淡淡一笑道:“陛下拥有赏罚大权,既然能将选中的宗室女子封为郡主,那又为什么不能将她的父亲封为郡王呢?”

武则天听了眸光一亮,觉得张麟的见解实在太新奇太独特了,她敢打保票,朝中大臣绝对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出这样的建议!

没等武则天回答,张麟用力一挥手,掷地有声道:“和亲郡主为了国家的和平,把自己的韶光年华奉献了出去,算是立有大功,这功劳也她父母的一半,因此,就算封和亲郡主的父亲为王,也不为过。只要将和亲郡主的父亲封了王,那么,哪怕被突厥使臣知晓了,我们也可以理直气壮,因为我们选择和亲的可是亲王之女,身份和血脉一样高贵!”

“好主意!想不到麟郎还有这样的见解,实在难能可贵!”武则天笑逐颜开,拍案叫绝。

“陛下过奖了!”张麟憨厚地笑道,露出红口白牙,脸上的酒窝一颤一颤的,甚是迷人。

武则天的双眸顿时被张麟的帅气所吸引住了,一时间移不开。

眼下的张麟,比她初见时,更加俊逸,更加帅气,加上拥有如此卓绝的见解,让她的一颗依然年轻的芳心,噗通通乱跳,有些荡漾起来,一股热气往下而流,整个人又不好了。

“朕乏了,我们休息吧。”武则天打了一个哈欠,装出一副困乏无力的样子,脉脉含情注视着张麟,一脸的娇憨迷朦之态,让张麟有些招架不住。。。

第十六章 皇上凶猛

“这。。。”

张麟的心骤然一紧,赶紧低垂下眼皮,不敢与武则天对视。

他心里抱怨道,这女皇的精力也太旺盛了一点了吧,咱们都谈得这么融洽了,你心里怎么还没放下那档子事?这下该怎么办呢?莫非我真的在劫难逃了?

“这个呆鹅,难道他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武则天心里埋怨道。

对于自身的条件,武则天心里是清楚的,她虽然上了一点年纪,但是保养得好,并不显老,姿色依然存在,加上她拥有无上的权势,可以说对于很多男子依然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何况是主动入宫的候补面首?

可眼前这个张麟,与旁人不一样,对于她的傲人条件视而不见,对于她的抵触逆反之心倒是相当明显,在她的召唤和诱惑之下,呆立在那里纹丝不动,如同泰山之巅的巨石一样,这反而激起了她心里蛰伏已久的征服之心。

武则天并没有强迫张麟过来,而是纡尊降贵,主动出击。她从床上一跃而下,眼眸中带着妩媚之色,朱唇微微翕动,一步一步逼近张麟。

见武则天步步紧逼,张麟面露紧张惶恐之色,向后跌跌撞撞倒退,如同弱小的绵羊见到凶恶的猛虎,最后退到了墙壁前,实在不能再退了,只能贴着墙壁侧移,他的心如同被关在金丝笼中的老鼠,上下翻转,连腿肚子都在颤筋。

“想从朕眼皮底下躲开?门都没有!”

武则天心里发笑道,迅捷无比地抬起一条修长的腿,斜跨在墙根之处,封死了张麟的去路,同时很沉着地伸出一只手撑住后者身体另一侧的墙壁,将后者牢牢地固定在原地,动弹不得,使得他成为瓮中之鳖,无路可逃。

哪怕张麟向任何方向移动一寸距离,就会不可避免地与武则天的肢体产生触碰,落入后者的彀中。

此刻,张麟已经成了武则天砧板上的肉,可以任她宰割,但她并没有立即对这块肉采取攫取的动作,而是仰起榛首,凝眸注视着比她高五寸的张麟的俊朗脸庞,眸中带着迷离的春意,轻轻呢喃道:

“麟郎,你真美!”

皇上实在太凶猛了,把我死死逼到墙上,这是要干嘛,莫非要对我进行壁咚吗?皇上怎么也会这一招?此刻的武则天,在张麟眼里,活脱脱就是一个霸道女总裁的样子。

“陛下谬赞!”

张麟嗫嚅道,偏头看向旁边,双手抱臂,身体尽量贴紧墙壁,如同一只落在花猫爪子下面的胆小老鼠,不敢与武则天对视,也不敢有半点动作,免得与她产生肢体触碰而引起不可预测的枝节。

“朕美吗?”

武则天目光迷离地仰视着张麟,向他抛了一个媚眼,娇羞作态地问道。

饶是武则天临幸过很多美貌男子,但是当她重新面对一个像张麟这样有个性有见识的新人时,她的心又恢复了初恋般的朦胧、多愁善感,甚至还有一丝痴萌。

这问题怎么回答?让张麟甚感为难。放在五十年前,陛下你绝对是天字第一号的美女,可现在陛下已是七十老妪,恐怕跟美沾不上多少边吧。。。

但这话不能这样说,除非是二百五!若是如实说出来,恐怕会惹得武则天恼羞成怒,当场将说这话的人先强后杀!

张麟不是二百五,自然不会说这样的话。事关生死存亡,张麟不敢任性,只能闭着眼睛说恭维话:

“美。”

“那你为什么还对朕如此抵触?你莫非嫌朕年老?”武则天盯着张麟发问,语气中略带埋怨之意味。

武则天一句话道破张麟的心思,把他吓得一哆嗦,他心里怀疑,莫非皇上掌握了读心之术?

虽然被武则天一语言中,可张麟哪里会傻乎乎地承认?若是承认了,绝对会以大不敬之罪被处死!

他诚惶诚恐,背生虚汗,赶紧巧言辩解道:“陛下是上天之子,承天之佑,仙颜永驻,芳华长青!谁要说陛下老,草民第一个不答应。”

若是换了另外的面首,以如此迁延搪塞的态度对待至高无上的武则天,她肯定会龙颜大怒,当场批打一番。

不过,对于张麟,武则天似乎特别有耐心,没有采取强霸手段,而是采取了威逼利诱的方式。

“麟郎,你只要从了朕,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武则天许诺道,在她看来,所有入宫的秀男,不都是希图以青葱年华换取丰厚的物质条件吗?张麟还能例外?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你还能保持这道貌岸然的清高姿态?

“陛下对草民之恩德深重如山,草民将终生感戴。只是草民出身微末,德薄能鲜,恐怕有沾陛下之威仪。”张麟把自己贬至低谷,希望以这种方式避免一场桃色灾难。

“什么出身微末?什么德薄能鲜?你与朕合体之后,就一步登天,即刻变得跟公侯一样高贵!”武则天当即反驳,以高官厚禄进行引诱。。。在她看来,在高官厚禄的诱惑之下,谁都会无法自拔地拜倒在她的裙摆之下。

武则天恩威并用,软硬兼施,目的就是逼迫张麟顺从;虽然她贵为皇上,但她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女人,女人追求的还是以愉悦感情为主,很少有女人会对男子采取强霸手段的。

“公侯位高权重,人之所欲,草民何尝不愿?不过草民有一点担心,怕德不配位。。。”张麟闪烁其词,巧言强辩,就是不想就范。

他是一个钢铁直男,有着正确的爱情观;他也是一个敦厚纯良的青年,有着正确的价值观,不会为了物质利益,而突破自己的道德底线。

若是没有道德底线,在穿越之前,以张麟的资历、能力和刻苦耐劳的精神,他不难登上富豪之榜。

“你想抗旨不成?”

见张麟滴水不漏、油盐不进,丝毫没有顺从之意,武则天恼火了,眼睛一瞪,一股强大的气势骤然爆发,天子发怒,即将流血漂杵。

“臣不敢。”张麟颤声道,如同风雨之中的飘叶,战战摇摇,他知道面前这位可是杀人如麻的君主!要处死他比踩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武则天脸上带着至高无上的天子威严,瞪着张麟,怒声威胁道:

“你那个神秘师父难道没有教过你: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吗?”

第十七章 百毒不侵

听了武则天如此严厉的威吓之言,张麟如同遭了一记重锤,脸色煞白,心神剧颤,浑身筛糠,差点站立不稳,幸好他紧紧贴在墙上,才没有瘫倒。

他知道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武则天说得到,做得到,要杀他易如反掌。他的小命悬在一线,岌岌可危,一个对答不好,随时可能被武则天喝令禁卫拉出去杖毙。

“我师父曾经教过我,陛下是女中尧舜,帝中文武,圣德如天,智慧如神,敦厚仁慈,宽怀大度。。。”张麟的嘴角抽搐着惨兮兮地答道。好在他的脑子还没有完全被吓糊涂,知道在此种情况之下,应该如何应对。

据张麟所记得的,古代的谏诤之臣,在触怒皇上时,都是把皇上比作尧舜之君,以逃避死罪。

只是不知道自己这样对答时,是否有用,能否活命?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在两情款款之时,居然把尧舜搬出来,你还有没有一点情调?

听了张麟的话,武则天气得简直要发笑,虽然没有笑出来,但是这笑意把她脸上的天子威严给泄掉了一大半,虽然如此,她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张麟。

作为一个年近古稀的皇上,武则天知道自己来日无多,不允许任何一个夕夜虚度!

更何况,她这一生杀人无数,到了晚年时,特别畏惧鬼神。在她看来,宫中飘荡着无数冤魂,特别是王皇后和萧淑妃的冤魂,更是蕴含着暴虐无比的戾气,伺机向她索命。她不敢一个人独眠,因为独眠时难以入睡,睡着之后又经常被噩梦侵袭,陷入身心憔悴之中。

武则天之所以广纳面首,除了追求怡情悦性,安娱晚年,据说还因为听信了高僧大法的建言,以纯阳之气抵御阴戾鬼魂之侵袭。

你还别说,这方法还真的有些管用。自从纳了面首,武则天的睡眠质量好多了,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焕发了年轻的光彩。

放过张麟,等于虚耗她一个金贵的夕夜,让她自己处在无法入眠、梦魇缠身的境地,她岂能甘心情愿?

但是,武则天暂时还没有想到让张麟顺从的办法,因为这人太难对付了,无论是色诱、恩诱、权诱、利诱,都无法让他乖乖顺从,你说出上一句,他马上就能对答出下一句,为他的不从找到听似言之有理的支撑,简直是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其实,要让张麟就范,很简单,呼两名太监进来,将他按在地上,就可以完成过程。。。在某个瞬间,这种强霸手段在武则天的脑子里闪现过,不过,这只能得到他的人,不能得到他的心。因此这种强霸手段是她最后的选择,并不急于施行,因为张麟身在禁卫森严的后宫,还怕他跑了不成?

武则天用蕴含着羞恼、不甘、以及更加强烈的征服欲、甚至还有些欣赏的复杂的眸光,盯着张麟的俊朗脸庞凝视,心里在思量更加贴切稳妥的法子,让张麟心悦诚服地拜倒在她的裙摆之下。

张麟自然不敢招惹前者,眼皮低垂,避开武则天的目光,一声不吭,身体紧紧收拢,一动不动,如同被钉在墙壁上的雕塑一样,跟雕塑唯一不同的是,汗水顺着他的额头和脸颊往下嘀嗒流淌。脑子中则在快速思索,万一武则天用强,他应该怎么办?

双方僵持在那里,好似饥饿的馋猫与胆小老鼠的对峙,一触即发。

“启禀陛下,鸾台纳言张柬之和梁王武三思二位大人有紧急要事在上阳宫外候旨。。。”

突然,从宫门外面传来一声娇美清脆悦耳动听的喊声,如同黄莺啼啭。。。

这声音来得太及时了,听在张麟耳中,如同仙乐临凡,荡涤一切俗世烦恼,又宛如佛音救世,拔人于铁水烈火之中。

但是对武则天来说,这声音就显得不怎么受欢迎,搅了她的好事,简直跟搅屎棍一般令人憎厌。

虽然这声音不怎么好听,但是这声音所说的“鸾台纳言张柬之和梁王武三思二位大人有紧急要事候旨”,还是有些分量,因为武则天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位君主,是一位勤政治国的君主。

对于武则天来说,情欲这种事,不过是她安娱晚年打发无聊时间的一种消费品,而皇位帝业才是她所致力追求和竭力坚守的东西,丝毫不能有闪失。在她心里,可能并没有这么严格的区分,但是,在她的潜意识中,孰轻孰重,早有明确的界限。

面首身在禁卫森严的宫中,是跑不掉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宠幸;而皇位帝业被无数人惦记着,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丢失。

“真是恼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时候来!”

武则天皱着眉头,嘴里嗔恼至极地抱怨,虽然如此,她眼中的渴欲逐渐收敛于无形,神态慢慢恢复了常态,只是脸上依然浮现着红晕。

她向张麟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头,很不情愿地放下了腿,收回了臂。

张麟一步蹿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衣架边拿起龙袍,积极主动地服侍武则天穿衣戴帽,状极柔顺乖巧。

武则天耐人寻味的看了张麟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随后袍袖一甩,迈动着莲步,拖着曳地长袍,向着宫门外面缓缓走去。

“恭送陛下!”张麟望着武则天的背影躬身施礼,如同送走了上门讨债的难缠债主。

“哎,幸好幸好!”张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眼前的一关总算蒙混过去了。

此时此刻他的头发乃至全身的衣服完全汗湿了,仿佛被滂沱大雨从头到脚浇淋过一遍似的。他真正体验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简直是如临深渊,凶险至极!

在抬起头时,张麟看到宫外太监宫女的脸上似乎都挂着嘲讽之神色,耳边仿佛听到他们在窃窃议论的声音:“秀男张麟给皇上侍过寝,已经是真正的面首!以后就是我们真正的主子了。”

他更看到上官婉儿的脸上浮现的极度嫌憎的神色,恍惚听到她的嫌弃唾骂之声:“肮脏下流的面首,你有什么资格瞧我,不要污了我的眼睛!”

张麟羞愧难当,无地自容,颓然垂下了目光,不敢看向门外,免得遭受不必要的刺激和伤害。

武则天离开之后,萃阳宫的两名太监和两名宫女嬉皮笑脸地闯进寝殿,目光在龙床上一阵乱扫,眼睛里都浮现着别有深意的笑意。

“你们笑个毛线?”看到他们的笑脸,张麟觉得背上起了鸡皮疙瘩,莫非他们真的以为我跟武则天发生了那种事情?

毛线?四人面面相觑,听不懂这话啥意思,不过他们并没有太多纠结于此类细枝末节。

“秀男,皇上于你进宫的第二日就临幸,说明皇上看重你,这不但是你的荣耀,也是咱们的荣耀。”翠儿眉开眼笑道,巴结之意很是明显。

“呵呵~”张麟脸色微微一红,不置一词,这没有什么好说的。

“秀男,宫里有十几位供奉,平均每人要隔半个月才能见到皇上一次。机会如此难得,你怎么不好好把握呀?”红儿脸上带着遗憾甚至抱怨之色,直言不讳地指出。

张麟有没有给皇上侍寝,一直候在门外听墙根的他们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们既然被派来服侍张麟,自然希望后者得到皇上的恩宠,那样一来,他们也会受到更多的赏赐,出去也会更加荣耀,甚至高人一等。

看样子,他们这些人在外面并没有闲着,都躲在门外听墙脚,对我在寝殿里跟皇上的一言一行都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被别人偷听,张麟心里既感到一丝不快,又感觉到些许轻松,最起码,他们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只是不知道上官婉儿有没有加入偷听者的行列?

第十八章 筹划逃跑

“这次没有好好把握机会,实在太可惜了!只能等到半个月之后了。”小六子满心遗憾地说。

这么说,接下来半个月武则天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了?虽然如此,张麟也不敢掉以轻心,该筹划的还得继续筹划。

“太可惜了。”小五子表示了一句惋惜,旋即唾沫横飞,激情飞扬地说道,“要是你侍奉了陛下,马上就会封官得赏,最赖也会成为正牌供奉,位封六品以上,倘若得到陛下的恩宠,那么将会如同五郎六郎一样,身上永远罩着皇上的光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如宰相那样的重臣见了,也得低头拜见!”

“去,我才不要这样的光芒。”张麟嗤笑了一声,无所谓地说。

“嘘,秀男,你可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若是传到陛下耳中,那可是要掉脑袋的。”翠儿连忙压低声音进行警告,并且转头左右四顾,看看有没有别人偷听他们谈话。

张麟听了这话,心中凛然,不再作声。

“你难道忘了监正大人交待的规矩:对陛下必须温柔恭顺?这一次陛下因为有事,来不及治你的忤逆之罪。下一次你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小五子出言恫吓,目的自然是让张麟知晓不从的后果严重,这样才会转变思维,尽快得宠。张麟心里揣测,很有可能,游说张麟是武则天交办他们的一件重要任务。

“下次你可要顺从陛下。不然的话,下场可能很惨!重则杀头丧命!”小六子拿腔拿调道,并以手势在他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对于杀头,张麟已经不感冒了,他早就知道,武则天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君主,既然落到了她的手中,生死已经不在自己掌握之中了,随她去吧。

“轻则做太监!”红儿接口道,一点都不含蓄。

这种话张麟听过不止一次,但是每一次都让他心惊肉跳,悚然而惧,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下体。同时,这话也让那两位太监小五子小六子互相对视一眼,互相之间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尴尬和不悦。

“太监也不错,权势、荣耀、金钱等等,该有的还是有的,一样也不会少!”翠儿别有含义的说道。

“那倒是!”小六子点头微笑,似乎对于翠儿的这句话很受用。

“咱们也就是在宫内低声下气,到了皇宫外面,那也是扬眉吐气,睥睨八方。”小五子下巴一抬,神气活现地说道。

“但是太监少了一样凶具,虽有扬眉吐气的时候,但是却无法快意人生!”翠儿话语一转,毫不隐讳地嘲笑道,甚至还扭了扭她那惹火的腰肢。在宫女眼里,太监不男不女,因此在他们面前说话做事用不着任何顾忌。

快意人生本来没有什么旁的意思,但是在翠儿的手势和肢体语言的加持之下,意思已经相当明显,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来,绝对是对太监的一种轻侮。

“哈哈哈~”

两位宫女抚掌大笑,状极快意,似乎根本不把两位太监的悲凉感受放在心上。

“你这两个臭妮子,敢嘲笑咱家,看咱家不撕烂你的嘴?”

“连你们下边的嘴也要撕烂,看你如何快意?!”

小五子和小六子脸色发黑,愠怒非常,狠狠不休,撸起袖子,开始追着两位宫内,作势要打。

两位宫内拔腿就跑,满屋子乱窜,凶前波涛汹涌,嘴里挑衅地大嚷道:“没有凶具之人,跟我们凶什么凶!”

在烛光的耀晃之下,他们四人互相追打的身影在寝宫里纵横游移,飘忽不定,如同鬼魅之穿行,好似狂魔之乱舞。

看到这一幕情景,张麟笑了,不过他的笑,很怪异,很牵强,很苦涩,很悲凉,在烛光的照射之下,他的脸色显得极其苍白,没有血色。

一想到刚才武则天那种带着强烈渴爱的暧昧眼神,那急吼吼的样子,若不是张柬之等人有要事求见,非得把自己给交代了不可。再回想起张易之所说的,红儿等人又重申过的,不侍奉陛下就做太监的话,张麟打心里恐惧。

面首,张麟不愿做,太监,他更不愿做。此刻,他心里离开皇宫的执念更加强烈。

“这样下去肯定有大麻烦,再次面对武则天,不知道还能不能顺利摆脱她的魔爪?”

虽然红儿他们说过,皇上可能要隔半个月,才能临幸萃阳宫一次,但是张麟也不敢等闲视之,能离开还是尽早离开为好,免得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但是怎么离开皇宫呢?

偷逃出去是不大现实的,宫门被严格把受,需要层层验看令牌,没有令牌,连萃阳宫都出不去。

倘若假扮成宫女或太监的样子出去,是不是比较稳妥一点?我看这些宫女和太监都有腰牌,能够自由出入宫门,禁卫并不盘问,或许可行。

张麟拿眼睛瞟向在旁边休息的翠儿,心里筹划着,不如,找个机会把她打晕,换上她的衣服,拿上她的腰牌,堂而皇之地出去?

之所以选定翠儿,是因为翠儿的身材比红儿略高,她的衣服或许更加适合张麟穿戴。

张麟自信,以他的俊俏的长相和这身伪娘打扮,扮作翠儿既简单又方便,不过,他的身高比翠儿高出五寸有余,模仿翠儿很容易被识破,恐怕连萃阳宫的门都出不去,这个方法不可行。

翠儿被张麟看得很难为情,脸色通红,心跳加速,血液简直要沸腾了。她向张麟翻了一个白眼,然后娇羞不胜地垂下了脑袋,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张麟并没有注意翠儿的不良反应,又把眼光转向在另一边休息的小六子。

小六子的身材略显消瘦,身高比自己矮三寸,扮成小六子,大概勉强可以瞒过守宫门的禁卫,这办法或许可行?

之所以选定小六子,是因为他的身材比矮而胖的小五子,更加接近张麟。

虽然找到了可行的偷逃之法,但是却始终找不到与小六子独处的机会,张麟心中颓丧不已,只能等待时机,徐徐图进。

不久之后,张麟躺在龙床上睡着了,因为这两天他经历了非常多的事情,又是穿越,又是进宫,又是烙印,又是与武则天周旋,心身极度疲惫。

要想顺利离开皇宫,乃至逃离神都,养精蓄锐还是非常必须的。

。。。

上阳宫,御书房。明烛高张,耀如白昼。

武则天身穿龙袍,头戴金冠,端坐在龙案之后的龙椅之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定,不知她的心情如何。

两名身穿紫色袍服,头戴幞头乌纱帽的官员恭敬地站立在丹墀下面之两侧。

这两位官员,一位鹤发童颜,慈眉善目,颌下一缕灰白的胡须,年纪将近七十,正是鸾台纳言张柬之;另一位相貌平平,马脸,牛鼻,三角眼,年纪也就是四十左右,乃是武则天的亲侄子,梁王,兼文昌右相,武三思。

“陛下,臣调查了皇室亲王,发现鲜有符合和亲要求的宗女。”张柬之向武则天躬身施礼,而后恭声禀报。他没有说李姓王爷态度恶劣,死不配合,若是照实汇报,恐怕会给李姓宗亲招来不虞之祸。。。

第十九章 英雄所见略同

张柬之所报告的内容,武三思早已向武则天秘密奏明。

对于张柬之的汇报情况,武则天没有表示任何怀疑,因为她很清楚,这几年被她以各种理由斩杀和流放的李姓王爷实在太多了,剩下的的确寥寥无几。没有王爷,哪来的县主?

“那该怎么办呢?”武则天淡然问道。她虽然从张麟那里得到了可行的策略,但心里想考考张柬之这个宰相,而且也希望宰相不仅是来提问题的,而是同时带着解决方案,这样的话,她才能游刃有余,垂拱而治。

“陛下,臣建议将遴选范围从王府扩大到公府,和亲人选不限于县主。这样,符合要求的宗女人数就会增多,我们可以优中选优,对于最佳人选,陛下再册封为和亲郡主。这样选出来的和亲郡主,或许更能让突厥使团和吉利可汗满意。”张柬之面带温厚微笑,郑重提出他思索已久并觉得可行的建言。

武则天目光闪动,沉吟不语。

对于如此绝好的主意出自张柬之之口,武则天并不感到奇怪,因为提出该建议之人以沉厚决断有谋略著称于朝廷,乃是当世之奇才。

令武则天感到惊异的是,张柬之的主意和麟郎的几乎相同,这是巧合,还是他们两个事先商讨过?

这两人一个在宫内一个在宫外,咫尺天渊,互相之间可能并不相识,更无可能相见,何谈相商?

可他们两人的见解怎么会如此相似,如出一辙?莫非应了那句话:英雄所见略同?

麟郎竟然同位居宰辅、以奇才著称的张柬之不谋而合,具有相近的见解,实在是太难能可贵了!

想到这里,武则天心中大喜。因为大臣再能干,再忠心,那都是外人,总是隔着一层!而麟郎怎么说都是自己人,麟郎的见解等于就是自己的见解!

“不知陛下觉得这个办法是否可行?”张柬之见武则天没有反应,以为后者不同意他的建议,不禁恭声询问道。

“这个主意听起来甚好!”武则天反应了过来,面带喜色,拍手称好。

在张柬之阐述观点时,武三思站在一旁,手捻胡须,作思索状,此刻,见武则天赞同张柬之的主张,而且准备爽快地答应照办施行,不由得开口提醒道:

“陛下,张阁老的提议虽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突厥使臣就在神都,近在咫尺,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知晓。倘若他们获悉我们选民女和亲,敷衍搪塞,他们岂能同意?小臣担心弄巧成拙。”

在武三思眼里,公侯之女等同于民女,拿公侯之女和亲属于敷衍搪塞。

“这。。。”听了武三思的提醒,武则天沉吟不语,脸上重新布满了愁云,因为武三思的担心也正是她的担心。

虽然之前张麟提出册封和亲郡主之父为亲王的建言时,武则天表示赞许,认为可行,可以堵塞突厥使团之口,可那时她的大脑处于兴奋之中,并没有经过深层思考,纯粹属于与心悦秀男之间的戏谈,并不会当真。

倘若一个新进秀男就可以左右她的朝政,那么她跟昏君就没有什么差别。

武则天当然不是昏君。

任何关乎社稷的朝政大事,临到具体施行,她都需要衡量利弊,通盘考虑。

封和亲县主为郡主,这不过是一个虚衔,因为和亲郡主最终要离开大周,前往突厥,她的爵位是县主也好,是郡主也罢,哪怕是公主,都不会对本国的朝政产生什么影响。

而和亲郡主的父亲不会前往突厥,这要是被封了亲王,那么就得给予亲王之爵位应有的封地、礼遇和地位。倘若这亲王出自武家,武则天自会毫不犹豫的加以册封,可问题是,这亲王出自李家。李家凭空多出一个亲王,这对大周朝和老武家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可以说得上是有弊无利。所以武则天不能这样做。

在某个瞬间,武则天甚至怀疑,张柬之是不是在为李家说项?

至于张麟,武则天自然不会有所怀疑,因为他是自己人。

一想起张麟,武则天的脑子里不时地浮现着与张麟壁咚的场面,她一只脚野蛮地踏在墙根,一只手放肆地撑在壁面,将他禁宥在墙上,咫尺之间,呼吸相闻,那对于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怎么会做出那样近乎狂野的动作来,简直有点老娘聊发少女狂的味道。

武则天不停地回味那场景那姿势那对话,心里感到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陶醉和甜蜜。。。

这种旖旎神态落在张柬之和武三思两人眼里,让两人觉得煞是怪异,不由得互相对望一眼,都不知道陛下她老人家心里在想什么。

“陛下。”两人弱弱地提醒一句。

“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武则天回过神来,挥了挥袖子,淡淡地说道。

“是。”张柬之只能答应,他心里说,陛下不是已经对我的建议称好了吗,怎么还要从长计议?这要从长到什么时候?突厥使臣给的时间可不多呀。。。

。。。

萃阳宫。

这是张麟穿越过来的第三天。

“秀男,该起床了!”轮值的红儿掀开张麟的被褥,催促他起床。

“别打搅我!”本来侧身而睡的张麟嘴里嘟哝着,翻了一个身,正面朝上直挺挺地平躺在床上,呈现在红儿眼前的场景,甚是不雅。。。

作为服侍后宫面首的宫女,红儿什么场面没有见过?饶是如此,她那白皙的腮帮子一下子红得发紫,芳心扑通扑通乱跳,如同战鼓敲响。。。

“秀男的。。。也太凶了一点吧?”红儿面红耳赤,芳心颤栗。

她偷眼看向紧紧关闭的宫门,心里升腾起一种以身试法的念头。不过这念头的火苗刚一冒头,就被她用理智扑灭了。

这是皇上的禁脔,她人不得染指。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时的痛快,将会置她自己以及家人于万劫不复之地。

红儿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骚乱的心情,拉过被子重新盖在张麟身上,然后用手揪着张麟的耳朵,强行将后者拉起。

“我困死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张麟睡眼惺忪道。

“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让监正大人晓得了,是要打板子的!”红儿恨声警告。

打板子三个字很有效,张麟听了,一跃而起。

宫门大开,宫女翠儿和两名太监鱼贯进入寝宫,展开新的一天的工作。

“秀男,你的脸色怎的如此憔悴,眼眶周围还有黑眼圈?”翠儿盯着张麟的脸注视了一会儿,忽然讶异道。

“是吗?”张麟问,脸上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说实在的,昨天晚上,张麟睡得不太好,因为他的卧榻之侧,躺着一位秀色可餐的花姑娘,非常影响他的睡眠。试想一想,在一个饥者面前摆上一碗鲜肉大包,他的肚子能好受么?

张麟的定力还是挺强的,没有滑入犯罪的深渊。不过,他还是备受煎熬,心里无数遍地念叨着兰儿的名字,脑子里不停地浮想着兰儿的倩影,才把邪念驱逐殆尽,直到快天亮才睡着。

到了这个时候,张麟才领悟到武则天安排两名漂亮宫女贴身服侍他的真正用意,就是要以人形毒药撩起他体内的邪念,这种邪念起来了却不能得以释放,只能堆积在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她再掐好时间过来收割,那时就可以做到俯拾仰取满载而归了。

倘若让丑女贴身服侍,张麟哪会有邪念,没有邪念,哪有硕果,到时候让武则天这七十老妪收割什么?

皇上真是用心良苦啊!

“秀男昨夜是不是没有睡好?”翠儿意味深长地问道,眼睛不怀好意地在张麟和红儿之间来回巡视。

“涂上脂粉就没事情了。”一抹绯红飞快地窜上了红儿白皙的脸,她赶紧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和脂粉,在张麟脸上胡乱抹着,以掩饰她的心慌意乱。

“秀男跟我睡的时候很老实,怎么跟红儿睡就不老实了?莫非在秀男眼里,红儿比我更好?”翠儿心里七上八下,胡思乱想,神不守舍。。。

第二十章 同道中人

在两名各怀鬼胎的宫女的尽心尽力的伺候下,张麟被整理得容光焕发,风采依旧,不减于前两日。

早餐之后,又被两名太监拉拽着,学习和复习各种规矩和礼仪。因为他们说,监正大人对他所行的礼仪并不满意,上回念在初次见面,所以没有责罚,下次再不改善,就会挨板子。

一听到打板子,张麟就很头痛,他是一个从现代过来的人,细皮嫩肉,哪里承受得住那么粗重的板子的杖打?因此他态度认真,一一照做,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到休息之时,张麟就一刻不停地筹策逃跑的计划,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将除小六子之外的人支开,不过,他只能将他们支离眼前,要想把他打发出宫,一时半会,还找不到这样的契机。

“启禀秀男,嵩阳宫薛梓异,旭阳宫田道归来访。”

太监小五子笑咪咪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正在筹划逃跑大计的张麟恭声禀告道。

“他们是什么人?”张麟从深思熟虑之中抬起眼,淡淡地问道,他不但在宫中没有相识,就算是在整个大周都没有一个熟人,怎么会有人来访?

“他们跟秀男一样,也是以秀男身份入的宫,得到陛下的宠幸后,分别被封为符宝郎和起居郎的职位,在宫内的身份是七郎和八郎。秩位都是六品。你别看只是六品,拿到外边去,比四品还要显赫还要威风。”小五子眉花眼笑道,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个活生生的案例对张麟进行谆谆诱导,可谓用心良苦。

张麟明白了,这两人已经迈入了面首的门槛,并且得到犒赏,受封官职。

“不见。”张麟把手一摆,他压根都不想做什么面首,哪儿会见这些面首,跟他们认识再说,他要筹划逃跑的计划,哪里有时间跟这些面首瞎混?

“张兄,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话音未落,两名身穿锦绣华服油头粉脸的俊俏男子,梳着伪娘发型,一个手摇折扇,一个拿着一串念珠,言笑晏晏,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如同进入自家的领地,一点客气拘束之感都没有。

“我认识你们吗?”张麟面无表情地问,并没有起身迎接。

“见面就是有缘,相逢何必相识。。。”手拿折扇的少年满面春风,似乎是一个自来熟,“在下嵩阳宫符宝郎薛梓异,在宫中排号七郎。”

此人皮肤白皙,长相柔美,打扮得花枝招展,俨然是一个芊芊柔弱女子,连说话都嗲声嗲气。

“大家都是同道中人,理应互相认识,互相扶持。在下旭阳宫起居郎田道归,排号八郎。”手拿念珠的男子微笑道,他的身板结实,腰宽背厚,说话中气十足,阳刚气充盈,如同功夫教头,不过他的衣着打扮,也是伪娘装型,倘若他不说话,也会被误认为是女子,不过属于女汉子的那种。

谁是你们的同道?张麟心里很想这样反驳一句,不过他终究忍住了,因为他觉得这样的话说多了没有意思。

再说,自己无法出宫,很难保证某一日不会成为供奉,不能把话说的太满了。

倘若武则天采取霸王硬上弓的强霸手段,以他这么惜命的性格,恐怕很难做到拼死相抗。假如武则天采取阴险手段,比如,在他的饭菜里下蒙汗药,他哪里防得了?到那时该怎么说?

“幸会!”张麟抱拳草草一举,算是行了见面礼,而后语气生硬地说:“不知二位有何贵干?”

“贵干没有,不过,乐事倒有一桩。”薛梓异对于张麟的生硬表情并不理会,兀自自说自话,脸上表情丰富,好像自来熟似的,“小弟带了一坛好酒和一只烤全羊。咱们三兄弟边吃边聊,畅谈人生,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乐事吗?”

说罢,薛梓异转身朝向殿门之外,双手击掌,声音清脆地传了出去。

只见两名身穿碧青色太监服的年轻太监乐呵呵地抬着一只冒着吱吱热气的烤全羊走了进来,香气顿时弥漫了整个大殿。

后面跟着两名身穿绿色宫装的宫女,面带怡人微笑抬进来一坛醇香四溢的美酒。

张麟再想拒绝,也没有理由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带酒带菜上门拜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不多时,三人围坐在萃阳宫前院的一张圆形石桌边,一边用精美而又锋利无比的小刀切割香喷喷的羊肉大嚼着,一边喝着醇香的美酒,胡天海地的侃了起来,主要是二位访客海侃,张麟扮演了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聊天之中,二人坦承,他们是自愿进宫当面首的,为了获取荣华富贵。进宫后不久,他们得到了皇上的临幸,获得了如愿以偿的回报,分别被被封为符宝郎和起居郎,品秩都是从六品上。

当然,他们现在的官位只有荣耀,没有实权,属于遥领。因为进了皇宫之后,他们没有时间再去处理政事杂务,皇上也不会让他们到宫外去跟那些俗世之人混在一起处理杂务。

“像我们兄弟这样,以男色获取功名富贵,应该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岂不是人生之大快之事!”七郎薛梓异眉飞色舞道,说完,深深地喝下一口酒。看来这货很热爱面首这一行当,让张麟十分鄙夷。

“如果能得到陛下的特别恩宠,像五郎六郎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如王侯宰辅那样的重臣见了,也得屈膝参拜!那更是人生之至高境界!”

田道归昂首挺胸,趾高气扬,活灵活现,好像他已经达到五郎六郎的高度似的。

对于田道归的话,张麟一点都不相信,一个面首而已,被人所唾弃的行当,怎么可能让王侯宰辅曲膝拜见,实在是太言过其实了。不过,他并没有把这种想法表示出来。

薛田二人,一盅酒一句话,话特别多,且什么话都说,似乎对于张麟并不设防。

随后他们聊起了如何得宠的经验,提炼了两条极其精辟的宝典式的重点,一靠相貌,二靠身段,二者缺一不可。

“所谓相貌,自然是长的越俊秀越好。”薛梓异告诉张麟,江湖好事人士整出了一张大周美男子榜,后宫供奉都榜上有名,他在榜上排名第四十九。

“还有美男子榜?”张麟很是诧异。

“是的。”薛梓异一边嘶啃着羊肉,一边悠然点头。

田道归喝下一口小酒,抬手撩了一下垂在脸侧的小辫子,不无骄傲地说道:“小弟忝列榜上第三十六名。”

张麟觉得很奇怪,在他看来,薛梓异的长相比田道归的好,怎么他们的排名反了过来,看来唐朝人的审美观念跟自己的有所差异,他心里虽然这样思忖,但是并没有表示出来。

“你知道监正大人排第几名么?”薛梓异凑近张麟,压低嗓音问道。

“第几?”

“第二十九。”

“哦。”

“那你知道谁排第一名么?”薛梓异歪着脑袋看着张麟,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吊胃口似的问道。。。

第二十一章 灵光一闪

“是谁?”

虽然张麟不怎么关心大周美男子榜,但是对于第一名总是难免有些好奇之心,这是人之常情。

“你猜猜。”薛梓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卖起了关子。

“这我哪儿猜得出?”张麟耸耸肩。

“随便猜。”

“应该是哪个王子?”

“不,此人远在天边,近在后宫之中。”薛梓异得意地提示道。

“莫非是邺国公张昌宗?”张麟随口猜道。

“太对了!”薛梓异向张麟挑起大拇指,表示赞许。

“六郎是大周第一美男子,因此在后宫得到陛下的恩宠也是最多的!”田道归笑着补充。

“哦。”

“到明年重新排榜时,张兄一定榜上有名,甚至会位列前茅。”薛梓异含笑勉励道,抬起猪手拍向张麟的肩膀,以示亲切友好之意。。。

“呵呵。。。”

张麟哂笑,赶紧身子一歪,险之又险地躲开了对方的猪手,心里说,这人怎么这么不老实,不怕把什么病传给别人吗!

“所谓身段。。。就是指那种身段,你懂的。哈哈。。。”田道归脸上挂着邪邪的笑意,向张麟眨了眨眼,言近旨远地说道。

“从某种程度上说,身段比相貌更重要。”薛梓异抬手一挥,危言耸听道,“皇上是龙马精神,普通男子根本无法承受,身段不好的,连陛下的首次临幸都通过不了,不要说恩宠得不到,恐怕连性命都很难保住。”

“啊~,还有这样的事?”张麟听了这话,震惊不已,更加贴切地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简直是凶险之至啊。

“对的。”田道归向左右看了一眼,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并不敢说,但是又不吐不快,憋在心里很难受,因此压低声音道:

“不少男子希图以男色邀宠,获取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但是却没有那个身段,还没有上战场就兵败山倒,落花流水,惹得皇上羞怒。不要说高官厚禄没有到手,连小命都会葬送掉。。。像这样送掉小命的不下这个数。”说着,他伸出一只手叉开五指进行比划。

这话几乎把张麟吓傻了,愣在哪里,浑身发冷。

“张兄已经成功过了第一关,真正进入到我辈之行列了,可喜可贺!”薛梓异眼中浮现出亲切愉快的笑容,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向张麟的膝盖。

张麟猛然回过神来,以最快的速度将膝盖移开,且将身子挪得离薛梓异远了一点,心里说,这薛梓异实在太油腻了,怎么老是动手动脚?

见此滑稽的情景,在旁边伺候的太监宫女都忍俊不禁,不过谁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笑出声,最多是掩嘴而笑,或者转身向背后暗笑。

“张兄马龙精神,佩服,祝贺!”田道归端起酒盅,向张麟表示敬意和贺忱。

“呵呵。。。”张麟哂笑,心里说,祝贺个屁啊,你们这是误会,误以为我给皇上侍过寝,可我哪儿侍过寝?不过,这事他觉得用不着对这两人道明,他们非亲非故的,有必然知道这些吗。

。。。

“张兄将成为皇上跟前的红人,前途光明啊,以后得宠了千万不要忘了小弟。”薛梓异酒至半酣,面红耳热,舌头打结,说话都不怎么利索,一只猪手伸向张麟的肩膀,意图搂抱。

虽然张麟有意远离薛梓异,但是,三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边,再远也远不到哪里去。他忙不迭地闪躲,差一点点被薛梓异的猪手触碰到,他心里说,你小子能好好地说话吗?

从他们的话语之中,张麟听明白了,这二位算是不怎么得志的“妃子”,认为自己将会得宠,提前结交,引为奥援。

我在皇宫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张麟心里这样说,不过这话他又不能对人明说。再说,对于什么时候能离开皇宫,他心里一点底数都没有。

“什么红人,什么得宠,没有的事,二位恐怕误会了。”张麟摆摆手道,试图打消这二位攀援的念头。

“张兄得宠是早晚的事,因为你的姓氏奇佳无比。”田道归喝得也有点高,打着酒嗝,乱舞着手臂,言词不清地说道。

“对,陛下对张姓那可是情有独钟啊。。。”薛梓异一手拿着酒盅,一手乱晃,一副感慨万千的样子。

什么歪道理。张麟嗤笑一声。

“张兄入宫次日就得到皇上的临幸,那是极大的荣耀,在后宫之中是绝无仅有之事。”薛梓异脸色坨红,硬撑着醉眼,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羡慕之意。

“记得小弟初次入宫时,睡了十天的冷板床,日盼夜盼,直到第十一天,才把皇上盼来。。。跟张兄比,实在是惭愧得紧!”田道归醉眼迷离,嘴里喷着浓郁的酒气,道。

这种事情还日盼夜盼的?真是什么出息啊。张麟简直要对田道归嗤之以鼻。

“二位醉了,咱们还是改日再喝。”张麟说,开始向外赶人。

“没醉没醉。”二人嘟嘟嚷嚷道,似乎不醉不归,不想回去。

张麟明白,后宫就是如此,哪怕由男人组成,也少不了圈子和宫斗。

张麟脑子灵光一闪,立即有了一个主意,把手下四人召集起来,一本正经地吩咐小五子、红儿、翠儿三人道:“你们帮我把二位贵客送回去,务必送到他们的住处,不得出任何差池。”

三人面面相觑,没有马上答应,他们心里说,这二位自己带了下人来,哪里还需要我们送啊。

“不用送。”薛梓异醉眼朦胧,含糊不清地说道。

“我们还没说要走呢。”田道归喷着酒气说。

“秀男,你看,他们说不用送。”小五子满面堆笑,想把这差事推掉。

“他们说醉话你们也信!人家那么热情地上门拜访,带菜带酒,我们作为东道主难道送送他们也不应该吗?你们若是不愿意,我亲自去送。”张麟瞪着眼睛,打着手势,装腔作势道。

若是让张麟自己去送,他们这些下人也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到了外面万一出了什么乱子,他们担待不起。

“送,我们去送。”小五子无奈,只得答应,不过还是笑嘻嘻地讨价还价,“就算要送,也用不着三个人一起去吧?让红儿翠儿两个人去,一人送一家,不就可以了。”

“人多力量大,你看他们喝得醉醺醺的,万一半路上摔倒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们不就可以搭把手吗?”张麟强词夺理道。

“可是。。。”小五子争辩道,他心说,你这是什么歪道理,他们两人各带了两名手下,就算摔着了,也轮不到我搭手啊。

“没有可是!你再啰嗦,我就自己去送!”张麟眼睛一瞪,蛮横地打断了小五子的话,满脸不高兴地说道。

“好吧。”小五子只能勉强答应。

因为张麟是他名义上的主子,他不好过分争辩。再说,他断定,张麟一定会得宠,陛下在他进宫第二天就来临幸,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七郎八郎都提前结交,也说明了张麟在后宫的地位之重要,他们这些下人又怎么敢忤逆和得罪呢?

另外,萃阳宫有身手不凡的小六子盯着,外面还有两名禁卫严格把守,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三人按照张麟的吩咐,帮衬着搀扶田薛二人离去了。。。

张麟亲自出马,一直陪送到萃阳宫门口,使得小五子根本没有机会向守门禁卫交待什么私话。。。

第二十二章 我的太监是高力士?

上阳宫。

武则天一身杏黄龙服,端坐于龙案之后,亲切地接见安定公主。后者弯腰躬身站立于龙案之前,态度极其恭谨,在向武则天禀报重要事情:觅到合适的和亲人选。

上官婉儿侍立在龙案之侧,面上浮现冷淡之色,对于安定公主连正眼都没有瞧一眼。

安定公主是高祖李渊的小女儿,跟太宗李二是兄妹关系,按辈分,是高宗李治的姑姑,当然也是武则天的姑姑。本来她的爵位是千金大长公主。为了巴结武则天,逃避武朝对李家的清洗,她不惜降低辈份,认武则天为母;而武则天竟然同意了,让千金大长公主承袭她夭折已久的女儿--安定公主的爵位,把伦理辈分完全搞乱了。

朝臣对于这位安定公主都极为鄙视。上官婉儿自然也不例外,鄙夷尤甚。

“你说你有合适的和亲人选?”武则天满面春风,和蔼可亲地问道。

“是的,陛下。”安定公主恭声回答,摆出一副愿意为皇上排忧解难赴汤蹈火的样子。“听闻陛下为和亲人选之事忧虑,臣女心中甚是不安。臣女拜访了几家平素关系比较要好的亲王。为陛下觅到一位颇为适合和亲要求的县主。”

正在为和亲人选之事头痛的武则天,听安定公主说觅到适合和亲要求的县主,心中喜之不胜,脸上露出愉快之色。

“公主忠心可鉴!”武则天脱口赞赏,抬手一指安定公主,颇为急切地问道:“快告诉朕,是哪家女子?”

“长乐王李永之女李青霞,年龄十九,秀外慧中,文武兼备,且深明大义,愿意为君上分忧,赴突厥和亲。”安定公主满面堆笑道,眼角的鱼尾纹绽成了太阳花。

“太好了!”武则天高兴得抬手在龙案上拍了一下,开怀大笑道。“李青霞心忧君上,朕心甚慰。速去将李青霞带到宫里来,朕要见她,重重嘉奖。”

“是。”安定公主眉开眼笑地答应。

。。。

萃阳宫。

“小六子,你年纪多大,姓甚名谁,家乡在哪里,什么时候进的宫?”

待众人离开后,张麟春风满面地主动与小六子攀谈起来。

这让小六子受宠若惊。秀男张麟从来都是一副心思重重,不苟言笑的样子,今天怎么如此亲切随和,主动与我攀谈?

小六子明白,张麟即将成为皇上的宠男,自然不敢怠慢,对于后者的问题,原原本本作了回答:

“回秀男,奴婢姓高名力士,今年十七岁。。。”

“等等~”张麟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连忙打断,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奴婢叫高力士,这是奴婢的大名,小六子是奴婢在宫里的小名。”

“你是高力士?”张麟脱口问道,眼睛盯着小六子上下打量,好像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秘宝似的。

高力士不是传说中给李白脱过鞋的那位著名太监吗?那位可是权势熏天的人物,怎么会是眼前这个小奴婢?莫非他们并非同一个人,只是同名同姓而已?这也太巧合了一些吧。

应该没有这种巧合吧,此高力士和彼高力士都是宫中太监,又处在同一朝代,想必是同一个人,只是年龄段不同而已。不过,就算小六子是大名鼎鼎的高力士,他发迹也是几十年以后的事情,现在他就是一个不见经传的微末之人。

没想到服侍我的太监竟然是大名鼎鼎的高力士,那么,红儿或翠儿,有没有可能是杨贵妃或者杨贵妃她娘?。。。

张麟心中感慨了一番,甚至还有些暗爽的味道。

“是啊,奴婢就是高力士,莫非这还有错?”小六子深感诧异。

“没什么,继续说。”张麟淡淡一笑,向小六子摆摆手,让后者继续说下去。

“我祖籍潘州,十岁那年进的宫。。。”

“后宫既没有嫔妃,也没有公主,要你们这些太监干什么用?”张麟随口问道。

以前太监的存在是为了保持嫔妃和公主的贞洁,武则天的后宫全部是男妃,公主都住在宫外,太监似乎没有存在的必要。

“秀男问的好。在皇上的后宫中,咱们这些太监的确没有存在的意义,但是前朝留下了这么多太监,也得有个出路,若是全部遣散,也得有个地方安排。说实在的,咱们这些没有根的人,离开皇宫真的没法子活了。皇上怜悯我们这些人,就让我们在宫中留下,做些端水抬重之类的苦力活。”小六子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老老实实回答。

在小六子说话之时,张麟手托下巴,装作沉思状,缓缓转悠着,绕着那小六子转圈,趁小太监不留意,他出其不意,果断出手,一掌击打在前者的后脑勺上,意图将之打晕过去。

“对不起了小公公!”张麟一边出手,一边抱以歉意地说。

“啪~”张麟的手掌劈在小六子的后脑勺上,如同击打在石头上,对方一点事都没有,而自己的手掌却痛的发麻。

张麟大惊失色,这小六子貌似瘦弱,但是身板异常结实,看样子会武功,这下麻烦大了。

“秀男,你这是干什么?”

小六子霍然转身,怒视着张麟,咄然问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若是不明白张麟想干什么,他就是个大傻瓜,以后也甭想做什么著名的大太监了。

“没什么,我试试你有没有学过武功。”张麟嘿嘿一笑道。

“当然学过武功,要不然,刚才就被你打倒了!”小六子语气不快地说,他心里并不相信张麟的话,但后者毕竟是他的主子,且那一掌对他来说,跟挠痒查不了多少,因此对于张麟没有采取什么报复措施。

“你能打过几个人?”张麟有些心虚,继续摆出一副亲切随和的样子,手托下巴绕小六子转悠着。

“等闲三五个禁卫,不是我的对手。”小六子下巴一抬,不无自豪地说。

禁卫与普通军兵不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一个禁卫可敌三五个普通军兵,能敌三五个禁卫的人,绝对算得上高手!

张麟很是惊异,心想,老子踢到铁板上了!这小子看起来瘦瘦弱弱的,跟个菜鸟似的,居然这么厉害,幸好我算是他的主子,要不然,恐怕要遭到他一顿胖揍!

“你好厉害哦!”张麟心虚地赞了一句,又绕到了小六子身后,从贴身的衣兜里拿出一根泛着乌光的棒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戳在小六子瘦削的背上,并且摁下了开关。

“呲呲呲~”这黑色棒子发出一阵轻微异响,并且伴随着火星飞溅,在一触之下,那小六子连嗝都没有来得及打一个,一下子就休克了过去,瘫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第二十三章 逃宫

那根黑色棒子不是普通的棒子,正是张麟随身携带的七星神棒。

闲置已久的七星神棒终于派上用场了!

七星神棒从外表上看类似钝器,长不过七寸,毫无威胁可言,所以进宫时没有被收缴,但实际上,这七星神棒蕴含高伏电流,能够发射高压脉冲。

说真的,在穿越之前,虽然神棒从不离身,但一直没有机会使用,只是当作防身之器,备而不用。对于神棒的威力并无切身体会。

今天没有办法,因为小六子是能敌三五个禁卫的高手,若是不动用七星神棒,根本无法打发他,为了出宫,张麟也算是拼了。

一击而已,就让高手级别的小六子失去了抵抗,一瞬间休克过去,七星神棒威力之强大让张麟自己都吃惊不已。假如对着人的心脏位置连续暴击三五下,绝对可以取人性命。

他伸手探了探小六子的鼻息,确定后者还有呼吸,没有挂掉,他就放心了。

“对不起了,小六子。”

对于小六子张麟并没有深仇大恨,没有必要结果后者的性命,击晕就够了。

张麟只是想借用一下小六子的衣服和腰牌,暂时混充他的太监身份,以便更加顺利地出入宫禁。

与两位面首聊过话之后,张麟逃出皇宫的执念更加强烈,更加急切,一刻也不想留下去了。

不侍奉武则天就要变成太监,侍奉不好的后果更惨,连小命都可能保不住,这还有天理吗?简直是惨无人道啊。

就算他委屈求全,在不得已的时候屈从于做面首的悲惨命运,也未必一定能让武则天满意,那时候,小命还是不保,这绝对是万本无利的生意!

一向把生命珍视得如同无价之宝的张麟,在这种朝不保夕命如草芥的处境之中哪里呆得下去?!

三下五除二把小六子身上的太监服扒了下来,又东翻西找从后者的衣服里搜刮出一块青铜打造的方形腰牌,正面刻着:内侍省,太监;反面刻着:高力士,十七岁,籍贯潘州。

张麟眼睛一亮,看来小六子所言不虚,他真的就是高力士本人。

小六子,虽然你是高力士,那又怎样?从此你我各奔东西,以后恐怕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若干年后,等你发达了,我也许还隐居在某个偏僻的山旮旯里,只能遥遥为你祝福。

张麟心情悲闷,嘟嘟囔囔地来到浴室,用水胡乱将脸上的铅华脂粉洗净,麻利地脱下秀男服,飞快地套上小六子的太监服。

由于张麟的身材比小六子高两寸,因此后者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略显紧巴和短小,下面仅及脚踝,不过,幸好这是一套宽松的袍衫,对于张麟来说还能凑活,并无大碍。

时间紧迫,来不及梳头,张麟只能把脑袋两侧的伪娘辫子胡乱卷起来,与头顶上的发髻盘在一起,把从小六子头上摘下的黑色太监帽,戴在自己头上,将头发和辫子全部罩在里面,伪娘痕迹被遮盖得一丝不露。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咱家现在不再是秀男了,而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太监了。”

张麟对着铜镜审视自己,仿照太监的样子摆弄姿势,嘶哑着嗓子模仿小六子的说话声音,演练了几次后,觉得跟小六子有几分相似,出去糊弄那些不熟悉的人,应该没有问题。

不过张麟心里还是忐忑不安,担心万一被守门禁卫识破,因为后者与小六子可谓朝夕相处,对小六子的言行举止都相当熟悉,最难糊弄。

有好几次几乎跨出殿门口了,张麟踟蹰不前,最后又退回到寝宫,重新对着镜子模仿小六子的说话声音和举止动作。

模拟了几十次之后,他觉得已经相当接近了,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的话,等小五子几个回来了,就把良好的时机白白错过了,那时无计可施,悔之晚矣。

把心一横,牙关一咬,张麟拿上一个小六子经常拿来拿去的竹篾篓子,大摇大摆地向萃阳宫大门走去。

“站着!”死鱼眼下意识地伸手拦阻。

“是我!”张麟嘶哑着嗓音道,同时转身看向宫内,用侧面对着那两名禁卫,似乎在回头检查没有遗漏什么东西,“秀男饿了,让我去御膳房取吃食,我去去就来。你们好生把守宫门,千万不要让闲杂人员进入宫内,也不能放秀男出去。”

“不是刚吃过羊肉,怎么就饿了?”死鱼眼哂笑道。

“羊肉的气味到现在还没有散去呢。”八字眉舔了舔嘴唇,补充道。

张麟忘了吃羊肉这茬事,好在他的脑子不笨,并没有惊慌失措,随口说道:“那羊肉的膻味太重了,秀男不喜欢,一口都没有吃,又不好意思当着客人的面说饿,只能等客人离开后再让咱家去弄吃的。”

这倒是有道理。两名守门禁卫互相对视一眼,不疑有它。

“六公公你就放心好了!有我们守在这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八字眉扬起八字眉,胸有成竹地说。

“我们也不会让秀男离开的。”死鱼眼承诺道。

“不错!”张麟笑着夸赞道,倏然转身,一只手挑起大拇指,用胳膊挡住了一边的脸,另一只手抬起竹篾篓子挡住了另外半边脸,迈着轻盈迅捷的太监步,迅速从两名禁卫中间冲了出去。

这两名禁卫没有作任何阻挡,任由张麟离去。因为他们压根不会想到在禁卫森严的后宫会发生秀男假冒太监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

张麟心里兴奋地欢呼,功夫不负有心人,看来我装的还蛮像,成了!

他心情振奋,甩开大步,向着远离萃阳宫的方向,急速离去,如同囚鸟离开樊笼。现在,哪怕有八匹马,也不能将他拉回去。

八字眉和死鱼眼互相对望一眼,似乎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一丝诧异,感觉小六子今天有些古怪,不过,他们并没有起疑心,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之中,古里古怪是小六子的特点。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身穿碧青色太监服装,头顶黑色太监帽的俊俏小太监,蹑手蹑脚出现在一排造型奇特的太湖石之后,探头探脑的向一座宏大的宫门外张望,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打扮过的张麟。

此地乃是后宫里的一处花园,名叫昆池苑,因为其中的一面池塘叫昆池,所以才得名。

昆池苑的正南边屹立着一座高大宽阔的牌坊,上面雕龙画凤,甚是气派。牌坊之南是一个开阔的广场,相当宽敞,甚至有点空旷,幸好栽种了两排青松翠柏,青松翠柏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巍峨壮丽的门楼,此为提象门。

出了提象门就算离开了后宫,进入前殿的范围,但仍属于皇宫之内。皇宫这么阔大,可谓深似海,张麟不可能一步跨出去,只能步步为营,走一步算一步,先出后宫再说。只有离开了后宫,才算是为摆脱面首危机而走出了第一步,否则一切都是白忙活。

提象门虽然敞开着,但是门口有数名身穿重甲手持腰刀的禁卫把守,对于任何进出之人都要进行严格的检查,没有令牌,谁也无法随意进出。看起来此处的门禁,比宫内其它任何门都要严格许多,像是极其重要之所在。

见到此种情景,张麟不免倒吸一口冷气。

虽然身上持有太监高力士的腰牌,但是这腰牌只能糊弄普通的查验,经不起严格的究诘,倘若禁卫盘问起来,定然会穿帮,那时就功亏一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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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你想找死吗?

虽然张麟心里惴惴不安,毫无把握,但是,已经走到了这一地步,不可能再退缩回去,缩在昆池苑与呆在萃阳宫没有任何区别,面首危机依然没有摆脱,甚至有可能比之前更加严重,因为他打晕了小六子,违反了宫规,这事隐瞒不住,必遭严罚。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鸟!

为了自由,为了更好的活命,张麟豁出去了,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踏上昆池苑广场中间两排松柏夹持的甬道,目不斜视,施施然往提象门走去,心里无数遍地念叨阿弥陀佛,无量天尊,上帝保佑,希望给他好运气,能够蒙混过关,顺利出宫。

在提象门口有八位凶悍无比的禁卫把守,其中两位笔直地站在门内,面朝昆池苑方向,另外六位立于门外,面朝前殿方向,如同八座铁塔。他们身穿褐色甲胄,外罩黑红相间的甲袍,手一刻不离的抓着悬于腰间的刀柄,无比森严地戒备着。

提象门是连接前殿与后宫之间的重要通道,皇上上朝退朝都要经过此门,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张麟若是知道他准备经过的门是整个皇宫之中最重要最森严的门,他肯定有一口老血好吐。

朝向后宫的两名禁卫,一个长着牛眼,一个长着狼鼻,看起来比把守萃阳宫的禁卫更加高大,更加威猛,更加凶悍。

长着牛眼的禁卫见一个面生的太监,大摇大摆地走来,便抬起带鞘的弯刀,遥指来者,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声:“令牌!”

“内侍省高力士!”张麟简洁地说,脚下没有停步,只是稍微放慢了速度,手里拿出高力士的腰牌,向牛眼禁卫面前一晃,然后,略微拐了一个小弯,绕过对方的弯刀,继续迈步前行,如入无人之境,意欲从两名禁卫中间的空档之中穿行出去。

之前遇到宫门禁卫,他都是这样做的,一路畅通无阻,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长着牛眼的禁卫稍微瞟了那腰牌一眼,便把腰刀一伸,横在张麟的面前,厉声喝道:“给我站住!”

“怎么,不让过?咱家不是给你看过令牌吗?”张麟斜视着牛眼禁卫,不高兴地嚷道。别看张麟表现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样子,实际上他心里极度紧张,一颗心脏在急速跳动。

“你这腰牌只能在后宫行走,要离开后宫必须令牌,难道你连这一点也不知晓!”牛眼禁卫疾颜厉色申斥道。

张麟心里咯噔一下,原来腰牌只能在后宫内部行走,不能离开后宫,他哪里知道这些?看来这下有大麻烦了!

“嘿嘿,咱家拿错了。。。令牌当然是有的。”张麟嘿嘿一笑,并没有显露出任何怯意,他知道若是被禁卫看出自己的心虚,必然要严加诘问,那时就会露出马脚,后果堪忧。

他装模作样地在衣袖里乱掏一气,可掏了半天,什么都没有拿出来,最后冲禁卫咧嘴一笑,“哎呦,令牌好像不见了。。。”

“拿了令牌再来。”牛眼禁卫冷声道。

“令牌是有的,可是不见了,到底丢哪里呢?。。。上午咱家去了趟太极殿,莫非丢在太极殿周围?”

张麟抬手揉着太阳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着,目光扫视四周,而后装出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悍然伸手拨开禁卫的刀,大模大样地抬步往宫外走去,试图就这样稀里糊涂闯关出去。这样的事,以前张麟也做过,而且还成功过,不过那时的对象是某幢大楼的保安。

“回去!”牛眼禁卫握刀的手一用劲,他的力气相当大,可谓孔武有力,很轻松地将张麟整个人拨得倒了回去,使得后者跌跌撞撞地倒退了十几步,差一点跌倒。

“兄弟,咱家记起来了,令牌丢在太极殿,请你通融一下,放咱家出去找令牌吧,找不到令牌可是要挨板子的。”张麟哭丧着脸恳求道,开始打感情牌,想引起对方的恻隐之心,开恩放他出去,一边又挨挨索索靠近了宫门口,意图趁禁卫不注意溜将出去。

牛眼禁卫并没有为张麟的表演而唬住,圆溜溜的大眼中闪出一抹凶光,用带鞘的刀尖指着后者的胸口,表情冷酷地喝令道:“滚!”

“滚是没有问题的,你能不能告诉咱家,怎么样才能去到太极殿找回我的令牌?”张麟厚着脸皮问道,他想从禁卫口中套出离开后宫的其他路径。

对于张麟的问题,牛眼禁卫不屑于回答,他凶神恶煞地叱喝道:“你想找死吗!”

“你怎么说话的?”张麟生气了,把手揣进怀里,攥住了七星神棒,似乎要做困兽之斗。但是他马上想起,七星神棒并不是万能的,对付个把手无寸铁的太监还能勉强凑活,要同时对付八名手持利刃的禁卫,那想也不用想,不可能占到任何上风的。而且不是占上风或落下风的问题,而是作死!

除非张麟的脑子坏掉了,才会做这样的尝试!

没有办法,张麟只好神情颓丧地退回到牌坊后面的昆池苑,蛰伏于一堆由奇形怪状的太湖石垒起来的假山之后,等那些禁卫换了班后再试。

他已经摸清楚,萃阳宫的守卫一般隔两个时辰就会换一次班,提象门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隐伏了没多少时间,有两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张麟的视线中,从前殿悠然走来,穿过提象门,进入昆池苑,经由青松翠柏夹持的甬道,款款行来。

一人身穿琥珀色曳地长裙,头顶堕马髻,佩戴着亮闪闪的金钿玉纂,貌似一位极其尊贵的贵妇,身材丰腴,面色白皙,年过半百,只看了一眼,张麟就认出来了,这贵妇不是别人,正是将他送进宫的罪魁祸首----老妖婆安定公主。

走在安定公主身后的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身穿翠绿色襦服长裙,腰节掩胸,腋下用绸带扎系,头上顶着孔雀开屏髻,肤色雪白,面庞秀丽,双手搭在腰间,连行走时都恭谨有礼。她步态高雅,容颜殊丽,眉峰之间隐隐透露出一股英气,谁若是看到她的容颜,哪怕只一眼,也会一见倾情,终生难忘。

在这美丽女子出现的一霎那,几乎分布在昆池苑所有节点的禁卫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射到她身上,此刻的她仿佛成了昆池苑的一抹瑰丽风景。

瞅见那位绝美的女子后,张麟那发散且无神的瞳孔重新聚焦起来,变得奕奕有神,目光贼兮兮地盯着那女子仔细审视,心脏嘣嘣乱跳,几乎要撞破胸口,破腔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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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兰儿也来了?

不是张麟特别喜欢年轻美貌的女子,而是,他发现,那位女子的脸型以及眉眼口鼻像极了一个人。。。

像极了谁呢。。。像极了他穿越之前的准女友。

准女友叫兰儿,是他的大学同学,也是他们学校的校花。因为是同学,所以关系比较亲密,近水楼台先得月;因为是校花,追求者和竞争者如过江之鲫,有很多属于权贵豪门子弟,把张麟压得黯淡无光,难以冒头,始终没有把关系敲定下来。

准女友这层关系,也是张麟单方面定性的,并没有得到兰儿的批准。他和她之间只是打过k,没有做过l。

假如张麟没有穿越,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他们的爱情很有可能发生质的飞跃,也未可知。然而造化弄人,张麟从那个世界消失了,因此他和兰儿的关系被永远定格于准女友这一级别。

此刻,见那位女子酷似兰儿,张麟不禁欣喜地猜想,莫非兰儿也穿越过来了?但他又不敢确定,因为那女子的穿着和举止,实在跟以前的兰儿迥异。

转念一想,自己跟穿越之前不是也有很大的不同吗,他心里就释然了:由此判断,兰儿也属于魂穿,或许她的落脚点也在安定公主府,附在某个宫女身上?一定是这样。

倘若兰儿也穿越了过来,那么他将是她唯一的熟人或者朋友,同时在这里又没有任何竞争对手,他的成功率陡然高涨。想到这一层,张麟的心莫名地激动雀跃起来。

很想扯开嗓子喊“兰儿”一声,但是却不敢声张,因为此刻的他,伪装成一名太监,目的是要逃出皇宫,不能轻易暴露行踪。倘若被安定公主那个老妖婆认出,定然会被重新送回萃阳宫。弄不好,他还会因为私自离宫,遭羁押,挨板子,受责罚,以后更是没有逃脱的可能。

既然兰儿也穿越了过来,那么,他更不能做面首,逃宫行动更不能失败,必须得安全完好地逃出去。

等到出了皇宫,找到兰儿,与心爱的人携手同行,在大唐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张麟浮想联翩,心驰神往,简直进入到天马行空的境地。

在张麟遐想之时,安定公主和“兰儿”已经穿过高大牌坊,到离假山三十丈处,转身上了一座七孔桥,跨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小溪,然后沿着一条修建在池塘边上的长长的曲榭回廊,向前袅袅行去。

注视着“兰儿”的背影,张麟又想,“兰儿”进宫做什么?从眼前的情景结合前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件判断,“兰儿”一定不是自己进宫的,而是被安定公主不怀好意地送进宫的。

安定公主这老妖婆前几天把我送进了宫,今天又把兰儿带进宫,意欲何为?

张麟满腹狐疑,蹑足潜踪,跟在安定公主及“兰儿”身后,想要探听究竟,一要确定“兰儿”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准女友兰儿,二要了解安定公主把“兰儿”带进宫的目的。暂时把逃跑的事情抛诸脑后,对于他来说,兰儿的事情大过一切。

前面二人并没有发觉被人跟踪,依旧款款而行。

俄然,酷似兰儿的姑娘若有所思地蹙起好看的眉毛,悄声对安定公主说道:“我有一种感觉,有人在背后跟踪我们。”

“你想多了吧,这儿是皇宫大内,有谁敢跟踪我们?”安定公主不怎么相信,微微一笑,说话间猛然停下脚步,回头用锐利的目光扫视身后左右。

张麟吓了一跳,赶紧一缩身,迅速躲到几棵粗壮大树的后面,险些被发觉。

“没有人跟踪啊。”安定公主全景式扫视了一圈昆池苑,除了守卫各宫门以及各节点的禁卫之外,并无任何可疑之人。

“那就好。”酷似兰儿的姑娘并没有回过身来,继续向前行走,身姿娉婷,步态优雅。

安定公主紧走几步,追上那姑娘,两人一先一后从昆池苑正东面的一座月洞门下穿过,旋即向左转了一个弯,背影消失在高大的朱色宫墙那边。

张麟跟着钻入月洞门,月洞门也有禁卫把守,只是没有那么严格,有高力士的腰牌在手,并没有人加以拦阻。

进入月洞门,左转前行百步再右转,张麟隐身在墙后,探头张望,在高大宫墙夹持的铺着花岗石的悠长甬道上,两名女子步履轻盈的背影,远远地回到了他的视线之中,渐行渐远。

张麟没有继续跟上去,因为这甬道是直筒形的,不方便跟踪,倘若被她们察觉,根本没有藏身之地,很容易被识破身份。

若是被“兰儿”瞅见,倒也罢了,倘若被不安好心的安定公主识破,那麻烦就大了。

没多久,“兰儿”随安定公主进入了甬道的尽头的一座极其华丽的宫门之中,身影消失不见。

张麟整理了一下衣帽,踏上花岗石铺就的甬道,大步流星走向甬道尽头那座华丽的宫门。

在迈步前行的过程中,张麟眯着眼睛向宫门方向观瞧,他的视力相当好,到了离宫门七八十丈远时,便看清了那宫门之上龙飞凤舞的几个镶金大字:“上阳门”。

那三个字相当大,在阳光之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极其显眼。

甬道的尽头,上阳门的前面,有一块阔大而空旷的空地,铺在地面的花岗石上,雕刻着神秘而复杂的图案。

在华丽的上阳门的前面,矗立着四名强壮而彪悍的带刀禁卫,如同铁塔一般,一脸的凶煞之气。

“喂,这位小公公,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干什么?”其中一位长着三角眼的禁卫抬手指着张麟,高声叱喝道。

“咱家鬼鬼祟祟了吗?”张麟摊开双手,装出一副君子坦荡荡的样子。

“你是哪个宫里的?怎么这样面生?”三角眼在张麟身上审视着,疑惑地问道。

听了这话,张麟吓了一跳,心里说,难道你认识宫里的所有太监?不会吧。虽然不相信这禁卫这么厉害,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没有亮出高力士的腰牌,怕被对方看出破绽。

强自镇定,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张麟从身上掏出一块玉佩,煞有介事地向禁卫面前晃了晃,道:“咱家是安定公主府的,咱主子刚刚进去,她落下了极其重要的物什,咱家这不是给她送东西来了吗。”

“里面乃是上阳宫,是陛下处理朝政的重地,哪怕你是安定公主的人,也不能进去,你就在这里等着吧。”三角眼禁卫一脸严肃向张麟说道。

“等是没问题的,不过咱家想问问安定公主身边的那位漂亮姑娘是谁?”张麟笑着询问道,他跟踪到这儿的目的就是想了解“兰儿”的身份。

“大概是公主府的宫女吧。。。”三角眼禁卫随口说道,实际上他哪里知道?

“你既然是安定公主的人,怎么连是不是府里的宫女都不知道”另一个长着招风耳的禁卫感觉有些不对劲,用狐疑的眼光看向张麟,不假辞色地质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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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先斩后奏?

“咱家当然知道。但这位姑娘有些面生,可能是新来的吧。”张麟连忙掩饰道,心里想,真是言多必失啊,差点被他抓住破绽。

招风耳并没有继续追问,因为这不是他的职分所在,倘若张麟试图闯宫,那他肯定会让后者吃不了兜着走。

张麟感觉,这儿禁卫的态度,比提象门的好多了!他简直想表扬他们几句,不过他们态度虽好,最终也没有放他进去,表扬就免了。

张麟退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地方,找了一块看似干净的地面,枯坐在那里,耐心地等着“兰儿”从上阳宫出来。。。

。。。

受命护送七郎薛梓异回嵩阳宫的太监小五子,在半路上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心里隐隐有一丝不详的预感,家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很想立即赶回萃阳宫。

终于将薛梓异送到嵩阳宫,小五子立即返身,脚不沾地,几乎一路小跑着回到萃阳宫,累得气喘吁吁。

“咱这里有没有出什么事?”到了萃阳宫门口,小五子用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问守门禁卫。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八字眉扬了扬眉毛,道。

“有我们守在这里,哪能出什么事呢?”死鱼眼神气活现道。

没事就好,悬在小五子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小五子在门口喘息了片刻,拖着疲惫的身躯进入萃阳宫,一跨进殿门口,目光在殿内一扫,很快就看清了里面的景况,他几乎傻眼了。

只见,小六子双目紧闭,躺卧在殿内的地上,身上的外衣被扒掉了,只剩下了一套米白色的中衣。

“小六子!”小五子冲地上的小六子喊道,可是后者一点没有反应。

冷汗顺着小五子那肥嘟嘟的脸颊往下嘀嗒着流淌。

此刻,他心里什么都明白了:秀男张麟打晕小六子,然后换上后者的服装,冒充太监,私自偷逃出宫了。

“秀男~”小五子飞速冲进寝宫,四下寻找张麟。他心里还残留着一线祈望,祈望小六子是在跟他开玩笑,祈望秀男并没有离开。

但是他找遍整个寝宫内外,都不见张麟的踪影。

“小六子!你醒醒!”小五子回到正殿,在小六子的身上狠狠地踢了一脚,可是后者依然没有反应,好像死猪一样。

小五子急了,去浴室舀了一碗清水,浇在小六子的脸上,后者才悠然苏醒了过来。

“你们回来了?”小六子揉了揉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地说。

“小六子,你怎么睡在地上,你就是这样办事的吗?”小五子声色俱厉地责备道。

“我怎么了啦,不是没有出什么事吗?”小六子反问道,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样子傻乎乎的。

“还没出事?!秀男都跑了!等着我们几人的后果将是死罪!你知不知道?!”小五子瞪着小六子,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话让小六子不寒而栗,脸上苍白,心里发颤。

“秀男跑了?”小六子有些不怎么相信,又满屋子找了一遍,才确定秀男的确跑了。

小六子心里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他怎么说也是有功夫的人,等闲两三个人,根本奈何不了他,怎么会被没有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秀男给打晕了呢?难不成秀男也是练家子,一直在我们面前深藏不露?

小五子很想训斥守门禁卫一顿,但是又怕引起意外的祸端。因为禁卫跟他们太监宫女并非一个系统的,若是被禁卫知道秀男逃跑了,他们会第一时间上封禀报,满后宫进行搜索,那样的话,他们几人的罪责就无法隐藏了。

经过简短的思考,小五子决定暂时不把实情告知禁卫,自己几个人先分头去寻找秀男,若是找了两个时辰还没有找到,那时再上报控鹤监。

“你我两人分头去找,碰到红儿翠儿也让她们一起找!”小五子有气无力地吩咐道。

“是!”小六子也是失魂落魄。

出了萃阳宫的大门,小五子和小六子两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分头寻找张麟,出大门时连一个招呼都没有跟禁卫打,走路时脚步都显得甚是虚浮。

两名把守萃阳宫的禁卫很是纳闷,这两太监到底怎么了,搞得神神秘秘,如同做贼似的?

一个问对方,我只看见五公公一人回来,怎么出去时变成了两个人?你有没有注意,六公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另一个说,我也没有注意,今天莫不是见了鬼了?。。。

。。。

上阳宫门口。

张麟翘首以待,守株待兔,等待“兰儿”出来,可是,左等,不见“兰儿”出来,右等,还是不见“兰儿”的踪影,他几乎望眼欲穿了。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张麟实在沉不住气了,觉得不能再这样干等下去了,再在这里耗下去,倘若被人发现,恐怕自己逃离萃阳宫的事情就暴露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逃跑了。

既然知道“兰儿”跟安定公主在一起出现,那么以后找到安定公主府里,不就可以找到“兰儿”?安定公主府总是好找的,神都总不会有两个安定公主吧。

想到这里,张麟只得很不情愿地离开上阳门,躲躲闪闪地再次来到提象门,试图再次闯关。。。逃出后宫依然是摆在他心中的头等大事。

令张麟深感失望的是,守提象门的禁卫并没有换班,面朝昆池苑方向的,依然是之前那两位,一个大睁着牛眼,一个高挺着狼鼻,严格地核查进出之人的令牌。。。

张麟踟蹰了片刻,毅然决然地选择了靠近狼鼻禁卫的一边行走。

之前从面相上感觉狼鼻禁卫比牛眼禁卫要凶狠一些,所以第一次试图闯宫时,没有选择这位,这次是实在没有办法。既然禁卫没有换班,张麟只能自己换个对手去尝试。

“令牌!”狼鼻禁卫把闪着寒光的腰刀横在张麟面前,大声喝问。

“令牌是有的,不过丢在太极殿那里,咱家要去那儿找找。”张麟没有办法,只能强词夺理,硬着头皮闯宫,希望那禁卫稀里糊涂放他出去。

狼鼻禁卫早就认出张麟了,此人一而再的试图闯宫,行踪甚为可疑!

“哈,你这公公还跟我们横上了,真是活腻了!告诉你,对于擅自闯宫者,我们可以先斩后奏!”狼鼻禁卫眼中闪着凶光,一股彪悍之气骤然爆发,用犀利无比的刀刃对着张麟的咽喉,霸气侧漏地威胁道。

啥?先斩后奏?

张麟听了,背后的脖颈儿拔凉拔凉的。连守门禁卫都可以先斩后奏,这也未免太夸张了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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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逃宫未遂

果真如张麟所判断的,这狼鼻禁卫比牛眼禁卫凶狠许多,一出口就是先斩后奏,真是太强凶霸道了!这还有王法吗?

对于禁卫的威胁之言,张麟并不完全相信,但又不敢以身试法,因为禁卫要杀他也不是没理由,只要把他当作企图闯宫行刺皇上的刺客,自然可以乱刀斩杀,甚至于剁成肉泥,也不是不可能。

张麟颓然退了下来,唉声叹气,抓耳挠腮,如同被妖怪抓走了师父的孙行者。。。

。。。

上阳宫。

“青霞,出使突厥和亲之事,可是出于你之自愿?”

武则天端坐于龙椅之上,面带和煦笑容,温和地询问道。

在她的身后两侧,分别侍立者身穿女官袍衫的上官婉儿和身穿宫装的春香。

在龙案之前,站着两位女子。

站在龙案正前方之女子就是武则天口中的青霞,也就是张麟在昆池苑遇见的酷似兰儿的那位美丽的姑娘。站在青霞侧后之人则是武则天的义女安定公主,就是她将青霞举荐给武则天的。

“为君上分忧、为国家效劳是臣女的份内之事,臣女完全出于自愿。”李青霞正色庄容说道。

“好好,青霞有这种想法实在太难能可贵了!”武则天龙颜大悦,哈哈大笑,对青霞赞赏有加。

和亲关乎战争与和平,关乎社稷之安危,关乎天下苍生之福祉,至关重要。

盘踞在大周北方的突厥,黩武好战,与大唐大周之间的战争从来没有消停过。大唐刚立国时,猛将如云,因此在战争中胜多败少。到了武周代唐之后,能征惯战的猛将老的老,死的死,杀的杀,剩下的已经不多了,因此大周与突厥之间,胜负参半,就算是取得胜利,也是惨胜。

大周立国之后,与突厥之间经常发生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对双方的国力都损伤很大,让武则天很伤脑筋。

在突厥方面,吉利可汗刚刚继承可汗之位不久,汗位不稳,反对者众多,因此他主动与大周议和,寻求与天朝联姻,引天朝为外援。

对于吉利可汗的和亲提议,武则天深表赞成,并且积极配合,但一直以来为无法落实和亲人选而头痛。

因为,和亲之人必须是自愿自发,才能达到以一人换取十年和平之目的,假如她是被迫而去的,那么很有可能起到反作用。因为和亲之人到了突厥之后,是突厥的可敦,经常有机会对大可汗吹枕头风,和平与战争全在她的一念之间。

现在青霞表示一切出于自愿,且她的身份是县主,身份高贵,容貌娟丽,符合和亲之要求,武则天能不高兴吗。

“青霞深明大义,顾全大局,为君上分忧,朕。。。”兴奋之下的武则天当即就要册封青霞为郡主,侍立于她左侧的上官婉儿忽然干咳了一声,附耳提醒道:“陛下,不如先听听突厥使臣的意见,他们若是认同李青霞,再封不迟。”

“有道理!”武则天颔首道,她记得上一次白白封出去一个郡主之爵位,闹出一曲乌龙,好在武元敏出自武家,肥水没有流到外人田里去。

武则天转头看向右侧的春香,吩咐道:“去将朕的翡翠手镯取来,朕要赏赐于李青霞。”

李青霞心里持有为君上分忧为国家辅政的精神,无论最终她能不能得到突厥使臣的认可,能不能成为和亲使者,作为皇上的武则天也是非重重的打赏她不可的。。。

。。。

小六子六神无主,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路前行,眼睛四处寻觅,祈望能够找到失踪的秀男,可哪里有张麟的身影?他又不能喊叫,一喊叫,岂不是向所有人宣告,秀男张麟在他们的看管之下逃跑了。那时他们就罪行昭彰,难逃责罚了。

正在这时,迎面碰到将八郎田道归送到旭阳宫刚刚返回、袅袅而来的红儿翠儿。

“秀男跑了,你们赶快分头去找。”小六子心急火燎地交待了一句,立刻跑开了,目光在四下寻觅。

“秀男跑了?他怎么跑的?”红儿翠儿不相信,追上小六子询问。

“他把我打晕,换上我的衣服跑出去的。”小六子嘶哑着嗓子告知,然后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去了。

红儿翠儿这才发现,小六子只穿着中衣,外套不翼而飞,可见他所言不虚。

“这秀男一点都不省事!让他侍奉陛下还推三阻四,现在竟然还擅自逃跑!我们干脆告诉监正大人去。”红儿嘟着嘴抱怨道。

“你傻呀,告诉监正大人,我们岂不是都要挨板子?”翠儿眸光闪动,若有所思地说,“我倒觉得这秀男很好玩。”

红儿觉得有理,开始思考:“秀男会到哪儿去呢?”

翠儿的头脑比较清醒,通过分析判断,提象门离萃阳宫最近,秀男要离开后宫,八成要经过提象门,因此两人兵分两路,从两个方向直扑昆池苑提象门。

。。。

昆池苑。

张麟颓丧地坐在昆池边上的一块石头上,愁眉紧锁,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涟漪荡漾的池面,不时地扭头遥望一下提象门的方向,他在等待时机,等提象门换岗后再次闯关。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隔着半边池面,进入张麟的视线,那人身穿绿色宫装,面带焦急之色,左顾右盼,寻寻觅觅,张麟一眼认出,那人是萃阳宫的宫女红儿。

红儿怎么来了?莫非我离开萃阳宫的事情已经被她们发觉了?

张麟连忙低头,用衣袖捂住脸,且倒退到一块太湖石后面藏了起来,免得被红儿瞅见。

“秀男,终于找到你了!”翠儿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扑向张麟,在他身前不到两尺处噶然而止,一脸惊喜地叫道。

“什么叫终于找到我?我又没丢!”张麟讪笑道,满脸的尴尬,心想,我躲在这里你也能发现,真是太神了!

“你真的是换上小六子的衣服偷出来的”红儿飞快地跑了过来,蹙眉审视着张麟。在提象门口找到张麟,使得她大大地送了一口气。

张麟知道自己暴露了,无法再隐藏,更无法逃跑了,只好挤出一副笑脸,随口胡诌道:“我跟小六子在玩一个游戏,要不你们一起来玩?”

“什么游戏!你把小六子打晕了,偷溜出来的,别以为我们不知道!”红儿眉毛一挑,一阵见血指出张麟的罪行。

第二十八章 告密

“没有的事,我们闹着玩的。”张麟理屈词穷,不无心虚地说。

“不管你是闹着玩的,还是怎么的,现在乖乖地跟我们回去,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会把你私自出宫的事告诉控鹤监!”翠儿像逗小孩一样哄着张麟,态度非常和善,但是语气极其强硬,丝毫不容置疑。

此时此刻,张麟什么办法都没有,不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后果,都得跟她们回去,谁叫他没有闯宫出去呢。

在红儿翠儿两人的押送之下,张麟一言不发,重新回到萃阳宫。

在半路上碰到焦头烂额失魂落魄的小五子,他目光无神,脸色乌青,垂头丧气,如同斗败的公鸡。

见到张麟的第一眼,他如同打了鸡血一样,猛然恢复了精神,本来无神的眼眸深处,腾地升起一股怒意。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青蛙一样,抬手一指张麟,意图大发雷霆,厉声申斥一顿。

“秀男,你。。。”

虽然摆出了一副发怒的架势,实际上他也是怒不可遏,但是一想到身份的差别,小五子还是忍住了,将手垂了下去,眸中的怒意也渐渐熄灭,训斥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

毕竟张麟是主子,且已经找回来了,并未酿成大错。此时再训斥张麟,就有忤逆犯上之嫌。

“你们忙,呵呵。。。”

到了萃阳宫后,张麟讪笑着丢下一句话,五步并作两步冲进了寝宫,他觉得,现在讨论他打晕小六子装成太监离宫这件事情,实在有些太尴尬,有些不合时宜。

这次未遂的逃宫行动,促使小五子等人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张麟的看护更加吃紧了,连上茅厕都盯着,可以说寸步不离,使得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独处的机会,遑谈逃跑,令他简直要抓狂了,在萃阳宫里的每一分钟都如同一个月那么漫长那么难熬。。。。

。。。

控鹤监。

监正大人张易之慵懒地坐在铺着雪白鹤羽的黄金座椅上,目光微垂,看向丹阶之下,那里,一位身材肥胖的小太监,正在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行叩首大礼。

“尔有何事,只管禀来!像这样一味的磕头,成何体统?”张易之面露不悦之色,沉声喝道。

跪在地上叩头的小太监不是别人,正是萃阳宫的管事太监小五子,来控鹤监向监正告张麟私自出宫的状。虽然他心里并没有拿准到底应不应该告知,但是他的脚不听指挥,于出事之次日辰初,不由自主地把他送到了这里。

小五子觉得这一次把秀男张麟给找了回来,是他们的侥幸,但是下一次还会有这样的好运吗?倘若秀男真的跑出去了,他们四人一个都甭想活。

所以,哪怕他不想告状,但是最后还是选择这样做!

小五子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他已经把张麟的行为动向告知了监正,以后倘若后者再跑,他这个管事太监仍然有罪,但是因为有了告状这一案底,应不致死。

“启禀监正大人,奴婢等人殚精竭虑,兢兢业业,时刻不停地看管秀男。。。”小五子掉了一句酸文,然后将秀男张麟擅自离宫的事件从头到尾言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向监正张易之言讲了一遍。

小五子的禀报是这样的:

他们四人获悉秀男离宫这一消息后,没有慌张没有失措,以最果断的决定,最精准的判断,最快的速度,成功地把秀男在提象门口找了回来,押送回宫,现在风平浪静,一点事都没有了。。。

坐在张易之左手首座的张昌宗窃笑了一声,心里说,“这小奴是在告状呢还是在表功?”

“竟有这样的事!”张易之听了,立即火冒三丈,抬手一拍座椅扶手,怒声说道:“来人,去萃阳宫把秀男张麟拎到控鹤监来,本公要重重地处罚于他!”

“五郎息怒!”张昌宗向张易之摆了摆手,懒洋洋地说:“一个小小的秀男而已,何必大动干戈。我去教训教训他就可以了。”

“既然六郎不辞辛苦,那就有劳了!”张易之眸光中露出一抹欣慰之意,温声说道。

“小事一桩而已。”张昌宗淡淡一笑,然后抬手向小五子一摆,道:“头前引路~”

小五子吓了一跳,让他引张昌宗去萃阳宫,这不是明着告诉张麟,是他告的状吗?这以后还有他的好日子过吗?

他很想把自己的担心告知张昌宗,可是他不敢,与其得罪少监大人,还不如得罪秀男呢。

事已至此,小五子只能硬着头皮引路,等到了萃阳宫,再见机行事,偷偷溜进去,或许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

上阳宫,御书房。

武则天身穿龙袍,头戴金冠,神情凝重地端坐于龙案之后,眼眸深处蕴含着深深的失望。

在龙案前面一丈远的地上,摆着一张圆形的矮墩子,墩子上正襟危坐着一个人,头带束发金冠,身穿杏黄色袍衫,年龄约三十岁,面容苍白,低眉顺眼,战战兢兢,若是不知道此人与武则天的关系,定会误以为他是某个正在接受审讯的犯罪嫌疑人。

此人不是犯罪嫌疑人,而是武则天的第四个儿子,皇嗣李旦。

偌大的御书房只有她们娘俩,连上官婉儿都被屏退至门外。

“跟朕说说,你到底有何德功,坦然据此皇嗣之位?还不是因为你是朕的儿子!你既然坐在皇嗣之位上,就应该忧心国事,为朕分忧,怎能如此胡天胡闹,不思进取?”

武则天寒声训斥道,对于儿子,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一点也提不起温情和母爱。她之所以将李旦叫进宫来训话,是因为听说后者整天与青楼女子厮混,不成体统,有沾皇家颜面。

听了武则天的训斥,李旦深感惊疑,琢磨不透皇上是什么意思。母皇一向对他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有将近半年没有见他,今天是怎么了,母皇竟然抓住一点点小事把他叫进宫严厉的教训起来了?

他心里想,我胡闹厮混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以前不就是靠着厮混胡闹才苟且偷生的吗,说我不思进取?我能进取么?我若是进取,我早就死了不知几回了!

“回母皇,儿臣自知没有什么德功,难副母皇所望。恳请母皇将皇嗣之位,让与三哥。”李旦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

第二十九章 武皇训子

在武则天面前,李旦似乎还是个七八岁的儿童,畏母如虎,对于母亲只是一味的畏惧退缩,却不知道撒娇讨爱。

李旦这样说话,从策略上来说,是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但是,从其内心来说,他对于这个皇嗣之位,并非特别留恋。在武则天的极其严苛的目光俯视之下,在诸武虎视眈眈的窥视之下,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常常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

李旦生在皇帝之家,从来没有开心快乐过。

在武则天称帝之前,李旦曾经当过六年傀儡皇帝,后来被他娘从皇位上扒拉下来,降为皇嗣。。。甚至被改姓为武,叫武旦,等武则天下台后,他又把姓改了回来。他前后当过两次皇帝,第一次被母亲扒拉下来,第二次被儿子拱下台——这是后话。。。实在算得上大唐第一可怜皇帝。

甚至于他的皇嗣这个称号也是一个相当模糊的称号,可以说是皇位继承人,也可以说不是。只是因为武则天尚未确定太子,因此皇嗣就被姑且认为是皇储。但是整个朝廷的大臣都心知肚明,皇嗣与皇储是有区别的,最多只能算候补皇储,只有当皇嗣被确定为太子,才算真正被认可为皇储。

狄仁杰,张柬之等朝廷重臣不断地对武则天提出谏议,旁敲侧击,祈望她将李旦确认为太子,这样才能确定国本,但是,武则天总是虚与委蛇,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定。

由于太子之位一直空悬,因此引来不少人的觊觎,主要是武家子侄的觊望,尤其是武则天的亲侄子武承嗣和武三思,他们拉帮结派,四处活动,笼络人心,一有机会,就让手下大臣向武则天建言,比如,皇上姓武,应该立武家子侄为太子,甚至打出“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等冠冕堂皇的说辞,使得武则天很有些动心,隐隐有立武承嗣为太子之意。

武则天多次起了废掉李旦的皇嗣之位的念头,但是临到施行时,心里却莫名其妙地生起不忍之意,并不是因为后者是她儿子,她对于儿子从来都是心狠手辣的,前面两个儿子,曾是真正的太子,都是被她杀掉的。

之所以对李旦有不忍之心,可能因为两个原因,一,武则天这个皇位是李旦让给她的,虽然逼迫的成分占主要,但让的成分也不少,若是李旦不让,霸着皇位不放手,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她只能采取弑君夺位的方式,那样一来,恐怕她的皇位就不会坐得如此安稳如此坦然。这皇位是我儿子让给我的,谁能说什么?另外,李旦实在没有什么野心,无论是做皇帝时,还是做皇嗣时,对她一点威胁都没有,非常听话,就是一个真实不二的傀儡。

自从武则天登基以来,对于立储,她心里处于一个极度矛盾的境地:李旦是她儿子,可却是李家子孙。而武与李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武承嗣是武家子孙,是她的铁杆粉丝,却不是她儿子,只是侄子。儿子与侄子谁亲谁疏,这用脚趾头想想都能想清楚,何况是武则天这么聪明神武之人。让一个侄子当太子,乃至继承大统,对她武则天有什么好处?无非是被多叫几声姑姑?这也能让人怦然心动么?

可是让儿子李旦当太子,乃至继位,武则天又极为担心,李家人卷土重来,对她之前杀害李唐皇族的暴行进行清算和报复。

所以她很难决定,因为兹事之体太过重大,难以下定决心。

李旦口中的三哥是指庐陵王李显,在李旦之前当过几个月的皇帝,在当皇帝时,竟然说出将整个天下送给皇后家,也无所谓的话,比李旦更不靠谱,简直是败家子!

武则天怎么可能放心将天下交给李显那个败家子?若李显是个真材实料的好皇帝,她用得着这么操心吗?她早就可以在后宫颐养天年了!

一听到李显的名字武则天就来气,抬手一指李旦,气哼哼将气撒在后者身上:“你以为除了你,就只有李显有资格当皇嗣吗?你错了!”

李旦心里一颤,连忙垂下目光,嘴里嘟嘟囔囔:“那就让武三思武承嗣当好了!”

“放肆!”武则天抬手一拍龙案,霍然站了起来,怒容满面地瞪着李旦,嘴角抽搐着,咆哮如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左右朕的决策!”

由于过于激动,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儿臣不敢。”这一声厉斥,把李旦吓得从墩子上滚了下来,跪伏于地,叩头不止,整个身躯在不停地颤抖。他的胆子就是这么小!

“唉~”武则天长吁短叹,背着手在龙案后面来回踱步,脸上神色变了又变,都是对于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的感情,从可怜到可恨到可悲到可叹,极其复杂,唯独没有母爱。也许她心里没有母爱,但是在潜意识之中还是有的,不然的话,早就把李旦废了,甚至杀了。

“你不要口口声声说武三思武承嗣要抢你位置!你但凡有些才略,哪怕有平儿十分之一的才具,谁能抢你位置?”武则天背着手踱到李旦面前,用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语气训斥道。

才具是个害死人的东西,我有才具我早就死了!李旦心里这样想,嘴里哆哆嗦嗦道:“儿臣无才,害母皇忧心,儿臣不孝。”

“你无才,你不孝,这个评语说得对极了!”武则天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这个儿子居然以无才不孝为荣,真是太可悲了,简直让她无语凝噎!

“母皇教训得是!”李旦唯唯。

“依朕看,还是让平儿当皇嗣的好,这样可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她也是李家子嗣,看朝臣还有什么话说?”武则天长叹一口气,神情萧索地说道。

“母皇说得极是!平儿的才略胜过儿臣十倍百倍,更适合当皇嗣,甚至可以当太女!”李旦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到了这个时候,听到武则天说这样的话,他就判断自己安全了。让平儿当皇嗣的话,以前武则天不止说过十遍百遍,可那只是开玩笑,女子怎可以继承大统,这没有任何先例!

“你以为朕在开玩笑吗?你又错了!”武则天用嘲讽的目光看着李旦,握手一挥,语气激动地说,“你不要以为女子不可以继承大统!有高人向朕进言,在其他国家,不分男女,都可继承大统。在这天下,女王比比皆是。朕未尝不可效法施行!”

第三十章 弥天大祸

武则天之所以将李旦叫进皇宫训话,明面上的原因,是后者不思进取,玩物丧志,整天与青楼女子胡闹厮混,影响皇家颜面,但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恐怕连她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很大的程度是受潜意识所驱使,就是为了告知后者,女子也可继承大统这一重大发现。

听了武则天的不分男女都可继承大统的话,李旦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这么说母皇的话不是开玩笑,而是当真的?真的要效法他国,立太平公主为皇嗣甚至储君?

若是顺着武则天的话赞成,很有可能落实此事,若是逆着她的话反驳,很有可能触怒他,引起不必要的枝节。因此还是什么话都不说更好。

李旦垂下了脑袋,一声不吭,心里却在骂:“妈蛋,这害死人的建言是哪个高人提的?一旦被我查出来,我决不轻饶他!”

。。。

魏王府。

魏王府距皇宫不到五里路,占地六十六顷,是整个神都,除了皇宫和东宫之外最气派的府邸,殿阁楼台无数,仆役家丁上千,更有数百门客聚集,可谓车马盈门,冠盖云集。

魏王武承嗣是武则天的亲侄子。是武家与皇嗣李旦争夺太子之位的头号人物。

武承嗣花了大量精力,上下活动,笼络了不少朝中重臣,他们不断地向武则天吹风:立太子一定要立同姓,异姓不应为太子。他们喋喋不休地在武则天耳边强调:李姓是外姓,李与武势不两立,水火不容,李唐复辟之日,将是武家灭顶之时。

武承嗣的努力获得了一定的效果,使得武则天几乎接受了立太子要立同姓的观念,不过,她并没有做任何决定,因为兹事体大,必须从长计议。

武承嗣着急啊,可是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能逼的太紧了,不然的话,反而引起姑姑武则天的疑虑。

他心里很清楚,侄子要继承姑姑的位置,理由其实牵强得很,从古到今找不到任何先例。倘若换了任何另外一个姑姑,是没有可能立侄子为继承人的。而武则天把夫家得罪的太狠了,不放心让儿子继承,因此才会有让侄子接班的考量。

武承嗣只能假装不急,暗中加紧行动,一方面与后宫面首张易之勾搭,让后者向武则天吹枕边风,另一方面伺察皇嗣李旦的过失,并将之随时秘密呈报于武则天面前。

李旦沉溺于青楼女子的事情就是由武承嗣的手下向武则天告发的,他要让皇上姑姑知道,李旦无德无能,胡天海混,不思进取,玩物丧志,哪有一点做皇嗣的样子。

倘若李旦连皇嗣之位都被扒了,做太子便更无希望。那时他武承嗣就没有任何对手了!

武承嗣想的挺美,等着李旦被废黜,可是,结果却出人意料。

武承嗣在宫中安插了眼线,消息甚是灵通。

上午皇上在宫中训子,下午魏王府就得到眼线密报:皇上没有废黜李旦的皇嗣之位,只是狠狠地训斥了他一通,并让他闭门思过,三个月内不得外出。

倘若只是这么一个消息,也不打紧,武承嗣并没有指望靠一两件事情搞掂李旦,往后还有的是机会。

问题是眼线还传来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有高人向皇上建言,女儿也可以为嗣为储,皇上对此很感兴趣!

听了这个消息,武承嗣浑身冒冷汗,心里极其紧张。

说实在的,皇上的两个儿子李旦李显,武承嗣都没有放在眼里,因为他清楚,皇上对自己的两个儿子,一点信任感都没有!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她对两个儿子的不满和猜忌!

而皇上的女儿,那就是太平公主,在皇上那里所受到的宠爱和信任,比李旦李显外加武家所有子侄所受到的宠信加起来还有多好几倍。若是太平公主也加入到合法皇位继承人的人选之中,在内得到皇上的宠信,在外因为她是李唐子嗣,得到群臣的拥护,那将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对手!

若是如此,太子之位哪里还有他武承嗣的份?

妈蛋,这个建言是哪个王八旦向皇上提的?若是被我知道,非宰了他不可!

“给本王去查查,是哪个王八旦作怪,向皇上提这样的狗屁建言?!”武承嗣一脸漆黑,怒声吩咐下去。

不但武承嗣发怒了,几乎同一时间,梁王武三思、庐陵王李显也得到宫中的密报,都听说了高人向皇上建言的消息,无不火冒三丈,怒气腾腾,各自派人展开调查,那所谓的高人到底是哪个王八旦,一旦查出之后,定然要扒了他的皮。。。

身在萃阳宫的张麟,恐怕做梦都想不到,他无意之中跟武则天讲的一句话,狠狠地得罪了大周的四大王爷,皇上的两个儿子和两个最有权势的侄子,闯下了弥天大祸。。。

。。。

萃阳宫。

“少监大人邺国公驾到。”一声公鸭般的悠长喊声传进了萃阳宫。

张麟知道邺国公就是莲花六郎张昌宗,位高权重,非是薛梓异和田道归等闲散人员能比,哪怕他不待见,也只能虚与委蛇,率领萃阳宫里的太监和宫女到庭院中迎接。

在十余名太监和宫女的簇拥之下,一名身穿大红色华服的俊俏伪娘迈着四方步,进入了萃阳宫,脸上表情十分严肃。

“拜见少监大人邺国公。”虽然张麟心里瞧不上张昌宗,但是根据宫里的规矩,对于少监大人必须行空首礼,所以,他只能暂时委屈自己,跪地拜见,空首如仪。

张昌宗并没有让张麟起身,而是背着手走到他面前,用桃花般的眼睛盯着他审视了一会,半晌后缓缓开口道:“你知罪吗?”

“少监大人,我不知有何罪,请明示。”张麟心虚地问道,他猜测可能是他昨天逃宫的事被人告发了。

“你私自出宫,违反了宫中的规矩,该当何罪!”张昌宗抬手指着张麟的鼻子,厉声申斥,唾沫差点喷到后者的脸上。

“少监大人,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张麟装糊涂,说话间扭头扫了一眼自己身后的太监和宫女,想瞧出是哪个奴婢把他逃宫的事情向张昌宗告密的。哼,我一定会查出是谁,以后一定饶不了你!

两名太监和宫女都低下了头,小五子也在列,谁也不敢与张麟目光对视。

“你装,我叫你装!”见张麟装糊涂,不认账,张昌宗恼羞成怒,退后几步,喝令跟随的太监,“来人,给我打这厮五十板子。”

第三十一章 五十板子

“是!”

那些太监早已对高高在上的面首心生嫉恨,只是不敢在二张面前发作,此刻听闻要惩治同属面首而且也同样姓张的张麟,他们巴不得一声,立即上来两名太监,从左右两侧拽着张麟,按倒在另一名太监不知从哪里搬来的一条长凳上,两名负责行刑的太监高高地举起木板,准备开打。。。

“慢!”

张麟一边用力挣扎着,一边从嗓子里大喊一声,他看过很多小说和电视剧,总结出“慢”字很管用,往往于生死关头救人活命。

这一喊慢,果真管用。张昌宗摆手让太监暂停,用高高在上的眼神俯视着被摁在板凳上的张麟,冷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只是到昆池苑散了散步,隔着宫门观赏了一番皇宫大殿的气派景象,并没有去到宫外面,这也算私自出宫吗?我不服!”张麟申辩道。

“狡辩!”张昌宗嗤笑道,“你若是私自去到宫外面,等着你的可不止五十板子这么轻巧!”

“那是多少板子?”张麟装出一副非常惧怕的样子,弱弱地问道,他的目的自然是拖延时间。

“二百板子。”张昌宗伸出两根手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二百板子,天哪,打了二百板子还有命吗?”张麟不寒而栗,哀嚎出声。以他这身板,不要说打二百板子,就算减一半,也会要了他的命。

“所以,你就老实在宫中呆着,以后不要再犯!”张昌宗脸上浮现起一抹对张麟的不加掩饰的鄙夷之色。

“我保证以后不再犯。”

“开打。”张昌宗向手持木板的太监挥手下令。

“是!”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两名太监,听到命令,立即高高抡起了板子,那板子遮蔽了张麟头顶上的阳光,两道蛇一样弯曲的影子倏然出现在他的身上。

“哎呦!。。。等下!”张麟大声叫嚷,好像这板子真的落在他屁股上似的,让两名行刑的太监互相对视一眼,又看看高举着的板子,觉得很古怪。

“又怎么啦?”张昌宗皱眉道,心里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啰嗦,打个板子而已,就这么死叫死叫的。

“少监大人,我都保证以后不再犯了,怎么还打?”张麟抬起头,大声叫道。

“一码归一码。”张昌宗面无表情。

“能不能把这板子留到以后,倘若我再犯,二罪归一,你看如何?”张麟软语商量道,他是一个现代人,皮薄肉嫩,哪里能挨得了那么粗的板子,而且是五十板子?

“不行!”张昌宗语气坚决如铁,不容分辨。

“少监大人,你太铁面无私了!简直跟包公怒铡陈世美的故事有的一比。”张麟用感慨以及崇敬的口吻说道。

“包公是谁?怒铡陈世美又是怎么回事?”好奇心打死狗,张昌宗也不例外。

张麟眼睛一亮,知道有门,庆幸地用手在额头上摸了一下,随后开始绘声绘色地讲故事:“包公可是一位大清官。额头上长着一个小月亮,据说是文曲星下凡,却不小心投错了胎,变成了一个妖怪,被他父母扔到井里。。。”

这些人常年呆在宫内,没有什么消遣,生活过的相当单调、无趣,打板子也算是一种乐子吧。现在听张麟这个故事还蛮有趣的,都暂时把打板子丢到一边,在旁边听故事。

张麟见了,更是使劲地讲,拿出浑身的本领,讲的舌灿莲花,银河倒挂。

这个故事本身并不长,但是被张麟东拉西扯,塞进很多小故事,变成一个大故事,足足一个时辰还没有讲到陈世美。因为他知道故事讲完之时,就是板子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板子能不打最好不打,倘若不得不打,也是能拖一时就是一时,说不定后面会碰到奇迹啥的呢。

不知什么时候,张昌宗坐在一张太监搬来的椅子上,架着二郎腿,身体前倾,侧耳聆听,聚精会神;对他来说,板子什么时候都可以打,跑不掉的!而故事情节则稍纵即逝,错过了就没了。

那些个太监宫女则席地而坐,围拢在长凳旁边,一个个全神贯注,侧耳倾听,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细节。

讲故事的本领已经被张麟发挥得炉火纯青,把所有人都吸引进故事之中,这些人听得津津有味,如临其境,目光地痴痴地望着张麟,早已打板子的正事抛到九霄云外。

“怎么还没有讲到陈世美?”有人被悬念吊得心发痒,忍不住提问、催促。

“别急,陈世美很快就会出场。”

张麟抬手指着那人表示赞许,话题一转,又转到包公身上,“为了惩治不法分子,包公发明了一种特别的刑具,包括狗头铡,虎头铡,龙头铡,狗头铡针对普通军民,虎头铡针对官员大夫,龙头铡则针对王子龙种。。。

讲故事的本领能救命,这一点让张麟体会颇深,所以此刻他打起百倍精神,站在长凳上手舞足蹈,口若悬河,唾沫横飞,加上他那会说话的表情和适当的肢体语言,简直如同在舞台上演戏一般,精彩纷呈,引人入胜。

“陈世美本是一个穷苦书生,聪明绝顶,这一日进京赶考,在路上碰到超级美女秦香莲。。。”

终于等到陈世美出场了,大家的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盯着张麟,仿佛他就是陈世美本人似的!

“陛下驾到~”

俄然,一声公鸭一样的悠长的喊叫声从外面传进萃阳宫外,使得所有沉浸在故事中的人猛然惊醒。。。

“恭迎圣驾!”

萃阳宫里所有人,不管是坐在地上的,还是站着的,一个个跪倒在地,迎接圣驾,张昌宗也不例外,跪在最前列。

“张麟,五十板子先记在这里,下次再罚。”张昌宗侧脸看向张麟,表情严肃,低声说道。

张麟看的出,此时张昌宗脸上的严肃表情是装出来,可见故事的功效还是蛮明显的。他松了一口气,从木凳上跳到地上,在张昌宗旁边跪了下来,并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少监大人宽洪大量,小人铭记在心!不过小人从来没有欠账的习惯,不如现在就把这五十板子了结了吧。”张麟面带欠揍的表情,一本正经地说道。

挑衅,这是赤果果的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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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晒晒平安

让我当着皇上的面打你板子,你以为我傻呀!皇上驾临萃阳宫,明摆着是要临幸你的。我这时候打你板子,不等于打皇上的脸吗,打得你皮开肉绽七荤八素的,你到时候怎么侍寝呢,你不能侍寝,皇上怎会跟我善罢甘休?你这是要把我推向皇上的对立面,甚至是犯罪的深渊的节奏啊,真是心肠歹毒之至!

想到极其不好的后果,张昌宗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不顾一切后果把这五十板子给兑现了。。。不过他也知道只有犯浑的人才会这么行事。

张昌宗并不是一个犯浑的人,实际上他很聪明,要不然,也不可能得到武则天的专宠。

“你这小子,嬉皮笑脸油腔滑调的,实在欠收拾!本公不把你收拾的服服帖贴的,本公就不姓张!”张昌宗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和恐吓,也带着一丝无可奈何,因为他被张麟算准了,不敢当着皇上的面打其板子。

“少监大人说笑了,我现在不就是你砧板上服服帖帖的一块肉?”张麟耸耸肩,憨厚一笑道。

张昌宗不知如何回答,若是他真的具有捷才,以他这种相貌,何愁不能获取富贵,哪里用的着做人人憎嫌的面首?

在一位开路太监的引领之下,于数十位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中,身穿一袭玄色龙袍的武则天满面春风地驾临到萃阳宫。

“陛下万福金安!”张昌宗率先稽首,口里恭声祝道。

“陛下万福金安!”张麟以及一众太监宫女亦跪拜如仪。

“平身!”武则天袖子一甩,和颜悦色道。

“谢陛下!”大家众口一词道,然后纷纷起身。

“六郎,好巧啊,怎么你也在这里?”看到张昌宗也在场,武则天面露惊讶之色,笑容可掬问道。在玄色龙袍的衬托之下,武则天的肌肤显得更加白皙,整个人也更加精神了一些。

“陛下,秀男张麟初次进宫,臣代表五郎到萃阳宫看望看望,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要,这样好作妥善安排。”张昌宗面露迷人微笑,信口掩饰道。

“六郎想得真周到!”武则天颔首赞许,抬手指了指摆在地上的刑具,随口问道,“这凳子,这板子?。。。”

“这。。。”张昌宗忘了这些刑具还在,一时口拙,不知如何回答,他不可能在武则天准备宠幸张麟时说后者犯事,这些东西是拿来惩罚后者的,这样说话,等于打陛下的脸,这样的蠢事,聪明如他怎么可能去做呢?

张麟当然也不会当着武则天的面告张昌宗的状,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他又没有死心塌地当面首,犯不着引武则天为靠山。因此他低头不语,不置一词。

上官婉儿瞧见萃阳宫里的架势,便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她耐人寻味地瞟了张麟一眼,殷红的朱唇微启,但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我猜这些板凳是少监大人展示给秀男看的,倘有下人犯事,该怎么惩罚,好有规矩。少监大人,我说的对不对?”武则天的另一名贴身女官春香笑盈盈说道,她年龄二十出头,颜值略高翠儿一分,稍逊上官婉儿一筹。

从春香的言行举止,张麟看得出来,她在帮张昌宗说话。不过,对于春香为什么要帮张昌宗说话,张麟并没有深究。

“正是正是。”张昌宗连忙顺驴下坡,而后回头扫视萃阳宫的太监宫女,装模作样地训斥一番:“尔等要好生服侍张秀男,不得有任何差池,不然的话,这些板子就会落在你们身上,听明白了没有?”

听了张昌宗的话,小五子等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连忙同声答应:“奴婢听明白了!”

“不错。”武则天颔首微笑,兴致勃勃地抬手一指板凳旁边的的唐三彩盆子,随口问道,“这盆里的钱,又是怎么回事?”

大家的目光顺着武则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凳子旁的地上放着一个唐三彩盆子,里面盛满了铜钱和碎银子,加起来足有几百贯。

张昌宗与手下太监宫女面面相觑,不知如何答话,因为他们实在不知道,对于这一盆钱的来历该如何解释。因为,若是照实述说,就会暴露责杖责张麟板子的事实,那于皇上的颜面有损。

“陛下,这叫晒钱,晒晒平安,按奴婢家乡话说,就叫岁岁平安,万事顺吉!”从人群中传出小六子弱弱的声音。

原来,这盆子是小六子趁大家兴致高昂的时候拿出来放在大伙眼前的,大家听得开心愉悦之时,手舞足蹈之余,有些人情不自禁地把赏钱丢在盆子里。

之前张麟为了避免打板子,全身心的投入到演讲故事之中,并没有留意到盆子的出现和打赏的情景。

直到这时候,他才惊喜地发现,那些太监宫女竟然对他所讲的故事打了赏,且打起赏来真正是慷慨到家,随便一个,拿到起点,都抵得上盟主。

张麟欣喜地想,小六子高力士看起来呆萌死板,没想到脑子这么灵光,反应这么机灵,莫不是被七星神棒冲击得脑子开窍的?此人绝对可堪造就!怪不得以后能成为赫赫有名、权势熏天的大太监!

“好一个岁岁平安万事顺吉!哈哈。。。”这话太吉利了,武则天听了,喜笑颜开,不由得多看了小六子一眼,觉得此人很会来事。

“臣告退。。。”张昌宗恰到好处地说,他晓得陛下要宠幸张麟了,他不能杵在这里,让陛下为难。

“嗯。”武则天含笑点头,她没有任何挽留张昌宗的理由,也丝毫没有表示这种意思。

“好好的服侍陛下,其他的都不要想,该有的自然会有的。”

临走之前,张昌宗以控鹤监监丞的身份对张麟谆谆嘱咐,可谓语重心长,一语双关。

见张昌宗要走,张麟心里极其紧张惶恐,不是对于被记在账上的五十板子,而是对于即将单独面对武则天,他眼巴巴的望着前者,心里说,大哥你能不能别走啊,你走了我就要独自面对皇上,让我怎么办呀?不过这话他可没敢说出口。

狠狠地瞪了张麟一眼,张昌宗心里说,傻小子你看我干嘛,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莫非还惦记着那五十板子?那五十板子绝对一板子都不会少你的;不然,你就是嫌我碍事,我不是提出告退了吗,你连一刻都等不了,是不是太猴急了一点!

“都退下吧。”武则天袖子一甩,让包括上官婉儿春香在内的所有人都退下去。

“是。”大家恭敬的答应,心里都非常明白,皇上又要让张麟这厮侍寝了。。。

昨天驱车五百多公里,带不列颠美女客户,从杭州到象山开了一个来回,晚上和早上挤出时间,争分夺秒码出了两千多字,精神还是蛮可嘉的,是不是?

第三十三章 不吃这一套

虽然武则天的到来,为他解了围,可张麟心里仍然抱怨,皇上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说半个月才能见到皇上一次吗?宫内不是还有那么多正牌供奉吗,怎么才过了两天,她老人家就又来了?况且现在还是白天,这让我怎么应对啊。

惶惧得额头上冒汗,慌不择人之下,张麟把求救的目光投在一向极其瞧不起他的后宫女官上官婉儿身上。

大美女,赶紧联络些朝中重要大臣,到关键的时候让他们有要事紧急求见陛下,帮我解解围。张麟在心里默默地恳请上官婉儿帮忙。

因为他知道,上次在紧要关头杀出来为他解围的人就是这位美丽女官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哪儿明白张麟没有说出来的意思?

被一个候补面首眼巴巴地盯着,上官婉儿羞恼无比,简直想扇他一巴掌,或者啐他一口,碍于皇上在场,不好造次,只好生生忍住,竖起俏丽的眉毛,狠狠地瞪了张麟一眼,心里骂道,你这死不要脸的,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在陛下面前没羞没骚地跟我挤眉弄眼,是不是想害死我才开心?我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

武则天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动作,因为她已经拖着曳地龙袍,自行进入寝宫内室,目的性太明显了!

“秀男,还不快进去侍奉陛下。”

春香眼尖,注意到上官婉儿与张麟之间眉目传意的过程,心里诧异道,他俩竟敢在皇上面前眉来眼去,真是胆大包天!不过,她并没有立即进行揭发,而是出言催促张麟,声音娇媚之中带着一丝严厉。

张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只能强打起精神,在春香的严厉催促之下,在上官婉儿的鄙夷目光的注视之下,挨挨缩缩进入寝宫内室。

“哐~”他身后传来沉重的关门之声。

既来之则安之,张麟别无选择,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他很自觉地帮武则天脱下龙袍,并挂在龙头衣架上,心里一直在思谋对策,讲故事这种方法救了他两次,眼下也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看来只能故技重施。

“启禀陛下,上次讲的不列颠女王的故事,没有讲完,还有下文呢。”张麟重新施展他的拖延之计,脸上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温声说道。

“怎么,你又想拖时间?”武则天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眼中闪现一道厉芒,瞪着张麟,直言不讳地指出了后者不良的居心,丝毫不留情面。。。

上一次,武则天不知不觉中被张麟带入彀中,听了一大晚上的故事,什么都没有干,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小子在拖延时间,把千金一刻的春宵给拖没了,让她一个人渡过了一个辗转难眠的寂寞之夜。

初次入宫侍寝的秀男,难免有羞涩腼腆之态,难免有忸怩做作之举,经历过无数秀男侍寝的武则天,对这一点心知肚明,也颇能理解,所以她并没有为此发怒。

但那仅限于第一次,今天是第二次,她决不允许这样。这一次武则天是有备而来,不会再上张麟的当。

哪怕武则天再欣赏张麟的能力,对他再耐心,也不能任他忽悠。

你的身份摆在那里,就是要侍奉朕的,否则你入宫干嘛呢,难不成是为了讲故事的。你侍奉朕之后,倘若还有剩余的精力,再讲故事也不迟啊!那时朕倒很乐意倾听。

你现在放着正事不干,非要讲什么故事,这不是拖延时间又是什么呢。朕若是要听故事,哪里需要找你这个不学无术的秀男听?国子监、崇文馆有一大把饱学之士,哪个不是学富五车,腹有诗华,博学多闻,能言善讲,出口成章!他们有一大把的精彩故事讲,听他们讲故事,不是让朕更愉悦一些吗。

见武则天不吃这一套,而且一句话直中要害,大有一副洞彻他的肺腑,掌握了全局的架势,张麟额头冒黑线,心里极其紧张,哎,武则天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下一步该怎么办呢?难道就袖手就擒不成!那绝对不行!

“陛下,冤哉枉也。”张麟表现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低声诉苦。

“朕说的不对吗?”武则天的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是说话的语气却颇为严厉,让张麟感觉背脊上冷飕飕的。

“陛下政务繁杂,日理万机,宵衣旰食,难免精神疲劳。臣白住着这么大的宫殿,还享受下人的服侍,却没有建立一寸功劳,实在是惭愧的很。

“臣的目的无非是以一个有趣的故事给陛下解解疲乏,添添乐趣,也算对陛下稍尽绵薄之力,绝无拖延时间之意。

“倘若在臣讲故事的途中,陛下能够说出下文,那时再说臣拖延时间,臣毫无怨言。”

张麟使出浑身解数,据理力争,这个时候不争,什么时候争?难道等人头落地后再争吗?那时再争还有什么鸟用?

听了张麟的一席话,武则天频频颔首,虽然她心知张麟在狡辩,但是她也无法反驳。再说,她一个年近古稀的人,要宠幸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自然是宠字当头,这就好比七八十岁的老头,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定然是捧在手里珍如明珠,哪里会轻易摧残?

武则天既然欣赏张麟,自然不会使用摧花折柳的手段,而是希望以温柔的方式感化对方。她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强上的男子也味同嚼蜡。

以前也有不少新进宫的秀男,相貌不可不英俊,身板不可谓不健硕,可是慑于武则天的龙威,在初次侍寝时萎靡不振,无法展露阳刚之气,使得武则天大怒之下,将之砍头喂狼,事后想想颇为后悔,但是为时已晚。

随着时间的推移,年事越高的武则天看重的不仅仅是情欲,而是情感,希望在情欲之外,还能得到一些情感的慰籍,这也是为什么,无论对于哪个面首,武则天都给予了相当多的宠爱,希望换取对方的真情实意。

可以说,张麟的运气还算不错,要是换在以前,恐怕武则天没有这么好的脾气,很可能会在第一次就霸王硬上弓,你若是抗旨,直接给宰了,哪里有耐心等到今天?

张麟的好运气来自两方面,一方面是因为武则天对秀男比以前更加有耐心了,希望得到些微情感的慰籍;另一方面也得益于张麟的不同寻常的表现。在武则天的眼里,他不是一个希图荣华富贵的人,也不是一个浅陋无知之人,而是一个有见识有内涵有追求的人。

“好,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武则天退让一步道,旋即伸出一根柔柔玉指,在张麟眼前晃了晃,补充道,“但有一个条件,倘若你刚说出上文,朕立即道出下文,你就得听朕的,不得再胡闹!”

第三十四章 又来了

“行!”张麟欣然答应,他心里想,唐朝以后一千年的故事,你到哪里去听过?怎么可能说出下文你最多只能猜,就算你碰巧猜对了,我也可以临时更改故事的结局!

武则天心里则在窃笑,麟郎啊麟郎,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朕博学多闻,熟读经史子集,什么样的故事没有读过?读的故事多了,自然可以触类旁通。因为很多故事都是类似的,只是换了人物和地点。哪怕你所讲的女王故事,的确是朕没有听过的,但朕难道不可以根据上次听过的情节或者类似的故事揣测下文?到时候,你就落在朕手里了。

“讲吧。”武则天斜靠在床上坐着,姿态极其优雅,双眸带着一丝期待,带着一丝兴奋,更带着一丝旖旎,直视张麟,妩媚而笑。

张麟沿着不列颠女王的脉络讲下去。若是换一个国家,以武则天那精明睿察的个性,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做派,很有可能横生枝节。

“国王爱德华八世爱上了一个离了两次婚的女人,被整个朝廷和黎民所反对。爱德华八世对于这个女人的爱,到了神魂颠倒不能自拔的境地,他选择了退位,迎娶了这个女人,成就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佳话。”张麟声音优美动听,感情丰富多彩,时不时地加上手势,使得他的讲述更有感染力。

在听故事的时候,武则天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并没有猜测下文,而是在心中暗暗联想:显儿的做派和爱德华八世的事迹倒是颇有些相似之处。

李显当皇帝时,曾说过一句话:“我就算把整个天下送给韦皇后,也未尝不可。”

当时,就是这句话触怒了武则天,觉得李显太胡闹了,不是当皇帝的料,一气之下,将李显从皇位上扒拉下来,贬为庐陵王。

现在回想起来,李显的所作所为,并不是简单的胡来,原其本心,应该是对情义更加看重,对爱情更加珍视,和爱德华八世一样,也属于那种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性情中人。

“爱德华八世退位之后,他的弟弟乔治六世继位。”张麟在青铜椅子上正襟危坐,脸上带着恬淡的表情,继续娓娓讲述。

“等等,照辈分上说,六世应该是八世的祖辈,怎么反而是八世的弟弟?”武则天突然提问道,眸中带着满满的疑惑和浓烈的好奇。

“陛下问得好。”

张麟微笑赞许,然后耐心解释道,“有些国家的人给小孩取名字,喜欢延用祖宗的名字,特别喜欢用德高望重的祖宗名字。同样的名字用的多了,就容易混淆,因此,第几个用这个名字的,就在后面加上几世几世,以示区别。爱德华八世,意思是他们家族中第八个使用爱德华名字的人。而乔治六世则是他们家族中第六个使用乔治名字的人。”

“哦,原来是这样。”武则天一点就通,莞尔一笑道,“咱们这里可不会这样取名字。祖宗的名字可是大忌讳!”

“对呀,这就是区别。每个国家自有其风俗。”张麟点头,心里得意地说,我说的全是你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看你怎么猜出下文?

张麟眉飞色舞,唾沫横飞,闪亮的眼睛中闪动着奇异的光彩,胳膊有力的晃动着,继续声情并茂地讲述:

“伊丽莎白贰世---也就是她们一脉第二次使用这个名字的女子——是乔治六世的长女,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她十几岁就直接参与了战争,战功彪炳,为她的国家建立了宏伟功勋。

“乔治六世驾崩后,伊丽莎白贰世继任为女王,即位时她二十七岁,在位近七十年,成了超长在位女王。

“伊丽莎白贰世二十一岁时与菲利普亲王结婚,她们的婚姻所持续的时间比她当女王的时间更长。两人一直相亲相爱,相敬如宾,真可谓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在听故事的时候,武则天的眼眸中闪动着一抹湿润的光辉,她很有感触,甚至很感动,毕竟人心都是肉做的,内心中对于忠义良善的事物都是追求的,也是赞美的。

然而听着听着,武则天回过味来,心里这样思忖:麟郎讲这个故事的意思,莫非是在讽刺朕躬?倘若他真是这个意思,那么朕定然给予必要的惩罚!

“麟郎,你讲这个故事,是不是意有所指,语带双关?”武则天猛然坐了起来,似笑非笑地看向张麟,大有深意地问道,作为至高无上的皇上,她有什么心事,无需闪闪烁烁,直截了当地开问。

武则天没有猜测下文,却把故事引申到自己身上,这比猜出下文更加可怕更加恐怖。

听了武则天的一番说辞,张麟吓了一跳,他背上虚汗纵生,赶紧起身,向武则天鞠躬如仪,战战兢兢地进行解释。

“臣不敢,就算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陛下,我讲这个故事,纯粹是为了博得陛下欢喜一笑,绝对没有旁的意思。”

“没有就好。”武则天淡淡说道,一只脚翘得高高的,柔声道,“朕乏了,要休息了。。。帮朕把鞋子脱了。”

又来了!

“呆鹅,快来呀~”武则天双眸中带着荡漾之色,脚尖向张麟勾动着,嗲声嗲气地说道。

这一下让张麟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要知道,皇上可是九五之尊,怎么能做出这种小女儿的姿态,说话如此嗲声嗲气,这还让不让人活?

“是。陛下。”张麟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是他又不能明着忤旨,倘若惹怒武则天,后果莫测,在人屋檐下,不能不低头,他很不情愿地走到床前,伸手握住武则天的脚踝之处,小心翼翼地拆解鞋带,心里还是默默地从他老祖宗张良那里汲取心灵鸡汤,安慰自己。

这次武则天并没有与张麟调情,担心后者从脱鞋的动作中引申出什么老虎大象来,把她的春宵给泡汤了!她冷不丁将另一只脚探出,用脚尖勾住张麟的腰,用力一勾,她虽然上了一点年纪,可是力气大的很,这一勾,使得张麟立身不稳,身躯摇晃着扑倒在她的酥软的身躯之上。。。

第三十五章 怎么会弄成这样?

武则天被张麟沉重的身体压得嘤咛一声,下一个瞬间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欣悦的光芒,因为她感受到腰腹之处被什么硬物顶了一下。她心里窃喜道,麟郎表面上装出一副腼腆害羞的样子,其实他的身体早已暗潮涌动,勃然汹起,这我喜欢!

此刻,在武则天眼里,张麟就是假清高,装清纯,本质上与其他面首没有什么区别。

事实上,顶在武则天身上的东西,不是她心里所想的玩意,而是张麟身上的宝贝疙瘩。。。七星神棒。

既然麟郎有反应了,那我还等什么。春心荡漾的武则天完全放开了欲壑,不再有任何顾虑,眸中闪动着邪光,一只手搂住了张麟的脖子,榛首高昂,要将自己的火热之吻印在后者的性感的唇上。

“陛下,不要这样。”张麟吓得惊慌地叫道,一边将头歪来扭去,使得武则天的唇吻落空,印在他的发梢上。

“给我~”武则天轻吟着,扭动着婀娜的腰肢,一只手使劲地搂着张麟的脖子往下拉,让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完了,武则天完全失去了理智,要霸王硬上弓了,这下我该怎么办呢?看来我真的在劫难逃了。

张麟全身绷紧,用力向上拱起,尽量减少身体与武则天的肢体接触。

此时的情景,在挣扎的同时,张麟脑子中浮现起曾经看过的电视情节。

一个七八十岁的花花老头,以重金拍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少女,于洞房之中想要行那周公于飞之事,那少女自然是不从,拼命反抗,可是最后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因为那老头太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在关键时刻能力没有到位。

张麟怀疑,武则天年近七十,还有那个能力吗?

不过,他马上想到,武则天是女的,与男人的构造是不同的,这能力似乎永远不会丧失。

想到这一层,张麟觉得自己不能再忍隐了,该出手时必须出手,不然地话,铁定会被武则天得手,成为名副其实的面首,那他就完全交待了,再也抬不起头做人了。更没法面对准女友兰儿。。。

倘若武则天只有二十几岁,在生死存亡之际,在万分无奈的情况下,被迫顺从她还勉强说得过去;可她现在年近七十,虽说容颜保养得光鲜靓丽,皮肤还是很滑嫩,肌肤也透着润泽,可哪怕保养的再好,也逃不过岁月之年轮的碾压,在张麟的心中,她就是一老迈妇人,让他提不起任何兴致。

在张麟的心目中,依照武则天的年龄,一半躯体已然入土了。。。当然这纯粹是张麟的心理作用,为他的不从找到理论依据。

实际上武则天看起来并不老,以她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容颜,对于很多男人都有吸引力,若是加上她的身份和地位,那吸引力更是超乎寻常。

可张麟就是这么倔强,这么固执,宁愿死也不愿做这个面首!

嫌憎与惧怕涌动于张麟全身,他脑中闪过数个念头:一拳将武则天打晕,或者用七星神棒将她电晕,但是这些想法马上被他否定了,只要他这么做了,等后者苏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后,定会龙颜震怒,将自己砍头处死!

迅即,他脑子里又冒出将武则天掐死的想法,或许这样可以一了百了,可这想法刚刚冒头,立即被否决了,因为只要他这样做了,等着他的下场将会极其酷烈,很可能是凌迟处死,甚至是五马分尸!

在整个神都想杀且能杀皇上的人绝对不在少数,但是杀了皇上之后,谁能逃脱得了一死?

生命是所有人都最为珍惜的东西!对于个人来说,自己的生命更是整个天下最重要的东西!

哪怕一个无用的太监,他都会认为自己的生命比别人的重要十倍百倍!让一太监刺杀皇上,然后被处死,他也绝对不会同意这么做!

特别珍惜小命的张麟更不会以身犯险,然则该怎么避免变成面首的危机呢?两害相权取其轻,或许将武则天击晕的罪行会稍微小一点,且在武则天昏迷的时间内,他还可以寻找机会逃出皇宫。

但是兹事重大,张麟一时间难以下手。正在进退两难,无计可施之际。。。

春情萌动的武则天一只手搂着张麟的脖颈儿,使劲地往下拉;另一只手攥住后者身上的手感极好的物什,似乎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欣喜若狂,心神震颤,目光渐渐变得扑朔迷离,感官与理智完全分离了。

“呲呲呲~”

突然一阵轻微的异响传出,前一秒还在蠢蠢欲动的武则天,随着那声异响的出现,一下子安静了,没有动静了,连身体也变得异常沉重。

与此同时,一股炽烈的电流袭遍张麟全身,冲刷着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乃至脉络神经,使得他眼冒金星,有那么一刹那,他的头脑变得一片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过了好一会儿,张麟才恢复了意识,意识到武则天被七星神棒击晕了。

“我没动七星神棒啊,怎么会弄成这样?。。。”

原来,武则天把藏在张麟身上的七星神棒当成了喜好的玩物,尽情摩挲,不承想手指触及到七星神棒的按钮,超强的脉冲电流一瞬间冲击着武则天全身,使得她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情况,就失去了知觉,直挺挺地躺在床上。

这电流如此之强盛,一部分从武则天身上蹿到张麟的身上,在他身上肆虐,幸好前者晕过去后,即刻松开了开关,不然的话,他也会被电晕到休克为止。

“完了完了,闯大祸了!”见武则天休克了,张麟吓得魂飞天外,无声哀嚎。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陛下。”他战战兢兢地俯身在武则天耳边轻声呼唤,后者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伸手探了探武则天的鼻息,后者还有呼吸,可见并无生命危险。

惊魂失魄之间,张麟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不是故意的。”

等武则天苏醒后,意识到被我击晕后,定然会怒不可遏。天子之怒,流血漂杵!这哪里是我一个秀男承受得了的?

一想到酷烈的结局,张麟焦头烂额,忧心如焚,六神无主,如同大难临头。

“看来得尽快离开这儿。”磨叽了好半晌,张麟的心里才拟定了一个主意,把武则天的略微僵硬的身体放平躺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

此时,武则天双眸紧闭,在酣然安睡,嘴角依然残留着被击晕之前的狂放笑意。

“只是皇宫禁卫森严,一时半会怎么出的去啊?”张麟用力揉着太阳穴,在寝宫里急躁地来回踱步,像无头苍蝇一样撞来撞去,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紧张和焦灼,哪怕独自一人踱步,他的脚步都走不稳,好几次差点跌倒。。。

第三十六章 上官婉儿

“看来秀男已经成功侍寝了。”

守候在宫门外的萃阳宫太监和宫女,见寝宫里没有了动静,他们互相对望一眼,互相之间都看到欣喜庆贺之意,因为秀男侍寝成功之后,皇上欢喜之下,一般都会对服侍秀男的奴婢进行打赏。

至于跟随武则天而来的宫女和太监则没有这样的想法,原因有二:其一,他们不会因为张麟的侍寝而受到赏赐;其二,张麟侍寝了,无非是成了正牌供奉,成了正牌供奉,又能怎样?后宫之中吃冷饭的供奉不在少数。

“启禀陛下。。。”上次出现过的清脆娇美悦耳动听的声音,再次从宫门外传来:“突厥使臣始毕可汗应陛下之请,进宫觐见,现于麟德殿候旨。”

“拷,有这事你不早说!”听了这话,张麟心里来气了,嘴里轻轻嘟哝道。倘若那传话的女官早来一点点时间,或许这种无法收拾的状况就会避免,因为突厥使臣的分量,应该比张柬之等人更重要,武则天哪怕浴火焚身,估计都会抽空接见。

“陛下!”见寝宫里没有回应,外面那传话女官面露狐疑之色,不由得提高了嗓音。

“糟了,倘若被外面的人知道皇上被我打晕了,那么他们一定会闯进寝宫,将我乱剑砍死,甚至可能会把我剁成肉泥,就算不杀我,最少也会将我抓捕羁押,关进暗无天日的天牢。”

张麟遽然心惊,看来我得委屈一下自己,表现出已经给皇上侍过寝的样子,能瞒多少时间就尽量瞒多少时间,然后从中取便,策划离开之法子。

想到这里,张麟趴在地上分别做了十几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使得自己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变得红润,然后把外衣脱掉,把内衣扒拉下来,袒胸露臂,迈着沉重而虚浮的脚步走到门口,喘着粗气,明知故问:“外面谁在说话?”

“是婉儿。”外面那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

“陛下已经睡了,有什么事等她醒来再说。”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张麟口气坚定,为了做的逼真一点,他打开了半扇门,使得自己衣衫凌乱坦胸露背的样子暴露在门外的上官婉儿以及那些太监宫女的眼前,露在衣服外面的鹤形刺青极其显眼。

萃阳宫的太监宫女看了之后,一个个面露会意的微笑,互相挤眉弄眼:千真万确,秀男的确得到皇上的宠幸了!

但是上官婉儿看到这一幕,反应与别人不一样,一抹微红蹿上了她那年轻美丽的脸庞。

上官婉儿年龄也就是二十出头,容长脸庞,肌肤胜雪,吹弹可破,眼眸深邃而明亮,鼻子挺翘而典雅,唇色润泽而鲜艳,宽广圆润的额头上贴着梅花形的花钿,增添了一种诡魅之美,用美妍超群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和张麟日思夜想的兰儿比起来,似乎不分上下,近在咫尺地出现在张麟眼前,顿时让他眼睛一亮。

婉儿太美了,而且这么年轻,犹如一朵刚刚开放的莲花,身上释放出一种沁人心脾的芳香,让人心中升起一亲芳泽的遐想。

但是,谁要真是敢亲近她,那绝对是找抽。她的眼眸深处蕴含着一股淡淡的忧思,脸上总是浮现着冰冷的神态,似乎对谁都是一副不愿正眼相瞧的态度。

张麟盯着上官婉儿审视,把上官婉儿看得心如鹿撞,脸上绯红,好像她做了什么错事似的,眸光闪动,美丽而高傲的头颅随即低了下来。

假如说红儿翠儿是人形毒药的话,那么上官婉儿就是顶级毒药,沾上一小口就让人命丧黄泉。

“陛下吩咐了,她老人家累了,要睡到自然醒,在此期间,谁也不准进来打扰。”张麟一本正经地胡诌,说话特别提高了嗓门,而且还带着一股子严厉的气势,对于顶级毒药,他可不想怜香惜玉,惹火上身。

“是。”上官婉儿嗫嚅着答应,低头看着地面,似乎地上有什么吸引她的东西。

上官婉儿可是后宫女官之首,权势熏天的人物,怎么会在张麟面前表现得如此软弱可欺?

这当然跟天时地利人和有关系。张麟正在侍奉皇上,具有天然的威势,此是天时;这儿算是他的地盘,此是地利;此刻他袒胸露臂的样子,极具男人的气息,对很多女人都有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此是人和。

三者合在一起,使得张麟身上展现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魅力,上官婉儿能不低头吗,难道她还敢目不转睛地盯着皇上的男人看瞅个没完?

张麟重新关上宫门,而后回到床边,准备逃跑用的物件。

他本身没有什么东西可拿,只有一根七星神棒,早已带在身上,说走就可以走,但是没有令牌,不能随便出宫,这一点他已经深刻体会到,不能再贸然乱闯了,必须得有所依仗。

他乍着胆子在武则天的龙袍上翻搜了一番,反正要逃出去,逃出去之后,肯定是藏匿在深山老林里,用不着对皇上有什么顾忌。

一面雕刻着蟠龙,另一面刻着“帝令”二字的青玉令牌,被张麟翻了出来。

“太棒了!”张麟兴奋得无法言喻,有了帝令在手,他就可以在整个皇宫乃至神都畅行无阻。

张麟面露喜色,将帝令藏在身上,整理好衣服,特别检查了一下七星神棒,而后施施然走出寝宫之门。

见张麟表现得如此龙精虎猛,一直俟候在寝宫外面的春香的心里不禁飘过了一丝惊讶和诧异。

本来春香对张麟之成不成供奉一点都不关心,但是,后者在给皇上侍过寝之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恢复了常态,让她觉得难以置信。要知道,其他秀男或供奉给皇上侍过寝之后,都需要休息个一两天,服用大量天材地宝,才能恢复精神体力。这张麟也没有怎么休息,也没有服用任何补品,就恢复了体力,这也未免太厉害了一些吧,莫非他真是具有马龙精神之人?

不过,春香并没有就此进行深思,因为张麟跟她没有任何瓜葛,她犯不着为后者的事情动脑筋。

“你这是要去哪里?”上官婉儿张开手臂拦阻并出言询问,脸上带着冷漠之色。

“上官大人,我要出去一趟,陛下交代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让我去办。”张麟面露严肃之色,郑重其事道。

“这恐怕不妥吧。”上官婉儿严肃的说,她的身材玲珑,眉眼娇俏,看上去完全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女子,但是此时一脸严肃,好像不近情面的小学老师。

“有什么不妥?!陛下还说过,我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要求你进行协助!”张麟瞪着眼睛,虚张声势,蛮横无理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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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猜猜看

虽然没有专门学过演技,但是,看过那么多影视剧,潜移默化之中,张麟的演技已经不低了,比起从未接触过影视剧的唐人来说,就算称之为影帝也不为过。

还没等上官婉儿答应,张麟大步走到太监高力士和小五子面前,装腔作势吩咐道:“小六子小五子,尔等要好好看守宫门。陛下累了,正在熟睡,谁也不准打扰。”

“这。。。”小五子等人面面相觑,心里都有一种隐忧,秀男不会是又要逃跑吧?不过想到张麟已经给陛下侍过寝,应该不会再跑吧,象他这样入宫做面首的人,不就是以清白年华换取荣华富贵吗?清白已经奉献出去了,再逃跑岂不成了傻子?

“怎么,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张麟把眼一瞪,显露出做主子的强大气势,把几个人吓得一哆嗦。

“是!”他们连忙答应,他们的思路转过来之后,认为给皇上侍过寝而没有丧命的秀男一定会飞黄腾达,因此,对于张麟的话,他们怎么敢怠慢。

“秀男,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小五子脸上堆笑,讨好地问道,此刻,他回想起自己曾经告过张麟的密,心里既后悔,又担心,因此抓住一切机会讨好主子。

“不用!”张麟斩钉截铁道。

“陛下要你办什么事呢?”见张麟弄的跟真的似的,婉儿走近张麟,迟疑着问道。

“你猜猜看。”张麟微笑道,神秘兮兮的,让婉儿很恼火,美眸瞪着张麟,似乎要发作的样子。

“此事不宜声张,陛下要我们秘密行事。”张麟压低嗓声说,让婉儿半信半疑,但是却无法反驳。

“这。。。”婉儿难以决定,一是难以决定放不放张麟离开,二是难以决定跟不跟他同去。

“我去去就来,你们好生看护这里。”张麟再次郑重吩咐那些太监宫女。

“是。”太监宫女再次答应,声音整齐划一。

张麟迈步向宫门外走去,似乎不管婉儿同不同意,或者跟不跟去,他要出去是谁也挡不住的。

目睹着张麟高大坚强的背影逐渐走远,上官婉儿凝眉思考片刻,而后一跺脚,迈步跟了出去。倘若张麟跑了,她肯定脱不了干系,跟着一起去,倒可以就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走了几步,上官婉儿回头郑重吩咐春香以及那些跟随武则天一起来的宫女和太监,好生看护陛下,不得让任何人接近。

“婉儿,你就放心去好了,这里有我在,出不了什么事的。”春香一口应承。

春香和上官婉儿一样,都是深得武则天宠信的贴身女官。

上官婉儿智慧聪颖,才气纵横,明达吏事,掌宫中诏命制诰,兼掌尚宫局,有巾帼宰相之名;春香眼明手快,办事利落,掌管尚食尚寝二局,主要负责武则天的饮食起居,相当于后宫内务总管。

见上官婉儿带着侍女烟儿跟着张麟出去了,春香心里嘀咕,婉儿,你的歪歪心思我还不明白,不就是看张麟长得好,所以想去亲近亲近,你也不想想,秀男是陛下的禁孪,岂能容得你染指?不过,我还巴不得你犯错呢,这样我才能在后宫独大。

上官婉儿她们刚一转身,春香便向身后一位宫女努了努嘴,后者会意地点头。

张麟大摇大摆地走出萃阳宫。

原来把守萃阳宫的禁卫被撤走,代之而来的,是一群陌生而神秘的带刀侍卫,人数不下二十人,其中有两名女子,剩下的是清一色的年轻男子,体格健壮,腰板儿挺直,面部一点表情都没有,驻守在萃阳宫的门口乃至墙角转弯之处,如鹰隼一般犀利的目光扫视周遭,手中一刻不离地攥住腰间的刀柄,随时待命,格杀任何擅自接近萃阳宫的不轨之人,这些人都是武则天的贴身亲卫。

他们还不知道张麟给皇上侍过寝,见张麟擅自出宫,横刀欲要拦阻,却很快将刀收了回去,原因无它,因为这是他们的头儿授意的。

这群带刀侍卫的头儿,是两名年轻漂亮的女子。

一位身高约五尺三寸,长长的木瓜脸型,眉清目秀,相貌娟丽,颜值与春香类似,穿着棕色甲胄,头戴武弁大冠,背后披着红色披风,比起普通女子来,多了一份飒爽英姿,她是武则天的十位御前带刀侍卫之一,排名第三的金牌侍卫凤凰。

武则天身边共有十名御前带刀侍卫,都是年轻漂亮的女子,一个个武功高强,对她忠心不二。

排名第一第二的两位侍卫,号称王牌侍卫,武功超绝,不过极其神秘,轻易不会露面,只在极其紧要的关头出现,因此她们的真容只有极其少人见过,仿佛神龙见尾不见首。

宫中及朝臣见过的最厉害的侍卫就是这位排名第三的凤凰,她与排名第四第五的另两位侍卫号称金牌侍卫,武功都属于顶尖层级。

在凤凰的对面,站着另一位女侍卫,身材比凤凰略高,瓜子脸型,大眼修眉,颜值直追上官婉儿,跟凤凰一样的装束,她是五名银牌侍卫之一,名叫青鸾,在十位御前侍卫之中排名第七。

凤凰之所以容允张麟出宫,一方面因为她的首要职责是保护皇上的安全,凡是与皇上安全有关的事情都是重要的,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张麟的举动是出宫,不是入宫,倘若他擅自入宫,凤凰很有可能会下令带刀侍卫将之乱刀格杀。

另一方面,因为张麟身后有上官婉儿的伴随,后者就是一张人形通行令牌,在皇宫任何地方都可以出入无禁。

见无人阻挡,张麟气定神闲,从凤凰青鸾以及全副武装的带刀侍卫们面前坦然经过,昂首阔步向前迈去,觉得前所未有的的轻松。

“你要去哪里?”上官婉儿加快脚步,追上张麟,一脸肃然地问道。

“你猜猜看。”张麟随口说道。

“你!”上官婉儿嗔怒道,这家伙实在太油条了,哪有这样说话的!

“我是什么我,我很好看是不是?”张麟嘻嘻笑道。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之前他几次筹划逃跑,只是不想做面首,只是想逃出皇宫,但是要逃到哪里去,他并没有认真考虑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逃到哪里去才算安全?要是能穿越回去,那该多好!但是这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又不知道穿越之门在哪里。

此时,上官婉儿的发问使得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他认为,离开皇宫后,第一件事应该是见兰儿,倘若得知她的确是自己的准女友,也是穿越过来的,受到安定公主的不公正的待遇,那么就带上她一起逃跑。倘若她不是兰儿,那就在半道甩掉上官婉儿,独自一人逃匿。

第三十八章 什么天命?

见张麟说话油腔滑调毫无正经,上官婉儿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朱唇抿着,嘴里在磨牙,美眸瞪得圆圆的,一只手扬起,一副作势要打的样子。

“好啦,跟你说实话,去安定公主府。”张麟赶紧说,然后大步往前走,逃离上官婉儿的魔爪。

张麟的想法是,安定公主府肯定在皇宫外面,让上官婉儿陪送出宫,也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到了皇宫之外,无论找没找到“兰儿”,他都可以甩掉上官婉儿,自由来去,她一个柔弱女子能拿他怎么样?到时候只有哭鼻子的份。

“去安定公主府干做什么?”听了张麟的话,上官婉儿恢复了女神的傲慢神态,美眸眨动,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看向张麟的侧面,质问道。

她的身高比张麟仅矮三寸,倘若她穿上窈窕的裙装,身材一定是长腿蜂腰,曲线玲珑,姿态娉婷,惹人遐想。

“找她核实一些事情。”张麟随口说道,至于核实什么,当然不能告诉上官婉儿。

“这好办,安定公主正好在麟德殿。”上官婉儿差点笑出声了。

此时此刻,上官婉儿心里已有八分把握,张麟这家伙在矫命,目的是逃离皇宫,不过对于后者为什么要逃离皇宫,她不得而知。。。

“啊?!”张麟额头冒出一丝丝黑线,他记得自己是昨天午末看到安定公主和兰儿进宫的,此刻已是一天后的申初,安定公主怎么还没有回去?

莫非婉儿这小妮子在诳我?张麟转头半信半疑地看向上官婉儿,不相信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上官婉儿那精致的下巴一抬,傲娇十足地说。

要想从她眼皮底下逃离皇宫,那是休想,不过,上官婉儿倒想看看,张麟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行,那就先去麟德殿!”张麟毫不犹豫地说,既然安定公主还在麟德殿,那么兰儿应该也在那儿。等见到兰儿之后,对于今后的行止再进行定夺。

他觉得有帝令在手,哪怕稍微耽搁一会儿工夫,也不会影响出宫计划的,再说,他之所以要出宫,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寻找兰儿。

见张麟并没有坚持出宫去安定公主府,上官婉儿心里又产生了新的疑惑:难道陛下真的有事让他办?

有了上官婉儿主仆的伴随,张麟一路畅通无阻,无需出示帝令,便穿堂过院,顺利出了提象门。

守提象门的禁卫,其中几个张麟认识,上次蛮横无理地阻挡过他,这次态度都很好,丝毫没有拦阻。当然,他们对张麟一点印象都没有,因为上次后者是一身太监装束

在张麟他们身后不远处,始终有一位手脚麻利的宫女闪闪躲躲,暗中尾随。

到了麟德殿之后,张麟才辨认出,这儿是他第一次进宫面见武则天的地方,也是他变成秀男的地方。

此时,安定公主正坐在麟德殿西偏殿中的一张茶桌旁,一只手拿着白色陶瓷茶杯,另一只手托着肥嘟嘟的腮帮子,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之中。

同一时刻,在麟德殿的东偏殿,突厥正使始毕可汗焦急地来回走动,不时地看向门外,貌似很恼火。。。

“安定公主,秀男有事找你。”上官婉儿抬步进入西偏殿,语气冷淡地说。

听到上官婉儿的声音,安定公主猛然回过神来,从位置上蹦了起来,连忙赔礼道:“不知婉儿姑娘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上官婉儿并没有还礼,也没有理睬安定公主,而是抬手一指门外的张麟,态度冷淡地说:“陛下不是有重要事务交代吗,你赶紧说吧。”

张麟点点头,迈步进入西偏殿,目光游动,四下扫视,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物件。

“见过秀男。”见到张麟来临,安定公主笑逐颜开,双手敛衽,弯腰躬身,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皇上接连两次驾临萃阳宫的事情,安定公主已有耳闻。在她看来,张麟已经获得皇上的宠幸,饮水思源,这是特意来感谢她的。

“兰儿在哪儿?”张麟对安定公主微微点头,语气不善地问道,倘若不是因为上官婉儿主仆站在旁边,倘若不是要向她打听兰儿的下落,他连头都懒得跟这老妖婆点。

听到张麟直言不讳地提及兰儿的名字,安定公主目光闪烁,眼皮直跳,状极惊愕,因为兰儿这名字极少人知道,说是一个大秘密,也不为过。

但安定公主是一个老于世故的老狐狸,内在的情绪能够很好的把控,几乎能做的喜怒不形于色,所以,这种惊愕之色一闪而逝,她快速瞟了如同棒槌一样杵在门口的上官婉儿,旋即不动声色地向张麟回答:“她很好!”

上官婉儿对于安定公主极为鄙视,人在她面前都不屑一顾,更何况她的眼睛从来没有落在后者的身上过,自然没有注意到后者脸上轻微的神态变化。

听了这话,张麟心里一喜,安定公主这么回答,那就表明,酷似兰儿的姑娘就是兰儿本人不错了,不然的话,相貌近似、名字一样,却不是同一个人,世上应该不会有这样的巧合吧?倘若真是巧合,那这巧合未免太离奇了一点!这样的巧合倘若发生在自己身边,那就不仅是离奇,而是诡异了!

想到这一层,张麟不禁露出欣悦关切之色,语气急切的问道:“她此刻在哪里?”

“这就不劳你挂怀!”安定公主向张麟摆了摆手,表情严肃的说,她似乎不想与张麟过多的谈论“兰儿”之事,至少不想当着上官婉儿的面大张旗鼓地谈论。

“请你务必告诉我!”张麟眼睛瞪着安定公主,语气坚决的问道,他这次出宫,就是专门找兰儿的,若是连后者的行止都不知晓,他怎么去找她,岂不是白跑一趟!或者说,从此之后,他只能一个人逃匿,而且还带着满肚的内疚和深深的遗憾?因为,打晕了皇上,偷了帝令出来,萃阳宫恐怕是再也回不去的,连神都也是无法居留的,否则必有性命之忧。

“张秀男,有些事情我劝你还是忘了吧!各人自有个各人的天命,你就别再强求什么了!”安定公主面露冷漠之色,不咸不淡的说。

“什么天命?什么强求?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张麟有些不明所以,茫然问道。

“你现在的天命就是好好的侍奉陛下,这不是很好吗,别的事不要再想了。”安定公主语气决绝,似乎不留一点余地,说罢,回到茶桌后坐下,端起茶杯,欲饮未饮,却是不再理会张麟。

听了安定公主的关于天命的话语,张麟的脑子有些眩晕,眼前仿佛变黑了,脑海中倏然形成了一片漩涡一般的混沌,从这脑海混沌之中,浮现出一个极其朦胧的身影,看不清其面目,只见白发在其朦胧身影上飘飞,断断续续飘出一句不完整的话语,声音沧桑,含混不清,如同从几百年的岁月深处飘出来的:

“族人的命运。。。灭亡。。。恢复。。。”

第三十九章 意外收获

什么族人命运,什么灭亡,什么恢复?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实在是太没有头绪了,莫非见了鬼了?

张麟使劲揉搓额头,想要看清那老者是谁,听明白他所说话语的意思,但是,随着他对额头的不断揉搓,脑海中的老者逐渐消失了,声音也渐渐消散了,一切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试图再次内视,但脑海里一片浆糊,任他如何努力,都无法再次浮现白发老者的朦胧身影。

莫非这是前身残留在脑子里的意识或记忆,因受到七星神棒的脉冲冲击而得以激发,从而恢复了些许片段?张麟只能这样解释,因为在他自己的记忆之中,从来没有这样的白发老者。

既然原身的记忆能恢复一点片段,假以时日,或许可以逐渐恢复更多,张麟如此思忖。

现在他是一个人奋斗,有时候难免有些无助感倘若能恢复原身的记忆,或许更有助于自己在这里的生存和发展。

此时张麟手扶额头瞑目思考的表现,在旁人看来,就是痴痴愣愣,呆若木鸡。

与此同时,酷似兰儿的女子,正置身于安定公主所在的西偏殿之内殿,面对着三尺高的椭圆铜镜而坐,被众多娇美的宫女温柔恭谨地服侍着梳洗打扮,被妆扮得花容月貌美若天仙。。。

听了张麟与安定公主的对话,见了张麟痴痴愣愣的神态,一直站在门口的上官婉儿感觉云里雾里,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方面她不晓得张麟所提及的“兰儿”是何人,另一方面,她不明白张麟何以听闻“天命”之语而反应如此激烈?

“秀男,该回宫了!”上官婉儿温声提醒道。

张麟定了定神,很快恢复了常态,抬手指着安定公主,不假辞色道:“你若是对兰儿有什么出格的行为,我一定饶不了你!”

“你放心好了!”安定公主抬头看向张麟,脸上挤出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张麟已是皇上身边近臣,哪怕她不想就兰儿之事继续纠缠,也不能得罪他,以后还用的上,她心里很明白这个道理。

“走!”张麟气呼呼地说,转身抬脚离开了西偏殿,上官婉儿亦提步跟上。

“等下~”安定公主忽然想起了什么,冲着张麟的背影喊了一声。

“怎么,你现在想说了?”张麟回头,面无表情地问。

“这奇奇怪怪的包是你的吗?”安定公主俯身从茶桌旁边拿起一个黑色双肩包,向张麟晃了一晃,用讨好的语气问道。

张麟眼睛一亮,这正是我的包,怎么会在安定公主哪那儿,哦,明白了,或许穿越时落在她的马车上,当时我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连自身在哪里都不知道,更没有注意到这背包的存在,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正是我的。”张麟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安定公主,伸手拿过背包,熟练地转开密码锁,飞快地打开拉链,迅速低头检视了一下包里的情况,几种吃食、各种常备药、打火机、甚至还有手机,等等,等等,穿越之前装在包里的东西一件没丢,且都安然完好。

背包失而复得,且内装之物样样俱在,这或许算是一件意外收获吧。看来我的人品还算过得去,上天虽然施加了种种磨难,却并没有完全抛弃我!张麟心里虽然没有感天动地,却也感慨不已。

“谢谢!”张麟面露喜色,对安定公主道了声谢,经由此事,他心里对后者的印象略有改观,不再动不动就把她比作老妖婆,不过要把她当恩主一样看待,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包之所以被完好地保留着,一方面是因为包上有密码锁,不毁坏的话无法打开;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张麟开始在皇上面前得宠,至少安定公主是这么认为的,对于一个得宠的面首,她巴结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去毁坏他的包裹?倘若她认为张麟没有或者不可能得宠,这包裹早就没了。

在见到这个双肩包时,上官婉儿的美眸睁的大大的,脸上露出极其惊异的表情,她哪儿见过这种奇形怪状的包裹,且有开合自如的拉锁,简直是巧夺天工,匪夷所思!好在她没有看到背包里面的物什,要不然,恐怕她会吃惊得眼珠子都掉落地上。

张麟把背包斜挎在肩上,施施然离开了西偏殿,有了这个背包,他的心似乎又淡定了许多。

他没有往后宫方向走,而是走向了相反的一条甬道,这条路径,他判断应该通向皇宫大门。

“你还要去哪里?”上官婉儿追上张麟,惑然不解的问道。

“我还有点事要办,你就别再跟着我了!”张麟冷漠的说,开始赶人,这里已是前殿,从这里出宫相对容易,无需上官婉儿伴随,再说后者可是随时会要人命的毒药,带在身边实在太危险。

“这是什么话,我与你一同出来,自然得一同回去!”上官婉儿蹙起好看的眉峰,面露不悦之色。此刻,她觉得抓到了张麟的把柄,所以,气势又上来了。张麟已经见过安定公主还要出去,这不是逃宫,是什么?不过,她很有信心,认为张麟不可能从她眼皮底下逃走。

“你不怕我把你拐走了?”张麟斜视着上官婉儿,笑着调侃道。

“哼,谁拐走谁还不一定!”上官婉儿俏丽的眉毛一抬,冷哼了一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你不怕的模样。

“既然你愿意跟着,那就跟着吧!”张麟无所谓地说,他心里说,等出了皇宫,我照样可以把你甩掉,那时你就不要哭鼻子了。

在一路默默前行之时,白发老者的朦胧身影,以及那句断断续续的话语,不断地在张麟脑子里闪现着,只是那身影越来越模糊,那话语越来越含混。

那断续几句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张麟一点都想不明白,干脆不再想了,一切都等出了皇宫之后,再作区处,目前逃宫要紧。

前殿由两仪殿、麟德殿、太极殿、天堂、明堂等殿堂构成,是皇上上朝与众大臣议事的场所,轮廓起伏参次,气势恢宏壮丽。

在长长的花岗石筑成的宽阔甬道上,每隔两丈远的距离,就面对面矗立着两位身穿外黑内红的甲袍、手持腰刀的禁卫,一个个气势彪悍,威风凛凛,从太极殿一直延伸到皇宫大门口。偶尔也有一两名头戴幞头帽身穿官服的官员于禁卫夹持的甬道上往来行走。

张麟无心观赏皇宫大殿的壮丽景象,一声不吭,目不斜视,提心吊胆的踏上由两列禁卫队伍夹持的甬道,向着正南方的皇宫大门大踏步而去。

上官婉儿默然不语,气色沉静,在后紧紧跟随。张麟的步伐虽然快,可要想摆脱上官婉儿,还是很困难,有那么几次,张麟心里猜测,婉儿是不是有武功?

烟儿也是一言不发,紧随在上官婉儿身后。

离皇宫大门不远了,宛如于黎明前的黑暗之中看到了一线曙光,心里张麟升腾起一片光明和希望。

只要离开了皇宫,我就可以摆脱秀男或面首这不光彩的身份!真可谓:

撞破牢笼逃虎豹,顿开金锁走游龙。又可说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大不了我隐姓埋名,隐居深山,从普通黎民从头做起!

出宫之后,改换了行头,我再去打听兰儿的消息,倘若能与她一起隐居于这唐朝的深山,成为一对神仙眷侣,也是一件令人惬意的事情。

“你是何人,竟敢堂而皇之行走在皇宫大殿之中?”突然一声暴喝从左前方响起,犹如平地一声霹雳。。。

祝朋友们新年快乐,猪年吉祥,合家欢乐!

第四十章 揪打当朝宰相

正在一边阔步行走,一边沉浸于对美好未来的幻想之中的张麟,被一声霹雳一样的断喝声,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忙抬眼扫视周围,说话的不是矗立得如同标qiāng的禁卫,而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官员,头戴缀着青玉帽正的幞头乌纱帽,身穿紫色袍服,腰围三寸宽的玉带,从皇宫门口颤巍巍的走来,身后还跟着两名的身穿绯红色官服的中年官员,态度恭谨,亦步亦趋。

只是向那名老官员冷冷地扫了一眼,张麟没有加以理会,依旧埋头赶路,意欲从后者身旁绕过去,因为他已经看到皇宫外面,出宫要紧,不想多事。

“站住!”

那名年老官员张开双臂拦住了张麟的去路,面露一股凛然气概,大有一种要过去就得从他身上踏过去似的。他年龄超过七十,须发花白,但是脸色红润,额头上并未有太多皱纹,给人一种鹤发童颜的韵味。

“老人家,我似乎并不认识你!”见前路被紫服老官员拦住,张麟只好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而他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着慌,因为他是一个逃宫者,任何一个人的阻拦于他的逃宫之路来说都是不利的,何况这拦路的老者貌似官职不小。

老人家?一直跟随在张麟身后、此刻停在离他一丈远的上官婉儿听了,心里忍不住发笑,把堂堂三品大员当朝宰相喊成老人家,我真的服了你!不过她并没有出声提示,因为话一旦说出去了,就再也收不回来,多言不唯无益,甚至有害。

“大胆!”

“注意你的用词!”

老官员身后的二位中年官员吹胡子瞪眼睛,抬手指着张麟这位不逞之徒厉声呵斥。。。

老官员淡淡地向二位中年官员摆摆手,那意思是宰相肚里能撑船,这些细枝末节他哪里会计较,而后背着手,眯着眼睛盯着张麟上下打量了一番:

一部分头发被一副铜冠高高的固定在头顶,还有一部分头发,则披散在脑后,左右耳边各垂着一条小辫子,眉毛好像画过,唇上涂着丹砂,身穿浅青色的袍服,腰间悬挂着龟袋。。。这是后宫面首的范式行头。

张麟左肩斜挎一个丑异的黑包。。。这一点老官员视而不见,自动忽略了。

老官员的脸上逐渐露出很明显的鄙夷之色,平日里,他对于这些面首最是看不惯,只要无缘见面,今日给他凑巧撞见,定然要羞辱一番,方显忠臣良相的耿耿风骨。

“你是宫里的?”老官员并没有立即发作,脸上浮现着莫测高深的表情,似笑非笑地询问道。

“正是。”张麟简洁而沉着地回答,他只是想离开,并不想多事,更犯不着与上了年纪的人搞出事情。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老官员用手捻着胡须,淡淡地问道。

“从宫里来,到宫外去。”张麟的回答不卑不亢。

“做什么事?”老官员花白的眉毛皱了一皱,加重了语气,道。

张麟心里说,这管你什么屁事?不过,口头上,他只得含糊说道:“办一件大事。”

“到底什么事?”老官员突然提高嗓音问道,面露一股威严的气势,仿佛在审犯人似的。

你想跟我比嗓音谁高是不是?倘若在宫外,我一嗓子镇住你。张麟心里嘀咕。不过他没有高喊,因为这是皇宫,不能喧哗,另外他也不好太高调,因为他是一个企图逃宫的人,不能弄得人尽皆知。

而对于老官员的提问,张麟也着实不好回答,他自己的真实目的自然不能对他人言说,而胡乱编一个,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编,因为目前他对于整个朝廷的事务还是一团黑。一旦被这老头子问出破绽,恐怕就会生出意外的状况,影响他顺利出宫。

说实在的,对付上官婉儿这种年轻女子,哪怕后者地位再高,张麟也有的是主意,但是要对付年老奸猾的官老爷,他还欠缺了一些经验和手段,毕竟在他以前的生活与工作中,打过交道的最高官员是村长。

有那么一瞬间,张麟下意识地把手伸进了怀里,意图拿出从武则天那儿偷出的帝令,镇住眼前这牛皮糖一样死缠不放的老官员。

张麟欲要亮出帝令,但心里却颇有些踌躇,因为这老官员如此惫赖难缠,倘若他见了帝令,并不立即放行,而是提出要与皇上核实,那岂不是更加糟糕?他偷帝令的事情,岂不就曝光了?那可是欺君大罪!

想到这一层,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张麟最终没有拿出那枚帝令,而是扭头看向身后,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上官婉儿,寻求后者的帮助,此刻后者正站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一言不发,置身事外,幸灾乐祸地冷眼旁观,在看他出乖露丑!对于张麟的求助只是耸了耸肩,直接无视。

“拷,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想看我的笑话!我还想看你的笑话呢!哼!”张麟心里不悦,冷哼了一声。

“阁老,此人有上官大人伴随,恐是天子近臣。”其中一名长着鹰钩鼻的官员贴近阁老耳边,低声提醒,言下之意,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上官婉儿是整个神都除了武则天和太平公主之外最出名的女子,这位阁老以及他身后两名低级官员早就认出来了!

“我早已知晓,正好借此机会,整肃一下那些猖狂跋扈的内臣。”被称为阁老的老官员昂首挺胸,手捻花白胡须,淡定而低声说道。他判断,置身于张麟身后一丈多远的上官婉儿,大概跟此人关系并不好,看样子是不会插手,这正好给了他便宜行事的方便。

“可此人并非二张,并没有什么劣迹传出。”另外一位长着三角眼的低级官员轻声提示,他实在不希望阁老与内臣发生正面冲突。前任宰相狄仁杰因为整治了后宫面首薛敖曹,被贬官至偏僻之县;再前任宰相苏良嗣在皇宫南门口打了面首薛怀义一把掌,也丢了官。。。可以说,外臣再厉害,也斗不过那些面首,因为后者有皇上撑腰。

“那又怎样,本阁正好杀鸡儆猴!”阁老脸上露出正义凛然的神色,掷地有声地说。。。

不是二张才好办呢,若是碰到二张,我哪儿敢动他们?那是一种技术活,本朝恐怕只有具有瞒天过海指黑为白手段的狄仁杰才有可能与二张对着干而不丢官罢职。实际上,阁老心里的想法是这样的。

别看阁老展现出一种大义凛然不畏权势的样子,实际上他也很讲究技巧,看人下碟,并不会莽撞胡来。

“老人家,你不是问我出宫做什么吗?后面这位姑娘是我的宫女,你问问她不就全部清楚了!”张麟抬手一指上官婉儿,大言不惭地说道,此时此刻,他要把上官婉儿拉进这浑水之中,你不是想看我笑话吗,我也看看你的笑话。

听了张麟的话,烟儿嘴巴张得大大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秀男张麟居然说上官大人是他的宫女?这该有多大的胆子?

上官婉儿的面色也是一变,她知道事情要闹大了,可她已经来不及阻止张麟,也来不及说些什么,情况就已经发生了。

“大胆诳贼,竟敢在本阁面前口出狂言!”阁老听了张麟的话,勃然大怒,当即发飙,不问青红皂白,扬手就给张麟的脸上来了一耳光!

在阁老看来,能把上官婉儿当成为宫女的只有皇上,而这位面首竟然如此说,简直是恃宠而骄,狂妄无边!不整治一下,不足以平民愤!

“啪~”张麟躲闪不及,被打了一个正着,那一巴掌很重,打得他嘴角出血,眼冒金星,天旋地转,七荤八素!

烟儿靠近上官婉儿,悄声道:“婉儿姐。。。”

“嘘~”上官婉儿伸出两根白皙纤巧的手指,制止了烟儿的话语。她知道烟儿没有说出来的意思,让她出面调停,免得把事情闹大。

但是,上官婉儿并不打算出面调停,因为张麟的牛皮已经吹出去了,无法收回,她倒想看看后者如何收场?

上官婉儿本来就对张麟没有好感,犯不着为他出头,她用可怜又可恨的眼神看着张麟,心里气恼地说,谁叫你信口胡言,说我是你的宫女,真是活该挨打!

张麟火冒三丈,一只手捂住流血的嘴巴,另一只手快速揪住阁老的衣领推搡着,怒声喝道:“你这个老天才,你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

见张麟揪着当朝宰相的衣领逞凶,上官婉儿更是无语摇头,觉得他既没有眼色,又没有一点分寸,该当挨打。

听了张麟的骂词,她心里却要发笑了。这词到底是骂人呢还是恭维?看张麟的举止、表情和语气,肯定是骂人,但骂人哪有这样骂的?

之前被张麟呼为老人家时,阁老并未动怒,此刻被骂为老天才,他气得浑身发抖,胡子乱颤,加上被张麟揪得透不过气来,呲牙咧嘴的,几乎是一副歇斯底里的形象。

“本阁不但要打你,还要治你的诳骗之罪!”阁老用双手掰开了张麟揪着他衣领的手,咆哮如雷。

大年初一,以三千字大章向朋友们拜年,祝大家猪年吉祥,身体健康,财源广进,事业发达,万事如意。

第四十一章 外臣内臣之别

本想上去帮衬阁老制服张麟的两名低级官员,见后者的手已被阁老掰开,便没有继续上前,此时见了阁老的反应,听了阁老的话语,不禁面面相觑,互相之间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困惑和不解,对方那句话不算是骂人啊,不知阁老何以突然发此雷霆之怒?至于被对方揪住衣领,那也是因为你先打了人家一耳光,再说人家也没有还手打你,你有必要这么动怒吗?

上官婉儿也大吃一惊,这样也发怒?阁老素日温良沉静的风度修为竟是这样不堪一击?

原来,这位阁老少年时不得志,大器晚成,到七十岁才开始发迹,所以很忌讳天才这个词。什么叫天才,三十岁之前就有所作为的才能叫天才,有他这样大器晚成的天才吗?在他看来,天才加老字等于冥顽不灵的蠢才。所以,张麟的一个随口骂词,无意中戳中了他的痛脚,引得他大动肝火。

考虑到对方是一位年高体迈的老者,张麟本来不想过为已甚,因此在挨了对方一巴掌之后,生生忍住没有马上打回来,只是揪住对方的衣领推搡了一下,但是对方得理不饶人,蛮横无礼,扬言要治他的诓骗之罪,让他心里很不爽,甚是恼火!

“老天才,你不要倚老卖老,你说,我诳骗你了什么?”张麟眼睛一瞪,气吼吼地喝问一下,同时抬手在嘴角抹了一下,把沾上血腥的手向着阁老的脸上狠狠地甩了过去

虽然表现出一副横扫千军的气势,虽然有帝令作为倚仗,但是,张麟那一甩所携带的力气并不是很大,主要还是担心对方年迈,万一在他掌劈之下翘辫子了,那就惹上大祸患了,恐怕不但出不了宫了,连小命都要搭上

“啪~“虽然张麟出手不算重,但还是让阁老眼冒金星,踉跄后退了好几步,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出现了一个猩红色的五指印

一股腥甜的气息充入阁老的鼻孔,他抬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不抹还好,这一下,使得阁老那张本来就有些红润的脸变成了一张血乎乎的大花脸,让人不忍卒视。

看到平日干净素洁的阁老变成这个样子,周围的禁卫都忍俊不禁,哄然大笑。

“此人竟敢殴打本阁,真是胆大包天!”阁老怒气盈天,高声招呼侍立在甬道上看热闹的禁卫:“来人,将此狂暴之徒拿下,羁押至鸾台候审!”

“是!”

听了阁老的话,有两名禁卫兵离开了岗位,亮出明晃晃的千牛刀,气势汹汹地走近张麟,马上要对后者施行羁押之举。

三品以上的大员,有权呼叫皇宫的禁卫,禁卫需要进行配合,更何况这位阁老还是货真价实的宰相。

说实在的,那些禁卫本来就打心里瞧不起宫里的面首,只是他们职位低下,不能像阁老这样把自己的想法公然表达出来。现在碰到阁老怒惩面首这样的好机会,他们当然乐意推波助澜,以便给这些面首一些颜色瞧瞧。

到了这个时候,张麟觉得不能再韬光养晦了,应该亮出帝令,不然的话,自己肯定吃大亏,栽大跟头,到时候悔之晚矣。

“有帝令在此,谁敢动我一根毫毛!”张麟亮出帝令,向众人眼前一晃,狐假虎威咋咋呼呼地大喝一声。

帝令!

那些禁卫谁不认得皇上的帝令,谁敢对帝令不敬?当即都惊恐地面面相觑,而后迅速倒退到各自的岗位上去了。

“张麟居然持有帝令?怎么可能?皇上把帝令交给一个后宫供奉,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上官婉儿吃了一惊,眼睛盯着张麟手中的帝令,心里疑窦丛生。因为帝令不是普通的令牌,而是代表无上的权力,严格上来说,如帝亲临,可以调兵遣将,便宜行事

“阁老,这的确是陛下的帝令。”阁老身后的另一位中年官员眼睛盯着张麟手中的帝令审视了片刻,低声提醒道。

阁老眯着眼睛辨认了半晌,确定是皇上帝令;假如张麟一开始就亮出帝令,或许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可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在挨了一巴掌之后,再让阁老放他一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这是皇上的帝令不错,但你还没有告诉本阁,你出宫去所办何事。”阁老手捻胡须,慢条斯理道

“皇上要我办的事,需要告诉你吗,你算老几?”有了帝令在手,张麟的气势顿时雄壮起来,霸气侧漏地质问道。

“皇上没有告诉你,内臣进出皇宫不能走南门吗?”阁老并没有为帝令吓到,而是瞪着张麟,高声反问道。

听了阁老这话,张麟有些愕然。内臣不能走南门,竟然还有这样的狗屁规定这一点张麟真的不晓得可自己已经到了南门,再折返至其它的门,实在太耽误时间了,且有帝令在手,他只能搏一搏,便虚张声势地嚷道:

“我顶你个肺!什么内臣外臣,什么南门北门,有皇上帝令在手,哪个门不能走,你若是再行拦阻,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我看你有几个脑袋!”

阁老并未被张麟一番说辞给镇住,只见他扭头扫视排列在甬道边的一行禁卫兵,大声问道:“内臣擅自走南门,该当何罪?”

好长时间没有人回答,主要是那些禁卫兵看到张麟持有帝令,又有上官婉儿这个人形令牌在身后加持,随时都可以出来说话的,他们觉得再纠结于内臣外臣之别,还有什么意义

“本阁在问话呢,都没长耳朵吗!”阁老眼中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沉声说道。他一个当朝宰相,被人当众打脸,自然不想善罢甘休,轻飘飘地放过这位行凶之徒,让他以后怎么跟同僚见面,尤其是那位不畏权贵的狄仁杰老兄

“当责杖刑一百。”答话者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手按悬在腰间的利刃,从皇宫门口雄赳赳气昂昂地阔步走来,他身穿棕色甲袍,甲胄上的虎头装饰与普通禁卫的服色不同,貌似一名负责守卫皇宫大门的将军。。。

第四十二章 针锋相对

mmp,你谁啊,这么喜欢管闲事,莫非吃饱了撑的?!张麟脸色很难看,气鼓鼓地瞪着位将军模样的人。不过对于一位人高马大手持利刃的将军,他可不敢胡来。也许对方稍微抬一抬手指头,就可以弄死自己。

“那还不给我执行!”阁老指手画脚,大声呼喝道,却并没有人立刻动手。

有句话叫做县官不如现管

那将军没有吆三喝四,甚至没有出声,只是挥了挥手,当即有两名禁卫领命上前,准备从左右两侧揪住张麟,而且那架势,不是要羁押至鸾台候审,而是就地按倒,当众行刑。

“你们无视帝令,不把皇上当一回事,真是岂有此理!“张麟外强中干地吼道

“婉儿姐。。。”烟儿着急地说,她并不是担心张麟被杖责,而是她想到,倘若张麟被当众执行处罚,那么伴随张麟走了一路的上官婉儿也逃不了干系,回去之后,在皇上那儿,少不了受到责罚。

上官婉儿伸手拍了拍烟儿的香肩,让后者少安毋躁,然后迈步上前,向那两名禁卫摆手制止,口内轻喝一声:“且慢!”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境地,上官婉儿知道自己不能不出面了,若是张麟被当庭杖刑,于皇上面子上不好看,她在皇上面前也不好交代。

那两名禁卫闻言立即停止了进一步的动作,状极乖巧听话。

“张阁老,虎将军,这位是天子近臣,虽然错走南门,但念在他是初犯,且持有皇上帝令,望二位大人宽宥一二,免于处罚。”上官婉儿款步上前,脸色平静地与阁老及虎将军打招呼,恳请免除对张麟的处罚

见上官婉儿出面说情,张阁老以询问的眼神看着虎将军,那意思是,上官大人都出面说话了,咱们该不该给她这个面子吗?虎将军面无表情地在阁老耳边嘀咕了一句。阁老听了,微微颔首。

“内臣不能走南门,这是宫中规制,长期以来都是如此执行的,宫中内臣一向遵守这项规制,无人擅自违犯。此人太过狂傲,恃着帝令,不把朝廷重臣放在眼里,肆意冲撞甚至殴打朝廷宰辅,实在是不责罚不足以平官愤!“那位虎将军冷声说道,似乎并没有把上官婉儿当一回事。他是武将,与掌管诏旨的上官婉儿打交道甚少,用不着看后者的脸色行事。

“虎将军说的甚是!不过,既然上官大人出面求情,那就将杖刑减半,且不予当众行刑,羁押至鸾台之后再予施处,上官大人,你看如何?“张阁老正言厉容说道。很明显他们两人在沟通过之后,开始唱双簧,糊弄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一时无语。张阁老的话说得头头是道,减去一半杖刑,也不用当众打板子,等于卖了她一个面子,且这面子说起来不小,她还什么话好说?再说,张麟又不是她什么人,犯的着为他的事与两位朝廷大臣争的面红耳赤吗?

“来人,带走。”见上官婉儿没有再表示什么,那位虎将军便喝令手下禁卫,动手将张麟押送至鸾台。

“慢!“张麟怒容满面,拿着帝令一阵乱晃,针锋相对,义正词严道:”你们无视皇上的帝令,眼里还有皇上吗?我亮出帝令,你们还要擅自打我,这不就等于打皇上吗?你们这样做,难不成想谋反吗?!“

虽然被上官婉儿一句话减免了一半板子,但是,仍然要责打五十板子,这让细皮嫩肉的张麟哪里受得了,因此抗争一下还是必须的。他的想法是,自己擅走南门的罪责或许难以避免,假如也攀出了对方的罪责,那么双方之间就可以互相不追究对方的罪责,到时候不了了之,各不相欠,皆大欢喜。

听了张麟的话,张阁老与虎将军都没有回答,因为张麟开口闭口不离皇上,甚至还与谋反两个字牵扯上,这话不大好回答,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对方抓住话柄,反咬一口。在他们的心目中,张麟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刺头,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懦弱之人。倘若在其它地方遇见张麟,他们大可以不问青红皂白,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但是这事发生在皇宫之内,又有上官婉儿在当场,一个处理不当,就可能被告到皇上那儿,到时候说不清,辨不明,落一身不是,所以还是什么话都不说为好。

因此他们在做了简单的眼神交流之后,都没有说话,脸上都浮现着不屑回答的表情。他们不说话,并不等于不执行处罚了,相反,剩下那五十板子是怎么样都免不了的。

听了张麟的说辞,上官婉儿暗暗摇头,靠近前者,压低声音提示道:“要是你当众说出皇上差你所办何事,那么他们无视帝令之罪责应该不会比你轻。但你什么都不说,他们对你进行必要的盘问和处置也属于正常,毕竟你错走了南门。”

皇上差我办何事,什么事都没有,可这话哪能这样说?!说了那是自己找不自在,可不说,就不能定实对方的罪责,不能定实对方的罪责,那就不能把我的罪责进行抵消。这下该怎么办呢?

”我把帝令让你拿着,你的权力会不会更大一点,大到压住他们?“张麟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办法。

上官婉儿眸光一亮,心里说,这厮倒也机灵,不但机灵,甚至可以说太毒了,居然能想出这么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倒是一个化解眼前危机的好办法,但就怕他们告到皇上那儿,到那时,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真的不知道有什么必要这样子帮你?“

上官婉儿蹙着好看的眉毛,斜视着张麟,淡淡说道。她心里的考量再正常不过,在此之前,她跟张麟一点交情都没有,甚至还极其嫌恶后者,一直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作壁上观,巴不得后者出乱子,闹笑话。现在突然要让她担着风险帮后者,这中间的转变未免太大了,实在难为她了!

第四十三章 帝令转手

“你看看他们,你都出面求情了,可他们硬是不肯让步,一百板子和五十板子有什么区别?他们看似给你面子,实际上太不给你面子了。而我,被当着你的面打得皮开肉绽,不但不会领你的情,甚至还有可能怨恨你求情时没有尽力。你不是两面不讨好吗。可你要是帮我免除了处罚,那么,从此以后,你将得到一个义薄云天的朋友。我将唯你马首是瞻!什么刀山火海,赴汤蹈火,都是在所不辞的。”

张麟摇动三寸不烂之舌,可劲儿游说上官婉儿,几乎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他知道,目前只有这种方法能让他免于杖责,除此之外,恐怕只有皇上亲自驾临此处才能管用,可那样的话,他的杖责可能会免了,但是他的脑袋恐怕保不住了。

上官婉儿眸光流转,心里在衡量到底要不要为了张麟的一句义薄云天和马首是瞻而冒风险,思忖半晌,她似乎有些动心了。说实在的,她虽然拥有极大的权势,但说到底,还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一颗心是柔软的,蕴含着颇多的同情、恻隐和仁慈。

见上官婉儿沉吟不语,虽然没有出言答应,但也没有表示反对,张麟心里觉得有戏

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一匪夷所思的一幕:那枚极其扎眼的帝令,被当着张阁老和虎将军的面,从张麟手中,转移到了上官婉儿的纤纤柔夷之中,而后者却也没有推开,这在某种程度上等于默认

这样的事情除了张麟之外,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得出来帝令是何等的神圣,何等的威严,岂能轻易转交他人之手

张阁老和虎将军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难以置信和不可思议,这简直是儿戏,简直是对神圣帝令的污辱。在他们看来,张麟的用心实在太险恶了,而上官婉儿跟他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也不是好东西。

可就算是如此,又能怎样?倘若帝令在张麟手里,还有内臣外臣之说,可这帝令到了上官婉儿手里,那就等于皇上亲临,还有什么内臣外臣之说?此时,他们再要坚持杖责张麟,那就有跟皇上对着干的嫌疑,那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二位,对于我的提议,能不能再考虑考虑?”上官婉儿拿着帝令,如同拿着一个随时会bào zhà的爆竹一样,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脸色不是很好看,嘴角浮现一抹苦笑,仿佛她是被张麟用刀胁迫的人质。她的话显得颇为无奈,但听在别人耳中,却隐隐带着一股子威严之势,毕竟,此刻说话的不仅仅是她本人,还有她手中的帝令。

“既然上官大人如此帮衬,我等还有什么话说?只要此人不走南门,本阁就不予追究。不过此人太过诳妄,希望上官大人告知皇上,一定要严加管束,不要如此放任才好!”张阁老无奈之下,主动提出豁免张麟的杖刑,只在口头上告诫一番,他虽然性格耿直,秉性纯良,但是还未强项到与皇上公然对抗的地步。

“阁老所言甚是!对于此事,皇上自有区处。”上官婉儿点头答应,然后向张麟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还不从速返回后宫去!

领教了张阁老和虎将军的厉害,张麟不敢硬闯南门了,只能暂时隐忍,免得再惹事端。不过他还是恶狠狠地瞪了张阁老和虎将军一眼,主要瞪的是前者,心里还气哼哼地想,皇宫又不止南门一个门!有本事你们到另一个门去拦我试试!

“给。”

离开了张阁老和虎将军的视线之后,上官婉儿悄悄地让烟儿拿一方丝帕给她,然后貌似温柔地递到张麟手里。

“做什么?”张麟问道,他心里说,你莫不是要给我定情信物什么的吧,你要给定情信物也要等到出了皇宫之后再给,在皇宫里面,这东西可是会要我命的,不能要。

上官婉儿向他的脸上嘟了嘟嘴,张麟这才想起自己的嘴被张阁老打的出血了,便接下丝帕,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异香扑鼻,他美美地吸了一口气,简直是沁人肺脾,心神舒畅。

张麟的这个旖旎的动作,使得一抹绯红蹿上了烟儿那白皙地脸庞,不过并没有被张麟注意到。

上官婉儿扑哧一笑道,“这是给你擦血迹的,不是给你嗅的。”

“这么香的丝帕,不嗅岂不是浪费了?”张麟调皮地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状极享受。

烟儿脸红过耳。

“哼!不理你了。”上官婉儿侧过脸去,不理张麟。她心里鄙夷地说,这人就是个泼皮无赖!

“不嗅了不嗅了。”张麟赶紧说,一边擦拭着嘴角,一边若有所思地问道:“那位阁老,叫什么名字?”

“你问他名字干嘛,难不成还想打击报复?”上官婉儿歪着脑袋,一语中的指出。

“我有这么小心眼吗,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谁,以后碰到他,好敬而远之。免生事端。”

被上官一语道中心思,张麟当然不会承认,她嘿嘿一笑,矢口否认。

对于张麟的掩饰之词,上官婉儿摇头无语,不过没有就此深究,她言词简洁地告知:“张柬之。”

“张柬之?!”张麟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皱眉想了想,猛然想起,上次他被武则天壁咚到千钧一发不可收拾之时,上官婉儿来报,某某大臣有要事紧急求见,其中好像就有张柬之的名字。

“哎,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张麟叹气道,看来眼前这个亏,他只能认了!若是换了另外一个官员,如此对他,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此仇必报,哪怕一时半刻报不了,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是,这个张柬之也算是间接帮过他一个大忙,他想想还是算了,两相抵消吧。

“他哪儿知道你跟他同姓呢?”上官婉儿哂笑道,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庆幸的表情,“不过这反而是好事,他不知道你是谁,便无法在陛下面前告你的状了。”

“他还会告状?”张麟觉得背脊上发寒。

“保不准。”一提到告状,上官婉儿心里咯噔一下,虽然张麟的名字不为他人所知,可她的名字谁人不晓呢,自从她接了帝令在手,等于跟张麟成了共犯。张柬之要告她,岂不是随时随地的事情?唉,我之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怎么会如此不计后果地帮衬张麟呢,这不是把我自己也搭进去了吗?

“南门不能走,你怎么不提醒我呢。”张麟并没有考虑上官婉儿的心思,而是用委屈的语气埋怨后者。

“是你不能走,不是我不能走。再说,你不问我,我哪里想得到呢?”上官婉儿咯咯轻笑,身姿娉婷,步态优雅地走在张麟身边。

“你也是宫中内臣,凭什么你能走,我不能走?”张麟斜视着上官婉儿,面露愤愤不平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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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你就庆幸吧

“我跟你是有很大差别的,这一点你难道不明白吗?”上官婉儿俏丽的眉毛一扬,美眸调皮地眨了两下,讥刺之意不加掩饰,溢于言表。

张麟明白这里所讲的内臣是特指后宫面首,也知道上官婉儿在嘲讽他的身份,脸色微微一变,很是尴尬地垂下了眼睫。他丝毫没有怪上官婉儿的意思,因为他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的身份。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你的。”上官婉儿当即表示歉意。这次张麟的未遂逃宫行为,稍稍改变了他在上官婉儿心目中的印象,似乎对后者的心里感受有所考虑和顾及。

“没什么。。。”张麟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是不可改变的,他明白。

“据我所知,其他人都很热衷这个身份,你似乎不怎么喜欢?”上官婉儿忍不住询问道,因为张麟的行为让她大惑不解,不提出这个问题,她心里会很难受。

“人各有志,哎。。。”说到伤心处,张麟心里很郁闷,低头前行,不再说什么。

如此多愁善感,真的是太娘们了,哪里是男子汉的风格。上官婉儿美眸眨动,心里暗自嘲讽鄙夷。

虽然对于张麟的身份依旧持有强烈的鄙夷之情,但是一种对张麟个人的好感却神不知鬼不觉地爬上了上官婉儿的心头。

她瞥见张麟低头不语,便没话找话,饶有趣味地问:“顶你个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骂人的脏话?老天才什么时候成了骂人的话,使得平素涵养极深的张阁老当众勃然动怒?”

“顶你个肺,是表达不满的意思,不算骂人的脏话。至于老天才,我也是随口一说,没想那老家伙竟然如此动怒,或许是因为他老而无用的缘故吧。”张麟没精打采地说。

烟儿笑了。

“你说张阁老老而无用,他可是才高八斗的当朝宰相!”上官婉儿咯咯笑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他有心里毛病吧。”张麟淡淡地说。

“呵呵。。。”

“他若是心里没有毛病,怎么会如此动怒,怎么会如此对待我,我又没有招惹他?就算我走错南门,他也至于这样啊。”张麟愤慨地说,回想起来,回想刚才的事情,难免不生气,倘若不是这张柬之横插一杠,此刻他可能已经到了皇宫外面,获得自由之身了。。。

“你就庆幸吧,倘若撞在狄仁杰手里,你今天的结果将会惨一百倍!”上官婉儿美眸眨动,带着戏谑的笑容,尽情揶揄道。

“不会吧,狄仁杰不是一个好官吗,怎么碰到他我就惨一百倍”张麟不相信。

“你不相信?”上官婉儿用可怜的目光看向张麟,饶有兴趣地讲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故事。。。

以前发生过几起内臣与朝臣的冲突,刚开始都是内臣恃着皇上的恩宠,轻侮朝臣,让朝臣觉得耻辱,甚至觉得当官都没啥意思。

后来,朝中出了一位硬骨头宰相,叫苏良嗣,在皇宫南门当众打了内臣之首薛怀义一耳光,后者跑到皇上那儿告状,皇上一怒之下,把宰相免了官。这一下激发了群臣的愤慨,都到上阳宫跪伏请命,恳请恢复苏良嗣的宰相之位,责罚薛怀义。皇上并没有听从群臣的请命,既没有给宰相复位,也没有责罚薛怀义,不过最终还是与朝臣达成了一致:从此以后,内臣进出皇宫,不走南门。

这样便安静了一些日子,内外之臣相安无事。

再后来,皇上的另一位宠臣薛敖曹恃宠而娇,有一次扮成太监私自出宫,碰巧在南门撞在铁面无私的狄仁杰手里,被后者羁押至凤阁责打杖刑,又被发现身上有鹤印,遭到后者的无情yān gē,变成了真太监!若是没有发生这事,薛敖曹在宫中的地位恐怕不会低于五郎。

皇上龙颜震怒,想要杀了狄仁杰的心都有,但最后却是无可奈何,只是将后者逐出神都,贬为县令。因为狄仁杰狡辩说,他抓到的是一名太监,放出来的也是一名太监,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事!

这故事把张麟吓得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全身战栗,汗流浃背,暗自庆幸之前扮成太监时并没有成功地偷逃出宫,不然的话,后果难测,因为他身上也有鹤印,走到哪里都磨灭不了。

“啊,还有这样的事!”张麟倒吸一口冷气,失声叫道。

他深深地体会到,现在这身份,将要成为忠良正直之士的唾骂及打击对象,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到他们的肆意侮辱,甚至残酷诛杀!这让他捶胸顿足,呼天抢地,欲哭无泪,痛不欲生!

“还有,陛下已有起用狄仁杰的意思,只是尚未颁旨,狄仁杰回朝是早晚的事情。”上官婉儿斜睨了张麟一眼,别有深意地提醒道。

张麟默然无语。他本来还想,偷出皇宫之后,怎么样也得找机会见识一下断案如神的狄仁杰,因为后者是他最崇拜的人物之一,没想到事情变化这么快,他最崇拜的人将会成为他最致命的克星,以后得退避三舍,最好永远不见。

“所以,对于你来说,后宫才是安全之所!”上官婉儿柔声劝诫道。

“唉~”张麟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他还打算让上官婉儿领着从另外的宫门出去,听她这么一说,他心里那股强烈想出去的气泄得没影了。只要他身上还有鹤印,在宫外就是凶多吉少。

“要回去就趁早,赶在陛下醒来之前,倘若让皇上发现你偷了帝令,你就完了!”上官婉儿语重心长地提醒道。

张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捂住上官婉儿的嘴唇,一股极其芳馨的热乎乎的气息,透过他的手心,沁人他的心脾。

烟儿瞪大了眼睛,心里嘀咕,这秀男居然轻薄上官婉儿,他胆子也太肥了一点吧,莫非他感到人生没有希望,想以这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烟儿之所以这样想,因为她知道,以前凡是轻薄过上官婉儿的人,不是变成残废,就是已经不在这世上。只要上官婉儿告诉皇上,轻薄她的人就会被施以重刑,不是砍手砍脚,就是杀头喂狼。

上官婉儿眸光眨动,嘴里呜呜地叫嚷着,用双手掰开了张麟的手掌,嗔怒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粗鲁?”

“什么粗鲁,我还打你呢!”张麟斥责道,“你怎么乱说,你想害死我不成?”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担心什么。再说,我要是想害你,还会等到现在?”上官婉儿嘟着嘴,一脸的委屈。

烟儿眸光闪动,在上官婉儿和张麟之间来回巡视,她心里说,不对呀,婉儿姐这反应不对呀,被人轻薄之后不应该是雷霆暴怒吗,怎么连斜风细雨都没有?

?第四十五章 哈哈,被我抓到了!

看来上官婉儿什么都清楚,不但对我出宫的意图了如指掌,甚至也猜到皇上被我打晕了,可她之前却没有说破,而且还陪我出宫走一趟,这是为什么呢?张麟心里这样思忖,然后皱眉问道:“这么说,你是在帮我?”

“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为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有趣,如此而已!”上官婉儿淡淡一笑道,声音如同银铃般悦耳动听。

秀男张麟很有趣吗,有趣倒是有趣,拿了我的丝帕不还,烟儿心里窃笑,不过她什么话也没有说。

大家一路前行,不觉到了昆池苑。

想起之前若没有上官婉儿的出面调停,刚才在南门那五十板子肯定是逃不掉的,张麟觉得,如果不表示一下,他心里会很不安的,但是用什么表示呢,可自己身无长物啊。。。

猛然想起背包里有一大包奶糖,张麟脸上露出愉快的笑意,把手探进包里。。。很想把整包糖都送给上官婉儿,按照她所帮之忙的程度大小,就算把整包都糖送给她,也不能报答其恩情之百一,但是转念一想,包里的糖就这么多,送一个少一个,以后无法再生;再说,女孩子糖吃多了还会长胖,还是省一省,糖留着,说不定以后还会有别的用处,于是从包里摸出十颗奶糖,欣欣然塞到上官婉儿手里。

“给,一点小意思。”

“这是什么?”上官婉儿蹙起好看的眉毛,惑然问道。

“这是太妃糖,口感丝滑甜蜜细腻,很好吃的。”张麟随口给这糖说了一个名字,因为这糖原来的名字实在有点拗口。

“太妃糖?”这高大上的名字,让上官婉儿心生好奇,忍不住剥开了一个,含在鲜润红泽的朱唇之内,美美地品尝。

“又滑,又香,又甜,简直太好吃了!”上官婉儿眸中闪出奇异的光芒,一边咂着润泽的朱唇,一边赞不绝口,说得旁边的烟儿忍不住流口水了。

见了烟儿的反应,张麟觉得自己不能太吝啬了,毕竟后者是上官婉儿的侍女,也跟了自己一路,于是又从包里拿出两颗送给烟儿。

“谢谢秀男!”烟儿眉开眼笑,乐不可支,双手接过奶糖,小心翼翼地剥开一颗,放在鼻子底下闻了又闻,然后放在嘴里,细细品尝,不时地发出陶醉的声音:“太好吃了,简直好吃死了!”

“哈哈,被我抓到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张麟等人吓了一大跳,大家纷纷转身,循声看去,只见从假山后面跑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

大者是一位女子,年龄十七八岁,身穿深蓝色宫装,头挽双鬟髻,看起来像一位普通的宫女,但是她的容颜极其俊美,吹弹可破的肌肤,水灵灵的眼睛,玉雕般的鼻子,樱桃般的嘴唇,脸上没有任何修饰,身上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可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的出现,即刻把美丽超群的上官婉儿给比下去了。

张麟在后宫见过的女子,以颜值打分的话,红儿六分,翠儿六点五分,春香七分,上官婉儿九分,九分等同于绝美,而眼前这女子的颜值最起码是十一分,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更没有词语可以形容她的美貌,一定要用词语形容的话,只有尽善尽美勉强用的上。

在见到这位美丽宫女出现的一刹那,张麟完全石化了,说实在的,他经历过两个世界,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美丽的女子!那种不可言喻的美所带来的震撼和冲击,让他的脑神经短路了,暂时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真。。。”见到这两人,上官婉儿面露肃然之色,态度显得相当恭谨,正要施礼拜见,却被那美丽无比的宫女使眼色加上摆手给制止了,只好马上改口:“。。。真是的,抓到什么呢?这么大惊小怪的!”

“抓到你跟别人打情骂俏。”美丽宫女嘻嘻笑道,说话时,一双水灵灵的眼睛贼兮兮地盯着张麟上下打量。

“真。。。真是的,这话可不能乱说。”上官婉儿脸色绯红,感觉手脚无措,慌张之间把张麟做了不少思想斗争才送给她的糖,吃了一颗后所剩下的九颗,全部塞到那位宫女手中,以作掩饰,“吃糖,这糖非常好吃的!”

那美丽宫女拿了糖,并没有急于吃,而是全部交到紧跟在她身后出现的那位小男孩手里。

这位小男孩,年龄不到十岁,长得眉清目秀,面白如玉,跟瓷娃娃似的,虽然他身上穿着碧青色的小太监服装,但是一种贵不可言的气质于举手投足中自然而然浮现出来,哪怕没有什么眼力的人,也会凭着这气质猜测这男孩定然具有极其不凡的身世。

这俊俏男孩剥开一颗奶糖,放在鲜红润嫩的嘴里,一边美滋滋地砸吧着,一边用怯生生的眼光盯着张麟好奇地打量。

那位美丽宫女伸手把上官婉儿拉到假山的另一侧,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婉儿姐姐,这位哥哥是不是姐夫?”

“不是。”上官婉儿很果断地摇头否认,因为这话从对方来说,不过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对于上官婉儿来说,绝对不能承认,甚至不能含糊,不然的话,很有可能招徕极其严重的罪责!

听了上官婉儿的话,那位宫女脸上露出欣悦的笑容,又回眸贼头贼脑地重新审视了一番张麟,然后用蛮横无理的语气向上官婉儿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说他不是姐夫,那我可言明在先,从现在开始这哥哥属于裹儿了,你可不许跟我争!”

听了对方的话,上官婉儿无语凝噎,心里说,你什么眼力呀,连这么明显的行头都看不出!你想打他的注意,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这位是皇上的秀男,我劝你还是不要怀有这种僭越的念头。”上官婉儿只好直言相告,要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引起辈分的扰乱。

听了这话,裹儿榛首微垂,显得颇为踌躇,就在上官婉儿认为她放弃了痴心妄想之时,只见她蓦然抬头,绝美的眼眸中慢慢浮现起一抹坚定的光芒。。。

?第四十六章 高人是谁?

裹儿抿着润泽好看的朱唇,垂首思考了一番之后,绝美脸庞上的神情,一变再变,先从挣扎变成缺憾,又从缺憾变成惆怅,最后从惆怅变成了无所谓,长而卷的睫毛轻轻抬起,眸中闪过一抹坚定,自言自语道:

“秀男。。。好像也没有什么妨碍吧?!”

在裹儿看来,秀男就像无主的兔子,谁都可以追逐和猎取,谁逮到就属于谁的,或者像太监宫女一样,喜欢哪个就可以向皇上请求,调过去驱使,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跟什么辈分、不敬、罪过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上官婉儿无语,该怎么说呢?告诉裹儿,皇上已经临幸过张麟,那他怎么还是秀男身份,这又得解释一通,很麻烦。还是什么都不要解释,等到了时候,一切自会明了。

“婉儿要送秀男回宫,就不奉陪了。”上官婉儿向裹儿抱拳一礼,然后告辞。

“婉儿姐,你带着我去吧,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裹儿央求上官婉儿。

“那就一起去吧。”上官婉儿无奈,只能这样说,因为她知道裹儿性格活泼,率真,热情、奔放,且又极其执拗,想要什么非得到手不可。既然被她碰到了,不带她同去,是不可能把她甩脱的。

“哥哥,我叫裹儿,今年十七岁。你呢?”裹儿并没有什么话跟上官婉儿讲,而是步态娉婷地走到张麟身边,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热情洋溢地说。

直到这个时候,张麟才缓过神来,其实,他的反应之所以如此激烈,并不是因为他对裹儿产生了一见钟情的感觉,而是因为他的心仿佛被一万头骆驼踩过。有句话叫做人比人气死人!人都是用眼睛鼻子嘴巴等五官组成的,怎么不同的人,相貌差距会如此之大呢?

张麟算是见过美女的人,可他以前见到过的美女,在裹儿面前,都不值钱。就算以前很值钱,现在也贬值了。裹儿的出现,让张麟有些怀疑人生。这就是张麟此刻的真实想法,再无别的意思。

“我叫张麟,今年二十九岁!”张麟机械地回应,一不小心,把他原来的年纪说漏了出来。

“你有这么老吗?”裹儿不相信,皱起极美的眉毛,重新审视张麟,半晌后摇头道,“你一定是骗我的!”

上官婉儿听了,噗嗤笑了,因为她早知道张麟的年龄,她误以为后者是故意把年龄说大十岁的,目的是为了让裹儿知难而退,因此对他的好感又增添了一分,认为他不是一个好色之徒。。。

在路上,裹儿不停地与张麟搭讪,可后者却没有什么反应,就算偶尔回应一下,也缺乏热情,态度相当冷淡。

张麟颇有自知之明,以他的出身,哪怕没有做武则天的秀男,也不可能配得上眼前这位如同天人般的美女。这种美女,只有具有雄才大略统辖四海八荒的雄主才能拥有,任何其他人,哪怕是偏居一隅的君王,哪怕侥幸暂时得到,也不可能长久守住。

而上官婉儿则是另一番心思:裹儿平常眼界极高,连武家的王子都看不上,今天是怎么回事,跟张麟之间一句囫囵话都没有说,就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喜欢后者的意思,是不是中邪了?

没过多久,萃阳宫在望。

隔着老远的距离,就看到凤凰青鸾以及手下一班带刀侍卫依然驻守在萃阳宫外的挺拔身影,一个个精神旺盛,丝毫没有疲惫之意。

远远地瞅见御前带刀侍卫在为翠阳宫值守,裹儿立即停足不前,俏丽的脸上略微变了颜色,因为从眼前的架势就能判断出,皇上此刻正在萃阳宫。她姐弟俩之所以打扮成宫女和太监的模样,就是不想让皇上知道。

“婉儿姐姐,我跟麟哥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裹儿拉着上官婉儿的胳膊一阵乱晃,撒娇地说道。

“你别拜托我!他就住在前面的萃阳宫,你有什么想法,大可以自己找他谈!”上官婉儿一口拒绝道,这事她哪能答应,要是接受了裹儿的拜托,到时候会跟着她一起完蛋。

“你以为我不敢吗?”裹儿眉毛一挑,向上官婉儿娇笑道。

“你敢不敢跟我们一起进去?”上官婉儿抬手一指萃阳宫的大门。

“有什么不敢?”裹儿提步向前迈了两步,又伫足不前,摇头晃脑道:“第一次见面就进人家的门,很尴尬的,还是等下一次吧。”然后走到张麟的面前,伸手大大方方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如同自来熟一样,自说自话道:“麟哥哥,裹儿下次再来看你,你可不能忘记我们的约定哟。”说毕,带着那位漂亮的小太监,转身离去了。

张麟没有什么反应。上官婉儿觉得好笑。烟儿更是无语,本来她就觉得小姐与秀男之间不可能,现在有这裹儿横插一杠,可能性便更微渺了。

太平公主府。

太平公主是武则天的幺女,年龄约二十三四岁,身穿水晶蓝色长裙,头绾凤翅髻,翠羽眉,瑞凤眼,鼻如玉琢,唇如弯月,气质高贵典雅,在容貌上深得武则天的遗传,美艳绝伦,不可方物。

武则天一生生育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前面两个儿子被她杀了,大女儿夭折了,对于剩下两个儿子她视如仇雠,只有对小女儿太平公主,她才展现了作为人性的母爱。

可以说在武则天面前,太平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但是太平公主生性低调,至少不张扬,没有过多的炫耀,府邸的占地面积和奢华程度,在整个神都的所有王府之中,也就是中上水平。

虽然身为女子,没有明确去参与太子之位的争夺,但并不表示太平公主没有野心。她母亲是女子,可以当皇上,为什么她不可以?这是埋在她心底的想法,也可以说是一种野心。

不过她从来没有对外宣示她的想法,但是在暗中她还是采取了一定的准备行动的,比如,把公主府以及她名下的食邑治理得整整有条,经常有意无意地展现她对朝政之事的睿智看法,等等。这些都是润物细无声的做法,在潜移默化之中,让母亲认为她有很大的才略,胜过须眉,只是遗憾她是一个女子,无法继承大统。。。

在暗中太平公主收买了大量人心,积蓄不少力量,为以后做准备。倘若,太子之位落在她两个亲哥哥身上,她自然不会有其它想法,倘若皇上要将太子之位交到武家表兄弟的身上,她免不得要铤而走险,争上一争。

这是太平公主暗中的打算。

这一日从宫中传来消息:有高人建言,女儿也可以为嗣,皇上对此很感兴趣!

在宫中,也有太平公主的眼线,不过她得到消息的时间比较晚,因为她对于储君之位并没有那几位王爷那么热衷,所以消息传递得没有那么及时。

听到这个消息,太平公主精神大振,仰天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给本宫查查,提出这建言的高人是谁?”太平公主面带喜色,温声吩咐道。

对于这位高人,她一定要亲自表示感谢,并且极力拉拢,倘能成为她的左膀右臂,那更是妙不可言,大事可成。。。

由于不少朋友反应,兰儿像前女友是个毒点,本秀男从善如流,决定解除与兰儿的假女友关系。因此把本来在很后面才出现的裹儿提前推出,弥补空档,也算是给被古稀武则天壁咚到墙上的主角送一个安慰福利{之前的有关章节等有空时再修改}。另外,给不喜欢和亲的朋友送一个福利,和亲改为赐婚,并且将在书中的三天之后流婚。

第四十七章 你何罪之有?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皇上还没有醒呢。”

一直守候在寝宫之外的春香,见张麟他们回来得这么快,眸中略微闪过一抹遗憾的神色,皮笑肉不笑道,从她内心来说,巴不得他们不要回来,实在要回来,也至少在皇上醒来后发现他们不在时再回来,那就有好戏看了。

张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与上官婉儿互相对视一眼,在后者的目送之下,推门进入寝宫,发现武则天依旧平躺在龙榻上酣睡,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帝令放回到龙袍之中。

不过这一口气刚放松,又提紧了!

刚才他被上官婉儿所讲的被狄仁杰的恶劣故事给吓到,忘了一件极其严重的事情:皇上是被他打晕的,醒来后肯定会记得此事,那时龙颜震怒,将会追究他的大不敬之罪!若是放大来说,也可以说是弑君之罪!那是死罪一条!

看来怎么样都难逃一死。

哎,我还是死了干净!

他双手捂着脑袋,在寝殿里来回踱步,忧心如焚,度时如年。

过了一个时辰后,武则天还没有醒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皇宫到处掌起了灯。

上官婉儿离开了一趟,去麟德殿通知突厥使臣始毕可汗,皇上有要事缠身不得其便,会见延迟到明日上午。

干等了大半天的始毕可汗虽然心中不快,也只能苦笑答应,并未表示任何异议。

直到又过了三个多时辰之后,武则天才悠悠醒来,不过依旧睡眼惺忪,一动不动,身体处于极度的懒洋洋的状态。

“陛下,臣有罪!”一直熬夜等待的张麟在武则天醒来后第一时间跪倒在床前请罪,他从后世穿越而来,深知一个道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你何罪之有?”武则天睁开凤目,转头看向张麟,不解地问道。

“我。。。”张麟不知该说什么了,实话实说,说自己打晕了皇上。。。可皇上并没有追究的意思,自己主动把罪行诉说出来,岂不是自己找死?张麟可没有活腻。

“陛下。刚才从龙袍里掉出来一块令牌,臣觉得好玩,所以拿着到外面玩了一圈。”张麟思考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措词,避重就轻地说明。他知道,他拿帝令闯宫的事情,张柬之很有可能向皇上汇报,这是无法隐瞒的,不如事先拿出来向皇上禀明。他说到外面玩了一圈,等于把这事坦白了,虽然很笼统,但毕竟坦承过。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武则天温柔慈和地说。在武则天看来,张麟所说的外面是寝宫外面,倘若她晓得张麟已经到了前殿,那她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态度了。

武则天这一句话等于把张麟私偷帝令到皇宫外游走了一圈险些逃走的罪行给全部勾销了,因为不管怎么样张麟都算坦白了,倘若后面再追究起来,那是陛下你理解有误。

“谢陛下宽宥!可我。。。”张麟欲言又止。

“这一觉睡的真舒畅!”

武则天似乎对于张麟要说的话并不感兴趣,张开手臂,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像一个孩子一样,欣喜地叫道。

“啊?”张麟吃惊不小,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遭到电击之后,皇上非但不记得他的罪行,反而觉得睡眠舒畅?竟有这样的怪事?

这么说我安全了,没事了!真是老天保佑,所以才会降下奇迹,将我的滔天罪行进行掩盖!张麟差点要欢呼出声了。

“扶我起床。”武则天语气温和地说,这算不上什么命令,好像是商量,又像是请求。

“是。”张麟很乐意效劳,一场杀头的大风暴侥幸过去了,稍微做点苦力又能如何?

“现在是什么时辰?”在被张麟服侍着穿上龙袍的时候,武则天游目四顾,发现房间里亮着两盏蜡烛,光线有些昏暗,外面的天色则完全黑了,不由得问道。

“陛下,让我去问问。”张麟打开寝宫之门,向守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询问现在的时间。

“陛下,现在是寅初。”春香代为回答,率领几个宫女进来,各自忙活着,把寝宫里的蜡烛全部点亮,这一下整个寝宫耀如白昼。

“寅初?朕记得是未末过来的,这么说朕已经睡了六个多时辰?”武则天有些不相信。

“是的,陛下。”春香答道。

“啊,太好了,太不可思议了!”武则天眉开眼笑道。以前她能囫囵睡上一个时辰已经是相当不错的了,没想到这一次,在张麟这儿,一口气酣睡了六个时辰,中间一个噩梦都没有做,可谓是一个奇迹。

武则天的睡眠质量一直非常不好,上床后总是难以睡着,睡着后又经常做噩梦,梦见冤魂索命,怪物缠身,吓得她半夜惊醒,心惊胆颤,丧魂失魄,不敢合眼,使得她整个身心都陷于憔悴颓苦之中。

她延请高僧法师于寝宫内作法驱鬼,都没有取得什么成效。按照其中一个dà fǎ师提议的采阳之法,广纳年轻男子进宫侍寝,以纯阳之气抵御阴戾之气,虽然收到一定的功效,但并没有根绝噩梦。半夜被噩梦惊醒还是常有的事。

今天在张麟这儿获得了安宁酣畅、绵长无梦的睡眠,武则天能不高兴吗?

张麟向上官婉儿眨了眼睛,暗示风暴已经过去,使得后者也松了一口气。要知道,上官婉儿陪张麟到前殿转了一圈,且当众持有过帝令,身上的干系不会比张麟小多少。

两人眉目传意的过程被春香收入眼底,不过她并没有声张,甚至装作没有看到。

武则天穿戴完毕之后,恢复了天子气概,当着上官婉儿等人的面,金口玉言宣喻:“封秀男张麟为校书郎。赏黄金一百两。”

这样也行?

陛下被我电得休克了,非但不治我的罪,反而封我官职,赏我黄金,这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莫非陛下的脑子被七星神棒给烧坏了?

“陛下,这是几?”张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竟然傻乎乎地伸出三根手指头,在武则天面前晃悠,一本正经地问道。

第四十八章 九品秀男

“你这个小滑头!你以为朕在哄你是吧?朕金口玉言,绝无儿戏。”

武则天抬手在张麟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满眼宠溺地说。

“还不快谢皇上隆恩!”上官婉儿提醒张麟,心里在为他高兴。

“臣寸功未立,受之有愧!请陛下收回成命。”张麟坚决辞让道,撇去他所犯下的被皇上赦免的罪行不说,他也没有做什么好事,无端封官受赏,简直是欺骗,这样的事情是他所不齿的。

“你侍朕有功,怎么说寸功未立呢!”武则天和蔼可亲地说。

“皇上,这都是臣应该做的,算不得什么功劳。”听了武则天的话,张麟额头直冒黑线,浑身很不自在。侍奉皇上有功这句话,意思很明显,就是张麟给皇上侍过寝,而且表现很好,让皇上满意。这让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可他真的没有侍寝过呀。

“秀男,你就不要再推辞了。陛下说你侍奉有功,那就是你的功劳,再说皇上封出去的官,打出去的赏,岂有收回之理。你快谢恩吧。”上官婉儿阴阳怪气地说,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之意。

张麟乜斜了上官婉儿一眼,心里说,我哪有侍奉过皇上?你这么猴急地让我接受封号和打赏,坐实面首之名,你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还愣着干嘛?难道非得皇上治你的忤逆罪,你才开心?”

上官婉儿美眸眨动,话语说得一语双关,言下之意是,皇上封你官,打你赏,你若不受,就是忤逆罪;你封了官,受了赏,等于免了前罪,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婉儿对于别人的事从来都不关心,今天怎么如此热心,看来她真的对张麟动了歪歪心思!一旁的春香眸光一闪,心里嘀咕,脸上浮现一抹莫测高深的笑意。

“臣谢陛下隆恩!”

张麟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在武则天面前跪了下来,磕头谢恩,他不知道校书郎是什么级别的官,但一百两黄金是实实在在的,且这最少表明,打晕皇上的事情算是抹了过去。且他还因祸得福,封官受赏,这样的结果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让他惊喜交加。

在张麟受封官职和得到赏金之时,萃阳宫的太监和宫女都在寝宫门口眼巴巴地俟候着,期望着皇上一高兴,就会赏及他们这些服侍有功的奴婢。

可皇上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更不要说赏赐了,非但没有赏赐,连口头赞赏都没有,好像所有的事情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似的。

可以说,以前的期待有多高,现在他们的失望就有多大,心里简直是拔凉拔凉的。

他们猜想,很可能是秀男私自离宫的事情传到了皇上耳中,皇上怪他们这些奴婢偷懒耍滑,玩忽懈怠,所以没有赏及他们。

想到这一层,奴婢们虽然对于没有受赏感觉失望,但总算是没有打板子,也算功过两清了,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于是失望没有了,只剩下一些失落,在失落之余,又对于张麟受封的官职和得到的赏金感到很是失望。

他们本以为,给皇上侍过寝后,他们的秀男最起码能获千金赏,受封六品官,宫内其他供奉无不是如此,莫非皇上对咱家秀男侍寝的表现不怎么满意?

按照宫中定制,供奉的起步品秩是六品,严格来说,低于六品不能算供奉,最多只能算有品秩的秀男。

虽然如此,奴婢们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毕竟秀男在侍奉过皇上后还活着,非但活着,还受封了官职,这总比白身秀男要好得多,比起被砍头处死的下场更要好上一百倍!

待皇上起驾离开之后,奴婢们环跪在张麟面前,闹哄哄地为他贺喜:“恭喜秀男喜封校书郎之职!”

“校书郎是什么官?”张麟嘴角抽搐地问道,他对于当官并不怎么热衷,但是了解一下还是必须的。

“校书郎的品秩是从九品上,并不是很大,但好歹是个官,比白身强多了。”小六子高力士怪里怪气地回答。实际上,他觉得这官儿对一个供奉来说实在太小了,根本配不上供奉的身份。

后宫的太监和宫女,只要稍微管几个人,起步就是九品。萃阳宫管事太监小五子是正九品下,高力士都不好意思把小五子的品秩告知张麟,免得后者的心灵受到打击。

“很好。”张麟欣然点头。

他知道,在古代官制中,九品是最低的品秩,更何况是从九品,可以说是一个芝麻官。不过,他觉得受封的官位越小越好,大了他反而觉得受之有愧,有骗官之嫌。芝麻官倒可以坦然受之,一来,以后犯错可以削去官位抵罪,二来,可以压一压这些奴婢,免得处处受他们的掣肘。

这也很好?咱秀男该有多么不思进取啊!好几个人心里这么想,不过没有谁表示出来。

“官位的品秩高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秀男已经成了供奉了。。。那可相当于嫔妃啊!”小五子谄媚一笑,讨好地说。虽然他心里明白,把九品秀男称为供奉有点牵强,但是,在对他人的职位称号上就高不就低总是讨人喜欢的。比如,把一个管几个小兵的火长称为将军,对方肯定眉开眼笑,说不定把你引为知己呢!

小五子之所以如此讨好张麟,还有一个原因是,之前后者是白身,他这个九品太监都得乖乖的侍奉,现在张麟已晋升到从九品,成了有身份的秀男,小五子哪能不巴结?反正不管张麟是什么品秩,都是他的主子;而他不管品秩有多高,也逃不脱奴婢的身份。。。这就是命!

“去你的供奉!”张麟一脚把小五子踹得滚出去老远,他心里说,我又没有给皇上侍过寝,是哪门子供奉?

小五子一脸的憋屈,他心里明白,肯定是他告密的事情被张麟觉察了,才会在大喜之时遭遇到踹踢这种待遇。

“还是称我秀男比较合适。”张麟脸色严肃,一本正经地告知。

此时此刻,张麟还是觉得秀男这个称呼比较顺耳,因为秀男并不是面首,只是候补面首。而他真的不是供奉,仍然保持着秀男之身,最多只能算有品秩的秀男,或者九品秀男。

高力士红儿翠儿还有两张陌生的脸孔,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他们这位主子为什么不喜欢供奉这个称呼?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身份呀。

第四十九章 叫我校书郎

“主子,我们很想继续称你为秀男,可是宫中的规矩,我们不敢违背,若是再称你为秀男,被监正或少监大人知晓,会责罚我们的,挨板子,扣月俸的,都是逃不掉的。”

几位奴婢嘀咕了一番,最后由在张麟面前比较得宠的翠儿出面劝说。

她说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按照宫中定制,给皇上侍过寝的秀男自动晋升为供奉。至于张麟的品秩有没有达到供奉的底线,那是另外的事情,且他的官位是皇上亲口御封的,谁拿得准皇上封他九品官有没有另外的意思?

“这。。。”张麟蛋疼,一个称呼而已,都使得下人挨板子扣月俸禄,这是什么事呀。他低头皱眉想了一想,有了一个主意,语气平和地说,“这样吧,你们称我校书郎。这你们总不会挨板子吧?”

张麟觉得校书郎是个中性的称呼,他好像记得,唐朝大诗人白居易都当过校书郎这一职位。

“是!”太监和宫女只能答应,校书郎是皇上御封的官职,喊这个称呼,中规中矩,谁也不能指责他们。

从现在开始,他们对于张麟服服帖帖,谁也不敢忤逆,虽然九品官在他们眼里算不上什么官,但那毕竟是皇上亲口御封的,谁敢不敬?

倘若张麟现在想逃出皇宫,那么会比之前简单容易的多,但是,此刻他觉得宫外对他来说实在太危险了,等于是狼窝虎穴,还是宫内相对安全。我把皇上电晕过都没有事,那还会有什么事?不就是侍奉陛下吗,她来了,我就给她讲讲故事,倘若她**上脑,要霸王硬上弓,我就再给她来一棒,让她酣睡一场。只有不成为事实的面首,他觉得呆在宫内,也未尝不可。

至于面首之名,去他娘的吧!反正从被打上鹤印那一刻起,面首这一身份就注定跟随他一生,永远摆脱不掉。

再说面首这个词,本来也不是什么贬义词,面,貌之美,首,发之美,形容男子之美。张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他并不是认命了,而是无可奈何。他觉得他应该先在宫内做出一番事业,博得一个好名声,以后才能堂堂正正地面见狄仁杰张柬之那些所谓良臣正佐。

到这时张麟才发现,萃阳宫多了两张陌生的脸孔,一个五大三粗的太监和一个身材苗条的宫女。

“你们是谁?”张麟皱眉看着两位新面孔,语气不怎么友好地问道。

“回校书郎,我们是控鹤监安排来伺候你老人家的。我叫小梅。”身材苗条的陌生宫女向张麟福了一福,娇声说道。

小梅瓜子脸,樱桃口,颜值和身材都比萃阳宫最漂亮的宫女翠儿高了一大筹,甚至比上官婉儿也差不到哪里去,这对张麟来说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从今日开始,小梅就是咱们这班奴婢的头儿了。”红儿含笑向张麟介绍,实际上小梅的品秩是从八品上,比张麟高一品四阶,这一点她不会告诉张麟,以免伤到校书郎脆弱的心灵。

“我叫岑三。”五大三粗的太监陪着笑,向张麟弯腰行礼,恭声禀道。

也没有人把岑三的品秩——从八品下——告知张麟,怕严重伤害后者的心灵,以后没勇气做人,更没有勇气做官。

张麟猜想,这一婢一宦是张昌宗趁着打板子时安chā jin萃阳宫的,接管了萃阳宫的管事之权,名义上是伺候他,实际上则是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人已经塞进萃阳宫,他要想推掉,已经是不可能的。张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因为对他来说,萃阳宫所有人没有哪个不是监视他的。

实际上,小梅和岑三的加入,并不是张昌宗有意安插的,而是因为张麟在侍候过皇上被封为校书郎后,身份和地位提高了,待遇规格自然水涨船高,服侍他的奴婢人数增加,乃是应有之义。

此时此刻,站在远远的地方呲牙咧嘴的小五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倘若他不去控鹤监告张麟的状,此刻他应该还是萃阳宫的管事太监,甚至刚才还会受到皇上的赏赐和提拔,而现在他已经完全被边缘化了,哎,我之前真是猪油糊了心啊!

麟德殿。

翌日,武则天按时上朝,并于散朝后,驾临麟德殿,接见了突厥正使始毕可汗,为昨日失约一事表示歉意:“昨日朕有他事缠身,没有接见贵使,甚为抱歉!”

“陛下,能够等你是我的荣幸。”始毕可汗表示并不介意,随后关切地询问:“两日后我们使团将启程回突厥,不知赐婚公主定的怎么样了?”

“贵使,天朝为吉利大可汗选定的赐婚郡主乃是长乐王李永之女李青霞。此女秀容端丽,文武兼备,当令吉利大可汗满意。”武则天正色庄严地说道。

“陛下,不是说好赐婚的是公主,怎么才是郡主?”始毕可汗拱手一礼,疑惑地问道。

“这。。。”武则天不知如何回答。

侍立于武则天身侧的上官婉儿面色庄重地解答道:“在我天朝,郡主是太子之女的爵位,并不会比公主的地位低多少,因为太子是储君,是未来的皇上,因此,郡主也就是未来的公主。贵使请知悉。”

“哦,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还是未来的公主好!”始毕可汗恍然大悟,欣然接受,然后郑重提出:“陛下,可否让我见一见我们未来的可敦?”

“当然可以。”武则天含笑同意,朝偏殿方向拍了拍手,旋即,盛装打扮的李青霞在安定公主的搀扶之下从侧门出来,冉冉步入大殿,美若天仙下凡。

“太美了,简直是仙女!我想吉利大可汗一定会很喜欢的!”见到李青霞本人后,始毕可汗惊为天人,赞不绝口,当即表示同意。

见始毕可汗对李青霞满意,一块悬在武则天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她感觉浑身轻松了许多。

“好啊好啊!哈哈~”武则天老怀畅慰,哈哈大笑,笑毕,她愉快地宣喻,“定于明日上午辰时在两仪殿举行盛大庆典,一为赐婚郡主册封大典,二为突厥使团践行宴会。”

“谢陛下!”始毕可汗弯腰躬身表示感谢,并且不揣冒昧地提出,“陛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我们使团人员对于天朝后宫的诸多男嫔妃非常感兴趣,能不能让我们临行之前开一开眼界?”

“这。。。”武则天沉吟不语,在后宫养面首,虽说是公开的秘密,但是她从来没有拿到公开场合讨论过,这一次若是把面首推到突厥使团面前,会不会引起朝臣的反对,引起黎民的物议?

“陛下,不如让供奉们于宴会上表演节目,向突厥使团展现我天朝奇男儿的别样风采,这应该无可厚非!”上官婉儿小声提议道。

“有理,朕准了!”武则天觉得有理,愉快地答应了。。。

待始毕可汗退下之后,武则天满面含笑,开金口,启玉言:“李青霞为君分忧,为国辅政,厥功甚伟!特赐为皇嗣李旦之养女,册封为翌阳郡主,享邑五百户!并赏尔父长乐王金锭一百,银锭一千,珠宝一车,锦帛千段,以嘉赏其教养劬劳之功。”

“谢陛下隆恩!”李青霞伏地稽首,声音如同莺声燕语,清脆悦耳。。。

第五十章 公主府出大事了

上阳宫。

“他们去了哪些地方,做了什么事?”春香把那位受她所命去跟踪张麟和上官婉儿的小宫女拉到无人之处,低声询问。

“他们先去了麟德殿,不知道见了谁,出来后,张麟身上多了一个很古怪的包;后来他们又去了皇宫门口,好像要出宫的样子,不过碰到鸾台的张阁老,被挡了回来。”这位宫女叫杏儿,是春香的贴身侍女,年龄十七八岁的样子,长相也蛮俏丽,办事机灵,悄声回答。

“有没有别的情况?”春香不满意。

“别的情况?”杏儿眼珠子转动着,仔细想了想,“张麟在皇宫门口跟张阁老起了争执,被张阁老打了一耳光,嘴巴出血,张麟也给了张阁老一巴掌。”

“还有呢?”春香追问道,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她想听的是关于上官婉儿的情况。

杏儿明白,眼珠子转了转,一边回想,一边断断续续说道:“出去时他们两个很疏远,好像陌路人,回来时却变得很友好的样子。。。奴婢还看见上官婉儿送了一块手帕给张麟擦嘴巴,后来张麟又给了什么东西给上官婉儿吃,好像很很好吃的东西,婉儿看起来很喜欢。。。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对对,我还看到张麟突然捂住婉儿的嘴。”

“这么重要的情况怎么到现在才说?”春香听了这话,眸中闪烁出一抹精芒,笑着批评了杏儿一句,而后兴高采烈道,“看来被我不幸猜中,婉儿这小蹄子思春了,连陛下的禁娈都想染指,这意味着她的末日到了。”

“可他们很快就分开了,并没有做别的举动。”杏儿遗憾地说。

目击者所说的只能叫证言,若是没有物证相佐,证言跟诬陷是没有什么区别的,春香明白这一点,不过她也不急,小猫要是发春了,总是会做出忘乎所以的事情来的,以后还怕没证据?想到物证,她的眼眸中又浮现出期待的光芒:“那手帕后来在谁手上?”

“不知道,奴婢远远地跟着,注意不了那么仔细。”杏儿摇头,旋即补充道,“后来又来了两位奴婢到他们身边,奴婢怕人多眼杂,暴露行踪,就没有继续跟踪。不过,直到他们离开奴婢的视线之前,那手帕还拿在张麟手里,这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要是手帕留在张麟手里,那就可以做出一篇很好看的文章了。”春香自言自语,脸上浮现一抹阴辣险恶的笑意。。。

魏王府。

“启禀王爷,从宫里传来密报,向皇上提出建言的王八旦高人叫张麟。”

一位身穿绯红色袍衫,年龄约三十岁的王府幕僚,弯着腰,向坐在正殿主位上的武承嗣低声禀告他所调查的结果。

武承嗣听了,眼睛一抬,射出一道精芒,急吼吼地问道:“张麟?他是何许之人?”

对于向皇上提出女儿也可继承大统建言的张麟,武承嗣宰了他的心都有,因为这大大地危及到他争夺储君之位的成功机会。

“据说,张麟是新进宫的供奉,被皇上封为校书郎,品秩是从。。。从九品。”年轻幕僚语气平和地回禀,说到从九品,他的声音有些不连贯,因为他都觉得这有些不可思议,一个被封为从九品的供奉,算什么供奉?

听了幕僚的话,武承嗣倒没有计较张麟的品秩,只是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一个新进宫的供奉,一个九品芝麻官,也敢信口雌黄,妄言储位之事,真真是岂有此理,气煞本王了!”

“王爷,下一步该怎么办?”幕僚小声请示道,对于与后宫供奉。。。虽然只是一个九品供奉。。。相关的事情,哪怕他深受武承嗣宠信,也不敢擅自作主。

武承嗣在殿中踱了几步,突然停下脚步,目光看向殿门之外的远处,眸中射出一道凶狠的光芒,声音阴恻恻地说道:

“不管他是谁,只有他危及到本王的地位,都要无情清除之!”

太平公主府。

“启禀公主,宫里武常公公来了,在前殿等候。”从外面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位女官,面带微笑,向太平公主禀道。

“快去迎接。”太平公主眸光一亮,欣然说道,她知道,老太监武常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轻易不出宫,一出宫必然有大事。

说着,太平公主率领一班女官和宫女,步履匆匆赶往前殿。

在宽敞明亮布置豪华的前殿之内,于主位之下,面朝殿门站立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太监,他头戴黑色太监帽,身穿紫色窄袖袍衫,手持拂尘,气定神闲。。。此人就是御前太监武常。

武常的权力远高于上官婉儿和春香,因为春香的权力仅限于后宫,上官婉儿的权力范围也只比春香多了一个前殿,而武常则可以到神都任何王公大臣府邸传旨。传旨就意味着莫大的权力。

对于深得皇上宠信的老太监,太平公主不敢怠慢,赶紧上前几步,弯腰行礼,娇声说道:“不知公公驾到,有失迎迓,请公公赎我不恭之罪!”

“殿下言重了,折煞老奴了!”武常满面笑容,伸手虚扶了太平公主一下。尽管他是深得皇上信任的御前太监,对于其他任何人,他都可以骄纵无礼,可在太平公主面前,他也不敢托大。

“不知公公下临蔽府,有何旨意?”太平公主面容沉静,轻启玉齿,肃然问道,她知道武常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定有皇上旨意。

“旨意倒是没有,皇上让老奴来传口谕,让公主即刻同老奴进宫面圣。。。”武常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淡淡地说道。。。

皇上召唤无小事,太平公主当即整装待发,在登车之前,一名女官急匆匆跑来,附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启禀公主,郡主和小王子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太平公主蹙眉问道。

“今日婢子发现郡主院子里安静得很,心里很好奇,便去查看,发现郡主不在,询问伏侍她的宫女,她们告知,郡主同小王子昨天就离开府里,不知去向,并且严命她们不得声张。”那女官语气急促,原原本本说道。

“什么?”太平公主听了,花容失色,想到老太监武常就在旁边,此事不能让后者知晓,只得深吸一口,脸色在一瞬间恢复常态,低声吩咐说:“给本宫满城寻找,务必在本宫回府之前找回郡主和小王子。记住,此事必须办的仔细,不得对外声张。”

“是。”那位女官答应着,转身去安排了。

“公主,要是府里有什么事情尚未完了,咱家是可以等的。”武常摆了摆拂尘,笑容可鞠道,不过他的语气之中隐含着另外的意思。作为一个常年跟王公大臣打交道的老太监,用老奸巨猾形容武常,丝毫不为过,他虽然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但是从这情形一眼就看出,公主府出大事了。。。

“没有没有。”太平公主矢口否认,虽然她是皇上的女儿,也深得皇上宠爱,但是进宫面圣的机会也不是随时就有的,再说,日前听说女儿也可以为嗣的消息,她也急于进宫去皇上面前探探风声。因此,哪怕府中出了天大的事,她也不会错过这次面圣的绝好机会。。。

第五十一章 我究竟能做什么?

既然认为皇宫外面危机四伏,既然觉得还是后宫更安全,张麟逃宫的念头便完全熄灭了。人的所有行为都取决于念头。没有念头了,他自然不会再试图逃出皇宫。

既然打算留在后宫,并且于后宫做出一番让人刮目相看的事业,张麟自然不会坐在宫里干等,干等不是他的风格。

于这深宫大院,不甘寂寞的张麟,所努力的方向和出发点,就是要让皇上武则天以及众多朝臣知晓,他张麟不是靠面相吃饭的,而是靠能力,他有着别人所没有的能力!

但是,他的哪些能力是别人不具有的呢?这需要好好分析整理,不是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

张麟开始分析,他所掌握的,而古人却不会的,且在饮食、起居、货殖或兵争上具有价值的能力,有哪些?

他会做一些味道鲜美的菜,比如,香辣龙虾,火锅,这些菜应该是古代菜谱上没有的,可他身在后宫,这菜做给谁吃?只做给武则天一个人吃的话,那势必会增加武则天来萃阳宫的次数,于他更加被动,这能力被否决了。

后世的服装款式很好看,多姿多彩,他虽然没有学过服装设计,但是凭着记忆,把服装样式画出来,并没有什么困难,可是,唐朝人会喜欢吗?很难啊,这个时代的服装都被严格分成三六九等,衣服是不能乱穿的,这个能力也被否定了。

后世的高楼大厦很是气派,这时没有,也不会造,可是现在人口稀少,用不着造高楼。这能力又被否决了。

每想出一个能力,经过简单的分析后,都被自己否决了。最后,张麟几乎崩溃了,原来,我跟古代的普通人没有两样,别无长处!

这一点,倒是被他自己说对了,说穿了他就是一个极平凡极普通的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长才。

但是张麟并没有自暴自弃,因为他所在的处境,不允许他自暴自弃,要是放弃了努力,那最后就只能乖乖地做面首。。。而这是他所不愿意的。

过了一会儿,张麟又用倒推的方式进行剖析,现在这个时代最需要什么,最缺少什么,或者说最害怕什么?

经过仔细的思索,张麟认为,古代各方面都很落后,最需要粮食,食盐,金铁,最缺少的是药品和书本,最害怕的应该是战争

粮食靠种植,在种植方面张麟也没有什么技术,他很后悔没有攻读农业专业,倘若跟袁隆平学些杂交水稻的技术,回到唐朝应该可以大展宏图,造福亿兆黎民。既然没有这个技术,那只能遗憾放弃这个想法。

在食盐方面,主要靠发现,目前海盐基本上可以满足供应,但是运输比较困难,张麟记得几个后世发现的内地盐井,可都在四川和云南等地,路途也比较遥远。。。此事只能等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说。

在金铁矿方面,张麟也知晓几个后世开采的矿藏所在的地方,比如山东莱州的金矿,福建三明的银矿,山西刑州的铁矿,等等,有几个离神都洛阳并不远,这个可以向皇上建议去开采。

下次武则天驾临萃阳宫时,或许不用靠讲故事拖延时间,可以跟她谈谈金银矿的开采,倘若我能帮她找到百万两黄金,难道她会不感兴趣?还非要我侍寝不可?

至于药品,古代以中草药为主,这方面应该还是古人擅长一点,而在西药方面,张麟也不能生产。。。当然他的包里装有一部分常备药,但是数量和品种实在太少了,只能供他自己生一些小病时服用。

在书本方面,宋朝以前主要靠手抄和雕版印刷,手写肯定是不便,雕版也是费时费料,张麟觉得可以让毕昇的活字印刷提前问世,这个或许会具有划时代的价值?

当然,在古代最能体现一个人价值的,还是兵争方面的才能和天赋,因为一个国家的强弱完全取决战争的胜负,倘若谁能做到百战百胜,那此人绝对是超级大英雄。

据张麟所知,武则天很害怕战争,所以才有应突厥可汗要求赐婚之事。

赐婚比和亲稍微好一点,但也是无奈之举,此次用宗室女子赐婚,在朝廷上已是群情汹汹,不少好战的文武大臣公然进行反对。幸好并非战败而被动和亲,而是为致力于两国友好而赐婚,属于和平联姻,所以反对的人数不是很多。假如因战败而和亲,那非得拿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和亲不可,如此一来,估计会遭到更多将领和大臣的反对。

古代是冷兵器时代,倘若能弄出一些杀伤力很强的兵器,或者射程很远的gong nu,那么在战争中一定能取得优势。

想到这里,张麟很是兴奋,因为他觉得可以通过自己所掌握的一些机械原理,将古代的gong nu进行改良,以提高射程;也可以把huo yào弄成有一定杀伤力的zhà yào。这一点他自认为靠自己就可以做得到。不过,在和平时期,突然提出要改良兵器,发动战争,这恐怕会遭到朝臣的反对和非议。。。这事只能暗中做准备,等突厥犯边,那时再拿出远射程的兵器,迎头痛击他们,才会得到皇上和朝臣的认可。。。这需要时间啊,不是一蹴而就的。

当务之急是要做一些能立竿见影的事情,让皇上和所有朝臣很快就能看到良好的效果,这样才能让他们转变对我的看法。

要是突厥兴兵侵犯大周,那就好了,我就有用武之地了。。。哎,我怎么能盼望战争的爆发呢,这样好像很不好的!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绞尽脑汁的思考,一个思路基本上在张麟的脑海中定型了:文的方面,要把活字印刷搞出来;武的方面,则是改良gong nu,改装huo yào;货殖方面,按图索骥找到各种矿藏;期望最后能达到“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货能富社稷”的小目标。

想到这里,张麟眸光大量,嘴角勾起一抹振奋之意,把小太监高力士叫来,和颜悦色问道:“小六子,在萃阳宫可以起灶生火吗?”

“不能!”高力士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那在哪里才能起灶生火?“

“起灶生火做什么?校书郎要是吃什么,吩咐奴婢去御膳房去做就是了。”

”我起灶生火不是为做菜食,而是要做一些器具。”

“做器具?”高力士对宫中各局的分工了如指掌,立即回答道,“那就要到尚工局了,那里应该可以的。”

“好,赶紧带我去尚工局转转。”张麟欣然道。

正在这时,一名陌生的太监,在岑三的陪同下,从外面悠然走进来,向张麟传达监正大人的口谕:速去控鹤监侯旨

一听到要去控鹤监,张麟浑身不自在,不过,他身为控鹤监的一员,对于监正的谕令,自然不能怠慢,只能在一名太监和一名宫女的伴随之下,向控鹤监进发…

第五十二章 公主与女皇

上阳宫,御茶房。

在宽敞的御茶房内,东西两面墙壁立着铺满整面墙的分成五道隔层的巨大壁柜,壁柜的隔层上叠放着许多工艺精良的坛坛罐罐,里面装着来自各地的名贵贡茶。

在靠窗的一块极其敞亮的地方,摆着一张长条形的紫檀茶桌,紫檀茶桌上放置着一套极其名贵的陶瓷茶具,上官婉儿一身宫装襦裙,头绾云髻,跪坐在茶桌一侧,烧水,泡茶,添茗,她泡茶的手势轻盈,姿态优雅,有条不紊,行云流水,看起来是一位深谙茶道的高手。

炊烟袅袅,茶香四溢,一片温馨祥和的气氛。

武则天一身常服,斜坐于茶桌的一边,面带慈和微笑,手那小小的品茗杯,悠然喝茶,目光之中浮现着一片柔和之色。

春香一身蓝色宫服,无精打采地站立在御茶房外面,嘴角微微歪起,这是生闷气引起的。

作为主管尚寝尚食两局的总管,一般来说,皇上喝茶的时候,都是她伺候泡茶的,而今天皇上竟然让上官婉儿代劳,她并没有怨恨皇上之意,只是对于上官婉儿的嫉恨又增加了几分。她认为是上宫婉儿把手伸得太长了,竟然侵入到她的份内事务之中。

“公主到~”老太监武常吆喝的之声,把春香吓了一跳,她抬眼一瞧,果真,高贵典雅的太平公主在武常的引领之下,在两名女官和四名宫女的簇拥之中,迈着轻盈的莲步,已经来到御茶房不足五十步远的地方。

“婢子拜见公主。”春香急忙跪伏在地,大礼cān bài。

“春香,免礼。”太平公主面带沉静微笑,伸手将春香扶起,温声说道,“你已是后宫总管,对我不必行如此大礼!”

“婢子就算当再大的官,也永远不敢在公主面前托大。”春香谄媚一笑道。

“难得你有如此之心。”太平公主凤目中露出一抹欣慰之色,然后压低声音问:“你可知皇上召本宫来此所为何事?”

“不知道,想必是找公主喝茶吧。”春香说,而后伸手向御茶房里一摆,恭请太平公主入内。

太平公主提起裙摆向御茶房里迈了几步,见春香站立原地不动,不禁问道:“你怎么不进来?皇上与本宫喝茶时,不都是你负责泡茶吗?”

“这次不是了。”春香摇头,目光露出一抹委屈之色。

“那是谁泡茶?”太平公主皱眉轻声问道,眸光不经意地扫向御茶房之内,但是,她的视线被竖在御茶房门口的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屏风所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上官婉儿。”春香撇了撇嘴,回答得相当简洁,语气难免带着一丝对这名字的抗拒之意。

“哦~”太平公主眸中闪过一道奇异光芒,她唇角蠕动,没有表示什么,但她心里明了,有婉儿在,皇上一般不会谈废话的,看来真的有好事等着我?

察觉到太平公主的反应,春香心里也是恍然大悟:皇上此次召见太平公主,恐怕不是简单的茶聊,或许有重要事情商谈?

太平公主深吸一口气,提步绕过龙凤呈祥屏风,进入御茶房之内,目光一扫,就见到全神贯注在泡茶的上官婉儿以及悠然品茶的武则天,她急忙弯腰向正在武则天深深行礼,娇声道:“儿臣奉旨进宫,参见母皇。”

“月儿免礼。”武则天满面含笑道,将茶杯放下,招手示意太平公主于茶桌对面坐下。

月儿是太平公主的小名,她的大名叫李令月。

太平公主谢过母皇,含笑落座,立时一只盛着半杯茶汤的白色的品茗杯,被上官婉儿放在了她面前。

母女俩对坐将近半个时辰,相谈甚欢,所谈的无非是家长里短,却并无什么大事,让太平公主很是诧异,也很心急。

“母皇召女儿进宫,不只是为了聊天饮茶吧?”太平公主抬眸看向武则天,忍不住娇声问道。

“难道娘找自己女儿喝茶聊天,不行么,非得有别的事情?”武则天伸手轻抚女儿的柔软而白皙的手背,温和地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责备,更带着满满的柔情。

赐婚之事终于尘埃落定后,武则天心情愉快,特意让武常去公主府把女儿太平公主召进宫,两人喝茶对饮,聊天叙话,享受久违的天伦之乐。

“行~,当然行!”太平公主听了,嫣然一笑,拿另一只手放在武则天的手上,嘴里乖巧道:“女儿一直闲在府里,无聊得紧。娘什么时候有闲暇找女儿喝茶聊天,女儿都乐意,随时可以进宫奉陪,绝对没有二话。”

“难得你有这份孝心,娘心里很是欣慰。”武则天脸上浮现一抹欣慰的笑,用宠溺的目光平视着太平公主,柔声说道。

“这都是做女儿的该做的。”太平公主娇笑道。

虽然口头上说没有别的事情,但是实际上还是有的,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皇上,时间极其宝贵,极其有限,哪怕跟自己宠爱的女儿,武则天也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喝茶聊天。

此次,武则天将女儿紧急召进皇宫,是有要事与她商讨的。

“朕以一名柔弱女子,身登大宝,处理朝政,统摄社稷,已有三年矣。这三年来,朕劝农桑,薄赋徭,息兵争,禁浮巧,省功役,广言路,进贤能,言必信,行必果,所做的事,朕自认为并不会比其他男皇上差多少!”武则天感慨道,语气平和之中略带激动。

“母皇的功绩盖过天地,远追尧舜禹汤,近超秦皇汉武。谁说女子不如男!”太平公主由衷地夸赞了一句,在她看来,的确是如此!她说这话也把她自己带进去了。

武则天淡然一笑,心里明白女儿的话属于誉美之词,不过她还是很受用:“朕是女皇帝,自然需要女官做事,朕的身边也聚集了不少有才具的女官,如婉儿、春香、清芳、孔雀、凤凰等等,都在宫中效劳,但是对于一个拥有亿兆黎民的国家来说,些许几个女官远远不够。”

对于武则天的这话,太平公主有些莫测高深,不敢轻易接口,只是含笑倾听;虽然点到她的名字,上官婉儿也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不停地给二位泡茶添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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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开设女子科考

武则天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小口,目光抬起,柔和地扫视着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不知道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眼前的两人,沉吟半晌之后,认为还是拿出商讨斟酌一番为好。

“这几日,朕思考良久,欲要仿效科考,创立女子考试,将更多的才女聚集到朕的身边,为朕辅政,为朝廷任事,为社稷效力。”

说这番话时,武则天眸光闪亮,神采奕奕,意气风发,好像天下才女都已进入到她的彀中。

这件事情太过突兀,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惊诧的表情。虽说她两人的才具不会输于同等的任何男子,可开女子科考的事情,她们想也没有想过。因为女子科考,古无先例!

“母皇真的想要开女子科考?”太平公主眸光流转,不相信地问道。

“目前只停留在想法上,尚未最终决定!大家一起斟酌斟酌。”武则天颔首微笑。

开设女子科考的思路,是武则天自己想出来的,但追根溯源,也是从张麟所讲的故事中受到启发的。在张麟所讲的两则女王的故事中,都提及到女官,不仅仅有服务女王及后宫的女官,而且还有服务天下苍生的女官。。。有些女官职位达到女侍郎女尚书之高。

“女子科考虽然前无古例,正如母皇以女子之身践登帝祚也无先例一样,但母皇不是做得很好吗。母皇开创古今,明鉴未来,可以说是一代圣明之君!母皇所构想的方略,女儿觉得一定可行。”太平公主略微思考了一下,抬眸看向武则天,正色肃容说道。

对于母皇创立女子科考的构思,太平公主心里自然是一千个叫好,开创女子科考,选出女状元女进士,任命女侍郎女尚书,甚至产生女宰相,这是要把女皇的基业一直维系下去的节奏。母皇年事已高,百年之后,由谁继续这由满朝女臣拱卫的基业,对于她来说,绝对是一件具有无限想象空间的大好事。当然,这些想法只能保留在心底,不能说出来,不然,很有可能破坏气氛。

武则天听了,频频点头,不过没有马上决定,而是转眼看向上官婉儿,微笑着询问道:“婉儿,这事你怎么看?”

开女子科考,对于上官婉儿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威胁,因为一旦举行女子科考,那么就将有更多的才女出现在皇上身边,其中的佼佼者很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位置。

不过这种担心,上官婉儿不会在口头上表达出来,实际上,以她的天纵之才,也不怕任何竞争,也不惧任何威胁。以她的聪达颖悟,能看不出来吗,武则天并非是跟她们商量,无非是通个气透个底而已,她要是跟武则天说开女子科考不好,那很有可能令武则天怀疑她有私心,那么她的位置恐怕马上不保。

“回陛下,臣觉得此事甚好,女官多了,陛下的皇位将固若金汤!”上官婉儿一本正经地回答。

听了上官婉儿的回话,太平公主眉头略微一皱,大有深意地瞧了上官婉儿一下,又匆匆地扫了武则天一眼,按宫中定制,所有女官在皇上面前都是自称奴婢或婢子的,对比春香在自己这公主面前都自称奴婢的情形,这婉儿是不是有点自大呢?

不过武则天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不悦情绪,甚至没有注意到上官婉儿在自称上的细小差异。太平公主也没有必要就此事训斥上官婉儿。

“好!”武则天欣然笑道,当场拍板,“就这样定了,朕决意举行女子科考。”

因为女子科考不涉及到朝廷社稷,至少在目前不会涉及到,所以不用拿到朝堂上去讨论。若是拿到朝堂上讨论,肯定通不过,那班道貌岸然的大臣,一直崇尚女子无德便是才,怎么会同意开女子科考呢?

“陛下英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异口同声说道。

“好,好!朕盼望今年就能看到女状元的产生。。。哈哈。。。”武则天心情愉悦,仰天大笑。

“陛下,今年恐怕来不及。不管是女子科考,还是男子科考,都需要经过县考,郡考,部考,最后才到殿试,这需要漫长的时间。。。”上官婉儿想了想,伸手比划着,温声说道。

“婉儿说的有道理,可朕实在等不及啊。”武则天脸上露出一抹颇为遗憾的表情。

太平公主与上官婉儿互相对望一眼,都扑哧一声笑。女子科考的事情,前一刻还仅仅是一个想法,现在就想看到女状元的产生,皇上未免太性急了一些吧。

“你们笑什么?”武则天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含笑不解地问道。

“陛下,性急吃不得热豆腐啊。”上官婉儿嫣然一笑道。

“呵呵。。。”武则天也知道自己太性急了一笑,呵呵一乐,端起茶杯略微啜了一口茶汤,抬眸看向太平公主,以征询的语气问道。

“月儿,如果由你去操办女子科考,你打算如何着手进行?”

虽然只是征询意见,但太平公主觉得此事对她非常紧要,所以她凝眉思考了一会,然后挺直了娇躯,正色庄容说道:

“如果由女儿操办此事,女儿将从以下几点着手进行。

“首先,颁发开女子科考的告谕,着重强调母皇爱才惜才之心,不欲令深闺绣阁多才能文之女湮没无闻,急欲将天下才女聚集神都,亲加勉励褒奖,云云。

“让所有官员和军民都知晓女子科考的程序、时间以及参考者的身份条件等等。

“在告谕之中,明文规定,在每一场科考中中式的才女,分三六九等,各有封号,比如女秀才,女举人,女进士,女状元等等,另外封号也可大而广之,使得荣耀及以才女之双亲。这样他们才会踊跃让家中的女儿参加科考。

“在时间上,女子科考可以仿照男子科考,三年一比,男子大考在秋天,女子大考可以定在春天。但由于这是首次女考,在时间上可以做得紧迫一些,比如在颁发告谕之后三个月就举行县考,县考后又三个月郡考,郡考六个月后部考,部考后一个月殿试。这样一来,明年此时就可以产生女状元了!”

在太平公主阐述自己的思路的时候,武则天眸中闪过一道惊喜激赏的光芒,她一边听一边在心里想,看不出我女儿有这么大的能力,跟婉儿比起来,一点不会逊色,把她闲置在府里,实在有浪费人才之嫌。

对于太平公主的思路,武则天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随口问道:“月儿,女子科考,属于首创,极其紧要,必须得可靠人员去经办,才能令朕放心。朕想让你经办此事,不知你可愿意担此重任?”

第五十四章 展现的机会

见母皇要对自己委以重任,太平公主喜上眉梢,眸光大亮,心情振奋雀跃。

之前,母皇向她征询对女子科考的看法,这并不算什么,以前也常有征询之事,但这次提出让她具体经办此事,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情!虽然目前来说,女子科考的重要性还没有显露出来,算不上朝政大事,但是以后大家会逐渐认识到女子科考的重要程度,不会比男子科举低多少。

且女子科考对于太平公主来说,具有更为重要的意义,倘若女考由她主持,最后选中的才女,都算是她的门下弟子。

能在县考郡考部考殿试之中过关斩将,脱颖而出的才女,不唯才华出众,家底也肯定殷厚,不是官宦之女,就是富家小姐。这些才女成了她的弟子,那么,她们的背后家庭,自然也变成了她的势力范围的一部分。。。这当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不过太平公主还是抑制了这种激动兴奋之情,调皮地冲武则天咂了咂舌头:“娘亲说的是真的吗?”言下之意,她有些担心娘亲在哄她。

“朕金口玉言,岂有哄你的道理?”武则天和蔼地笑了。

平时,武则天虽然对于女儿太平公主很是宠爱,要什么给什么,但是从不委以朝政重任,怕引起后者对神器的觊望,到最后因什么都得不到而受到伤害打击。

这一次,受到张麟所讲的“女儿也可以继承大统”“天下女王比比皆是”之话的影响,武则天决定让女儿太平公主担些事情,从新创的女子科考开始试水,看看她的实际能力再说。这并不代表武则天有意让太平公主当储君,而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真材实料,倘若后者有处理大事的煌煌大才,她或许不排除这个可能。

既然母皇说“金口玉言”,那自然不会有假,太平公主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思,因为这对她来说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展现才具的机会,便当仁不让欣然答应:“母皇愿意把女子科考之事交给女儿去办,女儿求之不得,岂有不愿意的!女儿定会克尽全力办好女子科考,力求将天下有才的女子遴选出来,悉数召入宫中,为母皇所驱使,为大周社稷效劳。”

“好,好!”听了太平公主胸有成竹的话语,武则天眸中闪过一抹满意的光芒,颔首连赞两个好,旋即抬手一指上官婉儿,温声吩咐道:“女子科考,就由月儿主办,婉儿你进行协理。”

“是,陛下!臣定会全力协助公主,把女子科考办好!”上官婉儿脸上浮现怡人微笑,恭声回答。

“明日朝廷将举办招待突厥使团的盛会,你也参加吧。”最后武则天对太平公主柔声交待道。。。

控鹤监。

“圣旨到~”一声女子吆喝声传进三进院门的控鹤监正殿,如同黄莺出谷,嘹亮而清澈。

“哗啦啦~”

“臣等接旨~”

控鹤监正殿里面,莺莺燕燕一大把,以张易之为首,纷纷撩衣跪倒在地,张麟也在列,等待天使从大门口步入正殿宣旨。

由于控鹤监进深颇深,从大门口走到正殿需要一定的时间,在天使进入的空隙时间内,跪在张麟身旁的薛梓异,歪着脑袋看着张麟,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神秘兮兮地说:“十五郎厉害,小弟实在佩服之至!”

张麟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对方什么意思,略微歪着头,皱眉问道:“佩服什么?”

“你在南门揪打当朝宰相,实在是英雄了得,等于给咱们这些供奉扬眉吐气了!”薛梓异挑起大拇指,赞叹不绝道,不过声音压得低低的,让身旁其他人听不到。

“没有的事,你听谁乱说的?”听了这话,张麟紧张得瞳孔收缩,矢口否认。本来他以为这事除了上官婉儿主仆知道,还有前殿的部分官员和禁卫知道,就没有谁知道,没想到薛梓异竟然也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莫非是从上官婉儿那儿?这不可能吧?

“在宫中没有小弟不知道的消息。”薛梓异得意地抬起下巴。

“佩服佩服。”张麟机械地笑道,心里却在思忖,我私自出宫的事情,看样子连监正和监丞都不知道,不然的话,他们肯定会惩罚我,这事薛梓异怎么会知道,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十五郎放心,这事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薛梓异亲热地说道,伸出一只猪手,迅疾无比地拍向张麟的肩膀,由于正堂里跪了不少人,每个人所跪的地方很有限,后者急忙把身子往另外一边歪了过去,脑袋差点磕到旁边的田道归的下巴。

“你们咋回事?都到这个时候了,还不消停一下?”田道归皱眉,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张麟与薛梓异,不满的责备道。

在说话之间,手持明晃晃圣旨的上官婉儿在几位宫女的簇拥之下进入正殿,面向跪在地上的满堂供奉,亭亭玉立地站立着,目光在人们脸上快速扫过,当看到张麟也在列时,眸光微微闪动,不过她并没有表示什么,双手捧着圣旨,徐徐展开,面露肃然之色,郎声宣读:

“承天景命,皇帝诏曰:大周与突厥联姻,休兵致和,两国敦好,乃是社稷之幸,黎民之福。朝廷将于明日辰时在两仪殿举行翌阳郡主册封大典,暨招待突厥使团之盛大宴会,因突厥使团仰慕我朝奇男风采,特恩准控鹤监诸供奉参与此次盛会,并且于盛会上呈演精彩节目。钦此!”

“臣谢陛下天恩!”张易之恭声说道,并且弯腰屈背,俯伏在地上,稽首如仪。其他人亦是如此。

“这是煌煌天恩,也是各位展现自身能力的大好时机,诸位供奉可要好好把握。”上官婉儿将圣旨交于张易之手里,娇声说道,虽然她内心之中看不起这些供奉,但是,口头上还得说几句官话,说话之时,目光有意无意地在张麟的身上扫了一下。

“谢谢上官大人不辞辛劳,为我们带来如此佳好的旨意!”张易之兴高采烈道,双手接过圣旨。

在上官婉儿与张易之寒暄并交接圣旨的空档时间,薛梓异又凑向张麟,神神叨叨地说:“你想不想知道,这位上官婉儿,在大周美女榜上排第几名吗?”

本来张麟没有什么谈兴,听到上官婉儿的名字,他的神情为之一振,身体略微倾斜,小声而好奇地问道:“第几?”

第五十五章 什么约定?

“你猜猜看。”薛梓异没有马上告知,而是卖起了关子。

“。。。”张麟无语。

“十五郎,现在不是谈论这事的时候,等方便的时候,我再细细告诉你。”薛梓异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麟一眼,淡淡一笑道,说完这句话,便不再说什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神态。

“随便~”张麟摇头,心里说,这家伙实在太惫赖了,把人家的兴致吊起来了,却闭口不言,莫非还想从我这里交换什么不成?

“告辞~”上官婉儿抱拳,向张易之告辞,而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出去,同她而来的几名宫女亦鱼贯而出,紧随而去。

张易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双手托着金色圣旨,昂首阔步走上主位,转身面朝大家,意气风发地说道:

“诸位兄弟,这是开天辟地的大好事,将是我们扬眉吐气的时候!所以你们有什么特长,尽情地表现出来,让那些看不起我们说我们靠面相吃饭的人睁大眼睛瞧瞧,我们不仅仅比他们长得俊朗帅气,我们也有过人的天赋和才能!”

“以前,我们虽然在后宫位高权重,但是却为朝臣所不齿。特别是狄仁杰张柬之等人,毫不掩饰对我们的鄙视,实在令人气愤!”张昌宗走到主位侧首,朝向大家,挥舞着胳膊,白皙的脸上,带着糅合了激动和愤慨的表情,声音激越,高声说道,“兄弟们,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是驴子是马拉出来溜溜!”

“邺国公说的对!这次突厥使臣帮了我们的忙,使得我们有机会登上如此重大的盛典现场,展示自己,这种机会当然不容错过。我第一个报名。。。和七郎一起登台表演!”田道归摩拳擦掌,兴奋地叫道。

“对极了!”薛梓异神情雀跃道,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张麟:“十五郎,你不会置身事外吧?”

“不会。”张麟道。

虽说张麟仅是九品秀男,不够供奉的格,但由于他的官职和品秩是皇上于他侍寝之后亲口御封的,控鹤监也拿捏不准皇上的意思,且不便就此事询问皇上,就稀里糊涂把他当作供奉的一员。。。成了十五郎。倘若把张麟排除在供奉之外,万一惹皇上不高兴,那就反为不美了。

既然张麟被认为是供奉之一员,自然有资格参加此次盛典。

明日的盛典,参加者不但有朝中重臣,还有亲王公主,甚至还有突厥的使臣,称之为国际舞台,也不为过。这是一个展现自我能力的绝好机会。对于一心要洗清自己、改善自己在他人心目中形象的张麟来说,可谓一世无二的绝好机会。

张麟不会错过这次机会,他踊跃参加,所报的节目是唱歌。

比起古代人来,除了懂一些在古代派不上用场的科学知识,以及会背诵一些后人所写的诗词歌赋之外,张麟实际上也没有太特别的才艺!说实在的,他只是芸芸众生之一而已,跟其他人相比,并没有什么独异而突出的禀赋。

在宴会上,科学知识无法展现,还是诗词歌赋比较恰当。当然,完全背诗诵词那种表演,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只有把诗词歌赋唱出来,或许可以吸引人们的兴趣。。。这就是唱歌。

在古代没有音响设备,唱歌基本上靠清唱,难以将感情和气势表现出来,本来张麟会弹吉他,可古代没有吉他,要不然他可以自弹自唱,增强气氛,而古代的乐器,比如琵琶琴瑟等等,他又不会,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

看来,到时候只能借助于自己的口技和肢体动作进行配合,以增强气势,虽然效果差一点,但也只能如此!

几乎每一个人都参报了节目,主要以群体节目为主,说实在的,他们若是有突出的才艺,也不会甘心做面首了。

报完名之后,张昌宗神秘兮兮地把张麟拉到一旁,怪里怪气地问道:“十五,你是不是觉得升了郎,就可以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什么约定?”张麟愕然道,如同丈二和金刚摸不着头脑。

“就是包公陈世美和五十板子的事情。”张昌宗比划着提示道。

“哦,原来是这事!我哪能忘掉呢?正愁没有机会给少监大人讲呢。”张麟呵呵笑道。

“到少阳宫去,慢慢给本公讲来!”张昌宗拉着张麟的手,往控鹤监外急急走去。

“什么事情,这么鬼鬼祟祟的?”张易之见了,从后面大喊一声。

“没什么,就是有些节目上的事情,需要跟十五探讨一番。”张昌宗连忙掩饰道。

“你表演的是箫笛,而十五的节目是唱歌,两者风马牛不相及,需要探讨什么?”张易之一针见血指出,旋即,背着手走到两人面前,瞪着张昌宗,质问道,“六郎想藏私不成?”

“什么藏私?藏什么私?”张昌宗摊开双手,道。

“你想还糊弄我!”张易之皱了皱眉头,而后冲着张麟发火,“十五,那五十板子,六郎打得,本公也打得。”

“是。”张麟吓了一跳,连忙称是,眼睛却看向张昌宗。

“五郎,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张昌宗见瞒不下去,只能滴水不漏地把事情的原委告诉张易之。

“哪里也别去,就在这里讲!”张易之抬手一挥,斩钉截铁道。

“行!”张昌宗只能答应。

对于张麟来说,在哪里讲都一样,只要张昌宗同意,他没有什么意见。

于是就在控鹤监内,张麟把包公怒铡陈世美的故事绘声绘色地演说了一遍。由于张易之等人没有听过前半段,所以开始时他简短地复述了一些前面的片段。

听完之后,大家无不拍手称快,大声赞好!

“这家伙看起来太不简单了。”田道归低声向薛梓异说道,语气之中带着对张麟的难以掩饰的佩服之意。

“是啊,看来咱们与他的联系还不够,得继续加强才对。”薛梓异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终于大家都散了,各自离去,张麟也离开了控鹤监,在宫女小梅和太监高力士的伴随下,回萃阳宫而去,准备相关的节目。

自从张麟被封为校书郎,他就开始重用高力士,因为他心里因击晕过高力士而对于后者抱有一些愧疚。

至于小梅,因为是萃阳宫的管事女官,很多事情都是由她安排的,去控鹤监自然少不了她的跟随。

“想不到你讲的故事这么俗套!”一个娇美清脆的声音传自身后,把张麟吓了一跳。。。

第五十六章 我不是有意的

张麟闻声扭头回顾,只见身穿绯红色官服头戴乌纱帽的上官婉儿亭亭玉立地伫立于一株花叶茂盛的桃树下面,脸上带着愉快的表情,身旁站着她的侍女烟儿,嘴角浮现着甜甜的笑意。

此处是一处小型花园,叫桃花苑,离控鹤监约半里路,离萃阳宫约一里路,种着数百株花繁叶茂的桃树,桃花恣意盛开,绚美无比,灼灼芬华,灿若锦霞,芳冽的花香飘溢在空气中,沁人心脾。

“你什么时候听过我讲故事?”张麟不禁抬手摸了摸太阳穴,诧异道。

“我无意中听了一耳朵!”上官婉儿嫣然一笑道,原来刚才她宣完旨后,并没有走远,听到张易之勒令张麟讲故事的声音后,被吸引了回去,隐身在门外听了一个滴水不漏。

“你觉得怎么样?”张麟眉开眼笑问道。

“不怎么样!说实在的,你刚才那个故事太俗套了!不就是一个清官不畏权势的故事吗!跟狄仁杰惩治薛敖曹的事迹比起来,差太远了。”上官婉儿直言不讳地点评,简直把张麟的故事说得体无完肤,一无是处,最关键是,还带出来悲催的薛敖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麟听了面色大变,眉头皱成了川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婉儿,哎。。。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上官婉儿察觉张麟的神情变化,连忙道歉。

你不是有意的,但你是故意的。张麟心里这么想,不过没有表示出来,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极力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有气无力地说:“没关系。”

上官婉儿歪着脑袋,注视着张麟略显忧郁的侧脸,心里觉得有些后悔,看来这人很敏感,不能再刺激他了。

小梅烟儿面面相觑,都弄不明白,张麟为啥听到狄仁杰的名字会表现出这种如同猴子听到老虎吼叫的惊惧表情?高力士却有所明白,小声地在她们耳边嘀咕了几句,她们都明白了,扭头用同情恻隐的眼神看着张麟,好像被狄仁杰惩治的就是她们眼前的这位校书郎。

大家都一声不吭,时间好像静止了,一朵桃花从树枝上冉冉飘落,打破了这种静止。

上官婉儿伸出白皙纤长的玉手接住那朵娇艳欲滴的桃花,放在鼻翼前嗅了嗅,又放在额前的梅花钿上横竖比划着,好像一个调皮的小女孩似的,明丽的眼眸偶尔斜睨张麟一下,似乎很想打破这种尴尬,却又一时半会找不到话由,最后只能就眼前的桃花做文章,自言自语道:“这桃花真美,可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张麟脱口而出,没得说,诗经三百首被他小时候背得滚瓜烂熟,只要说出上一句,他就可以立即背出下一句,一个嗝都不会打。

一抹如同桃花般的晕红飞上了上官婉儿白皙滑嫩的脸上,她只能用桃花遮面进行掩饰,哎,她只是随口一说,应桃花之景而已,没有去想这句诗的涵义。。。这可是新娘嫁歌。。。她压根不会想到张麟能说出下一句。

诗经上的这几句诗,高力士等人不懂,因此他们无法理解,怎么说着说着,上官婉儿的脸就红了呢?

“咋了?我对错了?”张麟不解地问道,因为刚才那一句,他只是随口对答,根本没去深思内中的含义。

“不是。”上官婉儿羞答答地说,觉得自己想多了,而后没话找话,以作掩饰,“知道么,你私自出宫的事情,差点让皇上知道了。”

“真的?”张麟听了吃惊不小,感觉后脑勺凉飕飕的,虽然他已提前向陛下坦白,但当时所坦白的极其含糊,跟没有坦白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倘若陛下追究起来,他难逃罪咎。

“我说是差点。。。”上官婉儿眸光流转,莞尔一笑,露出一口皎洁无比的牙齿,炫人眼目。

“差一点是什么意思?”张麟不解。

“鸾台纳言张柬之在朝见陛下时,在禀报完朝事之后,几次欲言又止,又不停地拿眼看我,我猜他很可能想告你的状,但又说不出你的名字,加上我在场,他也不好意思说。”上官婉儿没有藏着掖着,直言相告。

“可这事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张麟摸着额头,心有余悸地说。

“放心,陛下接见大臣时,我基本上都在场,所以,张柬之恐怕很难找到机会告你。”上官婉儿一边把玩着桃花,一边柔声宽慰张麟。

“谢谢上官大人!”张麟一躬到地,满怀谢意道。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他告你,不等于告我吗,当时我跟你在一起的。”上官婉儿笑靥如花,伸手虚扶张麟。

“那是那是,咱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张麟灿烂一笑,亲切自然地说道。

“你才是蚂蚱呢!”上官婉儿嗔道,却是一脸娇羞,扭过身去,将桃花轻轻地抛了出去,再接住另外一片,似乎不想搭理张麟。

“你想不想知道我明日表演什么?”张麟抬手摸了摸下巴,随口问道。

“不会是讲故事吧?”上官婉儿抬眼用清澈的目光看向张麟,唇角勾一个揶揄的笑。

“哪能呢。我若是表演讲故事,突厥使团就甭回去了。”

“此话怎讲?”

“他们听故事听上瘾了,不想回去了呗。”

“嗤。。。”上官婉儿嗤笑一声,摇头无语,这牛皮吹的,简直可以当鼓打。

“实话告诉你。。。是唱歌。”张麟不再瞎扯,实言相告,然后突发奇想,试探着问道,“到时候你有没有可能跟我配合一下下?”

“不知怎么配合?”上官婉儿歪着脑袋好奇地问。

“你会弹琴之类的吗?”据张麟所知,历史上的上官婉儿才气纵横,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应该会弹琴。

“我会弹琵琶。”上官婉儿扬了扬眉毛,挺起傲人的胸膛,傲娇地说道。

“琵琶也行,到时候你给我配乐,行吗?”张麟笑着邀请道。

旁边的烟儿和小梅都睁大了眼睛,张麟竟然胆大包天地提出让上官婉儿为他弹琵琶配乐,简直是作死的节奏。而高力士的脸上则带着期待之色,一副此事未尝不可、就看上官婉儿本人是什么态度的表情。

第五十七章 又被我逮到了

“这事我不能做主,需要请示皇上。”上官婉儿榛首轻摇,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就算了!”张麟只能遗憾地放弃,他觉得自己的要求可能过分了,毕竟上官婉儿的身份不是普通宫女,而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后宫女官之首,职位可以与朝廷宰相分庭抗礼,让地位如此尊崇的人为自己配乐,哪怕自己是天皇巨星,也做不到。。。

“哈哈~,又被我逮到了!”先前出现过的宫女裹儿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咋咋唬唬地说道,她依然穿着那套宫女服饰,身后依然跟着那位漂亮的小男孩。。。

“真。。。真是的,你怎么弄得鬼鬼祟祟的。”见了裹儿,上官婉儿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好像真的被对方抓住什么把柄似的,手忙脚乱地说道。

“是你自己做贼心虚,却倒打一耙,说我鬼鬼祟祟!我们比你们先到那儿的,只是你们没有看到而已!”裹儿娇笑道,伸手向着上官婉儿指指点点,而后又指向桃林深处,那意思是那是她们之前的藏身之所。

“什么,你们先到的?那你都听到了些什么?”上官婉儿倒吸一口冷气,因为之前她与张麟所聊的事情,若是落入他人耳中,那绝对是一个大把柄。

“三郎,你告诉他们,我们都听到些什么。”裹儿并没有回应上官婉儿的问题,而是让那位小男孩代为回答。

三郎并没有马上回应,而是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上官婉儿,咂咂红润的嘴唇,脆生生地问道:“婉儿姐姐,昨天的糖还有吗?”

“糖。。。没了。”上官婉儿摇头,因为她全给了她们,一颗没剩,她也不好向张麟讨要,再说,她也不知道张麟还有没有呢。

张麟明白这小太监喜欢奶糖的味道,吃上瘾了,吃了还想吃,不过他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给他,当时婉儿一口气把九颗糖都塞到裹儿手里,都让他心疼了不少时间。

“三郎,我叫你把你听到的告诉她们,你说糖干什么?”裹儿伸手拍了拍三郎的头,不满地问道。

“主要是口渴,既然没有糖,我只好干着嗓子说。”小男孩三郎眨巴眨巴眼睛,看了上官婉儿一眼,抬手指着张麟,用清脆的童声说道,“我听到这位哥哥要表演唱歌,想要婉儿姐姐弹琵琶配乐。可婉儿姐姐却说,她自己不能做主,要请示皇。。。皇上。”

“还有呢?”裹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循循善诱。

“我还听到,这位哥哥说他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婉儿姐姐说,你才是蚂蚱呢。”三郎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一点隐讳都没有。

张麟明白了,这小太监刚才是向上官婉儿索要糖果,或许给了他糖,他有可能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不会说。看不出来,这小太监,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奸猾,简直是不当人子!

听到这里,上官婉儿脸上都变了颜色,明白自己与张麟的对话被对方两人听了大半,只是心里还怀有一丝侥幸,或许她们没有听到最重要的部分。

“说重点,比如他们是怎么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的?”裹儿对三郎挤眉弄眼,进行赤果果的提示。

“好像是。。。”三郎欲言又止,怯怯地瞟了上官婉儿一眼,又扫了张麟一眼,最后,咬了咬牙,压低声音说,“因为这位哥哥私自出宫。。。”

“不要再说了。”上官婉儿的脸色已经煞白了,情急之下,用手捂住了三郎的嘴巴,好像之前被张麟捂住她的嘴巴一样。

“呜~”三郎睁大眼睛,呜呜大叫着挣扎,头往两边一阵乱晃,别看他年纪小,力气却不小,晃的上官婉儿的娇躯都有些站立不稳。

上官婉儿急忙放开了手,担心万一捂出人命来,那就麻烦了,并且马上向三郎道歉:“对不起,三。。。郎。”

三郎一点没有生气,也没有哭闹,而是一边用小手捋顺自己被弄乱的头发,一边宽怀大度地说:“我没事的,你没事就行了。”

本来张麟还可以考虑回去拿几颗糖给三郎吃,既然他什么都说出来了,那么,糖没了!

“婉儿姐,假如两条大蚂蚱落在你手里,你会怎么处置它们呢?”裹儿扬了扬眉毛,无比地得瑟地说,言语之中带着赤摞摞的威胁。

“真。。。真是的,你别开玩笑。我的小心脏很脆弱的,会受不了的。再说,咱们可是好姐妹,我什么时候没有听过你的?”把柄落在别人手里,上官婉儿只能低声下气,陪着笑脸向裹儿讨好道。

“这就对了,婉儿姐放心,以咱们的关系,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把刚才听到的事情烂在肚子里。”裹儿亲热地伸手拍了拍了上官婉儿的胳膊。

“说吧,你有什么要求。”上官婉儿语气急切,开门见山地提问,要是对方的要求她能做到,她一定会毫不含糊地加以满足。

“我还没有考虑好,等我考虑好了再告诉你,好不好?”裹儿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老鼠戏猫的眼神看着上官婉儿,朱唇微挑,浮起一抹得意的表情。

“好吧。”上官婉儿很是无奈,也很是尴尬。

“我也是,只要有糖吃,什么都不会说。”三郎摇头晃脑,老神在在地说,说话一点都不含蓄,让张麟忍不住想给他一颗暴栗。

上官婉儿摇了摇头,美眸看向张麟,那意思是,还有糖吗,有的话,给他几颗就是了。

对于上官婉儿的示意,张麟耸耸肩,没有答应,他不喜欢被人威胁,更何况被这么个小屁孩威胁,传出去让人笑话!

“麟哥哥,好巧啊,咱们又见面了。”裹儿笑靥如花,娇声向张麟打招呼,好像张麟刚刚才进入她的视线之内,之前则如同空气,视而未见。

“好。”张麟随便应付了一句,对裹儿爱理不理的,说实在的,他心里并不想搭理裹儿。一句话,此女有毒,尽量远离。

“麟哥哥,你不是明日唱歌需要配乐的吗,我会弹箜篌,要不让我给你配乐。”裹儿忽然想起什么好主意似的,美眸放光,兴奋地提议道。

“我会击鼓,算我一个!”三郎来不及地附和,摩拳擦掌,神情雀跃,好像击鼓的事情对他来说比天还大,把索要糖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个字不再提。。。

第五十八章 公主驾到

“谢谢,不要!”张麟一口拒绝,连大脑都没有经过。

裹儿以他私自出宫的情由威胁上官婉儿的对话,张麟自然听明白了,不过,他判断她们之间的关系甚好,因此觉得她无非是说说而已,不会当真的。再说,知道他私自出宫的人,不止一两个,除了张柬之外,还有虎将军,以及一众禁卫,甚至连薛梓异都知道,要瞒也是瞒不住的。

“婉儿姐姐,你看他!”裹儿有些来气了,绝美的眼睛浮现出一抹幽怨之色,性感的唇角都有些抽搐,刚才明明是张麟恳求上官婉儿配乐却遭到后者拒绝,现在她主动提出给他配乐,他却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加以拒绝,这心偏得太厉害了!

见了裹儿的反应,上官婉儿直摇头,觉得前者的考虑实在太欠缺了,离犯错不远了,不禁柔声耐心劝说道:

“真。。。真是的,这不是儿戏。明日的演奏,要在皇上、突厥使臣和王公大臣面前亮相,你们这身打扮,瞒得了别人,能瞒得过慧眼如钜的皇上?

听了上官婉儿的说辞,裹儿与三郎互相对望一眼,想想前者的话也不无道理,一丝失望浮现于她们稚嫩的脸上,眼睛都显得黯然无光。

裹儿蹙眉略微沉吟了一会,眸中闪过一道倔强的光芒,在自己脸上比手画脚道:“婉儿姐,我们可以化妆呀,化得没有人认得出的那种,要不然可以戴上面纱。。。”

“涂成花脸,或者带上面具,都是可以的。。。”三郎笑哈哈道,看样子,他们非给张麟伴奏不可。

张麟觉得有些惑然不解,一个宫女和太监而已,被皇上看见又能怎样?值得如此大费周章吗?莫非明日的表演只能独自参与,不能请人帮忙,可圣旨上并没有这么说啊。

“哎~”上官婉儿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样子或许勉强能蒙混过关,不会被人发现,不由得转而看向张麟,温声劝说:

“校书郎,我这里未必能得到皇上的允准,不如就让裹儿她们给你配乐吧。”

校书郎三个字,上官婉儿特意加重了语气,目的是让裹儿知晓张麟的身份,今非昔比,不能再儿戏了,但是裹儿却如同没有听到,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眼巴巴地瞅着张麟,等着后者的答应。

“这。。。好吧。”张麟没有办法,只能答应。因为他觉得明日的表演,对他来说相当重要,如果没有配乐,肯定不会产生理想的效果,那绝好的展现机会很有可能被浪费。既然这两人愿意为自己配乐,那就先答应再说。

“太好了~”裹儿笑逐颜开,比得到千金赏赐还开心,与三郎互相击掌,欢呼出声。

“公主驾到!”一直俟后在旁边,与小梅小声嘀咕什么的烟儿,忽然小声提醒道。

听到公主驾到,裹儿眸光闪烁,抬眼向四下快速扫视,下一刻她脸上露出慌乱的表情,拉起三郎的手,急匆匆钻入桃林之中,如同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样,跑的那个快呀,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张麟觉得很奇怪,游目四顾,只见两名女官和四名宫女簇拥着一位身穿水晶蓝色曳地长裙,头绾着孔雀开屏髻,貌似极其尊贵高雅的年轻女子,沿着紧贴桃林的曲折甬道,逶迤而来。

此女肤色雪白,滑如凝脂,明眸善睐,容貌超群,气质极其典雅高贵,一看就是一位贵女。

“奴婢拜见公主!”见到来人之后,烟儿小梅高力士等人忙不迭地撩衣服,扑通扑通跪倒在地,非常熟练地叩头拜见。

“臣拜见公主!”上官婉儿亦弯腰低眉,深深行礼,口内恭声说道,哪怕她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是位高权重的后宫之首,见了公主也要恭谨地拜见,在礼节方面丝毫不能托大,这和九品太监老老实实地伺候白身秀男的道理是一样的。

“公主?莫非是太平公主?”

张麟心里嘀咕,之所以如此判断,是因为,他觉得这位公主在容貌方面与武则天有几分神似,特别是鼻子和嘴唇,神似程度极高,说到神似,张麟猛然想起,刚才那宫女裹儿也很神似,且神似的程度更高。。。他转头四顾,那两位小家伙早已逃之夭夭,踪迹全无。

见到尊贵无比的太平公主驾临,张麟没有如其他人一样伏地下跪,甚至没有如上官婉儿一样弯腰行礼,刚才是怎样的站姿,此刻仍然保持怎样的站姿,因为,按照他所习学的礼仪,根据他目前的身份,他只需对三人行大礼,皇上、监正和监丞,见到其他任何人都可以分庭抗礼,当然,如果见了王爷公主,一定要下拜,那也是没有人阻止的,礼多人不怪嘛。

的确,来者就是太平公主,从上阳宫出来,得到母皇交办的女子科考的重任,这可是一项跟未来的朝政息息相关的重要职事,她心里激动狂喜,在上阳宫她这激动之情被强行按压,装出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一离开上阳宫,她就不再掩饰了,脸上浮现出春风十里的欣悦表情。她手下的两名女官和几位宫女,获悉此事后,都为她高兴,脸上也是挂着开心愉悦的笑容,倘若不是身在皇宫大内,她们可能要弹冠相庆,欢呼出声了。

上官婉儿受命去控鹤监宣旨后,太平公主留下与母皇单独详谈了一会儿,之后又与春香闲聊了一会儿,办完事后,本来可以直接经昆池苑提象门出宫的,不会来到这后宫深处的,不过她突然心血来潮,脑子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念头,郡主和小王子有没有可能潜入皇宫大内?因此特意在整个后宫绕了一大圈,不过因此事甚大,不好声张,只是悄悄地四下寻觅了一番,却一点踪迹都没有发现。

在行路之时,听有一帮人高呼出声,太平公主脚步略微一顿,目光扫视四周,发现左前方有一班人在拜见,并于第一时间视及立而不跪、一身伪娘行头的张麟,她马上就判断出,后者是母皇的面首之一。

虽说面首在这个时候并不是什么特别坏的贬义词,但若是加上前缀,那就不怎么好听了,甚至让人憎恶,比如:妻子的面首,母亲的面首。。。

若是再加上数量,比如妻子的八位面首,比如母亲的十位面首,那就让人无法忍受了。

此刻,站立在太平公主面前的,就是她母亲的众多面首之一,这让她如何忍受?虽然不能忍受,但也只能接受,因为她母亲是至高无上的皇上,纳面首属于非常正常的事情。

从某个角度来说,后宫这些面首,算的上是她的假父,甚至可以说是继父。

当年,与赵太后只能算私通的嫪毐,都自认是秦始皇的假父,如今,武则天的这些面首,都是明媒正娶的,说是她子女的假父,一点都没有错,说是继父,也是合情合理。

因此,在见到张麟在场的一瞬间,太平公主的脸色立刻变得不怎么好看,脚步并未停留,一声不吭,头也不回,如避瘟神一般,从跪伏于地的众人身旁绕行过去,也没有让大家平身。。。

等着看秀男被强推的人有眼福了,下周秀男将被强推。。。

被起点历史频道强推,哈哈。。。

第五十九章 婉儿遭斥

见太平公主无声无息地走远,众人都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跪也不是,起也不是,按照宫中定制,拜见皇上公主皇子之时,在对方说“平身”之前,是不能起来的,除非她们自己离开了视线范围。

在这些人的记忆之中,太平公主从来没有如此贡高我慢过,在下人拜见行礼之时,她总是会停留片刻,抚慰几句,至少会与上官婉儿寒暄数语,今天是怎么了,竟然绕道而过,一个招呼都不打,甚至不让大家平身?

太平公主的大部分手下都没有停下脚步,跟随前者一路前行,只有一位女官和一名宫女停了下来。这名女官年龄三十出头,长得看似温婉,但是脾气却很火爆,走到上官婉儿面前,盛气凌人地问道:“婉儿姑娘,你刚才在公主面前自称什么?”

“臣啊。”上官婉儿站直了娇躯,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位女官听了,冷笑一下,伸手指着上官婉儿的鼻子,不假辞色地训斥道:“在公主面前,你也配自称臣?未免太托大了一点吧!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是后宫内史,就跟朝廷宰相平等平身?”

“华漾夫人,这有什么不妥吗?我在皇上面前一向都是如此自称的。”上官婉儿不满地分辨道,她言下之意是皇上都没有异议,其他人管得着吗?

“那是皇上对你的容忍。但你自己要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和她们一样,都是婢子!甚至你还不如她们!”华漾夫人抬手一扫跪在地上的一班奴婢,用极其轻蔑的语气说道,一点没有给上官婉儿留面子。

这句话对上官婉儿的打击颇大,让她脸色变得煞白,美眸中浮现出一抹怨恨,唇角抽搐着,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梅与高力士互相对瞧一眼,不明白上官婉儿怎会任由华漾夫人训斥,并同时看向烟儿,而烟儿却羞愧地低下了头。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华漾夫人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地质问道。

“就算我是婢子,也轮不到你来教训!”上官婉儿眸中浮现屈辱的湿润光芒,唇角哆嗦,颤声抗辩。

“怎么,我不能教训你?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这缺乏管教的罪婢!”华漾夫人脸上浮现飞扬跋扈的神色,气势汹汹地说道,说着扬起手臂,欲要对上官婉儿掌嘴,而上官婉儿并没有闪退,或者说不敢闪退,好像不管她愿不愿意,这一掌都得领受。

在张麟眼里,上官婉儿是一个很大的官,宰相都卖面子的人,居然在华漾夫人嘴里成了可以随意打骂的婢子,让他受不了。他一步迈出,伸手握住前者即将落在上官婉儿那吹弹可破的脸上的手腕,大喝一声道:“你谁啊,竟敢在皇宫之内大呼小叫,造次生事?!”

华漾夫人毕竟是一介柔弱女子,身无武功,手腕被张麟抓住,动弹不得,她眼睛瞪着后者,很想发作,詈骂他几句,但她还是生生忍住了,因为她从后者的装束中看出其身份是面首,而后宫面首,不管在皇上面前得不得宠,都不是她这个公主府女官得罪的起的。

“我教训婢子,请你不要插手为好。”华漾夫人向张麟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软语商量道。

“放了华漾夫人吧,我跟她之间的事你不要管。”上官婉儿竟然劝说张麟放手,好像她挨打挨骂是应该的似的。

张麟并没有放手,相反,在手上加大了力气,眼睛瞪着华漾夫人责问道:“你说她是婢子,那你又是什么?难道说你是公主不成?!”

“哎哟。。。”华漾夫人那柔软细腻的手腕被张麟握的发痛,呲牙咧嘴地叫嚷着,“我不教训就是了。”

此刻,周围有不少禁卫,分布在各个重要节点,都看到张麟对华漾夫人逞凶的情景,不过没有一个人出来进行干涉。

虽然张麟还是跟原来一样的伪娘行头,但是他额头上的抹额,之前是普通的白色玉石,现在被换成了一块高贵的椭圆形翠玉,腰间围着的也不是以前那种普通绸带,而是换成了缀着三块翠玉的玉腰带。。。这种行头向别人揭示他的身份不是普通秀男,而是正式的供奉。

虽然张麟的官位是垫底的九品,但是他的服饰完全按照供奉的档次配备,这一点他自己其实并不清楚,都是宫女小梅帮他安排搭配的,不过就算知道他也不会反对。他反对的是鹤印和小辫子,可他反对有用吗?其它方面都是细枝末节,用不着计较。

而且他身上还多了一块控鹤监令牌,有这令牌可以在整个后宫随意走动;以前他身上只配有控鹤监身份牌。

在禁卫们看来,华漾夫人说到底也是一个婢子,不过是一个更高级的婢子而已。而张麟则不一样,可以算得上半个主子,一个主子教训一个婢子,似乎引不起什么波澜。

“咱们校书郎好厉害呀!”小梅目露赞许的光芒,与高力士及烟儿低声说道,此刻,众人很自然地站立了起来。

“向婉儿道歉!”张麟很简洁地喝命道。

华漾夫人觉得自己很倒霉,居然在自己教训上官婉儿时碰到一位后宫面首为后者出头,只能转变态度,低头认错:“婉儿姑娘,对不起。”

“华漾夫人见笑了。”上官婉儿强颜笑道,然后用眼色示意张麟放人。

“这还差不多。”张麟一脸严肃地说,同时松开了握华漾夫人手腕的手。

“告辞~”华漾夫人揉着发疼的手腕,眼睛没有看张麟,而是带着冰寒之意剜了上官婉儿一眼,语气干涩地说了一声,而后悻悻地离去了。

“谢谢你出手帮忙!”等华漾夫人走出数丈远了,上官婉儿向张麟诚恳地道谢。

“不用谢,你之前不是也帮过我吗?咱们算是扯平了。”张麟灿烂一笑,他心里为自己能有机会帮到上官婉儿而高兴。

“让你见笑了。”上官婉儿有些不好意思,两只手互相搓着,不知道往哪儿搁,一直以来保持冷傲超然的形象,今天却被公主府一名女官当众打骂,甚至被詈为婢子,这实在让生性高傲的她极其难堪,声誉扫地,不知道以后这形象如何恢复。

“那什么夫人是何许之人,怎么如此猖狂?”张麟微眯着眼睛望着华漾夫人逐渐远去的背影,随口问道。

“哎,这话说来很长。。。”上官婉儿浩然叹息一声,而后沉吟不语,眼眸中露出凄婉之色,似乎有难言之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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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婉儿身世之谜

“如果你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张麟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他从来不做强人所难的事情,对于刚刚遭遇到难堪之境遇的上官婉儿,更加不会勉强之。

“没有什么不方便。”上官婉儿神情幽幽地摇摇头,提步来到桃林深处一片繁密的桃树之下,找了一块比较平坦的石块,伸手掸去上面的灰尘,轻轻地坐在上面,她的脸色苍白,眼眸中浮现一抹思索回忆之湿润泪光,在鲜艳的桃花的映衬之下,显出一种凄惋的美。

张麟摇了摇头,没有半点犹豫,抬脚进入桃林之中,他的脚步比较沉重,踩得地上的落叶咔嚓咔嚓作响,在离上官婉儿三尺之地站定,一句话没有说,只是用带着安慰、关切与鼓励的眼神注视着后者,表示不管她讲任何事情,他都愿意倾听。

烟儿小梅等人则守在桃林边缘,为他们望风,这些都是奴婢应该做的,用不着主子特意交代。

“华漾夫人说的没错,我是一位罪婢。”上官婉儿喟然叹息一声,而后声音哽咽,语气幽幽地诉说着自己的凄凉身世。在讲述的过程之中,她的眼睛没有看张麟,而是望向别处,似乎是很遥远的地方。

清风徐来,桃花飘然落下,环境静幽,景色迷人,可上官婉儿所讲的故事则极其凄楚,极其瘆人,让人不寒而栗。

上官婉儿本是一位罪女,出自掖庭局。

她祖父是高宗时期的宰相上官仪。

当时高宗李治想要废掉武则天的皇后之位,命上官仪草拟废后诏书,诏书写成,还没有落印,被闻讯而来的武则天撕毁了。

惧后如虎的李治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上官仪身上,很自然的,作为替罪羊的上官仪被抄家灭门。

当时上官婉儿还在襁褓之中,被没入掖庭局,充为官婢,备受折磨和苦楚。

掖庭局收留的人都是罪人之女,她们的家都被抄灭了,她们成了孤儿,被没入于掖庭局。可以说,掖庭局的女子有一小半跟武则天是直接的血海仇人,还有一半是间接仇人,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在幼小之时被没入掖庭局的,所以无从知道自己的出身和冤仇。

喜欢收留并抚养仇人的后人女子,这是武则天最古怪的癖好,没有人能够理解,连上官婉儿都无法理解。

上官婉儿长大之后,不知从谁那里获悉血海家仇,便想尽办法接近武则天,并多次施展刺杀行动,但是都没有成功。武则天爱惜她的天赋和出众的才华,几次抓住她都没有处死她,反而给她机会,加以任用,终于感化了她,报仇之心渐渐堙灭,近两年没有再刺杀过武则天,偶尔生起这种念头,也被她强行按压了下去,没有付诸行动。

由于上官婉儿对典章制度有透彻的明了,对朝政吏务有恰当的理解,加上才华横溢,出口成章,任何圣旨、告谕,都可以提笔成文,一挥而就,所以得到武则天的器重和依赖,很快就当上了后宫内史之职,主管诏命制诰,其所主之事,与朝廷的凤阁鸾台两大中枢对应,权力之大无人能及其右。

按照宫中定制,后宫内史的品秩为正五品上,而朝廷宰相的品秩为正三品上,后宫女官比朝廷大臣低二品,这算是一种对朝廷大臣的尊重和谦让。可上官婉儿这位后宫内史的品秩却只是从六品上,比她手下的很多女官都低,比如春香和凤凰就是从五品上。这主要是因为上官婉儿曾多次行刺武则天未果,官位被一再撸掉,从零开始。后来,武则天也学乖了,只用上官婉儿的才华,不再升迁她的品秩。

在讲述之时,上官婉儿已是满面泪痕,完全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柔弱女子的神态,哪里还有半点后宫女官之首的风采?此刻,用梨花带雨形容其美丽惊艳,再合适不过。

听了上官婉儿的神秘身世,张麟唏嘘叹息不已。

对于上官婉儿的身世,张麟略有了解,知晓她是唐朝宰相之孙女,天赋异禀,才华纵横,深得武则天信用;没有想到,大名鼎鼎,才华盖世的上官婉儿,竟然是罪婢,而且还行刺过武则天,身份之曲折离奇,大大的超乎他的想象,真是造化弄人。

上官婉儿美眸中晶光盈盈,声音哽涩,继续诉说。

华漾夫人本来是掖庭局宫教博士,后来升为掖庭令,再后来升御正,掌尚仪局,位居正五品下,掌管整个后宫的刑罚。

当上官婉儿在掖庭局为婢时,华漾夫人对她相当严苛,动辄鞭笞体罚。这一点虽然令上官婉儿对华漾夫人心生怨恨,但同时也有感激,若没有后者的严厉管教,恐怕就没有她今天这样的成就。

华漾夫人与上官婉儿之间的关系,如果拿到民间或者江湖上,那就是师生关系,而在掖庭局,用狱卒与犯人之间的关系来描述,恐怕更为贴切。

华漾夫人知识渊博,能力出众,对武则天也是忠心耿耿,一直觊觎后宫内史的职位,她在后宫熬了很多年,终于当到御正,距离后宫女官之首只差一步之遥,可武则天却突然提拔曾多次刺杀她的上官婉儿充任此职,让华漾夫人心灰意冷,对皇上交办的事情消极怠慢,对上官婉儿更是视如仇雠,在事务上一点都不配合,相反,经常掣肘甚至制造麻烦,这样的消极态度,使得她逐渐淡出了武则天的视线,不知什么时候退出了后宫,加入了太平公主府,成了公主府女长史。

华漾夫人虽然对上官婉儿心怀怨望,且也经常刁难后者,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后者,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这令上官婉儿很费解,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华漾夫人是掖庭局的教官,教训上官婉儿教训成习惯了,且她的确具有教训的资格,因为她的品秩比后者大好几级,不过,现在华漾夫人只是公主府的长史,而上官婉儿则是皇上眼前的红人,两者地位悬殊,她竟然不计后果,公然羞辱后者,是不是有什么依仗?

张麟听了,既有明白的地方,也有不明白之处,不过他不想就此事进行深究,只是表现出怕怕的样子,郑重其事地问:“我今天打了华漾夫人,不会跟上次揪打张柬之一样,产生什么不良后果吧?”

张麟这样说,主要是为了调节气氛,当朝宰相都揪过,凶一下一个小小的女官,能算得了什么。他看到上官婉儿泪目盈盈,楚楚可怜,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拿自己的事进行打趣。

“这倒不会,你现在的身份,在后宫之中,只要不冲撞公主,就没有什么事。”上官婉儿破涕为笑道。

“还有这样的好事?”张麟听了心下大喜,看来在这后宫,只要别碰到二张,以他现在的身份,可以横着走,当然,他也不会头脑发热到去冲撞公主,除非他活腻了。

“不骗你的。”上官婉儿泪光盈盈中浮现一抹真切的笑意。

“那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第一时间告诉我,我一定会狠狠地修理她!”张麟下巴一抬,嘴角勾起一个相当霸气的笑意,俨然成了上官婉儿的保护神似的。。。

第六十一章 挺好!挺好!

萃阳宫。

明日的演出对张麟来说极其重要了,因此他把其它事情包括研制活字印刷和改良gong nu之举先放在一边,重点准备唱歌之事,希望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改善自己在朝臣们心目中的形象。

他手摸着下巴,在殿内缓缓踱步,眉头皱成川字,进入沉思状态,在心里筛选明日要唱的歌曲。

想想那些天王巨星,一首歌就可以打遍天下,轰动世界,使得万人空巷,那是多么大的成功。

张麟幻想,或许我明日的一首歌,能够使我在唐朝扬名立万!就算不能成功,但至少,要确保不能失败。否则,不知道等到猴年马月,才有第二次这样的机会。

所以此时选歌不得不慎重!

张麟一边皱着眉头在殿内缓缓转圈,一边在嘴里不停地哼唱着小调调,他有时无声诵唱,有时哼唱出声,有时摇头晃脑,如同入了魔一般,让他手下那些奴婢看了直发笑。

这时,太监高力士进来禀报:“校书郎,裹儿和三郎来了。”

“叫。”张麟抬手一摆,而后继续背着手踱步,然后眯着眼继续哼歌。

没多时,高力士领着裹儿和三郎进入殿中。

裹儿抱着一个半圆形的花梨木盒子,三郎斜背着一个圆滚滚的如同墩子一样的绸布袋子,她俩见张麟正在沉思之中,便乖巧地站在旁边,眼睛随着张麟的走动而转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也没有表示些许不耐烦,看起来她们也很珍惜这次给张麟伴奏的机会。

张麟已经哼了十几首歌了,还是没有拿定主意,到底使用哪首歌。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扬手一挥,好像在做一个极其重大的决定,很突兀地叫道:“算了,就精忠报国!”

“什么精忠报国?”张麟的动作和叫声把裹儿和三郎吓了一大跳,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这是我要唱的歌。”张麟咧嘴一笑,而后郑重其事地问道,“这首曲子,你们会弹奏吗?”

张麟觉得“精忠报国”最合适明日那种重大的宴会。这首歌既能表现个人的远大抱负,又能展现泱泱大国的宏伟气势,在招待突厥使团的宴会上表演,可谓合乎时宜,非常妥帖。

“什么曲子?我们好像没有听过,不如你唱出来让我们听听。”裹儿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整齐而莹白的牙齿,如同精心串起来的晶莹珠贝似的,让所有看到的男子,心里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摸一摸亲一亲的冲动,不过张麟并没有产生这种感觉,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沉浸在回想歌曲旋律之中。

“也是。。。”张麟嘿嘿一笑,他心里说,她们怎么可能听过“精忠报国”呢?

“这首歌的曲子是:索花米索多多米米花花。。。”张麟摇头晃脑,比手画脚,嘴里哼哼唧唧地轻声唱着精忠报国的简谱。

“什么索花米?”裹儿听了一头雾水,蹙眉问道,三郎也是一样,他感觉张麟一点都不靠谱,因为他从来没有听到这样的谱子。

张麟明白唐朝人对于简谱是一窍不通,而自己也不知唐朝乐谱是怎样的,只好说:“我一时半会也讲不明白,不如你们先弹奏一首曲子我听听,这样我就知道你们的谱子是怎样的。”

“好!”裹儿微笑着打开花梨木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把龙形凤首的名贵乐器,长二尺,腹宽七寸,凤首长二尺五寸,凤首上缀着金彩,横箱上络着翠藻,极其高贵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宫廷中使用的乐器,一般人看都没看到过,不会弹奏,更不可能拥有。

“这就是箜篌?”张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乐器,难免有些好奇。

”对的。“裹儿笑靥如花,手指在箜篌弦上轻轻勾动了两下,淙淙~,声音如同泉水从山涧里涌出一般清亮。

“我的是腰鼓。”三郎打开绸布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八棱形的牛皮腰鼓,高一尺半,径半尺,鼓面浅棕色,周身盘绕着深褐色的皮绳,这腰鼓看起来极其普通,一般家庭的孩子都可以拥有,不过三郎的这面腰鼓,可不是一般的腰鼓,因为上面的牛皮不是普通的牛皮,而是西域进贡的犀牛皮,缠绕在鼓身上的皮绳也不是普通的牛皮,而是坚韧无比的珍稀鳄鱼皮。

“隆隆隆~”三郎用小手拍打了几下腰鼓,声音低沉,如同万马齐喑,且节奏感十分强烈。

“挺好!挺好!”张麟随口赞了一句,然后伸了伸手,示意她们开弹。

“淙淙~。。。棕棕~”裹儿没有说话,用纤长白皙的手指勾动箜篌之弦,声音仿佛水流从溪涧涌入大江大河一般浮泛,继而宛如风吹万壑松树发出的松涛之声一般飘忽,极其优美动听,有让人倦而忘返,乐而忘忧之妙用。

“隆隆~。。。咚咚~”

箜篌声响起之后,三郎抱着腰鼓,小手在上面切换着各种手势击打起来,鼓声铿锵激昂,紧切着箜篌之旋律空隙而汇入,时而如春雷滚滚,时而如万马奔腾,很快他就进入到忘我的境地,在殿内手舞足蹈,满堂游走,鼓声与裹儿的箜篌之曲配合得天衣无缝。

张麟微闭上眼睛,全神贯注,瞑目而听,一边默记曲子,一边将曲子转化为简谱轻声喃喃着。

一曲终了,张麟蓦然睁开眼睛,向裹儿他们复述他刚才所默记的简谱,依然是用哆来咪花索进行哼唱,旋律韵味和箜篌曲调基本上一致,几乎没有多少舛误。

裹儿听了,似乎有些明悟,若有所思道:“我明白了。我们之间的差异主要是曲谱的标记方法不同。我所弹奏的曲子是用‘上尺工凡六’标记的。”

“对的,就是这么回事。我这是‘哆来咪花索’,只要对上了谱号了,一切都就好办了。”张麟点头,欣然大笑。

两人念叨着各自的记谱符号,三郎则在纸上画了两列表格,将张麟和裹儿所念的谱号分别写在表格的不同列上,一一进行比对,虽然不是所有的谱号都能完全对应上,但是大部分都有相对应的关系,暂时找不到对应关系的,张麟便让三郎将它标为升降谱号或者半音谱号。

之后,张麟把他要唱的曲子写成简谱,而后再根据三郎所列的对应表,转变成工尺谱,这事做起来轻而易举,且新谱一目了然,毫无凝涩。

“太好了!”张麟兴奋莫名,裹儿三郎也是喜笑颜开。

三人各就各位,正准备就“精忠报国”的演奏展开配合,这时,小梅面带微笑,脚步匆匆进来向张麟禀告道:“禀告校书郎,上官大人求见。”

……

朋友们元宵节快乐!

第六十二章 你来迟了

“来得正是时候,快快请进!”张麟听了精神一振,急忙说道。

小梅飘然而去,没多时,上官婉儿曼妙的身姿出现在大殿门口。

此时的上官婉儿,身穿一套翠绿色襦服长裙,头上挽了一个凌云髻,使得她的身段更显得婀娜娉婷,柔美女人味十足,比起她之前穿官服来,增添了一种妩媚惊艳,如果说之前她的颜值是九分,那么现在接近十分,与裹儿已经相差不多了。

烟儿身穿红色宫装,双手抱着一个半梨形的绿色丝绒包裹,恭谨地站在上官婉儿身后。

这是上官婉儿第一次以裙装示人,把张麟看的眼睛都直了,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宫门口,亲自迎接上官婉儿,口内打趣道:“什么风把上官大人吹到我这儿来了。”

上官婉儿翻了个白眼,心里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真是的!

“上官大人奉旨为校书郎配乐。”烟儿很是伶俐,含笑代上官婉儿回答。上官婉儿知道张麟忌讳供奉称谓,所以事先交代过烟儿要怎么称呼才不会犯忌。

假如不是有裹儿和三郎答应为张麟配乐在前,上官婉儿恐怕不敢为张麟配乐之事向皇上启齿,有了前两者的答应在前,说他已有两个配乐还缺少一个,她的理由似乎更充分了,胆子也更大了一些,这样也不会引来皇上的猜疑。武则天听了上官婉儿的请求,竟一口答应,爽快至极。所以说上官婉儿是奉旨伴奏,也没错。

“那简直太好了!”张麟眉开眼笑,欣喜异常。

“或许人家现在不需要了。”上官婉儿伫立于门口,目光扫视殿内,意带双关道。

“需要,当然需要。”张麟急忙说道,一边弯腰伸手请上官婉儿进入殿内。

“婉儿姐,你来迟了,我跟麟哥哥配合得天衣无缝,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抱着箜篌而坐的裹儿,眉毛一扬,向上官婉儿摆了摆手,以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看样子,这里真的不需要我了。”上官婉儿尴尬一笑,心里觉得这裹儿实在是调皮,简直有喧宾夺主之意思,不过,她当然不会跟这个小女孩计较。

“需要需要。我这首歌,伴奏的乐器越多越好!”张麟赶紧说道,并且扭头瞪了裹儿一眼。

裹儿扑哧一笑,没再说什么,她很清楚,假如她拒绝上官婉儿的加入,张麟八成会让她退出,若是这样的话,那大家都会很尴尬,这样的结果她当然不会让它发生。

“这么说来,我只能敲敲边鼓,凑凑热闹了。”上官婉儿淡淡一笑,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说话间移步进入殿内。

“婉儿姐,你看,我才是敲边鼓的。”三郎抬手斜击了一下鼓面边缘,嘻嘻笑道,别看他一个小不点,可也知道打科插诨,讨人喜欢。

“隆隆~”鼓声如同惊雷响起。

“淙淙~”裹儿没再废话,葱葱如玉笋的手指勾动箜篌之弦,箜篌之曲如同山泉出涧,倾泻而出。

上官婉儿伸手从烟儿手里接过红色丝绒包裹,小心地打开,从中露出一把半梨形的紫檀木做的上好琵琶,临时找了一张墩子而坐下,把琵琶搁在左腿上,右手在琴弦随意捻拨划拉了一下。

“铮铮~”琵琶的音质清脆明亮,余音袅袅,让人心神震颤,如听仙乐耳暂明。

也就听了这么一下,张麟觉得,有了琵琶的加入,他那首歌一定会发挥出更加强有力的气势。。。

上官婉儿虽然在颜值上略输裹儿一筹,但是她的聪慧比裹儿和三郎加起来还要多一些,一点就透,也就看了张麟临时画出来的工尺谱一眼,就把整个曲谱都记了下来,弹起来挥洒自如,一点凝涩都没有。

合着琵琶箜篌的旋律和鼓点的节拍,张麟伸展肢体,摇头摆尾,先来了一段愉快活泼的爵士舞,而后于富有动感和节奏的舞动之中放开清亮的歌喉进行演唱。

张麟之活泼奔放的舞蹈动作,加上他的伪娘行头,给人一种辣眼睛的感觉,当然也有一种异域的风情,上官婉儿心里想嘀咕,这家伙不会来自波斯吧?

裹儿却心生喜悦,竟然放下箜篌,起身配合着张麟的节奏,表演了一段自由奔放的西域舞蹈。她的曼妙舞姿比张麟的优美几十倍,好在两者属于不同的舞类,不存在可比性。

“你瞎起什么哄,弹你的箜篌去。”张麟向裹儿摆手,笑着斥责了一句。

演练了两个时辰后,四人配合得相当默契,可谓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契合自如,珠联璧合。

四人互相击掌,预祝明日成功。

兴奋之余,张麟将《知否知否》《不染》两首小曲改编成工尺谱,让上官婉儿她们弹奏,自己和着旋律当场演唱,当做赠送,以示谢意。这两首歌的旋律婉转悠扬,歌词带着淡淡的忧伤,他的唱腔又颇有韵味,余音袅袅,让人听了心生一种惆怅忧思之感。

“好!”上官婉儿和裹儿笑着赞好,她俩其实更喜欢后两首歌,处在宫廷之中的人,虽然整日言笑晏晏,可心里自带一种寂寞和惆怅。

“给。”张麟无比慷慨地拿出十五颗太妃糖,一人分了五颗。三郎喜笑颜开,剥开一颗就送入嘴里,在口腔里滑来滑去,状极陶醉。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皇上乾刚独断,决定开设女子科考,这乃是开天辟地的创举。”在调整琶弦时,上官婉儿忽然说道。

“开设女子科考?”张麟与裹儿异口同声问道。

“对的。此事将由太平公主主办,本人协办,圣旨以及告谕将于明日盛典结束后下达。”上官婉儿笑吟吟道,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表情。

张麟觉得不可思议,据他所知,武周时期,虽然女帝临世,有开设女子科考的条件,但却遗憾的并没有开设,历史上开天辟的第一次女子科考开设于太平天国时期。莫非因我的穿越,使得历史轨迹有所改变?还有,太平公主与太平天国之间莫非有着某种冥冥的联系,要不然怎会都与女子科考相关?

“我要参加科考!”裹儿美眸中放射出明丽的光芒,跃跃欲试道。

“你要参加科考?别开玩笑了!这是皇上给天下才女的恩典。。。”上官婉儿哂笑道,对裹儿的话泼冷水。

“你这什么意思啊,莫非认为我不是才女?”裹儿不满地娇嗔道。

“你当然是才女,可你哪用得着科考呢。”上官婉儿摊摊手道。

“难道圣旨明文规定我不能考试?”裹儿蹙眉问道。

“那倒没有。”上官婉儿摇头。

“这不就结了。。。名你先帮我报上。我应该算第一个报名的才女吧,虽然不一定能中状元,但是能成为第一个报名的才女,也很不错,哈哈,太开心了。。。”裹儿自说自话,自得其乐。

“。。。。”上官婉儿摇头无语,不想就此事过多与裹儿纠缠,她心里说,你想报名就能报名吗?太平公主那一关你过的了吗?

对于女子科考,三郎却一点也不关心,他一个十来岁的小皮孩,对女子都没有什么兴趣,更不要说女子科考了,他嘴里唧唧喳喳地吮着糖,不时地拍两下鼓点,全副精神依旧沉浸在以何种手势何种力道击鼓才会产生更佳音效的推衍之中。。。

有朋友反应不喜欢精忠报国这歌。你们喜欢什么歌?可以改,反正主角唱哪首歌都属于首唱,都会光芒四射。不过,对原来这首歌的意境、旋律、歌词以及情怀的描述,已经写好一章,本来自认为很好的,要报废了,这也无所谓,只要大家喜欢就行。前两本书作者一人自嗨,这本《秀男》可以和大家同嗨。

第六十三章 戏班子?

“禀校书郎,嵩阳宫七郎和旭阳宫八郎来了。”高力士从门外匆匆进来,面带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时上官婉儿正在收拾琵琶,准备告辞离开。

裹儿和三郎,因为明天就要登台演出,她们打算暂住萃阳宫,免得来回奔波之麻烦。张麟勉强同意,反正萃阳宫不缺房间,两三个人还是安排得下来的。对此事,上官婉儿自然没有什么意见,实际上,她还巴不得裹儿她们住萃阳宫呢,免得在外面行走,暴露行迹。

“他们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张麟皱眉,没有说请,而是起身走出宫门,他这不是出迎,而是挡驾。

“你们还是避一避,他们恐怕认得你们。”上官婉儿有些紧张起来,不无担心地看向裹儿和三郎。

“没事的。”裹儿淡淡一笑,不慌不忙从袖子里拿出一方浅蓝色纱巾,蒙在脸上,只露出一对灵动而明丽的眸子,使得她看起来有些波斯女子的韵味;三郎也相当淡定,拿出一套早就准备好的花白假发和一个很夸张的面具,分别戴在头上和脸上,使得他看起来像个年迈的侏儒,哪里还有半点幼童的迹象?不过他那稚嫩光滑的小手,暴露了他的真实年龄。

“这下谁还能认得我们?那他就神了!”三郎嘻嘻哈哈道。

上官婉儿盯着三郎审视一番,的确很难辨认了,虽然一眼就能看出他戴了假面具,但是谁也没有透视眼,能透过假面看到他的真容;至于裹儿,脸上蒙了轻纱,又是宫女装束,除非她的直系亲属,一般的人恐怕不会联想到她本人。

“不错。”上官婉儿满意的点头。

此刻,薛梓异和田道归已经迈步进入庭院,正要进入殿内,被闻讯出来的张麟给挡在半路。

“二位,我正在排练节目呢,恐怕没有时间陪你们玩。”张麟抱歉地说,并没有请这两人进入殿内喝茶叙话的意思。

“没事的,十五郎,你们排练好了。我们就在旁边鉴赏,先饱一下眼福。”薛梓异一点没有介意张麟的疏离的态度,悠哉悠哉地摇晃着折扇,眼睛却透过殿门,往殿内乱瞟。由于他所在的位置,在大门的西边,且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因此他看不到殿内的情况,只是瞅见一小方墙壁。

“你们萃阳宫金石丝竹齐鸣,莺歌燕舞群飞,好不热闹啊。兄弟特意来凑凑热闹。”田道归手里捻动蜜蜡念珠,呵呵笑着,说明来意。

“我们这也算是向十五郎取经。”薛梓异笑了笑,提步往殿里走去,好像这里是他自己家的地盘似的。。

人已经到了殿门口,张麟也不好强行把他们赶走,再说他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需要刻意隐瞒。

他只是觉得萃阳宫的守卫实在太松散了,当时自己要出去都像防贼一样,现在竟然让别人如入无人之境,真是不像话,到时候非整顿不可。张麟用不满的目光望了宫门外面一眼,而后转身跟着进入殿内。

目光在殿内一扫,张麟大吃一惊。

上官婉儿戴着黑色面纱,裹儿带戴着浅蓝色面纱;蒙上面纱后,两女颜值飚升,简直美翻了,不要说,面纱算得上人间第一美颜利器。

三郎整个不见了,代替他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侏儒。整个大殿,似乎变成了戏班的后台。

“十五郎,这些人是?”一直淡定无比的薛梓异,看到这种场景,也是面露狐疑诧异之色,脚步一顿,停在门槛外面,硬是没敢往里跨进去。

“怎么好像都是戏子?”田道归皱了皱眉头,自言自语道。

张麟不知道她们三人为什么要化装,以这种面目示人?不过事已至此,他当然不会揭穿她们,而是顺驴子下坡:”

“呵呵,对的,她们是我从戏班请来帮忙的。”

上官婉儿听到田道归说她是像戏子,心里很已是不悦,一双俏丽的美眉蹙了起来,再听到张麟承认她们就是戏子,更让她不快,一双明亮的眼睛瞪着张麟,滑如凝脂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里面在磨牙。

“对的,我们就是戏班子,来这儿纯属帮忙。”裹儿淡淡一笑,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抬手拨了两下箜篌,箜篌之声淙淙流出。

“箜篌?这可是上等乐器啊!”看到裹儿手里的箜篌,薛梓异眼睛发亮,禁不住啧啧称叹。

“现在戏班子的档次都上去了吗?居然配备了箜篌!”田道归一脸的懵逼。

“这琵琶也很不错,绝对是上等材料打造的。”薛梓异眼睛盯着上官婉儿,虽然对方脸上蒙着黑纱,可他心里还是产生了一种熟悉之感,不过一时说不上来,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明天是重要的盛典,当然要用最好的乐器。”张麟呵呵一笑,随口说道。

“也是也是。”薛梓异哈哈笑道,折扇一摆,提出告辞,“既然这样,我们也就不叨扰了。我们也回去操练一番。明天再鉴赏你们的精彩表演。”

“一样一样,互相鉴赏,我也很期待。”张麟淡淡一笑。

等客人离开之后,张麟看看上官婉儿,又瞧瞧裹儿三郎,不解地问道:“你们咋这副打扮?”

“在登台之前,最好不让别人摸清咱们的底细。”上官婉儿掩饰道,解下黑色面纱,顺手还给了裹儿。

“原来是这样。”张麟点头,心里却在想,这裹儿咋有这么多面纱?她到底是干什么的?

离开萃阳宫后,薛梓异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说道:“田兄有没有注意到,那个黑纱蒙面抱琵琶的女子,很像一个人?”

“像谁?”田道归也停下身来,看向薛梓异,茫然地问道。

“你想想看,谁喜欢额头上贴梅花钿?”薛梓异刷地收拢折扇,并用折扇敲了敲田道归的胳膊,笑着提示道。

“上官婉儿?”田道归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半晌后摇头道,“不可能吧?上官婉儿可是后宫内史,皇上眼前的红人,怎么会给十五配乐,而且还以戏子的行头?”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薛梓异脸上浮现若有若无的笑意。

“如果真是上官婉儿,那十五简直太厉害了!”田道归眼眸中浮出羡慕之色。

“他到底有何魅力,居然引得上官婉儿折腰?”薛梓异回眸望向萃阳宫的方向,目光之中蕴含着浓浓的思索。

“既然十五可以找上官婉儿配乐,咱们也可以找人伴舞。要不找春香。。。”田道归突然兴奋地叫道,好像发现了什么异宝似的。

“省省吧,咱们就算是找春香的跟班杏儿,也未必叫得动她。”薛梓异叹了一口气道。

“也是啊。”天道归泄气地说,不过马上换了一种浑不在意的表情,笑嘻嘻道,“要找跟班,何须杏儿,咱们宫里不也有宫女?”

第六十四章 你没听错,就是你

上阳宫。

在一个无人的角落,小宫女杏儿将自己所看到听到的情况主动向主子春香禀报:

“上官婉儿路遇华漾夫人,被后者当众训斥得差点哭了。”

“好啊好啊!婉儿一向孤傲,这下算是打了她的脸,看她以后怎么嚣张!”春香幸灾乐祸地说。

“后来上官婉儿到萃阳宫为张麟的演出进行琵琶伴奏,他们演练了很长时间,似乎配合得很是默契。”

在做禀报时,杏儿自动把裹儿和三郎给忽略了,因为她不认识她们,觉得这两人无足轻重,只有上官婉儿才是春香关注的重点。

“你做的很好。”春香赞许了杏儿一句,随后眉花眼笑,好像捡到什么宝贝似的,“婉儿向来孤芳自赏,目中无人,外人根本无缘赏听她弹奏琵琶之曲,更莫说让她伴奏,这次居然主动向皇上提出伴奏,我猜她一定是暗中喜欢张麟,为情爱所无形驱使,这样很好,她离犯错已经不远了!。。。甚好甚好!”。。。

上阳宫,御书房。

太平公主离开后不久,武则天移驾上阳宫御书房,接见她的另一位子嗣。。。庐陵王李显。

李显身穿杏黄色袍衫,头顶束发金冠,年龄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跟李旦略微有些神似,但是身量略矮,气度上却比李旦雍容多了,在见母亲之时,并没有那么紧张。七年前,他曾经当过半年皇帝,后来被降为庐陵王,甚至被改姓为武。。。不过,到现在为止,他没有当皇帝已经有很久了,所以他心情颇为淡定。

“母皇,不知召儿臣进宫,所为何事?”李显坐在龙案前面的一张绣花墩上,面露肃容,语气平静地问道。

“母亲召儿子进宫叙话,还非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武则天端坐在龙案之后,微微一笑道。

这话让李显有点莫测高深,平时,母皇对他的态度一向淡漠疏离,基本上不会召见他,偶尔召见之时,除了有特别的事情要交待,就是要对他进行严厉训斥,今天是怎么了?母皇竟然如此和颜悦色,温情脉脉,简直跟她的一向风格太不协调了。

“莫非儿臣又做错了什么事?”李显弱弱地问道。总之,他就是不相信武则天对他的温情是真的。

“呵呵~”武则天无语哂笑,怎么说呢,她一向对这个儿子印象不咋的,在她的印象之中,李显就是一个败家子,不当人子,不能委以大事;一直对他保持相当疏远的态度,非事不召,非训不见。今天她也是心血来潮,突然把儿子召进宫,却没有什么事情安排,也没有什么话要训斥。

李显这段时间的表现虽然平平,但并没有犯什么事,总不能无缘无故训斥他吧。

武则天之所以突然对李显怀有较好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到张麟所讲的爱德华八世不爱江山爱美人之故事的影响,觉得李显的做派属于性情中人的举动,无可厚非,且这种性情之人更不会威胁到她的皇位。

一个人很容易受到身边亲近之人的潜移默化之影响,武则天也不例外。因为张麟的一句话“女儿也可以继承大统”,她开始对太平公主的委托重任,而因为后者所讲的”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故事,她对于李显的态度也得到明显的转变。

所有这些武则天都不会承认,但是,也不可否认。

武则天的哂笑,在李显看来,跟冷笑无异,他心里陡然紧张起来,眼睛骨碌碌乱转,左右四顾,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母子俩对坐良久,沉默不语,气氛很是沉郁。

“一定要有事情找你,你才高兴,那朕就交待你一件事情吧。”武则天眸中升起一丝苦笑,无奈地叹了口气,打破了僵局,然后正色说道,“明日朝廷在两仪殿举行盛典,翌阳郡主册封大典,暨突厥使团践行宴会。大周朝臣方面就由你领首吧。”

“我领首?”

李显不大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傻乎乎地问道。

“你听没错,就是你,领首。”武则天淡淡一笑,随后语气惆怅地补充了一句,“李旦胡闹厮混,已被朕禁足,以示惩戒。”

哦,原来如此,李显明白了,若是李旦没有被禁足,那么这种好事肯定轮不到自己头上。

就算李旦被禁足,按照以前的做法,这种好事多半也是由魏王武承嗣领衔,怎么样也轮不到自己啊。看来,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李显还是不怎么相信,愣在那里,没有做任何表示。

“怎么,你想抗旨不成?”武则天抬手一拍龙案,恨声恨气地说。她心里很是不悦,对你们严厉,你们恨我这个母亲,怨我刻薄寡恩;对你们慈祥,你们反而怀疑这怀疑那,真真是岂有此理!

这一下把李显吓得一大跳,赶忙起身,鞠躬赔罪道:“儿臣不敢,儿臣遵旨!”

太平公主府。

“启禀公主,我们几乎搜遍了整个神都,都没有找到郡主和小王子的踪迹。”一位年轻的女官小心翼翼地向太平公主禀报。

“一群废物!”太平公主怒气冲冲道,凤目带着冷意瞪着那位女官,只差没有打人。

“不过,我们还是得到一丝线索!”那位女官战战兢兢道。

“快说!”太平公主急声道。

“据皇宫守门禁卫告知,有人使用紫微令牌进宫,婢子猜测郡主和小王子进到皇宫大内去了,但是因为她们变换了行装,那些禁卫也不能肯定。”那位女官赶紧说道。

紫微令牌是皇上特别赐予郡主和小王子的,凭紫微令牌,她俩可以随时出入紫微城----也就是皇宫大内。

太平公主听了,美眸中浮现一抹思索的光芒,之前在宫中,她心里就突然产生了这种预感,郡主和小王子可能藏在宫内,故此绕皇宫找了一大圈,女官的话等于与她的预感得到某种程度的验证,因此,她心里更加笃定,那两个小家伙肯定藏在皇宫之内无疑。

可是,以太平公主的身份,也不是想进宫就可以进宫的,必须有重要理由。若说府里丢了人,可能躲进皇宫了,便要进宫查找,这理由是不能成其为理由的。。。

除非跟皇上直接禀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可那将有损于太平公主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你不是很有才具吗,怎么连两个小孩都看不牢?

刚刚从皇上那里接受了女子科考主办重任的太平公主,更不能做出有损自己在皇上心目中良好形象的事情,因此,此事绝对不能让皇上知晓。

看来,只能托宫中妥当之人暗中查找。。。。

第六十五章 请供奉入场

翌日上午辰时,风和日丽,白云悠悠,天气美好!

神都洛阳北依邙山而建,洛水从西南向东北穿城而过,有河汉之象,乃是风水宝地,龙脉所在。

皇宫坐落于神都洛阳的西北方位,位于洛水之北,东西长四里许,南北深约四里,为皇上居住和上朝之所,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紫微城,占地面积是紫禁城的三倍多,可谓大气纵横,无以伦比。

紫微城按照居住和上朝的功能,划分为后宫寝区和前殿朝区两大区块。

后宫寝区包括上阳宫、控鹤监、少阳宫,以及萃阳宫等寝殿以及各处御苑,禁卫森严,神秘至极,普通军民根本无法窥测内中之奥秘。

前殿朝区主要包括两仪殿、麟德殿、太极殿、天堂和明堂等宫阙楼台,恢宏壮丽,规整大气,美仑美奂。

两仪殿位于前殿朝区最接近后宫寝区的位置,是皇帝上朝处理朝政之庄严场所,由一主殿二偏殿及四座阙台组成,中间是一个气派阔大的广场,横一百五十丈,深二百丈,可容上万人聚集,而实际上,平素都是空荡荡的,少见人迹,除了皇帝上朝议事之时。

此刻,两仪殿前的广场被布置得焕然一新,广场中央临时搭上了一块高三尺的舞台,舞台铺着猩红的地毯,四边飘扬着大周的杏黄蟠龙旗和突厥的虎头飞鹰旗。

舞台正北面,在正殿门口的台阶上临时搭起一座带琉璃瓦顶篷的亭台,位置比舞台高出十个台阶,亭台上铺着大红团花锦绸地毯,正中间摆了一张金丝楠木打造的龙案和一张八爪探扬的龙头交椅,很显然这是皇上武则天就宴观礼之处。

舞台的东面,大概十步开外,分成五排摆着五十张原木矮桌,矮桌的后面摆放着五十个绣花蒲团,这儿是突厥使团的位置。

舞台的西面也分五排摆着五十张矮桌,后面也是五十个蒲团,这儿是大周朝王公大臣的位置。

在舞台的正南面,这儿本来应该是空荡荡的,是宾客出入席位以及太监宫女上酒上菜穿梭往来的通道,此刻摆上了十五张矮桌,分成三排,第一排三张,第二排五张,第三排七张,这儿就是后宫供奉的位置。

在广场的四面八方,驻守着上千名身穿红色甲袍的羽林卫,长戟拄地,腰间悬挂着腰刀,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站姿挺直,可谓威风凛凛,气势豪壮,相互之间隔着七八步距离,防守得密不透风。

在两仪殿的wài wéi,还有数千名身穿棕色盔甲,披着外黑内红罩袍的千牛卫,腰带上悬挂着极其锋利的千牛刀,将两仪殿团团围住,可谓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吉时已到,奏乐,请突厥使团和大周王公大臣入场就座。”御前太监武常出现在两仪殿正前方的门楼之上,面带喜色,对着等候在外面的宾客高声宣告,他的声音尖锐而悠长,加上身居高楼,能传出到极远的地方

一霎时,钟楼上编钟奏响,鼓楼内鼓乐齐鸣,可谓金声玉振,整个天地似乎都在共鸣,呈现出一片欢腾喜庆的景象。

身穿花铃毡裘服饰的突厥使团,和身穿黄色或紫色袍服的大周王公大臣,早已俟侯在两仪殿到麟德殿之间的长长的甬道上,听到御前太监的吆喝声后,自动分成两列队伍,面带喜色,分别从殿外穿过门楼下的东西两扇大门,依次进入两仪殿广场,大部分人目视前方,阔步而行,偶尔有人与走在身边的人小声交谈着,在众多身穿红色宫裙面带怡人微笑的宫女的引导之下,进入到各自的席位,分别入座。

突厥使团方面,入场时由始毕可汗领头,就座时自然也是由他居首席,副使及其他人按官职大小依次在各排桌子后面入座。

大周方面,于首席入座者为武则天的儿子庐陵王李显,头戴束发王冠,身穿杏黄色袍衫,气度雍容,但是他有些不苟言笑,似乎不大愿意与朝臣交流,入场后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入座,双手撑住膝头,腰板挺直,目不斜视,只是偶尔与坐在他下手的太平公主交谈几句。

太平公主坐于庐陵王下手位置,她年龄二十岁出头,身穿缀满珍珠水晶的海蓝色曳地长裙,头绾凤翅髻,肤色白皙,明眸善睐,气质高雅,国色天香,引起无数人的赞叹和注目。

因为郡主和小王子的失踪,太平公主心里很焦灼,但表面上云淡风轻,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与李显言笑晏晏,甚至一句也没有向后者提起郡主失踪的事情。

再下为魏王武承嗣,年龄四十来岁,身穿深紫色王服,头戴王冠,白脸长须,有一种眼高于顶,睥睨一切的气势,对素来不怎么交往的朝廷大臣冷脸冷眼,他心里清楚的很,那些反对他的朝臣,无论你怎么交好,他们的态度都不会怎么改变。

对于坐于他上手位置的太平公主,武承嗣却非常殷勤和恭敬,不时地侧身朝向后者,面带谄讪笑容,似乎在聊些什么,不过后者却不怎么搭理他,三五句话才会礼貌性地回一句。

自从武则天登基以来,武承嗣就把自己从繁杂的朝政事务之中抽离出来,一心一意筹划争夺储君之位的计划和行动,这一点得到姑姑武则天的默许,他的重要计划之一,就是争取迎娶太平公主为妻,所以在明里暗里对太平公主展开了犀利攻势,也曾向姑姑武则天表露过这种意思,武则天并没有表示反对之意,但也没有答应为他撮合,最主要还是要看太平公主自己的意思。

虽然之前因为张麟向皇上耳边灌输“女儿也可继承大统”的阴风,引起武承嗣的不快,但是转念一想,这只是一种说法而已,要想实现是几乎没有可能的。

想当年姑姑武则天趁着太后临制之便,攫取神器,都遭到无数王公大臣的顽强抵制,若不是她断然采取血腥暴力手段,怎能坐稳皇位?就算她采取血腥手段,反对者依然是前赴后继,如同原上之草一样,斩烧不绝。太平公主虽然是武则天的女儿,但是缺乏雷霆手段,欲以女儿之身承继大统,哪有这么容易,试问哪个王公大臣能接受第二个女子为帝?

因此,在紧张了一段时间之后,武承嗣并没有把太平公主视为真正的竞争威胁,而是继续把她当作拉拢联姻的对象,若是能与太平公主结为姻缘,那么,东宫之位非我莫属!这就是他今天乃至一直以来向太平公主献殷勤的主要原因。

武承嗣下手为梁王武三思,他的年龄也不到四十岁,穿着王服,头上戴着幞头乌纱帽,这显示这他有双重身份。他的态度比武承嗣平和得多,经常主动与身边的朝臣攀谈,不管那些人是否交好,当然,他有时候也会隔着武承嗣对太平公主讨好地说笑一两句。

对于武三思的讨好之举,太平公主反而亲切友好一点她虽然心里鄙视武家那些表兄弟,但是这种鄙视之意在表面上并不明显,她心里相当清楚,武承嗣等人已经讨得母皇武则天的欢心,在明面上没有必要得罪他们。她之所以不怎么搭理武承嗣,是因为,后者一直以来对她有非分纠缠之居心。

实际上,在暗中,武三思也在争夺储君之位,做着各种必要的准备,太平公主自然也是他极力争取的对象,但他做得比较隐蔽,并没有把争位或者争太平公主的意思宣扬出来,而是以武承嗣的重要支持者身份示人,并且代表武家主持朝政。

武三思后面就是张柬之等朝中宰相以及六部九卿以及十六卫大将军。

众人惊异地发现,皇嗣李旦没有出现,席位上也没有他的位置。如此隆重而显要的盛典,作为皇嗣的李旦理应出席参加,可皇上却无故不让其参加,这让大周的文武重臣心里都不是滋味,甚至隐隐生起了寒意,看来李旦的皇嗣位置岌岌可危,登上东宫太子之位的可能性似乎更加微渺了。虽然,庐陵王居于首席,给朝臣们带来一点点希望,可这并不能抵消他们心里因皇嗣李旦缺席所产生的深深的失落感。因为,庐陵王李显在朝臣心目中的印象不怎么好。七年前他当皇帝时曾经说过的“将天下送给韦皇后家也未尝不可”之“豪言壮语“,言犹在耳,在朝臣们的记忆之中并没有随时间的流逝而被抹去。

在朝臣们想来,就算皇上将李唐的江山还给庐陵王李显,这江山照样完蛋,相比起来,还是皇嗣李旦稍微靠谱一些。

见皇嗣李旦没能出席此次盛会,魏王武承嗣暗中大喜,李旦的危机,就是他武承嗣的良机。李旦的缺席此次盛会,让他觉得在通向东宫的路上似乎少了一块巨大的绊脚石。

“请控鹤监供奉入场。”御前太监武常出现在另一座离两仪殿较近的阙台上,冲着两仪殿后面扯开嗓子喊道。

值守在各个节点的太监们接力传音,声音此起彼伏,形成一阵声浪,在虚空中汹涌向前,一直传入到位于两仪殿北面的后宫之内。。。

第六十六章 眼珠子碎了一地

以张易之为首的后宫供奉们,都是盛装打扮,一个个花枝招展,静候在提象门内,张麟也在其中。

“兄弟们,打起精神,好好表现!”

听到召唤之声,张易之笑容满面鼓励了大家一番,而后一马当先,迈步出去,步态极其优雅。

张易之身穿胸前及两肩绣着仙鹤纹饰的深紫色袍衫,腰围镶着七颗翠玉的腰带,腰带上悬挂着龟袋,头上戴着束发金冠,不知情的人,若是仅凭这些行头进行判断,很有可能认为他是一位王者。

不过张易之的脸庞两侧垂着两根麻花辫,脑后还披着一些散发,额头上缀着祖母绿抹额,这发型和王者身份极不河蟹,甚至有些辣眼睛。加上,他的脸上抹了雪白的脂粉,唇上涂了殷红的唇膏,使得他看起来更接近女子,说他是女扮男装似乎更为贴切。

“走~”张昌宗振臂一呼,随着跟上。

张昌宗跟张易之的装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袍衫的紫色略微浅一些。如果说张易之看起来像女扮男装,那么张昌宗就像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俏娇娘,不愧为桃花六郎的称号。

其余之人按照进宫的先后顺序依次穿过提象门,迈着一字步踏上两仪殿西侧的甬道,向广场南面逶迤而行,张麟位于最末位置。

张麟身穿绯红色袍衫,袍衫上没有任何纹饰,腰围镶着翠玉的腰带,腰带上同样挂着龟袋。

假如撇开伪娘发型,张麟看起来是一个妥妥的美男子。但是有了这两根辫子的加持,使得他像极了美娇娘,若是置身于莺莺燕燕之中,如果他不出声的话,很快就会淹没,哪怕跟桃花六郎张昌宗并肩而立,也丝毫不会逊色。

这些供奉有一个共同点,他们行走的步姿沉着而优雅,每一步跨出的距离几乎相同,且在同一条线上,跟后世的t台模特步有很大的类似。这是张麟观察后的一大发现,他心里瞎想,莫非这些面首穿越去后世当过模特?

参加此次盛典的供奉人数总共十一人,后面跟了两倍人数的宫女和太监,小心地帮各自的主子拿着各种乐器和演出用品。

在跟随队伍步入广场之时,张麟把头压得低低的,心里跼蹐不安,有一种女婿见丈母娘的紧张感,不知道等下在宴会上的表演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之前,张麟的秀男或者供奉身份仅限于后宫,对于朝廷乃至整个神都来说,谁也不知道他是何许人,跟隐姓埋名没有区别。

接下来在宴会上亮相,还要当众表演,这样他那尴尬的供奉身份将会曝光于整个朝廷乃至全神都的目光之下,以后若离开后宫,立即会被人认出,无所藏身,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看来在宴会上亮相,不是什么好事啊!或许是灾难的开始!

想到不好的后果,张麟心里产生了莫名其妙的凄楚和恐慌感,仿佛被人押送上刑场,等待死亡的宣判;又好像被人拉着送入屠宰场,等待屠刀的落下。

此刻,张麟很想掉头躲回后宫,但是形势逼人,身不由己,只能跟着队伍往前走。

很快所有供奉绕过了两仪殿西墙,出现于广场上,进入了众人的视线当中,立即吸引了现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

“哇,这些就是女皇帝的面首吗?”

“这么多年轻男子,都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怪不得女皇帝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二三十岁,这些美男功不可没啊。。。”

“这叫采阳补阴,越采越年轻。。。”

“只可惜这些年轻美男子,只能成为别人修养身体的药引。。。”

“药的精华已经被采掉,他们只是剩下的药渣。。。”

突厥使臣一个个交头接耳,切切私语,面露揶揄之色,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当然他们的交谈只限于他们自己内部,不会扩散到使团外面。不然的话,他们恐怕不能活着离开神都。

而大周方面的文武百官,都对这些面首侧目而视,眼中带着极度的鄙视,对面首的腹诽甚至比突厥使团还要恶劣;那些所谓的忠良正直之官员在腹诽的同时,把注重点放在辨认上,认清这些面首的面容,以后在宫外碰到,好见一个打一个。至于鸾台纳言张柬之,除了辨认那些面首之外,还在寻找那天在皇宫南门试图闯宫之人。

只有四人,整个广场只有这四人与其他人的表现迥然相异,而这四人之间每个人的表现又各有不同。

端坐在西侧首座的庐陵王李显,面沉如水,目光空洞,对于众目所视的供奉们,连瞟都没有瞟一眼。

这些供奉,在别人说来,是不怎么光彩的面首,大不了讽刺几句,腹诽几回;而放在李显身上,则是继父。

这么多继父,摊在谁头上,都会无法忍受。这简直是辱母辱父辱祖宗啊。更何况,李显曾经做过半年的皇帝,这样的屈辱叫一个前皇帝怎么能忍受呢。。。。不过他却极其坚忍的忍了下来,饶是如此,继父们一起出场的景象还是让他极其难堪,简直想挖个地洞钻下去。倘若他事先知道后宫面首会成群结队地出现在宴会上,他肯定会托病不来参加。

此刻,李显心里很是羡慕被皇上禁足的皇嗣李旦,早知道如此,我也弄个青楼女子玩玩,弄两个也可以,让母皇将我禁足在府,免得如此尴尬地直面这么多继父。

李显旁边的太平公主,倒是向后瞟了一眼,只一眼,她就把目光转了回来,不再注视,跟她哥哥一样,面若冰霜,目无焦点。她的感受跟李显类似,心里五味杂陈,根本不是滋味,一下子出来这么多继父,而且,好像又多了一个。。。。

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跟李显和太平公主的表现截然不同,当面首们一出现在两仪殿的西侧,他们的眼神就变得热烈起来,扭头看向身后,密切注视着面首们的一举一动。当面首的队伍行走到西侧坐席的周边时,魏王武承嗣突然站了起来,迎着面首的队伍走去,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张易之旁边时,脸上堆起浓厚的笑意,好像见到阔别已久的叔伯辈似的,殷勤至极,趋行几步,屁颠屁颠地上前搀扶着张易之的左边胳膊肘的位置,点头哈腰问候:“恒国公,好久没见,你老人家身体可好。”

“本公甚好,魏王可好。”张易之怡然一笑,亲切拍了拍武承嗣的手背,温声说道,从他坦然受之的神态判断,这种事情早已有过,所以习以为常。

“托你老人家的福,我也好。”魏王眉花眼笑,好像受到老师夸奖的小学生似的。

堂堂魏王面对后宫面首所做出的亲密而殷勤的举止,使得现场所有人都大为惊诧,很多人嘴巴都张的大大,好久都没有合拢,可以塞进一个橘子。

武承嗣可是皇上的亲侄子,受封为一等王爵,王位比皇子李旦李显的还要稳固数倍,他怎么会对人人嫌弃的后宫面首做出如此殷勤巴结的举止?这不合逻辑啊。那些朝臣想破脑筋,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玄机。。。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时,梁王武三思不甘落后,紧接着从座位上起身,趋身向前,眉花眼笑地搀扶着行走在张易之身后的张昌宗的胳膊,态度恭顺地问候:“邺国公,你老好。”

“好,甚好。”张昌宗欣然微笑道,其神态也是安之若素。

“啊?”现场所有人的嘴巴张的更大了,在塞进一个橘子的同时,还可以加塞一个鸡蛋,眼珠子更是嗤啦嗤啦地掉了一地,碎成了千百片。

备注:此处应有掌声。。。

第六十七章 面相好胜过一切!

见到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像哈巴狗似的巴结二张,张麟大吃一惊,不过他并不知道那屁颠屁颠献殷勤的二位是谁,是何身份地位;吃惊之余,他心里淡定了许多,觉得朝臣对于后宫面首也不全然抱着嫌憎敌视态度的,也有抱着亲切友好态度的,就如眼前这二位。

坦然被武承嗣搀扶着送到位于舞台正南面的后宫席位边上,张易之停下脚步,转身向武承嗣摆了摆手,温声说道:“魏王殿下,你可以归座去了。”

“是。你老坐好。”魏王点头哈腰,等张易之入座了,他才眉开眼笑地回到自己的位置去。梁王亦然。

带着浓烈的好奇心,张麟目送那两人回席,他发现,他们的位置很是靠前,据此判断,他们的官职品位应该不会低,甚至还很高。

在归位时,武承嗣深深地看了武三思一眼,面带不悦之色,嘴唇蠕动了一下,好像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不过他那眼神极其怪异,把武三思看得心里一突。

“王兄,你别多想。我做这一切都是为王兄你!试想,你对恒国公热情殷勤,必然冷落了邺国公,这于你的前程很不妙。小弟所做的,就是希望二张都支持你!倘若二张都支持你,在皇上面前一同进言,东宫之位,非你莫属。”武三思摊摊手,讪笑解释道。

武承嗣虽然不怎么相信武三思那牵强附会的解释,不过还是点头表示感谢,并且言不由衷地承诺:“多谢王弟美意,为兄若是正位东宫,未来入主社稷,将加王弟九锡,决不食言。”

居于如此高位的二位武姓王爷之所以死命地巴结二张,自然是看到机会来了。皇嗣李旦出现危机,他们自然更有机会争一下太子之位,而在他们看来,整个大周朝廷乃至皇宫,能给他们争夺储君之位提供强有力帮助的只有深得皇上恩宠的二张,其他人只是看客而已。

平日里,二张居于深宫之中,罕有机会出来,他们之间的交流大多通过下人传信,有时未免词不达意,如同隔靴搔痒,不尽其兴;难得今日碰到这天赐良机,把二张送到他们面前,他们岂能白白错过?至于旁人的眼光、看法、鄙视甚至唾骂,他们一点都不会在乎。等他们入主东宫,到那时,别人看他们的眼光就将只有佩服、崇敬乃至臣服!

至于姑姑皇上武则天,他们也不担心,他们甚至巴不得他们刚才的举动被姑姑看见,姑姑要是知道两位侄子如此尊崇二张,除了高兴恐怕只剩下开心了。

这就是二武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因怀有此种想法,所以他们谄媚二张才会毫无顾忌。

在朝臣们看来,武承嗣对后宫面首胁肩谄笑也就罢了,虽然他是王爷,但他更是武家人,且在朝中没任职事,他的行为只代表他本人,丢脸的话,丢的只是他自己的脸。

可武三思不一样,他有双重身份,既是王爷,又是朝中宰相;他的任何言行举止都代表着朝廷,如果丢脸的话,丢的可是朝廷的脸。

目睹此情此景,朝中重臣的脸色都黑了,对于武三思的鄙夷和腹诽尤甚。

“看见没有,在咱五郎六郎面前毕恭毕敬的,是两位王爷。”薛梓异凑近张麟,小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对五郎六郎的浓烈的羡慕和敬佩之意。

“什么,那两人竟是王爷?”张麟吃惊不小。他本以为他们是善于阿谀奉承的普通官员,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王爷,地位竟然如此之尊崇。地位如此崇高,还要巴结二张,这就让人费解了,若不是亲眼所见,张麟根本不会相信。哪怕亲眼所见,张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非但是王爷,而且是本朝最有权势的王爷。他们是皇上的亲侄子,东宫太子之位的有力争夺者。”薛梓异愉快地说,好像被王爷巴结的人是他,说话之间,他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种神往之色,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获得如此尊崇的礼遇。

此刻,张麟脑子里回想起当日薛梓异拜访萃阳宫时所说的“像五郎六郎一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哪怕如王侯宰辅那样的重臣见了,也得屈膝cān bài”,当时他觉得太夸张,现在才明白那话一点不虚。

带着难以置信的心情,张麟在位列第三排最右边的矮桌后入座,双腿盘曲,坐于蒲团上。

在正式的场合,不设凳子,只有蒲团。张麟的坐姿很难看,因为他的骨头很硬,很难盘曲起来。

伴随张麟而来的宫女裹儿和小太监三郎,乖乖地侍立于张麟身后两侧,低着脑袋,一声不吭。裹儿脸上蒙着一层浅蓝色薄纱,一双美眸美出天际;三郎则带着一副颇为丑陋的面具,同时把太监帽压得低低的,盖到了眉毛之下,几乎挡住了眼睛。

张麟觉得这两个家伙的表现煞是怪异,不过他也没有去深究内中的缘故,因为这两人对他来说无足轻重,表演完毕,就将一拍两散,各奔东西,互不交集。

按照规定,每个供奉都可带一名贴身宫女和一名贴身太监参加宴会,随时听候差遣,伺候主子。

本来,参加这么重要的盛会,应该是由品秩最高的小梅和岑三陪同的,但是因为张麟需要裹儿和三郎配乐,所以只能带他们同行。张麟所做的决定,小梅她们自然不能表示任何反对意见。

供奉仅有十一人,席上的太监和宫女人数多达二十几人,且这些人并不跑腿,只伺候各自的主子,他们所做的事情也只是将其他宫女太监送来的东西接下,放置于自己主子的桌案之上。

而舞台西侧的王公大臣席位上,宾客人数达五十人,为他们提供服务的太监宫女全部加起来不到三十人,连庐陵王李显和太平公主的身后也没有专职宫女和太监伺候,两者的差别太明显了,谁都可以看得出来。

供奉所获得的特殊待遇,立即引起一些好事大臣的眼红、嫉妒、非议,甚至嘲讽。

“你看,这些面首的待遇规格比我们这边的王公大臣要高出很多。”

“连庐陵王和太平公主都没有专职的宫女和太监伺候,他们凭什么搞特殊?”

“没有办法,谁叫他们面相好,是皇上的近臣。我们这些人充其量只能算外臣。。。外臣呐。”

“看来面相好胜过一切啊。”

“谁叫你爹妈没有给你生一副好皮瓤呢!”

”看来生儿一定要把面相生好!“

那些大臣面带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感慨的有之,愤愤不平的有之,大义凛然的有之,酸溜溜的也有之。

第六十八章 太平公主上官婉儿谁更美?

坐在蒲团上的张麟游目四顾,惊讶地发现,供奉只有十一人,却有十五个席位,第一排三个席位中,只坐了张易之和张昌宗两人,最右边的位子空着。第二排五个位置倒空了三个,不免有些费解,甚至有些好奇。因为他在控鹤监只见识过十个供奉,加他自己十一人,怎么这里会摆上十五个位置呢?还有四个位置是留给谁的?

薛梓异的位置正好在张麟的斜前方,他不时地扭头用狐疑的目光在裹儿和三郎之间来回巡视,心里说,这戏子虽然脸上覆盖了一层面纱,可她的美貌丝毫未被面纱遮挡,相反,更加美艳不可方物。她真的是戏子吗?天下有这么漂亮的戏子吗?在看到身板弱小的三郎时他的心里似乎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但一时半会儿却说不出内中的缘故来。

“这两人到底是谁?她们跟张麟是什么关系,跟上官婉儿又是什么关系?”薛梓异心里嘀咕,不过他罕见地没有提问,因为他觉得,等节目开始时,一切都会明了。

“你看什么呀?”张麟见薛梓潼异老是看向自己身后,不免诧异地问道。

“没什么。”薛梓异摇头掩饰,然后抬手一指前面空的席位,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知道这四个位置为什么会空出来吗?”

“不知道。”张麟摇头,这正是他想问的。

“我告诉你。。。”薛梓异侧近张麟,压低声音说。

张麟侧耳倾听,对于此事,他的确有些好奇。

薛梓异眼睛转动着,左右四顾了一番,却摇摇头,并没有说下去,似乎这是一桩涉及到什么忌讳或不好随便对人言讲的秘辛。

“这事情不好说,说出来恐怕于你我都不利,还是等以后再告诉你吧。”薛梓异干笑一声。

“那就算了。”张麟摆摆手,无所谓地说。

”看到没,”薛梓异似乎闲不住,稍微安静了一会儿,又转身侧向张麟,开始嘀咕了:“坐于西侧首席的是庐陵王,曾经当过半年皇帝。因为他当皇帝时,说过一句没经脑子的话,就算把整个天下送给皇后家,也不算什么事;当时还是太后的圣上听了这句话,勃然大怒,当机立断把他的帝位给废了。”

“哦”张麟点头,对于庐陵王李显的事迹,他还是知道一些的,此人懦弱无能,胸无大志,虽说前后当过两任皇帝,但第一次被母亲钳制,第二次被妻子羁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跛脚皇帝。

“皇上最不待见的子嗣就是这位庐陵王,认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薛梓异神神叨叨地说,说话之时,用眼角余光暗中观察带着面纱的裹儿,可后者一点声色都没有动,让他无法做进一步的判断。

“是吗?”张麟淡淡地回应。

“不知今日皇上怎么会让他领首,实在令人难以置信。”薛梓异觉得不可思议,他的想法同大多数大臣是类似的。

“什么都会变,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情。”张麟语气平淡道。

“是啊,不过这变化有点大,让人难以适应。”薛梓异感慨万千。

现场依然是钟鸣鼎应,鼓乐喧天,人们大都在三三两两叽叽喳喳地交谈着,整个广场呈现出一片喧闹喜庆的气氛。

薛梓异身体斜倾,一只手的胳膊肘撑在张麟的桌子上,另一只手遥指太平公主的方向,低声说:“。。。庐陵王下手是太平公主,是大周除皇上之外最有权势的女人,甚至于有可能当上储君,成为第二个女帝。“

“哦。”对张麟来说,既然武则天是女帝,把帝位传给女儿也合情合理,有了第一就有第二,就算再出三个女帝也不稀奇。眼睛盯着太平公主审视了一会儿,张麟立刻认出来,昨天他与后者在桃花苑中打过一个照面,擦肩而过,虽然并没有面对面交谈,但是他记住了对方的容颜,其实不用刻意去记,因为太平公主与武则天神似,走到哪里都能认得出来。

”当然,对于我们男人来说,谁也不会太关注女人的权力,而是更关注她们的外貌。”见张麟似乎对权势和女帝不是很感兴趣,薛梓异呵呵一笑,自说自话地更换了话题,说到男人时,他特意加重了语气,以显示他还是妥妥的男人,“你想不想知道,在大周美女榜上,太平公主排名第几。”在说到大周美女榜时,他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

“第几?”张麟随口问道。

“这个容我过一会再告诉你。”薛梓异眼睛缝里浮现着浓浓的笑意,用手指头轻轻敲着张麟的桌面,大有深意道:“你先告诉我,凭你的感觉,是太平公主美丽,还是上官婉儿美丽?”

“我觉得她们两人差不多。”张麟谈然一笑道。

”呵呵,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薛梓异轻笑一声,从张麟的这句听似折中的话语之中,他已经听出了后者没有说出来的深层意思:太平公主比上官婉儿略微漂亮一点,而上官婉儿与他更熟悉,后者给他的印象更深刻,因此才会倾向于上官婉儿。

”你也这么认为?“张麟并没有深思。

”我怎么认为并不重要,关键是排榜者的看法。“薛梓异摇头晃脑,旋即又抛出另外一个问题,“你认为上官婉儿应该排第几?”

张麟眸中一亮,不过他脑子里马上回想起上一次在控鹤监被薛梓异戏耍的情景,若是再被后者吊了胃口,那就有些被动失态了,便显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随口说道:“上官婉儿姿色平平,自然在百名之后。“

“怎么可能?你把上官婉儿贬得太低了,她可是榜上排第十五名的美女。”薛梓异这一次一点没有卖关子,而是很爽快地说出了答案。

“十五名,那倒也不错呀。”张麟愉快地说,他脑海中浮现起上官婉儿端丽而略显高傲的容颜,他觉得后者排第十五名实相副。

“何止是不错,能排上前一百的,都是人中之凤凰!”薛梓异脸上露出神往乃至陶醉之色,有一种倘若能与榜上前百的女子发生些奇缘,哪怕死了都值得的意味。

对于这句话,张麟颇为认可,整个大周估计有五千万人口,成年女子人数上千万,能在千万人中排进前一百位,当然是人中凤凰。不过他也知道,古代没有报纸电视等媒体,要在全国选美很不现实,这个美女榜充其量只是从神都附近的人口中遴选出来的。

薛梓异远远地望了眼太平公主的方向,而后看向张麟,眼睛里带着考考你的眼力的笑意:“那你现在告诉我,太平公主应该排第几名?”

第六十九章 后宫太坑爹了!

“十四。”张麟随口敷衍道。

“呵呵~”薛梓异哂笑一声,似乎觉得张麟太没有眼力了,而后用夸张的语气说,“你可坐好了。我要揭晓最后的答案了。”

张麟觉得好笑,用得着这么夸张吗?你以为我是没有见过美女的愣头青吗?

“我告诉你,在大周美女榜上,太平公主位列第一。”薛梓异神出一根手指头,得意非凡地说道,那架势,好像这榜是他亲手排定的似的。

“第一?”张麟不敢相信,眼睛再次远远地盯着太平公主进行审视,他脸上慢慢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后者美则美矣,讲真的,比上官婉儿也要略胜一筹,但是要排第一,还是有些名实难副,如果太平公主排第一,那么上官婉儿应该可以排第二,看来唐朝人的审美观念不咋的啊。

“第一名嘛,总是需要让位于尊者的,一般来说,名实相副都是从第二名开始的。”薛梓异低声感慨道,向张麟眨了眨眼睛,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眼色。

“哦。”张麟稍微想了想就明白其中的奥秘了,倘若把太平公主按实际颜值排在比较后面的名次,是对她的不敬,倘若榜上不提太平公主之名,搞得跟她无关似的,这榜又没有什么影响力,弄出美女榜的人肯定深谙这其中的轻重,因此把最有权势的女人太平公主录于首位,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知道今天宴会的主宾,翌阳郡主在榜上的排名吗?”薛梓异用手撩着小辫子,春风一笑道。

“第几?”张麟对翌阳郡主并没有什么兴致,只是配合性地回应。

“第九!”

“厉害!”张麟言不由衷地说,既然第一名就是太平公主这种颜值,那么第九名应该美不到哪里去。

过了一会儿,薛梓异又冷不丁地问:“你想不想知道谁排第二?”

“谁呢?”张麟淡淡地回应。

“说实话,排第二名的女子,那才是真正的第一美女。她的美貌,没有词语能够形容,如果宋玉见了,会顿时觉得江郎才尽,写不出神女赋。如果让这女子站在这舞台上,御厨会感恩戴德,因为宴会上的食物都可以省了,免去了烧火切菜的繁杂事务,一句话,那绝对是秀色可餐,而且看一眼就可以三日不饿。”薛梓异眉飞色舞,唾沫星子横飞,语气极其夸张,神态中带着明显的轻浮放荡之色。

听了这番话,裹儿扑哧笑了。三郎被帽檐压住的眼睛眨巴眨巴着,长长的睫毛把帽沿略微抬高了一点,并且舔了舔面具后面红润润的嘴唇,垫起脚尖,附在裹儿耳边说:“美女还有这种功效,看来姐还是一盘好菜,怪不得我弟我老是不饿。。。”

“去你的!”裹儿娇嗔道,用葱葱如笋尖的手指戳了一下三郎的额头。。。

听到身后的动静,张麟扭头瞧了裹儿一眼,心里说,排榜的人大概不认识裹儿吧,要不然,她能排第几?裹儿则向张麟飞了一个明媚的笑眼。

“我说,这就是你带的戏子吗,怎么这么奇怪,在如此隆重的场合竟然以轻纱覆面,似乎有些不敬的意味?”薛梓异扭头用带着诧异甚至狐疑的眼光盯着裹儿看了几眼,终于忍不住把自己的疑惑以不满的口吻说了出来。

“大概她脸上长痘了吧,不好意思以真面目示人。”张麟随口说道,说实在的,他也弄不清楚她用轻纱覆面的原因。

“你脸上才长痘呢!”裹儿气的美眸一瞪,咬牙娇嗔道。

“哈哈~”三郎乐了,捧腹大笑,童声清脆,让薛梓异心里疑窦丛生。

正在这时,广场上的鼓乐之声噶然而止,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左右四顾,瞧瞧究竟发生什么状况,整个现场出现了一刹那的寂静,随着这寂静的到来,天上的云朵都似乎凝滞不动了,一只从舞台上空翩然飞过的喜鹊,没有适应这突如其来的静谧,翅膀失去平衡,差一点栽了下来,嘎地一声叫,振翅而起,扑棱棱,迅速飞远。

旋即,一声公鸭般的喊声从舞台后面传来,悠长地回荡在广场上空:

“皇上驾到~”

听到这一喊声,现场所有人,纷纷站了起来,把崇敬的目光投向两仪殿门口。

在这样庄严肃穆的时刻,薛梓异自然无暇再将谁是真正的第一美人之答案告知张麟,转身面向北面,肃然而立。

张麟当然也不会无聊到腆着老脸去追问此事,他也站了起来,垂手而立,抬眼看向两仪殿门口。

身穿一袭杏黄色龙袍,头戴冲天冠的武则天,在以御前太监武常和后宫内史上官婉儿为首的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中,于凤凰青鸾及数十名带刀侍卫的护卫之下,从两仪殿的正殿大门之中出现,缓缓步下十数个台阶,到达了临时搭建的观赏台上,面带愉悦笑容,轻轻转动凤目,向整个广场徐徐扫视着。

“拜~”御前太监武常上前一步,抬起拂尘轻轻一摆,口内大声喊道。

现场所有大周的臣子,纷纷撩衣跪倒在地,向北叩拜,同声高呼:“皇上万年无极,圣寿无疆!”

突厥使臣则单膝跪地,口内高呼同样的祝词。

在场所有人异口同声,所有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在整个广场上空嗡嗡的回荡,声音之响亮,如同山呼海啸似的。

在跪地之时,张麟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左右,发现其他供奉所行的礼仪跟自己的并无二致,再看那些宫女,观察她们所行的跪拜之礼,跟供奉们的完全一致,如出一辙。太监所行之礼亦是如此。

目光再扫视那些位于西席的朝中大臣,发现他们所行的叩拜大礼,则与自己的迥然相异。

供奉太监以及宫女的稽首礼,双腿并拢跪于地上,双手叠加贴地,额头触碰手背,礼节虔诚、拘谨、温柔、恭顺;而朝中大臣,双腿并未合拢,双手则摊开在地,额头直接触碰地面,比供奉所行之礼更为粗犷,更为豪放,也更为大气。。。。张麟觉得这才是真正而正宗的朝礼,自己第一次入宫时拜见武则天所行的跪拜之礼,跟正宗的朝礼倒有七八分的接近。

这么说来,我入宫后所习学的这套稽首礼,并非正式的朝礼,而是后宫嫔妃的那套女式礼仪?!

超过十万句mmp从张麟心里飘过,他的脸都黑了,他吗这后宫简直太坑爹了,完全没有把我们当男人看待,真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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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翌阳郡主

之前习练稽首礼仪的时候,张麟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觉得这礼仪实在过于小心拘谨,不过他那时并没有深思,也没得选择,本能地把稽首礼当作了正式礼仪,没想到竟被坑得如此之深,把这女式稽首礼练习得中规中矩,熟络无比,现在就算是要改,也恐怕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mlgb,这皇宫简直是坑死爹不要钱阿,根本没把我当男人看!我不干了!

张麟郁闷无比,几乎忍不住要逃了,如果他有逃的地方的话,他绝对不会在这里再多呆一刻钟!

不过他真的没有地方逃。

唉,看来只能打落牙齿和血肚里吞!

张麟心里泪牛满面,忍不住要大声唱“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不过他硬是忍住没有唱出来,除非给他灌上一两斤烧酒,那时才有醉言无忌的可能。

“兴~”御前太监武常从高台上喊道。

所有大臣纷纷站起来,张麟心里憋闷,起立时脚下趔趄,差一点站立不稳。

“再拜~”

所有大臣再次伏地跪拜。

张麟心里有一种照着朝臣的方式行礼的冲动,可是,当看到周围上千名恶狠狠的禁卫以及无数双眼睛时,他却又不敢这样做。在如此庄严隆重的场合,稍有差池就会被杀头,他哪儿敢轻举妄动?只得含泪忍恨继续按稽首礼拜伏下去。这一忍,让他忍出了硬伤,心里苦苦楚楚的。

台上的武则天扫视现场一圈后,换了一幅庄严肃穆之面相,抬起袖子,甩了一个优美的弧度,朗声说道,“众卿平身!”她的声音醇厚有力,传遍了整个广场。

“谢陛下!”所有人异口同声回答,然后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张麟也站了起来,不过有些垂头丧气,无精打采。

“从今日起,大周与突厥之间将订立姻盟,两国休兵,黎民安居乐业,大周将开通两国边境之间的榷场,互通有无,互相贸易。祝愿两国之间,代代友好,永不言兵。”武则天在她所在楼台上向前迈了几步,目光看向突厥使团的方向,面色庄重,高声说道。

突厥使臣一个个欢呼雀跃,身穿貂鼠领的胡服,头戴毡帽的始毕可汗面带欢喜之色,向着武则天行九十度的鞠躬之礼,激动地朗声说道:“感谢天朝皇帝的英明和仁慈。从此以后突厥和天朝就是姻亲之国。两国之间只有和平,没有战争。相信,在陛下的主导之下,在两国共同努力之下,两国都会开创太平盛世!”

张麟诧异地发现,突厥正使的脑袋两侧也留着一绺小辫子,跟后宫面首的发型有某种类似。他心里不由得展开联想,莫非武则天曾经暗恋某个突厥王子,但是却没有机会如愿,所以,只能在后宫面首的发型上做文章,聊作慰籍?

想到这一层,张麟对于自己脑袋边上的两条小辫子的强烈厌恶之心得到些许缓解,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或许我这种装束,走到突厥,会被误认为王子!哈哈。。。”

自嘲之后,张麟暂时把被坑的事情抛诸脑后,这事想多了没有一点用,反而伤害自己的小心脏,何必呢?还是好好地想一想,等下如何把歌唱好,改善自己在朝臣面前的形象,这才是当前之首要重点。

“贵使说得好!这也是朕之所愿,哈哈。。。”武则天高兴的哈哈大笑,然后袖子一摆:“贵使及众卿入座。”

众人拜谢圣恩,纷纷入座。

武则天抬眼望了望西偏殿方向,然后向身侧的上官婉儿交代了几句,而后面带淡笑回到龙椅上坐定,她的坐姿挺直,面容庄重,呈现出一种宝相庄严之赫赫威严。

上官婉儿点了点头,轻移莲步,走到台子前。她身穿一袭亮蓝色的宫装,头上挽着飞仙式发髻,肤色雪白,明眸善睐,顾盼神飞,风华绝代,引起了无数人的瞩目、惊叹甚至哗然。。。这是她第一次以宫装打扮出现在朝臣面前,引起的轰动自然不小。

“哇塞,上官婉儿这么美丽,完全可以进前十,是谁把她排第十五的,建议他去看眼睛!”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兴奋地谈论着。

“请翌阳郡主!”上官婉儿面带春风般的微笑,如同星空一样的明眸扫视了广场一圈,而后朝着西偏殿的方向,提起一股中气,用清脆嘹亮的嗓音高喊道。

“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同一个方向,聚焦于西偏殿的门口,因为翌阳郡主将是今天盛典的主宾。

前一刻,西偏殿的门口还是空荡荡的,下一刻,从门内缓缓走出一位身穿雪白的曳地长裙,头绾百合髻的绝色女子,步态优雅地迈下台阶,向广场款款行来。在她身后,裙摆拖在身后足有两丈长,如同孔雀的雪白高洁的尾羽似的,曳地裙摆的左右以及后面,有四位花样宫娥,恭谨有礼地侍随着,随时照管那长长的曳地裙摆。

这白裙女子年龄不到二十岁,鹅蛋型脸面,肤色比她的白色裙子还有更加白皙,眉毛如同两片被修剪过的翠叶般贴在她额头的最合适位置,眼眸好像深山古潭里的秋水一样深邃而明亮,鼻子宛如雕塑般精致,嘴唇仿佛涂上了丹朱,蕴含着极其诱人的魅惑力。她目不斜视,莲步轻移,气质高雅而又端庄,不沾一丝尘气,美得发光,美到令人窒息,宛如月宫嫦娥下凡,瑶池神女降世。

这位白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为国联姻的翌阳郡主李青霞。

太美了!

随着翌阳郡主的出现,现场上千双眼睛,都把灼热的目光投向她所在的方向,这不但是因为她是今日盛典的重要主角,更重要的是,她的国色天香般的姿色,她美得发光的容颜,超越了现场的所有人,甚至盖过了榜上排名第一的太平公主。

“这就是大周美女榜排名第九的美女,真是稀世罕有之美貌啊!”

“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她的旷代美丽!”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也不足以形容她的绝世风姿!”

现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不开了,目不转睛的盯着翌阳郡主行注目礼,仿佛她不仅是美女,而是琼浆玉液,是千年蟠桃,是万年人参,每多看一眼,就可以延长寿命一岁似的。

“我们的郡主太美丽了,比那个什么公主一点都不会逊色!”突厥使臣一个个眼睛睁得贼亮,笑逐颜开,乐不可支。。。

第七十一章 献艺开始

在宫女的引导之下,翌阳郡主李青霞登上了铺着殷红地毯的舞台,亭亭玉立地站在台上,面朝着高台的方向,脸上始终带着沉静温婉的笑容。

自从翌阳郡主李青霞出现之时,张麟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这位郡主的左右,审视后者的眉眼口鼻,惊讶地发现这位翌阳郡主就是那天在昆池苑偶遇的、被安定公主带进宫的美女。

“翌阳郡主听旨。”上官婉儿高声道。

翌阳郡主听了,娇躯一弯,双膝跪在地上,上身直立,面色平静地看向高台的武则天,听候旨意。

刷~

上官婉儿双手展开一道明黄色的圣旨,绝美的脸上带着愉悦笑容,声情并茂,字正腔圆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李青霞秀外慧中,深明大义,慕追昭君于前,效随文成于后,不惮关山险阻,远赴突厥联姻,使大周和突厥之间的战争消弭于无形,两国之间缔结和平,福祉播及于两国亿兆黎民,厥功至伟。特册封为郡主之爵,品秩为正一品,享邑五百户!钦此!”

“臣女谢陛下隆恩!”翌阳郡主恭声说道,声音悦耳动听,并且伏地稽首。

按照武周定制,公主品秩为正一品,郡主品秩为从一品。李青霞以郡主之爵被封为正一品,与公主已经不相上下了,大家心里都明白,这是皇帝对为国联姻的翌阳郡主的特别恩赏。

原来前几天令武则天头痛的赐婚之大事,最后以选定翌阳郡主作为赐婚人选而尘埃落定的。这么说了,是我给武则天出的主意害了她!想到这一层,张麟心里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对翌阳郡主的愧疚之意。

宣读完圣旨之后,上官婉儿迈着轻盈的步伐下台,来到翌阳郡主面前,将明黄色的圣旨交给后者。

翌阳郡主双手接过圣旨,起身恭谨地站立于一旁,脸上浮现恬静笑容。

两位宫女跟在上官婉儿身后,从高台上移步来到舞台上,一位托着插满了金钗玉簪的凤冠,到了翌阳公主的面前,将凤冠戴在她的头上,另一位托着大红色的绣着凤凰图案的霞披,从身后披在她的肩背之上。

果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戴上凤冠霞披之后,翌阳公主显得更加高贵典雅,更加容光焕发,简直美得发光,晃人眼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等成语似乎不足以形容其美之境界,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其美之高度,只有天女下凡差可比拟。

翌阳郡主领旨谢恩毕,在宫女的伺候之下,冉冉步下舞台,来到介于武则天所在的高台与大周王公大臣所在的西席之间的打横位置上就座,脸上始终带着温婉娴雅的笑容。

这里之前没有位置,是李青霞被册封郡主后才由几名太监搬来放在这儿的,这个位置明显比庐陵王李显的西侧首位更为重要,武则天如此安排,可见她对于赐婚郡主极其重视。

四名粉靓宫女亭亭玉立地侍立在翌阳郡主身后,这一规格高于控鹤监所有供奉,更是远超大周的王公大臣,不过这倒没有引起王公大臣的嫉妒和非议。因为翌阳郡主即将远嫁到塞外蛮荒之地,谁会小心眼到跟一位远嫁之人计较?

“上酒!”御前太监武常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早已伺候在席位左右的太监宫女们,纷纷端着托盘,穿梭于桌席之间,将装着醇香醉人美酒的青铜打造的酒壶放在每个人面前的桌上。

武则天从宫女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盅酒,高举起来,向着翌阳郡主所在的方向晃了晃,含笑说道:“翌阳郡主为国联姻,换来两国之间的太平,厥功甚伟!。。。今日第一杯酒,朕敬翌阳郡主。”

“谢陛下~”刚刚落座的翌阳郡主重新起立,面露甜美微笑,端起面前的酒盅,向武则天遥敬,声音清脆嘹亮,传遍四方。

宴会开始,突厥正使毕可汗和庐陵王李显分别向武则天和翌阳郡主敬了酒,并祝了酒辞。这是本来就安排好的,只是按部就班进行而已。

武则天心情大好,目光愉快地巡视四周,在供奉席上停留了一会儿,发现那里有四个位置空着,很显然有四人没到,她脸上不由得浮现一抹不悦之色,这种神色一闪即逝,没有过多停留,不过她的笑容收敛了,变得有些严肃,说是板着脸更为贴切。

不知不觉间张麟的桌上堆满了菜肴:切牛肉,生羊脍,热气腾腾的蒸鹅,鱼鲙,醋芹,蒸饼,秋葵烫。

这是国宴,怎么弄得跟家常菜似的,不应该是山珍海味龙肝凤髓吗。张麟心里嘀咕。实际上,在唐朝,这已经是很上乘的菜肴了。普通黎民,一年难以吃上几回猪肉,遑论羊肉牛肉。在唐朝,牛是用来耕地的,不能杀,吃牛肉是犯法的,只有极其盛大的宴会上,牛肉才有可能出现。而龙肝凤髓,假如有的话,当然只有皇上有资格享用。倘若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上,也供应龙肝凤髓,恐怕会将国库耗空。

虽然菜肴不怎么样上乘,但食具却异常精美,碗盘壶盅都是青铜打造,饰有龙纹或者神兽图案,拿到现在,都是了不得的古董。

“献艺开始~”

过了没多时,在老太监武常的大声宣告下,台上的演艺正式开始了。

第一项演出是由专业的宫廷伎乐队献演的乐舞。

十几名绿衣女子司乐,在舞台正北位置就座,弹古筝的弹古筝,奏锦瑟的奏锦瑟,敲编钟的敲编钟,吹笙的吹笙,鸣笛的鸣笛,各司其职,纷而不迷,杂而不乱,奏响了一曲嘹亮而绮丽的交响曲,在整个广场的上空响亮地回荡,余音袅袅,三日不绝。

六十多名身穿玫红色长袖舞裙的年轻女子,清一色的美女,配合着音乐的节奏,在舞台上载歌载舞,舞姿轻盈曼妙,衣袂飘飘如仙,眉目传神有情,让台下的所有观众看得如痴如醉,目不转睛地盯着在舞台上蹁跹起舞的美女注视个不停,甚至连武则天也看得龙颜大悦,眉开眼笑。。。

这舞蹈自然是八佾之舞,那气势,极其隆盛,那配合,极其协调,那水准,极其专业,令人叹为观止。。。

第七十二章 神乎其技

接下来是杂艺表演,一根长约四丈的绸带,用一根门式横杆吊在空中,两名身穿绿衣的美女,她们顺着长长的绸带爬到离地面二丈高的位置,在空中荡秋千,她们时而手拉着手,时而胳膊挽着胳膊,时而脚勾着脚,在绸带上上下翻飞、摆出各种美妙的姿势,这些动作都极其危险,让台下的观众都为她们捏了一把汗,生怕从高空掉下来摔死或跌残。

最惊险的动作是上面的女子用脚勾着绸带,倒挂下来,用牙齿咬住一根绳带,下面的女子也用牙齿咬住那根绳带,整个身体悬空,全身的重量都靠牙齿的力量吊挂,简直是匪夷所思,她们一边自行旋转,一边绕着整个舞台转圈,这动作更是惊险绝伦,无限刺激,把观众都看傻了,引来了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声,经久不绝。

“好,好!”突厥使团以及朝中的大臣拼命的鼓掌。

“好!”武则天看得龙颜大悦,击节叹赏,眉开眼笑。

这种杂技张麟看的多了,见怪不怪,他唯一奇怪的是,唐朝也有如此惊险刺激的玩法?不过仔细一想,也就释然了,因为古代人都有武功甚至会轻功,杂技水平比他那个时候更高一些,也是应该的。

接下来几个演艺项目分别为美女舞剑、口技以及含水喷火,都很精彩,可谓异彩纷呈,目不暇接。

“下面请控鹤监监正,恒国公张大人登台。”负责司仪的老太监武常面朝南面的供奉坐席,扯开嗓子高声喊道。。。

正式的演艺告一段落,接下来轮到后宫供奉登台献艺了,这是包括突厥使团以及很多朝中大臣们心中所期待的,也是本次宴会最吊人胃口的。

无论朝中大臣如何鄙视后宫的供奉,他们心里还是蛮想看看这些面首到底有何异能,当然,他们本能地认为,面首靠的是脸,吃的是软饭,应该没有什么能力,他们心中的期待,只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对自己的固有看法加以实际验证而已。

古代的出场顺序,是以身份地位或重要性的高低排列出场次序的,跟后世的以最重要者作为压轴有所不同。

只见张易之听到报幕之声,翩然而起,一手自然下垂,一手放在胸前,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上舞台,面对武则天方向站定,然后躬身一礼。

武则天面带可人的微笑,向张易之颔首示意。两人之间的交流,似乎无须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此时庐陵王李显和太平公主都把眼皮垂了下去,没有看台上,因为他们不想看到张易之。。。排名第一的继父。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则是眼巴巴的望着台上,笑逐颜开,面带期待赞赏之色。

“恒国公演出的项目是无中生有。”上官婉儿的声音清脆婉转,中气十足,在整个广场回荡。

只见张易之从袖子里拿出一条白色的布帕,沿着舞台走了一圈,而后面向武则天的方向,将布帕迎空展开,约有一丈见方,冉冉地盖在地上,而后迅速将白帕扯起来,在布帕覆盖过的地方,赫然出现一朵鲜艳欲滴的莲花。

这就是无中生有。

张易之面上露出很沉着的微笑,将布帕抖开,罩在莲花上,再拿走,莲花不见了,代替它的是一只白色的兔子。

现场每一个人都用眼睛盯着那兔子,观察它是真的还是假的,那白兔耳朵高竖,眼睛胆小地向四处观看,是真的无疑。

张易之微微一笑,再次抖动布帕,罩住白兔,而后掀开布帕,兔子又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一位身穿白色宫装的美女,这宫女年可十七八,容貌俏丽,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

活变大美女!

太神奇了,那莲花,那兔子,那美女到底预先藏在哪里呢,怎么一眨眼之间就出现在台上?现场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百思不得其解!

“恒国公真是神乎其技!”魏王武承嗣率先鼓掌赞叹。

紧接着,后宫供奉、突厥使团乃至部分朝中大臣,都鼓掌赞叹。武则天更是喜笑颜开,笑得眼睛成了一条缝,嘴巴也合不拢。

“这是幻术!”有人低呼。

在张麟看来,这就是魔术,不过比一般魔术的水平要高得多,因为张易之所用的道具就只有那方布帕,其它的物什,以及那位美女,事先并没有出现在台上,说是他变幻出来的,也是顺理成章的。

怪不得张易之能做“男皇后”,他真的有一些真本事!哪怕他不做面首,就凭他如此高超的魔术水准,就算在街头卖艺,也可以赚一个盆满钵满。张麟发自内心的感叹、佩服和赞赏。

张易之抱拳向四周谢礼一圈,而后意气风发、踌躇满志地步下舞台,回到自己的座席上入座,那位变出来的美女则一手抱着兔子,一手拿着莲花,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回到张易之身后站定。

这位美女当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而是跟随张易之而来的贴身宫女。

“下面请控鹤监监丞邺国公张大人登台献艺。”御前太监武常高声说道。

张昌宗长身而起,手持一管缀着翡翠流苏的紫铜箫,神采奕奕地登上舞台。

“邺国公的演艺项目为‘鹤箫引’!”上官婉儿含笑说道。

到了舞台上,向武则天见过礼后,张昌宗什么多余的动作都没有做,双手持着紫铜箫,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将吹孔放于他那涂得鲜红的唇边,双手手指按定箫孔,目光低垂,六指齐动,箫声如同山涧泉水从危石缝中汩汩地泄出来一般,呜呜咽咽地响了起来。刚开始,箫声低沉徐缓,如同"qing ren"之间的喃喃情话,后来越来越高,如同美人在高台上吟唱,再后来,声音拔的极高,响遏行云,如同仙女于高空中驾鹤飞过发出的妙音,间杂着鹤唳长空的声音。

这箫吹得空灵幽幻,如泣如诉,把台下的朝臣都听得呆了,谁会想到一个面首竟能把箫吹得如许之好!

现场不乏懂乐器的方家,他们深知:箫看起来跟笛子差不多,但是很难吹,初次接触的人根本吹不响。依照张昌宗的婉转悠扬的箫声判断,他的造诣极深,没有十年功夫,是达不到这种火候的。

俄然,一声清脆长鸣从远处传来。。。

第七十三章 麟哥哥,你发什么愣啊

“唳~”

一头全身长着雪白羽毛以及长而尖的喙的白鹤,长鸣一声,从两仪殿的侧面迅捷飞来,如同一条空灵幽幻的长虹一般,倏然而至,到了舞台上空盘旋飞舞数圈,而后冉冉降落在张易之的面前,鹤头高举,鹤眼环视左右,表现出一种高高在上睥睨八方的优越感。

“啊?吹箫真能引来白鹤?”整个广场上,除了武则天张易之等寥寥几个人之外,绝大多数人都面露震惊之色,一个个心神震颤,目瞪口呆,觉得难以置信。

之前上官婉儿报出张昌宗的技艺名称“鹤箫引”之时,大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都以为那是曲子的名称,就如高山流水之类的一样。没想到最后真的以箫声引来白鹤来仪。

弄玉箫史吹箫引鹤是传说中的故事,怎么会在现实之中出现呢,太不可思议了?

掌声雷动。

“邺国公吹箫引来仙鹤,真是乐技高超,出神入化!”梁王武三思高声赞叹。

“大周的男嫔妃,真是奇人也!”突厥始毕可汗高声赞道。

武则天乐不可支,哈哈大笑。

哪怕一直板着脸的太平公主,她的眼中也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神采。

翌阳郡主的美眸中闪过一抹奇异的赞赏的光芒,似乎对于这样的表演表现出浓厚的兴致。

张昌宗伸手拍了拍白鹤的头,而后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地领着白鹤回到供奉坐席。那白鹤走路的姿势极其优美,极其高雅,引起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的围观。

张麟的眼睛始终盯着张昌宗,发现后者的贴身太监于暗地里从袖兜里拿出一条小鱼悄悄地喂给白鹤吃。

“哦,我明白了,这是一只训练过的白鹤。”张麟恍然大悟。他以前看过训狮训象训海豚,虽然第一次看训鹤,但是想必内中的门道差不了多少。

饶是如此,张麟对于张昌宗的佩服程度并没有减低多少,因为能够将白鹤训练到如此听话的程度,也需要相当高超的水平!

有了张易之的无中生有之高超和张昌宗的吹箫引鹤之神奇在前,张麟觉得,他想以唱歌让人刮目相看的想法变得一点都不切实际。唱歌是最平常的能力,谁都会唱,哪怕唱的再好,哪能跟“无中生有”和“吹箫引鹤”这种异能相提并论?

接下来,其他供奉们纷纷上台表演,薛田二人联袂表演了舞剑,另外的供奉集体表演了舞拳,就单个表演来说,也算可圈可点,但是比起前面出场的二张的神奇表演来,他们就显得就有些庸庸碌碌,乏善可陈了。

二张把境界提的如此之高,使得后面上台表演的人根本无法超越,让张麟觉得压力山大。

张麟的节目排在最后一个。马上就要轮到他登台了,他紧张得两只手的手心都出汗了,一颗心里在胸腔里嘣嘣直跳。

三郎拿掉帽子,把早已准备好的花白假发戴在头上,使得他看起来像一个年迈体弱的侏儒。

裹儿从腰间掏出黑色面纱蒙在本来就蒙了一层轻纱的脸上,再拿出一块花布包在头上,她身穿一袭黑色及地长裙,此刻,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波斯女子的形象。

“下面请供奉张麟登台献艺。”御前太监武常抬手指着供奉的席位,嘶哑着嗓子大声喊道。。。

听到老太监点他的名,而且公然称他为供奉,张麟的脸刷地一下红到耳根,心也沉到海底,仿佛全场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他身上,而且那目光都是带刺的,且那目刺一个不少地全部扎在他身上,使得他浑身上下扎满了锐利的目刺,极其难受,恨不得撕下一层皮。

“供奉就是面首!”

“张麟是面首!”

“面首就是吃软饭的!”

“卑鄙无耻的面首!”

他的耳中似乎充斥着无数人的窃窃私语,不,不是窃窃私语,而是大喊大叫,指指戳戳,仿佛所有人都在明目张胆地鄙视他,谴责他,唾骂他,挞伐他。

对于秀男称呼都颇为反感的张麟,对供奉更是极其嫌憎,此刻听到被人公开称为供奉,差一点崩溃。

听到张麟的名字从老太监口内喊出,现场有好几个人有了程度不一的反应。

太平公主听到这名字愣了一下神,心里回想起日前从宫中听来的消息,有高人向皇上建言,女儿也是可以继承大统的,这则消息让太平公主感到精神振奋,让人去查探向皇上建言的高人是谁,于昨日进宫时她得到确准消息:这高人就是新封的校书郎张麟。

或许母皇让我主办女子科考,是因为听了张麟这句话?这么说来,张麟的一句话,帮了我的大忙?太平公主联想到这一层,心里对张麟产生了感激之情,自然心生好感,听到这名字后,知道后者要登台演出,到时候要记住对方的模样,以后好引为己用。

至于庐陵王李显,魏王武承嗣等人,听到张麟的名字就心生强烈的反感。因为他们也探听到武则天训斥李旦的话,而且也通过埋在宫中的眼线,获悉女儿也能承继大统的建言是张麟提出来的。

张麟的建言,无意中帮了太平公主,等于损害了他们这些王爷的利益,让他们凭空多出一个竞争对手,而且是强有力的对手,他们这些王爷能对张麟有好感吗?

“麟哥哥,临到咱们上台了,你发什么愣啊?”裹儿美眸眨动,抬手拍了拍张麟的胳膊,嫣然一笑道。

麟哥哥?旁边的薛梓异听了裹儿对张麟的称呼,心里讶异无比,这是什么称呼?莫非张麟跟这戏子之间有什么隐情?

“我没发愣,只是在想,等下到了台上,咱们几个怎么站位,怎么配合。”张麟随口掩饰道。

“不是早就定好了吗,你站离位,姐姐站坤位,婉儿姐站震位,我站乾位。”三郎看起来苍老,可是声音稚嫩。

婉儿姐?听了三郎对上官婉儿的称呼,薛梓异心里更加起了狐疑,在宫里有哪个太监敢叫上官婉儿为姐?这小太监真的是太监吗?

“哦。。。那你们的乐器都检查过,没有什么问题吧。”张麟说道,没有马上动身登台。

“放心,已经检查很多遍了,不会有问题的。”裹儿柔声安慰道。

三郎眼睛眨巴着看向张麟,嘴里嘟哝,这家伙怎么比我还紧张。

“校书郎张麟献演的项目是独唱‘左手指月’,请大周奇男子张麟闪亮登场!”

上官婉儿的清澈明亮的目光从很远的高台上眺视着张麟的方向,见张麟迟迟没有动静,便激情飞扬地大声报幕,邀请他上台,这报幕话辞是张麟事先教她这样说的。

听到上官婉儿的声音,张麟神情一震,刚才那种低靡的情绪被驱散不少,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经胸过肺,一直沉降到腹部,随着这口气的吸入,他心里似乎增加了不少底气,平添了许多勇气。

人死鹤朝天,不死万万年!

有什么好怕的!

张麟抬起头,挺起胸膛,迈着稳健大方的步伐,走向舞台。

第七十四章 另辟蹊径

裹儿抱着箜篌,三郎抱着琵琶,紧跟着张麟身后出场,在走路时,她们都歪着脑袋看向突厥使团的方向,上了舞台之后,她们侧着身子行走,迅速到达指定位置,分别站在舞台的西南和西北方位,面朝东北和东南而立,背对着西侧席位。

在裹儿和三郎上台时,太平公主的目光被前两者手里的箜篌和腰鼓所吸引,俏丽的眉毛略微皱了起来,眼睛盯着她们的背影审视,好像有什么发现似的,不过她看不到人脸,却也不能肯定,她扭头看了一眼庐陵王李显,后者目光下垂,对于台上的人或物毫无觉察。

张麟站在舞台的离位,面朝正北,用感激的目光看向上官婉儿,后者也回了一个理解的目光,并且手抱琵琶,向武则天躬身一礼,而后冉冉步下高台。

“这次我有幸能够参加如此隆重的盛典,要感谢陛下天恩!”张麟双手抱拳,向武则天躬身一礼,用极其诚恳的语气高声说道,因为这不是正式朝见皇上,只是礼节性的打招呼,所以不用行稽首之礼。假如要在舞台上行那女式稽首礼,张麟便不会跟武则天打招呼。

“免礼!”武则天抬手一摆,欣然笑道。

张麟谢过皇上,然后转身走向舞台西侧的最边缘,目光徐徐扫视大周的王公大臣所在的方位;低头闷声不响的庐陵王李显,目光平静之中略显惊异的太平公主,对五郎六郎殷勤至极的魏王梁王,还有在皇宫门口与他发生过口角甚至肢体冲突的宰相张柬之,等等,都进入了他的视线之内,不过他的目光并没有在这些人身上多做停留,而是落在翌阳郡主一人身上。

“尊敬的翌阳郡主,你为了两国和平与黎民福祉,不惜牺牲个人利益的献身精神让我万分佩服。。。”张麟以充满感情的口吻说道,并且很真诚地鞠了一躬。从别人看来,他是发自内心的的感佩,不然地话,怎么这番话说的如此深情感人?

对于这个素不相识的翌阳郡主,张麟本来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他心里认为是他向武则天出的“民女也可充当赐婚郡主”的主意导致前者被送到突厥去赐婚的,想到自己被迫做秀男的尴尬和艰难处境,推己及人,这翌阳郡主被送到突厥赐婚,心情和处境肯定都不会好。因此,他心里不免有些内疚,如果不趁此机会向对方稍微表达一下歉意和敬意,他的心会很不安的。

若是他知道,翌阳郡主是自请去突厥赐婚的,张麟肯定不会说这番话。

听了张麟的一番话,翌阳郡主的秋水美眸中闪过一抹怪异的光芒,她心里产生了一些困惑和茫然,不过她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含笑注视着张麟,真诚地道谢:“谢谢!”

此刻,坐于西席的两位武姓王爷都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麟进行审视,似乎要把他的形象刻到心里去。至于把张麟刻到心里去干什么,恐怕他们都还没有想好。

向皇上提出狗屁建言的王八旦,应该就是这厮!武承嗣与武三思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眸闪过的怨恨的神色。

太平公主已经认出张麟了,昨日在皇宫桃花苑远远地看到,但是擦肩而过,没有交集。虽然她本人与张麟没有交集,可她手下的华漾夫人却与后者产生了一些小冲突,让太平公主很是无语,心里说,怎么会这样呢?

坐于西侧第一排的鸾台纳言于看到张麟的第一眼就把他认出来了,这位面首不就是那日擅闯南门的狂徒吗,“老天才”这三个字立即嗡嗡地回响在他的脑海,使得他再次陷入不爽的心情之中,他手捋着胡须,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思忖:“小子,原来你叫张麟,很好,之前不知道你的名字,所以没有在皇上面前提及此事,现在知晓了你的名字,到时候一定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非得整治你一下不可。”

与翌阳郡主打完招呼后,张麟转身走向舞台的另一边,朝向突厥使团的方向,面带淡定的微笑,用维吾尔语向坐于首席的始毕可汗问候:

“尊敬的突厥使者,欢迎来到神都,希望两国之间能够实现永久的和平,这是两国社稷之幸,黎民之福。”

“。。。”始毕可汗见张麟走向他这儿,知道对方要打招呼,因此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不过,当听到对方叽里咕噜说话时,他的笑容凝固了,一头雾水,因为他没有听懂张麟在说些什么。

见始毕可汗没有反应,张麟皱了皱眉头,改用土耳其语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候。

张麟看过高力士脱靴杨国忠磨墨伺候李白草书吓蛮书的故事,觉得李白实在太牛叉了,同时觉得多掌握一门外语实在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因此,大学时,他利用充足的业余时间,选修了很多门外国语言,其中包括土耳其语。至于维吾尔语,则是从一个要好的维族校友那里学来的。

他认为这两种语言都接近突厥语,因此想利用语言的优势,与突厥使臣套套近乎,在皇上以及朝臣面前显示自己与众不同的能力。因为有二张的神奇表演在前,张麟觉得靠唱歌超越前二者,肯定没有什么希望,只能另辟蹊径,而语言的优势则是他当前的希望所在。

始毕可汗仍是一头懵逼的样子,茫然地看看张麟,又茫然问身边的其他人:“他说什么?”“我也没听明白。”身边的人纷纷摇头,神色诧异中略带慌乱,如同见了鬼似的。

所有的突厥使臣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谁也没有一个听明白。

这么多突厥使臣都听不懂他的话,让张麟心里产生了一种挫败的感觉,嘴里嘟哝道:“难道我自己所学的语言是假的?要不然,就是这班突厥使臣是假的?这应该不大可能吧。”

张麟的怀疑是用土耳其语嘟哝出来的,因为他觉得反正没有一个人听得懂他的话,发发牢骚也无妨。

的确,现场几乎没有人听懂张麟在说什么。突厥使团方面没有人听懂,大周朝臣更没有人听懂。他们只见张麟跟突厥使臣叽里咕噜说了一气,却不知他在说什么。

大周朝廷不乏懂突厥语的饱学之士,翰林院、鸿卢寺、国子监或崇文馆都有会突厥话的才臣,但是,由于突厥使团都会汉话,所以大周方面的通译派不上用场,便没有出席此次盛典,因为他们的地位都不怎么高,本次盛典的出席者,都是侍郎以上的大臣。

现场只有一个人听懂了张麟的话,就是突厥使团的通译官,他以为在宴会上突厥语用不上,所以坐在比较后面的位置,见张麟用了两种突厥方言问话,还嘟哝说什么突厥使臣是假的,这些话通译官都听懂了,感觉要出大事情了,迅速以爬的方式靠近始毕可汗,将张麟的话翻译出来以耳语的方式传递给后者。

听了通译的转述,突厥始毕可汗明白了张麟的意思,眼中闪过一抹惊诧惶惧的光芒,急忙哈哈一笑道:“说得好说得好!”

第七十五章 请开始吧

终于有人能听明白我的话,这么说我所学的语言不是假的!张麟很是兴奋,兴奋的同时又很纳闷,突厥人咋不说突厥话,反而说汉话?莫非他们不是突厥人?

哦,我明白了,或许他怕我只会说突厥话,却不会听,所以才用汉话表达。张麟自己为突厥人不讲突厥话进行开脱。

他赶紧又用比较纯正的土耳其语说了一句:“请问尊敬的使者,你觉得我们大周的郡主漂不漂亮?”

通译官再次将张麟的话传译给始毕可汗,在土耳其语中公主和郡主是一个意思,所以张麟的话被通译翻译成汉话“公主漂不漂亮”,不过这不影响始毕可汗的理解,他赶紧露出笑脸,哈哈大笑:“漂亮漂亮!很漂亮!”

张麟叽里咕噜讲突厥话,而突厥人却讲朗朗上口的汉话,这个场景实在有些不怎么协调,甚至有些滑稽,不过,除了突厥的通译之外,没有人听懂张麟讲些什么,更没有人知道他意欲何为,只是觉得他的行为有失乖张。

现场所有人,包括武则天,都被张麟的乖张行为弄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们既然没有听懂张麟在说什么,自然不会公然提出非议,只是在心里进行腹诽而已。

始毕可汗不想与张麟纠缠下去,免得横生枝节,低声向通译交待了一句。

通译点头,抬眼看向张麟,伸手致意,先用突厥话说道:“尊驾,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有机会咱们私下再谈。”而后皮笑肉不笑,改用汉话补充道,“皇上以及诸位贵宾还在等着看你的精彩演出呢,请开始吧。”

听到始毕可汗和通译不耐烦地催促张麟开始,大周方面的人也忍不住向张麟嘘声了,因为他们觉得后者太啰嗦了,其他人登台就开始表演,你登台之后谢皇上,谢完皇上后佩服郡主,佩服完郡主还要与突厥使臣墨迹,你有完没完?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表演?你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你一个后宫面首,犯得着与突厥使臣套近乎吗?

“好!”见突厥使团终于有人会讲突厥话,且跟自己所学的土耳其语基本上没有二致,张麟满意点头,觉得自己的语言没有白学,加上突厥使臣说有机会私下再谈,他觉得目的已经达到,可以开始演唱了。

上官婉儿已经抱着琵琶登上舞台,立于震位,见张麟与始毕可汗交流得很热烈,却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心里不免产生了一种好奇之心,疑惑地问道:“你跟他们说什么?”

“随便聊了几句,具体等下再告诉你!”张麟卖了一个关子,然后走到舞台的中央,面对着武则天和翌阳郡主中间的方向,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唱。

上官婉儿也知道此时不是交谈的时候,她选了一个最舒适最优雅的坐姿,双手抱着琵琶,眼睛看了看裹儿和三郎,然后大家一起看向张麟。在上官婉儿登台时,已有人送来三个墩子,她与裹儿及三郎一人一个,各自抱着乐器就座。

上官婉儿刚登上舞台时,大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不过能够近距离观赏大周第一才女的美貌,都兴奋得连眼珠子都直了,紧紧地盯着她的全身上下进行全方位的如同透视一般的扫瞄,恨不得能从她身上剜出一块肉似的。

神都不缺美女,在大周的美女榜上,上官婉儿的排名仅列第十五,可见在美貌上她并非顶级,但她是第一才女,这是妇孺皆知的。第一才女的智慧加上第十五美女的容貌,那是绝无仅有的存在。

因此,上官婉儿的登台,引起一阵不小的sāo luàn,惊叹声吸气声此起彼伏,倘若不是因为皇上就在现场,说不定很多人会冲上舞台,更近距离的接近上官婉儿,呼吸她的气息,闻一闻她的香泽,哪怕被她踢一脚也是香的。

见到上官婉儿竟然怀抱琵琶危坐于舞台之上,哪怕傻子都能看出,她是要当众弹琵琶,为面首张麟配乐伴奏,这一下让现场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大部人的嘴巴都张得大大的,似乎被一个神秘高手使了定身法,并用一个橘子堵住了喉咙,在某一个时间段内,他们的脑子似乎成了浆糊,思考起来都相当费劲。

“张麟这个面首的面子太大了,竟能请动后宫內史上官婉儿为他伴奏?”

见到大才女上官婉儿在大庭广众之下为张麟弹乐伴奏,那些后宫的供奉们一个个眼睛睁得雪亮,眼眸中不可避免地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皇上连这都会同意?”有人心思开始活络起来了。。。

“怪不得这位面首当日那样嚣张,原来他真的与上官婉儿勾搭了起来,以后必然会更加为非作歹,只恨我当初没有痛下决心惩治他一下!”张柬之脸上浮现起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深深地吸一口气,让自己振作起来,唱歌需要一定的热情,否则唱不出效果来。张麟从怀里拿出一只仿制话筒,握在手里,以加强气势。这仿制话筒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用他的宝贝疙瘩七星神棒在前端包以一小截深绿色绸布而做成的。

张麟喜欢唱歌,也善于唱歌,无论是大学时的寝室文艺大赛,还是公司的各种晚会,都少不了他英姿挺拔的身影和玉润珠圆的歌喉。以前唱歌习惯使用话筒,倘若没有话筒的辅助,他总觉得感觉少了什么似的,浑身不自在,手没地方搁,也无法很好地进入状态之中。因此,哪怕来到这古代皇宫,哪怕在宫阙楼台长袍乌纱的现场手持话筒有些违和之感,他也只能拿出七星神榜,充当话筒,聊以自安。

只见他抬起七星神榜,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而果断的弧线,这儿没有指挥,张麟只能自己充当指挥的角色,七星神榜也暂时被当作了指挥棒。

“嘀嘀噔~嘀嘀噔~”跟着张麟的动作,裹儿双手抡动,圆润滑嫩的手指在十四根箜篌弦上划过,音乐从她指间飞淌而出,宛如一脉清泉流水从银河中哗啦啦倾泻而下。

“噔噔叮~噔噔叮~”上官婉儿修长白皙的手指捻着琶弦,轻拢慢拈地拨动着,如同碎冰从高耸入云的冰山上滑落结冰的海面。

乐声响起之后,张麟闭上眼睛,静静地酝酿感情,前面的旋律属于序曲,无需跟唱。

“笃~笃~”三郎水汪汪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双手抡起在腰鼓上切打起来,声音不很激烈,也不铿锵,倒是跟箜篌的低音比较接近。

这首曲子本来并无鼓声,为了迎合三郎的要求,张麟临时作了一些修改,穿插了鼓点,算是增加一些节奏感,同时等于为他的演唱做提示,这里没有字幕,演唱时难以跟上旋律,而有了鼓点的提示,可以解决这个遗憾和缺陷。。。别看三郎年纪小,可在音乐方面的造诣颇深,乐感甚强,能够恰到好处地切入旋律之中。

听到鼓声响起,张麟蓦然睁开眼睛,右手霍然举起,伸过头顶,指向天空,然后虚握成拳,缓缓向下收回,似乎从天上采撷了一朵白云在手,而后左手将“话筒”放在唇前,大声吼唱。



左手握大地右手握着天

掌纹裂出了十方的闪电

把时光匆匆兑换成了年

三千世如所不见



张麟与其说是唱歌,不如说是吼歌。。。

第七十六章 冥冥中的天意

这首歌曲属于女声部,张麟以男声进行演唱,挑战颇大,必须得扯开嗓子,才能唱出效果。且在这空旷辽阔的广场,面对如此众多的观众,没有音响的加持,倘若像平常那样悠哉悠哉地吟唱,恐怕歌声就会淹没在琵琶箜篌声中,没有几个人能听得清了。

在张麟载歌载舞,扯开喉咙吼唱之时,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支起耳朵,默默地聆听。

像张麟这种粗狂的唱歌之法,对于现场所有人来说,还是头一遭见识,难免有一种新鲜、别致、稀奇之感,有人真的在心里猜测,这位面首莫非来自波斯或者某个西域蛮夷之国?不然的话,怎么他登台的风格与其他面首迥然不同?

箜篌声如同天空中的浮云一般忽东忽西,飘忽不定;琵琶声嘈嘈切切,在整个广场的上空清澈地回荡,如同雨雪纷纷。

“笃笃~”鼓声铿锵有力,有随时将雨云震开,拨云见日之势;三者配合得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和着琵琶箜篌的旋律,以及鼓声的节点,张麟伸展肢体,舞动胳膊,渐渐进入了角色之中,扯开嗓子大唱:



左手拈着花右手舞着剑

眉间落下了万年的雪片

一滴泪啊啊啊

化成泉啊啊啊



在唱这一节时张麟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很高很尖,对于声带难免有些损伤,但是为了唱出效果,他豁出去了。

一种莽莽天空、苍苍大地、皑皑白雪的场景,随着这歌声油然浮现于听者的脑海之中。



左手指着月右手把着盏

品一壶清酒看鹤游云卷

月光中啊啊啊

你的脸啊啊啊



如同仙人屹立于昆仑之巅,开口吟唱,声音空灵幽幻,透过缥缈虚无的云雾,传入到现场听众的耳中,让他们既感受到一种红巾翠袖揾泪的哀婉,又体悟出一种襟怀澄澈的豪情,心里的感触良多。

高台上的武则天听了张麟的歌词,心中百味浮生,龙目中有泪光点点;翌阳郡主则晶泪盈眶,她心里想了很多事情;一直低头闷声不响的庐陵王李显,也终于抬起了眼皮,诧异地看了张麟一眼,却在第一眼看到裹儿,以及她面前的箜篌,那凤首箜篌以及弹奏的手法都相当眼熟,因此他心里疑窦丛生,不免盯着裹儿的背影仔细审视。

太平公主自从张麟用突厥语与突厥使臣对话时,她的美眸就没有离开过张麟,听了后者的歌词,了解到后者的心志,她的心里逐步形成了一个想法,并非所有的面首都胸无大志,此人定然异于常人,难怪能提出“女儿也可集继承大统”的令人震聋发聩的建言。

至于台上那个弹箜篌的波斯女子和击鼓的小老头,太平公主想也不要想,从她们手中的乐器和演奏的手法就能判断出,一定是那两个从她府里逃进皇宫的小淘气,这一点,在她们开奏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她紧张地抬眼看了看高台上的武则天,后者一直兴致高昂地观赏舞台上的精彩演出,似乎并没有察觉伴奏者的身份有何异常,这让太平公主稍稍松了一口气。在松气的时候,她心里在想,这两家伙怎么会认识张麟,怎么会甘愿为后者伴奏呢?不过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最后干脆懒得去想了,把这归结于天意:张麟无意中帮了她的忙,而三郎和裹儿甘愿为他伴奏,或许这是冥冥中的天意

在三郎和裹儿的身份被太平公主识破时,位于供奉席上的薛梓异也猜度出来了,这并不是他比其他人更熟悉前二者,而是他对于许多事情都喜欢观察、推敲和深入思索。

三郎、裹儿、以及上官婉儿都甘愿为张麟伴奏,这样高规格的搭配,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种殊荣,比起刚才五郎六郎被二位武姓王爷所谄媚巴结的荣耀,不遑相让,甚至还要更加光彩更加显耀。薛梓异弄明白的同时,心里升腾起对张麟的五体投地的折服和极度的艳羡,这十五郎的面子实在太大了,大得突破天际,简直可以把半个天空包裹起来!

鼓点停了,琵琶声音又变得低低切切,如同私语,箜篌声也变得舒缓宁静。

这是一个过渡,张麟眯着眼睛酝酿情绪,等着唱下半阙。

上半阙对于张麟来说,是一个试水的过程,没有音响的加持,没有字幕的提示,加上心里很是紧张,他唱歌的节奏拿捏得并不是太好,激情和气势也没有完全注入到演唱之中,他自己并不是很满意。

他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下半阙之中。。。

在唱下半阙时,他的声音再度拔高一个八度,仿佛变了一个人,激情飞扬,活力四射,既充满了力量,充满了热血,充满了豪情,又充满了忧伤,充满了悲情,充满了伤感,似乎是一个由低等的泥鳅和高贵无比的天龙幻化而成的怪物。

他挥舞着胳膊,似乎有抹平昆仑山的气势;他高举手臂,宛如能撑破整个苍穹;他伫立原地,仿佛海枯石烂后的定海磐石;他仰天长啸,如同阵阵惊雷划破长空。



左手化成羽右手成鳞点

某世在云上某世在林间

愿随你用一粒微尘的容颜

在所有尘世浮现



在弹奏之时,上官婉儿和裹儿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因为作为弹奏者,她们能从曲子旋律中直接体悟到歌曲中所蕴含的深厚的感情和幽远的意境。

至于三郎,年纪太小,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绪,只是觉得好玩,觉得爽快,因此尽情的投入,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墩子,抱着腰鼓满场游走,以各种不同的姿势捶打鼓面,主要是以切和抹为主,同时手舞足蹈,摇头甩脑,把假发甩得满头飞扬。

注意到舞台上为张麟弹箜篌的波斯女子和击腰鼓的小老头,武则天的眼眸中浮现一抹怪异之色,感觉这种情形有些眼熟,但是却不明白熟悉的原因,她的关注重点在张麟身上,对于伴奏者并未深究。

此刻张麟的目光越过了广场上空,望在了非常遥远的地方,他似乎看到皑皑白雪覆盖的莽莽群山,也看到了白鹤展翅遨游在波涛云海之上,看到了前世低微的自己,看到了自己进宫以来不断逃跑的窘况,也看到了未来天下群雄纷纷朝拜的景象。。。

现场之人听了,发呆者有之,思索者有之,泪目者有之。

在舞台上不停地摇头晃脑的三郎,头上的假发突然被甩掉了,落在铺着猩红地毯的地面上。。。

“啊。。。是三郎!“武则天倒吸一口冷气!

假发掉落之后,三郎露在众人眼前的是盘在头顶的一头乌云似的的黑发,脸上的面具也显的太假了。黑发,小手,腰鼓,凭这些若是还不能判断三郎的身份,武则天就不是武则天了。

三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以这种滑稽的戏子面貌?这大大出乎于她的意料之外了!

第七十七章 震撼心灵

三郎不是普通孩子,而是大周圣神皇帝武则天的孙子,皇嗣李旦的第三子,名叫李隆基,在他父亲李旦当皇帝时,三郎被封为楚王,他父亲让位后,他被改封为郡王爵位--临淄王。此子聪敏仁孝,颇得武则天疼爱,被过继为她早逝的长子仁孝太子李弘为嗣,承继香火。若干年后,三郎践登大宝,是为唐玄宗,又号唐明皇,开创了继贞观之治后的又一个盛世--开元盛世,当然,这是历史的轨迹,张麟穿越过来之后,历史的车轮会不会改变方向,不得而知。

击腰鼓的是三郎,那么弹箜篌的是谁呢,这根本不用经过脑子思考,武则天就看出来了,是裹儿!

裹儿更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庐陵王李显的女儿,全名为李裹儿,长相酷似年轻时的祖母武则天,这叫隔代遗传,深得祖母的宠爱,被后者视为掌上明珠,呵护备至。在薛梓异所说的大周美女榜上,裹儿虽然只排第二,但却是公认的第一美女。

除了女儿太平公主之外,在所有的子嗣中,武则天最喜爱这个孙女裹儿,这一点,显示她还有满满的母性以及慈和仁爱之心。

在父亲李显当皇帝时,裹儿曾被封为安乐公主,父亲逊位之后,她的爵位也跟着降了,按照定制,亲王之女为县主,可武则天格外施恩,封她做了郡主。。。是为安乐郡主。后来,父亲李显复位,裹儿重新被封为公主,甚至几乎成了“皇太女”,当然这也是历史,在本书中,历史的轨迹可能会发生某些变化。

看到自己的宝贝孙女孙子当众为张麟倾情伴奏,武则天并没有龙颜大怒,甚至没有生气,只是有些错愕,觉得难以置信,心里在嘀咕,裹儿和三郎是怎么认识十五郎的?这两小家伙,实在太淘气了!

一直以来武则天心里都有一个遗憾,甚至可以说是疙瘩,她名下的子嗣都对后宫面首抱着敌视的态度,至少都不怎么友好,这对她来说,相当于家庭不和睦。家和万事兴,家不和,万事难兴啊。

裹儿三郎能够与十五郎河蟹相处,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在武则天她老人家眼里,裹儿和三郎不是什么郡主王子,而是两个淘气的晚辈,就这么简单。

想到这一层,武则天脸上慢慢浮现起老怀畅慰的笑容。

现场为张麟伴奏的,有一位未来皇帝,一位公主,还有一位后宫宰相,这种组合,真的是超古迈今,可以说是人间绝唱!

由于太投入了,三郎浑然不觉假发已掉落,更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然被识破,还在台上欢蹦乱跳,不亦乐乎。裹儿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被看穿,依然全情投入于弹拨箜篌之中,目光之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现场认出三郎的不止太平公主和武则天,还有庐陵王李显,以及武家两位王爷,二张,以及数位有幸观赏过三郎击鼓的重臣。

击鼓的是三郎,那么弹箜篌的定然是裹儿!三郎和裹儿为张麟倾情伴奏,这一发现比之前看到上官婉儿为其弹琵琶更加让人惊诧,让人震撼。

二位武家王爷心里窃笑,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表面上装出一副对后宫面首恨之入骨的样子,暗中却指使子女与面首互通款曲,跟我们没有什么区别。

认出三郎和郡主的朝中重臣面面相觑,都感到好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难受。

在朝臣眼里,二武谄媚二张也好,不谄媚也好,都跟朝廷的颜面没有太多的损伤,因为他们是朝臣公认的奸臣,是意欲篡权夺位的跳梁小丑。而安定郡主和临淄王不一样,她们可是皇家血脉,李唐后裔,居然甘愿为面首服役,从不知情的朝臣看来,这两个小孩之所以敢做出如此不堪的行径,肯定是受到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的默认。

皇嗣李旦可是所有朝臣的期望所在,也是大唐复兴的希望所在,居然在暗中与面首同流合污,实在让人难以想象,更难以接受,舞台上的情景等于当众打朝臣的脸面。

在难以接受的同时,他们又在想,这个张麟何德何能,怎么能够役使一位郡主一位郡王为他伴奏,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此刻,二武在众目睽睽之下谄媚二张的丑陋不堪的形象,在大臣脑海逐渐淡化了,盘踞在他们的脑海之中的,是二郡于舞台上甘愿为面首张麟所役使的尴尬场景。

在有些朝廷重臣的脑子里,比如鸾台纳言张柬之,原来他认为二张恃宠而骄,扰乱朝政,现在这一主体被放大了,变成了“三张祸乱朝纲”!想到这一点,张柬之有些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把张麟的罪状公之于众,并且向皇上犯颜谏诤,让她老人家惩治张麟,杀杀后宫面首的气焰。



我左手拿起你右手放下缘

合掌时你全部被收回心田

一生愿啊啊啊

你是我

无悔无怨



张麟尽情地演绎,嘶声裂肺地吼唱,把所有的激情全部释放出来。他唱的额头冒汗,唱的嗓子沙哑,唱得声带撕裂,唱的精疲力尽。在没有音响辅助的情况之下,在如此阔大的现场,面对这么多人唱歌,只能拼力气拼嗓子,没有别的办法。

如果说上半阙的效果是荡气回肠,那么下半阙的效果是震撼心灵!他的歌声几乎感染了现场的每一个人,震撼了每一个人的心灵,勾起了每一个人内心深处潜藏的“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浪漫英雄情结。

“好!我天朝男儿,就应该有‘左手指月,右手握剑’的豪情气势!”曲终之时,听到兴奋感动之处的武则天霍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眼眸中闪烁着湿润的泪光,她激动的大声赞叹。她的赞叹,有一大半是送给张麟,还有一部分则是送给她的两位孙辈的。

“啪啪啪~”翌阳郡主跟着起立鼓掌,一行晶莹的泪珠如同断线的珍珠一样,从她的莹白滑嫩的脸庞上无声滑落。这泪水,凝聚着感动、欣赏、惊异,所包含的情绪相当复杂,外人根本无法明了。

皇上都起身赞好了,翌阳郡主也起立致敬了,其他人岂能无动于衷?

一时间,现场所有人都站立起来,使劲地鼓掌,大声地喝彩。

一直以来从内心深处对面首采取鄙夷敌视态度的张柬之等人,也不得不站起来做做样子;对张麟恨之入骨的魏王武承嗣和梁王武三思,也站起来滥竽充数地拍了几下掌;庐陵王李显和太平公主就不仅是做样子,甚至还加入了鼓掌的行列,从李显来说,是对裹儿和三郎鼓掌,他已经认出裹儿了,由裹儿联想到那击鼓的小家伙自然是三郎;而太平公主不但鼓了掌,还喝了彩,她的掌声和喝彩,有一半是送给裹儿三郎的,还有一半则是直接送给张麟的。

二张以及所有供奉都起立鼓掌,一个个喜笑颜开,神情振奋,先有二张之神技,后有张麟之神唱,今天算得上他们最扬眉吐气的时候。

供奉中拍手最起劲的就是薛梓异,他笑的跟花骨朵似的,在他眼里,张麟有临淄王安乐郡主和上官婉儿的助阵,荣耀无边,光芒万丈,他心里激动无比,好像后者的荣耀有一半是他的功劳似的。

现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喝彩之声更是此起彼伏,气氛煞是热烈。。。

第七十八章 危险降临

站在舞台的中心,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张麟的心情极其激动,弯腰鞠躬向四方的观众表示感谢,他眸中隐隐浮现泪光,使得他的视线都模糊了,他今日的表演获得了皇上的赞扬,也争取了一部分大臣的认可,让他觉得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所做的一切都值当。当然,他的心里还是清楚的,鼓掌和喝彩只是对这首歌的喜欢,不代表对他个人的认同,更不代表对他面首身份的接纳。

“倏~”

一道微不可察的白光,如同电光石火一般,向着台上的张麟疾射而去。

张麟没有学过武功,做不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浑然不觉,依然弯腰低头,重复着鞠躬致谢的动作,不知道致命的危险已然降临到自己的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收拾琵琶的上官婉儿,眼角余光瞥见白光袭向张麟,情知不好,暗道不妙,于慌乱中身形遽然而起,以迅雷烈风般的速度将琵琶伸出一挡,于正在弯腰鞠躬的张麟的头颈要害之前,截住了那道迅捷无比的白光。

“嗤~”白光一闪而没,在琶身上穿出一个小孔,消失于琵琶的内箱之中。

“当~”这时张麟刚好完成了鞠躬,浑然不觉他已经到鬼门关走了一趟,在直起身时,头自然就撞在琵琶上,他见上官婉儿用琵琶挡在他面前,很是不解,用手摸着后脑勺,惊异地问道:“婉儿,你这是做什么?”

裹儿和三郎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婉儿在干什么,因为她们背对着暗器射来的方向,没有任何觉察。

“有刺客!”上官婉儿大声说,睁着明亮有神的眼睛,看向白光飞来的方向,寻找刺客的方位,同时手握琵琶,紧张地戒备。

听到上官婉儿高呼有刺客,现场一下子乱成了一锅粥。

“真的有刺客,刺客要杀我?”张麟嘶哑着嗓子震惊地问,看刚才的情势,上官婉儿出手保护了他。他没想到自己仅仅登台唱了一首歌,就遭到刺客的暗杀,这皇宫实在太可怕了吧。

“有刺客吗?我们怎么没有看到?”三郎紧张而奇怪地说,声音清脆稚嫩,一双清亮的眼睛四处乱看。

裹儿也是一脸的诧异之色,手抱箜篌遮在身前,与上官婉儿一起形成犄角之势,把张麟和三郎挡在身后。

“护驾!”高台上的御前带刀侍卫凤凰大喝一声,一道寒光一闪,锋利无比的宝剑立即出鞘,并于第一时间用自己的身体遮挡在武则天的身前,其他侍卫也都弓上弦,刀出鞘,紧张地戒备着,与那些太监和宫女一起,把惊恐至极的武则天紧密地围护在中间,慢慢地退入高台后面的两仪殿,并且紧紧地关上了殿门,整个过程做得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做皇帝什么都好,就怕行刺!自从登上皇位后,武则天遭遇过的行刺何止十次,她早已成了惊弓之鸟,闻刺客而心惊。她手下那帮亲信侍卫也都被磨练得反应敏捷,行动干练。

“夜玉,快去保护郡主和三郎,不得有误!”在殿门关闭的前一瞬间,于门缝之中看到仍然留在台上的裹儿和三郎,武则天的脑子清醒了一点,急声吩咐道。

皇上没有说保护庐陵王,也没有说保护太平公主,却说保护郡主和三郎,这句话对于普通人来说,等于是哑谜,因为郡主和三郎根本不在参加盛典的人员之中,何谈保护?但是对于夜玉来说,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她,郡主和三郎就在现场,境地危险,需要保护。目前整个现场最危险的地方就属舞台,而舞台上除了张麟和上官婉儿之外,就只有那个弹箜篌的蒙面波斯女子和戴面具的小侏儒了。

作为仅次于凤凰的金牌侍卫,夜玉的眼睛何等锐利,心思何等缜密,在他们开始演奏时她心里就怀疑那年老的击鼓侏儒是三郎,那蒙面弹箜篌的波斯女子是安定郡主,经皇上开口,不用具体指认,她就立刻明白了保护对象在哪里。

“是~”夜玉答应一声,从两仪殿门口一步蹿出,在台阶上用脚尖点地,身形一纵,如同白鹤凌空一般,越过数十丈的距离,俯冲而下,飘然落在舞台之上,护在三郎和裹儿的身边。

夜玉身材高挑,大眼修眉,头戴武弁大冠,身穿棕色甲胄,背后披着红色披风,手持寒光闪闪的利剑,飒爽地挺立于舞台之上,英气逼人,威风不凡,与上官婉儿形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身穿宫裙的上官婉儿属于柔美,而夜玉则呈现出一种英武之美。

驻守在周围的羽林卫千牛卫纷纷亮出了闪着寒光的兵刃,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大声吆喝道:“刺客在哪里?”

后面涌上来的羽林卫张弓搭箭,严阵以待,瞧那架势,似乎一旦发现刺客的踪迹,就会千箭齐发,将之攒射为刺猬。

“暗器来自哪里?”夜玉虽然准确无误地判断出保护对象的位置,可无法判断刺客来自哪个方位,因为当时她身在看台上,离舞台的距离比较远,且那暗器无声无息,根本无从觉察。

“来自西侧!”上官婉儿小声提醒,目光锁定舞台西侧。

听了上官婉儿的话,夜玉俏丽的眉毛微微蹙起,虽然她嘴里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她心里却有些不相信,居于西侧的可都是大周的王公大臣,他们怎么敢在皇上面前行此不轨之事?若是说暗器来自突厥使团的方位,她更容易相信一点。虽然不怎么相信,她那锐利的目光还是投向了西侧方位,对于每个人进行审视和排查。

此时,在舞台的西侧席位,王公大臣,加上伺候的宫女太监,共有八十余人,全部手脚无措地站在那里,面露惊诧恐慌之色,顾左右而窃窃私语。

“她们怎么把目光投向我们这儿,莫非怀疑刺客出自我们这个方向?”

“这不可能啊,我们都是大周的臣子,谁会当众行刺,岂不是活腻了!”

“再说参加宴会的人,都没有带兵刃,如何行刺?”

有人甚至怀疑上官婉儿是不是太敏感了,虚惊一场,因为他们根本没有看见什么暗器之类的东西射出。不过这种猜测谁也不会向他人道出,因为,只要从嘴里说了出来,传到皇上耳中,就有忤逆之嫌,严办起来,甚至与刺客同罪。

在天子面前,任何动静都是大事,何况涉及到行刺!哪怕没有也得高度警惕戒备!

太平公主和庐陵王眼巴巴地望着台上的裹儿和三郎,恨不得跳上台将她们拽下来,可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谁要是贸然窜上台,必然会误当做刺客,被乱箭射死都是有可能的。

上官婉儿那清亮的目光越过前排的文官,在后排席位的武将中来回巡视,因为她判断,发射暗器的必然是功力高深的武将。只是参加宴会的有十六位大将军,包括左右卫大将军,左右威卫大将军,左右金吾卫大将军,左右羽林卫大将军。。。等等,个个都是身手不凡的高手,要判断暗器是谁发出来的,太困难了。

“速速退下舞台。”夜玉说着,异常警惕地以剑保护着三郎和裹儿,以步步倒退的方式离开了众人所瞩目的舞台。上官婉儿则用琵琶护卫着张麟,跟着退了下去。

第七十九章 我带你去见皇上

后宫东北方位,赞阳宫。

赞阳宫的规模不会比控鹤监小,奢华的程度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在风格上与控鹤监迥异。

控鹤监的装饰,比如鹤壁,比如鹤羽坐垫,都给人一种正面欢快的感觉;而赞阳宫的装饰物,则尽是一些佛像僧物,一进门便是一尊一丈多高的弥勒佛坐像,两边各屹立着一尊狰狞怒目的金刚,气氛显得压抑,阴郁,沉闷。

在正殿的北面墙壁上,也雕刻着一副巨大的弥勒佛图案,殿壁前面,摆着一张黄金交椅,交椅上铺着一件红色的袈裟,红色袈裟上斜躺着一位年龄三十出头,身穿白色僧衣,长相极其俊朗,但头上光秃秃的,然头顶并无九眼戒疤,可见不是真正的和尚。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用怅然若失的目光望着门外的天空。

此人叫薛怀义,是武则天的第一个面首,因为当时武则天还没有登基称帝,为了避人眼目,方便出入宫禁,故此削发为僧,实际上是一个假和尚。做惯了假和尚,最后弄得跟真的似的,所用之物都是僧侣用具,所操之言不外乎贫僧洒家。

武则天登基后,薛怀义被封为右卫大将军{挂名},鄂国公,然因为他之前存在苟合行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没有当成”男皇后”,心情难免有些不甘和落寞。

在薛怀义的下手左右两侧的客位之上,各坐着一人。

“大兄,这么隆重的盛典,咱哥几个不去参加,真的好吗?”坐在右手客位之人忍不住开口说道。他身穿紫色的袍衫,头戴幞头乌纱帽,装束和普通官员无异,年龄近四十,此人叫沈南缪,医术高明,曾是武则天的御医,因为长相颇有英伟之气,得到武则天的青睐,于诊病治疾时暗通款曲,被纳为面首,平日居住于宜阳宫。

沈南缪说话时,在两仪殿广场上举行的盛典刚刚开始。

“这样的盛典,有什么好参加的?你想去看二张的脸色?”坐于沈南缪对面之人冷笑道。他头戴逍遥巾,身穿绣着太极图案的道袍,年龄三十四五岁,长相也属上乘,但是脸上浮现着阴郁之色,此人名叫汪之问,诗文写的极佳,又通阴阳之术,本来诗名远扬,名气不会低于王杨卢骆,却想一步登天,竟然混充法师ying zhào进宫为惧怕鬼怪的武则天驱鬼,结果驱到龙塌上,成了武则天的第三个面首,被封为护国法师,居于纯阳宫。

沈南缪和汪之问都是武则天称帝之前私自苟合的面首,爵位都不低,但就是存在一个问题: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得到朝臣的认可,所以过的都不怎么舒畅,跟控鹤监那些名正言顺的供奉比起来,名声差远了。

虽然同为武则天的面首,薛沈汪三人的装束打扮以及称呼都跟控鹤监那班供奉迥然不同。原来是什么样的装束,现在还是什么样的装束,没有穿伪娘装,也没有涂抹得花枝招展,且他们不称郎,而是称兄:大兄,二兄,三兄。。。

薛怀义从门外收回目光,分别看了汪之问和沈南缪一眼,语气波澜不惊道:“是洒家不去参加,洒家并没有让你们不去。你们要去,赶早,还来得及。“

“大兄,我们当然和你同进退,你不去,我们去了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担心宅家不高兴。”沈南缪赶紧欠身解释。

“二兄,你就别惦记着什么狗皮盛典了。我们去也好,不去也好,宅家可能都不会怎么在乎,有了二张,她还会记念咱们的好?。。。”汪之问喟然一叹,语气干涩地说道,他最近一次被皇上临幸还是两个月前的事情,心里也是窝着一团火。

“打住,咱们不讨论那婆娘行不行?!”薛怀义抬手向两人一摆,显得颇为不耐烦,说话一点顾忌都没有。

那婆娘?汪之问与沈南缪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之色。虽说在给宅家侍寝时,大家都光秃秃毫无忌讳,喊她什么都可以,可当众这么说,那还是犯大忌的!不过他们心里很清楚,皇上已经有三个月没来赞阳宫了,薛怀义光火是难免的。

以前,薛怀义在武则天面前的地位最重要,可谓是出同辇,食同器,卧同榻,夜不虚夕,可是随着岁月的推移,他的年纪大了,精神体力大不如以前,就算以前再凶猛,也经不起如此的折腾,难免在侍寝时不趁武则天的心意,恩宠自然跟着衰减,不过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头还在,他还是挂名的右卫大将军,还是鄂国公。可没有了皇上的临幸,这虚名花头有个狗屁用!

“洒家去瞧瞧四兄,你们请便,想去巴结那婆娘趁早,还赶得上。”薛怀义从袈裟座椅上站了起来,他的身量并不高,身材壮实之中略显肥胖,而且还有小肚腩,虽然称不上大腹便便,但也相差无几了。

四兄就是被狄仁杰阉掉的薛敖曹,长相没得说,可脸色苍白,精神萎顿,此刻正在赞阳宫一间密室虔诚礼佛。。。

雄奇瑰丽的应天门,即皇宫南门,也就是张麟上次闯门未遂并与鸾台纳言张柬之发生冲突的地方。

在张麟登上舞台的同一时刻,一名身穿青色盔甲的驿卒,年龄大概二十出头,皮肤黝黑,骑着一匹快马,从皇宫外面的朱雀大街,急速驰来,马蹄滚滚,激起一路烟尘,如同一条灰色怒龙,顷刻之间,驰近应天门外。

“大胆,到了皇宫还不下马!”守卫皇宫的几名禁卫,将手上长戟抬起,交叉于驿卒的马前,拦住了后者的去路。

“甘凉道六百里加急!”驿卒翻身下马,手拿一面红色令牌晃了晃,意欲跑步进宫,在平常,只要出示这块令牌,就可直入皇宫。

“皇上正在两仪殿招待突厥使团,没有时间看你的塘报!”一名身材魁梧,身穿棕色甲胄的将军从皇宫里面大步走出,脸色严肃地说道。

如果张麟身在此处,一定能认出,这位将军就是那日出现在此地针对他的虎将军。

“啊,突厥使团?”那名驿卒听了,脸上露出大吃一惊的神色,眼睛眨了好几下,向虎将军晃了晃手中令牌,急声说道,“我要上达给皇上的塘报就是关于突厥使团在沙漠。。。”

“听起来此事干系重大。”虎将军抬手打断驿卒的话,咧开大嘴,露出一口平板牙,阴侧恻一笑,“本将倒是可以给你特事特办。你跟我来,我这就带你去见皇上。”

第八十章 是谁做的好事?

萃阳宫。

当演出在两仪殿几乎进行到gāo cháo之时,春香带着杏儿以及数名亲信宫女突然闯进萃阳宫,借视察奴婢们的职事状况为名,目的是为了搜寻上官婉儿送给张麟揩血的那块手帕的下落。

“你们怎么都在?没有人伴随供奉去参加盛典?”见萃阳宫三太监三宫女全部留守在宫里,春香不禁很是诧异。

“回春香大人,供奉自己带了两个为他配乐之人去参加盛典。”萃阳宫主事宫女小梅恭谨地回答。

“两个为他配乐之人?”春香眉头皱了起来,拿眼睛看向杏儿,那意思是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没有向我禀报?我还以为只有上官婉儿一人为张麟配乐呢。

杏儿吓得心里一颤,赶紧附在春香耳边小声说:“那两人,一个小宫女,一个小太监,无足轻重,想必是上官婉儿给供奉的安排,说起来跟上官婉儿是一伙的,所以婢子没有就这两人的事情单独禀报。”

嗯?一个小宫女一个小太监?春香脑子想起从公主府传来的消息,府里丢了两个人,很有可能改头换面溜进了皇宫,莫非。。。倘若真是这样,也好向公主交差,这真是出师有利啊。

春香虽然对杏儿的行事方式不怎么满意,但也没有就此指责后者,她背着手在殿内踱了两步,四下察看一下,而后用犀利的眼睛看向小梅等人,“谁伴随供奉去参加盛典,这并不重要,也不在我的管事范围。我来你们萃阳宫,只想看看你们对供奉的伺候仔不仔细,有没有偷懒耍滑。”

“回大人,奴婢们克尽职守,丝毫不敢怠慢。”小梅毕恭毕敬地回答。春香是她们的顶头上司,管她们训她们视察她们的职事是再正常不过的。

“很好。“春香点头,然后正色凛然地训斥了一通,“倘若我发现你们几个奴婢玩忽懈怠,偷懒耍滑,定然饶不了你们!”春香作为内务总管,对于这些奴婢自然用不着顾忌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是。”小梅等人只能恭声答应。

“给我检查他们有没有把供奉的衣服被褥洗干净,叠齐放整。”春香吩咐杏儿及跟随而来的宫女,对萃阳宫张麟的衣服和被褥进行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不干净不合规定的地方,实际上是搜寻杏儿提起过的那块手帕。

留守萃阳宫的宫女和太监,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春香大人这是何意?作为后宫的内务总管,检查工作很正常,但是直接插手萃阳宫内部的杂务,属于一种越职行为,难道她忘了这规矩?小梅心里这样思忖。但是,哪怕她心里有疑惑,有不满,也不敢当着春香的面表示出来吗,除非她吃了豹子胆,或者不想要命了。

杏儿以及春香手下的一班宫女将萃阳宫里的床榻,抽屉,储物柜等能放东西的地方都翻了一个遍,却什么都没有找到,让春香大为失望。

“婉儿真的送了手帕给张麟?你到底有没有看清楚?”春香把杏儿叫到一边,以不快的语气质问道。

杏儿被春香问的紧张起来了,有点不敢肯定,不过在春香面前一口咬定:“奴婢看的真真切切!”

“那我们怎么找不到你所说的手帕?”春香奇怪道。

杏儿皱着眉头,若有所思道:“当时奴婢看到张麟把手帕放在贴身的所在,可能他视如珍宝,一直没有拿出来吧。”

“嗯。。。也有这个可能。”春香认可这个观点,心里在思忖,要用什么办法才能从张麟身上搜出那块手帕。。。

两仪殿。

武则天脸上带着十分严肃、震怒乃至惊恐的表情,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阴沉沉地缓缓扫视着跪在大殿内的群臣。

参加盛典的所有朝中大臣,包括庐陵王李显,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在内,躬身站立大殿之中,一个个低头不语,噤若寒蝉。这个时候谁开口,谁倒霉。

宴会上出现刺客,虽然有惊无险,但是事发突然,又发生在皇宫大内,让武则天异常震惊的同时心惊胆寒,余悸未消。

据上官婉儿禀报,暗器发射自大周王公大臣所在的方位,这么说,刺客一定藏在王公大臣内部,刺杀的标靶不是皇上,而是张麟,这说明,刺客一定是那些厌恶后宫面首的人伙中的一个。

朝中大臣嫌恶后宫面首,对于这一点,武则天心知肚明,以前也发生过很严重的打击面首的事件,但那是在皇宫外面,今天,在赫赫威仪的皇宫大内,后宫面首遭到公然的行刺,让她觉得忍无可忍,这些自以为是的大臣,再不加以整治,恐怕要翻天了!

“可恶极了!”武则天非常恼怒,抬手用力在龙椅扶手上拍打了一下,震的手心都发红了。

“陛下请息雷霆之怒。”群臣额头冒汗,战战兢兢,一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说道。

“是谁做的好事?自己站出来!”武则天用冰冷而犀利的目光一一扫视那些大臣,咬牙切齿道。

“是谁做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知道是谁做的,就算是刺客本人就在内中也不可能站出来承认,除非他脑子坏掉了。

文武大臣进入大殿时,都经过了严格的搜身检查,在谁身上都没有发现暗器,所以说谁是刺客都没有证据,也正因为如此,在场的每个人都逃不了嫌疑。

“不出来是吧?很好!若是被朕查出来,碎尸万段,灭九族!”武则天撂下狠话道,声音冰寒刺骨。

听了这话,所有大臣都心肝发颤,不过谁也没敢吭声,大殿之内鸦雀无声。

这时,一位太监出现在大殿门口,禀报:“启禀陛下,始毕可汗求见!”

武则天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脸上恢复了严肃庄重的天威,很不情愿地抬手让众大臣起来。

“谢陛下!”众大臣谢恩起身,心里庆幸始毕可汗帮他们解了这个围,要不然,他们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呢。

随后武则天让太监请始毕可汗进来。

突厥正使始毕可汗迈着大步进入大殿,向武则天躬身弯腰,深施一礼,真切地表示感谢:“陛下,感谢天朝给我们举行了如此慷慨隆重的宴会,陛下的深情厚谊,我们将永远铭记在心。。。既然赐婚郡主已定,我们使团留在神都也没有什么事了,将于陛辞之后立即启程回国。”

“贵使团不是定于明日离开神都吗?何必这么匆忙回去?”武则天听了颇为不解,因为按照原定的计划,突厥使团的离开日期是明日,本来还计划安排践行宴会和十里长街相送呢。

“出发之时,吉利大可汗殷切地叮嘱我们,一定要早日返回突厥,既然大事已定,我们再留下去也做不了什么,更何况使团成员都是归心似箭,恨不得早日将翌阳郡主送到大可汗身边,这样,两国的和平与宁定才能早日得以实现。”始毕可汗义正言辞,朗声说道。

始毕可汗理由非常充分,非常合理,让武则天没法反对。再说,防卫如此严密的皇宫都发生了刺客事件,也让武则天无颜再挽留突厥使团,倘若突厥使团遭遇什么不测,那时无法向吉利大可汗交代,两国难免又要起刀兵,反而不美。

“准。”武则天颔首允准。旋即,宣翌阳郡主进殿陛辞。

在四位宫女的伴随之下,翌阳郡主进入大殿,如同仙女临尘一般,为庄严肃穆的大殿的画上了一抹重彩!

“翌阳郡主,此去突厥,关山险阻,路途遥远,你要多加保重。到了突厥,与大可汗琴瑟和鸣,务使两国关系更加和睦紧密。”武则天温言勉励翌阳郡主,后者一一答应。

既然突厥使团提前离京,那么十里长街相送的仪式只能免了。

“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听令!”武则天看向武将行列,沉声说道。

“末将在。”从武将行列走出一人,脸上留着道疤,相貌看起来很是凶恶,于御阶下向武则天叉手施礼,声如洪钟。

“王爱卿,你速去于右威卫简派一员强将带三百精兵护送翌阳郡主赴突厥,不得有误!”武则天抬手一挥道。

“末将领命!”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高声答应,领命下去安排了。

第八十一章 我到底得罪谁了?

上阳宫,某个僻静的所在。

“你说安乐郡主和三王子为张麟配乐?还有宴会上有刺客要刺杀张麟,被婉儿发觉了?”

春香急声问道,作为内务总管,虽说属于武则天的近信之婢,但并没有资格出席在两仪殿举行的宴会,因此对于宴会上的大小情况,只能从杏儿口中得知,而杏儿当然是从其他宫女那里打听来的。

“是的。

郡主扮成一个波斯女戏子,三王子则扮成一个小侏儒,在宴会上为张麟配乐伴奏,若不是三王子太过兴奋,摇头晃脑地把假发晃掉了,恐怕连皇上都瞒过了。

“张麟唱歌正唱到起劲之时,突然一枚暗器从天而降,迅捷无比地飞向他的要害。在千钧一发之际,给他伴奏的上官婉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挺身从斜刺里杀出,果断地伸出琵琶,于半路上将暗器挡住,张麟一点事没有,不过那琵琶估计已经毁了。”杏儿绘声绘色讲道,脸上带有一种惋惜之意。

“真的?”春香听了眸光大亮,心中兴奋不已,来回踱步,不停地搓手,在萃阳宫没有查获上官婉儿之手帕的遗憾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琵琶乃是当年月氏国进贡的贡品,价值连城,皇上因婉儿善弹琵琶,因此赐予婉儿,她一向视如珍宝,今日为了救张麟,她竟然连心爱的琵琶都不顾了?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凭借琵琶之事就可以一举扳倒上官婉儿,看来真是天助我也,哈哈。。。”想到高兴之处,春香忍不住狂笑起来。。。

“不是发生了刺客事件,我还不知道上官婉儿会武功呢。”杏儿自言自语道,目中流露出一种对上官婉儿的崇拜之色。

从其他宫女转述的上官婉儿出手之架势判断,她可不仅仅是会武功那么简单,她的武功可以说属于高超,不过这一点,杏儿不会说出来。

“会武功算什么,你不是也会吗?”春香嗤笑道。她心里明白,她手下那些婢女都暗中崇拜上官婉儿,这一点无可厚非,她也崇拜,不过,她想替代后者的野心盖过了崇拜。

“春香姐,下一步你打算让婢子做什么?”杏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在脸上恢复了对上官婉儿的同仇敌忾之色,主动请缨。

“让我想想。。。”春香来回踱步,皱眉思考,想要决定下一步的计策。

春香与上官婉儿同属后宫高级女官,但后者的地位高于她,在风头方面更是远超于她,所以,春香对于后者的嫉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恨不得早日将扳倒后者,坐上后宫女官之首的位置,奈何一直找不到机会。

张麟的出现,以及他与上官婉儿之间的纠缠,让春香觉得机会来了。。。然而却发生了刺客事件。

思忖了一刻钟,春香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本来这是绝好的机会。然而客事件是针对张麟的,皇上一定会就此展开调查,咱们若是拿琵琶做文章,恐会引起陛下之猜疑,遭遇无妄之牵连。看来咱们只能暂时偃旗息鼓,等过了风头再说。”

春香姐莫不是气糊涂了?刺客事件若不是跟张麟相关,上官婉儿会出手相救吗?上官婉儿若不出手相救,会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吗?

虽然杏儿心里是这样想的,表面上还是露出诧异的表情:“春香姐打算放过上官婉儿?”

“那倒不是。”春香嘴角一撇,露出一个狡黠的笑,道,“收敛只是暂时的。在此期间,还是要暗中查找手帕,那才是上官婉儿私通张麟的铁证。。。”

当武则天处于焦头烂额的境地之时,在宴会盛典上发生的事情不胫而走,传播于皇宫内外以及神都洛阳的大街小巷。

人们喜闻乐道的不是张易之的幻术如何高超,也不是张昌宗的箫吹得如何身躯,更不是张麟的歌唱得如何新奇,而是二位武姓王爷如何当众谄媚两位后宫面首,以及郡主郡王两人如何甘愿为面首张麟所驱使。

在津津有味地谈论这件事情时,人们所关注的重点不是二位武姓王爷巴结二张的目的,也不是二郡甘愿为张麟所驱使的原因,而是。。。三张的相貌。

三张之所以能够获得如此殊荣,那是因为他们在皇上面前得宠而他们之所以能在能得宠,最核心的原因,是因为他们有超群脱俗的俊俏相貌。

有些善于思考的人总结出一条重要结论,并且奉为圭臬:

“面首面首,面相为首!生儿一定要把面相生好!面相好胜过一切!”

萃阳宫。

宴会上所发生的状况,早已传进萃阳宫。听闻为校书郎伴奏的宫女裹儿和小太监三郎居然是郡主和三王子,萃阳宫的一班奴婢一个个震惊无比,此刻,在他们眼里,校书郎张麟如同天人一般神秘而高贵,他们看张麟的眼光都带着膜拜之色。

而获知裹儿和三郎的真实身份后,张麟本人倒一点都不吃惊。

在第一次见到裹儿时,他就感觉此女绝非普通宫女,她的长相比太平公主更像武则天,只是当时他没有深思也没有往这方面联想而已。

知晓击腰鼓的三郎是临淄王李隆基,也就是日后的唐玄宗后,张麟心里有所喜悦,但也没有到欣喜若狂的境地。因为现在他所处的位置,见到的都是皇族,比如太平公主,比如庐陵王李显,多一个李隆基也不算什么。

在发现小六子就是高力士的时,他心里就曾经遐想过,或许日后能碰到未来的唐玄宗,没承想,果真给他碰到了,而且是以这种方式。

看来,只有熬过一段时间,等三郎当了皇帝,等高力士当了御前太监,那么我在这神都就算有了靠山。

欣喜过后,就是深深的焦虑,因为想到自己当众遇刺的事情。

当时太惊险了,若不是上官婉儿及时出手,恐怕自己就交代了。想到这里,张麟心里一阵后怕。

在防守严密的皇宫大内,在皇上和王公大臣济济一堂的现场,刺客怎么会以我这个微不足道的人为标靶呢,这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倘若刺客仅仅是因为曾恨面首而出手行刺,为什么不准对在后宫地位权势最高的二张呢,或者其他人,为什么只针对无权无势的我?莫非刺客也是势利眼?

很明显,刺客只针对我一个人。

我初来乍到,到底得罪谁了,竟然要我的命?

张麟眼睛一亮,脑海中浮现了在皇宫南门口与张柬之发生冲突的情景。

莫非要刺杀我的人张柬之?

不至于吧,就那么一点点冲突,就会使得身为宰相的张柬之以阴险毒辣的暗杀方式取我性命?说不通。

再说,张柬之是一个白发苍苍的文官,哪有于众目睽睽之下面前发射暗器而不为人觉察的功力?

如果不是张柬之,那又是谁呢?其他人我都不认识啊,无冤无仇,谁会刺杀我?

张麟用食指点着太阳穴,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转了无数个圈,也没有想明白到底是谁要刺杀他,脸上愁云密布,太阳穴都被戳得发红。

“校书郎,春香大人求见。”小梅从殿外来到张麟身旁,娇声禀道。

“春香是谁?”张麟诧异道。他的声音嘶哑,唱歌时太卖力了,声带受到很大的损伤,没有三四天是恢复不过来的。

“春香是皇上身边的女官,跟上官大人是一样的。”小梅面带怡人微笑回禀。

“她来干什么?”张麟不解,他跟春香既不认识,也没有什么来往。

“说是奉皇上之命来探望你的。”

“那请吧。”张麟无可奈何地说,既然身在宫中,对于皇上身边的女官就不能得罪。

“是。”小梅答应一声,迈着轻盈的步子出去了。

第八十二章 金蚕软甲

没多时,在四名宫女的簇拥之下,身穿宝蓝色宫装的春香迈着轻快的步子,从宫门外进入萃阳宫,其中一名宫女手里恭谨地托着一件衣服之类的物件。

见到春香本人,张麟立刻认出来了,此人来萃阳宫好几次了,面熟得很,只是之前没有打过招呼而已。

“供奉万福!”春香向张麟道了万福,直接说明来意,“皇上命我探望供奉,问供奉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受到惊吓?”

春香一口一个供奉,在称呼上拔高了张麟的身份,这是一种礼貌上的尊重,却让张麟心里很不爽,很郁闷,很烦躁,不过这种情绪又不能在春香面前显露出来。春香虽然只是一个女官,在某种程度上说,却又代表皇上。触露了春香,等于触露了皇上,这一点,张麟心里还是有数的。

“谢皇上关心,我很好。”张麟心不在焉地回答,眼睛却时不时地瞄向宫门之外,仿佛那儿有什么人在等着他似的。

春香眸光流转,似乎看透了张麟的心事,她脸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直言不讳地说道:“皇上那儿有紧要的朝政大事处理,离不开婉儿,所以才命我过来传话。”

“哦。”张麟点头,脸色如常。

“我回去会向婉儿带话,你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惊吓,让她放心。”春香大有深意地说。

这是什么跟什么呀?张麟向春香耸耸肩,没有答话。他心里说,你谁让你带话了?我跟婉儿之间什么事都没有,用得着你瞎操心吗。

“供奉不要多想,我跟婉儿之间情同姐妹,她的心事我最了解,若不是因为皇上有事让她走不开,她肯定在第一时间代表皇上来探望你了。你知道吗,婉儿用来救你的琵琶,可是皇上御赐的,月氏国的贡品,价值连城啊。”春香兀自吧得吧地说道,好像她对于张麟和上官婉儿之间的关系了如指掌似的。

哪怕春香真是上官婉儿的好姐妹,张麟也不会把自己的心事和想法暴露于她面前,更何况他与上官婉儿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事,更不知道前者和上官婉儿之间是什么关系。

“大人还有别的事吗?”张麟不耐烦道。

“有,还有一件最紧要的正事!”春香笑盈盈抬手一指宫女杏儿手里捧着的衣服,脸色一肃,道,“这是皇上赐予供奉防身的金蚕软甲。”

“金蚕软甲?”张麟讶异道,他只在武侠小说中看到过关于金蚕软甲的描述,在现实之中从来没有见过。

杏儿面带怡人微笑,将金蚕软甲展开,整个软甲呈背心的形状,能够防护胸腹等要害部位,色泽呈银青色,其中的乌金丝耀眼夺目,的确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对于不会武功的张麟来说,任何能防身的物件都是好东西。

看来皇上武则天对我的安危还真是上了心,倘若她再年轻个五十岁,还真是一个值得交往的上好女友!

不过这份重礼张麟不能接受,接受了礼物,不是等于接受了皇上的情意吗,下次皇上临幸萃阳宫,他岂不要是乖乖就范?不然的话,那就愧对这幅金蚕软甲了。

“这么贵重的礼物,臣不敢接受,请大人拿回去还给皇上。”张麟推辞道。

“大胆。皇上赏赐出去的东西,岂有拿回去之理!”春香不假辞色训斥道。

皇上的赏赐,多少人巴望着,却不一定能得到,张麟却不想要,真让人琢磨不透他心里是怎么想的,真是一个怪物!春香心里这样想,不过这种想法她并没有表示出来。

啊,不要也不行,这么说,我非得接受不可?张麟心里很纠结,接受了金蚕软甲,等于接受了皇上的心意,拿人家的手软,这以后让我怎么面对皇上,再偷懒耍滑或许会心生愧疚,也未可知。

“还不赶紧谢皇上隆恩!”春香见张麟踌躇不决,直接替他作主了。

张麟心里嘀咕,皇上霸道也就罢了,这女官也如此霸道,实在没有道理。

“臣张麟谢皇上隆恩!”张麟没有办法,只能同意接受金蚕软甲,以后的事情以后再做打算。

“这就对了嘛!”春香露出怡人笑容,令杏儿将金蚕软甲折叠好,交予萃阳宫的小梅妥善保管,然后告辞:“我回去复命了!”

“不送!”张麟抱拳道。

太平公主府。

隆重而热烈的盛典被刺杀事件搞得乱七八糟,且在乱哄哄的状态之中散场,包括庐陵王在内的所有王公大臣都被叫进两仪殿训话,只有太平公主和翌阳郡主例外,因为她们不是朝臣。

在去两仪殿之前,李显一句话也没有跟裹儿她们说,好像压根不认识她们一样,只是与太平公主低声交待了一句:“对这两小的,该怎么责罚,就怎么责罚,用不着顾及为兄。”

“明白。”太平公主点头,然后亲自将裹儿和三郎从御前带刀侍卫夜玉手里揪回公主府。

“裹儿,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这么不懂事,竟然潜入皇宫,与那些。。。人混在一起!”太平公主一脸严肃,不假辞色地训斥裹儿,不过当说到那些人时,她本来的用词不怎么好听,不过想起那人是帮过她大忙的张麟,便临时改了口。

“姑姑,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混在一起?我们可是琢磨乐理,互相切磋。三郎说对不对?”裹儿娇声分辨道,并且拉出三郎作挡箭牌。

“对的对的!姑姑,你难道不认为我们的表演很带劲吗?”三郎清亮的眼睛眨巴着,一脸的淘气,不无臭美地说道。

太平公主无语,回想起他们在台上的表演,的确堪称绝佳。

对于寄养在自己府里的侄女侄子,太平公主不好打骂责罚,只能严厉地告诫他们一番,而后对于她们所住的院子加派了人手,严加看管,不让她们再离开公主府半步。。。

虽然裹儿深的得皇祖母喜爱,可庐陵王李显还是不怎么放心,担心自己哪一天万一不小心触怒母皇,步几位兄长的后尘,被废黜乃至赐死,那样的话,子女也会跟着遭大殃:儿子不是被赐死,就是被流放,女儿则难逃被没为官婢的命运。到那个时候,母皇根本不会顾念骨肉亲情,丝毫不会对孙子孙女心慈手软。

因此李显便将女裹儿寄养在妹妹太平公主府,以策安全,至于儿子,李显知道,哪怕寄养在太平公主府,一旦他自己出事,也是会被揪出来的,没有啥用的。

李旦怀有跟李显一样的隐忧,担心自己出事祸及子女,因此也把三郎李隆基寄养在妹妹太平公主府。在李旦想来,三郎有早逝的李弘这层关系,只要不留在自己身边,出事的时候,或许可以幸免于难。至于其他儿子,他就不敢存什么奢望了,只能自求多福。

之所以这样安排,自然是为了保住李家的香火,太平公主义不容辞,利用自己在母皇那儿所得的宠爱,将两位侄子侄女庇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这样的事情不可能瞒得过皇帝武则天,她早已知晓情状,并且猜到缘由,不由得摇头叹息,甚至很是恼恨。

不过转念一想,对于这样的状况,武则天倒是颇能接受。自己的两个儿子不肖,估计也教养不好子女;而女儿的能力她知道,让裹儿和三郎时刻亲近太平公主,只会得到更多的熏陶,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第八十三章 这是大好事啊

萃阳宫。

在发生刺客事件的次日,张麟没有再纠结于刺客是谁以及为什么把他当做刺杀他标靶之类的暂时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中,而是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活字印刷上,因为这是他现在的重要工作之一,也是未来的希望所在。

“小六子,领我去尚工局看看。”张麟吩咐高力士。

“校书郎,我对尚工局不熟,我们这样过去,恐怕没人接待的。”高力士赶紧说明。

张麟想想也能理解,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人情社会,没有熟人是很难办事的。

“那谁对尚工局熟悉一点?”

“我去打听一下。”高力士说着下去了。

“好!”张麟点头,他也不急,去尚工局之前,需要把图纸画好,物料备齐,不然,空手打巴掌去尚工局,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之后,张麟在桌案边坐下来,预估做活字印刷所需要的物料以及用量,并且一一写在纸上:胶泥一百斤,瓷土二百斤,铜块一百斤,铁块二百斤,刻刀五把,钻针二十个,刷子二十把,纸张一百刀,烟墨一百块,砚台十只,细绳五十卷。。。

这时,高力士开门进来禀报:“回校书郎,我打听过了,小梅姐在尚工局有熟人。”

“那好啊,赶紧让小梅进来。”张麟听了,喜上眉梢。

高力士退了出去,没多时,小梅推门进来,向张麟福了一福,面带甜美微笑:“不知校书郎有什么事情吩咐?”

“小梅,你在尚工局有熟人?”张麟从桌案上抬起头,和颜悦色问道。

“是的。我有一个好姐妹,在尚工局做掌固。”小梅点头,她身穿一身红色宫装,头顶云髻,肤色雪白,面容俏丽,颜值颇高,微笑的时候,腮帮子上还隐隐露出两个酒窝,属于可爱型的女子。

“那敢情太好了!”张麟眉开眼笑,“我有些器具要做,需要炉灶和铁锅,你去尚工局看看有没有,有的话,你跟他们商量一下,借一台炉灶使用。”

“好的,我这就去尚工局。”小梅答应着,然后退了出去。

之后张麟又吩咐高力士等人,去分头出去查看在哪里能买到所需要的各种物料,以及价格行情。

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只剩下小五子,在萃阳宫伺候。

而实际上,张麟并没有让小五子伺候什么,他足不出户,目不旁视,把自己关在寝殿里,埋头在桌案上聚精会神地描画着图纸,大都是楷体汉字的反写字形。

幸好在上大学时,张麟时常于不重要的课堂上开小差,在本子上用左手反写汉字,当时看起来属于极其无聊之举,没承想到了现在却派上用场,使得他画起字模来,虽然不算得心应手,但也没有什么凝涩。

“校书郎,安定公主府荣嬷嬷求见,说是代表安定公主向你请安问候。”小五子从殿外一路小跑着进入寝殿,来到张麟的桌案面前,毕恭毕敬地弯腰站着,恭声禀道。

因为小梅高力士等人受张麟之指派,分头出去查探各种事宜,只剩小五子无事可干,一身轻松,在殿外悠哉悠哉地晃来晃去,因此得到这个伺候张麟的机会。

“不见!”张麟头也没抬,不假思索地说,他对安定公主本来极其反感,拿回背包后态度虽然有所改善,但仍然没有生出什么好感,现在后者无缘无故派人向自己请安问候,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是,我这就打发她走。”小五子屁颠屁颠地转身出去,神气活现地来到宫门口,面色严肃地向荣嬷嬷挥手说:“校书郎身体不虞,不方便见客。你们回去吧。”

“小公公,这是一株五百年的灵芝,是公主的一点心意,给校书郎补补身子,烦请你敬呈献给校书郎。”荣嬷嬷是一位五十几岁的老妇人,满脸堆笑,另外又拿出一个银锭,趁没有人看见,以极其快的速度,塞到小五子手里。

看到雪花花的银锭,掂了掂重量,足有二两,小五子什么屁话都没再说,立刻换了一副笑脸,同意再次向校书郎通禀。

“多谢小公公!”荣嬷嬷满面笑容,把一个长条形的红色丝绒盒子交到小五子手里,而后迅速告辞离去。她是一个人精,岂能不知道,张麟不想见她的面,也一定不会收她的礼物,她放下礼物就走了,那么张麟就无法将礼物奉还,不就等于收下了吗。

“这下我大发了!”小五子喜出望外,将银锭揣进怀里,抱着装灵芝的盒子,欣欣然进入寝殿。

“校书郎,荣嬷嬷并没有别的事情,她送来一株五百年的灵芝,给校书郎压压惊,补补身子。”说到五百年的灵芝,小五子一双小眼睛笑得只剩一道缝。

“什么破灵芝,谁让你收下的?”张麟从图纸堆中抬起头,眼睛瞪着小五子,恼火地斥喝道。

“奴婢也不想收啊,可人家放下礼物就走了。我也不是没有办法吗。”小五子察言观色,胁肩谄笑道,“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再说,人家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也是一片好意。”

“那就放下吧。”张麟无可奈何地说,他心里想,安定公主害我如此之惨,收她一株灵芝,也不为过,就算是对我的一种补偿吧。

其后,又有好几拨客人纷至沓来,到萃阳宫给张麟送来了压惊慰问礼品。

一拨客人是河内郡王管家婆,代表其主子河内郡王武懿宗,向张麟送来压惊礼:一株六百年的人参。

一拨客人是建昌王府长史夫人,代表建昌王武攸宁向张麟送来慰问礼:一株八百年的首乌。

还有一拨客人是千乘郡王武攸暨的司马夫人,向张麟送来了一株千年雪莲。

张麟也没有见他们,但是他们当着小五子的面放下礼物就离开了,因为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与张麟见面,而是将礼物送到就行。

张麟觉得很是奇怪,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河内郡王、建昌王或千乘郡王,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给自己送慰问压惊之礼?莫非武家人真的把自己当成他们的家人或者长辈?

“校书郎,这是大好事啊。”小五子眉开眼笑,笑得眼睛只剩下一丝缝。

“什么大好事?”张麟不解,皱眉问道。

第八十四章 不收白不收

今天小五子走了偏财运,小赚了一笔,连收四个银锭,加起来足有十两,能不高兴吗,这就是大好事。他心里快意地说,校书郎重不重视我没有关系,只要有油水捞就成。当然这种想法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表达出来,否则的这油水就捞不成了。

“这些人背后的主子大小也是个王爷,他们因为巴结不到五郎六郎,于是就巴结你。有人巴结就显得重要。相信校书郎很快就会崛起,与五郎六郎比肩。”

小五子满面红光,以阿谀奉承的口吻对张麟进行激情游说。

一想到在宴会上,张易之和张昌宗受到魏王和梁王的无上推崇,张麟心里不由得有些神往,但是,他不知道河内郡王或和建昌王是什么样的人,倘若是奸佞之臣,他肯定不会与这样的人交往。

“校书郎放心。这两位王爷都是陛下的堂侄子,你的辈份比他们高。他们给你送礼,相当于孝敬,不收白不收,收了也是白收,无须回礼,也不用为他们办什么事。”小五子似乎看出了张麟的隐藏在心里的担忧,便谆谆善诱,苦口婆心地进行劝说。

张麟听了不以为然,但是也没有表示别的意见。他心里思忖,有人送礼问安,总比被人当众打耳光,甚至当众打板子要强吧。。。

少阳宫。

黄金饰壁,白玉铺地,极尽豪奢,奢华的程度不低于控鹤监。

主殿正壁上同样雕饰着一只仙鹤,不过是一只奋羽翱翔的仙鹤。

张昌宗慵懒地斜坐在一张铺着鹤羽的黄金交椅上,脚搁在前面的镶着黄金的两头翘起的桌案上,他所豢养的白鹤在他左右徜徉,褐色的长喙不时地歪向一边,圆圆的眼睛中,映现着主人的慵懒身影。

“启禀公爷,萃阳宫的情况好像不对,先是皇上御赐金蚕软甲,其后,送礼的去了一拨又一拨。”一位太监进入正殿,来到桌案前,向张昌总弯腰行礼,而后恭声禀道。

“哦,都有哪些人送礼?”张昌宗不动声色地问。

“有安定公主,有河内郡王,千乘郡王,还有建昌王。”那太监扳着手指头,如数家珍。

“挺好!”张昌宗语气波澜不惊,好像对这些琐事漠不关心。

挺好?那太监不免有些诧异,吃不准张昌宗是什么意思。

“你备一份厚礼,代本公送到萃阳宫,算是给十五压惊的。”张昌宗语气极其平淡,说毕,向那太监挥了挥手。

“公爷要给十五郎送礼?”那太监愣着没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萃阳宫十五郎从进宫到现在,还没有给少阳宫送过礼敬,现在倒好,公爷竟然反过来给十五郎送压惊礼,是不是哪里出错了?

“还愣着干嘛,还要本公再说一遍么?”张昌宗不耐烦地喝了一句。

“奴婢听到了。这就去办。”那太监吓了一跳,赶紧答应,然后倒退着出去了。

张昌宗都给萃阳宫送了礼,其它面首,都有样学样,纷纷给张麟送去压惊礼,让小五子收礼收到手发软。。。

下午,小梅高力士等人先后回来,向张麟禀报办事的结果。

“校书郎,我去了尚工局,找我那小姐妹谈过,她说,你可以先去看看,如果的确有用得上的地方,借用一下是没有问题的。”小梅一五一十汇报道。

“好,咱们明日就过去看看。”张麟愉快地说。

“胶泥瓷土等物料,在西市有卖的。胶泥一百文一斤,瓷土六十文一斤。”高力士仔细汇报。

“铜块两百文一斤,铁块一百文一斤,在东市有售。”岑三回禀道。

“纸张九十文一刀,烟墨二十文一条,在墨斋轩有卖。”翠儿笑着说道。

红儿把自己摸清的情况向张麟回禀:“刻刀一百五十文一把,钻针五十文一根,在青刃坊有售;细绳二十文一卷,刷子三十文一把,在布艺坊有售。”

“不错,办的不错!”张麟微笑点头,向所有办事的人表示赞许。

“谢校书郎夸奖,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受到张麟的口头奖赏后,他们一个个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走了出去。。

“哼,只是得到一句话的夸奖而已,就值得如此高兴?”小五子心里鄙夷道,“哪像我,虽然没有受到夸奖,可十两银子已经到手,这比什么都实在!”

物料有着落,炉灶也有地方,张麟的心踏实多了,继续埋头描画字模图纸。

画了一天一夜,才画出一千个字模,每个字模相当于文档的一号字体大小,若是再小一点,张麟担心到时候不好刻模,太大了,刻模是好刻,但印成书每页字太少,就不成样子。

按照这种字体大小,每一页a4纸张能排三百个汉字,于是张麟又画了一张图纸,划分为横向十五格,纵向二十格,作为刻盘的模型。

刻盘模型画好之后,张麟继续画字模。

常用汉字有三千五百个,靠一个人手工刻画,不是能够一蹴而就的,只能一个个来。

次日,上官婉儿受皇上之命来萃阳宫向张麟询问一些重要事情。

“快请。”

正在埋头画字模的张麟,脸上颇有些憔悴疲惫之色,听到上官婉儿来了,他那憔悴疲惫之色消失殆尽。

说是快请,但是他跑得比太监还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殿门迎接,此时的上官婉儿,对于他张麟来说,就是不折不扣的救命恩人,对于救命恩人,他岂能怠慢?

张麟来到上官婉儿面前,长揖到地,真诚地表示感谢:“感谢上官大人救命之恩,张麟无以为报,只能铭记在心!他日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校书郎,不必如此客气,我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不值得如此大礼。再说,作为看到暗器飞来的唯一之人,处在那个情景之下,不管刺客的标靶是谁,我出手拦阻,都是义不容辞,责无旁贷的。”上官婉儿伸手虚扶,笑着谦让道,态度温和柔顺,一点傲娇之气都没有。

“没有你的举手之劳,我当时可能就挂了。”张麟笑着自嘲了一句。

“挂了是什么意思?”上官婉儿不解地问道。

“就是丧命的意思。”

“你说话真有意思。”上官婉儿笑了,露出一口极其整齐的晶莹贝齿,美艳不可方物。

在一旁伺候的太监们心里都觉得很怪异,昨天春香来时,主子态度冷冰冰的;今日上官婉儿来了,他却笑的阳光灿烂。他对两者的态度相差太明显了。难道上官婉儿特别能使人发笑?

两人说笑着,并肩进入殿内。

第八十五章 无影针?

“皇上让我来询问你,以前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到了殿内,上官婉儿神色一肃,温声问道。

我得罪过什么人?张麟心想,穿越之前,我得罪过的人不少,要不然,我怎么会坠崖而亡?难不成我得罪过的人都穿越过来了,赶到皇宫来刺杀我,这不大可能吧。

至于前身有没有得罪过谁,张麟哪里知道?只知道自己在试图出宫时与阁老张柬之发生了一些冲突。

“你知道,我没有得罪任何人,只是与阁老张柬之发生了一点很小的冲突,那时你也在场。。。但我不相信他会因为这一点小事而刺杀我。”张麟实话实说。

“我给你看样东西。”上官婉儿不动声色地说道,从袖兜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当着张麟的面打开,盒子里露出一根极细的铁针,长约一寸,银光闪闪,杀气逼人。

“这是什么?”张麟不无疑惑地问。

“这就是刺客向你发出的暗器。。。俗名无影针,从我的琵琶内箱之中取出来的。”上官婉儿托着盒子里的针,在张麟眼前晃了晃,正色告知。

“啊~,无影针?”张麟倒吸了一口冷气,幸亏当时被上官婉儿用琵琶挡住,要不然,若是被这无影针扎中要害,被刺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对于无影针张麟略有耳熟,但是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或者看过。

“能远距离把这么细小的针射的入木三分,刺客的功力极其深厚,必定是一位武功高手。”上官婉儿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脑海里浮现起当时无影针疾速飞行的场景,她在回忆,想在脑海中重新勾勒出无影针飞行的轨迹。

“武功高手?”张麟心里发颤,我什么时候得罪武功高手了?

“所以,张阁老可以排除,他是一名文官,可以用手无缚鸡之力进行形容。”

“除了张阁老,我谁也没有得罪过呀。”

“你再好好想想。”

“嗯~”张麟摸着下巴,绕着大殿踱步,假装思考,前身进宫之前的事情他一无所知,他思考个鬼,但是在上官婉儿面前不能不装装样子,不然地话,显得太不认真了。当然他也在思考,在脑子里搜索对无影针的印象,但是却了无痕迹。

上官婉儿很沉得住气,目光平静地看着张麟。

张麟思考了半晌,最后摇了摇头,明白无误地告知上官婉儿:“我真的想不起来。”

上官婉儿没有再追问,把装无影针的盒子,收了起来。

“小梅,去将金蚕软甲取来。”张麟向在一旁伺候的小梅吩咐道。

“是。”小梅答应着,进入内寝,不多时,双手托着金蚕软甲,来到张麟面前。

“金蚕软甲?”上官婉儿美眸中闪着奇异的光芒,嘴角挂着别有含义的笑,“这副软甲是用极品天蚕丝配合顶级乌金丝织成,坚韧无比,刀qiāng不入。连恒国公邺国公都无缘得到,陛下竟然赐予你,可见陛下对你的关切之情,大大超过其他人。”

“上官大人你就不要取笑我了。”听了上官婉儿的话,张麟有些难为情,感觉浑身不自在,不知道手往哪儿搁。

“我跟你开玩笑的,别往心里去。”上官婉儿赶紧改口,“恒国公邺国公受赐的宝物不计其数,大部分都比这软甲贵重。再说,他们在宫内安常处顺,也用不着这软甲,倘若这次他们也受到刺客的袭击,这软甲就轮不到你了。”

“你这样说,还差不多。”张麟洒然一乐,然后神色一肃,一本正经道:“上官大人,你为了保护我,损坏了心爱的琵琶,我听说那琵琶价值连城,异常珍贵。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金蚕软甲就转送于你,算是对损坏琵琶的补偿。”

什么?把皇上御赐的金蚕软甲转送给上官婉儿?校书郎是不是被刺杀事件给吓傻了,这可是大不敬之罪呀!萃阳宫的宫女太监一个个眼中露出惊诧惶惑之色,面面相觑。

烟儿的想法是,张麟莫非对婉儿姐动了情,不然的话,怎么会把皇上御赐之物赠送?可这也太荒唐了,你可是皇上的人,这辈子跟婉儿姐是没有一丁点缘分的!

转送御赐之物的严重后果连太监宫女都知道,上官婉儿岂能不清楚,她哪能接受这礼物?那不是要害死张麟吗?

“你的心意我领了,琵琶我有的是,损坏一把算不了什么事情!”上官婉儿心里感动,脸上却露出十分严厉的表情,告诫道:“皇上御赐之物,不能转送旁人!这一点你必须知晓,否则后果难测。”

“没有这么夸张啊!”张麟摊开双手,若无其事地说,“我觉得这金蚕软甲你更需要。因为你挡了刺客的暗器,挫败了他们的阴谋,他们很有可能怀恨于你,做出对你不利的行为。”

“这也不行!”上官婉儿很严厉地说。

“既然这样,那就换一样东西吧。”张麟无奈,转头看向太监高力士,让他们去把千年的雪莲取来,送给上官婉儿。

有恩不报,这不是张麟的风格。这几天收到的礼物,张麟个人觉得,雪莲是最好的,对于救命恩人,自然得拿最好的东西进行报答。

“你宫中怎么会有雪莲?”上官婉儿并没有接受,只是诧异道。对于送礼之人踏破萃阳宫门槛的传闻,上官婉儿略有所知,但她不相信那些向张麟请安问好之人会拿出如此贵重之物,因此如此询问。

“别人送的。”张麟难为情地说。

“不要。”上官婉儿一口拒绝,语气坚决如铁。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等以后有机会再报答你吧。。。”张麟猜测上官婉儿可能不喜欢转送过的东西,他没有强人所难,只能暂时放弃报答的想法,以后徐徐图之。

“什么报答!以后再提此事,我就不理你了!”上官婉向张麟翻了一个白眼,似乎不高兴了。

“好好,不提不提。”张麟连忙答应,他心里说,等以后我自己发了财,或者发达了,再想办法报答你。

“这还像话!”上官婉儿莞尔一笑,告辞而去,到了殿门口时,突然停下脚步,回眸看向张麟,一本正经地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吗,你唱歌之前,跟始毕可汗叽叽咕咕地说了些什么?”

“我跟他们说突厥话。”张麟坦然说道。

“你会说突厥话?”上官婉儿半信半疑。

“是的。”

“佩服!”上官婉儿肃然起敬,转身看着张麟,目光中带着赞赏。

“哪里哪里。”张麟抬手抓了抓后脑勺,一脸谦虚地说,“一开始,见那么多突厥使臣都听不懂我的突厥话,让我很尴尬,还以为我学的突厥话是假的呢。”

当时上官婉儿就在张麟身旁,亲眼目睹突厥使臣听了张麟说话的慌乱反应,那时她心里就有些费解,当时突厥使团之中有一个人说了张麟相同的话,那位应该是通译。

“突厥使臣听不懂突厥话,需要通译官进行翻译,这很奇怪。”上官婉儿俏丽的眉毛蹙了起来,目露思考之色,自言自语道。

“莫非他们不是突厥人?”张麟忍不住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倘若他所说的突厥话没有一个人听得懂,那么他会认为自己所学的突厥话是假的,既然有一个人能听懂,而其他人却听不懂,这只能说明那些听不懂的人不是突厥人。。。

第八十六章 你的猜测很大胆

“按照国书上说,始毕可汗是吉利大可汗的弟弟,是正儿八经的突厥人。”对于张麟的猜测,上官婉儿不置可否,只是蹙眉若有所思道。

“既然他们是突厥人,却听不懂突厥话,这事太诡异了,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假冒的?”张麟脱口说道。

之前在舞台上,张麟心里就产生过这种怀疑,只是当时场面太大,他无法掌控,加上他心里有些紧张和兴奋,所以没有就此事进行深思。

“你说什么?”上官婉儿吓了一跳,美眸盯着张麟审视,似乎在怀疑后者是不是在开玩笑。

“我猜这个突厥使团可能是假冒的。”张麟笑了笑,不过他也没有多少底气。

他觉得,大周与突厥两国交往多年,双方之间肯定互派使者,两国之间必定有互相认识的人,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商谈赐婚之事呢?倘若使团是假冒的,如何在朝堂上蒙混过关?

但是不这样猜测,突厥人听不懂突厥话的事情又太经不起推敲了。

听了张麟的话,上官婉儿皱着俏丽的眉毛,沉吟了一会儿,微微颔首说:

“你的猜测很大胆,但是也不无道理,因为突厥人听不懂突厥话,不符合常理,此事有些蹊跷,让人不能不起疑心。”

之前张麟并没有就此事进行深思,但上官婉儿的话让他对于自己的判断增加了几分确信,顺着这思路继续深入,倘若突厥使团真是歹人假冒的,那么所谓的联姻定然也是假的,作为赐婚的郡主就会落入歹人手中,将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要真是那样的话,那就是自己害她的。

“既然你也认为蹊跷,那就必定蹊跷!我觉得应该尽快对突厥使团展开调查!”张麟抬手一挥,以极其认真的口气说道,好像他是当朝宰辅,能够一言九鼎似的。

看到张麟那认真严肃的样子,上官婉儿心里暗自发笑,心里说,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说调查就调查啊!她淡淡一笑说:“没法调查了,突厥使团已经离开神都了。”

听了这话,张麟不能淡定了:“什么,他们这么快就离开了?看来他们一定有问题,这是做贼心虚!绝对不能让他们跑掉!”

“我说,你这么着急上火做什么,突厥使团离不离去跟你有啥关系?”上官婉儿瞟了张麟一眼,笑着打趣道。

“这事跟我个人没有半毛关系。”张麟摊开双手道,他踱了两步,转身朝向门外,摆出一副忧国忧君的样子,正义凛然道:“一伙歹人,从满朝大臣面前,于天子眼皮底下,骗吃骗喝骗赏赐,还把郡主骗走了,有损于国家的尊严,有伤于皇上的威灵,作为第一个发现骗局端倪的人,我能不着急吗?”

听了张麟那一番大义凛然的话,上官婉儿那如同星空一般的明眸之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她肃然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们也不好妄下定论,我还是赶紧去禀报皇上。皇上自有区处。”旋即向张麟告辞,急匆匆地赶去上阳宫。

在小梅引领之下,在高力士的伴随之下,张麟来到位于后宫西北的一座独立院子。。。尚工局。

在张麟一行到来时,尚工局里面的人都处于忙碌之中,在一间屋子里,几个宫女在一张长条桌上裁剪布料,又有几个宫女在手工缝制袍衫或帽子,还有三个宫女围在一张桌子旁,一起手工缝制一件雪白的狐狸皮坎肩;在另一间屋子里,几个宫女在用绸带把白色的珍珠或者黄色的琥珀串绕起来,或者给帽子或者腰带镶嵌玉石。虽然看起来繁忙,却也井然有序,丝毫不乱。

在张麟看来,这尚工局就相当于后世的一个小型服装作坊,连工厂都算不上。

“小梅,你们来了。”一位年龄二十四五岁长相姣好的女官,从屋子里面快步走出,热情友善地向小梅打招呼。

“霓儿,这是我们萃阳宫主子校书郎。”小梅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向霓儿郑重介绍张麟。

“拜见校书郎。”霓儿向张麟躬身一礼。

“不必多礼。”张麟伸手虚扶,哈哈一笑。

“霓儿是尚工局掌固。”小梅又向张麟介绍霓儿。

“感谢掌固鼎力相助。”张麟向霓儿抱拳道。

“小梅是我的好姐妹,她开口了,我能不答应吗。”霓儿满面笑容道,旋即边向屋子里走去,边向张麟介绍尚工局的情况。

尚工局掌后宫的营造,负责为后宫提供衣裳服饰和金玉珠玑。分为前后院,前院做的都是比较简单的事务,后院则做一些较为繁杂的作工。

“那就直接去后院吧。”张麟开门见山。

“好。”霓儿笑道,引着他们穿过忙碌的前院,直抵喧躁的后院。

后院也分成两个区域,一个区域的院子里晾着许多各种色彩的布料,而在屋子里则摆着数十个大染缸,许多宫女正在辛劳地将米白色的布料放进染缸,或者将染缸里染成色彩的湿漉漉的布料捞出拧干,拿到院子外面晾晒,这里属于染坊。

另一个区域的屋子里,搭着十几个灶炉,炉膛里火焰熊熊,灶炉上搁着厚实无比的铁锅,锅内装着溶化了的金液或银液,俟候在这里的宫女都上了年纪,但是有不俗的手艺,可以制作精美的金银饰品。

“就这些吗?”张麟抬手一扫,语气平静地问,在他看来,这里相当于后世的小型金银作坊,可以做小饰品,却难以做作大器具。

张麟的话虽然不带任何意思,但是听在霓儿耳中却不怎么中听。她脸上闪过一丝不快,语气略带冷意道:

“宫中就这样。尚工局只能做些微不足道的金银珠宝,要做大件的要到宫外的善金局。”

善金局?张麟听了感觉这地方有些耳熟,不过一时没想起在那里听过。从善金局这名字判断,就是做大器具之所,不过位在宫外,张麟暂时也没有大件要做,目前就是做几个活字的胶泥模型和刻盘的模型,尚工局就够了。

张麟拿出一个二两重的银锭,递给霓儿,语气波澜不惊地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校书郎,你太客气了,这儿的炉灶你随便用,匠女也随便驱使,用不着给钱。”

霓儿见了光闪闪的银锭,眉开眼笑,二两银子,相当于二十贯,也就是两万文铜钱,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霓儿半年的俸禄也就这么多。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是手伸得比螳螂捕蝉还快,一下子就将银锭抓到手中,并且哧溜一下塞进腰间。

第八十七章 清心诀

张麟现在袋里有钱,所以出手大方,再说,这些活字模具对他来说意义重大,若是能做得成功印出书本,哪怕将皇上赏赐的一百两银锭全部拿出去也愿意。

虽然霓儿说了,这儿的炉灶张麟可以随意使用,但他也用不了那么多,一台就够了。他选了一台靠墙角的炉灶,准备以此为据点,将字模和刻盘做出来。而后命高力士等人将所采买的物料全部运送到尚工局。

首先,张麟用买来的瓷土,做成一个刻盘的模型,然后,把买来的十斤铜块置于铁锅内,融化,而后将铜液舀出,浇筑于瓷土模型之中,冷却,分开,经过几次失败的尝试,第一个刻盘终于大功告成。

随后,拿出买来的半湿半干的胶泥,倒在刻盘的每一个格子里,而后用刻刀在胶泥上面刻字,当然是汉字的反写字形。由于胶泥尚未干透,刻起来并不难。当然,刻写比手写的难度还是要大很多,因为他需做的是阳文刻写,要把字形周围的胶泥剔除,使得字体凸出,这样的字模才有用。

这些工作,其他人根本无法帮上忙,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做一些烧火搬运传递材料等杂事。

刚开始,张麟手滑,刻废了几十个字模,急得他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他觉得自己不够专注,于是深吸一口气,默念了数遍《清心诀》,将脑子里的杂念尽量驱除,然后微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土黄色的胶泥凝视,一刻钟过去了,两刻钟过去了。。。一个时辰后,他的脑子里没有任何杂念,胶泥成了他眼中的全部,到这时,他仍旧没有动手刻,继续盯着胶泥凝视,直到小小的一方胶泥变得如同一页书纸一样大小,他才提起刻刀,在胶泥上逆着写字的笔画,一笔一划地刻下了第一个胶泥字:“心”。

成了!

第一个字模刻成之后,张麟丝毫没有懈怠,全神贯注于胶泥和刻刀上,一笔一划,刻写着一个又一个字模。

到最后,他运刀如飞。一刻不停地刻了三个时辰,完成了三百个字模。

字模刻好后,张麟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把字模放入火里烧制,胶泥干了之后,字体就不会变形。

不过,第一版字模,在烧制时,火候没有控制好,大部分字模被烧的乌焦巴黑,还有一小半发生了程度不一的龟裂。这些字模可以从铜制刻盘上取下,随意安放位置,并且可以多次使用。

虽然卖相不大好,不过不影响刊刻。

张麟在字模上涂上高力士等人在砚台上研磨出的墨汁,而后印在一张白纸上。。。第一页印刷版的文字出现了!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宁宓,混然无物。。。”这是张麟时常念叨的《清心诀》,全文只有二百一十字。由于一部分字模龟裂,使得印出来的字中间有白纹,并不影响辨认,反而有一种书法中的飞白之韵味。

“校书郎太厉害了!”小梅高力士等人赞不绝口,眼眸中都充满敬仰佩服之色!

“啪~”

“啪~”

“啪~”

张麟接连拿出几张白纸,印在刻盘上,一页又一页《清心诀》出现了,可以做到人手一张。

此刻,在小梅高力士等人眼里,张麟的形象一下子变得高大无比,仰之弥高,使得他们心里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顶礼膜拜的冲动。

上阳宫。

“什么,你说突厥使团有可能是假的?”武则天听了上官婉儿的禀报,吃了一惊,不过她心里并没有立即相信,因为突厥使团当庭呈递了盖有突厥国可汗印的国书,这是她亲眼所见,怎能有假?

“这只是臣的猜测。校书郎张麟在台上用突厥话向突厥使臣打招呼,可突厥使臣除通译之外没有一个听懂,所以才有此猜测。”上官婉儿如实说道。

“你说,张麟当时在台上跟突厥人讲的是突厥话?”武则天诧异道。她脑子里浮现起张麟在台上的场景,当时后者对着突厥使臣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她什么都没有听懂,原来是讲突厥话。这么说,张麟当时说会多种语言是真的?

“是的。”

“此事着实蹊跷。”武则天眉峰聚了起来,吩咐太监去宣张柬之、武三思进宫问话。

没过多是,张柬之和武三思而人急匆匆地赶进宫来,向皇上请过安后,询问皇上急召我等进宫,不知有何紧要之事。

“二位爱卿,你们可知突厥使臣团的来历?”武则天面沉似水,一脸的严肃。

张柬之和武三思互相对视一眼,都没有弄懂武则天的意思,因为这问题实在太简单了,突厥使臣来自突厥,这还用问吗?再说突厥使团已经回去了,现在问这事还有意义吗?皇上的脑子是不是给宴会上突发的刺客事情给弄糊涂了?

“陛下,突厥使团来自突厥国,是由突厥吉利大可汗派遣,来大周迎接赐婚郡主的。”武三思恭声回答,因为他负责文昌台,掌管具体的事务。

“这朕也知道。”武则天对于这种回答不满意,不由得提高了嗓音,沉声道,“朕想知道,你们可有仔细验看使团的通关文牒和国书?”

“回陛下,突厥使团递交的国书和通关文牒,臣等事先都有验看,国书加盖了突厥大可汗虎头鹰形印章,通关文牒上也加盖了甘凉道陇右道等沿途卫所守将的将印,的的并无舛误。”张柬之上前一步,认真回答道。

“你们可核对过使团成员的身份?”武则天继续问道。

“陛下,突厥正使始毕可汗,乃是吉利大可汗的亲弟弟,这于国书上已经写明,至于使团其他人,我们并没有一一核对,以往亦是如此办理。”张柬之回禀道。有正式国书和通过文牒,这就足够了,他们哪里会去核对使团中每个人的身份?

“始毕可汗可会讲突厥话?”

“陛下,始毕可汗是突厥人,肯定会讲突厥话。”张柬之想当然的回答。

“你们可用突厥语与他们对过话?”

“这。。。”这下张柬之和武三思无言以对了,他们自己没有学过突厥语,拿什么突厥语跟突厥使臣对话?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在大周,会说突厥话的人不多,大都是翰林院鸿卢寺和国子监的饱学之士,但这次突厥使团都会讲汉话,所以鸿卢寺和国子监的会突厥话的饱学之士没有派上用场。

“陛下,突厥使臣的汉话说得比我们还顺溜,并不需要我们用突厥语对话呀。”武三思额头上冒冷汗,他没有想到皇上问话会问得如此仔细,只能据实回答。

“好一个’汉话说得比你们还顺溜!’,你们就没有想过,他们可能不是突厥人?”武则天面露愠色,大声说道,对于武三思的办事能力,她一向不满意,但因为后者是他的亲侄子,一直包容着。

突厥使臣可能不是突厥人,陛下的脑子是不是太跳脱了,她老人家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但是陛下一向精明睿智,不可能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

第八十八章 第六个驿兵到了!

张柬之与武三思面面相觑,额头上都冒冷汗了。他们两人一向面和心不和,恨不得把对方赶出内阁,但是此时此刻,他俩心里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有对方的存在真好,要不然,他们只能独自面对皇上的问责,那时肯定不好过。

“陛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妥?”张柬之抬手揩了揩额头上地汗,小心翼翼地问道。

张柬之这话才算问到点子上,看来他的办事水平,的确比武三思高出许多。武则天心里暗想。她抬手指了指侍立在御前的上官婉儿:“婉儿,把你的猜测跟二位爱卿讲说一遍。”

“是,陛下。”上官婉儿恭声答应,而后目光平静地看向弯腰屈背站在御阶之下的二位大人,把张麟在宴会上以突厥语向突厥使臣打招呼,而突厥使臣却听不懂,只能通过通译转述的事实向二位大人重述了一遍。

那个张麟会说突厥话?张柬之心里不大相信,他对于面首从无好感,更不相信面首能有什么正经的能力。

至于武三思,目前正在抱张昌宗的大腿,对于后宫面首并没有偏见,不过,这不代表他就对张麟这个无权无势的面首会有好感。

“你确定张。。。说的是突厥语?”武三思将信将疑道,在武则天面前,他没敢直呼张麟之名,在某种程度上说,后者也算是他的姑父之一。

“自然是,不然的话,通译怎么又能听懂?”上官婉儿反问了一句,心里说,你自己不学无术无所谓,因为你有一个好姑姑,但别动辄怀疑别人的学识行不行。

“陛下,就凭一句突厥话就怀疑整个使团是假的,老臣以为不妥。”张柬之抬手捻着颌下花白的胡须,慢条斯理说道,“毕竟国书和通关文牒是真的。”

“是啊是啊。”武三思点头附和,并且一本正经地说,“使团内部有几个副使面熟得很,想必曾多次往来神都。如果说这次使团是假的,难道以前几次也是假的?”

听了这话,武则天觉得张麟的判断可能并不准确,因为一个使团作假,那是不大可能的事情。她抬眼看着上官婉儿,后者也无言以对。

说穿了,无论是武则天还是上官婉儿,都不会像张麟那么笃信突厥使团是假的,因为她们想不明白,使团作假来朝廷做什么?再说使团还向大周朝廷贡送了很多珍宝,虽说大周也有赏赐,但是两者相抵,他们虽有赚头,但是赚头也没有多少啊。

“好吧,你们退下吧。”武则天抬手一挥,让两人退下。

张柬之抬眼看了上官婉儿一下,又瞅着武则天的御座,喉咙里嗫嚅了一下,欲言又止。他现在知道张麟的名字,很想把后者擅闯皇宫南门的事情向武则天禀报,但是他猛然想起,张麟在宴会上遇刺的事情尚未解决,此刻若是让陛下知道他与张麟之间有芥蒂,那么,保不准陛下会怀疑他与张麟的遇刺有关联,那样的话,很有可能引祸上身,反为不美。

“看来,只能暂时便宜那小子了。”张柬之心里说,向武则天躬身一礼,而后倒退着出到宫门之外。

“甘凉道六百里加急塘报!”一名身穿橘色盔甲,手里拿着一面小旗,满面尘土,气喘吁吁,嘶声大喊着,从宫外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此时,张柬之和武三思离开宫门并不远,见斥候急速冲来,两人赶紧让道,伫立俟侯于宫门外,回头看向殿门之内,说不定皇上看了塘报会有事找他们商量,也未可知。

“什么?突厥使团在一个月前就被匪盗所灭?!连敦煌卫所派的一百多名护送卫队,除游击将军李元芳之外,全部战死,一个不剩?!!”武则天看完塘报,大惊失色,尖叫出声,脸上露出极其震怒骇然的表情。

“啊?”张柬之和武三思听到皇上地怒吼之声,吓得浑身冒冷汗。刚才他们言辞凿凿地说,突厥使团有正式国书和通关文牒,不可能是假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验证,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据塘报所奏,甘凉道先后向神都派遣了六个驿兵呈送塘报!这个是第六个!第六个!前面五个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武则天豁然起身,将塘报掷于殿门槛里边的地上,眸中闪着凶芒,隔着大门瞪着二位重臣,怒气满容,咆哮如雷,“尔等尸位素餐,玩忽懈怠,真真是气死朕了!!”

六个驿兵只到了一个!前面五个压根没有到神都,遑论将塘报送到皇宫,定然是被歹人于半途截杀了!张柬之和武三思面色苍白,腿脚发轻,差点站立不稳。

“来人,着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率精兵三千,火速追赶假突厥使团,务必将这伙匪盗捉拿归案,绳之以法!”武则天怒气冲天,大声下旨。

“是!”立即有一名守宫门的带刀侍卫领命后,从张柬之和武三思身边经过,如飞而去。

“即刻下达海捕文书,将勾结匪盗的反贼李元芳捉擒拿到京,五马分尸!”武则天面色铁青,怒气膺田,隔着宫门向张柬之和武三思下达了严命。因为塘报上说,怀疑内部有人勾结匪盗,而勾结之人必然是漏网之人,在清点尸体时,发现少了一人,那就是游击将军李元芳,因此后者自然就成了屠戮使团的罪魁祸首。

“是!”张柬之和武三思隔着宫门领旨,战战兢兢地出去照办了。

尚工局。

这几天,张麟一直呆在尚工局,就差没有把铺盖带过去。

上官婉儿带着烟儿兴冲冲地来到萃阳宫,却扑了一个空,最后在守宫禁卫的告知之下,来到尚工局,找到忙得昏天黑地的张麟。

此刻张麟正在聚精会神地刻第十版字模,到现在为止,他已经烧制好了二千七百个字模,手上这一版刻好就算完成了三千个常用字。

最初烧制的几版字模,都存在不同程度的龟裂现象,越是后来烧制出来的,龟裂越少。最后出来的几版字模,几乎没有龟裂。

“上官大人~”小梅等人见上官婉儿进来,赶紧恭谨地拜见。

“嘘~”上官婉儿让她们噤声,然后悄悄走近张麟身后,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站在张麟身后观看了一会儿,且看到桌面上摆放着几页印着《清心诀》《心经》《明月几时有》的纸张,上面的文字规整而大气,上官婉儿心下对于张麟所做的事情立即有所明了,她见过雕版印字,不过对于能将字模移动的活字印字,还是第一次见到,不免很是惊奇。

“哇,太厉害了!”上官婉儿忍不住吐舌赞叹。

第八十九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张麟被惊动,猛然回头,见是上官婉儿,吃了一惊,不过,旋即他脸上显出喜色,道:“原来是婉上官大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的。”上官婉儿嫣然一笑,伸手拿起桌面上的一页《明月几时有》,声情并茂地念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哇,这诗意境高远,充满奇想,不知道是哪位大才写的?”

上官婉儿的文学修养颇高,自然能掂量出《明月几时有》的分量,自叹弗如。

“你说呢?”张麟耸耸肩,反问了一句。

“难道是你写的?”

张麟嘿嘿一笑,不置可否,这等于是默认了,他总不能说这是他四百年后的某个远方堂外孙写的?那说不通的。

如果这诗真是张麟写的,那他的水平绝对可以超过王杨卢骆!虽然不是百分百相信,但是上官婉儿那双绝美的双眸中已经浮现一抹折服的神色,因为著名的才子她几乎都知道或认识,没有听说过谁有这么高的水平。

“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张麟大大咧咧地说。

“喜欢,这清心诀我也喜欢!”

“都送给你。”

“谢谢!”上官婉儿笑靥如花,之后,她又拿起《心经》,声音抑扬顿挫地念道:“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哇,原来你也喜欢心经!”

“是啊!这部经字数最少,容易记,文字简练优美,所以就记下了。”张麟洒然一乐。

“哦,原来这样。”上官婉儿点头,“你做这么多字模,打算干什么呢?”

张麟不假思索道:“我打算把金刚经、道德经、论语、大学、孟子,中庸,春秋,等经典各刊印几百本。。。”

实际上,张麟最想刊印的书是《三国演义》《红楼梦》《聊斋志异》《西厢记》等名著,要是能放在市面上卖的话,肯定可以大赚其钱。就算印经典,肯定是印唐代以后才出现的经典,比如《三字经》《千字文》《了凡四训》《菜根谭》《宋词三百首》等等,这样才能凸现他的与众不同。

几百本?上官婉儿听了大吃一惊,眸中闪烁着一丝惊诧狐疑的光芒,张麟所说的这些经典,哪怕在藏书最多的崇文馆都没有几本。

“你要这么多书干什么?”

张麟慷慨激昂牛气哄哄道:“我有一个梦想,让读者有其书,如果人人都有书读,那是我的毕生追求。”

“佩服!”在上官婉儿眼里,张麟的形象立即拔高了好几层楼。

“不过,我刊印活字书的事情暂时还是要保密一下!”张麟的形象回到地面,神神叨叨地交代。

“这是自然。”上官婉儿微笑颔首,随后用十分佩服的语气道:“你的判断太准确了。皇上让我来告诉你,突厥真使团于一个月前在沙漠中被匪盗灭杀,这个使团是匪盗假冒的。”

反正今天,上官婉儿对于张麟除了佩服就是钦佩。

“突厥使团真的是假的?”张麟听了反而愣住了,他虽然很肯定地认为突厥使团是假的,但是他内心里还是抱有一种侥幸,希望是他搞错了。

“皇上已经派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率兵去追赶假使团。假使团并不知道他们的骗局已暴露,有可能继续大摇大摆地离开,接受沿途卫城的上好招待,我相信虎敬晖将军一出马,定然能将冒充假使团的歹人捉住。”上官婉儿温声将朝堂上的决策告知张麟。

“虎敬晖?”张麟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但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上官婉儿离开之后,张麟在殿内来回踱步,一会儿揉太阳穴,一会儿抓后脑勺,有些坐立不宁。

现在张麟明白了他在宴会上遭到行刺的真正原因,由于他试图与假使团用突厥话沟通,导致他们认为冒充的身份被识破,怕他说出来,因此断然在舞台上用暗器刺杀他。

妈蛋,这些歹人太猖獗了,我一定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假使团已经离开几天了,估计已走出几百里路。既然他们是假冒的,估计一离开神都,就会隐匿起来,改变行踪。恐怕千牛卫很难追到。

但愿如婉儿所说,假使团依旧大摇大摆地离开,被千牛卫虎敬晖追回。。。

上阳宫。

武则天正在批阅奏章,一位守门侍卫禀告,说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求见。

“进。”武则天连忙放下奏章,让虎敬晖进来。

“噔噔噔~”外面响起沉重的脚步声,没过多时,一位身穿棕色盔甲,外罩黑色披风的高大威猛的将军进入内殿,向武则天恭谨地请安毕,然后郑重地禀报:“臣率千牛卫追出神都百里地,终于追到假使团,但是我们还是去晚了一步,负责护送的三百名右威卫军兵全部被杀,无一幸免,假使团不知所踪。”

“这伙匪盗实在太猖獗了!真是气死朕了!”武则天听了暴跳如雷,气愤的用力拍打着龙案,把手都拍红了,过了一会儿,她抬起凤目,盯着虎敬晖的脸,好像后者是那伙匪盗的同伙似的,气势汹汹地问道,“他们把翌阳郡主怎么样了?”

“陛下请节哀,翌阳郡主也已陨命。”虎敬晖长叹一声,哀声道。

“是朕对不住翌阳郡主,传旨,对翌阳郡主进行厚葬,赐千金,作为赙仪。”武则天凤目中有晶莹泪水浮现,声音哽咽道。

“是!”虎敬晖答应着下去了。

“且住。”武则天又叫住了虎敬晖,转头向侍候在龙案另一侧的春香吩咐,“将我当年做皇后的凤袍取来,赐予翌阳郡主陪葬。”

“是。”春香下去了取凤袍了。

“臣代翌阳郡主谢陛下隆恩。”虎敬晖躬身一礼,感激不尽地说道。

突厥使团在大周境内被杀,且其中还有吉利大可汗的亲弟弟始毕可汗,这事太过严重,很有可能引起两国的血战。

虽然突厥方面的反应还没有传到,但是大周的朝廷上空,已经威压着一层厚厚的乌云,将所有朝臣们都压得透不过气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

武则天连下两道圣旨。

一道明旨:“着右威卫大将军王孝杰领兵十万,进驻周突边境。严防突厥军的侵入。”

还有一道密旨:“提调狄仁杰进京,尽速戡破使团之案,捉拿元凶罪魁,给突厥国一个完满的解释。”

假使团逃走,翌阳郡主遇难的消息传到张麟耳中,已经是次日上午。

上官婉儿有事脱不了身,她是武则天面前的红人,须臾不能离开的,时间紧的很,因此让烟儿代她去尚工局,将此消息告诉张麟。

“陛下已经下旨对翌阳郡主进行厚葬,并将当年做皇后的凤袍赐予陪葬,可见,她生荣死哀,没有什么遗憾。陛下已派千牛卫对那伙匪盗展开追捕,相信不久之后就会将他们绳之以法。”烟儿眸光流转,语气平静地说。

“翌阳郡主死了?”张麟听了,眼眶中不由自主地滚出两行热泪,心里的愧疚无法用言语表达。是我害了她!

第九十章 打赌

翌日,上官婉儿来到尚工局,有要事告知。

此时,张麟已经刊印出许多书页,其中还有一部大部头经典《金刚经》。小梅高力士等人手忙脚乱地用细绳将一页页纸穿起来,装订成册。

之所以铜版一做好,就印《心经》和《金刚经》两部佛教经典,是因为,张麟听说武则天喜欢佛教,但却不知她喜欢哪部经,因此只好将自己所知道的最著名的两部经典印出来。

《心经》张麟完全靠记忆刻印出来,而《金刚经》他就记不得了,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的刊印,因为在宫中能够找到全本的《金刚经》范本。

“陛下已经下旨调狄仁杰回京破案,相信狄仁杰一出马,必然能追根溯源,抓住对你行刺的刺客,同时为枉死的翌阳郡主报仇。”上官婉儿信心十足地说,看起来她对于狄仁杰的破案能力非常信服。

“调狄仁杰破案?”张麟重复了一句。

“是的。”

“还有李元芳?”

“李元芳是tu shā突厥使团的元凶罪魁,已被全国海捕。”

“假使团。。。狄仁杰。。。李元芳。。。虎敬晖。。。无影针。。。”张麟自言自语,把所有这一切串联在一起,似乎明白了什么。莫非这是神探狄仁杰里面的情景?在神探狄仁杰电视剧里,也有一个假使团的案子,里面有翌阳郡主,有虎敬晖,当然更有狄仁杰李元芳。。。

想明白这一点,以前看过的情节,在他脑子里的脉络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了。。。

张麟记得,翌阳郡主是整个使团案的策划者,离开神都时并没有死,死的是她的替身,她的真身潜伏在幽州,策划更大的阴谋。

他也记得虎敬晖是翌阳郡主安插在武则天身边的奸细,怪不得这名字乍听起来这么耳熟。

但是,狄仁杰一出马,没过多久,就让整个案子水落石出,最后逼得翌阳郡主服毒而亡。

看来我对翌阳郡主所表示的同情、愧疚和难过都是多余的,简直是浪费了一大把美好的感情!

“这个案子我也知道怎么查。”张麟转身看向上官婉儿,大言不惭地说。

“你会查案,别糊弄我!”上官婉儿自然不相信。

张麟言之凿凿:“据我判断,杀害使团的匪盗,现在藏身在幽州境内。”

“你知道匪盗的藏身之所?你别开玩笑了。”上官婉儿嗤笑一声,哪怕她一直欣赏并尊重张麟,也不相信后者所说的话。后者一直呆在深宫里面,寸步未出,连神都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匪盗的藏身之处,纯粹是瞎说。

“我绝不是开玩笑。”张麟一本正经道。

“你怎么知道匪盗藏身之处的,有什么根据,我看你十二成是瞎猜的!”上官婉儿不相信,认为张麟是信口开河,就因为你会说两句突厥话,就瞎猜假使团的去向,根本无法让人信服。

张麟不是瞎猜的,但也不是通过自己的分析得出的结论,但是他不能跟上官婉儿这么说,不然的话,就显不出他的特异之处了。当然从电视剧上看来的这事,也不能对她言讲,而且也讲不清,讲出来谁会相信?

不过,一点根据都不说,的确很难让人信服,于是张麟一本正经地胡诌道:

“你知道,我的家乡在幽州,通过对话我听出,那些假冒使臣的歹人都稍微带着幽州口音,因此我判断他们作案之后定然逃回了幽州。”

他这话虽然属于胡诌,但也没有什么破绽,经得起推敲和审查,不会暴露他穿越作弊的隐情,因为他现在的籍贯的确是幽州。

“真的吗?我怎么没有听出来?”上官婉儿还是不怎么相信。

“不信我们打一个赌!”张麟胸有成竹,笑着提议。

“赌就赌,你想赌什么?”上官婉儿哪儿会服输,根本不相信张麟的能力,像他这样凭空瞎猜就能断案,那还需要神断狄仁杰干什么?

“如果我赢了,你喊我哥,如果我输了,我喊你妹。”张麟脸上露出憨厚而迷人的笑容,搞得人畜无害似的。

“行!”上官婉儿很爽快地答应了,回去之后,她才想明白,不管输赢如何,她都吃亏了,看来她被张麟那臭小子绕进去了,虽然如此,她心里只有娇羞,没有怒气。。。

接到皇上密旨后,时任彭泽县县令狄仁杰没有丝毫耽搁,立即启程赶赴神都。

是夜,一行人在绛帐县驿馆住下,吃过晚饭后,习惯思考的狄仁杰,开始审思整个案件,按照接到的刑部塘报和海捕文书,凉州游击将军李元芳是tu shā使团和斩杀追捕他之捕快的元凶罪魁。

然而狄仁杰并不会被所谓的真象所迷惑和牵绊,而是会进行深入的思索和独特的推理。

经过分析,他觉得案情并不如塘报所说的那样简单,而是别有蹊跷,但是蹊跷在哪里,目前不得而知,因此提笔在纸上一连写了三个怪字。

正在这时,窗户被推开了,一条黑影如同鬼魅一样,从窗外飞了进来。

在狄仁杰反应过来时,他的身旁多出了一个人,身穿黑色夜行服,内衬暗红色中衣,年龄不到三十,身材高挑,相貌英武,一表人才,不过面容有些憔悴,脸色略显苍白。

“你是谁?”狄仁杰遽然问道。

“久闻狄公断事如神,能够通过他人的衣着气质断人身份。你不妨猜猜我是谁?”黑衣人好像老熟人一样坐了下来,云淡风轻地说道。

“我感到今天会有所收获。”狄仁杰镇定自若道,随后绕着黑衣人转了一圈,圆溜溜的眼睛微眯着,盯着对方上下左右审视,而后背着手,一边踱步,一边有条有理地进行分析和推断:

“腰杆挺直,两腿微分,双手据案,这是典型的卫所将军的坐姿。”

听到这里,黑衣人目光略微一瞬,不过没有动声色,示意狄仁杰继续说下去。

“面容憔悴,脸色苍白,而双颊带有红润,据医理而言,是经血羸弱,虚火上浮,此乃失血过多使致。这一点从你左边衣领中渗出的血迹就可得到证明。”

听到这里,黑衣人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左边衣领,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依然不动声色。

“如此深夜,你从窗户潜入见我,定是不欲让人知道。一个将军,身负重伤,行踪诡秘,会是什么人呢?”

黑衣人愣住了,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第九十一章 你我的缘分

狄仁杰抬手一挥,胸有成竹地下结论:“李元芳,护卫突厥使团的卫队长,朝廷第一号钦犯!”

黑衣人听了觉得难以置信,连忙起坐,双手抱拳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不敢相信大人的眼力。不错,我就是李元芳!”

“你为什么tu shā突厥使团?”狄仁杰圆溜溜的眼睛抬起,以审查的目光盯着李元芳,咋咋唬唬地质问道。

“大人,我是冤枉的,我并没有tu shā突厥使团。”李元芳神色自若道,随后将突厥使团在沙漠中遭遇内奸和歹人合伙的伏击,导致全军覆没的过程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知狄仁杰。

“你为什么找我?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而已。”狄仁杰目光炯炯有神,再次打量李元芳,从对方的眼神、表情和举止,对他的善恶真伪进行判断。凭着他的直觉和判断,狄仁杰心里已经认为李元芳不是奸恶之人。

“因为我要洗刷冤屈,因为我知道,使团被杀这么重大的案子,整个朝廷,没有人能胜任,皇上必然会委派大人你去勘破案情。”李元芳说的真诚而恳切,毫无隐瞒。

“依我看,你来此找我并非出于你的本意,而是受他人所指使或诱导。”狄仁杰语出惊人。

李元芳愕然:“大人此话怎讲?”

狄仁杰语气平静道:“我所接到的圣旨乃是密旨,旁人根本无从知晓。你一个逃亡之人,怎么知道我何时进京,走何条道路?”

“大人断事如神。”李元芳佩服得五体投地,“的确,在逃亡路上我遭遇数十场埋伏,身负重伤。在灵州驿馆,有人于窗户外告知我,狄大人已经受皇命查察此案,我的天大冤屈要找到你才能洗刷清楚。我因为躲无所躲,因此就来找你了。”

“原来如此。看来我所料不错。”狄仁杰微笑颔首。通过细致的观察和慎重的思考,他判断李元芳没有说谎,他欣赏李元芳的真诚、胆识和英勇,让后者在他身边留下来,做一员护卫亲兵。

“元芳愿为大人牵马坠镫,赴汤蹈火!”李元芳抱拳一礼,声音激昂地说道。

狄仁杰慨然承诺:“元芳,你既然来到我这里,这就是你我的缘分。我一定帮你洗清冤屈,绝不会让你背如此沉重的黑锅。”

当晚,一伙假钦差来到驿馆,宣读了假圣旨,要狄仁杰随他们一起进京。这点鬼把戏哪能糊弄得了神目如电的狄仁杰?

在听了李元芳的叙述时,狄仁杰就判断前者一直被人暗中跟踪,李元芳前脚到,这伙人后脚就到,来到太凑巧了。

狄仁杰不露声色,将计就计,假意与歹人一起上路。

在半途中歹人凶形毕露,要杀害狄仁杰的性命,因为只有杀了狄仁杰,那么使团案将无人能破,成为永远的死案,tu shā使团的黑锅将会一直背在李元芳身上,而李元芳也会被朝廷追杀至死,没有翻案之可能。

没想到,早已埋伏在半路的李元芳横空杀出,将这伙歹人于悉数歼灭。

而后狄李两人乔装改扮,从间道秘密潜赴神都。。。

张麟一行人从尚工局回到翠阳宫,发现气氛完全不对。

庭院里站满了太监和侍卫,最少有十位太监和十名侍卫,从宫门口一直排列到大殿门口,森严无比,如临大敌。

萃阳宫正殿的主位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位身穿白色僧衣的秃头男子,相貌俊朗,但是眼神阴骘无比,面沉似水,手里拿着一串硕大念珠,徐徐转动着。

左右两边的首位上,一边是一位身穿红色官服的人,手里拿着一对玉珠没有规则地滚动着,一副淡漠冷傲的形象。另一边是一位身穿太极道服的道士,手里拿着一柄用白色兽毛扎成的拂尘,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目光炯炯看向门外。

目睹此景,萃阳宫所有太监和宫女,以及张麟,起初都有一种走错地方的错觉,立即倒退了出来,不过当发现这儿的的确确是萃阳宫,他们心里都升起一种被鸠占鹊巢的悲凉感觉。

“你们是谁,怎么擅闯萃阳宫?”在进门时,岑三大声喝问,不过当他看清主位上的和尚时,立刻闭口不言了。

作为比较资深的太监,岑三自然认得上头坐的和尚,就是皇上的第一个面首,鄂国公薛怀义。

“此乃鄂国公,不可冒犯。”高力士走到张麟身旁,低声提醒,他虽然年纪小,但是在宫里呆的年头也不少,对于很多隐秘事情都略知一二。

鄂国公?张麟闻言有些愕然,他没听过其人,不过,既然对方来到萃阳宫,那就是客人,对于客人,必要的礼貌还是需要的,他面带淡笑,抱拳一礼:“鄂国公好!”

“大胆,见了鄂国公,还不跪拜?”门口一个上了一定年纪的太监,抬手指着张麟,厉声叱道。

“跪拜?开什么玩笑?!”张麟冷哼道。

“不但见鄂国公要跪见,见龙医和法师,你都得跪拜!”那太监盛气凌人道。

“放狗屁!”张麟上火了,对太监叱骂了一句。后宫里的那套跪拜礼仪是他的耻辱,好在他被告知只需拜三个人:皇上以及二张,二张很少见到,皇上也只来了几次,所以他行跪拜礼仪的次数并不多。这太监张口闭口要他行跪拜礼仪,等于在羞辱他,能不发火吗。

“你!”那太监想申斥张麟一句,不过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毕竟他的身份是奴婢,而张麟怎么说也算是主子,两者身份有别,若是做的过火了,有以奴欺主之罪咎。

这太监把眼光看向坐于主位的薛怀义,不过后者很沉的住气,一点声色都没有动。倒是,坐于右侧的法师汪之问动怒了,抬起拂尘一指张麟,喝道:“来呀,给这厮掌嘴!”

有了法师的发话,那太监狐假虎威,顿时气盛,立即踊跃上前,抬手向张麟的白皙的脸上用力刮去。

“呼~”

张麟一闪身,那太监的掌风从他耳边扫过,使得他的辫子飞扬了起来。

“格老子!敢打我!”张麟顿时火冒三丈,你一个太监也敢打我,你以为你是阁老?

就算阁老打他,张麟都还手了!何况一个小小的太监?

张麟当即抬起脚,踹在那太监的腰上,将后者踹得如同弯虾一样,飞出去一丈远,摔倒在汪之问的脚下!

“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居然如此嚣张,简直是反了天!”汪之问抬手一拍椅子扶手,腾地站了起来,用拂尘指着张麟,厉声喝道。

“我反你个肺,你谁啊?”张麟反唇相讥,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不速之客而已,来到他的地盘上,居然说他反了,真是岂有此理!

“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们是谁!汪某是御封护龙法师,在宫中排号三兄!”汪之问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得意非凡地说道,而后抬手指了指主位上的薛怀义,恭敬地说,“右卫大将军,鄂国公薛大人,在宫中排号大兄。”又指了指坐对面的沈南缪,“御封龙医沈大人,排号二兄。”

这几人也是宫中面首?张麟风中凌乱,他抹了抹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面首不都是伪娘装束吗,这几位怎么是这种风格打扮?看惯了伪娘装束的张麟,看到正常装束的面首,反而有一种很不正常很不协调的感觉。。。

第九十二章 你别乱来

后宫之中除了太监和侍卫,其他男子是不能进入的,哪怕官位再高,都有限制。再说谁没事会说自己是面首?那该多不要脸?他们应该是面首没错。

难道在宫中保持正常的造型是允许的?想到这里,张麟的心思也有些活络了。

同时,张麟想起上次盛典上供奉席上有四人缺席,想来应该是这几位。

“你一个排行十五的小弟,见大兄二兄三兄,焉得不跪见?”汪之问咄咄逼人道。

对汪之问这话,张麟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宫中面首的排位,只是按进宫的先后时间排的,跟实际地位没有任何关系。就像七郎八郎,好像还没有九郎十郎的地位高。而且,就算见到地位仅次于张昌宗的十三郎,他也用不着跪见。这汪之问明显在诈他!想要我跪拜你们,门都没有。

“什么大兄二兄,我看是。。。牛兄吧!”张麟不卑不亢道,本来他想说驴兄牛兄,不过既然那和尚没有开口,他也犯不着招惹后者,再说,高力士还提醒过,不要冒犯后者。

“你!”汪之问受不了,牛兄不就是骂他是牛鼻子老道吗?他眼睛看向排列大门两侧的太监,气哼哼地问道,“对尊长不敬,该当何罪!”

“当杖责三十!”立即有太监应承。

“该杖责的人是你!你算什么狗皮尊长?还有,你擅闯萃阳宫闹事,又该当何罪!”张麟针锋相对。

狗皮这词眼又犯了道士的忌,汪之问气得牙痒痒的,立即咬牙切齿下令:

“来人,将这厮拿下,当庭用刑!”

“是!”顿时,十几个太监气势汹汹而至,将张麟围拢在内,好像要生擒活捉似的。

张麟很生气,这是他自己的地盘,结果被人当成贼一样捉拿!他不再藏着掖着,将七星神棒,拿在手里,转了一圈,厉声吼道:“谁敢动我?”

那些太监都面露嘲讽之色,一个长不过七寸的小棒子而已,你吓唬小孩子么?一起蜂拥上前,准备将张麟放倒在地,当众杖责。

张麟顾不得许多,果断揿动了七星神棒的一个按钮,并且快速在原地旋转了一圈。

“哧哧~”从七星神棒的前端喷出一股赤色的雾气,轰在冲至最前面的几名太监的脸上。

“哎哟~”被赤雾喷到之人,登时如同碰到鬼一样,纷纷倒退,一个个眼睛已经睁不开,双手捂着脸狼嚎鬼哭。

这赤雾乃是七星神棒自带的辣椒水,一般人的眼鼻根本受不了。张麟本来打算把这功能雪藏起来,等碰到真正的威胁时再使用,没想到,今天在自己家里被逼得使用这一大招,也是没有办法。

“再上!”汪之问火了,又严命另外的太监上前围攻张麟。

又一批太监冲上张麟,张麟如法炮制,再次喷出赤雾,不过这一次收效甚微。因为这些太监都是有武功的,之前因为不知道那根小小棒子会喷赤雾,所以没有防备,这次他们有所防备,在冲上来之前,用衣服蒙住了眼睛和口鼻,将赤雾阻挡在外。

眼见冲在最前面的太监已经欺身到面前,张麟心下大骇,慌急之中揿下了另一个按钮。

“嗤嗤~”电弧闪烁,化作一条银蛇,一瞬间窜上了那名太监的身上,那太监尖叫一声,翻身倒在地上,嘴里惊恐地乱喊乱叫,在地上翻来滚去,好像得了疯牛病似的。

这一下把所有的太监都吓住了!这是闹什么鬼?

这是七星神棒的麻痹功能!

七星神棒有多种功能,第一种就是以前对高力士和武则天使用过的,脉冲极强,一击即休克,张麟叫它休克功能;第二种功能的脉冲稍弱,不会致人休克,只会致人麻痹,失去抵抗力,被叫做麻痹功能;第三种就是刚才喷倒一片的喷雾功能。当然七星神棒还有几种功能,比如强光,可以使人瞬间眼盲,比如。。。有些功能张麟还没有使用过。

本来针对如此多的围攻者,张麟应该使用休克功能进行防御,效果才更好,不过,他暂时还不想暴露这一功能,这一功能,他寻思着,要专门留给武则天,以确保自己的秀男身份不动摇。

“噌~”张麟不想坐以待毙,而是主动出击,他一步蹿出,将七星神棒顶在汪之问的身上,悍然揿下了按钮。

“嗤嗤~”汪之问吓得魂不附体,身形猛然间向后缩去,不过他已经来不及了,被一条银蛇咬住,整个人顿时不好了,像打摆子一样,摇摇晃晃,最后也不可避免地倒在地上翻滚,嘴里嗷嗷大叫。

见此情景,薛怀义骇然心惊,本来以为张麟是软柿子好捏,没想到后者如此强悍,那根毫不起眼的小棒子,防御能力竟然如此之强,简直是所向披靡。

薛怀义抬手一拍座椅扶手,厉声喝道:“来人,将这厮给洒家拿下!”

“呛啷~”一叠声的拔剑拔刀之响动,守在殿门外的侍卫一个个手持寒光闪闪的兵刃,凶神恶煞地闯了进来。

“都给我抄家伙!”张麟扫了一眼自己手下的太监宫女,叫嚷道,可是那些人不要说没有抄家伙,甚至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大气也不敢吭一声。在他们眼里,他们的主子张麟虽然勇猛,可是哪里斗得过鄂国公?在现在这种态势下,他们宁可忤逆张麟,也不能得罪鄂国公,他们得罪后者的下场,就是一个字。。。死。

张麟又重点看了高力士一眼,后者头垂得更低,不敢与张麟对视。

见自己处于孤立无缘行将受戮的境地,张麟不再废话,也没有坐以待毙,向前突进几步,一脚踏在麻痹症状已减缓但仍躺在地上颤栗喘息以恢复情绪的汪之问身上,大喝一声:“谁要是敢再近一步,我立刻弄死此人!”

张麟豁出去了,对方那么多人,他能怎样,只能先下手为强。当然,就凭他那七星神棒,要弄死对手还是不大可能的,他这话属于虚张声势。

“你别乱来!”沈南缪向张麟伸手制止道。

“乱来的是你们!”张麟哪里会听他的,他冷笑一声,然后嘴角一勾,用嘲笑的目光俯视着汪之问,“你还要我跪见吗?”

“小子,你别猖狂,我告诉你,你蹦跶不了多久!”汪之问呲牙咧嘴叫道。

“你喜欢蹦跶就多蹦跶一下吧!”张麟冷冷地说,将七星神棒对着汪之问的脸,揿下了赤雾按钮,“哎哟~”这一下汪之问鬼哭狼嚎,比死了爹娘叫的还惨烈,因为他受到了双重暴击。。。

第九十三章 别让这厮跑了

“嗖~”沈南缪一扬手将手中的玉珠掷了出去,那玉珠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疾速飞向张麟的当胸。

“噌~”张麟身形一晃,疾速闪开数步,躲开了玉珠的攻击。

“当~”玉珠砸在一丈远的地上,摔的粉碎,白色的粉末四处飞射。

沈南缪一击未中,并没有再度发出攻击,而是抢步上前将汪之问扶到椅子上。此时汪之问双目火辣辣的,几乎失明,脸上挂着眼泪,四肢麻木无力,状极凄惨。

“十五,你要是现在对洒家行跪见之礼,洒家将既往不咎,大家还是好兄弟。”薛怀义快速转动念珠,皮笑肉不笑道。

“鄂国公,既然大家称兄道弟,何必非要跪呀跪的呢?这样多不自在,也太生分了一些。”张麟倒退了两步,呵呵一笑道。

“你跪不跪?”薛怀义豁然起身,伸手从腰间一扯,下一刻,在他手上出现了一根一丈长的鞭子。

“鄂国公,我并没有冒犯你,你也看到,是他先起的事。我没有做错事,凭什么要跪!”张麟心中凛然,表面上强作镇定,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跪,他被告知,在宫中只需跪皇上和二张,见其他人平礼相见即可。

“你真的不跪么?”薛怀义断喝一声,将鞭子在空中一甩,发出一声可怕的脆响。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跪?张麟忽然想起上官婉儿所讲的悲惨故事,这人姓薛,言必称洒家,应该就是遭了狄仁杰毒手的那位薛敖曹吧,想必因为生无所恋,所以才落发为僧;他心里同情地说,兄弟,假如跪你可以帮你长出来,我跪跪也倒无妨!但这是不可能的,请你不要再怀有这种妄念,那只会让你更痛苦!当然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记得高力士的提示,不要冒犯对方。

“鄂国公,你别急!你听完我下面的话,那时还要我跪,咱们再商量。”张麟向薛怀义摆摆手,旋即皱着眉头,手摸着下巴,郑重其事道,“说心里话,我左瞧右瞧,觉得你很是眼熟,我细细思量,终于想起来,你很像我的一位好朋友,他身姿潇洒,武功高强,义薄云天,曾经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他的大名叫做花和尚鲁智深!”

张麟要故技重施,意欲向薛怀义推销故事,以便一笑泯恩仇。

花和尚?薛怀义听了这话,面色发黑,二话没说,手用力一抖,长鞭如同一条乌梢蛇一样窜向张麟的面门。

“刷~”长鞭的破空之声,极其刺耳,使得空气都发生了某种程度的震荡。

张麟疾速倒退数步,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长鞭的攻击。

“刷刷~”薛怀义一击未中,身形暴起,挥动长鞭,对张麟展开了凌烈的攻击。

妈蛋,这人太不讲理了,跟他讲故事没用!

张麟没有办法,抽身就逃。

七星神棒虽然威武,但是只能近身对付手无寸铁之人,不具有远程攻击之能力,更无法与长兵利刃抗衡。萃阳宫虽然是张麟的地盘,是他的主场,但是,在此不利形势之下,他也只能果断放弃,暂时撤离。

“别让这厮跑了!若是他再行反抗,格杀勿论!”薛怀义喝命手下侍卫,仗着武则天的恩宠,他说话做事毫无顾忌,杀人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会有任何后果,不过那是针对底下奴婢,对于供奉他自然没有随便处死的权力,他这样说,纯粹是暴怒所致,威吓张麟。

“是!”那些侍卫答应着,手持利刃,纷纷沓沓在后追赶张麟。

“少监大人驾到~”

张麟刚刚跑出萃阳宫的门,就听一阵吆喝之声,从远处传来。

无法预测张昌宗的驾到,对他来说是福还是祸,张麟赶紧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跑去;在听到吆喝之声后,那些侍卫立即停止了追逐,站立于原地,将兵器收入鞘中,垂首肃立。

一行十几个宫女太监侍卫,还有几个伪娘,簇拥着一台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凤辇,向萃阳宫徐徐行来,张昌宗面色沉静地仰坐在凤辇上,到了萃阳宫门口,他下了凤辇,提步进入萃阳宫。

萃阳宫的太监和宫女,立即恭谨地跪地拜见。

薛沈汪三人视若无睹,并没有行礼拜见。他们手下那班太监和侍卫,仰仗着主子的庇护,并未拜见,只是垂手肃立。

张昌宗并未指责什么,只是向薛怀义淡淡一笑道:“鄂公,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控鹤监的地面上来了。”

“没什么,洒家只是随便走走,不知不觉走来此处。”薛怀义眼睛看着天花板,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随便走走倒也无妨,但是我怎么看见有人在打打杀杀呢?”张昌宗声音之中带着无形的威严。

“是又怎样?”薛怀义轻蔑地哼了一声。

“那就不好了,因为这是我的地面!”张昌宗微微一笑,一边撩着麻花辫,一边轻松自然地说,“不过,我知道你是受小人之唆使。对于这种小人,必须得惩治一番,不然的话,后宫就不成样子了。来人,这厮播弄是非,杖责三十~”

“是~”几名太监和侍卫答应一声,踊跃而出,意图将汪之问从薛怀义眼皮底下揪出进行杖责。

“混蛋,在洒家面前也敢放肆!”薛怀义长鞭一抖,将上前的太监和侍卫逼退,然后对张昌宗怒目而视,“六郎,你也太恃宠而骄了吧,法师也是你能打的?”

“那你来萃阳宫闹事又算什么?”张昌宗皮笑肉不笑,一句话顶了回去。

“十五那厮顶撞洒家,洒家教训教训他难道不应该吗?”薛怀义气呼呼地说。

“我控鹤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教训了?”

“那你当着洒家的面教训那厮,洒家也是可以接受的!”

“你说的那么冠冕堂皇,那你何不先当着本公的面教训这狗皮道士!”

张昌宗说这话时,桃花般的眼睛鄙夷地看着汪之问,等着后者顶撞他,可是后者听了,只是翻了翻眼皮,一声都没有吭。

这样一来,张昌宗找不到对方的破绽,兴师无名,至于拨弄是非之说,缺乏有效证据,只能嘴上说说,当不得真。

双方你来我往,扯来扯去,僵持不下。

正在这时,从外面传来太监的呼喊声:“监正大人驾到~”

听到监正驾到,薛怀义微微皱眉,汪之问和沈南谬脸色一变。张昌宗眉毛一扬,脸上浮现幸灾乐祸的笑容。

没过多时,张易之迈着从容优雅的步子,在二三十个太监侍卫的簇拥之下,进入萃阳宫。他的目光在大殿里外一扫,就大致明白了萃阳宫发生了什么情况。

薛怀义视若无睹,双手抱胸,斜眼看天,没有向张易之打招呼。

“见过恒国公!”沈南谬抱拳躬身问候,哪怕身在薛怀义的庇护之下,也不能对张易之无礼。

“见过恒国公!”汪之问身子被神棒击得有些麻木,行动不便,略微欠身,又跌回了交椅之上。

张易之抬手指着汪之问,正颜厉色叱喝道:“你这厮见了本公不拜,可谓目无尊长,妄自托大!来人,将这厮杖责五十!”

第九十四章 牡丹髻

“是!”张易之所带来的太监和侍卫汹涌上前,将汪之问从交椅上提了起来,按翻在地,抡起拳头粗细的木棍,一下一下地打了起来。

“大兄救我!”汪之问嚎啕大叫,他本来就属现场之中最凄惨的人,这一下他的悲惨境界更是成倍地扩大。

张易之没有追究沈南谬的不敬,只是抓住汪之问一人杖责,目的很明显,就是集中力量于一点,把板子打成打实,打薛怀义一个下马威。

薛怀义当然不能听任汪之问挨打,这一方面于他的脸上无光,另一方面,他手下只有这么两个追随者,若是寒了后者的心,以后岂不成了孤家寡人?

“住手!”薛怀义大喊一声,然后向张易之让步,“五郎,今天的事就此揭过,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若何?”

张易之云淡风轻道:“可以,不过本公言明在先,以后若是你的人擅自进入我控鹤监的地盘生事,格杀勿论!”

“告辞!”薛怀义不置一词,面无表情地大步离去,沈南缪搀扶着惨不忍睹的汪之问,带着一班太监和侍卫,跟着离去了。

“十五呢?”张昌宗问萃阳宫的太监宫女。

“回少监大人,校书郎被鄂国公打跑了!”小梅战战兢兢回答。

“跑得好,这小子还算机灵!”张昌宗颔首微笑,因为他知道,若是张麟不跑,被薛怀义打残算轻的,在盛怒之下打死也不是不可能。若是张麟被打死,薛怀义或许会受到皇上的严厉处置,但是凭他多年积攒的恩宠,估计不会被处死。两者相比,吃亏的自然是张麟。

薛沈汪三人离开后,张麟回到萃阳宫,对张易之和张昌宗两人恰到好处地出现为他解危救急表示诚挚感谢,他拿出了千年雪莲和八百年首乌,分别送给二张,作为谢礼。二张没有推辞,坦然收下,并且告知张麟,下一次碰到薛沈汪之流,不要硬碰,要第一时间上报控鹤监,控鹤监不会坐视不理。张麟答应知道并照办。

待二张驾离之后,张麟黑着脸,对萃阳宫六位手下进行严厉训斥:

“你们,真是一帮好手下,居然见死不救,我真是白疼了你们!”

“校书郎,奴婢该死!”六人扑通扑通跪倒在地,一个个痛心疾首,自责不已。

“既然你们自认该死,那你们怎么不去死呢?”张麟恨声恨气道。

奴婢们面面相觑,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哪里会想死,若是想死,刚才薛怀义欺负主子时就动手了!

“校书郎,鄂国公跟少监大人地位相当,我们这些奴婢岂敢以下犯上!”

“就算我们听你的,抄了家伙,动了手,这也帮不了你什么忙,反而会立即把奴婢们的小命葬送掉。”

“奴婢们要是被打死,以后谁伺候你老人家呢?”

奴婢们一个个摇唇鼓舌,巧言申辩。

张麟摇头,他在薛汪身上受的委屈和闷气,能出在这些奴婢头上吗?答案是不能的,不然的话,太失风度了。

“那秃驴跟少监地位相当?我怎么没听人说起过。”张麟奇怪地问道。

“他们几人虽然也是皇上的人,但是不属控鹤监管辖,可以说自成一派,被大家传为国师监:一个龙僧,一个龙医,一个护龙法师。”

“以前国师监与控鹤监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奴婢们就没有把国师监的事情告诉你!”

高力士和岑三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帮衬互相补充,把国师监的一些丑事以及国师监与控鹤监之间由来已久的矛盾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张麟。

听了他们的叙述,张麟弄明白了,龙僧是指假和尚薛怀义,护龙法师是指被他弄惨的汪之问,另外一个以玉珠袭击他的人,肯定是龙医沈南缪。呵呵,他们的身份也够复杂的!

由此张麟知晓,薛怀义曾经专宠多年,后来由于后宫进了很多年轻的面首,使得他的恩宠渐衰,他没有得到“男皇后”的宝座,一直暗中与二张较劲,但是却搞不过深得皇上宠爱的二张,才找他这个初入宫的小张出气!他等于无辜躺qiāng,真是冤枉透顶。

上阳宫。

武则天挥手让服侍梳妆的两个小宫女走开,命春香服侍她梳妆。

“是。”春香满心欢喜地答应。

服侍皇上梳妆,虽然是一件体力活,但却是亲近皇上的最好途径。以前春香是专门负责给皇上梳妆的宫女,因为手脚麻利,做事稳重,得到武则天的欣赏,被升任为女官,自那以后,这项工作就迁转到别的宫女身上了,不是她不想做,而是武则天不让她做。

武则天当了皇上后,大多数时候都是束发戴冠,发型非常简洁,化起妆来极其简单。

今天皇上让她梳妆,自然是想到她的好处,春香心里喜之不胜,同时她也想到,莫非皇上想换个发型?

春香拿起犀牛角做的篦子,在武则天的一头柔顺的长发上一下一下地篦着,脸上浮现甜甜的笑容,望着铜镜中的武则天,娇声询问道:“陛下可是要梳奴婢最擅长的牡丹髻?”

“你这丫头就是伶俐!”武则天道,抬眼瞅着镜中的立于自己身后的春香,眸中含着赞许之色。

春香听了,眉开眼笑,马上展开浑身解数,双手托着长发,运动如飞,不多时,在武则天的头顶之上,出现了一头用数根闪亮金枝固定的看似蓬松而实则光润的发髻,从外形看,如同数簇牡丹,故名牡丹髻。

武则天的脸型属于鹅蛋脸型,牡丹髻最适合这种脸型,至少对于武则天来说,就是如此。

当年她年纪还小的时候,就喜欢留这种发髻。后来她换过无数种发型,不过这种发型始终是她的至爱。

在当太后的时候,有时候她会让春香帮她梳成牡丹髻,那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怀旧,让她记忆起她曾经有过的芳华岁月。

登基以后,皇上就很少梳什么发髻了,更不要说牡丹髻了,一直沿用的都是束发戴冠的简单发型。

今日皇上突然要梳牡丹髻,这对于春香来说,一方面代表着她的好运来了,能够与皇上更加亲近,另一方面,又让她有些琢磨不透。

皇上是兴之所至,还是起了怀旧之心,还是别有原因?

春香心里虽然有各种揣测,但是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一个问题也没有提。

在皇上面前服侍了这么多年,从一个梳头宫女成长为内务总管,春香总结出一条相当管用的经验:少说多做,才能得到信任和重用;说多了,说了不该说的,就会导致疏远和排斥。

头上梳了牡丹髻,自然得画相应的眉形,敷相应的脂粉腮红,不然的话,就会显得不协调。

春香用热水为武则天试净脸面上旧的脂粉,又用醋将她额头上bi shou一般锋利的眉痕洗干净,然后为她脸上敖铅粉,抹胭脂,再拿起眉笔,全神贯注地描画黛眉,如同雕匠在雕刻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第九十五章 容光焕发

一刻钟后,一对如同美丽羽毛的眉形出现在武则天的额头上。这种眉形,比那种bi shou一样的眉形少了一种刚气,多了一份柔美。

春香从梳妆台上拿起一片长春花形的花钿贴在武则天的眉心之间,再在两腮抹上腮红,最后抿上鲜红的唇脂。她的化妆手法如同行云流水,挥洒自如,也就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完成了整个复杂的过程。

武则天当了皇帝后,脸上虽然也化妆,但是一向以素净为主,那妆容只是为了使她显得年轻精神一些,并非为了美容。因为,她虽是女人,但更是真龙天子,天子自然要有些男子的气概。

而此刻,画好眉敷好粉的武则天,似乎又年轻了好几岁,看起来不到四十,容光焕发,美貌娇艳,倘若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只看她的妆形,用风姿绰约形容,丝毫不过分。

武则天年轻时曾是天字第一号的美女,她那美好的脸型轮廓依然存在,精致绝伦的五官并没有走样,加上她保养得好,脸上被岁月侵袭的痕迹并没有多少,肌肤依然细腻光滑,身材也保持着肥瘦合宜的体形,本来就不显老,经过春香的大师般的美化和雕饰,巧妙地掩饰了岁月之痕,凸显了真实之美,显得格外年轻,格外美丽,可以说美貌不减当年。

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武则天很是满意,笑容可掬地赞许道:“春香,看来你的手艺并没有生疏。”

“奴婢时时刻刻都准备着,哪儿敢生疏。”春香露齿一笑,无比乖巧地说。

“好一个时刻准备着。春香真是忠心可嘉!”武则天目中露出赞赏,向春香挑起大拇指,赞道。

“谢陛下!”听了皇上的表扬,春香眉开眼笑,心里如同喝了蜜一样甜,整个身体都有些飘起来。

春香喜滋滋地为武则天戴上了红宝石耳坠,蓝宝石项链,以及祖母绿的手镯。

“拿凤袍来。”武则天和颜悦色吩咐道。

“凤袍?”春香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自从登基以后,龙袍从未离过身,以前哪怕偶尔因为怀旧而梳牡丹髻,也从来没有穿过凤袍呀,今天这是怎么了?

“怎么,没听懂朕的话吗?”武则天温声问道。

“听懂了,奴婢这就去拿。”春香连忙答应,一路小跑着进入寝宫里面的库房,翻出挂在很深的柜子里的凤袍。她虽然是后宫女官,但实际上是皇上跟前的奴婢,一个奴婢哪能管主子的事情?就算是稍微露出要管的意思,也属于大不敬,对于自己的前途都有极其不利的影响。

春香是个知道轻重的人,哪些该管,哪些不该管,她早就心里有数,或许是因为武则天心情好,找她梳头,让她心里太兴奋了的缘故,暂时疏忘了这一点,不过她马上就清醒了,知道自己失态了。

这是一套由十几名匠女耗费数月,用上等团花锦缎手工缝制的红色抹胸襦服长裙,背后的裙摆长一丈五,裙身缀着上百颗珍珠,奢华之中不失典雅。

在春香以及几名宫女的服侍之下,凤袍穿在了武则天的身上,裙摆拖在地上,需要四名宫女时刻不离地跟在身后看护整理。

穿上凤袍之后,一位丰容盛鬋,绰约多姿,高贵典雅的贵妇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间仿佛倒流到三十多年前,那时她还是大唐天后,风华绝代,美仪天下。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在这个时候,忆旧是难免的,曾经美好的韶光,曾经峥嵘的年华,一切都随流水而逝去了。

虽然武则天贵为皇上,也不能让光阴驻留,更无法让岁月倒流。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用各种天材地宝和胭脂铅华,尽量延缓自己的衰老,对抗时间的消磨。

“不错!”武则天心里满意,又对着镜子摆弄了一番,抬手一摆,含笑开口:“摆架萃阳宫。”

“是!”春香很干脆地答应一声,马上很利落地安排了下去,让一众太监宫女等备好团扇仪仗和龙辇。

入夜,整个皇宫都点起了灯烛,流光溢彩,美仑美奂。

两名宫女两名太监提灯在前开路,八名太监抬着敞篷龙辇晃晃悠悠前行,两名太监举着黄罗伞,四名宫女打着团扇,紧随辇后,再后面是一长溜由侍卫宫女和太监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向萃阳宫方向进发。

天子出行,哪怕在晚上,哪怕于深宫,也是丝毫不含糊的。

从上阳宫到萃阳宫隔着两里许路程,步行约需两刻钟。

一言不发地伴行在龙辇旁边的春香,心里如同惊涛拍岸,乱石惊空。皇上这么隆重的打扮,原来是为去萃阳宫,临幸那个张麟,他好大的面子呀,皇上哪怕去见五郎六郎,也没有如此隆重地打扮过!

这张麟真是了不得了!婉儿要是与他勾连起来,地位将更加稳固,而我便没有什么想头了。看来得抓紧行动,尽快找出他们的破绽和证据。。。。

伴行于龙辇另一侧的上官婉儿更是神情冰冷,一言不发,仿佛谁欠了她多少债似的。。。

“圣上驾到~”

一声悠长的太监的呼喊之声从很远的地方传进了萃阳宫,把刚刚回来不久的张麟吓得几乎跳了起来。

后宫不是还有其他十几个供奉吗,不是说皇上要隔半个月才有可能来一次吗,怎么这么快就又来了?从上次无意中把武则天击晕到现在,满打满算,才过了五天的清静日子,怎么皇上她老人家又来了,这未免来得太勤了一点吧?

看来真的不应该收下那副金蚕软甲,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这次面对于自己有关爱之情的武则天,该如何处置呢?

“校书郎,快快迎接圣驾!”萃阳宫的宫女和太监见张麟愣在那里不动,急忙提醒。

张麟头痛,心里虽然有不满,有抱怨,但是不敢形于形色,强打精神,率领萃阳宫一班奴婢,于殿内跪迎武则天,口称迎接圣驾。

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宫外传来,很清晰地传入额头贴近地面的张麟之耳中,他草草地计数了一下脚步声,据此判断,来的人数不下三十,可谓浩浩荡荡!

武则天拖着一丈多长的曳地长裙,缓缓步入萃阳宫,风姿绰约地出现在宫殿门口。

张麟起身,在抬起头时,目光从武则天身上扫过时,不免滞留了片刻,心里大吃一惊,怀疑来者是不是一位皇后?

第九十六章 你喜欢吗

可宫中哪有皇后?来者自然是皇上武则天。

此刻的武则天一身柔媚打扮,比以前几次所看到的形象大为不同。说起来,以前的武则天看起来很有刚烈之气概,大有男子的风采,而此刻,她的打扮完全是一幅柔弱女子的行头,给人的感觉是温厚亲善典雅靓丽。

这一变化实在有点大,让张麟有些难以适应。

张麟之惊异楞神的表情,被武则天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喜上眉梢,心里说,说到底,麟郎还是一个男人,既然是男人,那就不可避免会喜欢美貌的女子。看来我临时改变行头的决定是再对不过的,我的功夫没有白费!麟郎并不是不喜欢朕,而是不喜欢朕之前那种强势的男子风格。你看,朕一换上皇后之装,立刻就把他吸引住了。

见到武则天靓妆打扮,不但张麟吃惊,连萃阳宫的太监和宫女也都大吃一惊,哪怕进宫最早的岑三,也从来没有看到过皇上这种珠翠罗绮的盛装打扮,一个个目瞪口呆,惊叹不已。。。

武则天心里满意,抬起纤纤玉手一摆,微笑开口道:“平身!”

“谢陛下!”众口一辞说道,先后爬了起来。

“都退下。”武则天笑容可鞠,抬手一摆,迈着轻盈的步子,拖着曳地长裙,卷起一阵香凤,头也不回地缓缓步入寝宫。

“供奉,还不快进去侍奉皇上!”春香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亲切地向张麟提醒催促。

在春香看来,她的话极具讨好性,可没想到却遭到张麟的瞪眼回视。在张麟听了,供奉这个词特别刺耳,讽刺意味极浓。

在瞪过春香之后,张麟的目光与春香旁边的上官婉儿的冷冰冰的目光触碰在一起,似乎发出了一些不怎么河蟹的碰撞之声。

上官婉儿不是巾帼宰相吗,怎么老是伴随在武则天身边,连后者临幸面首时,也形影不离,这是什么巾帼宰相啊!简直跟那些粗使宫女没有什么区别!张麟心里抱怨。

这一点张麟倒是猜对了,巾帼宰相只是对朝臣而言的,对于武则天来说,上官婉儿就是一宫女。

上官婉儿撤回了目光,看向了其它方向。她的心里也是打翻了五味瓶,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哎~”张麟轻叹一声,郁闷地转身,一步一挪进入寝宫,宫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了。

这一情景被春香收入眼帘,她伸手拍了拍上官婉儿的香臂,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问:“婉儿,你认为张麟会不会喜欢皇上现在这幅妆容?”

上官婉儿绝美的眉毛一挑,不假辞色道:“你既然这么好奇,为什么不自己去问他?”

春香不为所动,含笑带刺道:“从刚才张麟的惊喜反应判断,我认为他一定会喜欢,等下定然会拿出浑身的解数侍奉皇上!”

“春香,你怎么会关心起这种事来!这是你该关心的事吗”上官婉儿反唇相讥。

关心,你恐怕比我关心多十倍!指不定你现在心里很苦涩呢。春香心里这样讽刺,嘴里干笑一声道:“随便聊聊而已。”

“麟郎,让朕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武则天悠然转过身躯,伸手拉着张麟的手臂,美眸注视着张麟,带着满满的柔情,温声细语问道,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张麟垂眼扫了一下武则天温润如玉的手,心里虽然不乐意跟后者产生肢体接触,但是也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想到后者送他到的金蚕软甲,也感受到后者对自己的真切关怀,自己也不能对她太嫌弃,不然的话,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谢陛下关怀,臣没有受伤!陛下对臣的殷殷关怀之心,臣感激不尽,将永远铭记在心。”张麟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表现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道。

实际上武则天所询问的受伤,包括两个方面的意思:其一是有没有被刺客的暗器刺伤,其二是有没有被薛怀义打伤。

薛怀义擅闯萃阳宫鞭打张麟的事情,武则天已经知晓,在宫中没有什么秘密。得知此事后,武则天很恼火,也很无奈,因为薛怀义是她的旧人,曾经的宠男。但是时移势易,过去的那份感情再也找不回来,并非她喜新厌旧,实际上,薛怀义做的也太过分了一些。他经常有意无意地向外散布一些诋毁武则天的厥词,比如,那老不正经,那老树枯枝。。。若是换了另外的皇帝,早就把薛怀义处死几回了,但是武则天容忍了下来,没有追究薛怀义的放肆,只是让太监武常去严辞规劝过后者几次,后者也收敛了一些,没想到今天故态复萌,找张麟出气来了!

没受伤就好!武则天放了心。

武则天从放在桌案上的托盘里拿起一只装了半杯葡萄美酒的夜光杯,放在唇边浅浅地啜饮了一口,然后斜坐在椅子上,含笑看向张麟,随口问道:“上次你跟朕说过,你有很多才能,具体有哪些?”

看来她今天特别有耐心,并没有急于让张麟侍寝,而是主动询问后者的才能。

张麟听了心中一喜,赶忙回答:“禀陛下,臣会讲故事,会唱歌,会多种语言。。。”

“都会那些语言?”武则天眸光一亮。

“突厥语,拂菻语,波斯语,大食语,日本语。。。”张麟掐着指头,如数家珍。

武则天饶有兴致地问:“这些语言都是你那忘年交老友教给你的?”

从武则天的口气,张麟觉得她似乎对他曾经提过一句的忘年交老友颇有兴致,若是把什么事都推到那位不存在的忘年交老友身上,必然引起皇上的更加浓厚的兴趣,万一她老人家非要见那位不存在的忘年交老友不可,那就麻烦了。

于是张麟干脆摇头否认:“不是,是我自己学的。”

学个语言而已,非得有人教吗?

“哦,继续说。”

“臣还会做菜,会酿酒,会设计衣服,会画画,会修桥,会盖楼。。。”

对于张麟所说的才能,武则天不置一词,而是抬手指了指自己,展颜一笑:“麟郎,你觉得朕今天美吗?”

“美,陛下之美远超凡俗之美。”张麟机械地回答,脑子里却在思忖接下来该怎么面对武则天的攻势。

武则天喜上眉梢:“你喜欢吗?”

第九十七章 妙笔生花

这一颇具旖旎意味的问题,让张麟有些不好回答,说喜欢,那武则天就会马上让他亵渎龙体,说不喜欢,那之前赞她美的话,就是虚假之辞,定然会引起武则天的愠怒,后果难测,只有傻子才会那么说。

“陛下如日月星辰,臣何止是喜欢,简直是崇敬,膜拜!”张麟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把喜欢去感情化,与崇敬膜拜词语等混在一起。

明白张麟是随口敷衍,武则天淡淡一笑,忽然问道:“你刚才说你会画画?”

“是的。”

“那给朕画一幅像。”

“遵旨!”张麟一口答应,画仕女像对于有素描和国画功底的他来说,不是什么艰难的事情。

“春香,速取文房四宝和颜料来!”武则天微笑着隔着宫门向外喊道。

“是!”春香答应一声,没过久,开门进来,后面跟着几个宫女,或拿着一大刀白纸,或端着挂满狼毫笔的笔架,或托着放了墨砚和各种颜料的托盘,绘画所需,样样俱全。

张麟指挥众人将桌案搬到龙榻之旁,将纸张展开铺平在桌案之上,用镇纸压着,将文房四宝放置一旁。

武则天斜躺在龙榻之上,面带魅惑笑容,看着张麟。一帮太监宫女在旁边围观。

张麟有条不紊地将墨和颜料配好,提起一管细毫笔,蘸了一些枯墨,然后沉住气,刷刷刷在纸上画了两笔,这两笔是眉毛,武则天的眉毛如同翠羽,看起来颇为简单,画起来却不轻松,需要一定的技巧和腕力。

眉毛画好再画眼睛,鼻子,嘴唇,而后画头发,脸型轮廓,以及肩膀和两臂,张麟画起来有条不紊,每一笔下去都如同刻刀,丝毫没有错乱。

画画不是张麟的专业,但小时候在老妈的安排下进画室培训过十多年,甚至还参加过画赛,长大后经常于闲暇时涂抹两笔,功底还在。虽然在他原来的世界,他画画的技能不足以谋生,但是他所掌握的透视和立体画法,来到唐代,具有了独特的优势。

也就寥寥几笔,纸上已经勾勒出一个黛眉修眼的美人形象。

“像!”围在张麟身后的宫女和太监纷纷点头道。

张麟并没有就此停笔,用渴笔在眼帘边上,鼻子两侧,嘴唇周围反复划扫,随着他的划扫,纸上的扁平轮廓逐渐变得丰满,有了立体效果。

“更像了!”围观者纷纷咂舌。

张麟开始使用浓墨,大块大块地点在头发上和衣服上,而后又用淡墨进行渲染,最后上了赭色和黄色等色彩。整个过程约莫花了半个时辰。

一位身穿凤袍,头戴凤冠的女皇跃然纸上,栩栩如生,眼眸带着美态,也带着威严,跟龙榻上的武则天有着九分九的近似。

“太像了!”

“简直跟陛下的圣容一模一样!”

“校书郎妙笔生花!”

围观之人赞不绝口。

上官婉儿和春香也在围观之列,尽管她们两人的心思各不同,但是此刻她们心里却升起了同样的念头:这张麟到底有多少才能?

“陛下,臣画好了!”张麟将笔放下,欣欣然将画捧起,让武则天能够看到。

武则天坐了起来,盯着画像上的自己,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遍,这画像栩栩如生,比铜镜里的自己更显年轻,也更加娇媚。

“画的好画的好!”武则天非常满意,哈哈大笑,赞赏有加。

“陛下过奖了!”张麟抬手摸了摸额头,口内谦谢道。

“婉儿,春香,你们觉这像跟朕,哪个更美?”武则天让两名宫女拿着画像放在自己身旁,含笑向她最得意的两名女官询问。

“婢子觉得陛下的圣容更美,陛下之美是普通笔墨不能描绘的。不过这画栩栩如生,颇得陛下韵味之八分。”春香笑盈盈道,说得颇为中肯。她察言观色,知道皇上喜欢张麟,也喜欢这画,自然不可能横加贬低。

“说得不错!”武则天眉开眼笑,转眼看向上官婉儿。

“陛下龙姿凤表,固然无墨可绘,然此画曲尽其妙,似乎留住了岁月之痕迹,与陛下之美相得益彰。”上官婉儿语气波澜不惊。

“好一个留住了岁月之痕迹,好一个相得益彰!”武则天笑逐颜开,当即开金口,启玉言:“校书郎画龙有功,进秩八品,赏银锭五百两!”

张麟喜出望外,一幅很寻常的画而已,五百两的赏赐已经太多了,还进升官位,回到古代真是好!不过他也没有谦让,坦然接受。因为这种带立体透视感的画,他敢打保票,大周没有一个人能画的出来。

这下武则天相信了张麟所说的能力,不过,现在不是考究其能力的时候,而是需要他侍寝的时候。

“都退下!”武则天带笑挥了挥袖子,让所有人退了出去。

“哐当~”寝宫之门被关上了,虽然声音很轻,但是听在张麟耳中却如同战鼓一样响。

武则天示意张麟为她脱衣,张麟也只能照做。

这套凤袍,脱起来比之前的龙袍困难多了,稍不小心,就会碰到后者的肌肤。张麟极其小心,也极其紧张,好不容易把凤袍脱下,挂在龙形衣架上。

“陛下,女王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张麟弱弱地说。他早就料到,其它的才能只能得到武则天的赏识,而赏识的结果可能加速侍寝,要迁延侍寝只能靠讲故事这一法子,真正能保他平安的唯有七星神棒。幸好七星神棒在身,使得张麟的心有所依傍,不至于太过惶惧。

“讲吧。”武则天的心情特别畅快,特别有耐心,她现在要的是征服张麟之心,而不是立即占有其体,虽然这也是她的首要目的。她斜躺在龙榻上,手拿酒杯,妩媚地瞅着张麟。

张麟谢过武则天,却没有马上开讲,心里在思量讲哪个女王的故事比较好。

说起来,世界历史上真实存在的女王,在情感方面都是很泛滥的,广纳"qing ren"和面首,跟武则天半斤八两,没有什么分别。因为有了不受控制的权力,谁都会放开yu wàng,肆无忌惮地乱来。张麟担心她听了故事后又会认为影射她,讥刺他,那样就不妙了。

思考再三,张麟决定讲述维多利亚女王的故事。

维多利亚女王带着她的军队征服了四十几个国家,疆域面积之辽阔,功勋之卓著,在不列颠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维多利亚女王这么神勇?”武则天眸中闪动着佩服和思索的光芒,“依你看,维多利亚女王跟朕相比,孰强?”

第九十八章 要不从了算了?

讲女王的故事,张麟最怕武则天引申到自己身上,没想到这事来得这么快。这叫他如何回答,武则天就算有一点功绩,哪能跟维多利亚女王相比?实话实说,只能找死。

“维多利亚的功绩只能在不列颠算厉害,但放在大周,就算不了什么。她跟陛下没法相比。”张麟只能昧着良心说瞎话。

“呵呵。。。”武则天哂笑一声,她心里明白张麟在敷衍,但没有生气,而是语气温和地说,“那你说说朕有哪些功绩?”

“这。。。”张麟一阵头大,他没有想到武则天会如此发问,非要跟维多利亚女王对比不可,对于武则天有哪些丰功伟绩他真的不太清楚,不能乱说。

虽然毫无准备,但是张麟并没有惊慌,凝眉略微思考了一下,立即有了堂堂皇皇的说辞:

“陛下,维多利亚女王所征服的疆域虽然广阔,但是,其所统治的黎民并不多,加起来也没有咱大周多。陛下用不多的疆土,养活了亿兆黎民,这是极其宏伟的功绩,可以说远超尧舜,维多利亚女王与陛下根本无法比拟。”

这句话有阿谀奉承之嫌,但是,此时此刻,不如此回答,张麟就没有更为贴切的对答说辞。

“说得好!”听了张麟的说辞,武则天心里颇觉痛快。

根据儒家的学说,民为上,社稷次之,君为轻,而在实际上是倒过来的施行的---君王至上,民为草芥。君王豢养黎民之论,君王肯定喜欢听,但是这论调却上不了台面,没有哪个朝臣会这么说。在所有的君王和朝臣的心里都有一杆秤,是普天之下的黎民所交纳的税赋供养了君王和朝廷。张麟把君王至上的言辞说得堂而皇之,着实让武则天欣喜。

张麟出了一身虚汗,觉得女王的故事不能再讲了,不然的话,随时会遭遇不测的危险,于是将话题岔开到另外的故事上去了:

“在维多利亚女王治下的一处海滩,有一个靠打鱼为生的渔夫,每天只打三网。。。。这一天,他已经打了两网,一无所获,从海里捞起第三网,网中有一个瓶子,他打开瓶子,从里面飘出一缕青烟,化作了一头体形庞大的魔鬼。。。”

“不要讲了!”听到体型庞大的魔鬼,武则天毛骨悚然,浑身发冷,她最怕鬼了,嘴唇哆嗦着叫停。

见了武则天惊恐到夸张的反应,张麟大吃一惊,心里说,皇上怎么这么胆小,连故事中的魔鬼都怕,像渔夫与魔鬼这类故事,以前他跟自己的小侄女讲过好多,小侄女怕是怕,但还是喜欢听!

“陛下,怎么了?”张麟紧忙问道。

“朕怕鬼。。。”武则天颤声说。

啊?张麟眼睛眨动,似乎难以置信。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命为上天之子,九五至尊,会怕鬼,而且还只是故事中的鬼?

“抱着朕,朕冷。”武则天用祈求的口吻说道,浑身还在发冷,嘴唇还在哆嗦。

这。。。唉,真没想到,讲个故事还能踩到雷,这让张麟无语凝噎。本想拖延时间的,这下倒好,反倒使得正事提前了。

抱不抱呢?

皇上命你抱,不得不抱啊,不抱就是抗旨!

张麟做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乖乖地坐在武则天身旁的龙榻上,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搂在她的肩背上,脸上带着温厚纯良的笑意,这是必须的。若是显露出一丝半毫的嫌弃,触怒皇上,很可能被割掉鼻子,挖下眼睛,这种事在古代皇宫可并不少见。

说到嫌弃,这次张麟心里真的没有,若说有嫌弃,那是在第一二次侍奉武则天时才有的。

此刻的武则天,跟前两次的完全不一样,诱惑力大了无数倍,如果不去思考她的年龄,看起来也就四十来岁,风华绝代,美貌超群,和他所见过的风头正盛的大明星没有什么区别。。。

张麟隐隐有一种担心,自己可能会抵挡不住诱惑。

在接触到武则天的躯体后,一股冷意传入到张麟的手上,看来皇上并没有骗人,她的确怕鬼怕到发冷。

真是匪夷所思,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王,怎么会怕鬼怕到如此恐怖的程度?简直不可用常理忖度。

见张麟很听话地抱着自己,武则天心里很是欣慰,娇躯一歪,顺势软倒在他健壮结实的身上。

这次张麟并没有躲闪,因为他明白,武则天的身体的确发冷,需要从他身上蹭点热度,以便快速回复体温。

安静地歪在张麟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温热体温和阳气充盈的气息,武则天的身体稍稍恢复了热度,心思又活络了,抬头用爱恋的目光仰视着近在咫尺、肌肤相接的张麟的侧脸。

张麟的额头宽而圆,鼻子直而高,下巴长而略微前翘,侧面的轮廓线呈现出一种雕塑般的美感。

“麟郎,我喜欢你!”武则天吐气如兰,一只手如同水蛇一样楼住了张麟的腰,且肆无忌惮地游走着。

“谢陛下天恩,臣也崇敬陛下。”张麟声音柔和道,他的心蹦蹦直跳,说实话,他实在有些抵挡不住,甚至很羞赧地发现,他的身体很不听话地有了某种程度的反应。

要不从了算了?想到金蚕软甲,想到五百银锭的赏赐,想到八品的官位,这都是武则天的深情厚爱,她之对我如此之好,不从好像有点过意不去啊。从一下,对男人来说,应该没有什么损失吧?

武则天不就是年龄大了一点,这算不了什么,遥想某国年轻帅气的总统,他所娶的妻子比他大了将近三十岁。我一个底层微末人员,有什么好顾虑的。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女大三十,岂不是要抱金山!

想到二张的显赫威势,连苟合的薛怀义都备受恩宠,位封公爵之高位,这些都要归结于在武则天面前得宠。我要是从了武则天,恐怕不止抱金山,而是抱金刚山,抱钻石山!

张麟在内心劝说自己顺从,而且几乎说服成功了。

与张麟肌肤相接的武则天,能够贴切地感受到他心脏的激烈跳动,感受到他身体的燥热,感受到他肌体的颤栗,她的心里漾开了一片旖旎,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用妩媚的眸光凝视着他俊朗的脸庞,等待着他大胆的行动。。。

第九十九章 驱除心魔

武则天心里一喜,觉得好事将成,便双手揽着张麟的腰,把他扳倒,双双倒在龙榻之上,娇躯紧贴上去,用朱唇咬着他的耳垂,喃喃低语,气若幽兰:“朕会好好待你的。。。”

从了吗?

可是,武则天不止他一个男人,在后宫还有十几个供奉,按照薛梓异的话来说,都是同道中人,所有这些不好的念头,不合时宜地浮现于张麟的脑子里,他身体上的反应,如同昙花一样,在开放了一霎那后就凋谢了。

哎,看来我的心理和身体都还没有准备好,只能暂时对不住皇上的柔情蜜意了。

当然这话,张麟不能从口内说出来,说出来就很破坏意境,若是惹得武则天羞怒,是不会给什么好果子吃的。

可如何制止意乱情迷的武则天呢,她眼神迷离,脸色坨红,肌体甚至有兴奋的颤栗传出,一只手在撕剥张麟的袍服,一把将他腰间的玉带扯断了。

张麟想起护身的七星神棒,但是此时此刻再要用神棒击晕武则天,他好像有些不大忍心。

看来还得靠演技!

张麟双手在武则天的香肩乃至纤腰上温柔地抚慰了一番,体现出一种绵绵温柔之意,口内关切地说:“陛下体温尚凉,看来心魔犹在。臣有一本《清心诀》。只要照着念几遍,就可以宁心净意,驱除心魔。”

“清心诀?能驱除心魔?”怕鬼的武则天听到能驱除心魔,顿时眸光一亮,暂时停止了对张麟的调弄。

“是的。”张麟不失时机地拿出早已放在枕头下面的《清心诀》,虽然《清心诀》的内容只有一页,但是此刻他拿出来的可不止一页,有设计精美的封面和封底,还有扉页,看起来和书本无异。

接过《清心诀》翻开一看,武则天眸光更加明亮。这种式样的书她是第一看见,不由得诧异问道:“这书是哪里来的?”

“陛下,你先念几遍,把心魔驱除掉,臣再告诉你。”张麟含笑温声道。

武则天表现得很听话,把头枕于张麟的臂膀之上,小声而庄重地念诵清心诀全文,不过另外一只手始终抓张麟的手不放松,生怕他从龙榻上逃跑了似的。

别看《清心诀》只有短短的二百余字,其内在的每一个字看起来都普普通通,可是组合起来后,却具有了某种神奇的力量。

念了第一遍,武则天觉得神志清明,灵魂安定,念了第二遍时,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产生于她的灵魂深处,将盘踞在她心里的阴霾暂时驱除了出去,甚至连身体内蠢动的yu wàng都驱散了许多。

其实哪里有什么心魔,都是她自己向日所做的亏心事太多,积累于胸中,形成心霾,一有风吹草动,就引发她的深深愧疚和恐惧,而这种愧疚和恐惧她又不承认,因此上升到对鬼魂的惧怕。

念过《清心诀》,武则天心情澄澈,没有继续调弄张麟,而是把头靠在张麟的肩膀上,娇声细语道:

“这《清心诀》不错,现在可以把来历告诉朕吧。”

“禀陛下,这《清心诀》是我自己刊印的。”张麟语气平静地说。

“你刊印的?”武则天听了,眼眸中浮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对呀。我还刊印了《心经》和《金刚经》。”张麟顺势离开了武则天的怀抱,走到不远处的墙边,从篓子里捧起好几本书,送到武则天面前。

“真的是你刊印的?”武则天坐了起来,脸上浮现吃惊到难以置信的神色。

“千真万确。”张麟又从篓子里拿出铜板,上面被分成一格一格,每个格子中都有字模,字模上还带着墨印。

“这是。。。”武则天接过铜板,脸上不可思议的神色更盛,几乎把要临幸张麟的正事给忘记了。

“这是活字铜板,每个字模都可以随意调换位置。陛下想刊印什么书,想刊印多少本,臣都可以在几天内办到。”

在武周时期,书本基本上靠手抄和雕版印刷,这两者的速度都很慢,一天能抄或者刻一本书,已经很不错了。而在张麟这里,想刊印什么书,想刊印多少本,都可以在几天内办到,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朕要刊印《大云经》,颁发天下,你能做到吗?”

颁发天下?那得多少本?张麟皱眉思考。

按每户一本,武则天时期全国人口估计五千万左右,最起码有五百万户,五百万本书,以张麟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印死他,也印不出来。不过,他也知道,武则天所讲的天下,应该是指天下的官员,不可能颁发到黎民百姓手上去的。

据张麟所知,唐朝的官民比约为一比四千,那么官员也就一万出头。

想到这一层,张麟试探着问道:“陛下,一万本够不够?”

“一万本?”武则天凝眉思索着,“应该不够,两万本吧。”

两万本不多,张麟胸有成竹:“臣保证在一个月内给陛下刊印两万本《大云经》!”

“太好了!”武则天心情畅快,眉花眼笑。

《大云经》所宣扬的就是女帝统摄天下的故事,给武则天临朝治世提供宗教方面的法理依据,以前靠手写和雕版印刷,数量极其有限,只能通过高僧大德设坛讲经,传播不广。

要是所有官员人手一本《大云经》,那么以后全天下将再也没有反对她称帝的人了。

“陛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张麟委婉地提醒,这几十本《心经》和《金刚经》都花了他近七八十两银子,两万本《大云经》,他剩下的那些积蓄加上刚刚受到的赏赐根本不够用。

“哦。”武则天听了立即理解了,她稍微想了想,慷慨大方地问:“五千两银锭,够不够?”

“够了,绝对够了。”张麟喜上眉梢。

前期所花的七八十两银子,有一大半花在铜版和字模上,这些字模和铜版可以多次使用,印两万本,再加做几十套铜版和几十套字模,所用的物料以纸张和油墨为主,五千两银锭应该足够足够了。

《大云经》的事情落实了,武则天心情畅快,拿起装着葡萄酒的琥珀杯,给了张麟一杯,两人相对而坐,愉快地对酌起来。

念过《清心诀》后,武则天体内的冲动若有若无,心情也变得相当平和,必须酝酿一下,才能重新恢复对那种事情的热情。临幸这事并非想来就来,而是需要冲动的,不然的话味同嚼蜡,很是无趣。

葡萄酒是好东西,能够加速冲动的酿成。。。

第一百章 明堂走水

“不好了,走水了,走水了!”

忽然从远处传来一阵乱糟糟的惊呼之声,传到萃阳宫之内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启禀陛下,明堂走水了。”

很快,从宫门之外响起了一个女子焦急的声音。

这声音在张麟听来,很是陌生,不知道是谁,但可以肯定不是上官婉儿的。虽然如此,还是来得颇为凑巧,算是帮他解了围,虽然这围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重围。

“哪里走水了~”

武则天听了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不善地问,跟张麟独处对酌的美好时光被撞破了,她心里难免有些不悦。

“启禀陛下,是明堂走水了。”外面的女子焦急地说道。

“什么,明堂走水了?”武则天听了,豁然而起,脸上露出急切和焦虑之色。看起来,明堂在她心里的地位蛮重要。

她当即命张麟开门让那女子进来说话,因为明堂走水这事太过重大,她也顾不得再考虑临幸张麟的事情了,她已然看出张麟对她不怎么抵触了,甚至有顺水推舟之意,迟个几日再临幸也不迟。

今天她的目的是为了俘获张麟的人,看来已然达到。

张麟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打开宫门,一张俏丽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此人身穿着棕色甲胄,头戴武弁大冠,背后披着红色披斗篷,眉清目秀,相貌娟丽,穿上戎装之后,更是英姿飒爽,她就是武则天的御前带刀侍卫之一——夜玉。

实际上,在宴会上遇刺时,张麟与夜玉打过一个照面,不过当时情况太乱,他并没有仔细观察后者,因此脑子中对后者的印象并不深刻。

夜玉的目光并没有直视张麟,而是越过后者的肩膀,看向手拿酒杯坐在桌案边上的武则天。

透过宫门和窗户,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有红光闪烁,只是当时两人都没有注意。

在张麟和夜玉的伴随之下,武则天心急火燎地来到院子里,仰头观看被火光熏的通红的天空。

只见萃阳宫的正南方向烈焰熏天,火光照亮整个皇宫,甚至大半个神都。

明堂高三十丈,又称“万象神宫”,底层为四方形,顶层为圆形,四周环绕九龙雕塑,其建筑技术堪称唐朝建筑颠覆之作,在熊熊烈火之中,更是显出一种凤凰涅槃一般的况味。

在一班禁卫军的合力灌注之下,直到黎民,才把大火扑灭。但是,这座规模宏大耗银千万的楼台终究没有幸免于难,被一把无情的火烧得乌焦巴弓,坍塌于地,狼藉不堪,没有剩下一根完木。

在夜玉以及一众禁卫军的护卫之下,武则天亲临现场进行巡察,看到昔日辉煌的明堂,变成了一地狼藉的废墟。

“给朕仔细查察,这火是谁放的?查到后将放火者碎尸万段,以儆效尤!”武则天火冒三丈,厉声说道。

“回陛下,臣已查明,明堂的火是鄂国公不慎引发起来的。”夜玉小声回答。

“啊?”武则天眸光闪动,沉吟不语,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半晌之后,武则天仰天长叹一声:可惜了,明堂!而后冲周围的禁卫发了一把无名火:“养你们这些禁军有什么用,连火都救不了!”

那些禁卫觉得很冤,不过没有人吭声。

武则天没有追究薛怀义的罪咎,而是命夜玉fēng suo xiāo息,对外宣称明堂不慎走水,起火原因不明。但是半个皇宫的人都知道是明堂失火是薛怀义引起的,人们猜测,薛怀义是出于寂寞嫉妒之心,故意放火焚毁明堂,以报复武则天对他的疏慢和冷遇。

实际上,这火的确是薛怀义引起的,而且是有意放的。

薛怀义本是武则天的第一面首,备受恩宠,位势显赫,甚至曾经挂帅出征过,麾下有两位宰相为他行走办差,风头一时无二。他曾经满心指望,武则天称帝后,他就是史上第一位男皇后。但是情况的变化出人意表,二张先后进宫,一夜之间,恩宠盖过了他,地位超过了他,最关键的是,武则天登基后,男皇后的位置没有他的份,在朝廷内外他还落下一个比面首更不堪的名声:“苟合僧”。他那几位兄弟则是苟合道,苟合医,苟合太监。他们加在一起所组成的国师监,到了宫外被贬称为苟合监。

薛怀义想不明白了,都苟合了好几年,一直不算什么事,怎么到武则天当了皇帝一言九鼎时,反而成了他的毛病?他怀疑是二张在背后搞鬼,对二张的怨气和忌恨甚大,然而却拿他们没有办法。前些日子听说宫里新进来一个供奉,颇得皇上恩宠,也姓张,因此他想整饬一下张麟,以此对二张进行间接的羞辱,不承想,出师不利,反而让自己手下得力干将汪之问遭受张麟的暴击和张易之的杖责,于他的颜面大大地有损。

如果仅是这样,也就罢了。武则天不来安慰自己也罢了。可武则天却去安慰张麟,居然为了临幸张麟,化了十年之前才化的靓妆,让薛怀义醋心大发,一怒之下,跑到明堂放了一把火,以此向武则天示威,表明他的存在。

十名太监抬着五个紫檀木箱子,簇拥着御前太监武常,来到萃阳宫,宣读皇上口谕:

“着校书郎张麟于一个月之内刊印《大云经》两万部,尚工局一应器设人等,均可差遣。钦此。”

“臣张麟接旨。”张麟高声说道,伸出双手,准备接收圣旨。

“校书郎,咱家宣的是皇上的口谕。”御前太监武常见了张麟的反应,不免觉得好笑。

“哦~”张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看惯了电视中的剧情,大部分都有明晃晃的圣旨,因此想当然地认为接旨就是接过圣旨。

“这是《大云经》的范本。”武常伸手,把手上拿着的一本书,郑重其事地交给张麟。

“多谢公公。”张麟双手接过《大云经》,稍微翻阅了一下,发现内中的字体全是手写的,每一页也就几十字,大概有几十页,全名为《大云经神皇授记义疏》

“这是皇上拨给你使用的印书银,五千两,请清点。”武常抬手一指五个箱子,语气慈和道。

“公公送来的东西,不用点!”张麟大大咧咧地说道。

“谢校书郎信任,咱家告辞了。”武常向张麟抱拳微微一拱,而后转身带着一班太监离去了。

“哇~五千两,好多钱啊!”萃阳宫的太监和宫女一个个眉开眼笑,手舞足蹈,好像这些钱是分给她们的。。。

收到印经的巨款后,张麟仔细核算印两万本经书所需要的物料数量。

之前做的字模和铜盘还可以继续使用,当然,为了加快刊印的速度,还要加制几十副铜盘和字模,需要购买一定数量的铜块,铁块,瓷土和胶泥。当然,最主要的耗料是纸张和油墨,给皇上印大云经,纸张和油墨自然得用最好的,不能出任何瑕疵和纰漏。

所有这些,满打满算,一千两银子应该足够,剩下的就算是利润吧,这利润蛮肥的!给皇上办差,一个字,就是爽,看来以后得多承办一些差事。。。

第一百〇一章 如何向皇上交待?

两仪殿。

武则天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沉似水。

文武百官排列两班,一个个面带肃然之色。

一位身穿紫色袍衫,头戴黻头乌纱帽的中年官员,站立于御阶之下,向武则天以及群臣朗声讲话:“陛下,臣巡视江南回来,路经江州。闻江州境内发生特大洪灾,冲毁房屋数万套,淹没良田数万顷,数十万民人无家可归,饿殍遍野,惨不忍睹。臣肯请皇上下旨,令户部开福义粮仓向江州运送米粮十万石救济饥民。另外拨送工匠千名,赴江州营造房屋,收留无家可归之难民。”

说话之人为当朝宰相之首李昭德,职位是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另外还担任江南道黜置使,赴江南巡视了两个月,因此没有赶上招待突厥使团的盛典。他刚刚回京,便上朝向皇上述职,并且陈述江南水灾事态,为饥民争取救济粮,是一位勤政为民之官员。

“准!”武则天一口答应。

“陛下,臣听说,一伙歹人冒充突厥使团堂而皇之地来到这朝堂上,在文武百官的眼皮底下将郡主骗走了?”李昭德大声说道,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不满和质问。

“正是。朕有不察之过,已召狄仁杰进京查案。”在李昭德面前,武则天似乎没有什么脾气,竟坦然承认了自己的过失。

“陛下圣明!”李昭不失时机地德赞了一句,又说,“臣听说,明堂被焚毁,乃是宫中薛。。。”

“李爱卿,明堂焚毁,纯属意外,塘报上写的很清楚。”武则天打断了李昭德的话,她可不想在朝堂上谈论薛怀义的罪责。

李昭德并没有抓住明堂焚毁的事情不放,口气一转,语气铿锵说道:“陛下,臣听说宫中滥行赏赐,动辄几百几千两金银,此有损于陛下之圣德。臣建议削减宫中开支用度五成。”

“五成?”武则天听了愣了一下,说起来,她并没有奢侈也没有浪费,目前的用度的确有些过费,但是也不致于过费五成,削减五成,那么宫中恐怕要捉襟见肘了。

“遥想那江州遭难之人,稀粥都吃不上一口,民人饿死无数,臣寝食难安。要是将宫中省下来的金银,分拨江州,周济水灾之难人,那么江州之人一定会感戴陛下天恩。此乃黎民之幸,天下之幸!”李昭德声音铿锵道,他的话严丝合缝,无懈可击。

“准!”武则天虽然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同意了。在她眼里,李昭德比狄仁杰更加刺头。狄仁杰只是善于狡辩,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而李昭德则拥有几乎可以跟她抗衡的势力,让她忌惮三分。。。

在印《清心诀》《心经》和《金刚经》时,张麟并没有给小梅高力士等人发俸资,但是这一次,是承接皇上交办的差事,皇上拨了一笔巨款使用,他自然不好意思一个人独得,白让手下奴婢出工出力,他无比慷慨地给每人发了五十两的银子。

五十两银子,对于底层的宫女或太监来说,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目,相当于他们一两年的俸禄。

当然宫中的太监和宫女,除了俸禄之后,还有灰色收入,比如,主子高兴时候的打赏,或者巴结主子者所塞的小费等等,不过这要看他们伺候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有没有权势和地位,无权无势的,自然没有外人巴结。

若是碰到像张麟这样吝啬的主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给底下奴婢打过赏,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还好,张麟也有开窍的时候,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白银,相当慷慨,让底下奴婢眉开眼笑,感恩戴德。这五十两银子,对于奴婢来说,就是恩赏,因为主子安排他们的任何事情都是应该做的,不能提工钱报酬的。

光靠手下这六人,要印刷和装订两万本经书,估计没有两三个月是不行的,张麟决定向尚工局借用十名匠女,每人薪俸十两。

当然,要印两万本经书,仅仅一台炉灶是不够的,不然的话,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张麟计划向霓儿再借用三台炉灶和几张大桌,并给后者一百两银子,作为酬金,另外又给二百两银子,作为炉灶器设的租用金。

也就是说,印制两万本《大云经》,预估耗资一千七百两,张麟可获盈余三千三百两,这是一笔相当划算的生意。

银子在武周时期,很值钱,一两可以换铜钱一千文。三千三百两银子,等于三百三十万文。

要是宰相李昭德早一天回朝,早一天向武则天提出削减宫中开支的谏议,张麟恐怕就赚不到这么多银子了。说起来,他的运气还是不错的。

张麟委任小梅为总管事,负责与尚工局的接洽以及物料的清点和经书的装订事宜。

关于借用炉灶和十名匠女的事情,小梅同霓儿商谈好了,非常顺利。一百两银子,对于霓儿来说等于是白得的,另外二百两,进入尚工局的账房之中,这其实也等于是白赚的,因为她们的炉灶并未日夜运作,有很多时候都是空置的。

又委任高力士为采购总办,负责采办各项物料。因为之前所有的物料都采办过,这次重新采办,而且数量多了无数倍,自然更是容易,高力士也就用了一天时间,就将所有物料买到,堆放在尚工局的库房里。

翌日,张麟带领萃阳宫所有人员,浩浩荡荡来到尚工局,准备正式开工刊印《大云经》。

“校书郎,对不起,尚工局的炉灶不能借给你们使用了。”等候在门口的霓儿一脸的歉意,并且将十个大银锭暗中塞回到小梅手中。

“什么?你不是开玩笑的吧?”张麟诧异道。事情进展到最关键的时候,没有炉灶怎么能行?尚工局怎能出尔反尔?

“回校书郎,之前将炉灶借给你使用,是我擅自作主。这次要借四台,我没有这个权力,必须请示我们尚工,她把我狠狠地训斥了一顿,说尚工局的器设不准出借给外人使用,不然的话,就免去我的掌固职位。”霓儿哭丧着脸说,将到手的银锭还回去,对她来说,也是一件相当肉痛的事情。倘若这银锭是今天给她,她马上还回去,也没有太大的不舍,但是这银锭已经在她的袋里呆了一天,再拿出去就像剜肉一般痛。

这下把张麟急得抓耳挠腮,六神无主。这么多纸张物料,不印成经书,那就太浪费了,再说若是印不成经书,如何向皇上交待?

第一百〇二章 狄仁杰进京

为盟主荒原奔跑着的孤狼加更。

……

见张麟心急如焚,小梅也急了,拉着霓儿的手摇晃,低声下气地恳求。

“小梅,我很想帮你这个忙,可我们尚工的脾气你不是不晓得,暴躁无比,她的话我哪敢违背。”霓儿唉声叹气道。

“你们尚工是谁?”张麟没精打采地问道。

“她叫秋霜。”霓儿老实告知,然后眼睛一亮,“校书郎不如去求尚工,她若是开口同意,就好办了。”

“也只能如此了。”张麟无可奈何,他不认识尚工局的秋霜,心里打的算盘是,回去让上官婉儿去打招呼。

在回去的路上,小梅走到垂头丧气的张麟身边,低声告知:“尚工秋霜,是华漾夫人的嫡系弟子,跟上官大人甚是不和。”

听了小梅的话,张麟什么都明白了,一切尽在不言中。之前自己与华漾夫人发生过冲突,她的嫡系弟子自然不会跟自己配合。就算让上官婉儿出面,恐怕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上官婉儿与秋霜之间的关系甚是不和。

这下该怎么办呢?难道非得求皇上出面,才能摆平此事?若是那样的话,显得自己太没能耐了。张麟头疼。他猛然想起,圣旨上说,对于尚工局的匠女和器具可以随意征用,或许凭这一点,可以说服秋霜。秋霜总不至于跟皇上过不去吧。

不过,张麟没有贸然去见秋霜,他必须做些准备工作,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小梅,你去尚工局打听秋霜的性格和喜欢,越仔细越好。”张麟吩咐小梅道。

“是!”小梅答应着折身返回尚工局去了,自然是找霓儿。

皇宫接连发生假使团案和明堂着火的事故,武则天心绪极其不宁,这一天,她摆驾到相国寺进香,以求得心灵的宁定。

进完香之后,在相国寺方丈的安排下,武则天不顾随行大臣的劝阻,只身进入一间反锁着的密室,在密室里见到一个神秘的人物,此人身穿一身青色的袍衫,头戴黑色斗篷,宽而厚的背部对着密室之门。

“你是何人?”武则天心生疑窦,紧靠在门后,厉声喝道,一旦发现不测,她就会立即呼叫外面的羽林卫和千牛卫护驾。

神秘人物霍然转身,掀开了罩在头上的斗篷,露出了真容:一张熟悉而胖嘟嘟的脸,圆圆的眼睛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虽然上了年纪,但是精神矍铄,意志旺盛,气度雍容不凡。

“怀英,原来是你啊。”见到此人,武则天龙颜大喜,不过对于后者的诡秘行踪很是不解,“你怎么搞的如此神秘?”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奉武则天密旨进京的狄仁杰。

在进京的途中,狄仁杰和李元芳遭遇到多次神秘人物的伏击和暗杀,但是机智勇敢的他们还是于数日后安然回到神都。

狄仁杰怀疑皇上身边有奸细,因此乔装打扮,悄然进城,提前在武则天准备驾临的相国寺落脚。

“陛下,臣九死一生才见到陛下的天颜啊。”狄仁杰向武则天请安毕,简单地叙述了进京途中遭遇伏击和刺杀的惊心动魄的经历,并告知皇上身边有奸细,所以他才不得不隐迹藏身,秘密进京。

“该死!连朕的身边都有奸细!”武则天听了狄仁杰的叙述,火冒三丈,内心则隐隐升起惊惧不安之情。身边有敌人的奸细,这事摊在谁身上,都会寝食难安。

“既然是奸细,自然很隐秘,一般情况下很难查察出来。陛下也不用太过忧心,皇帝乃是真命天子,百神护佑!那些奸细隐伏在陛下身边,估计只是打探一些军机情报,并不敢行不轨之事。”狄仁杰只能如此宽慰武则天,不然的话,还能怎样说?

“哎~”武则天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她只能极其小心,亲信侍卫不离身边左右,才能安然就寝。

“陛下,听说宫中又进了许多供奉,可有此事?”狄仁杰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发问,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武则天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红,眼睛看向其他方向,没有答话,这种披逆麟的话也只有狄仁杰敢问,而她也只有在狄仁杰面前,才会有如此腼腆之态。

要是换了另一个人,谁敢这么向武则天问话,除非他活腻了!

对于狄仁杰,武则天的内心好像有一些隐隐的畏惧之意。她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完全可以杀了狄仁杰,但是,真到要杀狄仁杰时,她又下不了手,生怕天会塌下来。

因此,对于狄仁杰,她的内心相当矛盾。

武则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它:“怀英,你可知道,朕为何要定国号为大周?”

狄仁杰知道武则天这话不是随便说的,肯定有其用意,略微想了想,说:“陛下意欲仿效周文周武,做一代圣明之君?”

“你只说对其一,还有其二。”武则天颔首道。

“其二,臣驽钝,不明所以,请陛下明示。”

“其二,周公制礼,朕欲以礼治国。”

“陛下圣明!周礼分为天官、地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六篇。我朝六部均仿照周礼设置。。。”

“怀英可否为朕略解周礼之中关于天子的规范?”武则天和煦一笑道。

狄仁杰是何等聪明之人,一听这话便明白了武则天的意思。。。

按照周礼,天子可以拥有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总共一百二十位妻子。武则天是天子,拥有几个面首,与周礼的规范并不抵触。

“可是。。。”狄仁杰嘴唇嗫嚅着,欲言又止。

“可是男女有别,可惜朕是一个女子,是也不是?”武则天立即反问,似乎看穿了狄仁杰的心思。

被武则天直接说出心思,狄仁杰憨厚一笑,他没有否认。

“陛下乃是圣天子,拥有一两个供奉,也无可厚非,但是太多了,恐生物议,有碍陛下的威严。”

武则天知道此事无法躲避,要让狄仁杰心甘情愿地为她驱使,不能不向后者有所交待,她以充满委屈的口吻,如同一个邻家妇女,娓娓诉说道:

“怀英,你知道,在服侍先帝时,朕生育繁多,于身体有亏,落下了许多毛病,睡眠不好。

“而后宫又时常闹鬼。法师说这是朕阳气不旺所致,建议朕增加阳气,因此才选了几个供奉侍奉朕。

“这几年朕的状态好多了,白发返黑,智齿重生,这些都是后宫供奉们的功劳。

“此事对朕来说,无非是修身养性,颐养天年而已,何来物议?”

第一百〇三章 朕有一个条件

为盟主荒原奔跑着的孤狼加更之二更。

武则天这番话说的有条有理,振振有词,但是漏洞颇多,一个普通人都可以进行严辞反驳,要是天下所有的女人都以皇上为表率,反男人之道而行之,拥有三丈四夫,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但是这话,谁有胆量在武则天面前说?狄仁杰也就是趁皇上高兴,或者趁皇上有求于他时,才能进一二之谏言,太过分的话,哪怕很浅显,哪怕他很耿直,也不敢说。有些话不是对方不懂,而是你不能说;复杂的道理你引经据典说说无妨,粗浅简单的道理反而不能随便说,说了就可能掉脑袋。

“既然陛下如此说,臣也没有话说,不过臣还是恳请陛下不要再增加供奉的人数才好。”狄仁杰非常仔细地遣词用句,他不指望武则天将后宫供奉全部遣散,那是不现实的,只要不再增加,那就阿弥陀佛了。

“怀英,这一点朕可以答应你。”武则天点头应允,实际上她的精力一日不如一日,有些力不从心,十几个供奉已经可以满足她颐养天年的需要了,多了无非是图个新鲜感。

“陛下圣明!”狄仁杰有口无心地赞了一句。

君臣的这一番交谈,把未来秀男进宫的大门给轰然关上了,使得张麟成了大周皇宫最后一个秀男。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目前还不得而知。

接下来,狄仁杰开始谈案件了,这才是他此次进京的主要使命。如果不是为了破案,皇上是不可能有如此耐心跟他谈面首之事的。

狄仁杰站起身,一边缓缓踱步,一边把他的分析和推衍讲给武则天听。

他说,刺杀案跟使团案实际上是一个案子,因为张麟讲了突厥话,掀开了假使团的骗子老底,所以他们才悍然决定当场刺杀张麟,为了不暴露他们的身份,他们暗中让隐伏在朝中的奸细动手行刺。由于刺杀不成,假使团才提前离开。这一点充分地说明了问题。

“有道理。”武则天听了频频点头,目中露出一丝明悟,之前她并没有想到这一层,经狄仁杰分析推理,她自然能想明白。再说,连奉密旨进京的狄仁杰都遭到歹人行刺,说明朝中的确有奸细。实在是太可恶了!

“那你打算如何着手破案?”武则天恨不得马上破案,将歹人以及隐伏在朝中的奸细揪出来,碎尸万段!

“陛下,臣打算采取暗度陈仓的方法,明面上,去并州走一趟,暗中,潜往幽州,从幽州着手查案。”狄仁杰把自己的想法如实禀告于武则天。

“从幽州着手查案?”

听了这话,武则天吃惊不小,双眸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因为她从上官婉儿那儿听说,张麟也判断杀害使团的匪盗藏身于幽州,之前,她只当笑话一般听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并未听进去。不要说张麟的判断不可能准确,就算准确,泛泛地说藏在幽州,怎么去找?那幽州实在太大了,等于是大海捞针!

现在,狄仁杰所说的跟张麟的判断不谋而合,这就值得深思了。假如说,张麟的判断只是泛泛之论,那么狄仁杰的判断就不是如此,一定是有根据有线索的,因为后者是神断,不会胡乱猜测!就算是猜测,也属于推断!

身在后宫的张麟,怎么会知道匪盗的藏身之处?武则天的诧异难以用语言表达,不过对照狄仁杰的判断,也不难明白,后者连假使团的面都没有见过,不是也通过推理做出了如此的判断吗?莫非张麟也具有杰出的推理能力?

早知道如此,让张麟去破案就行了,何必大费周章地请狄仁杰破案,还吃了他一顿奚落和要挟,有损她的天子颜面。

“陛下,有何不妥吗?”狄仁杰见武则天一惊一乍的,以为后者对自己的破案方法有意见。

“没有不妥,朕准了。”武则天知道自己刚才失态了,她当然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告知狄仁杰,但是既然把狄仁杰请来了,自己又让了那么多步,不用白不用。再说要放张麟去幽州破案,她也舍不得,毕竟破案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内中会有不可预测的凶险,到时候有个三长两短怎么办,要知道,张麟可是她最后的一个宝贝疙瘩了。

我都还没有说出我的分析推理过程,皇上就答应了,皇上答应得未免太爽快了一些吧?狄仁杰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

“陛下,臣之所以选择从幽州着手破案,是因为,于半途上刺杀我的匪贼带着幽州口音,据此,臣判断,他们来自幽州,作案之后,必然隐匿于幽州。”狄仁杰耐心地解释道。

“朕明白。”武则天笑的更加愉快了,原来狄仁杰也是根据口音进行推理的,可见跟张麟一样,“朕将派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同你一同查案,他武功高强,应该可以护你周全。”

狄仁杰心里想,我有李元芳保护,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后者在他身边的事情暂时不能对皇上言讲,再说多一个护卫,也不是什么坏事。

“谢陛下!”狄仁杰笑着问,“为了顺利破案,臣想见一个人,不知道可不可以?”

“怀英,你想见谁都没有问题。”武则天一言九鼎。

“臣想见见那个在宴会上遇刺的校书郎。”狄仁杰脸上堆着笑道。

“这。。。”武则天眸光闪动,心里升起一丝不详之感。狄仁杰对于后宫面首的敌意,那是出了名的狠,在整个大周朝廷首屈一指,说他是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当年,薛敖曹就是因为一点点小事,而被狄仁杰无情地yān gē了,后者巧舌如簧,把天大的罪过推得一干二净,让武则天如同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倘若不是发生了假使团的案件,她发誓,可能终生都不会再启用狄仁杰。

现在,狄仁杰竟然主动提出与张麟见面,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又想打张麟的主意?朕不是答应你不再纳供奉了吗,你何必对朕如此相逼?你要是再逼朕,别怪朕翻脸无情!

你别以为只有你能破案,朕看张麟也能担此重任!

就这么一瞬间,武则天心里起了无数个念头。狄仁杰可是有前科的人,武则天不能不这样想。

“陛下勿虑,臣只是想了解一下遇刺的具体情况,以便对破案有所帮助。”狄仁杰憨厚一笑道,他并不知道武则天心里想了那么多,甚至想到杀他的头,若是知道这些,估计他也要尿裤子了。不过,他也看得出,皇上不高兴了。

“朕有一个条件,只能在宫中见面。”武则天无奈之下,只能退让一步。因为哪怕张麟能破案,她还是不愿意让他以身犯险,有狄仁杰在,至少能替代张麟之舟车劳苦。

“当然可以。”狄仁杰满口答应,皇上能答应他与后宫面首见面,已经很不错了,岂能奢望面首移驾到宫外。吃一堑长一智,在偏僻小县呆了那么多年,当年那种不怕丢官杀头的傻帽劲头已经剩下不多了。

第一百〇四章 秋霜不近人情

为盟主荒原奔跑着的孤狼加更之三更。

通过小梅的打听,张麟知悉关于秋霜的一切:

大内女官第二美女,在美女榜上排名第十九,品秩从五品下,年龄二十岁,幼雏之时就被没入掖庭局,没有父母亲人,性格刁钻而孤僻,但是心灵手巧,好学上进,允文允武,少时就与上官婉儿你争我竞,当了女官之后,依然如此,不过最后在许多方面她都稍逊上官婉儿一筹,所以跟后者之间的关系甚是不好,虽然不是势同水火,但几乎是貌合神离。

尽管在皇上面前的重要性低于上官婉儿,但是在职事方面,秋霜并没有玩忽懈怠,可以说是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几乎没有出什么舛错。由于一门心思扑在尚工局的职事上,她很少有自己个人的时间,因此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喜好,唯有一个喜好是,热爱美食。

对于秋霜的年龄兴趣爱好等等,霓儿没有任何隐瞒,一一告知小梅。因为这事也关系到她的切身利益——一百两银子的去向,她自己虽然无法掌控事态的发展方向,但是或许张麟有办法也未可知。

了解了秋霜其人其事之后,张麟略作思考,心里便大致有数了,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才有可能打破缺口。

张麟同小梅再次登临尚工局,这一次他有备而来,随身带了二十颗太妃奶糖过来,请霓儿送给秋霜品尝。

奶糖的魅力果然大,没过多久,霓儿笑盈盈地回来,请张麟进二堂饮茶谈话。

尚工局的二堂,与匠人作工的场所处于不同的方向,里面装饰的极其气派:中间摆了一张很大的红木桌案,两边的墙壁旁边竖着巨大的立柜,柜子被分成许多格子,每个格子都摆放着精美的服装、首饰以及器具。。。很显然,这里相当于秋霜的办公室兼样品间。

在桌案的后面,坐着一位身穿红色袍衫,头戴幞头乌纱帽的年轻女官,她的面容沉静端婉,颜值比上官婉儿略位低一点,不过,她的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眸子明亮,隐隐约约有一种波斯人的韵味。

“不知校书郎驾到,有失迎迓,恕罪恕罪。”秋霜言不由衷地说道,实际上她早知道校书郎驾到,莫说迎迓,连张麟已经进到堂里,她的屁股都没有从椅子上抬起来。

“没关系,不必多礼。”张麟向秋霜伸手虚按,意思是让她别起身,这当然也属于客套。

“不知校书郎来我尚工局,有何贵干?”秋霜明知故问。

张麟只能实话实说:“因为有一批经书要刊印,需要借用贵局炉灶一用。”

“这是小事情,何必找我?”秋霜面无表情道。

张麟憨厚一笑:“既然来到宝地,自然要请秋大人示下。”

秋霜当即转头问伺候在旁边的一位低级女官:“蝉儿,你查查看,有没有空出来的炉灶,供校书郎使用?”

张麟心里一喜,觉得有戏了,看起来这秋霜并不是那么难说话的人。

那位叫蝉儿的女官不假思索道:“回秋大人,目前所有炉灶都处于养护之中,要一个月之后才能使用。”

听到这里,张麟知道自己白高兴了,一个月,那是圣旨的限期,限期一到,若是完不成任务,虽然不知道皇上会怎样处置自己,但是印书的事情就铁定泡汤了。

张麟也知道对方在唱双簧,她们不想把炉灶借给自己使用,却不明说,可能是因为收了二十颗奶糖,给张麟稍稍留了一点颜面。

原来奶糖的作用仅此而已,聊胜于无。

“校书郎,你也听到了。我是爱莫能助啊。”秋霜摊摊手道。

张麟正色说道:“秋大人,我有圣旨在身,恐怕等不了那么久。”

“这跟我尚工局有什么关系?”

“圣旨说,我可以征用尚工局的器设人等。”

“是吗,那请把圣旨拿出来瞧瞧。”秋霜俏丽的眉毛一扬,向张麟伸了伸手。

“圣旨是口谕。要不要我重复一遍:皇上口谕,着校书郎。。。”

“停~”秋霜很粗暴地打断了张麟的话,“我也有圣上口谕:尚工局一应器设,必须谨守规矩,必须按时养护。。。我尚工局的器设都是按圣上的口谕进行养护的,这有什么不妥吗?”

听了这句话,张麟心里有一种打人的冲动,他不相信所有器设都在养护,就算在养护,你早不养护,晚不养护,偏偏在我奉旨赶印经书时养护,这不是故意跟我为难吗,再说,养护需要一个月吗?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说出来也是没用的。既然对方铁了心要为难他,就凭他一句狠话就能改变态度,那是不可能的。

“请问,秋大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有可能将养护提前完成?”张麟耐着性子说。

“这个嘛~”秋霜往椅背上一靠,慢条斯理道,“这个没有准数的,我现在也不好说。”

“秋大人,如果能在这几日之内把养护完成,让我使用贵局的器设,我可以把租用金翻倍。”张麟开门见山,直接摆出利益进行诱导。

秋霜并非一个见利眼开之人,对于张麟的话只是嗤笑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道:“校书郎,我听说皇上给了你很多赏赐,你有一大把的银子,可银子有时候还真不管用。我建议你去善金局瞧瞧,在那里银两多的话,也许可以办成事,也未可知。”

张麟心里说,你倒是提醒了我,器设又不是你一家有,我真可以去善金局试试!不过他嘴上呵呵一笑,颇为圆滑地说:“秋大人说哪里话,宫里的事,要是到宫外才能办成,这要让外人笑话咱们宫里不河蟹。”

“谁要爱嚼舌头,就让他嚼。别人的舌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怎么管的了。”秋霜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无所谓地说。

张麟无语摇头,过了片刻,冷不丁问道:“太妃糖好吃吗?”

“糖倒是很不错。”秋霜淡淡一笑,“如果有个一两斗的话,或许有些事情就好商量了。”

张麟听了眼睛一亮,秋霜喜欢奶糖,说明事情有转机。不过一斗可装十二斤,最起码一千粒,他包里奶糖只有一包,之前送出几十粒,目前剩下不到五十粒,到哪里去弄一斗来?临时去制作的话,张麟也不是不能办到,但是这糖的工艺比较复杂,而且需要的原料种类颇多,在时间上恐怕来不及。

“一斗太多了,我还可以拿出五十粒,你看怎么样?”张麟露出为难的神色。

“算了。”秋霜冲张麟摆了摆手,而后指着桌面上的一个绿色丝绒小布包,面无表情道,“我吃了你两粒糖,你也喝了我一杯茶,咱们谁也不欠谁的。剩下的糖请拿走吧~”

这秋霜太不近人情了!

张麟扭头看了看茶几上的茶,他还一口都没有喝呢,便端起喝了一口,起身说:“告辞~”

正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吆喝:“公主驾到~”

听闻公主驾到,秋霜顾不得理会张麟,连个失陪都没有说,赶紧起身整理衣服,匆匆出去迎接公主芳驾。。。

第一百〇五章 他不会有别的图谋吧?

为盟主荒原奔跑着的孤狼加更之四更。

在十几位气质端婉的女官的簇拥之下,身穿一袭翠绿色长裙的太平公主进入了尚工局,脸色浮现着愉快的表情,华漾夫人紧跟其后。上官婉儿和春香也在随行女官之列。

因为受到刺客事件的影响,女子科考的事情被推迟了。直到今天太平公主才得到机会觐见武则天,并且拿到正式的旨意。一拿到旨意,太平公主立即将宫中所有女官召集到尚工局,商讨具体事宜。

宫中女官会议一般都在上官婉儿的尚宫局进行,但是太平公主说将会议挪到尚工局举行,谁敢说半个不字?

“婢子拜见公主!”刚才气势颇盛的秋霜,在太平公主面前非常乖顺,竟然是跪地拜见。

太平公主嫣然一笑,抬手一摆,温声说:“秋霜平身!”

“公主光降尚工局,不知有何吩咐?”秋霜恭敬恭谨地问道。

“本宫要借你尚工局的议事厅一用。”太平公主语气平和道,这时她的视线之中,出现了张麟英姿挺拔的身影,她没有像上次一样如避瘟神一样躲开,却也没有打招呼,只是多看了一眼,因为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张麟。

张麟也正好看向太平公主,他之所以从二堂走出来,就是想会会太平公主。他现在跟太平公主的母亲和侄女都认识,见见她这个中间辈分的人,又有何妨?

两人的目光在半途上碰着,都想撤回去,却一下子撤不回来,就这样对视了片刻。

“咳咳~见过公主!”张麟没再端着架子,干咳一声,抱拳向太平公主一礼。按照他的身份,其实见太平公主不用行什么礼的,不过,张麟颇懂得变通,不会拘泥于固定礼节一成不变。

“嗯!”太平公主还没有做好与这位“继父”见面的准备,因此不知说什么好,显得颇为扭捏,一抹绯红飞上了她那白皙的脸颊。

“三郎好吗?”张麟跟太平公主也没有什么话说,只好问候三郎,他亲眼看见三郎被太平公主带出了宫。

“甚好!”太平公主点头说。

“请代我把这糖送给三郎。”张麟拿着从秋霜那里退回来的一包糖,冲太平公主晃了晃,然后一扬手抛了过去。

“刷~”糖包在空中划着优美弧线飞向太平公主。

“嗖~”太平公主身后一女官反应敏捷,飞身而出,轻若飞鸿,如同挡暗器一样,于半途伸手将飞来的糖包接下,而后飘然落在地上。

张麟这种粗暴的动作要是换了别人,那是对公主的大不敬,甚至有可能被误认为向公主行刺而遭到格杀,但是此刻跟随公主而来的女官没有谁追究他的过失,太平公主没有发话,谁敢当面向后宫供奉发难?

这位接糖包的女官不满地看了张麟一眼,但是什么话也没有说。说实在的,后宫供奉,哪怕做错什么事,也不是她这个女官能够申斥的。

“你太放肆了!”秋霜伸手指着张麟怒斥道,这是她的地盘,要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她就甭活了!这样的话也只有性格孤僻到不近人情的秋霜说的出来!

“秋霜。”太平公主抬手向秋霜一摆,然后脸色平静向张麟说:“我代三郎谢谢你。”

见了太平公主的反应,秋霜眸光闪动,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暗自想道,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不客气。我跟三郎很铁的!”张麟微微一笑,他这时才发现,上官婉儿春香和华漾夫人都在太平公主的身后,不过这次上官婉儿似乎没有受到华漾夫人的挤兑,脸上的表情相当平静。华漾夫人眸光低垂,没有看张麟。

张麟向上官婉儿点头致意,然后向太平公主告辞离去。

回到萃阳宫,张麟趴在桌案上,凝眉思考,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在纸上潦草地写着制作奶糖所需要的材料和制作工序。

秋霜太不近人情,可是却喜欢奶糖,要是能就地把奶糖制作出来,那么不要说一斗,就算一石都可以满足她!

不知道她要一斗奶糖干什么?你不怕吃成胖妞吗?

奶糖的制作工艺并不复杂,只是很多原料难以弄到,不是没有,而是季节不对。比如,麦芽,一般要到十月份才有,而现在是四月份,麦子才刚种下去呢,到哪里去买?看来此法,虽然可行,但时间上赶不及,总不能到年底才向皇上交差吧?

对制作奶糖的筹划和市面的调查并没有因此停止,第二条方案同时处于谋划之中。

听霓儿秋霜都说起过,善金局也能制作器械,甚至还可以制作大器械,要是去善金局,或许事情也能办妥,只是不知善金局在哪里。

按照神狄的剧情,善金局的将作大监应该是波斯人沙尔汗,后来与突厥王子贺鲁勾结谋反,但现在还早,吉利可汗才刚上位,贺鲁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混呢。此刻的沙尔汗应该还只是一个单纯的手艺高超之匠师。自己懂波斯语,或许跟沙尔汗更聊得来。

正在这时,小梅进来禀报:“上官大人求见。”

“快请!”张麟欣喜道,稍微整理了一下衣服,来到正殿等候。

在小梅和烟儿的陪同之下,上官婉儿穿着一身绯红色官服,头戴黑色幞头毛,显得稳重大方,端庄漂亮,迈着轻盈的步子,进入大殿。

两人互相寒暄了几句,上官婉儿脸色一肃,向张麟宣达皇上的口谕:“着校书郎张麟到两仪殿西偏殿会见凤阁内史狄仁杰。”

“去与狄仁杰见面?”听到这话,张麟脸上露出很是兴奋的表情,因为狄仁杰算是他的崇拜者之一,以前只是在电视上看到其扮演者,今天能够见到本人,他能不激动和兴奋吗。

“是的。”上官婉儿微笑点头。

兴奋过后,张麟猛然想起上官婉儿曾经提到过的,狄仁杰是本朝最嫌恶后宫面首的官员之首,后者还曾经yān gē过皇上的男宠薛敖曹。想到这事,张麟心里隐隐生起一些畏惧之意,眉头紧锁,脸上露出很为难的表情。

见张麟脸上露出如此复杂的表情,上官婉儿心里发笑,看来他被我上次那番话吓到了,心里对狄仁杰产生了惊怖敬畏之意。

“不知道狄仁杰见我所为何事?”张麟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弱弱地问道。

“他找你还有什么事,不外乎是为了了解案情。”上官婉儿歪了歪脑袋。

“他不会有别的图谋吧?”张麟皱眉说道,显得心事重重。

“放心,狄仁杰不是鲁莽愚蠢之人,怎么会在皇宫大内乱来?”上官婉儿温声宽慰张麟,并且郑重告诫,“只要你不在言语上冲撞他,他绝对不会为难你。”

“你会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是不是?”张麟还是不放心,喋喋不休地问道。

“我的任务是把你送到两仪殿,此后就没有我什么事了。”上官婉儿榛首轻摇,旋即莞尔一笑,“皇上指派了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将军,守在你们会面的门口,暗中对你进行保护。所以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虎敬晖?皇上让虎敬晖把在门外?”

第一百〇六章 如上战场

听到皇上让虎敬晖保护他,张麟更是跼蹐不安,浑身紧张,与其让虎敬晖保护,他宁愿单独与狄仁杰见面。他心里怀疑,在宴会上刺杀他的,很有可能就是那个虎敬晖,因为从电视剧上知道,后者善使暗器无影针,杀人于无形。

“怎么,有什么不对么?”上官婉儿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心里说,怎么看起来,张麟好像对虎敬晖更为忌惮?如临大敌?

“没什么。”张麟摇头,他对于虎敬晖的怀疑肯定不能告诉上官婉儿,因为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那个飞针是虎敬晖发射的。再说,他就算说出来了,谁会相信他的话?

按神狄的剧情,虎敬晖是武则天身边的爱将。所谓疏不间亲,远不间近,张麟要是敢指认虎敬晖为奸细,恐怕麻烦就来了。

就算皇上不责罚他,虎敬晖肯定不会放过他。以后者高来高去陆地飞腾的武功,半夜潜入皇宫取他性命,也不是不可能。再说,虎敬晖还豢养着一条蝮蛇呢,一条蛇潜入皇宫易如反掌,无人能够发觉,完全可以杀人于无形。

“那走吧。”上官婉儿伸出纤纤玉手,指向宫门外,摆出一个优美的请的姿势。

“去就去。”张麟豁出去了,脸上浮现毅然决然以及大义凛然之色,昂首阔步跨出宫门,如同打虎英雄即将深入豹窝虎穴一般。

不过,刚走出宫门,张麟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事情一般,撒腿就往回跑,一边向上官婉儿说:“你稍微等一下。”

上官婉儿心里发笑,不过什么话也没有说,耐心地等着。

准备跟随张麟一起去的小梅和高力士,不知什么情况,自然跟着小跑了回去。

张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洗浴室,用水将脸上的铅华脂粉冲洗掉。

“校书郎,这样不行的。”红儿见了大吃一惊,急忙叫停。

“我要去见狄仁杰,你知道吗,狄仁杰。”张麟反复强调道。

“若是被监正大人知道,要打板子的。”翠儿恐吓道。

“打板子就打板子,有啥大不了的!”张麟满不在乎道,对于他来说,狄仁杰比监正可怕一百倍。

红儿与翠儿互相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人家连打板子都不怕,你还能怎样?

“小梅,速去将皇上御赐的金蚕软甲取来。”张麟一边将嘴唇上的丹砂洗掉,一边吩咐小梅道。

小梅答应一声,进入库房将银青色的金蚕软甲取出,交给张麟。

张麟毫不犹豫地将外面的袍衫脱下,将金蚕软甲穿在身上,又让翠儿找了一件不那么扎眼的月白色袍衫,穿在软甲外面,同时又检查了一遍七星神棒,这宝贝疙瘩须臾不离其身,现在更不能缺失。

张麟如此大费周章,把自己防护得令人发指,让萃阳宫的宫女太监觉得难以置信,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出去见人,还以为他要上惨烈无比的战场呢。

实际上,张麟这人对于自己的小命极其珍惜,从来都把安全放在第一位,穿越之前的他是一个底层小职员,却使用警察或保安才用的电棒防身,足见一斑。

高力士倒是比较理解,因为张麟出宫见的人是狄仁杰,那可是一个杠头,很不好说话,能有所防备,自然是最好不过。

鼓捣了半天,张麟才整备齐全,毅然上路。

“嗯,这样子倒也蛮自然。”上官婉儿重新审视了一番张麟,点头认同,而后一路领着张麟来到两仪殿西偏殿的门口。

一路跟随张麟而来的小梅和高力士不能随意进入朝区,只能留在提象门里侧等候。

张麟记得这儿是当日举行盛大宴会时,翌阳郡主在出场之前驻足休息的地方,门口广场上搭建的舞台和座位早就被撤走了,恢复了皇宫应有的庄严肃穆的场面。

广场上的甬道两边,各个角落和转弯之处,都有身穿外黑内红的甲袍、腰挂闪亮锋利的千牛刀、威风凛凛的千牛卫把守。

西偏殿的门口,从台阶开始到门口,分别伫立着五排千牛卫禁兵,一个个腰杆挺直,面色肃然,手握刀把,如临大敌。

“看见没有,陛下对你的保护可谓滴水不漏。所以,你不要有任何顾虑。”上官婉儿抬手一指门口两遍的带刀侍卫,含笑说道。

“千牛卫最靠不住。”张麟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哝了一句。。。

“你说什么?”上官婉儿没听清张麟嘴里嘟哝些什么,眼睛盯着他追问道。

“没什么。”张麟摇摇头。

穿越过来十余天,张麟已经弄明白了皇宫禁卫的分工:守卫后宫的禁卫属于羽林卫,守卫前殿的禁卫属于千牛卫。

从神狄剧情中得知,千牛卫中的奸细实在太多了,还是羽林卫比较干净一点。

张麟宁愿让守卫后宫的羽林卫来此进行保护,不过这话他没敢说出来,说出来也没有用。

“我还要向皇上复命,走了,你自己小心,不要在言辞上顶撞他就行了。”上官婉儿没有进去,站在门外对张麟叮嘱一句,转身向两仪殿正殿方向迈步走去,身姿娉婷,步伐矫健。

目送上官婉儿的背影消失在两仪殿大门之内,张麟才转身进入偏殿之内,打量殿内的布置。

偏殿内部宽敞、简洁、明亮。偌大的殿内只摆着两张青铜打造的椅子,相对而设,没有设主位,以此看来,他与狄仁杰的会面将以平等的方式进行,这让他稍觉宽慰。

虽然如此,张麟还是选择了右边的位置,因为他明白古代以左为尊,因此将左位留给狄仁杰,以示敬意。他并没有坐下,而是绕着铜椅踱步,手摸着下巴,心里在思考等下见到狄仁杰,该说些什么。

虽然他明白,在皇宫大内,天子脚下,狄仁杰不敢胡来,但他还是有些紧张,心噗噗乱跳,如同战鼓在敲响。他不停地做深呼吸,以稳定自己的心神。

“狄仁杰是一个好人,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他是一个温厚长者,他并没有那么可怕。”张麟不停地宽慰自己,紧张的心情慢慢得到平复。

“狄阁老到。”一个守门千牛卫大声向张麟通禀,随后从门外传来一阵稳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敦实微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把长长的黑影投射在殿内的地上。

一瞬间,张麟的心又提到嗓子眼了,他站在那里没动,抬眼打量着把身体堵在殿门口的人。

此人身高约五尺五寸,身材圆敦敦,穿着银青色官服,腰围玉带,幞头帽的前面镶着一块椭圆形的青玉,显示着他的地位极其尊贵。

他长着一张苹果形的脸,颌下挂着三寸长的胡须,脸色红润中略显黝黑,眼睛圆而小,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只看了一眼,张麟就觉得此人眼熟,与电视剧中的主角颇为相像,那部电视剧真是神了,所选演员的长相和真人之间的相似度竟然接近五成。。。

第一百〇七章 初会狄仁杰

站在门口的狄仁杰,并没有马上进门,他那双充满充满智慧的眼睛,发射出锐利的光芒,投射在张麟的脸上身上,进行极其仔细的审视和端详,如同在审察犯罪嫌疑人。

此刻,张麟头上铜冠束发,身穿月白色袍衫,腰间围了一根玉带,穿着简洁大方,身材颀长,身高约五尺九寸,宛如玉树临风,倜傥不群。他的长相自不必说,五官俊朗,英气逼人,可谓一表人才。

离开萃阳宫之前,张麟特意把脸上的脂粉铅华洗掉了,把伪娘的造型减少到最低,但是他的脸庞两侧依然保留着两根小辫子,那是无法除掉的,煞是扎人眼睛,揭示者他的不雅身份。不过自从见到突厥可汗留有小辫子,张麟就对这辫子不怎么感冒了。

“你就是神断狄仁杰狄大人?久仰久仰。”

因为眼熟,所以觉得亲切,因为亲切,所以不觉得畏惧,张麟脸上露出热情的微笑,紧走两步迎向狄仁杰,激动地说道。

说着,他伸出右手,意欲与心目中的偶像握手致意。

狄仁杰连忙倒退两步,把手藏在背后,如同躲瘟神一般,避之唯恐不及。

“不得对狄阁老无礼!”一声暴喝从狄仁杰身后传来,话音刚落,一位身穿棕色甲袍、头戴武弁大冠、腰挎利剑的将军,威风凛凛地出现在狄仁杰的身旁,脸上挂着极其严肃的表情,眼睛瞪着张麟,似乎后者若是敢轻举妄动,他就会对他不客气。

“敬晖,莫恼。”狄仁杰抬手轻轻拍了拍那位将军的胳膊,脸上露出和蔼的笑容,抬步跨进了殿门。

这位就是虎敬晖?还说是受陛下指派来保护我的,我看他对我绝对不存好心。张麟心里抱怨着,抬眼打量对方。

虎敬晖身高约六尺,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国字脸,鼻直口方,比电视剧里的演员帅气多了。但是他脸色严峻,不苟言笑,好像谁欠了他几百两金子似的,这一点跟电视剧里是一致的。

张麟明白,虎敬晖是蛇灵派来埋伏在武则天身边的奸细,必须得保持不苟言笑的样子,因为言多必失嘛。

在看到虎敬晖的第一眼,张麟就认出来了,此人早就跟自己打过交道,他就是那日在皇宫南门出面襄助张柬之将自己绳之以法的虎将军,绝对是跟自己犯冲之人。看来得敬而远之。

虎敬晖来到左边位置后面站定,弄得好像是狄仁杰的卫兵似的。

“狄阁老请坐。”张麟远离了虎敬晖几步,抬手指着左位,恭敬地请狄仁杰入座。

一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竟然跟朝廷宰相分庭抗礼,实在太不像话了。狄仁杰心里甚为不快,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像他那样城府极深的人,喜怒哀乐都不会显露在脸上。

按正常来说,校书郎的品秩属于从九品上,张麟经皇上金口玉言“进八品”,如今他的品秩是正八品上,比以前升了一品五阶,跃升算是很多,不过,这在狄仁杰眼里与九品芝麻官没有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狄仁杰也没有入座,而是背负着双手,圆而小的眼睛微眯着,近距离审视张麟,张麟猜测,前者这是职业习惯使然,在初见面时总要给对方相面,从对方的面相、口音、气质、举止、着装等推断出年龄、出身、职业和禀性之类的。

“你操幽州口音,面皮白净,手上的皮肤细腻,指节上没有生茧,据此判断,你是幽州人,没有进过学,很少拿过笔,说话粗俗,举止猥琐,不学无术,且好吃懒做,以吃软饭为业。”狄仁杰笑眯眯道,脸上浮现出一种露骨的嘲讽的表情。

“呵呵。。。”对于狄仁杰的判断,张麟嗤笑了一声,不以为然。他心里说,狄仁杰啊狄仁杰,你可能在其他人面前能做到铁口直断,但是遇到我张麟,你全说错了。穿越之前我可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刻苦敬业的实干者,连女朋友都没有,到哪里去吃软饭?!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狄仁杰手捋着胡须,呵呵笑道。

张麟本想出言反驳,但是想起上官婉儿交待的,不要在言辞上顶撞狄仁杰,他就忍住了,淡淡一笑:“姑且算你对吧。。。让我也推断一下你,如何?”

狄仁杰近在咫尺,张麟心里反而淡定了,他也是个凡人,又不是老虎,有什么好怕的?心里淡定之后,他忍不住在前者面前卖弄一下自己的本领。

“你还想推断我?有趣。姑且说来听听。”狄仁杰似乎来了兴趣,从来都是他推断别人,还没有人推断过他,他倒想听听张麟是怎样推断的。

“你所穿的官袍是刚做不久的,说明你刚升任此职,不过一两日而已;你脸上有风尘之色,说明你曾长途跋涉,在途中遭到过歹人追杀;你眼神闪烁不定,哪怕身处皇宫,你心里都不曾宁定,因为你怀疑皇宫有追杀者的奸细。”张麟抬手摸着下巴,绕着狄仁杰缓缓转圈,眯着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狄仁杰,目光中露出推衍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道。

在穿越之前,张麟把神狄所有剧情全都看过几遍,对里面的情节了如指掌,烂熟于胸,张口就来。

为什么张麟会对神狄如此感兴趣呢,无它,因为他最后一份职业是业余侦探,受人之托,专门跟踪小三的。因此所有跟侦探或断案有关的书和电视剧他都看,除神狄之外,还看了包青,福摩,名柯等等。

听了张麟的话,狄仁杰的嘴巴张的大大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惊异之情极其明显。他被人追杀的事情除了跟皇上提过一次,从来没有对他人言说过,这张麟怎么会知道?难道说他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如果真是这样,他可是一个奇才!

可据我所知,他不过是一个吃软饭的家伙,没有什么异能。莫非是皇上提前告诉他的?很有这种可能。皇上啊皇上,你怎么会把如此绝密的事情透露给一个面首,这会影响我对本案的查察啊!

想到这一层,狄仁杰立即觉得张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甚至于心里升起浓浓的鄙视之意,你这是作弊,无非是仗着皇上对你的恩宠,知道一些他人所不能获得的绝密消息,还好意思在我面前提推断二字?简直是辱没了这两个字!

在说到狄仁杰怀疑皇宫有追杀者的奸细时,张麟眼角的余光留意到虎敬晖的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不过一闪而逝,立即恢复平静,可见后着极会伪装,是一个超级棒的卧底!

“看来你在皇上面前很受宠!”狄仁杰以极其轻视的口吻说道,转身背对着张麟缓缓踱步,似乎与后者靠的太近,有失他的尊严。

“狄大人何出此言?”张麟望着狄仁杰的敦厚的背影,语气平静地问道。

“你心知肚明!”狄仁杰冷声说,用背影对着张麟,似乎不屑于见到后者的面,免得污了他的眼睛。

第一百〇八章 有这个必要吗?

这狄仁杰的思维也太跳脱了一些吧,居然把我如此强大的推断,与受宠联系在一起!还说我心知肚明。这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能力,认为我在作弊。你可知道,我根本没有作弊!倘若说有作弊,那也是因为看了电视剧,所以才未卜先知啊。你狄仁杰之所以具有出神入化的推理能力,不也是因为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吗?看电视剧和看书的效果是一样的。

“我问心无愧!”张麟回答得不卑不亢。

通过简单的交流,张麟知道狄仁杰对后宫面首的成见极深,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使他改观的,因此也没有必要对后者低声下气。

狄仁杰回过身来,面无表情,莫测高深地盯着张麟,突然以问案的口气查问道:“你那天跟突厥使臣说了些什么?”

狄仁杰在用突厥语问话,目的自然是试探张麟的能力!

张麟听懂了,而且觉得他所讲的突厥语跟自己所讲的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口音不同,声调略异。这是张麟第一次在大唐听到有人说突厥话,心里喜之不胜,刚才因狄仁杰的成见和轻视所引起的不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向突厥使臣打招呼,表示敬意。”张麟欣然说道,他的突厥语讲的口齿清楚,字正腔圆,比狄仁杰的一点都不逊色。

“你的突厥语是从哪里学的?”狄仁杰皱眉问道,之前他曾经怀疑过,像张麟那样不学无术的人怎么可能会说突厥语,莫非弄错了?

听到狄仁杰和张麟叽里呱啦地说话,虎敬晖面露困惑之色,他一句也没有听到,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巡视,似乎想从两人的表情和语气中琢磨出他们所说话语的内容,不过他徒劳无功,只能放弃。

“我自己学的。”张麟镇定自若回答。

狄仁杰盯着张麟看了半晌,眼中明显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不过,既然后者不把真正的情况告诉他,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没有继续纠结此事,而是接着问:“突厥使臣当时的反应是怎样的?”

“那么多突厥使臣没有一个人能听懂我的话,除了通译之外,经通译转述后,他们也是用汉语跟我回话。”张麟如实说道。

“你什么时候开始认为突厥使团是假的?”狄仁杰脸上恢复了平常之色,挂着温和的笑容。交谈改回了汉语,说实在的,他的突厥语也有限,不能做到如说汉语那么流利自如。

“当时我脑子里就闪过这种想法!整个使团只有一个人会突厥话,这实在太蹊跷了,不能不让人生疑。”张麟憨厚一笑道。

“你为什么不立即向皇上禀告?”狄仁杰盯着张麟,语气中似乎带着责备之意。

“我觉得堂堂的朝廷,有那么多能臣干将,其中肯定有与突厥国接洽过的人,怎么可能容许一个这么大的假使团进京面圣?因此那种怀疑只是一闪即逝,当时我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因此并没有深思。只是后来突厥使团提前离开,我才重新拾起了那个想法。”张麟那明亮的眼中露出一抹思索之色,娓娓说道。

狄仁杰颔首微笑,皱眉踱了一阵步子,接着抛出另一个问题:“说说你遇刺时的情景,以及你对此的看法。”

“因为我的问话,无意中使得假使团的骗子身份露出水面,所以,有人想杀我灭口,免得事情败露。”

说着,张麟快速瞟了虎敬晖一眼,察觉后者眸中闪烁着一道精芒,心里思忖,凭无影针判断,刺客很有可能就是眼前这位千牛卫中郎将。

张麟仔细一想,又觉得以虎敬晖四品的品秩和中郎将的职位,应该没有资格在宴会上入席。倘若虎敬晖也在席中,以张麟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应该不会没有印象。

刺客应是他们的同伙之人。蛇灵中不乏会使用无影针的高手。

“这暗器是从朝中大臣的席位方向射出的,因此刺杀行动是由匪盗安排在朝中的奸细执行的,这是毫无疑问的。”张麟继续阐述。同时,他眼角余光注意到,在他说到“杀我灭口”时,虎敬晖的眸中隐隐闪过一抹杀气。

有那么一瞬间,张麟心里很是担心,虎敬晖会不会断然发射无影针,杀死自己?想到这里,他感觉背脊上凉飕飕的,悚然而惧,幸好提前穿了金蚕软甲。看来此人太过危险,以后绝对不能与他太过接近!

要不要将虎敬晖的奸细身份揭露出来呢?张麟心里踌躇不定。

“嗯。有道理。”狄仁杰微笑点头,这次的交谈,使得他对于张麟的看法略有改观,不再认为后者不学无术。但是也没有产生什么好感,因为对面首的嫌恶之情,已经深入到他的骨子里,一时半会是不会改变的。

“狄大人,我们能单独聊两句吗?”张麟温和一笑,道。

“有这个必要吗?”狄仁杰哂笑了一声。

“如果你认为没有必要,那就算了,对我来说,聊不聊无所谓,反正负责破案的又不是我。”张麟眉毛一扬,脸上露出无可无不可的神色。

“敬晖,那你就暂时出去一下。”狄仁杰被张麟吊住胃口了,伸手拍了拍虎敬晖的胳膊,让后者回避。

“陛下交待过,二位会面时,我寸步不得离开。”虎敬晖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并没有动身。

“放心,我有分寸的。”狄仁杰笑呵呵道。

虎敬晖没有办法,只能移步出去,出去时用耐人寻味的眼光看了张麟一眼,让后者心里直发毛。

“狄大人,这就是刺客用来刺杀我的暗器。”张麟从怀里拿出上官婉儿交给他的装飞针的盒子,郑重地交给狄仁杰。

狄仁杰打开盒子,将包针的布片徐徐展开,布片上露出一枚锋利无比的细针,见到这枚飞针,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既然发射这暗器的人隐藏在朝臣之中,因此也有可能潜伏在你身边,大人可千万要小心。”张麟压低声音提醒,他不能直言不讳地说出虎敬晖的名字,因为现在还不是揭露后者真实身份的时候!但是也不能不作任何提示,否则总感觉对不住狄仁杰老先生。

“我明白。”狄仁杰目露思索之色,沉吟了片刻,坦承道,“我早就有此怀疑,不过暂时不知道奸细是谁。”

“奸细其实是。。。”

有那么一刹那,张麟心里涌起一种将奸细的身份告知狄仁杰的冲动,因为知道秘密而不说出来,这是一种痛苦和煎熬。。。

张麟压抑住内心想要在狄仁杰面前显摆的冲动,一句话说了一半,就收住了口,没有再说下去。

清楚地知道奸细是谁,但却不能全然告诉狄仁杰,若是直接告诉后者,奸细就是这位虎敬晖,后者非但不会相信,反而会把他的话泄露给虎敬晖,那可就麻烦了。或许虎敬晖会断然使出无影针,当场取他性命。。。

第一百〇九章 虎敬晖

狄仁杰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张麟,等着他把话说完,没想到后者嘎然而止,什么都不肯再说。

不说就算了,你以为我想听啊?跟你一个面首谈了这么长时间的话,已经大大地超出了我的忍耐范围,再谈下去,说不定我会做出什么让皇上不高兴的傻事。至于奸细是谁,连我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除了皇上告诉你的,你还知道什么?你就算说出一个名字,也属于随口攀咬,当不得真的。这是狄仁杰的心里想法。

张麟觉得这样的表现不太好,容易引起狄仁杰对他的轻视,于是又透露了一些秘密:“据我推断,歹人藏身之处在幽州。”

幽州是一个大地方,且狄仁杰本来就是从幽州着手破案,说出来也无妨。至于歹人的具体藏身点就不能说,不然,说了狄仁杰也不会相信,甚至会怀疑自己是歹人的同伙。

“这我也知道。”狄仁杰冷笑一声,心里说,你之所以说幽州,定然是从皇上那里听来的,还推断呢,不如说听闻更好。

“幽州刺史是假的,这你恐怕不知道吧?”张麟谨慎地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道。

张麟心里明白,极度瞧不起自己的狄仁杰不可能会相信他空口无凭的话,也不会因他这句话,而立即查阅幽州刺史的官档。

等狄仁杰通过一番查察,发现幽州刺史的确是假的,那时回想起张麟提前告知的秘密,或许会对他有所改观,也未可知。

因此张麟的做法,并不是要狄仁杰立马相信,而是为以后打伏笔。

“胡说~”狄仁杰向张麟翻了翻眼皮,果真不相信后者的话,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一位封疆大吏,这属于诬告,若不是在宫中,他很有可能将后者羁押起来,定一个诬告罪,也不是不可以的。

“呵呵。。。”张麟洒然一乐,他就知道狄仁杰不会相信他的话,不过,等以后真相大白后,你就不会再说我胡说,也不会认为我不学无术了。

“告辞。”狄仁杰向张麟淡淡地说了一句,也没有作揖行礼,转身提步就向殿门外走去,在张麟看来,前者的走路姿势可不怎么优雅,用鹅行鸭步来形容倒很是贴切。

“校书郎,我护送你回宫。”虎敬晖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偏殿门口,淡淡地说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回去。”张麟连忙拒绝,让虎敬晖护送,还不如直接让刺客护送来的简洁明了!

“这是皇上的命令,你不要让我为难。”虎敬晖严肃地说,那神情那语气,根本不容商量,让张麟心里产生了一种恐惧,似乎不同意对方的要求,他连偏殿的门都走不出。

“上官大人说过,陛下会派她带入送我回去的。“张麟信口胡诌道,他心里说,你唬谁呢,你能抬出皇上压我,我就不可以抬出皇上对抗你,我好歹也是后宫的人!

“那你估计得在这儿过夜,皇上已经退朝回后宫去了,上官大人今天是不会再来前殿的。”虎敬晖冷冷地说道。

“这。。。”张麟眼睛眨动,在判断对方言语的真实性,他抬眼望了望天空,太阳挂着当空,时间差不多是午时三刻。这个时候就说上官婉儿不会来前殿,你不觉得太武断了一些吗?

不过,张麟可不敢与虎敬晖发生任何言辞上的顶撞,要知道,后者的身上藏有能杀人于无形的无影针,随时可以取自己的性命。

张麟左右四顾,寻找可以依靠的人,倘若有穿其他色系甲袍的将军经过此地,他一定会向对方寻求帮助,可是,他视线当中能见到的除了穿黑色甲袍的千牛卫,还是穿黑色甲袍的千牛卫。

张麟别无选择,只能同意让虎敬晖护送,要不然,惹恼了后者,很有可能真的取了他的小命,那就太不划算了。

“那就有劳将军了!”张麟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向虎敬晖表示善意。

“走吧。”虎敬晖向张麟伸了伸手,让后者走在前头。

张麟硬着头皮,乍着胆子,抬步跨出西偏殿的门,向后宫方向踽踽行去,虎敬晖迈着坚实的步伐,紧跟在他身后。

两人默默前行,来到了两仪殿的侧面,这里行人稀少,连站岗的千牛卫都减少了许多。

在行走的过程中,张麟脚步发虚,感觉脑袋后面凉飕飕的,此时此刻,他真羡慕两面国的人,前后都长着脸,走路时可以看清身后的动静。

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怀里,握住七星神榜,张麟在心里想道,倘若虎敬晖胆敢对自己行凶,我一定会先发制人,断然将其击晕。

可张麟哪儿知道虎敬晖什么时候动手?若是等他先动手了再反应,哪里还来得及?

张麟干脆将七星神榜拿了出来,握在手中,大拇指按在其中一个按钮上,随时准备出击!

敌人的宝剑都已经架到自己脖子上了,还隐藏个什么劲?!

见张麟拿出一个黑黝黝的小棒子,虎敬晖眼中露出狐疑之色,微眯着眼睛,在张麟手里拿着的露出一小截的七星棒上审视了一会,没认出是什么东西,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物什?”

“按摩挠痒的。”张麟随口说道,有了七星棒在手,他的心稍微踏实了一点点,至少现在不会任人宰割!哪怕是虎敬晖这样的强者,在高压脉冲电流面前,也是一盘经不起叉的菜!你若是敢向我发射无影针,我定然在你心窝上暴击百下,让你猝死直至魂飞魄散!

虎敬晖没再追问七星棒的事情,转而以探询的口气问道:“你把我支开后跟狄大人都说了些什么?”

来了!看来虎敬晖想先套出我的话,然后再在这人少之处动手杀我。

“没什么,都是跟案子有关的事情。”张麟一边甩开大步前行,一边含糊其辞地说道。

虎敬晖你就想多了,要从我嘴里套话,没门。

对狄仁杰他可以有什么说什么,对虎敬晖犯不着说那么多,倘若不是害怕惹恼对方被飞针射杀,他都懒得接对方的话。

“你是如何看出突厥使团是假冒的?”虎敬晖紧紧跟上张麟的脚步,用不高不低地声调问道。

张麟眼角余光察觉,虎敬晖的手不经意地握在悬挂在腰间地剑柄之上,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浓郁的杀气。

张麟的心肝在发颤,不过越是这样,越不能在虎敬晖面前显示出自己怯弱惧怕的情绪,不然的话,越会引起对方的疑虑,使得他断然痛下杀手。

张麟感觉自己太被动了,只能等虎敬晖先动手,若是自己先发制人,在皇宫大内,在众多千牛卫的监视之下,将一位四品中郎将击晕,恐怕死罪难逃。

“我哪有那种本事?”张麟强作镇定,反问了一句,旋即补充道,“我也是于事发之后才听说使团是假冒的。”

虎敬晖皱了皱浓厚的眉毛,眼睛盯着张麟的后脑勺看了好几眼,心里有一种给他来一下的冲动,不过他还是把这种冲动压制住了,他加快几步,扭头斜视后者,声调怪异地问道:“你认识翌阳郡主?”

第一百一十章 无头尸身

对了,虎敬晖既是翌阳郡主的追随者,也是她的追求者!张麟猛然想起这茬事!虎敬晖应该是见我在唱歌之前跟翌阳郡主打过招呼,便认为我跟她认识。不如我顺水推舟,不否认与翌阳郡主认识,这样,或许虎敬晖不会与我为难。

“主动为国联姻的翌阳郡主如此有名,谁不认识,难道说你不认识?”张麟理直气壮道。

听了张麟的打花腔之回答,虎敬晖心里来气了,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这是什么话,有这么回答别人问题的吗?

“刺客为什么选择你作为标靶?”虎敬晖又问。

“这我哪儿知道,这得问刺客。”张麟心里说,你还装模作样地问我,这事你心里应该最清楚!

张麟大踏步前行,后宫的提象门已经在望了,隐约可见身穿红色甲袍的羽林卫的身影,他的心里稍微踏实了那么一点点,但还没有完全放心,他知道,虎敬晖是拥有上乘武功的拔尖高手,等闲十几个禁兵,在他手里过不了一招,就会统统被灭杀!

“喂,我问了你一路的话,你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一点都不够意思啊。”虎敬晖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开始抱怨道。

“你不也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吗,我甚至连你的名字还不知道呢。”张麟装糊涂,对这个潜藏的敌人,何必那么客气。

“我叫虎敬晖。”虎敬晖露齿一笑,自我介绍道。

“我叫张麟。”张麟红口白牙道,脸上浮现着坦坦荡荡的神色。

根据虎敬晖的表现,张麟判断对方暂时不会取他的性命,至少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取他性命,毕竟这里是皇宫大内,防卫森严,到处都是值守的千牛卫。虎敬晖虽然在千牛卫安插了不少同党,但毕竟属于少数,大多数千牛卫还是忠于朝廷忠于皇上的。

终于到了提象门口,看到了许多羽林卫的身影,也看到萃阳宫的女官小梅和太监高力士等候在提象门内,一直悬在张麟嗓子里的心,才落回肚子中。

“咳咳。。。就送到这儿了,告辞。”虎敬晖在离提象门二十步远处停下脚步,干咳一声开口道。

“你不进去了?”张麟回身看向虎敬晖,含笑问道,实际上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看来后者不能随意进入后宫,这我就安全多了。

“你好像对我很提防,实际上我对你并无恶意。”虎敬晖语气平和地说。张麟始终对他没有好脸色,如同防贼一样防备着,这一点虎敬晖心里早已觉察到。

“我不是提防你,而是我不能交接外臣,这是后宫的规矩,请你理解。”张麟摊开双手道,他心里嘀咕,你可能对我没有恶意,但是你那无影针有满满的恶意啊!你无影针所杀之人,并非都是你怀有恶意之人!

“呵呵。。。后会有期。”虎敬晖哂笑一下,双手抱拳草草一礼,而后转身大步离去。

最好后会无期!

望着虎敬晖高大宽阔的背影逐渐远去,张麟的心才完全踏实了下来,有一种终于解脱的轻松心情,他长舒一口气,昂首阔步迈进提象门。

守门的禁兵并未对张麟加以阻拦,一方面因为有虎敬晖的一路护送,另一方面,因为小梅和高力士就俟候在提象门里侧。

“校书郎,你可回来了。”小梅如同乳燕投林一般扑向张麟,在后者面前三尺处立定,脸上流露出一种混杂着忧惧、庆幸和开心等复杂情绪的表情。

“回来了。”张麟心情舒畅,微笑答应。

“这么久才回来,让奴婢担心的紧。”小梅蹙眉说道,眼睛在张麟身上乱瞄,似乎在检查有没有缺少什么关键零件。

“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麟被小梅看得很不好意思,晃了晃胳膊,大大咧咧地说道。

“狄大人是有名的杠头,奴婢们不能不担心啊。”高力士接口道,声音有些干涩。

“此话怎讲?”张麟眼皮突地一跳,惊诧地问道。

“以前宫里。。。”高力士舔了舔嘴唇,准备讲一个故事,却被小梅用眼色吓住了,小梅嫣然一笑:“没什么,回来就好。”

张麟心里明白,高力士要讲的无非是狄仁杰如何嫌憎面首如何狠辣yān gē薛敖曹的故事,虽然此次跟狄某的会面并没有发生什么不良惨案,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深深的悸意。

看来,对于狄某人,还是得敬而远之,有多远离多远。。。

在小梅和高力士的引领下,张麟在松柏加持的甬道上迈步前行,要去往萃阳宫,必须穿过昆池苑。

一向宁静的昆池苑中的荷花池边上,聚拢着很多禁卫、太监还有宫女,人声鼎沸,嘈嘈杂杂。

“发生什么事了?”小梅向从旁边经过的一位行色匆匆的宫女询问。

“从昆池下面捞起一具尸身,没有头,太可怕了。”那位宫女一脸的惊惧之色,匆匆说了一句,就急速离去。

“无头尸身?”听了这话,小梅脸色发白,嘴唇都有些抽搐。对于尸体、鬼怪之类的事情,她怕极了,女孩子怕鬼很正常。

“守卫森严的皇宫大内居然发生命案?”张麟那锋利如bi shou的眉毛皱了起来,心里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去看看。”

“无头尸身有什么好看的?”高力士也怕,直言劝阻张麟。

“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瞧瞧。”张麟说,实际上他心里有惧怖之意,不过不弄清状况,他会更怕。

张麟挤进人群,看见在人群所围拢的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身上只穿着沾满污泥的白色中衣,没有头,整个头被从脖颈之处斩掉,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尸身还没有腐烂,皮肤保持完好,脖颈上的断口还残留着凝结的血迹,据此判断,死者被杀的时间不会超过十二个时辰。

“死者是什么身份?”张麟问道。

“死者是一位男性,猜想是一位禁兵。”一位年龄不到二十五岁,长得白白胖胖的禁兵,心有余悸地回答。

“那你可知道,这位死者是谁?”张麟瞅着那名禁兵,语气略显紧张地问道。

“你没看见这尸身没有头嘛?怎么辨认得出?”那位白胖禁兵语气不善地回答。

“那你们有没有发觉你们中间少了谁?”张麟继续盘问。

“刚发现这尸身,还没有来得及清查人数。”另一位瘦瘦高高的禁兵接口道。

“那赶紧清查一下,看看少了谁。”张麟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谁呀,对我们发号施令?”一位年龄三十岁左右,唇上贴着一撮黑毛胡须的禁卫不高兴地问道,看样子是一名禁卫小头目。

“我不是谁,只是路过的。宫里死了人,跟大家的切身安危息息相关,谁都不能掉以轻心。”张麟以手指着躺在地上的尸身,语气沉重道。

“这位应该是供奉。”人群中一位太监提示道。他不认识张麟,是从发型辨识出后者之身份的。

“供奉?”大家闻言都把诧异的目光投向张麟,很快就辨识出来了,这发型这辫子,的确是供奉的造型。

第一百一十一章 说起来吓你一跳

供奉在后宫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大家虽然心里不怎么瞧得起,但是表面上不会得罪。

不过,有人发现张麟身后没有一个跟班,没有一点供奉的样子,而且脸上也没有化妆,怀疑他是模仿供奉造型的假供奉,于是便七嘴八舌地嘲笑起来。

“供奉出行都是前呼后拥的,哪个供奉出行是单人独马的?”

“供奉在宫里养尊处优,怎么可能会到这儿关心起死尸来?”

“哪个供奉不是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的?”

“说实话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模仿供奉的样子?”

张麟没有辩驳,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供奉,因为他自己最不喜欢供奉这破身份,他只是强调: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宫里死了人,必须尽快弄清楚死者是谁,这关乎在场每个人的切身安危。”

小梅远远地望见张麟被人围攻,着急上火地对高力士说:“小六子,别人在欺负我们家校书郎,你赶紧过去帮衬帮衬。”

“可我怕死人,不敢过去。”高力士怯怯地说。

“这么胆小,你还是男人吗?”小梅鄙视道。

“我不是。”高力士坦然承认。

听了这话,小梅噗嗤笑了!讲真的,高力士真不是男人!

“你不去,我去。”说着,小梅乍着胆子挤进人群,向围在张麟周围的禁兵厉声呵斥:“大胆,你们怎么跟我们校书郎说话的?!”

“你们莫非不想要脑袋了?”小梅都出马了,高力士自然不甘示弱,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并且咋咋唬唬吆喝道。

听了小梅和高力士的话,大家吃了一惊,纷纷交头接耳。

“校书郎?”

“这位就是皇上新封的校书郎?”

“莫非那日在宴会上遇刺的就是此人?”

“他自己遭遇过刺杀,差点丧命,所以才关心死尸!这也难怪呀。”

有了小梅的加持,张麟的地位得到彰显,禁兵们的态度有所改善,那位黑胡子禁兵耐着性子回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禁兵军曹,没有点兵点将之权。要清查禁兵的人数,得请示羽林郎将。”

“这事至关重要,你尽快去报告郎将,让他清查人数。”张麟谆谆交待道。

“好的。”黑胡子禁兵军曹答应道。

“你估计需要多少时间才能出结果?”张麟关切地问道。

“这我不能打保票。”黑胡子禁兵摊开双手道,“我也不能直接见到郎将,要一层一层地报上去,哪怕上报到郎将那儿,查不查是他的事,像我一个小小的军曹,哪能干涉?”

“如果郎将答应查呢,需要多少时间查出结果?”

“那也得一两天!”

“小六子,你与这位军曹大哥加强联系,一有结果就告知我。”张麟转头看向高力士,语气麻利地吩咐道。

“是。”高力士满口答应。

凤阁。

狄仁杰刚刚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文昌左相李昭德会面叙谈了半个时辰,回到凤阁办公处,立即伏案审阅案情,一位禁卒进来禀报:“鸾台纳言张柬之张大人求见。”

“快快请进。”狄仁杰听了,眼睛一亮,从堆如山积的案档上抬起头,高兴地说道。

话音未落,身穿紫色袍服的张柬之,已经出现在门口,神采奕奕,满面红光,好像有什么喜事一般。

“什么风把张阁老吹了过来!”狄仁杰迅速离开桌案之后,满面堆笑,下了台阶迎接。

“喜风!陛下重新起复狄公任凤阁内史之职,可喜可贺呀!”张柬之拱手道喜,笑容可掬。

“哪里哪里!这还不全托张兄的福。”狄仁杰逊谢道。

“这都是皇上的洪恩,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怎么听不明白呢?”张柬之装糊涂。

“我心里清楚的紧,皇上之所以起用鄙人,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张兄屡次向皇上谏言,她听得耳朵起茧子了,怕你继续聒噪,无奈之下,不得不照办。”狄仁杰面带淡淡微笑,言过其实地说道。

“狄兄真会开玩笑,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张柬之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被狄仁杰戳中痛脚似的,“还不是因为你老兄那断案如神的能力,使得皇上每遇大事就离不开你!”

这两人就是如此,互相之间帮了忙,都尽量不想让对方知晓,但其实对方心知肚明。

“这么说,是那些冒充假使团的歹人在背后帮了我的忙?”

“可以这么说。你应该感谢那伙歹人!”

“哈哈~”

两位老官员抚掌大笑,老怀畅慰。

狄仁杰与张柬之携手进入会客室,分宾主坐定,衙役献上茶,两人饮茶而谈,狄仁杰将他在彭泽县令任上所经手的奇案向张柬之进行了简略的讲述,这些案子一开始都是扑朔迷离,但是通过狄仁杰的推敲和排查,最后都水落石出。

“狄公神断之名,真是名不虚传,佩服佩服!”张柬之由衷赞叹。

旋即,张柬之将狄仁杰离朝这几年朝中发生的大小事情详细言讲了一遍。

说到最后,张柬之喟然一叹,若有所思道:“现在的形势是,朝中二武争位,后宫三张弄权,二者狼狈为奸,皇嗣之位堪忧,李唐江山危殆。”

“三张?还有一张是谁?”狄仁杰似有不解。

“皇上新封的校书郎。。。张麟。”张柬之叹了一口气,满心郁闷地说。

一提起张麟的名字,张柬之脑子里立即浮现在皇宫门口被前者骂为老天才的情景,心里隐隐升起一丝不快。

“此人的确是一位竖子,但应该还没有到达与二张相提并论的地步吧。”对于张柬之的论断,狄仁杰并没有苟同。

“狄兄有所不知。”张柬之目中闪过一抹忧心国事的焦虑光芒,愤然说道,“数日前,张麟擅闯应天门,被我阻挡,后来他竟然出示了帝令,身边还有上官婉儿伴随,你说过分不过分?”

“有这样的事?”狄仁杰讶异道。

“如果比起后来发生的事情,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事!”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张麟在招待突厥使团——哦,应该是假使团——的宴会上唱歌,你知道给他伴奏配乐的人是谁吗?”

“是谁?”狄仁杰虽然关心国事,但是对于这种八卦倒并未留心。

“说起来吓你一跳!”想起这事,张柬之就痛心疾首,把胡子都差点扯断几根,“一个就是那上官婉儿,还有一个临淄王,更为甚者,安乐郡主竟然也在其中!”

“真的?”狄仁杰听了,比听到歹人冒充假使团到皇宫骗走郡主还要更加吃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这么夸张吗?

“这么说来,事态相当严重了。”狄仁杰讶异道。

“不然的话,我怎么会说出三张挠乱朝纲这么严重的话?”

“哎,怪不得!”狄仁杰长叹一声。

张柬之连忙追问:“怪不得什么?”

“此次我奉密旨进京,在途中所遭遇之情形,以及对案情之分析判断,是何等的机密大事,可皇上却私下透露给了这个张麟,实在是有违君道。”狄仁杰气愤地将他与张麟见面的情景向张柬之简述了一遍。

“果真如此?”张柬之诧异道。

“我还能骗你不成?”狄仁杰反问了一句,“倘若不是皇上事先告知于他,他怎么知道我在途中遇伏的事情,怎么知道我对于朝中有奸细的判断?”

“皇上虽然广纳面首,可有一点好处,从来不与后宫面首商议朝政大事。这张麟竟然使得皇上开了这个先例,实在可恶之极!”张柬之气愤地说,胡子一翘一翘的。

“张兄也不必过忧。”狄仁杰淡然一笑,宽慰张柬之道,“好在此张尚未成气候,我们只需防范未然,不让他与诸武勾连,就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狄兄说的是。”张柬之语气恢复了平静,毕竟他是一位宰相,气度和涵养都是极佳的。

其后,狄仁杰讲了一个好消息:皇上答应不再扩大面首的数量。

张柬之也说了一个好消息:皇上已经下旨,削减宫中的用度五成。

说到这里,两人的精神终于振奋起来了,皇帝还是有为之君啊!

狄仁杰喝下一口茶,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转脸看向张柬之,郑重其事地说:“我要离京一两个月,朝中的事务都托付给张兄了。”

“你刚回来不久,又要离京?”张柬之讶异道。

“是的。”狄仁杰点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房中缓缓踱步,声音带着一股悲凉沧桑之意,“突厥使团被杀,假使团进京蒙骗皇上,翌阳郡主以及护送的三百右威卫全部遇害,凶手逃之夭夭,皇上勒令我于三个月之内破案,我不得不硬着头皮去查办啊。”

张柬之也站了起来,脚步轻慢地跟在狄仁杰身后,呵呵笑道:“能者多劳!我相信狄公一出马,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萃阳宫。

张麟摸着下巴在殿内踱步。

对于没有把匪盗的具体藏身之处告知狄仁杰,他心里开始起了后悔之意。

可他并不能随意出宫,哪怕他现在是正牌供奉,在后宫可以随意走动,但是要出后宫,也不是那么容易,需要控鹤监的令牌,要出皇宫,则需要皇上的令牌。

没有正当的理由,哪里拿得到令牌?

不能出宫,倘若能够把消息传给狄仁杰,也是可以的。张麟想到了上官婉儿,能不能通过她的口信将匪盗藏身之处告知狄仁杰?

不过,他很快就将自己的这种想法给否定了。

就算自己能见到,或者能让人将消息带给狄仁杰,但是后者对于后宫面首的偏见和反感深入到骨髓之,他怎么可能会相信我的话?

这该怎么办呢?张麟急得抓耳挠腮。

正在这时,高力士从外面急匆匆进来,脸上挂着喜色:“禀校书郎,砂糖牛奶鸡蛋和蜂蜜市面上都有售,另外据说,神都附近的农家有窖藏的干麦芽。”

“那敢情太好了!”张麟神情为之一爽,既然原料没有问题,那么制作太妃奶糖就用不了几天,不会耽误印经书的时间。

张麟立即拿出银锭,将任务层层分解,由岑三去联络他在尚食局的熟人掌膳段正,由高力士负责去采买各种原料。

有钱好办事,尚食局掌膳段正同意借出一口大锅给张麟使用,所有原料也都买取,堆放在尚食局之中。

尚食局位于后宫的东南方位,是一座独立的三进院落,外形跟宫殿楼阁比起来很不起眼,但是屋内的装饰颇为豪华,墙壁上都雕饰着壁画,上了釉彩。

尚食局分成十几个厨房,按照供应对象的不同,分为皇帝膳房,监正膳房,监丞膳房,供奉膳房,内寺膳房,女官膳房,宫女膳房,掖庭膳房。。。各司其职,迷而不杂,纷而不乱。

掌膳段正长的五大三粗,脸上肥嘟嘟的,看起来像日本的相扑高手,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态度相当和善。只是借用一口锅灶而已,而且是掖庭膳房的锅灶,段正就可以做主,甚至连司膳都不用请示。这里面有与岑三交情的原因,也有银子的功劳。

“校书郎,你这么大的贵人,还会下厨做菜,佩服佩服!”段正一脸笑呵呵。

“我只是做一些小吃食,哪能跟惯于炮凤烹龙的段大师比呢。”张麟微微一笑道。

“呵呵,校书郎真会说话。”段正眼睛笑的眯成一道缝,立即抖了起来,夸夸其谈,“炮凤烹龙倒不敢当,但是熊掌驼峰确是经常烹制,可以说是我的拿手好菜。”

“厉害厉害!”张麟向段正挑起了大拇指。

寒暄过后,张麟开工,他手下一帮人也开始忙活起来了。

高力士岑三用碾子将买来的干麦芽碾碎,红儿翠儿打鸡蛋,把蛋清和蛋黄分开,小五子烧火,小梅给张麟打下手,传递各种食料。

张麟站在热气腾腾的大锅旁边,将牛奶倒入锅中烧得翻滚,再依次加入砂糖,麦芽碎粉,鸡蛋清,奶油,甚至还加了一点蜂蜜。

张麟手拿一根大木棒进行搅拌,一边搅拌一边加水,在搅拌的过程中,香气四溢,这香气非常特别,非常诱人,使得围在旁边的人都忍不住吞唾沫。

直到所有食料完全和匀,变成热乎乎的粘稠状态,张麟用一把硕大的勺子将锅内的食料全部捞起,注入事先用瓷土做好的模具之中,压平,晾干,奶糖新鲜出炉了!这模具一版有三百个凹槽,一次可以压出三百粒奶糖。

张麟拿出几粒香喷喷的奶糖,分给现场所有人品尝:“大家尝尝,看有没有什么不足之处。”

“哇,太好吃了!”所有人都眉开眼笑,好像吃了琼浆玉液一般陶醉,其味无穷。

“校书郎,你的厨艺太厉害了,我们这些厨子跟你没法比,你简直是灶君出世!”段正一边吧嗒吧嗒地咂着奶糖,一边含糊不清地赞叹道。

有这么夸张吗?

张麟有些不相信,自己也尝了一粒,味道跟原太妃糖略有差别,但是差别不大。就算有些差别,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给太妃糖代工,非要做的一模一样不可。只要味道好就行!

第一百一十三章 暗度陈仓

既然第一锅成功了,张麟如法炮制,赶紧炼制第二锅。第一锅因为是做试吃,份量不多,第二锅算是正式的炼制,份量加大了数倍,足够浇注十版。十版,三千粒,可装成三斗。

随后所有人都忙活起来,用预先买来的彩纸将奶糖包扎起来,大周后宫版的奶糖正式问世。

于第一时间,张麟让小梅送一斗奶糖去尚工局给秋霜,又让高力士送一斗去上阳宫贡献于皇上品尝,实际上,张麟觉得送一斗糖给皇上,实在太多了,若是把皇上吃成胖子,那就是罪过了。不过给秋霜都送了一斗,给皇若是送少了,有不敬之嫌。

剩下的一斗被分成若干份,每一份一斤,分别派人送给张易之,张昌宗,上官婉儿;又每份半斤,分送给后宫其他面首,在张麟遇刺时,收到过他们的压惊慰问礼,礼尚往来这是必须的。

完成了所有这些事情,张麟心情颇为愉快,收工回府。

他前脚刚回萃阳宫,小梅后脚便领着霓儿进来。

霓儿向张麟道了万福之后,欣喜地说道:“婢子有好消息禀告校书郎!秋大人已经同意让你使用尚工局的器设了。”

“秋大人同意了?”张麟笑着问道。

“秋大人不但同意让你使用尚工局的器设人等,而且还说分文不取!”霓儿眉开眼笑道。

分文不取?张麟喜出望外。

做这些奶糖,虽然大动干戈,但是实际上之耗费并不多,只用了不到十两纹银。这么说我又赚了?

虽然张麟现在并不缺少银两,但是秋霜的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一些,太大了一些吧。奶糖真的有那么大的魅力吗?她怎么会如此喜欢奶糖,不怕吃成肥妞吗?

“秋大人之所以转变了态度,除了有奶糖的功劳,婢子猜测,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霓儿压低声音道,“婢子听说,公主向秋大人发话了,让她不得刁难你。就算你不送奶糖过去,她可能也会将器设借给你。只是她需要一个台阶下。“

太平公主发话?她为什么要帮我?难道就因为我送了十几颗糖给三郎?张麟有些不解,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开工印书,完成皇上交办的差事了!

高力士回来,眉开眼笑,因为受到了皇上的赏赐,十两纹银。皇上很喜欢这奶糖。

其它人也纷纷回来,喜气洋洋,因为各自都收到赏赐。

三人一骑,说说笑笑,缓缓行走在一条宽约一丈的官道上。

当前一人,身型圆胖,头戴斗笠,背着一个灰色的包裹,骑在一匹褐色的驴子背上,这驴子看似羸弱,但是颇能受力,载着这个胖子,似乎并不显得吃力。这个胖子不是别人,正是让面首闻名丧胆的狄仁杰。

在狄仁杰所骑驴子的两侧,各跟行着一人,左侧一人,面色黝黑,表情僵硬,身穿藏青色粗布衣服,头上也带着斗笠,他的身材比较高大,腰板儿挺直,哪怕站在地上,头顶似乎还要高出骑在驴子身上的狄仁杰一两寸。他的肩上背着一个灰色行囊,还斜插着一把剑,剑柄上缠着棕色的牛皮筋。一看就是一个习武之人。如果张麟在这里,一定能认出,此人就是他颇为忌惮的虎将军虎敬晖。

在驴子的右侧,行走着一人,面色白皙,五官端正,一表人才,他头戴船形帽,身穿藕白色长袍,腰间系了一个绳带,腰间悬挂一把弯刀,看起来精神抖擞,英气逼人。此人乃是被全国海捕的前游击将军李元芳。

他们三人化装成普通商人离开神都洛阳,目的自然是查察假使团案。

“先生,不是说去并州查案吗,可我怎么感觉,咱们离幽州越来越近了。”李元芳扭头看向驴背上的狄仁杰,不解地说道。

“离幽州近就对了。咱们这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狄仁杰呵呵一笑。

“这么说,先生判断灭杀使团的歹人藏在幽州?”李元芳高兴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狄仁杰道。

“先生,你这么判断有何根据?”一直闷声不语的虎敬晖淡然问道。

狄仁杰离开神都时,对外宣称去并州方向查案,去并州大家都觉得没有不妥,因为,并州是去突厥西庭石国的途径之地,哪怕没有任何线索,也是应该如此着手进行的。而幽州则不然,位于相反的方向,虽然幽州的边上也紧邻突厥边界,可那儿并非突厥的重要所在。

“之前行刺和伏击我们的歹人都操幽州口音,据于此,我推断歹人的窝点在幽州。”狄仁杰手捋短须,胸有成竹道。

根据口音推断歹人的窝点,这算是什么推断?歹徒作案后难道不会流窜到别的地方去?等在家里被抓?倘若是别人这么推断,肯定没有说服力。可狄仁杰是闻名遐迩的神断,所以他的话,李元芳和虎敬晖都没有反驳,而且觉得言之有理。

“先生,你对此次盛典上发生的刺杀事件怎么看?”虎敬晖突然问道。

“这件案子跟假使团案密切相关,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案子。”狄仁杰眸中浮现思索之色。

“可暗器并没有来自假使团方向,而是来自大周的王公大臣方向。”虎敬晖笑着提醒道,然后有条有理地阐述自己的判断,“据说,后宫面首张麟在唱歌时,为他配乐伴奏的不但有后宫内史上官婉儿,还有深受皇上宠爱的安乐郡主和临淄王,可能是因为这事引发了某个痛恨面首的朝中大臣的忧国忧君之心,担心后者以后祸乱朝纲,所以断然痛下杀手。”

“敬晖啊,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狄仁杰点头,然后语重心长道,“但是你要知道,大周的臣子,就算再忧国忧君,就算再憎恨面首,也没有必要也没有胆量当着皇上的面采取行刺之举。他完全可以在事后向皇上提出谏诤。皇上是一位明君,对于有利于朝政的建议是会采纳的。倒是那些冒充使团的歹人,害怕假冒的身份被张麟揭破,所以当机立断,悍然出手,意图在后者下台之前取他的性命。没想到却被上官婉儿察觉并挡住。所以他们才会匆匆离开神都。”

“先生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反驳,只能认同先生的观点了。”虎敬晖呵呵一笑,表示信服。

“先生是什么人?先生的推断百无一失。”李元芳充满感情和佩服的语气说道,他并不是奉承狄仁杰,而是对于后者的能力真正佩服,所以他才会在被海捕之时,星夜赶往绛帐县,求见狄仁杰,可以说他现在的全副身家性命和清白都寄托在后者身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凶手是何人?

“先生,你对于安乐郡主和临淄王纡尊降贵为面首张麟配乐伴奏之事,有何看法?”虎敬晖饶有趣味地问道。

狄仁杰手抚着胡须,微微一笑道:“这事代表张麟将要得势,他得势不得势倒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担心,武家那些王爷会闻风而动,伺机钻营,与之进行勾结,那样的话,对于朝廷来说,就将是大祸患。”

“先生担心出现三张祸乱朝纲的局面?”虎敬晖讶异道。

“我担不担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武家王爷最擅长此道,不是吗?”狄仁杰唉声叹气道。

“是啊!魏王梁王当众谄媚二张的事情,尽人皆知,而他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虎敬晖叹息道。

“二位不要这么悲观好不好。”李元芳笑着插嘴道,“我倒是认为,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听说李家王爷向来与面首不和,这次郡主和临淄王出面改善了与面首的关系,定然会得到皇上的欢心,因为此事,皇上对皇嗣和庐陵王的态度或许会发生改善,也未可知。”

“元芳说的有一定的道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狄仁杰赞许道。

得到秋霜的允诺和支持,张麟可以随意使用尚工局的器设和人役,可以说尚工局成了他的部下,做起事来极为方便。

从次日开始,张麟整日呆在尚工局,全力以赴刻写字模,烧制铜版。要印两万本《大云经》,不但需要加制几十副字模和铜版,另外三千五百常用字不够,还需要加上几百个生僻字,这都需要他一笔一画刻制,丝毫懈怠不得。

当张麟在尚工局埋头苦干时,秋霜带着贴身侍女蝉儿,先后去了两个地方。

一个是离尚工局两里多的神秘所在,这儿有很多年轻姑娘,年龄从几岁的到十几岁的都有,有在习武的,有在练字的,有在做女红的,人数将近一百,见到秋霜后,全部停止了手中的事体,围拢在她身边,兴奋地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秋霜满面春风地慰问了一遍,而后把张麟奉送给她的奶糖之一半,分发给了这里所有的姑娘,所有人都欢天喜地,感恩不尽。之后,秋霜又出宫去了一趟位于神都天街的辅义院,那里孤儿更多,境遇有些凄惨,大部分有残疾,她将剩下的一半奶糖分送于这里的孤儿,温言慰勉了几句后,才打道回宫。

当秋霜回到尚工局时,天色已晚,张麟收工回去了,所以两人没有打过照面。

高力士每日都要抽空去昆池苑向黑胡子军曹探听消息,前三日都没有什么进展,于发现无头尸身的第四日下午得到确切消息:宫中禁卫一个没少。

得悉宫中禁卫没有少员的消息后,张麟的心马上紧张了起来。

昆池苑发现尸身,说明宫中有人死了,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可禁卫并没有少人,这说明了什么问题?

这说明歹徒杀死了某个禁卫,然后通过易容之术冒充该禁卫,潜伏在后宫!

不然的话,歹徒杀人之后为什么还要残忍地斩掉死者的脑袋呢,不就是为了不被发现死者的身份,以便能够长久且顺利地冒充吗?

张麟很快将事情联系到自己身上。他无意中戳破了蛇灵一手策划的假使团骗局,促使蛇灵杀他灭口,却被上官婉儿挫败,又因禁卫的杀到,使得蛇灵无法毕其功于一役,让他侥幸躲过一劫,但蛇灵并未就此放过他!

看来蛇灵刺客已经化装成某个禁卫,潜入到后宫!蛇灵最善于易容和伪装,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想到这一层,张麟眼皮直跳,浑身发冷,好像蛇灵刺客已经到了的他身后似的,让他惶惶不可终日,不敢去到萃阳宫和尚宫局之外的地方。

张麟极其严肃地交待高力士等人,没有他的准许,不能放任何人进宫,包括把守萃阳宫宫门的禁卫。

而他自己,更是金蚕软甲须臾不离身。

上阳宫。

武则天身穿杏黄色龙袍,头戴束发金冠,面臣似水,目光阴沉地巡视着站在御阶之下的两位将军。

一位将军头戴黑色武弁大冠,身穿棕色甲胄,身高约五尺六寸,年龄不到四十,三角眼,鹰钩鼻,相貌堂堂,不怒自威,哪怕在皇上面前,面部挂着温和笑意,可那种威风凛凛的样子也没有减少多少,隐隐地从举手投足之中显露出来。此人是后宫禁卫首领,三千羽林卫的头头——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此人武功高强,对武则天忠心耿耿,是后宫最强大的屏障。

另一位是女将军,身穿棕色甲胄,头戴武弁大冠,背后披着黑色披风,年龄三十出头,苹果脸型,柳叶眉,丹凤眼,虽然颜值不是很高,但是有一股飒爽英气,此人乃是梅花内卫大阁领肖清芳。

梅花内卫是武则天登基之后特别设立的密探机构,其主要职责是对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进行监视、刺探、和罪证之搜集,直接对武则天一人负责。梅花内卫之得名是因为成员手臂上都有梅花刺青。分为明卫和暗卫,明卫大都武功高强,行事狠戾;暗卫身份繁杂,数量庞大,无孔不入。

梅花内卫既是皇上的耳目,又是她的爪牙。

皇族人员和朝中大臣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皇上很快就会知晓。通过梅花内搜集的大臣的贪墨或谋反证据,武则天根据自己的心情,决定抓还是不抓。要抓,一抓一个准,绝不会落下滥杀无辜之昏君之骂名。

肖清芳之所以能坐上大阁领的宝座,是因为她办事心狠手辣,雷厉风行,很多时候为了办成事而不择手段,帮助皇上清除了很多反对她的宗亲和重臣,颇得得到皇上之欣赏。

在昆池苑出现无头尸身这样重大的命案,无法隐瞒,这两位重要的将军联袂而来,就是要向皇上禀明此事。

“什么,在昆池苑发现无头尸身?”武则天听了禀报,差点跳了起来,脸上带着诧异、惊惧和愠怒的表情,说话时嘴唇有些哆嗦。

在后宫之中出现无头尸身之事不但让张麟紧张,也让皇上武则天恐慌。

一生中遭遇过多次刺杀事件的武则天,虽然对于刺客没有害怕到惊弓之鸟的地步,但是对于刺客的防备之心已经到了极其警惕的境地,一有风吹草动就让她心惊胆战,让她小题大做,更何况在后宫之中发现无头尸身这样的严重事件。

“是的,陛下。”羽林将军李多祚温声回道。

“是谁如此猖狂,竟敢在皇宫中行凶杀人!你们告诉朕,死者是谁,凶手是何人?”武则天面沉如水,声音极其严厉地问道。

“因为尸身上没有头,无法查出死者是谁。至于凶手是何人,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臣等正在展开调查。”梅花内卫大阁领肖清芳毕恭毕敬禀告道。

“限你们十天之内,将结果查明,将凶手绳之以法!”武则天抬手一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十天?”肖清芳与李多祚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甚是为难,没有很爽快地答应。。。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陛下,我们都是武人,要是让我们上阵杀敌,我们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可说起破案,我们没有那个本领啊,不要说是无头案,就算是有头案,我们在十天之内也破不了。”

李多祚向武则天叉手施礼,脸上陪着笑道。

这种话要是换了另外的人,肯定不敢说。皇上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差你去办案,而你竟敢抗旨,是不是不想干了?可李多祚是武则天的爱将,有些话可以说。他自己也深知,若是现在不说,硬着头皮接下这案子,等到时限一到,不能给皇上一个完满的交待,那时,哪怕他是宠臣爱将,也难逃罪责。

“大胆!”武则天把眼一瞪,不假辞色地申斥道,“你们这样推诿耍滑,难不成要朕去查案吗?”

“臣等并非推诿耍滑,实在是不胜其任,恐怕耽误陛下的大事啊。”李多祚笑着申辩道。

“陛下,听说狄仁杰已经起复内史之职,臣建议将此案交予狄阁老查察,这样才能更快地水落石出,还宫中一个安全宁定的氛围!”肖清芳不失时机地敲边鼓。

听两人提到狄仁杰以及安全宁定几个字,武则天眼睛亮了一下,但是这光芒很快消失了,重新变得阴云密布,她蹙着一对眉头,在龙案之后缓缓踱步。

狄仁杰已经离京去幽州查案,他又不会分身之法,怎么可能同时查宫中的无头尸身案?不过这话,她没有对两位爱将言明,因为狄仁杰叮嘱过,他那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法,不能对任何人透露出去。

难不成要将狄仁杰从半途中调回来?

不,不能将狄仁杰调回。因为假使团案极其重要,若是不尽快查明案由,缉捕凶手,对突厥吉利可汗做一个满意交待,很有可能引发突厥与大周的战争。

然则,宫中的无头案就不查了?若是不查明案由,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将会寝食难安。。。

要是有两个狄仁杰就好了!而这是不可能的。

她又想到大理寺,一般的命案都是由大理寺负责勘查,可这是宫中命案,大理寺的官员和衙役不好随便出入宫禁,恐怕难以经手此案。

忽然,踱步中的武则天脑中灵光一闪,麟郎不是也会分析案情吗?在狄仁杰之前,麟郎就断定假扮使团的匪盗藏身在幽州境内,后来,在狄仁杰那儿得到验证,这不,狄仁杰就是直奔着幽州而去的。

要不让麟郎参与调查此案,顺便试试他的能力?倘若他真能破案,那以后,就不用被狄仁杰那老家伙牵着鼻子了!

武则天思忖了半晌,最后决定了下来,看着肖清芳和李多祚,沉声说道:“着校书郎张麟主办宫中无头案,御前侍卫夜玉和羽林卫郎将桓斌协办,不得有误。”

李多祚和肖清芳一时半刻没有摸清头脑,互相对视一眼,以眼色询问对方,校书郎张麟好像是后宫面首,面首也会查案,好像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管他张麟会不会查案,只要不让他们负责查案,他们就轻松了。

“是!”两人恭声答应。

“是!”侍立于殿门口里侧的带刀侍卫夜玉答应一声。

听到武则天的旨意,侍立于龙案左侧的上官婉儿脸上浮现一抹心旷神怡的笑容,她打心里为张麟高兴,后者终于有大展雄才的机会,不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该有多么开心?

武则天瞟了上官婉儿一眼,本想让她去传旨,不过,当她看到后者陷入遐思冥想甚至心猿意马的境界,不由得摇摇头,抬手一指夜玉道:“夜玉,你去萃阳宫传朕旨意。”

“是。”夜玉躬身答应,转身出殿,点了四名侍卫,吩咐其中一人去请桓斌,而后风风火火来到萃阳宫,然而却扑了一个空,萃阳宫所有人都去了尚工局。

夜玉并没有转道去尚工局,她身负旨意,岂可奔来窜去?她一屁股在萃阳宫正殿主位上坐下,吩咐一名萃阳宫把门的禁卫,去尚工局传张麟回来接旨。

尚工局。

热火朝天,一片繁忙景象。

张麟坐在一张桌案之后,手里飞快刻写字模,弄得满身灰尘。

要刊印两万本经书,光靠几副字模和铜版,一天最多能印二三十本,这是远远不够的,最少需要三十副,才能谈得上速度。

“厉害!”一声低低赞叹声自身后传来。

张麟吓了一跳,猛然一回头,发现尚工秋霜正在身后,睁着一对深邃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刻刀和字模。

“原来是你!”张麟连忙起身,秋霜算是地主,他岂能怠慢。

“打搅你了,抱歉!”秋霜伸手向张麟虚按,让他坐下,然后嫣然一笑:“我特意过来谢谢你的糖!”

“哦,这算不了什么,你喜欢的话,我还有。”张麟洒然一笑。

“够了够了。”

“什么时候需要就跟我说一句。”张麟笑道,心里却很想问她,这么多糖,怎么吃,不过他还是将好奇心压了下去。好奇心打死狗,现在自己还需要用尚工局的器设人等,万一无意中得罪了秋霜,那就麻烦了。

“谢谢!”秋霜眸中浮现奇异的光芒,看向张麟手里的字模,饶有兴趣地问,“字模就是这么刻出来的?”

“对的。”张麟笑着告诉她,这是活字字模,可以随意移动位置,烧制出来后,可以多次重复使用,要印任何文字,都简便快捷。

秋霜笑着提出,可以帮张麟刻字模,以帮他加快印书的速度,因为之前耽误了他几天时间,她心里很过意不去。

张麟表示感谢,同时告知她,刻字模需要用反手写反形字的。

“反形字我也会写的。”秋霜娇声说,说着,用手蘸了一点唾沫,在桌面上写了一个反形的“秋”字,不过她不是用左手,而是用右手,写起来一点凝涩都没有,跟张麟所写的比起来,更为娟秀。

张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秋霜也会写反形字?厉害了!怪不得小梅说她心灵手巧,还真是如此!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秋霜露齿一笑,颇有些小得意的样子。

不过张麟喜欢看她的得意神情,至少比冷脸冷眼好看。是谁说她性格孤僻,不近人情的?她好像比上官婉儿还要热情!

张麟把刻刀和位置都让给秋霜,后者毫不迟疑地接过刻刀,在半干半湿的胶模上刻写了起来,速度不会比张麟慢多少!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刻字模是一种精细活,一旦投身其中,就需全神贯注,不然,不是把胶模刻坏,就是伤到手指。

一个高贵典雅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们身后,她身穿一袭蓝色长裙,头挽孔雀开屏髻,明眸善睐,顾盼神飞,她不是别人,正是武则天的女儿,太平公主。在进入尚工局时,她制止了那些女官或匠女的拜见,步履轻轻进入堂中,因此张麟和秋霜都没有发现。

直到完成一副字模,秋霜抬起头来,才发现太平公主的驾临,她吓了一跳,赶紧起身,伏地拜见,诚惶诚恐道:“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迎迓,婢子罪莫大焉!”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阳打西边出来

“秋霜免礼。”

太平公主和颜悦色,伸手将秋霜扶了起来,“不知者不罪,再说,是本宫让她们不要声张的。”

这么大的动静,张麟不可能没听到,他也赶紧起身,向太平公主抱拳一礼,含笑问道:“公主好!”

“好!”太平公主一点扭捏之态都没有,好像老熟人一样自在,从贴身的兜里拿出一封信,递给张麟:“这是三郎托我交给你的。”

其实,三郎并没有托太平公主传信,而是暗中让他的书童裴光庭想办法送给张麟,却被华漾夫人搜出,交到了太平公主手中。太平公主并没有责备裴光庭,也没有让三郎知晓,而是真的充当起了信使,趁进宫时亲手把信交予张麟。至于信的内容,太平公主并没有偷看,她还没有到那么无聊的地步。

“三郎给我的信?”张麟欣喜道,三郎可是未来的皇帝,未来的皇帝惦记我,说明我以后真的有靠山了。

他当即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两张信纸,垂眼快速览阅。

第一张纸上龙飞凤舞写着:

“麟大哥,我很怀念跟你合作击鼓的美好时光,那实在是一件令人畅快之事。何时再重来?三郎心里颇为期待。只是我们被姑姑禁闭在府,连院门都不能出,真真是急死人。”

第二张纸上的字迹完全不一样,非常娟秀清丽:



寂寞深院空亦晚,

梨花不扫堆地满。

箜篌无端声弦沉,

蝶自翩舞花自怜。



这是一首深闺怨诗,带着满满的无聊无绪和寂寞,没有署名,不过张麟不用猜就晓得是裹儿写的。

对于裹儿,张麟心情颇为复杂,这个小毛丫头,怎么会如此痴情,怎么会无缘无故喜欢我,真的跟她奶奶一个德行!

如果让张麟在奶奶和孙女之间进行选择,他会毫不犹豫地选小的,不是张麟喜新怨旧,是个男人都会这么选择,不是吗?

可是,张麟有得选吗?他的小命只有一条!

假如裹儿拥有可以跟武则天抗衡的权力,比如说她是突厥或者哪个国家的女帝,张麟很有可能会奋不顾身地投奔到裹儿那里去!可她不是!她只是武则天的孙女,连进个宫都得偷偷摸摸。

看来对于裹儿还得敬而远之!不然的话,定会引火烧身,两人都不会有好结果,甚至可以预料,后果悲惨!

阅完信后,张麟面色平静地把信折好,揣进了兜里。

在张麟看信之时,太平公主绕着热气腾腾的锅台转了转,饶有兴趣地观看,又来到另一张桌案旁边,随手拿起一副刚刚烧制好的字模,仔细地检查和审视,秋霜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偶尔解释一两句,语气之中隐隐带着自豪。

太平公主在手里摆弄着铜版字模,眸中闪过奇异的光芒,口内称赞道:“这字模可以拿进拿出,可以随意移动位置,真是奇绝机巧。”

“谢公主夸奖。”张麟笑着拿起一副铜版,调整里面字模的排列顺序,他的手法熟练,动作迅速,如同行云流水,而后用刷子蘸上油墨涂抹在铜版上,啪地一下印在一张白纸上: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看样子,张麟吃定了苏家东仔。

太平公主读了一遍这诗,感觉语意高妙,境界宏阔,大气磅礴,她的一双美眸之中闪露出一种惊喜和震撼之神色,赞不绝口:“好诗好诗!没想到你竟然还有如此高妙之诗才,如此旷达之襟怀!令月失敬了!”

读了这诗后,秋霜更是灵魂颤动!看张麟的目光充满了敬佩,心中萌生了爱慕,你别瞧他是个面首,可真的是多才多艺!只可惜我跟他认识的晚了一点,要不然。。。

“公主过奖了!我这只是拾人牙慧而已。”张麟抬手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太谦虚了!”太平公主满怀敬意地说。如果张麟仅仅有才,还不值得她敬佩,有才却谦虚,那才是真正的高人!

“这也算谦虚?”张麟哈哈一笑,他心里说,要是你知道这诗是剽窃来的,你还会这样说?不过剽窃之事,他不说,谁知道?四百年后苏东坡出世,读到这首诗时,应该无法跟他争夺版权,看起来他还真的属于谦虚。

太平公主神色一肃:“我有两千份告谕,可否帮忙刊印?”

“能告诉我有多少字吗?”张麟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笑着询问,如果字数不多,帮忙是没问题的,若是太多,影响经书的刊印,那就不好答应了,至少在时间上要推后。

“五百字。”太平公主如实告知。

“没问题。”张麟一口答应。初步估算,两万本经书约需二十五六天。告谕只有区区五百字,寥寥两页而已,只印两千份,不多,又无须装订,简单,占用不了多少时间。

“谢谢!”太平公主很高兴,灿烂一笑,美艳不可方物。

“你把告谕的内容给我,我马上给你开印,两天之内给你完成。”张麟胸有成竹道。

太平公主抬起纤纤玉手,朝向门外拍了两下,下一刻,华漾夫人从门口出现,轻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已经写好的告谕,恭谨地呈交给太平公主。在见到张麟的时候,华漾夫人显得颇为扭捏,垂着眼,不敢与后者对视。

太平公主接过告谕,然后递给张麟,张麟伸手接过告谕看了看,字迹娟秀,文笔流畅,属于一篇上佳文章,里面也没有什么生僻字。

张麟没有废什么话,当即拿起一副铜版,将铜版上的字模照着告谕的内容排好了,而后用蘸过油墨的刷子在铜版上均匀涂抹,啪啪印在白纸上,第一份《公主告谕》就刊印了出来,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

“不可思议,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太平公主眉花眼笑,赞叹不绝。

看到这一情景,华漾夫人的嘴巴张得大大的,可以塞进一个鸡蛋。至于秋霜,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

“当日婢妇无状,还请校书郎责罚!”华漾夫人软下身段向张麟大礼cān bài,主动赔礼道歉。

“华漾夫人,你这是干什么?当日的事情,我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你真的不用对我道歉。”张麟冲华漾夫人摆了摆手,用轻松之中略带严肃的语气说,“你要是真想表示歉意的话,我觉得有一个人,是你道歉的对象。”

“婢妇明白,一定会亲自向婉儿。。。不,是上官大人。。。赔礼道歉的。”华漾夫人满面堆笑,一口答应。

听了这话,秋霜眸光闪动,对于这师父,她自诩很是了解,可今天的事情却让她觉得费解。

华漾夫人一向秉性倔强,轻易不会向人低头,更不会向上官婉儿低头,所以才会退出后宫,淡出皇上的视线。今天她怎么会如此曲心屈意?要是仅仅向张麟赔礼道歉,她能理解,因为有公主的原因,可是承诺向上官婉儿道歉,这就颇难理解了。

莫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末将来迟了

实际上,华漾夫人所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太平公主的大业。

太平公主要想上位,光靠主办女子科考,是远远不够的,亟需来自后宫的强有力的支持。目前,后宫面首,最有势力的二张,已经为二武所攀缘,她们是没有希望插入进去的。而张麟,据说,深得皇上宠爱,且才具纵横,应该可以引为内援。

拉拢和亲近张麟,是华漾夫人和太平公主已经筹划好了的策略,属于顶级机密。秋霜虽然是华漾夫人的心腹,但是这样重大的谋划,她们并没有让她参与进去。因为她们担心,秋霜身在宫中,知道得太多,很容易透露出去。

这时一个禁卫步履匆匆来到尚宫局,高声喊道:“校书郎,有御前侍卫持旨驾临萃阳宫,请你速速回宫接旨。”

听到有圣旨,张麟一点不敢怠慢,当即向太平公主和秋霜告辞,带着一班萃阳宫奴婢往回赶。

此时夜玉已经在殿内等候多时,脸上略微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接旨来迟,请天使恕罪!”张麟疾行几步,来到夜玉面前,抱拳一礼,表示歉意。

“校书郎张麟接旨!”夜玉并没有跟张麟寒暄,而是直接进入正题,神情和语气都颇为严肃。

“臣张麟接旨!”张麟拂了拂袖子,撩了撩衣服,双膝一弯,跪立于地,口内恭声道。

“皇上口谕。”夜玉朗声宣读,口齿清晰,声音悦耳动听,“着校书郎张麟主办宫中无头案,御前侍卫夜玉和羽林卫郎将桓斌协办,不得有误。钦此。”

啊,让我主办宫中无头案?张麟听了大吃一惊。我哪里会办案?之前判断突厥使团为假,以及指出匪盗的藏身之处,全是因为看过神狄电视剧,而这宗发生在宫中的无头尸身案,我虽然判断是蛇灵所为,可这仅仅是猜测,一点证据和线索都没有,电视剧中也根本没有这个情节,叫我如何破案?

看来不能随便出风头,出过风头之后,麻烦就会随之而来,以后要引以为戒!

“校书郎,请接旨!”

夜玉见张麟神思恍惚地长跪于地,既不接旨,也不起来,实在弄不明白他在干嘛,不由得蹙起了好看的眉毛,加重语气道。

“臣接旨!”张麟猛然惊醒,赶忙答应,双手下意识地伸了出去。

“我宣读的是皇上口谕,没有什么实旨。”夜玉语气之中略带轻视之意。

对于张麟,夜玉并不陌生,看过他唱歌,当他遇刺时,她奉皇上之名飞身到舞台上保护裹儿三郎,也与后者近距离接触过,但是对于他这个人,却并不深知。这一次算是她第一次真正与张麟交往,没想到后者是这么一个拎不清的人,连圣旨和口谕都分不清。

“哦,索里。”张麟表示歉意,刚才听圣旨时他有些神思恍惚,所以没有注意看清。

“索里?”夜玉愕然。

“这是我那里的土话,就是对不起的意思。”张麟赶忙解释。

“据我所知,你是幽州人!我们算是同乡,我怎么没听过这句土话?”夜玉一针见血指出。

哈,这么快就穿帮了?这女人太精明了,不好糊弄,你既然这么精明,还不如你来办案,为什么要找我?还是上官婉儿好啊,她怎么没来宣旨?

“咳咳~这个嘛,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调,懂?。。。”张麟干咳一声,随便掩饰了一句,赶紧转移话题,“皇上不是给我配了两个助手吗,他们都是谁啊?让我见见。”

助手?夜玉听了嘴角抽搐,我可是五品御前带刀侍卫,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至少是无人敢于轻视,怎么被你这厮说成助手了?

“我那两名助手在哪里?”张麟追问了一句,脸上露出欠抽的表情。

“本人是御前侍卫夜玉,只是协办,并非助手。”夜玉黑着脸说,语气十分生硬,显示着她本人非常生气。

“得得得,协办就协办。”张麟赶紧摆手,好不容易配了个精明能干而且还很漂亮的助手,把她惹毛了退出不干那就不好了,到时候靠谁去办案?靠他自己去办,恐怕半年一载都破不了这个案子。

这还差不多,夜玉脸色缓和下来,主动从主位上走下来,站在侧面,眼睛看着张麟,那意思是让他展开工作,分析案情。

张麟仔细审视夜玉,这位可是他的得力助手,不好好认识一下,到时候怎么良好配合,怎么开展工作?

夜玉的年龄也就二十出头,瓜子脸型,浓黑修长的眉毛,长而挺直的鼻子,大眼睛灵动有神,颜值不会比上官婉儿差多少。

夜玉虽然美丽动人,可是在张麟心里,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若是硬要说引起了什么波澜的话,就是,他在内心中严厉地告诫自己,此人是一个人形剧毒,千万不能与之走的太近!

“不是还有一位协办吗?是哪位?”说着,张麟转过身来,抬眼一一巡视随夜玉而来的三位下属,一男两女,都是精神劲头十足的年轻侍卫。

“等下就会到。”夜玉淡淡地说。

原来这几位不是协办,而是夜玉的下属,这么说,也等于是我的下属,不错呀,有了这几个侍卫的协助或者保护,我的处境就比较安全了。

“大胆,你也不看看是谁来了,就敢拦阻?”从萃阳宫门外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呵斥声,看来火气不小。

“原来是桓将军。小的该死。请进请进。”

原来桓斌接到夜玉传达的旨意,当即带了两名亲随,同夜玉所派的侍卫一道,火速赶来萃阳宫,在门口被负责守宫的两名禁卫拦住了,因为张麟已经郑重交待过,没有他的准许,不得随便放任何人进入萃阳宫,他俩只能照办,没想到第一次出手拦人,就拦到顶头上司。

此刻见到来者的尊容,他们哪儿敢拦,连通禀都没有,就忙不迭地请对方进入。

“这还像话!”桓斌嘟哝一声,大踏步走进萃阳宫,身后两名禁兵紧紧跟随。

听到从外面传来的嘈杂声和杂沓的脚步声,张麟抬眼看向门外面,只见一个身穿褐色甲胄,头戴武弁冠的青年将军出现在视线当中,后面跟着两位亲随禁兵和一名侍卫。

什么人都放进来,看来我这个宫门形同虚设,张麟心里嘀咕,不过他也知道,来者肯定是皇上给他安排的另一位助手,就算是禁卫通禀了,他也会让对方进来。

“夜玉大人,你也在这儿,看来在末将来迟了。”桓斌见到夜玉,眼睛贼亮,满面春风地走到后者身旁三尺处站定,嬉皮笑脸道。夜玉是大周美女榜上排名第二十三的美女,在后宫之中紧紧排在上官婉儿和秋霜之后。前两位美女,哪怕是羽林卫大将军都难得近距离一见,只有御前侍卫夜玉,因为职事相近的关系,桓斌偶尔能够见到,因此比较熟悉。

夜玉对于桓斌并没有好颜色,只是略微点头,而后伸出白皙而纤长的手,指着张麟,用生硬的语气介绍道:“这位就是宫中无头案的主办,校书郎张麟。”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如见蛇蝎

“见过校书郎!”

桓斌相当热情相当恭敬地向张麟抱拳行礼,别看他表面上热情有礼,实际上他心里对张麟颇为抵触。

据他所知,校书郎只是九品官,虽然张麟新近进升了品秩,可才是区区八品,而桓斌是正五品上的郎将,一个正五品上的郎将还得听一个八品校书郎的调遣,真是他娘的颠倒了过来。

桓斌虽然心里不快,但是表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就算是皇帝跟前的狗,都得罪不得,何况是皇帝所宠爱的面首!他哪敢公然抵触?

“免礼!”张麟一边向桓斌客气,一边向夜玉询问,“这位是?。。。”

“这位是羽林卫郎将桓斌。”夜玉语气平淡地介绍。

“羽林卫郎将。。。桓斌?”张麟听了这个名字觉得甚是耳熟,脑子飞速转动,搜索跟这名字有关的情节。。。

“正是在下,以后请校书郎多多关照。”桓斌哈哈一笑道,他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哪怕心里对张麟有嫌弃和轻慢之意,嘴上还是说得很是亲切友善。

“桓斌?”张麟嘴里还在嘀嘀咕咕地念叨,让桓斌很是诧异,他怎么老是念叨我的名字,莫非他是我的一位故人?

桓斌不由得重新打量张麟,仔细审视了一遍之后,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张麟。

大约想了半秒钟,张麟记起来了,桓斌也是蛇灵安排在朝中的奸细,位置还在虎敬晖之上,职位好像是千牛卫大将军。而眼前这人的职位是羽林卫郎将,莫非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桓是小姓,在同一个时间同一个空间同名同姓的可能性不大。或许千牛卫是他日后升任的职位,这很有可能。

这么说,蛇灵的人已经登堂入室,来到我的堂屋之里了,这还了得!

之前张麟还庆幸虎敬晖不能随意进入后宫,感觉在后宫相对安全,可眼前这位桓斌是羽林卫的将军,驻守在后宫之内,可以随时随意出入后宫中的任何地方,包括他的萃阳宫,这真叫防贼千日,贼至家中!

想到这儿,一股寒气从脚下升起,直冲脑门,背上虚汗丛生,张麟很后悔没有提前将金蚕软甲穿在身上,此刻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见张麟自打见到桓斌后,眼睛就直了,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念叨桓斌的名字,好像魔怔了,夜玉心里想,这位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哪有这样看人的,似这样看异性也让人受不了,更何况是看同性?!!莫非他有断袖之癖?应该是这样!本来面首就是一群行为怪异的人,他们有些常人难以理解的癖好,也是应有之义。

桓斌更是被张麟看得心里踧踖不安,莫非我跟他的某位**长得相似,所以才如此看我?看来我以后得离他远一点,免得被他缠上,引起不必要的丑闻。

张麟的表现让现场所有人觉得莫名其妙,诧异非常。

“校书郎。”高力士恰到好处地小声提醒张麟,主子这种表现,让他们这些下人都觉得汗颜。

张麟醒悟过来了,明白自己失态了,事到如今,只能装错就错,他张开嘴巴,表情夸张地说道:“像,太像了,像极了。”并且还表现出一副亲切热情的样子,张开双臂,作出要与桓斌拥抱之势。

张麟的话已经让桓斌无地自容,娘的,看来我真的像他的一位**,我怎么这么倒霉!张麟的举止更是让桓斌心里迅速形成一种阴影,脸色大变,连连倒退,如见蛇蝎,避之惟恐太慢。。。

作为宫中的侍卫,本来夜玉对于后宫面首没有多么强烈的偏见,但也没有什么好感,但今天张麟的言行举止,让她对于面首的偏见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加强,尤其对于这有着断袖之癖好的张麟,更是鄙夷之至。

这厮的癖好实在太粗鄙了,七十岁的老奶奶,三十几岁的哥哥,不拘一格,兼收并蓄!倘若不是因为陛下有旨,夜玉很可能当即转身走人,退避三十舍。

“校书郎,咱们还是谈谈案情吧。”夜玉向张麟伸了伸手,说话语气略显不快。

“是啊,咱们过来就是来谈案情的。”桓斌连忙接口,他实在有些不堪其扰,急于投入职事之中,免得张麟又把他当成疑似**对待,使得他心里的阴影面积扩大。

一听到要谈案情,张麟顿时紧张起来,他心里说,我真的不会断案,我有跟皇上提过我会查案吗?我只是做过两年业余侦探,工作内容是跟踪小三,拍照取证,非常简单,没有接触过刑事案件,更何况命案。让我这个业余侦探侦察命案,而且是无头命案,简直是赶鸭子上树,让公鸡潜水。

哎,怪只能怪自己太爱炫耀了,仗着看过神狄,就跟上宫婉儿夸夸其谈地分析什么案情,打什么赌。这不,麻烦找上门来了不是。

张麟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发誓以后再也不随便炫耀了。

不过,既然皇上下旨让他查案,他也只能勉为其难,总不可能承认自己之前纯属信口开河?

无头案怎么会发生在禁卫森严的宫中呢,神狄中并没有这样的剧情啊,莫非是因为我的穿越,才导致出现了额外的状况,一定是这样?!

“你们随便坐,先聊着,我进去准备准备。”张麟向两人挤出一个镇定的笑容,然后转身进入寝宫之中,并示意小梅跟随进去。

准备什么呀,谈个案子还需要准备吗?夜玉与桓斌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诧异轻视和不满之意,不过,张麟是御封的主办,他们就算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当面说出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张麟才从寝宫里出来,老神在在,淡定从容,气度不凡。

桓斌和夜玉互相对视一眼,觉得张麟前后判若两人,莫非换了一个人?

张麟并没有换人,也没有换衣服,他只是将金蚕软甲穿在衣服里面,以备不测。这是他自己的地盘,他能不做好万全之准备吗?若是在自己的地盘被蛇灵的人刺杀,那真是有冤无处申诉了!

有了金蚕软甲的防护,张麟要放心许多,在气度上立即显示了出来,大马金刀地在主位上坐下,面带温和微笑,高力士泡了一杯热茶非常狗腿地送到他手里,使得这种雍容不凡的气度更加凸显无余。

“桓将军,无头命案发生在昆池苑,是你们羽林卫的管辖范围。请你先谈谈你的看法。”张麟惬意地喝了一口茶,然后嘴角微微一勾,带着怡然笑意,看向右侧的桓斌,抬手请他发言。这气势,颇有大将指挥若定之风度。

说白了,人的精神气度本身就来自一股底气!没有底气,自然是蔫塌塌的;有了底气,自然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红儿翠儿分别给夜玉和桓斌上了茶。

桓斌手里端着茶,脸上浮现尴尬的笑,心里嘀咕,这面首怎么老是盯着我,莫非他真的把我当成他相好的**?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阴影面积无形之在扩大,体内滋生了一种把茶泼在张麟脸上的冲动。。。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大吉大利

“此案虽然发生在昆池苑,昆池苑也的确处于羽林卫的管辖范围,可是除了无头尸身之外,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末将对此案一点头绪都没有。”

桓斌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了这种冲动,不过要让他谈案情,真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不过既然张麟发问了,以他那圆滑的秉性,自然不会不回应,只是回应得相当敷衍。

“那谈谈你的看法吧,美女。”张麟转头看向夜玉,和煦一笑,以征询的口吻道。

美女?在唐代,直接用美女称呼女性,那是很不礼貌的言辞,有轻薄的嫌疑。若是换了其他人,这么直呼御前侍卫夜玉,很有可能引来一阵暴击。但张麟是皇上的禁脔,借夜玉十个胆,也不敢暴击他,除非他有行为上的轻薄之举。

“圣上让你主办此案,应该是你来谈案情,你问我们的看法干什么?”夜玉白了张麟一眼,没好气怼了过去,她可没有桓斌那么深的城府。

张麟被夜玉噎了一口,没有话说,顾左右而言他,他心里说,我要是会办案,还用得着征询你们的看法吗?

“校书郎,不如去案发现场看看,或许你会有所发现?”桓斌笑着提议道。他虽然心里有厚厚的阴影,但是表面上做的滴水不漏。

对于要同蛇灵奸细桓斌一道出去,张麟打心里害怕,不过他有圣旨在身,有要案在肩,不得不去查办,倘若他不能查案,那么在皇上眼里,他就成了一个只会说大话,却缺乏真材实料的草包,与普通面首无异。那时再想拖延皇上的宠幸,恐怕就没有任何可能性了。

“行。”张麟犹豫了片刻,点头答应。

穿了金蚕软甲在身,又有夜玉等人的陪同,桓斌不至于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御前带刀侍卫夜玉的面前行刺于我吧?在这个时候,张麟别无选择,只能把夜玉当成好人,御前带刀侍卫总不可能是坏人吧?

当然,张麟不敢完全依靠夜玉,毕竟与她不熟,他带上了高力士同行,后者有一些武功,又算是自己在后宫里最熟悉的人,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在离开之前,张麟交代小梅等人,去尚工局继续刊印《大云经》,那边的皇差也不能耽误。反正字模和铜版已经烧制出了好几副,其它工作都是重复性的事情,小梅等人应该能够胜任。

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赴案发现场。。。昆池苑。

上阳宫。

“陛下,这糖吉利啊!”御前太监武常躬着腰,站在龙案侧面,吃下了一粒奶糖,咂巴咂巴嘴巴,冷不丁地开口道。

“这糖香甜可口,味道的确属于上乘。但是跟吉不吉利有何关联?”武则天慈和地看向武常,不解地问道。

“陛下,献糖献糖,等于把大唐献给陛下,这还不吉利吗?!”武常上前一步,身子躬得更低了,满面堆笑解释道。

“说的好呀!这寓意着实吉利!不但吉利,而且是大吉大利!”武则天听了恍然大悟,拍案叫好,脸上浮现出振奋欣喜的神色。

武则天虽然登上了帝位,也把国号大唐改成了大周,但是在收拾人心方面,尚未成功。在朝臣的骨子里,在天下黎民的心目中,这社稷还属于大唐,大周只是一个名号而已。所以她听到武常说献糖等于献唐,才会如此高兴,如此振奋。

“陛下何不循腊肉之例赐‘皇糖’于朝中重臣,让臣子们雨露均沾,体悟皇恩之浩荡~”武常笑着建议道。

“好,好,就这么办!”

听了武常的建言,武则天哈哈大笑,当即准奏施行,命武常持“皇糖”分赐京中三品以上官员。

这武常太会来事,所以才能在武则天面前深受宠信,真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张麟所献的一斗糖,武则天尝了几粒,宫中近臣也各尝了几粒,剩下只有八升,每名官员能分到的不多,只能按爵位和品位进行区分:

王爷公主三公每人二十粒,公侯宰相每人十五粒,伯子尚书将军九卿每人十粒。。。

这“皇糖”比腊肉更稀罕更珍贵更好吃,受赏的大臣无不跪地叩拜,感谢皇恩浩荡,有人甚至激动得彻夜难眠,漏夜挥毫书写谢表赞表乃至诵表,颂扬皇恩浩荡,表达耿耿忠心。。。

在武则天手里,一斗糖竟然能发挥这么大的威力,这是张麟做梦也想不到的。

当然也有人不淡定了,比如李德昭及其心腹大臣,他们认为,赐腊肉的时候还没到,赐什么腊糖?这定然是皇上大肆收买人心之举。

在收到皇上所赐的“皇糖”之后,地官尚书格辅元约同左鹰扬大将军曹仁师,一同赶赴李昭德府,询问后者对此事的看法。

李昭德没有急于表态,他手捻胡须,在正堂里缓缓踱步,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可以说没有什么表情。

“献糖献糖。”地官尚书格辅元沉声开口,脸上浮现一抹忧虑之色,他年约五旬,鹰嘴猴腮,是李昭的铁杆心腹。“据下官揣测,这寓意献唐,等于把皇唐社稷献给武家。可见武媚娘居心叵测!”

在私下里,他们把武则天称为武媚娘,不臣之心溢于言表。

“嗯?”李昭德目光一亮,看向格辅元,不过没有开口。

“一个糖哪有如许之多寓意?老格,你是不是想多了?我还觉得,这是赐皇糖,寓意武媚娘会把皇唐赐还皇嗣呢。”曹仁师呵呵一笑,大大咧咧的说,他年纪四十出头,虎背熊腰,面相凶悍,目光炯炯有神。

李昭德又扭头看向曹仁师,他觉得后者的话也不无道理。

“将皇唐赐还皇嗣,你觉得有这个可能吗?”格辅元向曹仁师翻了翻眼皮,哂笑道。

“从武媚娘自己来说,应该没有这个可能,但我们是干什么吃的?我们所要做的,不就是向武媚娘极力争取吗,倘若她恋栈不舍,就算进行兵谏,也在所不惜!”曹仁师晃了晃胳膊,轻描淡写道。

“皇唐已在武媚娘手里,何须他人献?这种花招伎俩,无须过分解读。”李昭德回到主位上坐定,手捻胡须,淡淡开口,“若是要靠她恩赐,皇唐将化成粒粒唐米,有何值得高兴的?我们所要做的,是要整个皇唐完璧归李,这就如同虎口拔牙,龙渊取珠,凶险异常。因此我们要谨言慎行,免得行差踏错,后悔莫及!”

“阁老说的是!我等一定谨言慎行!”格辅元和曹仁师同声应诺道。

上阳宫某间偏僻的屋里。

“这就是上官婉儿送给张麟的丝帕?”

春香手里拿着一方丝帕,翻来覆去地查看,这丝帕,质地轻柔,白底,粉线绣边,中间绣着一朵鲜艳的梅花。

“正是!上官婉儿最喜欢梅花,额头上贴有梅花钿,丝帕和衣服上都绣有梅花图案。”杏儿以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

“你是怎么弄到手的?”春香一边仔细审视丝帕,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

“婢子花了五两银子,买通了萃阳宫的一名奴婢,趁给张麟送换洗衣服的时候,偷出来交给我。”杏儿以邀功的语气说。

“好!做的好!!”春香喜笑颜开,当即拿出一个十两的银锭,赏给杏儿。

“恭喜春香姐!”杏儿拿了银锭,眉开眼笑,向春香大礼cān bài,口内笑嘻嘻地道贺。

“哈哈~”春香得意地大笑,并不认为杏儿的提前道贺有何不妥。

有了这罪证,上官婉儿将被随时扳倒,后宫女官之首的位置,似乎已经移到春香的屁股底下了。

第一百二十章 寻找蛛丝马迹

昆池苑。

一片平静祥和景象,所有的禁卫驻守在各自的岗位上,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精神气势并没有受到无头尸身案的影响。

来到发现无头尸身的池塘边,张麟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通,现场的每一石头,每一颗树木,都没有放过,希望能找到一些跟案件有关的蛛丝马迹,但是,结果令他失望,并没有找到任何痕迹。

从案发到今日已经过去了好几天,就算原来留有痕迹,也被过往的人踩灭了,哪里还有痕迹留存?

一些蛛丝马迹都没有,连死者是谁都难以查出,更遑论凶手,这怎么破案?张麟头痛。

如果就此打道回府,一定会让夜玉和桓斌两人嘲笑,笑他无能,也会笑皇上识人不明。

张麟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夜玉,又看了一眼气定神闲的桓斌,不免暗中叹了一口气,面无表情地问道:“敛尸房在哪里?”

“敛尸房?”夜玉与桓斌互相对望了一眼,她们也不知道,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下。

“敛尸房倒没有,不过,死者的尸身停放在震字营,尚未掩埋。”桓斌的一位手下禀道。

“那就好!咱们这就去震字营!”张麟眼睛一亮,之前,他还隐隐有些担心,尸身被埋葬或者火化了,那就更没有一点线索了,破案也就没有任何可能。

震字营,位于昆池苑的附近。

张麟等人刚刚踏入震字营大门时,两名守门的禁卫本欲横qiāng拦阻,但是当看到桓斌后,立即放行了,其中一个还想跑步进内通报,却被桓斌制止了。

作为羽林卫郎将,桓斌可以说是羽林卫所属十六个兵营的最直接的上级,因此几乎每个禁卫都认识他;当然,他上面还有中郎将和大将军,可那几位只管将军,不直接管禁卫。

管辖着十六座兵营,一年之中去每座兵营巡视的次数实在有限,桓斌想趁此机会顺便视察一下震字营的训练和驻防情况,因此才没有让守门禁卫进内通报。

守门禁卫放行了之后,张麟一马当先迈入震字营,其他人鱼贯跟上。

按照卫规,每座兵营的禁卫被分成六班,每隔两个时辰换一班。

留守在兵营里的禁卫,有两班在营房里面睡觉,剩下的两班则在院子里操练,不过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因为按照卫规,哪怕在操练之时,也不得呼喊吆喝出声。不然,三千羽林卫同时大喊大叫,让皇上如何休息和处理朝政?

虽然没有出声,但是他们的训练依然有板有眼,虎虎生风。

在院子最里面,竖着一杆绣着隶书“羽林”两字的红色旗帜,这旗杆的高度并没有超过营房的屋顶,在外面是看不到的。

旗杆的旁边,有一个类似点兵台的地方,上面摆了一张椅子,椅子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色甲胄但没有戴头盔的人,年龄四十出头,眼睛大而明亮,一身的正气凛然,看起来像这座兵营的头儿。

此人是震字营的队正,名叫连深,正在大睁着眼睛巡视训练场,若是发现有人偷懒或者动作不规范,他会立即让传令兵跑过去进行训斥或者纠正,因此,整个兵营形成了一股很强大的气势,不说杀气腾腾,也差不到哪里去。

遥见张麟等人擅自闯入兵营,连深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浮现不悦之色,不过当他看清张麟身后的桓斌后,眉毛即刻舒展开来,不悦之色烟消云散,代之而起的是满面笑容,并且起身离座,如飞而至兵营门口,迎接桓斌。

“桓将军,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到我这个旮旯里来了。”连深飞奔到桓斌面前一丈远处站定,躬身施礼,满面堆笑道。

“本将来你营,不为别的事,乃是受皇上之旨来查察无头案。”桓斌淡然说道,在下属面前,他端起了架子。

“受皇上之旨查案,那可是大好事啊。桓将军真是厉害啊!”连深乐呵呵道,不过他心里却嘀咕开了,桓将军什么时候学会查案了?

“这位是震字营队正连深,品秩正七品上。”桓斌指了指连深,似笑非笑地向张麟介绍道,在说到正七品上时,特意咬文嚼字,生怕后者听不清似的。

“队正好!”张麟向连深抱拳一礼。

“好说。。。桓将军,这位是?”连深皱着眉头说,他发现张麟是伪娘打扮,定然是后宫面首无疑,作为后宫的禁卫队正,连深对面首并无特别成见,但是从内心中瞧不起还是难免的。

“这位是校书郎。”桓斌抬手一指张麟,向连深随随便便地介绍了一句。

“见过校书郎!”连深抱拳向张麟草草一礼,他不知道校书郎是几品,倘若他晓得张麟连升四阶后才达到正八品上,恐怕连这草草一礼也要免了,因为正七品上与正八品上之间,差了一个大品,四个小品。

“那这位呢?”连深看向夜玉,讪笑着问,在他这座兵营,很难出现女子,更何况如此美貌的女子,对于夜玉他曾经远远地见过,却从来没有如此接近过,因此不问候认识一下,他会心痒难熬,很有可能要后悔好一阵子的。

“这位是御前侍卫夜玉大人,品秩从五品下。”桓斌道,说到品秩时,特别着重,似乎成心要刺激一下张麟的脆弱的心灵似的。

之所以这样做,当然是因为之前被张麟的怪癖行径弄的不舒服,因此想从这种小事上找回面子。。。总之一句话,他桓斌的品秩是现场所有人中最高的。他是正五品郎将。

“见过夜玉大人!”连深眉花眼笑,向夜玉深施一礼。

“好说。”夜玉淡淡地摆了摆手,对于羽林郎将桓斌她都没有什么好脸色,更不会给予一个队正什么好脸色。

“烦请连队正带我们去瞧瞧死者的尸身。”张麟客气地说。

“尸身,什么尸身?”

连深皱眉道,这个面首到兵营别的事不做,一开口就要瞧尸身,让他感觉很不吉利,不过当他看到桓斌向瞪眼时,马上转变了口气,好像恍然大悟似的,“哦,你说无头尸身吧。。。这边请。”

连深在前引路,领着大家进入靠兵营大门不远的一间空房,里面摆着一张门板,门板上盖着白布,白颜色甚是扎眼。

张麟在门外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呼吸,进入房间,用两根手指尖捏着白布的边缘,飞快地掀开了,露出平放在门板上的无头尸身。

此时死者脖颈断口处的伤口已经快腐烂,发出一股尸臭之味,像高力士那种胆小的人,根本不敢进入敛尸房,另外那些人跟着进了房间,但是一闻到刺鼻的尸臭味,都捂着鼻子跑到远远的地方干呕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晋封宣德郎

房间里只剩下张麟、夜玉还有桓斌,后二者从人头堆里杀出来的功勋,自然不怕尸体,也能忍住尸臭,因为她们也算是钦命的办案者,若是连尸臭都忍不住,传到皇上耳中,难免受到训斥。

说实在的,张麟也很是忌讳尸体,可是为了查案,他不得不这样做,要不然,叫他怎么交差?他总不能直接跟皇上禀报,这案子是蛇灵所为?那样太不负责了,也经不起推问。武则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要是直接向皇上挑明蛇灵之秘密,恐怕自己很快就会踏上死路!蛇灵这个组织,非常严密,非常隐秘,也非常残忍。

倘若自己知晓蛇灵秘密的事情被蛇灵获悉,恐怕会遭到他们的残酷灭杀!

在一个闭气时长里,张麟仔细地检查了死者的四肢,发现死者的左手虎口长有硬茧,而右虎口却没有,由此可以判断,死者在生前,一定是个惯用左手拿刀使剑的左撇子。

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异常发现,只是从死者的皮肤判断,死者的年龄介于二十到三十之间,这一点发现无足轻重,因为几乎所有的禁卫都处于这个年龄段。大于三十岁的,基本上属于队正和将军级别了。

检查完毕后,张麟快速拉上白布,而后飞也似的冲出敛尸房,奔到很远的地方,大口大口地换气。

而夜玉和桓斌却显得很从容,以平常的步子走了出来,因为他们的闭气能力比张麟强大多了,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对张麟的轻视之意。

“校书郎,不知你有何发现?”桓斌来到张麟面前,皮笑肉不笑道。

张麟没有正面回答桓斌的话,而是若有所思地问道:“你知道羽林禁卫中,一共有多少人惯用左手拿兵器?”

“惯用左手拿兵器,你问这个干嘛?”桓斌不解。

“只要告诉我惯用左手拿兵器的人数就成,山人自有妙用。”张麟卖了一个关子。

桓斌略微想了想,毛估估说道:“这个,末将也拿不准,不过,加总起来应该不会少于一百人吧。”

“我需要准确的人数。”张麟郑重其事道。

见桓斌在张麟面前自称末将,御前侍卫夜玉也是亦步亦趋,张麟走到哪里她跟到哪里,反思自己,在张麟面前一副托大的表现,有了这种想法之后,连深背脊上冒出了一股冷汗。

连深觉得应该弥补一下自己的不足,免得在张麟面前落下什么不是,他那大大的眼珠子转了几圈,而后肃然说道:“校书郎,我震字营共有七人惯用左手拿兵器。”

作为每日操练手下禁卫的队正,对于哪些人惯用左手拿兵器,哪些不是,掌握得一清二楚。

“挺好!那么其他营呢?”张麟向连深点点头,又看向桓斌,追问道。

“准确的数字,末将现在无法告诉你,需要的话,让各营把人数报上来。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时间。”桓斌摊摊手,有些为难地说。

对此张麟表示理解,因此给了一个比较宽松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咱们三人在萃阳宫碰面,分析案情,希望到时候,桓将军能把准确人数告诉我。”

“行!”桓斌满口答应。

尚工局。

刊印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让张麟吃惊的是,秋霜居然还在忙活,低着头,手里拿着刻刀,一丝不苟地刻画着字模。

这让张麟的心里在诧异的同时又有感动,这小姑娘真是的,刚开始不近人情,现在却这么热情,赶着帮忙,好像这是她自己的事!

“秋大人,我这点事,怎么好劳动你的大驾呢!”张麟站在秋霜身后,笑着说。

“见过校书郎!”秋霜见了张麟,连忙起身道了万福,,而后满面春风道:“这是皇上交办的差事,既然皇上说尚工局一切人等都可征用,我怎么可以置身事外呢!再说,你还帮我印了两千份告谕呢!我帮这点小忙算不了什么。”

“秋大人客气了!”张麟洒然一乐,他心里说,他跟秋霜之间,应该算是一笑泯恩仇了!

张麟没再思考案件,而是一头扑入了刻写字模的工作之中。他这差使也非常重要,一天都耽搁不得。

有了秋霜的加入,张麟两人可以做到一天烧制出两副字模和铜版,使得印书的速度加快了不止一倍,按原计划,印两万本经书,需要二十五六天,现在,估计十七八天就可以完成!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明丽的身影,脸上挂着喜色,提步要进入屋里,当看到秋霜和张麟两人并肩忙活的场景,她悄然退了出去。

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后宫女官之首,上官婉儿。

屋里所有人都在热火朝天地忙活着,谁也没有注意上官婉儿的到来,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离去,更没有注意到她的脸上浮现一抹清淡的神色。。。

在收工时,两千份《公主高谕》已经完成,秋霜亲自送到公主府去了。

《大云经》的大部分页面都已刊印出来,进展可谓顺利,后面只需做重复性的工作就可,刊印的速度完全取决于字模和铜版的数量。

“皇上驾到~”

张麟刚从尚工局回到萃阳宫,身上犹带着尘泥,就听到一声悠长的太监吆喊之声从远处传来,他吓了一跳,武则天怎么又来了?

“恭迎圣驾~”张麟没有办法,只能带着萃阳宫一班太监宫女,伏地迎驾。

这次武则天没有穿凤袍,也没有梳牡丹髻,她头上戴着玄色幞头帽,身上穿着玄色金绣袍衫,显得威严赫赫,高不可攀。

这次武则天没有直入寝宫,而是亭立原地,面带笑容,温声道:“校书郎献糖有功,甚慰朕心,进封宣德郎。”

“谢陛下天恩!”张麟没有想到献个糖也能升官,好像这官是捡来的,饮水思源,要感谢的话,还得感谢秋霜,若不是她当时无端刁难,自己未必会这么快就把糖制造出来。没有糖,哪来的宣德郎?

宣德郎的品位是正七品下,比他现在的正八品上高三个小品阶。不过,宣得郎依然是散官,没有实权。但已经算是正式命官,在张麟心目中,七品才算是正式官员,七品以下的只能算小吏。

“你不要这么快就谢朕,朕是有要务交给你的!”武则天莫测高深道,“朕要你在三天之内,再献五斗糖。”

“臣遵旨!”张麟马上答应,不就是五斗糖吗,只要把原料备齐,一天就可以交差。他心里却在嘀咕,一斗糖这么快就吃完了,皇上也太生猛了!吃成大肥婆可不要怪我哦。

实际上,武则天打算将奶糖遍赐京中五品以上官员,让皇恩更加宽广浩荡一些。

“平身~”步履轻盈地走到张麟面前,武则天伸手虚扶,含笑说道。

这动作看似很平常,由皇上做出却是颇为隆重的礼遇,只有在三公或功臣向她行礼时,或者龙颜极悦时,皇上才会有如此郑重的回应。对于普通臣子,皇上只需甩甩袖子即可。

“谢陛下!”张麟起身,发现上官婉儿和春香都伴随在武则天身后。

第一百二十二章 蛇在哪里

上官婉儿向张麟抛了个眼色,祝贺后者升迁。张麟微笑以对。此情尽入春香眼帘。

“案情可有进展?”武则天关切地问道。

“目前尚无进展,不过有一点臣可以断定,死者是一位禁卫,且杀人凶手很有可能冒充了这位死者,混充在禁卫之中。”张麟压低声音道。本来这么重要的判断,张麟不会告诉任何人,但是皇上问起,他不能不说,这样也可以引起皇上的警觉,加强戒备,免得着了凶手的道。

“啊?凶手混入了禁卫之中?”武则天听了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信号!那些反对她的人太嚣张了,竟然派人潜伏宫中,这还了得!

“是的。肯请皇上加强护卫!”张麟点了点头,用关切的语调说道。

“麟郎,朕命你于十天之内勘破此案,将真凶揪出,碎尸万段。”武则天以严厉而狠辣的口吻说道。

“十天?”张麟听了一阵头大,虽然他对于无头案有了一点线索,但是要想在十天之内抓住隐伏在禁卫之中的凶手,那还是难乎其难!

“要是你十天破了案,朕将重重有赏,要是破不了,哼哼。。。”武则天脸上的表情从和颜悦色一瞬间变得凛然,让张麟不寒而栗,心里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

“陛下,臣一定日夜不休,勉力而为,尽快将真凶揪出,还宫中一个安全宁定的氛围!”到了这个时候,张麟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起驾~”武则天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萃阳宫,登上龙辇,往赞阳宫逶迤而去。

武则天此行并非临行张麟,而是要去临幸薛怀义,于去赞阳宫的路上,她心血来潮,让龙辇到萃阳宫弯了一下,顺便向张麟封官并交待了一些重要事情。

见武则天没有让他侍寝,张麟很高兴,一颗提在嗓子眼里的心落回了肚子。

武则天一行离开之后,萃阳宫的宫女太监分成两排,在张麟面前跪了下来,欢天喜地贺道:“恭喜校书郎喜封宣德郎!”

“有什么好恭喜的。”张麟摆了摆手,淡淡一笑道。现在他是压力山大,哪里高兴得起来。。。

一行人在荒凉的小莲子村借宿。

房主叫陆大有,家里穷的叮当响,但是颇有慈仁之心,虽然家无隔夜之米,他把仅剩的一碗米饭,分成四份,招待狄仁杰一行三人。

看到这种情景,狄仁杰心里很难过,慈和地问道:“大有,你们怎么这么穷?朝廷不是有救济抚慰款发放于你们吗。”

“先生,什么救济抚慰款,我们听都没有听说过。”陆大有照实说道。

看来这些救济抚慰款被那些苟官贪墨了!

“哥,他快不行了!”从里间出来一位村姑,脸色苍白,焦急地说道。

原来,在狄仁杰一行到来之前,陆大有在路上发现一个半死的人躺在路上,他便背了回来,由妹妹照看着。

”让我去看看。“狄仁杰主动说道,微服私访时都是化作郎中的形象,这次也不例外。作为一个郎中,看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乌青,显然是中了剧毒,此刻他奄奄一息,只要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过不了多久便会断气。

狄仁杰从行囊中取出数根银针,分别扎在中毒病人的人中,百汇,等各处重要穴位上,然后手指捻动银针,以疏通穴道。

“噗~”病人陡然坐了起来,张口喷出一股黑血,然后又躺回了床上。

“有救了!”狄仁杰微笑道。

“先生医术高明!”陆大有兄妹赞不绝口。

虎敬晖和李元芳也是佩服不已,以前他们只知道狄仁杰以断案闻名,没想到他的医术竟然也如此高超,简直有妙手回春之术!

是夜,狄仁杰睡不着觉,半夜爬了起来,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口照了进来。

狄仁杰推门到了院子里,让一股冷风吹他发热的脑子。

突然,他眼角的余光看见,一条蜿蜒扭曲的黑影沿着墙根爬向病人所在屋子的窗口。

“蛇!”狄仁杰骇然失声。

“先生,你说什么?”正在酣睡的李元芳遽然而起,一只手下意识地拿起了链子刀,从幽暗的房中冲了出来。

“没什么,我刚才看到什么东西,好像一条蛇!”狄仁杰平复了心情,语气平淡地说道。

“蛇在哪里?”李元芳纵深一条上了屋顶,微眯着眼睛向四下了观瞧。

“哪里有蛇?”虎敬晖从阴影里走出,呵呵笑着问道。

“敬晖,刚才你去了哪里?”狄仁杰问道。

“哦,我去了一趟东厕。”虎敬晖淡淡一笑道。

“被这恼人的蛇搅扰了清梦,要再入睡,恐怕难了,虎兄,不如咱们切磋两下,以消永夜,你看如何?”李元芳提着链子刀从屋顶翻身跳了下来,看向虎敬晖,笑着提议道。

“好主意!久闻元芳兄是西北军中第一勇将,小弟早就想向你讨教一二,只是不得其便,今天的确是个难得机会。”虎敬晖淡淡一笑,说着双手交叉,左右各摆动了一下,指关节咔咔作响。

“虎兄乃是宫中第一高手。说讨教,过谦了。还是说切磋比较合适。”李元芳咬文嚼字,进行纠正。

“好,切磋,就切磋。”虎敬晖很爽快地说,没有就文字之差异纠结下去,抽出了随身佩带的幽兰剑,剑光射人眼目。

“元芳,敬晖,你们都是顶尖高手。依我看,切磋就不必了吧。”狄仁杰连忙向两人摆手,他知道刀qiāng不长眼,不管伤到哪一个,都是损失。

“先生放心,我们只是点到为止。”

“你们可要悠着点,不要伤到对方。”狄仁杰笑着说,并且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根,心里略微有些紧张。

“先生放心,我们有数。”

月色如水,夜色迷离。

身形起伏,闪展腾挪,刀光剑芒纵横闪烁,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火星四溅,照亮了两人的脸,他们的脸上都挂着愉快的笑意。

陆大有兄妹被惊醒,披衣起身,来到门外观看,眼睛都看得直了。

“先生,没想到你这两位子侄的武功如此高强!”陆大有赞叹道。

“还行还行!!”狄仁杰笑得嘴巴都合不拢。

两人从院子里一直打到外面,难分难解,不分上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借酒浇愁

萃阳宫。

“恭喜校书郎晋封宣德郎!”桓斌笑着道喜。

“不值一提!”张麟客气了一番,他心里很清楚,他这品位比桓斌和夜玉差得远。

“校书郎,不,宣德郎,经过清查和汇总,整个羽林卫,惯用左手拿兵器的禁卫共一百零二人。”桓斌笑了笑,郑重告知。

张麟不免有些吃惊:“有这么多?”

“下一步该怎么办?”桓斌点头,然后问道。

张麟用手揉着太阳穴,略微思考了一下,便一本正经提出:“将这一百零二人召集到一起,进行集训。”

桓斌呵呵一笑,表现为难之色:“你要知道,这一百多号人可是分散在十六座营房中,要同时调集起来,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可以做到的,需要时间啊。”

张麟点头,表示理解:“我知道。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桓斌皱眉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头:“最少要一天。”

张麟大手一挥,以不容置疑地语气说:“这样吧,我就给你一天。明天这个时候,将这一百零二人聚集在震字营的营房之中,到时候我要亲自点卯。”

我说最少一天,你就给一天,也太紧巴了一点吧。

桓斌心里不满,扭头向夜玉嘀咕:“你不觉得这宣德郎太性急了,又不是行军打仗,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夜玉点头表示有同感,不过口内还是笑盈盈道:“能做到还是照做吧,瞧瞧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要是我们大费周章地把这么多人集聚起来,他却什么也发现不了,那时候,我们就有话说了。”

“行!”桓斌想了想也是,便配合照做,反正他只需下令就行,跑腿的事自有手下人代劳。若是到时候张麟弄不出什么名堂,那时同夜玉一起怼死他。

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夜玉和桓斌告辞离去。

张麟命高力士负责采买制糖的食料,而后带着小梅等一班人赶赴尚工局,那里的差事也相当重要。

秋霜已经忙开了,聚精会神地刻写字模,比做自己的事情还认真负责,真是一个好员工,而且是免费的!

张麟摇头,心里暗自庆幸,好在自己会做奶糖,获得了秋霜的支持和帮忙,要不然,自己分身乏术,恐怕会耽误《大云经》的刊印。

不再与秋霜客气,张麟心里寻思着,等制糖时,加制一斗送给她表示感谢。

张麟在秋霜旁边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拿起刻刀,埋头刻写字模。

门口,出现了一个俏丽娉婷的身影,不过刚一出现,目光在屋子里一扫,看到张麟和秋霜在并肩作战,她的脸色马上变得暗淡,转身提步就走,似乎走错了地方。

“哎哟,这不是上官大人吗,怎么刚来就走!”秋霜刚好刻完一列字模,抬起头,便发现了上官婉儿的到来,照着她与后者的尴尬关系,肯定是不会主动打招呼的,今天不知道被什么蒙了心,她竟然亲热地打起招呼来,并且起身追了出去。

昨天,听手下女官禀报,上官婉儿来过,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因此,秋霜今天特意留了心,坐的方向都朝向门口,上官婉儿一到,就进入了她的眼帘。她岂能让后者自由离去?

张麟听到上官婉儿来了,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迎了出去。。。

上官婉儿只好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张麟,面无表情道:“皇上命我看下经书进展如何,并且下了口谕,不要因查案和制糖影响印书进程。”

“哦,不会的。”张麟赶紧说,“有秋大人的鼎力协助,进度还会加快。”

“那就好,告辞!”上官婉儿语气干涩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就走。

“既然有皇上口谕,上官大人刚才怎么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呢?”秋霜一针见血指出,虽然没有说上官婉儿假传圣旨,但是这意思已经表达出来了。

“。。。”上官婉儿刚才有些口不择言,没想到被秋霜抓了一个现行,无言以对,甚至脸色都有些变化。

“请皇上放心,查案归查案,不会影响工期进展的。”张麟笑着说。

秋霜没有揪着上官婉儿假传圣旨的事不放,连华漾夫人都出于张麟的压力而向上官婉儿赔礼道歉了,以她这么聪慧之人,怎么可能再去招惹上官婉儿,触怒张麟。她眉毛一扬,正色说道:“皇上不是着急吗,上官大人如果能够跟我们一起,帮忙刻写字模,印书速度还能再快一点。”

秋霜这话蕴含着对上官婉儿的挑战。整个皇宫,能写一手反形字的,也只有她秋霜了。

上官婉儿天赋再高,才能再大,也不会写反形字!

“我还有别的事,告辞!”上官婉儿当然知道在这方面,自己帮不上张麟什么忙,留下只会添乱。可以说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那明天再来看我们刻字哦,这书最少还需要半个月才能印好。”秋霜得意洋洋道。

上官婉儿眸光微微一瞬,没有看张麟,不置一词,娇躯轻转,身形迅捷地离开了。

秋霜为什么对上官婉儿这么热情,而后者却如此冷淡。这似乎跟两人的性格都有些相反。张麟有些捉摸不透,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琢磨这些事体。

而秋霜却显得蛮高兴!她跟上官婉儿一直明争暗斗,上官婉儿所有的东西,她都要争一争,哪怕争不到,也不会让对方舒服!

张麟是皇上的面首,不要说她没有缘分,就算是上官婉儿也不可能得到,但是,她就是要横插一杠,让上官婉儿难过。实际上她对张麟只有仰慕,没有太多感情,只是见了上官婉儿,临时起意,想要恶心一下后者。

尚宫局,离尚工局半里许。

这是一座精致的小型宫殿,是上官婉儿的居所,也是后宫女官ji hui的场所。

上官婉儿身穿一袭低胸宫装,坐在一张花梨木的桌案之后,手里拿着一支琥珀杯,桌子上还放了两个,大口大口地饮下一杯又一杯葡萄酒,脸色变得绯红,更增添了一种成熟诱人的魅力。

“倒酒!”上官婉儿一仰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把杯子往烟儿面前重重地一放,以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婉儿姐,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烟儿死死地抱着酒坛,不想再给婉儿加酒。

“什么时候轮到你管我!”上官婉儿用一双醉眼斜视着烟儿,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雪白高洁的牙齿,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快!

烟儿不知道上官婉儿在哪里受了刺激,只能婉言劝说:“婉儿姐,你有什么不开心事,就跟婢子说出来,像这样喝闷酒对身体不好!”

“我没有不开心,我高兴的很!”上官婉儿迷迷糊糊地说,而后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上官婉儿心里很郁闷,她真的被秋霜恶心到了!

她跟张麟之间从认识到现在也就半个月时间!刚开始她对后者极度嫌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交往的增加,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滑入了一条深不可测的河流,想要抽身出来,却不能够!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营中点卯

张麟是属于皇上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这一点上官婉儿心里非常清楚,一直这样告诫自己,可是感情这事,真的不是告诫告诫就能产生阻逆效果的。

要是没有秋霜的出现,她都不认为自己喜欢张麟!可秋霜的不合时宜地出现,让她心里萌生起一种紧迫感,要是再不采取行动,张麟将要落入她人之手!

在她心里出现这种想法之时,皇上早已被抛到九霄云外,根本不在考虑之中。

当她冷静下来后,皇上又回到她的脑海!让她觉得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太荒唐!这种荒唐的想法,或许会将自己引上绝路,引向毁灭!

她矛盾,她纠结,她愁闷。因此借酒浇愁,没想到愁更愁,她又加大了饮酒的量,祈望一醉解千愁。。。。

震字营。

旗帜飘扬。

在插着旗杆的点兵台上摆着三张椅子,张麟居中而坐,夜玉和桓斌分别坐于他的左右两侧。

十六个营的一百零二位惯用左手使兵器的禁卫聚集在场地之中,排成十六列,每列或五人,或六人,或七人。

他们都不知道为啥将他们聚集起来,因此一个个都望着台子上,脸上挂着茫然的表情。

“宣德郎,请喝茶。”高力士把早就准备好了的热茶,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张麟。

张麟冲高力士微微点头,心里说,这小子办事实在牢靠,不愧为未来的大太监!

手里端着茶,又端坐于正中主位,使得张麟颇显露出一些虎威。

见此情景,桓斌很是尴尬,暗中摇头叹气,怎么说这震字营也算我的地盘,我这个羽林郎将都没有人奉茶,这张麟倒有人奉茶,看来有个好属下,是非常必须的。想到这里,他不满地看了站在旁边的连深一眼。

连深不明白这意思,睁大了眼睛看着桓斌。

张麟拿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向右侧的桓斌抬了抬手,语气沉静地说:“桓将军,开始操练。”

“好。”桓斌点头,旋即霍然起身,大步走到台子前缘,面带肃容,目光在台下一百多人脸上快速扫视一圈,清了清嗓子,用不悦的语气大声说道:“一个个粘不拉几的,是不是没有吃饭?都给我抬起头,挺起胸,精神起来!”

“是!”一百多人同时抬起头,挺起胸,齐声回答,因为此地属于后宫,他们没有高声喊叫,但是一百多人的同时回答,使得气势顿时上来了。

“这还像点样子!”桓斌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然后抬手一挥,“拿出气势,开始操练!”

“是!”所有禁卫答应着,在各自的队正或队副的指挥下,向后面及左右两边散开,列成操练的队形,各自拿出腰刀,左砍右撩,斜劈直刺,虎虎生风地演练了起来。

张麟从交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台子边缘,目光从前排禁卫开始,一排一排的扫过,主要是观察他们握刀的手势和砍击的力度,试图从中发觉端倪。既然这帮人被聚集起来的原因是惯用左手握刀,那么他们自然都是左手党,不然的话,也不会被调到这里来,从操练上是看不出什么头绪的。

已然把这些禁卫聚集起来操练了,总不好在操演的过程将他们打断,张麟只得硬着头皮观看完了一轮演练,而后告诉桓斌:“桓将军,现在开始点卯、签到。”

“现在才点卯?还要签到?”桓斌大惑不解,用狐疑不决的眼光看向张麟。按照军中规制,一般是先点卯,再操练,张麟把整个顺序都颠倒了过来,说明他对军中事务一窍不通,这让桓斌心里更看不起他,而后者竟然还提出签到,在军中点卯,签什么到,又不是发放军饷物辎?

夜玉听了张麟的吩咐,也是一阵摇头,不过此事跟她无关,所以她的想法没有桓斌那么复杂。

“有什么问题吗?”张麟斜视着桓斌,弱弱地问道,说实话,他心里对于后者还是有些疑惧。

虽然打心里看不起张麟,但桓斌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不会明着顶撞他人,他叹了一口气,显出左右为难之色:“宣德郎,你的命令让末将为难。军中点卯从来不用签到的,除非分发军饷物辎。末将要是按你的吩咐下令的话,会被这帮兔崽子嘲笑的,质疑末将是个不懂军务的假将军,甚至会疑心末将的脑子是不是进了浆糊了。”

“扑哧~”听了桓斌的这番说辞,夜玉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这番话明显是桓斌讥刺张麟的,不过他采用了自嘲的方式,让对方听了,就算不喜,也找不到他的破绽,无法发作。

“没问题!你告诉他们,签到后每人领炒豆一碟,鸡蛋两个!”张麟淡淡一笑,胸有成竹道,他这次不仅仅是看这些禁卫用左手操演的,而是有一系列安排,所用到的相应物辎早就准备好了。

桓斌听了,没再说什么,有东西好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下达点卯签到的命令,哪怕颠倒了操演的次序,也无损于他的名将声誉。

“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夜玉满心狐疑,不过口头上什么都没有表示。

“各位将士,今天把大家聚集在这里,并非折腾大家,每个人都是有好处的。”桓斌面朝大家,哈哈一笑,纵声说道,“各营先点卯,再签到,签到后,每人领炒豆一碟,鸡蛋两个!哈哈。。。”

“还有鸡蛋炒豆好领?”禁卫们听了,一个个脸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没有人质疑点卯顺序的颠倒,或者该不该签名的问题,在东西面前,这些都是次要的。

“从乾字营开始,依次点卯签到。”桓斌大手一挥,不容置疑说道,在军中,他的话就是命令。

“是!”一位络腮胡子的队正跨步出列,招手之下,六名禁卫先后出列,列队走方步来到点兵台下;络腮胡子队正向着台子拱手一礼,高声说道:“禀桓将军,乾字营六人到齐!”

“很好,点卯吧。”桓斌微笑摆手。

“是!”络腮胡子队正转身朝向他手下六人,一脸严肃地念道:

“张一。”

“在!”被点到名字的张一,跨步出列,然后小跑着来到靠台子边摆放的一张桌案前,用左手拿起毛笔,在花名册上签上他们的大名。

身穿碧青色太监服的高力士一本正经地坐于桌案之后,微眯着眼睛,盯着张一签字的手进行审视,于后者签字完毕之后,拿起一杆毛笔,在后者的名字旁边划了一个潦草的工字。

高力士的职责是看人签名,并做记号,以作区分。

“王九。”

“唐八”

络腮胡子一一点名,被点到名字的禁卫,都到高力士面前签名。

大概用了半个时辰,十六个营一百零二位禁卫全部点卯签到完毕,所有人再次列队于场地之中,等着桓将军的进一步指示。

“回宣德郎,一百零二人签名完毕。左手签名者共六十九人,右手签名者三十三人。”高力士来到台子上张麟面前,恭恭敬敬地呈上花名册。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赏金是我的啦,哈哈

“你做的很好!”张麟向高力士颔首微笑,这高力士不愧是未来服侍唐明皇的著名大太监,办事周到,用起来得心应手。

“宣德郎,下一步?”桓斌呵呵笑着询问道,他言下之意是,大家都签名了,炒豆和鸡蛋该兑现吧。

“下一步让大家去伙房,吃炒豆和鸡蛋。”张麟微微一笑,抬手一指点兵台左侧的伙房。

“好!”桓斌点头。

“还有一件事,你可以一并告知大家,第一个吃完炒豆和鸡蛋的,领赏钱十贯!不过有一个条件,只能用筷子,不能用手,且一个豆子也不能掉地。”张麟郑重其事地说道。

“哐啷啷~”高力士当场从桌子旁的箩筐中拿出十贯崭新的铜钱,摆在桌案上,十贯钱可不少,将整个桌面摆得满满的,无一丝缝隙之地。

列队于场地之中的禁卫,见到满桌的光灿灿的铜钱,一个个眼中放光,同时也带着狐疑之色,不知道这钱是干什么用的。

桓斌听了眉开眼笑,感觉这宣德郎很有意思,不但给他的禁卫白送炒豆和鸡蛋,还额外赠送十贯赏钱,可以算得上慷慨到家,这于他来说,倍有面子,说起来话都更有气势,更有风度:

“兄弟们,你们操练辛苦了!等下到伙房吃炒豆和鸡蛋。第一个吃完的,还可以额外领十贯赏钱!”

“啊,还有赏钱?”禁卫们听了欢呼雀跃,十贯钱,相当于他们一年的俸禄,虽然能获得者只有一人,可是谁都认为那个人是自己,不就是吃豆子和鸡蛋吗,谁怕谁?

“当然,大家认为这赏钱很好拿是不是?不过我郑重告诉大家,这赏钱不好拿,你们必须拿出杀敌时的勇气和细心,认真对待,才有可能获胜。因为有一个规定,在吃的时候,只能用筷子夹,不能用手抓,也不能有任何一个豆子掉落,一旦用手,或有豆子落地,就失去了争夺赏钱的资格。大家听明白了吗?”桓斌表情丰富,语气风趣,将比赛的规定跟大家一一挑明。

“听明白了!”禁卫们齐声回答,这规定大家能够理解,且都觉得公平,不然的话,可能会有人耍无赖,为了得到这十贯赏钱,将豆子暗中洒落地上。

“很好!”桓斌满意的点头,扭头看向张麟,那意思是我已经按你的意思吩咐下去了,炒豆和鸡蛋真的都准备好了吗?

“别担心,现在就可以让大家列队进入伙房!”张麟胸有成竹道,然后一马当先,走下点兵台,昂首阔步向伙房走去,桓斌与夜玉互相对视一眼,迈步跟上,高力士以及夜玉手下的四位侍卫,纷纷跟上。

萃阳宫的宫女小梅红儿翠儿以及太监岑三小五子,面带微笑站立于伙房门口里侧,恭候大家进入。在他们身后,摆着一长溜一长溜十几条长条木板桌,木板桌上放着张麟所说的炒豆和鸡蛋,足有一百多份,完全可以做到每人一份。张麟特意让小梅她们多做了十几份,让那十六位队正也加入了吃饭比赛之列。

见到实实在在的食物,桓斌才放了心,从伙房门口探出头,向场地上列队待命的禁卫招了招手。

下一刻,一百余名禁卫,在各自队正或队副的带领之下,列成一长溜,按番号依次进入伙房,并且次第于长桌后面就坐,一个个眼睛放光,跃跃欲试,不过在正式开始之前,谁也没有拿筷子,免得犯规,被剥夺比赛资格。

张麟招手把自己手下宫女太监,并征得夜玉同意将她手下四名侍卫叫到一边,低声吩咐他们,每人照管一溜长桌,观察每个禁卫拿菜的手势情况并记录在纸上,大家表示明白,各就各位,然后他挥手下达了命令:“开筷!”

大部份禁卫拿起了筷子,并把头俯靠在碗上,运筷如飞,将豆子夹进嘴里大嚼。只有少部分人先从鸡蛋着手,用筷子敲破鸡蛋壳,而后,小心而又飞快地剔掉碎壳,有些人的功夫好,鸡蛋被剥的很完整,也有些人水平不咋的,把鸡蛋弄得乱七八糟。

张麟站上一张空椅子上,俯视整个现场,观察每个人使用筷子的情况,他发现有三分之二的人使用左手拿筷,还有三分之一的人使用右手。他意外的发现,那十六位队正之中,竟然也有一位使用左手拿筷。

桓斌和夜玉不知张麟的真正用意,不过这些食物和赏金都是张麟提供的,他们也没有什么话说。他们知道,后宫供奉有钱,这次就算吃大户吧。

高力士小梅等人仔细认真地观察每个禁卫的动作,并且记录在案,脚下缓缓踱行,从长桌的一端移动到另一端;岑三和小五子两人不怎么用心,被张麟用眼色警告了一番,才打起了精神,照着高力士等人的样子去做。在夜玉的交待之下,她手下的四名侍卫倒也认真对待此项事责,他们的目光本来就锐利,站在很远的地方就看的一清二楚。

比赛进行到一半,已经有人不慎掉落豆子而出局,还有人实在不耐烦用筷子剥鸡蛋,在明知比不过别人的情况下,干脆放弃比赛而用手剥了鸡蛋吃,他们一边悠哉悠哉地吃着食物,一边左右四顾看别人忙活。

甚至有好色之徒,趁他人不注意,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夜玉和小梅等美女偷瞧个不亦乐乎。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依然全身心投入在比赛中的还剩四十几人,这四十几人,一部分已经把豆子吃的一个不剩,开始剥鸡蛋,另一部分人则相反。

“我吃完了!赏金是我的啦,哈哈。。。”一位坐在最里侧的禁卫左手高高举起筷子,欢声笑道。这位禁卫年龄近二十出头,申字脸,面色黝黑,眼睛闪亮,他面前的豆子一颗不剩,鸡蛋也都只剩下碎成无数片的蛋壳。

“我先吃完的,你看我把鸡蛋壳都拼好了!赏金应该属于我!”另一位靠近伙房门口的禁卫右手举起筷子,淡淡地说道。这位禁卫年龄近三十,面色白净,颌下一嘬黑胡须。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这位黑须禁卫面前的碟子里,豆子一个不剩,不过,其中一个鸡蛋壳被拼成了一个近乎完整的带着无数裂痕的蛋形,堪称一绝。

“厉害啊,居然能用筷子将蛋壳拼回蛋形!他是怎么做到的?”黑须禁卫左右的伙伴看到这一幕,不禁啧啧称奇。

“的确是这位先吃完的,只是他没有举手而已,在速度上,他比那位足足领先了一个鸡蛋的时间。”负责照看这一长溜的是岑三,他眉开眼笑道,他所照看的禁卫得了第一名,于他脸上也有光。

“也许是他先吃完的,但他没有说!我是第一个宣布吃完的,赏金应该归我!”申字脸禁卫不满地叫嚷道。

“对呀,他这是画蛇添足!不算!”有人为鸣不平。

“谭小黑胜!”有不少人赞同并支持申字脸禁卫。

“卢大白胜!”另一帮人则支持黑须禁卫。

“卢大白吃完后还有时间拼了一个鸡蛋,领先太多了,应该是卢大白胜!”

第一百二十六章 潜水

“这下怎么办,赏金归谁?”桓斌与夜玉互相对望一眼,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张麟,因为赏金是后者拿出的,最终裁决权自然属于后者。

这种事情要是放在平常,张麟一个嗝也不用打,就会判先举手的人获胜,可是,那位拼鸡蛋壳的卢大白的行为令人生疑,吃完的时候为什么不立即举手?再说,此人张麟认识,就是在无头尸身出现的现场碰到过的那位军曹。

有了这一点思虑在心,张麟当然不会把此事轻轻放过,正好抓住这个机会,继续深入彻查。

“谭小黑先举手,可实际上却是卢大白先吃完,这令我也不好决断。”张麟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边走向卢大白的旁边,一边建议道。“不如你们两人再比一次。”

“比就比,谁怕谁!”谭小黑很不服气,霍地站了起来,大步来到卢大白旁边。

“不知怎么比?”卢大白懒洋洋地问,依然坐在位置上。

“你们是禁卫,当然是比武,胜者最后获得赏金!”张麟看了看卢大白,又瞧了瞧谭小黑,淡然一笑。

“好!”谭小黑摩拳擦掌,当即答应,卢大白犹豫了半天才点头同意,看起来似乎对于前者不屑一顾,担心比武时不慎伤到对方似的。

众人从伙房鱼贯而出,来到外面场地上,就在点兵台前面圈了一个三丈见方的空地,作为比武圈。

谭小黑整理了一下衣甲,一步跳进了比武圈中,向卢大白勾了勾手,挑衅之意极其明显,卢大白微微仰头,眼睛眯起,那神情仿佛在说,是你自己找打的,到时候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张麟、桓斌、夜玉回到点兵台上落座,准备悠然观看比武。此时,高力士已经将禁卫吃豆时的手势记录情况汇总,俯身在张麟身后,低声禀报:左手拿筷者七十八人,右手拿筷者二十五人。

张麟听了眼睛一亮,吃豆这法子果真有些用处,把一些假左撇子给区分了出来。

“之前右手拿笔者三十三人,与右手拿筷的二十五人,有多少人重合?”张麟扭头看向高力士,小声问道。

“重合者十七人。”高力士回答。

“也就是说,这二十五位右手拿筷者,有八位之前用左手签名?”

“不。只有七位,另一位是队正,队正并没有签名。”

张麟明白了,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觉得答案应该就藏在这八人之中。

张麟的判断依据是,无头尸身是左撇子,冒充他的人不会恰好也是左撇子,但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在使用兵器时,很有可能故意用左手,作为一个杀手,左右手都能拿兵器,所以在平时操练时,他不会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签名时,假冒者做贼心虚,早有防备,也可能暂时用左手代签,但是用筷子夹豆子和鸡蛋,可是技术活,更何况还有十贯赏金,非要用真正的常用手不可。

张麟所做的一切,无论是让人签到还是夹豆子,就是为了甄别假左撇子,拿筷子和拿刀拿笔之手不同的,他觉得就是假左撇子。没有想到假左撇子竟然这么多,这让他觉得很是意外。

“这谭小黑和卢大白在不在这七人之中?”

“卢大白在。谭小黑不在,他属于左手拿筷者。”

张麟若有所思地看向卢大白,觉得自己似乎很快就会找到答案,后者嫌疑最明显。他是第一个出现案发现场之人,他惯用左手拿兵器,签名时也用左手握笔,却不用左手拿筷子,这就值得疑问了。

当然,现在张麟还不好下结论,还要等最后一关测试后才能甄别真假。

在张麟思索之间,谭小黑与卢大白拳来脚往,已经对打了起来。这两人都是后宫禁卫,武功都不凡,不过,谭小黑也就在卢大白手下走了七八个回合,就被踢出了圈子。

“卢大白胜!”

“赏金应该归卢大白!”

“咱兑字营的兄弟就是厉害!”

卢大白所在的营兵欢呼雀跃,高声大叫,为他自豪!

谭小黑所在的艮字营一个个垂头丧气,没有出声,技不如人,这是没有办法的。

“卢大白上台,领赏金!”桓斌笑得嘴巴合不拢,不管哪位禁卫获胜,都是他的手下,都是他的荣光。

卢大白正要上台,谭小黑突然大喊一声:“慢着!”

“怎么,你不服气?”卢大白回头看向台下的谭小黑,微微一笑道。

“拳脚方面我的确不如你,但是作为禁卫,功夫都在刀上。你敢不敢跟我比刀法?”谭小黑粗声粗气道。

“有这个必要吗?”卢大白下巴一抬,不屑地说。

“有必要!有必要!”下面的禁卫,除了兑字营之外,不管哪个营的,都大声叽叽喳喳乱嚷,有热闹可看,谁不喜欢?

卢大白转头看向桓斌,桓斌无所谓,只是看向张麟,由后者定夺。

张麟觉得没有必要,谭小黑一直使用左手,已经不属于他的查察范围之内,没有必要为他浪费时间,再说就算用腰刀比武分出胜负,也不能增加他对案情的判断,他还有最紧要的一个步骤需要进行,这才是关键所在。

“算了,不必再比。”张麟一锤定音。

十贯钱当之无愧地落入卢大白之手。所有人都鼓掌,除了谭小黑及艮字营的兄弟。

“宣德郎,还有下一步吗?”桓斌兴高采烈地问张麟。

“让这八人留下,其余的可以回去了。”张麟拿出一张高力士誊写的名单,这是所有用右手握笔和右手拿筷的人员名字。

“行!”桓斌答应着,也没有问为什么,拿着名单转身去安排了。

“你留下这八人,打算干什么?”夜玉眸光转动,欠身凑近张麟,饶有兴趣地问道。

“再来一场比赛。”张麟淡淡一笑道。

“比什么?”夜玉好奇地问道。

“潜水。”张麟压低声音说。

“这是为何?”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大部分禁卫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之下,列队离开,剩下八人,站在台子下面,面面相觑,心里忐忑不安,不知被单独留下的原因,其中一位还是队正,心里更不是滋味,不过当他们看到获得赏金的卢大白也留在这里,他们的心便有些安定下来,至少觉得没有什么坏事,或许还有什么好事也说不定。

当然,震字营留守的禁卫有不少,大约七八十人,都站在旁边围观。

此时,在小梅等人的安排之下,校场上摆出了八个大水桶,里面都装满了水。

看到水桶的出现,所以人眼中都浮现出惑然不解的神色,不知道这位宣德郎又要搞什么动静。

“这次比试的项目是,看谁的闭气时间最长。闭气时间最长的,获赏金。。。二十贯!”张麟笑着宣布,并让高力士拿出了二十贯铜钱,摆在桌面上,摆得满桌生辉。

“二十贯?”大部分禁卫的脸上露出热衷的神色,在周围围观的震字营的禁卫的眼中,更是浮现出不加掩饰的羡慕之色。

“能不能让我也参加?”有人甚至试探着问道。

“肯定不行的,你没有看这里只摆了八个水桶吗!”有人反驳。

第一百二十七章 保护宣德郎

桓斌和夜玉都不明白张麟的这么做的意思,认为他是钱多作怪,折腾人,不过这钱是后者的,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桓将军,我就算了吧,我一个队正,跟他们这些小家伙比试个什么劲啊,那不是明着欺负他们吗。”那位被选中的队正面现尴尬之色,向桓斌请示道。他是谦字营的队正,叫钱非,看起来其貌不扬,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因为他穿的衣甲与他人不同,谁都不会把他当做一位管带一百多名禁卫的队正。

“将军,我是一位军曹,跟普通禁卫争胜,似乎也有不妥。再说我已经赢了十贯赏钱,该把机会让给其它兄弟了。”比赛吃豆子获胜的卢大白紧跟着提出,表现出一种小富即安,知足常乐的意思。

“这个,我得问问宣德郎。”桓斌打心里也觉得让一个队正与普通禁卫比试,有些不妥,对于军曹倒是无所谓,不过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走到张麟面前,干咳一声道:“宣德郎,任何比试都要以公允为前提,让队正和普通禁卫同台比试,似乎有失公允。”

“对呀,这样比试的确不妥。若是队正获胜,其他禁卫会不服气;若是队正不胜,队正又会觉脸上无光。”一直不怎么发言的夜玉明白无误地表示赞同桓斌的话。

张麟觉得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事情进展到如此程度,让他放弃自己的做法,他做不到。在水桶面前,谁若是退却,谁就有嫌疑。这位队正和军曹在比赛吃豆子时,并没有提出他们是队正或军曹不好意思与普通禁卫争胜,现在却突然提出这样的借口,让张麟认为他俩的嫌疑尤其大。

“大家多虑了。”张麟哈哈一乐道,“这只是一个游戏,跟职位没有任何关系。就是看谁的闭气时间长,就此而已,大家就当玩儿吧。。。”

“那就这样办吧。”桓斌没有坚持,因为张麟的话不无道理,而且赏金还是后者自行拿出的,这项比试跟羽林卫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钱非眸光闪动,似乎不大愿意参加这样的比试。

“是不是不敢跟我们比试?”

“这队正我看不咋的。”

旁边的禁卫纷纷嘲笑起哄,留在现场的禁卫没有一个属于钱非的谦字营,所以在他面前说话谁也不会顾忌。

“比就比,我还怕你们这帮兔崽子不成?!到时候不要怪我欺负你们就行了!”钱非恼火了,豁出去了,决定放下面子,参加比试。

队正钱非都参加比试了,卢大白还有什么话说?当然也同意参加比试。

八位参与比试的人,都站在水桶前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做着各种准备动作。。

“二位,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要到了,你们可以盯紧了。”张麟低声提醒桓斌和夜玉。

“又不是我们比试,我们盯紧什么?”桓斌不解地问道,并没有把张麟的话当一回事。

夜玉也是一脸的茫然。

张麟觉得多说无益,反而会引起变故,反正答案很快就会揭晓。他着意移动了几步位置,稍微远离了嫌疑最大的钱非和卢大白两人,走到高力士的旁边,以策安全。高力士既然是玄宗朝的大太监,命肯定很大,不会这么早就挂掉,再说后者有武功,在危险时刻应该对自己起到一定的保护效用。

“各位,准备好了吗。。。”张麟大声问道。

“准备好了!”八位参赛者异口同声回答,先后弯下腰,双手按住水桶边缘,各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得张麟一声令下,就闭气将头潜没于水中。

“一,二,三。。。开始!”张麟抬手一挥,果断地下达了开始的命令。

“噗嗵~”几乎所有人都把头没入到桶中,激起水花四溅。

只有一个人,在听到开始令之后,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把头一低,可是他的头并未没入水中,在其他人水桶中发散出水花时,他趁着这个机会,双手把水桶端了起来,而后向围观的人群用力泼去,水桶中水花倾泻,把很多人淋成了落汤鸡,使得大家于惊恐中纷纷倒退,出现了一阵不小的sāo luàn。

“怎么回事?”人们哆哆嗦嗦紧张地问道,现在还是三四月的天气,气温并不高,被水淋湿就会立刻打哆嗦。

“噌~”那位向人群泼水的禁卫,泼了水之后,将水桶向另外一个方向用力掷去,呼~,水桶卷起狂野的破空之声,在空中翻转着向前飞射,使得所到之处,人们骇然之间纷纷散开,形成了一条通道,在水桶还没有落地时,这位禁卫拔腿就跑,向着通道外面疾奔,速度快得不得了,如同迅雷怒龙一般,转眼间已经跑到几十丈之外。

不是队正钱非,也不是军曹卢大白,而是一个中等身材,年龄二十五六岁,长着鹰勾鼻的普通禁卫。此人是泰字营的一位普通禁卫,名字叫范登。

“这就是杀人凶手,还不给我抓起来!”张麟抬手一指,口内大喝一声。

其实不等张麟呼喝,夜玉已然出动了,作为一个御前带到侍卫,她肯定有着自己的判断力。在那名禁卫泼水时,夜玉正在水花的笼罩范围之内,身手敏锐的她飘然后退数丈,饶是这样,还是被淋了一手的水,当时她就判断这禁卫有问题,别人都把头闷在水里比赛,这人却向人群泼水生事,岂不可疑?那时她还没有断定他是凶手,直到那禁卫肇事后逃跑,她立即判断出,此人就是张麟煞费苦心甄别出来的隐藏在禁卫营中的凶手。

作为御前带刀侍卫,岂能让凶手在她面前逃跑?

“噌~”夜玉脚尖一点地,身形在空中几个蹿跃,如同电射一般向范登追了过去。

“哐啷~”直至这时,水桶才在二十几丈之外落地,摔得四分五裂。

“抓刺客!”被水淋得如同落汤鸡的桓斌大声叫嚷,他更干脆,直接把这禁卫定性为刺客。

现场被淋成落汤鸡的人有十来个,包括萃阳宫的宫女小梅红儿和翠儿,使得她们曼妙的身姿隐隐地暴露了出来。

张麟到没有事,因为他所在的位置与桓斌和夜玉相隔较远,避免了一场水患。因为范登也不是随意泼水,而是有目的有选择的,在他看来,现场武功最高的自然是御前侍卫夜玉和郎将桓斌,只要将他们淋湿了,他逃跑起来就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听到抓刺客,现场所有的禁卫都拔出兵器,一部分冲范登逃窜的方向追去,另一部分则堵住了大门。

另外七位参赛的禁卫,因为把头闷在水桶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依然沉浸在激烈的比试之中。

“保护宣德郎!”高力士学乖了,大叫着冲到张麟身边,摆出一个糅合了金鸡独立和凤凰展翅的招式,进行护卫,显得颇为夸张。

小梅娇躯湿漉漉,风光旖旎,冲到张麟的另一侧,摆了一个灵蛇吐芯的招式,胸前高耸入云,不经意中触碰到他的胳膊,让他如同触电一般,觉得麻麻的。。。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刺客,你想怎样?

“宣德郎,我们护驾来也!”岑三小五子以及红儿翠儿等人,不甘落后,都如同赶集一般,接二连三跑了过来,把张麟团团护围在中间。

见到这夸张而滑稽的一幕,现场其他禁卫看了都忍不住哄然大笑。

张麟也是暗自发笑,他现在哪里有什么危险?不过这种被呵护被簇拥的感觉还是很好,他昂首挺胸,下巴高抬,如同一位真正的大人物似的,把gāo zhān远瞩的目光投向刺客所逃窜之方向。

“哪里走~”夜玉身形矫健,迅如脱兔,已经追到范登身后,娇斥一声,手中长剑向着后者的肩膀斜刺了过去。。。

“噌~”一直徒手疾奔的范登,脚尖点地,身躯凌空,一步蹿上了屋顶,并且于落在屋顶之前,向挥剑刺来的夜玉连续发射了三道暗器。这三道暗器,于电光石火之间,射向夜玉的要害之处。

看来之前,范登还有所藏拙,此刻为了逃命,使出了真功夫,普通禁卫不可能拥有这样高超的轻功,以及于半空中发射暗器的身手。

说时迟,那时快,夜玉在半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侧空翻,躲过了三道暗器,她的身形短暂落地后,再度腾飞,身形与长剑合而为一,射向屋顶的范登所在之处。

范登在屋顶闪展腾挪,捷若猿猴,如履平地。

此时夜玉手下的四名侍卫,有两名男侍卫也纵身上了屋顶,出现在范登的前方位置,堵住了他的去路。范登只是忌惮夜玉,对于那两名侍卫倒没有放在眼里,他拔出来腰刀,冲着一名侍卫的肩膀劈了过去。

那名侍卫不是吃素的,自然挥刀相迎,可似乎不是范登的对手,甫一交手,就被震得倒退了七八步,差点从屋顶载了下来。

夜玉从后追至,范登只好回头与夜玉交战。那两名侍卫从旁助功,范登在屋顶左冲右突。

此时此刻,把头闷在水桶里的人纷纷憋不住,抬起头来大口喘气,把水甩得到处都是,出水第一眼,他们就看到打斗的场面,无不瞠目结舌。怎么打起来了?才一会工夫,场景就变了,这也太离奇了一些吧。

最后一个把头抬出水面的,还真是那位队正钱非,看来之前他所言非虚,他的加入,真的是欺负这帮兔崽子。卢大白仅比钱非早抬头了一会儿,如果要排名次的话,他算是第二名。

“什么情况?”钱非问周围的禁卫。

“那家伙是杀人凶手!”有人悄悄告知。

在这些人从水里抬头时,张麟仔细观察他们的面孔,都没有任何异常。倘若是假冒的,脸上带着面具,浸水必然暴露。让面具失效,是张麟采用闭气比赛的出发点,哪知道真凶手并没有上当,而是很干脆地跑了。

“取我的弓箭来。”桓斌向贴身禁卫伸手,立即有一名禁卫从肩背上拿出弓和箭,递到桓斌手里。

“桓将军,此人要抓活的。”张麟赶紧提醒,实际上他心里认为桓斌与这凶手是一伙的,都是蛇灵奸细,担心他杀人灭口。

“我明白。“桓斌淡淡地说,左手持弓,如托泰山,右手拉箭,如抱满月,觑着正在屋顶上左冲右突的范登,松开了拉箭之手。

“倏~”弓弦震荡,离弦之箭疾如风雨,发出轻微的破空之声,向着范登的头上飞射过去,范登大骇,紧忙一闪身,羽箭射中他头上的圆形发髻,从中穿过,把他的头发射散了,向着羽箭离去的一边狂飞乱舞。

作为羽林军的郎将,桓斌的箭术精到、狠辣,一箭中的。

范登心里大骇,不敢与夜玉等人恋战,而是虚晃一招,沿着屋顶奔逃,突然纵身跳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桓斌,手里的腰刀闪着寒光,扑头盖脑地劈了下来。

桓斌再想放箭,距离太近,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扬起雕弓,进行格当。

“当~”刀砍在弓背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范登的身体还在空中,被反震得向后倒飞,于倒飞的过程中,他在半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侧空翻,在落地时,已然来到张麟身旁,用刀架在后者的脖子上。

刚才张麟说要抓对方活口,结果一转眼间自己就被对方活捉,真正是画风突变。

范登知道张麟是现场所有人中最重要的人,因此在打斗之时,就想好了要将他抓住作为人质,这样才能安全离开此处。

“兄弟,你别乱来!”张麟大骇,感觉到脖子上凉飕飕的。

那几个保护张麟的太监宫女骇然失色,之前大家做作了一番之后,就懈怠松弛散开了,因为张麟一点危险都没有,一直保持那种紧张的造型,未免有失夸张。没有想到,刚刚放松,宣德郎就落在刺客手里,这变化也未免太快了一些,快得他们来不及反应。

“快放开宣德郎!”高力士小梅等人叫道,“要不然我们跟你不客气!”

此时,夜玉以及侍卫以及回到地面,手持利刃,将范登团团围住。

“谁也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即宰了此人。”范登恶狠狠地威胁道。

“刺客,你想怎样?”桓斌火冒三丈,用手指着范登,厉声喝问。

“将我安全送出皇宫!”范登叫道。

“娘的,你想威胁本将,门都没有!”桓斌道,抬起雕弓,另一只手拿起箭,扣在弓弦之上。

“桓将军,不可意气行事。宣德郎可是皇上跟前的宠臣,万一有个闪失,咱们无法向皇上交待。”夜玉伸手制止桓斌,低声提示道。

“我知道,我只是吓吓对方。现在该怎么办呢?”桓斌点头道。

“兄弟,我们又没有怎么着你,你为什么跑呢?”张麟乍着胆子说,他落在刺客手里,一句话说错,很可能被一刀抹了,但是什么话都不说,就没有机会从刺客手里脱身。

“哼,你心知肚明!你搞所有这些鬼把戏,瞒得了别人,难道瞒得了我?”范登冷笑道,推着张麟向人少的方向移动。

“我真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跟大家乐呵乐呵而已。”张麟陪笑道,暗中将七星神棒拿着藏在袖子里,但是由于范登将极其锋利的刀刃抵在自己脖子上,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割断脖颈上血管,所以他也不敢擅自动手,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什么乐呵乐呵,你都说过我是杀人凶犯!”范登嘴里骂道,揪着张麟向门口走去。

“刺客,这儿是皇宫重地,几千禁卫把守,你觉得你走的了吗?”桓斌张弓搭箭对着范登,高声喝道。

“我要是走不了,先弄死此人!”范登面目狰狞,肆无忌惮地威胁道。

“放开宣德郎,我可以让你走!”夜玉软语商量,若是张麟在她手里为刺客所伤,她无法对皇上交待。

“鬼才相信你的话!”范登冷冷地喝一声,“给我让路。”

在范登的威胁之下,夜玉无奈,只能挥手令大家让出一条通道。到了这个时候,就显出御前侍卫的分量,可谓说一不二,无人敢于违背。

范登一边紧张地戒备着,一边推搡着张麟向营地门口慢慢移动过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

“兄弟,我看你武功高强,一表人才,怎么会做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事情呢!要是为朝廷效力,定然可以当然上大将军。”张麟侧着脸瞅着范登,假意劝说道。

“为武逆伪朝效力,我呸!”范登鄙夷道。

张麟晓得蛇灵之人都是深受武则天荼毒之人,对武则天恨之入骨,不可能劝降的。他又假装好心地说:“兄弟,这皇宫深广似海,有几千羽林军守卫,你这样押着我,哪里走得出去?”

“别啰嗦!”

“好,我不啰嗦,其实我都是为你好!”

“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就算我承认我是黄鼠狼,兄弟你这么厉害的人,怎么能自认为是鸡呢,我觉得很不妥,你这不等于骂自己吗?”

“。。。”范登撇了撇嘴,没有说话,全神贯注地押着张麟向前移动。

“刚才兄弟上蹿下跳的身手,真有仙鹤的风采!我建议兄弟以后不要把自己比作鸡,而要把比作鹤。骂人的话要说黄鼠狼给鹤拜年才对。”

在范登的锋利刀刃威胁之下,张麟使出浑身解数,得吧得吧地乱说一气,目的自然是为了引开后者的注意力。

“噗嗤~”一直板着脸的范登,听了张麟无厘头的话,忍不住笑了。一笑就松懈了,刀刃离开张麟的喉咙一尺远。

喵紧这个机会,张麟猛然往下一蹲身,同时将七星神棒对着范登的眼睛,果断揿下了按钮。

“哎哟~”范登顿时眼睛火辣辣的,什么也看不见,同时也知道着了张麟的道,一气之下,手里的刀乱舞,意欲将张麟格杀,不过他这是徒然的,张麟在喷出赤雾之后,比兔子跑得还快,躲得远远的。

“抓住他!”其他禁卫一拥而上,毫无悬念地将范登擒获,五花大绑了起来。

“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张麟走上前,伸手在范登的耳根处摸索着,他感觉那里的皮肤果真与其他地方不同,用指甲一扣,一掀,扯起一块人皮面具。

把面具扯掉之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一字眉,三角眼,鼻子略微有些塌的面孔,看其年纪,也就是三十岁左右。

“哇~,这厮真的是假冒的!”周围的禁卫一个个咋舌。

“原来真有人假冒禁卫?”夜玉心里惊诧不已,同时看向张麟的目光带着佩服。

“快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假冒禁卫?”桓斌用剑指着范斌的咽喉,厉声喝道。

假范登闭着火辣辣的眼睛,呲牙咧嘴,一句话都不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让我来!”张麟拿出七星神棒向假范登面前晃了晃,这东西反正已经暴露了,再暴露一下也没有什么关系。“现在你说还来得及,等下,你可就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了。”

假范登咬牙切齿,要是能重来,他肯定第一时间把张麟砍杀,绝对不会落到如今这样的下场。

“老实交代,你的真实身份,什么时候进来的,假冒禁卫意欲何为?你背后的主使人是谁?”张麟问道。

假范登一言不发,眯着红红的眼睛,头歪向其他方向,显然对张麟不屑一顾。

张麟揿下了麻痹按钮,下一个瞬间,假范登身体颤栗,四肢抽搐,在地上滚来滚去,脸色惨白,额头青筋暴露,这是一种熬刑的痛苦,有武功也没有用,若是运功抵制,不得其道,反而会刺激筋脉,那种痛苦更甚。刚开始他还强忍着不出声,后来,还是忍不住叫喊了起来。

“啊,还有这种审问之法?”围在旁边的禁卫一个个倒吸冷气,看向张麟的目光带着明显的忌惮,这位宣德郎,绝对不可招惹。

麻痹功能也就能维持一两个呼吸的时间,很快假范登恢复了平静,眼中露出不屑甚至嘲讽的神色,嘲笑道:“你就这点本事!”

“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张麟又揿了一下按钮,范登马上又颤栗滚叫起来。在麻痹效果还没有消失之前,张麟又电了他一下。

电击这种痛苦,时间短能够忍受,就好比给有毒的蜜蜂蜇了一下,但若是被连续电击,就如同被几百只毒蜜蜂同时蜇扎,那种痛苦,任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假范登的嚎叫声惨烈无比。一张脸完全扭曲了,几乎不成人形。

“我。。。招。。。我。。。招!”假范登终于撑不住了,尖叫着说。

夜玉皱眉,觉得张麟这法子比内卫府的刑具还管用,实在不可小觑。

“说吧。如果有一个字虚假,我保证让你比刚才惨烈三倍。”张麟语气平淡地说。

假范登知道张麟说的到,做的到,只需让麻痹时间延长三倍就行了,这种折磨,比到炼狱走一趟还痛苦,他再也不想经受这种折磨,因此老老实实说道:

“我叫陈十,是明堂着火那晚进宫的,目的是。。。”

刚刚说到这里,他的话就嘎然而止了,嘴巴还张开着,可是没有了声音,死了!在他的太阳穴上,扎着一支飞镖。

“有刺客~”张麟吓得倒退十几步,将围在他身旁的禁卫冲得东倒西歪。这刺客太猖狂了,竟然当着这么多侍卫和禁卫的面,杀人灭口!若是刺客的飞镖不是针对假范斌,而是对准张麟,那么他此时已经完蛋了!

现场乱成一锅粥。

假范登被当着现场这么多人的面被飞镖杀死,这说明刺客就在人群之中,而且功力极其高超!

“反了反了!竟然当着本将军的面行刺!”桓斌火冒三丈,用剑向四周一晃,大声嚷嚷。

夜玉微眯着俏丽的眼睛,盯着周围的禁卫,一个个扫视,进行审视和排查,想要把刺客找出来,现场除了参赛的七位禁卫,还有震字营的七八十个留守的禁卫,要判断谁是刺客,实在这太困难了。

因为刚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张麟和范登身上,谁也没有注意身后。

“保护宣德郎!”高力士第一时间飞身来到张麟身旁,小梅等人自然不敢落后,纷纷上前,把张麟护围在中间,让张麟再次享受到上位者的待遇和荣耀。

虽然假范登的话没有说完,也不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但是张麟早就判断他的背后指使人就是蛇灵,杀假范登灭口的刺客肯定也是蛇灵的人。张麟早就知道桓斌是蛇灵奸细,但是可以肯定杀死假范登的人不是他,因为当时后者手持利剑,就站在张麟身旁,张麟担心后者杀人灭口,因此对他特别留意了。没想到,蛇灵在禁卫之中还有另外的人!太可怕了,这皇宫快要变成了蛇灵的天下了!

张麟再次把怀疑的目光扫向钱非和卢大白,这两人武功高强,本来嫌疑就最大,但是他们的脸已经浸水却没有任何变化,让张麟找不到任何破绽。要是都像假范登一样戴着面具就好办了,可并非所有蛇灵奸细都戴面具冒充他人,如桓斌就没有戴面具。

第一百三十章 骁骑尉

要判断蛇灵的方法还有一个,就是脱去上衣,蛇灵的上身都纹有蛇形刺青,可这样一来,自己知道得太多,势必会惊动桓斌甚至蛇灵的高层,到时候可不止是杀人灭口这么简单,甚至自己都会被杀死。看来眼下只能装糊涂,让此事不了了之,以后多加注意就是了。

张麟拿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包着飞镖柄,从陈十身上取下,藏好,这是刺客留下的唯一证物。。。

“无头案这么快就破了?”

听了张麟三人的禀报,武则天很是吃惊!她本指望张麟十天破案,没想到他用了一两天时间就破案了,而狄仁杰那边的案子至今还没有一点头绪,高下立判,虽然不能凭这么一个案子说张麟强于狄仁杰,但要说两人旗鼓相当,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是的,陛下。”张麟朗声回答,这是他第一次到上阳宫觐见武则天,心里有些跼蹐不安,不过表面上不会显露出来,因为他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臣和夜侍卫以及桓将军一道,已经查明,无头尸身是一名泰字营的禁卫,叫范登,被凶徒陈十杀死并冒充。”

武则天心头顿时一凛,她最怕刺客,没想到刺客真的改头换面混人后宫了,这还了得!

“泰字营守卫哪个宫?”

“回陛下,泰字营守卫御书房。”站在张麟旁边的桓斌回答道。

“什么,御书房?”武则天差点跳了起来。凶徒已经混入御书房,那是可以随时接近她的地方!这么说,凶徒之所以要杀人并冒充禁卫混进羽林军,目的毫无疑问就是针对她!

“真是可恶!来人,将凶徒凌迟处死!”武则天歇斯底里地叫道。

“禀陛下,凶徒被人当场灭口!”站在张麟另一边的夜玉弱弱地说道,她知道皇上听了这话肯定是暴跳如雷,甚至可能迁怒于她,可是这事实在太重大了,不能有丝毫隐瞒,不然的话,后果极其严重。

“什么?这么说宫里还有刺客?”武则天声音颤抖道。

“可以这么说。”

听了这话,武则天好像受了重大打击,瘫坐在龙椅上,脸色苍白,嘴角抽搐,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皇帝位居九五至尊,身处禁卫森严的皇宫,本应该是全天下最安全的人,可是,现在刺客已经混进羽林军之中,最关键的是,你连刺客是谁都不知道,这对于一个皇上来说,实在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

站立于殿中的三人都没敢出声,这个时候若是一句话没有说话,很又可能遭到皇上的迁怒。天子之怒,动不动就是要流血的。

张麟瞟了一眼侍立于龙案右侧的上官婉儿,后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睛望着空气,似乎没有注意到张麟的目光。

过了好一会儿,武则天才恢复了一点元气,连下三道旨意:

“将凶徒陈十的尸体剁成肉泥,拿去喂狼。”

“将御书房的禁卫,还有上阳宫的禁卫全部撤换!”

“宣德郎张麟破案有功,进封骁骑尉,赏银锭一千两!继续查察刺客之案,务必将隐匿在宫中的奸细揪出!御前侍卫夜玉和羽林军郎将桓斌全力协办!不得有误!”

骁骑尉的品秩为正六品上,比正七品下高一个大品,五个小品。张麟虽然经历许多凶险,但是连升五个小品,还获赏银一千两,也算是颇为丰盛的意外收获。

骁骑尉属于勋官,是对于功勋的酬赏,也是虚衔,没有实权,但是隐隐有武官的意味,比这个郎那个郎要威武得多。

“谢皇上天恩!”张麟叩谢皇恩之后,肃然说道,“启禀皇上,凶徒陈十的尸体是奸细案的唯一线索,臣恳请暂且留下,待勘破奸细案后再行施刑。”

“准奏。”武则天当即允准。

“恭喜啊,骁骑尉!”桓斌笑着向张麟道喜。

无头案的破获,夜玉和桓斌也有襄助之功,却没有受到皇上的升迁和奖赏,可他们两人并无怨言,因为,他们本来就觉得张麟的品秩太低了,要他们听命于一个七八品小官,实在不爽,如今后者升了六品,反而让他们心里舒服一点。

“哪里哪里,承蒙二位帮忙!”张麟客气了一句,然后让他们明天上午辰初来萃阳宫分析案情。

虽然升了官,但是张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皇上因为他在短时间内侦破了无头尸案,便认为他是断案奇才,命他查破宫中刺客案,这让他怎么破?无头尸身案最少有一点线索,可刺客案一点线索都没有,唯一的线索就是那支留在陈十身上的飞镖,那刺客当着这么多禁卫的面出手杀人灭口,一方面说明他的武功极其高强,能够做到杀人于无形,另一方面表明禁卫当中还有奸细,共同合作为他打掩护。

而后,张麟心思重重,马不停蹄地赶赴尚食局。

原料都已备齐,且今天是皇上所给期限的最后一天,他不能不抓紧时间。好在,有秋霜帮他主持刊印经书,他可以分出一部分时间用于制糖。

跟破案和印经书比起来,制糖算是最简单的工作。

收工时,皇上交待的五斗糖圆满完成,张麟还额外多制了两斗,留着以后备用。

萃阳宫。

张麟在桌案后坐下,将那支杀死陈十的飞镖放在桌案之上,镖上血迹斑斑,血腥臭味颇为难闻,用银针试了一下,发现有毒。

就凭这么一支毒飞镖,叫他如何破案?

张麟皱着眉头,微眯着眼睛,仔细审视,这飞镖总长约三寸,镖柄长一寸,牛皮绳密密麻麻地缠绕着,镖身长二寸,中间有放血凹槽,也就是一旦被这飞镖射中,就算射中的不是致命要害,也会流血而死。

一般来说,中箭或中镖之人,若是不将箭或镖拔出来,暂时还不会毙命。看来这刺客极其凶残,使用开槽飞镖,甚至还淬了毒,等于出手就要取人性命!

张麟脑子里不断地回放自己被陈十劫持到陈十被灭口的情景。当时陈十从屋顶飞扑而下,最早不是袭击他,而是袭向桓斌,利用砍击桓斌所产生的反弹力,突然杀向自己的。这么说起来,桓斌有助力陈十劫持自己逃走的嫌疑,不然的话,陈十袭击自己的线路怎么会设计得如此完美,简直是天衣无缝。

当陈十就要说出他潜入皇宫的任务时,他就成了一个死人,但是因为夜玉等御前侍卫在场,桓斌没有出手,而是由另外的奸细下手,这一点可以肯定。

要把宫中的奸细揪出来,说容易也容易,因为张麟已经知道谁是奸细,虎敬晖,桓斌等等都是,一抓一个准。可说起来简单,可真要将虎敬晖和桓斌揪出来,谈何容易?首先,他们都是武功高手,随时可以将自己灭口,其次,他们所做的一切坏事,都不留痕迹。

按照大唐永徽律法,所有的罪行必须要有证据,才能定案。无凭无据,如何说他们是奸细?他们还说你是奸细呢?你张麟在盛典上,还跟翌阳郡主和假使臣套过近乎呢!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无头案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案,都发生了杀人灭口的事件,而刺客案,必然牵涉到虎敬晖和桓斌等人,稍有不慎,被灭口的人将是自己。

虽然暂时找不到什么端倪,张麟并没有把这飞镖丢掉,而是慎重地藏了起来!因为这是本案的唯一线索。

翌日辰时。

夜玉和桓斌准时来到萃阳宫。

刚刚接到皇上的旨意,让他们协助张麟破案,他们心里很不服气,但因为有皇命,他们不敢违背,只能口服心不服地听张麟指挥。

没想到这么复杂的案子,当时皇上交办给内卫大阁令肖清芳和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还给了他们十天的时间,他们都自认为破不了,当场就把破案任务推脱了。张麟在一两天之内就查清了,揪出了隐藏在禁卫之中的杀人凶手,这份能力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刮目相看不代表他们对张麟五体投地,五体投地虽然发自内心的佩服。他们还是不相信张麟能够将隐藏在宫中的奸细揪出来,不过,他们对于后者的态度已经不那么抵触了。

张麟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高力士恰到好处地奉上热茶。

“桓将军,夜侍卫,你们对于宫中禁卫的武功情况,有多少了解?”张麟端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抬眼看了看桓斌,又瞧了瞧夜玉,含笑问道。说实在的,他很想撇开桓斌,只与夜玉一个人商讨案情。

“宫中有三千禁卫,我哪能一一了解呢?”桓斌摊摊手道,心里说,我刚刚有点佩服你,你却问这样没有水平的问题,实在让我对你的鄙夷,不由自主地得到上升。

“御前侍卫共有三百,武功最差的都跟卢大白差不多。”夜玉扬了扬俏丽的眉毛,不无自豪地说。

御前侍卫武功最差的都有卢大白那么厉害?

这么说,用飞镖射杀陈十的,有可能是夜玉所带的侍卫?张麟心里这样想,但是这话不好说出来,不然的引起夜玉的抵触,那就不好办了,便笑着问道:“侍卫之中与陈十武功水平差不多的有多少?”

“那不会超过三十个。”夜玉想了想说,她跟陈十交过手,虽然能操必胜把握,但是要生擒活捉后者,还是不容易,说明后者的身手极高,超过很多御前侍卫,更不要说禁卫了。实际上,三十她已经说多了。她真正的看法是,御前侍卫中,也就排名前二十的能够胜过陈十。

“有多少人善于使用飞镖?”张麟继续问。

“骁骑尉,莫非你怀疑奸细在我们御前侍卫之中?”夜玉蹙眉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我没有这个意思,纯属见话问话,随口一问。”张麟赶紧摆手,心里说,女孩子的心思就是敏感,稍微问一下,就想到这想到那。

“没有这个意思就好。”夜玉脸色严肃地说,“所有御前侍卫都出身于功臣子弟,对皇上忠心耿耿,哪怕整个羽林军都是奸细,御前侍卫也不可能存在奸细。”

“夜侍卫,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桓斌不高兴了,当即如同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发毛了。这什么话,整个羽林军都是奸细?有这么夸张吗?

“桓将军别往心里去,我也是见话说话,随口一说。“夜玉伸出白皙滑嫩的手向桓斌一摆,套用了张麟的说辞。看她那副样子,似乎对于桓斌的激烈反应并不怎么在意。

张麟倒是蛮认同夜玉的。之前他认为千牛卫不可靠,可是,本来属于千牛卫的桓斌在羽林卫中,冒充范登的陈十也在羽林卫中,这不是很好地说明了问题吗?羽林卫真的不可靠!

“羽林卫对皇上的忠心如同耿耿天日,你不能因为出了一个乱群之马,就抹黑整个羽林卫!”桓斌脸色铁青,双眼圆睁,瞪着夜玉,气呼呼地说道。

“就一个吗?”夜玉歪着脑袋瞧着桓斌,轻蔑地说。

“另外一个,咱们不正在查吗,天晓得那奸细是隐伏在羽林卫,还是藏身于御前侍卫之中?”桓斌摇头晃脑,阴阳怪气道,既然夜玉不给他面子,他说话也就不怎么顾忌对方的感受了。

“你!”夜玉立即发毛了,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着桓斌,腮帮子鼓了起来,嘴里在磨牙,一副一言不合就要打人的样子。张麟之前只是随口一说,她就不高兴,信誓旦旦地说御前侍卫中绝无可能有奸细,而桓斌等于明着说,御前侍卫里面也不排除有奸细地可能,她岂能善罢甘休!

“夜侍卫,你不要不高兴,昨日在场的每个人,都有嫌疑!”桓斌不卑不亢道,他的官位高于夜玉,他还怕她不成?

“既然你这样说,那么就把昨日在场之所有人,全部一个不漏地进行排查,你敢不敢?”

“排查就排查,有什么不敢的!”桓斌笑道,昨天被排查的都是他羽林禁卫,今天能把御前侍卫拉下水,也算是快事一件。

“如果奸细出在御前侍卫之中,我夜玉自请降一品,罚俸一年!”夜玉追加了一句,她这里说的一品,指的是大品。

听了这话,桓斌略微迟疑了一下,因为他其实对羽林禁卫并没有什么把握,此前的假范登就出在羽林卫。

“怎么,不敢吗?”夜玉盯着桓斌,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轻视。

“有什么不敢的!”桓斌立即说道,鹦鹉学舌道:“如果奸细出在羽林卫之中,我桓斌也自请降一品,罚俸一年!”

见两人斗气打赌,张麟别提多高兴,心里乐开了花。看来不用自己开口,就把为难的事情给办妥了。

排查是必须的,若是只排查羽林禁卫,那并不全面,跟不排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因为昨天现场之中还有四名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对于此案来说,越是武功高强者,是刺客的可能性就越大。

高兴之余,张麟心里又七上八下起来,虽然他们同意排查,可是如何排查呢?总不能让大家脱去上衣,光着膀子,有蛇形刺青的就是刺客,就是奸细!

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却也是最不能使用的方法。。。

要是让大家脱去衣服,混在禁卫或侍卫之中的奸细肯定马上明白他的用意,恐怕还没等别人光着膀子,他就被灭口了。

还有一点,张麟害怕,万一让大家脱掉衣服,一半以上的人身上都露出蛇形刺青,那时怎么收场?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的。他又没有李元芳那种大杀四方的本领!那时等着他的就只有一个字,死!

这时,他脑子里想起唯一的线索。。。那支飞镖。

第一百三十二章 山人自有妙用

飞镖是用手拿的,也是从手上发出去的,必然留有手印和指纹,飞镖上的手印和指纹,应该有办法提取出来。既然这样,那就从手印和指纹进行排查!

想到这里,张麟很是兴奋,感觉事情有转机,这案子或许有可能po jiě:甄别并抓住杀死陈十的刺客,至于其他的奸细,比如桓斌,必然虎敬晖,实在不是他这个骁骑尉能够动的!

“骁骑尉,想怎么排查?”桓斌和夜玉异口同声问道。

“麻烦二位将昨日在场之人全部召集起来,明天此时到震字营集合,有没有问题?”张麟指挥若定。

“我这里没有任何问题!”夜玉说,跟来的四名手下,还是昨天那四名侍卫。

“明天。。。没问题。”桓斌略微迟疑了一下,因为他担心那些禁卫在上岗,那就不好随便调动了,不过,想到时间是明天,应该没有问题,提前去通知他们,就可以了。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夜玉和桓斌告辞而去。

“小六子,昨天在场一共有多少人?”张麟向高力士询问道。昨天散场之前,张麟让高力士把在场所有人都做了登记,当时他那样做,并没有想到皇上会让他继续追查刺客,只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起见,对于昨天有哪些人在场心里有数,以后好敬而远之!

高力士一本正经回答:“禀骁骑尉,昨日在场之人一共九十八人。其中禁卫七十七人包括桓将军在内。御前侍卫五人,包括夜大人在内。萃阳宫七人,包括骁骑尉在内。”

“挺好!”张麟对高力士赞了一句,心里说,怪不得此人日后能当大太监,他办事可谓滴水不漏!又眉眼带笑,吩咐道:“去给我准备两百张白纸,还有朱砂泥!”

“是!”高力士答应着,下去准备了,并没有问这些东西用来干什么。

到了幽州之后,狄仁杰一行三人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发现幽州民生凋敝,饿殍遍野,时有骑兵骚扰村庄,劫掠百姓,甚至把百姓抓起来,当匪盗处死。

目睹此情此景,狄仁杰义愤填膺,回想起张麟的提醒,觉得有些道理,不禁自言自语道:“莫非幽州刺史真的是假的?”

“先生,你说什么是假的?”李元芳吃惊地问道。

“临行之前,我与张麟面谈过,当时他说了一句无头无脑的话,幽州刺史是假的,当时我不以为然,现在想起来颇有道理。你想一个刺史,代君牧民,应该体恤黎民,哪里有鱼肉百姓的?这不是假的,又是什么?”狄仁杰若有所思道。

“先生说的有道理,这种苟官,上不忠君,下不爱民,跟假的无异!”李元芳表示认同。

“先生这次查bàn jiǎ使团案,碰到什么都觉得是假的。”虎敬晖哂笑一声,然后正色道,“一个堂堂刺史,四品大员,受皇上御封,吏部给予官牒,且吏部有官档可查,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敬晖啊,你说的有道理。我只是触景生情,偶有此想而已,算是牢骚,当不得真,当不得真。”狄仁杰呵呵一乐,没有再坚持己见。

“先生明鉴!”虎敬晖笑了笑,表示佩服。。。

震字营。

上次在场之人,都已来到现场,这儿大部分是震字营的人,只有七名禁卫来自其它营。

张麟桓斌以及夜玉端坐与台子上面,在台子边缘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堆着白纸和朱砂泥,小梅等人站在桌子后面。

“卢大白~”

高力士给张麟奉茶之后,捧着一张名单,大声点到,凡点到之人,都出列,来到桌子前,在白纸上签上名字,而后双手在朱砂泥上按一下,粘上红泥,分别按在两张白纸上,立刻在白纸上出现了一双猩红的手掌印。完成之后,岑三或小五子会分给每人一百文铜钱,作为赏赐。

“谢谢骁骑尉!”按一个手印而已,居然能领到一百文钱,让他们喜出望外,千恩万谢。之前因为被无端怀疑而产生的闷气一扫而光。

所有人都按了手印,包括张麟,夜玉和桓斌。高力士小梅等人以及夜玉和桓斌的手下一无例外。

为了取得这些手印,张麟发出去十两银子,也算舍本。

“骁骑尉,不知你要这些手印干什么?”桓斌惑然问道,他本来以为张麟会使用什么比武或者比暗器的方法进行排查呢,这些手印能查出什么来端倪来?

夜玉也颇为不解,同样看向张麟,等着后者的解答。

“山人自有妙用!”张麟喝了一口茶,微微一笑,含糊说道。这事属于机密,要是提前透露出去,那奸细很有可能跑掉。

这一次,张麟不指望将所有奸细一网打尽,但是至少要将杀死陈十的奸细揪出来。

桓斌与夜玉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狐疑。哪有这么破案的,简直是儿戏。不过谁也没有说出口。张麟能看出他们心里的疑问,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明日同一时刻,都到此地集合,今天在场的人一个都不能少。”张麟交待了下去。

“是!”所有人都答应,他们觉得听张麟的调派,不会吃亏,每一次都有意外收获。

回到萃阳宫,张麟留高力士在宫里听用,让小梅等人去尚工局继续印书。

对于印书,跟着张麟做了几天,小梅几乎成了行家,除了不会刻字,已经样样精通,且她做事主动,认真负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员工。因此张麟能够放心大胆地将印书事宜交给小梅办理。再说,尚工局还有一位免费的高级员工秋霜,使得张麟能够潇洒地做甩手掌柜。

在寝宫里的桌案旁坐了下来,张麟拿出包飞镖的手帕,摊开放在桌案上,开启七星神棒的强光,对着飞镖进行照射,发现镖上的确留有手掌印和指纹!

这手印上纹路很明显,手形瘦长,拇指根部隆起较多,拇指指纹成斗形,食指瘦长且略微弯曲,且边缘有凸起。

根据这手印指纹,张麟的脑海浮现对这手印的原身的大致判断:手型瘦长,虎口有厚茧,拇指指纹斗形,食指关节处可能有伤疤。

接下来,张麟要做的是,如何将飞镖上的掌印指纹拓印下来,这样才能跟收集到的手印进行比对!

“小六子,取一些半湿半干的胶泥过来!”张麟大声吩咐道。

“是!”高力士答应一声,从外面拿进来一块胶泥。

张麟接过胶泥,小心地包在飞镖的手柄上,而后将胶泥展开,放在一个盒子里。

“骁骑尉,这是干什么?”高力士忍不住问道。

“你很快就会知道结果。”张麟淡淡一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什么小棒子?

张麟欣欣然起身,带着高力士赶赴尚工局,来到一座炉灶旁边,将刚刚拓过手印的半湿的胶泥放入火里烤干,然后重新收入盒子之中,等回宫之后,再将手印拓在纸上,飞镖的主人是谁就将水落石出。

在进来时,张麟就看见秋霜正专注地投入于紧张而繁琐的刻字模的工作之中,瞧她那屏气凝神,一丝不苟的样子,简直比自己的事情还上心。

张麟心里颇为感动,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对于秋霜,他日后自有报答的方法。

“你来了!”秋霜抬头看到张麟,立即喜笑颜开,柔声说道。

“来了。你刻了几副了?”

“这已经是第五副了。”秋霜欣然道。

“不错不错!”

到现在为止,总共烧制成了十五副字模和铜版,其中五副属于秋霜的功劳。张麟感动不已,动情地说:“秋大人,你帮我太多了,叫我如何谢你?”

“既然认识就是朋友,给朋友帮忙,还说什么谢,说谢的话,那还叫朋友吗?”秋霜展颜露齿一笑,笑容相当迷人。

“对对,是朋友。”张麟挠了挠后脑勺,憨厚一笑,心里在思忖,要不再送一斗糖给秋霜表示谢忱,不过送同样的东西显得没有什么诚意,不如该烧另一种可口的菜送给她吃?自己最拿手的菜是香辣小龙虾,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小龙虾?不然就叫花鸡?东坡肉?

“听说你还会断案,真是全才啊。”秋霜没话找话道,眼眸中浮现一抹佩服的笑意,看向张麟,他用一天时间po jiě宫中无头尸身案的消息,早已在宫中传播开来,尽人皆知。

“这个嘛,只是碰巧而已。”张麟谦逊道。无头案的破获,对他来说,真的属于凑巧,如果不是看过神狄,知道人皮面具的存在,恐怕他就无从破案了,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敢吹嘘自己会破案了。

“你太谦虚了!”秋霜笑着赞许道。

“哪里哪里。”

“听说你升迁骁骑尉,恭喜啊!”

“谢谢!”

旋即,两人都不再言语,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各自的工作之中。

张麟在秋霜旁边一个空位上坐下,拿起一块半湿半干的胶泥,聚精会神地鼓捣出一件从来没见过的胶模,胶模上被刻出无数条平行的线,仔细看,这些线全部连在一起,实际上只有一条。

“你这是做什么?”秋霜不无诧异地问道。

“做铜丝。”

“铜丝又是做什么用的?”

“发电。”

“发电?”

饶是秋霜聪慧无比,一点即通,听了这词也是云里雾里。

“日后我再告诉你吧。”张麟和煦一笑。

七星神棒用了几次,里面的蓄电耗去三分之一。

休克功能最耗电,麻痹功能次之,强光耗电很少,赤雾功能几乎不耗电。

接下来比对手印需要开启较长时间的强光,强光虽然不怎么耗电,但是架不住时间长,再用个十来次,恐怕就没电了,所以他必须提早做打算。

手工发电,对他来说不是太难。需要用到铜丝和磁石。磁石现成的就有,铜丝则靠现场制作。

在铁锅里烧煮铜液,浇铸在所刻的胶模之槽里,冷却,铜丝做成。

回到萃阳宫,张麟取出烧得干硬的胶泥,在朱砂泥上按了一下,而后印在一张白纸上,下一刻,白纸上出现了一只红色手印。这手印与之前在飞镖柄上看到的大致一样,只是多了许多斜线,那是镖柄上缠绕的牛皮筋印在胶泥上所留下的痕迹。

很明显,这手印是右手手印,说明这手印的主人是惯于使用右手发射暗器的。

将上午取得所有人的手印拿出来,在七星神棒强光的照射之下,一一跟从飞镖上取得的手印进行比对,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张麟便取得结果:有三个人的手印和飞镖上的手印指纹极为相似。

一般来说,手印和指纹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由于飞镖上的手印,在拓印的时候,略微发生了一些变形,因此有些偏差也是难免的。兼且,每个人在按手印时,轻重不一,手掌摊开的程度不一,因而会产生某种偏离。

这三人的手印旁边都签了名:兑字营卢大白,谦字营钱非,震字营惠中。

对于卢大白和钱非,张麟都见过,卢大白武功高强,比赛吃炒豆时,最先完成,却故意拖延时间,其用意有些可疑,但是因为陈十的出现,让张麟没再考虑他。钱非是谦字营队正,闭气能力第一,也不可小觑。

只有震字营惠中是个新冒出来的人,不知道武功如何,不过既然手印对上了,那么他也逃不了嫌疑。

可以肯定,于众目睽睽之下杀死陈十的刺客就存在于他们三人之中。。。

~~~

入夜,皇宫灯火通明,在数十名太监宫女的簇拥之下,武则天头上梳着牡丹髻,身上穿着凤袍,风华绝代,面带端婉微笑,驾临萃阳宫。

张麟有些蛋疼,皇上来得太频繁了,而他真的没有做好准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上官婉儿不在其列,让他不用那么尴尬。

武则天昂步直入寝宫,目的性非常明显,那就是要宠幸张麟,别无他意。

张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在武则天身后,迈步向寝宫走去,他隐隐觉得,他今日在劫难逃。

在张麟进入寝宫之前,凤凰身形一闪,拦住他的去路,把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伸出,脸上漠无表情道:“请将你的小棒子交出来。”

“什么小棒子?”张麟摊摊手,假装糊涂。

“你身上有什么棒子难道你不清楚?”凤凰有些不苟言笑。

“我身上有什么棒子你真的很清楚?莫非你tou kui过?”张麟反唇相讥。

“那我只能得罪了。”凤凰不为所动,声音冰冷,说着,径自伸手在张麟身上搜索起来。

张麟只好摊开双手由她摸身,对于御前侍卫的搜身,他哪敢抗拒?再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之前在对付陈十时,七星神棒的威力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被收缴是迟早的事,不过他还是觉得这时间未免来得太早了一点。

很快凤凰从张麟身上摸出一根乌黑圆溜的棒子,拿在手里晃了晃:“为了皇上的安全,你这棒子暂时由我保管。”

我这宝贝神棒被收缴,叫我怎么侍奉皇上,张麟心里已经着慌,看来今天要变成真正的面首了。

不过眼看着七星神棒落在凤凰手里,张麟无法保持沉默,也无法保持冷静,他据理力争:“这棒子是我的命根子,放在你手里我怎能放心,这会影响我侍奉皇上的心情的。”

张麟的话有些夸大其词,不过,也说得适当其时。天大地大,都不如给皇上侍寝大。

“你想怎样?”凤凰皱眉道。

“我不想怎样,只希望把它放在我信任的人手里,这样我才能心无挂碍!”张麟想了想,只能如此说,他所说的信任之人,自然是指高力士,他心里很清楚,此刻要想把七星神棒拿回来带入寝宫,已经不可能了,只能退让一步,保证七星神棒不落在别人手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此时无声胜有声

“行!”凤凰略微迟疑了一下便同意了,只要不把这东西带进寝宫,只要不威胁到皇上的安危,她就没有什么意见。张麟没有行刺,她没有权力没收他的东西。

当着张麟的面,凤凰把七星神棒交到高力士手中。

“小六子,你要把它看好了,千万不可乱动!”张麟郑重其事地交待一句,然后转身进入寝宫。

“骁骑尉,奴婢绝不辜负你的信任。”高力士受宠若惊。

“哐当~”门在他身后被关上了。

没了七星神棒做依仗,张麟感觉身上似乎缺少了什么零件,浑身不自在,手都没处搁,时而摸摸下巴,时而挠挠太阳穴,一步一顿地来到武则天面前。

武则天的心情似乎蛮好,惬意地斜靠在椅背上,手里拿着一杯葡萄酒轻轻地啜饮了一口,脸上浮现一抹浅浅的红晕,双眸热烈地看着张麟。

只与武则天对视了一眼,张麟便读懂了她眼神中所包含的意味,那里有暧昧,有魅惑,还有yu wàng,甚至还有欢声笑音:麟郎,别再抗拒了,乖乖地从了朕,好处大大的。

“皇上,关于宫中奸细案,臣已经寻到一丝线索。”张麟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没话找话道。

“今天不谈案子。”武则天摆摆手,怡然一笑,又指了指桌案上的另一只琥珀杯,里面装了大半杯浅紫色的酒液。

张麟很听话地拿起酒杯,与武则天碰了下杯,放到唇边,准备干了,被后者伸手制止了,她站了起来,拿酒杯的手肘高高抬起,做了一个优雅的姿势,并且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张麟立时看明白了,武则天想要与他喝交杯酒。

交杯之后,自然是入洞房,然后。。。

对于这种仪式,张麟心里一清二楚,他知道今天难以幸免,很快就要从候补面首晋级为正式面首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

在此刻张麟的心里,对于武则天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少,但还没有到心甘情愿接受的地步,能够拖延,他还是想拖延一下。

张麟贴近武则天的娇躯,闻到一股夜来香的香气,一只手抬起她的宽大的袖子,一只手拿着酒杯,从她的臂弯里穿过,奉旨做了一个交杯的动作,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然后语气夸张地说道:“此酒醇厚香溶,似乎有上百年的年份,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好酒!”

“真的么,你要是喜欢的话,不妨多喝几杯。”武则天喝下一杯酒后,向张麟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口洁白整洁的牙齿,妩媚一笑。

“那就让臣敬皇上三杯!”张麟灵机一动,马上提议道,他的酒量不错,想把武则天灌醉,以避免肉身侍寝。

“三杯不多,朕陪你。”武则天呵呵一乐。

三杯下去,武则天一点事都没有,而张麟却觉得有些眩晕,脸色坨红,这酒的度数不高,但是却容易醉人,想跟武则天拼酒量,那是不自量力。

“还喝么,朕舍命陪君子。”武则天伸手揽着张麟的胳膊,语气欢快地说。

“臣不敢。”张麟知道武则天酒量高,想用葡萄酒把她灌倒的想法行不通,只好又想了一出:“皇上,今天你美绝人寰,不如让臣亲自为皇上再画一幅圣容,让皇上的美丽天姿永远驻留在这一美好瞬间,日后岁岁如今夕。”

“说的好,朕准了。”武则天心情很好,一口答应,相当干脆。

“谢皇上。”张麟眉开眼笑,觉得武则天很好说话,心里立即产生了侥幸想法,或许今天不会出什么事?

对于张麟,武则天颇具耐心。现在的张麟,在她心里,是个宝。日前他所制的五斗糖,让武则天收获了几百封来自五品以上官员的颂表,乐得她开怀大喜。一两天之间勘破了无头尸身案,这种能力,放眼整个大周朝廷,恐怕只有以神断著称的狄仁杰能够比拟。还有,正在刊印的《大云经》,日后颁发到全国,威力将会更大,或许可以使得她皇位稳固,帝业永昌。

对于这样的人才,武则天自然不会采取qiáng bào手段。她不仅要得到他的人,更要得到他的心。

虽然如此,武则天并不会放任张麟上蹿下跳,无法无天,逃避面首义务,她是有条件的。她把领口往下一拉,露出白花花一团,呵呵一笑道:“不过这次不是画圣容,而是要画圣体。”

“画圣体?”张麟眨了眨眼睛,立即明白圣体应该是指写真,武则天也太开放了一点吧,居然想画写真?!古代怎么会有写真?不过稍微一想就想起来,古代不仅有写真,连chun gong都有!

写真写真,写着写着就变成真的了!这么说,我又失算了?

“你不会画么?”武则天蹙眉问道,虽然嘴角带笑,但语气之中隐隐蕴含着一丝不快。

“会的会的,只是臣不敢亵渎圣体。”张麟连忙回答,这个时候要是说不会,那就是欺君之罪。因为画写真的难度显然低于画肖像。

亵渎圣体?武则天笑了,得意地笑了,她摊开双臂,宽大的袖子垂到地上,如新娘看向新郎一样,秋波流转,俏皮地歪了歪脑袋,示意张麟为她脱去嫁衣。。。

张麟没有办法,只能装出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在武则天身前身后忙活着,小心翼翼地把后者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脱了下来,挂在龙形衣架上。

最后,至尊无上的女皇,身上仅剩一件红色低胸绣着牡丹花的肚兜,上面露出半边雪峰,下面仅及腿根,修长而白生生的大腿完全暴露在张麟眼前。。。

这不就是活脱脱的沙滩比基尼装吗?

比基尼美女,张麟见得多了去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得不感叹,武则天的身材保养得太好了,前凸后翘,曲线玲珑,肌肤白如凝脂,异香扑鼻,只是在腋下和大腿内侧出现几处斑点和松弛皱纹,这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任谁也无可避免,可这微瑕难掩美玉,依然具有无上的诱惑力,跟老和丑似乎一点都不沾边。

虽然没有二八佳人那么娇嫩,但是跟四十来岁的徐娘比起来,不遑相让。

对于武则天的傲人身材,张麟倒也不惊奇,因为她是皇帝,有条件享用各种天材地宝,吃的是龙肝豹胎,饮的是琼浆玉液,稍微有些小毛小病就有御医进行全天候的诊治和调理,这样保养下来,身材自然不会差,也不能差!要不然谁愿意做皇帝?

但是她的"shuang feng"竟然还保持得这么丰满圆润紧致滑嫩,真是让人始料未及,叹为观止。

照理说,女人五十之后,"shuang feng"就同晾干的丝瓜一样变得干瘪,这是时间法则,一般的女人根本无法抗拒。

而她偏偏与众不同,仿佛无视时间法则。

看来她真是得天地之独厚,获造化之神功,受百神之护佑,在她面前,时间停止,年轮倒转,今年四十,明年三十九,青春似可永驻,仙姿仿佛长存。

要不是张麟提前知道她的年龄,此刻他恐怕要流鼻血了。

见了张麟的反应,武则天心里窃喜,嗲声嗲气地撒娇道:“把朕抱到龙榻上去。”

第一百三十五章 麟郎,用力一点

抱一个半光美丽女人上龙榻?这也太暧昧了一点吧。

张麟的心提到嗓子眼了,不过他不敢逆旨,很乖巧很小心很庄重地横抱着武则天的娇躯,缓步走近龙榻,轻轻地放下,幸好后者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甚至也没有趁机吃他的“豆腐”,让他松了一口气。

武则天相当于一米六八的个头,重量约百斤,可谓长短如分,肥瘦合宜。

她半躺半卧在龙塌上,左手撑着头,乌云般的秀发散落在她胳膊肘周围,左侧雪峰从秀发之中若隐若现地露出,右侧雪峰,则从肚兜上露出丰润的半边。

右边白生生的大腿,略微蜷曲,从腰至脚,曲线婀娜,整个暴露了出来,进入了张麟的灼灼目光之中。

这姿势,极其优雅,极其性感,大有世界上最著名模特之风范!张麟觉得,武则天不去做超模,实在是浪费人才!

武则天右手慵懒地趴于前面的龙榻上,手里拿着一只酒杯无规则地转动着,时不时地放在唇边呡一口,眼中浮现出极其妩媚的笑容。

这种妩媚只有武则天才有,怪不得她叫武媚娘。

张麟心里莫名地一动,似乎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了,怎么会好端端提出画画的呢?画写真,岂不是让好事越来越近吗!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等着埋自己吗?

哎,要怪只能怪自己,神棒被收缴后乱了方寸,不知所措,怪不得别人。

寝宫里有现成的文房四宝,无须叫人拿取,再说圣体不比圣容,不是谁人都可以瞻仰,还是需要保有一点神秘感的。

铺墨展毫,凝神静气,张麟眼睛盯着武则天的玉体进行审视,脸上带着敬仰和庄重的笑意,这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

武则天很调皮,一点都不安静,手和脚不停地变换姿势,扭动杨柳腰肢,有时甚至有意无意地挤压雪峰,明摆着要sè you张麟。

面对一个半光的成熟美人,不断地施展绝sè you惑,这是一种重大的考验。好在张麟定力不错,不然,他或许可以用鼻血做颜料,将女皇画成血色美女,那将是真正的亵渎圣体了。

半个时辰之后,圣体画好了,眉目清晰,凹凸有致,活色生香,栩栩如生。

对于一个学过美术的人来说,栩栩如生是最基本的功力。这种功力在现代算不了什么,但是拿到古代,那将是独步天下,大放异彩!

看了画纸上的圣体,武则天很满意,很喜乐,很赞赏,不过没有如上次一样对张麟进行封赏,而是提出让张麟再画一幅。

再画一幅?这是好事啊,张麟心中窃喜,赶紧答应,要是画他个十幅,天就亮了!看来今天或许可以避免肉身侍寝的尴尬?

这次武则天换了一个姿势,半跪半坐在龙榻上,肚兜拉得更低,一边的雪峰完全暴露在肚兜之外,这姿态更大胆,更开放,更诱人。

不过对于张麟来说,这算不了什么,画写真嘛,lu diǎn是应有之义。

这次张麟有意放慢了速度,想耗时间,但是,就算再慢,也就一个时辰而已,就画好了。太慢太拖,就会被武则天识破意图。

“非常好!”武则天对这幅圣体画更满意。

“皇上,你再换一个姿势,臣给你画侧身像。”张麟赶紧鼓动武则天换姿势。

“够了!”武则天妩媚一笑,然后抬起纤纤玉腕,冲张麟勾了勾手指。

这意思很明显,让他到龙榻上去。。。这对他人来说,相当于最大的奖赏。

“。。。”张麟知道该发生的不能避免,只好很听话的爬到龙榻上,主动跪在武则天身后,一边伸手捏后者的肩膀,一边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皇上,不如让臣给你捏捏肩背,疏松一下经络。”

“准。不过朕不要捏后面,要捏前面。”武则天翻过身来,咯咯轻笑道。

“。。。”张麟觉得自己还是小瞧了武则天,自己的任何敷衍之举,都被她轻松化解,而且自己还被一步步弄到龙塌上,与她肌肤相接,还要捏前面。

前面,白生生,脆花花,如何下手?一下手,不就跟侍寝差不多?

不过事已至此,张麟也豁出去了,他可不是儒家弟子,讲究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动。

仰躺在张麟两腿之间,头枕在他的肚腹之上,武则天眼睛眨巴眨巴,带着得意,带着妩媚,仰视着张麟英俊的脸庞。

张麟感受到一种无以名状的诱惑,身体里面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小小的蠢动,他不是登徒子,也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太监。

春江水暖鸭先知。武则天第一时间感受到张麟的心跳加速和热血沸腾。她心里窃喜不已,觉得张麟已在她掌握之中。

不过,这种蠢动很快就归于平静,因为张麟的脑子里想起一个声音,“皇上有十几个供奉,每隔半个月才能轮到一次”。哎,同道之人太多,他心里和身体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武则天虽然至尊无上,虽然美丽诱人,但是在某种程度上,跟青楼花魁有些类似。这样想对女皇有些不公平,她是皇上,哪怕拥有一百个面首,也符合儒家礼制。

其实张麟对武则天拥有多名面首并没有什么意见,对于青楼花魁也没有任何偏见,但是事情落在他身上,那就另当别论了。

说实话,张麟有洁癖,别人用过的茶杯他都不敢用,别人坐过的位置,他都不喜欢坐,更何况是。。。这种心里障碍一日不消除,他就无法心情愉悦地跟武则天啪啪啪。

再说他还是个妥妥的外男,把第一次献给武则天,实在有些不舍得,还有些不甘心。

要是有抗咚就好了,那么在侍寝之时就不会产生不良的感觉。或许接下来应该发明这玩意?

张麟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驱走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双手在武则天的肩窝上轻轻地揉捏着。

“麟郎,用力一点。”武则天吐气如兰。

“哦~”

“再用力一点。”武则天娇吟道。

“皇上,你真能受力。”张麟有口无心道。

“拿出你上次的功夫,让朕再舒服一下。”武则天娇声说道。

武则天这一要求一点都不过分!张麟马上很爽快地答应。不过他心里说,上次的功夫?我哪里有那种功夫,那全是七星神棒的功劳。可是七星神棒不在我身边,这下该怎么办呢?

张麟很想打开寝宫之门,找凤凰要回七星神棒,可是这念头刚刚生起,就被他掐灭了,此时此刻要是提七星神棒,估计连上次蒙混过关的事情都会沉渣泛起,新旧之罪行一并发作,一并受惩。

张麟心里有些后悔,不该当着御前侍卫的面使用七星神棒,可是当初若是不断然使用七星神棒,估计自己的命就落在蛇灵手里,可见,那时的所作所为,在那种情况下,应该是再合适不过的。

看来,眼下只能使出浑身解数,以自己的双手代替七星神棒,在武则天的身体上进行刚柔并济的按捏,力求让武则天享受到舒服的感觉。

第一百三十六章 尽心竭力侍奉女皇

“有点舒服的感觉了!”

过了会儿,武则天惬意叫道。

其实张麟并没有什么技法,此刻为武则天按捏,全靠走心,他知道只要让后者感到舒服了,才有可能避免以肉身侍寝,上次不就是这样么?

虽然他极其用心,但是近凭那朴素而粗糙的按摩手法,要让武则天获得七星神棒的同等感受,那是很难做到的。

武则天所讲的舒服,照着上次的情况而言,那是要酣睡五六个时辰的,光靠捏按怎么能做到呢?

当然,若是能令她逐渐沉入睡眠之中,不管睡上多少时间,应该也算是舒服的一种。现在张麟所能做的,就是希望能让武则天达到后一种境界。

张麟发现,武则天的雪峰在耸起,腰肢在扭动,双腿在下意识地夹紧,他猜测,那是一股暗火在蠢动,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达到极致,若是等武则天翻过身来,那就是爆发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张麟还敢抗旨不成!到那个时候,他不说没有那个胆,甚至可能没有那个自制力,因为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一旦被武则天得手,张麟本身不会少任何零件,但是他自己心里那一障碍之关可能过不去,相当长时间恐怕都会对女人没有胃口。

要是武则天用强,张麟自然没有什么办法,也不致于拼死抵抗,毕竟他是男人,属于沾便宜者,但要让他毫无心理障碍心甘情愿地跟武则天啪啪啪,真的还需要一段时间。

哎,怎样才能让身上暗火涌动的武则天恢复平静,得到安宁,达到入睡境地呢,看来只能试一下从来没有用过的大招。。。

“皇上,现在请你闭上眼睛,听着臣的声音。”张麟一边轮流捏着武则天的前额、太阳穴、耳窝和眉根,一边温声说道。

“嗯~”武则天把头靠在张麟肚子前,很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她与张麟肌肤相接,能感受到后者的心跳和血涌,她在等待后者的主动,主动对她进行征伐。

张麟低下头,在她耳边缓缓念诵了一遍清心诀,让后者驿动的心稍稍平息了一些。

“现在,你将经验到一种美妙放松的境界。你会发现你全身乃至四肢都将完全的放松,你感到很平静,平静到只剩下呼吸。。。”

没有停止,他继续念诵,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仿佛午夜节目里的男主持人的声音,极其穿透力和感染力。

这话词是他以前参加培训时听来的,催眠效果相当生猛,当时他听了几分钟睡着了,只是当下没有背景音乐,不知道还能不能管用。但是,此时此刻,除此之外别无善法,他只能姑且一试,他不求立竿见影,但求略微有所成效。

她的身体真的放松了,这张麟能明显的感觉到,因为她就躺在他的腿上,如同一只慵懒的小猫,渐渐地变得柔软。

“你每次缓缓呼吸之后,你的眼皮感到舒服的沉重,你不想再打开了。。。你的全身感受到平静、安宁和祥和。。。你越来越放松,你的身体在下沉,越沉越深。。。”

张麟的声音如同海浪冲刷沙滩一遍,冲刷着武则天的耳膜和心神,她完全放松了,身体似乎变得柔软,没有重量,并且于呼吸之间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睡着了,这一法子真的很管用!看来真是大招!

张麟几乎要欢呼出声了。

不过,他不敢欢呼,生怕将武则天惊醒,他就保持这样的姿势,让后者一直躺在他的腿间,头枕靠在他的肚腹之前。他伸手慢慢扯过一条被子,轻轻盖在武则天的身上,免得后者着凉。

皇上着凉,天下感冒,那将是张麟之过,能避免尽量避免。

实际上,武则天的沉睡,并非全然是催眠的功劳,还有她自身的因素,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女皇,还要理十几鸭,其疲累程度可想而知。昨晚,她难得的去临幸了久疏的薛怀义,毕竟是第一个面首,虽然两人心面都不和,但是义务还是要尽一下的。

薛怀义虽然廉颇老矣,但尚有余勇,折腾了大半个晚上,让武则天没有睡好,今天她又处理了大半天的朝政,身体和精神都处于极度的疲倦之中,刚才又喝了几杯葡萄酒,因此在张麟的按捏和催眠之下,便酣然入睡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张麟还继续保持着那种姿势,说实话他相当疲累,觉得腿脚麻木,身体僵硬,可他还是那样撑持着,不敢稍有懈怠,连手脚都不敢挪动一下。。。

武则天稍有动静,张麟立即在她身上进行轻柔的抚摸,使得她不至于过早苏醒。可以说,这一次张麟做到了尽心竭力侍奉女皇,没有丝毫懈怠。

武则天躺在张麟的腿上,呼呼大睡,脸上浮现恬静香甜的笑意,似乎很是满足,偶尔会侧转身子,不过始终压在张麟身上,一直睡到东风熹微,天色大亮,春香隔着宫门叫早“皇上,该起床上早朝了”,才睁开凤目。

“好舒服~”武则天很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一只手从张麟的下巴上扫过。

“皇上,你醒了。”张麟嘶哑着嗓子道,他一整夜没有合眼,眼皮如有千斤重,不过他始终撑着没有睡,连一个盹都没有打,精神极度疲惫萎顿,又被武则天压了近四个时辰,他的腰臀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四肢僵硬,活动一下都相当困难,跟僵尸相差无几。

“麟郎,你?”武则天翻过身来,见到这一情景,虽然明知张麟没有对她进行肉身侍寝,但是回想到他通宵为她按捏,为她陪伴,为她守护,这种忠诚刻苦的奉献精神,这种竭尽全力侍奉的劲头,她心里既体谅,又感动,还心疼,一边亲手给张麟揉胳膊捏腿,一边柔声责怪:“你好傻,怎么会弄成这样子呢?朕睡着后你也可以睡啊。”

“谢皇上关怀,臣没什么,过一会儿就会缓过来。皇上上早朝要紧,耽误不得,群臣还等着你呢,快去吧。”张麟连忙咧嘴一笑,虽然表情有些僵硬,声音也有些变调,不过感激之情还是溢于言表。

张麟的话提醒了武则天,对于她这位勤政亲为的皇上来说,上早朝的确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她很少为了私事耽误上早朝。

武则天慈和地看着张麟,笑着摇头,他这个样子是无法伺候她穿衣的,只好扭头jiào chun香进入寝宫。

春香开门进入寝宫,一眼看到武则天身上仅穿肚兜,春光明媚,而张麟则是四肢僵硬,如同僵尸,她心里立刻猜测,张麟这是侍寝时用力过度所致。当然,她嘴上什么话也没有说,甚至于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默默地伺候武则天穿衣戴帽。

在穿戴整齐之后,武则天恢复了天子的威严和气概,开金口,启玉言:

“骁骑尉公忠体君,侍朕有功,赏银五百两。”

“速传御医,为骁骑尉进行诊治调理,不得有误。”

“谢皇上隆恩!”张麟喜出望外,虽然四肢活动不得,不过口头谢恩并不会受影响。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个吃软饭的

在皇宫外面的西北方向,离皇宫外墙不到三百丈的地方,有一座四进的院落。这院落里的建筑体量不大,一点都不显眼,但是却极其重要,这儿是只为武则天一个人服务的梅花内卫所在地。

内卫府的任务是暗中监视和调查所有王公大臣的言行举止,哪个王爷在哪天宠幸了哪个妾,哪个大臣在哪天见了哪个人,说了哪些妄议皇上的话,这儿都有记录在案。

至于哪些消息需要上报给皇上,哪些自动忽略,则完全由内卫府大阁领肖清芳凭自己的心情决定。而皇上收到这些消息,要不要对那些大臣定案,也全凭她的喜怒裁决,有些当即惩罚,而有些则会放在一边,留待以后再收拾。

内卫府正堂的后壁上,雕刻着一朵硕大的梅花。在梅花壁下面,放着一张黑色的桌案,桌案后面,坐在一个年龄三十出头的女子,一只手托着香腮,在凝眉思索,至于想些什么,无人知晓。

她的颜值不是很高,却极具富态,她身穿棕色甲胄,头戴武弁大冠,背后披着黑色披风,呈现出一种飒爽英姿。

她就是内卫大阁领肖清芳。

“启禀大阁领,宫中无头案,已经被破获了!”一个姿色平平的年轻女子进来,在桌案前面弯腰一礼,恭声向肖清芳禀告。

肖清芳从沉思中抬起头,听了汇报,脸上露出极其震惊的神色。

“这么快就被破获了,真真是了不得。张麟不是一个面首吗,怎么会这么神的断案能力?莫非狄仁杰潜回了神都?”

“回大阁领,狄仁杰并没有回来!此案的的确确是张麟所破。”

“张麟到底是何方神圣?”肖清芳皱眉问道。

“回大阁领,属下只知道张麟是由安定公主送进宫的。最初被封为校书郎,现在因为破案有功,被封为骁骑尉。”

“这我知道,说他的详细来历!”肖清芳颇为粗暴地打断了对方的话,当张麟进宫获得皇上临幸后,她就安排人去调查他的情况了,那时她所获得的信息不多,但后者是由安定公主送进宫的,这事谁都知道,用不着调查。现在她想了解更多。

“大阁领要知道张麟的底细,不妨召灵儿过来问话。”那名姿色平常的女子连忙建议道,当张麟在盛典上讲突厥话遇刺后不久,她们就安排灵儿去彻底调查张麟的底细了,现在应该有结果了。

“速传我钧令,让灵儿过来说话!”肖清芳立即下令道。

“是。”这么女子答应着下去安排了。。。

入夜,一位身穿紫色衣装的蒙面女子从屋顶飘然而下,进入内卫府的议事正厅,拜见肖清芳。她整张脸都被紫纱蒙着,看不清颜值如何,但是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灵动有神,顾盼生辉,光凭这双眼睛判断,这女子绝对丑不了,只要她的五官端正,没有缺陷,那就是一个超乎标准的美女。

“灵儿,你告诉我,让你调查张麟的底细,调查得怎样?”肖清芳迫不及待地问道。

“回大阁领,张麟其人乃是一名街头泼皮无赖,仗着有些姿色,专门色侍良家妇女,也就是说,他是一个靠吃软饭为生的不良子弟!”紫衣女子恭声回禀,说到吃软饭,语气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

“一个吃软饭的泼皮无赖,怎么会拥有这么厉害的能力?”肖清芳不相信。

“他吃软饭的手段相当厉害,短短一年之中,竟然一步步吃到安定公主府上。安定公主养了他一年之后,将他举荐入宫,献给了皇上。其中之原因不明,属下尚在调查之中。”

紫衣女子继续说道,对于张麟的调查极为详尽,几乎禀报了半个时辰,才说完。

“说说他入宫之后的表现。”肖清芳眸中带着疑惑,更有好奇。

“是。”紫衣女子声音柔和,娓娓道来,“在入宫几日后,他曾持帝令,试图离宫,属下猜测这帝令是偷的。到了应天门与张阁老发生过龃龉,后来在盛典上说突厥话遭刺,与鄂国公发生过冲突,后来又献糖,又印经书,还给皇上画过圣容,在皇上面前颇为得宠,这些事体属下都曾向大阁领禀报过。”

“哦~”肖清芳如梦初醒。她记起来了,这事紫衣女子的确向她禀报过,当时她听了这事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张麟要逃宫也好,与张阁老发生龃龉也好,与鄂国公发生冲突也好,甚至献唐印经书,在她看来都算不了什么大事,因此没有加以重视。

没想到短短数天时间而已,这张麟竟然成了气候,连内卫都觉得破不了的案子,他于几日之内破获了,这对于内卫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压力。这么说来,张麟要成为第二个狄仁杰?这事想起来不妙,特别是对于有着神秘任务的内卫来说!

“一个吃软饭的,竟然会突厥话,还会破案,这能力是怎么来的?”肖清芳眸中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追问道。

“这属下不知道。大阁领需要知道的话,属下将会尽力去调查。”紫衣女子如实说道。

肖清芳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抬头问道:“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别的情况,皇上隔三差五就要临幸他,自他进宫之后,皇上到萃阳宫的次数,已经超过了去少阳宫。而他的精力似乎特别强盛,一下床就龙精虎猛。”

“还有呢?”

“他有一个黑色小棒子,威力强大,普通高手近不了他的身。”

“还有呢?”

“还有,他似乎与上官婉儿特别要好。”紫衣女子思索了片刻,郑重其事地说道。

“这条消息听起来似乎不错~”肖清芳眼睛一亮,露出振奋之色。

“不过,近些日子,他跟上官婉儿之间不常见面,倒是跟秋霜更好了。他忙于查案,经书都是秋霜帮他刊印的。”

“他跟上官婉儿或秋霜之间的关系,有没有不纯之处,比如花前月下话私情之类的?”肖清芳循循善诱。

“这属下倒不清楚。”紫衣女子摇头,忽然似乎想到什么,眸光一亮,声音略微带着好奇之声调,“属下发现,春香似乎在这方面很在意。”

“你做得很好。要是春香很在意的话,他们之间必然有事情。”肖清芳眸中闪过一抹赞赏之光芒,而后起身在厅内踱步,思考了半晌,一脸严肃地向紫衣女子吩咐道:

“从现在开始,监视张麟的一举一动,如有异常,立即向我禀报。同时监视上官婉儿、秋霜,获得一切可能的物证。另外,对春香的举动也多加留意。必要的时候,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是!”紫衣女子娇声答应。

“记住,此事要做的隐秘,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肖清芳正色说道。因为皇上曾下令,内卫可以监视任何人,但是不得监视后宫供奉,供奉之事自有控鹤监进行治理。现在她要做的事有违皇命,自然得小心在意。还有,监视上官婉儿和春香等于监视皇上,这一点也是大忌,但是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她也是豁出去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你这是何意?

公主府。

女子科考的告谕印好后,颁发至全天下,闺中才女一个个踊跃报名,并且积极准备县考。

“姑姑,我想参加县考,你就帮我报名嘛。”裹儿手挽着太平公主道胳膊,撒娇道,她一袭翠绿色长裙,头上顶着灵蛇髻,美艳绝伦。

“你别给我捣乱,你一个郡主,参加什么考试。”太平公主笑着说道。

“什么郡主不郡主的,要是能当女状元,我宁愿不要做这个郡主。”裹儿噘嘴道。

“状元是那么好当的?”太平公主伸手拍了拍裹儿的香肩,谆谆善诱地问道,“你自问一下,你的才能跟上官婉儿比,孰高孰低?”

“婉儿姐属于天才,谁比得过她,可她又不去参加考试!”

“婉儿虽然不参加考试,可天下才女千千万万,比她能力强或者差不多的肯定不在少数,以前因为没有机会,她们的能力没有显现出来,现在皇上开了恩典,这些才女都会参考,到时候肯定是强者如云。”

“我不管,反正我要参加,哪怕考不到状元,榜眼探花也可以。”

“郡主参考,这要让天下才女笑掉大牙。。。”

“我可以化名参考。”

“化名?你以为朝廷那么好糊弄?每个参考的才女,都需要填写真实家庭背景,地方官员需要进行核实。”

“。。。”听到这里,裹儿没词了,只是坚称:“反正我要参加考试。”

正在这时,华漾夫人笑眯眯地走了进来:“禀公主,婢妇娘家一侄女,符合才女要求,可是身患重疾,无法参考,或许可以把她的身份让给郡主使用。”

“太好了太好了!”裹儿喜笑颜开,抱着华漾夫人亲热地叫道,“华漾姑姑,你才是我的亲姑姑!”

“华漾,我正在劝说郡主呢,你出来捣什么乱!”太平公主不满地笑着摇头道。

~~~

幽州刺史府。

“下官幽州刺史方谦见过黜置使大人!”

“方大人免礼。”

狄仁杰向方谦摆了摆手,圆溜溜的眼睛微眯着,对后者进行审视,意欲以他的犀利目光,辨别真假。

眼前这人年龄四十出头,长的倒也方正,身上眼中都没有什么邪气,头戴乌纱帽,身穿红色的官服,看起来堂堂正正,一点看不出假冒的迹象。看来张麟所言纯属妄言。

“狄大人钧驾降临,下官愿将刺史府让出,作为黜置使行辕。”方谦满面春风道。

“不用不用。你把我安置在驿馆即可。”狄仁杰温声拒绝。

“狄大人代天巡狩,岂可屈身驿馆。那是对天子的不敬。”方谦坚持己见,一定要狄仁杰住在刺史府。

“既然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那就多谢方大人了!”狄仁杰推托了一番之后,只能同意。

其后,方谦于刺史府大摆筵宴,为狄仁杰一行洗尘接风。

与方谦详细交谈了一番之后,狄仁杰发现前者对于许多话题纯属虚应,且所说的有些经历跟年份对不上,幽州刺史是假的这一疑问重新飘进了狄仁杰的脑海,他暗中吩咐狄春,快马加鞭赶回神都,持他的钧函,向吏部调阅方谦的官档。。。

~~~

武则天离开不久,御医就拧着药箱赶到萃阳宫,为张麟进行全方位的诊疗和推拿,弄了大半个时辰,才让张麟缓过劲来,腿脚恢复了正常,能够活动自如。

早膳之后,张麟恢复了龙精虎猛,率领萃阳宫一班太监和宫女,准时来到震字营。

此时,夜玉和桓斌已然到了,昨天的禁卫主要是震字营的禁卫,大都在场,来自其它营的人仅有七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高力士按照名单点名唱诺,一个都没有少。

实际上张麟只需将对上手印的三人单独叫出就可以,但是他担心打草惊蛇,让奸细提前逃走了,那样的话,案子等于没有破,而且可能永远破不了!

“下一步做什么?”桓斌乐呵呵地询问张麟,因为他看到萃阳宫的太监挑着钱过来。看来张麟就是个散财童子!

“下面做一个游戏。”张麟不动声色道。

“做游戏?”夜玉不解地问道。

“每两个人一组,背对背绑在一起,大家立在同一条线上,然后同时开始向同一个方向移动,最快到达终点者,两人分赏金二十贯!”张麟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哇塞,赏金二十贯!一人十贯!”

“跑个步而已,就能得十贯,这样的好事到哪里去找?”

所有人都眉开眼笑,觉得跟张麟在一起做事,准有好事!

虽然现场所有人都按了手印,但是张麟只让那些禁卫参与游戏,因为刺客嫌疑人就在这些禁卫之中,犯不着让其它人参与。

昨日按过手印的禁卫总共七十四人,两两一组,分成三十七组。每一组分到一条极粗的麻绳,背靠背站着,背中间夹着的一根近六尺长的木棒,两人的双手均伸直,与木棒绑在一起,整个就成了一个十字架,或者羊排串。

萃阳宫的六人,加上夜玉手下四名侍卫,以及桓斌手下两名亲兵,负责绑绳子。

有些人觉得好玩,有些人觉得刺激,而有些人则皱眉,不知道张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等大家都被捆绑完毕,张麟心里雀跃,恨不得立即将那三名嫌犯揪出来,因为现在他们被绳捆索绑,已经是他笼中的鸟,网中的鱼!他之所以出重赏,让大家参与捆绑游戏,是因为他知道,那奸细武功高强,万一被他见势不妙转身就跑,恐怕很难再抓住,或者又发生了挟持的事件,那就更麻烦了。

张麟压抑着内心的激动欣喜,假模假样地喊着预备开始地命令,而后所有人都如同螃蟹一样,在场地上乱蹦乱跳,哇啦啦叫唤着,向终点方向横着移动而去。

对于谁最快到达终点,张麟并不在乎,他心里在思考,等胜者产生后,立即将那三名嫌疑人拘拿。

不过,若是单挑这三人拘拿,目的太明显了,此时张麟倒不担心真正的刺客会逃跑,他是担心惊动奸细的同伙,比如说桓斌,横架加阻拦,或者做出别的意想不到的事情,那不但功亏一篑,还会让自己暴露在极度的危险之中。

因此张麟随机抽了另外七个人,与这三个嫌疑人混在一起,以迷惑桓斌以及另外的奸细同伙。

“在宫中有牢房吗?”张麟突然问道。

“骁骑尉,你这是何意?”桓斌不解地问道,游戏还在进行,嫌疑人是谁都不知道,他居然问有没有牢房,是不是太儿戏了?

“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牢房就行!”张麟语气坚决道。

“牢房没有,禁闭室有。但是随便将人羁押禁闭,恐怕不妥!”

“当然不会随便羁押好人,但是羁押嫌疑人总是允许的。”张麟拿出名单,分别给夜玉和桓斌看了看。

“莫非骁骑尉认为奸细就在这几人中间,你有何证据?”桓斌皱眉问道,脸上浮现明显的不悦和抵触情绪。

第一百三十九章 张麟很肉痛!

“说实在的,目前我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能完全肯定,只是一批一批地进行排查。”张麟含糊其辞道,他之所以扩大嫌疑人的范围,就是不想让桓斌知道他已经掌握了奸细的底细。

“有这么排查的吗?”桓斌不满地说,到现在为止张麟只排查禁卫,对于御前侍卫却一点排查的意思都没有,这明显不公平。

“你知道,刺客武功高强,能够于众目睽睽之下杀人而不为人所觉察!为了各位的安全,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张麟耐心解释道。

“骁骑尉,你这样做是不是有失草率?”夜玉扭头向张麟,语气颇为冷峻。上一次,他至少使用了吃豆子和潜水的方式进行甄别,这一次,只是随口一说,就要将人关押,简直有些儿戏。虽然此次排查只针对禁卫,她有意见还是要说。

这次也有游戏,但这游戏显然与排查嫌疑人无关,要是张麟说把最先跳到终点的一组人留下,她或许会觉的还有些道理。

“按我说的做就行了,一切责任由我承担。”张麟挥了挥手,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

对于张麟到命令,夜玉和桓斌虽然心里颇为抵触,但也不敢明着抗拒。

“行!若是他们中间没有嫌疑人,那么恐怕他们会到皇上面前告你!那时你可吃不了兜着走!”桓斌不假辞色地威胁道。

游戏结束后,二十贯铜钱有主,获胜者欢天喜地,其它人虽然没有获的赏金,但是也都兴高采烈,因为这游戏颇为刺激,可谓乐在其中。

包括钱非,卢大白,和惠中三人在内的十人被单独留了下来,依然是两人一起被绳索和木棒绑在一起。

到了这时候,若是不知道张麟的意图,他们就是傻瓜。

“怎么回事?为什么其它人都被放了,而我们几个依然被绳索捆绑?”

“各位,对不住!”张麟淡淡一笑,绕着这十人转了好几圈,仔细检查他们的手掌,看虎口,拇指和食指关节。虽然对每个人都一视同仁,但是暗中,却重点关照卢飞白,钱非,和惠中!

看完之后,对于奸细是谁,张麟心里有数!不过他没有声张,因为此时还不是声张的时候。要是让奸细察觉,这普通的绳子根本捆不住他!

为了不暴露真实的意图,这十人被关入震字营的禁闭室。说实在的,张麟对于把嫌犯关于震字营很不放心,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因为另外的营房离得比较远,若是把嫌犯押送过去在路上逃脱了那就功亏一篑了!

所谓禁闭室,一个房间被分隔两排十个小间,每个小间三尺见方,门上开着铁窗,里面只能站和坐,不能横躺。十个人,刚好一人一间。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奸细投入禁闭室,张麟心里非常高兴,不过表面上他不动声色,免得引起奸细的警觉,越狱逃走,也免得惊动桓斌,暗中把奸细买放。

“好好的,怎么把我们关起禁闭来了?”

“我们犯什么事了?”

这十人露在铁窗中的脸上都显露出惊恐乃至愤怒的表情,大叫大嚷道。

“骁骑尉怀疑杀死陈十的刺客就在你们几个中间!大家就委屈一下吧。”桓斌怪声怪气地说道。

“凭什么怀疑我们?”

“你这是诬告!”

“我不服!”

“你以为你是供奉就可以乱来!”

这些人听了更是恼火,大声抗议、指责、甚至谩骂,无端被怀疑为杀人凶手,谁受得了?

“并没有谁怀疑你们,只是怀疑刺客在你们中间,请你们配合一下。”张麟脸上陪笑解释道。现在还不能让他们看出自己的意图,至少不能让真正的奸细看出自己掌握了第一手证据。

大家听了,立即表示不满,表示抗议。

“那还不是一样!”

“不行!

“我们凭什么配合你!”

“把你关禁闭室试试!”

“你们怎么说话的,把骁骑尉关禁闭,你们有几个脑袋。”桓斌上前一步,脸色严肃地训了一通,随后呵呵笑道,“不就是蹲禁闭吧,算的了什么?再说,骁骑尉答应过,事后会给你们每人补偿二十贯钱的,你们就当在这里出操吧!”

“还有钱发?”

“那倒蛮不错!”

大家听了立即停止了抗议,甚至还有人欢呼雀跃。连外面的禁卫都很羡慕,恨不得钻入禁闭室。

“你什么时候听我说过这样的话?”张麟皱眉看了看桓斌,不满地说。

“你有钱嘛,让人出个操就发钱,把人关禁闭还不得多发一些?”桓斌呵呵一笑道。

“那用得着这么多?”

“你要是舍不得,那就不要发,不过这话你自己跟他们说!!”桓斌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在张麟看来相当阴险的笑容。

二十贯桓斌已经说出去了,临时改口减少或者改成不发,肯定会引发这些人的强烈抗议和不满,甚至不必要的sāo luàn。

张麟很肉痛!

这可不是比赛,按比赛的规则,胜者得赏。那赏金再多,也只需给一个人。而现在,关在禁闭室的共有十人。

一人二十贯,十人就是二百贯!那就是二百两!当然真犯不用发,那也是一百八十两!

张麟后悔了,早知如此,应该只挑那三人关禁闭,反正都被捆绑了,能跑到哪里去?

“我说,二位,我好像听到你们打过赌,输的一方自降一品,罚俸一年。”张麟忽然若有所思问道。

“是啊,看来某人要降品罚俸了。”夜玉幸灾乐祸道。

“还没有到最后,谁赢谁输,还不一定吧?”桓斌色厉内荏道。

“都已经这么明显了,嫌犯在哪个阵营昭然若揭,连傻子都看得出来!”夜玉不假辞色嘲讽道。

“这样就看得出谁是嫌犯,除了傻子还真没人有谁了。”桓斌针锋相对。

夜玉嘴唇一抿,开始磨牙了。

“二位,用不着争吵。目前案情才进行第一步,对御前侍卫的排查还没有开始呢,现在判断谁是嫌犯还太早。”等两人吵的差不多了,张麟才乐呵呵地劝架,劝架并非重点,重点是下面这番话:

“这个案子也不是什么大案子,用不着搞的太严重。我有个建议,输家不必降品也不必罚俸,只要负担此次破案对所有费用就行。你们看如何?”

“我无所谓,这要问输家。”夜玉精致的下巴一抬,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我又没有输,有什么所谓?!”桓斌外强中干道。

“那就这么定了!”张麟一锤定音。将破案费用转移到了桓斌头上,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行!”桓斌马上答应。他的年俸超过百两,更何况降一品,那是千两银子也买不来的,而破案所费,今天的加上昨天按手印的,绝对不会超过三百两。孰轻孰重,他心里有数的很。

夜玉嘴角一撇,露出一个轻视的笑意。

将嫌犯关押妥当之后,三人联袂赶赴上阳宫,觐见皇上,将破案进展进行禀告。

第一百四十章 你的命不长了

“这么快就将奸细抓了起来?”武则天听了禀报,激动地站了起来。

“是的。由于那奸细武功极其高强,臣不敢当场将他揪出,免得横生枝节,故而抓了十名嫌犯,以作疑兵。”

张麟声音平静地禀报。在说话之时,他偷眼快速扫视周遭,没有看到上官婉儿的身影。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婉儿,不知她近况如何,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抓的好!宁愿错抓,也不可使奸细漏网!”武则天笑着赞许道。

“臣恳请皇上加派高手,与臣一同审案,臣定会将真正的奸细从十名嫌犯中间甄别出来!”张麟胸有成竹道。

“武常,你带一批御前侍卫,同骁骑尉一道去,查出真正的奸细!”武则天扭头温声吩咐侍立于身侧的御前太监武常。

“是,陛下!”武常恭声答应。

“凤凰,你负责保护骁骑尉安全。”武则天又一脸严肃地吩咐侍立于宫门里侧的御前侍卫凤凰。

“是,陛下。”凤凰迈步而出,向武则天抱拳施礼。

凤凰出面,点了十名御前侍卫,加上夜玉及其手下四名侍卫,一共十六位御前侍卫,个个都是武功高手,这种实力,堪比一支铁甲大军。

对于御前侍卫,张麟还是蛮放心的,因为这些人是保卫皇上的,这些人若是有问题,那么皇上早就被刺杀了!

“骁骑尉,你真的确定真正的奸细就在这十人之中吗?”在去震字营的途中,桓斌忍不住询问张麟,语气之中隐隐带着责问之意味。之前张麟说是不确定,要一批一批排查,还要排查御前侍卫,现在听他的口气,真凶已经很明了,只等武常带御前侍卫到了之后,就可以一把揪出,这不是在欺骗他吗!

听了桓斌的话外之意,张麟可以百分百判断出桓斌知晓奸细的底细,甚至和奸细是一伙的!他那话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要是你早告诉我你已知道真正的奸细是谁,我就可以提前让他逃走。可你却弄十个疑兵,让我上当了!

“桓将军,我虽然不能确定奸细是谁,但是武公公一出马,定然能够见分晓。”张麟伸手拍了拍桓斌的肩膀,和煦一笑道。

到了震字营,进入关押嫌犯的禁闭室,武常和声开口:“骁骑尉,你提犯人开审吧,咱家在旁边看着。”

“这奸细武功极其高强,公公要多加小心。”张麟小声提示道。

“放心,有咱家和凤凰在,谅他翻不了天!”武常拂尘一摆,气定神闲道。

“公公威武!”张麟笑着赞了一句,他知道,皇上的贴身太监一般都是顶尖的高手,这武常敢如此说话,应该是有底气的。

张麟向高力士示意,高力士点头,按照名单喊道:“马丕!”

“在。”

“出来领赏钱!”高力士道。

“真的有赏钱领?”被叫到名字的马丕大喜过望,被关在里面的人,更是喜气洋洋。

马丕被释放出来,比对手印之后,领了十贯赏钱,千恩万谢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七名禁卫先后被释放了,每个人都比对了手印,都领了十贯赏钱,然后离开了。

见到此番情景,武常暗中摇头,他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没有看到像这样审案的,这哪儿是审案,简直是败家!看来皇上给他的赏赐实在太多了,多得没处花,以至于如此浪费!

只剩下三个禁闭室内还有关着人:卢大白,钱非和惠中,很快真凶就要揭晓了。他们三人无形之中都有些紧张。

张麟瞟了桓斌一眼,后者的脸上虽然始终呈现出一脸淡定的神色,但是他的手始终抓着剑柄!看起来比谁都紧张。

从桓斌身边挪开了几步,站到了武常和凤凰的中间,背后靠着墙,张麟觉得这样应该万无一失。因为他看过神狄,知道凤凰是好人,不可能突然变坏。

“下一个。”张麟沉声吩咐高力士。

“卢大白。”高力士叫道。

卢大白被放出来了,验过手印之后,领了十贯钱离开。

“等一下。”张麟突然喊住卢大白。

“还有什么事?”卢大白问道。

“你愿不愿意到萃阳宫当差?”张麟笑着问道。

“我本人当然愿意,可是我说了不算数,需要桓将军派遣的。”卢大白听了眉开眼笑,到萃阳宫当差,跟着这位财神,他当然愿意。

“桓将军,你同不同意?”张麟看向桓斌,温声问道。

“跨营调动,此事关系甚大,我也做不了主,需要请示大将军。”桓斌摇摇头,皮笑肉不笑道。

“那没关系。”张麟微微一笑道,实际上他对于卢大白的底细一点都不知道,虽然后者不是杀死陈十的凶手,但是并未排除他是另外奸细的可能。他之所以说这番话,目的就是调剂调剂气氛,特别是想让桓斌放松紧张的心情,免得他真凶揭露之时,破罐子破摔,陡起杀心。

接着钱非被放了出来。禁闭室内只剩下惠中一人。

空气一瞬间有些凝固了。

一直保持淡定风格的武常,淡定不下去了,在他看来,张麟又是放入,又是发钱,这哪儿是查案,这是儿戏!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责问,语气相当不善:

“骁骑尉,皇上让咱家过来,不是看你分钱放人的!”

“公公稍安勿躁。这位震字营的惠中,就是刺杀陈十的刺客,也是隐藏在禁卫之中的奸细。”张麟言之凿凿。

“何以见得?”武常语气不快地问道,眼睛浮现出一抹犀利的光芒,而后微眯着看向禁闭室里的惠中,似乎想要一眼看清对方的底细。

“公公请看。”张麟拿出飞镖,以及从飞镖上拓印出来的手印,还有惠中按在白纸上的手印,“刺客使用飞镖杀死陈十,他的手印留在飞镖上。从这手印可以看出,凶手手型瘦长,虎口有厚茧,食指有伤痕。我检查过惠中的手,和拓印的手印吻合,应该是刺客无疑。”

“凭手印断案,我从来没听说过。”桓斌冷冷地说,“再说你这手印是从飞镖上拓下的,难免会变形,用变形的手印作为物证,指控他人为刺客,似乎不怎么妥当,也不具有说服力。”

“桓将军,每个人的手印都不一样,用手印最能分辨真假。”张麟当即反驳,有条有理,“再说,此人既然善于使用飞镖,那么他的身上必然携带着飞镖,搜一搜身,案子就会水落石出!”

禁闭室里的惠中,在卢大白钱非先后离开之后,他的脸色就变得阴沉,听到张麟直截了当地指认他为刺客,且说出了他的手型和厚茧伤疤,他的眼中隐隐浮现凶光,当后者说他携带飞镖要搜身时,他再也装不下去了。

“你很厉害,可是你的命不长了!”惠中凶形暴露,恶狠狠地说,说话之时,他的手隔着禁闭室的铁窗一扬,顿时寒光骤闪,四支飞镖先后从铁窗的空隙中飞射而出,如同电光石火一般,直奔张麟、武常、凤凰以及夜玉袭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看你的动作?

“啊~”现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这奸细真够蛮横的,刚翻脸就动手!按照一般人的做法,他肯定会抵赖一下,至少得从禁闭室内出来再动手吧!

“当当当~”刺客的身上非常厉害,这飞镖也非常迅捷,但是要在如此之多大内高手的虎视眈眈之下杀人,还是比较困难。

凤凰迅速出剑,在面前划了两个漂亮的弧线,将袭向张麟和她自己的飞镖于半空中格开。而夜玉则用剑拨开了另外两支。

“哗啦啦~”下一刻,惠中从禁闭室里冲天而起,撞破了顶棚,碎瓦和砖块四射飞窜。

这惠中太厉害了,简直可以徒手拆房子!张麟震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保护骁骑尉!”高力士叫嚷着飞奔到张麟的身旁,摆出了一个白鹤亮翅的架势,张麟暗中点头,心里说,孺子可教也。上一次,他们在他没有什么危险的时候将他团护在中间,做作的成分居多,这一次的确危险,高力士应该是出于自动自发。

“我走了,你们能奈我何!”惠中从棚顶破洞中飞到了半空,狂笑一声,飘然落在屋顶上,然后轻捷如猿猴,从一幢屋顶跳到另一幢屋顶,兔起凫落,身形起伏,一瞬间远去。

破瓦碎石纵横乱飞,留守在牢房之中的御前侍卫纷纷挥舞刀剑,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圈,将飞落下来的瓦石粉尘挡在外面。

“哪里走~“凤凰娇斥一声,身形一纵,腾空而起,哗啦啦,撞破顶棚,向外窜射而出,追了上去。

也是一个能徒手拆屋的高手!简直是女汉子中的女汉子。

这房子就这么不结实么,莫非是dou fu zhā建筑?张麟暗中用拳头在墙壁上砸了一下,疼得他骨头呲牙咧嘴。

众人退出牢房,来到一块空地上仰头寻觅惠中的踪迹。

此时,惠中已经出现在营房的尽头,即将要离开震字营;凤凰身形如电,在后紧紧追赶,一瞬间赶上,惠中没有办法,只好回身与凤凰激战起来。

张麟猜测的不错,惠中的武功果然不凡,竟然与大内武功第三的凤凰战成了平手,而且是空手对剑!哪怕不懂武功的人,凭此就能看出,惠中比凤凰还要略胜一筹。

当然,惠中属于亡命之徒,每一招都属拼命,而凤凰还想生擒前者,使得她无法显露优势。

“夜玉,上!”武常拂尘一摆,语气平静地说道。

“是!”夜玉答应一声,手持利剑,身形一展,跳上了屋顶,向着那两人交战之处疾速奔去,迅若惊雷。

“惠中,还不束手就擒!”夜玉大喝一声。

“就凭你们两个,想我束手就擒,做梦去吧。”惠中嘿嘿冷笑,抬脚一踢,一块瓦片飞射而起,向这夜玉的面门袭来。

夜玉用剑将瓦片打碎,然后挺剑加入了战斗之中。

惠中以一敌二,略战下风,虚晃一招,拔腿就跑,不过跑的方向有些不对头,不是跑出外面去,而是冲着张麟这方向。

这厮意欲何为?张麟顿时紧张起来,他有过前车之鉴,这次可千万不能落入刺客的手中。

“杀!”十几名御前侍卫可不是吃素的,见刺客突近张麟和武常,岂能让他得逞,一个身形狂窜,挥舞着刀剑,上前抵挡惠中。

惠中再厉害,也不可能以一人敌住十几名御前侍卫!

他左冲右突,身形飘忽,轻若飞鸿,展眼间冲破了御前侍卫的防线,悍然直扑桓斌。

“去死吧。”桓斌怒喝一声,挥刀砍劈。

桓斌哪是惠中的对手,也就两个回合,就被后者夺去手中刀,生擒活捉了!

这惠中也太厉害了一点,竟然于十几名御前侍卫和几十名禁卫的面前,徒手夺刀,将羽林军郎将桓斌生擒活捉!

“放我离开,不然的话,我就一刀宰了此人!”惠中把刀架在桓斌的脖子上,凶狠恶煞一般威胁道。

“别乱来!”张麟伸手指着惠中,大叫一声道。实际上,张麟明白桓斌和惠中在演戏,目的是帮助惠中安全离开,但是这话他不能说出来,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出现莫测难料的后果。

“别管我,大家动手,把这奸细抓起来!”桓斌大叫大嚷道,显出一种从容赴死的凛然风范。

“公公,现在怎么办?”凤凰和夜玉回到武常身边,焦急地问道。

“这个。。。”武常皱眉沉吟片刻,抬起拂尘一摆,指着惠中,淡定地说,“把桓将军放了,咱家可以放你走!”

“我现在还需要你放吗?”惠中轻蔑地哼了一声,用刀架着桓斌的脖子,向着无人的地方缓缓移动。

“放了桓将军,让我做人质!”张麟挺身而出,英武不凡地说道。

“让你做人质,我呸!”听了张麟的话,惠中冷笑出声,他亲眼看到陈十被张麟用小棒子制服,他还冒这个险,岂不是人间大傻瓜?

“骁骑尉,你对我的恩情,我桓斌铭感五内!你是千金之躯,怎可轻易犯险!我料这奸细也只是为了逃出去,不会对我怎样的。”桓斌向张麟表示感谢。

“休要啰嗦!”惠中用脚踢了桓斌一下,而后推着后者,继续向营门口移动。

武常并没有说话,只是手提拂尘,步步逼进,凤凰夜玉以及所有御前侍卫也步步跟上。

张麟觉得这样不是办法,惠中肯定会逃走,那样的话,虽然他的功劳还在,但是遗憾颇多。要是能将惠中拿下,从后者口内套出其他奸细的底细,而后分批地一个一个抓起来,那才是天大的功劳。

“看我的动作,等下立即动手!”张麟走到凤凰的身边,悄声说道。说实在的,他对夜玉都不太放心,只是对凤凰比较信任,至于武常,后者到现在还没有动过手,不知后者究竟有没有武功,或者武功如何。

“看你的动作?”凤凰撇了撇嘴,心里说,你又没有什么很强的武功,看你的动作干什么?

张麟豁出去了,拿出七星神榜,对着惠中,慢慢走近,装腔作势威胁道:“你现在放了桓将军,我们可以放你离去,等下,你就没有机会了。”

“你拿话吓唬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惠中用刀指着张麟,嗤笑一声,说道。

张麟不再废话,在走到离惠中一丈远的地方,陡然揿下了七星神榜的强光功能,一束极其刺眼的强光,如同一束炽烈的太阳光,直射在惠中的双眼上。

惠中顿时双目迷蒙,什么都看不到,嘴里大叫着:“你他吗的~”然后拔腿就跑,由于他的眼睛看不到,跑起来跌跌撞撞,但是速度还是飞快。

“轰~”御前太监武常出动了,他的身形快若闪电,激起地上的灰尘,形成一条灰色长虹,向着惠中逃窜的方向,疾射而去,很快追上惠中,手中拂尘一展,扫在后者的腿上,将他打翻在地。

“簇簇~”武常伸出两根手指,在惠中的身上点了几下,后者立即动弹不得。

“拿下!”武常伸手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淡然说道。

哇塞,这看似老迈孱弱的武常彪悍得让张麟吃惊!

第一百四十二章 肖清芳 总蛇首

凤凰与夜玉如影随形而至,用剑指着惠中的咽喉,另外的御前侍卫一拥而上,拿出绳索,将惠中绑得扎扎实实,如同粽子。

从惠中身上搜出另外六枝飞镖,寒光闪闪,锋利无比。

张麟心中很庆幸,之前自己搞了九个疑兵,以迷惑惠中和桓斌,要是当时贸然下令抓捕惠中,以夜玉一人之力,恐怕对付不了,后果难测。看来小心不一定能行得万年船,至少可以避免出大错。

“感谢骁骑尉的搭救!”桓斌有口无心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张麟随口说道,赶紧离桓斌远远的,生怕后者打击报复,杀他解恨,因为他察觉后者的脸色有些发黑,手始终握着剑柄。

“骁骑尉,这次你立了大功一件!咱家佩服!”武常和颜悦色道。之前在武常眼里,张麟就是一个伺候皇上的面首,除了有些姿色,没有什么特长。通过这一次合作,他对张麟的态度有所改观。

“哪里哪里,抓捕惠中,都是公公的功劳。”张麟口内谦虚道,心里却很得意,看来这七星神棒还真是个好东西。

“好说好说!”武常笑容可掬,对他来说,立不立功都无所谓,因为他已经位极人臣。

抓住了惠中,接下来就是审讯了,不过张麟不急,他觉得此时不能操之过急,操之过急,很容易引起其他奸细的警觉,甚至暴动。对于宫里有多少蛇灵的奸细,张麟真的一点底数都没有。

往小里说,还有桓斌和虎敬晖两条大鱼,这已经够可怕的了,往大里说,很有可能一半禁卫尽属蛇灵!

“将奸细抓出来了,太好了!这下朕可以高枕无忧矣!”武则天听了禀报,龙颜大悦,喜出望外,哈哈大笑。

张麟一出手,用了不到五天时间,就先后把无头尸案和奸细案查获了,真可谓破案奇才。

而天下第一神断狄仁杰所经手的假使团案,到现在为止,还一点音信都没有!相比之下,高低立判。

“这全赖陛下洪福!”武常恭声说道。

“陛下洪福齐天,百神护佑,这些屑小之徒,翻不起什么风浪!”张麟接口说道,恭维话也是一套一套。

实际上他心里认为武则天高兴得太早了。所清除的奸细只是虾米,大鱼还在皇宫里自由自在地游弋,甚至可以自如地游到武则天身边。不过这话打死他也不敢说,也不能说。一旦说出来,蛇灵很有可能狗急跳墙,疯狂乱咬。

“骁骑尉张麟破获奸细案有功,进封蓟县男,食邑三百户,赐永业田五百亩。”武则天高兴之余,当即向张麟封官加爵。

骁骑尉这位置,张麟还没有坐两天,就升迁了,可谓一日数迁,官运亨通。

蓟县男就是男爵,在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之中排最后,不过,这可是爵位,可以世袭的,比散官或勋位强多了。

从品秩上说,蓟县男为从五品上,比之前的正六品上的骁骑尉,高了一个大品,三个小品。从进宫到今日,不过短短的十几日而已,张麟便从一个从九品上的校书郎,一跃而升到从五品的蓟县男,中间跃升四个大品,十七个小品,升官的速度,比雕翎箭的速度还快。这要是一步一个台阶地升迁,一辈子也升不到这么高的位置。

这次皇上封赏给张麟的不是金银而是田地。食邑三百户,也就是说,他可以向三百户人家收租了,永业田五十顷,等于是不动产,可以永久传承下去。当然他的封地和永业田在幽州蓟县境内,除非他告假还乡,要不然,这租庸暂时是收不到的。

对于张麟被加官封爵,无论是武常,还是凤凰,还是夜玉,或是桓斌,都没有什么异议。

首先,他们几人的品秩已然很高,无需再封。

武常是从二品的御前太监,品位比朝廷宰相都还要略高半品,几乎与三公同等,到了这种地位,要往上提一级很难很难,除非立了天大的功劳,或者死了,才能获得一品诰封!

凤凰是正四品上御前带刀侍卫,这在侍卫中已经是顶高的位置,比所有后宫女官的品秩都要高,短期内是不大可能升上去的,除非调到某个卫,成为掌兵大将军。

其次,在甄别和抓获奸细惠中的行动,首要之功确确实实属于张麟,另外的人的确都出过一些力,但无一例外出的都是体力,而勘案甄奸是精细活,靠的是推理,拼的是脑子,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有数。不然的话,当皇上将宫中无头案交给大将军李多祚和大阁领肖清芳查察时,他们为什么不敢接呢?为什么要冒着忤逆皇上的风险将案子推托出去呢?就是这个原因。

“皇上,此次破案并非臣一个人的功劳,跟武常公公,凤侍卫,夜侍卫,桓将军等人的鼎力襄助分不开。”张麟慷慨陈词道,并且双手托起一份他亲手拟定的立功劳单。

张麟的他这一番话以及实际行动,让参与查案的所有人都精神一振,看向他的目光与之前大不一样。

武常脸上带着怡然笑意,缓缓步下台阶,伸手接过功劳单,在接功劳单时,眼中浮现一抹对张麟对欣赏之色,而后转身恭敬地呈递给武则天。

武则天拿起功劳单稍微看了一眼,而后颔首微笑,沉声说:“此次破获奸细案,众卿皆有功,朕心甚慰。武常凤凰各赏黄金百两。夜玉进正五品侍卫。桓斌迁任千牛卫中郎将。”

“谢陛下隆恩。”被封到的人无不喜出望外,同声恭谢皇上隆恩,心中对于张麟的好感骤然上升。这小子会做人!

听了封赏结果,张麟既惊奇又高兴。

惊奇的是,桓斌去千牛卫任职中郎将竟然是因我的破案而促成,要是我没有穿越过来呢?日后他还能当上千牛卫大将军吗?

高兴的是,桓斌是他颇为忌惮的蛇灵奸细,现在被迁任为千牛卫中郎将,顶替了虎敬晖的职位,以后不好随意进宫了;宫中的奸细惠中被抓捕;而最忌惮的奸细虎敬晖则跟狄仁杰去了幽州,据他所知,去了之后不可能活着回神都。

看来他的处境已经变得比较安全了。

“传旨,将逆贼惠中打入天牢!”武则天下严旨,她没有将审讯罪犯的事情交给张麟,因为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夜玉,你让肖清芳对这逆贼严加审讯,务必审出他背后的主使人!”

“是,陛下!”夜玉抱拳躬身答应。

肖清芳?

听到肖清芳这名字,张麟觉得很耳熟!他用手挠着太阳穴,仔细回想,最后终于想出来了。

肖清芳是蛇灵总舵主,也就是总蛇首!

总蛇首兼任武则天的私家机构之大阁领,武则天居然还能活蹦乱跳地稳坐帝位,真是一个天大的奇迹!

张麟暗中为武则天捏了一把汗。

幸好蛇灵所图甚大,是窃取武周的天下,而不是夺取武则天的性命,不然的话,武则天死了几回都不知道!

当然,现在不是为武则天捏汗的时候,而是为自己叫苦的时候。

肖清芳出现了,另外六大蛇首还会远了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情况不妙

六大蛇首,均是武功盖世之人,最厉害的闪灵,与武功第一的李元芳不相上下。

自己不是武则天,在蛇灵眼里无足轻重,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所以才会遭到无情刺杀,现在又接连揭穿两名蛇灵奸细,大大地得罪了蛇灵,恐怕会遭到蛇灵的疯狂报复,看来离死期不远了!

千牛卫中有虎敬晖,羽林卫中有桓斌,内卫中有肖清芳!

对张麟来说,皇宫是全天下最不安全的地方!

还有,费尽心机抓捕的奸细惠中,交给内卫审讯,审讯个鬼,等于放虎归山!

看来这几天所做的一切都属于白忙活!唯一的好处是,张麟受封了爵位,这爵位等于捡来的,但也是烫手的,张麟宁愿不要这个爵位,也不要得罪蛇灵。要是人没了,要爵位有个鬼用?

尚工局之中,秋霜正在全神贯注一丝不苟地刻写字模。

张麟没有打搅她,而是轻轻地在旁边坐下,拿起刻刀,在胶模上一下一下刻写起来。

秋霜受到惊动,抬起眼,看到张麟,脸上立即浮现怡人笑容:“你来了。”

“来了!”张麟点头,并没有把自己升迁为蓟县男的事情告知她。

两人寒暄过之后,各自投入到手中的活计之中。

张麟无法集中精力,脑子被内卫和肖清芳所占领,脸色变得相当凝重。

“你好像有心事?”秋霜比较敏感,发现张麟脸色不好,刚开始她还忍着没问,最后忍不住了,笑着开口问道。

“你知道内卫和肖清芳吗?”张麟压低声音问道,他知道内卫无孔不入,说不定尚工局就有内卫的暗卫也未可知。

“知道啊。”秋霜眉毛一扬。

“在皇宫里面还是外面?”

“在皇宫外面。”

听了这话,张麟稍微松了一口气。

“与御花园一墙之隔。”秋霜笑着补充。

听到这话,张麟不能淡定了。一面墙而已,隔得住普通人,哪能隔得住蛇灵那些高手!

虽然心里惶惧,但是张麟强作镇定,把刻写字模的工作暂时推到一边,拿出一块磁石进行打磨。蛇灵近在咫尺,他的七星神棒就显得尤为重要。但神棒里面的蓄电所剩不多,制作发电装置给神棒充电迫在眉睫。

收工时,张麟打磨了三块磁石,浇铸了五卷铜丝,之后,向秋霜告辞,在一班奴婢的簇拥之下回到萃阳宫。

刚来到殿门口,张麟发现里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人:桓斌大马金刀地坐在客位上,在他身后站立着四名禁卫。

平时桓斌一般都带两名亲随禁卫,今天却带来四名禁卫,可见情况不妙!桓斌这是来向他进行清算了!因为他将蛇灵安排在宫中的奸细给清除了!

一看这架势,张麟汗毛倒竖,头皮发炸,立刻止步不前,甚至有夺路而逃的想法!不过,他也知道,在桓斌面前,他不能表现出太过忌惮的神色,不然,会让后者觉察他知晓秘密,那样的话,他会死的更快!

“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桓将军!”张麟强自镇定,脸上挤出一副很难看的笑容。

“蓟县男,你进官加爵,末将怎么可以不来给你庆贺呢!”桓斌起身,郎声大笑,声音甚是洪亮,让张麟听来,有些心惊肉跳。说话间,他抬手一指旁边的一张桌案,上面摆满了他带来的酒菜。

“我这蓟县男,跟中郎将比起来,不过是一个芝麻官,哪里值得庆贺?”张麟憨厚一笑,迈步进入大殿,表面上假装对于桓斌毫无戒备,而实际上,他内心的警惕,已经提到最巅峰,同时示意高力士等人跟进大殿。

“哪里哪里,我这中郎将,还要多谢你的提携呢!”桓斌感激道。

“这是你自己的功劳,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进入大殿时,张麟的目光扫过侍立于桓斌身后四名禁卫,发现卢大白赫然在列,不禁多看了一眼。

见了张麟的反应,桓斌连忙笑着解释:“蓟县男,皇上命我选拔两名禁卫贴身保护你,我特意给带来了。这卢大白是你亲自挑选的,另外这位叫秦胆,武功不会输于卢大白。有他俩的保护,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皇上命桓斌给自己挑选贴身禁卫的话,张麟也听到,当时他也没有往心里去,没想到桓斌这么快就执行了!

桓斌送来的人,哪有可靠的!

一直以来,在张麟心中,卢大白都是第一嫌疑人,虽然经过数次的检验,后者杀人的嫌疑被洗清了,但是作为蛇灵奸细的嫌疑仍然还在。

当时我怎么会头脑发热到点名要卢大白到萃阳宫当值呢?张麟连肠子都悔青了。

至于另外这位从未谋面的秦胆,张麟更是没有一点信任。

对于这两人被挑选为自己的贴身禁卫,张麟心里一百个不乐意,可口头上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接收,甚至还虚情假意地向前者抱拳道谢。但是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以后绝对不会让卢大白和秦胆随意进入内殿。

“你们要形影不离地保护蓟县男的安全,若是蓟县男有任何闪失,本将拿你们是问!听到了没有!”桓斌脸色浮现将军的威严,大声训诫卢大白和秦胆。

“是!”卢大白和秦胆叉手施礼,毕恭毕敬地回答。

还形影不离地保护自己的安全?张麟听了这话,嘴角抽搐,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对这二位贴身禁卫笑纳了!

接下来,两人在桌案旁边相对而坐,把酒言“欢”,那两名新来的亲随禁卫,紧紧地侍立在张麟的身后,此刻这情景,对他来说,等于是痛苦煎熬。

“小梅,小六子,你不要跑来跑去,有客人在家里,你们就站在这里伺候!”张麟一脸严肃地批评小梅和高力士。

这两人面面相觑,心里说,平时上官大人来了,他们都被主子轰的远远的,因此他们已经习惯了,一旦有客人来了,就站的远远的,今天主子这是怎么了?不过主子的话,他们不敢反驳,答应着走到张麟身后伺候。

“蓟县男,你破案的能力,末将非常佩服!敬你!”桓斌双手端起一盅酒,以极其佩服的语气向张麟道。

“哪里哪里,完全是瞎猫碰到死老鼠,碰巧而已。”张麟谦虚道。

喝下一盅酒后,桓斌道脸色立即变得红润起来,话也更多起来:“你是怎么想到用水桶甄别陈十的人皮面具的呢?你又是怎么想到以手印揪出奸细惠中的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喜大普奔

对于桓斌的话,张麟不能不回答,也不能如实回答,只能含糊其辞道:“我这也是被逼的,逼到无计可施之际,脑子里灵光一闪,就蹦出这样的想法,纯属运气。”

“说实话,我很喜欢跟你合作,跟你一起查案这几天,我学到很多东西。只可惜明天我就要到千牛卫去当值,不能再跟你一起查案了。”桓斌喝下一杯酒,显得颇为动情地说。

“哪里还有案子可查?”张麟呵呵一笑,心里想,你演技厉害啊!说什么喜欢跟我一起查案,恐怕你心里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我把蛇灵奸细揪出来吧。

“你说的也是。”桓斌点头,举杯向张麟敬酒,“托你的福,现在宫里面可谓河清海晏,安全宁定。”

宫里可能安全宁定了,可是我的萃阳宫开始变得不宁定了!这要托桓斌的福了!张麟心里颓然叹气。

“这也要托你的福!”张麟呲牙一笑,呈现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酒足饭饱之后,桓斌打着酒嗝,告辞离去,离去之时,很是兴奋,喋喋不休道:“蓟县男,跟你喝酒聊天真他娘的爽快,下次末将要与你多喝酒。”

听到这话,张麟的脸色都变了,心里说,你不是明天就到千牛卫去当值吗,以后怎么还可以进宫?

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口。

桓斌终于离开了,可卢大白和秦胆留了下来,这两人与守宫门的禁卫不一样,他们的职责就是贴身保护张麟安全,也就是说张麟走到哪,他们便要走到哪,形影不离!

真是要命啊。

“感谢爵爷提携!以后若有任何差遣,属下卢大白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卢大白向张麟叉手施礼,毕恭毕敬地说。

“属下秦胆,愿意为爵爷出生入死!”秦胆附和道。

“行了行了。你们就在殿门口值守,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进入内殿,更不得进入寝宫!”张麟非常严肃地交代卢大白和秦胆,对于桓斌照皇上之命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贴身禁卫,张麟不能赶走,只能让他们尽量离自己远一点。

“是!”这两人新来乍到,对于张麟的命令不能不听,虽然觉得这命令有些莫名其妙。。。

旋即,张麟将小梅和高力士等一班旧人叫入寝宫,关起来门,搞得神秘兮兮的。

“奴婢感谢爵爷提携!”扑通一声所有奴婢都在张麟面前跪下,口内感激地说。

萃阳宫的宫女太监都被张麟列入呈交给皇上的功劳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封赏。

小梅晋升为正七品上,依然是萃阳宫主事女官。

高力士从一个普通太监一跃而被提升为从七品上太监,地位仅次于小梅。

岑三升了一个小品,从八品上。

小五子也升了一个小品,正九品上。

红儿和翠儿都从普通宫女晋升为从九品上。

萃阳宫每个人都升官了,可以说喜大普奔,鸡犬升天,虽然还没有升到天顶,但最起码都到了浮云之上。

“不谢!”张麟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只要你们踏踏实实地跟着我,我发达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我升官少不了提拔你们!”

“我们对爵爷忠心不二,誓死效随!”大家都隆重地发誓道。

“挺好!”张麟赞许点头,而后压低声音问道:“你们几个,谁的武功最高?”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以前萃阳宫里没有贴身禁卫,主子都没有问过这样的话,现在皇上给他派来了贴身禁卫保护,他还问这样的话,是不是有些不对景啊。

“嗯,没听到我问话吗?”张麟一脸严肃问道,还提高了嗓门。

想必是主子有了爵位,比以前更加惜命了!应该是这样,想通这一点,他们就明白了。

“咱们这几个,应该是奴婢武功最高。”高力士抬起头回答,说得很自然,一点骄傲的神色都没有。

“你觉得,你的武功跟卢大白比起来,孰高孰低?”张麟点点头,继续问。

“这个嘛,没有比过,不过奴婢看过卢大白与谭小黑比武,觉得他不会比奴婢强多少。”高力士下巴一抬,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神色。

听了这话,张麟比较满意,据他判断,卢大白的武功算是比较高的,可以抵得上御前侍卫,高力士能有这个自信,说明武功应该不低。他满意地伸手拍了拍高力士的肩膀,温和笑道:“挺好!你以后什么事都不用做,形影不离地跟着我,保护我,听明白了吗?”

“这?”高力士听了这话,有些费解,其他人也是莫名其妙。这不是有贴身禁卫吗,还用得着我高力士贴身跟随和保护吗?

“这什么这,就这么办!”张麟以不用质疑的口气说道。

“是!”高力士只能乖乖答应,保护就保护,反正就算张麟不指定他保护,碰到事情,他也得出手。

“你们谁武功排第二?”张麟又问另外五人,因为他想起桓斌给他派来的贴身禁卫有两人,光靠高力士一人,估计对付不了。

其实大家都没有比过,谁的武功第二真不知道,最后大家公推小梅为第二,毕竟后者属于萃阳宫的首席女官。高力士被张麟指定为贴身亲随后,地位无形之中超越了小梅,谁要是再成为第二,那么就等于把小梅变成了无关紧要之人,这肯定不好。

随后张麟对小梅说了同样一番话,让她形影不离地跟随自己。指定了两名有武功的贴身亲随之后,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不然的话,他恐怕会寝食难安!因为他的卧榻之侧,已有猛虎侵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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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王府。

“唉,当初那刺客怎么没把张麟那王八端给刺死呢。”武承嗣手捻胡须,嘴里不时地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心情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一位年轻英气的公子,站在一侧,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武承嗣,心里这样怀疑:莫非在宴会上刺杀张麟的刺客是义父安排的?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呢?这么重大的事情,义父竟然绕过我找他人经办,看来义父对我的信任到头了。。。

或许感受到公子目光的热度,武承嗣眸子一抬,瞪了他一眼,嘴角浮现一抹苦笑:“子虚,你怎么用这种眼光看着本王?难不成你怀疑在宴会上当众行刺张麟的是本王?”

“子虚不敢。”子虚连忙躬身说道。

“当着皇上的面行刺后宫供奉,本王有那么傻吗?”

“子虚没有这样认为。”

“虽然这刺客不是本王也不是本王安排的,但本王还是希望张麟被刺死才好。”

“这是他命大,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不过,也算天幸,咱们准对张麟的行动还没有开始,不然的话,落在皇上眼里,很容易引起皇上对咱们的怀疑。”

“义父英明。”子虚谄笑着赞了一句。

第一百四十五章 蝮蛇

数天之后。

子虚声音平静地向武承嗣禀道:“启禀义父,那张麟已经受封蓟县男。”

“啊,他升迁的速度竟有这么快?本王记得七天之前才是个小小的校书郎。”武承嗣吃惊道。

“子虚得到宫中密报,这张麟深得皇上恩宠。自进宫后到现在,不过短短半个月,就得到皇上的四次临幸。特别是在刺客事件发生后,皇上将价值连城的金蚕软甲赐予他防身。”

“竟有这样的事?”武承嗣手捋胡须,紧皱着眉头,在殿堂内缓缓踱步。

他脑子里浮现安乐郡主和临淄王为张麟伴奏的情景,看来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都在暗中与张麟勾结,而皇上竟然将金蚕软甲赐予后者,说明后者已经得宠,此人不能等闲视之啊。

倘若张麟是别的人,武承嗣会很有可能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不择手段将他铲除。可是涉及到得宠的供奉,他就不怎么敢胡来了!因为一个处理不当,就会惹怒皇上,一旦皇上追查起来,很快就会发现他是主谋,皇上若是震怒,不要说储君之外不要指望,他现在的王位都难保住。

“子虚觉得,对于得宠的供奉,义父还是以拉拢为好。”子虚略微思考了一下,郑重提议道。

“你说的有理,只是本王已经已经抱了恒国公的大腿,再拉拢别的供奉,似乎不大好,若是被恒国公晓得,反为不美。这样做得不偿失。”武承嗣手摸着鼻子,面显为难之色。

“对于张麟,义父不必自己出面拉拢,不妨让你手下那些小兄弟去交好,这样做不着痕迹,既能与张麟搞好关系,又不会得罪恒国公。”子虚上近一步,压低声音说。

“妙!妙!”武承嗣眉开眼笑,赞不绝口。

~~~

张麟连破两案,受封蓟县男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入朝中王公大臣府中。

来送礼的人一波又一波,萃阳宫的门槛几乎被人踏平了。

除了上次送过礼的安定公主,千乘郡王,河内郡王,建昌王,这次还多了建安王,恒安郡王以及南平郡王。

所有的礼金加总在一起,超过一万两银子,比皇上赏赐的还要多。

送礼的都是武家子弟,其他外人就算有心送礼,也无法进宫,只能遗憾作罢。如果他们能够入宫,估计给张麟送礼的人会压断金水桥。

对于那些武家子弟送来的礼,张麟没有推却,照单全收。正如小五子所说,这些人都是武家的晚辈,他们的礼属于孝敬长辈,不收白不收,收了也白收。

他们能要我帮什么忙?我又能帮上他们什么忙?难不成他们要我帮忙破案?要是跟踪小三,倒是我的擅长,不过,这个时代有小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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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都。

一夜之间,《赤壁赋》在神都洛阳悄然传播开来,士子才女勾栏井曲争相传颂,以致于有井水的地方,就有念诵赤壁赋之人。

在士子眼里,该词作者张麟才高九斗,把王杨卢骆甩出好几条街。

“一个面首竟然有如此高妙的才具!如此旷达的胸襟!令我等所谓士子都喟叹不如!”

“谁要再说面首无才,我第一个不同意!”

可以说张麟现在诗名远扬。

不过,在皇宫大内,张麟的诗名倒是一点都没有传出,依然默默无闻,这就是典型的墙内开花,墙外香。。。

太平公主没有给张麟送贺礼,她采取了另外一种方式。

她既然打算与张麟建立攻守同盟,自然会想尽办法改善张麟的声誉。面首的名声无法改变,但是才名总是可以宣扬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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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幽州附近的一座山洞里,一位身穿黑色斗篷,头戴牛角面具,身材高大的人,出现在一座山洞里,声音里面带着明显的责备。

“木兰,在盛典上出手行刺的人是你吗。”

在山洞的最里面,摆设各种兵器,靠墙壁放着一张虎头交椅,交椅上端坐一人,身穿红色盔甲,英姿飒爽,面容俏丽,她就是翌阳郡主李青霞,外号金木兰。她的眼眸之中蕴含着不满之色,声音激越地说道:

“是的!我若是不断然出手,我们恐怕无法安全离开神都!不过,我并无意取他性命,只是想暂时封住他哑门穴,让他不能胡言乱语。谁知道,上官婉儿那小蹄子横插一杠,几乎坏了我的大事!”

“正是因为你的行刺才暴露了我们的身份!”戴着牛角面具的人声音不快地说,“你可知道,狄仁杰已经到幽州查案了。”

“我早就知道狄仁杰来了,只是不知道他来干什么,莫非他察觉什么端倪?”金木兰听了,俏丽的眉毛蹙了起来,很显然,她对于狄仁杰有所忌惮。

“他察觉的何止端倪!他察觉的实在太多了!他不但知道你们藏身于幽州,甚至还知道,方谦这幽州刺史是假冒的。”

“什么?”金木兰霍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震骇和惊恐的神色,“我听说过狄仁杰断事如神,但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神到如此境地!”

“神什么呀!据说这些信息都是张麟告知给狄仁杰的。我就奇怪,张麟怎么知道幽州刺史是假的?莫非是你透露给他的?”戴着牛角面具的男子冷哼一声道。

“蝮蛇,你不要多想。我跟张麟只是曾经在公主府见过几面而已,并非至交密友,怎么会把如此重要的信息透露给他?倘若他是我的至交好友,我又怎么会忍心刺杀他呢?”金木兰抗声分辨道。

“但愿不是你!现在该怎么办?”蝮蛇听了觉得颇有道理,不过他的语气还是相当生涩。

“怎么办?”金木兰在山洞里急烦躁地踱步,半晌后,她停在蝮蛇的侧面,明亮的眼睛盯着蝮蛇的侧面,声音寒意十足:“让方谦与狄仁杰周旋,必要的时候,可以断然出手,将他除去!至于张麟,你派人盯紧,若他不为我所用,且妄言妄语,坏我大事,那就。。。”

“那就什么?”蝮蛇追问道。

金木兰背过身去,似乎在做一个颇为艰难的决定,良久后,语气沉重道:“你看着办吧!”

蝮蛇听了,黑色面具后面的眼睛闪过一道欣慰的光芒,他走到金木兰旁边,声音温和道:“还有,李二也落在狄仁杰手里!”

“什么,李二落在狄仁杰手里?”金木兰听到这个消息,站立不宁,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已。李二是她的一张大牌,要是让狄仁杰知道李二的身份,那就麻烦了,她的宏图大计恐怕会功亏一篑!

思忖半晌后,金木兰霍然转身,对着蝮蛇,杀气毕露:“必须要对李二灭口。”

“狄仁杰似乎知道什么,对李二的保护相当严密,且又有李元芳保护,很难下手。”蝮蛇喟然一叹道。

“那就先把李元芳除掉!”金木兰语气森然,这种语气,跟她那娇媚的容貌实在不怎么协调。

“说句实话,李元芳武功实在太高强了,他真要使出全力,我不是他的对手!”蝮蛇如实说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婉儿,你可知罪!

内卫府。

“一群废物!”

肖清芳正在大发雷霆。

一名相貌平平的女子进来,向肖清芳恭声禀报:“大阁领,收到幽州方面的飞鸽传书。”

“拿来。”肖清芳伸手接过鸽信,背着那女子,展开一览:“张麟知道秘密太多,或除或留,酌情定夺。”

肖清芳目光之中闪过一道凌厉的精芒,霍然转身,森然开口道:

“速传魔灵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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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宫某个角落。

“为了弄到上官婉儿的罪证,婢子曾托尚宫局的宫女,暗中监视上官婉儿,终于有了回报,偷出一首张麟写给上官婉儿的诗。”杏儿拿出一张纸,交给春香,眉花眼笑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上青天。”春香接过诗一看,更是喜形于色,在她看来这就是一首情诗,两人约好在月明之夜到某个亭台楼阁幽会!

实际上,杏儿所言不实。是一个陌生的女子,自称尚宫局宫女,暗中把这诗交到她手中的。天上掉馅饼这么好的事情,杏儿当然不会往外推,自然是顺水推舟接了过来,冒认为自己的功劳。

一个赠手帕,一个赠情诗,私通罪证确凿!把这如山铁证交到皇上手里,皇上必然震怒,虽然不至于将上官婉儿处死,但是把她打入冷宫还是有可能的!上官婉儿倒了之后,谁会是后宫女官之首呢,这应该是和尚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春香大喜过望,又无比慷慨地赏了春香十两银子。

此前,春香拿到手帕,并没有急于到皇上面前告发上官婉儿,因为那时张麟刚刚办成了一件案子,升了官,且又接了新案在手。那时要是告上官婉儿,必然牵涉张麟,而皇上为了让张麟一心一意查案肯定会有所顾忌。

现在不同了,张麟虽然升了官,但是并没有接新的案子,是可以搞搞事情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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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宫御书房。

武则天正在伏案写字,春香端上了来一杯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龙案旁边,放完之后,并没有立即出去,而是一本正经地说事。

“皇上,婢子有重要情况,不知当奏不当奏?”

“奏来。”武则天淡淡地说,头也没抬,依然执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

“皇上,你可认得这是谁的手帕?”春香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白色的丝帕,双手托起,隔着龙案伸向武则天。

“谁的?”武则天稍微扫了眼。

“上官婉儿的。”

“哦。”

“皇上,可知道这手帕是从哪里找到的?”春香见武则天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问道。

“讲。”

“据宫女杏儿讲,是从蓟县男衣服里掉出来的。”春香和盘托出。

从蓟县男衣服里掉出的,婉儿的手帕怎么会在蓟县男衣服里呢?武则天面露狐疑之色,接过手帕,稍微看了看,然后语气生涩地说:“传杏儿进来问话。”

杏儿已经候在宫门外,一传即到。

“回皇上,这手帕是萃阳宫的宫女翠儿交给我的。她说是从蓟县男衣服里找到的。”杏儿供出了翠儿。

“传翠儿。”武则天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目光之中隐隐有厉芒闪烁。

春香早已让人把翠儿提前叫到御书房外面等候,传话的声音刚出去不久,翠儿就到了,战战兢兢跪在春香另一侧的后面,瑟瑟发抖地说:“回皇上,这手帕是从蓟县男衣兜里掉出来的。至于是谁的,奴婢不知道。”

翠儿本来在主子面前很受宠,后来小梅来了,她的地位一落千丈,被主子疏远,因此心里难免有醋意,还有怨气,被杏儿的唆使和收买之下,便把张麟藏在衣兜里的手帕偷拿了出来,交给了杏儿。交出之后,她心里颇为后悔,但是事已发生,已无法挽回。当然,她只承认这手帕是从张麟衣服里找到的,并没有说是谁的,因为她确实不知道是谁的。

杏儿曾经教她说出是上官婉儿的,这一点她打死都没有答应。

翠儿知道,若是咬定是上官婉儿的,那么蓟县男和上官婉儿都要出大事情。她对张麟还没有恨到想害死他的地步。

“这手帕奴婢认识,是上官婉儿的。她最喜欢梅花,额头上衣服上都有梅花图案,一看便知。”见翠儿不愿攀咬上官婉儿,杏儿便勇以任事,自己出面,指认上官婉儿,说得头头是道,滴水不漏。

有了物证人证,武则天自然深信不疑,脸色陡然变色,心中怒意恣肆,一抬手将毛笔投掷在龙案上,将装茶的杯子震落地上,摔得粉碎,茶汤死溅,弄的地上湿漉漉的。

“皇上息怒,这手帕虽然是婉儿的,虽然是从蓟县男衣服里流出来的,但这并不能说明婉儿和蓟县男之间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春香假装好言劝说,在说到“见不得人的勾当”时,还特意加重了语气,目的自然是推波助澜,把事情搞大。

武则天听了,更是火上浇油,怒意盛烈,姣好的脸形几乎扭曲了,从牙齿缝里蹦出一句话:

“传旨,让上官婉儿即刻来见朕!”

“是!”春香答应一声,轻手轻脚退了出去,面露喜色,吩咐手下宫女去尚宫局传上官婉儿。

近日上官婉儿心情郁闷,在伴随皇上之余,大多时间都呆在尚宫局,酒杯不离手,每日都喝得醉醺醺的。

“皇上有旨:着上官婉儿即刻进上阳宫御书房见驾。”从上阳宫来的宫女来到尚宫局,一脸严肃地向喝得微熏的上官婉儿宣读皇上口谕。

听到皇上有旨召见,上官婉儿立即清醒了,立即带上烟儿,跟着那宣旨的宫女,赶赴上阳宫。

到了御书房门口,见春香站立宫门之外,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上官婉儿心里一突,不过也没有多想,提步进入宫门之内。

烟儿没有资格入内,只能俟侯在宫门之外,她心里隐隐有一种不详的感觉。之前,皇上紧急召见过上官婉儿,但是,来宣旨的宫女,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

上官婉儿一脚踏入御书房,就感觉气氛不对。地上散落着许多茶杯的碎片,茶汤流的到处都是。武则天站在龙案之后,背对着殿门,背影隐隐带着一种杀伐之气。杏儿和翠儿匍匐在走道的两侧,一个平静自然,一个却瑟瑟发抖。

“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紧急召见微臣,有何要事吩咐。”上官婉儿弯腰施礼,恭声问道。

“婉儿,你可知罪!”武则天声音冰寒无比,却没有回过身,依然用背影对着上官婉儿。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从实招来

听了武则天的质问话语,上官婉儿如同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她的脑子迅速转动,搜寻近期自己所做的事情,有何不妥的,不过她一无所获,只能用低低的声音回答:“臣不知有何罪!请陛下明示!”

武则天霍然转身,脸色的怒意没有之前摔瓷器之时那么明显,但是神情非常冷峻,这样的神情,上官只在两年之前才见过,那时她行刺武则天被擒,要杀要剐全在后者一言之间,此时此刻,皇上的表情,让上官婉儿心里产生了同样的感觉,似乎皇上对她有杀刮剐之意。

见到武则天这种吓人的表情,上官婉儿赶紧倒身下跪,声音柔柔地说道:“皇上息怒,臣有什么差错,请皇上责罚。”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武则天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手冲上官婉儿一扬,一条白色的手帕被甩了出来,越过龙案,飞向上官婉儿。

按说,手帕质地轻软,是无法控制投射方向的,但愤怒之中的武则天用力太猛,竟然将手帕投在离上官婉儿仅仅几尺的面前。

上官婉儿向前膝行几步,拾起手帕一看,立即认出来了,这是烟儿的手帕,却不知道烟儿的手帕怎么会在皇上手里。

“陛下,这是我的侍女烟儿的手帕。”上官婉儿说道,语气从容不迫。她心里认为,皇上肯定有什么误会。

“烟儿的手帕?”武则天听了眉头皱了起来,差一点相信麟上官婉儿的话,不过她马上想到上官婉儿聪明绝顶,肯定是见情况不妙,拿话来搪塞她,因此她怒气更浓,用手一指后者,声色俱厉道,“那你跟朕说说,烟儿的手帕是怎样到了蓟县男手里的!”

烟儿的手帕怎么到了张麟手里?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的脑海中立即浮想起来了,那日张麟硬闯应天门,与张柬之发生冲突,被后者打了一巴掌,嘴角出血,她让烟儿拿了一副手帕给张麟拭脸,后来这手帕有没有归还,她就不记得了,说实话,上官婉儿经手的事情繁多,哪里会记得一条手帕?如果没有归还,这手帕应该留在张麟那儿,怎么会到了皇上这里?莫非是张麟主动交给皇上的,那不应该啊,张麟不会傻到自己找不自在,或许是皇上到临幸萃阳宫时无意之中发觉的?或许有这种可能。

看样子皇上很生气!为了这么一条手帕,至于吗?或许皇上由手帕联想到手帕的主人跟张麟有私情,一定是这样。

上官婉儿马上想明白了,觉得必须对皇上解释,手帕是给张麟揩血用的,跟私情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怎么解释呢?跟皇上实话实说,那么张麟偷帝令出宫的事情就暴露了,这于张麟不利,可不解释,皇上这一关就过不去。

还有,皇上为什么冲我发怒呢?莫非皇上认为这手帕是我的?一定是这样。但皇上并没有说这手帕是我的,我急于撇清,恐怕更会加重她的猜疑,不如等会再解释。

见上官婉儿低头不语,武则天更来气了,吼道:“怎么,你没话说了吧?”

“皇上,这是烟儿的手帕,应该问烟儿才对。”上官婉儿面色如常,连忙说。

“烟儿的手帕,烟儿的手帕!你这个贱婢,还想糊弄朕不成!”武则天气得嘴角抽搐,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武则天可是宫斗的高手,这么一点伎俩哪里糊弄得了她!

一般情况下,皇上对上官婉儿很客气,贱婢这个词几乎没有用在后者身上过。看来这一次,皇上很生气。上官婉儿从武则天的话语之中感觉到深深的寒意,甚至杀意。

上官婉儿吓得一哆嗦,赶紧从怀中拿出自己的手帕,与烟儿的手帕叠放在一起,双手托起,诚惶诚恐道:“皇上,臣的手帕虽然跟烟儿的手帕同样颜色也有同样图案,但是臣的手帕角上有一个金绣的’毋忘’。”

武则天怒冲冲走到上官婉儿面前,伸手将两块手帕攫取过去,比对着一看,上官婉儿说的不假,两块手帕几乎一模一样,但是在手帕角上,一块用金丝绣着一个隶书的毋忘字,另一块绣着一条袅袅的烟雾。

“这毋忘是何意?”

“这是臣提醒自己,毋忘陛下对臣的浩荡天恩。”

“哼哼~”听了上官婉儿的解释,武则天冷笑了两声,她心知肚明,这”毋忘“定然是上官婉儿对仇恨的毋忘,不过她没有纠缠于此事,因为这事不是什么秘密。

武则天之所以生气发怒,还是因为手帕!就算是烟儿的手帕,怎么会到了张麟身上?这事也不可容忍!她冲门外喊道:“将烟儿那贱婢给拖进来!”

这手帕是烟儿的?杏儿听了,起先认为上官婉儿在说谎,后来,听到后者说出两块手帕的差别,她相信了,因为这手帕的角上的确绣着袅袅烟气,当时她太兴奋了,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相信之后,她开始害怕了,因为诬告上官婉儿,她的罪责也不轻。好在还有另外的罪证,她才能够保持镇定,不至于发抖。

翠儿听了,则暗自庆幸,要是攀咬妄诬了上官婉儿,她肯定是死罪难逃。

“是!”侍立于殿门外的侍卫答应一声,没多久,两名侍卫拖着烟儿进入殿门,如同一个麻袋一样,扔在上官婉儿旁边的地上。

“你这该死的婢子,将你做的丑事从实招来!”武则天脸上浮现一股极其强烈的杀气,如同一尊准备大开杀戒的魔神一般,怒视着烟儿。

被拖进来的时候,烟儿早已吓得半死,被两名侍卫一摔,更是险些摔死,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看到匍伏在地上的上官婉儿,看到一地的瓷器碎片,看到跪立于殿内的杏儿和翠儿,又看到一脸杀气站在御阶之上的皇上,她的心如同战鼓一样咚咚响,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皇上,奴婢该死,实在不知道做了什么丑事,惹得皇上发怒。”烟儿瘫软在地上,颤颤抖抖说道。

“你告诉朕,这手帕是谁的?”武则天将那条绣着袅袅烟气的手帕扔了下来。

烟儿爬过去,捡起手帕,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那天她跟着上官婉儿一路来到应天门,就隐隐觉得日后会出事,后来事情始终没有发作,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心始终没有放回肚子,现在见皇上拿出这块手帕,知道事情爆发了,纸始终包不住火。

烟儿趴在地上,没有去想这手帕是怎么来到皇上手里,而是在想对答之词。扭头看了上官婉儿一眼,后者跪伏于地,一言不发,根本没有看她。烟儿知道,她们主仆的命运就悬挂在她的回答当中。一个回答不对,上官婉儿难免会遭到皇上的严惩,而她则会跟着遭殃,甚至后果比她的主子更悲惨。

第一百四十八章 速传蓟县男

“回皇上,这手帕是奴婢的。”

“你的手帕怎么会在蓟县男身上?”

烟儿眼珠子连续转了好几转,有了一个主意,哆哆嗦嗦地说:“回禀皇上,当日蓟县男在盛典上唱歌后遭遇到刺客行刺,婢子见蓟县男满头大汗,因此拿出手帕给蓟县男拭汗,后来由于匆忙离开,因此就没有将手帕取回。”

“你说的可是实情?要是你敢欺蒙朕,下场非常悲惨!”武则天极其严厉地喝道,目光炯炯地盯着烟儿进行审视,意图洞穿她的心思,不过这是徒劳的,烟儿不是普通宫女,她自小就跟着上官婉儿,经过了多次生死历练,不是一两句话恐吓之词就能让她说实话的。

到了这个时候,烟儿不可能再改口,只能一口咬死,忍着强烈的恐惧,信誓旦旦道:“千真万确!如有半句虚言,婢子甘愿受死!”

杏儿明知道烟儿在瞎编,但是皇上没有问她,她也不好开口,再说,她已经涉嫌诬告上官婉儿,肩上已经担了罪则,此刻她心里的想法是,最好皇上忘了她。

翠儿也知道烟儿在说谎,因为这手帕早在盛典之前,就在张麟身上出没过。她当然更不会揭穿烟儿,她也抱着一种想法,最好皇上忽略她的存在。

武则天没有再问什么,向殿门口喝了一声:“来人,将烟儿拖出去,杖责五十!”

“是~”刚才把烟儿拖进来的两名侍卫,刚刚出去不久,答应着从殿外大步走了进来,如同老鹰抓小鸡似的,凶神恶煞地拧着烟儿的胳膊往外拖。

“皇上~”上官婉儿听了,脸色大变,急忙叫道,她觉得她应该向皇上说实话了,这样至少烟儿就不会遭到杖责。五十板子,肯定会要了烟儿的半条命。

“奴婢自己做的事,自己负责,小姐你不用给我求情。”此刻烟儿的躯体都在筛糠,因为她没少挨过板子,每次挨板子都是锥心痛骨,这种记忆太恐怖了,不过她还是强忍着恐惧,嘶声裂肺地叫喊着,制止上官婉儿吐露实情,因为那日的实情一旦暴露出来,上官婉儿固然会遭到皇上的惩罚,而她这五十板子却免不了,甚至会更多。

“你不必为她求情,你自己的板子也免不了。你看看这是什么?!”武则天声音阴寒刺骨,如同寒冰划过冷铁,说着,她转身从御案上拿起一张纸,粗暴地一甩手,向上官婉儿面前扔去。

这张纸飞飞扬扬,轻飘飘地落在御阶之前的地上。

上官婉儿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这又是什么罪证,膝行几步,捡起地上的纸张,双手捧着,垂眼扫视了一遍,立即看清,这是张麟刊印的《明月几时有》。

这也算是罪证?!

上官婉儿顿时明白了,有人陷害她!又是手帕,又是诗词!可谓双重罪证!这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到底是谁,如此心狠手辣?看到跪在旁边的杏儿,回想起春香的幸灾乐祸的笑容,她似乎明白了害她的人是谁。

“皇上,这是蓟县男所刊印的《明月几时有》。”上官婉儿强自镇定,一边在脑子飞快地思索对答之词,一边缓缓说道,“当日婢子去尚工局见蓟县男询问假使团事件时,见桌上摆着刚刚印好的书,有《金刚经》《心经》《清心诀》,还有这《明月几时有》,婢子觉得《清心诀》和《明月几时有》挺有意思,因此,厚着脸皮向蓟县男各讨要了一本,进行拜读。”

“狡辩!”武则天眸带凶光,抬手一拍龙案,在她心目之中上官婉儿很聪明,但是也很狡猾!后者虽然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但是指鹿为马的口才还是有的!

“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尚宫局搜查,婢子的书案上还摆着蓟县男所印的《清心诀》。这《明月几时有》本来是放在一起,不知道被谁拿到皇上面前生事。”虽然面对皇上的震怒,难免战战惶惶,但是上官婉儿的思维并没有紊乱,口齿尚还清楚。

武则天哪里会听这个,就算有《清心诀》又如何?有《明月几时有》就足够了,这首诗,在她看来,特别盛怒之下看来,是浓情艳诗无疑。不然的话,张麟送了那么多书给她,唯独没有《明月几时有》,这事该如何解释!

唯有一种解释,就是,《明月几时有》是张麟专门送给上官婉儿的!

这时,她的脑子里回想到每次临幸张麟时,后者对她的一次次敷衍,当时她还认为后者属于腼腆和羞涩,假以时日,自己对他施加天海深恩,必然可以感化他的心,没想到他的心竟然在上官婉儿那里!再假以时日,他就和婉儿睡到一块了!

武则天脸色铁青,醋意恨意和怒意在心里恣意翻腾,牙齿咬得咔咔响,歇斯底里道:“来人,速去将蓟县男传来问话!”

~~~

张麟带着大部队去尚工局,现在他八名手下。作为贴身禁卫,卢大白和秦胆自然得跟随。

秋霜竟然带着一班女官和讲女在门口迎候,远远地见到张麟一行人临近,她脸色浮现着春风般的笑意,娇声道贺:“恭贺骁骑尉喜迁蓟县男!”

尚工局一班女官和匠女纷纷万福,同声道贺。

“哎呀,秋大人太客气了,我现在跟以前没有什么区别,不值得如此大张旗鼓道贺的。”张麟连忙摆手,哈哈一笑道。

“你破获了宫中奸细案,保证了我们的安全,我们不仅仅是道贺,也是向你表达敬意。”秋霜亲热地笑道。

“哪里哪里,小事一桩,不值一提。”张麟憨厚一笑,伸手挠头。

在进入内堂之前,张麟让卢大白和秦胆守在堂门之外,不得进入堂内。这两人觉得怪怪的,互相嘀咕:

“我们可是贴身禁卫,蓟县男把我们疏得远远的,这是啥意思?”

“不知道,估计蓟县男对我们不了解,不放心。”

“疏远我也就罢了,你可是蓟县男自己指定的,疏远你就不好理解了。”

“我想蓟县男这是一视同仁!他总不能亲我疏你,那样不是显得他不公平吗!”

“你这话也有道理。”

到了尚工局不久,翠儿就被人偷偷摸摸地叫了出去,不过大家都在忙,谁也没有注意到。

张麟刚刚刻了不到两版字,就见两名御前侍卫风风火火闯入尚工局,大声喊道:“皇上口谕,传蓟县男速速进宫!”

“不知皇上传我进宫,所为何事?”张麟皱眉问道。

“你进宫见了皇上,自然知道。”其中一名侍卫不耐烦地说。

“秋大人,这里就麻烦了!”张麟向秋霜交待了一句,然后起身同着两名御前侍卫,赶往上阳宫。

小梅、高力士和卢大白等人本想跟着一起去,被御前侍卫面无表情地制止了:“不必!”

小梅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不过既然御前侍卫发话,谁敢继续跟着。

一言不发,心里惴惴不安,张麟跟着御前侍卫来到上阳宫。

第一百五十章 打入冷宫

烟儿已经挨了五十板子,像一堆烂泥一样趴在正殿外面的地上,死活不知。

侍立于门外的御前侍卫,一个个面带肃然甚至凛然的神色,好像随时都会将他抓起来进行杖责似的。

看到这张情景,张麟立即觉得肯定出大事了,他的心更加不安了,如同笼子里的小白鼠一样,在胸腔里急速跳动。

“搜身~”御前太监武常出现,拂尘一摆,面无表情地说道。

立即上来两名侍卫,准备搜查张麟的身体。

“还要搜身?”张麟退后了两步,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

“蓟县男,对不住,咱家要为圣上安全负责。”武常铁面无私道。他已经见识过张麟身上携带的威力无比之七星神棒,连绝顶高手都能制服,要是对皇上来那么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到了这种时候,张麟没有任何办法,只能任他搜查,谁叫他的七星神棒的威力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呢。

两名侍卫在张麟身上摸索了一阵,把七星神棒给搜了出来,交给武常。

“进去吧。”武常用拂尘指了指正殿门口,冷声说道。

此刻的上阳宫,对张麟来说,如同龙潭虎穴,充满了未知,充满了凶险。他真心不想进去,但是他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深吸一口气,抬步进入正殿。

地上散落着许多瓷器碎片,上官婉儿背对着殿门跪在地上,头深深地垂着,几乎垂到胸口,两个宫女匍匐在地上,头埋在臂弯里,其中一女的背影似乎有些眼熟,到底是谁,张麟没有刻意去探究;武则天背对着殿门站在龙案旁边,一言不发,背影带着无上的威严,甚至还有一股杀伐之气。

目光在殿内一扫,张麟顿时明白了,发生了何事,肯定是那日闯皇宫南门的事发了!莫非是张柬之向皇上告了状?这老天才,为啥揪住我这么件小事不放?!张麟心里对张柬之的看法一下子变得不好了。

“臣拜见皇上,不知皇上召臣过来,有什么要事吩咐。”张麟面不改色,强作镇定,装作一副什么情况都不知道的样子,在殿门口躬身一礼,语气平和地问道。

“你可知罪?”武则天依然背对着张麟,声音冷冰冰。

“臣不知犯了什么罪,请皇上明示。”张麟听了,心里突突乱跳,赶紧撩衣服跪了下来,假装糊涂,斗胆说道。

“跟朕说说,这些日子,你都做了哪些好事!”武则天声音如同从地狱里发出来的,充满了阴冷之意。

“回禀皇上,这些日子,臣做的事情似乎不少,制糖,查案,印经书。。。经过臣等日夜努力,首本全页《大云经》已经印了出来,请皇上过目。”张麟一五一十叙说,且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本《大云经》双手托起,态度极其恭敬地呈献给武则天。虽然他说话时面色庄重,但他内心紧张得如同被猎人追赶的兔子,因为他心知肚明,皇上问的肯定不是这几件琐事,而是可以治他重罪的大事端。但是他再傻,也不会傻到把自己的罪行说出来。

不管怎么样,都要皇上先说,他再根据情形,相应进行承认、否认,或者辩解。

“够了!”武则天抬手一拍龙案之角,霍然转身,怒气如同老式火车上的蒸汽,轰轰升腾,“朕问你,给婉儿的这首诗,可是你赠送给她的。”

给婉儿的诗?张麟有些茫然,他什么时候写过诗给婉儿?

上官婉儿没有转头看张麟,只是向后者伸出一只手,手里拿着一张印了字的纸。

张麟放下《大云经》,伸手接过纸,垂眼扫了一下,立即弄明白了武则天发怒的缘由,她拿《明月几时有》发难了!

《明月几时有》会有什么问题?

张麟个人觉得,这首诗本身没有什任何问题,因为这诗是苏东坡于月明之夜思念其弟弟苏澈时所做,所寄托的是人间悲欢离合之情。

可在武则天看来,肯定有问题,要不然,她不会如此怒气冲冲。她都已经说了给婉儿的诗,说明她心里已经有定论。

张麟斜视了一眼一声不响垂体跪着的上官婉儿和匍匐在地上的两名宫女,又扫了一眼地上散落的陶瓷碎片和茶迹,心里大概明白了武则天震怒的缘由。她吃醋了,误以为这诗是他写给上官婉儿的情诗!

哎,怎么会这样?真是喝冷水塞牙!

“陛下,这诗确系臣所作。”

张麟没有否认,要是他否认,武则天必然追问这诗的来历,恐怕他怎么也解释不清楚,那样的话,他的欺君之罪责估计会更大。他眸子转动,一边思索对答之词,一边缓声说道。

“这是臣于明月之夜思念那忘年交老友时偶作。臣素闻上官大人才气纵横,因此刊印了出来,向她请教。”

“好一个请教!好一个千里共婵娟!看来朕对你们太过放纵了!”武则天咬牙切齿道,看张麟的目光如同看隐伏在宫中的奸细一般,带着浓烈的恨意和残忍的杀意。

千里共婵娟?看来问题的症结就出在千里共婵娟这几个字中。

张麟无语,脑子里快速思考应对之辞,现在想来,千里共婵娟确实有些暧昧,此刻他心里后悔没有把原诗之中的序词“丙辰中秋,欢饮达旦,大醉,作此篇,兼怀子由”一起刻印出来,要是印了出来,就没有什么事了。或者,如果当时他把这诗刊印了十几份,那又好解释了。可事实却是,只印了一页,却在上官婉儿手中,现在哪怕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张麟想了半晌,没有什么合适的言辞,能够洗脱《明月几时有》之情诗嫌疑!武则天误以为我想跟上官婉儿千里共婵娟,故而如此震怒,在后者盛怒之下,说什么都没有用,只会越描越黑,让后者火上浇油。

武则天的脑子闪过无数个将张麟“杀了喂狼”的念头,但是在最后关头,她的目光触及张麟面前地上的设计精美的《大云经》封页,理智稍微恢复了一点,想到张麟的许多才能,对她还有大用,便把翻腾的杀意压制住了,面容扭曲,嘴角抽搐,声音冷酷下旨:

“来人,将蓟县男打入冷宫,省躬思过!”

在说旨意时,武则天浑身发抖,摇摇欲坠,伸手撑住龙案一角,才没有倒下,最后一屁股斜瘫在龙椅上,眼眸中失去了神采。

第一百五十章 只有冷,没有宫

听到武则天把他打入冷宫,张麟心里拔凉拔凉的!

据他所了解的,冷宫里虽然没有刑具,可是那悲凉凄惨的滋味很不好受,会让人发疯的。

“上官婉儿役仆不察,修身不检,降为九品女官,罚抄《大云经》百遍。无朕之命,不得离开尚宫局半步!”武则天又有气无力道。

见武则天对上官婉儿的惩罚并不大,虽然降为九品,罚抄《大云经》百遍,但依然在尚宫局听用,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张麟,就不再分辨什么。冷宫就冷宫,就算换一个地方住住,既然来到古代皇宫,不体验一下冷宫的滋味,岂不是少了一种人生阅历?

“蓟县男,跟咱家走吧!”武常从门外走了进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向张麟摆了摆拂尘,语气平淡如水。

张麟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看上官婉儿,这个时候要是看上官婉儿,更会引起武则天的醋意和怒意,他起身跟着武常,步履轻轻地走出殿门,经过瘫软在地上的烟儿身旁,心情沉重地离开了上阳宫,在几名太监和禁卫的簇拥之下,向西北方向逶迤而去。

在路上张麟心里想,我还送了一首《赤壁赋》给太平公主,若是给武则天知晓,她会不会更加震怒?

一行人穿过繁花锦绣瑰奇壮丽的御花园,来到一座颓败破落凄凉萧瑟的宫殿门前。

宫门的字牌都斜了下来,上面布满灰尘,隐约可见“兰苑”二字。

“蓟县男,只能委屈你一下,在这里安心呆几日。等皇上气消了,她老人家自然会让你重回萃阳宫的。”武常用同情的眼光看向张麟,语气平和地说道。

“谢公公!”

“咱家可以派一名太监一名宫女伺候你的饮食起居,你说派谁吧,咱家这就去安排。”武常道,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被打入冷宫,他绝对不会有这么好的态度,随便派两个奴婢了事,但是,张麟这小子,昨天办事办的漂亮,让他心里存有欣赏之意。

“那就高力士和小梅。”张麟不假思索道。

“好,咱家这就去安排。”武常拂尘一摆,带着手下太监转身离开。

张麟突然想起自己那宝贝疙瘩七星神棒还在武常手里,这东西不可须臾离身,岂能不要。

“公公,我那棒子。”张麟紧走几步,追上武常,脸上陪着笑道。

“哦,这玩意不错,咱家原璧奉还。”武常听了略微迟疑一下,便从兜里拿出七星神棒,伸手交给张麟。

张麟头上的爵位还没扒掉,就有复出之日,老谋深算的武常自然不会做出落井下石夺人之美的蠢事。

“多谢公公!”

“好说好说。”武常淡淡一笑,转身离开了。

两名禁卫留在兰苑之外,很明显,他们留下来的使命就是看管张麟。

张麟抬步进入兰苑之内,游目四顾。

兰苑规模比萃阳宫大,可能因为有很长时间没有人居住,院子里堆满落叶枯草,里面的枯枝乱七八糟,廊院下蜘网纵横,门墙上颜色剥落,可以说狼藉不堪,萧条破败,满目疮痍。

这哪里是冷宫,只有冷,没有宫!

张麟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通路,来到殿门口,抬眼打量殿内背景,殿壁颜色同样脱落,里面的桌椅布满灰尘,殿顶存在许多破漏之处,阳光从漏缝直射殿内,束束光圈之中,灰尘蒙蒙,蚊蝇乱飞,恍若进入一座杳无人迹的原始古堡,极具悲凉境况。

目睹此情此景,张麟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几天办事顺风顺水,连破两个大案,几乎隔一天就要升一次官,当时他憧憬着美好辉煌的未来,结果一个不小心就被放逐到如此荒凉的地方!

哎,真是应了那句话:盛极而衰,喜极而悲!

看来盗用苏东坡的诗,没有什么好下场。东坡本人多次被贬谪,被流放。以后再也不引用他的诗了。

也就郁闷了一刻钟,张麟不再乱想,因为他相信,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多少英雄豪杰,都在功成名就之际,一落千丈,跌入灾难的深渊。

他只是被打入冷宫,还有这么大的房子住,还有太监和宫女伏侍,遭遇不算太差。至少他名头上的蓟县男爵位还没有被褫夺,至少皇上赏赐给他的金银和金蚕软甲没有被收回。

冷宫就冷宫吧!冷宫至少有一个好处,不用担心皇上的临幸,也不用因要不要给皇上侍寝而心生矛盾和纠结!

到今天为止,皇上对他太好了,让懂得感恩且无以报恩的他,最后估计只能说服自己以身相许!虽然现在张麟对于武则天的年龄没有抵触,但是让他与其他人共用一个通道,他心里还是存有不弱的障碍,这下好了,不用担惊受怕,不用尴尬恶心,也不用背负着对皇上的内疚!

张麟很有自我说服力,很快将自己说服了,悲观的思想一扫而空,脸上浮现一抹乐观之色,将外衣脱下,开始整理庭院和殿内,因为这儿将是他的新住所,必须得洒扫干净,不然的话,看着这乱糟糟的景象,他的心情定然会更加糟糕。

等高力士和小梅各捧着一个大包裹到来之时,张麟几乎将半个院子打扫干净了,弄得满身灰尘滚滚,活脱脱成了一个泥工。

小梅和高力士的衣着服色都跟以前不一样。

小梅头上用一条浅青色发带简单地扎着一条马尾辫,衣服是白色襦裙,外罩一件青色的半袖褙子,活脱脱一个村姑的模样。以前她虽然是一个宫女,可穿戴也是绫罗绸缎,打扮也是花枝招展。对比起来,落差非常大,好像遭了难的千金小姐一样。

不过,现在这身打扮的小梅比之前更加秀气,更加俏丽,也更加令人怜惜。

至于高力士,他身上穿着更加简单,就是一套米白色的土布短打衣服,外罩一条深青色褙子。这种服饰,就是最普通的街头民人装束,哪里看得出半点玄宗朝大太监的风采?

“奴婢见过爵爷!”小梅和高力士放下包裹,在张麟面前恭恭敬敬地磕头,声音都略微颤抖,隐隐带着感激之情。

“免了免了!从今日开始,你们不要再行如此大礼。”张麟摆了摆手,让两人起来。

“蓟县男,你这么大的贵人,还做这些肮脏的事情,奴婢罪该万死!”小梅动情地说,一双俏丽的眸中浮现晶莹泪珠。

“这些脏事就让奴婢做吧。”高力士从张麟手里抢过扫帚,转身扫地,眼中也含着悲愤的泪水。

“你们怎么了?我是不是不该叫你们过来?你们是不是不愿来这儿?”张麟诧异问道,他刚刚才想到,自己指名要高力士和小梅两人伺候自己,要是放在从前,是对他们重视,可现在自己落难了,被打入冷宫,再让他们伺候自己,岂不是害了他们?

“愿意愿意,奴婢非常愿意。”小梅忙不迭地说,用袖子拭去眼中泪水,破涕为笑道。

“跟着爵爷是奴婢的福气!”高力士声音哽咽,但是语气颇为煽情。

小梅和高力士的忠诚表态让处于凄凉沉郁之中的张麟颇受感动。。。

第一百五十一章 给我暖床?

到荒凉的兰苑伺候一个打入冷宫的供奉,不是什么好事,这儿哪能跟金碧辉煌的萃阳宫相比?不过,这要看跟谁比。萃阳宫的另外几个太监宫女,由于服侍不力,下场更糟,在张麟被打入兰苑的同时,岑三小五子被遣送到内仆局做端便倒粪之贱活,翠儿红儿则被发送至浣衣局做粗洗之苦工。

比起另外几个同僚,高力士和小梅等于进入到天堂!要不是张麟指名道姓要他们,武常便会随便安排两名萃阳宫之外的宫女太监到兰苑伏侍,那么他俩的下场会跟小五子他们一样,被遣送到内仆局和浣衣局,进去之后再要想出来,那就非常难了,所以他们才会在重见张麟时,大礼cān bài,感激涕零。

跟着张麟,总有出头之日。蓟县男这爵位没有被褫夺,说明他还没有沉底,尚有复出的希望。

他俩没有将其他奴婢的情况告知张麟,免得主子产生被落井下石的悲凉之感。

不过,小梅和高力士还是把翠儿偷拿手帕告密之事告知了,并且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地口头挞伐了翠儿一通。到这时,张麟才明白,在上阳宫御书房见到的眼熟的背影,原来是翠儿。

翠儿为什么会做出如此背叛之事呢?张麟无法理解,不过,事已至此,多想无益,怨恨无益。

三个人一起打扫整理了大半天,终于把肮脏混乱的兰苑弄得清清爽爽了,虽然跟富丽堂皇的萃阳宫无法比拟,但是供他们三人居住还是勉强可以的。

打扫之后,张麟发现,兰苑比萃阳宫宽敞多了,比两个萃阳宫还要大,房间也更多,只是里面实在太破败了,从墙壁和家具的陈旧和破败程度判断,兰苑至少有十年没有住过人。

十年不住人,再好的房子都会荒废破败。这么好的房子被荒废,实在有点暴殄天物。张麟心里惋惜和感叹。

自从被打入冷宫,张麟不能离开兰苑半步,从某种程度说,这儿属于牢房,不过比普通的牢房要宽敞自由许多,只要老老实实地呆在里面,人身安全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

就是小梅和高力士,自进入兰苑那一刻开始,也不能随意出去,有特殊情况需要要出去,必须先请命,获得准许之后,才会放行。

膳食都是由外面的太监到了用膳时间送进来的,这饭菜的花样比之前大为减少,质量也是一般般,送到兰苑时,已经成了残羹冷炙,根本无法下咽。

兰苑不能生火,没得开水喝,只能喝井水,这倒没有什么,要命的是,倒了晚上,只能用冰冷的井水洗澡。

吃过晚膳之后,高力士和小梅打了一大桶井水,拎进浴房,要伺候张麟洗澡。

“小梅,你出去吧。”张麟笑着让小梅出去。

有小梅这么个美女在面前,叫张麟如何脱衣洗澡?在萃阳宫还能凑合,因为那里有着大浴桶,整个身子坐在桶内,除了胸肌暴露之外,其他重要部位不会显露。这儿水桶不够放一只脚,重要和不重要的部位都无法隐藏。

“是!”小梅娇笑着出去了,她也知道,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只会添乱。

“爵爷,这里什么都简单,你只能将就一下了。”高力士愁眉苦脸,声音之中带着淡淡的悲凉,在华丽的萃阳宫呆惯了,来到这荒凉之地,难免产生失意落寞之感,就算是太监,也不例外。

“没事的,我什么苦没有吃过,现在这情况,在我看来,根本算不上苦,相反,应该是一种享受。”张麟语气沧桑道,他以前非常喜欢范仲淹的名句: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现在这境遇算是对他的意志和毅力的一种考验了。

高力士不再说什么,把白布在水里搅湿,稍微拧了一下,而后在张麟的背上缓缓擦拭着。

张麟冷的牙齿打哆嗦,不过他还是忍着,没有叫出声。

“爵爷,你真厉害!”高力士脱口赞了一句,呆滞的目光有了一丝神采。

“这算什么,以前我还冬泳过呢。”

“冬泳是什么?”

“就是在大冬天,跳进河里游泳。”

“大冬天跳河里游泳,那岂不是冻坏了身子?”

“其实,只是刚跳进水时感觉冷,过一会儿就会习惯。”

冬泳的确如此,可是用井水洗澡则不然,越洗越冷!现在的天气还凉,用冷水洗澡时间过长,很容易伤风感冒的。

“好了好了!”草草地洗刷了一番,张麟嘴唇哆嗦着,身体颤栗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自己的房里,掀开被子一轱辘钻了进去。

被子里温暖如春,并且还触碰到一团温软而火热的娇躯。

掀开被子一看,被下不是别人,而是俏丽甜美的小梅,她的头埋在被子底下,所以张麟没有看见。

“小梅,你在我床上干什么?”张麟大惊失色,赶紧用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身体,他刚洗好澡,跑得太快,没有来得及穿衣服。

“爵爷,我在给你暖床。”小梅羞涩一笑,低声道。

给我暖床?张麟明白了,以前在萃阳宫,小梅和那些宫女都会提前给他暖床,但是一般他都等她们暖好了,再进入被里。这次他因为洗澡水太冷了,冷得发抖,上床太急了,所以才弄出这样尴尬的状况。

“我都到这地步了,还暖什么床?”张麟叹气道,牙齿还在打战。

“这跟什么地方没有关系。既然奴婢的职责是伺候你,就要伺候好!”小梅坚持道,眼睛静静地看着张麟,见后者的嘴唇乌青,身体还在轻微发抖,便更贴近了一点。

闻到黄花少女的体香,触碰到温软如玉的肌肤,甚至还能体悟到一丝绵绵情意,这种诱惑,比武则天的要大好几倍,张麟的身体很不听话地起了不良反应。有那么一瞬间,他心里升起一种不管不顾的念头,把眼前这美女收了,反正被打入冷宫,可能没有出头之日,还顾忌个什么?

不过这种念头很快就被理智扑灭了,没有形成冲动,更没有形成蠢动。

现在他还陷在武则天的手里,乱来不得!他可不想为了一个宫女而被处死,虽然这个宫女有些姿色!

他脑子里迅速回想到,自己仅仅送了一首诗给上官婉儿,就被武则天打入冷宫,上官婉儿也被降职和禁足,这说明武则天的嫉妒之心极强,别看她放了几个美女在你身边,那是随时都可以要你命的毒药。

想到不好的结果,张麟心里所有的念头都熄灭了,伸手把小梅往床下推,连忙讪笑说:“被子已经热了,你可以下去了。”

“我看你的身体还冷,还是再暖一会儿吧。”小梅没有下去,相反,还向张麟凑近了一点。

“不用了!”张麟很干脆地摇头,再暖下去,就可能发生人力不可抗拒的意外了!这意外对于他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为了片刻的欢愉,而至生命于度外,不是张麟的风格。

“好吧,爵爷,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小梅起身下床,俯身将张麟的被子盖好,然后一步三回头,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兰苑有鬼

要是在穿越之前,像小梅这么个有九分姿势的姑娘,足够做自己的女朋友。但现在情况不同,他是属于武则天的,任何人都不能染指,除非武则天驾崩了。可若是武则天真的驾崩了,自己估计也会成为殉葬品。李家那些王爷,无论哪个继位,都会将后宫面首处死!因为面首是李家皇族的耻辱。

为了自己的生命起见,还只能祈求武则天长命百岁!

可武则天若真的长命百岁,自己既还要伺候她老人家几十年。

那日子又该有多么难熬?

当然,武则天不可能长命百岁,按照历史记载,她是八十几岁驾崩的,且在她死前就让位给李显了,也就是说,武则天最多还能庇护自己十年,十年之后怎么办?等李显复位,我的死期就到了!连二张都无法幸免,我又怎么可能独存?

联想到在盛典上所见的场景,张易之与武承嗣亲密连横,张昌宗与武三思热情勾搭,赫赫有势的二张都要寻求与外界的结盟,他们如此行事,显然不是为了当下,而是为了将来着想。皇上百年之后,就是他们的死期。他们不想为皇上殉葬,自然得寻求出路。

二武就是二张的出路。

二张都在谋划出路,我张麟,不过是一个无权无势的被打入冷宫之人,岂能不为未来绸缪打算?

之前不是有几位武家王爷向我送过礼吗?我可不可以找一武姓王爷托身未来,但是,武则天只有二武两位亲侄子,另外那些武姓王爷,与武则天的关系较为疏远,都没有继位的资格,更无继位的可能。还有,我现在被打入冷宫,他们避我唯恐不及,怎么可能保护我?

要是武则天能把皇位传给女儿太平公主,我是不是可以避免被处死的下场?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虽然武则天是女皇,但是她骨子里重男轻女的思想还是太沉重,她恐怕不会将皇位交给女儿,哪怕是她宠爱的女儿。

在这一点上,我能不能做些什么,推动武则天这么做?

可是,就算太平公主继承了皇位,她保证不会杀我吗?她也是李家子孙,面首屈辱也压在她肩上。

只有一种可能,除非。。。

可是这可能微乎其微。。。

哎,未来实在太迷茫了,犹如大海上起了浓雾,看不到尽头,辨不清方向,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走。

张麟躺在床上睡不着,转辗反侧,脑子浮现联翩,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轰隆隆~

一阵惊雷从屋顶滚过,天空中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外面下起了滂沱大雨。屋内也淅淅沥沥地下了小雨,把他的被褥打湿了,张麟赶紧起来把床铺移到不漏雨的干燥之处。

“嘎吱!”门被推开了,高力士抱着被褥跑进了张麟的房间,紧接着,小梅也冲了进来,身上仅穿着睡衣,头发散乱地披在脑海,如同鬼影一般。

“你们干什么?”张麟扭头诧异地问道。

“我怕鬼!”高力士哭丧着脸说。

“这里有鬼?”张麟皱眉问道。

“兰苑有鬼是人所共知的事情。王皇后和萧淑妃都曾在兰苑住过,最后也都死在这里,她们的死状都是惨不忍睹的,据说化成了厉鬼,经常来皇宫晃悠。”小梅也是一副怕怕的样子。

“真的?”

轰隆隆~

外面雷声滚过,窗外树影摇曳,如同鬼影一般。

张麟有些毛骨悚然,说实话,他的胆子也不大,唯有一点好处,他知道这世上没有鬼。但是,这兰苑接连住过几任死人,也让他感到不吉利。

“千真万确!”高力士腿肚子打哆嗦。“再说我房间里漏雨了,没有一处可以睡的地方。”

“我那边也一样。爵爷,不如让我们在你床边打地铺吧。就跟在萃阳宫一样。”小梅羞涩一笑,娇声提议道。

“行!”张麟点头,对于兰苑的状况,他弄不清楚,大家聚合在一起,还是一条比较稳妥的法子。

不过张麟房间里也没有几处不漏雨的地方,无法打地铺,最后,还是小梅想了一个办法,大家在一张床上横着睡。

这床够宽,足够放三张铺,大家都不是外人,就这么定了。张麟居中,小梅和高力士睡在两边。

雨慢慢落小了。

张麟非常疲倦,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半夜,被嗓子里的一阵奇痒叫醒,张麟正准备用手捏喉咙,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动弹不得,他扭头一看,在朦胧烛光的照耀之下,他看见自己胳膊周围,铺散着一团乌黑的秀发,秀发掩映之下,是一张俏丽的脸,不是别人,原来是小梅,头枕着他的手臂,正在恬静安详地睡着。

张麟没有移动胳膊,免得惊醒小梅,不过他的嗓子不听话,发出一阵干痒,最后忍不住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小梅猛然惊醒,翻过身来,几乎趴在张麟的身上,一双美眸脉脉含情地俯视着他,语气极其关切地问道:“爵爷,你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有些嗓子痒。”张麟声音沙哑地说,他感到鼻塞声嘶,肯定是感冒了。

小梅伸手摸了摸张麟的额头,感觉有些发热,但由于她的手一直放在被子里,本身比较热,对比不是很明显,便把自己的额头贴了过来,紧贴着后者的额头进行感知,这下对比相当强烈,后者的额头滚烫滚烫,定然是发高烧了。

“爵爷发高烧了,这该怎么办?”小梅一双眉头皱了起来,忧心如焚道。

“没事,就是着了点凉,不值得大惊小怪。”张麟摇了摇头。

“小六子,快起来,去叫御医。”小梅隔着张麟向睡在另一侧的高力士喊道。

高力士没有反应,他睡的很香,嘴里还在下意识地舔着,似乎在做一个好梦。

小梅抄起一个枕头,抛在高力士身上。

“谁打我?”高力士吓醒了,睡眼惺忪道。

“爵爷发高烧了,你快去叫御医!”小梅一脸严肃地说。

“什么?发高烧?我这就去。”高力士一骨碌爬了起来,揉着眼睛,蒙头蒙脑地往门外走去。

“不用去。”张麟把高力士叫住,吩咐道,“把我的包拿来。”

高力士走到一个柜子边,打开柜门,将张麟的包拿了过来。

在小梅的搀扶之下,张麟坐了起来,伸手接过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感冒退烧药,服用下去,没再发烧,只是咳嗽一下子遏制不住,他明白,一旦感冒了,没个七八天是无法痊愈的。

幸好高力士他们把他的包带了过来,要不然的话,这高烧肯定一下子退不了,高烧不退很容易要人命的。

高力士和小梅都没有什么事,他们的身体非常结实,比张麟耐苦得多!这跟他们的出身和经历有关,做太监和宫女的人,一般都是苦命人,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什么样的三灾八难没有经历过?跟他们比起来,张麟算是温室的花朵,娇生惯养,环境一变,生病是难免的。

小梅和高力士对张麟的照顾无微不至,让张麟颇受感动,从这一刻起,他没有把她们当奴婢看待,而是当成朋友,或者弟弟和妹妹。他们似乎成了一家人。

虽然感冒,身体病怏怏的,但张麟没有卧病在床,而是带病劳作,开始制作发电装置。

把之前打磨好的磁石与一根木棍紧贴在一起,而后将铜丝缠绕在木棍上,木棍两端加上转轴,做成轴辘,搁在两根木桩上,形成了如同自行车踏板一样的造型,又制作了一条简易木凳,人坐在木凳上,用脚蹬动轴辘,带动铜丝和磁石飞快地旋转。。。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打!

“爵爷,你这是做什么?”小梅亭亭玉立地站在张麟身边,低头看着飞速旋转的轴辘,眸中浮现着佩服和好奇的神色。高力士则在一旁帮张麟打下手,递材料,他眼中满带着钦佩奇异之色。

“做发电装置。”张麟的鼻音很重。

“发电是什么意思?”

“等下你就会明白。”张麟微微一笑,而后让高力士去井里打一桶水上来。

高力士马上照办,提着一桶清澈的井水,放在旁边。

张麟从轴辘两头各引出一根铜丝,连在一块铁棒的两端,而后将铁棒插入水桶中,然后快速踩动轴辘,过了没多久,水桶之中竟然冒出丝丝热气。

与此同时,张麟身上出了好多汗,连感冒都似乎好了许多。

这套简易装置,既能发电烧水,又能健身,可谓一石二鸟。

“发电就是发热气吗?”小梅兴奋地问道。

张麟点头:“差不多。电能够做任何事情,其中包括发热。”

“这么说,我们以后有热水洗澡了!”

“而且还有开水喝!”

“爵爷你真是太聪明太能干了!”

“我没有见过比你更聪明的人!”

此时此刻,在小梅和高力士眼里,张麟高大无比,仰之弥高,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他们两人兴高采烈,轮流踩踏轴辘,半个时辰之后,水桶之中热气腾腾。

确定这电有用,张麟便给七星神棒充了一会儿电。

不过,用简易装置发出来的电属于低压电,仅能供开启赤雾和强光使用,麻痹功能勉强凑合,但无法使用休克功能。休克功能必须用高压电,不然就没有威力,而高压电流,是这简易装置无法发动出来的,要么利用水力发电,而这需要建水库,工程太过浩大,目前不现实,眼下唯一可行的,恐怕只能吸引天上的闪电了。

张麟抬头望了望天,今天是个阴天,估计不会下雨,更不会打闪,他心里颇为后悔,昨晚怎么就没有想到利用闪电蓄电呢?

看来,要蓄高压电,只能等下一次打闪了。

张麟从房间旮旯里找来几根废旧铁戈,搭建起一座引雷装置,接上铜丝,铜丝一直延伸到一间空置的房间,一旦打闪,他就可以给七星神棒充高压电。

“爵爷,这又是做什么。”

“还是发电。”

“不是已经发电了吗,还发电干什么?”

“这个电更强大,可以杀人!”

“啊?”

“所以打雷时,你们必须远离这铜丝和qiāng杆。”

这并没有完。

张麟让高力士从后院砍来十几根碗口粗细的竹子,将其中五根竹子竖在井旁,架起一只最大号的木桶,离地八尺。又在井口上方架起一个辘轳,利用吊桶将水从井打上来,倒入木桶之中。

“爵爷,这个也是发电用的吗?”

“不是,这是自来水!”

“自来水?”

“可以自动供应井水。”张麟笑着说。

“怎么自动法?”

“你们马上就会看到。”

张麟用一条火尖qiāng将剩下的竹子里面的竹节一一打通,一头与大木桶连接起来,另一头伸入浴房,竹管的一端以一个小竹阀控制,可以随意开关水流。

“哇,拧开就能出水,真的是自来水啊!”

“这太方便了!”

“爵爷,我对你的崇拜如这桶里的自来水,滔滔不绝!”

“别崇拜了,桶里的水放不了多久就会放完的!”张麟笑着打断他们的奉承,亲自示范,“我做,你们看,要看仔细。在需要热水之前,把这连着铜丝的铁棒插入木桶中,然后蹬踏发电装置,就可以把水烧热,咱们洗澡的时候,就可以放出热水来。如果要喝开水,那么蹬踏的时间就要更长一些,直到水桶里的水发出翻滚的声音。当然,在洗澡和喝水的时候,就要停止蹬踏,不然的话,就有可能触电。”

“太棒了太棒了!”

“我怎么有一种感觉,这里比萃阳宫还要更加方便!”

随后,张麟洗了一个畅快淋漓的热水澡,洗完之后,身上的感冒都被带走了一大半,他感觉浑身轻松自在,畅爽无比。

扶阳宫,与兰苑一园之隔。

宫主为护龙法师汪之问。

听说嚣张至极的张麟被打入冷宫,关进了兰苑,他神清气爽,立即赶赴赞阳宫,向鄂国公薛怀义请示:

“大兄,张麟已经落入咱们的地盘,你说,咱们该怎么处置他?”

“三兄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薛怀义病怏怏地躺在铺着袈裟的宽大交椅上,有气无力地说。

前日,皇上突然驾临赞阳宫,向他布施雨露,让薛怀义喜出望外,他感恩戴德,使出浑身的解数侍奉御体,曾经小鹤可以当刹车用的他,似乎不胜其力,虽然在侍寝过程之中并无舛错,但是事后,他浑身乏力,补养了两天,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好的。”汪之问笑着答应,有了薛怀义这句话,他就可以扬眉吐气,大出之前在张麟那里受来的窝囊气。

“只有不弄出人命就行。”薛怀义补充道,这里的人命自然是张麟的命,至于太监宫女,不在其中。

“有数有数。”汪之问点头,他只想出出气,至于弄死张麟,他还是没有哪个胆量的。哪怕薛怀义也没有那个胆量,若是有的,当日在萃阳宫,就弄了。

汪之问带着手下一班太监禁卫,趾高气扬,直扑兰苑。

兰苑门口有两名禁卫把守,防备张麟等人出院,也阻止外人进入院中。

不过,汪之问是护龙法师,手下带了一帮凶神恶煞的太监和禁卫,那两名禁卫自然不敢阻拦。

“张麟,你也有今日!”汪之问排闼而入,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看向张麟。

“你是不是皮肤作痒,想到我这里挠挠,我告诉你,要我给你挠痒是要收费的。”张麟见了汪之问的架势,知道后者找茬来了,他强作镇定,嘴角一勾,浮现一个揶揄的笑容。

听了张麟这话,汪之问上次被七星神棒电击所形成的心里阴影立即放大,他嘴角抽搐,脸色黑于锅底,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拂尘狠狠地一摆,从牙齿缝里蹦出一个字:打!

“谁敢过来?”张麟退后几步,迅速拿出七星神榜,拇指放在麻痹按钮上,装腔作势叫道。

这次高力士和小梅都抄起了家伙,挺身站在张麟两侧,冲着对方厉声喝道:“你们竟敢对爵爷动粗,是不是活腻了?”

看来,做作多了,会成为一种习惯。

听了这话,汪之问手下顿时不敢动手,上一次,张麟不过是一个九品校书郎,而此刻,后者已经是一位爵爷!虽然是排在爵位最底层的爵爷,可那也是爵爷,绝非普通人能够动弹得的。

“一群废物,有本法师在,管他什么狗屁爵爷,一概打得他变成狗!”汪之问咆哮如雷。他这个护龙法师虽然跟公侯比起来差很多,但是比起男爵来,还是要大好几圈。

“你这个狗皮老道!你有胆放马过来!我这次要让你变成真狗!”张麟不甘示弱,用七星神棒指着汪之问,脱口骂道。

汪之问拂尘一摆,盛气凌人:“打!”

乒乒乓乓!6

第一百五十四章 怎么突然说到死呢?

两下里真刀实剑干了起来!

高力士果然骁勇,一个敌两个还绰绰有余,一边于刀来剑往之中扭头向小梅说:“小梅姐,你保护好爵爷,我杀出去搬救兵!”

“好,这里我顶着,你快去快回!”小梅一边挥剑格挡敌方的刀剑,一边交待高力士。小梅的武功比高力士稍微弱一点,但还是可以勉强抵挡,使得张麟不至于被对方的刀剑砍伤。

“你只要能顶一炷香的时间,我就会回来!”高力士一边往前冲杀,一边压低声音向小梅说。

“我尽量!”小梅点头。

“法师,这小太监要逃!”有几个太监叫道,想要对高力士围追堵截。

“由他去吧。管这里要紧!”汪之问并没有管高力士,因为他知道后者肯定是去少阳宫找张昌宗,可少阳宫离这儿最少有两里路,张昌宗敢不敢来国师监的地盘还是两说,就算来了,没有半个时辰也到不了,到那时,什么都结束了,他只能看到一个伤痕累累半死不活的张麟!

张麟舞动七星神棒干趴下好几个太监,不过最后他还是被擒,因为这次汪之问有备而来,他们带了一张大网,泼空一罩,直接把张麟罩了起来,生擒活捉。小梅的武功虽然不低于高力士,可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很快就打得招架不住,步步倒退,无法靠近救援张麟。

“这厮对本法师不敬,该当何罪!”汪之问气焰更盛,意气风发地问手下太监。

“当杖责五十!”一名太监神气活现地回答道。

“当庭执行,给我狠狠地打!”汪之问咬牙切齿道。

四个如狼似虎的禁卫扯着大网的四个角,把张麟死死地压在地上,动弹不得,手里的七星神棒也无法施展,两名凶恶的太监抡起大棍,照着张麟的背上狠狠地砸了下去。

“你们要打就我!”小梅冲开人群,趴在张麟的身上,以身体遮挡棍棒,让后者感动泪目。看样子,小梅是真的在保护自己。

“一起打!”汪之问面目扭曲,一个宫女,哪怕打死都没有问题。

啪啪啪~

棍起惊风,杖落如雨,招招见血。

张麟身上挨了几下,身上火辣辣的疼。

大部分棍杖之力都被趴在张麟身上的小梅所承受。小梅虽然身版柔弱,但是有武功,有一定内力,比他能受力的多。

“少监大人驾到~”从外面远处传来一声清脆而悠长的吆喝声。

“法师,怎么办?”那两名施杖的太监听到喊声,立即停下了棍杖,抬头看向汪之问,问道。

汪之问听了这声音,气势顿挫,他面带迟疑之色,皱眉道:“怎么来得如此之快?”通过声音的强弱,他判断六郎离兰苑尚有小半里,一时半会到不了现场,便急声道:“再打十杖,就撤。”

啪啪啪~

“监正大人驾到~”这声音又近了很多,清晰无比地传入兰苑每个人的耳中,从声音判断,不到三百步。

“打几下就走。。。”汪之问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兰苑外面,觉得二张来得未免太快了一点,虽然如此,他还是不敢冒险。因为,二张在他看来,是惹不起的人物。

那两名施刑的太监听了,更是惶急,囫囵吞枣地打了三杖,然后一同簇拥着汪之问涌出兰苑,回扶阳宫去,这叫见好就收。不管怎么说,他们今天算是出气了,甚至赚着了!若是等二张驾到,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梅,你没事吧。”张麟挨了四五杖,背上**辣的疼,又被小梅压着,更是动弹不得。

“我不碍事的。”小梅道,艰难地从张麟的身上爬了下来。

张麟把罩在身上的网扯开,艰难地站了起来,凝目看向小梅,后者身上衣服都被打破了好几处,露出肌肤,虽然没有流血,却隐隐可见起了红色伤痕血印。

小梅虽然有武功,能够受杖,但那是用内力保护内脏不受伤害,至于皮肉,她又没有练金刚铁布衫,难免受到重创,她总共挨了十五杖,每一杖携带着百斤之力,要是没有武功之人,挨了这几下,恐怕要翘辫子了。

瞧见一向清丽娇美的小梅被打成如此样子,张麟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咬牙切齿道:“姓汪的太狠毒了,我要是不弄死他,誓不为人!”

“爵爷,你暂时弄不过他的!”小梅摇头道。

“要怎样才能弄过他?”张麟一脸严肃地问道。

“姓汪的是御封护龙法师,品秩正四品上,相当于伯爷。你要想弄他,最少得是侯爷。”小梅想了想道。

“不就是个侯爷吗,我再立几个功就能达到。”张麟声音激愤道。

“我相信你。”小梅露齿一笑,笑容非常灿烂,非常甜美,可见她是真心护主,并非做作。

张麟俯身把小梅从地上搀了起来,扶到寝房之中,让她趴在床榻上休养歇息。

这时,高力士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带进了一阵尘风,关切地问道:“爵爷,你没事吧?”

“我倒没有什么事,只是小梅受了伤。”说着,张麟回头看向高力士身后,那里空无一人,不禁讶异问道,“监正大人和少监大人来了?”

“没来。”高力士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去控鹤监太远了,请监正和少监大人过来肯定不及,在半路上我灵机一动,就装腔作势地喊了那么几嗓子。”

“你真聪明!”张麟向高力士挑起大拇指,看他的目光带着激动和赞赏。要不是高力士这么喊了两嗓子,把汪之问一伙人吓跑,恐怕小梅会被棍杖打死,而自己则会被打得皮开肉绽,损折半命。

“谢爵爷夸张!”高力士憨厚一笑。

“小六子,去给小梅弄点创伤药来。”张麟吩咐道。

“是。”高力士下去办了。

侧身躺卧在床上的小梅扭头看向张麟,轻声说道:“爵爷,假如我死了,你是不是很快就会把我忘了?”

张麟没有回答,觉得她的问题实在太莫名其妙了,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提到死字?

“哎,看来我在爵爷心里一点印象不怎么好,我死之后在爵爷心里留不下任何痕迹。”小梅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自怨自艾。

张麟温声责备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到死呢?”

“我是说假如,假如有一天。。。人不都有一死的吗?”小梅眼睛里浮现一抹幽幽的光芒。

“你年纪比我小,你要是死了,我也不在了。”张麟语带感慨道。

“爵爷是千金之体,长命百岁,而我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随时会犯错,犯了错随时都可能被处死。因此奴婢肯定是要死在爵爷前面的。”小梅一本正经地说。

张麟的心莫名地一动,伸手握住了小梅地柔夷小手,动情地说:“你放心,没人敢处死你,谁要想处死你,先要过我这一关!”

“假如皇上呢?”小梅弱弱地说。

“皇上无缘无故怎么会处死你?”张麟很诧异。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们身边有奸细

“这次爵爷无端遭到汪之问的殴打,万一皇上震怒,迁怒奴婢等人服侍保护不周,处死奴婢也是有可能的。”小梅半卧半趴在床上,声音凄婉地说道。

张麟抚摸着小梅的素手,温声安慰:“皇上宽宏大量,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再说,这次罪责全在汪之问一方,你有什么责任?假如皇上真的追究你的责任,我一定会为你求情。”

“谢爵爷恩情。”小梅认真地说,“万一皇上不允准,爵爷也不必苦求,奴婢只希望爵爷记得奴婢就行!”

小梅说这事怎么说的真的一样?有这么夸张吗?就因为他张麟挨了汪之问几杖,皇上就会迁怒于小梅?那皇上也太小鸡肚肠了吧。

张麟不想就此无谓的事情纠缠下,只得苦笑一声答应:“小梅,你是一个好姑娘!不管我走到哪里,都会记得你的。”

“我也会永远记得爵爷。”小梅脸上露出愉悦满足的笑容,然后闭上了眼睛,恬静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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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刺史府。

过了数日,狄春回来了,带来了调查结果:方谦所谈的一些事情与官档上记录的完全不一致!

方谦曾自豪地告知狄仁杰,十年前,他受越王邀请,进入越王府,参与一次特别重大的会议。可按照官档所记,十年前他不过是县令,怎么可能受到越王的邀请?

唯有一种可能,方谦曾经投靠越王,充当属员,才有可能参与重要会议。

狄仁杰想起一个人,他叫刘金,是越王府记事,越王谋反失败之后,此人逃走,后来被抓住,关在土窑之中审讯,假使团案发生之后,土窑失火,刘金失踪了。

这方谦很有可能是刘金假冒的!

确定方谦是假的后,狄仁杰摆下了龙门阵,请他到刺史府见面,准备趁机抓捕。

“大人,你什么要抓我?”方谦大惑不解,他好歹是四品朝廷命官,没有重大的犯罪证据是不能随便抓的。

“因为你是假冒的!”狄仁杰一针见血指出。

“一直以来风闻大人断案如神,没想到不过如此。”方谦喈喈怪笑道。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狄仁杰老神在在,于谈笑风生中将方谦的过往经历一桩桩道了出来。

方谦听了震惊无比,在狄仁杰之强大的攻势之下,只能放弃狡辩,正要吐露实情,却突然目瞪口呆,倒地身亡。。。

在方谦的喉咙上钉着一枚很细小的针,一针封喉。

看着地上的死尸,李元芳无比诧异,敌人能够于他面前杀人于无形,这份功夫绝对了得。

“大人,有刺客!我去追!”虎敬晖拔出腰间之剑,倏然冲了出去。

“敬晖,多加小心。”狄仁杰关切地交待了一句,然后俯身伸手,在方谦脸上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面具后面是一张陌生的脸,跟方谦的平日的容貌迥然相异,看来这幽州刺史确实是被人假冒了。

张麟身在神都后宫,怎么会知道方谦是假冒的呢?难道他未卜先知?

“太奇怪了,怎么我们的每一次行动,我们的对手都能提前知道?”李元芳喟然感叹道。

“没有什么奇怪的,因为我们身边有奸细!”狄仁杰云淡风轻地说道,好像对于这样的事情早已习惯。

“奸细?”李元芳愕然道,“我们总共只有三个人,谁是奸细,莫非狄大人怀疑我或虎兄是奸细?”

“元芳,你不要多想,真想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狄仁杰莫测高深地笑了笑,伸手温和地拍了拍李元芳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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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苑。

张麟把所有糟心烦乱之事抛诸脑后,思考如何建功立业,快速升官,好弄死汪之问。要想晋升侯爵,那不是献一两斗糖或者破一两个小案就能达到的,必须要立极大的功劳。

要是能把宫中朝中的蛇灵奸细一锅端掉,那绝对是不世之功,可是,蛇灵奸细大都得到武则天的信用,要从中进行离间,颇为困难,难以让武则天相信;之前无意触及到蛇灵就遭到断然刺杀,这要是有意招惹他们,将会遭到他们的无情报复和残酷灭杀。

所以,要端掉蛇灵,应该要策划周全,然后雷霆出击,毕其功于一役,才有可能成功,而不至于反噬到自己。要是会反噬到自己,宁愿不去招惹他们。

眼下时机还不成熟,只能慢慢来。

张麟又想,突厥使团在大周境内被杀,突厥和大周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他的用武之时机应该即将到来了!他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以便到时候能够把握机会,做出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出人头地,升到侯爵,弄死汪之问。

想到这里,张麟神情振奋,把自己关在一间宽敞明亮的空房里,着手研究改良gong nu。

虽然不具有发明创造能力,但是作为一个工科男,模仿改装的本事还是有一些的。凭他的本事,以及当时的设备,要打造精细的器具肯定不行,可改装粗犷的gong nu还是勉强能行的。

gong nu当时就有,张麟所要做的无非是加上机括和箭槽,使之可以连发数箭,成为连弩,这一点凭他的能力可以做到。

在改装之前,当然少不了画图纸,这是张麟的强项。在被关在兰苑的日子里,他画出了极其精细极其逼真的图纸。

他所画的,不仅是手持gong nu的草图,还有车载强弩的图样,他所追求的是连发以及更远的射程!

连发代表速度,速度和射程是致胜的关键所在,相比于速度,射程更为关键!

想想他穿越之前的世界,国家的强弱就是取决于导弹的射程。

射程靠的是张力,而张力则取决于弦的弹性和韧性。最好是用龙筋做弓弦,当然现实之中没法取得龙筋,一般都是用兽筋做弦。张麟考虑用兽筋和铜丝缠合在一起,或许能够增加韧性,提高射程。

在把连发和射程解决之后,张麟开始琢磨在箭头上携带火焰或者huo yào,以便增加bào zhà毁灭力。

毁灭力是比连发或者射程更加重要的关键。想想yuán zi dàn的威力,那是多么惊人!当然,在古代提yuán zi dàn,实在太虚幻了。不过就算是普通的火焰,如果能够发挥得好,也可以产生很大的毁灭力。古代战争中有太多火攻战例。在孙子兵法中,火攻单独一章,明显强于水功。水可以绝,火可以夺。在未来自己可能参与的战争中,必须大量使用火攻。

但是水火无情,火焚毁敌人的同时,也会焚烧自己,因此火攻必须慎之又慎。将火焰安装在远射箭簇之上,非常有必要。

有了这个思路和图纸,张麟觉得自己可以一战功成,万里封侯!

连弩利用尚宫局的器设就可以打造,而车载连弩属于大器械,恐怕要到善金才能制作。

想法是美好的,计划也极其周全,可是他不能从兰苑出去,到不了尚宫局,更无法去善金局,美好的计划只能搁浅于图纸之上。

“看不出你这小子还蛮有才能的,只可惜,你快死了,你这才能只能带到地下去!”忽然耳边传来一个阴测测森森然的声音。。。6

第一百五十六章 霹雳手段

这突如其来的幽幽声音,在夜深人静时听入耳中,甚是瘆人。

张麟从图纸堆里抬起头,循声望去,只见一条黑影如同幽灵一般从阴影里走出,带起之风使得烛光摇曳,来到桌案之前面,手里所拿着的剑在烛光的摇曳辉映之下,闪现着阴寒冷咧的光芒。

此人身穿黑色夜行衣,头上带着黑色的面具,走路悄然无声,浑身带着阴寒的杀气,如同阴间鬼魅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是谁?”

张麟见刺客已经杀到面前,大骇之中急忙起身离座,倒退到后面的墙边,手里下意识地拿出七星神棒,断然喝道。

“来杀你的人!”这蒙面杀手的声音冰寒刺骨,说着抬起了手中剑,隔着桌案指着张麟。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我?”张麟惊厥道。

“我只管杀人,不问缘由。你要是想知道杀你的人是谁,到地下去问阎王吧。”蒙面杀手声音古井无波,似乎对于他来说,杀人无需缘故,不讲是非,只是其职业的一部分。

“你就算不告诉我,我也能大致猜得出你是谁。”

张麟强作镇定,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没有别的法子,只有靠饶舌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这是他的切身经验。

“不可能。”蒙面杀手冷哼道。不要说他脸上带着面具,就算去掉面具,他的身份也不是张麟能知晓的。带面具只是他杀人的一种习惯而已。

“前几日我先后揪出了冒充范登的陈十,以及当众杀陈十灭口的奸细惠中,你定然是陈十和惠中的同伙。”张麟手摸下巴,慢条斯理道,并且缓缓踱步,意欲稍稍远离蒙面杀手的剑锋,同时有意无意地提高了嗓音,希望声音能够传到寝房李去,高力士和小梅就在那里,不过应该睡着了。当然,他不敢把声音提得太高,免得引起对方的警觉,而断然对自己痛下杀手。

“这还用你说!”蒙面杀手轻蔑地说,然后紧走两步,把剑指在张麟的咽喉,“你想在我剑下拖延时间,没门。受死吧。”

“等等。”感受到冰冷的剑气,张麟的腿肚子开始抽筋了,他连连退后几步,“你要我说得更清楚一点么,也未尝不可,不过你不要这么凶巴巴,不然的话,我还真不敢说。”

“哼哼,你要是真能说得出来,我倒可以给你一个痛快!”蒙面杀手不相信张麟能识得他的身份。

张麟心里说,我说出来你就给我一个痛快,这不是死得更快吗,我还敢说吗?

“你是黑衣天王的手下?”张麟开始瞎扯,一边将拇指放在七星神棒的休克按钮,随时准备出击,对付来取他性命的杀手,非得使用霹雳手段不可,不能客气。再说,在这里,只有他和杀手两人,不用担心休克功能暴露。

“黑衣天王是什么东西?”蒙面杀手愕然道,很显然,他没有听过这词眼。

“那你是铁手团的成员?”张麟东拉西扯。

“铁手团又是什么玩意?”蒙面杀手茫然道。

“要不然你是驭风者?”张麟继续瞎掰。

“驭风者?”蒙面杀手更没有听说过驭风者这词,他已经不耐烦了,狞笑道,“小子,你跟扯这么多,无非想拖延时间。哼。。。你想多了,在这里偏僻的冷宫,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哦,我知道了,你应该是蛇灵兄弟?”张麟知道无法再扯下去,只好绕到正题上。

“小子,看来你知道得太多了!怪不得上峰要我杀你灭口!”蒙面杀手终于弄明白了,张麟属于少数知晓绝密者,怪不得上了蛇灵必杀名单。

“你真的是蛇灵兄弟?那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是自己人啊。”张麟装出一副惊喜交加的样子,表情夸张地说,如同见了久别的老朋友。

“你说什么?”蒙面杀手被张麟搞蒙了。他是自己人,这怎么可能?

“我也是蛇灵的人?我的上峰是蝮蛇。”张麟左右四顾,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你的上峰是蝮蛇?”蒙面杀手被张麟搞的一愣一愣的,说实在的,他不相信张麟是蛇灵成员,但是却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因为蛇灵成员单线连线,互相之间只闻其名不识其人相当正常。不过他转念一想,从来没听说过蛇灵有张麟这一号人,倘若后者是蛇灵同伴,怎么会上了必杀名单呢?莫非搞错了?可这刺杀令是蛇首亲自下达的,不应该出差错啊。

张麟抓住蒙面杀手愣怔这一有利时机,断然出手,用七星神棒的前端触碰对方的剑身,揿下了休克按钮。由于他与蒙面杀手隔着五六尺的距离,够不到对方的身体,只能通过剑身将脉冲传递过去。至于辣椒水,他也不敢轻易使用,因为他隐隐感觉这蒙面杀手武功非常之高,哪怕眼睛暂时失明,也能一剑封他之咽喉。

“哧哧哧~”电弧闪烁,如同银蛇一般缠住剑身,并且如同电光石火一般,迅捷无比地向蒙面杀手的手上窜去。

“啊~”蒙面杀手立即知道上当了,想要摆脱银蛇的纠缠,摇摆着手腕,手上的剑晃来晃去,就是摆脱不了,差一点划到张麟的脸。当然张麟一点事都没有,在按下休克按钮之后,飞快地倒退了好几步。

蒙面杀手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那银蛇迅速窜上他的全身,使得他的身体扭曲,如同打摆子一样,左右摆动,摇摇欲坠。

在蒙面杀手的剑锋的威胁之下,张麟再退了好几步,心里震诧无比,我不是动用了休克功能吗,这家伙怎么没有昏厥?

事实上,张麟所揿下的的确是休克功能,要是直接击在蒙面杀手的身上,后者铁定会休克过去。可是这脉冲电流通过剑身传递,被剑身吸收一部分,又被剑柄上所涂的黑漆和缠绕的牛皮绳所挡住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只能使被击者产生麻痹症状。

“抓刺客!”张麟大叫道,一边用七星神棒向蒙面杀手喷出一股赤色气雾。

虽然蒙面杀手的眼睛藏在黑色面具后面,但是在张麟的不要钱的猛喷之下,还是被喷到一些辣椒水,使得他眼睛火辣辣的,睁不开。

“嗖~”

在闭眼和摇摆抽搐的过程之中,狂怒之中的蒙面杀手将剑悍然掷向张麟。

这剑又快又准,直奔张麟的正胸。张麟骇然欲绝,身形猛然侧翻,但由于他与蒙面杀手之间的距离太近,避开了要害,但是右臂被剑贯穿,整个身体如同一只弯虾一样,被猛烈的剑势带着向后快速倒飞,最后轰然被剑钉在墙上,手臂上血流如注。一种撕裂的疼痛,蔓延到他的全身,使得他经历了一种生死轮回一般的苦楚。

蒙面杀手于盲视状态,随手掷出一剑,居然将张麟击中,并且钉在墙上,可见其感知力之强悍,功力之深厚,超乎想象。。。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小梅护主

“刺客在哪里!”

外面传来小梅和高力士的焦急呼喊声和仓促奔跑的脚步声。

“在我这里!”张麟忍住剧痛,呲牙咧嘴叫道,他的声音嘶哑,没有什么气力,几乎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仅仅能让门外的人听到。

“哐当~”穿着米白色中衣的高力士开房门,冲了进来,见张麟被一把明晃晃的剑钉在墙上,而蒙面杀手却在房中摇摆乱舞,好像打醉拳一般,顿时明白了房中所发生的一切。

小梅身穿凉薄的绿色睡衣,飘然而至来到张麟身边,用手捂紧他的伤口两端,使得血流稍微放慢了一点,她声音哽咽:“爵爷,你挺住!”

“杀!”高力士穿着白色中衣,冲向蒙面杀手,一记神龙展腿,抬脚将蒙面杀手踹出去十几步远,轰然倒在地上。

“哎呦~”高力士的脚接触到蒙面杀手的身体,吸引来一部分电流,顿时他感觉腿脚麻麻的,虽然症状并不是还明显,但是他的腿脚不能很自如的活动,而且有一种乏力感,暂时无法出手攻击对方。

蒙面杀手倒地之后,身上的麻痹症状大减,在地上稍微缓了缓,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高力士暗道不好,不过,他无法进攻的情形不能让杀手知道,不然的话,后果难测,于是他摊开双手,摆出一个白鹤晾翅的花架子,装腔作势道:“想在咱家面前杀人,你的胆子也太肥了一点!”

蒙面杀手冷哼一声,他没有攻击高力士,而是绕过后者,直扑被钉在墙上的张麟,后者才是他此次刺杀任务的必杀对象。

“滚开!”守护在张麟身边的小梅娇斥一声,迎着蒙面杀手,沾满张麟血迹的手迅速出击。

“找死!”蒙面杀手压根没把小梅放在眼里,攻势未停,如同铁锤一样的拳头,带着呼呼风声,迎着小梅的弱小粉拳,撞了过去,使得蒙面杀手的身形受阻。

轰~

一大一小相差悬殊的两只拳头对撞在一起,发出骨骼碎裂的声响。

“咔咔~”

一触即分,空气扭曲,小梅的头发向后飞舞,而蒙面杀手的面纱激烈地飘扬。

下一刻,蒙面杀手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向着后面迅速倒飞,一路撞到了桌案和椅子,在倒退之中张开嘴巴,噗地喷出一股腥红的老血,最后轰然摔倒在十几步远的地上,继续向后滑性,直到他的脑袋撞在墙上,才停住了。

小梅同样被一股大力冲击得向后倒退两步,撞在张麟身旁的墙壁上,不过她一点事情都没有,并且借着从墙壁上的反冲力,身形腾空而起,如同电射一样,直扑蒙面杀手。她要后发制人,将蒙面杀手擒拿或者击毙。

蒙面杀手刚才太轻敌了,没想到张麟身边竟然有如此强大高手,那一掌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受重创,见小梅突袭而来,他不敢恋战,翻身而起,冲破窗户,逃之夭夭,消失在夜色之中。

高力士差点惊掉下巴,小梅姐的武功竟然这么高强?看这情形,比他高了好几个等级,有这么厉害的功法,就是一五十个禁卫都奈何不了她,之前她怎么会被汪之问手下区区几个禁卫打伤呢?一定是藏了拙。她为什么深藏不露呢,宁愿挨打也不显露真实功夫?

见小梅一出手就将蒙面杀手击退,实在太威武太彪悍了!张麟心里又惊又喜,眸中光芒闪烁,下一秒钟,因为失血过多,他头一歪,昏厥过去。

“爵爷!”高力士和小梅合力将张麟从墙壁上拆了下来,他们暂时没敢拔张麟手臂上的剑,不然的话,后者很有可能失血过多而死,只是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刺客在哪里?”负责看守兰苑大门的两名禁卫手持利刃冲了进来,大声问道。

“等你们来,我们早死几回了。”高力士板着脸训斥那两名禁卫,“蓟县男受重伤,你们还不快去请御医。要是蓟县男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肯定活不了。”

“好好,我们马上去请御医。”见张麟受如此重伤,那两名禁卫不忍卒视,赶紧退了出去,一人飞快地奔往尚医局请御医。虽然他们的职责是看守兰苑,但若是蓟县男被刺客刺死在兰苑,他们也难逃一死。

“小梅姐,真没想到你武功这么高强?”高力士用佩服和敬仰的语气说道。

“我的武功跟你差不多。大概是因为蒙面杀手的大部分功力你和爵爷消耗掉了,才侥幸被我打跑。”小梅淡淡一笑,极为谦虚地说道。

“是这样?”高力士听了不大相信。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一个年逾五旬的御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地来到兰苑,俯身在床前给昏迷不醒的张麟把了把脉,脸上浮现一抹从容的神色:“幸好我来的及时,要是晚来一个时辰,估计就没得救了。”

随后,御医给把插在张麟手臂上的利剑取了下来,敷了药膏,用白布绑扎了起来。

张麟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双目紧闭,始终没有苏醒。

“御医,蓟县男什么时候才会苏醒?”小梅关切地问道。

“蓟县男失血过多,一时半会难以苏醒。服下我开的药方,不出意外的话,一天之后应该会苏醒。”御医神色一肃,慢条斯理道。

“那蓟县男的手臂不会有事吧?”小梅又焦急地问,她可不想看到苏醒后的蓟县男成了残废。

“大碍暂时是没有的。。。所幸没有被剑伤到骨骼,只是从骨骼隙缝之中的血肉中穿过,不会致残。当然,筋脉和血管还是被割伤许多,需要静养百日才能痊愈,只有照方敷石服药,在百日之内手臂不再受重击,也不要伤肝动怒,就应该不会有大碍。”御医手捻胡须,微笑着安慰道。

御医离开之后,小梅负责看护张麟。

高力士拿着御医的药方去尚药局抓药,这下守门禁卫不敢拦阻,因为至今张麟昏迷不醒,若是被皇上知晓,他们这些看护之人,脱不了干系。他们心里巴不得张麟赶紧好起来。而要好起来,药是必不可少的。

服了几次药后,直到次日申时,张麟才悠悠醒来,刚醒来时稍微动了一下手臂,便感觉浑身锥心刺骨的剧痛。

“哎呦~”

小梅和高力士彻夜未眠,一直守候在床边,到了白天,两人轮流休息,下午轮到小梅值守,可她实在太困了,趴在床边睡着了。

张麟的尖锐的叫声把小梅吓得跳了起来,睁开惺忪的睡眼,警觉地左右四顾,以为又来了刺客。

“我怎么成了这样!”张麟见自己手臂缠了无数层白色纱布,脑子里回想昏厥之前的事情,可能是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脑子模模糊糊,一点都想不真切,不由得声音悲催地问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原身的记忆

“爵爷,昨夜刺客潜入兰苑,把你伤成这样。好在没有伤到要害,加上御医来得及时,给你抱扎上药,御医说,你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只需静养三个月就会好的。”小梅走到床边,俯身看向张麟,美眸含泪,声音哽咽道。

“三个月?岂不是这三个月中,我成了残废?”张麟眼睛茫然地望着房屋顶棚,愁闷无比地说道。

“爵爷你不要多想,御医妙手回春,只要按时服用御医配的药,你这伤就会很快痊愈的。你是一个好人,上天不会辜负好人,一定会保佑你快点好起来的。”小梅伸手轻抚张麟的手背,柔声劝慰,带着深深的关切和绵绵的柔情,

“哎,但愿如此~”张麟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在脑子里再次回想昨晚所发生的状况。

对于被刺的情景,他脑子里倒没有回想起更多情景,却浮现起之前在他脑海中闪现过的白发老者的身影,此刻,这老者的身影清晰了很多,鹤发童颜,面目慈祥,但是眼眸之中却蕴含着浓郁的仇恨。

“族人的命运。。。灭亡。。。恢复。。。”老者沧桑的声音在张麟脑海中轰轰地回荡,好像是殷殷嘱托,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话语。

这老者是谁,这断断续续的话又是什么意思?浮想了许久,对于这老者的名字和身份以及跟自己的关系,张麟还是一无所知!

脑海中出现了很多另外的陌生而又熟悉的人。说陌生,那是对穿越过来的他而言,说熟悉,那是对他的原身而言。

原身的记忆被激活了,不过还不怎么清晰,那些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人和事,只有虚浮的影子,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张麟明白原身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而是有着亲人故旧的。

从残留的记忆片段中可以判断,原身的大部分亲人都被一种什么力量所灭杀,一个个在刀口之下丧生,血流成河。。。

很少有亲人存活在这个世上,倘若还有一息尚存者,可能就是那个白发老者,不过老者存活的概率也是极为渺茫的,因为老者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词语,很可能是临终遗言,要不然,后面应该还会说另外的话语。。。

~~~

尚宫局。

被皇上明旨禁足之后,上官婉儿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自己关在书房之中,伏案抄写《大云经》,所抄写的版本就是张麟带到上阳宫的那本刚印出来的首本全页《大云经》。

嫉怒之中把张麟打入冷宫后,武则天也没有将那本《大云经》留下,而是交给上官婉儿抄写,可见她对张麟极度寒心。

《大云经》有七八千字,完全靠手抄,那是一件很磨人很耗时间的活计,上官婉儿抄得昏天黑地,才抄写了一遍。

烟儿被杖责五十板子,半条命几乎没了,趴在床上将养,无法贴身伺候上官婉儿。

侍立于桌案之侧为上官婉儿磨墨递纸的是一位陌生的宫女,年龄看起来不到二十岁,长相颇为娇俏。这位宫女名叫慕羽霄,年轻美丽,聪慧有才,是武则天着意培养的人选。

把上官婉儿禁足之后,武则天派慕羽霄到尚宫局跟上官婉儿习练朝旨政事,实际上,还交待了一项秘密任务,暗中监视后者。

慕羽霄一边娴静地磨墨,一边在旁边嘀嘀咕咕道:“婉儿姐,听说昨夜有刺客潜入兰苑,刺杀蓟县男。蓟县男深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上官婉儿从桌案上抬起头,问道:“你说什么?”

慕羽霄脸色沉静地重复了一遍。

“什么?”听清张麟遇刺重伤的消息的那一刹那,上官婉儿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美眸之中流露出一抹焦虑和忧切之色,将笔放在搁笔上,霍然而起,向门外匆匆行去。

“婉儿姐,你这是去做什么?”慕羽霄追上来,不动声色问道。

“去兰苑。”上官婉儿没头没脑地丢下一句话,提步继续往外行去。

慕羽霄笑道:“婉儿姐,你被皇上禁足了,外面都是禁卫把守,你连宫门都出不去,怎么去兰苑?”

上官婉儿听了,脚步顿住了,直到这时,她才记起被禁足之事,也记起幕羽霄不是烟儿,不是可信之人,顿时愁上眉头,忧从心来,在殿内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婉儿姐,你不必焦急。蓟县男虽然遭刺,但是经御医及时施救,已无大碍。”慕羽霄笑着安慰道,她心里说,看来婉儿姐和蓟县男之间真的有事,皇上对她们施加处罚一点没有冤枉她们。

听了慕羽霄的话,看到她的表情,上官婉儿没再说什么,回到桌案后面,拿起笔,继续抄经。不过,她有些魂不守舍,不是把字写错了,就是将墨滴在纸上,连续写废了数页经纸。

“婉儿姐,你要是真想去兰苑,我倒是有一个主意。”慕羽霄意味深长地说道。

上官婉儿抬头看向慕羽霄,虽然没有开口,但是她眼神中的意思很明显,让后者说来听听。

“你我对换衣服,我扮成你在书房抄经,你扮成我去兰苑探望蓟县男,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慕羽霄俯身在上官婉儿耳边说道。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被禁足的只是上官婉儿,慕羽霄则可以来去自如。

上官婉儿听了,美眸一亮,不过,很快她的眼神又变得黯淡无光。

慕羽霄不是烟儿,很多隐秘事情都不能跟她商量;烟儿自打掖庭局就跟着上官婉儿,与她完全是一条心,而慕羽霄则是皇上派在她身边的生员,说是习练,但是她觉得,监视的意思可能更多。

跟慕羽霄互换身份去兰苑,恐怕皇上很快就会知晓,那时一切有的没的罪行都会坐实,自己和张麟都难逃一死,这是一个坑,上官婉儿哪怕再记挂张麟的伤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往坑里跳里。

“你还是省省吧。我怎么可能去兰苑那种地方呢?。。。我只是觉得那刺客太可恶了,竟然潜入皇宫杀人,真是太胆大妄为了!”上官婉儿口摇头说,前面那一句说的口是心非,后一句却带着真材实料的愤慨。

“要是你不放心,就让我代你去探视探视蓟县男,给他送一些灵芝雪莲鹿筋虎骨之类的滋补药,顺便带去你的问候。”慕羽霄美眸眨动,笑吟吟道,话语说得很平淡,也很露骨,似乎洞察了上官婉儿心里之萦绕着的对张麟之牵肠挂肚。

“你要是想去就去,何必跟我说?据我所知,你是自由的,哪里都可以去得。”上官婉儿乜斜了慕羽霄一眼,反唇相讥。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认识蓟县男。我是为你好。”慕羽霄吃吃笑道。

“好了,为我好的话就不要再磨叽,赶紧磨你的墨。”上官婉儿没有继续纠缠这一话题,脸色一肃,命令慕羽霄磨墨,然后埋头抄写经书。。。

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是萧淑妃?

兰苑。

“皇上驾到~”正当张麟沉溺于查看原身之记忆的时刻,一声悠长的太监吆喝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奴婢恭迎皇上!”小梅和高力士伏地迎接,可张麟暂时动弹不得,没有起身。

凤凰带着一帮御前侍卫,先于武则天到达,这是冷宫,且刚刚发生过刺杀事件,她们的检查和防备自然更是仔细更是周密,连椅子桌底都没有放过,检查完毕之后,把七星神榜收缴了,不过循前例,交由高力士保管,由数名禁卫对高力士进行看管。

“刺客太猖狂了,竟然潜入皇宫刺杀蓟县男,真是反了天!”武则天怒气冲冲进入张麟的卧室,来到卧榻之侧,看到张麟的凄惨景象,她心里升起一丝内疚,压制着强烈的火气,柔声细语问道:“麟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皇上关心。臣没事!御医说再过几天就会好。”张麟忍痛皱眉强撑着抬高了身子,药行君臣之礼。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逞什么强,行什么礼!”看到张麟成了这幅凄惨苦楚的样子,武则天眸中浮现满满的疼惜,伸手拿起一个枕头,恰到好处地塞在他的背后,作为靠枕。

“来人,速去传徐御医进宫!”武则天大声吩咐道。徐御医是尚医局医术最高明的御医。当即有一名太监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兰苑奔去。

“谢皇上。御医已经给我抱扎敷药,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让徐御医看过,朕才会放心。”武则天柔声说,虽然她心里对张麟还有怨气,但是这不影响她对后者的关心,毕竟他还是属于她的男人。

“谢皇上天恩。我这微贱之躯,哪里当得起皇上的如此记挂。”张麟眼眶里浮现泪花,声音哽咽道。说心里,武则天对他的好,已经超过任何人。他心里暗中思忖,等身体稍微康复一点,要去准备一些上好的鱼鳔,以备不时之需。

“什么当的起当不起,你在朕的眼皮底下受伤,朕也有责任。朕连自己的男人都没有保护好,实在是惭愧!”武则天伸手轻柔地拍了拍张麟健全的胳膊,感慨自责地说道。

虽然武则天这一番话说的极其自然,好像天经地义似的,可是在张麟听来,却委实尴尬。哎,我一个钢铁大男人,居然沦落成了一个女子的保护对象。这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嘘伤问痛之后,武则天眉毛一挑,语气干硬地问道:“你知道是谁刺杀的你吗?”

“臣知道是谁要杀我,但是此事干系重大,臣不敢妄言。”张麟侧身向武则天靠近一点,压低声音说道,虽然到现在为止,昨晚与刺客周旋的场面没有全然回想起来,但是他早就知道蛇灵的底细,觉得现在应是将蛇灵的秘密告知武则天的时候了。

蛇灵都杀上门来,再不说,岂不是坐地等死!

“都退下!”武则天一甩袖子,让跟随而来的太监宫女和御前侍卫都退出去,对于刺客是谁,她急于了解并予以铲除,不但要为张麟报仇,也是为她自己的安危着想。

刺客潜入皇宫随意杀人,这还了得!让这个至尊皇帝怎么安宁,怎么处泰?

御前侍卫都答应着退了出去。

当所有人都退到门外时,房门突然自行关闭。

不过,退出去的人谁也没有注意这一点,因为大家都以为是别人关的门。留在房里的武则天背对着门,张麟斜躺在床上,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异常。

“现在可以告诉朕了吧。”武则天脸上带着严肃庄重之色,这是雷雨之前的平静,一旦她知晓刺客是谁,那么将会在神都掀起腥风血雨。

“好的,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情,太过重大,皇上听了可能会觉得难以置信,不可思议,肯请皇上先恕臣妄言之罪。。。”张麟用纯真而平静的目光看着武则天,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乍着胆子恳请道。

蛇灵秘密涉及到武则天的宠臣爱将,张麟一开口,很有可能武则天不会对蛇灵怎么样,反而会责备他妄言,甚至可能治他的造谣生事之罪,这种可能不是没有,特别是他现在是一个代罪之身,在武则天心目中的印象并不好,若不是有刺客潜入兰苑,刺伤他,估计此生他都不一定有机会再见到武则天的龙颜了。在此种微妙时刻,他自然会想法子规避自己的罪责,就算不能全然避免,也要尽可能降到最低。

“朕准了,你只管放心直言,不必有任何顾虑~”武则天急于知道刺客是谁,当即答应。

皇上答应了,那就是金口玉言,无需立字据的。

“谢皇上恩典。”张麟灿烂一笑,然后微微皱眉,在脑子里组织言词,既然要说,那就要让武则天听了就相信,相信就采取雷霆行动,一举抓捕蛇灵。而如何让她相信,这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因为武则天可不是好哄骗的对象,她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在她的强大攻势之下,再巧妙的谎言都会穿漏。因此如何更加巧妙地将蛇灵的秘密说出,而不将问题牵扯到自己穿越的秘密,这一点尤其重要。

“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声从房间里的某个角落传来,这声音听似不大,但是却非常清晰地传入张麟和武则天的耳中。

听到这叹息声时,武则天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扭头四顾。

听到这怪怪的叹息声音,思索之中的张麟不由得抬起眼睛,寻找声音之源。

一股来历不明的阴风从地上袭来,让人不寒而栗。

下一个瞬间,从帷帐之后浮现一个黑影,这黑影悬在半空中,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脸前,一直垂到腰间,全身黑色长裙,两只袖子空荡荡地飘着,似乎里面并没有手臂,如同幽灵鬼影。

听了这声音,看到眼前浮现的真实鬼影,武则天吓得骨寒毛竖,脸色苍白,眼眸中露出万分恐惧的神色,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抓住张麟的手臂。

张麟感受到武则天的恐惧,他也是毛骨悚然。

本来他不相信有鬼。

但是这鬼影怎么会漂浮在半空中呢?这不科学啊。

难道真的有鬼?

就算有鬼,眼下是大白天,鬼怎么敢在白日出来?

张麟强作镇定,眼睛盯着鬼影的头部进行审视,想看出端倪,然而后者的脸完全被长发挡住,什么都看不清楚,呈现在他视线之中的只有黑色长袍和及腰的长发。

虽然如此,张麟还是勇敢地握着武则天的手,低声安慰道:“皇上,别怕!有我在。”

“武媚娘,哀家等你多时了,你终于来受死了!”这鬼影幽幽开口,声音阴测测带着一种颤音,煞是凄厉瘆人,并且它的身形缓缓向床边飘移了过来,卷起一阵森森的阴风。

武则天心肝发颤,嘴唇哆嗦着说:“你。。。你。。。你是萧淑妃?”

第一百六十章 李唐没?

萧淑妃?

张麟听高力士和小梅提起过,萧淑妃曾是高宗李治的宠妃,被心性嫉妒且狠辣的武则天剁脚剁手杀死在兰苑,死状极其惨酷,据说其阴魂不散,化成厉鬼,在兰苑出没,伺机要向武则天索命。。。

“正是哀家。哀家说过,就算化成厉鬼,都不会放过你!现在你落在哀家手里,你想怎么死?”鬼影的声音阴寒刺骨,如同来自九幽地狱之下。

“朕是皇上,是上天之子,百神护佑!你一个区区厉鬼,杀不了我。”武则天脸色惨白,嘴里哆哆嗦嗦地强辩,都忘了呼叫侍卫。因为,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她的潜意识中已经把这鬼影认定为萧淑妃所化的厉鬼,对于厉鬼,就算再厉害的侍卫,也是没有办法对付的。

“是吗?那就试试看!”鬼影阴森森地说,幽寒的身影又向床边飘近了一点,卷起一股凄冷之风。

武则天浑身筛糠,差点没钻到张麟的被子里,不过她也知道,钻到被子里也是徒劳的,只是于惶恐无助之中更加抓紧了张麟的手。

“这世上没有鬼,更没有白日出来害人之鬼!你到底是谁?”张麟压制着内心的胆怯,凝目看向鬼影,外强中干地问道。

“哀家是武媚娘的仇人,今天哀家要她血债血偿!”鬼影声音缓缓颤颤地说道,带着凄然,带着宿恨,听起来真像鬼的声音。

“你真的是萧淑妃吗,我看你是活人假冒的吧?敢不敢把你的脸露出来给我看看?!”张麟一边紧握武则天的手,将她护在身旁,一边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跟鬼影讨价还价。

“这不关你的事!这是哀家和武媚娘之间的事!”鬼影似乎只针对武则天,无意伤及无辜之人。

“你当着我的面杀皇上,怎么说不关我的事?”张麟提高嗓音道,目的自然是告知门外的御前侍卫,到了这个时候,他心里已经有九成断定这鬼影是人扮装出来的,鬼怎么可能这么分是非,讲道理?

“你不要惹怒哀家!”鬼影变得不耐烦了,说话之间,口气将垂在脸前的发丝吹得飘了起来,露出一角白皙而滑嫩的下巴。

“皇上,发生了什么情况!”这时,留守在门外的御前侍卫听到房间里的动静,在门外问道。

“有鬼有鬼!快来捉鬼!”到了这个时候,武则天似乎才想到门外有她的侍卫,尖叫着说道,声音充满了惶惑无助和惊恐。

听到皇上喊护驾,御前侍卫撞开房门,一个个亮出利刃,却没有马上冲进来,而是站在门口游目四顾,寻找鬼的方位。说实在的,她们虽然武功高强,对于鬼怪还是破为忌惮的。

鬼影等不及了,手里陡然出现了一把短剑,身形在空中快速漂移,迅捷无比地从床尾绕过,挺剑直刺武则天。

武则天眼中浮现惊恐万分的表情,顾不得皇上的威仪,直接扑倒于床上,从张麟身上滚过,翻到床的另一边。虽然她所做的一切都非常迅速,但还是稍稍晚了一点,她的右肩上被剑刺中,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鬼影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如影随形而至,身形跃起,从床上飘过,继续追杀武则天,非要取她性命不可。

“住手!”张麟大喊一声,忍着巨痛,从床上抬起脚,踹向半空中,以阻断鬼影的去路。

鬼影伸手在张麟的脚下按了一下,借着这力道,飘然翻到床的另一边,一脚踏在武则天的身上,口内恶狠狠地说:“武媚娘,你也有今日!”

站住门口的所有御前侍卫都傻眼了,如果不是因为对鬼怪的忌惮,使得她们没有及时出手,刚才她们有机会阻止鬼影对武则天的袭击。然而,也就在她们踟蹰不前的一眨眼之间,武则天已经鬼影被踩在脚下,成了俘虏。

凤凰和夜玉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悔恨和愧疚和自责。不过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救皇上要紧。两人轻叹一声,令所有御前侍卫分散开来,向鬼影包抄围拢而去。

“不管你是鬼也好,是人也好,快将皇上放了!”凤凰用剑指着鬼影,色厉内荏地说道。在古代,武功再高强的人,都惧怕鬼神,这是来自潜意识的畏惧,跟武功高低没有半毛关系。

鬼影并没有理会凤凰以及包围在她周围的御前侍卫,而是俯身向武则天骂道:“武媚娘,明天今日就是你的祭日。”

“你不是萧淑妃!”直到落入鬼影之手,武则天才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后,她马上断定这披头散发的鬼影不是鬼,而是人装扮的,因为她感受到后者手上有温度,跟正常的体温无异。

“我是不是萧淑妃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你的仇人!而你马上就要死了!到地下去向萧淑妃偿命赔罪!”鬼影开心地哈哈大笑。

“朕都不认识你,朕跟你会有什么仇恨?”武则天忍着背上的撕裂般的疼痛,一脸懵然地问道,虽然她曾经遭遇过数十次刺杀,但是从来没有沦落到刺客的手里,今天是她最悲惨的日子。她的皇上当到头了,她的命也到头了。不过她不会轻易认输,不会轻易放弃生命。

“睁大你的狗眼,好好地认认!看我是谁!”鬼影厉声道,声音中蕴含无尽的仇恨,抬手将披散挡在在脸前秀发撩到肩膀后面,露出了一张十分清秀的面容。

小梅!

张麟一眼认了出来,认出来之后,他也是一脸懵逼。

小梅怎么会装神弄鬼做刺客刺杀皇上?

“你是。。。”武则天没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番,似乎有些眼熟,但就是说不上来。

“我可以提醒你一下,你可还记得被你杀死的葛王~”小梅手中的剑刃稍微用了一点力度,顶着武则天的咽喉,凹进了皮肤之中,不过却没有流血。

听到小梅所说的葛王,武则天眼中浮现思索之芒,脑子里想起了被她处死的葛王李素节,此女有些眼熟,应该是葛王之女,萧淑妃的孙女,李棠梅。

“这么说,你是李棠梅?”

李唐没?

张麟觉得小梅这名字挺怪异的,有一种不祥的暗喻,莫非在给小梅取这名字之时,她父王就预料到,某一日厄运将会降临李唐社稷?

“你说对了!你杀了我祖母,又杀了我父王,今天我要给两代人报仇,跟你做一个了断!”小梅伸手揪着武则天的衣领,将她拧了起来,用短刀架在后者的脖子上,随时准备割断她的脖颈儿。。。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你陪葬,也值得了

听了她们两人的对话,张麟麟明白了,小梅就是萧淑妃的孙女,葛王的女儿,怪不得她对武则天坏有那么深的仇恨!小梅之所以潜入宫中,化作宫女,目的就是接近武则天,伺机为祖母和父亲报仇。

现在回想之前小梅说的关于死的话题,当时张麟还觉得她莫名其妙,无缘无故,现在想起来,小梅并非无因,而是早就做好了刺杀武则天的准备,莫非那一日她就料定武则天会来兰苑,因而伺机在兰苑行刺?当时她或许以为做不到一刺成功,所以才有关于死的论调。

张麟记得小梅是在自己用七星神棒将武则天击晕受封校书郎那天进入萃阳宫的,这么说来,那时她就想利用自己,接近武则天,伺机行刺。只是,一直以来,武则天临幸萃阳宫时,随时都会带许多武功高强御前侍卫,防护非常严密,使得她找不到机会,因此才一再迁延。

这次,自己被打入兰苑,又被刺客重伤,这个时候武则天来兰苑,对于决意报仇的小梅来说,的确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因为兰苑比萃阳宫宽大,又更荒凉,御前侍卫难以面面俱到地进行排查,使得小梅有空子可钻,在御前侍卫的周密防守之下,不知怎样找到漏洞、重新潜入了寝宫,后来又装神扮鬼,吓破了武则天的胆,使她居然忘了呼叫侍卫进来护驾。

获悉小梅的真实身份,武则天没再说什么,把眼睛一闭,任她处置。说白了,人在这个世上,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要还回去的,差别只是或迟缓或速早而已。

“小梅,求你不要这样!”张麟抬手指着小梅,极力恳求劝说。虽然他对武则天的感情不会比他跟小梅之间的感情深,但是武则天若是死了,而且死在他手下宫女的手中,他肯定难逃一死。

“爵爷,你不要管我,这是我跟武媚娘两人之间的仇恨。”小梅面无表情道。

“小梅,你把皇上放了,有话好好说。”张麟强忍着追心痛骨的巨痛,从床上下来,嘴角因疼痛而抽搐着。

“爵爷,感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要不是你遇刺受伤,武媚娘也不会来这么个地方。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报仇雪恨。待我手刃仇人之后,定然会向你自刎谢罪。”小梅感激不尽地说。

她这话等于把张麟拖下了水,要是换了平时,张麟听了这话,一定会担心害怕,但是此时此刻,他并没有考虑太多,只想劝说小梅放下屠刀。

“小梅,你别乱来!你要是杀了皇上,我也难逃罪责,你不如先杀了我!用我的命抵你祖母和父王的命,你看这样可好?”张麟用恳求和商量的语气说道。

“爵爷,我知道你喜欢采用拖延之计,但是请你不要把这么拙劣的计策用在我身上。我跟你无冤无仇,我要你的命干什么?你还是什么都不要管的好。”小梅冷笑一声,反过来规劝张麟。

“皇上死在我这里,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罪愆,恐怕死十回都无法抵罪于万一。我希望你看在我的面子,把皇上放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张麟向小梅说明利害关系。

一个相当荒唐的想法从小梅心里掠过,要是张麟同意跟她一起远走高飞,她未尝不可以放过武则天,不过这想法一闪而逝,她知道,现在不管杀不杀武则天,她一个人都很难安全逃出去,更不要说带着张麟一起逃走,那是奢望,还是赶紧死了这个心的好。

“爵爷,你别再说了!我处心积虑混入宫中,就是要杀了武媚娘给皇祖母和父王报仇。现在要我放过她,太晚了。你别管我的事,好好的活着。”小梅语气决绝,一双美眸中浮现泪光,想起与张麟相处的日子,心中隐隐升起悲痛之意。

“小梅姐,看着我。”高力士从御前侍卫中间挤了出来,步步走向小梅,正色劝说,“你要是杀了皇上,不但你走不掉,爵爷,还有我们,都难逃死罪。你就忍心看着我们被处死吗?”

“小六子,你别说了!杀了武媚娘之后,我会比你们先走一步,到了地下我再补偿你们!”小梅向高力士表示歉意,声音之中带着哀惋和决绝。她非常清楚杀了武则天后,她自己肯定逃不掉。

倏~

高力士突然拿出一根乌黑的棒子,对着小梅的眼睛,按动了开关,一道炽烈无比的光芒直射后者的眸子,使得她在一瞬间眼前发黑,什么也看不见。

这是七星神榜,在武则天驾临之时,被凤凰收缴循例交给高力士保管的。他已经保管过七星神棒两次,对于其中的功能颇为熟念。

“噌~噌~”

凤凰和夜玉如同螳螂捕蝉一样,疯狂地扑向小梅,剑光闪烁,直刺后者的要害部位。

“小六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小梅大叫一声,胡乱地挥舞着手中的短剑,身形向着侧面飘然远扬,她的身法极其飘忽,哪怕什么都看不见,都能从数十名御前侍卫的人网之中冲出,可见她武功之高,超过现场大部分御前侍卫。

“小梅姐,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伤害皇上!”高力士正义凛然说道,而后冲到武则天身边,非常恭敬温柔地将后者搀扶到床边坐下。

“将这贱人乱刀分尸,剁成肉泥~”武则天靠床头坐下,喘息了片刻,恢复了天子威严,扬声怒吼道。她肩背伤口周围的血迹已经凝固,只是在小范围地渗血。

“杀!”凤凰夜玉和十几名御前侍卫对双目暂时失明的小梅进行疯狂地围攻,在她身上留下多处血口,不过要杀死她,并非那么容易。

“武媚娘,我剑上有毒,谅你活不过今日!我就算死了,有你陪葬,也值得了!”小梅纵声大笑,身形化成七道残影,在十几名御前侍卫的围攻之中往来冲突,挥剑从一名御前侍卫的肩膀上洞穿而过,打开一个缺口,身形跃起,如同利剑,撞破窗户,向着外面冲了出去。

见小梅从重围之中逃了出去,张麟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兴奋和激动。

然而,他高兴的太早了。

“嗖~”一柄白色的拂尘如同电光石火一般,从远处疾速飞来,打在刚刚穿窗而过的小梅之握剑的手腕上,使得她握剑不稳,一撒手,短剑飞了出去。

下一刻,白发苍苍的太监武常几个移形换位,蓦然出现在尚未落地的小梅面前,单掌竖起,携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向前猛然轰出。

铁砂掌!

小梅大骇,知道碰到顶级高手,她刚才从窗内冲出的速度太快,惯性非常之大,无法于临时之中改变方向,只能伸出柔弱无骨的拳头,凝聚全身力气,拼命一搏,迎着武常的手掌击去,不然的话,定然会被铁砂掌击中身体,那样一来,必然受到重伤。

轰~

拳掌相撞,掀起一阵狂风,使得周围飞沙走石,空气扭曲。

第一百六十二章 死后,能不能穿越回去?

在一股巨力的冲击之下,武常向后倒退了数步,飘然落地,稳稳站定,面不改色,气不粗喘;而小梅的身体则如同被扔出的麻袋一样,倒着飞回了寝宫之内,轰然摔倒在地上,凤凰从斜刺里疾速飘至,一脚将她踏在地上,剑指其咽喉。

其它侍卫纷纷举起利刃,要将小梅乱刀分尸,剁成肉泥。

“留活口!”

武则天突然改口,因为她听到小梅说剑上有毒,便查看了一下伤口血迹,果然,结成的血块都是黑色的,并且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非毒而何?

幸好武则天之前让人去请徐御医了,当时是为了给张麟诊治伤口,没想到,却是为自己备下的。此时徐御医应该在赶来的路上。

御前侍卫将小梅捆了一个扎扎实实,拖到武则天面前。

“李棠梅,跟朕说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武则天咬牙切齿,声音激越,几乎等同怒吼。

“为家人报仇,还需要人指使吗?”小梅披头散发,咧嘴一笑,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你要是说出背后指使之人,朕可以留你一条性命。”武则天缓下了口气,哄骗道。实际上她之所以没有马上杀小梅,一方面想要审出她背后的指使,另一方面,想得到解药。当然,她不会直接要解药,那有点开口乞求的意味,这有损于至尊无上的皇帝的威严。

凤凰领会到武则天的意思,伸手在小梅身上仔仔细细搜了一通,但是一无所获,不要说没有找到解药,连药渣子都没有找到一粒。

“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之便,不必多言。要想解药,没有!”小梅一点惧怕之意都没有,目光之中带着仇恨,也带着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

“既然你这么想死,那朕就成全你。来人,将她乱刀分尸,尸体拿去喂狼!”武则天面目狰狞,怒气腾腾,她觉得小梅肯定不会拿出解药,同时她也觉得擅长治毒的御医徐莫愁应该有办法为她解毒。

听了这话,小梅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她既然走出这一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而张麟却已经心肝发颤,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杀了去喂狼,想想就太恐怖了。再说小梅跟了他这么久,且救过他的命,眼睁睁看着救命恩人被多成肉泥而坐视不理,这不是张麟的风格。

“皇上,我能说句话吗?”张麟咬牙忍住来自骨子里的剧痛,转身看向武则天,斗胆问道。

“你要是想为她求情,那就不必开口!”武则天抬手一挥,极为粗暴地封死了张麟求情的可能。

张麟声音颤抖道,“小梅刺杀皇上,罪该万死!我不会为她求情!”

“那你想说什么?”武则天眸中带着愠怒瞪着张麟,这怒气本来是针对小梅的,不过现在有些迁怒于打算为小梅说情的张麟。

“皇上,小梅是我身边的宫女,她之所以能刺杀你,也是因为我的原因,要不是我受伤了,皇上就不会来这里探望我,皇上不来这里,她也就没有这个行凶的机会。因此,我的罪责更大。在杀死小梅之前,请皇上先治我的死罪。”张麟欲擒故纵,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

“你想死?为了这个冷血无情的女子,值得吗?”武则天语气极其不善地说。她心里恨声说,你是朕的男人,却要为别的女子去死,真是岂有此理!

“爵爷,你不用为我求情!我既然做了,后果自然由我一人承担。”两行清泪从小梅眸中滑落,她没有想到张麟竟然会如此帮他,看来昨天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救他这事没有做错,她的流泪脸上露出了感激和欣慰的笑。

“皇上,这不是值得不值得,昨天刺客向我行刺时,要不是小梅出手相救,我可能见不到皇上了。可以说,我这条命也是她救回来的,现在还给她也是应该的。还有,皇上对我恩重如山,等同再造,皇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能苟活。”张麟动情地说,身上传来一阵阵剧痛,使得他的嘴角不停地抽搐。

听了张麟的话,想到他刚才奋不顾身地营救自己的情景,武则天哪怕铁石心肠,也硬不起来。

“只要她拿出解药,朕可以放饶她死罪!”

“小梅,你听到吧,皇上答应了,你拿出解药就会放了你。放在哪里,还不快把拿出来!”张麟看向小梅,声音激动道。

朕什么时候说过放了她?武则天微微皱眉,不过她也没有指出张麟话语之中的毛病,因为此时最重要的是拿到解药,其它一切都是次要的。

“爵爷,这个毒是没有解药的。”小梅摇头道,脸上浮现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

“真的没有解药吗?”张麟听了,心都冷了,一旦武则天毒发身亡,他肯定难以活命。皇上在他的住所,被他手下的宫女所杀,他能幸免吗?不会被处死吗?不被五马分尸,就是万幸了!

“我要杀她报仇,怎么会留解药呢?”小梅身上的血口还在流血,可是眼中却浮现欢快和豪迈的神色。

“来人,将李棠梅打入内卫地牢,着内卫进行勘审,务必查出其背后主使之人!”武则天气得跳脚,抬手把床板拍得震天响,歇斯底里吼道。

“武媚娘,你最好现在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终生的。”小梅脸上浮现一种老鼠戏猫一般的快意之笑。

“气死朕了!”武则天大叫一声,身上毒发,昏厥过去。

“皇上!”

所有人都惊恐地大声叫喊,皇上要是驾崩了,那就出大事了,不但现场所有人性命难保,就是整个天下都会发生震动。

“既然没有解药,那就让我跟皇上一起死好了。”张麟颤声道,伸手从一位侍卫手中抢过缴获的小梅的短剑,义无返顾地用锋利无比的剑刃在自己受伤的那只吊在脖子上的手腕上是轻轻地划了一下,顿时出现了一条一寸长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汩汩流淌,流出之后不久,那血液就从红色变成了黑色,凝结成黑色的斑块,触目惊心。

“爵爷,不要!”小梅嘶声裂肺地叫道,两行酸泪从她俏丽的眼眶之中奔涌而出,滑过她稚嫩润滑的脸庞,洒落地上。

“小梅,你是一个好姑娘,我说过,不管我到哪里,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会一直记得你的。”张麟泪流满面,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用模糊不清的目光看向小梅,声音哽咽道。

如果小梅真的没有解药,那么他就会这样死去。

不知道死后,能不能穿越回去?

“噗通~”剧烈毒性与血液混合之后所产生的一种特别的灼热和刺痛感一瞬间涌遍张麟全身,他脸色发黑,眼睛发花,站立不稳,翻身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一丝深紫色血液,这血液遇到空气之后,立即变成了褐色,发出腥臭的气味。。。

在昏死之前的极短的时间内,自穿越进入皇宫,到今天所经历的每一件事情,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上官婉儿,秋霜,夜玉,裹儿,小梅,三郎,高力士,甚至桓斌,等等,都在张麟脑子里快速回放。他要把所有的记忆,不管好的坏的,不管高兴的悲伤的,全部打包带好,如果能带回去的话,那就最好,以后可以回味,可以怀念,也可以炫耀!

如果不能穿越回去,如果真的死了,他也要在死前将所有的情景全部回顾一次,回味一遍,这样就不算白穿越一趟。。。

第一百六十三章 帝位的绝佳跳板

为了拯救皇上,蓟县男竟然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生命献了出去。

见到这一情景,围观之御前侍卫都看傻了眼。

生命是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用自己的生命换取另一个人的生命,这该是具有多大的勇气和多大的忠心的人才能做得到的?

所有人无不感动泪目,铭佩五内。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小梅呜咽说道,不忍看到张麟死去,不得不说出了放解药的地方,那解药藏匿之处匪夷所思,竟然藏在她的靴子里面,这谁搜得出来?

虽然小梅被迫拿出了解约,虽然擅长治毒的御医徐莫愁疾速赶到现场,给皇上服下了解药,并且进行了紧急施救,但是,由于武则天身上所沾之毒汁甚多,沾毒时间又长,因此,解药只是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却无法将其体内之毒素完全祛除殆尽。

通过对这毒性的辨认,徐莫愁判断这是一种剧毒之药,名为血毒散,见血则毒素与血液融合,一刻钟不服用解药,就会毒发身亡。就算在规定时间内服用解药,也只能祛除其毒素之大半,还有一小半,要服用祛毒丹,通过丹药之力,逐渐将存留于体内的毒性慢慢消磨,这需要旷日累月的时间。

躺在床榻之上的武则天,脸色乌青,牙关禁闭,昏迷不醒,失去了意识。

照着皇上的症状进行分析判断,徐莫愁认为,皇上身上的毒性虽然还没有全然爆发,但是错过了服用解药的最佳时机,因此,虽然性命无虞,但是最少需要服用祛毒丹三至五天,才能脱离昏迷状态,至于苏醒后能否康复,则全看天意。

当然,有关皇上生死,乃是极其重大的事体,徐莫愁不可能对任何人透露,他只是自己心里有数而已。

“严密fēng suo xiāo息,任何人若是将今日所发生事情泄露半个字出去,格杀勿论!”武常脸色极其严肃地说。

“是!”在场所有人同声答应,大家都见识过武常的超乎绝伦的武功,他那武功之高,似乎能以一人之力对付半个羽林卫,对于他的话,谁敢违逆?

虽说皇上遇刺重伤昏迷不醒属于最高机密,被严格保密,但这消息还是不胫而走,传入到部分王公重臣府中。

这些王公重臣在宫中布有眼线,对于宫中的重大消息了若指掌,如同亲见。

有人发愁有人欢喜。

发愁的是几个王爷和公主。

无论是李家王爷还是武家王爷,都挺犯愁。要是皇上突然驾崩,那就麻烦了,因为储君未定,哪一方面都没有把握攫取帝位。

欢喜的自然是李昭德。他觉得,一旦武则天驾崩,或者到了生命垂危之际,那就是他起事的机会到了,那时,他会立即发动鹰扬卫杀进宫中,夺取虎符,控制羽林卫,封锁皇宫乃至神都,而后再进行摄政废立之事。。。

太平公主府。

听说张麟遇刺重伤,挣扎于生死边缘,正在备考安静了一段时间的裹儿,忧心如焚,焦急异常,吵着闹着,要进宫去探望张麟。三郎也是一个劲地从旁附和。

“皇上也受伤了,你们怎么不说进宫去探望皇上,看来皇上真是白疼你们了。”太平公主面露不悦之色,柔声责备道。

“姑姑,你倒是提醒了我,我们进宫去探望皇祖母,你总不能不让我们去吧。”裹儿顺驴下坡,雀跃说道。

“我们作为孙辈,在皇祖母受伤时,进宫探望,再正常不过。姑姑肯定不会阻止的。”三郎童声清脆,但是说话却如同大人一般,慢条斯理。

对于这个要求,太平公主自然不好反对,因为皇上遇刺重伤,这是天大的事情,作为皇家子孙,去看望皇上是天经地义的。

太平公主整装出发,带领裹儿三郎等人,乘坐几辆豪华马车,出了公主府,一路摇摇而行,半个时辰之后到了皇宫门口,步行抵达上阳宫。

此时此刻,入宫向皇上请安问候的王公重臣接踵而至,如同走马灯似的,使得宫中比平日喧闹了许多。虽然大家都不敢喧哗,但是人多了,自然难以做到寂然无声。

虽然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但是,王公大臣进宫向皇上请安,还是属于正常行为,只是大家不约而同进宫,这就很不正常了。

武常和凤凰都知晓宫中有王公重臣的眼线,只是不知道,谁是谁家的眼线。皇上对此亦是心知肚明,只是平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道破而已,给大家留一份颜面。

“江南水患,甘南旱灾,川北地动,突厥紧张,天祸肆虐,**频仍,皇上闭关静思,反躬思过。七日之内不见任何人。大家请回吧。”武常和凤凰站在上阳宫门口,对所有进宫请安的人进行挡驾,脸上表情相当严肃。

“公公,本王是皇上的亲侄子,皇上不会连我也不见的吧。”魏王武承嗣陪着笑脸道。

“就算公主来了,皇上照样不见,魏王请回吧。”武常向武承嗣挥了挥手,淡淡地说。

武承嗣有心冲进上阳宫,俟侯于龙榻之畔,一旦皇上驾崩,就可以最快的速度取得遗诏,倘若遗诏立他为帝,还则罢了,如若不然,他就于榻前悍然篡改遗诏,这也是一种极其稳妥的办法。不过,他近日听闻武常之功夫霸道绝伦,是个不能招惹的角色,不敢造次。

还有,既然武常这样说,说明谁都没有机会见到皇上,武承嗣心里平衡了一点,只好讪讪而退。

太平公主进宫之时,正好与向皇上请安未遂、耷拉着脑袋出来的武承嗣,在上阳宫门口打了一个照面。

近一段时间,武承嗣几乎隔一两天就派人向太平公主府送礼送花,殷勤的不得了,不过,却很难亲睹芳容。

今天机缘如此凑巧,自动把太平公主送到他的面前,武承嗣岂能当面错过?他精神一振,趋步上前,故作惊讶道:“哎呀,我当是谁,原来是令月妹妹!几天没见,你变得更加美丽惊艳了!让为兄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太平公主本不想与武承嗣见面,但是面对面地撞着,不可能视若无睹,因为武承嗣不是普通的大臣,他既是皇上的亲侄子,又是皇上的宠臣,还是储位的候选人,哪怕她以公主之尊,也不能轻易得罪,万一日后武承嗣真的被立为储君呢?

“表兄谬奖。”太平公主冲武承嗣淡然一笑,脚步却没有停留,从武承嗣身边轻盈地走过,带起一阵香风,让后者心猿意马。

啊,要是能将太平公主揽入怀抱,江山美人一齐到手,那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情!武承嗣有点五迷三道了。

“呃~”三郎从武承嗣身边经过时,向后者做了一个鄙视的鬼脸。

“你个兔崽子!”武承嗣嘴里骂了一句,心里更是毒辣地想,你是不是活腻了!你不过是姑姑的孙子而已,姑姑的儿子都被我弄死好几个,孙子算跟葱!他伸出手指,想要给三郎脑袋上来一个暴栗,不过后来跑的很快,很机灵地躲开了。

这时,裹儿冉冉而来,进入了武承嗣的视线之中,他的眼睛如同突然充满电的电筒一样骤然放光,他厚着脸皮,讪笑调侃道:“裹儿出落得如同仙女了!”

“去~”裹儿直接对武承嗣嗤之以鼻,然后大步从后者身边擦肩而过,径直进入上阳宫。

拽什么拽!武承嗣如同花痴一样望着裹儿的窈窕娉婷的背影,一边舔着嘴唇,一边在心里yy,等本王登上帝位,哼哼。。。

不过,在登上帝位之前,本王还是要先把太平公主娶到府中,从某个程度上来说,她才是登上帝位的绝佳跳板。。。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公主去冷宫

太平公主到了上阳宫门口,同样被武常和凤凰挡驾,没有见到皇上。不过她见到了春香,了解了更多的nèi mu详情。

“什么,刺杀母皇的刺客竟然是萃阳宫宫女小梅。。。李棠梅?”

在府中,太平公主只收到“大家遇刺中毒重伤昏迷”,并不知为何人所伤,中了什么毒。此刻听了春香的叙述,她脑子里浮现起李棠梅的俏丽倩影,对于后者,她也是认识的,小时候还一起玩过,说起来,也是至亲之人,怎么就变得如同寇仇,含恨忍辱潜入宫中化作宫女,伺机刺杀母皇?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她心里非常明了,不过李棠梅怎么说也是母皇的孙辈,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虽说李棠梅是她的侄女,但现在则变成了她的杀母仇人!虽然不至于找她打一顿,但是口诛笔伐一下还是会的。

“李棠梅这个杀千刀的,心肠如此歹毒,竟然在剑上抹了剧毒的血毒散,要置皇上于死地,真是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

春香痛心疾首地对李棠梅挞伐了一通,这是必须的,她必须站在太平公主对立场,不可能站在公主的对立面,说李棠梅为父报仇天经地义。

“皇上被毒剑刺伤,幸好命大,性命暂时无碍。又有蓟县男以身试毒,以自己的命逼迫李逆交出解药,但是,可能错过了最佳服药时间,皇上体内毒素无法祛除,因此一直昏迷不醒。奴婢整日祈求上天护佑皇上平安渡过此劫。”

“婉儿被禁足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平公主不动声色问道。

婉儿被禁足这事,与储位帝位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埋在宫中的眼线不会向外传递这样的消息,要知道从宫中向外传消息,那是大忌,要做得人不知鬼不觉才行;要是被发觉,被皇上掌握证据,那传消息的眼线就会被无声无息地处死。这样的例子发生了很多,不过,那些有心争夺储位和帝位的人,把眼线前赴后继地安chā jin入宫中,使得皇上慢慢地看淡了,常常睁一只闭一只眼,当然冷不丁地也会处置一两个。

“说来公主可能难以置信,婉儿之所以被禁足,是因为她与蓟县男之间的暧昧关系。当然这主要是婉儿的过错。奴婢真没有想到,婉儿这贱婢,性情如此霪烫,竟然暗中引诱勾搭蓟县男,真是我辈女官之中的败类。”

春香又对婉儿声讨了一番,她当然不会跟公主说,婉儿被禁足是她忙上忙下搜集证据进行举证的结果。

“婉儿一向沉静稳重,真没有想到,她竟然是这样不堪之人。”太平公主感叹道,语气之中带着对上官婉儿的鄙夷。

“公主可知道,蓟县男,竟然还是白身?”春香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她之所以迫不及待地道出张麟的秘密,就是要把话题从婉儿身上引开,免得太平公主追问更多详情,而暴露她所做的不义勾当,这会影响她在公主心目中的形象。

“白身是什么意思?”太平公主蹙眉问道。

“皇上临幸过蓟县男四次,他都是敷衍塞责,至今没有正式侍寝,真是胆大妄为,不当人子。”春香满面春风地八卦道,这种绝大秘辛,也只有她有机会知晓。那日,武则天把张麟打入冷宫之后,盛怒无比,把自己关在御书房里摔瓶子摔罐子,破口大骂张麟和上官婉儿,并且说出了张麟在侍寝之时的敷衍忤逆之举,被守在门外的春香听进了耳中。

“母皇心性仁厚,不喜欢做勉强他人之举。这事也属正常。”听了这话,太平公主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之后,带着裹儿三郎离开了上阳宫,来到尚工局,与华漾夫人秋霜等人闭门议事。

“公主,我觉得现在去见蓟县男似乎有些不妥。”华漾夫人脸上浮现不解的表情,忠言劝谏道。

之前,张麟受封蓟县男,华漾夫人觉得可以进宫向张麟道贺,顺便交好结盟,太平公主没有答应,认为时候没有到。现在张麟被打入冷宫,且遇刺重伤,生命垂危,太平公主却要亲自进宫探望慰问张麟,这让她觉得实在有欠考虑。

在华漾夫人看来,此时此刻见张麟,有利无弊,一方面会暴露与后宫勾连的处心,另一方面,张麟已经失宠,生死不明,与他勾连能有什么好处?

“蓟县男舍生忘死,以命换命救了皇上,此其绝世奇功,等母皇康复之后,他就有可能会被放出来,以母皇知恩必报的秉性,甚至还会对他进行重用,这不是不可能。锦上添花虽然好看,但是不如雪中送炭更为深刻。”太平公主沉静地说道,脸上浮现坚毅的表情,她的性格其实相当蛮倔,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扭转。

按太平公主原来的打算,等明年女子科考结束,积聚更多实力之后,而后逐步加入到储位的争夺之中,现在她虽然积蓄了一定的势力,但是羽翼尚未丰满,无法与根基雄厚的武承嗣等人正面抗衡。然而,皇上突然重伤昏迷,还能维持多少时间,不得而知,若是皇上驾崩,她胜出的希望非常渺茫,除非皇上临终时立诏指定她为皇位继承人。

太平公主之所以想冒险探望张麟,此举虽然属于心血来潮,但也不无周密思考。对于张麟的才能,比如讲突厥话,印经书,制糖,断案,等等,她都颇为看好,哪怕张麟不在皇上面前得宠,只要后者没犯忤逆杀头之罪,为了自己的前途大业,她都需要拉拢这样的人才。

更何况,今日从春香那里了解到,张麟一直以来对皇上的临幸敷衍塞责,尚未正式侍过寝。这对于太平公主来说,不是什么好消息,但绝对不是坏消息。

张麟尚未侍寝,且被打入冷宫,倘若皇上驾崩,那么。。。这中间具有相当大的想象空间。

以前,母皇刚进宫时,侍奉过先祖帝,且很得宠,被封媚娘,后来先祖帝驾崩,母皇便做了先帝的贵妃,乃至登上后位,最后做了皇帝,这是活生生的绝好例子,可以引以为鉴。

生于皇家,特别是父母亲以及二位哥哥都当过皇帝,太平公主与历朝历代的公主都不一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就是一个王子,她考虑更多的不是温柔感情,而是用处、利益、前途和权力,最终则是皇位。连母皇的侄子都可以加入到皇位继承人的候选之中,她作为母皇宠爱的女儿,竞夺皇位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谁能帮她夺得皇位,谁能帮她成就帝业,谁就是她的贵人,就是她的恩人,就是她全力以赴争取的人,就是她悉心保护的人!

这次决定去兰苑,探视张麟的伤病,太平公主希望能够趁此机会笼络其心,日后康复起来,甘心情愿为她所用。至于双方之间能不能有更大的发展,也要尽人事,听天命。

见太平公主主动要去冷宫探望张麟?秋霜眸光流转,觉得太平公主的行为举止不可思议,莫非。。。6

第一百六十五章 可惜了小梅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话说,只能恳求公主万分小心,不要让外人知晓。”华漾夫人没有办法,只能降格以求,让太平公主加倍小心。她的担心不无道理,在现在这敏感的时刻,公主亲自去探望张麟,非常不妥当,甚至是大忌。

但是,太平公主的倔驴脾气,华漾夫人早已领教过,正是因为公主有着这种态度和见识,她当初就是这样被公主拉拢过来,死心塌地无怨无悔为其效犬马之劳的。

“不会有人知道本宫去过兰苑。”太平公主自信满满道,“因为,这次不是本宫去兰苑,而是你去。”

“我去?”华漾夫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可思议,“我与蓟县男之间,发生过误会,这事情宫中很多人都知道。而这误会之消除,却没有几个人知晓。我去探望蓟县男,恐怕也会引起别人的妄议和猜测,而这妄议和猜测,最终很有可能会涉及到公主。”

“你登门向病危的蓟县男赔礼道歉,这谁会妄议和猜测?只会显示你的度量宽宏。”太平公主莞尔一笑,她虽然大胆,但并不鲁莽,可以说,她的思虑相当周详。

华漾夫人笑了,明白了。以自己的名义去兰苑,登门向张麟赔礼道歉,这事就算为人知晓,也没有人能说什么。能说什么呢,最多说她度量宽宏!还有,倘若张麟真的不治身亡,她去探望一个垂死弥留之人,能够引起什么物议?

本来秋霜也有心去跟过去探望探望张麟,不过,她觉得当着太平公主的面表示自己对张麟的关心,属于大忌,就没有提出来,在太平公主一行人离开之后,她依然把自己和几名亲信女官关在议事厅,假装公主还在里面。

~~~

兰苑。

不知道昏迷沉睡了多少时间,身上传来一阵剧烈疼痛,于疼痛之中张麟呲牙咧嘴地苏醒了。

在苏醒的第一瞬间,他的脑海之中浮现了更为清晰的原身之残存记忆,一种被仇恨所萦绕的记忆,可以称之为执念。

让张麟触目惊心的是,原身执念中的仇恨对象竟然是伟大的皇帝武则天!因为在原身很小的时候,他的家族因为得罪武则天,被满门抄斩,被杀的人头滚滚,血流成溪!

我哩个去!原来原身入宫做面首,目的是为了向武则天复仇,与之前冒险刺驾的小梅没有二致!怪不得前一阵子,自己会对武则天的临幸那么膈应,那么疏离,那么抵触,除了自身的所谓羞耻感在闹事,更多的恐怕是原身所残留的潜意识在起作用。

哎,真是的,你那仇恨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去吧去吧。

对于穿越过来的张麟而言,武则天对他只有恩和情,天高地厚的恩,深广似海的情!知恩只会图报!

张麟摇摇头,驱散了原身的仇恨记忆,撑开了沉重的眼睑,只觉得眼前白花花模糊一片,似乎被一阵迷雾遮掩了视线。

他死劲地眨巴眨巴眼睛,迷雾逐渐变得稀薄,乃至散去,最先浮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略微瘦削、有些僵硬、浮现悲凄之色的脸蛋。。。正是日后玄宗朝的大宦官高力士。

整个房间只剩下高力士一人伺候,有些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的况味。

“爵爷终于醒了,实在太好了!”高力士见张麟醒来了,开心喜悦,眉开眼笑,手舞足蹈,使得这种凄凉氛围一下子被驱散了。

“小六子,皇上怎么样了?”张麟声音沙哑,有气无力地问道。他一睁眼就询问皇上的安危,表现出一副心忧君上的神情,与原身的仇恨意识格格不入。他已经打定主意,从此以后不再查看原身意识,也不再理会所谓的仇恨。因为仇恨跟他真的没有关系,他不想活在暗无天日的仇恨之中。

“爵爷试剑中毒之后,小梅没有办法,只好含恨忍痛拿出了解药,给皇上服用了。后来徐御医赶到了,又给皇上服用了祛毒丹,皇上性命已无大碍,只是一直昏迷沉睡,至今已过了两天,尚且未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高力士一五一十说道,心情显得颇为沉痛,因为皇上的安危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的生命都切切相关。

“啊?皇上昏迷两天不醒?”听了这话,张麟心里咯噔了一下,皇上一直昏迷不醒,莫不是中毒太深,行将驾崩了?皇上要是驾崩了,那我也就完蛋了,而且是第一个完蛋。他皱眉不解地问道:“我不是也中了同样的毒,怎么我醒了皇上却还没有醒?”

“给皇上服下解药后,立刻就给爵爷服用了。徐御医诊视了爵爷的毒,说爵爷中毒时间短,且中毒较浅,于生命无碍,且身上余毒易于祛除。”高力士激动地说。虽然在小梅刺杀皇上时,高力士护驾有功,但是如果张麟死了,他这份功劳也不足以抵消罪愆,难逃惩罚,因此他才会对张麟的生死存亡如此上心。

张麟想想也就明白了,那把剑上所涂的毒汁,大部分都于刺伤武则天时留在后者体内,后来小梅又用这把剑刺伤了好几名御前侍卫,到他用剑自伤时,毒汁已经变得相当稀薄了,因此他身上所中之毒自然最浅,且他是最后一个中毒之人,痊愈起来的速度自然最快。

“后来,徐御医还给爵爷的伤口重新敷了药,重新包扎过。徐御医在宫中医术最为高明,他一出手,保管爵爷的手好起来更快。”高力士满面笑容道。

“哦~”张麟记得在小梅刺杀皇上之前,皇上曾经让人去叫徐御医为他疗伤,当时他还蛮感动,甚至还做好了舍身侍寝的打算,不过,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现在他对于这一点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为伤筋断骨一百天,再好的医术,也无法立竿见影。他望着顶棚思索了一番,眸中突然闪动湿润的泪光,颤声问道,“小梅现在怎么样了?”

“由于皇上昏迷不醒,没人处置她,只是按照皇上昏迷前的旨意,将她打入了内卫地牢,由内卫进行勘审。落在内卫手中,恐怕难以活着出来。哎,她怎么会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呢?。。。”高力士扼腕叹息道,脑子里想起小梅拥有那么高的武功,被处死的确太可惜了。

“哎~”张麟喟然长叹,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小梅竟然是萧淑妃的孙女,进宫当宫女就是为了就便行刺皇上,为祖母和父亲报仇,真是一个烈性女子。而他这几天的经历,破案升官,因诗被贬,冷宫遇刺,小梅刺皇,可谓曲折离奇,匪夷所思。

“爵爷,我擅自动用了你的兵器,你不会怪我吧。”高力士脸上露出一副怕怕的神情,主动请罪道。

“用的好,我怎么会怪你呢。”张麟摇头一笑,当时要不是高力士断然使用强光,估计落在小梅手里的皇上难免身首异处,皇上要是死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给皇上殉葬。他张麟更是难以幸免!

只是可怜可惜了小梅!因他而功亏一篑,因他而坐牢待死!

第一百六十六章 谢公主垂爱

一行人非常低调地簇拥着华漾夫人出了尚工局,向兰苑步行而去。

在人群里,你看不到太平公主,只看到一名身穿浅绿色长裙,头戴青色斗篷的宫女,手棒兰花水仙百合组成的一大束鲜花,小心翼翼地跟随在华漾夫人身后。另外四名宫女,其中一名裹儿所扮,还有一位垂髫小宫女,则是三郎所装扮。

另外两位宫女,则是太平公主的贴身侍卫,武功都不会比凤凰和夜玉弱。

从尚工局到兰苑距离不少于两里,她们尽挑偏僻背人小路而行,免得被熟人撞见。

兰苑连续发生两次重大刺杀事件,已经成了整个皇宫最不安全的地方。守卫兰苑的禁卫从两人增加到十人,一个个手持利刃,驻守在围墙外面,犀利的目光扫视周遭,一旦有人靠近到离兰苑围墙百步之地,便会进行严厉呵斥,可谓风声鹤唳,如临大敌。

“我说,这兰苑就是不吉利!先后死了两任皇后,现在又连续发生两起刺杀案!”

“据说晚上经常闹鬼!”

“这里戾气太重了,不闹鬼也要闹事!”

“咱们怎么这么倒霉,被安排到这样的破地方值守!”

几名守门禁卫在无聊的时候,就会交谈几句,所谈的无非是王皇后、萧淑妃的死状是如何惨烈,冤魂不散,化成了厉鬼;又说小梅如何忍辱负重,化成宫女,俯视面首张麟,于后者打入冷宫之际获得绝佳行刺机会。他们只差没有说皇上在这里遭到刺杀是天理循环,报应昭彰。

这时,公主一行人逶迤而来,进入到离兰苑百步之内,依然袅袅前行。

一名禁卫立刻抬起手中的刀,遥指来人,大声喝道:“给我止步,再往前行,格杀勿论!”

“我是华漾夫人,来此探望蓟县男,烦请进内通报。”华漾夫人笑吟吟道,她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稍微放缓了步行的速度,继续向兰苑靠近。

华漾夫人曾是宫里的高级女官,属于有名有望之人,为很多禁卫所认识。

“原来是华漾夫人,你等着,我这就进去通报。”一名认识华漾夫人的禁卫立刻在脸上浮现笑容,温声说道,然后转身进入兰苑的破旧寝宫,向高力士说,华漾夫人登门探望蓟县男。

听说华漾夫人登门探望,张麟很是讶异,他跟华漾夫人没有什么交往,之前还因为上官婉儿而产生了一些冲突,虽说后来握手言和,但是芥蒂仍在,后者怎么会来在这种时候登门探望自己呢?

在自己荣宠得意之时,哪怕登门送礼的人压断门槛,这都是可以理解的,现在自己被打入冷宫,算是失宠失意之时,又遇刺重伤,没有一个人过问,人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华漾夫人于此时进宫探望,更是不符合常理。

冒险探望落难之人,这种只有知己好友才有可能会做的事情,怎么会落在华漾夫人头上呢?张麟百思不得其解,便让禁卫请她进来,看看她到底想搞什么幺蛾子?

“扶我起来。”张麟让高力士扶着他的肩膀,坐了起来,斜靠着床头。

没多久,华漾夫人进入寝宫,身后跟着四名窈窕宫女,和一名小宫女。

“华漾夫人,不知你登临冷宫,有何贵干?”张麟直接了当地问。

“我向你登门道歉。”华漾夫人故意提高嗓音道,目的就是为了让门外的禁卫听到。

“你不是已经道歉过吗?”张麟皱眉道。

“再道歉一下,不行吗?”华漾夫人莫测高深地笑道。

“有必要吗?”

“有必要。”

“那现在你可以走了。”

“蓟县男何必这么急着赶人。”华漾夫人没再绕弯子,抬手一指身后,微微一笑:“你看谁来了。”

张麟抬眼看向跟在华漾夫人的身后的四大一小五名宫女,都穿着浅绿色长裙,外面套着带兜帽的青色斗篷。

其中一名宫女上前一步,抬手拿下头上的斗篷,露出了一幅天姿国色的美丽容颜。。。

“裹儿,怎么是你?”张麟诧异非常。

“麟哥哥,你伤得怎么样了,让我看看。”裹儿迫不及待地说,一双明眸在张麟身上关切地喵来喵去,似乎看看有没有缺少什么零件。当看到张麟的手几乎断了,用纱带悬挂在脖子上,呈现出一种凄惨的镜像,她的美眸之中漾起了晶莹泪光,恶狠狠地说道,“你怎么被伤成这样!你告诉我,刺客是谁,是不是那个李棠梅?哼哼,若是被我逮住,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傻丫头,我没什么事。”张麟淡淡一笑,脑子里的弦顿时绷得紧紧的,对裹儿必须敬而远之。他只是送了一首苏东坡的诗给上官婉儿就遭到武则天的贬斥,被打入冷宫,若是与武则天的孙女发生一点暧昧,恐怕后果更加惨烈,被五马分尸都有可能。

“你这还算没事?”裹儿眸中泪光盈盈,声音变得哽咽。

华漾夫人暗中摇头叹气,照这情景下去,日后难免发生姑侄相争之惨剧,不过日后之事,谁能预料,顺其自然,由她去吧。

“真的没事。”张麟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敷衍了一句,眼睛却看向华漾夫人身后的小宫女,觉得眼熟,认了两下,顿时认出来,亲热地叫道:“三郎,你也来看我了?”

三郎腼腆地笑了笑,隔了几天没见,似乎变得有些陌生似的,弱弱地说了一句:“麟大哥,你的手没事吧?”

“还好还好,没有断!”张麟呵呵一笑,呈现出一种乐天的姿态。

待裹儿和三郎与张麟寒暄了几句,华漾夫人抬手指着另外一名身穿绿色斗篷的宫女,面带笑容,向张麟提示道:“蓟县男,你看这位是谁?”

张麟闻言,看向华漾夫人身侧,一位手捧一大束鲜花的宫女抬手将头上的兜帽翻开,露出了一张美丽娇艳的容颜。

这位宫女不是别人,原来是太平公主。

“公主,怎么你也来了?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张麟的手臂还没有好,用悬挂在脖子上的纱带吊着,无法抱拳,只好低头为礼。

“我进宫向皇上请安,顺便来这里看看你。你的伤现在怎么样了,还疼吗?”太平公主柔声道,语气之中带着关切一意,并且身体前倾,把鲜花递到张麟手里。

公主给我送花,真是很懂浪漫情调!

“承公主下问,我现在好多了,不怎么疼!”张麟眉开眼笑,接过鲜花,顺手放在床边,然后很作死地晃了晃那条受伤的胳膊,结果引起一阵剧痛,使得他眉头紧皱,瓷牙咧嘴,脸孔都几乎扭曲了。

“你这么大的人,怎么跟小孩子一般淘气呢?”太平公主笑着责备道,随后从衣兜里拿出一红一黑两个小包递给张麟,“我带来了上好清血丹,可以清除留存于血液之中的毒素,还有土番进贡的黑药膏,涂在伤口易于伤口愈合,不留疤痕。”

“谢公主垂爱!”张麟伸手接过清血丹和药膏,衷心表示感谢。

“伤筋动骨,不宜大动。”太平公主善意告诫。

“知道了。”张麟微笑点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 保命之举

他心里在想,太平公主突然向他表示善意,肯定不是心血来潮,定然有她的深意。

张麟脑子里浮想第一天到兰苑时的思考,那时他想到,未来若是二位李姓王子继位,他肯定是死路一条,若是太平公主继承皇位,他还有一线活命的机会。

没想到,瞌睡有人送来枕头。

太平公主打扮成宫女形象潜来兰苑,给他送花赠丹馈药,说明公主在向他伸出橄榄枝,这让张麟觉得未来有了生机,有了活力,连身上的伤痛都感觉不到了。

虽然太平公主与裹儿同为绝色女子,也都是武则天的直系子女,但是在张麟看来,她们之间是有着很大区别的。太平公主拥有皇位继承权,只需有人去推动,就有可能成功登上帝位;而裹儿,只是纯粹美女,就算是再怎么使劲推,也都没有成帝的可能。

“公主对我的关切之情和赠药之恩,我无以为报。日后公主若有任何差遣,我当肝脑涂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张麟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向太平公主欠身一礼,表示感谢,主动表达自己的示好心意。她人都送了过来,自己主动表一下态也是需要的。

应该说,张麟不是向美女太平示好,而是向皇位继承人示好,向美好未来示好。这不是明哲保身,而是保命之举。

虽然武则天对他恩重如山,但是两人至今并没有发生更加亲密的关系,最多算女儿国王抓了唐僧,演了一场假夫妻,无论从感情还是婚姻上来说,他都是自由的。不管他以后和谁走到一起,都不存在对武则天的背叛和愧疚,张麟心里庆幸之前守住了底线。要是他跟武则天之间发生了什么,此时此刻,他还好意思接受她女儿太平公主的心意吗,还好意思说出如此一番惺惺作态的话语吗?说一句不中听的话,那与伦常不相符,与三观不相宜,与道德不相容,与良心不相安。

而现在,张麟一身轻松,不要说向太平公主表个态,哪怕与她谈个恋爱都没有问题,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更不会有负罪感。

太平公主心里一喜,她的确有要事和张麟谈,本来还想绕很久才能进入正题,毕竟她属于皇族,很多事情都看得很开,只是不知道张麟能不能接受,没有想到后者这么直接,这么爽快,省却了她一番曲折迂回的心事。

太平公主面带沉静笑容,知道此行之结果一定会令她满意,不过她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抬眼向左右看了看。

华漾夫人会意,拉着依依不舍的裹儿,并带着三郎退了出去。一直伺候在张麟身侧的高力士也知趣地走了出去,把房门关上了。

“有什么事情,非要关起来门偷偷摸摸谈?”裹儿始终撅着嘴,不满地说,好像很委屈很受伤很苦楚很煎熬。

半个时辰之后,太平公主脸上浮现愉悦满足的表情,从张麟房里步履轻盈地走出,把兜帽戴在头上,恢复了宫女形象,与一直守候在门外的华漾夫人等人汇合,离开了兰苑。

太平公主与张麟之间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或者达成什么交易,外人不得而知,甚至连华漾夫人和裹儿都不知情。

对于外人来说,他们只知道,太平公主府长史华漾夫人就以前开罪蓟县男之事亲自登门赔礼道歉,可谓度量宽宏。

这一消息甚至不为大部分人所知,就算有人偶尔听闻,也不怎么关心。

一个被打入冷宫的人,一个将死之人,早已淡出了人们的视线,谁还会关心他的死活?

知道的人,心里揣度,华漾夫人于这个时候,向张麟赔礼道歉,除了度量宽大之外,应该还有对于一个遭受贬斥和将死之人的内疚、怜悯和恻隐。

到了尚工局,太平公主恢复了公主的形象和威仪,再次赶赴上阳宫。

“公主殿下再次驾临,不知有何吩咐?”武常对于太平公主很有耐心,毕竟在后者小的时候,他曾经带过她,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没有表面所见的那样僵硬,相反里面还是有一些柔和亲情的。

“公公,能否借一步说话?”太平公主嫣然一笑道,她对于武常也表现出一种超乎常人的尊敬态度。

“这。。。”武常沉吟不语,皇上就在宫内龙榻上躺着,人事不省,一旦被不法分子闯入,皇上的安危就危险了,他是须臾不能离开的。

“咱们就到西偏殿,本宫只有两句话,说完就走。”太平公主似乎洞悉了武常的顾虑,抬手一指西偏殿大门,轻声说道,然后轻移莲步,一径向西偏殿方向轻盈盈地走去。

西偏殿离正殿门口并不远,置身于那儿,正殿门口的一举一动都可以收入视线之中。

“那。。。好吧。”武常想了想点头答应,然后吩咐凤凰以及另外的侍卫和太监,好生看守宫门,不得有任何闪失。

到了西偏殿里面,确定里外都没有人偷听,太平公主脸色一肃,正色说道:“公公,你不觉得宫中的形势极其严峻吗?”

“殿下此话怎讲,老奴怎么听不懂呢?”武常装糊涂。

“公公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宫中先后出现陈十、惠中、蒙面杀手和李棠梅等刺客,这种严峻的形势连远在宫外的我都非常忧心,公公难道没有感觉?说句不敬的话,宫中已成了整个神都最不安全的地方。”太平公主直言不讳道,为了达成她的目的,自然要将宫中本来就比较恶化的形势说得更加严重几分。

“殿下知道的倒不少啊。”武常干笑一声道。他心里思忖,知晓整个刺驾过程的,除了御前侍卫,就是后宫太监和宫女,当时他已经下了死命令,不准将消息外泄,到底是谁将此绝密消息告知太平公主的呢?

武常怎么也不会猜到,是春香和张麟告知太平公主的,甚至张麟告知的更为详尽,因为他才是整个刺驾事件的第一目击者。

“母皇的安全对我来说大过天,我能不关心吗?”太平公主抿了抿朱唇,认真地看着武常,动情地说道。

“殿下大可放心,老奴会对皇上尽心竭力保护的,有老奴在,皇上不会出任何事情。”武常语气坚决,信誓旦旦。

“我知道公公对母皇忠心耿耿,且武功天下盖世,可是你一人能敌十八只手吗?要知道,猛虎再厉害,也架不住群狼啊。”太平公主先对武常赞许一句,而后话语顿转,有些危言耸听。

“殿下有话不妨请直言。”武常知道公主说这一番话,定然有其背后意图,便不再绕来绕去,开门见山问道。

“皇上受伤的消息,连我这个不问世事的女流都知晓,其他那些一心觊觎皇位的人会不知道?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上阳宫吗。本宫觉得现在的上阳宫极度危险,是最不利于皇上将养的所在。为了皇上的安全起见,本宫要将皇上秘密移驾我的府上,进行调养治理。”公主也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想法和计划全盘说了出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移花接木

将皇上秘密接到公主府将养,这是张麟向太平公主所献的重大计策之一,甚至于理由和措辞都是他预先拟定好的,太平公主只是照本宣科而已。

张麟之所以向太平公主提出这种不可思议的建议,有两个目的:一,为了皇上的绝对安全,皇上出了任何不测,他就完蛋了;二,皇上重伤,随时可能驾崩,万一皇上驾崩,太平公主可就近取得遗诏,确保登基即位,如果李家王爷登基,他也完蛋了。这两个目的其实围绕着一个目的服务,一言以蔽之,就是不管发生何种情况,都要确保自己不要完蛋。

在熟读历史的张麟看来,不管皇上立了什么遗诏,都是可以篡改的,不是吗,历史上发生过多少篡改遗诏的事迹,能算的清楚吗?但要篡改遗诏成功,前提有两个,一,你是皇上驾崩时身边的唯一守护者;二,不能出现第二份遗诏。归根结底,这两者还是一个意思,要确保把皇上抓在自己的手里,让皇上在自己眼皮底下驾崩!

为了自己的日后安全和前途,张麟豁出去了,他可不是儒家君子,讲究什么分寸规矩,而是怎么方便怎么来!

太平公主非常认同张麟的建议,认为把皇上掌握在自己手里是最务实的方法,凤颜大悦,一拍即合,并且当即付诸行动。

在公主看来,在朝中,不会有大臣提议立她为储君,因为所有大臣几乎奉行同一个理念,女子不能当政!要让朝臣推选一个女子为储君,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只有像母皇一样,直接君临天下,踩在他们头上,他们才会接受,开始接受得比较勉强,久而久之就习惯了。因此对于她来说,只剩下皇上主动立她为储一途,而这也是最为稳妥的途径。

如果皇上下诏立她为储君,朝臣谁敢说半个不字,除非他们胆敢抗旨!而那些以书呆子出身为主的朝臣,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做,唯一不敢做的就是抗旨!对于把天地君亲师摆在前头的朝臣来说,抗旨就是忤逆,就是叛逆。

至于女子能不能称帝,只要成了事实,就不是什么问题,皇上就是女子!而她是皇上最亲近的女儿!法统上没有任何纰漏。

而要是皇上安然苏醒,醒来后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女儿守护在身边,那又是一种什么亲情感觉?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会不会更加升华一点点?皇上会不会更加信任她?甚至会觉得唯有她这个女儿是最可靠的?

无论怎么样,太平公主都觉得将重伤昏迷中的皇上转移到公主府,属于上上之策。

“将皇上移驾太平府?你。。。”乍一听太平公主的提议,武常气血盈田,脸色发黑,目露凶光,觉得前者简直有忤逆谋篡之嫌,几乎要翻脸进行申斥,不过他还是咬牙忍住了,因为他想起皇上都没有在公主面前说过一句重话,他一个奴婢,有什么资格申斥她?

见了武常的表情变化,知道后者不高兴了,不过太平公主一点都不慌张,武常再厉害,也不过母皇身边的奴婢而已,难道他还敢打自己不成?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淡定自如道:

“公公别忙着答应或者否定,还是先考虑考虑再表态吧。”

武常深吸一口气,强行驱散了心中的怒意,在殿内走了两步,凝眉仔细思忖,怒气渐渐平复,觉得太平公主的建议未尝不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自从皇上中毒昏迷之后的几个晚上,每夜都有蒙面人潜入皇宫刺探情况,哪怕以武常的身手都无法奈何他们,更无法将之擒拿,可见潜入者武功之高超,超乎想象,而且来的是不同的人,可见来自不同的势力,在这样的态势之下,皇上重伤昏迷的消息很难保密,皇上的安危也极难得到保障。

太平公主的建议,可谓适得其时。若是说早了一天,武常肯定会转身就走,断然拒绝,哪里还有耐心听到现在?

“殿下,盯梢我们的眼睛布满了皇宫内外,一旦皇上出了上阳宫之门,就会被外人知晓。皇宫至少有三千羽林卫护卫,公主府有什么?在安全方面能跟皇宫相比吗?路上出了岔子怎么办?皇上的安危比天还大,是不能有任何闪失的。殿下的建议虽然好,可老奴却觉得不可行啊。”武常眼中浮现一抹无奈之色,摇头叹气道。

“公公放心,本宫自有办法。”太平公主眸光流转,脸上露出一抹明丽之色,只要武常同意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都好办。

“什么办法?”武常紧绷着脸,一脸的严肃。

“公公附耳过来。”太平公主展颜一笑,抬起纤纤玉手向武常一招,成竹在胸道。

对于怎么将昏迷不醒的皇上运出皇宫,张麟早已给太平公主出了一个滴水不漏的方案,就是所谓移花接木之计:

一,公主假装昏厥,然后迅速打扮成宫女模样,这一点她已经有经验,不用怎么教;

二,将皇上易容成公主昏厥的模样,抬上辇车运出皇宫,移驾太平府。照着常理公主在皇宫大内需要步行,但是也有特例,晕倒之后,自然可以乘坐辇车,武常是有权利给出这样的特例的;

三,以一名极其可信之宫女易容成皇上的模样,穿上龙袍,在一间密室面壁静坐,做出反躬思过的造型,一直维持到皇上苏醒;之所以这样安排,张麟觉得,很可能有高手潜入上阳宫刺探情况,必须给外人营造皇上很康健的样子。

四,女官宫女照常在宫内伺候行走,武常凤凰等人也照常在宫门外守候护卫,甚至可以将护卫再加强一点,这一方面给外人呈现一种守卫更加森严的氛围,另一方面可以防备武功超绝的高手强行突入宫内进行刺探。

为了自己的生死安全,为了自己的美好未来,张麟对于太平公主献计献策可谓不遗余力!

“殿下高明!着实太高明了!”听完太平公主的极其稳妥的计策,武常眸中浮现一抹赞赏和激动之光芒,按照这种法子,真的可以做到人不知而鬼不觉,这他还担心什么?

如果皇上移驾到太平府之消息不为外人所知,那么对皇上来说,太平府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哎哟~”一切安排妥帖之后,太平公主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晕倒在地上。

“殿下,你怎么了?不好了,殿下忧心皇上,气厥昏倒,来人,速备辇车,送殿下出宫!”武常尖锐而悠长的声音从上阳宫传了出来,在整个皇宫回荡,这事不怕人不知,只怕知道的人少。。。

~~~

魏王府。

“子虚,你进宫探听情势如何?”斜坐在黄金宝座上的武承嗣直起身子,语气急切地问。

“上阳宫守卫森严,我什么情况都没有探听到。”一身夜行衣的子虚叹扼腕息道。

“皇上被刺中毒是实情,可是武常等人却绝口不提一字。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皇上已经病危,甚至可能驾崩了。。。而本王却什么情形都不知道,连宫中的眼线也都跟瞎了一样,没有一点消息传来,这让本王坐立不安。。。”武承嗣心急火燎,起身在殿内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义父,要不召唤龙虎卫,以清君侧为名,直接杀进宫中?”子虚试探着建议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公子将是万乘之主

“不可!”武承嗣断然否决,“本王可是储位的第一候选人,怎么可能做出如此叛逆之举,这不是落人口实吗!”

“要不今夜我再进宫探听一番?”子虚又道。

“嗯,让本王想想。”武承嗣以手挠头,低头思索了片刻,摇头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宜再闯皇宫,免得引起皇上对本王的猜忌。”

“难道就这样干等不成?”子虚又些不甘。

“难道还有别的法子吗?”武承嗣向子虚翻了翻眼皮,又思索片刻,眼睛一亮,笑着吩咐:“这样吧,你派出几路人马,暗中盯梢皇嗣府,庐陵王府,梁王府。。。还有太平公主府。他们若有任何异常动静,立即向本王禀报。”

武承嗣考虑的相当周全,跟他争夺储君之位的,不外乎这几个人,他们几人若有动静,他于第一时间知晓,也等于探听到皇宫的动静了,这种做法又不会触怒皇上,可谓中平之策。

“是!义父高明!”子虚答应并赞了一句,出去安排了。

~~~

李昭德府。

皇上多日不上朝,对外宣称闭关静思,反躬思过,莫非遇刺重伤,已经病危,甚至已经驾崩?但是宫中没有更多消息流出,派进宫中夤夜刺探消息的高手,无功而返,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探听到,上阳宫守卫太森严了,连一只蛇都钻不进去。

这下该如何是好?下一步棋该如何走?

悍然起兵闯宫?

一旦皇上真是闭关,那就是谋逆之大罪,这是谁也承担不了的,不可取!

接着等下去?

要是皇上真的驾崩了,立出了新的皇帝,又会因晚走一着,而痛失良机,也不可取。

李昭德身穿常服,手捻胡须,在正堂里来回踱步,脸上露出左右为难,难以决夺的神色。

“阁老,武媚娘真的遇刺病危么?要这消息是真的,那对咱们来说,算是喜事一桩。”地官尚书格辅元微笑开口,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

“本来我还以为这一天要等很久,没有想到这一日这么快就到了,真是报应不爽,天助李唐也!”左鹰扬大将军曹仁师哈哈大笑,声如豺狼。

对他们来说,巴不得武则天早一点被死神攫去,这样就免得他们谋逆起事刀兵烽起。

死神是改朝换代的绝佳力量!既轻松又自然,不会祸害社稷,也不会涂炭生灵!

“哎,要真是如此,倒是一件大好事,可是皇宫里面一点确切消息都没有流露出来,本阁也无法断定事态到底发展到了何种程度。”李昭德瞧瞧迫不及待的格辅元,又瞅瞅急性子的曹仁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长吁短叹道。

跟其他府上一样,李昭德所收到的消息也极其简洁,属于核心内容,但是要了解更多,必须进宫,他也进宫向皇上请过安,却也被武常挡驾。他在宫中没有张麟和春香帮忙,自然无法知晓刺驾之详情。

哪怕李昭德在后宫安插了地位更高的人,那又怎样,没有目击整个刺驾过程,地位再高都白给。因为所有的消息都被武常严密封锁了起来。

“阁老,没有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以武媚娘那么张扬的秉性,她哪里可能会责己思过?依我看,她九成九已经不行了,却又不舍得把社稷交还皇嗣,因此才弄出这种幺蛾子闭关之说!我看是闭棺才对!”格辅元一针见血指出,说话毫无顾忌。

“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提兵进入皇宫,定储立君,手定乾坤,功垂天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曹仁师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二位,咱们要成大事,绝对不可落人口舌!武媚娘做的如此谨慎,说明她留了后手,咱们不可不防啊。”李昭德向曹仁师微微一笑,目中露出高瞻远瞩的光芒,慢条斯理道。

“阁老,那你说怎么办?一旦武媚娘将帝位传承给武家人,那时咱们再想拨乱反正就要大费周章了。那时候免不得双方交战,天下大乱,生灵涂炭。”曹仁师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忧心天下之怆然之色,说起来,这几位还真是一般人眼中的忠良之辈,但是他们暗中与朝廷和皇上做对,却又是不折不扣的反派。

“阁老,我觉得现在该是请皇嗣出头的时候了。”

“说起来,用皇嗣之名号令天下,谁敢不从。可这位皇嗣胆小怕事,只要他母亲还有一口气在,他都不敢出头起事!”

“管他胆小还是胆大,咱们去把皇嗣请过来,立为皇帝,挟天子以令诸侯,何愁大事不成?再说,宫中还有我们的人,咱们可以里应外合!依我看,除掉武媚娘,并不是什么难事!”

“按你这法子,咱们就真成了乱臣贼子了,不可取,不可取啊!”李昭德摇头摆手,语重心长道,沉吟片刻,慨然道:“得便我会与皇嗣谈一谈的,尽量说服他出头。”

俟两位重要僚属散去后,李昭德进入书房,在书架上拿开一个花瓶,露出了圆形按钮,他拧了一下圆形按钮,书架无声地向两边分开,中间出现了一扇门,李昭德左右看了看,然后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服,迈步进入书房后面的暗室。书架在他身后悄然关闭。

在暗室里有一个长相英俊的年轻公子,正对着桌上铜镜化妆,见李昭德进来,连忙起身,躬身一礼,道:“老师!”

“公子,这次你冒险进入神都,郭大人可有什么重要事体传达?”李昭德双手扶起公子,呵呵笑道。

这位公子叫李子唐,乃是章怀太子的遗腹子,文武双全,是李昭德手里最大的底牌,连他最重要两位僚属曹仁师和格辅元都不知晓,因为他觉得还不到让他们知晓的时刻。

李子唐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语气激动地说:“郭老师已经联络了几位掌兵大将,他们都同意起事,如今只差虎符。”

“虎符在武媚娘手里,重兵把守,恐怕很难拿到。”李昭德摇头叹气道。其实就算武则天不受重伤,起兵也是他们既定的策略,只是最佳的时机还没有到。

“这事包在我手里。”李子唐拍了拍胸口,云淡风轻道。

“公子乃千金之躯,怎好以身犯险?”李昭德温声劝谏道。

“皇宫对于我来说,如履平地。就算要杀武媚娘,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况是一个小小的虎符?”李子唐微微一笑,轻描淡写道。

李昭德思考了一会,微微点头:“既然这样,你进宫时不妨顺便探听一下,武媚娘的情形如何,到底是生是死!”

“如果她没死,我就再给她补一刀。”李子唐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非常霸气的笑意。在说话之时,一双俊眸之间,露出一种刻骨的仇恨之色,不过这种仇恨之色一闪即逝,他掩饰得非常好,哪怕在恩师面前,他都很少流露仇恨之意。

“万万不可!”李昭德当即摆手,肃然谏止道,“武媚娘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公子将是万乘之主,不可做此有损令名之悖逆之事。”

“谢老师教诲。不过请老师放心,我只是随口说说。怎么做我还是有数的。”

李子唐从善如流,面露愧赧之色,赶紧说道。

他听明白了李昭德的言下之意,不管怎么说,武媚娘都是他的亲祖母,平时喊骂喊杀也就算了,可要真的手刃亲祖母,哪怕后者罪恶滔天,哪怕后者是他的杀父杀母仇人,也是一种严重悖逆之罪,为儒家君子所不容,在青史上会留下污点,这对一个志在博取帝位的年轻人来说,的确不可取。

第一百七十章 命这东西

尚宫局。

挨了五十板子的烟儿,卧床将养了几天,身体已经有很大好转,能够下床缓慢行走。

在皇宫,挨板子是家常便饭,打得半死不活也是常有的,但是皇宫里面御医的水平也高,配制的创伤药膏效果也好,只要不被打死,在御医手里很快就会活蹦乱跳,除非犯了大罪,杖责之后不准医治,任其自生自灭的。

烟儿是上官婉儿的侍儿,只要上官婉儿不倒,她挨打后自然能得到御医的救治,且上官婉儿宫里本来就有不少奇药,因此她好起来甚快。

见上官婉儿整日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烟儿能够猜到她的心思,想去探望张麟,却无缘出去,因为慕羽霄如同跟屁虫一样,形影不离。

于是,烟儿不知从哪里弄来**散,将慕羽霄迷倒,把她摆放在床榻上,盖上被子,做成熟睡的样子。这**散的药力非常强劲,一旦迷倒,不睡个一天一夜是醒不来的。

烟儿独自一人做好了一切,然后喜眉笑眼地告知上官婉儿,现在她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烟儿,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要是被皇上知道,就不是打板子那么简单了。”上官婉儿知晓始末之后,摇头叹气,温声责怪。皇上被小梅所刺,中毒昏迷之事,连慕羽霄都不知情,被禁足在尚工局的上官婉儿和烟儿更是毫无耳闻。

“你不说,皇上怎么会知道?只要你在慕羽霄醒来之前回来,谁会知道你出去过?”烟儿得意地笑道,挨过板子之后,她的胆子似乎大了许多。

没有慕羽霄的监视,上官婉儿还是不能轻易出去,因为尚宫局外面有禁卫严密看守,禁足可不是让你自觉不出门,而是以禁为主。

什么东西能挡得住思春之人如飞蛾扑火之勇气和决心?等到天黑,上官婉儿换了一身黑色紧身夜行衣,从墙外飞了出去,然后从偏僻小径,避开值岗和巡逻的羽林禁卫,一路向兰苑潜行而去。

皇宫的地形和布防以及漏洞,对于曾经行刺过皇上的上官婉儿来说,早已熟念于心,可谓轻车熟路,闭着眼睛都能前行而不被人所发觉。

没多时,便到了兰苑附近。

兰苑的守卫比上宫局严密得多,在围墙外面驻守着十名禁卫,一个个站姿直挺,手持利刃,犀利的目光扫视四周,似乎永不疲倦。

兰苑里面的庭院里,一片昏暗,在廊檐下一盏风中摇曳的气死风灯的照耀之下,只见高力士正坐在木凳上,双脚飞快地蹬踏轴辘,轴辘飞速转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从墙外翻了进来,在墙角竹丛里隐伏了一会儿,然后兔行蛇伏,转过墙角,穿过廊庑,倏然之间进入了寝宫之内,隐匿在门后黑暗之处,一双犀利的眼睛游动着,向寝宫里面张望。

寝宫里面,张麟斜斜地躺在床上,头靠在床头,下巴前伸,眼睛空洞地凝视着有些破漏的顶棚,一只手吊在脖颈上,另外一只随意地放在被子边,这种造型他已经保持了很长时间,一直没有动,似乎变成了一尊凝固的雕塑。

他的身体静静地躺着,没有任何动作,脑子里也相当宁静,似乎什么念头都没有,整个处于一种空或者空幻的境界。

在床头竖着两根四尺高的青铜灯柱,柱子上有托盘,托盘上点着红色的蜡烛,在黑衣人进来时,烛光激烈地摇曳了几下,很快恢复了平缓摇动。

黑衣人轻手轻脚向床榻边走去,缓缓摇曳的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映在墙壁上的阴影越来越大,很快从墙角转弯延伸到顶棚上。

张麟依然痴痴呆呆地望着顶棚,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浑然不觉有人侵入到了他的床榻之侧,

一股杀气从黑衣人的目光之中射出,他的手里出现了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正要向床上的张麟刺去,取他性命,突然,他耳中敏锐地听到门外廊庑上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且脑后感知到一阵凉风从门口吹来,有人要进门了!

黑衣人皱了皱眉,身形倏然一晃,就从原地消失,闪进了寝宫隔壁的一间空房里。

他离开的速度奇快无比,掀起一阵阴风,吹拂得烛光左右摇曳,使得房间里胡七八遭的黑影纵横乱摇。

“谁?”张麟猛然惊觉,手持七星神棒,骇然问道。经历过蒙面刺客的残酷刺杀,现在他连睡觉时七星神棒都不离手,没有七星神棒在手,他都不敢合眼。

“是我。”一个身穿紧身黑衣的身材玲珑的女子从门外一闪而入,反手将门带拢了。她心里很诧异,她身形快捷,走路悄无声息,连刚刚擦身经过的高力士的都一无所觉,张麟竟然会如此警觉,实在是值得夸奖。

这声音如此耳熟,张麟霍然坐了起来,凝目审视,来者全身黑色,头上包着黑色纱巾,两条大腿修长婀娜,腰肢曼妙,前面两座小山高耸,可谓曲线玲珑,身材惹火,整个如同一条美人鱼。

“婉儿,怎么是你?”张麟又惊又喜,眼中冒光,兴奋地叫了起来,并且坐直了身子。

“轻声。”上官婉儿伸出手指竖在唇边,压低声音说。

“哦。”张麟顿时明白了,上官婉儿这身女侠一般的装束,肯定不是正大光明来的,她被禁足,不能自由出入,定然是偷偷摸摸过来的。她肯定是知晓我被刺客所伤,所以偷摸过来探索,看来她是关心我的。他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上下翻腾,其中有各种滋味,最主要是喜悦。

“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上官婉儿轻声细语,轻步走近张麟的,一双明眸在张麟的脸上和身上的绷带上来回巡视,带着满满的关切和温柔。

“被刺客伤到手臂,前两天很疼,现在好多了。”张麟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对于中毒之事,则绝口未提。

上官婉儿冒着忤逆皇上的危险,偷逃出来探视自己,这一份勇气,这一份真情,这一份切意,让张麟感动泪目。但他觉得这个时候谈什么感谢感恩都是多余的,唯一能做的,反而是安慰上官婉儿,免得她心生挂念,再次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

“请坐。”张麟用手拍了拍床缘,热情大方地请上官婉儿坐在他床塌旁边。

“哎,都是我害了你。”上官婉儿很听话地侧身坐在床缘,伸手在张麟受伤的手臂上轻轻抚慰,眸子闪过晶莹泪光,喃喃低语,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她还不知道张麟身中剧毒之事,要不然,她心里的内疚感会更深,而且,必然会带些化毒丹过来。

“这怎么能怪你?”张麟马上柔声说,“都是我太轻率了,做事不周全,顾头不顾尾。才导致现在这样的狼狈结果,说起来,是我害了你,使得你被皇上禁足,而且影响你的清誉。”

“现在怪谁都没有用,要怪只能怪我们的命不好。”上官婉儿幽幽叹息道,眸光之中带着自怨自艾。

“命这东西。。。确实不好。”张麟慨叹道,本来他想说命在自己手中人定胜天之类的话,不过转念一想,他被穿越成身份尴尬而卑劣之秀男,又被关在这寂寞深宫,这命哪里能够掌控分毫,跟好字沾不是任何边。

“我带了紫药膏,让我帮你涂上。”上官婉儿从身上贴进肚子的地方摸出一个小包,打开,里面是一种紫色的泥状药膏,奇香扑鼻。

“那就麻烦你了。”张麟本来想说不用,因为他的伤患之处,不久之前刚刚涂过太平公主送的黑药膏,但是上官婉儿冒险前来,情深意重,委实难以推却。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好事被撞破

“你我之间,说麻烦就见外了。”上官婉儿嗔笑道,伸出两只纤纤玉手,将密密麻麻绑扎在张麟手臂上的绷带,专注而耐心地解开。

张麟目不转瞬地凝视着上官婉儿的脸,她肌肤滑嫩细腻,眼睛灵动生辉,鼻翼挺直,唇角饱满而性感,在这身黑色紧身衣的衬托之下,精致绝伦,如同美神之雕像。

“你在看什么?”上官婉儿美眸眨动,嘴角微微一挑。

“我在看你。你好美。”张麟忍不住赞叹,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在他心里涌动了起来,伸手抓住了上官婉儿的柔柔玉手捏了捏,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温热弹性。

上官婉儿并没有把手抽走,只是娇羞嗔道:“你嘴巴贼甜,手也贼不干净。”

“不知我这个贼,偷了你什么?”张麟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副欠抽的表情。

“爵爷,水烧好了。”正在这时,高力士在外面说道。

两人打情骂俏太专注了,没有注意到高力士的推门进入,好事被撞破。

上官婉儿吓得赶紧抽出手,腾地站了起来,只是已经无法躲闪,芳心突突乱跳,低着娇羞的头,一声不吭。

高力士见到眼前这情景,顿时明白了什么,如同触到电网一般,知趣地很快倒退了出去。

两人的幽会被高力士撞见了,张麟心里也是一阵紧张,不过事已至此,他只能相信高力士不会害他。

人活在这个世上,不可能没有一个能够信得过的人!不然的话,就太失败了!现在他只能选择相信高力士。

“高力士,你什么也没看见,是不是?”张麟装腔作势,声音之中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慌乱。

“是的。奴婢什么也没有看见。”高力士答应道,暗中却在嘻嘻窃笑。看来爵爷和上官婉儿真有一腿,被打入冷宫一点不冤。幸好张麟在奴婢面前从来没有道貌岸然过,因此高力士对此觉得并不奇怪。只是撞破了主子的秘密,这对于奴婢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在这种情况下,一般只有三种选择,一是告密,二是被灭口,三是向主子表忠心,把秘密烂在肚子里。

“再去烧水,我要开水。”张麟大声吩咐。

“好咧。”高力士乖巧地答应着,继续蹬动轴辘,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没事的,高力士值得相信。”张麟嘿嘿一笑,又握住了上官婉儿的手。

既然被撞见了,不拉白不拉,要是高力士也跟翠儿一样去皇上那儿告密,那么他的下场肯定是死,死之前连女人的味道都没有尝过,那太冤枉了!不但到人世间白走一趟,也到古代白穿越一趟。

到了这个时候,上官婉儿的想法大概与张麟一样,一只柔夷任张麟握着,另一只手灵动快捷地拆解纱带,如同剥粽子一样,不一会儿,将纱带全部解完,露出了里面被涂得黑溜溜的手臂和森然的伤口。

伤口本来深可见骨,经过几天的愈合,骨头看不到,里面的血肉露在外面,在黑药膏的掩盖之下,呈现出一种抽干了水的烂泥塘的景象,惨不忍睹,触目惊心。

张麟低头斜眼垂视伤口,都觉得不忍卒视。

上官婉儿却对这伤口不以为丑,没有露出丝毫嫌弃之意,只是蹙起一双俏丽的眉毛,恨声骂道:“这天杀的刺客,居然如此残忍!要是落在我手里,定让他粉身碎骨!”

躲在寝宫隔壁的黑衣人,听了上官婉儿的恶狠狠的骂词,不禁微微打了一个哆嗦,他的眼中闪过一抹凶光,心里生起有一不做二不休,见一个杀一个的想法。不过他一直奉行一个原则,不杀无辜之人,因此生生忍住了这种冲动。

上官婉儿从旁边架子上拿过一块湿毛巾,仔细将伤口擦干拭净,然后轻柔地涂上紫药膏。

一股热流从伤口向四周流散,从经脉到骨骼,到五脏六腑,让张麟感觉非常舒爽。

“好舒服!”张麟惬意地叫道。

“这紫药膏是吐火罗国的贡品,皇上赐给我的。专治跌打损伤,效果奇好无比。”上官婉儿脸上带着浅笑,一边重新给张麟仔细包扎,一边介绍紫药膏的来历。

“婉儿,你对我这么好,你的大恩大德,我今生今世恐怕无以为报。”张麟眼睛湿润,注视上官婉儿的美眸,动情地说。在说话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浮想起过去与上官婉儿的一幕一幕,特别是在盛典唱歌遭遇刺杀时,后者一跃而出,用琵琶挡住了射向他的暗器,救了他一命,现在又冒险送药,恩情似海,真的无法报答。

“我不要你报答,只要你好好的。”上官婉儿柔声细语道,眸光流转之间,浮现着一抹幸福的光芒。

“有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让我们一直这样厮守?”张麟以期待的眼神凝视着上官婉儿,意味深长地问道。

上官婉儿听了,芳心直跳,如同鹿撞。张麟这是在向她表白吗?她娇羞不胜,垂下了榛首,默然沉吟,脑子里也在思虑这个问题,半晌后,她缓缓抬起头,眸中浮现湿润泪光,语气无奈中却颇显坚决,叹气道:“哎,没有这样的地方。”

张麟心里又闪过一个念头,要是能穿越回去,将上官婉儿带到他自己的世界,那他就赚大发了!可这想法比幻想还要更加虚幻!

穿越不回去,留在大周,任何地方都是王土!他是皇上的男人,任何女人都不能碰他,他也不能碰任何女人。之前的小梅不能碰,眼前的上官婉儿也不能碰!

张麟很是沮丧,眼中失去了光彩。

突然,一个蓝色的地球在他脑子里浮现起来,冉冉旋转,逐渐变大。

这是地球,大周仅仅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不是全部,周边还有日本,突厥,突厥西面还有波斯,波斯西面还有拜占庭,拜占庭西面还有不列颠,可谓天高海阔地远水邈,何处不是处身之地?

想到这里,张麟心里莫名地有些激动,眼中充满了光彩,语气急迫地说:

“我们可以去突厥,去波斯,远离皇宫,远离大周~”

听了张麟这话,上官婉儿的眸光大亮,浮现绚烂的光辉,这倒是一个好法子,不过她的眼中光辉如同昙花一现一样,很快消失,重新变得黯然。就算能离开后宫,能离开神都,大周的万里疆土,如何离开?不过这番忧思顾虑,她没有说出来,免得败了张麟的兴致。

两人说话的时候,他们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靠在了一起,上官婉儿依偎在张麟的臂弯里,如同一对亲密情侣一般。

刚刚撩完公主,马上就撩上官婉儿,看来张麟也不是什么好鸟!以前怎么跟烈女似的,对于武则天的临幸上蹿下跳,想方设法进行逃避和抵触?前后举止迥然相异,判若两人!

这跟他体内激发的原身的潜意识有很大关系,要知道,原身可是一个吃软饭的家伙,毫无节操可言。原身的潜意识既然不能上升占据他的思维,那么只能下淌,占据他的多巴胺。变化于张麟毫无知觉之中发生,情况大抵就是如此。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这里来过女人?

这对狗男女有完没完?寝宫隔壁的黑衣人等得不耐烦了,咬了咬牙齿,提起宝剑,意图突入寝宫,将张麟和那女子一块做了,不过不得滥杀无辜的原则又适当其时地冒了起来,压住了那种邪恶念头。

“禀爵爷,秋霜秋大人求见。”

正在这时,高力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来,这一次他学的很乖,站在离门一丈远处说话。

上官婉儿的脸色顿时变了,秋霜这名字让她膈应。女人的天性就是嫉妒,以前在尚工局见到秋霜悉心为张麟办事,她都不舒服,喝了几天的闷酒,现在,秋霜夤夜来到冷宫兰苑探望张麟,这一行为举止,在她看来,更是出格,让她愠恼!

“秋霜过来做什么?”张麟皱眉。

“蓟县男,在刊印经书时碰到一点问题,我特向皇上请旨,到这儿向你请教。”秋霜清脆而娇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脚步声动,越来越近。

实际上,秋霜向太平公主请过旨意,经书还要不要印?要印的话,目前存在很多问题,亟待解决。秋霜见不到皇上,只能向太平公主请示。

皇上移驾到了太平公主府,一直昏迷,无法开口,太平公主特旨准许秋霜可以随时到兰苑向张麟请教经书之事。。。

上官婉儿很是紧张,之前被高力士撞见,后者告密的可能性只有五成,这要是让秋霜撞见,那她告密的可能定然超过八成。他们还有活路吗?

“你先到隔壁去躲躲。我跟她说几句话,就让她走。”张麟急声说,抬手一指寝宫隔壁,让上官婉儿躲进去。

到了这个时候,上官婉儿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听张麟的,身形一闪,飞快地跑进了隔壁。

本来藏在隔壁间的黑衣人,见上官婉儿跑了进来,为了不暴露,慌急之间飞快地倒退,一闪身,猫腰进入更里面一间,将身形藏匿了起来。

秋霜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迈着轻盈的步子,进入寝宫之门,此刻,寝宫里烛光急速摇曳,空气之中弥漫着一阵奇异的馨香。

一种是龙涎香,这是公主特有的味道,公主来过兰苑,秋霜是知晓的。不过空气还飘荡着另外一种香味,这香味比龙涎香清淡,所以辨认不清,但是以秋霜敏锐的鼻子,还是感知到了异常。

这种淡淡的的香味是谁留下来的?

“这里来过女人?”秋霜吸了吸挺翘的鼻子,狐疑地蹙着好看的眉头,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问张麟,她所问的当然不是公主,而是另有其人。

这也闻得出来,莫非秋霜长了一只狗鼻子?张麟在心虚的同时很是诧异,急忙解释道:“我刚刚换过药膏,气味尚没有散去。”

无论是上官婉儿,还是太平公主的到来,张麟都不能告诉秋霜。虽然秋霜帮过他的忙,但是他并不清楚她的立场,不能随便交心。

躲在隔壁房间的上官婉儿听到秋霜的话,下意识地吸了一下俏丽的鼻子,没有发觉什么异常,刚进来时,她心系张麟的安危,没有留意空气中的香气,呆的时间长了,口鼻习惯了乃至分辨不出龙涎香的气味。

“哦~”秋霜虽然心里还是狐疑不定,不过没再说什么,美眸转动四顾了一番,最后落在张麟那只受伤的胳膊上,带着浓浓的关切和怜惜之色,柔声开口:“听说你遇刺受伤,没想到伤得这么严重。”

“没什么,已经好多了!”张麟大大咧咧地笑了笑,“你刚才说,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在经书的时候,碰到一些小问题。”秋霜淡然笑道,到离床边二尺开外站定,手里仍然提着食篮。

“什么问题?”张麟笑着问道。

“也没有什么问题,就是字模印了几百次之后,容易磨损,印出的字模糊不清。”秋霜语气平静地说。

“这个好办,稍微修一下字模就可以。”

“知道知道,以后我就这么办。”

实际上,这是一个很小的问题,秋霜自己完全可以解决,但是她没有,而是以此为契机,把小问题说成大问题,向太平公主请命,得到允准,便可以堂堂皇皇来兰苑的。本来她可以在白天来,不过,她却选择了在黑夜来,当然还是堂堂皇皇,因为她身上带着太平公主口谕。

“还有别的事吗?”

“有。”秋霜嫣然一笑,大大方方地在床缘坐下,俯身将食篮放在床前踏板上,从里面拿出一个带盖子的陶钵,打开,露出热气腾腾的一钵骨头汤,“这是鹿筋虎骨汤,对于伤筋断骨很滋补的。”

鹿筋虎骨汤?光听这名字就知道名贵珍稀无比。

“秋大人,使不得。你独力帮我维系经书的刊印,对我的帮助已经太大了。我至今对你的帮助还没有报答。现在还弄这么珍稀的汤给我喝,让我愧不敢当。”张麟向秋霜摆手推辞,面露惭愧之色。

“我说过,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还谈什么敢当不敢当。再说,这汤也就是很普通的补骨汤。我都拿过来了,你难道还要我拿回去吗?”秋霜脸色一肃,以嗔怪的语调说道。

“好吧。那就放在这里,等下我再喝。”张麟推却不过,只好接受。说实在的,对于秋霜的好意,他不能拒绝的太过生硬。如果没有秋霜的帮忙,大云经就没有完工之日。而大云经的完工之日,或许就是他离开兰苑的时候。可以说,他还需要在冷宫呆多久,在某个程度说,决定于秋霜对待大云经的态度。

“这汤要趁热喝。”秋霜笑盈盈道,弯腰从食篮里拿出一柄青铜勺子,从钵子里舀出一勺黄澄澄的汤,伸到张麟嘴边,要喂给他喝。实际上,秋霜也不知道张麟身中剧毒之事,要不然,以她对后者的关心之切,定然也会弄些什么排毒丹过来。

“秋大人,使不得使不得,我一个待罪之身,怎么能让你伺候呢。”张麟连忙把嘴歪到一边,忙不迭地说。

“看看你这个样子,能自己喝汤吗,没有人伺候怎么行?”

“让高力士伺候就可以。”

“他一个内侍,毛毛糙糙,哪里会做这种细活?这种细活,还是姑娘我做起来趁手。”

在隔壁房间,上官婉儿的俏丽的眉毛完全竖了起来,滑嫩的腮帮子鼓了起来,里面在磨牙。之前她喝了几天闷酒就是因为秋霜,现在这秋霜又来了,而且还弄得如此亲热,好像张麟的什么人似的,让她受不了,要是放在平常,她很有可能冲出去加以申斥和制止,但是今天不行,她是偷偷来的,不能暴露行踪,只能咬牙忍着。

“这不好吧。”

“没有什么不好。现在你就是病人,当我是郎中。郎中服侍病人喝药,天经地义。”

“啊,还有你这么漂亮的郎中?”

“乖,把这汤喝了,你的伤就会好起来。”秋霜嘬起性感的朱唇,对着热气腾腾的汤勺吹了几下,然后伸到张麟的嘴边,眼睛笑眯眯地,声音柔声和地劝说,如同喂哄三岁小孩一般。

对于秋霜的又是送汤又是喂汤的盛情,张麟难以推却,只能应景地张开嘴巴,含了一口。

一股温汤入口,味道极其鲜美,可谓口齿流香,回味无穷。

“好吃!”张麟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赞了一句,然后喉咙一滚,药汤顺着他的喉管往肚子里流。

这汤煞是奇怪,在口腔里不觉得热,到了胃里,却发出很高的热力,通过血管向全身扩散,一口汤下去,他全身发热。

隔壁房间里,上官婉儿的怒气已经上来了,几乎想冲出去,给恬不知耻的秋霜来两耳光。

“哗~”

一道闪电,宛如银蛇一般,扭曲着从空中划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杀人的闪电来了

“轰隆隆~”

紧接着,一个焦雷炸响,震耳欲聋,弄出来的动静实在有些大,如同天崩地裂一般。

“秋大人,马上要下暴雨了,你赶紧回去吧。”张麟借机怂恿秋霜回去。

“这雨马上就会下,你现在让我回去,难不成要让我淋成落汤鸡吗?”秋霜扭头看了看门外,然后看向张麟,面带嗔怪之色。

“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怕你另外有正事,在这里耽搁了。”张麟赶紧解释。

“我来你这里请教问题就是正事。”

“我是一个待罪之身,你在这里呆久了,若是被别人看见,容易引起猜疑和妄议。”

“我有圣旨在身,谁敢妄议?”

对于秋霜的话张麟无可反驳,实际上,倘若不是上官婉儿躲在隔壁,对于秋霜的到来,他也不会不欢迎,她想呆多久就随她呆多久。可如今上官婉儿躲在隔壁,她可是偷溜进来的,若是被人发现,罪责将会非常大。

暴雨说下就下,如同破了天一般,从天空中倾泻下来,顿时屋里下起了小雨。

“你实在想要我走,我现在就可以走。”秋霜站了起来,一幅作势要离开的样子。

“别!”让秋霜冒雨离开,那么,以后如何再面对她?这样的蠢事张麟哪里做得出来?只是要委屈上官婉儿了,里面一间屋顶漏洞破多,不知道上官婉儿会不会被雨水打湿身子?

外面雨声哗哗,里面雨点沙沙。

张麟突然想起一件事,他这两天画了一套图纸,便拿出来,委托秋霜帮忙烧制一套比较简单却可能会起重要作用的器械,秋霜欣然答应,回去后照办。

在暴雨之中,夹杂着肆虐的闪电。一道蛇形闪电从半空中弯曲而下,直接击打在高高竖在井边的枪尖,而后顺着枪杆而下,沿着铜丝,穿过窗户进入房间。

“爵爷,杀人的闪电来了。”站在宫门外廊庑下的高力士目睹这一情景,眼中带着恐惧之色,还夹杂着一丝兴奋和好奇,不知道这闪电引入房间之后,会发生什么奇迹。

张麟也看到闪电被引了进来,有心去给七星神棒充高压电,但是却不敢动身,因为要去那间放置铜丝的房间,必须打婉儿藏身的房间经过,秋霜必然跟随进去,从而发现婉儿的行踪。

看来这次闪电利用不上,只能等下一次了。他心里遗憾的说。

“我好像看到里面有黑影晃动,莫非又来了刺客?”秋霜突然说道,因为在闪电的晃耀之下,她看到隔壁房间似乎有一个黑影一闪。

“你看错了吧,刺客刚来没几天,怎么可能又来?那岂不是太高看我了!”张麟立即否认,他心里明白秋霜所看到的一定是上官婉儿的影子。

“小心行得万年船,我去查看一下,这样也放心一点。”秋霜大大咧咧地说,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起身拿起一盏烛灯,迈步向隔壁那间房子里走去。

张麟无法阻止,因为他要是阻止,必然是欲盖弥彰,他只能大声提醒,明着提醒秋霜,暗中则是提醒上官婉儿:“你进去要多加小心,我跟那些刺客打过交道,他们一个个都凶悍得很!”

躲在隔壁房间的上官婉儿听到秋霜要查看她所在的房间,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对着秋霜的脑袋瓜子来一下,不过她还是生生忍住了,身形一扭,很轻捷地跑进了里面一间房里,当秋霜拿着烛灯进入时,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可谓虚惊一场。

躲在里面的黑衣人,见上官婉儿闯入他所在的房间,心里很想立即动手,将在场所有人统统灭杀。若是仅仅两个姑娘加一个宦官,他觉得对付起来绰绰有余,但是外面还有十名禁卫,一旦惊动羽林卫,虽然他仍可完成刺杀张麟的任务,但是要安全逃跑就会变成不可能了。再说,他脑子里始终盘踞着一种原则,不可滥杀无辜。

黑衣人只好一忍再忍,身形一飘,悄然退到最里面一间房里。。。就是放铜丝的地方,并且一脚踩在铜丝上。

“呲呲呲~”闪电通过竖在外面的枪杆,传到铜丝上,使得铜丝发出幽幽的、时断时续、时隐时现的绿光。

“这是?”黑衣人俯身看到发光的铜丝,非常诧异,下一刻,他的目中露出极度的恐惧之色,因为一股炽热的电流从他脚下传入他的身体,他想摆脱,却怎么都摆脱不了。

天上的闪电被源源不断地吸引到他的身上。从外面看,几乎半个天空的闪电都集中于兰苑的上空,如同一朵当空绽放的巨大莲花,极其绚烂,极其华丽。整个神都之人,无不抬头观望。

“啊嗷~”

黑衣人发出令人恐怖的尖锐吼声,由于太过痛苦太过尖锐,他的吼叫声难分雌雄,在一个呼吸之间,被强电击倒,轰然倒在地上,在地上犹自扭曲抽搐,身体之中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并且还冒出丝丝缕缕的烟气。

听到痛吼之声,秋霜加快速度往里面冲,一眼看到身穿黑衣的上官婉儿,后者没有再往里面退,因为里面的动静太大了,明显有人。

上官婉儿虽然暴露了,不过她恰到好处地将面纱蒙在脸上,使得秋霜认不出来。

“有刺客!”秋霜大喊一声,扬手将青铜烛台向着上官婉儿掷了过去。

“呼呼~”青铜烛台在空中旋转着,向着上官婉儿的胸口砸去。

上官婉儿也不搭话,闪身避开带着风声飞来的青铜烛台,然后破窗而出,冒着风雨,翻墙而出。她知道,再不走,等外面的禁卫和羽毛林卫赶来,她想走就走不了,必然会被抓现行。

那时她和张麟都难逃一死。

听到嗷嗷痛吼声、秋霜“有刺客”的喊声,以及烛台砸墙的声响,张麟心肝发颤,他担心上官婉儿有事。

这时候正好高力士从门外进来,张麟让他扶起自己,不顾身上的伤痛,向里间急匆匆走去。

“刺客跑了,这里还有一个,好像死了。”秋霜手持烛灯,进入最后一间,一眼看到地上的死尸,闻到烤肉的焦味。

这时闪电已消失,铜丝不再发光。

张麟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逃走的是谁,死的又是谁,心急火燎地走到秋霜身旁,俯身察视地上的尸体。

刺客身上的衣服被烧出了十处个破洞,尸体被得乌焦巴弓,触目惊心,无法辨认面目,不过从他宽阔颀长的身板看,不可能是女子,应该是个壮汉。

这么说来,上官婉儿已经逃了出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死了一个,跑了一个

张麟放了心。当听到外面暴雨淋淋洒洒的声音,他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给这么大的雨一淋,婉儿岂不是会感冒生病?

“刺客在哪里?”外面的禁卫手持利刃冲了进来,叫叫嚷嚷道。

上次兰苑出现刺客,守门禁卫迟迟没有理会,事后遭到非常严厉的处分,被杖责罚俸。这次他们学乖了,一有风吹草动,他们就会冲进宫里进行察看。

“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张麟云淡风轻地说。

“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进来两个刺客都不知道!”秋霜看向进来的禁卫,一脸严肃地呵斥。

“一点声息都没有听到。”

“我们没有察觉丝毫异常。”

“可见这刺客实在厉害。”

那几个禁卫用手摸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

“还不快去追!”秋霜跺脚,颐指气使,以近乎吼的语气说道。

“我们这就去追。”禁卫答应着,拔腿就往外跑。

“不用了。”张麟连忙摆手,将他们制止。因为他知道跑出去的是上官婉儿,要是被追到,必然事发,那结果不是他和上官婉儿能够承受的!

“刺客都杀上门来了,你还对她心慈手软?”秋霜很不解,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张麟。

“你看到没,刺客到我这里的下场就是这样!我不怕他们来,只怕他们自此以后不敢再来!”张麟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黑炭般的尸体,神气活现地说道。

“可是,刚才那个女刺客逃走了!”秋霜眼睛望着窗外的雨夜,满心遗憾,大有深意道。

“女刺客又怎么样?我这套装置,管他是男是女,来一个灭一个,来两个灭一双。”张麟霸气侧漏道。

“还灭一双,明明刚才那女的就没有灭掉。”秋霜哂笑道,觉得张麟说的跟她的话并没有处在一条线上,完全对应不上。

“这个嘛,是她的侥幸!”张麟嘿嘿一笑,随口掩饰道。

高力士也弄明白了,刚才逃走的是上官婉儿,因此他很狗腿地插上一句,意欲引开话题:“爵爷,这就是你说的能杀人的电?简直太厉害了!”

“是的是的,要是再闪一下,我就可以把这电储存下来了。”张麟点头,抬头望了望窗外,没再打闪,雨也下得稍微小了一点。

他嘴上这样说,可是心里却颇为踟蹰,要直接去接收闪电,打死他也不敢。这闪电如此强悍,直接连接七星神棒的话,估计会把神棒击毁,甚至连自己都会被劈死。看来需要将铜丝长长缠绕在磁石上,让电压变得低一点,才有可能进行充电使用。。。

张麟低头审视地上的焦尸,心里很诧异,这位刺客既然是来刺杀我的,怎么会来到最远的房间,误触铜丝,被闪电劈死呢?

他在心中分析,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刺客最先来到他的寝宫,正要向他行刺,上官婉儿恰到好处地出现了,刺客不想暴露行踪,因此躲进了第二间房里,想得上官婉儿离开了再动手,没想到上官婉儿迟迟未走,而秋霜又来了,上官婉儿不愿被秋霜撞见,因此躲入第二间房,逼得刺客躲入第三间房。后来,在打闪电时,秋霜看到房中人影恍惚,进入第二间房查看,导致刺客躲入最后一间房,刚好碰到被引入房间的闪电,被强电焚击而死。

这一切都是意外,都是巧合。

按照步步递进原理,这位刺客的武功肯定要比上次那位暗夜行刺却被小梅打跑的刺客高!

倘若上官婉儿和秋霜不来,倘若今天不打闪电,估计自己的生命就会遇到特大危险,因为现在保护他的只有高力士一人。高力士的武功虽然能顶得上一个侍卫,可是跟那些顶尖高手相比,就是弱鸡一个。

张麟察看了一下刺客的身体,看看有没有纹有蛇形刺青,衣服一触碰就碎,露出了被闪电烧的焦黑的身体,整个身体浑然一体,如同锅底,就算有什么伤疤和刺青,也找不到,就算找到,也区分辨认不出来了。

刺客身边躺着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剑柄上雕刻着繁奥的图案,这把剑经过闪电的粹炼,变得更加明亮耀眼。

“好剑!没想到这冷酷的刺客,竟然有这么好的剑!”秋霜眼睛看到那剑就挪不开了,俯身握着剑柄,随意晃动了两下,嘴里啧啧称叹。

“既然你喜欢,那就你就拿去!”张麟知晓秋霜喜欢剑,心中一喜,他正愁没有法子回报后者的帮助,便笑着很大方地说。再说,

“这怎么好意思,这刺客是来杀你的,因此他的一切就属于你的。”秋霜连忙摆手推辞,并且把剑交到张麟手里。

“刺客的也好,我的也罢,现在我送给你了,就是你的了!”张麟很郑重地拿着剑,将剑柄递到秋霜的面前。

“剑我有的是。你还是留着,你是刺客的目标,很需要一把好剑防身。”秋霜眼睛里都是笑意,不过,很明显,她很喜欢这把剑,只是似乎不好意思接受。

“放心,上次来刺杀我的刺客,也留下了一把好剑,可谓削铁如泥,足够我防身。”张麟哈哈笑道。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秋霜推辞了一番,听到张麟还有一把,便欣然笑纳了。

“两拨刺客,送来两把好剑,这样的刺客,我倒希望多来几个。”张麟下巴一抬,睥睨八方地说道。

张麟这种打不倒的气势,让秋霜的芳心莫名地一动。

~~~

雨夜的皇宫,没有大气,只有一种沧桑。从某种角度说,这是另外一种魅力。

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各种污秽被带走,空气变得清新,树木变得柔顺,道路变得干净,殿宇变得光洁。

在一座废弃的宫殿屋檐下,亭亭玉立地站着一个身穿娇美的黑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从兰苑匆匆逃窜出来的上官婉儿。她的身上被雨水打湿,衣服整个贴在她的肌肤之上,凸显她的身姿更加婀娜,她把衣摆以及袖子拉长,拧出其中的水,在风吹来时,她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有些凄凄惶惶。

“秋霜~”上官婉儿的眼中冒火,咬牙切齿,看向兰苑的方向,她去兰苑一趟不容易,好不容易与张麟见上一面,却生生被秋霜这小蹄子横插一杠,搅活了她的好事,弄得她这么狼狈。

“刚才兰苑里面房间动静好大,好像藏了什么人,不知道是什么人,莫非是刺客?”上官婉儿牵肠挂肚,有心回兰苑去察看一番,不过,她刚刚从那儿出来,而秋霜还在里面,她回去的话岂不是自投罗网?

或许秋霜在哪里,对张麟来说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秋霜有一定的武功,就算有刺客,也能对付得了。

正在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以及嚷嚷声:“这兰苑真是见了鬼了!天天来刺客!今天更不得了,居然来了两个!”

来了两个刺客?上官婉儿听了心惊肉跳,如果只有一个刺客,秋霜应该能对付,来了两个,估计她对付不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闪灵被闪电劈死了?

“死了一个,跑了一个!在这种下雨天,刺客能跑到哪里去?”

“有没有可能躲进前面那座废弃宫殿呢?!”

上官婉儿知道,那是守卫兰苑的禁卫,在冒雨追查刺客,一路追到这座废弃宫殿旁来了。

死了一个,跑了一个,这么说,刺客已经离开兰苑,张麟没有危险了!

上官婉儿放下了心,在她放心的同时,却又紧张起来,因为有几名禁卫拿着火把冲着她的藏身之处走了过来,进行搜查。

上官婉儿急忙闪身进入内殿,飞身窜到了一丈高的梁子上。

禁卫进入废弃宫殿,里里外外搜索了一番,一无所获,不过他们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留在殿内避雨,一边烤着火,一边聊着天。

就着禁卫带来的火把之微弱光芒,上官婉儿抬头,游目四顾,惊诧地发现,在她藏身之所的不远处,对面的梁子上,赫然隐伏着一个蒙面黑衣人!

与此同时,那个蒙面黑衣人也把目光投向了上官婉儿这边,四目相对,双方的视线在半空之中碰撞在一起,擦出了丝丝火花!

此人定然是刺客无疑!

上官婉儿低头看了看在殿内烤火休息的四名禁卫,有心告知他们刺客就在梁顶,可是,她发现自己也穿着夜行衣,跟刺客的打扮没有异样。

虽然她自己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如果被禁卫发现她这样的装束,那就有嘴说不清,定然会被当成刺客抓捕!若是她被当成刺客,谁都会相信,因为她是有前科之人,曾经刺杀过皇上。而真正的刺客则会趁机逃之夭夭。

在对面那个刺客看来,上官婉儿显然也是同路人,只是不知到她来自哪个阵营?目光之中带着询问。

上官婉儿眉毛微挑,作为回应。

~~~

雨终于停了,秋霜依依不舍地离去了。

张麟轻松了许多,轻松之后,心里又莫名地沉重起来,因为他想起上官婉儿,不知她有没有安全到家,有没有淋雨,有没有生病感冒?

忧心过上官婉儿之后,他又开始忧心自己了。

这才过了几天,就来了两拨刺客。要不是上官婉儿和秋霜接踵而来,要不是外面打闪,估计今天自己的小命就被那刺客拿走了。

这位刺客,虽然看不清其身上的刺青,可以确定,定然也是蛇灵成员。

这两名刺客都随身携带着削铁如泥的宝剑,定然不是普通成员,普通成员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好的宝剑,很有可能是蛇灵高层,莫非是六大蛇首之二?

如果蛇首先后对我进行行刺,那么,说明,蛇灵已经把我当成首要刺杀目标,不成功不会罢休!

看来,已经到了将蛇灵秘密和盘揭露的时候了!

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

张麟再次检查刺客的尸身,从死者被烧焦的衣服里面,找出一块黄金腰牌,这腰牌经过高压电的炙烤,一点没有变色,反而灼灼生辉。

腰牌的正面雕刻着蛇形盘曲图案,蛇首高昂,蛇信吐出,似乎有吞天的气势。。。这就是蛇灵的图腾,他们身上的刺青也是这形状。

腰牌的反面,刻着一个篆体“虺”字。

蛇灵之中带虺字的,不多,有名字可考的只有是虺文忠。

莫非这位被闪电劈死的是闪灵虺文忠?

闪灵是蛇灵第一高手,除了李元芳,估计没有人能打过他,当然武常或许可以。

蛇灵居然派出第一高手刺杀我,她们该有多么想让我死?

想到这里,张麟不寒而栗,后怕不已。

幸好提前做了引雷装置,幸好今天打闪,幸好上官婉儿和秋霜不约而同地来了,要不然,今天我铁定丧命于闪灵之手。

不过,想到蛇灵第一高手闪灵竟然被闪电劈死,张麟觉得这太夸张了一点,但是当看到躺在地上死翘翘的刺客时,他心里立即振奋到了极致,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睥睨八方的笑意:蛇灵,我看你也不过如此,你有多少杀手,就都派过来吧,你们就算再厉害,我用这套简单的引雷装置,就可让你们灰飞烟灭!

~~~

过了一会儿,雨小了,停了。

那四名禁卫拿着火把出去了,继续追查刺客。

在火把消失的一瞬间,上官婉儿的眼前又陷入了黑暗之中,她眯着眼睛,努力向刚才那位黑衣刺客所在的方位看去,可是眼前黑魆魆的,什么都看不清。

“你是什么人?”上官婉儿压低声音询问道。

不过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那黑衣蒙面人不在了,很有可能在禁卫离开的同一时刻趁着黑暗飞走了,上官婉儿这样猜测。

从梁上飘然而下,上官婉儿整理了一下夜行衣,戴上面纱,离开废弃宫殿,向尚宫局方向疾驰而去。由于身上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在疾速奔跑的过程之中,感到一种透心的凉意。

突然,上官婉儿眼角余光瞥见一条黑影,从旁边的树丛里一跃而起,飞身上了对面的宫殿屋顶。

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位躲在梁上的刺客。她调转方向,向着刺客前行的方向悄悄跟踪而去,想要看看刺客到底要做什么。见刺客所去的方向不是兰苑,她便不怎么担心,只是遥遥跟行,前面到了藏兵楼,楼前禁卫森严,只是那些禁卫都打着哈欠,一种恹恹欲睡的样子。

“这刺客冲着藏兵楼而去,意欲何为?”上官婉儿蹙眉思忖,藏兵楼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也可以说有着最值钱的东西,那就是虎符!莫非这刺客要盗虎符?坏了,要是他成功盗走虎符,落到有一定地位的人手里,就可以调兵遣将,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

上官婉儿有心现身去抓捕刺客,不过,她现在的穿着有些尴尬,而且她被禁足了,怎么会穿着夜行衣出现在这里,说不清楚啊。但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刺客的阴谋得逞!

上官婉儿藏身于一颗大树之后,俯身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向着刺客与守楼禁卫之间抛了过去。

“当~”石头落地的声音,把恹恹欲睡守楼禁卫惊动。

“什么人?”禁卫一个个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

上官婉儿心里嘲笑道,这班禁卫真是酒囊饭袋,刺客在屋顶上,你们不会抬头望望?只好又拾起一块石头,抛向了对面的屋顶,用以提示他们。

那蒙面黑衣人见一块石头抛了过来,知道藏身之处暴露了,只好飞离了藏兵楼的屋顶。

“当~”石头打在屋顶上,砸碎了好几块琉璃瓦。

这声音之脆之响,让周围所有禁卫无不抬头,这下有人看到一道黑影从屋顶飞过,禁卫没有窜上屋顶的功夫,这是他们的缺憾,只能大声叫嚷:

“有刺客!”

“抓刺客!”

第一百七十六章 告什么密?

一名年轻的将军带着十几名禁卫跑步过来,厉声喝问道:“刺客在哪里?”

“禀狄将军,刺客刚才在屋顶上,现在不知去向。”一名禁卫抬手一指屋顶,声音急迫地回答道。

“噌~”那名姓狄的年轻将军听了,没有再说什么,脚尖一点地,来了一个旱地拔葱,跃上了屋顶,定睛向四面八方瞭望,眼前一片琉璃瓦屋顶,没有见到刺客的踪影。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该离开了,要不然。。。她的娇躯刚刚挪动了一下,便见一块瓦片从半空中飞来,落在她的藏身之处的前面不远处。

“当~”瓦片砸在地上,碎成数百片,将她的藏身之地清晰无比地暴露了出来。

“刺客藏着那颗大树后。”禁卫手持火把和兵器,蜂拥而至。

“坏了!”上官婉儿气得吐血,狠狠地瞪视着瓦片飞来的方向,然后赶紧抽身而退,疾速奔跑。

“哪里逃!”那位年轻的羽林将军从屋顶飞身而下,身形如电,向着上官婉儿逃窜的方向迅猛无比地追赶。

上官婉儿仗着她对皇宫大内路径的熟念,穿林过溪,翻墙越屋,尽挑僻远路径,疾速奔逃。

而狄将军对于皇宫的路径不会上官婉儿生疏,在后面紧追不舍,很快就要追上。

突然,刺客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前面是一处景致典雅的宫殿楼阁。。。

~~~

睥睨完刺客,张麟又开始忧心自己了,因为他跟上官婉儿之间的幽会被高力士撞见,要是他去告密,那一切全完蛋。

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张麟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眼睛看着高力士,大有深意地问道:

“高力士,你想不想升官发财?”

对于高力士,张麟没有再叫他的小号,而是称呼其大名,这表现了他内心之中的不自信。

“想。”高力士不知道张麟这样问话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进行回答。

“那你可以去告密,这样你的目标也许就可以达到。”张麟语气平静地说。

高力士明白了,张麟担心他告密,他知道了主子的秘密,这对于双方都不好。知道秘密很有可能被灭口,高力士深知这一点,他不是没有考虑过去告密。

他曾经好好地思考过,要是他去告密的花,会得到什么好处?

结论是,不一定。有的时候有,有的时候未必有。

小五子和翠儿都告过密,他们得到什么好处了?这两人一个在内仆局,一个浣衣局,都在做劳力苦工。

再说,现在皇上昏迷不醒,找谁去告密?找控鹤监吗?这样的事找控鹤监,绝对得不到好处。

几经思考,高力士觉得告密没有什么意思。张麟虽然被打入冷宫,可他头上的蓟县男爵位没有被褫夺,他又以命换命救了皇上,等皇上康复后,就有起用的希望,这个时候去告他的密,不是找事甚至是找死吗?

“告密?告什么密?”高力士眨眨眼睛,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傻傻地问道。

“告什么密,难道还要我提醒你?”张麟皱了皱眉头,沉声说道。

“爵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要不你提醒我一下?”高力士决定装糊涂装到底,反过来问道。

“我提醒你?你还真是蹬鼻子上脸!”张麟一脚把高力士踹出去老远,在地上翻了一个跟头。

“爵爷,你的腿有力气,看来你的身体恢复了许多。”高力士欣喜激动的笑道。

看来高力士很聪明,应该不大会去告密!张麟放心了,脸上露出赞许道表情:“高力士,你跟着我,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奴婢对爵爷忠心不二,天日可鉴!”高力士适当其时地表态,可谓信誓旦旦。

~~~

李昭德府。

密室之中。

“公子,此行有何收获。”李昭德脸上带着关心之色,温声问道。

“哎,无功而返,被一黑衣女子搅和了。”刚刚脱掉夜行衣的李子唐摇头叹气道,在他的脑子里浮现起那黑衣子清丽的双眸,怎么都挥之不去。

李昭德眼睛在李子唐身上审视,确定后者没有闪失,便摇了摇手,呵呵一笑道:“无功就无功,只要公子没有事,老夫就放心了。”

“我离开藏兵楼后,到上阳宫走了一趟,那里守备极其森严,有个阉人武功极其厉害,堪称卓绝,与我算是对手,让我无法突近上阳宫半步。”李子唐若有所思道,在脑子里回想与那阉人交战的情景,两人打了十几个回合,他无法突进上阳宫,甚至连脱身都显得颇为困难,最后他虚晃一招,连续甩出三枚梅花针,才抽身而退。

“公子如此神武,真是天佑李唐!”李昭德由衷赞道,他明白李子唐说的阉人应该是御前侍卫武常常!他听闻武常之功夫远在凤凰之上,能与武常打成平手,那公子的武功真是了不得了。

“隔两天我再去进宫走一趟。”李子唐语气轻松地说,说起到皇宫走一趟,比到市面上转一趟还轻松。

“不急不急,公子还是小心为上。”李昭德哈哈一笑,笑着劝道。

~~~

“光远,大半夜的你来干什么?”上阳宫门口,武常脸上带着不悦的表情,问那位追赶上官婉儿未果的年轻将军。

此人姓狄,名光远,乃是狄仁杰的儿子,职任羽林卫中郎将,仅次于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

“禀公公,刚才有刺客意图潜入藏兵楼,我一路追赶,那刺客闪入尚宫局,然后就不见了。卑职特来向皇上请旨搜索尚宫局。”狄光远双手抱拳,向武常行了一礼,正色说道。

“皇上在闭关,谁都不见,你请什么旨?!”武常瞪了狄光远一眼,脸色严肃地训斥了一句。

“那刺客就不管了?”狄光远语气不满地质问道。

“谁说不管?但是也要分时间分场合!你知道这两天来了多少刺客了?都是武功卓绝的高手,哪能一个个抓住?眼下最重要的是保护皇上安全,其次,要重点防护藏兵楼藏宝楼御书房等重要场所,更要加强守卫!在皇上闭关期间,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绝对不可粗心大意。”武常拂尘一摆,义正词严说道。

不久前,武常与一位武功卓绝的蒙面人交过手,自问无法在五十个回合之内胜过对方,要是同时来两个这样的高手,他肯定会顾此失彼,应接不暇,那么皇宫就有可能失守,乃至沦陷,幸好提前把皇上安全转移到了太平公主府,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第一百七十七章 包围太平府

魏王府。

武承嗣头戴发冠,身穿常服,以一种极其舒适的姿态躺在一张躺椅上,慢悠悠地晃动着。

“义父,安排在太平府盯梢的兄弟传来消息,这两天有御医经常进出太平府。”子虚恭谨地站在一旁,语气轻快地禀报。

“听说太平公主忧心皇上,气厥昏倒,叫御医诊病医疾,也属于正常。说起来她还真是一个好女儿,好女儿肯定会是一个好妻子,更会是一个好娘亲。要是能娶她进府,那就是咱父子的福气了。”武承嗣气定神闲,满口风趣地说道。

“义父洪福齐天,肯定会得到太平公主的青睐的!”子虚恭维了一句,接着禀报道,“盯梢的兄弟又说,恍惚间看见夜玉出现太平府。”

“夜玉在太平府?她可是。。。首席御前侍卫,去太平府干嘛,这就蹊跷了!”武承嗣听了,豁然挺直身子,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他们说看得不是很真切,不能确定。”

“我们武家人怎么可能看错夜玉?”武承嗣皱眉,眼中浮现一抹思索和推断之色,“夜玉这丫头在太平府,只有一种可能,皇上也在那儿。在这节骨眼上,宁可信其真,不可疑其假。”

“皇上在太平府?”子虚觉得难以置信,“皇上九五之尊,放着守卫森严的皇宫不住,跑到没有几个护卫的太平府去,这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不合常理啊。”

“本王跟狄仁杰那个老家伙查过几次案,也学到一点皮毛。那老家伙有一句口头禅:不合理的地方,往往存在着最合理的解释!”武承嗣首捋颌下短须,摇头晃脑地进行分析和推断,推断的结果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那就是:太平公主在摆空城计,皇上真的大病垂危了!

武承嗣脸上露出惊喜交集之色,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笑容满面吩咐子虚:“备轿,本王要去太平府。”

~~~

太平府门口。

公主在探望皇上时突然昏厥的消息传出之后,来太平府探望公主的人如同走马灯一样,不绝于途,几乎塞满了府门口的整条街道。

一个未婚的公主,对于整个大周所有适婚男子来说,都有着超乎寻常的奇绝的吸引力。

但是所有来访之客,兴冲冲来到太平府门口,无论地位高低,无论门第寒显,一律都被门房挡驾,理由是:公主病笃,不能会客。

“闪开闪开,魏王殿下驾到!”在几十米豪奴的簇拥之下,一辆极其豪华气派的马车从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穿行而过,停在府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位中年男子,身穿王袍,头戴金冠,正是魏王武承嗣。

魏王,当今皇上亲侄子,大周最有权势的男子,到了太平府门口,同样被挡驾,因为眼前的太平府,是除了皇宫之外,任何人都碰不得的地方。

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武承嗣很不甘心,他眼珠子一转,命令转道去几个御医府里拜访,大部分御医都不在家里,最后给他找到一位御医,通过威逼利诱,得到确切消息:皇上就在太平府,已经昏迷了五天,至今未醒,也不知何时能醒。

武承嗣大喜过望,当即命子虚去龙武卫叫了一队人马到太平府集合,目的自然是要将皇上抢到魏王府,那样的话,皇位就妥妥地属于他了。

“闪开,清场~”龙武卫的气派和威势与羽林卫千牛卫比起来,不遑相让,甚至战斗力更强。

手持铁戈的军队开过来了,那些想要追求太平公主的公子王孙,豪门贵戚,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心惊胆战,鸟兽四散。

在上千龙武卫的拱卫之下,武承嗣意气风发地骑在高头大马上,与龙武卫大将军齐哲和子虚并辔齐驱,来到太平府门口,伫马而立,踌躇满志地看向高大典雅的紧闭着的太平府大门。

龙武卫大将军齐哲年近四十,身材魁梧,脸上棱角分明,但是眼神阴鸷,一看就是一个杀伐果决手段狠辣之人,不过对于武承嗣却显露出极其恭顺的态度。

“包围太平府,恭迎圣驾还朝!”龙武卫大将军齐哲手里马鞭子一挥,正义凛然地下达了命令。他敢于下这样的命令,当然不是头脑发热,而是秉承武承嗣的授意。

龙武卫迅速散开,形成一条长龙,将太平府团团围住,一部分禁卫手持利刃,吆喝着,如狼似虎地向前去冲撞大门。

这个动静太大了,从太平府设立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府门被外人所冲撞的事。

“嘎吱~”府门大开。

在百余名府兵的簇拥之下,华漾夫人从府内非常恼怒走了出来,盛气凌人地质问道:“大胆,你们竟敢明火执仗擅闯公主府,难道不要命了吗!”

听了华漾夫人的恐吓之词,那些当兵的顿时气馁,当即往后退了几步,因为他们也是有脑子的,太平公主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得罪太平公主的结果,真的只有一个字:死。

“没用的东西!”齐哲拔出腰间佩剑,扬手一挥,将退得最远的一位禁卫的脑袋给斩落地上,而后凶狠无比地吼道,“谁敢退缩,以此为例!”

这一下,谁敢退缩?当即冲了上去。对于当兵的来说,只要上头下了死命令,管他什么王府公主府,哪怕是皇宫,都得硬闯,退缩的结果就是就地格杀。

一场混战就在太平府门口爆发!

太平府里的府兵,主要用于防盗,巡逻,以及公主出行时充当仪仗,平日养尊处优,哪里敌得过大周最强大的野战部队龙武卫,顷刻之间,死伤十数人!平日安宁祥和的太平府,成了修罗地狱!

在太平府寝宫下面的密室里面,武则天僵卧于凤榻之上,脸色乌青,没有血色。她这样已经持续五天了,哪怕宫内所有的御医都想尽办法,都没有让她的病体有一点起色。

在凤榻之侧,俟候着太平公主、夜玉、以及四名御前侍卫、五名御医、六名女官,七名宫女、八名太监,所有人都是一脸的焦灼和不安。

外面人喊马嘶,沸反盈天,哪怕是置身于地下密室之中,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要是外面的人闯进来了,哪怕密室也无法藏身,皇上在太平府的消息就保守不住,一旦为外界知晓皇上病危,那么宫廷和朝廷就会发生动乱,军卫会发生哗变,太平府将会首当其冲,甚至会发生灭顶之灾。

“殿下,魏王率兵闯进了府门,我们已经死了十几个,怎么办?”太平府的女官华漾夫人脸色惨白,从外面进入密室,惶恐不安道。

“我们做的如此绝密,武承嗣是怎么知道消息的呢?”太平公主诧异道。整件事情做得人不知鬼不觉,前两日她还觉得张麟的计策高明,可是现在她的想法动摇了,怎么感觉这是一着臭招啊!

“定然是他安插在宫中的眼线泄密的。这武承嗣也真是的,知道銮驾在这儿,还竟敢带兵擅闯行在,惊动圣躬,真是胆大包天,让我出去教训教训他!”夜玉怒气冲冲道,说着提着宝剑,迈步而出!

第一百七十八章 狼子野心

太平公主一把拉住了夜玉的袖子,拽了回来,温声劝止道:“目前他并不肯定皇上就在我府里,估计只是来吓唬我的。你若是出去,不就坐实了?”

“你说的也是,可是圣躬在此,岂能容他们在外面放肆胡来?”夜玉蹙眉道,脸上的怒气仍然未消。

“我出去会会他们。”太平公主面色如常,淡定自如道,因为再不出去,府门都有可能被踏平,府邸都可能被掀掉。

“你行吗?龙武卫可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跟强盗无异!武承嗣更是一个泼皮无赖!”夜玉不放心。

“放心,我是堂堂公主,武承嗣难道敢吃了我不成!”太平公主若无其事道。

“你还别说,正因为你是公主,武承嗣做梦都想吃你呢!”夜玉娇笑着伸手摸了摸太平公主滑嫩的脸蛋,打趣道,“像这么柔滑鲜嫩的肉,连我都想吃一口。”

“去你的!”太平公主伸手戳了夜玉的额头一下,而后面色一肃,郑重其事地叮嘱道,话语略显沧桑,有一种易水萧萧之悲壮,“夜玉,皇上的安危就交给你了!只要外面的人没有打进密室,你就不要出来,外面我自会应付。”

“你放心,武承嗣若是胆敢闯进密室,管他什么亲哥哥亲侄子,我第一个宰了他!”夜玉俏丽的眉毛一挑,眼中浮现一股凛然杀气。

离开密室之后,太平公主从腰间取出两块金牌,分别交与两名女侍卫手中,语气坚定地吩咐道:“紫焰,蓝月,这是皇上金牌,你们兵分两路,想办法冲出包围,到皇宫请武公公和羽林卫李大将军速来护驾。”

皇上住在她的府上,什么金牌银牌,太平公主身上有一大把,只差没有帝令和虎符。

“公主殿下驾到~”

一声暴喝从府邸深处传来,随着这一声吆喝的传出,激烈打斗立即停止了,双方分开,怒目对峙。

在华漾夫人和府中几名女侍卫和宫女的簇拥之下,太平公主出现于正殿门口,看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死尸,且大部分是自己府上的人,她暴怒到了极致,脸色非常不好看,双眉倒竖,厉声喝道:“让魏王过来见本宫。”

在顶盔贯甲威风凛凛的龙武卫大将军齐哲的陪同下,武承嗣趾高气扬地走进了太平府,脸上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令月妹妹,你的门好难进啊!”

“王兄,你带着这么多军兵,明火执仗闯进我的府上,意欲何为?莫非你想洗劫本府?”太平公主面如寒霜,抬手一指武承嗣,冷声质问道。

“我的好妹妹,你不用跟我装糊涂。本王已经得到确切消息,圣躬就在你的府上,我特意过来迎接圣躬还宫,那些不长眼的竟然进行阻扰,就被正法了。”武承嗣上前两步,奸笑一声,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你说皇上在我府上,有何证据?”太平公主美眸带着怒气瞪着武承嗣,怒声质问道。

“证据当然有,我手下亲眼目睹你以瞒天过海之计将圣躬劫持到自己府上。你要是识时务的话,乖乖地将皇上交给我,这样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武承嗣目不转睛地盯着太平公主绝美的脸,肆无忌惮地威逼道。

“你走错门了!皇上在皇宫,你怎么找到我府上来了。你莫非老糊涂了,不认路了?”太平公主不假辞色道。

武承嗣听了直呲牙,令月分明嫌弃我老!我很老吗?我怎么觉得自己还很年轻,日御三女都可以!

“令月,你可知道,私羁圣躬,罪在不赦?!你要是不识相,我只好进内去搜!”武承嗣毫不掩饰地进行恐吓。

“武承嗣,你辜负圣恩,私闯皇宅,有若谋逆,真是狼子野心!!你要是敢谋逆,哪怕你是母皇的亲侄子,也逃不了灭顶之下场!”面对数百上千铁甲军的包围,太平公主面不改色,镇定自若,义正词严道。

“本王勤王护驾,营救圣躬,赤胆忠心!跟谋逆一点都不搭边。说起谋逆,那也是你。你私扣圣躬,就是谋逆。”武承嗣手摸着下巴,桀桀狞笑,以一副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现在你有两条路可走,一,乖乖地将皇上交给我,我就既往不咎;二,同意做我的夫人,咱们成了一家人,那就更不用分彼此。你我联姻,乃是皇上默认的,你又何必抗拒?你要是不同意,你好好想想后果,这些赶来勤王救驾的龙武卫可不会像我这样好讲话。他们发起怒来,恐怕会踏平你的太平府,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

有龙武卫殿后,武承嗣不着急抢皇上,开始撩太平公主,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之一。他觉得,通过正儿八经的手段,估计很难达到目的,威逼利诱,或许是一种不错的选择,以前没有这种机会,而现在,皇上病危,生死不明,机会来了。

“武承嗣,你开什么玩笑!你儿孙都已满堂,还扯这样不着边际的话语,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是不是认为皇帝的女儿嫁不出去?”太平公主气得差点吐血,立即针锋相对,不留情面地一口拒绝,语气极尽嘲讽。以前她对于武承嗣的追求虽然冷淡以对,但是从来没有如此直接明了地进行拒绝,因为当时顾及母皇的态度。而今人家都带兵打上门来了,要是再敷衍搪塞,人家就会认为你软弱可欺,得寸进尺,为所欲为。

武承嗣脸色一瞬间变了,他没有想到太平公主对他是这种态度,以前他还抱有各种幻想,以为假以时日,一定能俘获令月的芳心!而现在,太平公主对他的拒绝毫无保留,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没戏了!

“来人,太平公主私羁圣躬,罪责深重,押至大理寺勘审!”武承嗣恼羞成怒道。

“是!”当即有几名龙武卫兵卒上前,要抓太平公主。

“武承嗣,你敢!”这时夜玉提着剑从府里出来,脸上带着极度的愤慨之色。

见到夜玉提剑出场,武承嗣的脸上立即变了颜色,腿肚子抽筋,之前他就是因为听说夜玉在太平府,便判断皇上也在此处,现在亲眼看到夜玉,便如同看到皇上,心里一瞬间被极度的恐惧所占据。要是皇上没病,知晓自己的所作所为,一定会龙颜震怒,后果不测。想到这一层,他能不害怕吗,额头上开始滴汗,他赶忙向准备捉拿太平公主的禁卫挥了挥手,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解释道:

“夜玉,事情不像你所看到的,我是赶来迎接圣驾还宫的,绝对没有旁的意思。令月不明所以,进行阻止,所以才发生一点口角。”

“有你这么迎驾的吗?你这样做,和谋逆有何区别?我真是为你害臊,觉得寒心。”夜玉冷声道。

“夜玉,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武承嗣不高兴了,这时他的气势慢慢恢复了,因为他从夜玉的说话口气可以判断出,皇上定然不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要不然,皇上会直接宣他进去训斥一顿,甚至将他拿下治罪,哪会跟他讲道理,可是现在没有,这说明,皇上不知道此事,也就是说,皇上一定重病垂危,昏迷不醒,甚至已经驾崩了,也不是不可能。

。。。

正在这时,又一队人马大张旗鼓地开到太平府门口的街上,是左鹰扬卫,战斗力一点都不会比龙武卫逊色,在大将军曹仁师的率领之下,簇拥着皇嗣李旦和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昭德,杀气腾腾地将武承嗣的龙武卫包围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十王齐集太平府

“什么人在此闹事,通通给我抓起来!”

曹仁师虚张声势道,真要打的话,鹰扬卫未必能赢过龙武卫,只是他们后来,人数多一点,稍微能起到一些压制作用。

“拦住他们!谁也不能放进太平府。”齐哲下了死命令,现在龙武卫反倒成了太平府的防守者,因为他们知道,皇嗣和李昭德来这里的目的,定然也是抢夺圣躬。

圣躬落在谁手里,谁就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另外的势力,若是不想被安上谋逆的罪名,那就得乖乖听命。

见到又来了一路人马,太平公主心里更加紧张起来,她这府邸,平常完全靠皇上的威严,才守得完整,现在,这批人显然认为皇上不行了,因此肆无忌惮!

虽说皇上在她手上,她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但是她背后没有军队,想要做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绝对是笑话,必须至少掌握一支军队,才能玩的转。

“王兄,你来凑什么热闹?”太平公主见皇嗣李旦来了,心里很生气。这哥哥都当过六七年皇上,也是自己主动放弃皇位的,平时表现出一副对皇位对朝政视若浮云的态度,现在来凑什么热闹?

“妹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听说母皇病笃,急于给母皇请安问疾,因此就匆匆忙忙地赶过来了。”李旦不好意思地说,他去上阳宫请过安,却被武常挡驾,听说皇上在太平府,因此特意赶来请安的。

“请安需要带人马吗?”太平公主抬手指了指他们身后浩浩荡荡的卫队,冷声嘲笑道。

“听说魏王兵攻打太平府,我这也算是对你的援助。”李旦尴尬一笑。

太平公主嘴角抽了一抽,没有理会李旦,她心里明白,后者不过是李昭德的傀儡和挡箭牌。她美眸一转,看向宰相李昭德,寒声问道:“李阁老,你带兵来我府上又是意欲何为?”

李昭德向太平公主抱拳一礼,理直气壮道:“听闻此处乱兵哗变,惊动圣驾,臣特意来巡察巡察,若是真有其事,定然将之拿下,还神都一个安全宁定的氛围。”

“行啊,那就麻烦你将这些乱兵给本宫拿下。”太平公主撇了撇嘴,抬手一扫周围的龙武卫,语气激愤道。

“殿下先告诉臣,圣躬是否在府中,若是殿下允许臣迎接圣躬还朝,臣定然不副公主所望,将作乱之人拿下!”李昭德嘿嘿一笑,振振有词道。

李昭德的意思很明显,公主若是将皇上交给他,那么他就会进行平乱,否则,他也就跟武承嗣一样,进行强夺了。

太平公主很头痛,一个武承嗣她都对付不了,再加上老奸巨猾势力强大的李昭德,她更是应付不来。

面对此种无法收拾的乱况,太平公主觉得有些灰心,有些颓丧,莫非帝位真的跟她无缘?

面对两大势力,太平公主只能一口咬定:“皇上真的不在我府上。你们找错地方了!”

不过这样的话谁会相信?因为夜玉现身于太平府,这是很好的注脚,皇上就在这里,而且不能起来说话,不然,谁敢在驾前喧哗闹事?

“李阁老,恭请圣躬还朝轮不到你,本王先来的,理应由本王恭请。”武承嗣板着脸说,他本来不想让别人知道皇上在太平府,目的自然是想独吞大功,但是,由于事情闹得太大了,不让人知道也不行,现在只能据理力争,讲究先来后到。

“魏王,你的口气好大!虽说你是皇上的侄子,你有什么资格恭请皇上还朝?你难道没有看到皇嗣在此吗?”李昭德用毫不掩饰的鄙夷语气说道。

正在李昭德和武承嗣争执不休之时,梁王武三思和庐陵王李显各自带着大队人马赶了过来。

其后,武家的另外几位王爷,建昌王,建安王,千乘郡王,河内郡王,恒安郡王以及南平郡王,听到銮驾在太平府,都如同赶集一样赶了过来。。。

此时,太平府门口空地乃至旁边的街道上都排满了兵卒,身穿各种颜色的衣甲,来自不同卫所,属于不同的势力,总人数加起来超过六千,按衣甲的颜色分成不同的队列,各自手拿兵器,互相对峙着,好像只要领军将军一声令下,随时都有可能开战,但是谁也不敢先动手,暂时相安无事。

几路人马的接连到来,反倒形成了一种平衡态势,使得太平府获得一种相对的安全,要不然,太平公主的处境就危险了。

“殿下,你要是不想交出圣躬也行,但是朝庭军政大事,今后我们就自己独断专裁了,不再进行请示了。希望公主和在场的王爷做一个见证。”李昭德显得很不耐烦,图穷匕见,气势汹汹道。有鹰扬卫在后撑腰,他不怵这些王爷,更不怵太平公主。

“李阁老此言差矣,这是我武家的天下,朝政自然得由我武家人裁决!”本来一心想要抢夺圣躬的武承嗣,听了李昭德话,不高兴了,当即撕破脸皮,提出异议。

“要是你武家人具有裁决朝政的能力,皇上还会让我当宰相?”李昭德也翻了脸,用不加掩饰的鄙夷语气说道。

“那是我姑姑信任你!可你不要拿我姑姑的信任,当饭吃!”武承嗣眼露凶光,瞪着李昭德,似乎想用眼光把对方看死看趴下。

李昭德微眯着眼睛盯着武承嗣,双方如同斗鸡眼一眼,互相盯着,都在心里想,对眼神,谁怕谁!

寝宫里面,僵卧于凤榻之上的武则天,依然闭目不醒,对于外界的嘈杂声似乎一点都没有知觉。

一位年近五旬的御医,马脸,牛鼻,颌下三绺黑须,相貌看起来有些凶恶,正是宫中首席御医徐莫愁,擅长治各种毒,听到外面的喧闹之声,他摇头叹气,步履沉重地走近凤榻,俯身从药箱里拿出一排银针,脸色凝重地在武则天身上穴位上扎针,扎针的先后次序暗中符合某种神秘的规律。

几针下去,武则天的身躯骤然挺起,张口喷出了一股黑血。

这是徐莫愁掌握的一种与巫蛊相关的绝门医术,这种行针方法,可以让死尸行走,甚至开口说话,更何况只是昏迷的人。这种方法一般情况下禁止施行,行针一次会让病人折损寿命一年以上。

但是,眼前这一关不过去,皇上就没得救,天下也会大乱,只能通过扎针,强行让皇上苏醒,以便震慑这帮无法无天的家伙。这是与御前侍卫夜玉商量后定下的计策,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武则天被强行唤醒,她的眼睛看不甚清楚,但是耳朵却还好使,听到外面的喧哗嘈杂之声。

了解了身处的地方以及外面发生的状况,武则天极为光火,当即命令宫女和太监扶她起来,并且让一位太监到府门口传旨:“皇上有旨,传皇嗣李旦、庐陵王李显、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昭德行宫觐见。”

虽然大家早已猜到皇上就在太平府,但是听了太监所传的旨意,听到真实的消息时,四个王爷和李昭德都有些懵逼了。皇上果真在太平府?没有昏迷?还传我们见驾?这么说来,我们刚才的粗暴出格行为已经被皇上知晓?

他们心里都产生了一种被太平公主捉弄的感觉。既然皇上在你府上,你怎么不早说,还一直推三阻四,搞得见不得人似的,弄得大家以为皇上快不行了,所以才会这么咋咋唬唬,目无法纪,唐突君上!

在深一脚浅一脚向寝宫行去的时候,一种大难临头一般的恐慌袭上他们心头。胆小的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极度惶恐,走路不稳,步态踉跄,有几次都差点摔倒。。。

第一百八十章 什么条件,你说

“臣等拜见皇上,祝皇上洪福齐天,圣寿无疆!”

进入寝宫之后,只是远远地望见武则天的影子,四个王爷和一个宰相心里的恐惧强烈到了极致,不敢仔细再看,惶恐之间急忙跪倒在地,叩头拜见,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可见武则天平日之霸气,深入人心,让人见而不觉胆寒。

武则天自知精力不殆,无法再挺住多少时间,因此也就没有逞强起身,而是斜躺在一个厚实的靠枕上,眼睛虽然看不甚清楚,但眼眸之却浮现出一种凌厉的光芒,声色俱厉进行训斥:

“你们有什么重要事情?这么闹腾着要见朕?朕连省躬思过都不得安宁,你们这些臣子,真是好样的!”

“皇上,臣等该死!臣等冒犯皇上,还请皇上责罚!”大家战战兢兢道,如同绵羊见到猛虎,连眼皮都不敢抬,武承嗣和李昭德更是额头上都在滴汗。

“朕对你们信任有加,恩重如山,可朕还没有死,你们就这样闹腾,朕要是死了,你们岂不是反上天了!”武则天痛心疾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响,把几个人吓得胆战心惊,背上虚汗丛生!

“臣等不敢!!臣等对皇上忠心不二,天日可鉴!”

“皇上保重龙体要紧!”徐御医低声提醒,他心里知道,他给皇上扎针所恢复的精神气理,只够维持说几句话的时间,说多了恐怕就会露马脚,被那些居心叵测的臣子看出端倪,而前功尽弃。

盛怒之下的武则天哪里会听徐御医的,而且,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柔弱差劲,说几句话就会昏倒。

“你们有什么不敢的!”武则天冷冷地说,“有什么事赶紧说,朕在听着呢。”

“启禀陛下,近日神都发生数起残杀武姓子弟的凶杀案,臣怀疑有不逞之徒在背后指使,专门针对我们武家。”武承嗣擦了擦脑门子上的虚汗,毕恭毕敬道。

“朕知道了,李爱卿,你呢。”

“启奏陛下,朝廷发放到江南赈灾的二十万石粮食于途中被劫,运送到蜀中的十万石食盐于江河中沉没。此事该怎么办,请皇上定夺。”李昭德恭声道。

“什么?”武则天听了震惊异常,急怒攻心,张口喷出一口鲜血,精神和力气耗尽,又昏厥了过去。

御医徐莫愁赶紧从身后扶住武则天。

“皇上要歇息了,大家都退下吧。”一位中年太监摆了摆拂尘,向跪在地上的四个王爷和一个宰相说道。

看来皇上真的有重病在身!几个人同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起身退了出去。

到了前殿,李昭德再次提出要总领朝纲,裁决朝政,说话的口气更加狂妄,更加倨傲,更加嚣张,因为他已经确定皇上快不行了!

武承嗣不但提出要独自裁决朝政,甚至还堂而皇之地提出,请皇上移驾魏王府进行将养,因为武家才是皇上最坚实的后盾。

“是什么人在驾前喧闹?”这时,御前太监武常甩着拂尘走了进来,语气之中带着强烈的不满,而且释放出一种强者的气势。

在武常的身后,跟着顶盔贯甲威风凛凛的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和英姿飒爽的御前侍卫凤凰,以及所有御前侍卫,人数过百。

他们本来留守宫中,对太平公主府上的事情一无所知,但太平公主所派出去的紫焰和蓝月,两人从重围中杀出,蓝月阵亡,而紫焰则身负重伤,拖着重伤之体,成功赶到了皇宫,将武承嗣带兵围攻太平府的消息告知武常,武常听了勃然大怒,当即命李多祚点了两千羽林卫和所有御前侍卫,急速行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太平府。

可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皇上重病垂危的秘密没有保守住,已经被众人所知晓。

有武常凤凰等到场,有御前侍卫和羽林卫进行弹压,太平公主底气更足。而武承嗣和李昭德只是略微感觉不妙,却并不恐慌,因为他们身后也有军队支持,也有高手压底,因此都挺了挺胸膛,呈现出一种正义凛然的样子。

“武公公来的正好,为了让皇上安心养病,本阁愿意为皇上分忧,从即日起总领朝纲,自行署理和裁决朝政。”李昭德旧话重提,说的冠冕堂皇,果决肯定,不容置疑,当仁不让。

“姑皇病重,我这个做侄子的,更应该多担待一些,署理朝政之事就不劳李阁老了。”武承嗣理所当然道。

“二位,此事太过重大,还是等皇上醒来后再议吧。”武常皱了皱眉头,一脸严肃,毫不客气地说。

“等皇上醒来,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李昭德危言耸听道,“咱们等的及,可是江南水患之灾民等不及,川南地动的灾民等不及!要是救济粮不及时运倒,引起饥民造反,那时由谁负责?”

“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我武姓子弟就被歹徒杀光了,到时候我找谁去诉冤?找武公公你吗?!”武承嗣附和,意见很难得地与李昭德一致。

“这样吧,二位也不用争来争去,既然二位都有意参与朝政大事,本王提议,就由你们二位共同裁决。”梁王武三思呵呵笑着打圆场,提出了他的建议。

“行!”李昭德接受,他心里说,就以武承嗣那半吊子的水平,懂什么朝政,到时候我玩死你!

“也行!”武承嗣想了想答应了,他心里说,治理朝政的能力我的确不如你,但是,玩阴的,我就不相信我搞不过你!

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先后表示同意,他们两个永远把明哲保身摆在第一位。

“既然这样,那事情就这样定了!”

“慢着!皇上銮驾在公主府,此事,还得听听公主殿下的意见。”武常拂尘一摆,非常严肃地说。

“说的也对,令月妹妹,你的意见是怎么样的呢?”武承嗣嘻嘻笑着,询问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没法提出反对意见,以她区区一个公主的势力,对付武承嗣一个人都够喝一壶的,怎么可能同时对付四个王爷和一个拥有实权的宰相?

“你们所谓的总领朝纲裁决朝政,我未尝不可以同意,不过你们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太平公主语气波澜不惊,以退为进道。

“什么条件,你说?”武承嗣迫不及待地问。

李昭德皱眉看向太平公主,心里说,什么时候这么重大的朝政轮到太平公主首肯了?不过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如此,看看她的条件是什么再说。

“本宫需要请两个人到场,才能说出我的条件。”太平公主不急不忙道。

“行。”李昭德和武承嗣异口同声答应,同时在心里纳闷,整个大周最重要的人都在现场,除开这些人之外,还能请到什么更重要的人物?

公主所说的那两个人是谁呢?

一个是鸾台纳言张柬之,这么重要的场合,怎能不请宰相到场作证?

另外一个,则是。。。

~~~

兰苑。

先后敷用过太平公主所赠的土番黑药膏和上官婉儿所赠的吐火罗紫药膏,张麟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没有完全愈合,但是剧痛感减缓了许多。

他坐在一张长条桌案后面,对秋霜派人刚刚送来的几副新做的器械进行最后的打磨、加工和组装。这是一套由银针、铜管、竹筒、皮革和鱼鳔组合起来的物件,看起来怪怪的,不知道张麟打算用它做什么用。

“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按我的建议将皇上移驾出去?不知道皇上现在怎么样?”在干活的时候,张麟脑子在思索未来,他的未来离不开皇上和公主,因此自然而然在考虑皇上的安危和公主的大业。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说说李昭德的事儿

御前侍卫夜玉在两男两女四名侍卫的簇拥之下,各自骑着快马,在神都的大街小巷风驰电掣地狂奔,到了应天门也没有下马,只是向守门禁卫亮了亮威力无比的帝令,而后驰马闯入皇宫,十万火急地直奔兰苑。

“蓟县男,夜侍卫来了!”高力士来到门口禀道。

夜玉过来做什么?张麟听了,略微愣了一下神,并没有马上说请进。

“蓟县男,请你马上跟我去一趟公主府。”夜玉不请自进,大步进入张麟所在的房间,来不及寒暄,心急火燎地说道。

“跟你去公主府?”张麟皱眉审视夜玉,夜玉是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却让我去公主府,这么说,皇上的銮驾已经成功移到公主府了?

可是夜玉的话我能相信吗?虽说她跟我合作过两回,而且合作的也算不错,可我对她是不是蛇灵奸细仍然持怀疑态度。

哎,如果夜玉是神狄中有名的人物那就好了,就像桓斌和凤凰一样,是坏人还是好人,一听名字就知道。可神狄中没有夜玉这号人,那么她的立场我就无从判断了,除非能对她进行验身。

对夜玉验身仅能停留在想法上,而要付诸行动,打死他也不敢的!夜玉的武功,张麟见识过多次,只是比武常略微低那么一点点,跟小梅和惠中差不多,绝对可以算得上顶级高手,一巴掌就可以拍死他。

夜玉似乎感知到张麟对她的不信任,压制着内心的不快,只能向他多透露一点消息,压低声音道:“皇上病情加重,公主说,好像你有办法救皇上。”

“哦~”张麟终于明白了,皇上已被太平公主接到府里,病情加重,甚至还发生了其它的意外。

“别磨蹭了,速速起行。”夜玉心急如焚道。

张麟觉得很奇怪,这夜玉一向都是温吞水的性子,今天这么着急上火,公主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不仅仅是皇上病情加重那么简单,或许出现了什么连公主都难以应付的挑战?

张麟有一种直觉,公主府发生了火烧眉毛的大事,而他,被太平公主当成了一个救火的角色,临时征调,前去扑火。

既然夜玉受到皇上和太平公主的双重信任,张麟也只能选择相信,没有怎么迟疑,带上高力士,也带上了他刚研发出来的器械,跟着夜玉出发了。

像张麟这种重伤之体,肯定不能骑马的,夜玉早已令手下侍卫整备了一辆马车,两人面对面坐于车厢里,高力士和四名侍卫骑马跟随,从丽景门出了皇宫,转上了西街,快马加鞭,向公主府急如星火地赶去。

这是他第一如此近距离与夜玉面对面处于一个狭窄的空间,两人近在咫尺,心跳相闻,呼吸相应。

“说说公主府那边的具体情况,免得我到时候不知怎么应付。”张麟抬眼看向夜玉,淡淡笑道。

“既然公主信任你,那么我也只能对你采取信任的态度。”夜玉咬了咬殷红性感的朱唇,娇声开口。

“呵呵~”张麟哂笑一声,心里说,原来夜玉对我也是心存疑虑的!真是彼此彼此!

“皇上移驾太平府的消息被人知晓,太平府被几个王爷和权臣所围攻,太平府危在旦夕,朝廷几乎要失控了。”夜玉身体前倾,靠近张麟,悄声说道。

啊,太平府危在旦夕,朝廷几乎失控?要是追究起来,我岂不是罪魁祸首?!甚至会成了千古罪人!

张麟的小心脏在突突乱跳!

这么说来,原来制定的第二套预案必须抓紧实施,刻不容缓!

张麟一边在脑子里思索对策,一边随口问道:“围攻太平府的都有哪些王爷和权臣?”

“有皇嗣,庐陵王,魏王,梁王。。。还有宰相李昭德。”

对于这十个王爷,张麟略有知晓,前面四个王爷,都在盛典上见识过,都是权势很大的,后面六个王爷虽未谋面,却给他送过礼,听了夜玉的介绍之后,便都有所了解。这些人都想争夺皇上,把皇上掌握在自己手里,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甚至篡改遗诏,自立为帝。想得都很美。可以说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跟我说说李昭德的事儿。”张麟对于宰相李昭德一无所知,不知他要皇上干嘛,于是便让夜玉重点讲述一下其人的情况。

“在皇上登基称帝时,李昭德是赞成的主要力量,在徐敬业、越王以及琅琊王起兵造反时,他的立场都很明确,站在皇上这一边,立了不少功勋,甚至还将自己的儿子送给皇上做供奉,得到了皇上的信任,成了本朝第一重臣。”夜玉神情凝重道。在近距离看去,她长相极其精致,眼睛深邃而明亮,眉毛如同匕首,英气逼人,颜值一点都不会比太平公主逊色。

“李昭德的儿子是供奉,是哪个宫的?”张麟听了很是好奇。

“就是十三郎。”夜玉撇了撇嘴,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嫌弃之色。

“哦。”张麟知道十三郎其人,在控鹤监的地位仅次于张易之和张昌宗,爵位是侯爷。堂堂宰相,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竟然会将儿子送给七十岁老太婆做面首,真正是很舍本,看来他决不是什么好人。

夜玉继续说道,虽然她极力表现出一种平和中正的态度,但是语气之中却隐隐带着一丝激愤:

“这两年,李昭德自恃功高勋重,在很多朝政上与皇上相左,在朝中排除异己,重用亲信,控制台谏,左右皇上的决策,意图独揽大权,渐渐从重臣滑向了权臣的边缘。让皇上龙心不喜。皇上对他颇为忌惮,想要动他,却找不到他的瑕疵,抓不到他的把柄。因为他做的滴水不漏。说起来,他的所做所为都是为大周朝廷着想,忠诚可嘉。”

“这种人城府太深,外似忠忱,内藏奸诈,更加可怕!”张麟没有表情地点评道。

兴许受到张麟这番点评的影响,夜玉表现一种掩饰不住的气愤:

“这次皇上病危,李昭德跳出来了,撕破了伪装的面具,扬言要总领朝纲,专裁朝政,可谓倨傲跋扈,凶态毕露,图穷匕见。”

“估计这只是他的第一步,得到一寸,还会进尺,以后恐怕会要求加九锡,封九千岁!”张麟若有所思道,言辞之间有些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前行,神都的街景透过车窗闪入张麟眼帘,和电视剧上所看到的没有太大的差别,再说辉煌壮丽的皇宫他都见到过,这朴陋简明的街上建筑,引不起他的特别兴致。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轰轰然抵达了位于朱雀大街的太平府。

太平府气派阔大,比三十个萃阳宫还要大,光是门口空地就占地十数亩地,足以容纳几千兵丁在这儿操练。

此时,太平府门口偌大空地乃至旁边的街道上都排满了兵卒,挤得水泄不通。

有帝令开路,至少现在帝令还保有许多威严,马车所到之处,禁卫们急忙向两边闪开,让出一条狭窄的人巷,马车硬生生冲进人巷,一路挤挤撞撞进了太平府。

第一百八十二章 事关生死

此时所有的头面人物都在府内前殿就坐,皇嗣李旦坐于主位,魏王武承嗣梁王武三思以及其他六位武姓王爷列坐于左侧,太平公主和庐陵王李显宰相李昭德和张柬之列坐于右侧。

武常、李多祚和凤凰都没有位置,都站立于皇嗣李旦身后,另外还有几位领军大将,比如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左龙武卫大将军齐哲,右监门卫大将军权鉴,右领军卫大将军黄忌,分别站立于各自主子的身后。

这些人,该讲的话都讲完了,现在无话可讲,一个个如同小和尚看经一般,一声不吭,但是眼睛却咕噜噜乱转,在等待一个关键人物的到来。

直到现在,大部分人还不知道他们在等待的这个特殊人物是谁,因而心里都颇为好奇,十大王爷,两位宰相,御前太监武常,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和御前侍卫凤凰等人都已经在场,还有什么人比他们更厉害更值得期待呢?

这时,在御前侍卫夜玉的引领之下,在小太监高力士的搀扶之下,手臂上打着白色绑带悬在脖颈儿上的张麟迈步踏入了太平府的大门,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之中,他右边衣服的袖子被剪开了,看起来如同披着一件袈裟。

远远地看到张麟的装束打扮,大家都明白了,来者是一位后宫面首,再仔细一看,四大王爷和张柬之都认出了张麟,后者在招待假使团的盛典上登台唱过歌,且遇过刺,给大家的印象颇为深刻。

另外六位武姓王爷没有见过张麟,不过都给他送过礼,有些人还送过两次。

宰相李昭德也没有见过张麟,因为当时他到江南巡视了,不在神都,因此没有参与那场盛典。李昭德虽然不认识张麟,但也看得出,后者是一位面首。

不管是认识张麟的,还是不认识的,在看到张麟的一霎那,心里都颇为不快,脸上也都浮现不悦的表情,这么重要的场合,太平公主居然要请一位后宫面首到场,让他们等这么久,这是什么意思?如此重大的朝政大事,往大里说,甚至与立储定帝相关,什么时候轮到一位面首置喙了?

“这位是蓟县男!”太平公主见张麟来到现场,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说实在的,后者若是再不来,她就有些顶不住了。

起初张麟所授予的计策实施起来甚是成功,让太平公主觉得精神振奋,帝位有望,可是正因为不折不扣地执行了这个所谓天衣无缝的计划,却使得太平府遭到如此惨重的损失,她怎么可能让这位罪魁祸首独善其身?

解铃还需系铃人,如何挽救太平府的损失,惩治行凶者,还得靠张麟实施下一步计划。要不然,一手好棋,下成臭棋,那可就成了千古之遗恨了!

太平公主介绍了跟没有介绍没有任何区别,现场哪一个人的地位不比男爵大很多圈?

“公主殿下,能告诉我,请这位面首来此,是何用意?”李昭德忍不住开口询问,毫不掩饰对张麟的轻视鄙夷之意。虽说他儿子也是面首,但是他内心之中对于面首还是有着深深的鄙视和唾弃。

听了这话,张麟不高兴了。不管面首是贬义词还是中性词,他都不喜欢,尤其不喜欢当着他的面骂他,当即眉毛一扬,一句话甩了过去:“这位老大人,你身后站着一位将军,外面有一队兵马应该是你带来的,你带兵围攻皇上行在,你是何用意?”

“你!”李昭德眼睛瞪着张麟,当即要发火!带兵围攻皇上行在,这顶帽子太重了!可是他又无法反驳,因为事实俱在,他带来的军队列阵于太平府门外,好在在场每一个头面人物,身后都跟着一支或大或小的队伍,法不责众,能耐他何?

瞪我?张麟当即瞪了回去!以前他还是一个白身就不怵宰相张柬之,现在他好歹有爵位,而且与蛇灵打过生死交道,岂会怕李昭德的眼神?

略微对视了一会儿,李昭德便撤回了目光,要说比瞪眼,他未必比不过张麟,不过他一个宰相与一位面首四目相对,久久不移,这传出去令人笑话。

张麟下巴一抬,露出睥睨之色,心里却在思忖,这老家伙出言相当不逊,等下要重点关照。

“令月妹妹,人已到齐了,现在可以讲你的条件吧?”武承嗣看向太平公主,皮笑肉不笑道。

“对呀,快讲。我们都等了这么多时候。”武三思催道。

太平公主点头,美眸徐徐转动,在现场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然而声音沉静之中略带激动地说:“诸位已经知道,皇上大病垂危,身染剧毒。按照徐御医等几大御医的建议,急需给皇上输血。正好诸位都在现场,我希望当着大家的面给皇上输血。在给皇上输过血之后,不管由谁总领朝纲,裁决朝政,我都会表态同意。不如此,我就不同意。”

实际上,给皇上输血的建议早在太平公主到兰苑密议的时候就提出来了,那时就定下方略,如果局势发展到太平公主无法控制的地步,那就只能救皇上,而要救皇上,从高力士口中获悉,皇上所中的是血毒,那就必须换血输血。之所以说是御医们的主意,是为了更有说服力。否则,还要讨论到底要不要输血,那就太耽误事了。

这套方案最先只是作为备用方案,没想到皇上一直昏迷不醒,且几大王爷和宰相同时找上门来,让太平公主无法应付,与几大王爷和李昭德的周旋,让她深深地体悟到,她的实力还不足以跟大家对抗,就算皇上在驾崩之前遗诏立她为帝,她也无法坐稳帝位,要是篡改遗诏,那更是难以让人信服,因此,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对皇上采取救治,延长皇上的生命。

正好李昭德和武承嗣一心想要总领朝纲,把持朝政,因此她才提出要当着这些人的面给皇上输血。现在所有头面人物都在场,哪怕知晓皇上病危,也没有关系,因为大家互相牵制,互相制衡,谁也无法搞小动作。若是有一个头面人物离场,那么,皇上病危需要输血的话就不能宣布,那等于告诉他们,皇上真的不行了,可以搞事了。

“给皇上输血?”

饶是把输血的建议归结到御医头上,现场所有人听了还是觉得匪夷所思,难以置信。血能随便输?没听说过!输了血之后,人还能活?八成活不了!

好在被输血者是皇上,活不活的也是皇上,大家也就没有再往深层里进行探究,要不然,疑问会更加多,扯皮也会更多。

现场这些人之中,有几个会真正的关心皇上的死活?他们还巴不得皇上在输血过程中驾崩呢!那时就可以给太平公主定一个弑君之罪。

“妹妹,输血事关生死,这事可不能草率。”庐陵王脸上浮现一抹忧虑之色,看向太平公主,言语之间表现出一种对母皇生死关切之意。

看到庐陵王的表现,张麟觉得武则天的这个儿子的心地倒是颇为善良,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母亲的安危。

“是啊,本王从来没有听说过给病人输血之事例,这是不是有点儿戏?”武承嗣也颇为狡猾,听了庐陵王的话后,立即表示认同,表现出对于姑姑生死的关怀。

张麟一听就觉得武承嗣的话说的轻巧,没有经过心肺,完全属于表面文章。

“还是请徐御医解释一下吧。”皇嗣李旦抬起一只低垂的眼皮,看了一眼太平公主,语气沉重地说。

大家听了都表示同意,要想了解病人病情和诊疗方案,自然要问郎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帽子戏法

一名太监去到寝宫,将守候在凤榻旁边的徐御医请了出来。

“徐御医,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你要如实告知!”李昭德迫不及待地说道,生怕徐御医有所隐瞒。

到了这个时候,徐御医也只能说实话:“皇上中了剧毒的血毒散,虽然服用了解药,但是解药时效已过,未能痊愈。如今血液不畅,心跳乏力,脉搏滞缓,虽然服用了下官所配置的百效祛毒丹,却没有多大的效果。照此情形下去,可能要昏迷数月之久。只有通过输血,才能提高血液流速,恢复活力和生机。。。”

听了这话,武承嗣和李昭德都感到一身轻松,因为他们刚才的所作所为,有些大逆不道,皇上真要活过来,他们第一个倒霉。而按照徐御医所讲,皇上已经病入膏肓,救活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们从来没有听到过给人输血的救命方法。

“徐御医,据本阁所知,你还没有给谁输过血。第一个给皇上输血,恐怕不妥吧。”张柬之提出异议。

“的确如此,不过万事都有个开头。照着皇上的病情,输血是唯一办法。”徐御医挠了挠头,呵呵一笑道。

“你可想清楚了,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是要掉脑袋的!”张柬之提出警告。在所有头面人物当中,张柬之不属于任何势力,他是属于皇上的派系,因此对于皇上的安危尤为重视,另外,他跟徐莫愁的关系也很铁,对于后者的处境也颇为关心。

“这。。。”徐御医听了张柬之的话,有些不自信,眼睛看着太平公主。说实在,输血这个术语他听都没有听到过,更遑谈会不会,有没有把握。刚才那一番说辞,是张麟告诉太平公主,由后者告知徐御医的。

徐御医都没有自信,太平公主更是没有一点数,不禁抬起凤目,用不大自信的目光看向张麟。

张麟给了太平公主一个坚定的目光,太平公主收到了,虽然还不是特别有信心,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咬了咬牙,断然说道:

“刚才本宫已请示皇上,皇上已然同意输血。一切后果由本宫承担。”

“你承担,你承担得起吗?皇上身系天下,你一个公主能承担得起天下之重吗?”李昭德当即向公主发难。实际上他巴不得皇上在输血过程之中死掉,不过,对于看不惯的事情,他总是要插上一嘴才舒服,这是飞扬跋扈的性格使然。

“。。。”李昭德的话让太平公主难以回答,因为他把事情拔高到天下之重,说承担得起,那就意味着太平公主觊觎皇位,意图谋反;说承担不起,那她刚才说的话就等于放屁,这叫她如何回答?

听了李昭德的话,张麟当即明白了,前者使用了一种扣帽子的方法!

特喵的,你不知道我是从帽子王国过来的吗,当着我的面扣帽子,真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你是不是活得太自在了?看我不扣死你!

“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拳拳之心,居然被你说成居心叵测,难道你就没有母亲吗?我就奇了怪了,在你母亲生病,需要救治之时,你竟然会想到天下?我看你的想法是不是太出格了一点?你是不是一直想得到天下?”张麟声音激越开口,一顶尖顶紧锢帽毫不犹豫地扣了过去。

张麟的帽子太紧了,让李昭德受不了,虽然正有此意,但是哪能当众承认?他眼睛微眯,从中射出一道精锐之芒,直射张麟之脸,语气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鄙视:“你以为你是谁,竟敢在此出言不逊?”

“我是谁不重要!”张麟昂首挺胸,镇定自如,走到由所有位置围就的中间空地,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李昭德脸上,提高嗓门说道。“重要的是,现在皇上病重,需要及时救治,这是天经地义的。谁要是阻扰对皇上的救治,就是居心叵测,就是心怀不轨,就是谋逆篡位!”

张麟这顶莫须有的帽子要多大有多大,谁敢接受?

李昭德目露凶光,恨不得立即将张麟宰了,不过现在不是宰谁的时候,而是要将这顶帽子推掉。既然不能宰人,那就只能通过言语进行驳斥,可是这很难驳斥,他的神态略微有些不自在,左右四顾,呵呵笑道:“大家都听到了,本阁从来没有说过阻扰救治皇上的话,是不是?只是就救治方法提出置疑,出发点正是为了皇上安危。”

“置疑?”张麟得理不饶人,乘胜追击,一顶带刺禁锢帽甩了过去,“对于皇上的救治方法,御医最有发言权。请问你是御医吗?你有置疑的资格吗?”

对于张麟的话,李昭德无法回答,不过他也不是轻易认输的主,眼睛盯着张麟脸旁两侧的小辫子,脸上浮现起一抹揶揄的冷笑,“我不是御医,不能置疑救治方法;那你在这里指责朝廷宰相,你又是谁,莫不成你把自己当成皇上了?”

李昭德这厮的扣帽子的手段也不俗,张麟佩服,不过他马上甩了一顶无敌金锢帽过去:“原来你是朝廷宰相,失敬失敬!既然你是宰相,那应该受过皇上浩荡之恩,应该比别人更加感恩戴德,你怎么反而带头阻扰对皇上的救治呢?这我就不解了,莫非你的心长在右边?”

“谁说我带头阻扰了?谁说我的心长在右边了!真真气死我了!”李昭德气血盈田,差点吐血。要是现在能杀人,他会立马抽出宝剑将张麟击杀!

“阁老息怒,现在不是讨论的时候,还是让御医赶紧给皇上输血吧。”张柬之赶紧出来打圆场,听了张麟的一番歪理,他知道他和李昭德加起来两张嘴都辩他不过,而且越辩越黑。

“输吧输吧!”李昭德甩了甩手,不耐烦地说,他心里说,最好把皇帝输死掉!

武承嗣本来还插两句,见张麟嘴巴如此之毒,哪里还敢开口,那不是找不自在吗?

大家一致同意对皇上进行输血,并且在张麟早已草拟好的文书上签了字。谁敢不签字?不签字那就是阻扰对皇上的救治,就是居心叵测,就是心怀不轨!

有了这种大家共同签字的文书,哪怕皇上在输血过程中出现三长两短,太平公主也不用负全责,因为文书上规定:责任由在场诸位王爷和宰相共同承担!

太平公主都不用担什么责任,那么徐御医和张麟就更不用担责任!

接下来的话语就不用劳烦徐御医了,张麟直接当庭宣布:“输血之前需要给各位验血,谁的血型与皇上相同,就用谁的。”

“还要用我们的血?”大家听了都一脸的懵逼,他们以为只是把皇上身上的血放掉,并没有想到要从他们身上弄血。

“对的!你以为把皇上身上的血放掉就完了?那皇上就真完了!我敢肯定,你们之中不会有人希望皇上驾崩,除非谁是大逆不道者!从你们身上抽取新鲜血液,输入皇上的血管之中,皇上就有救了,你们都是大功臣!你们作为皇上的儿子、侄子、和宠爱有加的宰相,给皇上献点血难道你们会不愿意?!”张麟义正词严,口气霸道。

“愿意!”太平公主当即表示同意。

李旦李显互相对看了一眼,表示同意。武承嗣和武三思等人也只能如此表态。

“我很想将全部血液献给皇上,可是我们并非皇上的子女近亲,我们的血恐怕用不上吧。”张柬之摊摊手道,因为据他所知,只有近亲,血液才能相融,他与李昭德都与皇上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的血怎么可能用得上?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整人于无形

“皇上乃是上天之子,而天下臣民都是皇上的子民!这一点你们都认可吧?”张麟不慌不忙,淡淡一笑道。

“认可认可。”张柬之连忙回答,免得被张麟扣上帽子。

“李宰相呢?”张麟用审视的目光看向李昭德。

李昭德还能说什么?只能说认可。

“认可就对了,抽血!”张麟和煦一笑,态度蛮横。

“怎么抽?”李昭德向张麟翻了翻眼皮,对于后者的歪理邪说并没有出言反对,因为他百分百相信自己的血液不会与皇上的相合,因此多言无益。

“这个不劳你费心!我自有安排!”张麟抬手一挥,高力士以及太平府中的几个宫女,各自拿着一个白瓷碗,来到每个头面人物面前,摆在他们脚下,他们手上还拿着一串管子,管子前端连着一个空心银针。。。这是张麟突击打造的输液管,虽然做工粗糙,没有后世那种塑料管美观有弹性,但是输血是没有问题的。

在输血之前,需要验血,这是为了确保血液与武则天的相容相合,这是必须要做的。

以当时的简陋设备,无法检验血型,就只能使用滴血认亲那种最原始的办法,看谁的血液与武则天的血液相合,相融而不相凝就可输血。

“我们也要给皇上输血!”不知什么时候,安乐郡主裹儿和临淄王李隆基出现在大殿门口,被御前侍卫挡着,嘴里嚷嚷着要给皇上献血。

“你们来添什么乱!”张麟皱眉,直接拒绝。他这次打定主意要整人,若是让这两孩子掺合进来,会使他投鼠忌器。

皇嗣李旦和庐陵王李显见张麟如同呼喝奴仆一般呼喝他们的儿女,脸上都露出不高兴的表情,不过都没有在口头表示什么,因为他们也不想自己的女子加入到献血的队伍之中。

“我们凭什么不能给皇祖母献血?”裹儿嗔怒道。

裹儿的出现,让现场大部分人眼睛放光。因为两个太平公主加起来,也没有她漂亮。对于那些武家王爷来说,虽然裹儿比他们低了一辈,可是在皇家,没有辈分之说,只看权势之大小,在皇上面前得不得宠,权势大了,得宠的话,姑侄可以一起收。

“看见没,在座的都是皇上的下一代,而你们是下下代,这就是差别。如果这些人中没血型相合的,那时我自然会找你们下下代输血,懂了吗?”张麟抬手一指在场之人,铁面无私道。

听了张麟的好似有道理的话,裹儿和三郎撅着嘴,显出很委屈很不情愿的样子。

“请大家做好准备,撸起袖子,露出肘窝。”张麟以毋庸置疑的语气吩咐道。

“据我所知,滴血认亲都是刺破指头取血,为什么要露出肘窝?”张柬之当即提出异议,表现出他的博学多闻。

“从手指头采的血是末梢血,容易受到污染,影响血液的纯洁性和准确性。而肘窝处血管较粗,容易寻找和刺穿,且这里皮肤敏感性低,抽血时不易感到疼痛。”张麟耐心解释,眼睛看到张柬之时,心里在说,老天才,你可准备好了,等我关照完了李昭德,便要对你好好地关照!

看到张麟不怀好意的目光,张柬之的心咯噔了一下,感觉有些不对劲,便收了口,不再说什么。

张麟从高力士手里拿起一套空心银针,走到李昭德面前,准备扎针抽血。

“你莫不是要从我开始?”李昭德皱眉看向张麟,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用不相信的语气道。

“你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不觉得从你开始是你的荣耀吗?”张麟嘴角一勾,露出一个玩味十足的笑意。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狗皮!这里十位王爷和一位公主都在我之上。李昭德心里说,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口,不就是扎针吗,先扎后扎不都一样!说起来他也是从枯骨堆里杀出来的功绩,身上战伤累累,还怕小小的扎针?!

“行,扎吧!我要是皱一皱眉头,就。。。”李昭德皱着眉头道,可能意识到还没有扎针自己就已经在皱眉头,他便嘎然收口,没有再说下去。

“就怎么样?”张麟呵呵笑着追问。

“就随你扎!”李昭德皮笑肉不笑道,本来他想说皱眉就不姓李之类的重话,不过皱眉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不皱眉是不可能的,当然不能这样说。

“是条好汉子!”张麟当即点赞,然后扭头命令高力士:“拍他!”

“好咧!”高力士非常狗腿地答应着,上前一步,一只手捏着李昭德的虎口,另一只手扬起,在后者的手臂肘窝处连拍了几下。

“停!”李昭德大声喝止,然后满脸怒气地看向张麟,语气火爆地质问道,“为什么让这个阉人拍我?你要是说不出个子丑寅卯,老夫跟你不客气。。。”

“抽血,顾名思义,需要从血管抽,你看看你那肥嘟嘟的手臂,血管在哪里都看不到,怎么抽?要通过拍打,将血管显露出来,才能将针扎到血管,顺利抽取血液。”张麟面色如常,淡然一笑,解释道。

“那你让这阉人拍我,又怎么解释?”李昭德还是不满意,他一位堂堂宰相,被一阉人当众拍打,这让他心里极其不爽。

“我知道,你喜欢让我打,可你也看到,我只有一只手好使,腾不出手来。”张麟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银针和铜管。

什么叫我喜欢让你打?你以为我贱啊?李昭德鼻子都气歪了,气哼哼道:“我自己拍自己,可不可以?”

“可以。”张麟非常爽快。

“啪啪啪~”李昭德抬起左手,对着右手的肘窝处连连拍打。

“我们也自己拍。”有几位王爷也讨厌被阉人拍打,便照着李昭德的样子,撸起袖子,在自己的肘窝处胡乱拍打。

殿内响起了一阵啪啪啪,清脆响亮,热闹非凡。

除了几个身材瘦小,手臂瘦削的,稍微打了几下便露出血管,大多数人,都拍了几十下,把肘窝拍得青一块紫一块,还是没有把血管拍得显露出来。

张麟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大家自我体罚。

“怎么拍不出来呢?”李昭德和武承嗣等人的身材都属于肥胖的类型,怎么拍都见不到血管。

“李阁老,需要用手捏着肘窝,再拍,这样才有效果。”张麟微微一笑,这才告知。按照他说的方法,靠自己拍是拍不出血管的,需要他人帮忙。

“你怎么不早说。”李昭德气得跳脚,等他自己打了自己几十下才告知,这不是让他白白地挨打吗。其他人也很来气,不过,火气都没有李昭德大,因为张麟就站在后者的面前,明明看到却不说,这让他更加来气。

“哈哈~”站在殿门外看热闹的裹儿和三郎,哈哈大笑起来。

“起先我让高力士帮你,是你自己不让的,现在倒怪我,李阁老有些蛮不讲理啊。”张麟下巴一抬,当即训了起来。

“哼~”李昭德气得直呲牙,没有再理会张麟,让站在他身后的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按照张麟所说的,帮忙拍打。

武承嗣等带了帮手的人也让他们身边的帮手帮忙,没带帮手的便互相帮忙拍打。

殿内又响起了一阵啪啪啪的声音,这次不是一个人独自啪啪啪,而是两个人啪啪啪。

太平公主并没有急于自啪,因为她提前受到张麟的暗示,拍早了没有用,到轮到自己时还得再拍。

目睹张麟整人于无形之情景,太平公主心里升起一阵快意,可以说,这里大部分人都得罪了她,不是来抢皇上的,就是来看笑话的,而今这些人受到小惩,她能不高兴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终于拍出血管了!”李昭德兴奋地哈哈大笑。

“不错!”张麟有口无心地表扬了一句,拿起空心针照着李昭德的肘窝上显出的青色血管扎了下去,“不好意思,扎偏了。”随后是一阵乱扎。“偏左了。。。哦,这次偏右了。。。哎,这次偏下了。”

“你到底有没有扎过针?究竟会不会扎?”李昭德痛得呲牙咧嘴直皱眉,直接质疑张麟的能力。

“你要我说实话,还是说真话?”

“实话和真话还不是一样!?”李昭德不解。

“不一样。说实话,我没有扎过。说真话,我会扎。”张麟温润如玉地笑道。实际上他这样乱扎,还真不是关照李昭德,而是他扎针的水平实在太次了。以前他只是被扎过针,从来没有拿过针,更没有动手扎过别人的针。如今他只能使用一只手,晃来晃去,扎不准也是可以理解的。

最重要一点,他这是拿李昭德进行练手,这是必须的,不然的话,难道要在如花似玉的太平公主手上练习,那该有多么残忍?

“你没有扎过,怎么会扎?!”李昭德吓得忙不急地把手抽了回去。

“请问你几岁结的婚?”张麟莫测高深地问道。

“二十岁时。”李昭德略微想了想,答道。

“结婚之前你有没有入过洞房?”

“没有!”李昭德简洁地回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在婚前入过洞房,也不会说出来,那与儒家礼节不合。一个宰相,在年轻时做过有亏礼节的事情,传出去,那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事。

“那你结婚时入洞房会不会。。。那个?”张麟脸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你问这个干嘛?!”李昭德脸上露出不悦和不耐烦的神色。

“你就告诉我,洞房你会不会?!”

“会!”李昭德回答干脆利落。作为一个男人,天生就会洞房,就算是不会,也不可能说出来,一个连洞房都不会的人,传出去,那该多丢脸!

“那不就结了!我虽然是第一次扎,但也是会的,保证可以扎出血来,不过,我现在止有一只手好使,你就多担待一下吧。”张麟灿烂一笑,那笑容带着纯真无邪。

听了这话,现场哄堂大笑,有人的笑很天真,有人的笑很放荡,有人的笑带着恍然大悟,有人的笑带着融会贯通。

李昭德感觉张麟在黑他,却无法叫停,因为他满话已经说出去了,堂堂宰相说出去的话,能随便反悔?

在李昭德手臂上扎了几十个针孔,弄得伤口森森,张麟才练得差不多有些手熟了,抽出了几毫升的血,这血不是用以输液,而是用以验血,所以不宜太多,实际上几滴就够了。主要是他看这些人都不爽,所有决定多抽一点。

看到李昭德的滑稽恐惧的样子,裹儿和三郎快意大笑。

见李昭德如同受刑一样,张柬之心里起了一阵恐慌感,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张麟这是在报复李昭德,而他真真切切地得罪过张麟,下一个受刑的肯定轮到他。

其他人倒没有张柬之地这种恐慌感,因为都没有得罪过张麟,有些人还给他送过礼,但是那种兔死狐悲的畏惧感还是无法避免的。

“果真轮到我了!”看到张麟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提着针管向他走来,张柬之吓尿了。

报应不爽,该来的终究来了。张柬之闭上眼睛,咬紧牙关,任由张麟扎针。

老天才,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张麟微微一笑,对张柬之他当然不会手软,扎了二十几下,才弄到血,痛得后者呲牙咧嘴,面目狰狞,要死的心都有。

随后是武承嗣。这是需要和李昭德一样重点关照的人,第一个冲撞太平府的人,在太平府大开杀戒的人,张麟能对他手软?

不过,张麟只对武承嗣略施小惩,便放过了他。因为,扎针并不是重点,扎针只能吓唬那些没经过阵仗的人,重点还在后面。

到了武三思,张麟稍微降低了一点出错的概率,不过也不能降低太多,不然的话两位宰相和武承嗣会有意见的,维持在十二针左右,让他疼的左右摇摆,就差没有哭爹喊娘。

到了其他六位武姓王爷,张麟又降低了扎针的次数,因为这些人都给自己送过礼。俗话说,伸手不打送礼人,是不是?

到二李,又降低了一点,却也不会少于五针。

到了太平公主,张麟一阵见血,干脆利落。

这种不公平的待遇,让现场所有人特别是李昭德和张柬之呲牙,然而却敢怒不敢言。因为张麟早有说辞:“男女的构造不一样,女子的皮肤白皙,肌肉薄嫩,血管纹路更清晰,易于寻找,便于扎针。”

从所有人身上取得血样之后,张麟进入寝宫,从武则天身上采取样血,分别滴在之前所取得所有人的血液之碗中,进行化验和甄别。

验血的结果是,只有太平公主和李旦的血与武则天的血相合,其他人的血不是相斥,就是相凝,都不符合输血的要求。

当然张麟不会将这样的结果直接推出,直接推出真实结果,那他还有什么搞头?如何关照想要总领朝纲的李昭德,如何关照意图抢夺皇帝的武承嗣?

而要改变结果,只能作假,张麟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白矾,添加到李昭德以及武承嗣的血液之碗中,立即就产生了他所需要的结果。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张麟让高力士等人把装了血且标记了血主姓名的碗拿了出来,一一宣布结果:“鸾台纳言张柬之,血液不符。”

张柬之听了,从心里到身体一阵轻松,血液不符,那就意味着不用抽血,刚才抽了些许血,就疼得他要命,要是抽一碗血,岂不是要他的命?

“南平郡王武攸德,血液不符。”

武攸德听了,心情轻松,他又没有觊觎皇位的心思和实力,犯不着为皇上输血。

“河内郡王武懿宗,血液不符。”

武懿宗略微有些失望,说实在的,他有野心。但是野心止于此。

“梁王武三思,血液不符。”

武三思听了,先是一阵轻松,可是很快就觉得很是失落,他的血液与皇上的不符,要是皇上知道,会怎么样想,会不会认为他不是武家子孙,是不是意味着他与皇位无缘?

“庐陵王李显,血液不符!”

庐陵王李显听到他的血液不符,脸色煞白,身体发虚,差点从椅子上溜了下来。心里开始怀疑,难道我不是母皇的亲生儿子?怪不得母皇对我如此不待见!或者我是母皇捡来的?!

裹儿心里想,我爹的血都与皇祖母不符,我的更不会相符。

“太平公主李令月,血液相合!”

太平公主听了脸上浮现轻松自然恬静优雅的表情。

“千乘郡王武攸暨,血液不符!

“建昌王武攸宜,血液不符!”

这个时候,皇嗣李旦和魏王武承嗣都非常紧张,都眼巴巴的望着张麟。现在抽不抽血事小,血液与皇上的血液相不相合,才是头等大事。如果血液都不相合,与外人无异,还想觊觎皇位,肯定会被人打死!

“皇嗣李旦,血液相合!”

李旦听了顿时喜上眉梢,这么说他是母皇的亲儿子!

“魏王武承嗣,血液相合!”

武承嗣听到结果,精神一振,眉开眼笑,别提多高兴了!这么说,皇位还是有我的份!

。。。

最后只剩下李昭德一人,他心里蹦蹦乱跳,在等待张麟宣布结果,最开始他根本不愿意抽血,更不愿意给皇上输血!可是人的心态会发生变化,当他看到几位王爷,相合的眉开眼笑,不相符的垂头丧气,心里立即热衷起来,对于自己的血液有了强烈期待。。。

第一百八十六章 腹黑男

明知李昭德对于血液是否相合非常热衷,张麟就是迟迟没有宣布结果,直到过了好几个呼吸的时间,才淡淡地说:“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昭德。。。血液相合。”

“我的血液也相合了!哈哈哈。。。”李昭德闻言,高兴得哈哈大笑。这么说起来,我也有皇家血统,也有做皇上的资格!

见到李昭德的过激反应,所有人都摇头叹气,传闻李昭德有反意,一直没有证据,可是从他现在的热衷态度判断,这种传闻极有可能是真的。

张麟可没有管李昭德有没有反意,他就是要通过抽血,抽干后者的血,抽死他!这叫杀人于无形!

对于那些觊觎皇位的,不要抽多,抽掉三分之一的血,把他们抽虚脱,半年爬不起,看他们怎么争皇位?

像张麟这种腹黑男,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熟念于心,以前没有机会施展,现在给了他一个广阔的舞台,他能不好好把握机会吗。

“李阁老竟然具有跟皇上相同的血型,恭喜啊!”张麟脸上浮现不怀好意的笑。

“为皇上献血,乃是我辈臣子应该尽的大义。”李昭德慷慨激昂,声如洪钟,脸色浮现出一种耿耿忠心的表情。

“说的好!”张麟笑着赞了一句,心里说,你就笑吧乐吧,等下就叫你笑不出来!

连一个外人都跟皇上血液相合,而武家子侄的血液,却反而不符,这让那些血液不符的武家王爷,一个个羞愧难当,脸色被抽了一半血还难看。

武承嗣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得意忘形的李昭德,又扫了一圈武家兄弟,脸上浮现起一种集家国命运于一身的壮烈凛然神色。

“来人,拿盆子来!”张麟扭头看向高力士等人,大声吩咐。

“是!”高力士答应着,领着三名宫女,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洗脚的大木盆,分别摆在李昭德、武承嗣、李旦和太平公主面前。

这么大的盆子,如果装满的话,最少可以装十升,就算装个半满,也是五升。

一个人身体内能有多少血液?最多不过四五升,这是要将人体内的血液抽干的节奏!

不要说抽干,就算抽掉一半,人都活不成!

这下李昭德、武承嗣和李旦都傻眼了,可以说,以前有多热衷,现在就有多恐惧,甚至还有深深的后悔!

人若是死了,血液相合又有什么用,皇位又有什么用?

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能反悔,因为在之前签的文书上,白纸黑字写着:如果血液与皇上的相合,那就必须主动献血,不得反悔,否则,以叛逆论处!当时谁也没有仔细阅读,更没有琢磨这一条,以为抽血的事情与他们无关!

“我既不姓李,又不姓武,我的血液怎么会跟皇上的相合呢?”既然不能提出反悔,李昭德只能提出异议。

“你告诉我你姓什么?”

“我姓李!”

“那不就结了!”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皇上的子侄!”

“什么?你不是皇上的子民?莫非你有不臣之心?!”

对于张麟的话,李昭德无可反驳,他感觉如同吃了大粪一样难受,认为落入了张麟的圈套,不,应该是太平公主的圈套,不然的话,太平公主如何这样淡定?

武承嗣张了张嘴,也想提出异议,不过当他看到太平公主一脸淡定,就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太平公主也要抽血,他一个女子能抽,我一个大男人,还不能抽?说出来多丢脸!

看到李昭德和武承嗣的反应,原来很失落的武三思武懿宗和李显等开始变得淡定了,甚至精神抖擞,充满了活力!其他血液不合的武姓王爷,本来就很轻松,现在他们心里更是如同吃了蜜一样爽。

至于张柬之,则手捻胡须,始终淡定自如。

张麟走到李昭德面前,准备给他抽血。

“怎么又是我先?”李昭德不满且惊惧地说。

“你不是想要总领朝纲,裁决朝政吗?你不先谁先?连抽个血都不敢领先,你还想总领朝纲?”张麟笑着说,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想到日后总领朝纲裁决朝政的风光和荣耀,想到太平公主一介女流也要抽血,李昭德咬牙忍住,大义凛然道:“我先就我先!”

这一次张麟并没有胡乱扎针,而是一针见血,直接开始放血!因为扎两针,不过是一点疼痛,而放血则不然,那是可以让人翘辫子的。当然张麟不会当众抽死他,但是,让他半死不活总是可以的。

殷红的血液从李昭德体内抽出,通过空心银针,流经空心银管,如同自来水一样,汹涌奔腾地注入脚盆之中。

这是我的血啊!就这么放水一样放了!太恐怖了!

如同站在深渊旁边,置身于恶龙口边,李昭德脸色煞白,嘴角抽搐,心肝发颤。他感觉自己被张麟耍了,很想让大将军曹仁师出面,当场把张麟干掉。但是此刻掉场面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甚至于他心里有一种悲凉感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咬牙忍住。

光是看到李昭德的表情,就让人联想到恐惧。这似乎不是抽血,而是放血!

“魏王,轮到你了。”张麟拿着另一套抽血管,移步到武承嗣面前,声音不紧不慢地说,没带任何表情。

“什么?”武承嗣吓了一跳,他紧张的手心都出汗了。

“为皇上献血,那是你的荣耀,你可是皇上的亲侄子!”张麟笑眯眯道,可是武承嗣从他眼神之中看到残忍,看到恐怖。

“能不能等李阁老抽完再抽我的?”武承嗣讨价还价,他很聪明,想看李昭德被抽完血是什么状况。

“你的意思是,你打算不总领朝纲了?不抢夺皇上了?不当王爷了?”张麟嘻嘻一笑。

“这。。。”武承嗣简直要哭了,不总领朝纲也无所谓,照现在这个情形抢夺皇上也是不可能的,不过,王爷不当,那是万万不行的。而且不抽血的话,恐怕不是当不当王爷的事情,而是能不能保命的问题。

武承嗣皱着眉头,闭着眼睛,伸出了自己的胳膊,张麟一针下去,扎进了他的静脉之中,血液奔涌而出,汩汩地流淌进了大脚盆之中。

随后张麟又给李旦放血,最后才给太平公主抽血。

虽然四个人同时放血,但是血液流速不一样,李昭德和武承嗣的血如同瀑布一样飞流而下,李旦的血如同河流一样平稳流淌,而太平公主的血液则如同山泉一样汩汩而出。

另外,从表面看四个人面前的盆子一摸一样大,但是盆底的深浅则完全不一样,像张麟这种腹黑男,既然打定主意要整人,自然会事先做好一切准备。

李昭德和武承嗣等人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忧惧自己流血过多而死,哪里会注意别人的盆子深浅。

半个时辰后,每个人面前的盆子里都装了半盆血,张麟才停止抽血,要不然,肯定会死人。他拔出了各人身上的银针,用蘸了酒精的棉花让他们各自按着血洞止血。

被抽掉这么多血之后,李昭德和武承嗣整个人直接瘦了三圈,皮肤肉眼看见地松弛了下来,白发增加了百十根,面如金纸,气若游丝,风一吹就倒,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哪怕有不满,有愤怒,有怨恨,也表达不出来,只是嘶嘶地吸气,

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从背后扶着李昭德,眼神狠戾地瞪着张麟:“阁老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将军绝对不会跟你善罢甘休!”

左龙武卫大将军齐哲凶神恶煞地威胁张麟:“要是魏王有个好歹,小心龙武卫扒了你的皮!”

第一百八十七章 输血

张麟虽然对这种威胁并不怎么在意,但也没有默然承受,而是嘿嘿一笑,轻描淡写道:

“二位将军,稍安勿躁!魏王和李阁老为皇上踊跃献血,精神极其可嘉,可以说是以切身行动做到了天日可鉴,你们这样胡乱说话,岂不是辜负了他们的一番苦心,让他们对皇上的忠心付之东流,在他们光辉灿烂的脸上抹黑?献血之后会伴有眩晕症状,这是正常的,不会有性命之虞,不必担忧,也不必焦虑。人体的造血功能相当强大,将养几天他们所献出的血液就会恢复到原来的水平。皇上醒来之后,便会让他们如愿以偿地总领朝纲,裁决朝政的。”

听了张麟的话,曹仁师和齐哲气得胸膛起伏,恼怒到了极致,很想抽刀杀人,不过当看到周围虎视眈眈的御前侍卫和一脸严肃抱着拂尘的武常和握着剑把的凤凰夜玉时,他们都硬生生地忍住了,几乎忍出了硬伤。

“李阁老,咱们回府~”曹仁师一脸悲愤地说,背起奄奄一息的李昭德,离开了正殿,到了府外,准备了一副担架,将后者抬回了相府,估计不将养半年恢复不过来!

“魏王,末将送你回府。”齐哲也安排手下兵丁将武承嗣抬回了魏王府,情况同李昭德一样。

李旦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只被抽了一半于李昭德的血液,也是脸色惨白,头晕目眩,虚弱不堪,也要修养三个月,才能恢复元气,

太平公主一点事情都没有,因为从她体内抽出的血不到五百毫升。不过,她也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然的话,整人就过于明显了,树敌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通过抽血事件,张麟一举干倒了太平公主的二大主要对手:武承嗣,李旦。也干倒了皇上的强大隐患:李昭德。

对于张柬之武三思和李显,张麟网开了一面。按照他的本意,他很想一网打尽,但是他没有这样做,孙子兵法曰,围城必缺,要是八面树敌,恐怕他的计划就难以成功。对不对?

另外那些武姓王爷,本来就不成为对手,而且他们还送过孝敬礼,张麟当然不会为难他们,稍微小惩一下就行了。

虽然张麟放了李显、武三思以及另外六位武姓王爷一马,可是他们被当众验出血液与武则天不合,未来武则天在挑选储君候选人时,肯定会把血液相合这一点考虑进去,那样的话,估计这几人都与储君无缘,至少被立储的难度会加大。

试问,现在有资格竞争储位的还剩几个?

作为整个现场唯一一个旁观者,没有置身于任何势力之中,张柬之看得特别明白,张麟在利用给皇上输血这事,在整人!而且是堂而皇之地整人!被整者还得甘心受整,什么话也不能说!而且说了也没用,因为有签字的文书在前!

张柬之心里暗自庆幸,当时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告张麟的状,要不然,今天倒血霉的,肯定不会少了他!

接下来,张麟开始给武则天输血,从太平公主和李旦身上抽取的血液,足够给武则天输血;李昭德和武承嗣的血,让高力士端到后院直接喂狗!

要是李昭德和武承嗣知道,他们辛辛苦苦积攒了一辈子的血,被狗吃了,一定会痛不欲生!

窥见张麟的诡异而激愤的行动,夜玉直皱眉,心里嘀咕,张麟这家伙竟然将魏王和当朝宰相的血喂狗,以这种方法打击报复,实在太恶劣太卑鄙了!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

输血比抽血的难度大太多了!不能有丝毫闪失,不然的话,被输血者随时会死亡。

张麟虽然没有亲自给病人输过血,但是他从小到大,被输过无数次液,也看到过别人输血,怎么操作心中还是有数的。

当然这是他首次操作,必须加倍小心,一丝差错都不能出,否则武则天就会丧命!

他并不紧张,因为根据那些人签的文书,由于输血造成皇上死亡,责任由那些王爷和宰相承担!

天塌下来有高子顶着,他怕什么!

有了这一点保障,他心里不害怕,因此反而不易出岔子。

用火和酒精对银针进行消毒,小心翼翼地插入武则天的肘窝静脉之中,从中滴滴答答地流出了一部分血,这血并非鲜红色,也不是全然黑色,而是红色之中带着褐色。

“蓟县男,不是说好给皇上输血的吗,怎么反而把皇上的血放掉?”武常李多祚凤凰夜玉等人围在凤榻之旁,这些人算是皇上的死忠,一个个眉头深锁,目不转睛地盯着张麟的动作,忧心者有之,焦虑者有之,叹气者有之,怀疑者有之。

“输血那么简单吗?皇上又不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而是因为血液中毒所致,因此必须先放掉一部分毒血,在血管之中腾出空余之地,然后再输入新鲜血液。”张麟耐心解释。

听了张麟的解释,大家也没有主意,只能让他放。

血液滴滴答答地流淌在凤榻旁边的盆子里,渐渐接近盆中线。

见从皇上身上抽出的血跟李昭德的差不了多少,武常等人心疼紧张到了极致,怀疑张麟是不是如同整李昭德一样整皇上,恨不得出手将他制止!

他被打入冷宫,因此心里对皇上怀恨,趁此机会进行报复,一定是这样!

“蓟县男,你从皇上体内抽出一部分血,我能理解,但是你现在抽出了这么多血,还不住手,意欲何为?”夜玉忍不住了,第一个明白无误地进行质疑。

“放心,皇上不会有事。等皇上体内的毒血放尽,我就会收手。”张麟没有回头,只是用平淡的语气安慰道。

“按你这么说,岂不是要将皇上身体内的血全部放完?”夜玉质问。

“你成心跟我捣乱是不是?不懂就不要乱说!”张麟没好气地说。

“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夜玉气呼呼地说,除此之外,她没有别的话说!让张麟停止放血吗,那很有可能前功尽弃!可是不停,皇上身上的血液就会流尽,那不是意味着死亡?

“打住!”张麟不高兴了,当即从衣兜里甩出李昭德武承嗣等人签字的文书:“夜侍卫,你不会那么健忘吧,文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责任由魏王武承嗣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昭德等人共同承担。”

“你以为这东西有用吗?皇上若是出了岔子,他们自然脱不了干系,可是你觉得你能免死吗?”夜玉眉毛一挑,毫不掩饰地进行威胁。

“你要是这样说,我不干了,你这么厉害,你为什么不自己救治皇上?!”张麟不高兴了,一气之下要撂挑子。

夜玉狠狠地瞪了张麟一眼,想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凤凰制止了。这个时候张麟撂挑子,皇上就没有活命的机会。

滴滴答答,大概又放出了半升血,张麟还没有收手的意思。

夜玉的手始终按着剑柄,心惊肉跳道:“照这样放血,好人也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而死亡。”

“就你话多!”张麟扭头瞪了夜玉一眼,“皇上不是好人,因此她不可能再昏迷!只有一息尚存,就不会死亡!”

居然敢说皇上不是好人?有几个宫女听了张麟的话,掩口葫芦,却也不敢笑出声,夜玉等人也只是冲张麟翻白眼,没有谁出言指出张麟污蔑圣躬,因为现在不是讨论好人坏人的时候。

血液继续在放,盆子里的血液超过半盆线,似乎比李昭德的还要多出几许。

现场想杀张麟的不止一个,几乎所有人都用能杀人的目光盯着他。

感觉自己成了杀人目光的众矢之的,张麟背上起了鸡皮疙瘩,额头冒汗。。。

第一百八十八章 免死金牌

“现在ok了。”张麟赶紧笑着说,然后将插在武则天肘窝上的抽血管拔掉。

之所以说ok,因为后面流出来的血渐渐变成了殷红色,意味着毒血被排除殆尽。

血液这东西和水不一样,并不需要全部放完才能将毒素排尽,因为人体的五脏担负着排毒的功能,只要人没有死,人体机能未丧失,五脏就在与毒素进行对抗、排斥、过滤和祛除;与此同时,肝脏、肾、脾、骨髓等造血系统无时无刻不在造血,另外还有造血细胞,时时刻刻产生新鲜的血液。因此,只有过了某个临界点,血液里的毒素就不成为致命问题,会被五脏自行排除。

武常伸出两根手指头放在武则天的鼻翼之前,感觉还有气息。

徐御医脸色凝重地搭了搭武则天的手腕,也有微弱的脉搏。

可见皇上还没有死。

大家松了一口气。

而对张麟来说,最紧张的时刻来了。。。

抽血放血简单,而输血的事张麟真的没有干过,连被输血都没有经历过。

现在他能做的,只是参考挂盐水的程序,给武则天输血。这是一种巨大的冒险,也是巨大的挑战,一点把握都没有!

当然,张麟不会在人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地胆怯和心虚,他全身贯注,专注到了极致,每一个步骤都做得一丝不苟。

换了一副管子和银针,消过毒之后,小心翼翼地插在武则天另外一只手的手背上,用纱布绑住,先放了一点血,然后将管子的另一端连在装有太平公主和李旦的新鲜血液的挂在一人高的青铜衣架上的竹筒上,通过鱼鳔观察和控制血液的滴落速度。

两个时辰后,输血完成,武则天的脸色恢复了人色,手指轻轻地动了一动!

而张麟则累得心力交瘁,精疲力尽,在凤榻边打起了瞌睡。

皇上醒了!

御医欣喜,御前侍卫振奋,而太平府所有人则奔走相告,只差没有放鞭炮!

今天对于太平府来说,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日子,几个时辰之前,太平府差一点覆没,连太平公主都几乎要从神都消失。而现在,皇上活了,醒了,那么一切都有转机!太平府肯定会好起来,而率兵围攻太平府的武承嗣和李昭德,肯定没有好下场!

“朕这是在哪里?”武则天睁开眼后游目四顾,发现这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地方,不仅开口问道,她的声音嘶哑,因为她的身体缺少气力。

“皇上这是公主府。”一直守候在榻前的御前侍卫夜玉,脸上露出喜悦之色。

“朕怎么会在公主府?”武则天一头雾水。

“皇上,你把这麋鹿乌鸡汤服下,等下臣再给你详讲。”夜玉柔声细语道,这时御医恰当好处弄好了麋鹿乌鸡汤,由宫女伺候武则天服下。

“这里怎么挂了这么多管子?而且还有血,这是怎么回事?”喝了一口热汤之后,武则天恢复了精神气力,发现凤榻之侧挂着串管子,银针上滴着血,感觉怪怪的。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夜玉声音哽咽地讲述了从小梅刺驾到张麟给皇上换血的整个过程,声音压的低低的。

武则天明白了,在昏睡的几天之内,自己死了两回,而张麟救了她两回命。

她也弄清楚了,武承嗣和李昭德图谋不轨,意图夺驾篡位。

她也知道,为了保护她,太平府处在覆没的边缘。

她很生气,却没有发怒,连续两次经历生死之后,她的忍耐力更大,胸怀也更加宽广。

对于一个人来说,生命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命了,皇位帝业又有什么用?

她没有发火,免得吵醒酣睡之中张麟。

她以一个很舒适的姿势斜躺在床头,背后垫着一个很大的靠枕,目光柔和地看着张麟。他的睡姿很难看,但是睡的很香,嘴里偶尔在磨牙,好像一个小孩子。

一个时辰之后,张麟终于苏醒了过来,当然他不是自然醒,而是被夜玉偷偷弄醒的,因为她不想让皇上干等着。

“皇上怎么样了?”张麟睡眼惺忪,蒙头蒙头,开口第一句话就问皇上的安危,因为他不知道输血的效果会怎样?毕竟这里设备太简陋,而他却是第一次亲手操作输血的活计,一点把握都没有。而皇上的生死跟他的安危息息相关,倘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哪怕有十王二相联名签字的文书,他也无法幸免罪责,所以,不能不关心,不能不牵挂。

“朕已经差不多好了。”武则天满面带笑,用慈祥的目光看向张麟,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看张麟,没有肉望,没有渴求,有的是亲切,还有亲情。

“皇上真是百神护佑,洪福齐天!臣真的担心死了,不知输血能不能成功!”张麟红口白牙,灿烂一笑。

“蓟县男救朕有功,赏黄金千两,赐免死金牌一块。”武则天脸上带着慈和笑意,庄重开口,并让夜玉拿出一块黄澄澄的牌子,交到张麟手里。

皇帝的命何等重于天下,何等尊贵,就是赏救命之人黄金万两十万两都不算多,不过,四方州县接连发生水旱地动之灾,国库空虚到连老鼠都叹息的程度,如果拿出万两黄金进行赏赐,恐怕会遭到朝臣的强烈非议和抵制。

“赐我免死金牌?”经历过生死跌宕的张麟,在他心里,黄金乃身外之物,千两万两没有什么区别,倒是听到免死金牌,眼睛一亮,看看武则天,又瞧瞧夜玉,感觉难以置信。

“是的。只要你不造反,不谋逆,犯了任何过错,都可以免死!”武则天和颜悦色道。血管之中换了女儿和儿子的年轻血液后,武则天的面容显得比之前年青好几岁,青春无法阻挡地焕发于外,肌肤散发光泽芳华,充满了活力,一点病态都没有,好像从来没有生过病,也没有受过伤。

“谢皇上隆恩!”张麟欣然大喜,赶紧谢恩。

“不用谢朕,这是你应得的。”武则天伸手拍了拍张麟的胳膊,笑逐颜开道,“爱卿的能力,朕算是见识过了,今后朕还要大大地依仗于你,希望你不负朕的殷殷期望。”

“皇上如有任何用得着臣的地方,臣当尽心竭力,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不知这免死金牌能否用在别人身上?”张麟谢恩之后,一本正经地问道,心里在想,不知能否用这免死金牌换小梅一命。

听了张麟的话,武则天马上明白了他想为李棠梅求情的意思,当即蹙起凤眉,脸上露出不悦之色,不过还是耐住性子说:“除了谋逆之人,都可以。”一句话堵死了张麟为小梅求情或者以免死金牌进行交换的念头,因为小梅刺过驾,百分百是谋逆之罪,不赦之罪。

“哦。”张麟听明白了,武则天心里对于小梅的恨意尚未消除,暂时不宜再提此事,日后伺机再说吧。他还要谈蛇灵之事,这可是心腹之患,不宜在此时触怒武则天。

“如果我犯了杀人之罪,可以免死吗?”说这话时,张麟脸上浮现人畜无害的笑容,而他的心里则同时想到了两件事情,一,杀汪之问雪恨,二,杀看守狱卒,放走小梅,这总跟谋逆无干吧。

听了张麟要杀人,武则天皱了皱眉头,并没有不高兴,只是有些疑惑,她再聪明也不可能洞悉张麟的心思,不过她并没有问什么,而是温和一笑道:“只要杀的不是皇家之人,朕都可以免你一死。”

“谢皇上天恩!”张麟激动得浑身颤抖。汪之问,你赶快洗净脖子,等着受死吧!小梅,你在牢中再忍耐几日,我将放你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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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蛇灵是什么?

“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好一点没有?”

见张麟没有继续提小梅之时,武则天脸上又浮现出欣悦之神色,柔声询问了他的手伤,对他关心疼爱备至。

“谢皇上关怀,臣的手臂已经不痛了,本来过些日子应该就能好的。只是前夜又来一名刺客,使得我伤感动怒,致使手伤有些恶化。”张麟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平静地开口,不经意地提及刺客,目的自然是引起武则天对刺客的兴趣,主动询问刺客之事,然后顺驴上坡,将蛇灵秘密和盘托出。

“前夜又来刺客了?”武则天大吃一惊,心里在思量,宫中禁卫森严,刺客接二连三而来,如入无人之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啊!刺客实在来的太频繁了,好像不把我杀死,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张麟感慨道,脸上表现出一种余悸未消的恐惧神色。

“这群该死的!”武则天听了,脸上当即浮现一抹愠意,恨声道,顿了顿,眸光带着关切之色,看向张麟,“你有受伤吗?”

“谢皇上关怀,这刺客虽然厉害,可惜他的运气太差了,被我搭建的一套引雷装置所引来的闪电给劈死了。”

“引雷装置?把刺客劈死了?”武则天眸光大亮,饶有兴趣。

“是的。皇上要是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在公主府和上阳宫各搭建一套,一方面可以避免闪电击中宫殿,另一方面,万一有刺客潜入,可以起到一定的防御作用。”

“上阳宫还是免了吧。”武则天微笑摆手,她心里想,那厉害的刺客都被引来的闪电击毙,万一自己不小心触及碰到,那就不美了。“至于太平府,就看月儿的意思,她要的话,你就帮她装。”

“好的。”

“还是说说刺客的事。这几次去兰苑刺杀你的人是谁,现在可以告诉朕了。”

“可以。。。”张麟答应了一句,喉咙蠕动着,并没有说下去,而是抬头向左右看了看。

御前太监武常手里拿着拂尘,弯腰躬身,立在凤榻的榻尾,凤凰和夜玉在凤榻的左右,四周站着几名御医,太监,宫女,还有御前侍卫,人数不下于二十人。

门口,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站姿笔挺,从门口可以看到外面值守了一长溜禁卫。

“你们退下吧!”武则天挥了挥手,御前太监武常答应着带着所有人退了出去,但是她却招手让武常、凤凰和夜玉三人留下了。。。

看来武则天要武常等三人一起听听张麟说什么。

对于武常,张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因为他跟武则天说过的话,想必武常很快就会知晓。武则天不可自己去抓蛇灵。假如御前太监武常也是蛇灵成员,那么就不用跟蛇灵搞了,直接臣服他们得了。

至于凤凰,是神狄里的好人,张麟不用怀疑。

只有夜玉的立场无法断定,因此张麟没有开口,用眼睛看着夜玉。

这家伙是不是对我不相信?夜玉蹙着好看的眉毛,眼睛圆溜溜地瞪着张麟,鼓着滑嫩的腮帮子,一副磨牙吮血的样子。

张麟视而未见,抬起下巴,看向顶棚。

“这里都是值得相信的人。”看到这幅情景,武则天心里发笑,和颜悦色道。

“皇上,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张麟老气横秋地说。他心里说,皇上怎么这么不长记性,武承嗣你应该够信任的吧,结果怎么样,率先图谋不轨!虽然皇上相信夜玉,他自己也并不怎么怀疑她,但是他要讲的秘密太过重大,不能存有丝毫侥幸心理。

“哼”见张麟这厮如此不信任自己,夜玉气得要吐血,心里明白他在报复自己对他输血时的质疑,便冲着张麟冷哼一声,赌气地走了出去。

“臣也出去了。”凤凰见夜玉出去了,也主动出去了。

“奴婢也。。。”武常知趣地说。。。

“你在这里听听。”武则天开口让武常留下。

张麟没再要求武常回避,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他要是再要求的话,武则天很有可能干脆不听,那他这个秘密只能沤死在肚子中了。

“臣所说之事,关系到朝廷的安危,关系到皇宫的宁定,非常重大,一个字说错,臣的罪责非轻,所以,臣还是要恳请皇上,若是臣接下来的话,有任何不妥之处,请皇上恕臣失言之罪。”张麟不厌其烦地说,不管怎么样,自己的小命先要想法保住,才能开始揭露蛇灵秘密。

“朕不是赐了免死金牌给你吗?”武则天呵呵笑着问。

“免死金牌这么珍贵这么重要,臣不想一下子就用掉。”张麟郑重其事地说,心里却在想,到时候我想办法把小梅放走,还得靠这免死金牌保命呢,怎么能这么早把免死金牌用掉。

“好吧,准奏!”武则天点头,心里却认为张麟所做的一切的都是徒劳的,要是他真的有什么大过错,怎么样都可以处死他,就算拿了免死金牌都没有用。

“皇上可听说过蛇灵这一帮派?”张麟早已准备好说辞,要抓住皇上和自己都遇刺受伤这个有利的时机,将蛇灵组织推出来,予以清除。因为蛇灵遍布于宫中,让他的生命无法得到保障。

“蛇灵是什么?”

武则天听了甚为愕然,因为她从来没有听到这样的帮派,甚至没有听到过这样的名字。

“这是一个恐怖杀手帮派,里面的成员一个个武功高强,心狠手辣,其目的是颠覆朝廷,改朝换代。”张麟危言耸听,直接将蛇灵的最高目标托出,目的自然是引起武则天的高度重视。作为一个至尊皇帝,最忌惮最害怕的就是那些觊觎帝位之人,之帮派。

“你是如何知晓的?”武则天用狐疑地目光看向张麟。作为一个掌握至高无上权力的皇上,她手下控制着朝廷,羽林卫和内卫,内卫源源不断地向她输送绝密消息,如果存在这样的帮派的话,她应该有所耳闻,不会一无所知,不会只由张麟口中听说。。。

对于武则天的反应,张麟早有预料,这种事情,没有确切证据,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他现在所做的,是在没有明显证据的情况下指控一个强大的帮派,且这帮派首领深得武则天信任,有些铤而走险。不过他并不慌张,他还有底牌。

“皇上,臣本来并不知晓蛇灵之秘密,那天晚上潜入兰苑刺杀我的蒙面杀手,以为我是将死之人,在得意忘形之中,肆无忌惮,将杀我的原因以及他们的秘密身份一一向我暴露了出来。”张麟抬手摸了摸鼻子,吸了一口气,从容不迫道。

“说下去!”对于张麟的说法,武则天颇有同感,当时小梅在将利刃架在她的脖子上时,不也得意得什么都讲了?

“当时,臣亲口问那蒙面杀手,为什么要杀我。他说,我得罪了蛇灵,上了蛇灵的必杀名单,因此才会派他潜入兰苑,杀我灭口,免除祸患。”张麟脸色如常,声音平静,娓娓道来。

“你得罪了蛇灵?”武则天蹙着眉头,抬眼耐人寻味地瞅着张麟,似乎抓到后者话语之中的重大漏洞,且不说蛇灵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存在,像他这么个身在深宫的供奉,怎么会得罪一个杀人帮派而引起对方冒着巨大的危险潜入皇宫进行灭口呢?这似乎讲不通。

张麟知道武则天会有此疑问,他就是要挑起后者的疑问,然后逐步将蛇灵和盘托出,然后雷霆一击,将之铲除。

第一百九十章 蛇灵秘密 和盘托出

“当时,臣听了杀手那番话,也是极度震惊,难以置信,便分辨说,臣连蛇灵是什么玩意都不知道,怎么会得罪蛇灵?再说臣处于深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可能得罪任何人,更不可能得罪蛇灵?”

在说话时,张麟声音略微颤抖,如同余悸未消,肢体语言到位,脸上摆出一副震惊连连的表情。

“那蒙面杀手告诉我,你不但得罪了蛇灵,还把蛇灵得罪的太狠了,差一点把蛇灵的老底给揭露了出来,因此蛇灵上层才把你放入了必杀名单,必须杀死灭口。”

武则天听了,没有插话,一边凝眉思考,一边抬手示意张麟继续说下去。。。

“臣请求蒙面杀手让我死个明白。蒙面杀手说:好,那就让你死个明白:你一共得罪蛇灵三次。第一次,在盛典上讲突厥话,几乎使得他们的几乎完美的计划功亏一篑。”

张麟声音激动地说,话语之间,带着隐隐的余悸。

“这么说,冒充使团的歹人是蛇灵成员?”听到这里武则天不淡定了,眸中闪过一抹思索、疑虑和愤慨之色。

“蒙面杀手是这么说的。”张麟点头确认,他没有说出翌阳郡主和虎敬晖是蛇灵成员,否则就扯得太远了,说太多,武则天反而会不相信,“蒙面杀手又说,我将冒充禁卫范登的陈十查出,是再次得罪蛇灵,后来又将隐伏在禁卫之中的惠中揪出,又一次得罪了蛇灵,因此我就上了他们的必杀名单。”

武则天听了,并没有表态,只是随口问道:“前夜的刺客又是谁?”

“前夜的刺客隐伏在暗中,还没有来得及动手,就被突如其来的闪电劈死。因此臣跟这位刺客并没有交谈,不过臣已经知晓,他也是蛇灵成员之一。”

“蛇灵总舵在哪里,首领是谁?”武则天语气急切地问道,她这样问,几乎差不多等于相信了蛇灵的存在。对于陈十惠中和前夜的刺客,武则天并不怎么在乎,因为他们,死的死了,关的关了,再也无法作乱。她最在乎的是蛇灵首领和总舵所在地。若是知道,可以天威降临,一举荡平。

“在。。。”张麟觉得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说蛇灵总舵在内卫,蛇灵首领就是内卫大阁领肖清芳,想必皇上一定不会相信,不过,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以自己身上的重伤为前锋,以皇上身上的重伤为后盾,就算是信口胡说,皇上不管相不相信,应该不会怪罪我。

“此事干系更为重大,臣肯请皇上再恕臣妄言之罪。”张麟再次恳请,显得颇为啰嗦。

“准!”武则天面沉如水,很简洁地吐出一个字。

“那天晚上,臣落在蒙面杀手手里,自认没有活路,便大着胆子问他,皇宫禁卫森严,他们是怎么潜入进来行刺的?蒙面杀手颇为自豪地告诉我:他们出入皇宫如履平地,因为整个皇宫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张麟危言耸听道,不这样说,在没有证据的情况,皇上不可能相信,必须让皇上惊恐一下,然而再推出肖清芳的名字,那样一来,皇上就算不相信,不动肖清芳,以后也不会再信任后者了。

“说下去。”武则天眉头锁了起来,目中闪动一抹精芒,可见被“出入皇宫如履平地”触动了。

“蒙面杀手说,他们已经控制了内卫,蛇灵总舵就设在内卫。”张麟没有说羽林卫和千牛卫也在蛇灵掌握之中,那样一来,恐怕武则天会寝食不宁,顾及颇多。他的目的是先搞掉内卫,以后再逐步整顿羽林军和千牛卫。

“你说什么?”武则天几乎从床上跳了起来,简直有些炸毛。内卫是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密探机构,一直以来是她的耳目和爪牙,结果在张麟嘴里变成了蛇灵总舵。

武则天的反应,已在张麟预料之中。自己最信任的机构,成了杀手帮派,这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蒙面杀手告诉我,蛇灵的首领称蛇首,名字叫肖清芳,就在内卫之中任职。”张麟把一切都推到那蒙面杀手身上,拿准了武则天不可能让后者来这里当庭对质。

“肖清芳是蛇首?”武则天听了更是吃惊不少。

武常一直眼观鼻鼻观心,听到这话,眼睛蓦然开阖,一道精光射向张麟,如同电光。

张麟骇然大惧,莫非武常是蛇灵奸细?

“蓟县男,你知道你说的人是谁吗,她可是内卫大阁领,朝廷大员。没有证据不好混说。诬陷朝廷大员可是重罪。”武常用极其严厉的声音说。

“啊,肖清芳是内卫大阁领?”张麟装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我真的不知道。我还以为她跟陈十惠中一样,只是一名隐伏在内卫之中的普通禁卫呢。”

“证据呢?”武则天眸中浮现一抹凶光,不知道是对张麟的,还是对蛇灵的。

见了武则天的凛然神情,张麟吓了一跳,但是事已至此,不能有任何惧怕和退缩心理,不然的话,不但扳倒蛇灵的计划功亏一篑,甚至会引起皇上动怒。那样的话,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虽然有免死金牌,但是免死金牌这么早就用掉,太不划算了。

“蒙面杀手提过,所有蛇灵成员身上都纹有蛇形刺青。皇上不妨先派人去查验陈十和惠中身上的纹身,如果他们身上没有蛇形刺青,那就当蒙面杀手此前所说的都属妄言,不可相信。如果的确有,说明蒙面杀手所言属实。”

张麟把所有责任都推在蒙面杀手身上。他之所以说的这么肯定,是因为,他从神狄电视剧中获悉蛇灵成员都纹有蛇形刺青,另外他曾经暗中查看过陈十的身体,的的确确纹有蛇形刺青。假如没有这一点底数,他怎么可能胡口乱说,那岂不是自己找死?

在说这一番话的同时,张麟警惕万分地瞟了武常一眼,心里怕怕地想,倘若后者是肖清芳的同伙,很有可能在自己说出最核心的绝密时,出手杀自己灭口。

“蛇形刺青?”

“对,就是这种图案。”张麟从衣兜里掏出从闪灵虺文忠身上获得的蛇灵令牌,双手托着,“这是昨晚来兰苑向我行刺的刺客留下的腰牌。”

武则天接过令牌,反复检视,凝视着腰牌上的蛇形图案,目光闪出一丝惊异,因为这图案她恍惚在哪里见到过,不过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之后,她翻查腰牌的反面,看得上面篆刻的“虺”字,目中露出思索之色,自言自语:“这个虺字,朕怎么觉得如此耳熟呢?”

“数年前,陛下曾下旨削逆魁越王贞及琅琊郡王冲属籍,改其族属之姓为虺氏。”武常恰到好处地提醒道。

“哦”武则天恍然大悟,记起来了,平定越王李贞及琅琊郡王李冲之乱后,她一气之下,曾经将李贞及李冲的族属,改姓为虺之恶姓。逆魁李贞及李冲的族属,加入乱党,侵入宫中作乱,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接着说。”武则天抬手示意张麟继续说。

“要是陈十和惠中身上纹有这种刺青,那么,作为蒙面杀手口中的蛇首的肖清芳应该不例外,应该也有同样对纹身。皇上可以让人检查检查她的身上有没有纹身,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倘若肖清芳是忠于皇上的,检查一下身体算得了什么?”

虽然到现在为止张麟还没有见过肖清芳本人,但是他能猜到,接连不断到兰苑刺杀他的定然是肖清芳,现在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确保武则天毫不留情地扳倒肖清芳,这样才能清除蛇灵,免除后患!

第一百九十一章 武承嗣 深失朕望

听了张麟的禀报,武则天抬眼望着顶棚,考虑了好半晌。肖清芳是她的宠臣爱将,不说是万分信任,也够得上千般信用。在乍听到肖清芳是意图颠覆朝廷的蛇灵之蛇首时,她难以相信。

但是张麟言之凿凿,让她不能不相信。再说内卫如此重要,不能有任何闪失,因此她最终选择了宁愿信其有也不能疑其无的态度。因为人心隔肚皮,武承嗣应该是她最信赖的人吧,在她昏迷之际,后者不思报恩,反而意图篡位!对于肖清芳的信任自然没有达到对武家人的信任程度,她暗中有什么异常企图,也不是没有可能。

武则天从顶棚收回视线,看向武常,用十分威严肃然的口气说道:“武常,你与蓟县男一道去检查死者陈十和凶犯惠中身上的纹身,倘若他们身上真有蛇形纹身,便再去内卫检查肖清芳。倘若她身上确实有蛇形纹身,当场将她擒拿!”

“倘若没有呢?”武常笑着问道,又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麟一眼,其实他的言下之意是,妄言造谣的张麟该如何处置?

这一眼把张麟看得魂都差点飞掉了,武常这什么意思啊,莫非他真的是蛇灵同伙?

“那就传朕旨意,迁肖清芳为御正。”武则天想了想,缓缓开口。

“是,陛下。”武常很干脆地答应,没有再说什么。

听了武则天的话,张麟心里轻松了许多,自己这一次算得上冒死进言,明着与蛇灵干架,后果难测,现在看来就算肖清芳身上没有蛇形刺青,她也当不成内卫大阁领了,那也算是大功一件。作为一个心怀大志的蛇首,被皇上无端检查身体,旋即被调离根深蒂固的内卫,迁任一个无辜轻重的衙门,她肯定能猜测到蛇灵的行迹暴露,很有可能一走了之。

要是肖清芳走了,肯定会带走蛇灵成员,那样的话,自己的处境就是平和多了。

至于武常,张麟只能强迫自己相信他不是蛇灵奸细。

“将这腰牌拿去。”武则天向武常抬了抬手。

“是。”武常非常恭顺地上前一步,走到榻边,从武则天手里接过那枚刻着“虺”字的蛇灵腰牌。

“蓟县男,咱们走吧。”武常脸上挂着难以琢磨的笑意,向张麟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转身向寝殿外缓缓走去。

张麟并没有马上离开,为了自身的安全,他斗胆向皇上强调:“皇上,蛇灵成员一个个心狠手辣,身怀绝技,就如奸细惠中,在十数名御前侍卫的围捕之中,都能进出自如,将羽林郎将擒拿挟持,可见一斑。我们此去查看他们的身体,极有可能惊动蛇灵,使得他们凶形暴露,铤而走险,所以必须慎重行事,早做万全之策,免得行差踏错,为他们占了先机。”

“何为万全之策?”武则天蹙眉问道。

“一,皇上身边必须加强护卫,防备蛇灵狗急跳墙,对皇上行不轨之事。二,武公公也需要多带人手,免得遭到他们的突袭,蛇灵善于使暗器,常能做出杀人于无形的事情。”

本来武则天对于蛇灵是否存在于宫中持半信半疑态度,因为所有这一切都是张麟的一面之词,除了那块“虺”字腰牌,没有任何更显明的证据,现在听后者反复强调蛇灵的狠辣和凶猛,她心里开始偏向于相信了,当即沉声向武常下旨道:

“武常,进宫之后,你带御前侍卫夜玉,羽林卫中郎将狄光远同去,倘若有人抗旨,就地格杀。”

“是。”武常笑着答应,心里却在嘀咕,蓟县男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个意思,你自己心里害怕!

狄光远?

听到这个名字,张麟觉得很耳熟,思索半晌,想起来了,狄光远应该是狄仁杰的儿子。

“起驾还宫,蓟县男与朕同辇回宫。”武则天这句话说的平平淡淡,却让所有人惑然惊诧。

与皇上同乘一辇,后宫之中,除了二张和薛怀义,便没有人享受过这种荣耀,以前二张及薛怀义之与皇上同辇,不过是在皇宫大内巡游,从来没有驰行到皇宫外面。也就是说,在神都的大街上,和皇上同过辇巡过街的,以前只有先帝,而现在则是张麟,这种恩宠,超出常规,不合纲常。

如果有御史大夫在这里,一定会泣血劝谏,可是太平府哪来的御史!

这些个太监宫女以及侍卫,谁会对皇上跟谁同辇之事指手划脚,除非他们活腻了!

他们只是据此在心里进行判断,皇上对于张麟的宠爱,已经到了跟二张平等甚至略有超出的地步。看来张麟很快就要离开兰苑,回到萃阳宫了。

在几名宫女的搀扶之下,武则天出了密室,来到外面,一眼看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死尸和流淌得到处都是的血迹,触目惊心,这是武承嗣谋逆的罪证,也是太平府遭受惨无人道的杀戮之现场,太平公主自然不会在武则天看到之前将之进行打扫清除。

见到这一惨烈景象,武则天脸色发黑,眼中喷火,简直气炸了肺。

之前,听夜玉禀报,说龙武卫在太平府大开杀戒,她虽然气愤,虽然恼怒,但只是气愤和恼怒而已,没有到极致,而现在,亲眼目睹杀戮现场,她的怒火越来越烈,显然已经攀升到极致,脸色极其难看。

不要说这里是公主府,是除她之外任何人都碰不得的地方,现在竟然遭受如此惨烈之杀戮,哪怕她在皇宫听到发生这样的事件,她也会龙颜大怒,严惩肇事者!

更何况她的銮驾停靠公主府,那么公主府就成了行宫,那更应该是无人敢于触碰之禁地,而恰恰因为她的銮驾移临太平府,反而使得太平府遭罹厄难和杀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糟糕感觉,作为一个至尊皇帝,怎么受得了!

“武承嗣受君重恩,不思尽忠,背君负恩,深失朕望。。罚在府中思过,无朕旨意,不得离开王府半步!”

武则天虽然恼怒至极,可是对于武承嗣之罪行的措辞却有些避重就轻,惩罚也相当的轻淡,可谓雷声大雨点小,究其原因,因为后者是她的娘家侄子,又是她曾经暗中定下的第一储位候选人,且与她血液相合,血缘至亲,她当然不会做自剪臂膀之蠢事,那样一来,亲者痛而仇者快。但是,在她心里,从此刻起,已经把武承嗣从第一储位候选人下降至最末一位,之所以没有从候选人名单中完全排除,还是因为后者与她血液相合。按照验血的结果,她的子侄之中,跟她血液相合的只有三人,只有三人!

以前没有验过血,所有的亲近子侄都有资格进入储位候选人之名单,而验过血之后,在武则天的潜意识中,只有血液相合者,才是最佳的储位候选人。虽然武承嗣犯了逆天之罪,可就因为血液相合,武则天没有对他的罪行进行深究和严惩。

可以说,张麟弄虚作假所造出的武承嗣与皇上血液相合一事,既把后者搞得半死不活,又在最后关头帮了后者一把,这是张麟君始料未及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窈窕淑男,女子好逑!

对于李昭德,武则天心里也恼火到了极致,不过她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怒意,没有进行责罚,甚至连训斥都没有,反而令人传旨褒奖:“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昭德忠良耿直,护驾有功,赐赏银青袍服,恩准见驾不拜。”

所有人都觉得不解,李昭德的所作所为,与武承嗣没有太大分别,怎么没有得到惩罚,反而受到恩赏?反而恩准见驾不拜,这不是使李昭德的权威更加大了吗?莫非皇上生病生糊涂了?

不过也有人认为,天威难测。皇上暂时不动李昭德,并不意味着以后就会不动。

张麟则在心里思考,武承嗣是皇上的亲侄子,哪怕惩罚再重,都不会在皇上健在时揭旗造反;而李昭德是权臣,逼急了,很有可能公然造反,武则天对不同人所犯相同错误的差别处理,恐怕是源于此。

对于其他几个王爷,武则天一个字都没有提,就好像压根不知道他们来过太平府一样。

接着武则天脸上难得地露出笑意,又下了一道旨意,对略微休息了几个时辰便恢复了奕奕精神而出来恭送母皇的太平公主进行嘉奖:

“太平公主李令月秉性良善,智虑忠纯,心系朕躬,孝母勤勉,增食邑三千户,赐侍卫至十人,准扩府兵至五百人。”

“谢母皇隆恩!”太平公主喜出望外,欣然下拜。

这一次她按照张麟的计策,将皇上从皇宫移驾至自己府上,几乎遭遇灭顶之灾,现在风暴过去,她虽然没有如愿以偿得到遗诏或者储君之位,但是却得到母皇之超越常规之嘉赏,算是一件可喜可贺之事。

增食邑算不了什么,重点在于赐侍卫和扩府兵。

武则天旨意之中所提的侍卫自然不是普通侍卫,而是特指御前侍卫。跟禁卫相比,御前侍卫的武功可能不一定高出多少,但是他们都有一项必须的本领,就是会轻功,最起码都能纵高上屋顶,稍微好一点的,就能飞檐走壁。

武则天的三个子女都享有御前侍卫保护的好处,这一点她的侄子就没有享受到,只能得到禁卫或者自己所招募的护卫的保护,这可以算是做她子女的唯一一点好处,因为这是从大唐传承下来的规矩,武则天登基后并没有刻意去更改之。

皇嗣李旦享有十六名御前侍卫的护卫,庐陵王李显享有六名,当然他们府里的侍卫远远不止这些数,多出的侍卫都是他们自己招募的,不是御前侍卫,身份和待遇不一样。

太平公主本来分配到六名御前侍卫,战死一名,现在增至十名,几乎翻了一倍,超过李显,快赶上李旦了。

至于府兵,一般的王府公主府之府兵最多只能保有三百人,若是超过了,可以被视为意图不轨,知情者谁都可以出首告状。

现在皇上特旨准许太平府扩充府兵至五百人,那就超过绝大多数王府,与保有一千名卫率的皇嗣府不相上下了。

看起来,太平公主离储位越来越近。

可以说,在遭遇大难之后,她收获颇丰!所有这些,看似来自皇上的恩赐,而实际上,则是来自于张麟的功劳!

要不是张麟用输血之法将大病垂危的皇上挽救了回来,不要说这些额外的赏赐没有,就算太平府现成的一切,都会失去。

从现在开始,在太平公主心目之中,张麟成了最重要的人,也成了她最为倚重之人!

然而,太平公主心目之中最重要最倚重之人,此刻,被她身穿凤袍、风华绝代的母皇携着手,一同登上了由四匹神骏拉着的奢华敞篷龙辇,在她的百味杂陈的目光之注视下,轰隆隆驶出了公主府大门,煌煌然冲入了宽阔的朱雀大街。

两千羽林卫在龙辇旁边扈从护卫,声势之浩大,场面之壮观,威风之凛冽,如同破灭了敌国的大英雄奏凯而还似的。

皇上与面首同辇巡行!几乎整个神都的人都被轰动了!万人空巷,八方来集,上房爬屋,一睹皇上和蓟县男张麟的风采。

皇上的长相没的说,年轻时曾是大唐第一美女,现在她身上流淌着比她自身年轻四十多岁的青春血液,容光焕发,风华正茂,身穿龙袍,头戴凤冠,威严与美丽共聚一身,收获了不少男人,特别是热衷功名富贵的男人的青眼和遐思。

可是现场更多人的目光都投向了皇上身边的年轻男子。

此刻的张麟,皮肤白皙,五官秀丽,加上被打扮成男娇娇的样子,如同蒙着一层灿烂光辉,吸引了无数人的瞩目。

果真是惊为天人!怪不得宠压后宫!

无数男子为张麟而感到自惭形秽!幸好后者受伤了,断了一臂,让人稍稍感到老天之公平,要不然现场保不定有人忿然自杀,或者冲上去杀了张麟,也是有可能的。

“万般皆下品,唯有长相高!”

“生男就要生张麟那样的!”这是很多围观者的共同心声。

无数女子为张麟痴迷。

有女子呆呆地望着张麟,嘴角流哈喇子。

有才女心情激动,出口成诗:窈窕淑男,女子好逑!

还有人更直接,更痴迷,喃喃吟诵道:嫁人就嫁张麟那样的!

有人暗中yy,我要参加才女科考,考到状元,那时皇上给我封官授赏,不管多大的官职和多么丰厚的赏赐,我都不要,只求皇上把张麟赏给我!

如果不是威仪赫赫的皇上就在张麟身边,如果不是几千羽林卫护卫在周围,估计会有很多女子冲到辇车旁边献花,再不济也能达到掷果盈车的效果。

看到街道两旁女子发光的眼睛,武则天乐开了花,心情舒坦到了极致!我有和氏璧,可以随意摩挲尽情挚玩,而别人只能远观,只能赞叹,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呢,就是武则天此刻的感受!

在不经意中,武则天伸出玉手,搂住了张麟的蛮腰,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表情。

张麟觉得不可思议,这些女子如同花痴似的,是在看我吗?

这也太夸张了一点吧?我有这么受欢迎吗?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到了上阳宫门口,武则天拉起张麟的手,放在唇边如同蜻蜓点水一样碰了一下,而后依依不舍地下了龙辇,在春香的迎候中,在凤凰和几名御医的陪伴之下,回宫调养,并且温声吩咐:“蓟县男重伤未愈,步辇伺候。”

在皇宫乘辇,这也是极大的恩典,后宫之中鲜有人享受过,不过比起与皇上同辇巡城,这已经不算什么稀罕事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 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见过公公!”在四名禁卫的簇拥之下,一位年龄二十出头的将军迈着大步而来,到了武常的面前,躬身行礼。

“光远,这位是蓟县男。”武常神色平静地向狄光远介绍张麟。

“见过蓟县男。”狄光远向坐于步辇之上的张麟抱拳一礼,语气生涩,显得不是很情愿。

“好说好说。”张麟和煦一笑,并没有计较狄光远的态度,他爹那么憎恶后宫供奉,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做儿子的持嫌弃态度是难免的。

张麟盯着狄光远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者年龄二十五六岁,虽然不是很帅,但是棱角分明,眉宇之间有一股英气,属于让人放心的长相类型。

狄仁杰虽然不喜欢我,但是至少不是坏人,他的儿子总不可能是蛇灵奸细吧,想到这里,张麟的心淡定踏实了许多。对于夜玉,张麟现在也选择相信,在抓捕陈十和惠中的战斗之中,她出力颇多,这一次她把自己接到公主府,路上也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止。

“见。。。”狄光远向夜玉抱拳为礼,态度非常恭顺友好,正要殷勤开口,却被夜玉一脸嫌弃而粗暴地打断:“见什么见?没见过美女吗?”

狄光远抬手摸着后脑勺,脸上浮现极为尴尬的神色。

夜玉扭头看向另外的方向,不理不睬,给了狄光远一个绝美的侧脸。

张麟心里嘀咕,这狄光远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实际上也是见妹眼开之人,当然这无可厚非,只是他撩妹的水平实在有欠高明了!以后他要是认我做大哥,我倒可以送他一本撩妹宝典。

“光远,你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毛糙糙的!要稳重!”武常态度平和地取笑狄光远。

“公公教训的是。”狄光远诚恳地回答。

一行人簇拥着一台由四名身材健壮内侍所抬着的敞顶步辇,向震字营逶迤而去。

张麟的辇前,虽然只有高力士一人伺候跟随,不过这不影响他的威仪,因为,武常夜玉狄光远等人,行走在步辇旁边,从某种程度来说,跟随从没有什么区别。

在一路前行当中,夜玉心里感触良多,数日之前,当她与张麟初次见面初次合作时,后者还是一个八品校书郎,短短几日后,后者竟然升至蓟县男。虽说,县男的品秩还没有夜玉这御前侍卫高,但那可是爵位,荣耀无比。一下子又被打入冷宫,成了过气之人,可谓起起伏伏,经历坎坷。转眼之间,身在冷宫的他在皇宫和神都掀起风雨,力压权相李昭德和十大王爷,这张麟实在是一个捉摸不透的人。

见到一台步辇在御前太监和羽林中郎将的簇拥之下冉冉而来,震字营的队正连深吓了一跳,以为来了什么大人物,赶紧大礼参拜。在宫中能乘步辇的,除了皇上,二张和薛怀义,就没有别的人有这个资格了,以公主之尊,到了皇宫,也得下车步行。

当看清步辇上坐着的是身上打着绷带的张麟时,连深更是惊讶不已,难以置信。他知道张麟连破两案,也接连升官,但是没有想到后者的地位已经如此尊崇。

看到连深的惊讶反应,张麟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他跟连深之间没有什么交情,自然没有必要跟后者解释什么。

查验纹身之事,自有狄光远安排,他是羽林卫中郎将,比之前桓斌的羽林郎将还要高一品。在连深的陪同之下,狄光远、武常和夜玉迈步进入敛房,进行查看。

张麟没有进去,坐在步辇上等候,因为他已经查验看过陈十身上的纹身,不用再看了。

留守在震字营的禁卫,见到坐于步辇上的张麟,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大家看到没,这位数日前是校书郎,现在已经是蓟县男了!”

“升官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他连破两案,立了大功,身负重伤,你看,连胳膊都断了,升个男爵也是应该的。”

“其实以他的供奉身份,以他的俊俏长相,只要竭尽全力侍奉皇上,就能当公做侯。哪里需要立什么功,哪里需要负什么伤?真有点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听到大家的议论,张麟倒没有什么,静静地坐在步辇上,自从进入后宫以来,他所受的的背后议论和指责不计其数,要是什么话他都计较或在乎,他就甭活了。

高力士白净的下巴一抬,脸上浮现睥睨四方的神色,好像受到众所瞩目和羡慕的人是他。连给张麟抬辇的几位内侍都有些趾高气扬的意味。

敛房中,范登的尸体已被掩埋,房中只剩下一具尸体,以白布覆盖。

狄光远掀开白布,却发现白布覆盖之下,并非尸身,而是一堆柴草。

事况很明显,陈十的尸身被人替换了!所营造的假象只是为了蒙蔽他人的视听。

在敛房中武常并没有发作,不过他的面容上浮现着满满的怒意,看向连深的目光带着凌厉的杀气,把后者吓得心惊肉跳。

到了敛房之外,武常用拂尘指着连深,厉声喝道:“你告诉咱家,这是怎么回事?”

连深战战兢兢,弯腰曲背道:“回公公,这尸身前两天还在,不知为啥今天却不翼而飞了。卑职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食君禄,任君事,是怎么办事的?!”武常眼睛一瞪,怒喝道。

“卑职罪该万死!”连深额头冒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声说道。

“狄将军,此人玩忽懈怠,着革去队正之职。”武常没有理会连深,扭头向狄光远,不假辞色道。

“公公的话听到吗,从现在开始你不是队正了。。。望你痛思己过,戴罪立功!”狄光远非常严肃地训斥连深。

“是!”连深连忙答应。刚才听到武常的话,他吓得浑身发抖,不过听了狄光远的话,他又镇定了过来,按照后者的意思,他虽然不是队正,但还是震字营的头,只需痛思己过,戴罪立功。

武常向狄光远翻了翻眼皮,明白了,狄光远在护犊子,对自己的话阳奉阴违,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因为他刚才的举止属于愠怒之下所做出的越庖代俎行为。

“去内卫地牢!”武常脸色阴沉道。

“武公公,怎么回事?”张麟皱了皱眉头,随和地问道。

“哎,停放在敛房的尸身被人用一堆柴草替换了!真真是气死咱家了。”武常叹了一口气,一脸愤慨地说道。

“竟有这样的事?”听了这话,张麟也是大吃一惊,从他在太平府向武则天禀报蛇灵的秘密,到现在不过两个多时辰的时间,莫非蛇灵就已经得到消息,提前把尸体运走或毁灭了?

要不是有人通风报信,停放在这里的尸身怎么可能会被偷走?

张麟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武常,后者一脸的阴沉,怒意尚且未消。

知道验看纹身行动的只有三人:张麟,皇上和武常。难不成消息是武常透露出去的?要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莫非小梅是血灵?

不过,尸身不翼而飞,在张麟看来,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一方面说明尸身肯定有问题,要不然,为什么要暗中偷走?既然尸身有问题,那么就算没有查证到蛇形纹身的存在,自己也不会存在欺君之罪;另一方说明蛇灵做贼心虚,提前做好了毁尸灭迹的准备,这样也好,若是使蛇灵的神秘纹身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或许会招来蛇灵对自己的更加疯狂的报复,那对自己来说定然是毁灭性的灾难。

一行人一言不发,簇拥着步辇,一路向西北逶迤行去,经过许多殿台楼阁,穿过繁花似锦的御花园,从丽景门出了皇宫大内,也就过了一条马路,就进入到内卫府大院。

内卫府一共四进,占地不大,因为在这里面议事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常年在外面明察暗访,侦缉各种情报,有情况一般都通过信鸽或者专人传递,上报给内卫府立案或定夺。

牢房设在地下。

有武常在,有皇上口谕,一行人可以直入地牢,无形请示内卫大阁领肖清芳。

要去地牢,步辇无法进入,张麟下了步辇,在高力士的搀扶之下,跟在武常等人之后,徐徐走下台阶。

地下牢房经年不见天日,难免阴暗潮湿,空气之中飘散着一股难闻的霉变腥臭之味。

地下空间相当宽大,几乎相当于地面的一半,里面被隔成数十上百间牢房,走廊纵横,每隔两三丈路都点着一盏烛灯,每个转角之处都有头带武弁冠身穿褐色盔甲的内卫狱卒值守。

先去了关押惠中的丙字牢,透过铁格栅门,可以看到牢房的草堆上面朝里侧躺在一个人,身穿暗红色的犯人服,背后的黑色“犯”字相当抢眼。

“开门!”武常沉声开口。

一位内卫狱卒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发出一阵丁零当啷的响声,将铁栅栏门打开。

“丙号犯人,转过身来,见过大人!”内卫狱卒冲草堆上躺着的人喊了一嗓子。在牢房之中,没有名字,只有犯人编号。

草堆上躺着的人缓缓地坐了起来,睡眼惺忪地问道:“什么大人?”

这名犯人的年龄跟惠中差不多,但是脸相与后者相差甚远。现场之人,除了狄光远,大都与惠中交过手,对于后者自然熟悉,这名犯人一看就是假的。

“你是谁?怎么会在丙号牢房?”张麟吃惊地问道。

“我叫齐七,三日前被关进这里?这有什么问题吗?”犯人诧异地问道,旋即眼睛一亮,欣喜地说,“莫非我是被错抓的?这么说,你们是来放我的?!”

很明显,惠中于三天前就被放走了,这名叫齐七的被关进丙号牢房,滥竽充数,蒙蔽狱卒之检查。

这蛇灵也太猖狂了,连在押之犯都换走了,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我们要验看蛇形刺青,因此提前撤离了,或者要公然发难?

“咋回事!”武常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目光之中怒意越来越浓,瞪视着那名内卫狱卒。

见了这情景,内卫狱卒吓得浑身筛糠,跪在地上,哆哆嗦嗦说:“公公,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小的今天我也是刚上值。实在不知道这牢房里的犯人已经换了。”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惠中这奸细已经被人私自放走了!放走惠中的人是谁呢?这已经是昭然若揭的事情。

这位冒充惠中呆在丙字牢房的人有蛇灵奸细之嫌疑,张麟令狱卒检查齐七的纹身。

“怎么还要验名正身,难不成要将我推出午门斩首示众?”齐七阴阳怪气地说道,很不情愿地脱下了囚犯之衣。

呈现在众人面前的身子,光突突,一身的排骨,上面什么纹身都没有,说明既不是蛇灵奸细,也不是内卫成员,而是一名普通的犯人,应该是个不怕死的角色,或者本身就是个死刑犯,因此死猪不怕开水烫,兴许肖清芳许了他什么好处,因此才躺在这牢房混充惠中。

在离开地牢之前,张麟问那名吓得战战兢兢的内卫狱卒:“小梅关在哪间牢房?”

“小梅是谁?”内卫狱卒有些茫然。

“就是行刺皇上的那位李棠梅。”张麟只好这样说。

“哦。她关在甲号牢房。”

小梅行刺过皇上,因此成了内卫的头号犯人,被关在甲号牢房待审。

“去瞧瞧。”张麟面无表情道,他之所以要去察看小梅的牢房,是为了熟悉路径,日后好伺机放她出去。

武常夜玉都觉得不解,小梅又不是张麟口中所提的蛇灵之人,之前在皇上面前也没有提过,现在去看她做什么?不过,他们也没有表示什么,因为人都已经到了地牢,到甲号牢房也不过是几步路的工夫,没必要多费口舌。

在内卫狱卒的引领之下,一行人穿过阴暗到走廊,来到甲字牢房。

甲字牢房比丙字牢房大一半,除了供犯人睡觉的柴草堆,还有一矮桌一矮凳。

在草堆上侧躺着一个女犯人,背影对着牢房之门。

“甲号犯人,站起来。”内卫狱卒开了锁,进入牢房,大声叫道。

没有反应。

武常向一名太监努了努嘴,示意他过去把犯人拉起来。

“起来!”那名太监走过去,抬脚在女犯所趟的柴堆上踢了一下,还是没有反应。

那太监俯身将女犯翻了过来,头发遮蔽了半张脸,撩开头发,只见那女犯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不是小梅,而是一个陌生的面孔,且已经死了。

“啊,小梅也被换走了?”武常和夜玉都非常震惊。

张麟除了震惊,还有不解。

惠中被蛇灵放走,这说得过去,因为惠中是蛇灵安插在禁卫之中的奸细,小梅怎么也会被放走呢,难不成她也是蛇灵成员?

张麟皱眉思索,猛然想起,蛇灵中有一蛇首也叫小梅,人长得极其俏美,武功极高,且善于使血毒,外号血灵,在蛇灵中排行第二,实际上与闪灵相差无几。

莫非小梅是血灵?

联想到小梅之剑上涂有血毒散,张麟判断小梅很有可能是血灵。

可是当日蒙面杀手向自己行刺时,明明是小梅出手保护自己的。张麟怎么也不相信小梅是蛇灵之蛇首。

要是小梅是血灵,她杀自己岂不是更容易,蛇灵为什么不让她动手?就算不让她动手,那么在蒙面杀手行刺时,她完全可以置身事外,坐视不理,怎么会反而出手将蒙面杀手击退,保护自己呢,这说不通啊。

张麟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不管小梅是不是蛇灵成员,是不是血灵,她曾经救过自己的命,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她安全离开了,也算是幸事一件。免得自己铤而走险私自买放她,张麟只能作如此之想。。。

张麟眼中的神色变化,从震惊到惑然到恍然到释然到轻松,逃不过夜玉敏锐的感知。她移步靠近张麟,悄声问道:

“蓟县男,你想到什么?”

“没什么。”张麟随口敷衍道。他心里的想法,不可能告诉夜玉。甚至于他心里都有一种怀疑,这些人很有可能是夜玉放走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肖清芳跑了

一行人带着遗憾和懊恼离开地牢,未经通禀,直接闯进第四进院落,来到内卫府最后一幢殿台式房子前,那里是内卫高层议事之处,有两名身穿盔甲的卫卒值岗,可谓威仪赫赫,神秘而庄严,属于内卫最重要的所在。

“武公公来了,还不快去让大阁领出来迎迓。”一位小宦官走在前头,向其中一名值岗的卫卒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大阁领不在议事厅。”那名卫卒赶紧抱拳说道。

“不在议事厅,那在哪里?”

“小的也不晓得,小的们只是负责看守议事厅。”

听说肖清芳不在议事厅,武常皱了皱眉,提步直接闯入议事厅,那两名卫卒不敢阻拦。

张麟跟着进入议事厅,发现正厅里面空空如也,他心里有一种不详的感觉:肖清芳有可能撤了。

这时,一位年龄三十左右的内卫官员,头戴武弁冠,身穿褐色衣甲,从外面赶了进来,到了武常面前,满面堆笑迎接,弯腰行礼。

“卑职黄胜彦见过公公。”

“肖清芳呢,让他来见咱家。”武公公绷着脸,一点表情都没有。关押在内卫地牢中的两名人犯不见了,他心里对内卫乃至肖清芳都有不满,虽然还没有到相信张麟所说的后者是蛇首的境地,但是他对内卫之人不可能好脸色,哪怕见了肖清芳,也是如此。

“大阁领今天没在。”黄胜彦抬手摸了摸后脑勺,脸上堆笑道,“卑职本来有很多要事要向大阁领禀报,已经来找了她两次,可是却一直没有见到她的人影。这是我今日第三次过来找她,刚好就碰到公公。”

“带我去找她,找到为止。”武常拂尘一摆,以毋庸质疑的口吻说道。

“是,公公随我来。”黄胜彦满面堆笑让到路侧,指引大家来到正厅东边之独立厢房,那儿是肖清芳的书房及居宿之所,外面铁将军把门。

武常命神色清冷,命黄胜彦用刀斩断铁锁,破门而入。

人去楼空,里面的家具东倒西歪,地面散落着撕碎的纸张,桌案上留有一封信,上面写着:呈皇帝陛下。靠窗的地方有一堆灰烬,灰烬没有热气,说明焚烧的时间至少在半天之前。

据此看来,肖清芳不是听到张麟要验看蛇形刺青的消息后才走的,而是早就警觉,于昨天之前就撤离了。这说明,武常没有通风报信的嫌疑,想到这里,张麟稍微放了一点心,放心的同时,也伴随着一丝丝遗憾!要是能将肖清芳或者哪怕一名蛇首抓住,那就是不世之功!

武常跺脚:“原来肖清芳真是蛇首!是谁给她通风报信的,竟然让她跑了!”

夜玉也是一脸的气愤:“肖清芳深受皇上恩遇,竟然心怀不轨,成了蛇首,暗中与皇上对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蛇首?”黄胜彦听了不明所以,一脸的懵逼。

“蓟县男,下一步怎么办?”武常没有理会黄胜彦,而是扭头看向张麟,语气平和地征询道。肖清芳的出逃,意味着张麟所说的蛇灵帮派的确存在,也意味着张麟的断言是对的。

“可以肯定,大部分蛇灵成员都随肖清芳撤离了内卫,但是个别来不及撤离的,怀有侥幸心理,混在这里也是有可能的。为了皇上的安全和朝廷的尊严,我建议对剩下的所有人进行排查,不能让哪怕一个蛇灵余孽混在留守人员之中。”张麟声音铿锵,大义凛然道,实际上,他更多是为了自己的安全。目前他是蛇灵头号必杀之人,万一内卫中存在一个蛇灵余孽,他日后很难安生。

“嗯。咱家也是这样想的。”武常微微颔首。

“内卫总共有多少人?还留下多少人?”张麟扭头看向黄胜彦问道。

刚开始,黄胜彦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听了大家的对话之后,他终于弄明白了,内卫出大事了!肖清芳率众叛出了内卫,剩下的人员都有叛逆的嫌疑,要进行清查,至于到底怎么清查,黄胜彦并不清楚。

“内卫分明卫和暗卫,明卫一共有八千多人,分布在天下十道。在神都有一千多,平时,约一半在府里,还一半到外面执行任务,任务没有完成是不会回来的,一般都是通过信鸽向府里传递消息。暗卫是明卫在办案过程中,暗中招募的,没有上内卫的名册,因此具体人数没有统计过,但是我个人认为,至少相当于明卫的两到三倍。”黄胜彦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张麟听了,立刻明白了,假如说明卫相当于警察,那么暗卫就相当协警。明卫有八千多人,暗卫有近两万,这是一支不容小觑的队伍,要知道羽林卫才三千人!

“肖清芳带走了多少人?”张麟又问。

“肖清芳叛逃的事我刚刚才知道,至于有多少随她走了,一点数都没有。不过肯定不在少数,因为这两天我发现很多熟悉的面孔都消失不见了,当时觉得很是诧异,不过,也没有多想,以为他们出去执行任务了。”黄胜彦摇头道,一脸的不可思议。

“好吧。去将留守在府里的人员全部集中起来,咱家和蓟县男要一一进行排查。”武常面无表情地命令黄胜彦。

“是!”黄胜彦答应一声,迈着大步出去了。

“公公,蛇灵成员武功都极其高强,因此在排查之前,咱们恐怕得做好万全之策。”张麟再次提醒道,他可不想再次被挟持或者被刺杀。

“有道理。”武常点头,他亲眼领教过惠中的厉害,甚至也跟小梅交过手,对张麟的话很是认同。像惠中小梅那样的高手,不用多,一个就够人喝一壶的。

武常用拂尘敲了敲狄光远的胳膊,吩咐道:“光远,速去调三百羽林卫来内卫!”

“公公,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吗?”狄光远不理解。三百羽林卫,相当于两个兵营,这是要在皇上出行或者出来很大的事端时,才会如此大规模地动用羽林卫。

武常把眼一瞪:“用不着咱家会这么做吗?”

“要调动三百羽林卫出宫,需要李大将军的令牌。”狄光远搔了搔头,显得有些为难。

“怎么办是你的事,反正咱家就要三百羽林卫,半个时辰之内开到这里!”武常倚老卖老,蛮不讲理道。

“好吧,既然公公如此说,我只能勉为其难了。”狄光远无可奈何,只能答应,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若是仅从他们两人的对话进行判断,一定会以为他们之间关系疏远,互相推诿掣肘,而要是看到他们之间的表情,就会觉得他们之间其实相当亲热。事实的确如此,狄光远在皇宫长大,跟武常相处的时间,比跟他亲爹还多的多。

半个时辰后,狄光远领着三百羽林卫禁卫,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内卫小校场,羽林卫大举进入内卫,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让留守在内卫府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一个个东张西望,心神不宁,交头接耳。

过了没多久,留受在内卫府的人员,全部来到小校场集合,排成二十列,等候武常和张麟的进一步指示。

小校场上,也有一个点兵台,张麟武常狄光远夜玉和黄胜彦等人上了点兵台,面朝下面的人群。

张麟抬眼扫视全场,排列在校场上的内卫成员约三百五六十人,照黄胜彦所言,平常留在内卫府约五六百人,可见一小半被肖清芳带走了。

目睹台下的情景,很多熟悉面孔的缺失,让黄胜彦心生感叹,某人看似良善之辈,某人看似忠诚之士,某人看似正直之人,怎么都成了蛇灵叛逆呢,我以后都不敢相信面相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清除蛇灵余孽

“各位内卫的兄弟姐妹们,肖清芳是隐藏在内卫之中的奸细,做出了背叛皇上和朝廷的大逆不道之事,现在她已经畏罪叛逃。内卫之中存在一部分她的同伙,这些人已经随同她一起叛逃了。剩下的兄弟姐妹,我相信绝大部分都是忠于皇上和忠于朝廷,但是,为了确保我们内卫的纯洁,现在开始要对所有人进行全员排查。”张麟迈步走到点兵台边缘,振臂一呼,大声说道。

当听到肖清芳叛逃了,很多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在他们看来肖清芳可是皇上的宠臣爱将,是皇上的爪牙鹰犬,怎么可能做出率部叛逃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有些崇拜肖清芳的内卫成员,对张麟的话嗤之以鼻,压根不相信肖清芳会背叛,会叛逃,觉认为张麟诬陷他们的大阁领,在骗他们,居心叵测!

台下乱哄哄的,有人弱弱地质疑:“你说大阁领叛逃,有什么证据!”

“肃静!”黄胜彦抬手向台下虚压,而后讨好地看向张麟,现在他已经明白,这位伤员才是这一伙人的头,地位似乎在武常之上。

“蓟县男,不知道你想怎么排查?”

“从你开始,把上衣脱下,亮出肌肉。”张麟用手戳了戳黄胜彦的结实的肩膀,简洁明了地说道。

“脱衣服?就在这里?有那么多女卫,怎么脱?”黄胜彦显得难为情,抬手一扫集结于校场中的队伍,嘿嘿一笑。

张麟大概点过人头,剩下来的三百多名内卫,其中约有五十名女子,年龄介于二十到三十之间,因此马上就对黄胜彦的顾忌表示理解。让古人当着女子之面脱衣,那也是一种罪孽。

“夜侍卫,麻烦你把那些女卫带到室内,一个一个坚持她们身上的纹身,一旦看到蛇形刺青,立即抓起来。倘若反抗,就地击毙,不能让任何一蛇灵余孽蒙混过关。”张麟抬手伸向夜玉,笑了笑,低声交待。

“好。”夜玉答应着,领着那五十余名女卫,去了内卫议事厅,让大家在门外站着,由几十名禁卫看着,然后她与两名女侍卫进入厅内,让那些女卫一个个进入,关起门来,脱下上衣,进行查验。

“现在你还有问题吗?”张麟正色问黄胜彦道。

“没问题!”黄胜彦嘿嘿一笑,很脆爽地回答,他知道现在这节骨眼对他来说,是一个重大考验,也是一个绝好机会。要是他行差踏错,很有可能与蛇灵余孽沾上边,要是做的好,甚至有可能升上一职。说完,便把帽冠拿下,然后将上身的盔甲和内衣,全部脱掉了,露出一身遒劲有力的白皙肌肉。

张麟绕着黄胜彦转了两圈,仔细审视他的胸背和胳膊手臂,除了在左臂上纹有梅花刺青之外,没有别的纹身。

“好,黄将军!委屈你了,你通过了!”张麟温颜说道。

“是。”黄胜彦听了眉开眼笑,自己的嫌疑洗清了,那么在以后的内卫当中,大阁领的位置,非他莫属,因为职位比他高的,基本上都跟着肖清芳叛逃了,而职位跟他差不多的,在张麟面前都很面生,这就是领先认识的好处。

“下面,所有人,按照我的样子脱下上衣。”黄胜彦面带严肃之色,命令所有内卫成员,全部当众脱下衣服。

狄光远所带来的禁卫,一部分围在四周进行戒备,还有一部分人,与高力士一起,分列走入队伍之中,准备验看和核对纹身。

刚开始,大家被叫到校场集合,听到张麟说要排查,他们还不知道怎么排查,排查什么,现在看到黄胜彦脱了衣服,又让他们脱衣服,这下他们全明白了,所谓排查,就是检查身上的纹身。

“噌噌”立即有十几人断然离开了队伍,拔腿就跑,有向着大门方向的,有向着某幢建筑的,也有向着围墙的,速度都非常之快。

见有人擅自逃跑,张麟断定,这些人定然是没有来得及撤离的蛇灵余孽,他心情激动地向站在身旁的狄光远沉声说道:

“狄将军,快抓住他们,若是有人敢顽抗,就地击毙。”

狄光远皱了皱眉头,打心里并不情愿之行张麟的命令,不过当下的情景让他不能不执行,要不然,蛇灵奸细就在他眼前跑了,那时皇上追究起来,他的罪责非轻。

“一个也不要放跑,谁要敢跑,格杀勿论!”狄光远拔出了腰间佩剑,大喝一声,向包围在周围的三百名羽林卫下达了阻击命令,他自己也跳下点兵台,追向其中一个蛇灵余孽。

“往哪里跑?!”那些排列于四周的禁卫听了狄光远的命令,当即有数十人提着兵器,向各个方向追赶那些试图逃窜的蛇灵余孽。

登时,整个校场形成几处打斗场地。狄光远神勇,一招斩杀一名蛇灵余孽,而后追上另一人,手到擒来。

“娘的,在我内卫,竟然还真有蛇灵叛逆!”黄胜彦刚脱下的衣服还没有穿好,见有人逃跑,便纵身一跃,赤膊上阵,如同风驰电掣一般,一瞬间追上了一个逃跑的蛇灵成员,一拳将他击毙在地,可见他的武功也属于上乘。

本来对于留守人员之中还有蛇灵余孽之论调,黄胜彦持怀疑态度,只是没有在张麟面前把他的想法说出来而已,现在他相信了,并且庆幸当时没有说出来,以实际行动给张麟递交了投名状。

“噌噌噌”一名年龄三十岁左右的汉子,下巴尖而长,眼神阴鸷,排列于队列最前面离台子只有一丈之地,一直站着没动,也没有任何反应,让人以为他是良善之辈,等狄光远和黄胜彦冲下点兵台去追其他蛇灵奸细后,台上只剩下张麟和武常二人时,他突然凌空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上点兵台,手上出现了一把匕首,悍然刺向张麟的胸口。

异变突起!

此时此刻,张麟的注意力分散在那些向四处逃窜的蛇灵奸细身上,根本没有留意到在岿然不动的人群之中还藏有蛇灵奸细,等他察觉形势变化,那名尖下巴的蛇灵奸细已然窜到了台子上,匕首离他的胸口的距离不到三尺。

变端起于不察,张麟吓得魂飞天外,瞳孔骤然紧缩,身形踉跄着急忙向后倒退。

“死!”那蛇灵刺客如影随形而至,速度快于闪电,他伸直的手中所握的匕首离张麟的要害部位越来越近,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刺客的眼中浮现出凶狠和快意交织的神色。。。

第一百九十七章 女皇愤怒了

站在张麟身旁的武常,见蛇灵刺客竟然于他面前暴起行刺,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戾杀气,不慌不忙地挥动了一下手中拂尘,尘尾如同白色的蛇头一样,在空中急速游摆,一瞬间咬住了蛇灵刺客握匕首的手腕,然后拂尘一抖,下一刻,那蛇灵刺客的身躯,如同轰然撞上峭壁的浪花一样,向后疾速倒卷,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台子前面的地上,嘴角溢血,匕首早已脱手飞出,倏地扎在不远处的沙地里。

“拿下!”武常淡淡说道,一场流血杀戮被他挥手之间终止了。

当即有两名禁卫上前,抬脚将那名蛇灵刺客踏在地上,绳捆索绑,生擒活拿。

“多谢公公相救!”张麟余悸未消,知道是武常救了他,便把好手搭在伤手之上,深施一礼,表示诚挚的感激之情。

“蓟县男不必客气,咱家这是举手之劳。”武常冲张麟摆摆手,淡然一笑道,大有一种居功不傲之名士风范。

对武常来说,击落那名蛇灵刺客,比打落一只苍蝇还简单,说举手之劳恰如其分。但是对于张麟来说,就是救命之恩,他不再说什么,不过在心里已经牢牢铭记,以后有机会一定要报答。

张麟心里打定主意,下一次出行,一定要佩上从蒙面刺客手上缴获的绝世宝剑,同时要尽快打造适合自己的弓弩,用以防身。

很快,这十几名想要逃跑的蛇灵余孽,有一大半负隅顽抗,被击毙,或自刎而亡,有二人被生擒活捉。

在议事厅外面,也有三名女卫于进入厅内之时企图逃跑,被御前侍卫击毙二人,擒住一人。

这些蛇灵余孽,武功都不高,在蛇灵之中只能算外围成员,属于无关紧要之人,说白了,他们算是被蛇灵放弃的人员,因此在蛇灵大部紧急撤离时,他们没有收到消息,因而落网。

站立场中没有逃跑的男的全部当场脱掉上衣,露出上身肌肤,他们的左臂上有梅花纹身,这是内卫的标记,没有其它刺青。

女的则在室内验看,也都是清一色的梅花刺青。

可见这些人都是正宗的内卫,不是蛇灵成员,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至于有人虽然身上没有纹蛇形刺青,但是一颗赤心向着蛇灵,这任谁都无法判断,只能根据其人日后的表现进行甄别。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把蛇灵逆犯带上来!”张麟与武常等人在点兵台上就坐,喝命将擒获的三男一女带到台上。

“跪下!”禁卫把这四人按倒跪在台上。

“肖清芳逃去了哪里?”武常用拂尘指着跪在他面前的一位蛇灵成员,厉声喝问道。

“我不知道。”

“我甚至不知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

其中三人装出一脸的茫然,矢口狡辩道。

“你不知道犯了什么罪,为什么突然要逃?为什么要当众行刺蓟县男呢?”

“我们只是不想当众脱衣而已!这与礼不合!我不习惯!”

“我就是看不惯这个面首插手我们内卫的事务!”那名当众行刺张麟的蛇灵刺客一脸嫌弃和愤慨地说道,宛如正义在他那身上似的。

“将这三人的上衣扒下来。”武常道,他心里对于蛇灵伸手的刺青充满兴趣和好奇。

几名禁卫闻言上前,将那三名男子的上衣扒掉,在他们的左臂上,同样纹有梅花刺青,但是,在他们的后背上,多了一个蛇身蜷曲蛇头高昂准备随时出击的蛇形刺青,跟“虺”字腰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这几人是蛇灵成员无疑。

在铁证面前,这一下这几人都耷拉着脑袋,一句话都不再说。

“啊,原来这就是蛇灵标记!”

现场看到这蛇形刺青的人,无不惊讶得倒吸一口冷气。

“看来咱家长见识了。”武常自言自语了一句,然后继续审问蛇灵俘虏,盘问肖清芳的去向。他们几人咬死不说,武常也没有办法。

夜玉俏丽的目光转动,看向张麟,那意思是,你那根小棒子不是在审问犯人时很管用吗,何不用小棒子伺候犯人?

对于夜玉抛来的目光,张麟视若无睹。现在审问蛇灵俘虏,对于他来说没有必要。肖清芳之去向,不用审问他就知道,一定是逃亡突厥西庭石国。至于这四名蛇灵残余,他觉得还是交给皇上审问比较好,这样可以让皇上对蛇灵有一个更加生动直观的了解。

“黄将军,内卫暂时就由你代管。直到皇上任命新的大阁领为止。要是有内卫从外面回来,依照此例一一进行排查,绝对不能放一名蛇灵成员混入内卫之中。”张麟神色庄重地向黄胜彦交待。

武常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了张麟一眼,心里说,这小子,这说话的口气,好像把内卫当成他自家的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倘若张麟不这么交代,他也会如此吩咐。

“蓟县男放心,我知道怎么办!不管谁回来,都会进行验身,一个都不漏。同时,我也一定会把这帮兔崽子管理好,绝对不让他们与蛇灵沾边。倘若肖清芳胆敢再将黑手伸到咱内卫来,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斩断她的黑手!”黄胜彦听了喜形于色,向张麟信誓旦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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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张麟大力整饬内卫的同时,武则天在御书房召见了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

千牛卫属于南衙禁军,是朝廷军队,名义上的掌兵权属于宰相,但实际上还是牢牢地掌握在武则天手里。

因为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是武家子弟,是武则天的堂侄,他性格恬淡,没有参与到储位的争夺,甚至也没有与其他武氏兄弟拉帮结派,因此得到武则天的信任,被委任千牛卫大将军之实权。

武则天召见武攸绪,聊了一刻钟,具体下了什么旨意,交待了什么任务,外人不得而知。

武攸绪离开御书房时,脸色非常严肃。

一个时辰后,神都,腾起一片杀气。

一群千牛卫浩浩荡荡闯入元侯府,抄家,罪行是:“与敬业余孽勾结,意图谋反!”

另一群千牛卫气势汹汹冲进纪侯府,灭门,罪状为:“与琅琊王残部勾连,反迹昭彰。”

徐敬业和琅琊王造反都已经是数年前的事情,怎么元侯和纪侯到现在才受到株连?

所有大臣都在心里猜测,莫非传说中的供词名单真的存在?

据传,徐敬业和琅琊王起兵失败后,他们的重要手下,有被俘获的,写过一份供词,供词里有一份曾经与反贼勾结的王公大臣的名单,牵连甚广。

当时皇上震怒之下,狠狠地杀了一批人。但是供词上牵涉的名单太多了,若是完全照供词抓杀,恐怕整个神都的人都不够杀。

因此,当时只杀了一批首恶,还有一大批,皇上并没有追究,却也没有赦免。

厥后时不时地抓一批人砍头,根据供词名单抓人,可谓一抓一个准,这些被抓的人连冤枉都没法喊。

供词名单的存在,使得整个神都人心惶惶,不知道厄运什么时候会落在自己身上。

后来武则天也知道,杀太多人,朝中就没有人为她办事了,因此暂时停止了杀戮,使得神都恢复了祥和气氛,也使得人们逐渐淡忘了供词名单的存在。

没想到,时隔数年,神都又恢复了杀戮,一日之间抓了两名侯爷,可见皇上愤怒了,这让朝中大臣再次陷入恐慌之中。

前些日子,皇上向朝中重臣遍赐皇糖,让人感觉她是一代明君,今日她却突起杀心,连抓两名侯爷,与暴君无异,让人实在捉摸不透,也让人心生恐慌,害怕下一个被抓捕被抄家的就是自己。。。

第一百九十八章 活捉腹蛇

幽州,刺史府。

晚上,月明星稀,夜色朦胧。

狄仁杰带着一帮千牛卫出去巡视幽州的城防了,因为幽州附近突然出现了一小股突厥兵马,骚扰边境,攻打城池。

府里只剩下李二和李元芳,还有少许几个千牛卫,在府内巡逻警戒。

在狄仁杰的精心治疗之下,病人李二身上的毒已经被祛除殆尽,身体已然无碍,不过,他始终不说话,好像是一个哑巴。

而李元芳的伤却始终没有好转,整日恹恹无力,卧床不起,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跟李二没有什么区别。

一道黑影从屋顶闪过,而后俯冲而下,在昏暗的走廊上窜了几窜,而后潜入位于东厢房的李二之房间。

此时,李二背对着门,侧身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浑然不知致命危险已经临近。

一个头戴牛角面具的黑衣人出现在房门内侧,幽暗的眸子中闪着兴奋的光芒,这一下李二死定了!

他迅捷而轻手轻脚走到床边,举起了手中的剑,向着床上的李二劈了下去。

“咔嚓~”这一剑把床劈成了两半,可是一点血迹都没有,连躺在床上的李二都不见了踪影。

蝮蛇于第一瞬间感到不对,李二是假的,此事有诈,他上当了!狄仁杰挖了坑等他跳,而他已经跳进这个坑里了!速走,再不走,就会被狄仁杰识破身份。

“兄弟,我等你多时了!”

在蝮蛇决定逃走,却还没有转身之前,一个镇定平静的声音发自蝮蛇的身后。

蝮蛇听得出这人是谁,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他霍然转身,将剑横在身前,进行戒备,他看见,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一个身材倜傥的身形英姿挺拔地站在那里,身穿白色袍衫,外罩红色的半袖褙子,手里拿着链子刀。。。不是别人,正是高手中的高手李元芳。

“你不是。。。”蝮蛇瞳孔骤缩,遽然问道。

“我不是深受重伤,卧床不起,是不是?”李元芳脸上浮现淡淡地微笑,说出了蝮蛇没有说出来的意思,同时态度非常友好地解答了后者的疑问,“告诉你,我受伤是伪装的。就是为了引兄弟你上钩。”

妈蛋!蝮蛇知道上当了,二话不说,夺路而逃,再不逃就会被识破身份。

“兄弟,既然来了,何必那么着急走呢,咱们切磋两下。”李元芳温和一笑,手中链子刀一晃,电射而出,击中了旁边的柱子,形成了一条路障,将蝮蛇的去路给生生地拦住了。

“你别逼我太甚!”蝮蛇低声咆哮,身形一转,挥剑刺向李元芳,剑光带着凛冽杀气。

“你几次三番向我行刺,怎么说我逼你了!”李元芳淡然一笑,身形向后轻飘,快如瞬移,躲过了蝮蛇的极其凌厉的剑气之攻击,而后手腕一翻,链子刀从柱子上拔出,带着呼呼风声,携着摧枯拉朽的攻势,向着蝮蛇横扫而去。

蝮蛇晓得一时半会走不了,便没有再逃,他自恃武艺高强,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而是横剑格当扫来的链子刀。他心知肚明,在此情况下,若是不将李元芳击败,是逃不出这个屋子的。

“当~”刀剑交击,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巨响,火星四射,照亮了两人的眸子。

响声过后,链子刀被一股大力荡开,在半空中划了一个不规则的弧形,却转到另一个方向再次劈向蝮蛇。

蝮蛇吓了一跳,纵身一跃,身躯腾空一丈余高,链子刀从他脚下呼呼飞过。不过这刀似乎长了眼睛,在飞至他脚下时,陡然变向,自下而上,向着半空中的蝮蛇攻击而来。

这要是被劈到,定然会被劈成两片。

蝮蛇骇然,此时身在半空中的他躲无可躲,只能俯身向下,舞动手中剑,在链子刀上拍了一下,而后借着反弹力,在半空中来了一个七百二十度的后空翻,在后翻之时于半空中抓住了从顶棚上垂挂下来的直径约五尺的圆形吊饰。

哪知道,李元芳的链子刀如同有感知似的,紧接着追了过来,咔嚓一声把吊饰的垂挂之绳削断,巨大的吊饰载着蝮蛇向地上轰然坠落。

蝮蛇骇惧异常,纵身一跃,匆忙之间跳离吊饰,以弧形冲向旁边的柱子,并且伸手勾住了柱子,身形如同猴子一样攀缘在墙壁上。

李元芳不慌不忙,手腕再翻,手中的链子刀如同活的银蛇一样,摇头摆尾,冲上去将坠落之中的吊饰卷起,使得吊饰坠落的势头立即停止了,在他的一挥之下,随着链子刀而改变了方向,带着万钧之力,向攀在柱子上的蝮蛇轰然砸去。

这要是被砸到,绝对会被砸成肉泥。蝮蛇惶急之间使了一个千斤坠,身体迅速下沉落地。

“轰~”庞大而沉重的吊饰撞在柱子上,几乎将整个屋子撞倒,灯柱和木头屑向四面八方飞射。

这李元芳实在太厉害,功夫比诸前几次交手,似乎又增长了三成,很明显前几次,他肯定藏拙了!

噌~

蝮蛇心里突突乱跳,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向门口夺路奔逃,他今天似乎不在状态之中,根本不是李元芳的对手,处处失利,节节败退。

嘭~

吊饰从半空中落下,重重地砸在蝮蛇刚刚离开的地方,碎裂成千百份,向四面八方飞射。。。

“你跑不了的!”李元芳一甩手,链子刀脱手而出,直追蝮蛇的后背。

感觉到致命危险降临,蝮蛇只好向斜刺里漂移,同时挥剑向链子刀的链子砍去。

然而那来势甚猛的链子刀却立即收刹了去势,翻身蹿了回来,将蝮蛇手中的剑铰在一起。

蝮蛇没有办法,只能撒手,将剑丢开,再次夺路而逃,冲向门口。

这次李元芳没有追赶蝮蛇,非常淡定地收起链子刀,并且捡起蝮蛇的剑,拿在手里观摩,似乎有意放后者离开。

“嘭~”

门口突然出现一张大网,蝮蛇就如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一头撞在网上。。。被生擒活捉。

院子里亮起来许多灯球火把,照如白昼。

在一班千牛卫的簇拥之下,身穿银青袍服头戴幞头帽狄仁杰精神奕奕地出现在院子里,脸上带着凝重之色。

“让我瞧瞧你的真面目。”李元芳手提链子刀,走到被五花大绑的蝮蛇面前,伸出一只手,试图掀开后者脸上的面具。

蝮蛇颓然低下了头,他知道一切都完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慢~”狄仁杰向李元芳伸手制止,脸上浮现成竹在胸但是却略显沉重的神色,“不妨让我猜猜他是谁。”

“好,那就让我们听听大人的精彩分析。”李元芳呵呵一笑,退后了几步,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是蝮蛇,是你杀害了护送假使团的右威卫禁卫,同时也是你在我们眼皮底下杀死了假刺史方谦~”

狄仁杰一边招牌式地缓缓踱步,一边有条有理地进行缜密的分析和强大的推断,最后,抬手一指垂头丧气的蝮蛇,痛心疾首地说道:“虽然我不想接受这个结果,但是种种证据和情景表明,你就是千牛卫中郎将虎敬晖!”

第一百九十九章 肖清芳的信

对于狄仁杰的分析判断,蝮蛇没有吭声,不置可否,头却垂得更低了,很显然,默认了狄仁杰的说法!

李元芳通过几次交手,心中早就产生了蝮蛇是不是虎敬晖的疑惑,不过,当真相如此明白无误地揭露开来时,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谁都可能是奸细,唯独虎敬晖是奸细让他难以接受,他忍不住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大人,他真的是虎敬晖吗?我宁愿相信他不是。虎敬晖是皇上身边的宠臣爱将,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悖逆之事!如果允许的话,我宁愿相信我是奸细,也不愿相信虎敬晖是奸细!”

听了李元芳的一番话,蝮蛇羞愧难当,面具后面的脸胀成了猪肝色,他终于开口了,声音羞愧之中带着哽咽:“承蒙大人和李兄错爱。我真是愧悔无地。如果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实际上,我姓蟒。”

“姓蟒?”狄仁杰听了,圆溜溜的眼中浮现一抹思索和好奇之色,手捻胡须,踱了两步,突然转身看向蝮蛇,声音激动地问道,“那你定然是被流放的皇室亲属的后代?”

“是的。大人果真博闻广识。我就是被武逆酷杀的王皇后的侄子。”蝮蛇坦然承认道,语气之中带着对武则天的浓郁的仇恨。

“哦,我明白了!”狄仁杰恍然大悟。

王皇后和萧淑妃都被皇上剁手剁脚,丢在酒池粪池里,死得极其惨酷,其族人不是被处死就是被流放,被流放者被改为非常丑恶的兽类姓氏。可以说王家和萧家对于皇上的仇恨,超过了李唐宗亲,他们的近亲子弟不择手段报仇雪恨,可以理解。

“既然你对皇上如此仇恨,而你常在皇上身边出没,报仇的机会很多,你又怎么从来没有行动呢,反而总是在危险降临皇上身边时,出手保护皇上呢?”李元芳不解地问道。

“哎,说来话长。。。”虎敬晖长叹一声道。他声音激越地告知,他们要取武则天的天下,所以才暂时留她一条性命,让她守住江山,最后完璧夺回。

“完璧夺回?也就是说,你们背后的操纵者是李唐皇室宗亲?”

“这个我不能说,狄公还是杀了我吧。”

狄仁杰没有杀虎敬晖,甚至没有解开他的面具,而是放他离开,从此归隐山林,不要再与朝廷为敌,并且笑着说:“我会向皇上禀报,在查案过程之中,虎敬晖与歹徒搏斗,以身殉国,忠魂长留幽州。”

“狄公大恩,我只能来世再报。”虎敬晖向狄仁杰磕了三个头,然后飘然远去。

~~~

上阳宫。

“什么,肖清芳带同一百多内卫逃走了?”

听了张麟等人的禀报,武则天目瞪口呆,这么说肖清芳真是蛇灵总首?这么多年,肖清芳潜伏在自己跟前,获得她的信任和重用,这要是她有什么不轨行为,自己岂不是完蛋了,幸好肖清芳执掌的是内卫,不是羽林卫,更不是御前侍卫,要不然的,自己的处境就更危险了。想到这里,心里升起一阵寒意和后怕,更有震怒。

半晌后,武则天在后怕和震怒之中,展开肖清芳留下的信函,快速览阅。

在武则天看信时,张麟游目四顾,在龙案旁边,以前上官婉儿所站立的位置,赫然侍立着后宫女官春香。

武则天把上官婉儿禁足后,身边不能没人伴随,便让春香兼任上书房侍官,暂且代替上官婉儿的位置。春香如愿以偿地代替了上官婉儿在皇上身边的位置,但是有重要诏旨,武则天还是让春香去尚宫局,请上官婉儿草拟。

“陛下,感谢你对我之信用和栽培,使我从一名普通女官,跃升为内卫大阁领,掌握以暗探著称之精锐卫队。

“在招募内卫之同时,我暗中创立了蛇灵。你与我之间有着深仇大恨,至于什么仇,时候到了你自会知晓。虽然我恨不能将你食肉寝皮,且我至少有十次机会取你性命,但我克服了个人之私仇,因为我们有着更加宏大之目标,就是夺取江山,改朝换代。

“目前蛇灵成员超过二百,都是内卫之精英。本来我想待到羽翼更为丰满时,再与你公开决裂。但是,情况有些变化,近期蛇灵成员屡屡被抓捕,蛇灵随时都有暴露之危险。因此我断然决定撤离神都,到更为广阔之天地中去发展壮大。

“希望皇上大展雄才,励精图治,将大周治理得更加繁花似锦,届时整体移交,纳土归肖!。。。”

“反了反了!”看了这封大逆不道狂妄无边的信函,武则天气得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吼叫道。

“皇上请息怒。”武常上前一步,温声安慰,“肖清芳大逆不道,罪该万死!好在她尚未做出什么不轨行为,就被蓟县男敏锐察觉,从而偃旗息鼓,撤出了皇宫。倘若肖清芳没有提前撤逃,而是在我们去查验纹身时,害怕身份暴露,而进行顽抗,那时以她控制了二百多名内卫精锐的强大势力,恐怕不是那么容易制服的,估计要发生大规模的流血战斗。因此,奴婢觉得,肖清芳率部撤逃,无论是对于皇上,还是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言之有理。”武则天听了眸光一亮,微微颔首,的确,刚才她一门心思地后怕,一门心思地想到种种损失,一门心思地对没有抓获肖清芳而感到遗憾,没有去深思这种结果的好处。

肖清芳率部出逃这事本身没有什么好处,可是避免了流血,避免了大动干戈,这就是一宗好处。细细想来,好处还不仅于此,酣睡在卧榻之侧的猛虎,无论是被赶走了,还是自行离开了,这都是说不出的好处!

“肖清芳逃去哪里去了?”武则天对于肖清芳的去向十分在意,因为这伙蛇灵叛逆,不但悖君叛逆,可恶至极,她们手里掌握着太多绝密,这是一个心腹大患,甚至可能是一个随时引发动乱的定时炸药,非要剿灭清除不可。

“皇上,对于肖清芳的逃向,臣等尚不知情。不过臣等已经抓获四名蛇灵残余,皇上不妨让人对他们进行审问,或许能够审出肖清芳的去向。”张麟躬身禀道。

“抓到四名蛇灵叛逆?让朕看看他们的纹身。”武则天听了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说,对于张麟提过多次的蛇形刺青,她心里充满了好奇,虽然看过腰牌,但她还是亲眼一睹真人身上的纹身。

“皇上,这四人都是蛮悍之人,万一伤到皇上,那就不妙了。我们还击毙了十余名蛇灵叛逆,要看蛇形刺青,看他们的尸身就足矣。”张麟建议道。

“有理!”武则天点头。

武常命人将一名被击毙的蛇灵尸身抬了进来,让武则天亲眼验查了一番蛇形刺青,而后又抬了出去。

见到蛇形刺青和梅花刺青并存于蛇灵成员身上,武则天心里很不是滋味,目露愤恨之色,痛心疾首道:“哎,耗费朕数年心血所打造的内卫,完全烂透了,朕多年的心血都付之东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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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后宫干政之忧

听皇上的口气,那意思是内卫再也用不上了,很可能会将之裁撤解散,夜玉和狄光远互相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眸中的欣喜之色。在他们看来,内卫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是一个令人闻名丧胆的衙门,哪怕羽林卫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御前侍卫都难以拥有自己的秘密。

张麟则持另外一种想法,他觉得这对于自己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赶紧上前一步,语气略带激动地进言:“皇上,臣倒觉得内卫还没有到完全烂透境地,整饬得当的话,尚有可用之处。”

“说说你的看法。”看到张麟积极进言,武则天脸上隐隐浮现一抹满意之笑。

在决定向武则天和盘托出关于蛇灵的秘密之时,张麟的心里就做好了接盘内卫的筹划,不过之前他还担心武则天不舍得将内卫放手给他,因为内卫是她一手打造的密探机构,是她的耳目和爪牙,而他又非她所信任之人,难以得到重用。现在,既然皇上对内卫极度失望,隐隐有弃置之意思,那就说明,出了这么严重状况的内卫,在皇上心目中不再重要,随时可以放手。

“肖清芳处心积虑,通过数年之功,把二百多名内卫成员发展成了蛇灵成员,但这仅仅是一小部分。大部分内卫成员没有跟肖清芳走,说明他们并不认可肖清芳的反叛做法,甚至可以认为这是一种忠于皇上忠于朝廷的表现。不能因为有一部分害群之马,就否认所有的马群。如果因此而将内卫裁撤,那么皇上经营多年的心血就完全白费了,臣觉得甚是可惜,皇上心里定然也是不甘。”

武则天眸光闪动,心里嘀咕:你哪只耳朵听到朕说要将内卫裁撤了?不过她并没有指出张麟话语之中的毛病,因为后者并非劝她裁撤,而是似乎相反。她倒想听听这个张麟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

对于张麟明言提出反对裁撤内卫,现场好几个人比如夜玉、凤凰,脸上浮现出复杂神色,而狄光远的脸上则浮现出掩饰不住的鄙视之意。

“臣担心,在这些被解散的内卫之中,难免会有一部分人,因为被无端牵连和裁撤,心里产生不满情绪,很有可能愤然转而投奔蛇灵,那对皇上对朝廷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损失。”

在阐述自己的见解之时,张麟无意之中采用了一种补锅之法,先用锤子将对方可补可不补的锅底破洞敲打的更大一些,更明显一些,这样对方就不得不补了。

“内卫经过多年打造,已经深入神都乃至大周的各个角落,能够刺探到常人所刺探不到的消息,虽然肖清芳策反了一部分人加入蛇灵,但是内卫主体尚在,根基尚存。只有由可靠人员进行接管,善加整饬,应该能维持内卫应有的作用,甚至可以发挥更加强大的威力。

“比如,我们可以通过与这些内卫成员逐一谈心,感化他们,说不定他们能够提供跟逆魁肖清芳之去向乃至藏匿之处相关的线索,咱们顺藤摸瓜,找到并抓捕肖清芳等逆首也不是不可能。”

张麟挥舞着他那只健全的胳膊,慷慨激昂地陈述解散内卫的弊端和重组内卫的益处,以及如何收拾人心,如何更加强化内卫之威力,等等,等等,说得头头是道,唾沫横飞。

听了张麟的精彩陈辞,武则天频频点头。按照他所说,将内卫进行整饬重组,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她也有此意,但是让谁来执掌呢,这事让她颇费踌躇。

肖清芳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信任无比,却做出如此悖逆之事,其他人还值得相信吗。目前她比较信任的人,有武常,李多祚,凤凰,夜玉,可这些人都肩负着更加重要的职事,无法分身。

武常是御前太监,凤凰是御前侍卫,她身边总是需要人保护的。李多祚是羽林卫大将军,护卫皇宫,职责比之内卫更加重要。这些人是须臾不能离开的。

要是又出来一个肖清芳,或者她的同党,那该怎么办?等于前门驱虎,后门迎狼。

这不是不可能。

内卫是肖清芳一手经营起来的,内部成员大部分都是经她的手招募和训练出来,内卫之人,哪怕不是蛇灵奸细,也绝对不能再予重用。

宫中其他女官,或多或少都跟肖清芳有深浅不一的私交,人心隔肚皮,哪怕以前值得信赖,现在却未必了,最少不值得给予更大的任用。

要让内卫发挥良好的作用,那就必须选拔一个跟内卫旧人没有渊源,跟其他势力也没有瓜葛之人,且此人必须具有敢办大事能办大事的经纶之才。这样的人才到哪里去找呢?

武则天缓缓踱步,蹙眉思索良久,不经意地把目光投向了龙案前的张麟。

眼前这个张麟倒是一个人才,从进宫到而今,展现了不少的才能,比如见多博闻,掌握多种语言,擅长丹青,能制糖,会印书,又精于查案,还会输血救人,可谓不羁之才。

隐伏于内卫之中的蛇灵,意图控制天子,颠覆朝廷,而因其行事极其隐秘,其目的险恶无比,至今武则天以及整个朝廷众臣,都未有任何觉察,却被张麟于细微之中察觉,于一夕之间端除,可见后者智识过人,胆略超群。

张麟其人跟内卫没有任何瓜葛,跟朝臣也没有联系,可谓内卫大阁领的最佳人选。可他是后宫供奉,若是由他执掌内卫,必然引起朝臣的非议,担心后宫干政。

还有,对于张麟的忠心,武则天心里还是打问号的。

至今张麟没有对她侍寝,这虽然不代表不忠,但是绝对跟忠诚扯不上边。

但是,上次她被李棠梅的毒剑所伤,生命垂危,在关键的时刻,张麟不惜引毒上身,以其自己的性命,逼迫李棠梅交出解药,从而挽救了她的性命;后来,他通过输血之法,给她换血,将大限弥留之际的她挽救了回来,可以说,现在她的一条命都是张麟的。就这一点讲,其忠心又超过绝大多数人。

两者综合起来,对武则天来说,张麟属于不忠不奸疑信参半之人。

要让一个让她信疑参半的人担当内卫的大阁领,武则天就算再昏庸,也不可做贸然这个决定。

这该如何是好?

武则天想了很多,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从焦虑到恍然到迟疑而后重新回到焦虑。

见到武则天的神色变化,张麟隐隐能够揣测到她的担忧,他耳中似乎听到她的心声“朕有意任你为内卫大阁领,却我却不相信你,且担心后宫干政为朝臣所不容”,对于武则天的担心,张麟能够理解!后宫女妃干政都是朝臣所不欢迎的,更何况后宫“男妃”干政?且他真的不是武则天所信任的人。

但是,并不会因为朝臣的不欢迎,或者不喜欢,后宫干政的事情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多了去了!

但是既然皇上有此担心,那么张麟也不能不考虑,不能不顾及。

他皱眉想了想,立刻有了一个妥善对策,实际上,这主意他早就想好了,只等合适的时机,和盘托出。

“皇上不妨委任信托之人执掌内卫,臣愿意从旁襄助,献谋划之策,效驽马之劳。”张麟声音平实,语气之没有带有任何情绪。不过他的意思很明显,皇上你不信任我,但你总有可信之人。

“你从旁襄助?”

武则天听了眼睛一亮。由自己信重之人任首领,而由鬼点子多、才气纵横的张麟进行襄助,这一法子可以绕过很多问题,一是她的信任关,二是后宫干政之忧,这实在算得上一个一石二鸟绝妙无双的好计策。。。

第二百〇一章 东厂横空出世

“是的。臣愿意为皇上竭巧思之策,尽犬马之忠。”之前张麟说的是为新任内卫首领效劳,此刻已经偷换成为皇上尽忠,当然没有人会注意这言辞之中的细微差别,反正他打算不再藏着掖着,将自己酝酿成熟的想法和盘托出,“皇上,臣还有个建议,重新整饬后的内卫,要与被肖清芳搞得乌烟瘴气之旧内卫划清界限,臣建议对内卫进行大刀阔斧的革新,首先,将名称更改,改名为东缉事厂,简称东厂,这样听起来更加正气,更加光明,更加浩然。”

东厂?

武则天的迷惑的目光扫向夜玉,让夜玉心里莫名地一颤,觉得很无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皇上为什么这样看我?

现场之人,武常,凤凰,狄光远,还有春香,听到东厂一名词,无不露出异样的目光。就好像他们曾经都听到过东厂这个词眼似的。

见了大家的奇怪反应,张麟诧异到了极致,东厂这词到了明朝才有,他们怎么可能听到过?莫非他们也穿越过?真是咄咄怪事!

张麟停下不敢往下说,生怕露出马脚。哎,看来穿越是个精细活,不能欺负古人,连后世的诗词和名词都不能随便引用,不然,很有可能热火烧身。

幸好,所有人的反应仅仅停留在眼神之中,都没有表示什么,似乎都很默契,这让张麟更是莫名其妙。

“说说你为什么要改为东厂,而不是西厂南厂北厂内厂外厂?”半晌后,武则天语气平静地问,但是这平静之中带着不平静,带着疑惑,甚至带着质问。

张麟听了心里顿时紧张起来,敢情武则天连西厂内厂都知道,这也太邪乎了一点吧。转念一想,这可能是一种巧合,皇上提西厂内厂兴许是因为东厂而引起的。

“皇上英明神武,乾纲独断,叫什么厂都可以的。厂乃场所,与宫、殿、院、监、署、台相同。缉事即为缉察刺探,乃职责之所在。东方为日出之所,阳气充足,意味着皇上的天恩将如同天日之光,普照大地,无所不察!又,在八卦上,东为震,震有震慑之意。臣提议称东缉事厂,是希望寓有皇上天威经天,无所不察,震慑天下之意。”张麟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开始一本正经地进行忽悠。就算叫西厂,他也能扯出一些道理来,除非皇上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张麟所讲的与武则天的心思暗合,因为她设立内卫的目的,就是为了刺探和掌握朝臣的隐私和动向,目的不是一网打尽,而是起到震慑作用,让他们甘心情愿为朝廷卖命。

“说的好!”武则天拍案赞许,笑着让张麟继续说下去。

张麟听了,提在嗓子里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声音铿锵地阐述他高屋建瓴的建议:

“如果内卫衙门的名称都改了,那么也不宜沿用大阁领之旧职。臣建议改称提督,在提督之下设同知,佥事,镇抚使等职。这样就完全与肖清芳之流进行决裂,破陈才能出新,我们要以新人新名新气象效忠皇上督察朝廷。”

武则天听了微微颔首。张麟这一提议解决了她心里两个隐忧,其一是划清了与肖清芳之旧内卫的界限,之前她之所以对内卫感到极度失望,就是如此之想法在作怪,其二就是巧妙地避免朝臣之后宫干政之非议。

不过,武则天并没有表示什么,而是抬眼看向武常,目光之中带着征询之意。

武常觉得无可不不可,见皇上投来征询之目光,赶紧躬身说道:“皇上,蓟县男所献之策甚好!即可斩断与逆魁肖清芳的渊源,又可堵朝臣悠悠之口。”

武常说得再明白不过。他就像是武则天肚子里的蛔虫,对于后者想要任用张麟却又担心招来朝臣之非议的顾虑,了解得一清二楚。

武则天听了,脸上浮现一抹欣然振奋之色,向侍立于龙案右侧的女官春香吩咐道:“春香拟旨。”

“是!”春香娇声答应。

“肖清芳负恩背君,犯上作乱,着刑部下发海部文书,海内缉捕。从即日起,内卫更名为东缉事厂,内卫大阁领更名为提督。。。”武则天沉声开口。

“皇上圣明!”张麟来不及地赞颂。

武则天却沉吟起来,心里在衡量东厂提督的人选。

虽然她是皇上,但是值得她信任的人没有几个。

她最相信的自然是武家子侄,虽然发生过十王围攻太平府之闹剧,但是她对于武家子侄的信任并没有减少多少,而武家子侄的能力,她却相当清楚,没一个出众的。要让他们整人抄家,肯定是可以的,但是东厂不是整人那么简单,而是要整人于无形,目的是控制人,使人乖乖听命,这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够胜任的。

夜玉一直跟着张麟查案,积累了不少经验,加之武功高强,又对她忠心不二,倒是提督的最佳人选,或许是因为东厂这个简称的缘故,武则天首先想到夜玉。可是,在武则天眼里,夜玉是一个女子,长得那么漂亮,还那么年轻,长期放在张麟身边,她难免不放心。

其次是武常凤凰以及李多祚,他们是她所最信任的人,可是她身边缺少不了他们的强力保护,不然的话,她这个皇帝就没有任何安全敢,随时会被人刺杀,她这个皇帝死了,搞东厂还有个啥用?

然后是狄光远,他以切身功劳升至羽林卫中郎将,能力一点都不会缺少;又是狄仁杰的儿子,在忠心方面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问题是,他们父子俩有一样共同的毛病,就是自认为正气浩然,自认为代表煌煌正统,又太过有主见,对于一切不符合祖制和礼制的事物都看不顺眼,尤其对后宫供奉和以密探著称的内卫,一直抱有很沉重的成见,让他担任由内卫改编的东厂提督,恐怕难以做到如臂使指,甚至可能产生掣肘。

让狄光远去干监视朝臣,调查他们的隐私的秘密勾当,他会心情愉悦地去做吗?恐怕难,就算他不忤旨,也不会尽心尽力去做。另外一点,让他从旁边配合张麟,若是职责所在,他可能不会有抵触情绪,要是让他居主位,让张麟从旁襄助,反过来听张麟的话,估计他心里会很反感,很抵触,很憎恶。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夜玉比较妥当。在武则天心里,夜玉是个好孩子,心思简单直接,能够放心任用,不像上官婉儿那样,才能高了,便有许多花花肠子,且有上官婉儿的覆辙在前,夜玉应该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武则天在龙案后面凝眉思考,在众人眼巴巴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踱步,约莫沉吟了半炷香的时间,她终于想到了比较妥帖的办法,便转身面向众人,满面春风地开口宣旨:

“御前侍卫夜玉办案有功,迁任东厂提督。蓟县男张麟清除蛇灵有功,兼东厂同知。羽林卫中郎将狄光远协办有功,充任东厂佥事。”

“谢皇上!臣当不负皇上之重托,将东厂整饬得干干净净,对皇上忠心不二。”

夜玉喜出望外,东厂提督之职,对于她这个正五品的御前侍卫来说,等于从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照着正常升迁的次序,也应该由排在她前面的凤凰担任,现在她越过凤凰,直接升任东厂提督,属于越职超迁,这一方面要感谢皇上的信赖,另一方面,她心里很明白,这是沾张麟的光。她也知道,按照这种架构,名义上她是张麟的上司,实际上则是后者的助理,不过这也很不错。毕竟东厂是一个超级衙门,以后就可以独力办事了,且可与朝中宰相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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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〇二章 他还会抗拒吗?

听见皇上册封夜玉为东厂提督,张麟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颇为深切的遗憾:没有给夜玉验过身,不知她身上有没有蛇形刺青?!这能保证吗?哪怕不让我张麟验证,皇上自己验看一下不可以吗?皇上就这么相信夜玉,不验证一下就任命她当东厂提督,这似乎有些草率?不怕门驱走肖清芳那只虎,后门迎尽夜玉这头狼?要真是这样子,一切岂不是白搞?

他心里更希望凤凰当提督,后者本是肖清芳之后的大阁领,可靠性没问题,结果因他的穿越而靠边,而被夜玉代替。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狄光远,因为后者是蛇灵死对头狄仁杰的儿子,应该不会是坏人,至少不会是蛇灵奸细。

“皇上,这个职位,臣愧不敢领。”狄光远听了却面有难色,似乎对于东厂佥事这职位不怎么喜欢,竟然一口拒绝。

“什么敢领不敢领,就这么定了。”武则天冲狄光远晃了晃手,一锤定音。她之所以让狄光远充任东厂佥事,目的无它,只是想要以后者的浩然正气,就近压住夜玉和张麟,不要再弄出什么瓜田李下之丑事出来。这一点,她自会私下对狄光远进行授意。至于,他对于东厂内部事务会不会出力,或者出多少力,这不在她考虑的范畴之内。

“臣领旨谢恩。”狄光远脸上带着浓郁的苦笑。他父子俩是对后宫供奉和内卫最抵触的官员之一,现在他却要成为内卫的一员,以及后宫供奉的同僚,让他觉得很汗颜,背上冒出丝丝冷气,可是皇命难违,只能勉强接受。

“蓟县男,你还不快领旨谢恩?”夜玉见张麟一脸的愣怔,不禁小声提醒。

“谢皇上!”张麟惊醒了,赶紧向皇上躬身一礼。

如果不去担心夜玉是狼是虎,对于这种结果,张麟心里还是颇为高兴的。

他的建言,都被武则天一一采纳,将内卫改名为东厂。且他被委以东厂同知,名义上是副职,但这副职也有很大权力,因为东厂直属皇上,俨然与凤阁、鸾台和文昌台比肩而立,虽然不是朝廷衙门,但是胜似朝廷衙门。至于他的权力之大小,就看他整饬东厂的成效如何。虽说还没有达到能够随意整治侯爵汪之问之境地,但是张麟已经很满足了。有东厂在手,还有免死金牌呢作为后盾,搞死一个汪之问,应该是迟早的问题!

可以说,整个事情的进展,令他感到振奋!

在欣喜振奋的同时,张麟不忘他人,脸色一正,道:“禀皇上,此次能够以雷霆手段肃清隐伏于内卫中的蛇灵之残余,武公公决策果断,行动快捷,致使蛇灵欲孽来不及逃匿就已成瓮中之鳖,在蛇灵逆犯暴起发难时,又断然出手,救臣于危难之中,生擒逆犯一名,功不可没。恳请皇上一并恩赏。”

“朕知道。武常赏黄金二百两。”武则天点头微笑,不假思索道。武常已经位极人臣,封无可封,只能以金玉进行赏赐。

“谢皇上隆恩!”武常笑逐颜开,对张麟刮目相看。

“皇上,经书不能耽误,能否容臣去尚工局看看刊印之进展?”张麟试探着说道。

“蓟县男,你身负重伤,依然忧心国事,朕心甚慰。刊印经书之事,秋霜一力维持,应无挂碍。你去看看也可,但是要以静养身体为主。朕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办。”武则天满面春风道。

“谢陛下信任!臣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张麟鼻子一酸,感激不尽地说。

本来张麟还想提请皇上对羽林卫进行整肃,但是考虑到羽林卫所掌之职太过重大,近在皇上身侧,牵一发而动全身,很有可能一发而不可而收拾,自己刚刚执掌东厂根基未稳,还不宜再弄出什么更大的动静。

羽林卫中接连出现陈十和惠中两个蛇灵奸细,皇上心里肯定有数,也定然有所考量,之所以闭口不提,应该有着很大的顾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估计皇上不会轻易下旨对三千羽林禁卫验身。

看来只能等我把东厂完全控制好了,再对羽林卫乃至千牛卫进行整肃。

“恭喜夜侍卫升任东厂提督,从此可以指点江山,叱咤天下!”出了上阳宫之后,张麟笑着向夜玉道贺。

“同喜同喜。以后要请同知大力襄助!”夜玉展颜一笑道,她的笑容很美,很甜。她很少笑,当然这一次并非她第一次笑,但却是笑的最甜美的一次。

“以后我在夜提督下面听用,希望提督大人多多关照。”张麟和煦一笑。

“蓟县男,一直以来我都是你的协办,以后还是。东厂还得靠你这个同知出谋划策,运筹经营!”夜玉直言不讳道。

“提督言重了,以后咱们同心协力,把东厂办好,为皇上张目!”张麟呵呵一乐。

见张麟与夜玉弹冠相庆,狄光远只是摇头,离得远远的,鄙视回避之意很明显。

张麟与夜玉狄光远约好时间,明天辰时在丽景门会齐,然后一同到东厂报到。

之后,在高力士的陪伴之下,张麟来到尚工局。

在没有张麟的日子里,秋霜组织尚工局的匠女,继续刊印大云经。到今天为止,第一千本全页《大云经)正式出炉。

再次见到张麟出现在尚工局,秋霜高兴得不得了,好像最好的玩具失而复得一般,喜极而泣,当然是到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哭泣。上官婉儿的前车之辙,她可不会再失足,她一定会做得比上官婉儿更隐秘,或者更光明正大,让人抓不到任何毛病。

“你再借我一座炉灶,近期我要打造弓弩。”张麟笑着开口。

“没问题。尚工局的一应器设人等,你随便使用。”秋霜答应得非常干脆。

张麟又烦请秋霜帮他采买打造连弩和袖箭的材料,因为他手下除了高力士,没有可以差使之人。

在内卫校场,遭遇蛇灵余孽的当众行刺,幸亏武功高强的武常出手相救,要不然,恐怕自己就挂了;这一突发事端,让张麟觉得提高自身的实力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因为他身边不可能时时刻刻有武常那样的高手,在关键时刻出手保护他。自己的安危,还得靠自己上心。

连弩用以制敌,但是体型过大,不方便随身携带,比如,有人请你参加宴会,难道你还背着一把连弩,那多没礼貌?而袖箭则属于缩小版的连弩,能够连发,可以藏形于衣袖之中,杀人于无形,跟虎敬晖的无影针类似。

这种机械原理,完全难不倒张麟。

如果此前他身上有袖箭,那么当蛇灵余孽突侵到他面前时,他只要一抬手,就可以放箭将之击退乃至击杀。

秋霜无不应允,把张麟的事情完全当成了自己的事情。

之后张麟主仆回到兰苑,皇上没有开口让他搬回萃阳宫,那就说明,他还得继续住在兰苑,进行省躬思过。

皇上赐予张麟免死金牌,又封他东厂同知这样的实职,却仍然让他住兰苑,说明皇上心里的醋意和怒气仍然未消。估计要待到他正式侍寝之后,才有可能搬离兰苑。

对于张麟来说,住在哪里都一样。

如果武则天此刻要临幸张麟,他还会抗拒吗?

他哪里还有抗拒的理由?他深受皇恩,封爵,赏金,获实权,除蛇灵,未来前途无量,除侍寝以外,根本无以为报。

但是,武则天这几日遭受了重大的打击,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备受折磨,虽说输血之后,病体已无大碍,容貌也变得年轻了许多,可是精神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因此这几天不可能临幸任何人,包括她最想临幸的十五郎蓟县男张麟。

第二百〇三章 突起杀戮

虽然张麟位封东厂同知,有了一定的实权,但是在兰苑服侍他的仍然止有高力士一人,跟以前一样,这是冷宫的待遇。不过,他发现兰苑外围的护卫得到了极大的加强,现在有二十名禁卫日夜不停地驻守在兰苑的四周。

这些增加的禁卫不是为了更严密地看管他的出入,而是为了更加周全地保护他的安危。因为这些日子,他不断地遭到刺客的暗杀,皇上还要倚重他的能力,肯定不允许他出事。

这些禁卫之中有没有可能混入蛇灵奸细?张麟心里很担心,有一种扒开他们的衣服验看纹身的冲动,不过他颇有自知之明,他没有那个权力,也没有那个能力,除非他想找死。

就凭他和高力士两人,想要控制这二十几名禁卫,无异于螳螂拉车。倘若其中有几个蛇灵奸细,在身份即将被揭露之际,定然会暴起发难,杀他灭口。那时找谁去诉冤?

想到这一层,他只能放弃这种想法,暗中提高警惕,大步跨入兰苑大门。

“小的们见过爵爷!”突然有人向他打招呼。

张麟扭头循声看去,在兰苑门口左侧站立着两名颇为眼熟的禁卫,在向他躬身施礼。其中一个唇上贴着黑须,此人他认识,是卢大白,另外一个,不言而喻,就是秦胆。这两人是桓斌指派给他的护卫,可他从来就不信任他们。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张麟皱眉诧异问道。

“回爵爷,是桓将军派我们来保护你的。”

“桓将军派你们来的?”张麟有些不相信,桓斌已经调迁到千牛卫,怎么还能管羽林卫的事情?再说,在这个节骨眼,桓斌给我派亲卫是什么意思?莫非因为我披露了蛇灵的秘密,接管了内卫,要近距离对我进行报复?想到这里,他全身的毛孔紧缩,手里拿着七星神棒,将警惕提高到了极致。

“是的。因为我们本来就是爵爷的亲卫,现在爵爷肩负重任,且遭遇过行刺,更需要人手进行保护,因此桓将军便派我们来了。”卢大白一本正经地回答。

“是桓将军亲口命你们来的吗?”张麟追问道。

卢大白没有回答,而是扭头看向秦胆,秦胆立即回答:“是的。”

“桓将军什么时候让你来的?”张麟再问。

“也就刚刚不久。”秦胆煞有介事道。

听了这一番回答,看了对方的表情,张麟的疑心更重。

桓斌是他第一个打交道的蛇灵成员,他当着前者的面清除了两名蛇灵成员,难道前者不会疑心自己身份也暴露了?说不定他已经随肖清芳跑了,怎么可能冒险进入皇宫?

很有可能桓斌将这两人安插在我身边的任务就是刺杀我,之前还想等待恰当时间,没想到我突然发生状况,被打入冷宫,使得他们的计划落空。现在我已经清除蛇灵,接管内卫,他们等不及了,因此主动找上门来了,要施行报复性的刺史行动。

想明白这一点,张麟更不可能随便让这二人做自己的亲卫,但是他也不能无缘无故将这二人拒之门外,毕竟他们名义上早就是他的亲卫。

张麟左右看了看,在兰苑门口,如同标枪一样矗立着二十余名禁卫,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目不斜视。

“你们应该知道,我刚刚把内卫整肃了一番,清除了隐伏于其中的蛇灵成员,得罪了蛇灵。虽然蛇灵更多隐藏于内卫之中,但是羽林卫中也不是没有,陈十和惠中就是例子。你们要想留下做我的亲卫,有一个条件,需要当众脱衣验身。如果你们不愿意让我验身,可以立马走人,我不会为难你们的。”在说话之时,张麟脸上浮现一抹凝重的神色,那只健全的手缩在袖兜里面,暗中攥住了七星神棒。

之所以敢把话说的如此透彻,是因为兰苑周围驻守着二十余名禁卫,张麟赌这二十名禁卫,不会全是蛇灵,就算有,也是少数;再说他要验看的是卢秦二人,且全以对方自愿与否,不存在强迫成分,哪怕周围存在蛇灵,也不至于当场向他发难。

至于这二人,哪怕都是蛇灵成员,也都好控制。

再说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他也只能如此做。总不能让这两个嫌疑程度极大的人登堂入室,置身于自己的卧榻之侧吧。

听了张麟如此明白无误的话,卢大白与秦胆互相对视一眼,他们总算弄明白了,之前在萃阳宫他们所受到的冷遇,原来张麟不信任他们,怀疑他们是蛇灵奸细。

“没问题就脱衣,有问题就离开!”高力士挺身而出,挡在张麟身前,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

“我没问题!”卢大白爽朗一笑,开始脱去上身衣甲。设身处地地想,他能够理解张麟的担忧,在清查陈十和惠中的两起案子中,他都是最大的嫌疑人,眼下正是他一证清白的时候。

“我也没问题。”秦胆不甘落后,伸手去解上身衣甲,不过在在解衣甲之时,他的眼睛快速转动了一圈,扫视周围情景。

驻守在兰苑门口的禁卫,都把目光投向卢秦二人,他们对于神秘的蛇灵刺青都比较感兴趣,想眼见为实,一睹为快。

卢大白动作很快,非常麻利地将上身衣甲脱去。

“你们看,他身上这是什么印记?”秦胆忽然语气夸张地叫道,他这一嗓子,立即将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到了卢大白的身上,因为后者上身衣服已经脱光,露出了一身白皙的皮肤和结实的肌肉。

说时迟,那时快,在喊出这一嗓子的同时,秦胆从衣甲里面掏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张麟。

在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之前,那锋利的匕首闪着寒光,已经刺在张麟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

“嘭~”

张麟虽然认定这二人是蛇灵奸细,也释放出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也注意到秦胆的出手,在后者出手之时,他已然开始闪躲,但还是慢了一步,被秦胆以雷霆万钧之势刺来的匕首扎了一个正着,在巨大的惯性的作用之下,如同被羚羊之角顶着的篱笆一样向后飞速倒退。

“噗~”在倒退之中,张麟嘴里喷出一口老血,血花飞溅,一部分喷洒在秦胆的脸上和身上。

一种如同炮弹冲击的大力以及巨痛传遍张麟的全身,使得他差点昏厥过去,幸好他身上穿了金蚕软甲,不然的话,这一下就会让他命丧九泉,魂归地府。

秦胆本指望毕其功于一役,一击而中,当场灭杀张麟,没想到后者身上穿有坚韧无比的软甲,哪怕匕首极其锋利,都无法透过,饶是如此,他心里还是异常兴奋,眼睛放光,因为,张麟本来已经身负重伤,在匕首的顶击之下,又被震得吐血,只要再来一下,必然可以取他之性命。

秦胆突然撤开抵在张麟胸口的匕首,然后向张麟的咽喉挥了过来,后者身上穿了防身软甲,可咽喉之处并没有什么防护!

张麟大骇之间,瞳孔紧缩,在生死存亡之际,他强忍住巨痛,一边向旁边闪躲,一边举起七星神棒,对着秦胆的脸上不要钱地猛喷赤色浓雾,使得后者大叫着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则挥舞着匕首,乱刺一气,想要把张麟刺成马蜂窝。

秦胆真的没有想到张麟竟能释放辛辣无比的赤雾,使得他眼睛火辣辣的疼,一时间无法看见任何东西。

第二百〇四章 难分难解

整个行刺过程说起来很长,实际上只是一个呼吸之间的工夫。

驻守在周围围观的兰苑禁卫,被突如其来的行刺吓傻眼了,前一刻还在脱衣服验身,后一刻,就突起杀戮,这变化未免太猛烈了一点!

“抓刺客!保护爵爷!”震惊中的高力士第一个反应过来,尖声大叫着,从一名禁卫的腰间抽出佩剑,对着眯着眼睛的秦胆一通乱砍,将之从张麟身边逼退了几步。

“竟敢当着我们的面行刺,这刺客真是太嚣张了!”周围的禁卫怒声喝道,纷纷拿起武器对秦胆展开围攻,他们的砍劈击刺都非常凶悍,形成就地格杀之势。

刺客当着这么多禁卫的面刺杀蓟县男,这事太过重大,要是蓟县男有个三长两短,这些禁卫很有可能都要掉脑袋。从某个程度来说,等于刺杀他们自己。他们能不愤怒吗。

对于刺客格杀勿论,这是羽林卫的卫规,除非有大人物说要抓活口。

现场唯一的大人物就是张麟,他没有开口,曾经有一次他说过要留活口,结果留下的活口还是被当众灭口,从那以后,他就不会开这样的口。

他觉得,下令活捉强大敌人是最愚蠢的行为,等于自杀。

长坂坡中,曹操下令活捉赵云,结果己方损失五十几员大将,被人家于百万大军之中杀了个七进七出,成就对方的千古英名,却使得曹军成了豆腐渣的代名词,后来被张飞一声断喝就吓死一员大将,百万大军被惊得倒退一舍之地。

高力士抽身退出了搏斗,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张麟,关切地急声问道:“爵爷,你没事吧。”

“我没事!”张麟感动地说,这次危急关头高力士真的在保护他,从现在开始,后者已经成了他最信任的人。

在说话的时候,张麟的目光密切注意卢大白,既然秦胆是蛇灵奸细,那么卢大白也脱不开嫌疑,因为他俩都是受桓斌所遣,虽然后者身上没有纹身。

此时卢大白一件衣服刚穿回了半只袖子,抬起头,就见到眼前的一幕突变,他非常之惊愕,也非常震惊。

最佳的刺杀时机已经错过,秦胆气得哇哇大叫,一边挥舞着匕首对那些围攻他的禁卫进行格杀,左冲右突,试图逃跑。

守卫兰苑的禁卫,说穿了,只是一群普通禁卫,而秦胆则是蛇灵高手,他的身手跟惠中相比,稍逊一点,但是跟假冒范登的陈十比起来,则略胜一筹,饶是他的眼睛为赤雾所迷,无法视物,依然不是这二十几个禁卫能够击杀得了的。

秦胆眯着眼睛,侧着脑袋,在禁卫的围攻之中,闪展腾挪,左右逢源,游刃有余,无人能够接近他,偶尔有禁卫靠近,即被他挥舞得密不透风的匕首所击退。

“秦胆,没想到你真是蛇灵奸细,我真是看走了眼!”卢大白火冒三丈,大喝一声,干脆将那件才穿了半个袖子的衣服摔掉,赤膊上阵,身形一跃而起,从数名禁卫头顶越过,而后俯冲向秦胆,右手成勾形,如同饿鹰扑食,直抓秦胆的脖颈儿。

秦胆抬起匕首,在空中划了一个闪着寒光的弧形,进行阻挡。

卢大白猛然缩回手,身形后仰,在半空之中施展二郎腿,噗,一脚踢在秦胆握匕首的手腕之上。

“嗖~”

秦胆的手腕被踢得一抖,手中的匕首失手而落,向斜刺方向飞射,从一名禁卫的耳旁飞过,扎在十几步远的地上。

秦胆眼睛看不到,挨了一脚,匕首失手,身躯也被一股大力冲得向后猛然倒退,他借着这力量,蓦然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后空翻,从几名禁卫的头顶翻过,飘然落在禁卫的包围圈外的地上。

“卢大白,上峰让我们一起刺杀张麟,我暴露了,你还能幸免吗?赶紧动手吧,不要再装了!”秦胆用力眯着眼睛叫道,此时他眼睛已经能够模糊看见眼前的景象,不过无法正常睁开,眯得只剩一条线,从中闪着凶狠狡诈的光芒。

“滚!”卢大白气得脸都黑了,这秦胆太无耻了,竟然当众拉他下水,这让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噌~

盛怒之中的卢大白身形窜动,如同疾风暴雨,冲向秦胆,一记黑虎掏心,直轰后者的当胸。

“卢大白,只要你杀了张麟,我保证把全部功劳都让给你。以你的功劳,蛇首一定会重重地奖赏你的!”秦胆一边躲闪,一边肆无忌惮地说道,还没有放弃游说卢大白反水的企图,因为这是他刺杀成功甚至活命的唯一希望。

“气死我了,我若是不抓住你,就不姓卢!”卢大白气得哇哇大叫,蛇灵已经是公开的叛逆,这样的脏水泼在他身上,谁受得了?本来他就不受张麟信任,现在被秦胆当着面这样说,以后还怎么做人?

卢大白展开拳脚,身形飘忽,对秦胆进行了最猛烈的攻击,恨不得将之抽筋扒皮。

“卢大白,你不用再装了,再装也没有用,你以为张麟会相信你吗?说实话,他最不相信的人就是你!”秦胆左躲右闪,嘴里仍然的吧的吧说个不停,好像非把卢大白拉下水不可。

卢大白脸色漆黑,咬牙切齿,但什么话都没说,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清白。他展开了极为凌厉的攻势,誓要将秦胆拿下,以证清白。

秦胆的武功不会弱于卢大白,现在他的眼睛已经能看清,虽然还有些火辣辣。

两人拳脚交加,身形纵横,上蹿下跳,打得难分难解。

高手打架,武功次一点的根本帮不上忙,硬要参战,只能添乱。其他的禁卫都握着兵器,在两人激战的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高度戒备,以防止秦胆逃走。

张麟扭头看向高力士,问道:“你现在觉得你的武功跟卢大白比如何吗?”

“现在看起来,当时他没有表现真实水平。按照今天这身手,我跟他的差距很大。”高力士坦然承认。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更何况眼前不止伸手那么简单,而是生死搏杀!

“现在他们两个几乎打成平手,你觉得你上去,能帮上忙吗。”张麟脸色平静地问道,一点勉强的意思都没有。说实在的,在这后宫之中,他难得有个信任的人,不想让这仅有的信任之人出现任何意外。

“应该可以帮的上!只是我上去,就没有人保护爵爷了!”高力士不无担心道。

“说的也是。”张麟点头,桓斌派来的两名禁卫之中就有一个蛇灵奸细,难保守卫兰苑的二十名禁卫之中就没有蛇灵奸细。当下,既然秦胆的身份已经暴露,擒拿、击毙或者任他逃跑,都不重要,还是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突然,张麟灵机一动,我不是还要七星神棒吗,怎么把这么厉害的宝贝忘了。之前在惠中劫持桓斌的时候,他就是使用强光功能,使得惠中暂时失明,而落擒。

抬起七星神棒,张麟开启强光对着激斗之中的秦胆的眼睛进行照射。

虽然相隔距离比较远,强光减弱,且对方的身形处于迅速移动之中,无法完全对准对方的眼睛,但是仍然能够形成极大的干扰,使得他顾此失彼,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有了张麟的强光的助力,卢大白越战越勇,很快占据了上风,对着秦胆展开了一波更强有力的攻击,而秦胆则节节败退连连遭击。

最后卢大白腾身而起,在半空中使出一记连环腿,接连踢在秦胆的胸口和肩膀上,将之踢翻在地。

卢大白纵身上前,一脚将秦胆踏在地上,意气风发地说:“把蛇灵奸细给我绑起来!”

第二百〇五章 这可是你说的!

围在周围的禁卫踊跃上前,有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粗长的绳索,准备将被踏在卢大白脚下的秦胆捆绑起来。

“不必!蛇灵遍布宫中,你们永无宁日!哈哈。。。”秦胆目中露出一抹豪迈之色,一阵狂笑,然后嘴里咔的一声响,之后他脑袋一歪,死了。

很显然,秦胆嘴里含着毒药,到了关键时刻,咬毒自尽。

对于秦胆的死活,张麟一点都不在乎,关于蛇灵的动向,他不说非常清楚,也是相当清楚,不需要从秦胆口中挖掘什么秘密。至于指证桓斌,他也不需要什么证人证言。现在他掌控东厂,到了该整饬千牛卫的时候,只需扒下后者的衣服验看纹身即可。

“卢大白,你已经成功地证明了自己。从现在开始,你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贴身亲卫。”张麟用认同和赞赏的眼光看向卢大白,嘴角含笑,亲切而轻松地说道。

在整个打斗过程中,卢大白一身雪白肌肉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既没有蛇形刺青,也没有梅花刺青,而且在竭尽全力擒拿蛇灵刺客秦胆,做到这一地步,张麟若是还不信任他,那就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且卢大白的武功的确高强,就算与惠中和小梅相比,也不会逊色。身边有这样的高手进行形影不离的护卫,安全系数将会得到极大的加强。

“谢爵爷信任!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尽心竭力,保护爵爷!”卢大白面露喜色,向张麟抱拳施礼,恭声说道。

信任是一种能力,而被信任是一种幸福,特别是对于一直不受张麟信任的卢大白来说,这份被信任来之不易,值得倍加珍惜。

“很好。”张麟点头,然后示意卢大白扯开秦胆的衣服让大家瞧瞧。

卢大白遵命扯开了秦胆的上衣,在他的右臂上,赫然纹有蛇形刺青。

“这就是蛇灵标记?”

“这么说宫中还真有蛇灵奸细?”

看到秦胆身上的蛇形刺青,二十名禁卫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议论纷纷。

“既然卢大白都脱衣验身了,我希望在场所有人都脱衣验证一下。”张麟面朝二十名守门禁卫,威严无比地说道,有了武功高强的卢大白的加入,他的底气一下子上升了,之前这二十名禁卫打不过秦胆一人,自然也就打不过卢大白。

有了底气,自然可以含不含糊地提出自己的要求!这可是卧榻之侧,岂容蛇灵酣睡?

全部验身?

那些禁卫面面相觑,他们觉得张麟的要求太过分了。他们跟卢大白不一样,后者是张麟的亲卫,自然可以要求这要求那;而他们可是皇家禁卫,不属张麟管辖,他有什么资格验身?

“蓟县男,你不要搞错,我们是受皇命在这里保护你的,不是你的奴婢!你没有资格让我们脱衣。”一名长着一张马脸的禁卫排众而出,看样子是这帮禁卫的头目,向张麟提出抗议。

“不同意验身的,以蛇灵奸细论处!”张麟冷声说道。

“什么,你说我们是蛇灵奸细?我们若是蛇灵奸细,你就不知道死了几回了!”马脸禁卫头目不卑不亢道。

“放肆!”高力士瞪着那马脸禁卫头目,声音凛然道,“爵爷已是东厂同知,谁若不服从,就地正法!”

“什么东厂!”马脸禁卫头目茫然问道。

“就是原来的内卫!”高力士下巴一抬,神气活现道。

“啊?”马脸禁卫头目听了大吃一惊,眼睛盯着张麟重新打量。

张麟没再藏着掖着,从腰间拿出一枚皇上赐予的东厂令牌,举在头顶,朗声说道:“蛇灵奸细事关宫中安危,谁若抗命,以蛇灵奸细论处,就地正法!”

见到这块令牌,马脸禁卫头目吃瘪了,摇了摇头,却没有立即听命,因为那是东厂令牌,而他们不属东厂管辖。

“爵爷的话没听到吗?你耳朵聋了不成!”卢大白已经穿好了衣服,对马脸头目喝道。

想到卢大白的厉害,二十个禁卫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马脸头目轻叹一声,向大家挥了挥手,无可奈何道:“让他验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那些禁卫也都很不情愿地放下兵器,准备脱衣。

“慢着!”一声暴喝从远处响起,紧接着,传来一阵杂沓纷乱的脚步声。

张麟闻声回头一望,数十名禁卫簇拥着原羽林卫中郎将,现任东厂佥事狄光远,从兰苑东面的甬道上匆匆行来。

刚才兰苑发生如此激烈的打斗,自然惊动羽林卫高层,狄光远闻警而来,没想到打斗已经结束了,却看到张麟逼着禁卫脱衣验身。

“狄将军,你来晚了,蛇灵奸细已经死了!”张麟转身朝向狄光远走来的方向,含笑打招呼。

“蓟县男,听闻你逼着禁卫脱衣验身,可有此事。”狄光远脸色一沉,明知故问道。

“有啊,他们正要脱衣,却被你打断了。你来的恰巧,正好一起验看。”张麟云淡风轻道。

“蓟县男,哪怕你受到皇上信用,执掌东厂,但是也没有越俎插手羽林卫的内部事务之权力。你做的过分了!”狄光远脸沉如水,不假辞色道。

“狄将军!你怎么这样说话,你现在是东厂佥事,也是东厂的成员。”张麟笑着提醒,言下之意,咱们可是一伙的。

“至少今天我还是羽林卫中郎将,就要为羽林卫负责,不允许羽林卫事务为他人染指!”狄光远板着脸,声音冷冷道。

见狄光远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脸色,张麟也没有强迫他,而是随手指了指横躺在兰苑门口地上的秦胆尸身,微微一笑道:“好吧。那我告诉你,我没有插手羽林卫的内务的意思。只是就守卫兰苑的禁卫进行验身。你也看到,这么蛇灵奸细就出现在兰苑门口,要不是我命大,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我!我对我身边的守卫进行排查,纯属正常之举。”

“你要是不相信羽林禁卫,我可以把他们撤了!”狄光远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整个就是一个扛头的做派。

“行!”张麟马上同意,这些禁卫放在这里,纯属摆设,哪里能够起到一丁点保护作用?反而引起他内心的不安。

狄光远之所以那样说,纯粹是说气话,本来还以为张麟会不同意,没想到他不但同意了,而且同意得这么爽快,让他极其尴尬。

在哪里布防不在哪里布防,这是大将军的职责;他一个中郎将,职责是巡查皇宫,看看有没有偷懒耍滑的,撤换不称职的队正,至于撤销布防的权力,他没有。再说,他巡视一圈之后,就马上要把中郎将这一职位交卸出去,哪里还能干涉羽林卫的布防?

狄光远脸色阴沉,皱眉盯着张麟,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说了一句:“这可是你说的!”

“明明是你说要撤的!”张麟呲牙,心里来气了,这狄光远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没想到这么阴!

“来人,撤!”狄光远没在理会张麟,一挥手,让那二十名禁卫撤离兰苑门口,不过没有撤走,而是让他们在离兰苑围墙五十步之外值守。

瞧这情景,狄光远纯粹是跟他置气,并没有真的撤走禁卫的意思。张麟也就没再计较这事,冷哼了一声,大步进入兰苑之门。

对于张麟来说,光是验看区区二十名禁卫的纹身,没有太大的意义,因为这些禁卫属于值岗的,到了时间就会换班。

真要验看,就要对羽林卫三千禁卫全验看,我不相信,羽林卫接连出现三个蛇灵奸细,皇上还会忍着不对羽林卫开刀!到时候,看你狄光远怎么说!那时候,恐怕你也将站在清查羽林卫的东厂之队列中。

第二百〇六章 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虽然张麟接纳了卢大白,但还没有达到完全信任的境地,至少没有如对高力士一般信任。不是蛇灵奸细就等于完全信任,他并没有持这种逻辑。

信任是有等级的,最高的信任则需要时间和危机的双重考验。

如果说信任分五星的话,张麟对于高力士的信任为五星,对卢大白的信任则处在二星到三星之间。

“卢大白,你去给我做一件事情。”进了兰苑之门,张麟正色吩咐卢大白。

“爵爷,什么事?只要是我卢大白能够办的到的,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卢大白听了眉开眼笑,张麟交待事情给他做,说明已然把他当成自己人。

“不要你赴汤蹈火!你去暗中调查一下汪之问,把他的一切情况告诉我!”张麟语气轻松。虽说有免死金牌在手,可以弄死汪之问而不用被砍头,但是,杀了人,总是会遭到惩罚的,他现在事业刚刚起步,可不想与汪之问同归于尽,必须在自己毫发无损的情况下,搞死对方,那才算是成功。

“是!”卢大白痛快地答应一声,没有问为什么,转身很利落地出去了。

接下来,张麟开始改装引雷装置。直接从天上引来的闪电,威力巨大,只要接近它,不分敌我,都会被伤及。他要将电压降低到能够使用的范围。

将从铁戈上牵出的铜丝在长长的磁石上缠绕得密密匝匝,然后再延伸至室内,手接触到部分,又用半湿半干的胶泥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下几寸长的铜丝头,用于充电。

从现在开始,假如刺客再来兰苑行刺,要是碰到打闪电时,张麟还可以手持铜丝主动攻击刺客。

当晚,兰苑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波澜,也没有打闪电。

深夜,卢大白面带喜色回来了,向张麟禀报他所刺探到的情况,一位身手极好的神秘人物潜入扶阳宫,被汪之问称为田兄,两人关门密议了半日,具体密议了什么没有听清楚,只听到:御书房,偷名单。

“御书房,偷名单?”张麟听了,眉头皱了起来,摸着下巴在殿内踱步,自言自语道,“什么名单如此重要,需要潜入宫中进行偷盗?”

张麟忽然想起神狄中的一组剧情,那里有一份与越王盟约过的王公大臣名单,翌阳郡主得到这份名单,根据这份名单上的名字进行联络,策动他们参与谋反,可是那份名单被纹在刘金背上,而刘金正是幽州刺史方谦。那么皇宫御书房之中,又是什么名单,如此重要,竟会引起神秘人物的觊觎偷盗之心?

翌日,丽日当空,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在高力士和卢大白的伴随之下,张麟腰间佩戴锋利的稀世宝剑,来到丽景门,会同早已等候在那里夜玉狄光远和以及一班侍卫禁卫,浩浩荡荡来到内卫府。

“恭迎蓟县男,恭迎提督大人,恭迎佥事大人!”黄胜彦已经早早地带领一班留存的内卫高层,于内卫府门口迎接张麟和夜玉一行,虽然他知道,在东厂,提督排第一,但是,他却有意把张麟放在前面,且故意不呼后者的职位,因为他心知肚明,张麟才是东厂的一把手。如果称其为同知,那就是提醒他是二把手,显得不恭。

“把所有内卫留守人员集合到校场,我们有重要事情要宣布。”张麟伸手拍了拍黄胜彦的肩膀,温和笑着交待道。

“是!”黄胜彦高兴地答应了,脚步轻快地下去落实了。

很快三百多内卫成员集合在校场上,张麟站在点兵台上发表了热情洋溢的重要讲话:从此以后,内卫改名为东厂,与肖清芳划清界线,所有兄弟成了厂卫,忠于皇上忠于朝廷,守护社稷守护天下。

夜玉也发了言,主要是鼓励下面的人,对于如何进行东厂的下一步工作,她一点底数都没有,一切都遵从张麟的安排。

狄光远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抱拳转了半圈,牵了牵嘴角,算是跟大家见过面。让他到东厂当官,他心里非常不乐意,好在衙门的名字改了新名,要是保持内卫那一旧名,哪怕冒着抗旨的罪名,他也不会来。

当场将原内卫的牌匾砸碎,换上了东缉事厂的烫金牌匾,并且挂上了红绸缎,一派喜庆气氛。

换匾之后,夜玉当场宣布,任命黄胜彦为东厂镇抚使。

对于黄胜彦的任命,是由张麟提名的,三人商讨且一致通过,属于三人的决定,不过是由夜玉之口宣布的。

“谢三位大人的信任和栽培,卑职一定,竭尽全力,恪尽职守,把三位大人交办的事务完全彻底地贯彻执行,绝不辜负三位大人的信任!”黄胜彦喜笑颜开,感激不尽,当场进行信誓旦旦的承诺。

东厂镇抚使,直接掌管整个东厂所属八千名厂卫,比他以前的权力大多了。当然他的品秩并没有升上去,品秩这玩意,只有皇上有资格进行升迁、降格和罢黜。有了实职后,品秩自然会提上去,这是不用担心的。

因为官与品是对应的,加其官自然会晋其品。除了对极少数人,皇上才会采取官与品不一致的措施,比如上官婉儿,比如张麟。

之所以放心大胆地将镇抚使这么重要的岗位交给并不怎么熟悉的黄胜彦,是因为,张麟在这里没有什么熟悉的人,如果说有的话,就是夜玉,还有高力士,夜玉已经是东厂提督,而高力士的资历还不够。另外,他想起来了,在神狄中,黄胜彦是肖清芳叛逃之后的第二任内卫大阁领,最后被蛇灵杀死,因此他既然现在没有投靠蛇灵,以后也应该不会。

最重要的是,张麟虽然连破两案,但是对于如何侦缉和刺探朝廷大臣的隐秘消息,并不怎么精通,虽然他曾经做过业余侦探,但那完全是两码事,亟需一部分来自内卫的原班人马进行过渡和领路,不然的话,他两眼一抹黑,如何展开工作?如何做出成效?如何让皇上刮目相看?

“胜彦,东厂需要你这样的人才!我相信你一定能发挥你在内卫打拼数年所积累的经验优势,把东厂的工作做好,并且发扬光大。”张麟含笑勉励了黄胜彦一番,然后正色道,“请将原内卫留存人员,拟一份名单给我。”

“爵爷,我已经准备好了!”黄胜彦满脸红光,从贴身衣兜里拿出一份文档,双手递到张麟手里。

张麟接过一看,封页上写着:肖清芳叛逃后内卫留存重要人员名单。一看就知是连夜赶制出来的,可见黄胜彦对职事很上心。

“做得很好!”张麟赞许了一句,展开名单,快速阅览了一遍,从中发现了两个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名字:许世德,孙殿臣。

凝眉思索了一番,在张麟脑子里逐渐对这二人有了相对比较清晰的印象:

许世德是后来的大阁领,武功堪与李元芳匹敌,因为贪图越王所遗留的藏宝,而逃离内卫,背叛武则天。每个人都有贪欲,只要驾驭得当,就没有后患。在张麟的脑海之中,存在无数宝藏,金矿,银矿,铁矿,盐矿,煤矿,只等人去挖掘。

孙殿臣是一位殿值,死于无头将军“宇文成都”之刀下,可以确定这两人跟蛇灵没有任何牵扯,因此可以放心大胆任用。

东厂需要他们这样的人才!

夜玉虽然是一把手,但是她唯张麟马首是瞻,言听计从,一心想要做甩手掌柜。而狄光远一直绷着脸,不发一言,似乎拿定主意,对于东厂的事务不插手,也不插嘴。

这样的格局使得张麟的重要性被凸显了出来,东厂几乎成了他的一言堂。

第二百〇七章 皇上最不喜欢谁?

“任命高力士、青丞、绿殊、许世德、孙殿臣等十人为东厂千户。”

高力士是张麟手下的宦官,位列千户之首,而青丞和绿殊则是夜玉手下的一男一女侍卫,其余千户都是原内卫成员,均由黄胜彦提的名。

东厂千户,从职位上讲,相当于羽林卫的队正,管的人比队正还要多,而千户之首,从某种程度上讲,可以号令其他千户。高力士喜出望外,兴高采烈,眉开眼笑,觉得跟着张麟,真是行大运了,他心里很庆幸当时没有告密,不然的话,那有今日的辉煌?

连卢大白都在东厂有了一个身份:总旗。这个职位比他原来在羽林卫的军曹一职稍微高了一点,不过也没有高太多,跟高力士没法比,但总算是得到张麟的认可。

卢大白相信,只要他日后立了功劳,张麟自然不会亏待他,因为有高力士的榜样在前,他对于跟随张麟的未来抱有很大的信心。

经过一番整肃,东厂已经变成整个神都最安全的地方,这当然是对张麟来说。

接下来,张麟打算为东厂更换飞鱼服,他制好了一套精美设计,不过这需要皇上批准。

东厂内务安排妥当之后,张麟一行人来到东厂正堂,此刻正堂布置一新,撤去了原来镶嵌于正壁上的梅花图案,换上了一副獬豸的雕刻,增加了几套仪仗摆设,呈现出崭新的无形威仪。

原来的内卫正堂,本来只设有一张黄金交椅,现在并排放了两张,预示着从今以后,东厂将保持双首并行之格局。

张麟请夜玉坐于左手尊位,夜玉其实不怎么在意,不过也没有推却。都坐在上位,推来推去没有什么意义,再说,她心里已经立定主意,以后东厂的事务都听张麟的,那么她就算坐了尊位也无所谓。

张麟在右边的黄金交椅上落坐。

两人并肩坐于上位,远远看去,颇有些皇上皇后共同临朝的氛围,至少给人一种夫妻档的韵味。

狄光远坐在左侧下手首位,黄胜彦则坐于右侧下手首位,十名刚刚晋升的千户,则雄赳赳气昂昂地排列于两班,看起来有些济济一堂的氛围。

作为张麟的贴身护卫,卢大白也在堂内有一位置,属于千户以下唯一之人。

“胜彦,跟我说说,皇上最不喜欢谁?”张麟大马金刀地往椅背上一靠,看向新任镇抚使,含笑开口。

从现在开始,张麟有了一点权力,这权力来之不易,归根结底来自于皇上的恩典。因此,他要毅然决然地抱紧女皇大腿,权为女皇所用,力为女皇所使,智为女皇所谋,为她铲除异己,清除政敌,让大周繁荣兴旺,让女皇帝位永昌,他要尽他所能地延续女皇的基业,武则天一世,武则天二世。。。

他的尴尬身份,注定只能在女皇的法统之下生存,离开了女皇,他的生存都会成问题,更何况是权力。

皇上最不喜欢谁?

黄胜彦听了,却是一怔,这蓟县男问话也太不含蓄了一点吧,不过很快,他脸上露出佩服赞赏之神色。这做法与他的性格很对路,他早有同感。说穿了,东厂就是皇上豢养的狗,皇上叫咬谁,那就要毫不犹豫地咬谁!不然皇上干嘛耗费巨资搞出这么个让所有朝臣都不喜欢的衙门?

夜玉美眸眨动,看向张麟时,带着一抹欣喜。

狄光远则呲牙,心里说,这张麟果然不是什么好鸟!一上来就要乱吠!

“皇上不喜欢的人多了去,比如李唐皇亲,比如倒武之徒。。。”黄胜彦只能大而言之。

“说说倒武之人,都有哪些?”

张麟认为,李唐皇亲暂时不宜触动,因为牵涉甚广,甚至还牵连到武则天的两个儿子,太过敏感,稍有不慎,就会触雷。动李唐皇亲,得不偿失,除非武则天明说要整谁,那时另当别论。

至于倒武之人,因为其矛头直接对着皇上,动他们肯定不会有错。

“倒武之人,有几种势力,一是徐敬业的残余,二是越王琅琊王的余孽。比起以前扯旗造反,这些残余更为隐蔽,不时地出来捣捣乱,当朝廷派兵去征剿,他们就分散躲避了起来,根本找不到他们的隐藏之所,这更让皇上头痛。”黄胜彦扳着手指如数家珍,可见他以前的缉事做的不错。

这种叛逆势力,跟肖清芳的蛇灵一样,一旦他们隐藏起来,就很难找,更难抓,事倍功半,对于急于向武则天邀功的张麟来说,不是当务之急。他肯定会一一清除之,但不是现在。

今天新官上任,他肯定要点三把火,做几件让皇上高兴,让对手头痛的事情。

“除了这些,有没有别的势力?比如说,朝中有没有反对皇上本人或者反对女子称帝的大臣?”张麟循循善诱,进行启发。

听了张麟的话,夜玉明眸生辉,她心里说,张麟甫一上任,就要为跟倒武之流过不去,看来皇上用他用对了。她睫毛一抬,展颜一笑,接口道:

“有,这种人不少,大都聚拢在李昭德的麾下,视李的马首是瞻。”

当然,还有一部分人持观望态度,以狄仁杰和张柬之为表率,不过,当着狄光远的面,夜玉不会说出来。就算他不在场,她也不好说,毕竟狄光远是东厂的佥事。拿佥事的父亲说事,这是傻子才会犯的错误。

张麟眼睛一亮,似乎找到焦点。上次他跟李昭德打过交道,知道后者不是什么好鸟,皇上重病,他就想总领朝纲,专裁军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权臣。虽然通过抽血,让李昭德短期内爬不起来,但是并没有触动后者的任何利益,后者势力依然雄厚,必须通过东厂的第一把火,给他烧一烧,烧得他焦头烂额才好。

在夜玉说李昭德的坏话时,狄光远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暗中却在摇头叹气。平时看夜玉不关心朝政,怎么一到东厂,就完全变了一个人?看来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绝对是被张麟带坏的。

张麟转头看向黄胜彦,温声责备道:“内卫不是无孔不入吗,这么多年,你们就没有抓到李昭德的一点把柄?”

“谁说没有!而是有很多,每月都有,却都被肖清芳压下了!”黄胜彦苦笑一声道。

“肖清芳压下李昭德的把柄干什么?莫非,李昭德与肖清芳是一伙的?”张麟皱眉,随口猜测道。

“这属下倒没有证据。”黄胜彦挠了挠头道。

“我猜,他们是奸奸相护!”夜玉笑着接口。

奸奸相护!这倒是一个新词!也非常贴切!没想到夜玉也有风趣的一面。

张麟呵呵大笑。

黄胜彦也笑了,笑毕,神色一肃,煞有介事道:“三位大人,说到李阁老,属下有密情禀报。”

“说吧。”张麟向黄胜彦伸了伸手,和颜悦色道。

黄胜彦向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侧近张麟,压低声音说:“谈这事还是要避人耳目。”

张麟明白这意思是要将其他人员屏退,他抬手轻轻一挥,让高力士卢大白以及其他千户退出去,把门关上。

狄光远起身欲出去,他可不想听那种关于朝中重臣的**,却被张麟叫住了:“光远,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能不听听?”

屋内只剩下四人。

“是这样的,属下发现这一重要密情,已有数日。本来打算向大阁领,不,是蛇首肖清芳禀报,没想到她已经叛逃了。这两日天幸三位大人接管了东厂,但因三位大人厂务繁忙,属下没有机会禀报。这不,直到今天才得到这个机会。”黄胜彦身体前倾,脸色变得严肃,开始禀报。

“什么证据?”张麟来了兴趣,眼睛放光。

第二百〇八章 先烧三把火

“属下发现李阁老与逆臣郭湘成秘密勾搭,种种情况表明,他们有肆行不轨之嫌疑。”黄胜彦压低声音道,他的用词极其谨慎,听起来却颇为耸人听闻。

狄光远听了这话,向黄胜彦翻了翻眼皮,在他心目中,李昭德是忠良之臣,比他那稍嫌圆滑的老爹狄仁杰还要忠诚耿直一点,没有李昭德的一力维系,恐怕整个朝廷都成了武家子弟的天下,这样一个忠臣良相,在黄胜彦嘴里却与肆行不轨这样的贬义词扯在一起,实在是太过分了,看来以前内卫干的都是什么破事啊!

看到狄光远的眼光所蕴含的鄙夷之神色,黄胜彦摸了摸头,冲前者咧嘴一笑。他知道狄家父子都是所谓的忠良,可是那又怎么样?至少张麟和夜玉两人都喜欢听关于倒武者的秘密,他当然要以张夜二位大人为主。东厂是干什么吃的,不是为忠良做隐讳的,而是要做皇上的鹰犬。在他看来,只有忠于皇上的臣子,才能叫忠臣,其他的都是扯淡。

“郭湘成又是谁?”张麟皱眉问道。

“郭湘成是李昭德之前的宰相,曾经与谋反的琅琊王互相勾结,表里为奸,做琅琊王的朝中内应,事败后,逃匿无踪。”夜玉似乎也来了兴致,扭头看向张麟,声音娇美,插嘴道。

“哦,原来如此。”张麟点头,对于朝中的官员,他了解不多,之前除了狄仁杰张柬之和李昭德,他谁都不知道。

“说说他们勾结的证据?”夜玉脸色一肃,正色说道。她刚刚坐上东厂提督的位置,黄胜彦就送来李昭德勾结逆贼的信息,这算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虽然她打定主意做配角,但是心里也希望干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业,让皇上刮目相看。

“禀提督大人。”黄胜彦抬手摸了摸额头,从容不迫道,“郭湘成逃出神都之后,一直在江州,扬州等地秘密活动,联络当地的掌兵大将。以前的内卫曾经对他进行监视,但是最后这种监视却被肖清芳解除,因此在很长时间失去了他的消息。近期,属下发现郭湘成派来一名使者秘密潜入神都,属下跟踪了这名使者一段时间,但他到了李昭德府附近就消失不见了。属下判断,郭湘成的使者潜入了李昭德府,这就是他们勾结的证据。要是能抓到这名使者,就能证明他们之不轨。”

“你莫非想让我们搜查李昭德的相府?”夜玉皱眉问道。

相府,除非皇上直接下圣旨,否则谁敢搜查?而皇上,也不会轻易下这样的圣旨,除非宰相大人犯了明显的谋逆之罪,要不然,定然会引起朝中大臣的非议,乃至御史的谏诤,那是吃不了兜着走的蠢事。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黄胜彦连忙摇头,“属下只是觉得,这事太过重大,必须告诉三位大人。具体如何行动,三位大人斟酌。”

“李阁老对皇上的忠心如耿耿天日,咱们在这里这样谈论李阁老,似乎不很妥当。”狄光远板着脸说,从这时开始,他心里对于黄胜彦一点好感都没有,觉得此人是一个善于逢迎之辈,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迎合张麟的要求。

“狄大人,你别这样说。”夜玉淡淡地扫了狄光远一眼,语气清冷地说,“人心隔肚皮,忠不忠心谁知道呢。再说,在皇上病重之时,李昭德带兵逼宫,这是忠心的表现吗?”

狄光远被噎到了,无话可说,只是摇头叹气。

黄胜彦语气激愤地说:“表面上,李昭德对皇上表示忠心,而背地里,他做的是另外一套,结党营私,收买人心,积蓄势力,意图在时机成熟时,采取逼宫或者兵变的方式,逼迫皇上退位,将社稷归还李姓。像李昭德这种让皇上寝食难安的也配叫忠臣,我呸!”

听了这话,张麟心里更加坚定了要拿李昭德烧第一把火的决心。皇上退位之时,也就是自己的死期!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它发生。

“既然郭湘成是逆臣,而李昭德与之勾结,虽然没有抓到确切证据,还不能说他也是逆臣,但是至少可以说他居心叵测。如果能抓到那名郭湘成的使者,那么就可以落实李昭德的罪行。”张麟思考了一会儿,抬手一拍椅子扶手,正义凛然说道。

狄光远摇头叹气,对于被参与到东厂的事务中来,心里后悔不已,如果能重新选择,他绝不不愿加入到这样的阵营之中。

“那使者武功极高,神出鬼没,连跟踪都很成问题,抓捕更是很难。”黄胜彦叹气道。

“不急!咱们先烧三把火!烧乱他们的阵脚,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浮出水面。”张麟语气轻松道,让黄胜彦拿出他所收集的关于李昭德的库档,这些库档,厚厚的一大摞,落了很厚的灰尘,甚至还结了蛛网,可见被雪藏了相当长的时间。

张麟摇头叹息,肖清芳与李昭德之间一定有利益关系,要不然,她为什么要为李昭德欺瞒皇上?

仔细翻阅了一番库档,张麟看出了很多问题:李昭德经常在府中召见重要大臣;人数上百的聚会多达十次;半数以上的朝臣都出自其门下;六部之三尚书均为其门生故人;与十六卫之六卫保持紧密关系;与逆臣郭湘成暗中来往已有多年;近年赴江州扬州巡视数次;。。。

可以说,李昭德存在重大问题,如果这些库档材料早两年呈递至皇上的龙案之上,恐怕李昭德的宰相之位坐不到现在。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延,李昭德的羽翼已经逐渐丰满,已经到了能够对皇上产生极大的威胁的境地。这个时候,哪怕把这些库档呈交皇上之手,皇上也未必能动李昭德。

李昭德帅兵围攻太平府,对皇上的安危产生了极大的威胁,可皇上没有对他进行责罚,甚至连训斥都没有,反而下旨嘉奖,这就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

想到这一层,张麟觉得更有必要对李昭德采取行动!

他让黄胜彦把李昭德的羽翼按照亲疏远近以及重要性列出来。

黄胜彦对于李昭德的隐匿事迹侦知较详,很快便列出一张人数多达一百人的名单,其中有两位尚书,四位侍郎,六位大将军,还有一个大都护,以及江扬荆并等几个大州的刺史,最亲信的核心大臣则为: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以及地官尚书格辅元。

以这样雄厚的实力,足以与皇上抗衡。

要是直接在李昭德的核心层烧火,后者必然会拼个鱼死网破。东厂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第一把烧不到别人,反而把自己烧死了,那就太冤了。

所以不能硬拼强攻,只能迂回,曲线消灭对手的有效力量。

第一把火只能在对方的外围悄然施放。

。。。

经过几个时辰的商讨和反复修改,张麟夜玉和黄胜彦三人最后商定了一个敲山震虎之策,当然他们不敢擅自做主,此事太过重大,虽说是在李昭德集团的极外围烧火,也等于向后者宣战,需要请示皇上。

而皇上在上阳宫静养,他们只能暂时按捺住急迫而激动的心情,没有去惊扰皇上。

原来肖清芳的居所成了夜玉的宿处,至于张麟,是不可能在宫外过夜的。

张麟拉着黄胜彦单独呆了一会儿,询问了一些关于汪之问的事情,这是私事,他当然不便当着夜玉和狄光远的面说,不然的话,会让人以为他以权图私,睚眦必报,这样很不好,有损他的光辉灿烂的形象。

黄胜彦有问必答,不过他所掌握的关于汪之问的信息并不多,但是他答应去展开调查,以期获得更多关于后者的隐情。。。

第二百〇九章 永青侯

在新任东厂千户高力士和总旗卢大白的陪同之下,张麟来到尚工局,看看《大云经》刊印的进展,顺便瞧瞧秋霜有没有把做弓弩的材料准备好。

“听说你昨日升任东厂同知,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正在忙着印书的秋霜,放下手里的伙计,满面春风地起身迎接,娇声嗔怪道。

“这算不上什么事,所以也就没有告诉你。”张麟呵呵一笑道,他每一次来尚工局,都换了不同的身份,难道每次都要提前告知,那多不好意思。

秋霜没有就此事纠缠下去,而是抬起纤纤玉手,一指堆放在墙角的一堆铜铁,展颜一笑:“你让我准备的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张麟走到堆放的材料边上,伸手拿起一根细长圆润的皮筋,仔细察看了一会,笑着问:“这是什么皮筋?”

“普通的弓都是用牛筋做弦,足够射出百步。而这是犀牛之筋,轫力非常强大,是牛筋的三到四倍,普通人根本拉不开。需要两个汉子,使用全力,才能拉伸到极致,放手之后,立刻能恢复原状。用这样的弦射出的箭,射程可达一百五十步以上!当然,除非膂力极其强大的高手,一般人是拉不动这种弓的。”

犀牛筋极其名贵,不过张麟不缺钱,秋霜自然帮他配置最好的材料。

“不错不错!”张麟点头赞道。他自己的膂力虽然不怎么的,但是他准备打造的弓弩,无须人力拉弦,上弦和换箭自有机括代劳。

普通弓箭的射程在一百步到一百二十步,而连弩的射程至少可达一百五十步,这就是他未来的优势。在犀牛筋上糅合了铜丝,韧力和张力必然更大,射程应该会更远。

既然材料已经备齐,张麟就坐下来,拿过一大团胶泥,打磨弓弩的模具。

在能制模的情况下,当然优先采用铸造法,这样做出来的弓弩,更加一体化,也更加牢固,张力也会更大。

铸模自然是使用陶瓷和胶泥,因为这东西的熔点高,可以将铜铁之液注入其中而不融化。

在半干半湿的胶泥上面刻画出来弧叉形的凹痕,只要注入铜铁之液,就可浇铸成弩的外形。当然,他并没有急于浇铸,因为他要在铜铁之中加入黄金,而他身上没有携带黄金。

做好了弩的胶模后,张麟又做了弩柄,弩曹及机括的模具。

这样,只等浇注由铜、铁和黄金由一定比例合成的金属液体,那么一张强弩将会产生。

之后,张麟又刻了袖箭的胶模。

最后,他将铜丝和犀牛筋捻合在一起,如此可使弓弦的轫力和张力更加强劲。

连弩使用制式箭矢,这样可以随时获得箭源之补充,方便补给;而袖箭的箭没有制式箭,只能靠自己打造,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只等明日拿黄金过来,就可烧煮合金液,浇铸弓弩和袖弩。

对于张麟的巧思匠心,秋霜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其后,张麟向秋霜告辞,踌躇满志地回到兰苑。

守卫兰苑的禁卫,一个个表情古怪,让张麟觉得奇怪,他惑然将目光投向兰苑之内。

只见从大门到正殿站了一长溜宦官和侍卫,人数超过二十。

这情形让张麟觉得眼熟,他猛然记起,当初薛怀义到萃阳宫闹事时,也是这样一番场景,莫非薛驴又来了?

张麟心里遽然而惊,不由自主地拿出了七星神棒。现在他已经知道,兰苑属于薛驴的地盘,不在控鹤监的地面。薛驴要是来闹事,那就没有人能救他了。

不过,而今的张麟也不是以前的张麟,他有爵位,有免死金牌,还有东厂同知在身,不会惧怕薛驴,但是人家人多势众,而他手下仅有高力士和卢大白二人,在气势上就差了许多。

“谁在里面?”张麟没有贸然进入兰苑,而是扭头问守门禁卫。

“回爵爷,里面是十三郎永青侯,我们拦不住。”一个禁卫神色羞赧地回答。

虽说兰苑门口有二十名禁卫把守,可是,谁能拦阻一位盛气而来的侯爷,且随身带着十几名内侍,外加六名侍卫?

在后宫,只有三公一侯具有配备侍卫的资格:张易之十六名,张昌宗和薛怀义各十名,李培毅六名。这些侍卫是从御前侍卫之中分拨出来的,其余的供奉,哪怕有亲随护卫,那些亲随护卫并不是御前侍卫,而是从禁卫之中挑选的,就如之前桓斌拨给张麟的卢大白和秦胆。

张麟想起夜玉所说的,永青侯十三郎,就是李昭德的儿子,名字叫李培毅,在控鹤监排名十三,地位却近次于张昌宗。

虽然张麟与十三郎见过几次面,但是双方只是点头之交,从来没来往过,因为后者仗着自己的出身高贵,从骨子里看不起像张麟这样的平民出身的供奉。

今天十三郎无缘无故来到兰苑,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事。不久前张麟把十三郎的父亲搞垮了,后者以如此阵仗来找自己,还会有好事?定然是找茬的。

对于十三郎,张麟自然更不会惧怕,如果对方敢乱来,那么他只能将免死金牌用在他身上。

张麟一步跨进兰苑,来到正殿门口,目光往里一扫,只见一名衣着华丽,俊逸飘然的年轻男子,坐在兰苑正殿殿主位之上,正是十三郎李培毅,便抱拳草草一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哦,原来是十三郎,失礼失礼。”

见了张麟,李培毅脸上浮现怒容,抬手一指,盛气凌人道:“张麟,见了本侯,竟然如此无礼!”

“十三郎,你擅闯我的住所,却说我无礼,这就令我不解了。”张麟冷声喝道。

“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给我动手!”李培毅欺负张麟人单势孤,不再说什么废话,喝令手下侍卫和内侍动手打后者。

“是!”那些侍卫和内侍和侍卫答应一声,目光瞪着张麟,一个撸起袖子,摩拳擦掌,气势汹汹地步步逼迫过来。

高力士从殿外墙根抄起一把生锈的铁戈,拿在手里晃了晃,外强中干地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哈哈~”那些侍卫和内侍一个个都轻蔑地笑了,拿生锈的铁戈吓唬人,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啊。

“站住,再过来,休怪我不客气!”卢大白知道自己在张麟面前表现的时候到了,挺身而出,目光睥睨地扫视对方那些人。

“你不客气又怎样?”对方有十几人,还有六名侍卫,岂会把卢大白一人放在眼里?当即有一名内侍抬脚照着卢大白的腹部踹了过来,另外的内侍则越过卢大白,冲着张麟抓扑而来。

“去死!”卢大白大喝一声,猛然抬脚对着那名内侍踹来的腿踢去,正好踢在后者的脚踝之处,发出一声骨头断裂的声响,后者的身形如同被旋风卷起的树叶一样,骤然向后倒飞,翻了好几个跟斗,轰然摔倒在地上。

在踢翻那名内侍之后,卢大白并没有停止动作,而是身形斜斜地腾空而起,抬脚横扫,当即将另外的五六名内侍扫翻在地,而后翩然收住身形,下巴一抬,目光睥睨地扫视四周。

见卢大白如此勇猛,张麟很开心,也很兴奋,同时庆幸自己将卢大白收纳到了身边,要不然,今天恐怕难以避免遭到李培毅的羞辱。

“一群废物!”而李培毅则气得跳脚,怒容满面大骂,然后扭头分别看了看侍立于他两侧的几名侍卫,对其中之一说:“上!”

“是!”

听到李培毅的命令,那名侍卫当即如同大鹏展翅一样,身形纵起,于半空之中,手指结成鹰勾爪,凌空俯扑卢大白,这要是给这鹰勾爪抓住,定然会胸穿喉裂。

第二百一十章 碾压

卢大白脸无惧色,昂然挺立,一手握成拳,缓缓抬起,迎着那名侍卫地鹰勾爪轻轻一击。

“嘭~”

“咔嚓~”

拳爪相撞,从中发出一声骨骼碎裂的响声。

一触即分。

下一刻,那名侍卫的身形如同撞在门窗上的飞蛾一样,向后猛然倒卷,轰然摔倒在地上,虽然没有受什么致命重伤,不过,他一位堂堂的侍卫,被一名普通的禁卫所击败,令他一脸的懵逼,一脸的难以置信。

卢大白如同被苍蝇撞了一下的大树一样,矗立原地,纹丝没动。

“上去两个!”李培毅脸色很难看,大吼大叫道。

听到命令,两名侍卫刷地一下抽出佩剑,从两个方向攻击卢大白,饶是如此,他们都没有落到好处。卢大白徒手以一敌二,仍然占据极其明显的优势,压着二人打。

“你们两个一起上,灭了他!你,去把张麟拿下!”李培毅气急败坏,吩咐他身边剩下的三名侍卫同时出击。

两名武功最高的侍卫抽出佩剑,加入到对卢大白的围攻之中。卢大白以一敌四,一点怯意都没有。不过,难以在短时间内击败对方,因为最后两人,不是等闲之辈,武功都颇为高强。

还有一名侍卫身形迅速展动,如同猎豹一样,直扑张麟,意图将他擒住,张麟倒退两步,手举七星神棒,猛然揿下了麻痹按钮。

“哎哟~”那名侍卫身子摇摆,口内发出嗷嗷怪叫。七星神棒虽然充了电,但是没充高压电,仅够使用强光和赤雾功能,麻痹功能勉强凑合,但威力比最初使用时小了很多,不过还是让人浑身不舒服,如同有几十只蚂蚁在身上乱爬。

李培毅见了,大惊失色,他听说过张麟拥有一支非常强大的棒子,那时不怎么相信,今天亲眼见识这棒子的厉害,立即眼热起来,心里寻思着把着棒子据为己有。

“一起上,把那棒子给本侯夺过来!”李培毅喝令站在旁边围观的所有内侍。

“是!”那些个内侍,虽然打不过卢大白,但是不惧张麟,听到命令,纷纷抽出随身佩带的兵器,虎视眈眈地围着逼向张麟,意图抢夺七星神棒。

“走开!”高力士舞动生锈的铁戈,挡在张麟面前。

“力士,后退。”张麟让高力士退到自己身后,而后毫不客气的揿下赤雾功能,转了小半圈,一股赤色气雾,直接喷向对方的眼鼻。

“哎哟~”那些内侍被赤雾迷住眼睛和口鼻,身形急遽倒退,用手捂着眼睛,口内发出鬼叫狼嚎的叫声。

“把剑给大白!”张麟将腰间的宝剑抽出,交给高力士,由他传给卢大白。

有了极其锋利的宝剑在手,卢大白削断其中两人的佩剑,呈现一种摧枯拉朽的碾压态势。

“张麟有这么强悍的护卫,我怎么不知道?”李培毅看得目瞪口呆,觉得自己失算了。

趁着李培毅愣怔的瞬间,张麟如同脱兔一样,猛然扑了过去,直接将赤雾喷于其脸上。

“哎哟~”李培毅的眼睛火辣辣的,根本睁不开,双手捂着脸,从座位上跌到地上。

张麟上前一步,一脚踢在李培毅的身上,将后者踢得在地上滚了好几滚。他知道与李家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因此,也就无所顾忌,将脸皮撕破,先打了再说。

“张麟,你敢打本侯,你是不是活腻了!”李培毅呲牙咧嘴,口内叫嚣道。

“打你又怎么样?连你那当宰相的爹我都打过!”张麟冷笑道,然后俯下身来,用手在李培毅的细皮白肉的脸上连着打了数十下,直打得鼻青脸肿,还没有收手。

此时,卢大白如风卷残云一般,打倒了三人,还有一名武功最高者在勉强维持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手忙脚乱,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管李培毅的死活?其他侍卫和内侍见李培毅落在张麟手里受折磨,也是敢怒而不敢言,更不敢上前援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主子那俊俏如女子的脸,被打成了猪头。

这时,从外面传来一声内侍悠长的呼喊声:“皇上驾到~”

听到呼声,张麟赶紧住手,揪住李培毅的衣领,将后者从地上拎起,在地上摆了一个跪着的姿势;卢大白与那名侍卫的激战也嘎然停止,所有人都跪在地上,将兵器放在一边,迎接圣驾。

“平身~”在凤凰和春香以及一众宦官宫女和御前侍卫的簇拥之下,武则天一袭凤袍,头上顶着牡丹髻,脸上浮现着春风十里的笑容,袅袅婷婷进入兰苑。

此刻的武则天,体内换了年轻四十多岁的血液,浑身焕发着青春的光泽,如果还把她当老年人看待,那么这个人一定是眼瞎。

上一次,武则天梳上牡丹髻,换上凤袍,外貌年龄就低于四十岁,现在,换了血液的她,看上去只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模样娇俏艳丽,体态娉婷妩媚,如果不清楚她的年龄,不知晓她的身份,一定误认她是一位年轻美丽的公主。

武则天一眼看到面目狰狞丑陋的李培毅,一时间竟然没有认出来,不过觉得这人样子太古怪了,不免多看了一眼。

李培毅的眼睛和脸上都火辣辣的,他羞愧难当,不敢与皇上对视,把头垂到胸前,像鸵鸟一样,一声不吭。

“这位是?”武则天眼中浮现一抹狐疑之色,诧异地问道。

“这位是十三。。。”张麟好像老朋友一样介绍,他没有必要隐瞒,是李培毅寻他的事,他揍他是正当防卫,不怕皇上责怪。

不过,张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李培毅用嘶哑尖细的嗓音打断,“我是十三郎派来看望十五郎的。”他带人到兰苑闹事,本是他理亏,不好让皇上知道,现在他又被打成这幅见不得人的模样,更是无颜见皇上。他幅丑模样要是让皇上知道是他,以后还怎么在皇上面前撒娇争宠?

“十三郎手下有这么一号人?”武则天自言自语,眼睛狐疑不定地盯着李培毅审视,后者头上垂着麻花辫,一副伪娘装束,分明是一位供奉,要说是十三郎,却又不像,太不像了,十三郎俊逸潇洒,而眼前这位却是如同无盐嫫母一般丑陋,根本扯不到一块。

“我是十三郎手下内侍,十三郎今天心情好,就把奴婢打扮成这样子。”十三郎垂着头,扭扭捏捏地解释,同时,他心里在恶狠狠地琢磨,等皇上临幸他青阳宫的时候,恐怕需要将某位内侍打成这个样子,不然的话不好圆谎。

“哦。”武则天没再追究眼前这丑人到底是谁,而是抬手一扫地上的兵器,以质疑的口气问道,“这地上有这么多刀和剑,又是怎么回事?”

“这是十三郎送给我的。”张麟轻松自然地说。

我送这么多刀给你,我有毛病啊?李培毅狠狠地瞪了张麟一眼,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否定,要不然,真相就会暴露,而他的身份也会跟着揭晓,这对他没有好处,他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咧嘴承认:“对的。我家十三郎听说十五郎屡遭刺客刺杀,便派奴婢送了这些兵器,给十三郎防身。”

听了这番话,李培毅手下几名侍卫心里不痛快了,因为其中有一两把剑是非常名贵的剑,就这么轻飘飘一句话,便送给张麟了?这主子也实在太窝囊了一点。不过谁也没有敢吭声。因为他们知道李培毅的脾气,惹恼他了,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十三郎有心了。”虽然武则天觉得十三郎送的兵器也未免太多了一点,不过她并没有深究下去,因为她来兰苑是为了张麟,不是为了别的人,也不是为了别的事。

第二百一十一章 谢皇上挂念

李培毅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总算没有被皇上认出。

至于丢失几把剑,那算不了什么事,他家里多的很。到时候让老头子送一点过来,给手下侍卫用。

“昨天刺客有没有伤到你。你的手臂好了一点没有。”

不再理会李培毅这猪头,武则天看向张麟,嘘寒问暖,问这问那,态度之亲切,语气之温柔,让李培毅心里产生一种颇为强烈的嫉妒。当然,他就算有什么不满,也不敢表示出来。

本来武则天今天还不会来兰苑,因为她的精神体力尚未完全恢复,需要静养几日,听说昨日张麟在兰苑门口遭遇到刺客的袭击,心里挂念,临时起意,终止静养,摆驾降临兰苑。

“谢皇上挂念,臣感激不尽。徐御医来给臣换过几次药,说手伤已经无大碍,再养一段时间,就会大好。虽然昨天刺客用匕首直接刺中臣的身体要害,但是天幸臣穿着皇上御赐的金蚕软甲,所以才没有致命,只是吐了几口血,没有什么大不了。”

张麟心里感动,声音哽咽道。

“刺客实在太猖狂了,接二连三来刺杀你。内卫中的蛇灵不是都清肃了吗,怎么还有刺客?”武则天听了极为动容,脸上浮现一抹清冷,眼眸之中隐隐有杀气升腾。

“刺杀我的秦胆,不是内卫的蛇灵,而是跟陈十、惠中一样,都是隐伏在羽林卫的蛇灵奸细。羽林卫作为皇上的安全屏障,居然混有如此之多的蛇灵奸细,臣心里实在为皇上的安危担忧。”

到了这个时候,张麟不再隐讳,直接指出他对羽林卫的怀疑,羽林卫先后出现陈十、惠中和秦胆三名蛇灵奸细,极其严重地影响到皇上的安危。

其实就算张麟不指出,武则天心里早有这种隐忧,之前所以隐忍,是因为羽林卫近在咫尺,实在过于重要,不敢轻易触动,现在已经到了不整治,恐怕就会危害她安危的境地,可谓心腹大患,不能再拖延了。眼下,内卫已然经过整肃,顺利改组为东厂,重新成了她的臂膀,她觉得是时候整肃羽林卫了。

“传旨,着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兰苑觐见!”

武则天当即令一名宦官出去宣李多祚到兰苑,安排整肃羽林卫的事宜。

在内侍去宣旨时,武则天立即把烦心事放下,似乎心情一下子好了,迈步走到发电装置和引雷装置旁,兴致勃勃地详细询问了一番发电的原理。

张麟耐心地解释,不过,无论他解释地多么耐心,多么仔细,武则天听了,还是云里雾里,不着边际。电这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太超前了一点。

张麟命高力士骑上板凳,蹬动轴辘,现场发电给武则天看。

高力士起劲地蹬着踏板,缠绕了无数圈铜丝的轴辘飞速转动着,发出哧呼哧呼的响声。

十三郎李培毅找了个空子,趁着武则天没注意,带着手下内侍和侍卫,悄悄地溜走了。因为,在这里,他觉得实在太丢脸了,要是给皇上认出他来,那以后就别指望侍寝了。后宫供奉之得宠与否,全在于皇上的临幸。没有皇上的临幸,豪华宫殿如冷宫,尊隆之爵位转眼成空。

很快,高力士的额头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接着,一股白色的水蒸汽从水桶上方嘶嘶地冒了起来,且热气在不断地攀升。

“踩动踏板就能把水烧热,真是神奇。”

周围所有人都目露惊奇之色,纷纷赞叹。

“皇上,这里烧出的热水,在浴房里可以直接使用。”张麟笑道,引武则天进入浴房,旋开竹阀做的的水龙头,从中哗啦啦放出热水。

“哇,这样太方便了!”武则天凤目中露出惊奇和激赏,口内赞叹不绝,张麟的能力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能不能把这套烧水的器械用在整个皇宫,甚至扩展到神都乃至整个天下?”

武则天是皇上,看到好东西自然想惠及整个天下。

“这应该没有问题。”张麟胸有成竹,用手比划着回答,“搭建一个更大的储水槽,将管子加长,延伸出去,在管子能够触及的地方,就能放出热水。”

“太好了!”武则天兴奋地叫道,在她脑子里,已经浮现天下万民享用自来热水并且衷心感戴皇恩浩荡的场景,心里莫名地激动起来。

“臣李多祚参见陛下!”接到内侍的传旨,李多祚风风火火赶到兰苑,向武则天鞠躬见礼。

“李大将军,你可知罪?”武则天摆出一副极其严肃的派头,声音清冷地问道。实际上这副严肃脸色,也并非全然摆出来的,她心里真的有气。本应是她安全之依仗的羽林卫接连出现蛇灵奸细,让她寝食难安,难免心生猜疑。虽然还不至于像怀疑肖清芳一样怀疑李多祚,但是心里的不满和不快还是难以掩饰的。

“臣知罪!”李多祚心下一惊,赶紧跪下请罪。

羽林卫接连出现三起奸细案,作为大将军,焉能不知?以前只是抱着侥幸心理,期望皇上不会追究到他的身上,其实,自从从羽林禁卫之中揪出惠中后,他就已经加强了警惕和戒备,暗中吩咐了下去,对于所有羽林禁卫暗中进行调查,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羁押或者开除。但是,他所做的属于暗中调查,因此进度比较缓慢,至今尚未出结果,至于脱衣验身,虽说做法极为简单,但是让三千羽林卫同时脱衣,事体太大,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也不敢擅自作主。

没想到昨天在兰苑又发生了禁卫刺杀蓟县男的命案,虽然最后死的是禁卫,可是这也是极其严重的案情。当时听了狄光远的禀报,李多祚就严厉地批评了后者一顿,他判断,皇上很快就会下明旨对羽毛林卫进行整肃,没想到这旨意来的这么迅速。

“说说你有何罪?”武则天一脸严肃道。

“臣治军无方,致使军中混入多名蛇灵奸细,危害到圣躬安全。臣恳请皇上责罚,就算免了臣的大将军之职,臣也无怨言。”李多祚恭声道。

“免你的职,你说的很轻巧!免了你的职,你就可以推卸责任么?”武则天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厉声质问。她心里说,要是免去你李多祚的职位,谁去帮朕整肃三千羽林卫?

“臣口拙,请皇上责罚!”李多祚听了心里发虚,莫非我的罪责大到免职都无法抵消的境地?

这还像话!武则天正色说道:“李多祚听旨!从即日起对三千羽林卫进行严格整肃,将隐伏其中的蛇灵奸细一一揪出进行清除,一个不漏!务使羽林卫重新成为一支最安全最可靠的皇家禁卫!”

“是!臣一定进行严肃的整饬,将羽林卫打造成对皇上赤胆忠心的皇家禁卫。如果羽林卫还有一个蛇灵奸细,臣就提头来见。”李多祚声音铿锵有力,信誓旦旦,立下了军令状。

“但愿如此。”武则天脸上露出满意笑容,并让宦官传口谕,命夜玉带东厂厂卫,配合李多祚整肃羽林卫。

李多祚起身,躬身而退,开始了对羽林卫的雷霆整肃之行动。

张麟喉咙蠕动,想要提醒皇上,桓斌是大奸细,不过,他想到桓斌已经从羽林卫调到千牛卫,而眼下,千牛卫之中并没有发现奸细,贸然指认桓斌为奸细,恐怕会引起额外枝节,还是免开尊口为妙。

“都退下!”武则天一甩袖子,让所有人退下。

大家都知道,皇上要临幸蓟县男了。

有人觉得皇上在冷宫临幸男子,似有不妥,不过没有人说出来。说起来,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作为拥有四海的皇上,在任何地方,临幸任何男子,都是妥妥的。

第二百一十二章 一切自在不言之中

“蓟县男,请把那棒子交出来吧。”

凤凰走到张麟身边,伸了伸手,脸色非常平静,温声开口。

张麟没有表示任何反对意见,因为他知道,收缴只是暂时的,事后能拿得回来,不用担心。便含笑从兜里拿出七星神棒,伸手正要交于凤凰。

“不必了!”

武则天突然摆了摆手,出言制止道。

“是!”

皇上都说不必收缴,她又何必多事,凤凰脸色略显尴尬,意味深长地瞟了张麟一眼,然后转身迈着略微有些凌乱的的步子走了出去。其实她心里本不想去收缴张麟的七星神棒,因为他救过皇上两次命,这样的人还会刺杀皇上吗,她不相信,但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尔。

也就在皇上召见李多祚训话的极短的时间之内,兰苑寝宫被布置一新,寝宫内挂上了锦绣灿烂的帐幔,层层迭迭,龙榻上换了一套崭新的被褥,四壁摆放了许多珍贵的摆设,青铜灯柱上点了明亮的蜡烛,还燃起了气味扑鼻具有催情奇效的熏香,这班宫女内侍的行动力之强可见一斑。

“这就是屡立奇功的小棒子?”武则天从张麟手里拿过七星神棒,饶有兴致地翻来翻去审视。

当初她落在李棠梅手里,就是高力士断然开启七星神棒之强光,使得小梅双目无法视物,而被武常等人所擒,要不然她那一次就会丧命当场。她也听夜玉和武常等人禀报过,张麟用这七星神棒先后制服过蛇灵奸细陈十和惠中。因此,武则天对七星神棒赞一句屡立奇功,恰如其分,一点不为过。

“是的。”张麟连忙答应。

摸着摸着,武则天忽然体验到一种极为熟悉的手感,眼眸之中不禁浮现异样神色,这玩意什么时候在哪里摸过?

见了武则天脸上浮现若有所思和古怪的表情,张麟的心蓦然紧张起来,万一被她想起七星神棒曾经将她电晕过,那就麻烦了。

击晕皇上,那是什么罪?往高里说,跟弑君都扯得上关系。哪怕皇上喜欢他,欣赏他,重用他,一旦知晓他的罪行,定然不会饶恕他!

“皇上,今天你实在太美了!”张麟灵机一动,连忙吐出一番赞美之词,以转变武则天的注意之点。

“有多美?”

果真,武则天没再纠缠于为什么七星神棒会有熟悉之手感,而是唇角一翘,得意地娇声问道。

有多美?这可不能乱说!张麟眨了眨眼睛,以认真激赏的眼光盯着武则天审视了一番,然后声音激动表情夸张地赞美道:

“皇上之美,超乎绝伦,在皇上的美丽面前,任何美女都会相形见绌,自惭形秽,任何言辞都会显得苍白,失去魅力。”

实际上,张麟并非妄言。

现在武则天的容颜比画写真的时候又年轻了四五岁,更加娇艳,更加妩媚,更加华贵。

在太平府给武则天输血时,张麟心里曾经存有过一种侥幸、奢望,甚至幻想,希望换上年轻血液的武则天,会变得年轻一些。

没想到,他的这一奢望,在武则天身上得到了应愿,变成了现实。

当武则天苏醒后,张麟就敏锐地察觉了换血之后武则天身上的年轻化趋势。而经过一天多的休养和调理,她身上的这种年轻化更加鲜明。

什么叫喜出望外,张麟此刻的心情就是!

难道换血真能使人变得年轻?张麟心里激动的同时,却也很纳闷。

说穿了,人体最活跃的细胞存在于血液之中,血液年轻了,五脏六腑等各种机体便会受到血液的冲刷而相应变得年轻化,最终使得整个人的身体和外貌都变得年轻。当然这需要旷日持久的时间,但是这种年轻化在武则天身上特别显著,可见她真是天赋之玉女,造化之娇娃。不能以等闲之人的目光视之。

“你真会说话!”武则天明白这是溢美之词,不过她心里喜欢,抬头用含情脉脉的双眸注视着在她眼里俊美万方的麟郎,柔柔问道,“那你喜欢吗?”

“喜欢。”张麟还能怎么回答,说不喜欢,那不是打自己嘴巴吗,再说,他没有理由不喜欢。

四目相对而视,一点灵犀悄然相通。

武则天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麟郎,听说你很会作诗,可愿意为朕作一首诗?”

作诗?还很会作诗?我去!我哪里会作什么诗?

可是张麟的诗名已经在外,《明月几时有》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赤壁赋》更是风靡神都,在士子口中争相传颂。这事连深居后宫的他自己都知道了,那么居于天下中枢的武则天岂能没听到?现在说不会作诗,会让武则天如何想,肯定会定他一个大大的欺君之罪!

“好的。”没有办法,张麟只能答应,不答应也不行啊。

好在,他脑子里库存诗挺多,不需要他临时创作。

之所以费思量,是在考虑拿谁的诗应景交差。

东坡兄弟的诗可不敢再用了。

那应该拿谁的呢?历史上跟苏东坡能比拟的诗人并不多啊。

给武则天的诗不能太次,要不然,她肯定知道我在糊弄她。她定然读过许多名诗,她的案头上,必定堆满了历朝历代以及本朝著名诗人的诗集,她会品诗鉴意,一般的诗怎能入她的法眼?

只能拿诗仙的诗应付一下了,好在太白兄弟还没有出生,日后碰到,我大不了让高力士为你脱几次靴,让卢大白为你磨几次墨,以示歉意。

思索片刻,张麟心里有了主意,用富有感情的低沉嗓音开口吟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静静地听着张麟磁性十足的深情吟诵,武则天只觉得字字浓艳,语语流葩,花光满眼,春风拂面,仙气十足,比《明月几时有》还要巧妙,比《赤壁赋》还要大气。

“好诗好诗!麟郎当之无愧为本朝第一才子。”武则天心花怒放,心醉神迷,脱口称赞道。

本朝第一才子?这我可愧不敢当。不过这诗敢当!张麟也不能过分谦虚,因为那对不住太白兄弟,只能憨厚一笑:“谢皇上谬赞。”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暂时出现了一种真空状态,张麟听到武则天急促的呼吸和纷乱的心跳。

看来她也很紧张!

九五至尊,也会紧张?张麟觉得很奇怪。

“皇上,我想请你跳一支舞,不知可不可以?”张麟突发奇想,把手伸向武则天,声音温柔地说道。

跳舞?武则天觉得张麟很奇葩,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在她印象之中,这位麟郎鬼主意多,花样百出。

“可以。”武则天顺从地接受了张麟的邀请,用纤纤玉手勾住了他的蛮腰,两人在殿内翩翩起舞,最后她整个娇躯都贴在他的身上。

在明亮的烛光照耀下,武则天的双眸闪着欣喜欢悦激动痴情的光辉。

一曲双人舞终了,一切毫无悬念地发生了。

无需言语表达,一切自在不言之中。

水到渠成!

张麟心里已经没剩下多少抵触情绪,无论是对武则天的年龄,还是她的纯洁性。他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这具原身留下的身体,也并非什么圣洁之体。

至少,换过血液的武则天之躯体是全新的,是空白的,是纯净的,而他是换血之后她的第一个男人,这就足够了。

从第一次入宫到现在,时间大概过去了二十四五天,这些日子之中,武则天曾经四次驾临萃阳宫想要临幸张麟,都被他上蹿下跳地周旋过去了,因为那时他心里有障碍,有恐惧,有困扰,而这一次,他终于不再困扰,不再抵触,不再反抗,顺从地拜倒在女皇的百褶凤裙之下。

武则天,毕竟是千古第一位女皇!能和千古第一女皇发生一些缘分,那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如果以后能够穿越回去,他也可以在朋友面前傲然显摆:我推过武则天,成了中宗睿宗的继父,玄宗以降皇帝的继祖,估计再大的牛皮,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换了血之后的武则天,不但容貌显得年轻,性格没有以前那么老辣,虽然还是很大胆,但是她的大胆之中多了一份羞涩,呈现一种处子一般的娴淑宁静温柔体贴。

在人事方面,张麟本人没有什么经历,更没有什么有益的经验,不过原身所留下的潜意识提供了很大的助益。原身是一个软饭王,技巧颇多,征伐力超强!

这让武则天龙心大悦,嘤嘤而喜!宠溺地唤张麟为麟宝宝,直赞麟宝宝是个人才!

张麟则亲昵地呼武则天为武姐姐,赞美她温柔可爱,妩媚动人,吸引力超强!

以前张麟心里所有的担心所有的障碍全部没有发生,一切都是自己吓自己。他事先精心准备好的鱼鳔抗咚也没有派上用场。

美妙,欢悦,圆融。。。

缠绵悱恻,几度无眠。。。

和初洞的体验是一样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到了该动手的时候

李昭德之相府。

自从被张麟抽走将近五成的血液之后,李昭德被抬回府,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服用了太医以名贵药材熬制的补血汤药后,才稳住呼吸,保全性命,但一直软塌塌病怏怏的,睁不开眼,沉沉大睡到次日,才幽幽苏醒,醒来后,脸色依然苍白,外表显得比上午苍老了十几岁。

“常莱,跟老夫说说太平府的状况。”

李昭德靠床头斜躺着,在使女的服侍下喝名贵补血汤药,一边关切地向毕恭毕敬站立于床榻旁边的中年汉子询问他昏迷后的详情。

这位叫常莱的汉子,长的短小精悍,身穿碧青色劲装,外罩浅棕色褙子,一看就是练家子,他是李昭德的幕僚兼贴身护卫。听了李昭德的询问,常莱便移前一步,弯腰恭声说道:

“禀阁老,皇上输血之后,苏醒了过来,精神气势比以前还要健盛。圣驾已然从太平府还宫。”

李昭德听到皇上醒了,心中陡然被恐惧占据,急忙道:“这么说皇上没事了?那皇上起来之后,下了什么样的旨意?”

“皇上当场下旨,将魏王禁足在府思过,并且恩准太平公主增侍卫和增府兵之权力。”

“皇上对老夫有什么旨意?”

“皇上派了宫中胡公公来府上宣旨,说阁老护驾有功,赏赐银青袍服,恩准见驾不拜。”

“啊~”李昭德听了,刚刚含在口中的药汤喷了出来,弄湿了衣服和被子。使得伺候他汤药的使女忙不迭地请罪,并且手忙脚乱地擦拭弄湿的衣服和被子。

李昭德心知肚明,他的所作所为,往严重讲,属于谋逆,皇上如果震怒,那很正常,事情反而不严重,因为带头的是皇上的侄子,而他是以皇嗣李旦的名义出的头,又并没有造成什么恶果,且他为皇上献过血,功罪相抵,应该就没有什么恶劣的后患。现在皇上对他不罚反赏,这就甚为反常了。这说明皇上一方面对他有所忌惮,另一方面在对他使用拘縻迁延之策略。这就很可怕了,皇上很有可能等事态稳定后秋后算账。

“同日下午,千牛卫同时抄了两批侯爷的家。”常莱语气激昂地补充道。

“哪两批?”

“纪侯李元和元侯李芳。”

“啊~。。。咳咳~~”李昭德听了,呛了一口药汤,喉咙里发出激烈的咳嗽之声。

虽然纪侯李元和元侯李芳,跟李昭德之间没有任何亲属血缘关系,可以说八杆子打不着。但是这两位侯爷,跟他一样,都姓李,也跟他一样,都非正宗的李唐皇室,可以说,跟他的身份极其类似。

聪明如李昭德,从这一节点进行分析和推断,立即明白了,皇上虽然明着嘉赏他,暗中却展开了对他的报复行动,杀鸡儆猴,虽然是非常外围的报复,对他造不出一点痛痒,但这是在向他警告,天威凛凛,须臾不可冒犯。

“速招格大人和曹将军来府议事~”李昭德莫名地紧张了起来,迫不及待地冲常莱叫道。

“是!”常莱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安排了。

地官尚书格辅元和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是李昭的心腹,一招即到。再说神都发生了如此严重的祸事,就算李昭德不召唤,他们也会来李府磋商。

在相府门口聚集了许多大臣,他们都是不请自来的,因为皇上在神都展开的腥风血雨,让大家坐立不安,更无法安眠,于夤夜之中,以探望宰相李昭德为名,先后聚集相府门口,实际上,都希望后者出面劝谏皇上,不能再这样搞下去。

但是,李昭德卧病,谁也不见,因此大家都无法进入府内,有些人回去了,而有些人则在门口踯躅,还有人则刚刚来到。

见到格辅元和曹仁师联袂而至,等候在相府门口的人一个个眼睛大亮,喜上眉梢,迎上前去,拱手见礼。

“格大人和曹将军也来了,正好一起见阁老!”

“好吧,那就大家一起进去见阁老。”格辅元和曹仁师笑了笑说,他们是李昭德心腹,又是受邀而来,因此随时可以入府。

“吱呀~”相府侧门打开了。

格辅元和曹仁师领先跨进府内,其他大臣鱼贯而入。

在两名使女的搀扶之下,李昭德从床上派了起来,身穿很厚的衣服,在专门安置在正堂主位之上的躺椅斜斜地躺靠着,面带虚弱笑容,接见这些忠于他的臣僚。他的身体非常虚弱,弱不禁风,时不时地激烈咳嗽,但是眼下属于敏感时期,他只能强打精神,听取大家的意见。

“徐敬业和琅琊王起事是多年之前的事情,皇上现在还记着这事,这社稷怎么安定,天下如何归心?”

“当年与徐敬业和琅琊王同朝为官,有些来往也是难免的,当时谁知道他们会起兵谋反?”

“现在已经时过境迁,哪里还有谁会谋反?”

“皇上这样滥杀无辜,实在太可怕了!于国于社稷都不是什么好事。”

“不能在杀戮了,阁老,为了江山稳定,社稷安宁,你得出面劝谏皇上啊。”

“圣心难测,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咱们头上。”

这些臣僚,一个个义愤填膺,言辞恳切,请求李昭德进谏,劝止杀戮。

“各位同僚,你们夤夜求见本阁,就为这事?这些人食君之禄,却背君从贼,死有余辜。”李昭德向大家虚弱地摆了摆手,嗓音嘶哑道,说话之时还带着粗重的喘气。

“阁老,你可知道,皇上所抓的都是李唐宗亲,你也姓李,就不怕皇上抓到你头上?”有人危言耸听道。

“本阁虽然姓李,但并非皇室。且皇上对本阁信用有加。本阁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李昭德手捋胡须,苍白的脸上浮现一种宠辱不惊的风范。

“阁老虽非皇室,可当年令祖与先太宗皇帝八拜之交,说你是宗亲也是可以的。”有人乍着胆子说道。

李昭德皱了皱眉毛,眸中闪过一道精芒,目光如电,看向那名官员,把后者吓得一缩脖子,背后虚汗丛生。

“这话已经不止一次有人在皇上面前提过,可皇上还是照样信用本阁,如今又恩准本阁见驾不拜,可谓天恩浩荡,君恩似海。本阁何惧之有。”李昭德并未发火,只是声音激越地说道。

众人陆续告辞离去,只剩下两个心腹之人,说的就是另一番话了。

“武媚娘心肠如此歹毒,再等下去,李唐宗亲就被杀戮殆尽了,大唐恢复无望了。”地官尚书格辅元愤愤不平地说道。

“咱们计划这么多年,也积累了可以跟她抗衡的实力,我看现在到了该动手的时候,至少要以暴制暴制止武媚娘的杀戮。”左鹰扬大将军曹仁师挥舞着胳膊,大义凛然说道。

第二百一十四章 蛇首吐血

“二位言之有理。但此前我们的行动大失分寸,让武媚娘抓到把柄,现在她气头正盛,对咱们防患有加。咱们贸然起事,是很难成功的,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李昭德冲二位摆摆手,语重心长道。

“武媚娘因病辍朝五六日,近日听说她的病体已有好转,明日应该会去上早朝。咱们这几日干脆称病不朝,武媚娘明日兴冲冲地上朝,发现来上朝的大臣稀稀拉拉,寥寥无几,看她如何反应?”格辅元眼珠子转了几转,想到一条抵制武媚娘的好主意。

“阁老失血过多,此事众所周知。我等给张柬之递一个告假折,声称不慎感染风寒,无法上朝,武媚娘能拿咱们怎么办?众臣不上朝,看武媚娘这伪逆朝廷如何玩的转?!”曹仁师拍手笑道。

“釜底抽薪,此计倒是甚妙!”李昭德手捋胡须,微微颔首。

格辅元合曹仁师告辞之后。

李昭德躺在靠椅上,闭目养神,忽然,恍惚之中感觉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他一向警觉,哪怕精神萎靡,哪怕他闭目养神,也不妨碍他对外界变化的感知,他蓦然睁开眼睛,一道精芒从他委顿的眼中射出,口内轻斥:“谁?”

“老师,是我。”回答者身材颀长,如同玉树临风,正是李子唐。

“公子,你怎么出来了?”李昭德惊讶地问道。

“老师,你被姓张的那小子弄得如此之惨,我在密室里哪里呆得住?我恨不得立即进宫将他宰了,为你解恨!”李子唐愤愤不平地说道。

“我也恨不得对他食肉寝皮,但是,如今我们还得以大局为重。”李昭德大义凛然说道。

“我自然会以大局为首。不就是虎符吗,得便我去皇宫走一趟,定然将虎符到手。”李子唐撇了撇嘴,一副轻描淡写不以为然的态度,说起到皇宫走一趟,如到庭院之中散步一样随意。

“公子你要多加小心,我们的大业就全托付在你身上了!”李昭德起身离座,殷殷叮嘱,说完这句话,他一阵头晕目眩,脚下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差一点摔倒。

李子唐急忙伸手抓着李昭德的手臂扶住,他眼眸之中浮现愠怒之色:“盗出虎符之后,我便去把那个姓张的给宰了,给老师解气雪恨。”

李昭德并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现在对张麟的恨意,可谓滔天,绝对超过了对武则天的愤恨。

~~~

魏王府。

“张麟,我要杀了你!”一直呆呆痴痴躺在床上的武承嗣,突然嘶声叫了起来。

“义父,要不我现在就潜入宫中,去杀了张麟那厮!”子虚走到床前,俯身说道。

“快去!你还等什么!”武承嗣歇斯底里地叫道,他脸色苍白,虚弱程度一点都不会比李昭德低。

“好,我这就去!”子虚向武承嗣抱了抱拳头,而后转身出去。

“回来!”武承嗣从身后叫住子虚。

“义父还有什么要交待?”子虚停下脚步,回头说道。

“这事你不能出头,你一出头,若是被发觉,必然把我暴露了。此事要让别人去做,让可靠的人去做,知道吗?”武承嗣强打精神,仔细交待道。

“我知道了。”子虚如同鸡啄米一般点头。

“无论如何,都要整死张麟,才能消解我心头之恨!”武承嗣大叫道。

“义父放心,我定然不辱使命。”子虚承诺道。

~~~

在某座大山里面,存在一个鬼斧神工的宽阔山洞,如果仅仅站在里面进行审视,根本看不出这是潜藏于大山深处的山洞,而以为是某座尚未完工的大型建筑之室内。整个山洞将被分隔成厅堂,书房,库房,伙房,兵器房以及一间间寝房,由宽大的走廊和曲折的通道串联,如同错综复杂的迷宫。

不时有身穿白衣或者紫衣之人在走廊和通道之间来往穿梭,脸上都带着或清冷,或严肃之色。匠人们正忙着砌墙铺地,表明这里的人很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地方可住而仓促搬迁进来的。

在走廊的尽头,存在一个阔大的如同操场一样的空地,空地后面有一扇门,门内,是整个山洞建筑的议事厅,议事厅已然完工,厅内一应摆设齐全,门窗俨然,光线柔和明亮。

议事厅的正面壁上,雕刻着一副巨大的盘曲蛇形图案,蛇眼睥睨,蛇头高昂,有一种吞天的气势。

一位身穿一袭白色衣裙,外罩碎花褙子的中年女子,呆呆地站在巨大的蛇形雕刻图案前,眼眸之中浮现比乌云还要浓郁几倍的恨意,突然抬脚狠踢墙面,用最恶劣的咒骂言辞大骂:“张麟,我要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把你千刀万剐,把你碎尸万段,把你剁了喂狼,喂螃蟹,才能消解我心中滔天恨意之万一!”

在此咒骂张麟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原内卫大阁领,蛇灵总蛇首,肖清芳。

她经营蛇灵数年,发展得相当隐秘,也相当顺利,内卫之一小半,都被她收拢于蛇灵之中,但是这离她的小目标尚有一段距离,更不足以成大事,因此她仍然韬光养晦,卧薪尝胆,意图再等一两年,等蛇灵羽翼完全丰满时,再举旗起事。

可是,碰到张麟,让肖清芳倒了血霉,蛇灵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打击和重创。

假冒禁卫范登的陈十,是六大蛇首之一的动灵,被张麟运用潜水法识破假面具,于透露秘密之际被同样隐藏于禁卫之中的惠中果断灭口。

而惠中在杀动灵陈十灭口后,亦被张麟揪出擒住,关于内卫地牢,后来被肖清芳放走,派去兰苑刺杀张麟,却被闪电击毙,死得极其冤枉。惠中即蛇灵第一高手,闪灵虺文忠是也。

先于闪灵虺文忠去兰苑刺杀张麟的蒙面杀手,是蛇灵六大蛇首之魔灵,却被张麟的宫女小梅出手重伤。

在兰苑门口刺杀张麟未遂而吞毒自杀的秦胆,则是一堂堂主,武功高强,重要性不次于蛇首。

在与张麟打交道的过程中,蛇灵高层,折损二蛇首一堂主重伤一蛇首,实力锐减,一下子倒退到解放前。

到了这种地步,肖清芳还有什么搞头?只能从内卫仓惶撤离,躲进陀罗谷中尚未完工的洞府,要是不提前逃走,她恐怕连一点活路都没有,所有蛇灵成员都会被张麟一网打尽,那就前功尽弃,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东流了!

“噗~”想到这一切,肖清芳心痛无比,如同心头遭到一记重锤,脸色苍白,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第二百一十五章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

“大姐不必伤心难过,所幸我们撤离得及时,蛇灵大部分实力还在!”

一位其貌不扬的年轻女子站在离肖清芳一丈远的地方,开口劝慰,她不敢靠的太近,怕触怒狂暴之中的肖清芳,引火烧身。

“还在什么!闪灵死了!动灵死了!魔灵重伤!让我怎么起事,让我怎么与武逆对抗?”肖清芳歇斯底里地叫道,如同发了疯似的,眼睛瞪着手下那名女子,恍惚她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人张麟。

那名女子吓得倒退了几步,声音因惊惧而颤抖,连忙说道:“对于闪灵和动灵的死,属下也很伤心。但属下觉得,为了蛇灵的伟大事业而死,他们一定会感到荣耀,含笑九泉。至于与武逆对抗,咱们只要沉下心来,招募新的成员,再发展一两年,就可恢复原来的实力,到时候,举旗起事,天下响应,我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的。”

“成功,我是多么期望成功!曾经,我以为成功的果实就摆在眼前,只等我伸手去摘。可是,现在,这一切就是笑话,天大的笑话。。。”肖清芳声音嘶哑地说道,她那带血的嘴,一张一合,看起来极其狰狞瘆人,说到后来,她突然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莫名其妙的狂笑。

“大姐,都是张麟败坏了我们的事业!我这就去杀了张麟!”那么女子恨声道,手提宝剑,作势往外冲。

“站住!”肖清芳喊了一声,将那女子叫住,因为她猛然想起,从内卫撤离时,她已安排了杀张麟的神策妙计,只等时机来临,张麟便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这事她不会对这名属下言说。她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白色的手帕,一边擦拭嘴角的血迹,一边吩咐道,“去将小梅给我叫来!”

“是!”那名女子本来就没想去刺杀张麟,只是想以这种方法劝止肖清芳发脾气,听了后者的吩咐,急忙答应一声,转身匆匆出去了。

没多时,一位身穿蓝色衣裙,相貌极其清秀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她就是小梅,李棠梅。

小梅的表情有些僵硬,甚至有些木纳,好像变了一个人,变得不苟言笑,变得没有感情,变得六亲不认,好像遭遇到重大打击。

“不知大姐叫我,有何吩咐!”

小梅静静地看着肖清芳的背影,语气波澜不惊地问道。

肖清芳霍然转身,一脸愤恨地瞪着小梅,厉声训斥,声音很大,如同狮子发吼:

“小梅,你可知道,正是因为你的冲动,坏了我的大事,毁了蛇灵的大业!”

“大姐要是这样说,那就杀了我好了!”小梅把眼睛一闭,面无表情地说。

肖清芳眼睛微眯,眸子中闪过一抹无情的杀气,盯着小梅,有那么一刹那,她心里真恨不得杀了小梅,以解心头之恨,不过,这种凌厉杀气很快被收敛,消失于她的眼眸深处,她摇头叹了一口气,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教训道:“如果杀了你,可以让闪灵复活,我未尝不可以杀了你!可是。。。哎,我教导过你多次,要把私仇压在心底,要以大局为重,而你竟然败露身份,贸然行刺武媚娘!你知不知道,正是因为你的行刺,才导致武媚娘对蛇灵进行彻底清查!”

“武媚娘是我的杀祖杀父仇人,我的目标就是要亲手杀她报仇!大姐要是觉得我报仇报的不对,你杀了我好了!”小梅睁开美目,眼中闪过仇恨,也闪过大仇得报的快意,并且带着一了百了什么都无所谓的神色。

“要是复仇仅仅是刺杀武媚娘,我早就杀了她十回,还等得到你动手!哎,就算你被仇恨之心所驱使,看到武媚娘便忍不住要刺杀她,我也可不予计较,可你为什么要在魔灵杀死张麟之时出手阻止,还打伤魔灵一臂?!啊~”肖清芳压抑着内心的不快,说到最后,这种不快还是不时地冒头,最后变成了质问,变成了责备,变成了气恼。

“那时我又不认识什么魔灵!就算是认识,他当着我的面杀张麟,我也绝不允许。大姐要是认为我做的不对,可以杀了我解恨!”小梅语气平淡之中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强势。

小梅说的不无道理,之前蛇灵成员之间都是单线联系,哪怕是蛇首之间,除了肖清芳之外,都互相不认识,这是因为蛇灵处于初创时期,人心不稳,万一发生有人背叛,导致全盘覆没,那就损失大了,因此肖清芳才制定了这样一套互相屏蔽的运作机制,没想到这机制害了魔灵,也害死了动灵。若是闪灵虺文忠认得陈十是蛇首动灵,很有可能只会在后者开口之际封他之口,而不会断然杀死他。

迁移到了陀螺谷洞府之后,肖清芳痛定思痛,已经把这互相屏蔽的机制废除了,让大家全都见面认识了,因为在这深山老洞里面,不存在全盘覆没的威胁,可以放开来认识。

“张麟是武则天的面首,一个卑鄙无耻肮脏龌龊的面首,你犯得着为一个卑鄙无耻肮脏龌龊的面首而这么做吗?”肖清芳咬牙切齿,恨不得用最恶毒的词语攻击张麟,可是她实在找不到比肮脏的面首更恶劣的言辞。

“大姐,我不允许你这么说他!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人!”小梅脸上浮现一抹强烈的逆反和愠怒,眼睛瞪着肖清芳,似乎要是后者敢再说张麟的坏话,她就准备撕破脸皮,翻脸不认人!

闪灵死后,小梅成了蛇灵之中武功最厉害的高手,动灵也死了,魔灵受伤,剑灵不在,陀螺谷所有人加起来都未必打得过小梅一个人。

想到这一层,肖清芳也不好对她过为己甚,只能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温声责备:“小梅,你真是太感情用事了!亏你还说他是最好的人!要不是我掌管着内卫,你恐怕就死在你所谓的最好的人手里了!好了,不说了。罚你面壁三月,反省思过!无我之命令,不得离开陀螺谷半步!”

“行。”小梅点头答应,近日她体内血气翻腾,需要闭关进行功力突破。

按照蛇灵原计划,总部将设在突厥西庭石国,起事前将蛇灵大部转移到石国,在那里进行指挥。由于事发突然,时间仓促,根本来不及与突厥方面通气,因此只能暂时将大部队转移到陀罗谷---规划中的一处分舵,进行隐匿和蛰伏。

肖清芳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差可信之人快马送往突厥,交莫度可汗亲启。。。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殿空荡荡

两仪殿。

前几天武则天因为重伤昏迷,苏醒还宫之后,又处于静养阶段,辍朝五六天。今天她的心情极好,便终止了静养,意气风发地来到两仪殿,接见群臣,向群臣展示她的赫赫容威。

景阳钟鸣响。

在武则天不上朝的时候,朝臣一般到离两仪殿不远的凤阁或鸾台议事,听到景阳钟的响声,便知道皇帝来上朝了。聚集在凤阁或鸾台的大臣便急匆匆赶往两仪殿,朝见皇上。

从来都是臣子先到,排列好队形后,皇上才姗姗驾到,今天皇上先到,让迟到的臣子们都有些紧张,进入大殿后都要告一声有罪,然后才各就各位,排班而站。

武则天心情颇好,没有责备那些臣子的迟到,雍容地靠在龙椅上,目光柔和而不失威严地望着大殿门口。

平时上小朝时最少有五十人,文武排列两班,看起来才像个样子;上大朝时,多达千人,从大殿一直排到殿外广场,蔚为大观。

然而今天,过了很长时间,进到两仪殿的大臣却寥寥无几,人数不到二十人,大殿空荡荡,幸好鸾台纳言张柬之和文昌右相武三思来了,否则,就不成其为早朝了。

“柬之,怎么没见李阁老上朝?”端坐于龙椅上的武则天脸上的欢快愉悦神色不见了,代之而起的狐疑不满之色,俯视着稀稀拉拉的朝臣,声音清冷问道。

“启禀皇上,李阁老因为献血过多,在家卧养,无法上朝!他提前给臣递交了请假折。”张柬之出班,弯腰一礼,手上捧着几十张病假折,恭声禀道。

“李阁老为朕献血,此朕已知悉,准其告假。”武则天抬手在大殿稀稀拉拉的人群之中一扫,提高嗓音道,“那么其他朝臣呢?”

“禀皇上,地官尚书格辅元,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等等大臣都告了病假,不能上朝。”张柬之小心翼翼地回答,现在这种状况,他一眼就看出,是李昭德一派在与皇上赌气。李昭德因体虚不能上朝,满朝文武都是他的门下,集体不来上朝,这是向皇上示威:朝廷离不开李昭德!

武则天听了心里很气愤!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怒气,而是淡淡说:“朕知道了,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

“启禀皇上,朝廷运往江州的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救济银,在途中丢失;运往川南的十万石食盐于江河之中沉没了。”张柬之战战兢兢地说道,这事非常重大,李昭德曾经提过,但当时武则天处于半昏迷状态,估计没有听进心里,因此,作为鸾台纳言,他不能不提。要是受灾的江州,久久得不到救济粮,就会有人饿死,饿不死的,恐怕会作乱。

“竟有这样的事?”武则天听了,脸上露出极其震惊的表情,这事非同小可,由大军押运的粮食,怎么会丢失?这太蹊跷了。

“皇上,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否继续向江州发运救济粮?”张柬之问道。

“发!再发二十万石!派大军押运!务必将救济粮从速运至江州,发放给受灾的百姓!不得再出现纰漏!”武则天不假思索道。因为她知道后果,要是江州百姓收不到救济粮食,定然饿死,而饿死人的结果,定然有人借此生事,借此作乱,借此造反。

“皇上身居九重,心系黎民,圣虑英明!臣代表江州百万黎民感戴皇上天恩!”张柬之脸上浮现崇敬之色,倒身下拜。

现场几个官员也跟着下拜,异口同声地赞颂致谢。

有一个官员嘴唇蠕动一下,似乎想提醒皇上,神都存粮不多,再运二十万石,神都的供应将得不到保证,不过,他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皇上本身就处于愠怒之中,要是他于这时候出头说这一番话,很有可能使得皇上的怒气降临于他头上,那就反而不美了。

“启禀皇上,神都近日又发生几起戮杀武姓子弟的惨案,加上之前的,一共有五名武姓子弟被杀。侄臣怀疑这是有人准对咱们皇家所行的不轨。”武三思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出班启奏,因为此事也非常重大。

“天下姓武的人多着呢,不必大惊小怪,动辄牵扯皇家,动辄谁有不轨。当然,人命关天,此事也不可小觑。着大理寺进行勘查,务必将杀人凶手抓捕,进行严惩。”武则天正色说道,虽然她心里认同武三思所言,但是表面上,她必须摆出中正平和对百家万姓一视同仁之态度。

退朝后,武则天回到上阳宫。

夜玉等在那里,准备就烧第一把火的行动方案向皇上进行详细禀报。

东厂不算朝廷衙门,因此在没有特殊事件的情况下,东厂提督是不用跟那些臣子一起上朝的,有事直接到上阳宫说。

“夜玉,这个东厂提督,你可当的满意?”武则天和颜悦色问道。

“回陛下,臣没有什么满不满意的,关键是陛下对臣的职事满不满意。”夜玉娇声说道。

“哈哈,跟着张君宝,你的嘴皮子也油滑起来了。”武则天哈哈笑道,态度非常慈和。

张君宝是谁?夜玉愣了,我都不认识这个人,怎么会跟着他,莫非。。。。

武则天觉得失言了,但是她用不着跟夜玉解释什么,便含笑问道:“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三把火你这个提督打算怎么烧?”

“陛下,我正是就这三把火向你禀报的。”夜玉将她们在东厂筹划出来的方案和盘托出。

武则天听了,当即表示同意。宣战又怎样,在从太平府回到皇宫时,她就已经开始这样做了。她的宣战比东厂的方案更加直接,更加血腥。

而东厂的方案,则是从七寸着手,在击中七寸之前,看起来更为迂回曲折。

获得皇上首肯之后,夜玉告退,重回东厂,与黄胜彦一道,缜密安排东厂成立之后的首次任务。

之后,李多祚进来禀报,神色之中带着一抹痛心疾首:“禀皇上,臣与夜提督将三千羽林卫整饬完毕,一共有二十八人提前逃走,抓获没有来得及逃离的奸细三名。除此之外的禁卫都是对皇上赤胆忠心的!臣没有想到羽林卫之中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奸细,实在是始料未及,请皇上责罚。”

武则天听了,还算满意。比起内卫之中有二百多名蛇灵奸细,羽林卫仅有这么一些人,算是比较安全可靠的,她不但没有责罚李多祚,反而对他进行了嘉奖和勉励。

第二百一十七章 罡烈侯张君宝

神都,起风雨,响惊雷。

这风雨惊雷是由刚刚改头换面的东厂发动起来的。

一群东厂卫队浩浩荡荡闯入冬官郎中章涵之府,抓人,罪行是:

“营私舞弊,监守自盗,贪墨巨额银两,罪大恶极!”

另一群东厂卫队大张旗鼓冲进地官员外郎李磐之府,逮捕,罪状为:

“私吞救灾粮款,情节严重,罪在不赦!”

~~~

兰苑。

如同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

梦醒后张麟发现自己流了很多泪水,枕头都湿透了,其中有委屈,有酸楚,有伤心,有悲愁。

一向自诩为钢铁直男,现在这高大正派的形象轰然倒塌,成了名副其实的秀男,成了表里如一的男宠,成了货真价实的面首,成了他自己打内心所看不起的人!

抗拒了无数次,最终还是被武则天征服!

当时怎么就从了呢?张麟觉得难以相信,虽说他对武则天的年龄没有抵触,可是他的心跟以前不一样,他心里有上官婉儿,且他还筹划过未来,曾经把自己的未来托付于太平公主身上。按理说,不应该会如此轻易地顺从武则天。

要是自己心甘情愿地驯服于武则天,怎么醒来后,眼里会有泪水,心里会有苦楚?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蹊跷和玄机?

回想当时,自己血液贲张,冲动一波又一波,莫非我所饮的酒食之中掺了迷情药?应该是如此,张麟越想越肯定。

的确,让张麟说中了,昨天寝宫之中所燃的香,带着强烈的催情功效。无论是张麟还是武则天,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举止。

假如放一个无盐嫫母在张麟之侧,或者放一个丑陋的乞丐在武则天之旁,恐怕也都是这种结果。

这就是张麟穿越过来的命!

而同婉儿的交集则是他的运。

命如此惨烈,而运也同样如此糟糕!

婉儿,我对不起你!

虽然他与婉儿之间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金石之约,但是双方之间也有过肌肤之亲。他曾经遐想过,与婉儿一起离开皇宫,离开大周,远走他国,然而,这一切还没有来得及实现,他便稀里糊涂成了武则天的人。

如今的结果,并非他想要的,却是他所不能控制的。

早知如此,还不如第一次就从了武则天,那时他与上官婉儿之间没有关系,毫无牵扯!

那时若是从了武则天,也许会产生一种从内而外的强烈恶心之感,但是,不会存在对任何人的愧疚。

而今,虽然没有产生显著的恶心之感,但是他内心之中存在深深的愧疚,他的良心极其不安。

事到如今,只能向婉儿说一万声对不起。如果有来世的话,来世再约吧。

对于太平公主,张麟心里倒没有什么愧疚,更没有歉意,只是产生了一些遗憾。

他和太平公主之间,并没有情事,只有交易,曾经,他设想过,帮太平公主争夺储位,为自己的将来争取一条安全而光明的坦途,但是,太平公主心有余而力不足,缺乏军旅的支持,在快要成功之际,被李昭德和武承嗣等人搞了破坏,结果差一点失控。虽然通过双方的努力,挽回了局面,太平公主离储位也比以前有所接近,但是,随着武则天的苏醒和康复,使得她的梦想在接近的同时,反而变得更为遥远。

假如武则天能活到**十岁,太平公主要继位的话还要等十几二十年!这么长的时间内,什么样的变故不会有?

再说,如今与武则天发生了肌体之亲,再要在太平公主身上有所筹划,他觉得甚是不妥。

看来,太平公主那一条路只能断掉。

未来变得更加不确定,更加没有方向。

未来没有别的路可走,只剩下一条路:拥戴女皇,支持武则天,一直陪她到老,到死,最后为她殉葬。

这不是张麟想要走的路,但是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途径好选择吗?

还有吗?张麟很想知道。

可是,眼下他真的想不到!

看来什么都不用想了,既然事实已经变成如此,那就只能认命,那就只能顺其自然。

“唉~”张麟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爵爷醒了!”惊喜欢呼的声音传入张麟的耳中。

他睁开眼睛,模糊不清地发现龙榻边围了许多人:有男有女,男的自然是宦官,女的自然是宫女,绝大部分是陌生的。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兴奋激动的表情,然后不约而同跪在地上叩拜:“奴婢给爵爷请安!”

“这是怎么回事?”张麟揉了揉朦胧惺忪的眼睛,环视了众人一眼,不无困惑地问道。

这时一个老宦官从外面迈步进来,手里拿着一卷明晃晃的圣旨,态度恭顺,笑容可鞠道:“蓟县男接旨!”

这个老宦官,张麟也觉得眼熟,是皇上身边的人,地位仅次于武常,职位是掌案太监,名字叫胡喜乐,面容慈祥,样子带着喜乐色彩。

张麟听了有些发愣,心里说,这个时候接什么旨?

“蓟县男,快起来接旨!”高力士赶紧爬上龙榻,将张麟扶了起来,宫女飞快地帮张麟穿上袍服,然后他在榻前跪下,口称:“张麟接旨。”

胡喜乐刷地一下展开圣旨,口内朗声念道:“蓟县男救朕两次,有功社稷,特赐字君宝。。。”

君宝?这不是就皇上的宝宝的意思吗?

现场之人听了,无不想发笑,不过都忍住了,没有笑出声,但嘴角的抽搐是肉眼可见的。连宣旨的胡喜乐都忍俊不禁,脸上浮现掩饰不住的笑意,好在他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因此不易被觉察。

张麟额头冒黑线,这是枕席上的话,居然拿来写在圣旨上?这皇上也实在太逗了一点,这让我多尴尬?

胡喜乐干咳一声,继续宣旨道:

“册封为罡烈侯!配六名侍卫,移居正阳宫。”

罡烈侯?

这是什么侯?

名字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恭喜爵爷荣封罡烈侯!”所有奴婢再次给张麟热烈道贺。

听了这番道贺,张麟才算从尴尬之中跳了出来,脸上终于露出一抹欣喜振奋之色。

不管什么侯,都是侯爷!

这一次直接从男爵升到侯爵,这个跳跃挺大的,以前五次升官的速度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一次快!看来真应了那句话,能靠颜值吃饭,就尽量不要靠才华!

以前为啥就没有明白这个道理呢?还要徒然抗拒呢?弄得反而害得对不起上官婉儿!

其实,武则天本来可以封张麟为公,因为侯与公,对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字的区别,但是她有意让他熬一熬,因为后者熬了她二十几天!罡烈侯本身就隐隐带着抱怨和揶揄的意味。以前张麟做的太刚太烈了,如同贞节烈女!这是武则天为他竖的牌坊。

当了侯爷,第一个便去宰了汪之问,以解心头之恨,以泄胸中之恶气。

从现在开始,张麟打算把自己所受的委屈、酸楚、不快和愧疚等等所有负面情绪,毫无理由地全部倾泻在汪之问头上!

他的脑海中已经浮现汪之问的人头咔嚓落地的情景。

至于薛驴,则要让他变成薛敖曹第二,不过这要留待日后再收拾!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请叫我卢俊义

“罡烈侯,这是凤凰大人给你拨来的六名侍卫!”胡喜乐抬手一指笔挺地站在门外的侍卫,面带微笑介绍道。

在卢大白的带领之下,六名陌生的侍卫,鱼贯进入寝宫,在张麟面前排成一排,一个个英姿笔挺,叉手施礼道:“我等见过罡烈侯!”

然后一个个依次朗声报名:

“路真远,正六品下御前带刀侍卫!”

“单庭高,从六品上御前带刀侍卫”

。。。

品秩最低的也是正七品上御前带刀侍卫。

当了侯爷,又配了六名御前侍卫,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意味着他从此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重要人物。

“赏!”

张麟富有的是金银,缺少的是慷慨!此刻他难得的慷慨了一把。

“谢侯爷恩赏!”

无论新人旧人,皆大欢喜!

按照侯爷标准,张麟被配备了六名御前侍卫进行护卫,加上卢大白,等于有七名护卫,还有十名内侍和十名宫女进行服侍,这是一个大集体。

接下来,一行人浩浩荡荡迁居正阳宫。

正阳宫离萃阳宫并不远,位置更好,空间更大,有正殿寝宫,还有东西偏殿,后院有一个小型的独立花园,花园之中筑有亭台楼阁,以及一泓池塘,景色宜人,自成一体。

在兰苑设置的发电装置,和引雷装置,自然拆了下来,移到正阳宫重新安装。留在萃阳宫的一些物件也一并搬了过来。

到了正阳宫,安置妥当之后,张麟一脸严肃,发表重要讲话:“大家也知道,前些日子,宫中发生了数起蛇灵奸细案,本人也多次遭到蛇灵杀手的刺杀,因此为了安全起见,所有人都需要脱衣验身,如果不想验身的,我也不勉强,请自行离去!”

“愿意!”大家异口同声道。

到了这个时候,谁敢说不愿意?

男的,不管是内侍还是侍卫,都当庭脱衣验身,女的,则由高力士带入房中关门进行验看。宫女在宫中呆久了,心里早已把内侍当成女的,因此谁也没有害羞,更没有人反对。

验查的结果,所有人身上都没有蛇形纹身,张麟这才放心了。

“从现在开始,本侯。。。”张麟意气风发地说,说到本侯,有些不太习惯,略微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家,然后摆出一副上位者的严肃而沉静的笑容,继续说道,“本侯指定高力士为正阳宫大管家。不管你们品秩多大,到了正阳宫,那就得听高力士的安排和吩咐,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大家齐声回答,谁敢说半个不字?

“谢侯爷!”高力士躬身说道。虽然他脸上摆出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但是他的内心其实相当平淡。

毕竟他和张麟经历过风雨,也经历过生死,所有这一切,都是在他的亲见之下一步步达成的,现在他是东厂千户,权力很大,虽说品秩还不高,但是他觉得管这些个内侍和侍卫,能够安然处之。

“卢大白为首席护卫。你们虽然是御前侍卫,但是在安全防卫方面,还得听从大白的安排,听清楚了吗?”张麟向那六名御前侍卫交待道,语气很是强硬,不容置疑。

“听清楚了!”以路真远为首的御前侍卫语气坚决地回答。

“感谢侯爷信任!我卢大白一定为侯爷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卢大白激动得不行,说话语无伦次,以他总旗的品秩最多不过是从八品,一下在跃居正六品的御前侍卫之上,这是多大的荣耀,又是多大的信任?!

十名宫女,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莺莺燕燕,相貌妍蚩不一,最漂亮的颜值约八分,同时也是品秩序最高者,叫云妮,是正六品女官。张麟谁都不认识,便以品秩序最大的云妮为宫女之领班。

“奴婢们一定尽心竭力服侍侯爷!”云妮嫣然一笑,娇声说道。她心里非常高兴,因为只有她的头顶上没有被安上张麟之旧人。

“大白,你有表字吗,没有的话,我想给你起一个。”

张麟突然兴致勃勃地说道。受到皇上给他赐字的启发,他尴尬之余,想把这种好事推广出去,雨露均沾,首先给卢大白取一个字。

武功这么高强的人,取这么浅白的名字,让他感觉有些违和。

“请问侯爷给我起的字是什么?”

卢大白听了眉花眼笑,忙不迭地说道。张麟有兴趣给他取名字,说明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人,这当然值得高兴。

“俊义!”张麟笑道,因为玉麒麟乃是梁山武功最高者,而卢大白的武功也属上乘,堪当此名。这纯就武功而言,他的长相跟玉麒麟还是没法比,所以这外号就没有必给他了。

“这名字太好听了,我喜欢!谢侯爷赐字!”卢大白激动不已,高兴得畅怀大笑:“从现在开始,大家请叫我卢俊义!不要叫错了,哈哈。。。”

卢大白的反应让张麟觉得有些意外,之前他还担心后者会不愿意被改名呢?按照古人的说法,行不改姓,坐不更名!何况卢大白是一位武功高手!

不过略微想一想,张麟也就理解了,唐人改名是很常见的事情,皇上武则天还改过名呢,她儿子李显李旦都几次改名。更何况张麟并没有给卢大白改名,而是取字,这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力士,你有字吗?”

张麟扭头看向高力士,含笑问道,准备均施雨露,不能让后者独自向隅。

“奴婢没有。请侯爷赐字。”高力士迫不及待地说。

“那我也给你取一个:字攀龙,怎么样?”

“谢侯爷!”高力士心花怒放,手舞足蹈,好像捡到什么宝贝似的。因为这名字的寓意太吉祥了!做内侍的无不想攀龙,成为武常那种在皇上面前备受信宠的太监。当然,附凤就不用想了。

其他那几位侍卫和内侍都眼巴巴地望着张麟,心里巴望主子也给他们赐个字,这样也可以沾一点喜气和荣耀。

这些人对张麟来说都是陌生人,他哪里会费那脑筋给他们赐字?

见主子没有这种意思,这些人的心里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恭喜十五郎晋升侯爷!当时我就说,十五郎一定是前途无量!怎么着,被我说中了吧!短短二十几天,便升到侯爷!这速度,除五郎六郎之外,无人能比!”

“十五郎才压翰林,独宠后宫,可谓我辈之楷模!小弟不胜佩服之至!”

七郎薛梓异八郎田道归联袂而至,携带着非常贵重的礼物,向张麟祝贺封侯,表达自己的钦佩之情。

控鹤监其他供奉无不来贺。

连张昌宗也不例外,送来了贺礼,并且言明:“当初那五十板子,已经被取消了!希望十五郎不要介怀!”

正阳宫贵客盈门,热闹非凡。

只有监正张易之没有来,因为他在后宫的地位太高了,那就是相当于皇后的存在,一个皇后给一个妃子道贺?没有这个道理。

接待完贺客之后,张麟主动去控鹤监拜见了监正张易之,这是必须的,属于宫中的规矩。

张易之平易近人地勉励了张麟几句,叮嘱他继续一心一意竭尽全力侍奉皇上。张麟一一答应,现在他心里已经没有别的想头了。

这次安定公主和所有武姓王爷都没有给张麟送礼,他们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因为张麟不仅是侯爷,还是东厂同知,这个职位非常敏感,拥有极大的权力,可以随意抓人。而送礼行贿也是一种罪名。他们不知道张麟对他们的态度,因此还是不要招惹为好。

第二百一十九章 间上离张

安排妥当一切之后,在高力士卢俊义以及六名御前侍卫的陪同之下,张麟一行浩浩荡荡来到尚工局。

虽然张麟封侯之后,第一个想搞死汪之问,但是现在他却没有那么迫切,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连弩和袖箭必须尽快弄好。因为他已经感觉七星神棒的威力大不如前,要是没有自身的防御武器,哪怕身边有高手护卫,也不够安全。

到了尚工局后,张麟发现秋霜的眼睛有些红肿,好像刚哭过似的,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秋霜,你怎么了?”

“没事!刚才有一只蚊子撞进我眼睛中,我弄了好久才把它弄出来,所以才弄成这样子。”秋霜声音沙哑地说道。

张麟侍寝封侯,这事整个皇宫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秋霜获悉后,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此刻,在张麟面前,她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字也没有提。

张麟也不会提这事。因为这一次的官职升得太大了一点,而且升官的途径不是靠实力,也不是靠功劳,他觉得无法启齿,特别是在年轻女子面前,且这年轻女子对他还有好感。

旋即,张麟进入了工作状态,将青铜、黄铁、纯金和白银根据一定比例放入大锅之中,以高温烧成合金液,而后全神贯注地将合金液浇注在事先刻好的胶模之凹槽中。

在他面前,摆放着好几个胶模,弩弓,弩槽,弩机,袖弓,弓槽,机括,小箭,所有胶模里都浇铸上了相同的金属液体。

整个过程与制糖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液体地温度更高,需要更加小心一点而已。另外金属液体冷却的时间更长,需要用冷水进行淬炼,这样冷却得会稍微快一点,且能提升坚固程度。

冷却之后,将胶模打碎,露出了里面的弓弩和机括,颜色如同琥珀,通体光洁平滑,满目生辉。

弓弩的弓和弩柄一体合成,牢不可分。

在弓臂的内侧,贴上犀牛角,以犀牛皮所做的细绳缠绕了无数圈,对于普通弓来说,这种做法可以加固弓臂的牢度,但是对于合金弩来说,牢度是没有问题,这样做更多是为了美观。

其后,将机括和弩槽组合起来,再绷上用犀牛筋捻合铜丝而成的弓弦。

在做所有这些活计时,秋霜只能为他打下手,递工具,传材料。

连弩完成!

这张由合金一体铸成之弩的张力极大,拉满之后,扣下扳机,顷刻之间就可以服原。

弩槽上刻了十个凹槽,每扣动扳机一次,弩槽便会旋转一格,且机括会自动将弩弦拉到最后端的弦槽,蓄势待发,只需扣动扳机,那么被绷紧到极致的弩弦便会从弦槽里移动而出,向弩槽方向缩回,强大的弹力,将带动弩箭以极快的速度飞射出去。

在弩槽里装上十支没羽箭,张麟随秋霜来到尚工局空旷之地,以一百五十步开外的一棵大树之横枝为标靶,扣下了板机。

“哧~”

一支箭从弩槽里怒射而出,刺破虚空,发出阵阵啸音,如同电光石火一样,一闪而逝于远处。

“咔嚓~”那树的横枝被箭射中,从主体上断裂开来,如同遭到斧劈一般,哗啦啦掉落在地上。

“在一百五十步外你还能射得如此之准!真正算得上神射了!”秋霜眉飞色舞,赞不绝口。

“哪里哪里!”张麟笑着谦虚道。谦虚是一种美德,也是他的一贯作风。

张麟心里很清楚,要是使用普通的弓进行射击,他的准头不会这么好,但这是连弩,上面有瞄视孔,他练过打手枪,不说百发百中,十发九中是能够做到的。这两者的原理是差不多的。

“哧~”

“哧~”

“哧~”

张麟接连扣了数下扳机,六支箭从弩槽里一次窜射而出,如同六条速度极快的金鱼,排成一字形,在空气中划出六条白线,向着那棵大树飞射而去。

“噗~”三支箭呈品字型扎在树的主干上,冲力之大,似的整个树冠都激烈地摇晃起来。

另外三支箭则落空了,落在树后面不远处的地上。

这次张麟并没有特意瞄准,只是为了检验弩箭的灵敏程度和连发速度,而随意放了数箭。

检验的结果是,这连弩的机括和弩槽都很灵敏,连发的速度够快,能够做到收发由心,张麟很满意!

秋霜也是啧啧称叹:“连弩真是强大!”

正在这时,一只灰色的鸽子从远处的天空中飞来,进入了张麟的视线之中。

“看我能不能射中天上的飞鸟!”张麟突发奇想,心里这样想着,手上立即有些跃跃欲试的味道,他抬起连弩用喵视孔对着高空中冉冉飞近的鸽子。

“你想射飞鸟?”秋霜好奇地问道,一双灵动的眸子中蕴含佩服的神色。

“试试我射箭的准头。”张麟轻声说,眼睛依旧注视着天上的鸽子。

秋霜没有再说话,眼睛一会儿看看张麟,一会儿抬头望望天上的鸽子,心情莫名其妙地紧张了起来,不知道是为那只鸽子紧张,还是为张麟紧张。

鸽子双翅频频振动,越飞越近,不过它飞的很高,足有四五十丈之高,普通弓弩根本射不着。

连弩之射程较普通弓弩超出颇多,应该能够着,但是能不能射准就不知道了。

张麟打过移动靶子,也打过猎,准头还是有的,不过那是用气枪,但是用弓弩射活物,还是第一次尝试。

没有立即扣动扳机,而是在等待最佳时机,屏气凝神,眯着一只眼睛,视线通过喵视孔,专注地注视着渐渐飞临上空的鸽子,并且在心里计算鸽子的速度以及下一刻所在的方位。

随着鸽子的持续飞行,他手上的连弩也缓缓地移动着,弩箭所指的方向一直在鸽子飞行的前头。

鸽子飞临两人头顶正上空,依然欢快地振动着自由的翅膀,却不知致命危险已经迫近它的身上。

“哧~”

张麟果断地扣下了扳机,一支弩箭如同火箭,冲天而起,向着高空中的鸽子奋力射去。

“噗~”

箭头从鸽子的一边翅膀上穿过,撕裂并带落了几根翅羽,那鸽子被震得大幅抖动几下,似乎受到极度惊吓,哀鸣一声,在空中翻了几个跟斗,然后如同断线的风筝,向着地面急速坠落下来,“噗通~”,摔跌在尘埃之中。

“哇,射中了!箭射飞鸟!你的箭术也如此精准,简直是神射!”秋霜手舞足蹈,开心地大叫,对于张麟的赞美毫不掩饰,溢于言表。

“哪里哪里,碰巧而已。”张麟一以贯之地谦虚。

两人说说笑笑走到鸽子坠落的地方,拾起鸽子,这鸽子身受箭伤,又从高空摔落地上,双重受伤,奄奄一息,快要死了。

“这好像是一只信鸽。”秋霜眸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惊讶道。

“信鸽?”

“没错。你看,鸽腿上绑着信,里面应该就是鸽信。”

张麟凝视,果真,在鸽子的脚上看到一个极细的竹筒。

“让我看看这鸽子带的是什么信。”秋霜伸手解开丝线,取下竹筒,从里面取出一个折叠得细长的纸条。

“皇宫之中还有人使用信鸽?”张麟很是诧异。

“这很正常。外面的人与皇宫内部的人不方便联络,信鸽正好弥补了这种缺陷。”秋霜语气平静地说,展开纸条,上面出现了几个字:

间上离张,务必!

秋霜轻轻念了一边,蹙眉惑然道:“这是什么意思?”

第二百二十章 太可怕了

间上离张。

张麟默念了几遍,似乎有些明白了,上应该是指皇上,张应该是他自己。有人想要离间他们,传达命令的人应该在宫外,而受命离间之人必然在皇宫之中。

还加了务必两个字,说明要不择手段,一定要成功!

谁要离间皇上与我呢?

这鸽子的信是带给谁的?

是蛇灵吗?

莫非在皇宫之中还有蛇灵未撤离之奸细?

内卫和羽林卫经过整肃,应该没有奸细。那么奸细出在哪里呢?

千牛卫没有整肃过,宫里的内侍、宫女和女官没有整肃过,藏奸细的地方实在多了去了!

想到这里,张麟觉得可怕至极!

他现在所有的权利、地位和财富都来自皇上,一旦皇上与他的关系被离间,那么他就混到头了。

如果信上的指令是蛇灵发的,那么蛇灵也太狠毒了一些。

一直搞刺杀的蛇灵,撤出内卫之后,是不是换了一种手段对付我?

离间计比刺杀更可怕!

想想历史上,有多少英雄豪杰死于或者败于敌方的离间之计。

“有人想要离间皇上和你?谁要这样做?简直太坏了!”秋霜的心灵非常聪慧,略微思索片刻,也想明白了。上和张分明就是指皇上和张麟!

“我猜是蛇灵。而受命之人必然在宫中。”张麟皱眉说道。

“宫中还有蛇灵余孽?”秋霜诧异道。据她所知,内卫和羽林卫都经过整饬,蛇灵叛逆逃的逃,抓的抓了,宫中竟然还有蛇灵,那也太可怕了一点。

“要是这鸽子还能飞,应该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受信之人。”张麟若有所思地望着天空,在脑子中回放鸽子飞翔的路径和方向,鸽子是从西南向飞来,降落之地显然不是尚工局,而是从高空穿过尚工局,所去的方向应是东北方位,那里有一大群宫殿,萃阳宫,正阳宫,控鹤监等等,就在那个方向。

“可是鸽子飞不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秋霜满心遗憾地说。

“算了,随他去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麟叹了一口气,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现在他跟武则天的关系很铁,一般的人是无法离间他们的,一般的离间方法也是难以奏效的。不知他们会使用什么样的离间之法?

此时此刻,张麟明明知道有人打算搞他,可是却不知道搞他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搞他的方式是哪一种!那种急切而烦躁的心情,难以用语言表达。

“放心,我会尽我所能把这鸽子救好!要是这鸽子好了,便可以找得到它送信的地址,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准备害你的人!”秋霜语气激动地说。

“你会救鸽子?”张麟诧异道。

“我不会,但是我有几个朋友,他们说不定会有办法的。”秋霜嫣然一笑道。

“要是能将鸽子救好,那倒是一件大好事!”张麟心情稍微好了一点。

其后张麟又将袖弩装于手臂上,由于他一只手受伤尚未痊愈,只能让秋霜帮忙揿按机括。他自已也可以按,只是姿势有失美观。

“啪~”一支如同钉子一般大小的小箭从袖弩里飞射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了一条浅黄色的线,落在三十步之外的地上。

袖弩虽然使用了同连弩一样的合金材料和同样的缠铜丝犀牛筋,但是由于体量太小,射程无法跟体型庞大的连弩比拟,三十步是它的极限。不过这对于以防身为主的张麟来说,已经足够。

“啪~啪~啪~”

在张麟的授意之下,秋霜接连不断地揿按机括,如同天女散花一样,三十几支小箭射向了同一个地方,使得那地上形成了如同刺猬一般的存在!

由于袖箭很小,因此,袖弩的弩槽可同时装三十八支小箭,连发的速度比连弩更胜一筹。

“你太厉害了!”秋霜除了震惊就是佩服,除了说这话,已经不知说什么话好了!当然她最想的说的,我爱死你了!可是这话说出来就得死!因为她已经知晓,张麟已经百分百是皇上的人,她人染指不得。她要是想染指的话,那就正好中了隐藏在暗处之人的离间之计,甚至还省得他们动手。

张麟回到室内,以铜铁煮液浇铸了三百支小箭,用以日常对付小贼。之前用合金浇铸的三十八支小箭,都含着金银,颇为贵重,他要留着,以后用以射王!

有了袖弩和连弩在身,张麟的心里平添了无数底气。哪怕碰到虎敬晖,他也不惧怕。试问,现在还有几个人能威胁到他?拥有连弩和袖弩的他,不去威胁别人,就已经很不错了!

“秋霜,我有袖弩的事,请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张麟煞有介事地叮嘱道。之所以这样交待,是因为袖弩在某种程度上说,属于暗器。至于连弩,体型太大,要保密是不可能的,除非不拿出来,让人看到也无妨,至少可以起到震慑作用。

“我明白!”秋霜微笑允诺。

其后,张麟又做了几只能够自由开合的铁爪,连接一根几十丈的铜丝,当百链飞爪用,用以逃命。有这东西,他虽然不会轻功,也可以做到飞檐走壁,来去自如。

~~~

李昭德相府。

接连不断有大臣被杀被捕,使得那些约好称病不朝的官员心中惶恐不已,不约而同再次聚集于李昭德的相府,肯请李昭德出面,制止皇上的狂暴杀戮和肆意抓人。

李昭德再次挺着虚弱的身子骨,出面接见这些以他马首是瞻的臣僚。经过一两天的休养,他的气色好多了,不过仍是相当虚弱。

“阁老,你老必须得向皇上进谏啊,像这样搞下去是不行的,朝廷人心惶惶,社稷将会失稳!”有人危言耸听地说。

“各位同僚,不必过虑。近日所抓之人,我已知晓。此等人食君之禄,任君之权,却监守自盗,贪墨朝廷救济灾民的粮款,败坏朝纲,死有余辜。”

李昭德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地说道。

“下官却觉得,这可能是因为我们集体称病不朝,引起皇上震怒,所以才有这次抓捕!皇上这是杀鸡儆猴!”一位官员若有所思道。

“称病不朝,就抓人,这也太可怕了吧!人非草木沙石,谁能保证一辈子不生病?”另外一位官员当即抗声提出反驳。

“这不是理由!没有这样的理由!”

“那是什么理由呢?”

“我觉得,唯一的理由就是皇上不高兴了。”

“皇上为啥不高兴?”

“还不是因为在皇上病重期间,有人意图不轨!”

听了这话,李昭德眼中闪过一抹精芒,朝那位心口乱说的官员射了过,吓得后者一哆嗦,赶紧闭嘴收声。

“下官听说,执行这次抓捕行动的是东厂。”有人忽然提醒道。

“东厂,没听说过,是什么衙门?”

“东厂就是原来的内卫。据说,原内卫大阁领肖清芳是叛逆组织蛇灵的总蛇首,率二百多内卫成员叛出了神都,皇上震怒,一气之下将内卫改成了东厂!如今的东厂幕后操纵者是一位后宫面首。”

“什么,后宫面首操纵东厂,这是后宫干政的节奏!”有人听了,声音激昂地说道。

“东厂掌握着所有朝臣的**,现在当官的,哪个手上真的干净呢,他们要抓,也是一抓一个准啊!”有人语气沉重地说道。

“阁老,明天还要不要去上朝呢?”有人害怕了,弱弱地提问。

“这是你自己的事情,与本阁无干。”李昭德语气平淡地道,好像对这事毫不介意,实际上,却将那人的名字记在心里。

众人忧心忡忡,杂议纷纷,在没有取得共识的情况下,陆续告辞离去,有人已经暗中决定,明日说什么也要去上朝。

第二百二十一章 有人杀人灭口

只剩下几个心腹之人。

“阁老,看起来不妙啊。我觉得武媚娘有意拿我动刀子。而拿我动刀子,不就是冲着阁老你来的吗。”

地官尚书格辅元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之所以如此说话,因为地官员外郎是他的同僚,也是他的亲信,结果一夜之间,被关入东厂地牢,这让他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悲戚和愤慨。

“武媚娘太阴险了,既然明的暗的,我们都处于被动状态,何不直接明的来?。。。”

左鹰扬大将军曹仁师咬牙切齿道。那名被抓捕的冬官郎中,是他的妾舅,他的爱妾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让他去东厂捞人,他怎么捞?虽然他知道他的妾舅的手上不干净,但是,这明摆着,是冲他来的。

“二位不必焦虑。按照永徽律法,定罪是需要证据的。只要被抓的两人不开口,哪怕东厂抓了他们,也无法定他们的罪刑的。”李昭德语气沉静地宽慰道。虽然他隐隐觉得,这一次东厂行动的最终目的是针对他,但是被抓的这两人,于他来说,隔着一二层,与他之间的关系并不紧密,无关紧要,所以并没有如他手下两人一样着急。

“阁老可知道,地官员外郎被抓的罪名是私吞朝廷救灾粮款,这可是死罪啊,估计他熬不住的,一旦他开口,事情就会闹大。”格辅元忧心忡忡,小声提醒道。

“这种小事情难道还要老夫帮你处置?你们自己去妥善收拾!”李昭德脸上露出不悦之色,瞪了格辅元一眼。

“下官失言了!下官会想办法妥善处理此事。”格辅元赶紧陪罪,然后起身告退。

随后曹仁师也告辞离去,在府门口追上格辅元,含笑问道:“格兄,你打算怎么办?”

“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兵行险着。”格辅元摇头叹气道。

“如果能用到曹某的地方,尽管言语一声。”曹仁师异常豪迈地说。

“谢曹兄慷慨。”格辅元向曹仁师抱拳致谢,“不过,这件事情我应该还能应付得过来。”

~~~

张麟让高力士背着连弩,让卢俊义背着一袋箭,六名御前侍卫跟着,施施然来到东厂议事厅。

“祝贺爵爷晋升侯爷!我等属下拜见侯爷!”

在获悉张麟受封罡烈侯之后,黄胜彦兴高采烈,庆幸自己抱到大腿,满面带着难以掩饰的喜庆之气,带领东厂所有千户,排列在张麟面前,跪地进行恭贺。

“呵呵,没什么,我还是我,跟昨天一样!”张麟嘿嘿一笑,老脸有些火辣辣的,因为这一次他的官升的幅度太大了,而且也不是靠才华获得的升迁,这对于一心想靠才华吃饭的他来说,不小心靠颜值吃了一顿好吃的,感觉有走终南捷径之嫌疑,心里难免也有些不自在。

实际上,张麟把自己看到太高了一点。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在靠颜值吃饭。如果他没有颜值,怎么会被送进宫当秀男?如果没有颜值,当时上官婉儿会冒险陪他到应天门走一趟?如果没有颜值,裹儿会死缠烂打地给他配乐?如果没有颜值,秋霜会把他的事当成自己的事一样尽心尽力地去做?如果没有颜值,太平公主会跟他密谋储位这样的绝密大事?

所有这些,他都自动忽略了!自动地把一切都看成偶然因素或者他的能力所产生的影响力所带来的结果。

而这一次升官的速度实在太跳跃了一些,让他觉得无法掩饰,不这样想也不行。

“不管你是爵爷还是侯爷,都是我们的老大!”黄胜彦死劲地拍张麟的马皮,也不管坐在张麟旁边的真正的老大夜玉的感受如何。

张麟扭头斜视了夜玉一眼,发觉后者的坐姿比前几次要端正多了,而且离他的距离多了好几尺,似乎心里有什么不高兴的事,一脸严肃,甚至还隐隐带着厌恶之色。

再看狄光远,他的态度倒是老样子,对张麟既不疏离,也不亲近,脸上若有若无地带着一以贯之的嫌弃之色!

张麟暗中摇头,心里说,好像这两位同僚都对我抱有嫌弃之意,这不是什么好事啊!

“提督大人,佥事大人,我都升侯爷了,你们也不祝贺我一下?”张麟腆着脸说,极力想要打破这种尴尬气氛。

“祝贺张大侯爷,以后多关照!!”夜玉面无表情,声音清冷且略带冲味。

“祝贺!”狄光远也是如此,话语更是简洁。

“好说好说!”张麟摆了摆手,然后看向黄胜彦,和颜悦色问道:“所抓的两批犯人,审问的结果如何?”

“那位冬官郎中章涵招了,不过贪墨的银两不多,也就一千两!任怎么刑讯,都没有供出其他人,可能真的是个案。而那位地官员外郎李磐还没有招,一点结果都没有获得!”黄胜彦神色一肃,郑重地禀报。

“他没有罪,叫他怎么招!”狄光远翻了一个白眼,嘴里嘟哝道。

“是啊!咱们东厂可不许搞屈打成招那一套!”夜玉的意见竟然出奇地与狄光远一致,让张麟觉得很奇怪。

张麟摇头,心里说,狄光远这么说也就罢了,夜玉怎么也是如此说,当初制定抓捕方案时,你可是认可的,而且那时你也同意不计手段获得口供的。现在怎么突然变卦了?

虽然对于夜玉的突然变卦,觉得诧异,但是张麟什么都没有说,说出来便失去了意义,因为人的想法会变的,他也在变,以前她对武则天厌恶至极,而昨天,却顺从接受了,变化在潜移默化之中发生,既然他是如此,便不能阻止别人变。

“侯爷放心,李磐也就是刚关进地牢不久,不出半日,必招无疑。”

黄胜彦不无自豪地说。到了东厂地牢,什么样的硬骨头都没有用。

“带我去地牢瞧瞧。”

张麟起身说道,他觉得今天议事厅的氛围特别不和谐,因此急于换个环境,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东厂地牢。

阴暗潮湿。

在申字号牢房,关着地官员外郎李磐。

“停,我说我说!”

东厂几位狱卒连续审了几次,刚开始,他死鸭子嘴硬,后来那些狱卒变着花样对他用刑,他终于熬刑不住,大声叫停,正要供认实情,突然张口结舌,咽了气,他的喉咙上扎着一只飞镖。

有人杀人灭口!狱卒大惊失色,扭头看向牢房门外,那里什么都没有。

第二百二十二章 那人才是冒充的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向大人禀报!”一位年龄较大的狱卒向那名吓得魂飞魄散的小狱卒说了一句,然后慌慌张张地走出牢房,在地厅门口与引领张麟等人进入地牢的黄胜彦撞了一个正着。

“何事惊慌!”黄胜彦皱了皱眉头,沉声喝道。

见到黄胜彦等人,老狱卒声音颤抖道:“回大人,申字号犯人在我们审问时,突然被人用飞镖杀死了!”

“啊,竟有这样的事?”

听了这话,包括张麟在内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这么说东厂有奸细!谁的奸细呢,张麟也说不准,但是脑子里有一种模糊的概念。因为他之所以抓李磐,就是遥遥冲着李昭德而去的,那么杀死李磐灭口的很有可能是李昭德或者他的死党手下的奸细。

“乃乃的,竟然有人在东厂杀人,真是反了天!”黄胜彦大怒。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张麟冷静地问道。

“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也就是从申字牢房到这里的步行时间。”老狱卒道。

这样说起来,凶手应该还在地下!张麟问黄胜彦:“地下有几个出入口?”

“两个。”

张麟立即下令道:“派人守住两个入口,封锁整个地牢,进行严密搜查。”

“是!”黄胜彦答应一声,转身去吩咐牢头,并且调了几十名东厂卫队,将地牢的两个入口严密地把守了起来,然后浩浩荡荡进入地下空间,一间一间牢房,一条一条走廊,挨个搜索起来。

张麟和夜玉狄光远等人则直奔申字号牢房,查看死者的情形。

此时犯人李磐已经死翘翘。喉咙偏左位置插着一柄飞镖,这飞镖与之前惠中杀陈十的有所不同,这支飞镖更加瘦长一点,镖身白色,没入喉咙约三分之一,直接切断了颈动脉,一镖毙命。

难不成又要让所有比对手印,通过手印破案?张麟皱眉。这事倒不难,难的是,凶手很有可能从另外一个出口逃了出去!

“不好了!这里有一名狱卒被杀!身上的衣服被扒掉了!”有人不远处尖叫道。

听到这话,张麟和夜玉狄光远都明白了,凶手杀死了一名狱卒,然后穿上狱卒服装,混入了地牢,在李磐开口之前杀之灭口。

“去瞧瞧。”张麟说着,与夜玉狄光远等人匆匆来到发现狱卒尸体之处,发现尸体身上仅剩白色中衣。

“看来凶手混在狱卒之中,必须对所有狱卒进行排查!”张麟语气严肃地说道。这名狱卒没有被砍头,不是无头尸身,可以断定,凶手穿他的衣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在灯光昏暗的地下,不易被察觉,以顺利抵达位于走廊底端的申字牢房,而并未戴上假面具以长久冒充其人,因此,这排查起来比较容易,一旦让所有狱卒上到地面,自然真相大白。

“你把狱正叫来。”夜玉立即让青丞去下令。

“是!”青丞答应一声,转身去叫狱正过来。

狱正是一名四十岁左右的汉子,五短身材,一张肥嘟嘟的脸,再加上肥嘟嘟的手,怎么看就像一个杀猪的。此人是东厂更名之后新任命的,名字叫周典,负责整个东厂牢狱的管理。

“见过提督大人!”周典脸上带着笑眯眯的笑容,向夜玉躬身施礼。在他的心目中,夜玉才是东厂最大的官。

“下面有几名狱卒?”夜玉随口问道。

“三十八名!”周典不假思索,脱口回答。

“让所有狱卒上到地面去!一个都不能遗漏,听明白了吗?”夜玉吩咐道,声音娇柔之中带着上位者之威严。

“听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安排!”周典连忙答应。

安排好了之后,夜玉和张麟等人上到地面,东厂东楼之东厢房。

东厢房被分隔成三个房间,中间是正堂,也就是地牢的出入口,里面空荡荡,只有两排八根碗口粗的柱子,没有多余的设施。

每根柱子旁边笔直地站立着一名东厂狱卒,面朝地牢出入口,进行严密的守卫。

黄胜彦双手抱臂站在地牢的口子前面的窗户边,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地牢出口。

“侯爷,下面情况怎么样?”见张麟等人从地牢上来,黄胜彦放下手臂,迎上前来,开口询问道。

张麟上到地面,脸色庄重地说道:“已经发现凶手穿着狱卒之衣,速将另外一个入口关闭,请尽量多调派一些人过来,让地下的狱卒从这个入口上来,进行排查。”

“是!”黄胜彦答应一声,转身去找人了,不多久有叫了几十个厂卫,来到现场,把守在地牢出入口地四周。按照这种情势,哪怕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大家依次上来。”这时,狱正周典将地下所有的狱卒聚拢起来,他领先到了地面,命其他狱卒,挨个上来。

张麟站在地牢出入口的正对面,微眯着眼睛,紧紧盯着上来的狱卒进行辨认,当然他的辨认是徒劳的,因为他并不认识几个狱卒,这么多狱卒,连黄胜彦也不能认全,辨认凶手之事还得依靠周典。

由于从地下上来的人,大都是低着头的,最少要半截身子超过地面,才能看清脸孔。周典歪着肥嘟嘟的脑袋,一一进行辨认。

已经出来了十人,可却没有发现凶手混迹其间的丝毫迹象。

“你干嘛挤我!”这时,从地下上来了一个人,他低着头对下面不满地斥责道。

“谁挤你了!是你踢到我!”下面的人叫道。

“注意!”张麟小声提醒夜玉,因为一旦出现混乱,一般都会伴有突发状况,他已经有经验了。

“这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夜玉撇嘴道。

这夜玉怎么好像吃了枪药?张麟皱眉,觉得要是再出什么意外时,夜玉恐怕指望不上了,只好尽量靠近卢俊义,和自己的几名御前侍卫,同时把手抬在胸前,用那只悬挂在脖子上的手,暗中放在袖弩的按钮旁边,一旦发生不测,随时可以发出袖箭,击退敌人,保护自己。

这时,那名说下面有人挤他的狱卒突然腾空而起,冲上地面,所去的方向正是夜玉和狄光远所站的位置,在往前冲的时候,嘴里还叫嚷着:“喂,你干嘛撞我!”

“休走!”夜玉和狄光远几乎同时出手,将那名狱卒从左右两边抓住了,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条身影从地下斜斜地冲天而起,到了一丈多高的地方,几乎快撞到屋顶,他的身形如同鹞子一样,来了个一漂亮的侧空翻,于半空中冲破大门正对面的窗户,落在屋外的地上,而后如同脱缰野马一般,向着东厂大门方向狂奔而去。

“这个才是杀人凶手!”张麟大喊。

周典走到窗户边稍稍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应该说他不认得此人!他放声大喊了一嗓子:

“那个人才是冒充的!”

“哪里走!”黄胜彦身形电射,如同一条怒龙一般,穿过窗户,向着凶手逃窜的方向疾速追赶。

“抓杀人凶手!”十几名东厂厂卫从各个方向向着那名身穿狱卒服色的凶手围追而去,呈现出一种乱哄哄的景象。

夜玉和狄光远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看向周典,询问道:“这人你认识么?”

“这人是正宗狱卒,弄错了。”周典只是稍微扫了一眼,呵呵笑着说。

夜玉和狄光远面现愧赧之色,同时放了手。

第二百二十三章 侯爷威武

屋中之人纷纷冲到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那名被众多厂卫围追的凶手。

那凶手武功颇高,身形很快,在十几人的围攻之下,向着东厂的围墙方向靠近了过去,若是由他翻到围墙外面,恐怕就难以追赶了。

卢大白和几名御前侍卫并没有去追赶凶手,他们的职责是寸步不离地保护张麟的安全。

“力士,把弓给我!”张麟向站在身旁的高力士伸出手,拿过新打造的连弩,抬起,对着远处的凶手的背影,稍微瞄了一下,然后果断地扣下了扳机。

“哧~”一支弩箭如同飞梭一样,在空气之中擦出尖锐的破空声,直射那位在奔走闪避的凶手的后背。

那凶手也蛮利索,身形一摆,就将这支箭躲了过去。

不过张麟在射出那支箭之后,立即射了另外两支箭,凶手大惊失色,躲过了其中一支箭,可是另外一支箭他躲无可躲,被结结实实地射中左腿!

“噗~”

凶手跑不动了,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被黄胜彦一脚踏在胸前,生擒活捉。

“侯爷厉害!”

“侯爷威武!”

卢俊义和高力士非常狗腿地拍掌赞颂,那几名新来的御前侍卫也是一脸的佩服。他们在尚工局已经见识过张麟仰射飞鸽的绝技,并不是很惊奇。

“小意思~”张麟下巴一抬,嘴角一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意。

张麟所露的这一手让夜玉和狄光远刮目相看,下面那些厂卫或者狱卒更是佩服赞叹不已,掌声如雷!

这正是张麟想要的结果。

“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杀李磐灭口?”黄胜彦厉声喝道。

“我没有杀人灭口!”

“那你为什么要杀狱卒,冒充狱卒?”

“哦,那位狱卒折磨过我的朋友,我恨他,就是要杀他报仇!”凶手狡辩道。

“啪啪啪~”黄胜彦在凶手脸上狠狠地甩了几巴掌,怒吼道:“再不说实话,劳资宰了你!”

“你就是宰了我,我也是这几句话!”凶手死鸭子嘴硬得很。

“你身上有飞镖,而李磐就是被你这飞镖杀死,你还有何话说?”黄胜彦拿出从凶手身上缴获的飞镖,在后者眼前晃了晃,脸色严峻地喝问道。

凶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态度强横地说:“我没话说!你要杀便杀,要刮便刮。”

“你是受何人指使杀李磐的?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等下你就没有机会了!”张麟从衣兜里掏出七星神棒,在凶手面前晃了晃,脸上挂着戏虐的笑意。当初他曾以七星神棒之麻痹功能逼得蛇灵奸细陈十低头,差一点吐露实情,这一次他要故技重施,打开凶手的嘴巴。

“你以为我是吓大的?”凶手冷笑道。

张麟没再废话,直接将七星神棒抵在凶手的身上,揿下了麻痹按钮。

“哧哧~”

电弧闪烁,窜上了凶手之身体,见到这一情景,凶手的瞳孔紧缩,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恐惧之色。

不过他的身体只是抖了两下,就恢复了常态。

张麟再揿,七星神棒只是发出哧哧声,连电弧都没有产生。

看来,麻痹功能失效了!

张麟明白,之前他给七星神棒充的是用脚踏轴辘所发的低压电,无法形成强大的脉冲。

“哈哈,你这玩意只能挠痒痒!想凭这玩意吓我,是不是想多了。”凶手得意地大笑。

“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张麟气恼了,干脆揿下休克按钮,但是连哧哧声都没有,休克功能完全失效了,因为连日来没有打过闪电,无法充高压电,神棒里面已经没有存电了。

张麟很懊恼,果断揿下了喷雾按钮,将赤色气雾喷射在凶手的眼中。

喷雾功能与电没有太多关系,只是与棒子里所存有的辣椒水有关。里面的辣椒水也不多,不过尚能使用几次。

“哎哟~”凶手的眼睛被喷的火辣辣的,死命地闭着,脸孔变得极其狰狞。

“快说!要不然,让你尝尝比这更厉害的!”张麟威胁道。

“哼哼~,我已经说实话了。”凶手嚷道,虽然他的眼睛火辣辣的,但是他觉得这不过如此,一点都不惧怕。

“将他关进地牢,进行严审!”张麟没有办法,只能如此交待。

“是!”黄胜彦答应一声,命令周典道,“听到没有!”

“听到!”周典肃然答应,然后让几名狱卒押着凶手,进入地下,关入地牢,进行严审。

周典审了半天,用过几次刑,略有进展,但也只是审出这杀手的名字叫公孙荃,他坚称没有受任何人指使,是自己要杀李磐解恨,因为后者抢了他的心上人。

~~~

尚宫局。

书房。

上官婉儿身穿白色的褥裙,一头秀发披散在脑后,用一条红色的发带草草地在额头周围扎了一圈,脸上没有敷粉,唇间也没有涂朱,看起来如同一个懒于梳妆的美人。

这种装束,使得上官婉儿呈现出一种别样的美,慵懒的美,清水出芙蓉的美。

这个慵懒的美人,此刻正坐在桌案后面,低着头,奋笔疾书,抄写大云经,给人的感觉又是一个发奋苦攻的才女之形象。

这二者如此完美地汇集于她身上,却一点违和感都没有,让人觉得才女就应该是如此。

《大云经》厚厚一本,一部足有七八千字,到今天为止,上官婉儿才抄了十遍,照此速度,要抄完百遍,至少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既然皇上让上官婉儿抄写一百遍,自然需要验看成果的。

一位身穿粉色褥裙的女子侍立于桌案旁边,为她磨墨,传纸,并且将已经抄写好的纸页叠放整齐。她就是受命监督或者监视上官婉儿的后宫女官慕羽潇。

烟儿在书房里轻手轻脚地走进走出,伺候茶水。她身上的伤已经大好,能够行走自如,只是不能弯腰,不能做重活。

“阿嚏~”在抄写之中,上官婉儿忽然打了一个香嚏,那天从兰苑冒着倾盆大雨跑回尚宫局,全身被雨水淋得湿透,次日便染上伤风感冒。好在她只是被禁足,并非坐牢,因此可以延请御医诊视配药。服过药汤之后,没有发烧,只是鼻塞声重,这无甚大碍,不影响她抄写经书。

“小姐,刚刚服过药,怎么还没好?你不会有事吧?”烟儿很关切很心疼地问。

“哪有这么快。我没事的!你去忙自己的事吧。”上官婉儿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还是很好听。

慕羽潇觉得很奇怪,上官婉儿怎么会无缘无故伤风感冒呢?她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可是,下雨那天的事情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因为她被烟儿迷倒了,一直睡到次日中午才苏醒,哪里会知道在她昏迷的期间,上官婉儿会到兰苑与张麟发生那些旖旎情景呢?

“小姐,要不你休息一下。已经抄了十遍,已经够可以的。”烟儿柔声劝说道。

“不用的,现在正好抄的顺手,再抄完一遍便休息。”上官婉儿头也没抬,继续伏案抄写。

待烟儿出去后,慕雨潇没话找话道:“婉儿姐,你确实不用那么着急地抄。我估计陛下很快就会解除你的禁足令。”

第二百二十五章 又是你这贼子

不,兰苑不空,那里好像有一个人,一个女子的身影,这女子没有穿夜行衣,而是一身宫装,身形袅娜娉婷,在兰苑的庭院里徘徊,身影煞是孤寂,神情煞是清冷,偶尔还发出哽咽的啜泣声。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大周第一才女上官婉儿。

本来上官婉儿对于张麟侍不侍寝并不会特别介意,因为后者是后宫供奉,侍寝是应有之义,但是,上次她们在兰苑有过一个口头约定,离开大周,远赴他国,互相厮守,虽然当时双方都认为不怎么现实,都没有当真,但是她内心之中还是希望互相之间能够遵守,能够等待,等到有朝一日时机成熟,双双离开皇宫,逃离神都,远走高飞。

言犹在耳,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可是那人已经屈从了皇上的霪威,做出了背叛她的举动,虽然说背叛有些牵强,但是上官婉儿心里还是这样认为!

她心里不快,矛盾,纠结,痛苦!在神使鬼差之下,她不知不觉来到兰苑。

然而这里已经人去楼空,唯有一声声蛙声虫鸣,在宣告这里的空寂和静谧。

在兰苑周围她徘徊了许久,追思如同流水一般逝去的情景。

在曾经与张麟相拥相偎的床榻边,她抛下了几行清泪,在曾经隐身藏匿过的房间里,她流连往返。

一入皇门深似海,从此麟郎是路人!这是她此刻悲哀心情的真实写照。

李子唐不认识这女子,却感觉背影有些熟悉,辨认半晌,似乎想起来了,莫非是那晚在废殿梁上碰到的黑衣女子?

“谁?”上官婉儿忽然感觉背后汗毛倒竖,敏锐地感知到身后有人偷窥,猛然回头,手里迅速拿起一柄防身短剑,用明亮而锐利的目光向着李子唐藏身之处扫视,并且提步走了过来。

李子唐骇然,心里说,这女子竟然如此警觉,甚是难得!来了一个移形换位,躲到另外一处更为隐蔽的地方。

上官婉儿没有发现什么,洒了几滴清泪之后,便匆匆离开了兰苑,因为她来此凭吊逝去的旧日恩情,行踪做的极为隐秘,不宜让他人知晓。要是让皇上知晓,恐怕她会再度被禁足。

然而,上官婉儿哪里知道,她的行踪全部被李子唐窥见!李子唐一路跟踪,来到尚宫局,这才知晓,那位让他心神不宁的女子竟然是闻名天下的才女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为什么会到兰苑洒泪?莫非她暗中喜欢张麟?或者被后者负心?看来张麟这厮更是留不得!”李子唐自言自语道,眼眸之中不经意地浮现出一抹浓郁的杀气,都是针对张麟的。

“张麟那厮住在哪里?”在一处假山旁边,李子唐逮住一名内侍,将剑架在后者的脖子上,低声喝道。

“大侠饶命,张麟在正阳宫。”那名内侍吓尿了,忙不迭地说道。

“正阳宫在哪里?”

“在那个方向。”内侍赶紧为李子唐指明方向。

啪~

李子唐手起掌落,将那名内侍打晕,而后蛇行龟伏,兔起鹘落,向正阳宫杀了过去。

~~~

是夜,皇上驾临正阳宫。

在枕席之间,武则天无话不谈,谈起早朝的惨淡景象,她不免有些气恼,让麟宝宝帮忙分析分析。

“李昭德是在向你示威,显示他的存在,显示他的重要性。”张麟分析道。

“是不是抓到了他的痛脚,他才进行抗议?”武则天蹙眉说道。

“非也,如果抓到了他的痛脚,他就不会采取这样的方式抗议,而是会当庭抗议,或者会直接采取沉默应对方式,现在这是不是抗议,而是挑衅,在试探皇上姐姐的底线!”

“麟宝宝,那我应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同时再来一次敲山震虎,再抓几个跟他关系更近一点的臣子试试。”张麟想了想,神色淡定地说道。

之前,在第一次与夜玉及黄胜彦密谋之时,张麟心里还有所顾忌,所选择整肃的人,虽然属于李昭德的集团,但非常外围,都属无足轻重之人,好在那不过是敲山震虎,并非重点。现在,他与武则天的关系已经亲密到无话不谈的程度,那么他的第二三把火定然要有所升级,所抓的人必须上一个档次。

现在,他放开了束缚,放开了手脚,放开了胆量,放开了顾虑!只要不触及到李昭德的核心利益而促使后者立即公然造访,他就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一场即将震惊神都的行动,就这样在枕席之间敲定了。

旋即,武则天又谈起失踪的二十万石粮食以及十万两白银,谈起江州百姓遭遇到的洪涝灾害,谈起国库的空虚,询问麟宝宝有没有办法充实国库,以援救江州的苦难百姓,并提升大周百姓的福祉。

张麟说充实国库的办法有的是,不过需要时间,他会制定一套行之有效的方案,若是要立竿见影聚拢银子,那只有一种途径:就是发动臣民纳捐。

考虑到自己身在后宫,没有地方使用金银,张麟以身作则,做了表率,主动提出捐献黄金八百两,援助江州的难民。

武则天大喜,对于麟宝宝的看法又有了改变,宠爱也随之提高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有刺客!”正在这时,寝宫外面喊声大作,御前太监武常纵身跳上宫殿之顶,发现一道黑影在屋顶兔起鹘落,向着远处疾速遁去。

那黑影自然是李子唐,他获悉张麟的新住所,意图将他宰了,一为李昭德报仇,二为上官婉儿解恨,没想到正阳宫附近的防卫比整个皇宫任何地方都要严密,还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便被发现,因而火速逃离。

“休走~”武常身形如电,一瞬间追近李子唐,拂尘一甩,手中的力道化成一股劲气,蔓延至拂尘的尘尾,仿佛能撕裂虚空,向着前面的李子唐的脚下轰然袭去。

李子唐大骇,急忙纵身腾起一丈多高,在空中做了一个侧空翻,落在数丈之外的屋脊上。当看清攻击他的是老宦官武常时,李子唐大怒:“又是你这阉人!”

“又是你这贼子!纳命来!”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武常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手中拂尘一扬,携带着异常强悍的劲气,如同横扫千军一般,掀起一块块琉璃瓦,砸向李子唐的周身。

对于宦官来说,骂他什么都可以,他都不会怎么发怒,但是千万别骂他是阉人,因为这骂到他们的心痛之处。

李子唐舞动手中之剑,抵御拂尘之劲气,将飞射过来的一块块琉璃瓦打得粉碎,旋即抽身而走,纵身跃下殿顶,嘴里揶揄地叫着:

“小爷不跟你这阉人玩,走也!”

“今日你碰到咱家,走不了啦!”武常紧追不舍。

“嗖嗖嗖~”

当武常正要往下跳的时候,已然落在地上的李子唐反手一甩,三枚梅花针呈品字型袭向武常的三大要害。

武常瞳孔骤然收缩,身形于半空中嘎然停顿,手中拂尘如同蛇头一样迅速摆动,将三枚梅花针卷起,然后一甩,向着李子唐的背上反射了过去。

李子唐皱眉,身形加速,如同扑食猎物的猎豹一样,猛然向前窜出,刷刷刷,梅花针射在他之前所落地的点上。

“这阉人着实厉害!”

李子唐不是来与武常比试的,而是身负着刺杀张麟和盗取虎符的重任,他不敢恋战,身形化作一道怒龙,展开极速,向远处奔命。

“哪里走~”武常叱喝一声,在后疾速追赶。

“刷刷刷~”

李子唐且战且走,偶尔回头发出梅花针,阻挡武常的步伐,最后在皇宫西北院墙之外的丛林里消失无踪。

这时,正阳宫围墙外一棵茂密的大树之后出现了一位青衣蒙面人。

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波又一波

这位青衣蒙面人乃是子虚的师弟,名字叫子风,武功高强,善使日月金轮,受子虚所托,进宫刺杀张麟,为武承嗣解恨消气。

与李子唐一样,子风也打晕了一名内侍,才顺利找到正阳宫。当他到达正阳宫附近时,正好见到武常与李子唐激战的一幕。

这阉人好厉害!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大内第一高手?幸好有那位兄弟趟路,将这阉人引开,要不然我今夜恐怕难以马到成功!

子风心里庆幸地想道。

在武常去追赶李子唐时,子风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从隐身之处弹射而起,非常利索地越过了正阳宫的围墙,进入正阳宫之内。

“又来了刺客!”

子风一进入正阳宫就立即被守卫在周围的御前侍卫发现。

“今天怎么回事,刺客来了一波又一波?”一直守在寝宫门口的凤凰蹙起英气的眉毛,皇上在寝宫睡觉,她眼见刺客接二连三出现,也不敢离开寸步,轻声命令其他侍卫上去拦截。除非刺客侵入到了寝宫门口,她才会出手。

十余名御前侍卫纷纷抽出兵器,向着青衣刺客子风掩杀了过去。

~~~

“什么,刺客竟然明目张胆到正阳宫行刺来了!而且先后来了两拨?”

听了外面的叫喊声,武则天龙颜震怒,她没有想到皇宫的三千禁卫是如此不堪,让刺客如入无人之境!她的銮驾伫在正阳宫,都连续来了两拨刺客,要是她不在,麟宝宝岂不是处于极端的危险之中?

张麟听了也是一阵后怕,乃乃的,看起来蛇灵是不将我杀死,绝不收手的!那么我也不能让他们好过!不过蛇灵的总部应该转移到了突厥西庭石国,他有些鞭长莫及,奈何不了他们!不过,他知道,蛇灵在千牛卫之中还有人!必须将千牛卫的蛇灵成员也给清除掉,以做报复!

“皇上姐姐,我记起来了,上次到兰苑刺杀我的蒙面杀手还说过,千牛卫也是他们的地盘。”张麟故作惊讶,摆出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一句话把千牛卫带了出来。

“千牛卫也是他们的地盘?”武则天有些不相信,如果说千牛卫有一两个蛇灵奸细,她信,说千牛卫如同内卫一般成了蛇灵的地盘,她很难置信。

“对的。皇上姐姐知不知道,那些个假冒突厥使团的歹徒,有一大半就来自千牛卫,他们的人数可不少啊。这也是那位蒙面杀手告诉我的,”张麟没有刻意提桓斌和虎敬晖的名字。

“嗯,看来也得对千牛卫进行整顿!”武则天点头认同,现在她对于张麟言听计从,不做任何怀疑。实际上,在昨天下令整肃羽林卫时,她就想过要同时对千牛卫进行清理,甚至还想过对其他十卫展开整顿,不过除了羽林卫之外,其他的卫混入林蛇灵奸细,严重性就没有那么突出,也没有那么紧迫。

但是,千牛卫的职责是守卫皇宫大殿,重要性也不可小觑,每天上朝都要从千牛卫身边经过,倘若千牛卫中有蛇灵奸细,对她的危害性也是极大的。

~~~

哇塞,这里怎么有这么多侍卫?子风虽然觉得很吃惊,不过他却没有把这些侍卫放在眼里,手中由镔铁所打造的月轮一甩,那月轮之刃呈弯月形,异常锋利,闪着寒光,如同弯月降临世一般,发出呼呼的风声,在空中旋转游走一圈,将十几名御前侍卫击得纷纷倒退,而后,划着弧线,回到了他的手中。

“原来御前侍卫也不过如此,真是不堪一击!”子风哂笑一声,而后纵身跃上了正阳宫的殿顶。

没有办法,凤凰只能让其他侍卫严密保护寝宫,自己腾身跃上屋顶,捉拿刺客。

“你大概是皇宫的金刀侍卫凤凰吧?让我瞧瞧你有多少斤两!”子风冷笑道,扬手一甩,月轮出手,如同飞轮一样,在空中旋转着,发出轻微的震颤和蜂鸣,极速飞向凤凰的左肩。这要是被碰到,定然会被劈成两半。

对方能说出她的名字,了解她的身份,显然对皇宫的情形和布局了若指掌。他是谁的人?来自哪个方势力?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凤凰不慌不忙,左脚略微后退半步,身形扭转,抬起手中剑,斜斜地劈向急速飞来的月轮。

“当~”

发出一阵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声,并且伴随火星四射,月轮被弹了回去,稳稳地落在子风手中。

子风呵呵一笑道:“能接我三招,你这金刀侍卫就可算合格!”

能接你三招就算合格,你以为你是谁?凤凰有些羞恼,当即回怼:“大言不惭!你能接我三招,我可以饶你不死!”

说着,她的身形以一化三,如同三条鬼影一样,从三个方向,抡起三把剑,同时劈向子风。

“这一招对别人或许有用,对我不管用。”子风嘴角一撇,另外一只手所拿的如同盾牌一般的日轮旋了起来,绕体一周,将凤凰的三把剑撞了回去。与此同时,那月轮出现在外圈,轰然切向凤凰。

面对子风的日月双轮的夹击,凤凰的三道魅影合成一体,如同旱地拔葱一样,腾空跃起两丈多高。

“当~”月轮狠狠地撞击在日轮之上,发出激烈颤音。

窜到最高点的凤凰在半空中自由转体,脚朝上,剑朝下,刺向子风的头顶。

子风举起日轮,如同和尚打伞一样,遮挡在头顶,挡住了锋利的宝剑。

借着这弹力,凤凰身形向后弹开。在还没有落地时候,子风的月轮脱手而出,划着锐利的弧线,轰然斩向半空中的凤凰。

凤凰在空中迅速侧翻,可是月轮如同长了眼睛似的,在中途转弯,旋转着,死咬着她不放。

凤凰正要挥剑格挡,忽然,一条黑影出现在她的身侧,“当~”地一声,挥剑将月轮打了回去。

“凤凰,你去保护皇上,将这小贼交给我处理!”

凤凰抬眼一看,此人身穿红色飞鱼服,嘴唇上留着一绺黑色的小胡子,正是张麟的贴身侍卫卢俊义,他是东厂的总旗,自然穿着东厂官服。

张麟的手下怎么如此傲慢无礼?一般人见了凤凰都会称呼她为凤凰大人,这家伙倒好,直呼她的名字!

凤凰心里有些不高兴,要是在平常,她肯定会发脾气,不过眼下是非常时期,也就不予计较了。

“也好!”凤凰点头,她觉得她最首要的任务是保护皇上安全,抓刺客的事情可以交给其他人办。再说,她也听闻过,卢俊义武功非凡,今天倒可趁此机会亲眼一堵其真实的水平。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三天之内,包它活蹦乱跳!

皇上临幸正阳宫,安全问题便全部交给了凤凰带来的御前侍卫。正阳宫的侍卫,哪怕本身就是从御前侍卫中抽调出来的,现在也都没有什么事了,大家各自在自己的房中闲坐睡觉。听说来了刺客,便出到庭院之中,仰首观看。

见那位青衣刺客手拿日月双轮,武功高强,与凤凰平分秋色,卢俊义不觉技痒,便纵身上了屋顶,向凤凰请战。

子风伸手接住月轮,以十足嘲弄的语气说道:“你们最好一起上,免得我多费时间!”

子风之所以不急着去杀张麟,因为他看到凤凰在这儿,便知道皇上也在,他的任务是刺杀张麟,不是刺杀皇上。而皇上在此,刺杀任务便无法完成,只好退而求其次,与凤凰等人过两招玩玩。

“小贼,你太狂妄了!”卢俊义挺剑直刺子风的当胸,这一招没有任何花巧,小白都会。

“你找死!”子风轻蔑地说,拿日轮往前遮挡,与此同时,月轮出手,出现在卢俊义身后,再次重复刚才对凤凰使用过的正反夹击。

“哼哼~,你上当了!”卢俊义冷笑一声,嘎然停止了攻击,豁然转身,探手将朝他飞来的月轮抄在手中。

“啧啧,有两下子!”子风赞叹道,他自打出道以来,月轮还没有落到过别人手里,今天是第一次。不过他也不着急,在卢俊义抓着月轮的第一瞬间,将日轮抛了出去,当月轮使用。

“呜~”日轮的颤音更加尖锐,飞旋着,迅猛无比地切向卢俊义抓月轮的手。

眼看月轮就要将卢俊义的手臂切断,站在一处飞檐尖上观战的凤凰失声叫道:“小心!”

卢俊义见日轮来势汹汹,赶忙往后倒退,可是从月轮之中传来一股拉扯之力,使得他要将月轮拉过去颇为费劲,大骇之间,急忙松开月轮,以最快的速度缩回手,身形遽然倒退四五步。要是他的手撤回得稍微晚一点,定然被切成两段。

“呜~”日轮从卢俊义面前飞旋着划过,带着可怕的破空之声。

“去死!”在日月双轮还没有被收回到子风手中时,卢俊义趁着倒退的机会,接近了子风,猛然转身,挥剑在空中划了一个斜斜的弧形,从子风的左肩向右下身劈去。

子风身形从原地拔起,在空中向后翻转,落在七八步之外,日月双轮重新回到他手中。

“你就这点本领,还敢来正阳宫行刺!”卢俊义嗤笑一声,腾身而起,挥剑展开了一波凌厉的攻击。

“你就这点水平,也敢口出狂言。”子风日月双轮交替出击,在空中划着纵横交错的弧线旋转,如同活物,时刻不停地围绕在卢俊义周身左右,一旦发现有隙可乘,便会果断地切入进去。

卢俊义也异常大胆,往往于月轮快接近他身边时才移动身形闪躲,让立于旁边飞檐上观战的凤凰为他捏了数把冷汗,可是他总能在最后关头恰到好处地避开月轮的攻击。

“这卢俊义的武功的确不凡!禁卫之中怎么会有武功如此高强之人?”凤凰心中暗道。

在我日月双轮的攻击之下,这小子竟然能发起这般强大的攻击,看来真是有两下子。今天算是碰到劲敌了!子风抖擞精神,隔空舞动日月双轮,与卢俊义激战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当~”卢俊义挥剑打退月轮,腾空而起,于半空中展开连环腿,一个大力飞脚踢在日轮之上。

“咚~”

在一股大力的冲撞之下,子风向后飘移十几步。

“这小子武功不俗!”子风皱眉,正想发起更了凌厉的攻击,忽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黑影如同长虹从远处划来,似是御前太监武常回来了。

“刷刷刷~”子风知道武常的厉害,不敢恋战,日轮在手中旋转,从中连续射出三把飞刀,分上中下三路,射向卢俊义。

“叮叮~”卢俊义手挥宝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弧形,将两把飞刀打落,而后身形一闪,躲过另外一把。

趁着卢俊义躲闪飞刀的极短时间,子风逃之夭夭,在武常赶到之时,早已消失在黑暗之中,不见踪影。

~~~

当屋顶上卢俊义与子风激战正酣时,寝宫之内,武则天与张麟酣战正激,虽然在刚开始时受到一定的干扰,但是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显得更为刺激。

可谓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止。

试问,普天之下,谁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这就是当皇上的好处。而张麟则顺带沾了光。

~~~

掖庭局。

秋霜手提装着受伤鸽子的笼子,来到位于后宫深处的掖庭局。

这里清一色的小女孩,年龄从一岁到十六七岁的都有,有在练功的,有在习字的,有在做女工的,还有在玩泥巴,甚至吃奶的,都没有闲着,好不热闹。

见到秋霜到来,那些小女孩便停止了各自手中的活计和玩具,蹦蹦跳跳地围绕到秋霜身边,热情洋溢地打招呼。

“大家近来都学了什么新本领?”秋霜和蔼可亲地问道。

女孩们纷纷回答:

“我学了射箭。”“我学了枪法。”“我学了绣花。”“我学了刻字。”“我学了制胭脂。”

“不错不错!等你们长大了,就可以做大事了。”秋霜脸上浮现一抹满意的微笑。

“我们长大了要像秋姐姐一样,成为皇上所倚重的女官。”

“我要当女将军!”

“我要当御前侍卫!”

大家叽叽喳喳地叫道,小小的脸上流露出神往和憧憬之色。

“都有志气!”秋霜颔首赞许道。

在庭院最边上,有一泓池水,池子边上矗立着一座四角亭子,亭子里,一个年龄十六七岁长相极其俏丽的女孩正坐着栏杆上,托腮发呆,深邃而忧郁的眼睛凝视着亭子下面的水中睡莲。

“秋曦,你在想什么呢。”秋霜走到亭子里,柔声问道。

“哎,我在想,我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连自己是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这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秋曦茫然若失地说道。

“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到哪里去。”秋霜脸上带着淡笑,在秋曦的身旁轻轻坐下。

“那我们要到哪里去呢?”秋曦明亮而深邃的眼睛看着秋霜,语气急切地问道。

“傻丫头,不要急。你还小,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秋霜嫣然一笑道,抬手轻抚着秋曦的白皙滑嫩的手背。

“我马上就十七岁了,还小吗?你十七岁的时候,已经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了。”秋曦反问道。

“你我不一样。”秋霜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你是我妹妹。我所经受过的苦难,自然不允许你再去经受一遍。”

“永远被你罩在底下,我的人生一点意思都没有。”秋曦把手从秋霜温柔的手中抽出,伸到栏杆之外,一阵乱晃。

“你想要做有意思的事么?现在就有一件。”秋霜微微一笑道。

“什么事?”秋曦俏丽的眉毛一抬。

“你看,这鸽子受伤了。你要是能把它治好,这鸽子便能告诉你很多事情。”秋霜莞尔一笑,柔腰轻折,俯身从地上提起装鸽子的笼子,里面一只灰色鸽子,一只翅膀摊开趴在笼底,奄奄一息。

“你骗我?鸽子能告诉我什么?”秋曦不相信。

“我没有骗你。不过,要是你告诉我你不会治,那就算我什么都没有说。”秋霜提起鸽笼,起身欲走。

“谁说我不会治?只要它还有一口气在,三天之内,包它活蹦乱跳!”秋曦嘴角一撇,长身而起,从秋霜手里接过鸽笼,回到一间打通铺的房间里,从床铺底下的抽柜里拿出纱布和各种药水,精心地侍弄着这受伤的鸽子。。。

第二百二十八章 再补一刀,杀了我吧

幽州某山洞里。

摇曳生姿的烛光将一位身穿黑衣,头戴牛角面具之人的巨大影子投射在洞壁之上,使得他身后完全被黑暗所淹没。

此人就是蝮蛇。

他一失以前的硬挺英武之气概,变得多愁善感,用相对比较柔和的语气劝说道:

“兰儿,你还是收手吧,咱们斗不过狄仁杰的。”

“这都怪你,谁叫你心软!要是你早杀了狄仁杰,怎么会落到今天这地步?”身穿红甲的金木兰,美眸之中蕴含着即将发作的怒气,瞪着蝮蛇,语气不善地说道。

“唉,杀了狄仁杰有什么用?皇上还会派张仁杰李仁杰来查此案!”蝮蛇唉声叹气道。

“你是说张麟,是吧?!”金木兰厉声质问。

“对的。”蝮蛇点头,声音激动地说道,“我收到大姐的飞鸽传书,说她们的身份已经被张麟识破,已经撤离了内卫。连羽林卫和千牛卫都无法隐藏,里面的兄弟全部撤离了,没有来得及撤离的,都落入法网。蛇灵折损了闪灵和动灵二位蛇首!已经变得相当虚弱了。照这么说起来,张麟的查案能力比狄仁杰还厉害。”

“所有这一切跟张麟的破案能力大小没有关系!而是因肖清芳的低能造成的。你不觉得她太粗心大意了吗!简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有什么资格当大姐?”金木兰站了起来,用轻蔑的语气说道。

“行了,我不跟你讨论肖大姐的事情。我想问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蝮蛇摆了摆手,温和地问道。

“我还能怎么办?也得撤了!”金木兰无可奈何道。

“你终于决定撤了?”蝮蛇欣喜道。

“都搞成这样的地步,不撤还能怎么办?”金木兰长叹一声,“不过在撤之前,你再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蝮蛇连忙问道。

“除掉狄仁杰,否则我咽不下这口气!”金木兰抬手做了一个斩的手势。

“这我办不到。”蝮蛇摇头,很干脆地说。

“你不听我的是吧!”金木兰脸色一黑,沉声问道。

“你让我杀谁,都可以,唯独杀狄仁杰,我不能答应。我跟他这些日子,发现他忠正耿直,胸怀国事,心忧民艰,是国家之栋梁,擎天之玉柱。”蝮蛇的语气之中充满了对狄仁杰的佩服和崇敬。

“看来你已经被狄仁杰收买了,我留你还何用?”金木兰气得跳脚,横眉竖目,眼眸之中浮现浓郁的杀气。

“你还是杀了我吧。”蝮蛇固执地说道。

“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金木兰真的动怒了,当即从身上拔出利剑,毫不犹豫地刺向蝮蛇的腹部。

蝮蛇没有还手,也没有躲闪,腹部中剑,颓然倒在地上。

“你怎么不躲?!”金木兰傻眼了,以蝮蛇的身手,要躲开她那一剑轻而易举,可后者却没有躲,而她盛怒之下,脑子里也没有考虑任何后果。

“再补一刀,杀了我吧。”蝮蛇趴在地上,痛苦地叫道。

金木兰瞪着蝮蛇,眸子里都是火,不过她没继续杀蝮蛇,而是将剑丢在地上,抬手一指洞外,颓然说道:“你走吧!以后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

翌日。

武则天离开正阳宫的时候,郑重其事地交待凤凰:“将正阳宫的侍卫扩充至十名。”

“是!”凤凰答应照办,不过她心里嘀咕,这样一来,正阳宫的配置马上就要赶上少阳宫了。这张麟莫非要独宠后宫了?这好像不是什么好事啊!

又要增加侍卫,这让张麟喜出望外。这样一来,哪怕同时来三拨刺客,他也不惧。

从清冷的朝堂回到上阳宫,武则天立即召见东厂提督夜玉和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下旨,由东厂对千牛卫展开全面整肃。

之后,武则天在后宫发动募捐行动,因为有张麟助捐八百金在先,后宫供奉,女官,等等,无不踊跃纳捐。不到半天就筹集到十万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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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宫御书房。

武则天心情非常好,手里提着笔,俯身在龙案之上,在纸幅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在书写的过程之中,她的脑子里不断迸出与张麟旖旎的情景,脸上时而浮现荡漾之色。

写好之后,她并没有抬头,不动声色地问侍立于龙案之侧的上官婉儿:“婉儿,你觉得这首诗写得怎么样?”

“回陛下,此诗浓艳华丽,非高才妙能之人不能作出此诗。”上官婉儿声音沉着地说道。她知道这是张麟为皇上所写之诗,心里醋意翻腾,但是表面上连一丝一毫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情绪控制得非常好。

武则天抬起凤目,用审视的目光盯着上官婉儿,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觉得此诗与明月几时有相比,孰优孰劣?”

皇上这是赤果果的挑衅!上官婉儿的心在突突地跳,要是换了另外一个人,她恐怕会抄起砚台,将墨汁泼在她脸上。

然而此刻向她挑衅的不是别人,而是拥有生杀大权的皇上!一言不合就可以杀人!

上官婉儿强行压抑着内心的不快,表现出一种公正平和的态度,声音略微有些颤抖,道:“明月几时有呈现一股超然之气,而此诗具备一股仙气。自然是此诗更为高妙。”

“说得好!婉儿不愧为我大周第一才女。”武则天高兴得哈哈大笑。

“谢陛下谬赞!”

“婉儿,如果朕告诉你,这两首诗乃为同一人所作,你怎么看?”武则天笑容可掬地问。她能够洞悉上官婉儿的心思,她就是亲眼看到后者受煎熬。

以上官婉儿的聪慧,自然知道皇上在考验她,在讥刺她,在以另外一种方式惩罚她,因此她不卑不亢地说道:“以臣看来,这两首诗的风格全然不同,如果说是同一人所作,非常牵强。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武则天蹙眉瞪着上官婉儿,迫不及待地问道。

“其中有一首诗并非诗人本人之原作。”上官婉儿眉毛一挑,有些肆无忌惮地说道。

武则天听了脸色变得阴沉如水,声气不善地问道:“那你说,哪一首才是本人所作。”

“这就要问作诗之人本人了。”上官婉儿点到为止,不敢再放肆了。刚才她只是因为心里不高兴,所以才随口一说,说完心里便起了悔意,因为她的这一说法,很有可能引起皇上对张麟的不满、猜忌甚至追责,要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害了张麟?虽然她心里对他隐隐有恨意,但是也无意害他。

武则天有些不高兴,婉儿这婢子,莫非说张麟这首诗抄自其他人,也就是说,这首诗并非出自他的真心实意?

这首诗天衣无缝,怎么可能是抄的呢?武则天心里这样说。不过她生性多疑,由上官婉儿这一番说法,她心里蓦然起了疙瘩,张麟不是实心实意喜欢我,那么他写的诗,定然也不是出于真心真意。

正在这时,夜玉和武攸绪一先一后走了进来,向武则天禀报清查千牛卫的结果。

“陛下,我们已经对所有的千牛卫禁卫进行清查和验身,现场抓到五名纹有蛇灵刺青的奸细,有三十四名禁卫提前逃窜了,千牛卫中郎将桓斌与那三十四名奸细一起叛逃了。”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一五一十禀告道。

“什么,桓斌叛逃了,他也是蛇灵奸细?!”武则天听了大吃一惊,手中的笔失手掉在刚刚写好的字幅上,将“容”字弄得一塌糊涂。

“桓斌与我们一起查究过蛇灵奸细案,结果他自己却是蛇灵大奸细,这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夜玉怅然若失地感慨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到了东厂就没有冤枉的人

神都掀起风暴。

东厂厂卫再次出动,在神都抄了一位大臣的家:地官郎中洛成章。

罪名:贪腐,私吞救灾粮银,数量巨大,情节严重,罪不容诛。

这次行动的收获也相当可观。

在洛府搜出金锭一千五百两,银锭二万八千两,珍珠宝玩无数,与他的收入完全不匹配。按照他的俸禄,一百年也积累不到这么多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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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之庚字牢房。

洛成章的双手摊开,被绑在一根十字柱上,他年纪三十出头,一脸的胡子拉碴,浑身衣服被打的破破烂烂,露出身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伤痕。

东厂几位狱卒已经连续审了几次,想从洛成章身上得到口供,可是他死鸭子嘴硬,硬是不招,叫嚷他是冤枉的,是被错抓的。

“老孟,莫非这位真是冤枉的?”一位年轻的狱卒在洛成章身上用过几次刑之后,见后者死不招认,不免有些泄气。

“凡是被抓进东厂者,就没有冤枉的人!”

被称为老孟的狱卒是一位中年人,自从内卫成立那一年就在狱卒的岗位上,一干干到内卫改名东厂,可谓一名老狱卒,按照他的数年经验,任何人到了地牢,都熬不过刑的,好人也会招认有罪,何况这世界,便没有几个纯粹的好人,在重刑之下,有谁会那么嘴硬!不承想,今天给他碰到一个,还是内卫改成东厂的第一个,顿时让他来了兴趣,变着花样对洛成章用刑,将他一次次打晕又一次次用冷水泼醒,可是却没有如愿得到口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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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阳宫。

东厂、羽林卫和千牛卫都经过一番整肃,整个皇宫重新变得比较安全,至少对张麟来说,是如此!

只剩宦官宫女女官以及御前侍卫没有查验过,不过这对张麟的影响不大,因为他身边的所有人都验过身。

起来之后,在宫女的服侍之下梳洗妥帖,张麟吃过几道精美而又滋补的美食,其中有一道为虎鞭鹿茸驴胶汤,实为大补之品,可以快速弥补他昨夜所损耗的元气。

之后,在高力士卢俊义等人的陪同之下,张麟威风凛凛地来到东厂上值。

“走,去看看人犯的情况。”到了东厂,在自己书房里稍微坐了一会儿,张麟便提出去地牢视察审案进展。这次他要尽早介入,亲自审问,免得再次发生犯人被灭口之事。

在夜玉狄光远和黄胜彦的陪同之下,张麟出现在庚字牢房门口。

“见过侯爷!见过提督大人!见过镇抚使大人!”正在对洛成章用刑的老孟及一位年轻狱卒见了三位大人驾到,赶紧停下用刑,对张麟等人大礼参拜。

“他有没有招?”张麟一步迈进牢房,目光在闭着眼垂着头的洛成章身上扫视了一遍,温声问道。

“回侯爷,此人是我从业以来碰到的最嘴硬的人,到现在为止,一个字都没有吐!你搜出来的巨额金银的来历也没有讲。”老孟语气之中带着嫌恨之意,也隐隐带着一股钦佩之意。

“让我试试!”张麟淡淡地说道,“将他弄醒!”

“是!”老孟从旁边的水桶里舀起一勺水,泼在洛成章的脸上,顿时,洛成章打了一个激灵,重新醒了,睁开了眼睛,嘴里大叫:“我是冤枉的,快放我出去!”

“我倒想听听,他们冤枉了你什么,你又是为什么觉得冤枉?”张麟走到洛成章面前,语气平和地问道。

洛成章睁开带血丝的眼睛,瞪着张麟,上下打量了一回,一脸嫌弃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冤枉?如果你是真的冤枉,我倒可以放你出去!”张麟用手摸着下巴,脸上露出不咸不淡的笑意。

“放我出去?你有那个权力吗?”洛成章冷笑连连。

“这位是罡烈侯!是我们东厂的头领,你说他有没有这个权力?”黄胜彦踏前一步,抬手一指张麟,不无自豪地说。

听说张麟是侯爷,是东厂的头领,洛成章好像见到救命稻草,见到青天,迫不及待地说:“他们说我私吞救济粮银!这是凌迟之罪,我洛成章食皇粮,受君恩,怎么会做这样枉法的事情!我是冤枉的!天大的冤枉!”

“他们说你私吞了多少救济粮银?”张麟若无其事地问道。

“说我私吞了二十石救济粮和十万两救济银,我哪儿有那个胆!就算有那个胆,哪有那个权力!”

“那你私吞了多少?”张麟态度平静,看起来很友好,很和善,人畜无害。

“我。。。”洛成章正要说下去,忽然想到这是一个坑,急忙止口,用不满的眼神看着张麟:“我说过我是冤枉的!一石都没有私吞!”

“那么你觉得谁有那个胆,谁有那个权力?!”张麟启发式地问道。

“我。。。我哪儿知道!”

“如果你没有私吞救济粮银,那你怎么会被抓进东厂地牢?”

“他们乱抓的,抓错了人!”

“东厂从来不会乱抓人!”张麟一脸严肃地说,然后扭头问黄胜彦:“胜彦,你说是不是?”

“是!东厂在抓人之前,都是有着如山的铁证的!且会严格核实人犯的身份信息。绝对不会抓错人!”黄胜彦身躯挺直,语气坚定地回答,随后眼睛瞪着洛成章,咄咄逼人地问道,“你敢说你不是洛成章?”

“谁说我不是洛成章了!我说的抓错了人,是我没有犯罪,这是有人陷害我!”洛成章气得嘴角抽搐,声音颤抖地分辨道。

“你口口声声说有人陷害你,那么请你告诉我,是谁在陷害你?”张麟走近一步,压低声音问道。

“这我怎么知道?”洛成章摇头。

“你想想看,你被抓进东厂,成为替罪羊,被判死刑,抄家灭门,谁是最大受益者?如果你真是冤枉的,如果真的有人陷害你,那么这个最大受益者,是不是最有可能的人选?”张麟有条有理地进行分析和推断,似乎处处在为洛成章着想。

听了张麟的话,洛成章低头凝思半晌,带血丝的眼中浮现一抹明悟之色,不过他却突然垂下头,什么话都没有讲。

通过敏锐的观察,张麟捕捉到洛成章眼眸之中的神色变化,可以确定,洛成章并非私吞救济粮的主谋,但是他的手也并不干净,他是从犯!

“想想你的前程,当然,你已经触犯了律法,前程已经没有了,不过,想想你的家人,好像你家里跟你一起被抓入地牢的足有三十九口!如果你一人担下私吞二十万石救济粮和十万两救济银的罪名,那么你一家三十九口,就会跟着一起砍头!想想你温柔的妻子,想想你可爱的女儿。。。”张麟在洛成章面前摇头晃脑说道,语气之中带着惋惜,带着恻隐,带着沧桑,带着痛心。

“我没有招,我没有罪!”洛成章歇斯底里地叫道。

第二百三十章 没有屈打成招

“到了东厂就没有冤枉的人!你以为你不招,就不能治你的罪吗?从你家里搜出黄金一千五百两,银锭二万八千两!涉嫌重大贪腐,光这个就可以治你死罪!

“如今你又涉嫌私吞二十万石救济粮和十万两救济银,这可是关系到江州百万难民之生死的重案,你全家人的性命都与之攸关!

“实话告诉你,皇上已赐东厂便宜行事的权力?你知道什么叫便宜行事吗?就是可以随时将你正法!

“我们之所以如此耐心地审问你,就是为了给你和你家人活命的机会!”

张麟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慢条斯理道。

对于张麟的话,洛成章感受到强大的压力,因为东厂要弄死他,非常的简单,只要在用刑时加大力度,那么他就会受不住而丧命,但他心里怀有一种侥幸,要是他不招供,他就没有大罪,东厂便不能治他家人的罪。

作为地官郎中,对于永徽律法也是熟念于心!

按照永徽律法,没有证据,是不能定罪的!

“你看看这是什么?”

张麟似乎看穿了洛成章的心思,从衣兜里,漫不经心地拿出一张字纸,展开伸在洛成章面前,给他观瞧。

夜玉皱眉,本来还以为张麟会用七星神棒虐待洛成章呢,要是张麟虐待犯人,她肯定不会坐视,没想到是一张轻飘飘的纸,因此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字纸上面写着:“罪臣洛成章因贪婪成性,私吞发往江州的二十石救济粮和十万两救济银,辜负皇恩。。。”下面还摁有一只鲜红的手印。

我什么时候招供了?我怎么不知道呢?

洛成章心里突突乱跳。

我怎么会出这样的供词,有了这份供词,我完了,我全家都完了!

看到这份供认词,这白纸黑字的证据,洛成章当即崩溃了,脸上露出绝望之色,眼中失去了光彩,脖子软了下来,脑袋垂在胸前,如同死了一般,一点生气都没有。

实际上,这份供词是张麟事先假造的,用活字印刷出来的,根本无从也无需辨认字迹,只要有手印和签字就行,而纸上的签字是假的,盖在签字之上的手印也是假的,目的就是要以此击溃洛成章的最后防线。在惶急恐惧之中,洛成章哪里有心思分辨那字迹和手印的真假?再说,签字被手印所盖住,也难以分辨真假。

张麟哪里会给他分辨手印之真假的时间,估摸着洛成章看了一个大概,他就将供词收了回去,慢慢折好,视如珍宝一般珍惜地收入衣袖之中,然后,淡淡一笑道:“如果你实话实说,我或许还可以给你及你的家人一次机会!”

“我说我说!”洛成章似乎完全换了一个人,迫不及待地说。

到了东厂地牢,洛成章便已经不是他自己了,他什么都不能掌控。想验证那供词的真伪吗,人家压根不给他机会。再说,这儿是东厂,没有证据都可以弄死他,更何况还有这么一份白纸黑字的供词。他盼望有人能救他出去,可是救他的人迟迟没有出现。他能怎么办,他不能再干等了,只能乖乖招供,祈望还有一线生机。

夜玉和狄光远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竟然还有这样审案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洛成章老老实实招认了犯罪事实:

在将二十万石救济粮和十万两纹银发往江州的途中,地官侍郎洪少谦突然赶到,找到负责押运救济粮的地官郎中洛成章,说接到朝廷旨意,情况有变,粮食交由洪少谦处置。在办理这一变动事宜时,洪少谦出示了地官尚书格元辅的均令,并给了洛成章五千两银子的好处。

没有屈打成招!也没有冤枉!却真的存在惊天大腐案!

夜玉和狄光远都吃惊不小,心里对于张麟的看法都略有改观。虽然他的手段不怎么光明正大,但是获得了结果,这是最重要的!

张麟算是弄明白了:洛成章还真的是替罪羊!罪魁祸首是地官侍郎洪少谦,不,应该是地官尚书格元辅。不过,洛成章也不算冤枉,因为他为此拿了几千两银子的好处,抓他一点没有错!

其实,在最初决定抓捕洛成章时,张麟根本没有想到这种严重的结果。

之所以选择洛成章作为东厂开工之后的第二把火,是因为,根据黄胜彦提供的情报,此人属于李昭德集团的外围成员。张麟要敲山震虎,自然只能先从外围成员开始,要是从核心成员开始,恐怕会逼得后者提前谋反。

在决定抓捕时,张麟稍微调阅了洛成章的官档,便知道,后者是地官郎中,是运往江州救济粮的头程押运官,而刚好,不久前,押往江州的救济粮银丢失两,因此张麟便给洛成章扣了一顶贪腐私吞救济粮的帽子,将他抓进了东厂地牢。

贪腐之罪名,扣在任何官员头上,都不会冤枉,只是情节的轻重不同而已。

之前,张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有其事!只不过,洛成章不是首犯,而是从犯!

有了洛成章的供词,张麟便可以抓捕地官侍郎洪少谦,进而抓捕地官尚书格辅元,最后动李昭德!

随后,黄胜彦找机会单独向张麟禀报他所调查的关于汪之问的情况,大部分都是相当平淡的信息,但是有一条让张麟眼睛一亮:汪之问有一表兄,叫田蒙,在左鹰扬卫任郎将。

联想到卢俊义所刺探到的情况,前几日夜间,有一神秘人物,潜入扶阳宫,密议偷名单之事,这人被汪之问称为田兄,莫非就是这位左鹰扬卫郎将田蒙?

有了这一点发现,要是能抓到擅闯宫禁的田蒙,那么无需抬出免死金牌,就可以整死汪之问,不过这需要时间,张麟也不急。猫在吃老鼠之时,也是会戏耍一番的,除非是饿猫。

他并不是饿猫。

~~~

正阳宫

武则天再度驾临。她没有带上官婉儿伴驾,因为她觉得这样挺别扭的,等完全收复了张麟,那时让婉儿在龙榻边伺候着都没有关系。

武姐姐接连三天来找我,这是不是意味着,今后她会独宠我?这么说,以前关于公交车的担心和顾虑是多余的?

“麟宝宝,高兴吗?”武则天笑吟吟道,得到张麟的滋润后,她的容貌比起前两天又年轻了一两岁,肌肤也更加滑腻,吹弹可破。

“高兴。我一高兴,便为皇上姐姐想到一个充实国库的好办法。”张麟憨厚一笑道。

“什么好办法?快告诉姐姐。”武则天语气急切地问。

“持续不断地抓贪腐,这样,既可以迅速充实国库,又可以收获更多的民心民意。”张麟胸有成竹道。

“这能行吗?”武则天有些怀疑。

“能行,你能猜到地官郎中洛成章贪了多少钱吗,从他家里一共搜出黄金一千五百两,白银二万八千两!”

“这么多,一个小小的地官郎中,竟然贪墨如此多的金银?!真是该杀!”武则天听了很气愤,眼眸中浮现一抹阴冷的杀气。怪不得国库如此空虚,原来钱都到墨官手中去了!

“抓一个小小的地官郎中,就能获得这么多金银,你说,要是抓更大的官,搜出来的脏银会不会更多呢?如果抓他十个百个,那么国库是不是会迅速变得充盈?”张麟循循善诱道。

这是一个绝好的主意!对于一直为国库空虚而犯愁的武则天充满了诱惑力。在她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国库中充斥着黄澄澄白晃晃的金银的画面!到那时候,她才算是真正的富有四海!

“麟宝宝你真聪明,真是朕的心肝宝贝!”武则天龙颜大悦,对张麟爱不释手。

第二百三十一章 麟哥哥,你让我滚哪边去?

“等国库充盈后,咱们拿出一部分赃银,分发给黎民百姓,你说,那些小民百姓,得到姐姐的额外恩典之后,会不会感激涕零,会不会真心实意地感戴皇上姐姐的天恩,以后会不会对皇上姐姐忠心耿耿,哪怕别人用刀剑指着他们的脖子,他们也不会做出反对姐姐的勾当?”

张麟比手画脚,声音激动地说道。

他那声情并茂的描绘勾起了武姐姐的极大想象力。

武姐姐眼睛发光,她不仅仅看到数不尽的钱,还看到无数黎民跪地戴恩的情景,更看到大周的国祚绵延不绝直到千年的未来。

她的心舒坦到了极致,都快醉了。

“姐姐喜欢麟宝宝!”武姐姐情意绵绵地说,拉着麟宝宝登向云山雾罩的襄阳楚王台。

“君宝,《云想衣裳花想容》,是你自己写的吗?”在登顶的半途中,武姐姐搂着张麟的脖子,娇喘着问道。

张麟听了心里突突乱跳,武姐姐怎么会突然怀疑这首诗不是我写的呢?莫非太白兄弟向她托梦哭诉我剽窃了?

这不可能吧。

“媚姐,你说这诗不是我写的,你觉得是谁写的呢?”张麟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笑着反问道。

武则天哪儿知道是谁写的,只是因为上官婉儿的吐槽,让她心里不爽,故而有此疑问。

“我的意思是,是你发自内心写的吗?”

“当然。诗是心灵思想的自然流露,不发自内心肯定写不出好诗。”

“那你按着这诗的意思,再写一首。”武则天娇躯扭动,在张麟身上撒娇道。

“好!”张麟只能答应,而且是很爽快地答应。心里却暗自庆幸,太白兄弟一共写了三首这样的诗,好在当时没有一口气全部念诵出来,要不然现在就不好交差了。

虽然很容易就可以把诗背出来,但是,张麟却紧紧皱着眉头,沉吟不语,装出一副挖心搜胆的样子。

武则天双手撑在张麟的身上,静静地看着他焦思苦虑作诗的样子,眼中弥漫着浓浓的爱意。



一枝秾艳露凝香,

**巫山枉断肠。

借问汉宫谁得似,

可怜飞燕倚新妆。



“写得好,哈哈!”武则天听了心花怒放,心里爱意翻腾。她是一个懂诗的人,一听就觉得这诗很好,而且应了眼下的景。她们不正是在巫山行云布雨吗?

激动之中的武则天如同至高无上的玉皇大帝,以煌煌天旨召集四大龙王,在南天门外集结,往来穿梭,吞云吐雾,向大地撒下甘霖!

而张麟则如同地上蓄水的水库,承受着倾盆而下的雨露,在水位涨到最高点时,高耸入云的大坝被冲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蓄积已久的水如同山洪暴发,汪洋肆虐,排山倒海,磅礴而下,奔流到海!

其后,如同放干水的水库,只剩下一滩烂泥一样,张麟也是如此,绵软无力地瘫在龙榻之上。

“杀了她!”突然,在张麟如同浆糊一样的脑海之中,冷不丁地响起一个凶狠暴戾的声音。

张麟明白,这是原身的意识在作怪。他哪里会听原身的?杀了武则天,他马上就会被车裂!被五马分尸!再说,他现在连提一根针的力气都没有。

“滚一边去!”他的声音极其虚弱,却又极其果决。

“麟哥哥,你让我滚哪边去?”愉悦到极致的武则天,正在回味着腾云驾雾般的享受,听了麟宝宝的叫嚣,急忙用手极其温柔地抚摸着亲爱的麟宝宝,无限宠溺地问道。要是现在麟宝宝让她滚地上去,她肯定会非常乐意地听命,并且会立即照办执行。

“媚姐姐,你太厉害了,让我一边的身体都差不多瘫痪了,滚不动了。”张麟有气无力地掩饰道。

“麟哥哥,你也很彪悍,让我几乎上了天,此刻还在云中飘着呢。”武则天心满意足媚态十足地说道。

~~~

李昭德坐不住了。

他有几天没有上朝,皇上便抓了他几个手下,虽然还没有触动到他的核心利益,但是他不能再等下去,要不然,他手下干将便会抓光,那时谁还会跟着他干!

虽然他的身体还很单薄,但他还是是硬撑着,一大早就爬了起来,整备车驾仪仗,上朝。

同凤阁鸾台平章事李昭德出行,非同小可,护卫他出行的卫队足有二百人,可谓浩浩荡荡。五十人在前面清街,五十人在后面断路,中间一百人簇拥着他的八抬大轿,向皇宫方向徐徐行进。

李昭德都决定上朝了,他手下那些官吏,自然闻风而动,络绎不绝行走在上朝的路上。

~~~

两仪殿

气氛极其凝重。

武则天端坐于龙椅上,面沉似水,一言不发,目光徐徐扫视排列于殿内的文武大臣。

今天上朝的有五六十人,一个个双手持着朝芴,目光低垂,表情或严肃,或轻松,或焦虑,或期待。因为大家都知道,李昭德今儿个带病上朝,肯定要搞事情。

居于文官首位的李昭德身穿皇上御赐的银青色袍衫,腰围金玉带,迈步出班,傲然站立于殿内中间的地毯上,面朝皇上,慢条斯理道:

“皇上,虽然你下旨向江州重新发运了二十万石粮食,可是没有发运救济银,恐怕也无法让江州的灾民脱离苦难,这样的话,他们也不会感戴煌煌的天恩,甚至还会抱怨朝廷抠门。臣恳请皇上向江州继续发送十万两纹银。”

听了李昭德的话,现场大部分臣僚都听得出,他这是将皇上的军。皇上要是拿得出十万两银子,上次就一起下旨发运了。

灾民收到朝廷发运的二十万石粮食,有饭吃,不饿死,谁还会抱怨?抱怨的人应该是李昭德你吧!武则天心里这样说,目光微微眯起,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昭德,龙袍之下的手,不觉握紧了拳头,怒气随时随刻会发作。

不过武则天也知道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她哈哈一笑,表现出浑不在意的样子:

“李爱卿的话说到朕的心里了。朕已经筹集到十万两银子。就由张柬之安排重新运送到江州,务必发放到受难灾民之手中!”

皇上怎么就有银子了?那些想看皇上笑话的人都很诧异,面面相顾。而为皇上焦虑的人,则喜笑颜开。

“谢皇上天恩!臣一定将救济银安全运送到江州。”张柬之欣喜出班,代表江州百姓拜谢皇上隆恩,并且保证不再出纰漏。

见皇上有了银子,却没有交由他安排发运,李昭德心里颇为不满,不过,他倒也没有立即表现出不满情绪,而是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一只手拿着朝芴,一只手老气横秋点点指指,声音激昂道:

“皇上,听闻近期将内卫改名为东厂,这臣并没有什么异议,也听闻将大阁领改为提督,臣也没有什么意见,然,对于让一名后宫供奉担任东厂同知一职,臣有话要奏。”

“李爱卿,请讲。”武则天向李昭德抬了抬手,语气平和说道。她倒想听听李昭德想闹什么幺蛾子。

“历朝历代的明君莫不禁止后宫干政。先帝也立下过规矩,后宫不得干政。皇上莫非想要打破这个规矩,与明君先帝背道而驰?”李昭德虽然身子虚弱,声音依然洪亮,说得理直气壮,措辞极为严厉。那意思是,皇上这样做,是昏君所为。

“爱卿所言,朕惑然不解。后宫供奉所任之职,皆为虚衔,并无实职,哪里有后宫干政之事?”武则天蹙眉说道。

“据传,这次对于朝中几位重要官员的抓捕计划,就是东厂同知张麟亲自拟定和授意的,这还不算干政吗?”李昭德振振有词道。

第二百三十二章 张君宝打太极

这李昭德从来没有对后宫面首之事非议过,现在却对于张麟的担任东厂同知一事大放厥词,指指点点,让武则天心里很不爽,不过她的脸上并没有显露出来。

因为李昭德跟其他大臣不一样,他根基非常雄厚,拥有不可小觑的势力,算得上一位大权臣,随时都可能跟她对着干的。

“李爱卿,你所说的据传,是据何人所传?朕怎么没有听闻过呢?”

武则天双眸略微眯着,压制住内心的不快,沉声问道。

李昭德不好回答,要是把传出此事的人说出来,岂不是暴露了他安插在宫中的眼线,他强词夺理道:

“皇上,这是众多朝臣都知晓的事情,还需要有专人传闻吗?为了大周的朝廷稳定和社稷安宁,臣恳请皇上收回成命,让后宫供奉安分守己,不得干政。”

听李昭德的意思,要是不答应他的请求,那么朝廷将不稳定,社稷将不安宁,这里面逼迫的意思相当明显,武则天眼眸之中渐渐浮现一抹寒气,一只手不经意地握紧了龙椅的扶手。

“东厂的具体内务,朕从来不过问,都是提督夜玉独力署理,朕可以宣夜玉过来,李爱卿不妨就此事与提督对质一番。”武则天缓缓说道,虽然她心里怒意满满,但是表面上非常平静。

夜玉是你的心腹之人,她哪里能跟我说实话?有什么好对质的?李昭德心里嘀咕,不过皇上已经着人去传夜玉了,他也不好制止,只能等着。

没多久,夜玉那英姿飒爽的身姿便出现大殿门口,因为她早已在大殿外面等候。

她怎么会知道皇上会召见她呢?这要归功于东厂的运作。

经过整饬之后,东厂运作颇有成效,他们的暗卫早已打入到了李昭德的府中,李昭德府里聚了什么人,议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暗卫都打探得一清二楚,并且迅速把情报传回了东厂。

在收到暗卫传回的情报后,东厂几位高层分析,李昭德等大臣在辍朝几日之后再上朝,必然会兴风作浪。他们会兴什么风作什么浪呢?应该会拿后宫干政说事。

因此,东厂高层早已准备好了充分的说辞,夜玉提前等在两仪殿外面,一宣就到。

夜玉的到来,给沉闷的大殿添加了一抹重彩,使得她隐隐成了整个大殿的一副美丽风景。

所有道貌岸然的大臣都向她行瞩目礼。如此美貌的大臣,却不来上朝,真是毫无道理!规矩应该改改,东厂提督也需如其他大臣一样日日上朝。所有人都是为皇上办事,应该互相亲近。这是很多大臣的心里想法。只是没有人敢说出来而已。

夜玉迈着轻盈而坚定的步子,来到李昭德身旁,美目中浮现出一种说不出的美丽和威严,声音悦耳动听,义正词严,“李阁老。皇上将东厂交给我手里,我兢兢业业,恪尽职所,丝毫不敢懈怠。东厂近几日的行动,完全是依据大周的律法,并没有受到任何人或任何势力的左右。对于那几位官员的抓捕,全然是因为他们贪墨**,证据确凿,不得不抓。至于罡烈侯,因为他能力突出,擅长断案,又兼任东厂的同知,我只是偶尔就疑难之事向他征询一二,这合乎东厂规矩的,并不是听命于他。你所说的后宫干政,完全不存在。”

李昭德明知夜玉所言不符合事实,但是他也无法反驳,因为她是东厂一把手,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另外的人,又能说什么?除非能够拿出更加妥当的证据。

因此,李昭德没有就此事继续纠缠下去,而是以老气横秋地告诫夜玉:“但愿夜提督所言属实。今后要厉行节制,绝对不要让后宫干涉政事。不然的话,与皇上的英明有损,与朝廷的尊严有害,与社稷的安危有妨,与天下的稳定有碍。”

这话虽然是教训夜玉,而实际上有教训皇上,甚至依稀有威胁皇上的意味,众臣都听出了其中的味道,均把目光微微抬起,看向龙椅上,想看看皇上是何种反应。

武则天凤目之中闪过一抹阴冷,手紧紧地握着龙椅扶手,很想当场发作,然她想到李昭德的雄厚势力,背后站着六位大将军和三位尚书以及若干刺史,若是撕破脸皮,后者恐怕会当场谋反,因此她一言为发,一忍再忍。

对于这种实力雄厚的权臣,只能缓缓图之。

“我也希望李阁老约束六部,不要再发生严重贪腐事件。”夜玉反唇相讥。

作为曾经的御前侍卫,而今的东厂提督,她怎么能忍受被人当庭训斥?更不能忍受皇上受辱。由她进行口头反击,谅李昭德也不至于当场造反。

~~~

正阳宫。

张麟睡到自然醒,这时太阳早已晒屁股。

“侯爷,请服滋补汤。”云妮带着一班宫女,恭敬地呈上虎鞭鹿茸驴胶汤。

张麟不喜欢这汤的味道,可是他却不得不喝。要不然,恐怕连走路都没有力气。要是晚上皇姐姐再来临幸,他就要犯忤逆之罪了。那可不好!

喝完汤,张麟身上恢复了一点力气,而后下床,在云妮等人的服侍下梳洗化妆,用早膳,之后懒洋洋地来到后院。

忽然,他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在地上伸胳膊展腿,扭来扭去,如同发羊癫疯一般。

“嗯,侯爷这是干什么?”

高力士卢俊义等人站在旁边观看,互相嘀咕道,心里则怀疑张麟发羊癫疯。

“应该是练功。”卢俊义凝视半晌,随后低声说道。

“侯爷会功夫么?我怎么不知道呢?这是什么功法?”高力士表示怀疑。

“有点像五形拳,但是又不怎么连贯!所以也就不能肯定。”

张麟之所以突然打起拳,那是因为,他头脑之中的原身记忆又恢复了一些。

在原身的记忆中,有一套功法叫做五形拳,那是从五种动物的姿态动作之中提炼出来的功法。

原身学过五形拳,只是他这人比较疏懒惫惰,平时没有认真练功,因此功夫不是很高,当然对付两三个普通军兵是不成问题的。

遗憾的是,这套拳法因原身的记忆缺损而有所缺失!

按照拳谱,五形拳一共有五十个招式,但是原身记忆之中只剩二十七个招式,另外二十三个招式完全灭失了。

虽然五种动物的动作都有,但是都不全,难以成为一个整体。

而功法最重要的是要完整!只有完整了才能圆融,只有圆融才能应变,只有能应变才能出奇!只有能出奇,才能发挥威力!

否则,出了上一招,就不知道下一招是什么,就不圆融!不圆融就产生不了威力!

试着打了两趟五形拳之后,张麟感觉有些遗憾,不过他的劲头上来了,不想就这样一下子结束,便又打了一套太极拳。

之所以打起太极拳,有两个原因,其一,他想起皇上所赐的字张君宝,与历史上一个赫赫有名的人同名,那就是太极宗师张三丰!因张君宝之名而想起太极拳;其二,以前他学过太极拳,那时主要以健身为宗旨,他也没有放太多时间去练习,不过打得还算是熟练,虽然时过境迁,但是每一招每一式,仍然完整地存留于他的记忆之中。

在打第一遍时,如同花拳绣腿,软软绵绵,没有力感,可随着重复,他的身形变得越来越飘忽,打出去的力道却越来越刚劲。

这当然跟原身的身体素质有关,原身毕竟是个练家子,虽然隔了相当长时间没有练习,但是其身体肌肉之中仍然保存着功夫的因子。

前身的肌肉因子加上张麟的熟练意识,二者结合在一起,使得原本的花拳绣腿,一跃而成了实质的功夫。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太极五形功

“这是什么功夫?”

“不知道。”

“从来没见过!”

“侯爷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居然莫名其妙地打出了一套功夫!”

高力士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浮现出佩服和好奇的神色。

随着不断地演练,张麟打得越来越像样,踏步,伸拳,展腿,扭腰,转体,都合乎规矩。

有板有眼!

柔中带刚!

虎虎生风!

“来来来,力士,你来跟我对练对练!”

练得起劲的张麟向高力士勾了勾手,因为他知道,现场之人,只有高力士的武功最低,拿来当陪练最合适。

“是!”高力士笑着答应,跳上了场,摆了一个花架子,而后与张麟你来我往对练起来。

起先,张麟与高力士之间的差距蛮大,高力士只是随便周旋一下,就能应付自如,张麟根本打不到他,连边都捱不着。

高力士算得上高手,而张麟属于首次练功,且打的是花拳绣腿,虽然刚刚脱离花拳绣腿的范畴,但是离正式的功夫尚有一定的距离,且这太极并非张三丰创造的太极,而是后世的简化版太极,以强身健体为主,不具有杀伤力。

随着对练地不断重复和深入,张麟福至心灵,自动自发地将五形拳与太极拳糅合在了一起。

糅合之后,弥补了五形拳残缺不全的缺陷,比原身的五形拳更加灵动,又比自身的太极拳更加刚烈,增加了变通,可以达到出奇之效果,威力大增。

随着演练的进行,随着糅合的加深,张麟的功法和身法都有大幅提升,使得高力士只能打起全副精神,才能不挨打。

“侯爷的功法刚打时比较生疏,显然是刚学的,却提升的如此之快!”

“看不出来,侯爷还是个习武奇才!”

“能写诗,又能破案,箭法精准,现在又会武功!估计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得上咱侯爷了!”

“看来侯爷就是那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大英雄!”

卢俊义与路真远等几个御前侍卫一边注目观看,一边感慨点评道。

对练了几十次之后,张麟几乎能与高力士打个平手,一方面,后者在暗中让了几招,因为张麟一只手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是还吊在脖子上将养,不能用力,不让也不行;另一方面,五形拳与太极拳已经几乎融为一体,不分彼此,张麟功力大进。

蛇形拳本来以柔为主,柔中有刚。糅合太极拳之后,可以达到以四两拔三千斤之出奇功效!

猴形拳长在灵敏机警,掺合太极拳之后,可以达到两岸猿声啼不住的厉害意境。

虎形拳如同饿虎扑食,混和太极拳之后,可以达到风起云涌的凶猛境界!

鹰形拳之核心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融合太极拳之后,可以达到出其之意,亦能攻其要害之犀利成效。

龙形拳的境界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夹杂太极拳之后,可以达到龙血玄黄的神异之境。

张麟想,要么就将这套糅杂出来的功法称为太极五形功吧!

太极五形功!这名字挺不错!未来的人,提起太极拳,估计不会知道张三丰,而是称我张麟为老祖!

唉,君宝兄弟,对不住了!

想到自己无意中自创了一套功法,挤掉了张三丰老祖之位,张麟心里非常激动,也非常振奋!

旋即,他又从五形拳中提炼了五个最强悍招式,与太极拳结合后,分别命名为:

蛇食鲸吞:手指如剪,攻击对方双眼,旨在以弱克强,以柔胜刚!

猿猴取月:手爪如钩,攻击对方咽喉,旨在一招锁喉,一招制胜。

开柙出虎:拳肘并用,以力攻力,攻击对方心口,旨在给对方造成压迫感。

鹰攫霆击:爪腿并用,鹰爪拳配合连环腿,在空中以雷霆之势交叉出击,势不可挡。

鱼龙百变:此招综合了身法,拳法和腿法,做到极致,可以产生十几道叠影,让人摸不清攻击方向!

有了功法,剑法也同时自动生成。因为剑无非是手的延长!

掌握了剑法,那锋利无比的魔灵剑便有了用武之地。

张麟抽出魔灵剑,按照太极五形功的套路演练了一遍,感觉得心应手,行云流水!

随后,张麟又与高力士对练了一段时间的剑,这下让高力士应付得相当吃力,连续好几把剑都被削断。

“侯爷进步太快了,奴婢已经不是侯爷的对手!”高力士一边手忙脚乱地躲闪,一边谄笑着赞扬。

张麟知道自己占了宝剑锋利的优势,但是那又怎样?他的敌人并非谁都有这么好的剑!

从现在开始,我也是有武功的人了!张麟下巴一抬,嘴角勾起一个睥睨八方的微笑。

从此以后,张麟又多了一个事做,每天晨昏练功。既然有了功夫,那他自然不甘心做一个低手。谁不想做一个能真正睥睨天下的超级高手呢?

目前他还处于起步阶段,随着时间的推进,随着练习的加强,他的功夫应该会与日俱进。

~~~

阴暗潮湿的东厂地牢。

丑字牢房。

那位刺杀李磐被擒的公孙荃,熬了几次刑之后,一直躺在一间牢房的柴堆之上,好像浑浑噩噩,这时蓦然睁开眼睛,冲看守牢房的狱卒叫道:“水,我要喝水。”

狱卒听了,很不耐烦地舀了一碗水,走到牢房门口,从铁栅栏门缝里伸进去放在牢门里侧的地上。

“我的腿脚受伤了,走不动了,麻烦军爷给我送一下。”公孙荃口干舌燥,声音干涩地说道。

狱卒无奈,只能拿出一串钥匙,丁零当啷将牢门打开,然后端着水,到了公孙荃面前:“喝吧。”

手铐脚镣哗啦啦一阵响,公孙荃伸手接过水,咕咚咕咚喝干,然后趁狱卒转身之际,他从柴堆上豁然而起,一掌将他击晕,从后者身上挂着的一大串钥匙之中找到一把,将自己的手铐脚镣打开,并且取下后者的腰刀,随后非常敏捷地离开了牢房,在走廊之中兔行蛇伏,来到关押洛成章的牢房附近。

两名狱卒正守在门口,公孙荃一点没有犹豫,从幽暗之处扑上前,手起刀落,很利落地将两名看守杀了,而后扬手一甩,非常精准地将刀通过铁栅栏缝隙飞向洛成章的咽喉。

洛成章还在睡梦之中,梦见自己被无罪释放了,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高兴,梦便结束了。

“咔嚓~”

死了。

公孙荃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而后身形一闪,消失在走廊尽头,不见了。

“不好了,庚字牢房的看守和犯人都死了!”

“丑字牢房的犯人逃走了!”

张麟夜玉狄光远和黄胜彦闻讯赶来,只看到几具尸体。

几个人都很后悔,当时怎么会把杀手与犯人关在同一处地牢呢!这不是给他行方便,让他能够就便杀人灭口吗!

一切都白忙活了!

犯人死在牢中,那么就算留有供词,而他供词的效力,便要大打折扣。凭一份死者的供词,你能指证谁?就算是真的,对方也完全可以说你是捏造的!

不过张麟也并不着急!对方这么急于杀人灭口,说明东厂已经抓到对方的痛脚!

他还有第三把火,第四把火!

第二百三十四章 抓地官侍郎

鸾铃声响。

十几匹马急速行驰在神都的大街上,发出急促而嘈杂的马蹄声,使得街道两边的行人和摊贩纷纷向路两侧闪避。

在马队的后面,跟着一支足有一百人的队伍,一个个手提兵器,在街面上中速奔跑。

他们的穿着服饰与千牛卫或者其他卫军的服饰全然不同,衣服通身大红色,凶前绣着四爪飞鱼图案,腰间系着黑色銮带,看起来既威武而又帅气。这是东厂的新官服,是由张麟设计的新款式,经皇上批准之后,立即组织尚工局生产,也就短短几天,就完成了第一批,刚好够这一百人穿戴上街。

队伍的最前头,奔驰着一匹黄骠马,马上端坐一位将军模样的汉子,身穿大红飞鱼服,背后黄色战袍,头戴黑色武弁帽,看起来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他就是东厂震抚使黄胜彦。

黄胜彦后面,一先一后跟着两匹马,马上之人,跟他一样的装束,不同的只是马匹的颜色和袍子不同。

先是一匹鬃毛火红的枣红马,马上端坐着一位美丽如天使般的女子,她也穿着大红飞鱼服,外披紫色战袍,与众不同的是,她的胸口绣花除了四爪飞鱼,还有一条八爪飞蟒,表明她的身份与众不同。八爪飞蟒只有三品大员才能穿着。她就是东厂提督夜玉。

穿上飞鱼服后,夜玉美丽绝伦,引得街上无数行人瞩目,有人走路侧眼斜视,不小心撞到树上,撞的鼻青脸肿,还是舍不得收回目光。

夜玉身后半个马头的位置,行走着一匹青葱马,马上之人身披青色战袍,是为东厂佥事狄光远,一直不怎么帅的他,穿上飞鱼服后,也呈现出一种难得的帅气,当然更多是威武。

这是东厂第三次执行任务,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洪府,也就是地官侍郎洪少谦的宅邸。

洪府占地很大,分成四进院落,房屋都是飞檐斗角琉璃瓦,跟小型宫殿似的,可见,洪府相当富裕。按照地官侍郎的俸禄,是不可能建起如此富丽堂皇的宅邸的,贪腐是明显的。

“你们是谁,怎么敢擅闯官宅!”洪府门卫大声叱喝。

“这是洪少谦府?”黄胜彦语气严肃地问道。

“正是!我家老爷可是四品大官!”门卫趾高气扬道。

“那就对了,我们要抓的就是洪少谦!”黄胜彦挥了挥手,立即有几名厂卫上前,将门卫拨弄到一边。

“你们进去吧,我带人在府外驻守戒备。”狄光远在门口停下脚步,因为他与洪少谦有所面熟,不大好意思冲进去抓人。

“好。记得不要放一个人离开!”夜玉点头,并沉声交待道。

“这我知道。”狄光远点头道,他虽然不愿进去抓人,但是也不可能放人离开。

夜玉与黄胜彦一先一后,昂然进入洪府。

他们身后,东厂厂卫,鱼贯而入,冲进了府门之中。

“通通给我抓起来,一个也不能漏网!”黄胜彦毫不客气地下达了抓捕令。

顿时,洪府鸡飞狗跳,从上到下一百二十几口人,全部被抓了起来,集中在府中最大的院子里。

“我乃堂堂四品大员,朝廷命官,你们竟敢擅自抓捕朝廷四品大员,真是无法无天!”地官侍郎洪少谦从书房之中大步走出,愤怒地大吼道。他的品秩为正四品下,属于朝廷大员,按照规定,是不能轻易能抓的。

“说得很好听!朝廷四品大员!不过你这个四品大员已经做到头了。”黄胜彦走到洪少谦面前,面带微笑,云淡风轻地说道。

“大胆,只有皇上才能免我的官,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说话?”洪少谦盛气凌人道,眼眸之中射出一道倨傲跋扈的光芒。

“你看看这是什么!”黄胜彦懒得废话,直接亮出了洛成章的供词。

洪少谦只是稍微扫了几眼,便觉得大事不妙,眼眸深处的傲慢一瞬间变成了恐惧,因为,洛成章把他供了出来,指证他私吞了二十万石救灾粮和十万两救灾银。

洪少谦并非等闲之辈,不是区区一张供词就能吓得倒的,这种恐惧在他眼中一闪而逝,并没有浮现出来。

“没有的事!”洪少谦镇定自若,脸上露出一抹阴冷之笑容,“在你们东厂,要什么供词要不倒?洛成章一定是被你们屈打成招,因此才胡乱攀缘,胡乱陷害。本官自问清正廉洁,对得起皇上,对的起朝廷!”

“恐怕你对不住你满门的家人!”黄胜彦表情严肃中带着嘲讽,“我们东厂既然认准了你,自然就不会放过你!你要是识相的话,就好好配合,这样还可以少受一点罪。也会尽量少的连累你的家人!”

“我不服,我要见皇上。”洪少谦知道黄胜彦说到做的到,便要求见皇上,这时候他觉得还是皇上讲道理。

“等你招了之后,或许有机会见到皇上。”黄胜彦冷声道。

“我没有什么好招的,如果非要我招,我只有两个字:冤枉。”

“那我也只有两个字:拿下!”黄胜彦语气之中带着浓郁的嘲讽,也带着掩饰不住的霸气。

洪少谦知道自己栽了,但是他心里还存有一种侥幸,认为李昭德会出面救他,因为他算得上后者的比较重要的亲信。他要是出了事,李昭德等人也脱不了干系。

然而,直到洪少谦及其家人被关入囚车,他心里所急切盼望的救兵还是没有来到。

“大人,从洪府搜到三千六百两金锭,六万三千两银锭,以及无数珠宝古玩!”东厂千户青丞向夜玉禀报道。

“这么多金银?”夜玉听了不敢相信。

“太污败了!按照地官侍郎的俸禄,一百年也积累不到这么多金银!”黄胜彦愤慨道。

“看来洪少谦是条大鱼!胜彦,下令厂卫严格戒备,以免有人在半途中劫囚车,或者杀人灭口!”夜玉严肃地吩咐道。作为一个在皇上面前服役多年的御前侍卫,夜玉的警惕性极高。

“是!”黄胜彦答应,并且作了极其稳妥的安排:由东厂千户许世德孙殿臣钱泰多花步丸等人带精干的厂卫形影不离护卫在洪少谦的囚车左右。

安排妥当之后,大队人马押送着十几辆囚车,以及从洪府搜出来的三千六百两金锭,六万三千两银锭,以及无数珠宝古玩,堂而皇之地离开了洪府,驶入了大街,向着东厂粼粼摇摇而去。

东厂武功最高的千户许世德孙殿臣钱泰多花步丸带着数十名厂卫,一个个手握腰刀,眼睛大睁着,机警而威武地行走在关押洪少谦的囚车旁边,进行严密的监护押送。

在从菜市街转入马市街的转弯处,街道两边的屋顶上趴着许多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大部分张弓搭箭,一个个眼睛微眯着眼睛,俯视着屋子下面的街道。

这时,东厂的押送人马转入了马市街,领头的就是东厂镇抚使黄胜彦,其后是东厂提督夜玉,再后面是一大队人马,中间簇拥着几辆囚车。狄光远断后。

一位身材中等的蒙面黑衣人,眼睛极其明亮,闪现着威严锐利的光芒,看样子是这群黑衣人的头领,站在街道拐角的一处马头墙旁边,非常沉着地俯视着下面的车队,始终没有下命令。

那些张弓搭箭的黑衣人都跃跃欲试,但是头儿没有下命令,谁也没有放箭。

“我似乎有一种不详的感觉。”

夜玉突然说道,抬头四顾,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提督大人,不必紧张!我们这里有一百多厂卫,难道还有谁胆敢当街劫囚车不成?”黄胜彦大大咧咧地说。

“嗖嗖嗖~”

然而黄胜彦的话还没有说完,密集的箭矢从街道两旁的屋顶倾泄而下。。。

第二百三十五章 就快轮到你了

密集的箭矢如同狂风暴雨一般,从街道两旁的屋顶倾泻而下,向着装了洪少谦的囚车攒射而去。

即刻就有几名靠囚车最近的厂卫中箭倒地。

“有刺客!摆好阵形,保护囚车,迎敌!”

东厂提督夜玉气愤地高喊一声。她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居然发生在光天化日之下,发生在稠人广众的神都大街上!

伴行在囚车旁边的东厂千户许世德孙殿臣钱泰多花步丸,以及所有厂卫都挥舞着本来就拿在手里的刀剑,将接二连三飞向囚车的箭矢打落在地。

“叮叮当当~”

大部分箭都被刀剑所打落,不过还是有一部分箭射在囚车上,甚至连洪少谦的身上都中了箭,疼的龇牙咧嘴,好在没有射着要害部位,性命无碍。

洪少谦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但是他的心里却感到欢喜。他认为这些黑衣人,是来救他的。之所以射中他,那都是误伤。

“抓刺客!”

夜玉,黄胜彦许世德等人都纷纷冒着箭雨,腾身跃上屋顶,将躲在屋顶上射箭的黑衣人击毙十余人。

而孙殿臣钱泰多花步丸等人则坚守在囚车旁边,击打如雨的飞箭,保护犯人洪少谦。

“杀!”

黑衣人头目没有理会夜玉等人的袭击,而是大叫一声,率先从屋顶纵身跳下,挺剑直扑装着洪少谦的囚车。

“杀!”其他黑衣人放了一通箭后,一个个手提利刃,如同下饺子一样,纵身从屋顶跃下,随着黑衣人头目,挥舞着各种各样的兵器,气势汹汹地杀向囚车附近。

他们的目的非常明显,就是要杀人灭口。

“啊~”洪少谦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他从那些黑衣人的阴狠的目光感到浓浓的杀意。

“保护犯人!”狄光远虽然不喜欢东厂做事的方式,但是职责所在,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囚车被劫,或者犯人被当街刺杀,抽出佩剑,纵身而起,与黑衣人头目杀在一块。

黑衣头目武功挺高,与狄光远几乎难分高下;另外那些黑衣人有武功高强的,但是总体实力显然还是不如东厂的强。

夜玉黄胜彦等人从屋顶杀回来时,黑衣人便支持不住了,留下了几具尸体,便呼啦一下撤退了,或从街巷,或从屋顶,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撤掉地上死者的面纱,一个个都是陌生人的脸孔,没有一个认识的,可见都是亡命之徒。

夜玉也没有去追赶那些黑衣人,因为她们的首要任务是将洪少谦安然押送回东厂,这才是大鱼,她不能为了抓那些虾米而丢了大鱼。

风暴过去之后,在被押送至东厂的路上,囚车里的洪少谦心情变得极其复杂,摸不准这些黑衣人到底是来救他的还是杀他的。说是救他的,他刚才明明感受到浓郁的杀机,说是杀他的,但是此刻他又安然无恙!

不管怎么说,这些黑衣人都是冲着他而来!这说明他现在无论对东厂还是对黑衣人来说,都很重要!想到这一层,洪少谦嘴角一勾,露出一个颇为自得的笑容。

~~~

李昭德之相府。

在几名家丁的簇拥之下,一乘轿子被抬到相府门口停下。一位家丁上前掀开轿帘,从轿子里猫腰步下一位年约五旬,鹰嘴猴腮之官员,此人正是李昭德的死党,地官尚书格辅元。

下轿之后,格辅元向左右看了看,然后昂首挺汹提步进入相府之门,他是这儿的常客,门房都认识,自然放行。

进了大门之后,格辅元再也无法保持风度,加快速度,跌跌撞撞来到相府书房。

“阁老,大事不好了!”格辅元气喘吁吁道。

“你一个三品大员,应该气度雍容,何故如此惊慌?”李昭德从书案上抬起眼,淡定地说道,语气之中略带不满,他的气色略微恢复了不少,不过身子仍然很虚弱,软塌塌地坐在桌案后面。

“禀阁老,洪少谦被抓了。”格辅元一边心急火燎地说,一边抬手擦额头的汗。

“什么?”李昭德听了无法淡定,从椅子上豁然站了起来,急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刚刚不久的事情。东厂出动一百多号厂卫,将洪少谦全家都抓了起来。我安排了高手在途中劫杀,却没有成功。”格辅元心情沉重地说道。

听了这话,李昭德眼中流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为了掩饰,他手摸着额头,在桌案后面来回踱步。

“阁老,武媚娘已经朝我们动手了,再抓下去,就快轮到你了。依我看,我们也不必在藏着掖着了,干脆明着跟她对抗。我们这边的实力,也积累到了一定的程度,没有必要畏首畏尾。”格辅元声音激动地说。

“唉,此事体大,让我好好考虑考虑。”李昭德长叹一声,语气沉重地说道。

“阁老说的是,你好好考虑。我等着。”格辅元伸了伸手道,然后一下子跌进书案对面的一张椅子,摆出一副安静等候的样子,实际上他的心里急如风雨,恨不得替李昭德做决定。因为他知道,洪少谦所做的一切,都是由他下的指令,一旦洪招供了,那么首当其冲的就是他格辅元,他很快就玩完了。

此刻,李昭德神情极其严峻,眉头皱成了川字,在书案左右来回踱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他心里在盘算下一步以及下几步的策略,他在权衡厉害,他在艰难抉择。

之前在围攻大平府时,李昭德便怂恿过皇嗣李旦出头与武则天对着干,可是后者死活不答应,没有李唐皇子的旗帜,便缺少正当的名义,若是公开与武则天决裂,那便行同举谋。

举谋倒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从古以来,历朝历代的皇帝,不都是通过举谋而成就的帝业吗?李昭德觊觎帝位,也并不介意举谋,而他所考虑的是,能不能成功?

要是有把握成功,他便会毅然决然付诸行动。要是不能成功,举谋便不可取,因为那样的结果,必然是灭族,而且本人会遗臭万年。

历史上有抱负的人很多,但并非所有人都有桓温那种“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的霸气而不计后果的想法。

李昭德缺乏那样的霸气,他走的是沉稳的路线。

目前他拥有六支卫军的效忠,实力足以威胁到武则天,但是却不能保证他在缺乏正当旗号的情况下取得成功。

皇孙李子唐是李昭德的一张底牌,不过,有皇子在,强行推皇孙出头,也缺乏号召力,且这皇孙的身份,除了郭湘成和他,便没有几个人知道。好像缺乏底气。

看来要尽快拿到虎符,只要有了虎符,那么就能取到那些中立的领军大将的支持,使得自身的实力超过武则天,那么就能确保成功。

至于调兵圣旨,伪造一张,也不是什么难为之事。

只有这种办法了。

思索半晌,李昭德有了一个主意,蓦然睁开眼睛,看向愁眉苦脸陷在椅子上的格辅元:

“三日后是端阳大朝之日,几乎所有的七品以上的京中官员都会上朝。届时在朝堂上,本阁会提出几个试探性的议题,看武媚娘是如何反应。倘若她依从了我们,还则罢了,如若不然,咱们只能铤而走险,诉诸兵争了。”

“不知阁老准备提哪几个议题?”

格辅元眼中浮现好奇之色。

“附耳过来。”

李昭德笑眯眯地招手让格辅元走近,然后附耳低语了几句。

“高高高!”

格辅元听了,双挑大拇指,脸上愁云悉数消散,哈哈大笑,赞不绝口。

第二百三十六章 作了很多安排

“常莱,你去调查一下张麟的家底。要是他有什么至亲之人,通通抓来相府!老夫自有处置。”

李昭德对管家常莱道,声音之中隐隐带着一股杀气。

“是!”

常莱答应一声,下去办理了。

待常莱离开之后,李昭德拧开密室之门,左右四顾一番,悄然进入暗室之中。

“公子,看来你得尽快离开神都,到郭大人那里去。”

李昭德语气平静道,但是从他的声音之中,听得出有激动急迫之意。

“今晚我再去一趟皇宫,拿取虎符到手。拿到虎符之后,我就不回来了,立即去郭老师那里。”李子唐沉着地说。

“好,公子身份尊贵,一定要加倍小心。”李昭德谆谆叮嘱。

离开密室后,李昭德来到后院,对一位身材矮小但是极其精悍的汉子交待:

“枭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到了用到你的时候了。”

“阁老请吩咐,枭伍万死不辞!”枭伍抱拳一礼,声音激昂地说道。

“你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李昭德附耳讲了几句。

“阁老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枭伍笑着答应。

李昭德召见了很多人,作了很多安排,细致而又缜密,他不动则已,一动必须确保胜券在握。

~~~

虽然在途中遭遇到伏击,厂卫死了几个,伤了十几个,但是最终车队安然回到东厂,犯人洪少谦并没有被劫走或者灭口。

黄胜彦将洪少谦投入地牢,严加看管,并先行安排有经验的狱卒进行审讯。

前几趟审讯自然由狱卒进行,因为一般的犯人都带着侥幸心理,以为有人会救他,咬死不说,需要狱卒动刑,他们才会知道牢狱不是好呆的地方。

不过,正如黄胜彦所预料的,经过几轮审讯,洪少谦并没有招认,作为一个地官侍郎,他不可能这么快就招供,因为他心里存有幻想,幻想李昭德他们会救他。

黄胜彦也不着急,大步来到位于东厂夜玉住所隔壁的张麟之书房。作为东厂同知,这里少不了张麟一间书房。

“烦请向侯爷通禀一声。”黄胜彦到了书房门口,满脸堆笑向守在门口的卢俊义和几名御前侍卫说道。

“黄大人稍候。”卢俊义答应一声,转身跨入张麟书房之门。

书房相当宽敞,但是陈设却相当简朴,只有一张书桌和几张椅子以及一套茶几,这看起来像是一个书生的书房,与张麟的侯爷身份不怎么相称,不过,这里只是他的临时办事之所,他便没有许多要求。

张麟坐在书桌后面沉思。高力士则恭敬而安静地伺候在左右,没有打扰张麟的思索。

这次抓捕地官侍郎洪少谦,算是稍微牵动到李昭德的核中利益,后者肯定会进行反扑。东厂与李昭德即将进入正面交锋。这一点张麟当然不怕。不过,也不能鲁莽,必须准备好对策。

李昭德会怎样反扑呢?难道他会公然扯旗举逆?按照黄胜彦提供的情报,李昭德掌握着六支卫旅,而剩下的十支卫旅,有多少忠于皇上,一时间也不得而知,大概也是六支。另外四支卫旅持观望态度。也就是说,在卫旅方面,李昭德的实力与皇上旗鼓相当。他唯一缺少的是道义,是名号!

在古代,道义和名号占有相当高的位置,许多飞扬跋扈的权臣,完全可取皇上而代之,但是终其一生都没有窜位,就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他们心里还是有底限的,不想在青史上落下一个乱臣贼子的骂名。

那么李昭德会不会是这样的人呢?会不会顾及道义和名号,而不举逆呢?或许会,或许不会,张麟不能肯定。

正在这时,卢俊义进来通报说黄胜彦求见。

张麟从思索之中抬起头,温声说道:“请进。”

黄胜彦大步跨了进来,很舒服地跌进茶几旁边的椅子,很享受地喝着高力士泡的茶,口内笑呵呵道:“侯爷,属下不辱使命,把地官侍郎洪少谦抓进了东厂地牢。不过路上不太平,遭遇到伏击,有一伙黑衣人意图抢劫囚车,杀洪少谦灭口。”

“竟然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囚车杀人犯灭口?”张麟听了大吃一惊。看来李昭德那伙人胆子实在太大,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好在有惊无险。不过咱们损失了几名兄弟。”黄胜彦叹气道。

“对于殉职的兄弟,要给他们的家人从速从多发放抚慰金。”张麟语气沉重地说。

“属下明白,等下就会安排下属去执行。”黄胜彦点头答应,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眼睛微微眯起,若有所思道,“那黑衣头目,蒙了面纱,无法见到真容。但是从他的功法和身手之中,我隐隐有一种感觉,他与那位潜入地牢杀死李磐落网被擒,后来越狱杀死洛成章的杀手公孙荃,有某种相似之处。”

“真的?”张麟听了,顿时来了兴趣,“这么说来,那位公孙荃是本案极其重要之人,也是我们的对手所依仗之人。”

“不过,在当街劫杀之时,他们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因此我也无法进行更确切的判断,仅仅是猜测而已。”

“没关系,有这份猜测就很好!不论那黑衣头目是不是公孙荃,他没有完成劫杀洪少谦的目的,便很有可能再次兴风作案。我们要在地牢加派人手,一方面避免重犯洪少谦被灭口,另一方面,布下天罗地网,等我们的对手入网。到那时,真想就会水落石出了。”

“侯爷放心,这次卑职已经安排许世德和孙殿臣带人看护地牢和洪少谦之牢房,应该不会再出什么纰漏!”黄胜彦微微一笑,信心满满道。

“很好。”张麟听了比较满意。许世德的武功是神狄之中少有的几个能跟李元芳匹敌的高手,想必能够阻止对方杀进地牢灭口。

要不是张麟知道许世德太贪,他很想让后者做自己的贴身护卫。但是,太贪者,可以用,但是绝对不能重用,更不可放在自己身边用。

“你们对洪少谦有没有进行过审讯?有没有掏到有用的情况?”张麟又问。

“关进地牢后,已经由狱卒进行了两轮审讯。洪少谦这厮强项的很,怎么都不招,甚至装哑巴,一个字都不吐,所以还得烦请侯爷出面。”黄胜彦摇头。

“越到后面,他们的罪行越大,他们当然不会招认。”张麟和煦一笑,表示理解。“私吞二十万石救灾粮和十万两救灾银,那是要抄家灭门的罪,谁敢承认?因为承认了也是死,还不如熬着,不承认,这样,还能为家人留条后路。还有他心里定然怀有幻想,幻想他背后的主使人会设法救他!我们一定要打掉他这种幻想。”

“侯爷高见!属下相信,侯爷一出手,必然马到成功!”黄胜彦笑呵呵道。

在书桌上存在一副铜版和字模,可以随时刊印任何文案,极其方便。

张麟走到书桌边,拿起字模,调整铜版位置,然后刷上油墨,啪地一下印在纸上,一份伪造的供词便诞生了。

当然这份伪造的供词不能作为呈堂证供,只能吓唬吓唬犯人。要是犯人的情绪崩溃了,他们就会乖乖地招认。

在这种伪造供词的震慑下,洛成章对于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说明这伪造的供词还是有一定的效用的。就是不知道对洪少谦有没有效果,这要试了才知道。

在黄胜彦的引领之下,在高力士卢俊义以及几名御前侍卫的簇拥之中,张麟欣欣然来到地牢。

第二百三十七章 洪少谦上钩了

丁字牢房。

此时洪少谦已经受了两次刑,披头散发,身上伤痕累累,已经不成人样,不过他始终没有开口,到了东厂的牢狱,他打定主意装哑巴,不开口,大不了一死。而且,他觉得他现在对东厂很重要,东厂一定不会让他死!另外,李昭德他们一定会派人来地牢营救他!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坚持,就是等待,就是熬刑。

“泼醒他!”张麟进来后,黄胜彦向负责审讯的狱卒说道。

狱卒闻命从水桶里舀起一勺水,泼在洪少谦的脸上。

洪少谦打了一个寒战,醒了,睁开带血丝的眼睛,看向站在他面前的张麟。

张麟的装束很明显,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也猜得到,是一位后宫供奉。以后宫供奉身份而任职于东厂者,非罡烈侯张麟莫属,这一点作为朝廷大员的他,虽未曾见,却早有耳闻。

“你们怎么擅自对侍郎大人用刑?快把侍郎大人放下来。”

张麟对狱卒摆了摆手,脸上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严肃地说道。

在牢里负责审讯洪少谦的两名狱卒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们可是受镇抚使大人之命对洪少谦用刑,现在听张麟的话,搞得他们在动私刑似的,这好像有些冤枉啊。不过他们谁也没有吭声,很听话地打开洪少谦手上的铁链,从木桩上放了下来。

“侍郎大人!你受苦了!”

张麟面带亲切和悦的微笑,好像见到多年未见的老友似的,让洪少谦一愣一愣的。他心里说,我什么时候与你认识?不过他还在装哑巴,紧闭着嘴巴,没有开口。

“侍郎大人可算是帮了我们的大忙啊,要不是你慷慨大方地进行供认,恐怕我们东厂就会落下一个私讯朝廷重臣的罪名,引起皇上的不满!”

张麟继续扯犊子,自说自话,脸上浮现惊喜交加的神色。

我什么时候供认了?洪少谦心里一突,不过他还是没有开口,老奸巨猾如他,脑子略微一转,便能猜测到,张麟这厮在诈他!

想诈我,没有那么容易!

“侍郎大人,你实在过于慷慨了,你的慷慨虽然在一方面帮了我的忙,却又让我有些矛盾,不知如何抉择。”张麟叹气道,脸上还真的浮现一种矛盾复杂的神色。

洪少谦还是没有说话,不过他的眼眸深处浮现一抹诧异的光芒,他真的想知道,到底他帮了张麟什么忙,竟然让他于欣喜之中带着矛盾?

“侍郎大人,你跟我说实话,你被带进东厂时是不是喝了酒?”张麟皱眉看着洪少谦,认真地问道,搞得好像煞有其事是的。

喝酒?你才喝酒呢!那时几百凶神恶煞的厂卫冲进府里,见人就抓,谁有心情喝酒?

洪少谦嘴角一撇,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不过他还是没有开口。他知道,一旦开口,就会被对方钻到空子,就会瓦解他的意志。

“如果你没有喝酒的话,怎么会招了两份口供,且两份口供的内容全然不同呢。你这样做,却让我头痛,不知把哪份供词呈给皇上好呢。”张麟挠了挠头,好像很烦恼,很无助,然后从衣兜里拿出一张纸,在洪少谦眼前晃了晃,一脸严肃地说:“你看,这是你的第一次供词。”

洪少谦不相信他招了什么供词,后两份呢!不过他还是眯着眼睛,看向张麟手里的字纸,极力想看清上面的内容。

这纸折叠着,不过可以看到上面的印刷体文字:“臣洪少谦辜负皇恩,私吞运往江州救灾的二十石粮食和十万两纹银。。。”看到这里便折叠了,看不到内容,却看到下面半折的潦草的签名和红色的手印。

洪少谦心中大惊,我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按的手印?莫非是狱卒趁我昏厥时,扳着我的手做出来的?

张麟估摸着洪少谦看到了该看到的内容,便收了回去,拿出另一张纸,在后者眼前晃悠着。

洪少谦微眯着眼睛快速一览:“臣洪少谦辜负皇恩,深感罪孽深重,以死向皇上谢罪。在死前,臣指认,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纹银是被李昭德私吞的。。。”

看到这份供词的时候,洪少谦有些发懵了,不过他强作镇定,看清了手印下面的签字,不是他的字迹。

“这不是我的供词,上面不是我的签字,是你们伪造的。”洪少谦再也装不下去了,突然开口叫道。他怎么可能攀认李昭德,不可能?因为整件过程中,他没有跟李昭德发生过任何联系。

“侍郎大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张麟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晃了晃手中的供词,“皇上见到这份供词时,你说她老人家会不会龙颜震怒?在龙颜震怒时,她会不会下令将你抄家灭门?退一万步说,就算皇上圣德宽宏,李昭德会怎么想,他见你把如此重的罪名推在他身上,他会不会狂怒?狂怒之中,他会不会杀你灭口?甚至杀你全家进行报复?想来这应该是必然的。你应该知道,地官员外郎李磐就是在这儿被人灭口的。其实,在路上遭遇黑衣杀手阻击时,你心里就该明白,那些人不想让你活着,也不会让你活着。”

听了张麟的话,洪少谦完全崩溃了,敢情不管他招不招,他都得死!

皇上饶不了他,李昭德也不会放过他!这真是天要绝人之路啊!

“我知道,你的罪行实际上并不大,你一个地官侍郎,哪里有胆子私吞二十万石救济粮?这打死我也不相信。我更加相信,你是想为李昭德顶罪,希望他照顾你的家人。但愿李昭德能如你所愿,照顾你的家人。

“其实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不过百年!迟早都会死!你这样自愿领死也好,一了百了!你成就了你的义气,我们也可以轻松一下。只是不知道,李昭德会不会领你的情。”

张麟以善解人意的口吻说道,说完,转过身去,推着黄胜彦的肩膀往外走,说道:“走!”

这就走了?黄胜彦不解,不过他没有说什么,抬步跟着张麟离开了牢房。

“哐当~”牢门在他们身后重重地关上,整个牢房似乎都在颤抖。

洪少谦的心在颤栗,在滴血,他整个人都懵了,完全崩溃了。

他突然冲到牢门边,从铁栅栏缝隙中伸出手,冲张麟的背影招手,失声叫道:“大人,我想知道,如果我招了,我的罪行会不会轻一点,我的家人是不是能够免于受到牵连?”

张麟与黄胜彦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眸之中的欣喜之色。

洪少谦上钩了!

“那就要看你自己在本案之中所扮演的角色之分量如何,也要看你的供词是否属实,是否全面,是否有助于我们破获并找到被私吞地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纹银。”张麟转过身,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看着近于崩溃的洪少谦,正色说道。

“大人,我一定配合!”洪少谦老泪纵横,颓然跌坐在地上,痛心疾首道。

接下来,洪少谦极其配合,老老实实供认:

私吞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白银,是地官尚书格辅元下的命令,他只是执行者。且二十万石粮食,没有一粒米进入他的府中。当然,他还是得到好处的,来自格辅元的一万两银子的奖赏或者分成。

“在整个案子当中,格辅元毫无疑问是主谋之一,那么,李昭德扮演了什么角色?”

张麟启发性地问道,他的目的就是要最终搞倒李昭德,为武则天铲除最大的障碍。

第二百三十八章 便宜行事之权

“在这件事情上,李昭德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下任何指令,表现出一种毫不知情的态度,甚至在得知粮银失踪后,还大发了一通脾气。”

洪少谦如实说道,到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人的防线一旦被撕破,就会失去分寸,与之前判若两人。

看来李昭德这老狐狸实在太狡猾了!做这么大的事情,都始终不留下任何把柄,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就算事发,也最多只能查到格辅元为止,与他毫无干系。

虽然能够猜测到李昭德就是整件粮银失劫案的背后主使人,但是没有确凿证据,不好定他的罪。按照永徽律法,定罪需要证据,猜测和臆断是不能成立的,也是不能接受的。

张麟完全可以诱胁洪少谦录一份新口供,将李昭德构陷进来,不过,对于一个即将要举谋的人来说,假口供不会产生什么实际的用处,哪怕有了真凭实据真口供,以后者那么雄厚强大的势力,也未必能立即被扳倒。你要扳倒他,他不可能乖乖俯首就戮,定然会兵戎相见,而这是武则天不想看到的,张麟也不希望发生兵争。

张麟现在有连弩,只要有需要,车弩也可在几天之内造出。他不怕兵争,可那是对突厥等外族而言,对于同族之战,他却真心不喜欢。

“二十万石粮食现在何处?”张麟追问道,并且令黄胜彦等人加紧了戒备,往往在犯人吐露实情时,会突然出现刺客,将犯人击杀灭口。

“粮食藏于。。。”洪少谦似乎也有这种顾虑,左右四顾了一番,而后才说出实情:“藏于邙山深处之黑熊谷。”

“十万两银子呢?”

“大部分也藏在那里。”

有了洪少谦的供词,张麟觉得大有收获,虽然还不能指证李昭德,但是,要抓格辅元是分分钟的事情。

但是,哪怕有如山的铁证,格辅元也不是随便能抓的,一个不慎,很有可能促使李昭德公然抗衡朝廷!

“你等要打起百倍精神,对地牢和洪少谦严加看管,绝对不能再发生重犯被灭口的尬事。”张麟严肃地交待许世德等人,要是洪少谦也被灭口,那么他就一切白忙活了,还是没法子扳倒李昭德。

抓不抓格辅元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抓李昭德!而这需要更多的证据!洪少谦的口供只是初始证据而已。初始证据也不能灭失。

~~~

上阳宫,御书房。

武则天心情极好,在书案上龙飞凤舞书写:“一枝秾艳露凝香。。。可怜飞燕倚新装。”

她已经写了好几遍,一边写,一边在嘴里念叨,越写越喜欢,越念越激动。

在看到这首诗的时候,上官婉儿立刻明了,这诗与“云想衣裳花想容”一脉相承,很显然也是张麟写的。

这诗本身没有什么,但是在此刻心里醋意翻腾的上官婉儿眼里,显得极其不堪入目。看了这诗,就恍惚亲眼目睹张麟与皇上在一起似的。

你写这个干什么?你个死张麟,你想活活气死我不成!

上官婉儿心里滴血,脸色黑得可以滴出墨水来,浑身发颤,只差没有哭出来。

写完念完之后,武则天激动地哈哈大笑:“好诗好诗!婉儿,不知你这个第一才女,认为这诗如何呢?”

上官婉儿强忍着内心的委屈与愤怒,与武则天虚以委蛇,用没有表情的语气说道:

“诗是极好的,只不过。。。”

作为出身于掖庭局的罪人之后,上官婉儿的情绪控制能力极好,哪怕她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曾经闪过犯上的冲动,在表面上却一丝一毫都没有表现出来,至少她自己是这样以为的。

“只不过什么?”武则天微眯着眼睛看向上官婉儿,她心里说,你就嫉妒吧,看你这次能说出什么道理来。想靠歪理邪说离间我与麟宝宝的关系,想都不要想!

有些话上官婉儿真心不想说,结果还是鬼使神差地说了出来:“据微臣看来,飞燕可不是什么好人。。。”

“飞燕。。。”武则天听了,沉吟不语,脸上的神色,渐渐地变得阴沉起来。

这时,张麟、夜玉和狄光远三人联袂而至,向武则天禀报洪少谦案情的进展以及二十万石粮食的下落。

在进入大殿时,张麟发现上官婉儿赫然出现在皇上左右,这么说,上官婉儿的禁足令已经解除,他打心里为她高兴。

不过上官婉儿的神色相当冷峻,恢复了以前的那种冷傲态度,对于张麟似乎不认识,不以正眼相看,目光冷冷的,好像蕴含着千年寒冰。

张麟也是无奈,只能顺其自然。难道他还要向上官婉儿道歉不行?现在是道歉的时候么,这个时候道歉还有用么,恐怕他和上官婉儿会一起完蛋。还是等以后有机会再解释吧。

实际上,张麟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情是无法用语言解释的。

武则天很想问问张麟,为什么要把她比作飞燕,不过碍于夜玉和狄光远在场,便忍住没有开口。

张麟大致地陈述了一番案情,告知皇上,从洪少谦嘴里获悉二十万石粮食及大部分失银的藏匿之所为邙山之黑熊谷。

之前从洛成章的口供之中,就得到二十万石粮食并非为盗匪所掠而是被运送者所吞的供词,但是因为不清楚失粮失银的下落,因此那时他们并没有向皇上禀报,所以武则天还是首次听说,因此异常震惊,气得浑身发抖。

什么叫监守自盗,这就是!

看了洪少谦的供词后,武则天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嘴角抽搐,好像想要怒吼几声,不过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一屁股跌坐在龙椅上。

因为洪少谦的供词涉及地官尚书格辅元,她可以随时随地抓格辅远。然格是李昭德的核心亲信,要是抓格,那么李昭德很有可能立即举逆。

要是李昭德公然举逆,朝廷将限于极大的动荡境地。

可以说,这一案件是一个烫手山芋!

张麟早已知道武则天的隐忧,事先已经制定好了一套方案,当即向她说明:“皇上,对于供词之中所涉及的格辅元,我们暂时不宜触动。但是失踪的粮银,既然知道藏匿地点,不妨去找回来。等找到粮银以及他们嗿渎的确凿证据,并且于事态稳定之后,我们再慢慢地找格辅元等人算帐。”

秋后算账的策略张麟非常熟络,而这于武则天之心有戚戚焉!实际上,张麟只是知道而已,而武则天却是玩秋后算账的老手!

“好,就这么办!”武则天听了,明白张麟话语之中的“等人”是指李昭德,心照不宣,满面含笑点头,当即表示同意,并且殷殷叮嘱:“君宝,这件事朕就仰仗你了。你要为这事多操一点心啊!朕赐你便宜行事之权力!一定要把被藏匿的失粮失银找回,找到更加确凿的证据。”

赐予张麟便宜行事之权力?难道皇上不在乎朝臣对后宫干正之非议了?不怕朝臣在后日的端阳大朝上议论汹汹,甚至有人冒死谏诤吗?

夜玉和狄光远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诧异和震惊!因为皇上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一点,让他们跟不上节奏。

上官婉儿也是一怔,心情非常复杂,既为张麟感到高兴,又为自己感到惆怅和失落。

“去野猪谷时,你要多加小心,现在朕有很多事情要倚重你!”武则天隐隐嘱咐,语气之中带着满满的柔情。

第二百三十九章 我看是你惦记吧?

是夜,李子唐换了一身黑色夜行衣,悄然离开了相府,身形轻捷无比,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展眼之间消失于黑暗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黑衣人出现在藏兵楼边上的望楼附近。

此人就是李子唐。他已经数次夜探皇宫,可谓轻车熟路,对于皇宫的布局和布防了然于胸。

“刷”

李子唐抬手向望楼上的禁卫甩出一枚梅花针,将那名禁卫无声无息地给解决了,而后,他直奔藏兵楼,趁其它禁卫没注意的空隙,很果断地甩出两枚梅花针,将守卫正门的两名禁卫干掉,而后径直进入藏兵楼。

藏兵楼里面没有灯,不过习惯夜行的人,目光极其犀利,哪怕再黑暗之中,都能隐约分辨东西。李子唐在藏兵楼寻摸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两尺见方的紫檀木盒子,打开,里面赫然就是虎符,盒子虽大,可是里面的虎符却很小,不过两寸大小。

李子唐从盒子里拿出虎符,放入衣兜里,而后从衣兜里拿出早已做好的假虎符,放入盒子里面,重新将盒子关闭,放回原处。

虎符到手,任务完成!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李子唐欣然一笑,而后一闪身,悄然离开了藏兵楼。

待李子唐离开了好一会,才有人发现守正门的两名禁卫死了,便大声呼叫:“不好了,有人杀了禁卫进入藏兵楼!”

顿时,藏兵楼附近响起一阵锣声,下一瞬间,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亲自领着几十名禁卫举着火把赶到,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回大将军,有人杀了守正门的禁卫,潜入了藏兵楼!”一名禁卫神色慌张地回答。

李多祚听了,甚是恼怒,当即下令包围藏兵楼,并且举着火把进内搜索,可是藏兵楼里,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丢失任何东西,他特意检查了一番虎符,虎符完好无损地躺在盒子里,他心里暗道一声庆幸,松了一口气。

李子唐拿到虎符在手,心里踌躇满志,正要离开皇宫。

忽然,上官婉儿那灵动的眼睛,哀婉的面容,洒泪的表情,浮现于李子唐的脑中,萦绕于他的心里,怎么样都驱除不了,因此他调转方向,如同流星赶月一般直奔尚宫局,想要会一会心目中的女神上官婉儿。

尚宫局周围有几名禁卫把守,普通人要想靠近,也是难上之难,不过,对于武功高强的李子唐来说,这儿的守卫形同虚设,他可以做到如入无人之境。

尚宫局寝宫外面点着几盏昏暗的烛灯,门口有几名宫女提着什么东西来来往往,门窗很亮堂,可见里面点着灯,似乎有人在里面讲话。

李子唐不想惊动任何人,于黑暗之中来了几个移形换位,便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了寝宫后面之窗户外面,将耳朵贴在窗口,屏住呼吸,窃听里面的讲话内容。

“婉儿姐,这春香实在太不是东西了!你知道么,你之所以被皇上禁足,罚抄经书,就是她在背后捣的鬼!什么丝帕,什么赠诗,都是她捣鼓出来交给皇上的,且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因此皇上才雷霆震怒,将你和你的那个谁一起进行了严厉的惩罚。”在寝宫之书房里面,上官婉儿依然在抄写大云经》,慕羽潇站在桌案旁边,一边磨着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

“这你不说我也知道。”上官婉儿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今天她对慕羽潇的态度蛮好,语气很和悦,甚至听到对方说“你的那个谁”,她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而实际上,上官婉儿的脑海里萦绕着张麟的英姿挺拔的身影,心情非常复杂。今天又见到他,虽然做出一副形同陌人的姿态,可是她的心里始终有他。他的手伤似乎好了,幸甚,他被赐予便宜行事的权力,也幸甚!不过,一想到那首诗,她的脸上浮现一抹阴云。她觉得自己很悲哀,张麟在皇上面前如此得崇,那么她跟他便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

“那你知道春香为什么要这样做吗?”慕羽潇脸上挂着淡笑,走近一步,追问道。

“不知道。”上官婉儿摇头,一边流利地抄写经书,一边神思恍惚想张麟,却也没有出神发愣,似乎能够做到说话书写幻想三不误。

“这还不明白。她想要得到你现在的位置,做后宫女官之首。”慕羽潇嘴角一撇,轻蔑地说道。

“我这位置有什么好的?她要想,我让给她就是了。”上官婉儿若无其事道。曾经她还想过,离开皇宫,远离大周呢。

“你这位置还不好?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慕羽潇听了摇头叹气,脸上浮现一种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皇上身边的红人,拥有拟诏批敕的莫大权力,连朝廷的阁老都要巴结你!你知道么,现在全天下无数才女都以你为楷模,一个个摩拳擦掌,立下宏志,誓要通过女子科考,杀到神都来,取代你的位置呢。”

“那好啊,我真的希望看到有人冒尖呢,不知这开天辟地第一个女状元会花落谁家?”上官婉儿停下笔,眼睛看向窗户,眸中浮现一抹思索之色,忽然,她敏锐地发现窗户上人影晃动,甚至看到窗纸上有一地方湿润了,并且出现了一个小孔。

“谁!”上官婉儿轻叱一声,伸手抄起桌案上一把镇纸,朝窗外打了出去!

“嘭”镇纸击穿窗纸,向外飞射。

哇塞,这婉儿姑娘太惊觉了!

李子唐遽然心惊,急忙抽身而逃,身形一纵,飘上了屋顶,几个窜跃,便悄然离开了尚宫局。

等上官婉儿来到外面检查时,已经人迹夭夭,只有树影在昏暗的月光下摇曳,如同鬼魅。

“婉儿姐,你是不是反应太过了!这儿哪里有人?”

慕羽潇不无诧异地说。

“刚才一定有人在窗外偷听。但我们一出来便跑了,可见其武功身手都极其不凡。”

上官婉儿言之凿凿,到处寻找了一番,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心里也觉得奇怪。

慕羽潇毫不掩饰地嘲笑道:“婉儿姐,我看你是太紧张了吧。不过也难怪。内有春香觊觎,外有无数才女惦记。你不担心,我还为你担心呢。哎,到明年这个时候,恐怕你的位置就难保住了。”

“我看是你惦记吧?你不是自诩上官婉儿之下第一才女吗?”上官婉儿斜视着慕羽潇,笑着反问道。

“你说我干嘛?”慕羽潇翻了一个白眼,然后转换话题,语带嘲讽道,“咱们还是说春香吧。她空有其心,却没有其才,实在是不自量力!她代替你拟了几天旨,便漏洞百出,把针砭写出贬低的贬,把饮鸩止渴写饮鸠止渴,把趋之若鹜,写成马在下面的骛,把脍炙人口,写成烩炙人口,可谓贻笑大方,让皇上的老脸都挂不住了。”

第二百四十章 独耳春香

正阳宫。

张麟再次当夕。

这是要独钟的节奏。

正阳宫所有奴婢和侍卫都眉开眼笑,兴高采烈。

因为皇上每一次临寝他们主子,他们就会得到很多赏赐。既然他们的职责就是伺候和保护供奉,那么自然希望所伺候和保护的主子得到更多的钟崇,这样,他们便与有荣焉。

“君宝,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把我比作飞燕?”

武则天忽然若有所思地问,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不满。

“媚姐,飞燕是史上四大姝丽之一,有什么不好吗?”张麟不无诧异地问道。

“可她品行不端。你怎好把姐姐跟她相提并论?你心里是不是对姐姐有意见?”武则天语气之中带着对飞燕不加掩饰的轻视,也带着对张麟的毫不隐讳的不满。

听了武则天的说辞,张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坏了!莫非太白兄弟当年遭贬谪的场景,也要降落在我的头上了?!

我记得说飞燕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人是高力士啊,可他现在是我的人,难道会跑到武姐姐面前说我坏话?

不可能吧?!

好在张麟不是太白,他和武则天的关系,却比太白与玉环之间的关系近乎百倍。所以他也不是很着急,略微想了想,便有对答之辞:

“姐啊,我又没有说飞燕好,只是说她虽然长的美,但很可怜,而媚姐姐不但人长得比她美,心地也比她善良,总之,在各方面都比她好。”

“君宝真会说话!”听了张麟的解释,武姐姐心里的疙瘩全部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好像又想到什么,柔声细语地问:“你刚才说史上四大姝丽,都是谁?”

“青君,飞燕,貂蝉,还有。。。”张麟扳着手指头说,差一点将玉环说了出来,猛然间想到玉环现在恐怕还没有出生呢,这说出来就要漏马脚了,便嘎然而止,紧忙收声。

“还有谁呢?”武则天用好奇而期待的眼神看着张麟。

“还有,”张麟眨了眨眼,脑子里灵机一动,急忙嘿嘿笑着说道,“当然就是武媚娘姐姐你了!”

“哈哈,说得好!”武则天听了心里如同喝了蜜一般甜美。

~~~

“春香这刁女,我一定要宰了她!为婉儿姑娘出气!”

李子唐停在一处假山之后,心里打定主意,暂时不走,先去教训教训那个陷害上官婉儿的春香再说。

这时一名内侍提着灯笼晃晃悠悠走近假山,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大很长,在假山上晃来晃去。

李子唐如同一条大猫一样窜了出来,用剑指着内侍的脖子,轻声喝道:

“春香在哪!”

那内侍脸上写满了惊恐,灯笼失手往地上坠落,被李子唐一把接住。若是人灯笼落地,必然起火,而暴露他的行踪。

“春香服侍皇上,皇上在哪,她就在哪儿。”

“那皇上在哪?”

“皇上这几天都在正阳宫。”

“那老霪妪怎么又在正阳宫?”李子唐骂了一句,本来,在教训过春香之后,他还想杀到正阳宫,找张麟麻烦呢,现在老霪妪在那儿,那里一定是高手毕集,且少不了那老阉人,恐怕难以如愿。

不过要教训春香,应该不成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咱家叫周监。”

“啪~”李子唐一掌把周监打晕,拖入假山,换上了后者的衣服,提着灯笼,大摇大摆向正阳宫走去。

果真,正阳宫防卫森严,每一个节点都排布着御前侍卫。

李子唐行到离正阳宫大门尚有几百步远的地方,便有两名御前侍卫闪出,其中一位拿剑遥指着他,厉声呵斥:“站着!”

“兄弟别急,咱家不过去,只是有要事找春香大人,烦请你叫她出来一下。”李子唐连忙摆手道。

“春香在随王伴驾,你找她有什么事?”那位御前侍卫问道。

“御膳房的掌膳让咱家向春香大人请教:明早给皇上的早膳是跟今天一样,还是跟昨天一样,或者是跟前天一样?”李子唐眼珠子转了转,开始瞎掰,因为他知道春香管理着御膳房。

对于皇上的早膳,每天相同还是每天不同,御前侍卫自然不了解。

“你等着。”一名御前侍卫如飞而去,另一名则伫立原地,看着李子唐,不准他乱跑。

没多久,春香满脸的疑惑,跟着杏儿出来了。明明交待过每天不同,怎么还要问?

“你是哪个掌膳派来的?”春香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太监,语气不快地问道。

李子唐答非所问:“咱家叫周监,掌膳大人他亲自来了,就在前面不远处等着大人。”

“这是哪个掌膳,怎么搞得如此鬼鬼祟祟,神神叨叨?”春香蹙眉想道,眼睛疑惑地眺望远处,那里一片黑魆魆,什么也看不到。

“莫非是段正?婢子觉得他对春香姐很着迷,每每做了好吃的就给你送过来尝鲜,莫不是送鲜给你尝的。”杏儿若有所思道。

“你这小妮子,会不会说话?”春香听了很是羞恼,在杏儿头上打了一个暴栗。段正那五大三粗的身材,那肥嘟嘟的模样,哪里入得了春香的法眼?

“在前带路!”春香抬手向李子唐一摆,语气平静地说道。她虽然对段正那个人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后者所做的美食堪称一绝,却让她喜欢。

“是!”李子唐提着灯笼,在前面走着,春香和杏儿在后跟随,三人的影子在地上起起伏伏,纵横交错,如同魑魅魍魉横行。

前面到了一处林子,树冠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闪着银色的光点,同时在风中缓缓摇曳,如同波光粼粼。

“他人在哪儿?”春香停下不走,不满地问道。

“就在这儿。”李子唐淡淡地说,俯身把灯笼放在地上。

“哪儿?”春香和杏儿两人扭头四顾,可是周围树影幢幢,却没有看到一条人影。

下一个瞬间,春香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一把明晃晃的剑搁在她的左肩上,闪着寒光,发着寒气。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春香瞳孔紧缩,她知道上当了,此人乃是刺客。

“放了我家春香大人,要不然我就喊人了!”杏儿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尖声叫道。她虽然没有喊人,但是她的声音已经传出去好远了。

刷~

李子唐也不废话,一扬手,向杏儿甩出一支梅花针,打在后者的咽喉。

“噗通~”杏儿倒在地上,死了过去。

春香见了,眼中露出惊恐万状的神色,浑身筛糠,嘴唇哆哆嗦嗦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究竟哪里得罪你了!”

“你没有得罪我。”李子唐声音森然说道,“但是你暗中陷害上官婉儿,我看了不服,特意来教训你的!”

“啊?你是上官婉儿派来的。”春香听了感觉大难临头,因为她知道,自己得罪上官婉儿太狠了,后者要是向她展开报复,那么要她的命也是有可能的。

“咔嚓~”李子唐手起剑落,将春香的一边耳朵切了下来,痛得春香如同杀猪一样的嚎叫,捂着耳朵在地上打滚:哎哟,痛死我了!

此时,远处侍卫闻声赶来,不过尚在几百步开外,大声吆喝:“是谁在叫嚷!”

“这次算是小小的警告。你要是敢再对上官婉儿使坏,那么下次我就割掉你的鼻子!”李子唐声音阴冷道,而后身形一展,钻入了树丛,消失不见,快于闪电。

“这不是春香大人吗,你怎么在地上滚来滚去?”一名侍卫认识春香,不禁诧异地问道。

“蠢货!有刺客,还不去抓刺客!”独耳春香脸上都是血,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

这时侍卫才注意倒在树底下的杏儿,这才着急上火了,顿时扯开嗓子大喊:“有刺客,抓刺客!”

第二百四十一章 宰哪条大鱼?

离开皇宫之后,李子唐闪身进入一家客栈。

在客栈的其中一间客房里面,有一个身穿高大的汉子,此人五官尚也端正,只是眉宇之间有一股阴鸷之气,手里拿着一把弯刀,用一块白布擦拭着,白布上沾染上了殷红的血迹。

这时,一道黑影撞开窗户,倏然飞了进来。

“谁?”那人后退几步,提刀戒备,目光刷地看向那条黑影。

“无崖,是我!”

李子唐身姿英挺地出现在房间之中。

“公子,你可回来了!”

无崖惊喜激动,将刀扔在地上,然后双手抱拳,深施一礼道。

“我已取得虎符,你那边情况怎样?”李子唐微微一笑道。

“不辱使命,已经宰了六名武姓子弟。”无崖呵呵笑道。

“有没有大鱼?”李子唐随口问道。

“那倒没有。咱们主要是威胁对方。而不是靠这种方法消灭对方。”无崖摇头道。

“我不会指望靠这种方法消灭对方!但是不宰一两条大鱼,怎能达到威胁的效果呢?今天我去宰一条大鱼,然后咱们一起离开神都。”李子唐轻飘飘地说道。

“宰哪条大鱼?”

“魏王武承嗣。”

“公子还是别去吧,魏王府上戒备森严。弄不好,恐怕会败露行踪。”无崖不无担忧道。

“没问题。皇宫我都出入自如,魏王府算得了什么,今天必取他首级。”

李子唐云淡风轻道。

~~~

魏王府。

武承嗣仰面躺在一张摇椅上,一般慢悠悠地晃着,一边有气无力地呵斥道:

“到现在还没有把张麟搞掉,你是怎么办事的?”

“义父。我派了我师弟子风去杀张麟,可是,他连续几夜去了皇宫,却都无功而返。每次皇上都和张麟在一起,正阳宫守卫极其森严,高手如林,使得子风压根儿无法下手。”子虚站立一旁,弯着腰,语气恭敬地说道。

“什么?张麟那厮竟然如此得崇?”武承嗣豁然坐了起来,眼睛中闪过一抹不可思议的光芒。

“据传,他在宫中的地位已经不下于张昌宗。地位恐怕很快就会赶上张易之了。”子虚感叹道。

武承嗣摸着额头思考半晌,最后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口气,道:“唉,看来对他的刺杀行动不得不终止了。若是失手了,就容易把我们暴露出去了!”

“义父英明。”

“但是,不除掉这厮,我心里这口恶气难出!”武承嗣恨恨不休道。要让他放弃对张麟采取报复行动,他肯定办不到,接下来需要实施一种更隐秘的方式。

“子虚,你去查查张麟的底细,看他有什么家人。有的话,统统抓到府里来。”武承嗣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吩咐道。

“是。”子虚答应。

正在这时,从屋顶上发出一道极其轻微的瓦片撞击之声,对这声音武承嗣一点都没有知觉,可是子虚却清晰无比的听到。

“义父,屋顶似乎来了不速之客!”子虚压低声音道。

“啊?”武承嗣听了大惊失色!

子虚手持镔铁锏,蹿出门外,纵身跃上了屋顶。

屋顶上一条黑影一闪,似要藏匿,却来不及,只得挺身而起,迎向子虚。

不速之客身穿黑色夜行衣,面罩黑纱,正是李子唐。

“小贼,近日于都中杀戮武姓子弟的凶手应该就是你吧。”子虚抬手一指,爆喝出声。

“你可以这么认为。”李子唐冷冷一笑,“如果你不姓武,就快走开,免得我误伤无辜。如果你也姓武,今天碰到我,就算你倒霉了!”

“你这小贼,姓武的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你竟然接二连三施加毒手?”子虚用铁锏指着李子唐,脱口骂道。

“你到地下去问阎王吧!”李子唐狞笑,身形暴起,剑身闪耀寒光,带着凛冽剑气,直劈子虚的肩膀。

“去死!”子虚并不畏惧,提锏相迎。

“当~”剑锏相击,发出一声清脆的蜂鸣。

两人一触即分,随后各自换了一个招式战在一处,纵横闪跃,上下腾飞,打了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武承嗣手下竟然有这么厉害的高手,怪不得无崖叫我不要来。不过既然来了,那就不能空着手走!李子唐一边打,一边在心里合计。

刷刷刷~

瞅紧一个空隙,李子唐抽身而退,手一扬,一口气向子虚打出了五支梅花针。

在子虚手忙脚乱闪躲之时,李子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从屋顶窜了下来,意欲突入屋内,将武承嗣解决。这是他此行最主要的目的。

见蒙面刺客手持利剑突入屋中,武承嗣吓的魂飞天外,一边慌不择路往桌子底下乱钻,一边嘴里大声叫嚷:“来人,快来人!”

“武承嗣,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李子唐眼中浮现阴戾无比的神色,口中凶狠无比地叱喝一声,挺剑向桌子底下的武承嗣直刺过去。

“呜~”

一阵带着颤音的飞旋之声,由远及近,极速飞来,直切李子唐的后背。

李子唐暗道不好,抽回了刺向武承嗣的剑,身形极速向侧边飘移了五六步,并且豁然转身,抬眼循声望去,只见,一只如同弯月的飞轮从他刚才所在的位置飞过,在桌子上空嘎然而止,蓦然转弯,划着锐利的弧线,发出尖锐的颤音,再次向他旋切而来。

“当~”李子唐急忙挥剑向月轮狠狠劈去,剑轮相击,发出震颤的蜂鸣,并且伴随火星绽放,那月轮被撞击,往地下猛然一沉,不过很快就弹了起来,划着弧线,回到一个刚刚出现在大殿门口之人的手中。

此人身材中等,身穿青色劲装,脸上布满络腮胡子,看不出年龄大小,一双眼睛睁亮,浑身散发着英武之气,他就是子虚的师弟,子风。

凭适才月轮的一击一回,李子唐判断此人的武功属于顶尖,不可小觑。

娘的,武承嗣这里的顶尖高手怎么比皇宫还多?李子唐心里很气愤,挺剑直刺子风。

子风已经看出,这位黑衣蒙面人就是那日在宫中与武常打斗过的刺客,这厮能从武常手里全身而退,武功应该不俗,今日倒可以拿他过两招。

子风没有说话,挥舞着日月双轮,对李子唐展开了几位犀利的攻击。

这时子虚手提双锏,出现在门口,与子风一起对李子唐展开了围攻,他可不想与刺客搞什么公平对决,将刺客拿下,才是眼下最首要的任务。

单打任何一个,李子唐都不会落败,但是同时对战两大高手,他却有些吃力。再说,他来这儿不是与人过招的,而是杀武承嗣的。眼下这种情景,再想刺杀武承嗣已经没有可能。

在打斗的过程之中,李子唐虚晃一招,抽身就闪,连射七支梅花针,摆脱了二人的围攻,展开极速冲出了魏王府,与无崖汇合,双双离开了神都。。。

~~~

翌日,皇上发现春香以白纱布包着耳朵,不禁关切而好奇地询问:“春香,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

春香掩饰说,昨儿在树丛里碰到刺客,她见恶勇为,准备捉拿刺客,然而刺客武功高强,她打不过,被刺客砍伤了耳朵。杏儿则英勇殉职了。

春香没敢招出上官婉儿。李子唐的警告,她须臾不敢忘,要是她再对上官婉儿使坏,那么下次鼻子就没了。

耳朵没了,还可以遮掩,婢子没了,那就完全毁容了。

为此,皇上大为嘉奖了春香一通,请了最好的御医为她疗伤。

春香的伤口很快好了,但是,耳朵是不可能再生的,她将成为永远的独耳,也成了整个皇宫大内唯一一个残废。

杏儿及藏兵楼禁卫被杀一案,自然是由张麟去查勘。经过一番查究,他发现几名死者都死于梅花针,说明作案凶手是同一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两个重大疑点

梅花针与无影针类似,却略有不同。

无影针形如同铁钉,简洁明了,而梅花针的尾端有一个梅花形的柄,柄上染了色彩,看起来更加美观大方,类似于发簪,只是尺寸比发簪小几号。

从价值来看,一支梅花针可以抵得上数十支无影针,不是普通人士能够玩的起的,可见刺客来自一个非常富有或者显赫的门第。

经过一番探查,张麟基本上缕清了刺客的作案过程:先在藏兵楼杀了守门禁卫,又进入藏兵楼兜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拿走,而后在假山后面打晕并假扮内侍周监,从正阳宫将春香和杏儿骗至树林,打伤春香并将杏儿杀死,然后遁迹销声,离开了皇宫。

所有这一切都简洁明了,因为每一个作案地点都留有明显的证据,可以看得出,刺客对于后果没有什么忌惮,他应该不是宫中之人,来去都无踪影,谁也找不到他的落脚之处。

这其中有两个重大疑点:

一,刺客冒着极大危险进入藏兵楼,却什么物件都没有顺走,这不合逻辑。

二,按照刺客杀人的功夫和手段,要杀死春香比砍伤一只耳朵更加简单,也更加保险。他为什么要砍伤春香一只耳朵?

“李大将军,藏兵楼有哪些重要的宝物?”张麟笑着询问大将军李多祚。

“有行军地图,兵书战策,神兵利器,还有最重要的---虎符!可虎符没有丢!藏兵楼什么都没有丢!”李多祚仔细回答,神色之中不免带着一丝费解,按说,刺客冒着如此大的危险,硬闯藏兵楼,应该会拿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可是他却空手而去,这似乎说不过去。

张麟从紫檀木盒子里的拿起虎符,仔细谛视了一番,这是一只纯金打造的虎形雕刻,不大,且只有半边,却非常的沉实。琢磨了好一会儿,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便随口问道:“你确定这虎符是原来那只吗?”

“可以确定。”李多祚点了点头,正色介绍道,“虎符分成凹凸两半,凹虎符有几十块,分别在天下十道几十个领军大将手里,而凸虎符则只有一块,没有第二块!就是这块,永远都掌握在皇上手里!”

“是不是谁拿了这凸虎符都可以调兵?”张麟面露思索之色,继续问道。

李多祚神色庄重道:“不是。需要两个条件,一,虎符相合,二,有调兵圣旨。”

“如何才算虎符相合?”

李多祚脸上浮现起一个你懂的笑意,用手势比划着:“凹虎符如锁,凸虎符如钥匙,能将凹虎符打开的才算相合。”

“这凸虎符看起来并不复杂,别人有没有可能模仿这虎符造一个假的?”

“虎符哪能随便模仿的,那天下岂不是要乱套?”李多祚摆了摆手,语气之中略带自豪,“别看这虎符外形简单,但是内部结构相当复杂,一共由二十一道工序合成。最初做的那套模具已然销毁。现在要制造一摸一样的,几乎没有可能,哪怕当初做虎符的工匠也难以做到。”

张麟觉得不以为然,因为他知道,哪怕再复杂的工序,只要有利可图,都有人去做,还有就算将最初的磨具毁掉,只有保留了图纸,那么还是可以重新开模的。不过这话他不能当着李多祚的面说。

张麟最后问道:“打造这套虎符的人是谁?”

李多祚摇头:“这事年深月久,我不大清楚,需要问具体管事之人!”

“好,你问到之后,马上告诉我。”

离开藏兵楼之后,在高力士卢大白等人的陪同下,张麟来到上阳宫,不是觐见武则天,二是探询春香,盘问有关刺客的事体,因为后者是唯一个目击刺客的现存之人。

“春香,你可看清刺客的面容,对他的身高,口音等等,可有印象?”张麟循循善诱地问道。

“刺客蒙着面,根本看不清其面容!当时天色很黑,也看不清他的身高。他一言不合就动剑,根本没有跟我说话,因此也就不知道他的口音。”春香随口敷衍,她哪儿会对张麟将真话?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怀疑那刺客是受张麟所指示的,只是她没有证据而已。请问这皇宫之中,还有谁会为上官婉儿打抱不平?

只有张麟有这个可能,有这个动机!

倘若那刺客真是受张麟所指使,那他就太可怕了!那样的话,春香就更不敢对他怎么样了。

见春香不愿说更多,张麟也不勉强。人家情愿受伤却不想对刺客采取报复行动,哪你又能拿她怎么样?难道你还能安她一个与私刺客里应外合的罪名?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使的是苦肉计,在她作出进一步的行举措之前,也是无法以此定她的罪的。

“罡烈侯,请留步。”

在张麟一行人离开上阳宫之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张麟驻足回头,武常满面春风地摇着拂尘走了过来,笑容可掬道:

“梅花针刺客入宫杀人案,咱家已有耳闻。不知罡烈侯是否已经查到刺客的身份出处?”

“武公公,还没有呢。”张麟连忙回答。

“杀人的梅花针,是不是这样的?”武常拂尘一摆,立即有一个年轻的宦官拿着一个盒子走了上来,躬身打开,呈给张麟观瞧。

盒子里面赫然摆着六支梅花针,与杀人的一模一样。

“武公公,这些梅花针是怎么来的?”张麟不无诧异地问道。

武常神色凝重道:“此贼已经多次进入皇宫,咱家与他交过两次手,他的武功非常高强,与咱家可以打个二三十个回合而不落败。每次他快要不支时,都是使用梅花针打掩护,而从咱家手里逃脱了。”

“武公公都是在哪儿与这刺客交手的?”张麟郑重其事地问道。

武常略微想了想,道:“一次是在上阳宫,那时皇上病重,已经移驾太平府。还有一次在正阳宫,那时陛下和侯爷在一起。”

张麟明白了,皇上病重的消息是高度保密的,很多人进宫探问却得不到一丝消息,因此有人冒险潜入宫中刺探消息。刺客第一次进入宫中应该就是彼时,目的自然是刺探皇上的病情到底严重到了何种程度。

如此关心皇上病情的,除了当时围攻太平府的一班人,应该没有别人!那么很明显,这梅花针刺客,就出自那几家之一。会是哪一家呢?

梅花针刺客第二次进入宫中,是在正阳宫,那天皇上临寝时,先后来了两拨刺客,梅花针刺客应该是前面一拨。

而昨儿,梅花针刺客伤春香之处,也在正阳宫附近。

梅花针刺客三次潜入皇宫,皇宫在他脚下如同平地,随时可以出入!还有,他两次直奔正阳宫,是不是冲着我而来的?想到这里,张麟不寒而栗,觉得事态极其严重。

好在,正阳宫有武功高强的卢俊义,以及另外十名御前侍卫,不说固若金汤,也差不了多少。

经过分析和推断,张麟得出一个残酷的结论,刺客进入皇宫,有两个目的,一是藏兵楼,二是他自己,伤春香只不过是顺手而为。

藏兵楼最有价值的就是虎符。对虎符最感兴趣的是谁呢?除了意图不轨的李昭德,还会有谁呢?

李昭德偷虎符,说明他要采取行动了!

想到这里,张麟心里反而振奋起来了!因为后者行动之际,也就是其灭亡之时。

可藏兵楼什么都没有丢,连最重要的虎符也毫发无损,这就又奇怪了。

因此,找到制作虎符的工匠,对虎符的真假进行一番甄别,或许会离真相更接近一点。

张麟也不急于破案,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赶赴黑熊山,起底失踪的粮银。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大汗之戒

幽州刺史府。

李二身上的毒全部被排出,身体也已经康复,但是他却从来不说话,对别人的问话也从来不回应,让人觉得很奇怪,认为他是一个哑巴。

狄仁杰不这么认为,一个哑巴,会值得方谦和他的同伙三番五次进行刺杀?

还有,就算是哑巴,也会对别人的话进行口头和肢体回应,只是他所回应出来的,别人听不懂而已。

李二一点反应没有,肯定是故意装出来的,他在隐藏什么?

狄仁杰决定对李二进行试探。

然而多次试探下来,李二依然如故,让狄仁杰好生诧异,第一次怀疑自己的判断可能有误。

于是,狄仁杰命狄春去幽州牢狱调查李二的背景,后者从幽州典使那儿拿回来一件东西,说是当初抓捕李二时从后者身上搜出来的,这是一枚用金铜合铸而成的戒指,上面刻镂着非常复杂繁奥的图案,仔细辨认,可见有三个虎头,以及一只鹰翅。三只虎头列于其下,一只飞鹰展翅其上。

看到虎头飞鹰戒指,狄仁杰眼睛大亮,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这几天李二看起来很平静,但是他的眼睛总是寻寻觅觅,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却是什么话都不跟别人说。

忽然,他听到有人在墙外叫道:“突厥大军打进城了,快跑啊!”

李二听了,很是恐慌,来不及收拾行囊,拔腿就往府门外面跑。

“站住!”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李二听了,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身后。

在他身后的屋檐之下,出现了狄仁杰圆滚滚胖乎乎的身影,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

李二扭头就走,好像不认识狄仁杰似的。

“可汗陛下,请留步!”狄仁杰出语惊人,听了这话,不但他身边的李元芳和狄春大吃一惊,就是李二也是大为惊诧。

李二没有继续离开,而是停了下来,眼睛狐疑不定地看向狄仁杰,听听他说些什么。

狄仁杰手捻着胡须,绕着李二转圈,并且用耐人寻味的目光审视后者,把后者看得心里发毛。

李二虽然心里发毛,但是表面上波澜不惊,目光微微眯起,悍然与狄仁杰对视。

“你不是哑巴。”狄仁杰一针见血指出。

李二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狄仁杰。

“你是突厥人。”狄仁杰再次语出惊人,断然说道。

李二目光一瞬,知道在狄仁杰面前再也装不下去了,便开口问道:“狄公神目如电,能够看出我不是哑巴,在下佩服。但是你说我是突厥人,有何根据?”

听到李二开口说话,现场所有人都很吃惊,吃惊的同时对于狄仁杰的佩服又无形之中增加许多。

“刚才,你听到的’突厥大军打进城了,快跑啊!’和’站住’是突厥话,你听了就跑,你如果不是突厥人,又怎么能够听的懂这些话,你如果没有听懂,又怎么会做出如此迅速的反应?”狄仁杰摆出他一贯的作风,一边鹅行鸭步地踱步,一边有条不紊地进行强大的推断和分析。

李二听了,知道着了狄仁杰的道,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说话的人,眉头一扬,巧言狡辩道:“幽州地近突厥,我被突厥兵抓去过,听得懂几句突厥话,这并不稀奇。凭此就断定我是突厥人,我看狄公之闻名遐迩的神断之名,恐怕是浪得虚名,”

“我是虚名也好,实名也罢,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有一个很好的故事,你想不想听听?”狄仁杰脸上浮现似笑非笑的表情。

“说来听听。”李二点头。

“突厥有一个可汗,叫做颉跌利施,颉跌利施初登汗位,汗位不稳。他叔父莫度联合突厥贵族企图举谋,颉跌利施巧装改扮,偷偷潜入大周境内,意图进入神都,从天朝搬取救兵,回国平乱。然而,却被意外抓入幽州大牢,又被假刺史方谦识破身份,成了他们与莫度勾结的最好人质。”

狄仁杰背着手,在李二面前缓缓踱步,娓娓说道。

在听到狄仁杰的条条是道的话语时,李二心里如同浊浪翻滚,非常震撼。不过他一声不吭,没有表示什么。

“这位颉跌利施可汗,想方设法越狱逃了出来,却被方谦一路追杀,身中剧毒,几乎死于路上,幸好碰到心地善良的陆大有兄妹,将他背回了家。后来又遇到我等,将身毒祛除。”

李二不能淡定了,因为狄仁杰前面说的颉跌利施可汗的故事,后来却绕到他的头上。

“狄公,你说我是颉跌利施可汗,这简直有些张冠李戴。可汗是何等尊贵之人,而我李二又是何等卑微之徒,你把我跟高贵的可汗扯在一起,实在难以令人信服。在下认为,你这种推断,有损狄公令名。”

“如果你只是一个卑微之人,怎么会遭到方谦之流的不计后果的多次刺杀?”狄仁杰反问,脸上挂着老谋深算的笑容。

“那要问方谦。”李二强词夺理道。

“这个东西你可认识?”狄仁杰从袖兜里拿出虎头飞鹰戒指,举在李二眼前,微微一笑道。

“这是我的,怎么会在你那里?”李二很是诧异。

“这是幽州典使交给我的。这叫虎头飞鹰戒指,我说的没错吧?”

“没错。可那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上面的图案,三只虎头代表着突厥最精锐的三支虎师,一只飞鹰凌驾于上,象征着突厥可汗无比尊崇的地位。这枚戒指,又称可汗之戒,相当于大周的玉玺和虎符,能够调动突厥最精锐的虎师。拥有这枚戒指的人,除了突厥可汗,还能是谁?”狄仁杰一边展示戒指上的图案,一边有条有理地说道。

“狄公神断,果然名不虚传。我就是颉利!”李二这才心服口服,并且坦然承认自己就是突厥大可汗颉跌利施。

情况正如狄仁杰所说,颉利登上汗位之后,他的叔父莫度觊觎汗位已久,暗中策动人马,意欲强夺汗位。

发现莫度的不轨企图之后,颉利让自己的弟弟始毕可汗赴大周和亲,意图与大周结为姻亲之国,引为外援。但是,始毕可汗离开很久,却始终没有音信传回,让颉利觉得形势不妙,且发现莫度加紧了夺权行动,他觉得不能再等了,便很果断地改头换面,悄然离开突厥,从间道潜入大周,意图进入神都,向武皇搬取救兵,回国平乱。

没想到,一进入幽州,便被官军抓了起来,旋即他的可汗身份被方谦识破,后者竟然不分青红皂白,把他当匪盗处斩。他不想如此籍籍无名地死掉,便想尽办法越狱逃了出来,却被官兵一路追杀,九死一生,最后被陆大有背回家,为狄仁杰所救,整个过程如同一出曲折奇妙的大戏,令人难以置信。

“狄公,你的救命之恩,比天还高。我无以为报!现在我将这枚戒指赠送于你。见戒指就如同见到我本人,整个突厥随便谁你都可以调动。”颉利可汗诚恳而激动地说道。

“可汗陛下,这万万使不得!”狄仁杰连忙推辞,因为他知道,虎头飞鹰戒指在突厥如同玉玺和虎符,岂能随便赠予他人?

颉利可汗坚请狄仁杰收下。一方面他现在寄人篱下,有国难回,这戒指没有多少价值了,另一方面,他更需要来自大周方面的援助。

狄仁杰推却不了,只得接受戒指,并且豪爽地答应颉利可汗,一定会向皇上禀报,恳请皇上派重兵护送后者回国平乱复位。

颉利可汗向狄仁杰郑重承诺,如果他能够重回石国,重掌突厥,在狄仁杰有生之年,他决不向大周用兵,就算是不得已用兵,也决不会让一兵一卒越过大周边界线。

第二百四十四章 把连弩给我!

一行十人,悄然从神都北门出了城,骑着快马,向邙山方向奔驰而去。

一马当先者骑一匹白马,此人面容俊美,仪表堂堂,身穿橄榄色袍衫,头戴黑色幞头帽,如同普通士子出游,不是别人,正是东厂同知,罡烈侯张麟。

这是张麟第一次不以伪娘行头出行,而是穿上了正常的男装,脑袋旁边也没有飘着小辫子,使得他呈现出一种文质彬彬的风采。他的手没有再打绑带,可见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在张麟的后面,飞奔着一批红枣马,马上一女,身穿一袭白色裙裳,衬托得她那本来就白皙的肌肤更加晶莹,如同仙女一般美丽,此人乃是东厂提督夜玉。

夜玉后面为东厂镇抚使黄胜彦,他骑着一匹黄骠马,一袭深褐色衣袍,看起来如同管家的模样。

再后面为高力士,卢俊义、路真远、青丞、绿殊,以及两位东厂千户钱泰多、花步丸。

都是一色的青衣青帽之小厮打扮。

此次他们微服出行,意图进入邙山黑熊谷,寻找被格辅元私吞的二十万石粮食以及十万两纹银。

他们这十人为一路,先行赶赴黑熊谷。

另外,狄光远带领几百名东厂厂卫,化整为零,陆陆续续地出了神都,从各种小路潜入邙山,一旦张麟他们发现藏粮之所,或者发生不测,而发出信号,他们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抵达现场。

随着马蹄的如飞前行,一行人离开了大路,穿过一条蜿蜒曲折的山间小道,迎面进入了一条地势险要的大峡谷。

两边峭壁千仞,中间夹持着一条最宽处不到十丈的溪流,溪流中乱石星罗棋布,一边的峭壁上悬着一条仅能供两马并行的狭窄小径,这小径高于溪面数十丈,如同栈道,极其险峻。人若是掉落下面的溪涧,必然粉身碎骨。

夜玉抬眼打量四周的情景,以她做惯了御前侍卫的敏锐感觉进行判断,总觉得这儿的地形有些不妙。

“胜彦,此处地形汹险,你去让张麟放慢一点速度。”夜玉勒住马缰绳,扭头向黄胜彦交待,声音婉转动听。

自从张麟升了侯爷之后,夜玉就没有单独和他说过话,虽说共同筹划并执行了几次行动,但那仅限于在共同职事方面。而在个人交往方面,永远停顿在东厂改名那天的水平,没有再往前进一步,在双方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厚重的隔膜。

“是!”黄胜彦答应一声,催马追赶张麟,大声传话道:“侯爷,提督说,此处地形汹险,请放慢一点速度。”

“此处地形的确相当险要,要是有人在此设伏,那就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形势。但是,我们不是行军打仗,而是游山玩水,难道这里不准游山玩水?难道有人向游客设伏?”张麟不以为然道。

对于兵家之法,张麟也了解不少,此处地形如同华容道,要是行军打仗,绝对是最佳设伏之点,可他们都是微服出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最多会碰到几个拦路抢劫的山贼。那他们并不惧怕,因为这里十人的实力,可以抵得上一支不小的卫旅。哪个山贼要是敢拦他们的路,那就直接灭了他。

再说,他心里对于夜玉也不爽!你干嘛对我板着个脸?我哪里招你惹你了?

你要是不想跟我说话,也行,谁要你理?可你却通过黄胜彦传话,这是什么意思?显示你是老大吗?我就偏偏不跟你配合!

“侯爷说的是,不过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从现在开始,就让卑职走在前头吧。”黄胜彦满面堆笑道。

两位老大闹别扭,让黄胜彦左右为难!以前在东厂,毕竟有共同的任务,两人都没有表现出来,好了,一出来,就扛上了!

另外,黄胜彦心里也觉得夜玉过于敏感,他们表现出来的是游山玩水的样子,谁来设伏?不过他也理解,因为夜玉一直保护皇上,警惕性极高,在她看来,杯弓蛇影,草木皆兵,这是应该。但是现在这里没有皇上,就用不着那么疑神疑鬼了。当然这种话他不会表达出来。

“好吧。”张麟点头答应。一直以来他都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自然不会掉以轻心。但是在这儿,他实在看不到什么威胁,眼中所看到的是纯粹的美景。

这样的地方,在穿越之前他去过很多,单纯是游玩观景,只有不掉下悬崖,就不会有危险。

不过,考虑到这儿是去黑熊谷的必经之路,而黑熊谷是格辅元洪少谦一伙人藏匿粮食的所在,他还是加了几分小心。

黄胜彦一拍马屁股,马儿撒欢,冲到最前面,冲进入了峡谷中间的小径之中。

“驾~”夜玉扬起马鞭,她跨下之马奋蹄急奔几步,从张麟的马旁闯到前面去了。

“这夜玉好不讲道理!刚才说这里地势汹险,要多加小心。现在却冲到前面去,莫不是以这种方式说我是胆小鬼?”张麟皱眉望着夜玉的俏丽背影,嘴里嘀咕着,拍马跟了上去。

按照地图上的标示,这条峡谷长约二十里,越到里面风景越好。

一行人进入峡谷约一里地,路到了这里变得稍微宽阔了一些,再往前两三百步便变得更窄,且明显有一个转弯,只看到壁立千仞的峭壁,看不到窄路后的方向。

忽然,一阵呼哨声响,从前面峭壁的狭窄转弯之处涌出了许多人,约莫二三十个,一袭的黑衣黑帽,脸上蒙着黑色的面罩,看不清面目,排成几排,拦住了前方峡谷的道路。

“吁~”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情况,急忙拽住马缰绳,原地伫立,警觉地戒备。

妈蛋,还真有拦劫游山玩水的!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路抢劫?”黄胜彦勒住马缰绳,抬手一指对面,厉声斥喝道。

一位身材中等的黑衣人排众而出,好似头目,抬手遥指夜玉,以极其粗鲁的语气说道:“那个女的留下,给我老子做小妾,哦,还有后面那个长得俊的男的,给老子做仆人,其余的人可以带着你们的小命离开。”

“放肆!”夜玉曾经遭遇过多次行刺事件,但是从来没有人对她如此肆意侮辱,她气得脸色发白,美眸中浮现一抹杀气,刷地一下抽出腰间的佩剑,双腿一磕坐下之马的肚子,那马四蹄撒开,向前猛然冲了过去,意图将那厮斩杀,以解心中之气。

“夜玉,不可上了他们的当。”张麟急忙大声劝止。虽然夜玉跟他置气,可那是内部矛盾,他怎忍心见后者上当吃亏而不提醒?!

张麟已然看出,对方那些黑衣人是有备而来,而且,很有可能就是冲着他们而来的!对方排列于峭壁峡口之前,目的就是要引他们上前!

可是夜玉哪里会听张麟的?她已经如同一条暴龙一般冲了过去,虽然在前面的路段她一直都表现得警惕而谨慎,但是一旦惹发毛了就什么都不顾了,这就是女人的心性,也是所谓艺高人胆大。

区区几十个毛贼,夜玉并没有放在眼里。

见夜玉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黄胜彦没有办法,只好抽出佩剑,一夹马肚子,以最快的速度冲了上去,以期保护夜玉。随后冲上去的是夜玉手下的两名侍卫青丞和绿殊。

张麟没有往前冲。他已然看出,对方不是山贼,而是专门针对他们进行埋伏的。夜玉这样硬冲,必然吃亏。

“把连弩给我!”张麟回头向背着连弩的高力士说。他虽然刚刚掌握了太极五形功,但是武功还不是很高超,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连弩,可以做到远程制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巨石从天而降

黑衣人所处的位置离张麟不过一百五十步,正是连弩射程可及的范围,他没有必要避长扬段,非要奔上前与人家近身相搏。

高力士卢大白路真远驻马停在张麟左右,钱泰多花步丸也是如此,一个个抽出了腰间的佩剑,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看此人的身形,听他的声音,有些像一个人。”

卢大白自言自语道。

“像谁?”

高力士问道。

“像那日潜入汪之问宫中姓田的那个人,不过我尚不能肯定。”卢大白目露思索之色,轻声说道。由于他还不能肯定,因此就没有必要告知张麟。

“小丽人,你如此迫不及待的投入我的环抱,真是令我心生喜欢,我一定会好好地对你的!”那位黑衣人头目嬉皮笑脸道,说完扬手一挥,排立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纷纷张起弓搭起箭,对准了在空地上怒马急驰的夜玉和黄胜彦等人。

“噶~”夜玉和黄胜彦等人见对张方起了几十副弓箭,急忙勒紧马缰绳,原地伫立,手持兵刃,严密戒备,可是她们已经进入对方弓箭的射程之内,此时哪怕倒退也来不及。

“小丽人,只要你答应做本大爷的小妾,我就会手下留情,不杀你的那些同伴。”黑衣人头目狞笑道。

“去死!”夜玉咬碎银牙,一催坐下战马,仗着自己武功高强,轰然向着黑衣人头目冲杀了过去,誓要将他的脖子斩断。

“放箭!其他人就地射杀,这丽人留活口。”黑衣人头目毫不留情地说,在下令时,还不忘条侃夜玉。

“嗖嗖~”顿时几十支箭如同阵雨一般,向着夜玉身后左右倾斜而下。

夜玉等人都是顶尖高手,区区几十支箭并不能射到她们。只见她们将手中的刀剑挥舞得密不透风,将飞来的箭连番打落在地。

连续射了几轮箭,无一中的。这让那黑衣人头目很不满意,他扭头对着身后呵斥:“一群废物!射人要射马,连这最起码的道理都不知道吗!”

“是!”那些黑衣手下齐声答应,齐刷刷地放低抬弓的高度,箭矢的方向对准了夜玉黄胜彦等人的坐下之马。

“嗖~”

就在这时,一支箭闪着白光,在空中发出尖锐的破空声,奔着黑衣人头目的左胸疾射而至。

“不好!”

黑衣人头目异常警觉,一瞬间感知到危险降临于他身上,因为之前他看到对方那个被他揽为仆人的小子手里拿着弩,不过他不认为那弩能射出这么远的距离,因此有些大意,没想到,他刚一回头,那弩箭便倏然而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黑衣人头目的身形一晃,一瞬间离开了原地,向着左侧闪了过去,他的速度极其迅捷,硬生生地将那支弩箭躲开,脸上露出得意洋洋的神色。

不过,他得意的太早了,不知道张麟还有后手!

在射出第一支箭并判断出黑衣人闪躲的方向的同时,张麟又接连放了三支箭。

张麟并不认为自己属于神射级别的射手,他玩的就是概率!而他连弩的长处就是连射!在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境下,他还客气什么!

三支箭呈现品字型,瞬间而至,封死了黑衣人头目的再次躲闪的去路。

黑衣头目骇惧异常,感知到致命的危险已然降临于他的身上,在生死危急关头,他只能权衡厉害,以右肩硬生生地承受了其中一支箭,以换得躲过另外两支锁定他要害部位的夺命之箭的机会。

“哎哟~”在中箭之后,黑衣头目痛叫一声,在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的带动之下,身形向后踉跄倒退了七八步,而后栽倒在地上。

与此同时,黑衣人手下的几十支箭都调整了方向,射向了夜玉等人的坐骑。冲在最前面的夜玉首当其冲,马腿中箭,那马咴溜溜大叫一声,前腿抬起,后腿人立,将夜玉从马背上甩了出去。

好在夜玉身手不凡,在快要被摔到地上时,身形急遽翻腾,在半空中做了一个后空翻的动作,而后飘然落在地上。

“嗖嗖~”一拨又一拨箭矢密密麻麻地射了过来,黄胜彦等人都因马身中箭或者受惊而纷纷被甩落地面。

好在黑衣头目身上中箭,行动不便,他呲牙咧嘴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非常果断地挥手下令:“撤!”

呼啦一声,所有的黑衣人都撤了,奔向峭壁之间的狭路之中,一转眼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声无息。

“侯爷,这次多亏你出手,要不然,我们刚才非得吃大亏不可。”黄胜彦满脸感激,说实在的,刚才他有些狼狈,虽说将射来的剑一一打落,但是那情势太危急了,一个不小心便会中箭而亡。

“哎,这算不了什么,咱们是一个团体,谁也不能出事!”张麟摆摆手,大大咧咧地说道。

夜玉正眼看了张麟一眼,嘴唇蠕动,却是什么话也没有说。

一行人稍作整顿,继续向前推进。

过了刚才黑衣人所扼守的隘口,后面的路段变得更加狭窄,更加曲折,也更加险峻。

越往前行,路面离溪面的位置越发高起,且旁边的峭壁更加高危,不是凸出一块,就是往外倾斜,如若不小心,便会撞头,有些地段,必须要下马才能通行。

“这路如此艰险,洪少谦是如何将二十万石粮食运送过去的?”张麟一边牵着马前行,一边很纳闷。

“从黑熊谷往山的另外一边,不多远便是黄河。他们应该是经黄河从山的那一边将粮食经水路运进黑熊谷的。”黄胜彦牵着马走在最前头,回头看向张麟,高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张麟明白了!

“轰隆隆~”

突然一块巨石从天而降,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力,裹挟着无数碎石,向着他们的头顶怦然砸了下来。

这要是被砸到,定然会被砸成肉泥!会被砸得与泥土合成一块!

这一下,所有人都吓得魂飞魄散,眼中露出惊恐万状的神色,纷纷向前或者向后闪避,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因为向左右躲闪是不可能的,向左会坠入深谷,向后则是峭壁。

“咚~”

巨石落地,发出震天巨响,将路面砸塌了一大半,然后卷着无数乱石,如同摧枯拉朽一般,将一路上所经过的树木和凸石全部撞倒,向下面的深溪翻滚着坠落下去。

这条路本来就狭窄,这下更是无法通行,队形被刚刚形成的巨大裂口分割出两段,前面是黄胜彦青丞钱泰多花步丸,后面是张麟夜玉高力士卢俊义路真远绿殊。

对于夜玉等人来说,她们可以靠自身的轻功从裂口上跳过去,但是她们的马却无法过去。现场没有轻功的唯有张麟,不过这倒算不了什么,卢俊义完全可以夹带着张麟跳过去。

然而,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考虑怎么办,更没来得及跳过去,突然,从他们头顶响起一阵呼啦呼啦的怪叫声。

下一个瞬间从他们头顶峭壁上出现了许多黑衣蒙面人,数量是之前的好几倍,他们如同猴子一样挂在从峭壁顶上悬挂下来的绳索上,手里或拿着弓箭,或者拿着长枪,一个个脸上浮现着趾高气扬的气势,如同看着俘虏一样的俯视着他们。

“我再说一遍,张麟和夜玉束手就擒,其他人可以免死!”这时从头顶上响起刚才那个黑衣头目的声音,在峡谷里嗡嗡地回荡。

夜玉和张麟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听这话的意思,他俩的身份完全在对方的掌握之中,也可以说,对方就是为了阻止他们进入黑熊谷而故意在此设伏。

他们的行动非常隐秘,对方又是如何知晓,并且事先在这儿设伏的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们到底是谁?

“你们到底是谁?”张麟仰视山顶,扯开嗓子大声问道。实际上他心里已然明了,这些黑衣人应该是受格辅远甚至李昭德安排过来劫杀他们的,不过在危难之际,没有必要说得那么直白,还是含糊一点好。

“我们是取你性命的!”黑衣头目在山顶狞笑道,说得太直白了,一点都不含糊。

到了这个地步,张麟还客气什么,抬起连弩对着悬挂在头顶上方手持弓箭的黑衣人放了几箭,立即就有人中箭,坠落下来,摔在深溪之中的乱石上,粉身碎骨。

“放箭!投枪!”黑衣头目在山顶下令。

顿时,箭如雨下,枪如飞蝗,夹杂着乱石,向着地面攒射而来。

卢俊义路真远等人挥舞着手中的剑,遮挡密集飞来的箭,那些箭和枪射在他们身前左右的地面和峭壁上,使得那里如同躺着无数个刺猬。

有好几匹马被箭射中或被投掷下来的枪刺穿,惊恐地痛叫,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冲出了路面,从路边缘向下面的深溪坠落下去,死活不知。

此时此刻,张麟徒有连弩,也无法施展开来,因为他得想方设法躲避密集的箭、枪和乱石,根本抽不出功夫去瞄准放箭。

对方完成了一波攻击后,立即撤了,不过没有走远,而是缒回了山顶。

这时,从对岸的山顶,也出现几个黑衣人。不过,从对岸,弓箭无法射及此地,而从此岸山顶,视线却无法触及悬崖下面。

这似乎给了张麟他们以喘息的时机。

“我有一种感觉,这伙黑衣人与昨日当街阻击我们的黑衣人是同一伙人。”黄胜彦抬眼看向山顶,眼中浮现一抹思索之色。

夜玉听了眼睛一亮,因为她也有此感觉。

“是同一伙人就对了!那说明洪少谦的供词是真的,粮银就藏在黑熊谷。”张麟脸色凝重道。

“侯爷,卢俊义感觉那位黑衣人头目与之前在汪之问宫里看到的神秘人物很像。”高力士走近张麟,低声把卢俊义的猜测告知于他。

“是吗?”张麟扭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卢俊义。

卢俊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当日那姓田的披着黑斗篷,看不清面容,我不能十分确定。但是他的身材和声音与此人极为类似,因此我有此猜测。”

“那太好了!”张麟听了心里振奋,眉开眼笑。

他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汪之问的表兄,左鹰扬卫郎将田蒙,在大街上劫杀洪少谦,又在此处拦截他们,还是杀李磐和洛成章之汹手!属于不折不扣的奸贼!汪之问与奸贼暗通,正好趁此机会整死他。

见张麟在如此危境之下竟然表现得如此高兴,黄胜彦不由得笑着问道:“侯爷,什么太好了?”

夜玉也觉得张麟的表现怪怪的,不过她似乎还在赌气,没有开口问,只是用异样的眼光看向后者。

“咱们很快就可以直捣贼窝,拿获赃粮。你说是不是一件好事?”张麟连忙掩饰道,针对汪之问是他个人的事情,不宜让黄胜彦和夜玉等人知晓。

“那倒是!”黄胜彦赶紧笑着附和道。

夜玉却明白张麟这是饰词,现在连续遭到两次黑衣人的伏击,路都被砸断了,过都过不去,还捣什么贼窝,拿什么赃粮?不过她没有开口表示她的疑问。

轰隆隆~

只是稍微喘息了几句话的工夫,又有两块巨石几乎同时从山上磅礴而下,来势凶猛地砸向他们的头顶。

刚才一块巨石就够他们忙活的,现在是两块,这还得了。

众人吓得魂飞九天之外,惶急之间如同没头的苍蝇一样闪躲。

轰~

好在没有人被砸中,但是有一匹马被巨石砸中尾部,当即如同豆腐一样软了下去,而后随着被砸塌的路面一起,向下面的深溪陷了下去。

小路再次被砸出两个巨大的裂口。

这两块巨石之所以能够砸的如此精准,那是因为,对岸山顶的黑衣人在打手势,向此岸的同伙提示了张麟等人所处的位置。

整个队伍再一次被分割,形成了四组:黄胜彦钱泰多一组,青丞花步丸一组,卢俊义路真远绿殊一组,张麟夜玉高力士一组。

张麟夜玉他们所处的位置,如同孤岛,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要是再有一块巨石坠落下来,他们只能乖乖被砸,或者,跳下深溪,摔成肉酱。

这下怎么办?

夜玉倒没有什么问题,她有轻功,可以飞渡缺口,有问题的是张麟!

张麟心里异常焦灼,不过,他在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而是在思考对策,思考出路。

处于这条悬崖小路上,无论是进还是退,都难逃对方的乱石袭击。

除非能飞上山顶,将那些黑衣人干掉,否则他们根本无法摆脱对方的攻击。

可是怎么上去呢?这一段峭壁异常陡峻,连猿猴恐怕都要愁攀缘,虽然他们之中有几人轻功极好,要是没有人在头顶压制,或许能想办法攀登上去。但是头顶有一帮虎视眈眈的敌人,随时会以放箭和滚石的方式进行攻击和阻击。

如何上去?哪怕他们冒着生命危险,爬了上去,在快到山顶的时候,都会随时被乱石砸了下来!

“既然上不去,那就到溪流对面去。”张麟有了一个主意。

“怎么过去?”大家都很困惑。

这小溪虽然不宽,但也有二十几丈!除非能飞。

要跳下去,也是很难,因为从路边到溪面也有三四十丈的距离,且路下面如同刀砍斧劈一样,陡峭险峻,没有可以攀缘抓握之处!

如果上头没有敌人的威胁,慢慢的往下攀,也是可以的,但是,敌人就在头顶,随时随地会进行攻击!要是在半中途受到攻击,那时是爬上来,还是跌下去?

“放心,我有办法!”张麟成竹满满道,从卢俊义所背的箭袋里拿出一只百炼飞爪和一卷铜丝索,将百链飞爪放入连弩的弩槽里,而后连上铜丝索,飞快地做好了一切准备工作,他抬起连弩,对着对面崖壁比此处低二十几丈的位置射了过去!

嗖~

咻~

百链飞爪带着铜丝索,向前飞快地射去,发出一种金属颤音,砰地一声,射在崖壁上,入石七八分。

张麟提着铜丝索往回用力一拉,从对岸发出咔嚓一声,飞爪将岩壁抓得无比牢固!

而后,张麟命高力士将铜丝索这一头绑在峭壁的一块凸出的石头上,形成了一根横渡溪涧的空中吊索。

“大家看我的,这样子,在吊索上吊挂着,滑过去!”张麟大声说,头一个进行示范,将腰带解下,搭在铜丝索上,然后一只手抓着腰带两端,由高往低向对面溜了过去。因为他的右臂尚未痊愈,不能用力,只能用一只手抓腰带,好在这是向下滑行,用力不多。

“哗~”

张麟的身体如同竖直的蜻蜓一样,在空中滑翔,向溪流下面急速俯冲而去。

在滑到中间时,张麟已然能看见此岸山顶站着无数黑衣人。那些黑衣人也看到他,纷纷松开弓弦,朝他放箭。

箭如雨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难道真的被淹死了?

从上往下放箭,不存在射程的问题,不过都没有射到张麟,因为他的身体处于快速滑行之中,不易对准。在箭射到他所在的位置时,他已然滑到一丈之开外了。

很快张麟到了对岸的崖壁,那里离水面不到十丈,他松开握腰带的手,身体斜斜地坠落在水中,激起哗啦啦的水花,不过一点事情都没有,因为那里的水属于最深的,摔不死人。

这个位置是张麟特意选的,要是落地之处是一堆乱石,那他岂不会被摔死?

张麟全身湿漉漉,站上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上,在这个位置,对方的弓箭和石头都无法企及,相对来说,比较安全。

他抬头仰望对面以及山顶。从他这儿,可以清楚地看清黑衣人的阵势。

在山顶上,排列了上百名黑衣人,其中两人特别显眼,一人的肩膀上打着绑带,就是之前被张麟射中的黑衣头目,也就是公孙荃,或者也又可能是田蒙,而另外一名,身材短小,但是气度不凡,看公孙荃对他毕恭毕敬的态度,便知道其地位显然高于公孙荃许多。

张麟自问连弩无法射及山顶,也就不浪费箭矢了,他看向对岸的自家阵营,招手大喊道:“大家照我的样子,依次滑过来!”

第二个,大家自然推提督夜玉先离开。

“我来也!”夜玉大叫一声,依样画葫芦,用一根丝巾搭在绳索上,整个人抓着丝巾悬挂在空中,如同一支白色的蝴蝶一样,荡漾着滑了过来。

在张麟滑索时,对方还没有来得及准备,因为不知道他射一根绳子到对岸是什么意思,现在对方已然知道他们的意图,也有所准备,在夜玉滑索时,很多黑衣人已经张弓对着绳索的每一个节点放箭,箭如两排雨帘,无论夜玉滑到那个节点,都有可能中箭,可谓步步惊心,险象环生。

好在夜玉是有武功的人,一只手紧紧抓住丝带,另一只手挥动手中的剑,将射近她身体的箭打落,然而这样还是应接不暇,她的肩上被一支落网之箭射中,登时就鲜血淋漓。

张麟见了心惊,急忙抬起连弩,对着对方的山顶放了一箭,不过由于属于仰射,射程大减,箭落之处离山顶上有十几丈,不过这样的射程,也令那些黑衣人胆寒,纷纷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为夜玉争取到了非常宝贵的一个瞬间。

倏~

夜玉倏然滑至,而后飘然坠落,并在快要落水时于半空中来了一个漂亮的侧空翻,稳稳地落在张麟身旁的石头上,靴子上一点水渍都没有沾上。

“厉害厉害!”张麟由衷赞叹。

“多谢你出手相救!”夜玉向张麟点头,表示感谢。

“你肩上中箭,没事吧。”张麟关切地问道。

“没事。”夜玉用一只手抚着箭根,若无其事道。但是她那俏丽的眉头紧紧蹙着,可见她没有说实话。

“下一个!”张麟没有功夫帮夜玉取去肩膀上的箭,因为对岸的人的处境极度危险,更加堪忧!

“侯爷,我准备过来了!”下一个准备缒绳过来的是高力士,他尖声叫着,把腰带搭在铜丝索上。

可是,还没有等他开溜,忽然一支箭从山顶射了下来,极其精准地射在铜丝索之上,将铜丝索从中射断,裂为两段,向两边的峭壁上垂了下去。

高力士一个踉跄,差一点坠落悬崖,好在他来了一个悬崖勒马,硬生生停在路边缘,没有摔下去。

张麟抬眼看清,是那名小个子黑衣人放的箭!这铜丝索多细,离山顶又有多远,那厮居然能一箭射段铜丝索!其箭技之精准,力道之猛烈,可见一斑!绝对属于牛人呐!

“现在怎么办呀?”高力士急得差一点哭了!他怎么这么倒霉,刚刚轮到他,铜丝索就被射断了!

其他人也是一脸的凝重,只是没有人表示出来而已。

“别急,我再想办法!”张麟高声安慰大家。

“轰隆隆~”

俄然,从上游发出隆隆巨响,如同千军万马涌来,张麟和夜玉几乎同时扭头循声望去,只见白色的水浪高达几丈,如同山洪暴发一样,汹涌而至。

不好!

溪涧里的水被对方拦坝蓄积了起来,现在开闸放水!

妈蛋,对方也太处心积虑了,为了对付他们区区几个人,竟然连续使用了峡谷伏击、滚石打击以及水淹之策!

两人脸色于一瞬间变得煞白,心神狂跳。

本来很浅的溪涧,一瞬间变得深不可测,张麟和夜玉来不及做任何逃生准备,便整个被淹没在大水之中,被汹涌的激流冲得上下浮沉,向下游翻滚着极速涌去。

“哈哈~”那位气度不凡的小个子黑衣人,见张麟和夜玉双双被大水所冲走,兴奋地仰天大笑,“姓张的小子,你要是命大,没有被淹死,那么就一定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枭先生不但计策高妙,箭法也实在精准!”公孙荃以极端佩服的语气说道。

“再放一波石头,就离开此地,到下游去捉拿张麟夜玉!”那位被称为枭先生的小个子黑衣人笑着说。

轰隆隆~

哗啦啦~

又一波石头从天而降,向着悬崖上剩下那些人所在的位置滚滚坠落。。。

湍急的溪流中,张麟被冲得上下浮沉,连续呛了好几口水,差一点呛死,情急之下,他急忙咬住牙关,将所有的呼吸屏住,手忙脚乱在水中挣扎着,强行把头浮出水面。

出了水面之后,他大口地吸气,而后甩掉脸上的水,撑开眼睛,四处寻找夜玉。可是水面浩荡,水波汹涌,哪里有夜玉的影子?甚至连黄胜彦等人都不见了,蒙面人也一个都没看到,因为他在水中被冲得拐了好几个湾,早已离开了刚才受到巨石攻击的地段。

张麟急忙再次钻入水中,在水里开目而视,找寻夜玉的身影,可是在水里看不远,且视线模模糊糊,一片白花花,啥都看不到。

张麟没有放弃寻找,在水中出入无数次,如同一条寻找妈妈的青蛙一样。

皇天不负有心人!

在他的后面,一道白色的影子时沉时浮飘飘荡荡而至。

张麟从水中挺直身子,努力去看那白影,那是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女子。

正是东厂提督夜玉!

“夜玉!”张麟大叫了一声,可是夜玉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似乎人事不省,甚至可能死了。躯体浮在水面,顺流而下。

这么厉害的高手,难道一点水性都不会?

张麟心里觉得非常遗憾,甚至还有些难过。

大家一起出来办事,结果东厂提督在水里挂了,而震抚使也不知死活,这趟差事真是太失败了。

回去之后如何向皇上交待?

张麟游过去,用手托着夜玉的脖颈儿,把她的头抬到水面。

“夜玉!”张麟连唤数声,夜玉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感觉不到后者的气息和脉搏,难道真的被淹死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 夜玉,你不能死!

“夜玉,你不能死!”

张麟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对夜玉施救,以便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然而在水中是无法采取救治措施的,弄不好反而会让施救对象死的更彻底,甚至会把自己的小命搭进去。

他一只手拿连弩托着夜玉的头部,另一只手拼命地划水,以最快的速度向最近的岸边游去。夜玉的身体相当沉实,加上沉重的连弩,使得张麟每向前游一步,都要使出九牛二虎之力。

来不及游到岸边,到了一处水面及膝的地方,忧心如焚的张麟迫不及待地将夜玉拖到相对比较平实的石头上,以最快的速度的展开施救。

张麟把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溺水施救的所有方法都实施了一遍:按压,捶打,助息。

可是夜玉依然无声无息,连一点复苏的迹象都没有。

“夜玉,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东厂怎么办?我怎么向皇上交待。”

张麟大起恐慌,急得哇哇大叫,夜玉可是皇上的信臣,东厂的提督,要是就这样挂了,那么皇上一定会雷霆震怒,降罪于他。实在没有办法,他便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双手拎起夜玉的两脚,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将她倒挂在自己的背后,在石头上窜上跳下,来回折腾了好几回。

“哇~”

终于夜玉的嗓子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响动,而后哇地一声,喷出许多水,还有污物。

“哈哈~,夜玉没死,她还有救!”

张麟喜出望外,开心得哈哈大笑。

他重新将夜玉放平在石头上,然后再一只手摊开垫于她的心口,另外一只手握成拳头,一下一下捶打着。

良久,夜玉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是不是死了?”

“你没死!不过差点把我吓死了。”张麟温声说道,用手掬水洗去她唇边的污物。

“谢谢你救了我!”夜玉声音微弱,脸色极其苍白,没有人色。

“不用谢!我们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一起出差遇险,我岂能见死不救。”张麟脸上浮现温和的笑容。

“这儿是哪里?”夜玉茫然地问道,抬头四顾,周边的景色都十分的陌生,显然不是之前经过的地方。

“离出事的地方大概两三里吧。”张麟估摸着。

夜玉低头,发现自己的娇躯隔着湿透的白色裙裳,曼妙身姿完全无余地显露了出来,不禁羞得脸色发红,终于有了一点人色。她伸手将裙裳拉拉平,眼睛却看向别处,似乎在寻找什么,随口问道:“胜彦绿殊他们呢?”

“不知道。”

“哎,这一次,咱们太失败了。”夜玉长叹道。

“我也有同感。”

正在这时,从下游传来一阵呼喝之声:“仔细搜索,张麟他们应该就在此处附近。”

张麟听了遽然心惊,现在他身边没有高手的护卫,唯一一个高手,还需要他的保护,而他的连弩弩槽里,只剩下一支箭,要是被对方发现,那根本就没有逃生的可能。

“快离开这儿。”张麟语气急促地说。

“嗯~”拉着张麟的手,夜玉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可她的头脑传来一阵眩晕,感觉天旋地转,差一点栽倒水里去了,幸好张麟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揽住了。

人在溺水后,会失去所有力气,如同生了一场大病,这是溺水综合症。

“还是让我驮着你吧。”张麟无奈之下只能如此说。

“那就难为你了。”夜玉刚从鬼门关回来,浑身乏力,难以行走,更无法逃生,只能如此,也顾不上考虑什么忌讳了。

张麟一手提着连弩,另外一只手向后揽着夜玉的双脚,高一足低一足向溪涧边的隐蔽之处蹚水走去。

“你好重啊。”张麟气喘吁吁道。

“是啊。浸了水能不重吗,不过你的力气还是蛮大的。”夜玉趴在张麟的肩头,在他耳边呼气如兰,柔声细语道。

“不大不行啊,难道把你放在水里冲走吗?”

“要是被他们发现,你就别管我,自己逃命要紧!”

“说什么话呢,我们好歹是同事,你还是我的上级,我怎么放下你不管呢。”

“我的剑呢。”

“应该在你落水后掉在溪涧冲走了,恐怕找不到了!”

“那可是削铁如泥的稀世宝剑!丢了实在太可惜!”

“能保住性命就不错了,剑再好都是身外之外。”

“你说的也是。唉。。。”

“你也别叹气,等下我把我这把剑送给你。”

“那怎么好意思。你救了我的命,应该我送东西给你。”

“仔细搜,一块石头一根木头都不要放过!他们要是被淹死了,尸体一定会漂到这里,如果没死的话,也肯定跑不远的。”几十个黑衣人在溪流边四处搜寻,大叫大嚷,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在两岸的山体之间回荡。

最近的黑衣人离张麟所在的位置并不远,只是被一块从山脚突出到溪涧之中的巨石所形成的屏障所阻隔,遮挡了视线,互相之间瞧不见而已。

张麟弓着背,驮着夜玉,沿着山脚溯流而上,脚步沉重而急促地前行,急急如丧家之犬,希望能够找到一个隐身之所,避免被黑衣人发现。

“大家看,这是丝帕,一定是那个娘们留下的东西。他们定然就在附近。”

“噗通~噗通~”

有人先后从坝上跳下水的声音。

虽然没有回头,也暂时看不到黑衣人的动作,但是张麟的脑海之中,已经浮现一大帮黑衣人溯流而上,仔细搜索的情景,甚至还想象到他们被发现时的被动场景。

只要那些黑衣人转过那突出的山石,张麟他们便会被发现,从而被活捉。因为夜玉现在这个样子,缺乏战斗力,而张麟的弩中只剩一支箭,难以制敌,虽然还有袖箭,可是袖箭主要用以近身防御,在这溪水恐怕难以发挥明显的优势和御敌效用。

伏在张麟肩头的夜玉更是心急如焚,抬起眼睛,四处乱瞧,寻找可以藏身的所在。

虽然身体恹恹无力,但是她的眼睛还是相当锐利,在四周环视了一番,在山脚存在无数个石罅,但是都很小,连一只脚都无法隐藏,然而在前方十丈远处,存在一个由数块突出的石头所围成的石罅,足以容身,便欣喜而急促地提示张麟:

“前面有一个石罅,快进去躲躲。”

张麟抬眼看去,望见了那个最大的石罅,便加快了脚步,跌跌撞撞向那个能够藏身的所在冲了过去。

在他们刚刚在石罅里隐伏下来后,两名黑衣人已经绕过那突出到溪涧中间的山石,目光在溪涧上下来回扫视,但是在他们的视线之中,溪涧里只有滔滔不绝的溪流,和陡峭高峻的两岸山体,中间空旷如也,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给我仔细搜,一块石头,一根树木,任何可以藏身的所在,都不要放过~”

从岸上传来极其严厉的命令声,紧接着,又传来有几名黑衣人跳下溪涧以及趟水行走的声响。

第二百四十九章 我好冷

张麟靠着石壁蹲了下来,将夜玉放在膝头上,后者背上有箭,无法靠在石壁上,只能蹲在水里,扶着他的膝头。

贴着石壁边上向下游方向小心翼翼地觑去,只见十余名黑衣人沿着山脚溯流而上,对水边的大石头,以及横伸的大树杈,挨个进行严密的搜查。

见到这一情形,张麟心里异常紧张,如同战鼓敲响,因为在这儿干等,结果没有别的,铁定会被对方发现,进而遭擒。

虽然他身上有连弩和袖弩,但是那只能拖延一小段时间,无法扭转乾坤,因为他没有足够多的箭。

夜玉比张麟更为焦灼,她一个妙龄女子,要是落在敌人手里,后果将会如何,是可以想象得到的,因此她绝对不允许自己遭擒,要是真的无路可走,她只能殉命。

她现在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要想死并非没有办法,只要使出全身力气向石壁上一撞,将扎在背上的箭往体内顶进几寸,便能如愿以偿的赴死了。

当然,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愿意死。

“这石罅下面好像是空的。”扶在张麟膝头上的夜玉,仅仅露出半个身子在水面,她发现石罅下方是空的,但里面黑洞洞洞,看不清状况。

张麟闻言,扭头俯身向石罅里看去,的确如此,石罅上方的石头悬在离水面一尺多高的地方,而这儿水深近三尺,人只需低头并蹲着,就可进入石罅下面。但是,石罅里面黑魆魆的,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道深浅如何。

张麟想到自己身上的七星神棒,只是不知道浸水之后,还有没有用,不过到了如此紧急的关头,他心里哪怕只剩万分之一的希望,也不会放弃尝试。

从衣兜里拿出七星神棒,试着开启强光,幸好这七星神棒属于防水的,强光功能尚可使用!一束强烈的白色光芒射入石罅里面,使得洞里的形状展露无余地呈现在张麟和夜玉眼前。

张麟欣喜万分。

“这东西太神奇了,泡了水还能用。”夜玉美眸之中异彩连连,然后目光顺着强光向石罅里面望去。

这石罅很深,曲折蜿蜒,里面连着一个面积不小的石穴,怪石森然,属于山体泥石被溪流冲刷后留下的穴罅,如同一个倒扣的钟,在涵澹澎湃的溪流的博击下,发出窾坎镗鞳之声响,如钟鼓乐声。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喜和激动!两人心里同时想到那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这里有很多石头缝,大家要仔细搜索!”黑衣人趟水的速度越发快了,动静越发响了,走到最前面的人,已经快要接近他们的藏身之处了。

“你拿灯照路,我托着你,咱们进石穴里躲一躲。”张麟低声说,把七星神棒交在夜玉手里。

“好!”夜玉点头,眼下只有这石穴里面能够藏身。

夜玉一只手揽着张麟的胳膊,平浮在水面上,一只手拿着七星神棒,伸向头前面,照向石穴里面;张麟弯腰蹲身,一只手托着夜玉的后脑勺,横着一步一步移动,而向石穴里面缓缓探进。

两人呼吸相闻,气息想通,心跳几乎同频,两人同时发现,他们之间的姿势比诸之前的一前一后的驮着,更为艾米。不过置身于眼前这样的环境,也不容他们考虑太多,顾及太多,双方都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心跳是无法掩饰的,两颗心都在嘣嘣嘣地急速跳动。

深入一丈之后,里面的石穴颇为高敞,可以直立起来,而不会碰到头。而两人仍然保持刚才那样的姿势,似乎谁都没有想到先放开手。

“这里水流特别涌动,莫不是有人躲在里面?!”有一个眼睛特别锐利且心细的黑衣人,望见张麟他们所消失的石罅里水流特别明显,不由得指着那儿大声叫道。

听到外面的呼喝声,两人几乎同时松了手,并且把七星神棒的强光关闭了,因为现在不是保持这个姿势的时候,必须得关灯光线,并且换一个地方藏身,要是被黑衣人发现这里面能躲人,而进内搜索,定然会形成关门打狗的局势,那就更加被动了。

在黑暗之中,张麟搀扶着夜玉,伸脚向前趟路,从洞口位置慢慢地挪开了几步,免得被外界之人所瞧见。

实际上,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七星神棒的强光关闭之后,从外面望里面,什么也看不到。

如果这儿亮起灯,就会发现一个很尴尬的场景,两个湿身之人,站在深可及腰的石穴之水中,几乎面对面地站在一起。

两人的心跳完全在共鸣,但是都假装没有注意,谁也没有刻意去分开,免得弄成什么响动,而被外界所发现。还有,他们都全身湿透,都感觉到冷意,需要从对方的体温之中汲取温暖。

“这石罅下面有个洞!”两名黑衣人来到张麟所进入的石罅,弯腰低头,眯着眼睛向里面瞅了几眼,发现有个洞,但是里面黑漆漆的,一无所见,不知深浅如何。

“要不要钻进去瞧瞧?”一名黑衣人提议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要不你先进?”

“你身材小一点,还是你先进吧。”

“那还是算了吧。咱们就等着这里。你瞧这水位愈来愈高,要是里面有人的话,用不了多久,便会被淹死。”

黑暗和无知,最令人恐惧。黑衣人虽然发现可以藏人的洞穴,但是谁也不敢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水位在升高,身在石穴里面的张麟和夜玉都感觉到了。但是,洞外还时不时地传来说话之声,虽然听不清楚他们所说的内容,但是据此可以明显地判断出,有黑衣人守在石罅的外面口子上。只要黑衣人不撤离,他们就无法出去。而黑衣人不找到他们,也是不会撤离的。看来需要在这洞穴里呆上一段时间。

张麟的手在夜玉手上摸索着,而后者除了心跳加速之外,没有任何反应,也没有任何反对,任他摸索。

摸到夜玉的手上握着的七星神棒,张麟略微用了一点力气,夜玉便心有灵犀地松了手,一直紧绷着的心也稍微松了一点弦,原来他是要拿七星神棒,看来自己想得有点多了。

水位升高之后,张麟估摸着石穴里的光透不到外面去,因此才拿回七星神棒,开启强光照路。他不敢拿强光照向洞口,那样的话,强光通过水的折射,还是可以透射出去的。

手举七星神棒,用强光在洞口之上方照射了一通,发现石罅的右方,还是空的,还可以进入。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的激动喜悦之色,因为,离开洞口越远,就越安全。

互相搀扶着,继续蹚水深入,越进入里面,地势越高,最后两人都脱离了水面,步上数级乱石所形成的台阶,出现在一处相对比较平整的地面上。

张麟开启强光扫射了一圈,地上和四壁,垂挂着或者矗立着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钟乳和石笋,如同一个溶洞,偶然有水滴落,里面的温度比水中陡然下降了十余度,接近零度。

溶洞里面,地面湿润,空气清新,两人都打着哆嗦,手忙脚乱地将衣服上的水尽可能的拧干。

虽然溶洞里面温度低,但是地势高,不容易被穴外之人看到,再说,除非万分没有办法,谁愿意在冰凉的水里泡着呢?忍着极度的寒意,两人在溶洞里找到一处相对平滑的大石头,坐下歇息。

“我好冷。”夜玉全是湿透,浑身颤栗,唇角乌青,连说话时牙齿都打颤,活像一只在冰天雪地里饱受冻馁之苦的小白兔。

第二百五十章 这能行吗?

张麟心中大起怜惜,紧紧地拥着夜玉,实际上他也很冷,不停地打着哆嗦。

两人互相拥偎,通过对方的体温取暖。

在互相拥依取暖的时候,两人都互相听到对方的脉搏和心跳声,都感受到对方的羞涩和腼腆,但是谁也舍不得分开。

这种情况还分开,傻呀,非得冻死不可!

“你看,那是什么?”

忽然,夜玉眼中浮现奇异的光芒,抬手一指洞顶。

循着夜玉手指的方向,张麟抬头望去,只见在溶洞的顶上,强光所没有照耀之处,出现了丝丝缕缕的绿色亮光,不久,那些绿色的亮光有开始移动的迹象。

“这是萤火虫!”张麟惊喜地叫道,没想到,在这鸟不拉屎的溶洞里面,还有萤火虫,真是太神奇了。

他腾出一只手将七星神棒的强光关闭。

一瞬间,眼前恢复了黑暗,却又不是纯粹的黑暗,有无数的萤火绿光闪耀,随着闪耀的加快,黑暗渐渐被稀释,变得越愈明亮,如同满天的繁星,与繁星不同的是,那些萤火虫飞离了栖身的洞壁,从洞顶冉冉而下,在空气之中飞动,变幻出各种各样的形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萤火虫越来越多,在绿色之中夹杂着黄色和浅红色,使得整个溶洞成了荧光的海洋,衬托那些钟乳石和石笋,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奇异形状,极其绚烂,极其美妙。

“太美了!”夜玉忍不住赞叹出声,暂时忘记了寒冷。

“咕噜~”

张麟听到从夜玉体内传来的异响,关切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是啊,你没饿吗?”夜玉在张麟的环抱之中,仰视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和明亮的眼睛,喃喃问道。

“我也饿了!”张麟点头。

“要是带有干粮就好了!”夜玉眼眸之中浮现一抹憧憬之色,并且还咋了咋嘴巴。

“是啊,可是干粮都在高力士和卢俊义身上。”张麟不无遗憾地说。

“难道我们要在这儿冻死饿死不成?”

“不会的!等下我会想办法。”张麟温声安慰道。

两人互相用手轻摩对方的身体,以增加温度。张麟忽然激动地说:“我想起来了,我好像带了糖。”

“糖?”夜玉的眼中浮现一道亮光。

张麟伸手从衣兜里摸索着,里面还真有几颗奶糖。张麟喜上眉梢,把奶糖全部拿出,足有十几颗,他迫不及待地剥开一粒,塞进夜玉的冰冷的嘴吧之中。

夜玉饥不择食,如同嗷嗷待哺的雏鸟,张口就将奶糖含主,简单地嚼了几下,便咽下了喉咙,连味道都没有品尝出来。

“再给我一颗!”

张麟又剥了一粒,放在夜玉面前,她又迫不及待地张口,将奶糖含在嘴里,这一次她稍微仔细地品了品,品出是奶糖。这奶糖皇上曾经赐给她尝过,味道极其甜美。

“太好吃了!”总共吃下十粒奶糖,夜玉的身子恢复了一点活力,她砸吧砸吧嘴巴,心满意足地说道。再吃却吃不下去了,因为吃多了便觉得太甜。

张麟把剩下的几粒吃了,填了填肚子。

这东西能充饥,但是不能御寒。

要御寒,必须得找到取火的物料。

但是,整个溶洞里除了石笋和钟乳,便是满天飞舞的萤火虫,这萤火虫虽然带火字,但是不能生火,也没有温度。其外,只剩一些苔类植物,且那些苔类植物数量极少,全部扒拉下来,也不够一把,火还点起来便会烧完。

这下怎么办呢?难道就在这里冻死不成?

张麟猛然想到,石灰加水会发热。而在钟乳石的下面,必然存在石灰岩。因为钟乳石就是因为石灰岩中渗了水而凝结固化之后形成的。

想到这里,张麟心里升起一丝振奋。

“夜玉,你稍微忍耐一会,我马上就生火发热。”张麟伸手拍了拍夜玉的柔肩,含笑安慰道。

“你用什么生火?”夜玉眸光闪动,柔柔地问道。

“瞧见没,我准备把那癞蛤蟆挖掉,下面是石灰岩,浇水之后,就会发热。等下,整个溶洞都会热起来。”张麟抬手一指正前方的一个石钟乳,从容不迫道。

夜玉抬眼,循着张麟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她的斜前方一丈远处,矗立着一尊石钟,这石钟约莫三尺多高,底座两只见方,在萤火之光的照耀,呈现一只癞蛤蟆的形状。

“这能行吗?”夜玉弱弱地问。

“能行。你就等着!”张麟语气坚定道。

夜玉没再说什么。处在现在这样的处境下,能支撑她活下去的只有希望!要是失去了希望,那么生命的火焰会随时熄灭。

张麟伸手拍了拍夜玉的香肩,而后长身而起,从腰间抽出那把魔灵剑,左手握住,开始对那癞蛤蟆钟乳石展开了疯狂的砍击。

“叮叮当当~”火星伴着碎石向四处飞射,惊得那些萤火虫,纷纷飞向高空。

在砍击的过程中,张麟的体温迅速升高,甚至感觉到一股热乎劲儿。

而在旁边坐着的夜玉,失去了张麟体温的支撑,越来越冷,如同一只快要冻死的白猫一样,整个身体蜷缩在冷石板上。

张麟看了很心疼,放下宝剑,走过去用自己温热的体温,给她传输温暖,以维持她的生命体征。

“夜玉,要不你也试着砍几下,这样便能热乎起来!”张麟柔声建议道。

“可是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站都站不起来。”夜玉缩在张麟温热柔和的怀里,眸光中浮现遗憾羞涩之色,轻声叹息道。

“也罢!还是我来砍,过一会再来温你。”张麟表示理解,夜玉现在这样子,连生存都有问题,哪里还有力气砍钟乳石?她要是有那个力气,说不定可以出去以一人之力灭了那些黑衣人。

接下来,张麟挥剑砍一会钟乳石,到了身体发热之后,再走回去抱、温一会夜玉,将热度传递给后者。

重复了几十次之后,终于将那癞蛤蟆钟乳石连根拔起,从下面露出了白色的石灰岩层。

没有停止,张麟继续向下向四周挖掘,随着不断的挖掘,石灰岩的面积越来越大,最后在他面前,出行了一处一丈见方的白色的坑洞,里面全是石灰岩。

见了这种状况,张麟直挠头,觉得自己做了许多无用功,当时直接从地面开挖就得了,何必费那么大的功夫,连根挖掉那钟乳石?

不过,总算是挖出了一大块石灰岩,结果还是极其美好的!下一步,只要向石灰岩坑里加入足够量的水,整个溶洞的温度便可以至少升高十度!

虽然亲眼目睹张麟挖出白色的石灰层,夜玉的心里也颇为振奋,但是她仍然不大相信,加入水后,整个溶洞的温度都能得到明显的提高。

摆在眼前的问题是怎么引水至石灰坑中。

这石灰坑离水面的距离至少有三丈远,要是徒手掬水,那得走多少趟?累死张麟也弄不到多少水。

而眼前没有任何舀水设备,除了他那双白净的手!

有了,张麟低头看了看足下的两只靴子。一只靴子所装的水,相当于手掬的二十次,两只则相当于四十次。这样算起来,用靴子运水,相对于用手掬水,还算比较省力且快捷的方式。

脱下靴子,走下几级石阶,从石穴下面的水里舀了两靴子水,而后迅速走到坑边,注入坑里。

嘶嘶~

从石灰坑里发出嘶嘶的声音,伴随着一两丝热气往上袅袅攀升。

“夜玉,看到没有!石灰发热了!”张麟兴奋地叫道。

听到声音,也看到热气袅袅,但是夜玉没有感觉到丝毫热度,因为那一丝丝的热气,对于偌大的冰冷的溶洞来说,不次于杯水车薪,饶是如此,她的眼中还是露出振奋欣喜的神色。

她看到希望!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知如何报答

注入了几次水之后,坑边已经有些热度,张麟便搀扶夜玉到石灰坑边,让她在适才挖断倒在地上的癞蛤蟆形状的钟乳石上坐下,然后继续来回舀水注入坑中。

随着注水量的不断增加,石灰坑里热气滚滚,坐在坑边的夜玉完完全全地感受到热度,脸上恢复了血色,眸子中恢复了灵动和明丽之色。

此时此刻,在石穴之外面,所有搜山的黑衣人沿着溪流两岸一两里之范围将可能藏人之处全部搜索了一遍,却一无所获,无功而返。

那两名守在张麟所进入的石罅入口的黑衣人,也离开了,因为水面升高,几乎淹没了罅口,他们判定里面没有躲人,就算是躲了人,也会被没顶的水所淹死。

当黑衣人撤到那块突出水面的山脚回头看时,发现刚才那个石罅附近的水面,升起了白色的气雾,煞是诡异。他们目光狐疑地望着那个方向,心里觉得有些异常,却什么都没有说,跟着大部队撤离了,因为他们遭到了来自狄光远所率东厂卫队的强烈攻击。

在溶洞里面,张麟不断地向石灰坑里注水,白色的气雾弥漫开来,空气中的温度升了七八度,渐渐到了比较舒适的度数。

在持续不断的热度的熏染之下,夜玉的身体状态恢复了好多,脸色红润有光泽,眼睛明亮,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被熏干了。

“你好厉害!”夜玉眸光流转,看向张麟,由衷地叹赏。

“我一直很厉害的,你现在才晓得么?”张麟下巴一抬,不无臭美地说道。

两人的目光对在了一起,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在升起。

夜玉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因为她的脑海之中忽然浮现起之前她瑟瑟发抖地缩在张麟环抱之中取暖的情景,那情景现在想来非常艾眯,但是在那时又显得那么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现在要想再重新体验一番,却变得不那么容易。

“黑衣人应该离开了吧。”尴尬之中的夜玉没话找话,说完她就心生悔意,好好的问这事干嘛?要是黑衣人真的离开了,那他们岂不是没有理由再呆在这儿了?这儿萤火虫纷纷飞舞,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图案,而且不断变幻着,这是多么美妙的境界?要是就这样离开了,以后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来?说不定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

“不知道。我去瞧瞧。”张麟顺着夜玉的话说,转身走到水边,俯身向外瞧去。

自打白色雾气在溶洞里弥漫开来后,大部分萤火虫都飞集于水面的上空,把整个石穴照耀得斑驳陆离,绚烂多彩,恍惚水晶龙宫浮出到水面似的。

就着明亮美丽的萤火之光,张麟发现,水面比进来时升高了好几尺,把刚才进来的通道完全淹没了,找不到出口的位置和方向。

“通道被淹水,看不到外面,不知道黑衣人有没有离开,不过我们也暂时出不去。”张麟站在水边,将他看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告知夜玉。

“那只能等退潮后,再想办法出去。现在要让我潜水出去,把衣服全部湿透,打死我也不干。”夜玉赶紧说道,语气之中有一种无奈,更有一种庆幸。

“也只能如此。”张麟顺口道。

之前通道上方留有空隙,能够呼吸,现在通道完全被水淹没,一丝缝隙都没有,无法在中间换气,需要潜水才能出去。这通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游出去,最起码需要一个半呼吸以上的时间。张麟可以游泳,自问可以潜游出去,但是夜玉不会水性,不一定能安全出去。

接下来,两人都沉默,互相低垂着眼,不看对方,空气似乎凝固了,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孤汉寡姝共处一室,总是会发生一点事故的。

对此,两人的心里或许都有期待,或许都没有。

“张麟,请你把我身上的箭拔掉。”夜玉突然说道,率先打破了这种尴尬的气氛。

“好,拔箭很痛的,你受得了吗?”张麟抬眼看向夜玉背上的箭,笑着问。

“受得了!你看我像娇生惯养胆小之人吗!”夜玉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若无其事道。

“不像!”张麟赶紧说,走到夜玉的背后,把被箭射破的布,撕开了一个裂口,仔细察看了一番箭伤。

伤口已经没有流血,周围血迹结成了血块,略微有些发紫。

“夜玉,这箭头似乎不小,入体颇深,要是这样拔出来,恐怕会带出许多肉,还会留很多血,而我们这儿又没有创伤药,无法止血止痛,也无法缝合拔箭后所留下的伤口。不如先把箭杆切断,箭头等回去时让御医帮你取出,你看如何?”张麟善解人意道。要是夜玉是个汉子,他会毫不犹豫地下手拔箭,但是她时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娥,这样残忍地拔箭,他有些不忍心,下不了手。

“好吧。你有心了!”夜玉点头道,心里觉得暖暖的,甜甜的,看不出来,这张麟如此温柔如此体贴,如此为她的切身之痛着想,真是难能可贵。

要切断箭杆相当容易,因为张麟所带的魔灵剑可以摧金断玉,砍箭杆轻而易举,不过,要让夜玉不感到疼痛,却颇有些困难,因为一剑下去,必然带着反震力,定然会震动她的伤口。

张麟想了一个办法,让夜玉背靠在一处石壁,箭尾伸进一个石缝之中,他一只手抓住箭杆近体之处,另一只手握剑一挥,运剑如风,咔嚓一声,将箭杆切断了,只留下很短的一截在她的身上。

“这剑好锋利!”夜玉没有感到多余的疼痛,不禁称叹道。

“我送给你吧。”张麟把剑递给夜玉,无比慷慨地说。

“我不能要你的剑。”夜玉摇头,“你救了我的命,我都不知如何报答你。”

不知如何报答,一般都是以身相报的。张麟心里暗爽。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哪怕以开玩笑的方式,他也不敢。倘若夜玉真的以身相报,他敢很痛快地接受吗?这是一个世纪大难题!

“之前我说过送给你的,我不能失信。再说剑我还有的是。”张麟灿烂一笑道,那天十三郎送来十几把剑,其中有两把好剑,一把给了卢俊义,还有一把留在正阳宫,另外还有一把小梅行刺武则天的血灵剑,也是上等宝剑。“至于报答,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夜玉听了,脸色略微一红,一颗芳心莫名地跳动了起来。张麟这番随口而说的话,在她听来,却有些艾迷之意。“那好吧,这剑我先借用几日,等找到我的剑后,再还给你。”

“一言为定。”张麟很爽快地说道,他心里说,你那剑丢在哪里都不知,怎么可能找得回来?

注入水后,石灰坑在腾起热气的同时,坑里的石灰粉块变成了泥坑,用剑一挑,就可剔下一块石灰泥。

夜玉低着头,用手拿着剑在石灰坑的边缘随意地挑着挖着,心里却在回味张麟刚才那句话的含义:什么叫你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莫非我的生命在他心里如此重要?

她又想到自己刚出水时,全身弧线珑玲地显露于张麟之目光下,又想到被张麟驮着蹚水的情景,更想到之前她因为寒意侵身,主动要求他温她的情状,后来,他砍一会钟乳石,又过了温她一会,温得那么自然,那么温暖,所有这些场景,不断地在她脑子中闪现。

夜玉不是普通女子,心里有想法是不会藏着掖着的,她蓦然抬头,含情脉脉地看向张麟,娇声问道:

“你刚才说,我活着就是对你最好的报答,这句话我不大明白,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不愧为李唐之郡主!

“这。。。”

张麟听了挠头,刚才他还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夜玉竟然会打破沙锅问到底,他眼睛眨了眨,脑子里想了想,便笑着,泛泛地回答:

“这是因为,你是我的同事,又是我的上司,对我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

夜玉听了不怎么满意,她心里说,这算什么重要!

“能跟我说说,你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吗?”

说话的时候,夜玉的目光之中带着一丝期待,注视着张麟炯炯有神的眼睛。

“。。。”

张麟再次挠头,并咧嘴傻笑,说实在的,他现在也不知道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

夜玉见了这情状,心里一喜!他不好意思说,说不定他心里最重要的人是我!

四目相对,别有尴尬暗中滋生。

接下来,两人都抽回目光,低头沉默,空气再次凝固。

似乎预示着有大事要发生。

张麟不是君子,更不是柳下惠!

然鹅。。。

什么都没有发生。

张麟是皇上的人,这一点在两人的脑子里同时蹦了出来。将一切美好的幻想统统击碎,将一切情愫于萌芽阶段抹灭了。

“深山老洞里一般有宝物的,我去找找!”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张麟托辞说道,抬手摸着后脑勺,起身在溶洞里转了一圈。

夜玉则心事重重,蹲在石灰坑边上,不断地用剑挑着挖着,用以排解心里的紧张和烦闷。

“哇塞,这里还真有宝物,有两株三尺多高的珊瑚,另外这里,还有一个跟玉玺差不多大小的玉石!”张麟兴奋地叫道。

“真的,看来这儿真是一个宝地!”夜玉笑着回应道,手拿宝剑继续挖着,忽然咔嚓一声,挖出了一团黄澄澄的东西。

“哇塞,石灰坑下面有金砖!”夜玉激动地叫了起来。

“金砖?”张麟喜出望外,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了。

果真,石灰炕的边缘,被夜玉挖去了一大块,下面露出了一块黄澄澄的马蹄形的金锭。

张麟俯身拿起金锭,在手中掂了掂,重量估摸着有十斤重。

金锭的旁边和下面还是黄澄澄的颜色,可见还有金锭。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欣喜和激动。他们虽然不缺钱,但是谁也不会嫌钱多,钱多得用不完更是一件大好事!更何况,到了他们的位置,思考的不止是个人的财富多少,而是或多或少会把整个天下的黎民置于考虑之中。

接下来,两人兴高采烈地轮流挖着,从石灰层下面挖出了一大堆金锭,数一数,足有五百块,在萤火之光的照射之下,满洞生辉。

这五千斤黄金,足够买几百万石粮食,可以买到江州失粮的二十倍,也就是说,若是有需要,可以救济二十个江州!

“这下大发了!”

两人互相击掌祝贺!

这一次他们真的赚大了!

~~~

幽州,小连子山。

终日云雾缭绕,看起来相当神秘。

自从被幽州假刺史方谦下了封山令之后,本来就很神秘的小连子山,更是增添了一种诡秘莫测的氛围。

一群身穿外黑内红甲袍的千牛卫,簇拥着一位身材肥胖的大臣,以及一位相貌英俊的将军,以及一位身穿蓝色袍子的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浩浩荡荡进入小连子山。

这位大臣自然是狄仁杰,那位相貌英俊的将军,则是李元芳,而那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则是突厥大可汗颉利,他暂时充当这次行动的向导。

之所以兴师动众杀奔小连子山,是因为,通过探查,狄仁杰发现很多古怪之事,比如假刺史的封山令,神秘的鬼镇,大柳树村人去鬼镇后的失踪,等等,无不与小莲子山有着密切的关联。

最后,颉利开口说话之后,又提供了一条极其重要的线索,他在逃亡途中,偶然发现小莲子山存在一条暗道,里面有许多神秘人员进进出出,而那些神秘人员与幽州的兵马似乎非常友好!

狄仁杰听了很是兴奋,觉得破案最关键的时候马上要到了,立即率兵进入小连子山。

“暗道应该在这个方向!”

在一处岔道口,颉利驻足思索片刻,然后指向左边的方向。

大军随着颉利的指引,一路向山林深处开进,最后来到颉利所说的暗道入口处,却发现这入口被乱石给封死了。

搬去乱石打开暗道后,发现暗道口子上堆放着许多尸体。

随同狄仁杰来到现场的陆大有,脸上浮现极其惊讶和悲痛的神色,因为其中有很多他的熟人,大都是他们村子或者隔壁村的人,以前以为失踪了,没想到却全部死在这里。

“这些人死的好惨!”

“凶手太残忍了!”

目睹这惨烈景象之人无不扼腕痛息。

狄仁杰的心情也相当沉痛,他仔细验看了这些人的尸身,发现死者手上身上多有铁屑和老茧,判断出这些人在死之前一直在做冶铁锻炼的事情。他又审视一番暗道的地形,发觉这儿是一处铁矿,属于歹人炼铁打造兵器之秘密所在。

“进内搜索,不放过任何线索!”狄仁杰挥手下令。

千牛卫分成数队,手提兵器,分别进入里面的各条岔道,却发现此地人去洞空,连所谓的铁石和兵器,也是一件都没有看到。

狄仁杰和李元芳进入其中一条通道,在通道的尽头,存在一处密室,密室里竟然关押着一个人。

“我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在见到狄仁杰的时候,里面的人喜极而泣,声音哀婉。

“你是?”狄仁杰不无困惑地问道,微眯着眼睛,盯着那人的影子进行审视。

“我是李青霞。”那人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哽咽道。她身穿褥裙,脸色看起来非常憔悴。

“原来你就是被歹人掳掠的翌阳郡主!狄仁杰救驾来迟,让郡主受委屈了!”狄仁杰连忙躬身施礼,脸上浮现温和而欣喜的笑意。

李元芳脸上浮现一抹狐疑之色,翌阳郡主怎么会在这里呢?这儿可是歹人的老窝。

狄仁杰似乎看懂了李元芳的意思,暗中冲他摆了摆手,然后笑着向翌阳郡主说:“歹人之所以掳掠郡主,大概是想以此向皇上提什么条件吧。”

“正是!”翌阳郡主榛首轻点,眼含泪光,声音虽然有些嘶哑,却颇为婉转动听,“歹人抓了我之后,勒令我写信给皇上,让皇上拿虎符来交换我,要不然就杀了我。我一口回绝,说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歹人很是恼怒,当时就想杀了我。后来,他们大概觉得留着我还有些什么用处,因此便没有杀我,把我掳到这密洞之中,关押了起来。至今二十多日,我都没有见过天日。”

“郡主做得很好,有骨气,不愧为李唐之郡主!”狄仁杰脸上浮现钦佩的神色,动情地说道。

“这一次,歹人听说狄公率兵打了进来,他们仓惶撤离,我趁乱躲了起来,因此得以脱离他们的魔爪,这都要感谢狄公之大恩大德。”翌阳郡主心有余悸地说道,说毕,向狄仁杰盈盈一拜。

“不敢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皇上命我查察此案,不正是营救郡主吗!”狄仁杰连忙摆手,哈哈大笑。

第二百五十三章 再给我一点温暖,好吗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石穴里的水退了好几尺,石罅洞口又重新露了出来。

到了必须离开这里的时候了!虽然夜玉一万个不想离开这里,但是她不得不离开。

黑衣人想必已经离开,他们还有重任没有完成,不能再呆在这里,孤汉寡姝相处久了,别人难免起疑心。

“再给我一点温暖,好吗?”

在走下水里之前,夜玉伫立于台阶上,突然大胆地提议道,声音极其温柔婉转。

“好!”张麟点头答应,之前他最少温了她五十次,再温一下根本算不了什么,温已经成了一种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张麟含笑张开胳膊,夜玉嘤咛一声投入了他的双臂环之中。

两人紧紧地环拥在一起,心口相贴,心跳相通,严丝合缝。

夜玉将头靠在张麟的肩膀上,脸上写满了激动和幸福。

真希望这样互拥着,直到永远。她真心不想分开。

张麟的心里的想法却很复杂。通过这一次独处,他深深的感知道,夜玉喜欢自己。但是,他也深深地知道,自己已经是皇上的人,只有皇上还在位,他就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发生缘分。

皇上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任何人都无法逾越!

夜玉也想到这一层,所以很多话都没有说,不然的话,以她的性格,定然不会错过这独处的绝佳机会,会把心里的想法表白出来。

“最后一个要求,你托着我出去好吗,我不想把裙裳泡在水中!”夜玉喃喃低语道,又找到了一个非常好的借口。

“没问题。”张麟慨然答应。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夜玉扶着张麟的胳膊,张麟双手横托着前者,一步步走下石头台阶,慢慢蹚入水中,轻一脚重一脚走近之前打那儿进来的石罅,到了这里,他无法直立,必须半蹲半弯才能通过。

以这样的姿势托着一个人,通过狭小的石罅,既不能让夜玉浸水,又不能让她碰头,难度系数比进来时要大了很多。

进来时,夜玉是浮在水面,压在张麟手中的重量只有一小半,而现在,则是全部重量。

不过,张麟硬是咬牙坚持住了,双手托着夜玉,曲着背蹲着身,小心翼翼地钻入石罅,慢慢腾腾地向洞外移去。

夜玉眼睛闭着,将自己的安危全然托付在后者的身上。

“出来了!”张麟终于站直了身子,欢快地叫了一声。

夜玉睁开了眼睛,却发现眼睛睁不开了。因为外面太明亮了。她用力眯着眼睛,仰视着灿烂的天空。

太阳高悬在东边的山头。看天色,看太阳的方位,时间应该是早上辰初。

他们在这儿遇伏是昨天巳时的事情,这么说,他们在石穴里足足呆了十一个时辰!

孤汉寡姝共处一穴达十一个时辰,这要是让别人知道,那就有许多闲话好说了。

到了溪涧之中,夜玉依依不舍地让张麟放她下来,因为此刻这儿的水仅及脚踝处,再托着有些不合适,且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声呼喊:

“侯爷,你在哪里~”

“提督大人,你在何方~”

两人听了大为欣喜,这些都是自己人。

“我们在这儿!”张麟大声叫道。

“这是侯爷的声音,侯爷没事了!”从远处传来兴奋欣喜的回应。

张麟与夜玉加快了速度,快一脚慢一脚向下游蹚水而去,转过那处突出于水面的山脚,便看到数十名厂卫在下游的阻水堤岸上,来回走动,高力士,卢俊义,绿殊等人已经蹚水沿着山脚向他们迎面而来。

“侯爷和提督都没有事,太好了!”高力士等人高兴地手舞足蹈。

“青丞呢?”夜玉问绿殊。

“禀提督大人,青丞他。。。”绿殊声音哽咽。。。

夜玉顿时明白了:青丞死了,她那双美丽而清澈的眼中流下了痛心的泪水。

在夜玉和张麟被激流冲走时,从山顶再次坠下几块大石头,把青丞钱泰多砸得坠崖而亡,路真远深受重伤,被炸断一条腿。

这几位都算得上高手中的高手,但是在从天而降的巨石的面前,武功再高,都是白给。

路真远是张麟的侍卫,跟他的时间虽然不多,并没有多少私人的感情,但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变成残废了。张麟的心里也非常难过。

他左瞧右顾,没有看到黄胜彦,心情沉重地问道:“黄大人呢?”

这时,身穿戎装的狄光远迈着大步走了过来,一脸轻松自然地说:“你们没有事就好!黄胜彦去黑熊谷找粮食去了。”

听到黄胜彦没事,张麟松了一口气。

原来,在遭遇到最后一波巨石打击之后,幸存的五个人放出了信鸽,然后向下游寻找张麟和夜玉,当他们到达下游阻水堤坝时,恰好黑衣人在此处搜寻。

他们上前与黑衣人打了一回,但是没有打过,因为黑衣人人数太多,而且也有几名高手,那名枭先生的武功与卢俊义不相上下。

之后,他们退到在某处隐蔽之所隐伏了起来,等待援兵的到来。

后来,狄光远收到信,率大部赶到,而那些黑衣人则不战而撤了,因为他们觉得搜了这么久没有找到张麟和夜玉,他们必然死了。

狄光远没有追赶黑衣人,而是将人马分成两支队伍,一支队伍,由黄胜彦率领,继续深入野猪谷,找寻粮银,另外一支,则由狄光远带领,在出事地点到下游大坝几里范围内全面搜寻张麟和夜玉。

要是张麟和夜玉死了,他们也甭想回神都了。皇上不可能饶过他们!

见夜玉的衣服有些破烂不堪,头发凌乱如麻,绿殊把自己身上的战袍拿了下来,披在夜玉的身上。

作为厂卫之中唯一的女子,绿殊敏锐地发现夜玉腰间所悬挂的剑,不是她原来的;而张麟的身上原来挂着剑,现在却没了。她情知有异,目光偷偷地在张麟和夜玉身上来回巡视了一下,口内却什么都没有说。

狄光远似乎也犀利地觉察到这一点。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黑了。

张麟和夜玉,一个登徒一个丽姝,在穴洞中独处了十几个时辰。这中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故事!不然的话,张麟的剑怎么会到了夜玉身上?

“走,咱们去与胜彦回合!”

张麟大手一挥,作了一个决定。

这儿有黄金的事情,暂时不宜说出来,必须回了神都后,派大军前来掘取。不然的话,这么多的黄金,很容易在半路上遭到不轨之人的抢劫。

一行人重新向黑熊谷进发。经过之前被巨石砸烂的路时,发现路已经修好,有坑的地方变成了真正的栈道。

这一次没有遭到伏击,因为之前那伙黑衣人已经撤出到山外面去了。他们以为张麟和夜玉已经死了,黄胜彦等人便不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从出事地点再里面深入几里,便出了峡谷去,进入一处四边高山围合中间相对平坦的谷地。

这儿就是黑熊谷。

第二百五十四章 嗨,大熊!

在黑熊谷搭建着几所非常简陋的房子,但是房子里空空如也,一袋粮食都没有,一个鬼影也不见!

从地上可以看见纵横交错的车辙印,乱七八糟的脚迹,以及稀稀拉拉散落的米粒。

很显然,藏于这里的粮食被抢先运走了!而黄胜彦他们则循着车辙印去追踪了。

“追!”

张麟一挥手,带领所有人,沿着车辙向山里继续深入。

约莫前行了四五里,便出了大山,山脚下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水汤汤,向东奔腾,正是水从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停息的黄河!

“胜彦他们呢?”张麟抬眼眺望黄河上下,不见一个人影,也不见一条船。

“估计是沿着河边去追踪运粮贼了!”夜玉若有所思道。

“夜玉,你带一部分人往左,我带一部分往右,不管发现什么情况,一个时辰之后,咱们都到这儿回合!”张麟想了想,如此安排。因为左右两边的路上都有车辙印和脚印。

“好。。。吧!”夜玉似乎不忍与张麟分开,不过忌于有外人在场,她无法将自己的心思表达出来。

张麟高力士卢俊义,带了十几名东厂厂卫,转身踏上了右边的河边山路。

夜玉轻轻的咬了咬嘴唇,走上了左边的山路。

狄光远察觉到了夜玉的情绪变化,他心里波涛汹涌,她连与张麟片刻的分开都表现得如此艰难,看来他们之间不仅仅是发生了故事那么简单。。。他暗自跺了跺脚,随着夜玉的身后跟了上去。

张麟等人沿着河边山路,逶迤前行,走了不到半里,发现前面的河边有一户人家,却没有人。

房子的四周堆放着巨量的树枝,这些树枝一看就知道是新砍的,似乎砍伐了几百棵大树,但是连一根树干都没有看到,真是奇怪!

莫非那些大树干都从黄河里漂走了?

房子的后门斜对黄河,河岸边有一个宽达五丈的斜坡,斜坡上湿漉漉的,有车船之辙印,看起来这儿是一处渡口,那些装载粮食的车,很有可能从这儿登船离开了。

那么胜彦又到哪儿去了呢?

“小的见过侯爷!”一位身穿飞鱼服的厂卫从山坡上的丛林了钻了出来,来到张麟面前,抱拳见礼。

“黄大人呢?”张麟问道。

“禀侯爷!黄大人扎了木筏,顺流而下,去追歹人了。他让小的留在这儿,等待东厂的兄弟,传递消息。结果就碰到侯爷!”那名厂卫恭声回答。

“你做的很好!”张麟点头赞许,然后带着弟兄回到河边的岔路口,等待夜玉。

过了不多久,夜玉等人也回来了,在那一边,她们发现了同样的场景:水岸人家,渡口,船印,以及大量树枝。可见往那一边追踪的兄弟,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伐木为船,顺流而下去追踪劫粮之贼。

“胜彦带了一百多人,应该不会吃亏!咱们还是打道回府,向皇上复命吧。”张麟目视黄河对面,若有所思地说。

“咱们不如也做几只木筏,顺流而下,从黄河入洛水,经水路进神都,这比走山路还要快捷好多!”夜玉眸光流转,含笑提议道。

“行啊!”张麟点头赞同。

众人一起出力,砍树为木,削皮为绳,很快便扎成三只大木筏,一只木筏装载十几人,顺着黄河向下游漂流,二十几里后转入洛水,又行三十几里,便从神都北面的壮丽无比的水门进入了神都,在洛水南的洛南码头登岸,一行人步入一条狭窄而繁华的街巷。

这条街,叫秋山街,宽不过一丈五,相当狭窄,跟宽三四丈的朱雀大街或者天街没法比。两边矗立着一两层的高度不一的青砖碧瓦房,各种店铺鳞次栉比。

这条秋山街长约两里,并非笔直一条,而是略微有些弯曲,两端连接着洛南码头和朱雀大街。

各种各样的行人打这儿经过,来来往往,摩肩接踵,又有许多摊贩还把摊位摆在路边,使劲地叫卖着各色各样的货品,使得这条本来就狭窄的街巷变得极为拥挤,极为喧闹,也相当繁华。

张麟等人从洛南码头登岸之后,要回皇宫或者东厂,都必须打秋山街经过。

到了秋山街,夜玉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如同兴奋的花蝴蝶,在这个摊位边停停,在那个摊位上看看,稍微喜欢一点的东西,便会买下,不但她手下的两名亲卫手里捧得满满的,甚至连狄光远高力士等人手中都捧了她所买的东西,诸如:花雨伞、绣花结、陶瓷娃娃、做工粗糙的首饰挂件、各种花型的绸缎、波斯风格的丝巾,等等,等等。

张麟则慢悠悠地逛着,眼睛在街道两边的店铺或摊位上瞄着,看看古代时兴什么样的物品,不过这里产品实在太多,让他有些目不暇接。

忽然,在拥挤的人流之中,一个陌生青年从张麟对面挤到他身边,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欢快地叫道:

“嗨,大熊!”

张麟听了,脚步略微一顿,闪目观瞧。此人年龄十**岁,个子矮小,不到五尺,獐眉鼠目,身穿褐色的短打衣服,头发用一根青色发带草草地扎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张麟便没有理会他,抬脚继续往前行。

“大熊,是我。”那位小个子跟着张麟,脸上依然挂着笑。

“我不认识你啊。”张麟道。

小个子脸上的笑容变得尴尬起来,不过还是态度温和地说:“你别装了,我是穿山鼠。”

“什么穿山鼠?”

“我噻,你不会当了官,就真不认识我了吧?我是肖河啊。”小个子眼中露出古怪的神色。

“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你。”张麟抱歉道。

“走开!”卢俊义见一个陌生人老是纠缠张麟,便上前一步,推搡了肖河一把。

“你谁啊?”肖河瞪着卢俊义,扬声质问道。

卢俊义没有理睬他,只是在手上加了一把力气,将肖河推了出去,使得密集的人群发生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你干嘛撞我?”“谁踩了我的脚?”

“好你个大熊,没想到你是这么个见利忘义的势利之人!”肖河非常恼火,可是却无法发作,因为他感觉卢俊义非常厉害,自己肯定搞不过,只得悻悻地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张麟也没有在意,一个街头小混混,与他搭讪,这是一种障眼伎俩,其真实的目的,无非想贴近他,实现偷盗的目的,这种情况,他以前碰到不少,也吃过一些亏,现在不会再上当了。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继续前行。

第二百五十五章 侯爷不见了!

忽然有一个身材不高,略显肥胖的青年,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没头没脑地挤出,与卢俊义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喂,你没有长眼睛么?”

那小胖子人胖,脾气似乎也很大,有些蛮不讲理,自己撞了人,反而眯缝眼睛一瞪,恶声恶气地詈骂卢俊义。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明明是你撞了我!”

卢俊义眉毛皱了起来,不高兴地说。

“什么我撞了你,这儿人这么多,谁撞谁谁说得清,大伙说,是不是?!”

那小胖子肥嘟嘟的脸蛋一颤一颤,强词夺理,甚至还呈现一种理直气壮的气势,向周围的人大声发问,争取声援。

周围的人也不管谁理直谁理亏,反正有热闹看,就开心,一个起哄道:“在这儿,力大的叫撞,力小的才被撞。要不你们比比谁力大?”

“你敢不敢比?”那小胖子眉毛一扬,挑衅道。

“谁要跟你比?”卢俊义撇了撇嘴道,他一个堂堂的皇宫侍卫,跟一个街头小混混当街比试,这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你要是不敢比,那就跟我道歉。”小胖子双手撑腰,咄咄逼人道。

“你想找事是不是?”卢俊义呵斥道。

“什么,你说我找死?大家听听,就轻轻撞了一下,这人就说我找死。。。这人是不是太横凶霸道了一点!”小胖子言辞犀利,偷换概念,似乎要将卢俊义置于道义的对立面。

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卢俊义所说的是找事不是找死,但是他们可不想为他出头;有人只听到小胖子所转述的找死,便都觉得卢俊义太横凶霸道了一点,纷纷指指点点:“这人太不讲理了。太蛮横了!太粗鲁了!”

停下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道路为之堵塞,卢俊义本来就走在张麟身后,被小胖子阻挡及被围观者围堵后,他与张麟之间便被完全分隔开了。

卢俊义感觉有些不对劲,上前一步,逼近小胖子,不无恼火地喝道:“你这泼皮,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你撞了我,要向我道歉?”小胖子往后退了一步,嬉皮笑脸道。

“向你道歉?你想都不要想!”卢俊义冷笑道,这时,他的眼角余光,越过围观者的头与肩的空隙,瞥见张麟的背影闪动了一下,而后就消失不见了。

卢俊义不再废话,将小胖子拨开,而后伸出强有力的双手,如同尖锐的剪刀,插入前面的围观者之中,意图强行分开一条通道,这一下,使得很多人互相倾轧磕碰,引起一阵哗然和谩骂。

“这人怎么这样?!”“实在太粗鲁了!”“你以为这街是你的吗?”

不再理会别人的议论,卢俊义干脆纵身而起,身躯轻捷如燕,轻踏着纷杂拥挤的行人之头顶,往前如风而去。

“这人这么厉害?简直是飞人!”被踩踏的人们,反而不在谩骂,而是用惊诧羡慕钦佩的目光看向卢俊义的背影。

抬眼四顾,寻找张麟的身影,可是,他一直追了百十步,都没有看到张麟的踪影。

“卢俊义,你在干什么?”高力士手里抱着一大堆东西,看到卢俊义东张西望地在人群之巅飞踏而行,不禁奇怪地问道。

“力士,你看到侯爷么?”卢俊义飞身而下,落在高力士身边,语气急躁地问道。

“你不是一直跟在侯爷身边么?怎么反而问我呢?”高力士皱眉道。

“侯爷不见了!”卢俊义脸色很难看,好像丢了全部身家似的,这要是把侯爷跟丢了,他就甭想回皇宫了。

“什么!侯爷不见了?这要出大事了!”高力士听了,吓得不行!

这时正在前面大肆采购的夜玉听说张麟不见了,气得粉脸煞白,用手指着卢俊义,不假辞色地大声训斥:“连一个人都保护不好,你是怎么做事的!”

“卑职失职,罪不容诛,请提督大人治罪!”卢俊义满脸都是愧疚和自责,听了夜玉的训斥,急忙抱拳请罪。

“治罪治罪!现在是治罪的时候吗,还不跟我去找!”夜玉横眉竖目,厉声呵斥。

“属下一定将侯爷找回来!”卢俊义承诺着,转身往回踏着人顶飞奔。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统统给我去找!找不到侯爷,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了!”夜玉气急败坏吼道。

“是!”听了夜玉的话,在场的所有东厂千户百户厂卫都吓得一哆嗦,自从他们认识夜玉以来,还没有见她发过这么大的火,纷纷答应,自动分成数队,向巷子的两端挨家挨户搜索。

见到夜玉的过激反应,狄光远暗中摇头。之前,夜玉对于张麟不理不睬,而现在,却对于后者的失踪如此紧张,看来他们在共处的十几个时辰之中,定然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举动。

狄光远心里有一种打人的冲动,不过此时此刻,不是纠结于感情问题的时候,而是要找到张麟,要是找不到张麟,皇上那一关无论如何都过不去!

侯爷的突然失踪一定与那小胖子有关。在夺路奔跑中,卢俊义脑子里快速回放刚才所发生的冲突之场景,那小胖子撞了他,却蛮不讲理,一味的纠缠,目的就是要将他与侯爷分开,以达到他们不轨的图谋!那小胖子一定有同谋,找到小胖子,便可找到侯爷。

卢俊义心里这样想着,夺路狂奔,可是到了之前发生冲突的地方,根本没有那小胖子的身影,再往前跑了百十步,一直到洛南码头,都没有看到那小胖子,更没有看到张麟!

看来侯爷被人劫持了!

现场三四十名东厂厂卫在整条秋山街以及与之纵横交叉的十几条背街小巷来来回回找了好几遍,丝毫没有看到张麟的踪影。

夜玉也来回找了几遍,最后来到秋山街与朱雀大街交叉口,左右上下眺视了一番,却连张麟的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不禁心急如焚,语气急促地下令:“绿殊,传我钧令!速去东厂提调五百厂卫来这里,将与秋山街临近的东西南北各三条街区予以封锁,然后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罡烈侯找到!”

“是!”绿殊答应,立即安排去办了。

“夜提督,封街需要与洛州刺史磋商过才好施行,我们东厂没有治安的权力,贸然封街,恐怕不妥吧。”狄光远连忙上前劝谏道。

“有什么不妥?出了任何事情都由我担着,跟你没有半点关系!”夜玉不满地扫了狄光远一眼,眼眸中浮现一抹坚定之色,语气坚决如铁道。

“怎么跟我没有关系呢。咱们一起出来,现在罡烈侯失踪了,皇上肯定也会追究我的责任的。”狄光远尴尬一笑,抬手抚了抚额头。

在五百东厂厂卫到来之前,夜玉命令现场三十几名东厂成员,分散驻守在几个交通要点,严密注视来往行人,如发现任何人有异常,立即抓起来进行审问,以便获得有助于找到张麟的线索。

随意逮人审问,这样更不像话!狄光远直摇头,不过这次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免得受到夜玉的怒怼。

没多久,东厂五百厂卫,浩浩荡荡开到与秋山街交接的朱雀大街上。

夜玉下令,将人员分成三队:一队驻守在秋山街周边的三条街外的重要岔口,对整个街区进行戒严,戒严街区之内,只准出不准进;第二队跳上屋顶,在高处往来穿梭,到处瞭望;第三队,也是人数最多的,挨家挨户进行搜索。

之前搜索范围仅限于进入公共开放区域,比如进到商铺和酒楼的店堂瞄一瞄,而现在,则是登堂入室,翻箱倒柜,无所不搜。

顿时,这一街区鸡飞狗跳,六畜不安,马仰人翻,乱作一团。

第二百五十六章 洛州刺史有令

见一群军兵如狼似虎,封街入室,整个街区内的商户居民,以及过往行人,一个个吓得心惊胆战,避的远远的,一时间传来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议论: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无缘无故封街?”

“还擅自入室搜查!”

“这些人是什么人?好像不是洛州府的衙役?”

“不是衙役,有什么资格封街搜房?”

“听说是新成立的东厂!”

“东厂不是对付王公大臣的吗,今天怎么降格以求,矛头向下,对付咱们黎民黔首呢?这不是用大刀砍蚊子吗?!”

“听说东厂有一大员在秋山街失踪了。”

“不止是大员,而且是侯爷,还是在皇上跟前得崇的面首!”

“啊,侯爷级别的面首失踪,这种事情闻所未闻,可是一件天大的重事了!”

见了周围的混乱景象,听了周围人群的哗然议论,狄光远觉得很汗颜,实在忍不下去了,便又走到夜玉身边,干咳一声,脸色严肃开口道:

“夜。。。提督,我建议还是让厂卫都撤了吧,这样下去,恐怕不行的,到时候激起民愤官愤,那就无法收拾了。”

“有什么不行的?什么民愤官愤?!人没有找到,就不能撤!你要想撤,你自己离开,没有人拦你的腿!”夜玉疾言厉色道,美眸带着阴冷之色瞪着狄光远,好像后者是劫持张麟的嫌疑犯似的。

狄光远吓得一哆嗦,赶紧摇头叹气道:“好吧,算我什么都没有说。”

正在这时,一大队人马从朱雀大街东边压街而来,清一色的青色衙役官服,打着“威武”“回避”牌子,分成前后队,中间簇拥着一抬绿呢大轿,来至秋山街的口子上,就地停放了下来,使得周围那些围观者如鸟兽一般,纷纷闪避,向四处躲了起来。

一位身穿碧青色捕头官服的青年捕头,一直行走在绿呢大轿旁边,这时侧耳听了轿中人的吩咐,迈步走上前,一手握着弯刀,一手指着奉命封街的东厂厂卫,盛气凌人地高声喝道:“你们是什么衙门,奉了谁的命令,在这儿封街扰民?!”

“什么扰民?!我们是东厂,奉我们提督大人之命,在此封街办案!”一位东厂厂卫下巴一抬,傲然开口道,那种神气,仿佛东厂是比凤阁鸾台还要更为显赫的衙门。

“东厂是什么衙门?”捕头皱眉问道,说真的,虽然他是洛州衙门一位比较厉害的捕头,身份地位也不低,但是对于新更名之东厂真的不怎么了解。

“你连东厂都没有听说过,估计你不是什么官吧?”那位东厂厂卫毫不掩饰他的嘲笑之意,在他看来的,东厂令王爷重臣闻名丧胆,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眼前这捕头不知道东厂,那就说明他的身份地位低微,不值得东厂关注,因此也就不会对东厂这样的密探衙门进行关注。

捕头听了,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不过他没有发作,因为被说到点子上,且对方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都手握利刃,一副凛然不可冒犯的样子,他犯不着为些许小事与之较劲。他无言转身,走到轿子边,隔着轿帘向轿子里的人禀报:

“刺史大人,在这儿封街的是东厂!奉的是东厂提督之命。”

轿子里坐着一位年龄四十左右的官员,身穿紫色官服,国字脸,高鼻梁,嘴唇上有两撇胡须,下巴上有一绺三寸长的黑须,看起来威严无比,此人乃是洛州刺史杜景。

无需捕头回话,那位东厂厂卫与捕头的对话已经传入身在轿子中的杜景耳中。作为洛州刺史,他当然知道东厂这一衙门,不过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他同时也知道,虽然东厂是无孔不入的密探衙门,但是并不拥有封街的权力!这是只有刺史和知府才有的权力!

“去,让他们立即撤除封街令!”杜景隔着轿帘沉声说道。他要当众显示,刺史才是真正拥有生杀大权的封疆大吏,刺史大人的威严须臾不可冒犯!

“是!”那名捕头答应一声,有了刺史的命令在身,他的底气立即飙升了上来,趾高气扬再次来到东厂厂卫面前,理直气壮地高声说道,“洛州刺史有令,立即撤除封街令!”

“我们东厂独立于朝廷之外,连朝廷阁老都不能向我们下命令,洛州刺史算什么玩意,他管得着我们东厂吗?”那位东厂厂卫当即回怼,毫不掩饰地表现出对刺史之令的藐视。

“废话,这儿是洛州地盘!洛州地盘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人丁,都归洛州刺史管辖!管你是什么衙门,到了洛州地盘,那就得听刺史大人的钧令!你们赶紧撤了,要不然,违抗了刺史钧令,后果严重到你个人所无法承担的地步!勿谓言之不预也!”那位捕头也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地说道。

看到对方兴师动众,像是有备而来,对于刺史的威名,也早有了解,他一个小小的厂卫,再狂妄也到不了与刺史较劲的地步,便语气稍微和缓了一点说道:“你们跟我说没有用,没有提督之命,我们是不能撤离的!”

见对方的语气放缓了下来,那位捕头的气势更盛,颐指气使道:“那就让你们提督过来说话!”

旁边的厂卫听了当即呵斥道:“你怎么说话的?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捕头而已,有什么资格见我们提督说话?!”

捕头的火气也大,提高嗓音道:“我数到三,要是再不撤,我便要让你们尝尝违犯刺史之令的严重后果!”

“你敢!”

一时间东厂厂卫与洛州衙役剑拔弩张,在街头上形成对峙,互不相让,怒目相向,似乎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谁要是阻扰东厂执法,格杀勿论!”

一声严厉的娇斥之声从秋山街里面传出,直接在众人耳边炸响。

正在紧张对峙的双方,一方听了这声音喜形于色,气势更盛,另一方则脸色阴沉,皱眉不爽,但是,双方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声音传出的街巷之中。

此刻的秋山街头,除了搜街的东厂厂卫之外,几乎没有几个行人,两边的店铺,能关门的几乎都关了门,显得相当悠长而空旷。

在悠长而空旷的街上,夜玉一袭白裙,手按摩灵剑,大步走来,在她身上,美丽、英气、威严与一股怒气交织,如同一位代天巡狩遇到不平之事即将发脾气的仙女。

在她的身后,跟着狄光远绿殊高力士等东厂千户百户,一个个手按剑柄,步履从容,目光深沉,似乎凛然而不可侵犯,且有一种将任何阻挡他们脚步之人踏为齑粉的雄壮气势。

在这种情况下,能说出那样一番严厉无比的话语,在整个洛州,恐怕没有几个人有这个胆子,而这话一旦说了出来,便自然而然地带着一种极其强烈的震慑气势,顿时,将洛州衙役的气焰压下去了七分,纷纷倒退三步,扭头看向他们身后的轿子。

端坐于轿子中的洛州刺史杜景当然听到了夜玉的斥喝之声,他知道这是东厂的提督来了。他曾经听闻,东厂提督是一位女子,武功高强,曾经是皇上身边的金刀侍卫,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狂妄傲慢!

不过杜景并没有马上下轿,作为首州刺史,他是有架子的,哪能被人一句话,就从轿子里吓了出来?

那位青年捕头返身走到轿子边,用低低的但是却相当愤慨的语气说道:“刺史大人,想必你也听到了吧,这东厂的人说话,实在太放肆,太嚣张了!恐怕得大人你出面去震住她们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 掘地三尺

“嗯。”

眼前这形势,不容杜景再端架子了,他颇为从容地冷哼了一声,那位捕头立即会意,弯腰伸手,把垂挂遮挡着轿门的蓝色半透明的轿帘掀了开来。

从轿子里伸出一只黑色的高头靴,随后探出一顶黑色的幞头乌纱帽,接着,杜景猫着腰从轿子里钻了出来,在轿子前面抬手整理了一下并没有戴歪的乌纱帽,以及略微有些皱折的袖子和衣服,而后昂首挺肚,气宇轩昂地向前迈了两三步,目光扫视着渐渐走近的夜玉等人,摆出了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用威严十足的声音,明知故问道:

“来者何人,在此口出狂言?”

“我乃东厂提督夜玉,你又是何人,在此横加阻扰?”

夜玉来到离杜景一丈之外站定,目光睥睨地看向杜景,她早就知道对方是洛州刺史,这一点狄光远早有提醒,不过她还是摆出一副从未见闻过的样子,傲气十足地冷声问道。

夜玉的出现和走近立即吸引了大部分洛州衙役的好奇或痴呆的目光。

在当时的环境下,除了皇上身边有几个女官,其他地方就没有女官。这些衙役或者捕头,虽然生长在神都,也经常打皇宫周边经过,但是从来没有机会见到女官,更没有机会见到如此高贵而又美丽的女官。今天有这机会,能不好好把握吗?一个个像不要钱似的,盯着夜玉猛看起来。

杜景处于刺史高位,接触过许多女官,因此见怪不怪,在他眼里,夜玉不是什么美丽女官,而是一位难缠的东厂提督,是一位侵犯了他的威严的对手,他的目的是要将对方震慑住,服从刺史的钧令,乖乖地把人马从秋山街撤出。他一手捋着颌下胡须,干咳一声,淡淡开口,振振有词道:

“本官是洛州刺史杜景。你既然身为东厂提督,应该知晓朝廷的律法和规矩。洛州是我刺史治下。不经洛州刺史之令,擅自封街搜房。夜提督,你不觉得你做的越界了吗!”

作为朝廷首州,洛州刺史官品为从三品,与尚书同品,且杜景是李昭德的门生和重要亲信,所以他对于东厂提督一点不惧。

“洛州在你这刺史治下不错!可你就是如此疏忽怠慢地治理洛州的吗?!”夜玉冷声质问道,她的面容有些煞白,这一方面因为扎在她身上的箭头还没有取下,箭伤时时刻刻牵痛她的神经,另一方面则是为张麟的失踪而忧心牵挂所致。经历过洞穴独处之后,于不知不觉之间,张麟成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人。

“夜提督,此话怎讲?本州恪尽职守,公正廉明,兢兢业业地治理洛州!洛州不说达到夜不闭户的境界,但是也相差无几!”杜景手捻颌下胡须,慢条斯理道,语气之中带着带着对夜玉越俎代庖过问州府之事的不满,也带着满满地自豪和自矜。

夜玉冷笑连连:“好一个夜不闭户!大白天的东厂同知在你的治下失踪,这就是你口中的夜不闭户吗?”

“东厂同知失踪是你东厂的事,与我洛州何干?”杜景摇头晃脑,若无其事地说道。“洛州如许之大,天天都有可能有人失踪,要是失踪一个人,就封街搜房,那洛州就不用开城门了!”

“看来你久不上朝,不知道朝中的大事!我东厂同知乃罡烈侯!要是今天找不到罡烈侯,你这个刺史也就做到头了!”夜玉冷嘲热讽道。

“罡烈侯是何许人也,他的失踪竟然牵涉到本州的职位?夜提督未免过甚其词了吧!”杜景抬手撩了乌纱帽的幞头脚,皮笑肉不笑道,他心里说,你想空言恫吓本官,你以为本官是吓大的?!

“你不用知道罡烈侯是谁,你只要知道,今天找不到人,明天你就不是刺史了!就这么简单!”夜玉声音淡淡地说道,好像在说一件非常轻飘飘的事情,可越是这样,反而让本来并不相信的杜景的心里起了狐疑。

只是在秋山街上失踪了一个人而已,又跟他没有关系,他的刺史就甭做了,这是什么人,何以如此重要?哪怕失踪了一个王爷,好像也没有这么严重吧。杜景虽然不怎么相信,但是夜玉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又让他心里猛然起了疑窦,越想越不踏实。

“速去打探罡烈侯是谁,速报我知。”杜景扭头低声吩咐捕头。洛州虽然同在神都,但是不用天天去上朝,因此对于朝中和宫中的大事知道的很不及时。他听到过张麟的名字,甚至知道他的封号蓟县男,却不知道他已经晋升罡烈侯。这也要怪张麟的官位变动太过频繁。

没过过久,那捕头神色惊慌地回来了,在杜景耳边耳语了几句。杜景听了,神色大变,额头冒汗,背上虚汗纵生。

“夜提督,刚才本官多有冒犯,你们封街就封街吧!如果需要本官手下的衙役,尽管开口,本官无不配合。”杜景一边抬手揩拭额头上的汗,一边陪笑道,可谓前倨后恭,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算你识相!”夜玉冷哼了一声,随即大声吩咐道:“光远,由你率领所有洛州衙役进行严格的封街,不能放一个嫌疑人员离开!其他东厂所有厂卫随我进入街区,进行掘地三尺的搜索!”

在被封锁的街区之中,离秋山街直线距离不足二百步的地方,有一座破败的背街小庙。

这庙就是一幢孤零零的房子,黄色墙上有一大段油漆剥落,露出里面的青砖,两扇木门也是破败不堪,庙里所供奉的城隍泥塑身上脏兮兮黑乎乎,看起来年久失修,香火断了不少时间。

在小庙正堂的侧边,有一个房间,靠墙砌着一个简陋的炕床,炕床上铺着柴草,柴草上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动也不动。

他不是别人,正是夜玉率领东厂五百厂卫在掘地三尺如火如荼寻找的罡烈侯张麟。

在炕床边上站着一个小个子青年,一只手捏着下巴,在炕边烦躁地走来走去,此人就是在秋山街上与张麟搭讪遭拒的自称穿山鼠肖河者。

“你这个大熊,得了富贵,却把兄弟忘在脑后,太势利了,真不是东西!既然你不讲义气,我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肖河嘴里嘀嘀咕咕,骂骂咧咧,然后伸手从门口的水桶里拿起葫芦瓢,舀了一瓢冷水,泼在躺在炕上昏睡的张麟白净的脸上。

“呼~”被冷水浇头,张麟打了一个冷战,头一阵乱晃,苏醒了过来,抹去眼边的水,睁眼四顾,发现这儿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面前站着一个陌生的人,定睛一看,却认识,此人不就是在街头上与自己搭讪的小混混吗?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张麟皱眉问道,语气之中带着不满甚至隐隐有一股火气。

他脑子里回想起在这小混混街头与自己搭讪的情景,自己说不认识他,后来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却出现在这破败的房子里。他确信,自己被眼前这小混混劫持了,便下意识地伸手掏七星神棒,不过马上想起七星神棒已经没有什么威力了,便把手搁在袖箭的按钮之上,一旦发觉情形不妙,好随时发射袖箭,制服眼前这个狡诈的歹徒。

“你不认识这里?看来你真的是做了贵人,便把过去一切都抛诸脑后了?或者你想要与过去的卑劣的自己进行决裂,所以才故意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肖河摇头叹气道,语气之中充满了一种被人抛弃的悲哀,以及对张麟的浓浓的鄙视和怨恨。

第二百五十八章 大汉四杰?

“什么与过去决裂,什么故意装出不认识的样子!你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呢?我为什么要认识这里?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我根本不认识你!”

张麟豁然坐起来,激动地大声叫道。

他心里认为,这定然是小混混骗人的惯用伎俩,先跟我套近乎,然后骗取金银。

“你没来过这里?你跟我装什么蒜呢?”肖河气得跺脚,抬手一指屋子,又指着张麟所躺的坑铺,语气激烈地说道,“你在这里住过一年!这个炕就是你的!你好好地看看!”

“我在这里住过一年?”张麟听了,差点笑出声了。他自身不可能来过这里,而据他所知,原身也是一个相当讲究的人,经常出入贵妇之府,怎么可能在这样脏乱差的地方住一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唉,你真的不记得了?你莫非被谁灌过孟婆汤?!那我就提醒提醒你,你叫张麟,这你总记得吧?你的外号锦毛熊,我们都喊你大熊!这一点你真不记得了?

“你最大的本事是吃软饭,靠着面相好,你招惹了很多年轻漂亮的少妇,后来你吊上一位有钱有势的贵妇,就离开了这里。再后来听说你吊上了皇上,在宫中搞得风起云涌。我心里为你高兴。我们想见你一面,向你表达兄弟的祝贺,然而皇宫深似海,却是难比登天!

“那天你与皇上同乘一辆辇车巡街,我们在街上见到你的风采,知道你成功了!飞黄腾达了!你知道我们心里有多自豪吗!我们想走到你面前向你祝贺,跟你打招呼,可是你和皇上的辇车旁边围绕着许多羽林军,我们连一寸路都无法靠近。我们只能为你欢呼喝彩,大声喊你的字母!然而当时现场的人太多了,太喧闹了,你可能没有听到我们的呼喊之声,可谓咫尺天涯,当面错过,极其遗憾!

“直到今天我才重新见到你!你知道,我重新见到你时,心里是多么激动多么高兴吗,可是你却装着不认识我,犹如一盆冰水浇在我的头上心上,让我伤透了心!”

肖河很气愤,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张麟一口咬定没有来过这里,且表现出一种根本不认识他的样子,让他有怒气却无法发作,只好耐着性子在炕边走来走去,口内滔滔不绝地说着过去的事情,提醒张麟,希望他能够回想起过往的记忆。

见肖河说得有板有眼,张麟脸上的火气消了不少,脸色变得相当复杂,眉头深锁,眼中浮现思索之色。他隐隐有一种感觉,肖河所讲的并非全然虚构或诓骗,可能真有这么一回事,原身是个吃软饭的无赖青年,交往的肯定是这种偷偷摸摸的小混混,这听起来合情合理,只是他却一点都想不起来。

“我受过一次大伤,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你再多说一点。”张麟态度平和地说道,从坑上站了起来,却感觉头脑有些眩晕。

肖河伸手扶住张麟,后者的一番话,让他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毕竟他没有再否认,说受伤失忆也是一个能够接受的理由。再说他一点都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好像真的对这地方以及他肖河没有一点印象。

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肖河比划着手势,语气激动地说道:

“咱们一共有四位异性兄弟。大哥,叫邯信,武功高强,轻功极好,外号飞天彪,偷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大哥他对你最好的,偷了好东西,都会把最好的分给你。你要是受了谁的欺负,他一定会去找欺负你的人算帐,不把对方打得鼻青脸肿不会收兵。你记得么?”

张麟没有说话,皱眉用力想了想,却连一丁点关于大哥飞天彪的事情都想不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肖河见张麟没有反应,便摇了摇头,继续道:

“二哥,叫沉萍,水性极好,外号翻**;他老是欺负你的,经常揍你,还把你扔到水里过,差点把你淹死,当然有他在,淹是淹不死的。这事被大哥知道,大哥把他狠狠地揍了一顿!”

张麟听了,脸上浮现不悦之色,这死沉萍,居然敢淹死我!不过他脑子里也是什么印象都没有!

“我是老三,叫肖河,外号穿山鼠,最大的本事是打洞盗墓。我跟你认识之前,还打过一架,后来结为兄弟了,你还老是看我不顺眼。作为报复,我半夜在你床底下挖了一个洞,你睡着睡着突然掉到洞里,让你出了一个大丑。你气愤不已,后来趁我盗墓时,用大石块把墓穴封住,想让我被抓!咱们扯平了,后来关系就好了!”肖河介绍自己时,脸上浮现一抹追忆青葱年华的神色。

听到这里,张麟噗嗤一声笑了,他不是想起什么而笑,也不是为两人互相报复之事发笑,而是突然将三个名字串联在一起了,发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事情:邯信,肖河,沉萍,敢情他们是大汉三杰呐!加上张麟(良),岂不是四杰?

“大熊,你想起来了?”肖河脸上露出喜色,连忙问道。

“想起来那么一点点吧。”张麟微微颔首,人家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睛,他还好意思矢口否认吗?且很有可能实有其事,他要是在坚决地否定,那多令人寒心?

再说,这可不是什么光彩夺目的历史,要是传扬出去,有损于他罡烈侯的光辉灿烂形象。看来,眼下只能想办法对肖河进行必要的安抚,让他不要四处乱说。

“那太好了!我就说,大熊不是见利忘义之势利小人!”肖河高兴得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什么利忘义之势利小人?这是什么话!虽然不是骂他,却胜过骂他!张麟的脸色微微一黑,不过他没有表示什么。

“那么大哥邯信和二哥沉萍,现在在哪里?”张麟一边在破庙了漫步,抬头游目,四处巡视,希望能找到一丁点关于过去的印象,不过他还是失望了!原身的记忆残缺不前,连自己至于亲之人都没有留下多少印象,更何况异姓兄弟?

“在街上撞你跟班的小胖子就是二哥沉萍,在他的掩护之下,我用一块布捂住你的口鼻弄晕,背到了这里。”肖河得意地说,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隐讳。

“原来如此!”对于刚刚发生的事情,张麟有印象。那为小胖子突然冲上来与卢俊义撞在一起,然后还蛮不讲理,怂恿了很多围观者围住卢俊义,当时他就感到不对头,想提醒卢俊义,却突然感到眼前一黑,然后什么都不知道了。

“至于大哥邯信,唉,他被关进了天牢,三天后问斩。”说到这,肖河的眼眶突然红了,声音变得哽咽。

“他犯什么事了?以至于被判了斩刑?”张麟不禁好奇地问道,这种住破庙的人,怎么会犯下斩刑之罪,这好像有点儿浮夸。

“大哥从皇宫藏宝楼偷了和氏璧,后来不知怎么搞的,过了好几天却突然捕快被抓,却没有将和氏璧交回,因此才被判斩刑。”肖河压低声音,用一种糅合了自豪和痛惜的语气说道。

偷和氏璧?张麟听了很是诧异,更有狐疑滋生。和氏璧价值连城,偷和氏璧的人哪怕是贼,也定然是一个大富大贵出手阔绰的贼!他们这几人住在这漏风漏雨的破庙之中,哪儿像是偷和氏璧的人?

“大熊,你可回来了,想死二哥我了!”一个豪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紧接着一个小胖子挺着肥嘟嘟的脸小跑着奔了进来,与张麟来了一个熊抱。

第二百五十九章 你的,没有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在秋山街上与卢俊义发生冲突的沉萍。

他的身材比肖河略高半个头,比张麟矮半个头,身材并非特别肥胖,而是非常的敦实,只是脸型肥嘟嘟,有三个下巴。

张麟仔细审视了沉萍一番,脑子里对于后者的印象一点都没有,唯有的印象,就是后者与卢俊义争辩时的蛮不讲理,完完全全是一种地痞无赖的作风。

想起肖河说的,这人曾经把自己扔进水里,张麟心里下意识地便很不爽,脸上的颜色自然不是很好看,用力将后者嫌弃地推开。

“大熊,我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吃软饭居然吃到皇上的头上!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现在你是我们四兄弟中当之无愧的最有出息的人!”

沉萍仍旧拉着张麟的胳膊,脸上浮现热情的笑,眼睛盯着后者的脸仔细端详,语气亲切而夸张地说。

“呵呵,彼此彼此~”张麟哂笑着敷衍了一句,他觉得跟沉萍没有什么话好讲,便抬眼望向庙外,关切地问道,“外面怎么样?我不见了,我的伙伴们肯定很着急。”

沉萍哈哈一笑道:“他们都在找你,不过你到了自己家,丢不了的!哦,我看到有个女的,好像对你特别上心,急得不得了!下令封街,并且调来一支军马,挨家挨户搜查。”

“那我得回去了!”张麟急忙说道,抬脚往外走。

“大熊你别急着走!”沉萍一把拉住张麟的胳膊,笑着说道,“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张麟耍了耍胳膊,不高兴地说:“以后再说,行吗?”

沉萍抬手一挥,斩钉截铁道:“不行!这事非常重要!”

“那你说吧!”张麟语气平淡地说,他觉得一两句话,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沉萍眯着细长的眼睛,颤抖着肥嘟嘟的下巴,语气干涩地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锦衣玉食,封了侯爷,估计也不想跟我们再做兄弟了。你我之间身份有云泥之别,这我理解!放心,我们决不会拉你后腿!我只要一件事情要求你:利用你的身份地位,想法子把大哥放了!咱们之间毕竟有几年的情份在。这一点要求,你总不会拒绝吧?”

“听说他被判了死刑,我哪儿有权力私放死刑犯?”张麟皱着眉头,摊摊手道。

“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点小事你会办不到?你就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沉萍肥嘟嘟的脸一下子变得极其严肃,极其冷峻,语气变得咄咄逼人。

“我没法答应。”张麟耸耸肩。

“你真的不答应?”沉萍眯缝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张麟,眼睛缝里射出一抹凶狠之色,似乎若是后者不答应,他就会采取什么断然措施似的。

“我答应不了!”张麟摇头,他现在还会怕人威胁恐吓?

“你要是不答应,我就把你的丑事抖搂出去,看你这个吃软饭的侯爷还能当多久?”沉萍翻脸,毫不掩饰地进行威胁,前一刻还是言笑晏晏,转眼之间凶形毕露,可见这人绝对不是什么好鸟!

“你要抖搂尽可去抖搂,我不怕!”张麟吼道。他的身份和过去,摆在那里,在他进入皇宫之时,宫中肯定会对他进行必要的背景调查,一查就知,皇上不可能对他的过去一无知晓,便屡次三番地临幸他,因此他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也没有必要刻意隐瞒。

“你不怕!那就等着!”沉萍怒哼哼道。

“二哥别这么跟大熊说话!”见沉萍与张麟起了争执,肖河显得很尴尬,讪笑着打圆场,“大熊受过重伤,失忆了,很多事情不记得。等他想起大哥对他的好,他定然会竭尽全力帮忙的!大熊,是不是?”说着,肖河向张麟使眼色,让他点头称是。

张麟只能让肖河失望,他没有答应,因为他实在没法答应。再说,他觉得现在没有几个人能威胁到他!他身上有袖箭,他身后有东厂,还有皇上!最关键的是,他有五形太极功,还怕这个小混混的口头威胁么?

当然张麟也不是什么都没有表示,他伸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想要找找有没有带银子,好送给肖河他们。然而他的身上一两银子都没有带,他现在出行,前呼后拥的,哪里需要自己带银两呢。没有带银子,那就只能口头许诺了,他眼睛看向肖河,语气平静之中略微激动地说道:

“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既然咱们遇到这也是一种缘分,回去之后,我会让人给你们送一千两银子,作为见面之礼!”

“是你说的!”听到张麟愿意拿银子出来,沉萍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当即叫道,好像派他反悔似的。

“不要了不要了!”肖河连忙摆手,呵呵笑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你回去好好追想一下,尽量把我们过去的事情追想起来,那比多少金银都好!”

“要,谁说不要的!你看他这幅嘴脸,他哪儿是失忆,明显就是嫌贫爱富见利忘义的势力嘴脸!这钱不要,他也不会与我们相认!还是拿到钱实在!”沉萍双手抱臂,围着张麟转了一圈,用十足揶揄的口吻说。

“二哥,你少说一句,行吗?”肖河不满地训斥了沉萍一句。

“我干嘛少说一句!实话说,我不相信他!必须得拿一件什么值钱的东西,抵押在这里,才能放他回去!”沉萍抖着二郎腿,肆无忌惮地说道。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张麟微眯着眼睛,盯着沉萍那肥嘟嘟的脸,语气激动地说,“我说拿一千两银子,是出于我的诚意。我又不是欠你钱,凭什么要抵押东西给你?!”

“你就是欠我们的,这是封口费!”沉萍气势汹汹道。

“二哥,你越说越不像话,什么封口费!”肖河连忙对沉萍厉声叱喝道。

张麟火气上来了,冷声道:“既然你这样说,那刚才的话我收回!一个子也没有!”

“好,我也告诉你,你不拿钱来,甭想离开这破庙!”沉萍凶形毕露,毫无顾忌地说道。

“我就要离开,我看你能把我咋的!”张麟冷笑道,说着抬步往外走。

沉萍欺负张麟武功不精,一伸手便抓住了张麟腰间的金玉带,嘴里叫道:“我看这条腰带蛮值钱,要么就将这条腰带押在这里!你回去拿了钱过来换。”

“休想!”张麟一扭身,左手迅速出击,一招猿猴取月,一下子扣在沉萍的咽喉上,手指上加了一点力道,使得后者直翻白眼,差一点憋死。

肖河大吃一惊,这大熊的武功怎么如此了得?急忙摆手嚷道:“大熊,快放了二哥!”

“你这厮还要我把腰带押在你这里吗?”张麟俯视着沉萍扭曲而狰狞的脸,冷声问道。

“不要了不要了!”沉萍急忙嘶声说道,现在他人都落在张麟手里,只要后者稍微再加一点力道,他就会咽气,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还能说什么?

张麟松了手。沉萍手抚着喉咙蹲在地上干呕,刚才那一下,几乎让他背了气!

“这小子不是大熊!”沉萍沙哑这嗓子叫道,“大熊没有这样的身手!”

“知道就好!我真的不认识你们!”张麟甩了一句回去。

“你不是大熊,为什么冒充大熊!”沉萍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张麟,质问道。

“我又没有说我是大熊,你凭什么说我冒充大熊?”张麟针锋相对。

“大熊,你别跟二哥吵!他说的是气话!”肖河又出来打圆场,因为在他看来,张麟就是大熊,大熊就是张麟,错不了。

第二百六十章 纸终究包不住火

听了肖河的话,张麟见好就收,没有必要跟他们说自己不是张麟,那样的话,又要引起不必要的纠缠和麻烦。当然,锦毛熊这个绰号他也想不起来,不过他觉得没有必要纠结这个绰号不放。

“我回去之后,会让人给你送五百两银子过来。”

张麟向肖河说道,又扭头看向沉萍,声音冷冷地说,“你的,没有了!”

“凭什么他有我没有?”

沉萍脸上立即浮现不满的神色,大声嚷着抗议道,不过这次他仅是口头抗议,没有动粗。他的水性极好,在岸上的功夫则稀疏平常,经过刚才的较量,知道不是张麟的对手。

张麟不再理会沉萍,大步走了出去,心情怅茫地离开了破庙。

现在他深深地体会到掌握了太极五形功的好处,要不然,自己刚才铁定会吃亏,虽然有袖箭足以防身,但是随意杀人或者伤人,总不是一件好事!

“大熊,你别跟二哥计较,他就是这样的人,有口无心!实际上,二哥也是对你很好的。你有空常回来看看!”

肖河在后面送着,嘴里唠里唠叨说。

“肖河,你还算是有情有义,我说过的话作数,五百两银子会让人如数送过来的!”

张麟停住脚步,叹了一口气,用温和而略带感情的语气说道,这是原身的朋友,他既然占用了原身的躯体,自然不能完全忽略他的朋友。但他毕竟不是原身,自然可以对朋友有所选择。像沉萍那种动不动威胁人的,哪怕原身在此,遭遇对方肆意以他的人身和名誉进行之威胁,恐怕也会做这样的选择的!

“大熊,你这么说话,我就不高兴了。你看我是缺银子的人吗?我是干什么的?盗墓的!钱多的是!一直以来,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住好的。只是从大哥入狱之后,我们整日想着怎么救他,上下打点,把银子花的差不多了,也没有心思去盗墓,因此才重新回到这破庙暂时落身。”肖河不高兴地冲张麟瞪眼,摆出一副严肃的面孔,正色说道。

听了肖河这番话,张麟对他的印象又好一点,觉得他是可以交往的人!不过这里不是他呆的地方,恐怕夜玉等人等急了,他必须得离开。

“后会有期!”张麟向肖河抱拳道别,而后迈着沉重的步子,在肖河的依依不舍的目光注视之下,穿过一条极狭窄极曲折的背街小巷,回到了他之前从那儿失踪的秋山街。

罡烈侯回来了!

东厂厂卫奔走相告,卢俊义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夜玉更是喜极而泣,只因现场眼目众多,要不然,她肯定会亲热地扑倒张麟的怀里,大哭一场!

谁也没有问张麟,这两个时辰到哪里去了!因为张麟回来了,这是最大的好事,至于他失踪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并不重要。

现场唯一有资格问这话的人,是夜玉,可是她没有问,因为,一问,她怕自己掩饰不住自己的感情和情绪,为他人抓住把柄。

“洛州刺史杜景见过罡烈侯!让侯爷受惊了,下官心里实在惶恐!还望侯爷宽宏大量,不予追究!”杜景屁颠屁颠地趋上前来,向张麟躬身施礼,口内极其谦恭地说道。

“没事!”张麟摆了摆手,淡淡说道。

“下官想在刺史府摆几桌酒宴,给侯爷压惊!还请侯爷赏脸光降!”杜景胁肩谄笑道。

“不必了!我还有要事回宫向皇上复命!”张麟摆手拒绝,他虽然不认识杜景其人,但是通过东厂的探报,他已然了解后者的底细,属于李昭德的亲信。跟李昭德的亲信没有必要走的太近!

从秋山街到皇宫和东厂都并不远。

大部分厂卫都由几名千户率领着回东厂去了,而张麟夜玉狄光远三人到上阳宫觐见皇上,将进黑熊谷搜寻粮银的结果进行禀明。

“什么?粮食被歹人提前运走了?他们怎么会事先知道你们的行动时间和路线?”武则天听了异常诧异。

“皇上,歹人做贼心虚,很有可能是自行提前把粮食运走了,这或许是一种巧合!同时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歹人派人时时刻刻监视东厂!我们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便提前知晓了,因而提前撤离!”夜玉眸光闪动,恭声说道。

其实,在峡谷中遇到伏击之时,夜玉便有些怀疑东厂有歹人的奸细,但是这话她不敢明说。

一方面,内卫曾经出现过二百名内卫变成蛇灵奸细的大事件,奸细这一词语非常敏感,不宜再在皇上面前提及;另一方面,内卫经过严格的整肃,改组为东厂,要是再说东厂有奸细,对皇上不好交待。

“就算他们监视东厂提前撤离,也未免撤离得太神速了一点吧,那毕竟是二十万石粮食,哪怕用车辆装运,也需要几百辆车吧!需要装个几个时辰吧!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无踪了呢?”武则天蹙眉望着夜玉,表示质疑,语气清冷。

夜玉看了张麟一眼。

张麟点点头,上前一步,含笑开口,代为回答:

“皇上明断,现在回想起来,路上的车辙印很有可能是他们做作出来的迷惑我们的,误导我们搜查的方向,说不定粮银依然藏在黑熊谷某个秘密的所在,也未可知。东厂镇抚使黄胜彦已经去追查粮银的下落,若是没有结果,改日我们便再去黑熊谷进行彻查~”

这时,夜玉无意之中牵动箭伤,一阵锥心刺骨的疼痛感陡然而生,她咬牙强忍着,使得她的一双俏丽的柳叶眉蹙了起来,脸色于一霎那间更显苍白,口中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轻的痛吟。

“夜玉,你怎么了?”武则天见夜玉脸色很不好看,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谢皇上关怀,臣很好,没什么事。”夜玉强打精神,脸上挤出一个笑,连忙说道,她不想把自己中箭受伤的事告知皇上,因为一旦告知了,那么皇上便会追问为什么会受伤,这样一来,在峡谷之中遇到对手伏击,乃至被洪水冲至下游,与张麟同处一穴达十个时辰的秘密,就不得不全部告知皇上。

两人在深山洞穴之中独处一宵,这事可大可小,要是对方是一个气量宽宏的男皇上,那就不妨直言相告,可眼前这个皇上是一位猜疑心极其严重的女皇,曾经因为一条手帕和一首朦胧的诗词,就把张麟打入冷宫,把倚为臂膀的上官婉儿禁足,她要是知道张麟和夜玉在洞穴之中湿身相处一宵,岂不是会醋意大发,将张麟再次打入冷宫?

所以,夜玉便一个字也没有提,包括在途中遇到伏击之事。

见夜玉忍痛不说受伤之事,狄光远觉得这样于其伤情很不妥,再说东厂折损了两名千户,这事能瞒得了吗?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我不说,会有别人说的。

皇上迟早会得悉内情的,那时她若是追究起来,后果恐怕会极其惨重。

思虑了半晌,狄光远飞快地瞟了夜玉一眼,把心一横,踏前一步,恭声开口道:

“禀皇上,臣等去黑熊谷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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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二人命运决于一言

见到狄光远主动向皇上提及遇伏之事,夜玉和张麟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闪过一抹慌乱,这事一旦揭开,必然要面临皇上寻根究底的盘问,到时候如何对答?两人之前并未统一口径,因为在此之前,他们都没有意识到洞穴独处的严重性。

“咳咳~”

紧张惶恐的夜玉,再次牵扯到背后的箭伤,痛彻心扉,脸色变得更加惨白,额头上冒出丝丝晶莹的汗珠,爆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

见此情景,狄光远连忙收口,他知道他要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那就是当着夜玉之面告黑状,上官婉儿前车之鉴马上就要降临于夜玉的头上,而张麟则不可避免地再次被打入冷宫。

张麟打不打入冷宫与他狄光远没有半毛关系,但是,他跟夜玉之间的就再也没有希望,很有可能遭到她的怨恨唾弃,直到天荒地老。

侍立于龙案之侧的上官婉儿,脸上摆出一副冷漠的神色,眼睛也没有看向张麟,只是用眼角余光关注着他而已,却非常敏锐地捕捉到张麟与夜玉眼中的极其微小的神色变化,见夜玉在狄光远提到途中之遭遇时恰到好处地咳嗽起来,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敏感地猜测到,在张麟和夜玉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隐情。

此刻,说张麟不紧张是假的,要是狄光远道出实情,那么他和夜玉就都完蛋了,虽然他与她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毕竟在荒僻的洞穴之中独处了十几个时辰,说什么都没有做,谁信?醋意盛烈的武则天更不会信!

在紧张的同时,张麟心里异常气愤,扭头用带着冷意的目光看向狄光远。他一直把他当成好人,当成正人君子,认为他秉承了其父狄仁杰的浩然正气,没想到他却是个喜欢告黑状的卑鄙小人!

“光远,说下去!”武则天眼中浮现一抹期待之色,温和地望着狄光远,微笑鼓励道。她没有上官婉儿那么敏感,因为她已经得到张麟,心眼儿便没有以前那么小。但是,她心里还是存在不少的疑窦,因为从神都到黑熊谷,也就几十里的路程,来去应该用不着两天。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她很想知道,越详细越好。

夜玉扭头用极其冰冷的目光斜视着狄光远,很想制止他再说下去,但是,在皇上面前,她不可能掐住狄光远的喉咙,不让他说话。

二人的命运取决于后者的一言之辞。

感受到夜玉的浓郁的冷意,狄光远非常尴尬,不过事已至此,他知道无法敷衍,更无法隐瞒,便咬了咬牙,声音激动地说:

“我们的对手,在狭窄陡峭的峡谷中提前埋伏了重兵,从山顶使用巨石对我们进行惨烈打击,破坏了道路,估计这是为他们将粮食撤离争取时间。在遇伏之时,东厂两位千户当场殉难,一位千户重伤,夜提督本人也不慎中箭,身负重伤!”

武则天听了震怒无比,抬手一拍龙椅,咆哮如雷:“这伙人实在太丧心病狂了!要是被朕抓到,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

听到张麟一行人在路上遭遇巨石打伏击,上官婉儿的心里浮现起关切之意,眸光在他身上飞快地扫视一番,看看他缺损了哪个零件。

“皇上,不必震怒!虽然在这次行动之中,我们发生了重大的人员伤亡,也没有起获失踪粮银,可谓无功而返。但是,在追查粮食的途中,我们在一洞穴之中发现大量的黄金,数额不下五千斤,足以弥补粮食的损失十倍百倍!”

张麟强作镇定,郑重开口,迫不及待地推出他们所发现的巨量黄金,以转移皇上的注意力,免得她继续追问其它。同时,在某种程度上说,这也算是一种坦白,将在洞穴之中呆过的实情稍稍托了一点出来,以后若是问起,他也可以说,当时他并没有做任何隐瞒,甚至也可以解释,我们在洞穴之中挖了十几个时辰的黄金,其他的举动什么都没有做。有黄金为证。

“五千斤黄金?”果真,武则天听了脸色浮现难以置信、关切和惊喜的神色!自武则天试图问鼎帝位到登基以来,接连不断地发生叛乱和战争,还有水旱灾祸,把多年的储蓄几乎耗空了,银库空虚到老鼠见了扼腕叹息的地步。现在意外得到五千斤黄金,这几乎相当于朝廷几个月的岁入了,重新让银库充盈起来,不能不让人惊喜!

听到张麟在洞穴之中发现黄金,狄光远一头雾水,眯着眼睛看向张麟的侧面,发现黄金的事他怎么没有听他提起过?莫非张麟故意扯谎,以此引开皇上的注意?不过五千斤黄金不是小数,张麟再大胆也不敢公然欺君吧?

狄光远喉咙嗫嚅,没有再说什么。适才说了那一番话,已经引起夜玉的极度反感,要是将他俩在洞穴之中独处的秘密和盘托出,那么以后他就不要再指望见到夜玉了。

“是的。只会多,不会少!”张麟红口白牙,灿烂一笑道。

“太好了!此乃天佑大周!哈哈哈。。。”武则天听了精神大振,朗声大笑。有了五千斤黄金在手,足够给朝廷大臣发几个月的俸禄,至于安抚灾民更是不在话下。

现在,武则天看向张麟的目光,更加柔和,更加亲切,更加妩媚!看来这张麟,真正是朕的宝啊!

张麟心里想,皇上如此喜欢金银,要是我把一些金矿银矿的位置告诉她,她岂不是会乐疯了?哪里还会追究我们在石穴之中独处的事情?

惊喜之后,武则天又想起他们一行在峡谷之中遇到巨石打击,用异常关切地目光看向张麟,语气急切地问道:“君宝,你可有受伤?”

见武则天以如此温柔亲切的目光看向张麟,夜玉心里直泛苦水,可是她却有苦难言,只能咬着朱唇强忍着,使得她暂时忘却了箭伤之痛。

“臣没有受伤!”张麟摇头说道。

听到张麟没有受伤,武则天似乎松了一口气,然后好像才想到受伤的是夜玉,立即传旨道:“来人,速传御医,为夜玉诊治箭伤!”

一场风波算是从头顶滑了过去,有惊无险。

~~~

李昭德之相府,书房。

李昭德坐在桌案之后,闭目养神。

管家常莱站在桌案之旁,放低声音禀告:“回禀相爷,经过我的调查,发现张麟没有亲人,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孤儿。”

“怪不得这厮有恃无恐,无所顾忌!原来他是一个绝户星!”李昭德蓦然睁开眼睛,从中露出一道诧异、愤慨和无奈的光芒。

“不过我发现他有几个要好的玩伴,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常莱微微一笑道。

“鸡鸣狗盗之徒?这听起来跟张麟的身份很不谐和啊,不过这样更好,赶紧去把他们通通抓来府中,我自由行妙用。”李昭德转怒为喜地说道。

~~~

魏王府。

武承嗣坐在摇椅上平缓地晃动着,他的身体仍然相当虚弱,上次受到刺客的惊吓,又大病了一场。

“义父,这几日我彻底调查了张麟的跟脚,他是一个孤儿,在神都没有一个亲人,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子虚躬身站在摇椅旁边,轻声禀报道。

“那他朋友总该有的吧?”武承嗣无精打采地问。

“义父问的好,他是有几个狐朋狗友。”子虚微笑回答。

“那就把他的狐朋狗友抓过来!这总比什么都没有强。”武承嗣依旧躺在摇椅上晃悠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朝子虚摆了摆,用虚弱但是带着庆幸的语气说道。

“是!”子虚答应着,转身出去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 关键时刻即将到来

上阳宫。

御医奉旨到达,当着皇上的面,为夜玉进行精心的诊治。

在冷兵器时代,中箭受伤是很平常的事情。像这种寻常的箭伤,普通军医便可治好,在医术高明的御医手下,不能说手到病除,却也差不了多少。

御医手脚麻利地将夜玉身上的箭头取下,敷上创伤之药,便无大碍,只需静养数日,伤口便可愈合。

之后,张麟等人陪着夜玉一同回到东厂,直奔地牢,因为他们心里惦记洪少谦有没有被人灭口。

地牢入口,守卫森严,几十名厂卫直挺挺地站立于门口,手里拿着东厂的特制弯刀,从气势上讲,是没有人能够进入地牢之中的。

“卑职许世德见过侯爷和提督大人。”负责守卫地牢的许世德从地牢入口大堂里出来,向张麟夜玉和狄光远拱手施礼,中气十足地说道。

许世德年龄约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长脸,阔口,厚唇,宽鼻,脸上始终挂着笑,一看就像个酷爱钱财之人,当然,张麟这是有成见在胸,所以才有此看法。

张麟对于许世德没有坏感,但也没有太多好感,对他采取的是“用其才,避其恶”的用人之策。

“世德,这两日地牢可有异常情况?”张麟含笑问道。

许世德听了,脸上浮现一抹凝重之色,声音沉重地说道:“禀侯爷,昨夜有一蒙面人试图硬闯地牢,被卑职和孙殿臣阻止并打退了。此人武功煞是高强,善用金钱镖,孙殿臣被其飞镖所伤,如今卧床不起。”

竟然真有人硬闯地牢,还把孙殿臣打伤了!

夜玉和狄光远大吃一惊,张麟尤为惊异。

在他看来,许世德武功高强,再加上一个孙殿臣,应该没有人能够闯进东厂!现在有人闯了,单挑二人,且把其中一人射伤,那么这蒙面刺客武功之高强,超乎想象。

“刺客是不是上次越狱的公孙荃?”张麟郑重其事地问道。

“不是。公孙荃使用的暗器是十字飞镖,而这次来的刺客则使用金钱飞镖,武功远在公孙荃之上。”许世德摇了摇头,神情凝重地说道。

来的是不同的刺客,说明对手的势力非常强大,手下豢养有多名高手:上次越狱的公孙荃或田蒙,梅花针刺客,还有现在这个金钱镖刺客,都是武功极其高强之辈,在皇宫或者东厂出入如同菜园,可以自由来去。

“去看看孙殿臣。”张麟提议道。

“侯爷请,孙殿臣正在屋里养伤。”许世德向旁边让开一步,并侧身摆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张麟大步迈入进去。

在地老出入口的左边,有一间房子,陈设非常简单,是给守卫地牢的狱卒休息的地方。

孙殿臣年龄三十出头,是一个瘦高个,本来精神劲头十足,而受伤之后,却是恹恹无力地躺在榻上。

听到张麟和夜玉要进来探望自己,孙殿臣激动不已,挣扎着从榻上坐了起来,单手触额,声音哽咽道:“卑职感谢侯爷和提督大人眷顾之恩。然卑职无法起身,不能全礼,请侯爷和提督大人恕罪。”

“无妨无妨。你还是躺着吧。”张麟含笑摆手道。

孙殿臣说什么都不敢躺下,脸上浮现感激之色,眼睛通红,激动道:“卑职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伤,没有大碍,不值得侯爷亲自探视。”

“你伤到何处?”张麟俯身察视孙殿臣,关切地问道。

“说来惭愧,卑职的手和脚均为飞镖所伤。”孙殿臣叹了一口气,不无羞赧地说道。

“镖取出来了吗?”

“取出来了,镖上淬有剧毒。幸亏我们就在东厂内部,救治及时,要不然,卑职就。。。”孙殿臣说到后来,却说不下去了,因为想起当时到情景,一种余悸在他心里涌动。

张麟和夜玉听了都暗自心惊。

“这就是刺客所用的金钱镖。”许世德抬手一指榻边桌案上,张麟扭头看去,只见桌案上有一个托盘,盘子上放着几只边缘磨制得飞薄的铜钱,这就是所谓的金钱镖。

“金钱镖的杀伤力非常有限,一般使用金钱镖的人腕力极强,技巧极高,绝对是顶尖高手。”许世德脸上浮现一抹回忆之色,脑子里浮现当时刺客随意甩出金钱镖的场景,对方身法之灵敏、使用暗器之高妙,使他到现在还觉得心惊和叹服。

顶尖高手还要在镖上淬毒,说明他志在一击成功,杀洪少谦灭口,幸亏当时安排了东厂最厉害的高手把守地牢,要不然,后果很严重。

“殿臣,你受苦了。好好养伤。我会请最好的御医给你疗治。”张麟安抚了几句,与夜玉等人一同离开了孙殿臣的房间。

“洪少谦有没有事?”到了地牢入口边,张麟一脸沉重地问许世德。

“金钱镖刺客被我和孙殿臣阻挡于地牢之外,没有进入地牢。洪少谦没有出事。”许世德笑着说,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神色。

“甚好甚好!”张麟伸手拍了拍许世德的肩膀,赞赏了一句,然后仔细叮嘱道,“接下来,要继续加强守卫。只要洪少谦不死,那蒙面杀手,恐怕还会再来。”

“侯爷放心!卑职一定严防死守,绝对不会放任何一个闲杂人员进入地牢。”许世德下巴一抬,意气昂扬地高声承诺。

随后张麟等人进入地牢察看了一番,见洪少谦无恙,便放心地离开了地牢。

这时,黄胜彦带着一队东厂厂卫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脸色疲惫神情沮丧地向张麟禀报:“侯爷,我沿着黄河顺流而下追了百十里路,却没有发现任何装运粮银的船只。”

“胜彦,你已经尽力了,这种结果也是我预料到的。我们的对手实在太狡猾了!如果这么容易就被我找到粮银,那他们就不会成为我们的对手!”张麟温声劝慰了一句,想了想,忽然说道,“他们会不会逆着黄河往上游方向逃匿,你觉得有没有这种可能?”

“侯爷的脑子就是聪明!”黄胜彦伸出大拇指,笑着赞了一句,随后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自嘲道,“我怎么就没有这种聪明脑子呢,当时,我追了十余里路,才想到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临时分了一路人马让花步丸率领,溯流而上追寻。虽然属于亡羊补牢之举,但是却耽误了不少时间,目前他们尚未回来,不知结果如何。”

“亡羊补牢,未为晚矣。”张麟随口说道,心里却在嘀咕,你这是自赞呢还是自夸呢?

东厂议事厅。

东厂本来有十位千户,在去黑熊谷的路上死了两人,在东厂内部被刺客重伤一人,只剩下七名老千户,临时提拔了三名新千户,分别为卢俊义、夜玉的侍卫申渊和东厂的旧员穆杰。

在议事厅的正中摆了一张桌案,上面堆满了厂卫最近收集的情报。大部分是关于李昭德、格辅元和曹仁师的。

“李昭德不断在府中召见大臣,所议之事都是关于抵制皇上杀戮抓人以及终止后宫干正之事。”

“格辅元府中有神秘人物频频出入。”

“曹仁师私下会见几个郎将,左鹰扬卫似有秘密集结调动的倾向。”

张麟等人看了心惊肉跳,根据这情报,再回想昨日在峡谷之中遇到的伏击,加上黑衣头目好像是卢俊义在汪之问那里所见过的神秘人田蒙,综合这些进行判断,在峡谷之中出现的那些黑衣人定然是左鹰扬卫所扮成的无疑。

而在东厂出现的神秘高手,意图硬闯地牢,杀死洪少谦灭口,更是李昭德的党徒。

看来,李昭德一伙人在加紧行动,意图与皇上明火执仗地进行对抗,很有可能在端阳大朝会上公开发难。

极其关键的时刻即将到来。。。

第二百六十三章 你管的着吗?

“皇上允许我们参加端阳大朝会。你们觉得,李昭德一伙人,会在朝会上搞什么大动作?”

张麟脸上浮现一抹深沉之色,抬眼分别看了看夜玉狄光远和黄胜彦,开口问道。

狄光远没有回应,他自然不愿意加入这种议题的讨论。

夜玉认真地想了想,扭头看向张麟,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关切之意:“上一次在小朝会上,他们就曾经当庭向皇上提出停止后宫干正之论。那时你还在幕后活动,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里。而现在,你已从幕后走到前台,李昭德岂能坐视容忍。这一次大朝会,有上千臣僚参加,影响极大,他们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甚至很有可能会变本加厉,直接弹劾你,我担心你到时候你受不了。你可要小心应对了。”

“我会怕他吗?”张麟下巴一抬,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意,“他要是敢针对我,我管保让他爬着离开大殿。”

“嗤~”旁边的狄光远听了,心里冷笑,看这家伙得意猖狂的样子,人家李昭德是朝廷首相,半数朝臣都出自他门下,你与他争斗,简直太不自量力!

“你有这份雄心,我很欣慰,不过还是小心为上。”夜玉莞尔一笑,仔细叮咛道。

“放心,我会提前做好准备的。”张麟点头答应。

这两人的谈话,虽然至公无私,可是在狄光远听来,却如同私话绵绵,让他脸色发黑,牙齿咬得咔咔响,不过这儿是议事厅,环绕着不少千户,他也不好发作,更没有理由发作。

“侯爷,如今我们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运往江州的粮食和银两是被地官尚书格辅元所截留和藏匿,咱们不如直接在朝会之上,将这个证据公布出来,就算不将格辅元拿下,也可以将李昭德一军,看他们如何在朝堂上立足,如何保持那种道貌岸然的伪忠臣风度?”

黄胜彦脸色浮现愤懑之色,声音铿锵道。

“胜彦,你的提议非常好!必要之时,我会这样做的。不过这事干系重大,是否要这样做还是需要皇上定夺。”

张麟点头赞许道,随后他抬头看向门外,眼中浮现一抹思索之色,半晌后缓缓开口,“在朝会之前,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今天先去将左鹰扬卫郎将田蒙拿下,以震慑李昭德等人,打乱他们的方寸,扰乱他们的阵脚!”

“侯爷英明,属下也觉得田蒙属于极其关键之人!拿下他,估计我们会得到更多证据,这样便可在朝会上立于不败之地!”

黄胜彦连忙点头赞成,并且慷慨激昂地阐明了自己的观点。

“抓田蒙的理由呢?到现在为止,我们抓的都是文官,没有动过武将。在大朝会之前,突然抓捕武将,似乎有些不妥吧。”

夜玉蹙眉,眼眸中浮现一丝疑惑,分别看了看张麟和黄胜彦,并且把自己的考虑毫无保留地表明了出来,她现在不是对张麟进行掣肘,而是事无巨细地进行分析审视和补充,以便尽可能不出差错。

“禀提督,属下怀疑,在峡谷之中伏击我们的黑衣人头目就是田蒙,另外,在地牢之中杀李磐和洛成章的公孙荃,以及当我们抓捕洪少谦时在街上阻击我们的黑衣人头目,也很有可能是他!近期所发生的案件,大都指向他!可以说,抓田蒙的价值甚至胜过抓格辅元,却不会产生什么不良后果。”黄胜彦声音激昂,言之凿凿道。

“哦,那一百个该抓!”夜玉连忙点头,语气坚决地说道。

狄光远听了,眼光一亮。因为黄胜彦的话提醒了他,当日在马市街遭到黑衣人阻击,他与黑衣人首领交过手,对于后者的功法和身手有些眼熟,现在想来应该是在东厂地牢越狱的公孙荃无疑,但是,其人是否是田蒙,他就不知道了。

“那就这样定了!”张麟一锤定音。

东厂在办案的过程中,就算抓错了人,也是不用担责任的,这就是东厂的好处,可以说独立于朝廷之外,凌驾于律法之上,只要不违背皇上的意思就不会有任何差错。地官侍郎都抓了,抓一个比侍郎小的郎将,也不用再单独请示皇上的。再说,皇上还赐予了张麟便宜行事之权呢。

~~~

夜玉回到书房。

狄光远如同跟屁虫一样跟了进去,一边用恳切歉意的语气说道:

“刚才,在皇上面前,我说的都是实情,也都是为你好!如果冒犯到你,纯属无意,我现在郑重向你道歉!”

“道什么歉?!你做的非常好!我感激都来不及!”夜玉声音冰冷地说,脸上表情如同万年寒冰。

狄光远尴尬地咧咧嘴,然后自顾自地在窗户旁的椅子上坐着,拿起茶几上的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声不响地喝着茶,偶尔向夜玉瞟向一眼。

夜玉没有理会狄光远,而是坐在书案后面,手里拿着张麟送她的剑,翻来覆去审视、欣赏。

“这剑好像不是你的。”狄光远明知故问。

“我的剑丢了,这是张麟送给我的。”夜玉眼皮没抬,语气波澜不惊地回答,她知道有些事情瞒不了别人的眼睛,因此也就实话实说。

实情真的与自己的猜测一模一样,狄光远更是无法淡定,急吼吼地问道:

“他为什么送你剑?”

“这跟你有关系吗?”夜玉冷笑道。

“你知道,我。。。”狄光远嗫嚅着,想向夜玉表达自己的心意,却发现非常简单的几个字卡在喉咙里,就是迸不出来。

多年以来,狄光远暗中喜欢夜玉,却从来没有真正的表白过,这种感情一直深埋心底。以前他不急,因为在夜玉身边没有别的追求者,他觉得来日方长,终有一天夜玉会明白他的心意。但是张麟的出现,彻底扰乱了他的计划,现在不急是不行了。但是越着急,他就越加心乱,越加口拙。

“天色不早了,你可以走了。”夜玉抬眼瞟了狄光远一眼,态度冷淡地说道。

狄光远没有说话,神情萧索地起身,缓缓地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脚步,冷不丁地说道:“能告诉我,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吗?”

“你说什么呢?”夜玉听了眨了眨眼睛,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你不明白吗?你和张麟那小子在洞穴独处了十几个时辰,十几个时辰,就没发生些什么吗?”狄光远语气之中带着激动和愤慨,仍然用背对着夜玉,不敢看后者的眼睛。

“你希望发生什么呢?”夜玉冷冷地问。她心里明白,狄光远吃醋了。他一直喜欢她,而她却不喜欢他。他吃的是非醋啊。

“我不希望发生什么。我只想提醒你,张麟是皇上的人。”狄光远语气幽幽地说,在这一刻,于夜玉看来,他的表现很像一个被人遗弃的怨妇。

“皇上派你到东厂,就是来监视我的,是吗?”夜玉直言不讳地指出。狄光远自打来到东厂,对于厂务不闻不问,但是,却对她形影不离,有张麟在场时,更是寸步不离。今天又说出这一番话,让她不能不如此判断。

“望你不要玩火!!”狄光远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说完这句极其严厉的话,便气呼呼地跨出大门,背影消失在门外。

“你以为你是谁啊,竟敢这样对我说话!”夜玉瞪着狄光远的背影,跺脚叫道。

玩火?哼,你管得着吗!

第二百六十四章 飞天彪

大理寺,天牢。

与东厂地牢一样,大理寺天牢也设在大理寺衙的地下面。

整个大理寺地表之下,被挖掘一空,形成了几百个独立的牢房。

这儿非常的阴暗,潮湿,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臭味,蚊蝇乱飞,让人作呕。

月字一号牢房。

在一堆乱草之上,面朝墙壁侧躺着一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从破洞之中可见纵横交错的伤痕,那都是被鞭子抽打过的痕迹。

“侯爷,这里面关押之人就是偷盗和氏璧的飞天彪。”一位身穿绯红色官服的大理寺官员,半躬着身子,引领着张麟和黄胜彦等人来到月字一号牢房门口,恭声说道。

此人年龄不到四十,身材中等,长着一对扫帚眉,三角鱼形眼,酒糟蒜头鼻,上唇特别突出,颌下一副短须,脸上始终挂着冷酷的笑意,此人乃是赫赫有名的酷吏,以罗织经著称于世,让人闻名丧胆,并以此深得武则天重用,成了她打击异己的一把好锤子,他就是大理寺正卿,来俊臣。

虽然来俊臣威名赫赫,而且自带一股子威严气势,但是在罡烈侯张麟面前还是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好像一头被主人豢养着的猛犬,对于主人的亲朋好友,一般都摇头摆尾,充满着善意、敬意和惧意的。

就算张麟不是供奉,也不是侯爷,仅以东厂同知一职,也是会受到来俊臣的敬重的。因为东厂拥有比大理寺更加没有节制的权力。一般来说大理寺都是依照律法进行抓人和审案的,而东厂则依照密探的情报进行抓人。抓错了也没有关系!

一句话,东厂可以随意抓大理寺的人,而大理寺却不能抓东厂的人,这就是二者之间的根本区别。

张麟之到天牢,自然是要探视偷盗和氏璧的窃贼飞天彪邯信。

说实在的,张麟心里压根没有来大理寺天牢探视飞天彪的打算,但是他却不由自主地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莫名其妙,简直是神使鬼差。

张麟并不认识来俊臣,而是通过镇抚使黄胜彦的引见,才与其人结识的。

黄胜彦一直在东厂及东厂之前身任职,与来俊臣做的是类似的职事,以前也有过合作,所以熟悉。

“飞天彪,罡烈侯来看你了!”来俊臣伸手敲了敲了牢房的门,用威严无比的声音喊道。

“是谁搅扰我的清梦?”草堆上的飞天彪不高兴地嚷道,打了一个哈欠,伸胳膊晃腿,转过身来,他手上脚上的铁镣发出一阵铿里铿锵的声响。

透过铁栅栏的缝隙,张麟凝目审视草堆上的飞天彪,他的头发乱蓬蓬,比他身下的柴草还要乱几分,一大半脸被垂在前面的乱发所遮挡,只有一只高挺的鼻子、一小半张脸和半只明亮的眼睛从头发的中间空隙露在外面,呈现在张麟的眼前。

在张麟审视飞天彪的同时,飞天彪也在打量张麟,也就看了那么一眼,他的眼中便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哗啦啦晃动着铁镣,从草堆上跳了起来,一步窜到牢房的门边,激动欣喜地叫道:“大熊!你怎么来了!”

当飞天彪站起来之后,他的头发甩到了侧面,露出了整张脸,十几道疤痕纵横交错地刻在这张脸上,使得这张脸变得面目全非,非常丑陋,让人不忍卒视。

“你们怎么如此虐待囚犯?”

一种极度的不忍攫住了张麟的心,他登即发火了,扭头看向来俊臣,大声申斥。

这一下把来俊臣吓得一哆嗦,赶紧摇头乞尾陪笑解释道:

“禀侯爷,这并非大理寺用刑所致,而是他的本来面目!他本来就是满脸疤痕!”

见一向以凶悍著称的来俊臣在张麟面前如同乖巧的小猫,飞天彪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快意,手舞足蹈,哈哈大笑,激起一阵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道:“大熊,看来你真的有出息了,我好开心啊!你能来这儿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既然已经看过我,现在可以走了,免得受到我的牵连!”

“将牢门打开!”

张麟扭头对来俊臣吩咐道,从他的本心来说,既然来到这里,便站在牢门外面看飞天彪一眼,却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句话,于说这句话之时,他的脸色如常,没有半点波澜,说完之后,他自己却很怀疑,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吗?

“是!”来俊臣连忙点头答应,并吩咐随同的典狱长打开牢门。

哗楞楞几下响动,牢门打开了。

张麟迈步进入牢中,示意黄胜彦来俊臣等人到外面候着。卢俊义等随行侍卫,虽然不放心张麟的安全,但是在后者的坚持之下,只能走得远远的。

“大熊,我的好兄弟!”

飞天彪张开手臂,与张麟来了一个熊抱,铁镣紧紧箍在他的喉咙上,让他差一点透不过气来。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飞天彪发现张麟脸色煞白,急忙松手,并忙不迭地表示歉意。

“没关系!”张麟的声音莫名其妙地变得嘶哑,好像有一种多愁善感的情绪自潜意识之中产生,并且逐渐地扩大并笼罩他的心扉。

凝目注视着飞天彪的疤痕累累的脸上,张麟的眼睛渐渐地模糊了。在他的脑海里模模糊糊地浮现起一张脸,一张整日被头发遮挡大部分正面的脸,偶尔露出丑陋之疤痕,由此可见飞天彪的确存在于原身的残存的记忆之中,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很确定。

“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张麟声音哽咽道,他感觉这不是他的声音,但是他也没有明显的抵触。

“大熊,我犯的是死罪,谁也救不了我,你没有必要为了我这个将死和该死之人,毁了自己的美好前程!”飞天彪抬手拍了拍张麟的胳膊,善解人意地柔声劝止道。

张麟抬手下意识地抹了一下鼻子,用充满感情的口吻说道:“听肖河说,你是因为和氏璧而被判斩刑。和氏璧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把和氏璧交出来呢!交出了和氏璧,你便可以无罪开释!”

听张麟要他说出和氏璧的下落,飞天彪当即不高兴了,那张丑陋的脸变得更加难看,眼睛瞪着张麟,声色俱厉道:“你是来当说客的吗?要是这样,你赶紧走人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这个人怎么这样财迷呢?宁愿死也不说出和氏璧的下落,你若是死了,要和氏璧有何用场?

张麟非常诧异,不过他没有再问什么,只是说了一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了牢房,心情极为惆怅。

“来大人,请你将飞天彪的案情跟我详细讲述一遍。”到了大理寺的书房,喝了一口来俊臣泡的茶,张麟的脸色恢复了常态,郑重地说道。

来俊臣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眼中浮现一抹追忆之色,比手画脚,侃侃而谈:

“禀侯爷,案情是这样的。两个月之前,皇宫藏宝楼失窃,价值连城的和氏璧丢失了。当时下官奉皇命查察此案,追访和氏璧的下落,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后来下官发出了悬赏告示,不久便收到秘密的举报,说偷和氏璧者是飞天彪。

“下官命捕快按图索骥去飞天彪的藏身之处将他拘拿在案,他供认不讳,和氏璧是他偷的!下官盘问他,和氏璧在哪,他一口咬定,说摔碎了,扔进了滚滚黄河之中,连碎片都找不到了。

“如今,这飞天彪已经被关押一个多月,经过数十次的审讯,每次都是一样的口供,他从来不曾改口。是一条铁打的汉子!可是,既然问不出结果,只能以他的口供向皇上复命,皇上大怒,当场朱批斩立决!”

第二百六十五章 这才是王道!

听了来俊臣所讲述的关于飞天彪的案子详情,张麟心里猜测,此案背后一定存在巨大隐情,飞天彪八成是为他人顶罪!

由此可见,飞天彪很讲义气,他就是为了义气两个字,不顾自己的生命,为他人替死!

可以说义薄云天!

“什么时候处斩?”张麟压抑着内心的激烈情绪波动,不想在来俊臣面前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语气平缓地开口问道。

“三天之后,也就是端阳大朝会之后的第二日。”来俊臣如实告知。

作为东厂镇抚使,黄胜彦能够揣摩到张麟的心思,既想让来俊臣照顾飞天彪,又不想直接开口,便呵呵一笑,看向来俊臣,用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态度说道:

“来大人,飞天彪是侯爷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希望你能够妥善照顾一二,黄某将感激不尽!”

“黄大人放心!也请侯爷放心,在这几天之中,下官一定不会亏待飞天彪的!”来俊臣笑着承诺,摆出一副为朋友两勒插刀的豪爽姿态。

~~~

秋山街小破庙。

“二哥,你刚才跟大熊怎么那样讲话?”肖河一脸严肃地责备沉萍,虽说他是老三,但是在很多时候,总是想做沉萍的主,因为后者弄不清。

“我不那么说怎么说?他的心完全变了,已经不是原来的大熊!”沉萍嘴角一撇,若无其事地说。

“大熊跟我说过,他受过伤,失去了很多记忆。我们要给他一点时间。”肖河耐心地劝说。

“就算我们给他时间,谁给我们时间呢?还有几天大哥就要被开刀问斩了!”沉萍语气急躁地叫道。

“但愿这几天大熊能想起一些什么事,这样他就会想办法救大哥!”肖河双手合十,置于额前,自言自语道。

“哼,你就省省精神吧。他连与我们相认都不愿意,还指望他去救大哥?”沉萍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正在这时,外面想起一阵敲门声。

肖河觉得很奇怪,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这破庙呢?他迈着轻捷的步子,走过去打开门,发现门口站了七八个陌生人,为首者是一个中年汉子,身穿藏青色的袍衫,背着手站在那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你们找谁?”肖河皱眉问道,脸上露出被骚扰的不悦表情。

“请问,邯信肖河和沉萍住在这里吗?”那名中年汉子沉声开口,说完这句话,他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有些忍俊不禁,因为他从这三个人的名字猛然联想到大汉三杰。

“你们是谁?”肖河不动声色道,作为一个惯盗,他的警觉性和戒备心理非常强,不可能轻易地在陌生人面前承认自己的名字。

“我们是罡烈侯的属下!”那位中年汉子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摆出一副亲热的样子。

“啊,原来你们是是大熊派来的!我就知道,大熊有情有义,不会忘了我们!”肖河喜形于色,欢呼出声道。

“钱呢?”沉萍从里面的房间冲了出来,把手伸向那位中年汉子,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位中年汉子微微皱眉,心里说什么钱,这人怎么这么喜欢钱,谁欠你钱了!不过,于表面上,他还是摆出一副和煦的笑容:“钱不是问题,你们只要跟我们走,到了地方,自然少不入你们的钱!”

由于对方摆出了张麟的旗号,一向警觉的肖河便放松了警惕,因为他今日刚刚见到过张麟,且其承诺过,会叫人送钱过来,于是便相信这伙人是后者派来的,便兴高采烈地跟着他们离开了破庙。

“肖河,你觉得他们会带我们去哪里?”在被一群人簇拥着前行之时,沉萍悄声问肖河,说实在的,今天他得罪了张麟,现在被押着去见对方,他心里很是忐忑不安。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去皇宫!”肖河神采飞扬地说道。

“可这好像不是去皇宫的方向。”沉萍皱眉说道。

肖河左右看了看方向,发现的确不是去皇宫的路,不过他还是若无其事道:“像我们这种鸡鸣狗盗之人,着实不宜去皇宫,大熊或许在某个豪华酒楼请我们吃好吃的呢。”

沉萍左右看了看,见那些陪伴他们的人一个个脸色严肃,面相凶狠,他忽然浑身不自在,凑近肖河压低声音道:“这些人不会是大熊派来杀我们灭口的吧?有很多良心不好的人升了官发了达,都会这样对待微贱时期的朋友的!”说完,连自己都被吓到了,嗓音都有些颤抖。

“二哥你想多了,大熊不是那样的人!”肖河伸手拍了拍沉萍的厚实的肩膀,温声安慰道。

~~~

离开大理寺后,张麟没有马上回正阳宫,而是在高力士卢俊义以及十几位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地杀奔位于兰苑不远的扶阳宫,这儿是汪之问的住所。

宫门紧闭,冷冷清清,门口连值岗的禁卫都没有一个。

“罡烈侯驾到,汪之问给咱家滚出来!”高力士狐假虎威,拂尘一摆,大声吆喝着。自从当了正阳宫大总管之后,高力士也佩了一把白色的拂尘,当不在东厂的时候便拿拂尘在手里晃悠着,显得威严无比,平添了一种上位者的凛然气势。

宫里面没有一点反应,甚至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张麟等人都觉得不对劲,以为错来到某座冷宫,因为这个地方有好几座冷宫,便都倒退几步,仔细审视着悬挂在门楣上的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烫金大字:扶阳宫!

并没有走错地方,宫门也没有上锁。

“乃乃的,想做缩头乌龟,门都没有!”高力士骂了一句,抬脚踹向宫门,气势如同长虹贯日。

“砰~”

高力士也是有武功的人,那一脚下去,力气不小,厚重的宫门虽然没有被踢倒,但是却被急剧地撞开来,轰然刮向两边的围墙。

踢开宫门之后,张麟昂然而入,接着,那些内侍和侍卫鱼贯而入,在宫内里里外外搜了一通,却发现宫里空空如也,人去楼空。很明显,汪之问听到罡烈侯找他算帐的消息,预先逃开了。

“这汪之问枉为龙师,竟然如此胆小,闻风丧胆,不战而逃,真是一点骨气都没有!”

侍卫和内侍纷纷嘲笑汪之问道。

张麟也觉得难以置信,这汪之问好歹是个龙师,爵同伯爵,他的胆子怎么如此之小?他大声吩咐道:“给我查查,汪之问跑到哪里去了!”

一名内侍答应着跑出去访问了,没有多久,面带喜色跑了回来,一脸自豪地禀告:“侯爷,你的威名太盛,把汪之问吓破了胆!这厮早两日就搬到赞阳宫,依附于鄂国公了。”

“侯爷威武!”所有人开心地笑着赞赏张麟。

敢情我有这么大的威力,把汪之问给吓走了,张麟嘴角一勾,神情极其振奋,甚至有些飘飘然了。

兴奋之中的高力士,笑着向张麟请示:“侯爷,要不咱们把扶阳宫给砸烂了,让汪之问这缩头乌龟,成为丧家之龟?”

“算了!”张麟摆了摆手,砸东西解气不是他的作风。再说这些东西不是汪之问的,而是皇上的。

但是,汪之问逃到赞阳宫依附于薛驴去了,张麟对此一点办法都没有。目前,虽然他拥有一定的权势,但是要整治薛驴还是不够格。薛驴是皇上的第一个面首,皇上对他都有所顾忌,二张都奈何他不得,他张麟哪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要想动薛驴,除非自己晋封了亲王之爵位!

看来得尽快建立巨大功绩,争取早日封王,这才是王道!

然则自己心中的气就不出了?

第二百六十六章 去青阳宫!

“去青阳宫!”

张麟心里的气没有地方泄发,突然想到李培毅,这小子是李昭德的儿子,又曾经企图仗势欺凌自己,不拿他解气,拿谁解气?

现在张麟也是侯爷,且掌握着东厂,这就比普通侯爷的权势大了许多,又被授予便宜行事的权力,这就更不得了了。

永青侯,在张麟面前已经算不上什么正式的对手了,只能当成出气筒。

张麟与李培毅之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过节,但是因为对后者的父亲不爽,所以才会拿他出气。教训李培毅,就等于教训李昭德,杀一杀他的气焰,看他在端阳大朝上如何发威。

青阳宫位于控鹤监的范围之内,离正阳宫的距离并不远,中间也就隔着两座宫殿。

“罡烈侯驾到,李培毅还不快给咱家滚出来迎接!”

高力士一马当先往青阳宫闯,一边气势汹汹地大声吆喝着。他身居东厂千户之首,自然知道东厂的权力之大,可以说是没有节制,再加上他主子张麟的身份摆在那儿,他不借着这虎威发挥一下狐威,岂不是浪费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罡烈侯平时没有拜访过青阳侯,今天突然以这样一番浩大的声势闯至青阳宫,且其下人都直呼永青侯之名,可见两个侯爷见面之后绝对不会是握手言欢,而是会有一番龙争虎斗,经过之人纷纷站在远远的地方引颈观望,看看两个势均力敌的侯爷将会进行怎样的厮杀。

“不知罡烈侯驾到,小弟有失远迎!”

身穿紫色伪娘服的李培毅从宫里面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脸上带着激动欣喜的神色,好像见到他久违的父亲李昭德似的。

啊~,在周围围观的人,以及张麟手下的内侍和侍卫,都觉得难以置信,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究竟是否真实,纷纷抹眼睛。

一向傲慢无礼的青阳侯,今天竟然如此谦恭,如此大度,不计较对方的恶劣态度,也不计较被一位内侍直呼其大名?

张麟眨了眨眼睛,本来他还想狠狠地抽他几下出气,可是人家把脸蛋送到他的手前,他却觉得打不下去。不过不打,他岂不是白来一趟?

“李培毅,你可知罪?!”张麟脸色严肃地说道,嗓音之中带着一股子凛冽威严的气势。

“我知罪我知罪,罡烈侯驾到,我应该提前出宫迎迓。为弥补我的罪责,我特备茶资二百金,请罡烈侯兄笑纳。”李培毅满面堆笑道,他脸上的猪头消失了很多,不过还没有完全恢复以往的那种英娇之气,现在看起来和其貌不扬的人差不了多少。

张麟风中凌乱。这李培毅是李昭德的儿子吗,他到底知不知道我跟他父亲水火不容?

不过,能白拿二百两金锭,这一趟也算没有白跑。

这一下,张麟手下的内侍和侍卫都笑逐颜开,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自豪和傲慢,他们的侯爷太厉害了,走到哪儿,威风就震慑到哪儿。龙师汪之问提前逃匿,永青侯李培毅主动输金赔罪。

而李培毅手下的内侍和侍卫,乃至于宫女,一个个垂头丧气,脸色很难看,因为他们觉得,他们的主子太没有骨气了,都是侯爷,你为啥不打自降,甘愿雌伏?

在周围围观的人,更是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一个堂堂的侯爷,背后有当朝阁老的靠山,在罡烈侯面前,却是如此不堪,如此卑躬屈节,简直让人觉得痛心疾首,怒其不争。

有人会问,张麟仗着皇上的恩崇和东厂的势力,如此肆无忌惮寻衅滋事,是不是太鲁莽了,不怕触怒武则天,遭到严厉惩罚吗。

张麟并不鲁莽,在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经过审慎而周详的考虑的。

他已经明了,在后宫之中打来打去,算不了什么大事。只要不出人命,皇上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过问。

薛驴、汪之问、李培毅都曾仗势欺凌过张麟,皇上虽然心里不喜,却也没有惩罚肇事之人。

以前那些以女人为嫔妃的后宫,哪一日不是争风吃醋,尔虞我诈,宫斗纷繁,闹剧频出,皇后弄死贵妃,贵妃扳倒皇后的惨剧都有,那才是后宫应该有的样子。

而女皇的后宫,规规矩矩,安安分分,好像供奉们都对于自己的身份地位很满足,太和睦太冷清了,缺乏后宫的氛围。

天下臣民勉强接受了女人当皇帝,却无法接受女皇拥有后宫,莫非这些供奉也是如此一番心理?武则天暗中常常有此类的猜测和隐忧,当然,她不会明着唆使后宫供奉去宫斗,那就显得她太掉价了!她只会通过对谁临寝多一些,赏赐多一些,以勾起其他供奉的争强好胜之心,若是有些争斗,倒是她所乐以见到的。

可是收效甚微。得钟崇的安分守己,被冷落的乐天知命,让她很是费解,很是无奈,很是惆怅。

张麟已大致摸清武则天的心理,所以才会如此大胆行事。在向汪之问或李培毅寻衅之前,他所考虑的不是武则天知晓后会不会发火,而是自己能不能搞得过对方。不然的话,就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会落得如同上次李培毅盛气凌人地闯到兰苑打他,却被反而他暴打一顿一般的悲惨下场。

~~~

控鹤监。

除张麟之外,所有的供奉都在场。

“五郎,你得替我做主啊,张麟以小欺大,太无法无天了。”李培毅哭丧着脸,大诉苦水。

“此事本公已然知晓。是你寻衅在前,才有十五郎的报复在后,你们算是扯平了!以后若是十五郎再欺负你,那时本公断然不会坐视。”张易之慵懒地坐于主位上,眼皮都没有翻,语气平和公正。

“谢五郎!”李培毅脸上浮现一抹愤慨的神色,用手拍着椅子扶手,痛心疾首地说道,“如今皇上独崇十五郎一人,冷落我们所有兄弟,我为大家感到不平,更为五郎六郎感到痛心。”

李培毅来此之目的,并非诉苦,而是要激起大家对张麟的公愤。

他的话,在许多人心中产生共鸣,都忍不住大声附和甚至声讨张麟:

“张麟做的太过分了,想一人独占皇上,这实在太不象话了!”

“这厮到底给皇上喝了多少**汤?皇上完完全全被他迷住了,把我们都抛在脑后。”

“他怎么如此强悍,莫非他真是驴子变的?”

“咳~”六郎张昌宗清了清嗓子,语气波澜不惊地说道,“各位不必过虑。谁都无法独占皇上!就算有再多的马龙精神,能坚持多少时间?十天?半个月?。。。最多三十天之后,皇上还是会回来找我们的!”

张昌宗所言,乃是他自身血淋淋的经验之谈!当他进宫之初,连续数日当夕,实在应付不了,才会将自己的亲哥哥推荐于皇上枕案之侧。

听了张昌宗的话,大家的心情恢复了平静,脸上浮现会意的甚至幸灾乐祸的笑。

~~~

魏王府。

武承嗣手抚额头,躺坐在摇椅上晃悠着。

子虚站在离摇椅一丈远之处,怯怯地说道:“张麟的两位狐朋狗友,被李阁老府里的人抢先带走了!”

“你这个没有用的东西!”武承嗣听了,当即发火,将手里拿着的一个什么东西掷向了子虚。

子虚稍微一歪身子,便将袭来的东西躲开了,诚惶诚恐地说:“我办事不力!义父责罚的是!不过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张麟今天去大理寺探望了一位死囚犯,这死囚犯也是他的狐朋狗友!”

“有这事你不早说!”武承嗣嘟嘟哝哝地骂了一句,然后脸上浮现一抹难得的笑容,抬手一摆,“快去大理寺请来大人过府一叙!”

“是!”子虚答应着,下去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未雨绸缪

李昭德之相府。

“你们二位就是张麟的结拜兄弟沉萍肖河?”

李昭德风度雍容地坐于正堂主位之上,脸上浮现和蔼可亲的笑意,温和地问道。

“正是。请问你是?”

肖河眼中浮现狐疑之色,语气生涩地问道。

“我们老爷是同凤阁鸾台平章事,也就是当朝首相,李阁老!”

将肖河与沉萍带至相府的常莱向李昭德的方向抬了抬手,语气傲然说道。

“草民有眼无珠,拜见阁老大人!”肖河连忙躬身施礼,“不知阁老将我等带至府上,有何吩咐?”

李昭德呵呵一笑,轻描淡写道:

“本阁与张麟之间有些过节。本阁一下子扳不倒他,只能请你们二位帮衬帮衬。”

帮衬帮衬?听了这番话,肖河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被人诓至相府,成了对方威胁张麟的人质!他想退出去,可是大门口站着十几个家丁,拦住了去路,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沉萍见势不妙,连忙嘻嘻笑道:“张麟这势利小人,升官后就看不起我们!已经与我们割袍断义了!我恨不得甩他几巴掌,才能解恨!既然阁老想扮倒他,这跟我们想到一块了。要是有我们能够帮得上忙的,请阁老明言,草民一定在所不辞!”

沉萍这种敷衍其事的微末伎俩,哪里瞒得过老奸巨猾的李昭德的法眼?他冷笑一声:“既然你们也想扮倒他,甚好!请将他曾经做过的丑事,一一告知本阁。他日若是扳倒了张麟,定然少不了你们的功劳,到时候,本阁保你们荣华富贵!”

肖河与沉萍互相对视一眼,会意一笑,而后同时表情夸张地数落张麟所做过的丑事:

“他睡觉打鼾!”

“他吃饭喜欢用手抓菜!”

“他喜欢穿女装!

“他曾经偷看姑娘换衣服!”

“啪~”李昭德脸上浮现不悦之色,抬手一拍椅子扶手,声色俱厉地呵斥:“谁要听这些琐事了!讲讲他吊女人的事情,吊了几个,分别是谁!”

“张麟吊过别的女人吗?我怎么不知道!”肖河装傻充愣。

“或许他有过,却没有跟我说!这是什么兄弟,一点都不仗义!”沉萍气愤地说。

李昭德显得不耐烦,皱眉向常莱吩咐道:“将他们带下去好好款待,直到他们想起有用的事情为止。”

“是!”常莱躬身一礼,然后命家丁将肖河沉萍带到一间位于地下的私牢,关押了起来。

~~~

神都城外。

一场雷霆行动展开了。

在一位东厂千户的率领之下,三百厂卫出动了,直扑左鹰扬卫驻地。

以前抓一个身无缚鸡之力的地官郎中,夜玉狄光远和黄胜彦都亲自出动了,但是这次抓武功高强、统帅一大队人马的左鹰扬卫郎将,几位东厂高层反而没有出动,仅由一名千户出头,这里面稍微有些讲究。

按照东厂所收集的情报,田蒙在京中没有家口,他一直住在左鹰扬卫的营房之中。而要突入兵营抓一位郎将,难免会与卫方产生冲突。要是东厂高层出动了,这冲突的级别便会升高,最后甚至难以收拾。

而由一位千户带队抓人,万一产生什么冲突,也在可控范围之内。

离神都不远有一小镇,依山傍水,风水上佳,景色独好,名叫星野镇。

左鹰扬卫的营房就扎在星野镇的旁边,与镇子隔着一座不高的山,中间有官道相通,呈犄角之势。

东厂厂卫来到营房门口时,已是夜色深沉,营房中透出一片灯火。营中将士都在三三两两地于各自的营房之中聚座闲聊,以打发时间。

在营房箭楼上有数名值岗卫兵,他们发现一大群人,拿着灯逑火把,于黑暗中向营房大门移动,立即张弓搭箭,扬声高喝:“站住!再不站住,我们就放箭了!”

东厂带队的叫穆杰,是新近提拔的千户,年龄三十五六岁,长的彪悍精壮,听到营房卫兵的吆喝警告之后,他抬手一挥,身后的厂卫齐刷刷地停止了脚步。

穆杰一个人上前几步,直接亮明了身份,高声说道:

“我是东厂千户穆杰,有一件案子牵涉到左鹰扬卫郎将田蒙,我们特意来此找他,问清事实,协助查案!”

“东厂是什么衙门?”一位卫兵喝道。

“就是以前的内卫!”穆杰简洁明了地说道。

对于东厂,很多人都不知道,可东厂的前身则家喻户晓。

“你等着。我们进去向将军通报。”一位禁兵从箭楼上下来,向营房最里面飞快地跑去。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几十名将士的簇拥之下,一位年龄四十左右的将军迈着大步,走到营房门口,上了箭楼,眯着眼睛眺望了伫立在营房外面一箭之地的东厂厂卫一会儿,慢条斯理地高声开口道:“田将军不营房之中,他奉大将军之命,到外地执行任务去了!”

穆杰听了,傻眼了,这么说,他这一趟抓人计划要落空了。按照东厂的情报,田蒙并未出外,但是,这儿是营房,没有圣旨,哪怕身负特别使命的东厂,也是不敢擅自闯进营房抓人的。

“到哪里执行任务了?什么时候回来?”穆杰只能如此问道。

“这是我们鹰扬卫的绝密,你们东厂好像无权过问吧?”那位左鹰扬卫的将军用鄙夷嘲讽的语气说道。

赴兵营抓人,结果往往就是如此,被对方轻而易举地搪塞过去,除非要抓的人是他们将军不喜欢之人,那就有可能被绑送出来。

要是田蒙住在自己的私宅里就好了,那么凭着东厂的抓捕令,就可以包围府邸,突入抓人。

穆杰无奈之下,只能悻悻地带着三百厂卫打道回府,无功而返。

~~~

正阳宫。

“君宝,你是在哪个洞穴发现金藏的,你又是怎么知道那里有金藏的?你发现金藏之时,还有谁在一起,其中的详情,能否给姐姐说道说道。”

武则天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张麟,寻根究底地问道。她之所以会这样提问,是因为她心里的疑窦没有解开,从夜玉中箭受伤,到张麟发现金藏,这中间缺乏过渡,或者过渡得太突兀了一些,让她不能不心生疑虑。

对于张麟吓走汪之问,欺凌李培毅的整个过程,武则天都知晓,她一点都没有生气,甚至连提都没有提一句。

唉,这皇上有完没完?

张麟大汗,皇上如此刨根问底,这让他实在无法回答,因为他回答了一点,她必然会问更多,那将是不胜其烦,一旦将当时的情形说开了,最后势必会逼得他将自己给夜玉做过人工助息的施救举措都说出来。

这事能说吗?说出来后,武则天定然会雷霆震怒,他和夜玉都有可能被处死!

张麟打定主意,对于武则天的问题,还是什么都不回答为妙。

“媚姐,这样的金藏,我知道不止一处!”张麟脸上浮现憨厚的笑容,直接越过武则天所问的黑熊谷洞穴,飞到几百里之外,“在洛州西部的小秦岭,还有一处比这大好几倍的金矿!”

“啊,大好几倍?”武则天听了,眼中浮现出憧憬之色,她的脑海之中,闪现银库充满,臣民拥戴的感人场景,那是一副多么令人陶醉的壮丽场景啊。

“在端阳朝会结束之后,我就去小秦岭,将黄金给姐姐采回来!”张麟信心满满地说道。

“太好了!”有些财迷的武则天听了,心花怒放,眉开眼笑,将张麟视如珍宝,不再纠缠于细枝末节。

其后,张麟将东厂所收集的情报以及得出的推断一一告知武则天。

两人未雨绸缪,运筹帷幄,细致周密地讨论了端阳朝会上如何应对李昭德的发难,以便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百六十八章 半銮之位

麟德殿。

朝会分为四种:平日小朝,节庆朝会,岁首大朝会,大庆典。

平日小朝在两仪殿举行,因为两仪殿离后宫最近,这是为了皇上的方便而定下的规矩。

节庆朝会则在麟德殿,在朝区几个大殿中间位置。岁首大朝会以及有外使朝见则在太极殿举行。

大庆典包括皇上登基、诞辰、立后、立储等事由,一般在明堂举行,就是那座被薛怀义焚毁的明堂。

平日小朝也就五六十人,几乎都是朝廷重臣,节庆朝会则有上千人,朝廷七品以上官员,加上神都的州府官员。一年一度的岁首大朝会,以及大庆典,则几乎囊括了全国的官员,以及外国的使臣。

今日乃是节庆朝会——端阳大朝。

天还没有亮,神都的街道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夜色之中。

马蹄声,车辚声,走路声,说话声,不绝于耳,从纵横交错的各条大街小巷之中传来,打破了拂晓前的宁静。

虽然参加端阳大朝的大臣仅有千人,但是为此进行忙活的则多达数万人。

地位高的大臣出行之时,都是前呼后拥,地位低的,也有一乘小轿代步和一个跟班伴随。有资格参加朝会的,谁都不会太寒酸。

李昭德的出行,更是扈从众多,浩浩荡荡,可以压断大街。

所有的王公大臣聚集于麟德殿,按照品秩和官职的大小,在大殿里面,文武各分三列站立,到了大殿外面则分成数十列,将殿前广场几乎排的密密匝匝,无一空隙之地。

官员的服色分成紫色、深绯、浅绯、深绿、浅绿、深青、浅青,使得整个麟德殿以及殿前广场成了颜色的海洋,仿佛一位具有天纵之才的大画家拿着如椽大笔,蘸上不同的颜料,在地上涂抹了一道道的横杠。与横杠不同的是,这些颜色会移动,会发出声音,具有活力,具有生命力。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端阳朝会,不知等下会发生什么样的大事件?我好期待哦~”

“听说前些日子皇上病危,移驾太平府,期间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今天应该会进行总结,那些犯错的人,很有可能会受到惩处。”

“魏王意图抢班夺位,结果被一个后宫供奉挺身而出,抽去了很多血,至今卧病不起,不过这也是好事,他可以不用受到惩处。”

“你知道这位供奉是谁吗,告诉你,他叫张麟,当时还是蓟县男,现在已经晋封罡烈侯。”

“不知道今天这位罡烈侯会不会上朝,我倒是想一睹他的风采。”

“应该不会,后宫不能干正的,这是祖训。”

“据殿内的朋友传出来的消息,龙椅前侧增加了一张黄金交椅,却不知道是给谁坐的。”

“黄金交椅?显而易见,应该是给李阁老坐的。听说,前几日李阁老曾提出要总领朝纲,专裁朝政。这次应该如愿以偿了。”

“那时因为皇上病危,无法控制局势,才有此提议。现在皇上已经康复,怎么可能会把大政交给旁人?想都不要想?”

“那龙椅前侧的黄金交椅,又是给谁坐的呢?”

“谁知道呢。”

“等朝会开始之后,就会揭晓撒。”

在等待的过程之中,人们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纭,说什么的都有。因为都在小范围的交谈,便无所忌讳。

这时,李昭德出现了,身穿银青色的袍服,头顶黑色幞头帽,腰系金玉带,面带淡淡的微笑,在众人灼热目光的注视之下,踏着铺在广场中间的红色地毯,昂首挺腰,龙行虎步,向麟德殿大门方向大步行去。

本来李昭德的身材属于比较雄壮的类型,由于被抽去过多的血液,饶是他摆出一副顶天立地的气势,但是依然难掩其虚弱之体质,让人看了有些心酸,同时对于将李阁老弄成这幅惨烈样子的罪魁祸首张麟的印象骤然减分。

“阁老早!”

“阁老好!”

地毯两边的官员纷纷或恭敬或亲切或同情地打招呼,李昭德则回以微笑或者点头或者挥手,步伐并未停止,保持着向来的速度一路前行,登上殿前台阶,跨入了大殿之门。

进入大殿之后,在迈步前行的时候,李昭德游动锐利的眼睛在大殿两侧密集的人群之中扫视一圈,立即将殿内所有人收入眼帘。

皇嗣李旦,庐陵王李显,梁王武三思,位在前列,连太平公主都在场。

这是太平公主首次参加朝会,看来经过太平府事变之后,皇上对于太平公主更为信任更为倚重了,有让她参与朝事的趋势了。不过这算不了什么!朝事有多种,重要程度各不相同。太平公主也就主办了一个女子科考而已,这事一点都不重要。李昭德从来没有把太平公主当作对手。

武承嗣不在殿内,因为被禁足,不得出府,自然无法参加朝会;除非有皇上的特旨,很显然,皇上并没有给武承嗣下这样的特旨。

武承嗣的缺席,对于李昭德来说,则是一件大好事,尤其对于他即将在朝会上提出的议题的通过,具有极其明显的好处。

武家另外几位王爷都在,不过没有按王爷的级别站位,而是按照他们所兼任的朝廷职位排班,位置或前或后,或左或右。除魏王和梁王之外,其他武家王爷,都入不了李昭德的法眼,没有资格做他的对手。

夜玉和狄光远也在大殿之内,位置还颇为前列。东厂高层参加大朝会符合惯例。

虽然如此,李昭德还是皱了皱眉,因为近期的几场交锋,都是在东厂与他的手下之间或明或暗展开的,他预感到今天的朝争会很精彩,皇上应该有所准备。不过那又怎样?他准备得更充分,且他具有极其主动的优势。

李昭德高高地抬起下巴,昂首阔步走到文官之第二排,与张柬之等朝中阁老并列站在一起。他所站的位置并不在最前列因为现场有几个重要的王爷,但是,毫无疑问,他是现场之中除皇上外最重要的人,或者说是最有权势的人。

光是大殿之内,就有将近三分之人是他的亲信,而大殿外面,他的人则更多。从某种程度上,他可以做到一倡百和,一呼千应。

今天他拟定了几个重要议题,准备当庭提出,有如许之多亲信的支持,他相信,皇上哪怕不乐意,也不得不照准。

这几个议题照准之后,他的威信必然更高。想到这里,他腰板一挺,眼神睥睨,傲然挺立,等待皇上的到来,便可按计划提出自己的议题,震惊全场。

忽然,李昭德的目光被大殿内的一张黄金交椅所吸引。这是独立于龙椅之外的另一张椅子,体量比龙椅略小,椅背以及扶手上雕刻着凤头,应该叫凤椅。

看到这凤椅,李昭德觉得似曾相识,他眯着眼睛盯着凤椅,用力想了想,便想出来了,这凤椅曾经是武则天当天后时所坐过的。在她当太后及称帝后,便专坐龙椅,这凤椅便弃置不用了。

现在这凤椅被从库房里搬了出来,擦拭得金光闪闪,摆在大殿中之极其显眼的位置,如同一张灿烂笑脸,俯视殿内群臣。

这凤椅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要是凤椅摆在龙椅之侧,那就是皇后的位置,可武朝也没有皇后啊。

没有摆在龙椅之侧,而是摆在第一层与第二层御阶之间的一处平台上,显然这凤椅与有没有皇后没有半毛关系。那摆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呢?

李昭德想不明白,不免扭头看向旁边的张柬之,眼睛中带着询问之意。

“此乃半銮之位。”张柬之脸色严肃,声音低低地答道。

半銮之位?

李昭德听了,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撞着了,咯噔了一下。。。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不符合朝纲!

李昭德的心先是咯噔了一下,旋即便活泛了起来。

龙椅为銮位,半銮之位,一目了然,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在整个朝廷,没有人有资格享用半銮的待遇。

除非是总领朝纲之人。

莫非皇上知道弄不过我,便准我总领朝纲了?

你看,皇上已经准我见驾不拜!见驾不拜的后面应该便是赐坐半銮!

李昭德眼睛盯着半銮之位,渐渐的热衷起来,恨不得一屁股坐上去,接受群臣的朝拜。

“皇上驾到~”

一声悠长的内侍吆喝声,从麟德殿后面传来,传入现场所有大臣的耳中。

一瞬间,之前嗡嗡响的大殿以及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

几十名内侍鱼贯而入,以雁翅形排于最前面几排的御阶两边。

此后,御前太监武常出现了,手里拿着白色拂尘,迈着稳重的步伐走到龙椅左侧位置站立。

接着,十几名花枝招展的宫女进入,排列于后面几排的御阶边。

紧接着,身穿绯红色官服的后宫女官之首上官婉儿,步态轻盈地走到龙椅右前方的位置站定。

又有十几名御前侍卫,在凤凰的率领之下,昂首阔步走入,分别站立于龙椅之左右两侧以及御阶上。

随后在四名姿态婀娜的打着团扇的宫女的簇拥之下,武则天迈着沉稳的步伐,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身穿杏黄色龙袍,头带冲天冠,面色白皙而沉静,体态轻盈而雍容,缓缓走到龙椅前面,一双明亮而妩媚的眼睛,蕴含着无限的威严,淡淡地从大殿之中的群臣头顶扫过,投向殿外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各种颜色服饰的朝臣队伍之中。

“啊,几天没见,皇上竟然变得如此年轻?莫不是返老还童了?!”

皇上本来就显得年轻,六十七八岁的人,看上去如同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现在更不得了,怎么看都像三十几岁的少妇!

妖孽啊,真是妖孽啊!

在看到武则天的第一眼,很多大臣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感觉难以置信,匪夷所思!

武则天在龙椅上坐下,双手摊开,搁在龙椅两边的扶手上,姿态端庄之中带着无上威严。

“众大臣,朝见皇上。拜!”武常抬起拂尘一摆,高声呼道。

“吾皇洪福齐天,圣寿无疆!”所有大臣撩衣服跪倒在地,口内恭声诵念。

李昭德立而不拜,只是鞠了半个躬,这是皇上恩准的,他不用拜!实际上,按照见驾不拜的意思,他只需点个头便可以,他鞠半个躬已经够礼貌的。

然而,李昭德的做派,让武家王爷无不侧目,因为,他们觉得,这属于极其无礼之举。不过,他们敢怒而不敢言。

“兴~”

在所有大臣拜了三次之后,武则天朗声开口:“众卿平身!”

一众大臣同声谢恩,几乎同时起身,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好,目光微抬望着御阶前面。

上官婉儿上前一步,声音沉静地开口:“五月榴花艳,菖蒲美酒清。宫衣被恩荣,绿杨啼晓莺。今日是端阳节,也是如意元年第三次大朝会,各位大臣,尔等有什么奏章、建言和方略,可以在此提出来。”

很多小官员都有这种那种奏章、建言,甚至有人还制定了各种治理方略,可是,首相没有说话,谁个敢抢先开口?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于李昭德、张柬之和武三思身上。就算是要有所提议,肯定是由他们三人首先开口。

我没有开口,哪个虫子敢出声?

李昭德抬眼扫视一圈,而后迈步出列,趾高气扬地挺立于大殿中间的红色地毯上,单手举着朝芴,朗声说道:“皇上,臣李昭德有重要建言!”

“李爱卿,有哪些进言,请讲!”武则天的心情似乎颇好,展颜一笑,抬手示意李昭德讲话。

“皇上,臣有三个建言,一为停止后宫干正。自古明君都不允许后宫干正。。。”李昭德抬手用力一挥,声音没有他以前那么响亮,但是不容反驳和置疑的力度还是丝毫不减。

武则天摆了摆手,打断了李昭德的话:“李爱卿且慢!”

“皇上,能否容臣把话说完?”李昭德不高兴地说。

“朕自会容你说话,不过,朕要请一个人进殿旁听。”武则天脸色如常,语气清朗地说道。

李昭德皱眉,心里嘟哝:殿内殿外有这么多人,旁听的人还不够多吗?还要请谁旁听?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皇上已经说了“要请”,并没有跟他商量的意思,他也不便反对,再说,大周最关键的大人物都在现场,还能请到怎么紧要的人,难道能请来先帝不成?!

武则天向侍立于龙椅左侧的武常挥手示意,后者立即朝殿后右侧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呼喊道:“请罡烈侯进殿!”

罡烈侯?不就是那个面首张麟吗?后宫进入朝堂正殿,这事在大周开国以来,便没有发生过?今天皇上要开先河么?大殿中的重臣无不哗然。

李昭德脸上的不满之色越来越浓,不过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他马上就要对张麟开刀,让后者进来旁听,被他横批竖打,却无法反驳无法抗拒无法避免,这对后者来说,是一种折磨一种戏耍,而对他自己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快意之事。

这时,张麟迈着平稳的步子从殿后的侧面进入大殿,直接出现在第二层御阶之上,从上官婉儿的面前走过,来到凤椅旁边。

他身穿用金线绣着飞鹤的大紫色袍服,头戴束发金冠,脑旁飘着两根辫子,辫子上各扎了三道金饰,他的额头上戴着蓝玉护额,如同第三只眼,使得他宛如上天庭朝见玉帝的二郎神,飘逸俊朗,超然众人。

在经过上官婉儿身边时,他偷瞟了她一眼,可是她的眼睛望着空气,压根儿不睬她。张麟也不计较,因这不是与上官婉儿计较的时间和场合。

“臣张麟拜见吾皇。”张麟背对群臣,面朝武则天,深施一礼,口内恭敬地说道。

“免礼,赐坐!”武则天摆手一摆,怡颜悦色道。

“谢皇上隆恩!”张麟喜上眉梢,笑着谢恩。这次武则天没有让他行跪拜之礼,甚至还当着满朝文武赐他座位,此乃莫大恩典。

赐坐?原来这个半銮之位是留给张麟坐的?

这太过分了!

这有失体统!

这与礼仪不合!

这不符合朝纲!

满朝文武无不哗然,有人愤愤不平,有人甚至怒容满面。

有人却明白,最激烈最精彩的时刻即将到来。李昭德向皇上进言停止后宫干正,皇上却当庭给后宫面首赐坐,这是当庭打李昭德的脸!

现场最气愤的当属李昭德,他心里本来还认为那位置是给他留的呢!没想到,却是留给他准备谏诉之对象的!这让他情何以堪!

李昭德满面怒容,当即发难,振振有词道:“皇上,让一个后宫面首,坐于半銮之位,实在是有欠妥当!臣提议将此位撤除,以振朝纲!”

“李爱卿,罡烈侯乃是朕的爱宝,不让他坐半銮之位,莫非让他坐朕的銮位之上?”

武则天态度奇好,抬起纤纤玉指轻轻拍了拍龙椅,一团和气地说道。

她可以让张麟坐她身边,甚至坐她腿上都无妨!当年她还是妃子,便陪同先帝上过朝,坐过龙椅,也坐过龙腿!之所以给张麟设立半銮之位,还真是从群臣的角度做了考量。

让一个面首坐銮位?

听了这话,李昭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得浑身发抖,心膛起伏。从武则天的话语之中能够听得出,她丝毫不会让步,你若是反对一寸,她便反而进击一尺。

大殿里的众臣听了,无不哗然,无不震惊,无不义愤填膺,无不怒容满面!

第二百七十章 请诛张麟

在哗然震惊愤怒过之后,稍稍平静下来后,很多大臣便这样认为:那还是让他坐半銮之位吧!

因为,很多事情其实经不起推敲,一推敲,合理的便会变得不合理,不合理的反而会变得合理。

倘若皇上是男的,带他的宠妃上朝,自然是坐在他身侧,那就是銮位。

可是皇上是个女儿身,那宠妃是个面首!让面首与皇上合坐在龙椅之上,那就有些不伦不类,让人更无法忍受了。相比之下,还是半銮之位可以接受。

在众人的能杀人的灼灼目光的注视之下,张麟在高高地摆在御阶之上的凤椅上坐下,一只手搁在扶手上,另一只搁在膝盖上,目光平静地俯视着站满大殿的重臣,以及殿外密密麻麻的群臣!

此刻张麟的心情非常激动,也非常紧张。他现在所坐的位置,在历史上,恐怕只有操莽之流坐过!他以后宫的身份,坐在操莽的位置上,这有些非驴非马,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

李昭德满眼杀气地看了一眼张麟,然后,微眯着眼睛看向武则天,嘴角微微抽搐,气焰嚣张地说道:“皇上,臣的第二个进言,请诛杀擅自干正的后宫面首张麟!”

既然皇上得寸进尺,那么他也便不客气,不再提什么停止后宫干正,干脆提议诛杀干正之后宫。

听了这话,张麟吓了一跳,心里说,这李昭德也实在忒狠了一点,一言不合,就要诛杀我!看来我已经触动到他的根本利益,虽然穆杰去星野镇抓田蒙无功而返,花步丸追寻失踪的粮银尚未回转,但是已经打草惊蛇,使对方惊恐不安了,必欲除掉我而后快。

他下意识地将右手搁在左臂之上,那里是袖箭的机括之处。

你要是再嚣张,劳资先灭了你!

张麟眼睛之中带着一股愤慨之色,俯视着三十步开外的李昭德。现在张麟有这样的实力。整个大殿内,除了御前侍卫,就只有他身上有武器,而且是可以连发的暗器,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

“说说你的理由!”武则天并没有勃然大怒,而是语气平和地说道。

但是她的眼睛微微眯起,脸色也阴沉了起来,那是发怒的前奏。

李昭德挥舞着胳膊,声音激昂,义正词严道:

“一,皇上乃英明之君,应该知道,后宫向来不得干正!二,张麟非但干正,还私捕大臣,皇上应有知晓;三,他非但私捕大臣,还妄动私刑,擅杀大臣!此乃大恶奸贼所为,挠乱了我大周堂堂正正的朝纲,罪在必诛!众臣僚说说看,是也不是!”

李昭德把被人灭口于东厂地牢的地官郎中洛成章和地官员外郎李磐的死因,全部归咎于张麟身上,这个帽子的分量不小了。

“李阁老此议合符朝纲,乃正正之论,臣附议,请诛张麟!”地官尚书格辅元大声叫嚣,他的生死都掌握在张麟手中,所以第一个跳出来附议。

“臣附议!请诛张麟!”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道。

“臣附议!”

。。。

大殿之内接二连三响起附议之声,甚至连殿外不知情的人,也纷纷附议,附议之声此起彼伏,经久不绝,响彻大殿内外,照着这气势判断,足有半数之人,附和了李昭德的诛杀张麟的提议。

武则天眼眸之中的怒意越来越浓!看这情势,李昭德这是逼宫的节奏!

张麟听了心惊肉跳,没想到这么多人想要杀他!他知道,已经到了与李昭德集团撕破脸皮近身搏斗的时候了!

这个时候,自己若是退缩,必然是死路一条!这么多人说杀他,哪怕在皇上面前得崇,皇上也不可能偏私!因为,对于皇上来说,帝位和社稷比他的性命更重要!若是杀他一人,可以安抚数百名朝臣,皇上恐怕也不得不如此选择。

马嵬坡之中,杨贵妃是怎么死的?对张麟来说,那是历历在目,就是被众将士逼宫逼得李隆基含泪缢死她的!

张麟从凤椅上挺身而起,以更高的姿态俯视着御阶之前的李昭德,不卑不亢地说道:“李阁老!在我看来,你所说的后宫干正之说不成立!”

“你是后宫面首,你干正了,这就成立了!”李昭德不屑一顾地说道。

“我是后宫。。。供奉不假,但我也皇上的子民。皇上的子民为皇上尽心效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与干正完全扯不上任何关系。”张麟挥舞着胳膊,声音激动地说道。

“可你是后宫面首!不是普通的子民!”李昭德冷笑一声道。

张麟反唇相讥:“按照你的意思,后宫供奉做了任何事情都属于干正?吃饭,睡觉,都算干正?照这样说,你那面首儿子李培毅也在干正!”

什么?李阁老的儿子是后宫面首?我们怎么都不知道?这李阁老也太能瞒了!

这个消息如同爆竹一样在大殿之内点燃了,轰的一声响,所有人都炸开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怪不得李昭德的相位坐的如此之稳,原来他是用自己儿子的清白交换得来的!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故此他能担当天下大事!

阁老就是阁老,目光高瞻远瞩,行事不同凡响!!在无形之中,成了国丈,占了皇上的便宜!

有人表示鄙夷,也有人表示佩服!

虽说都是窃窃私语,但是议论的人太多,这声音不可避免地钻入近在咫尺的李昭德之耳。

李昭德面红耳赤!他儿子入宫当供奉的事情,只有他几个亲信知道,朝中无人知晓,甚至连张柬之都不知道。

当初他送儿子入宫侍奉武则天,与后者达成了一种默契,此事不对外宣扬。武则天同意,她既得到美男,又得到李昭德的忠心,何乐而不为!对于这样的隐瞒,她当然乐意配合。

现在这事被张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露了出来,让李昭德有些不自在的。不过他也是老奸巨猾之人,脸皮厚得可以当靴子穿,既然被人知道了,也就知道了,那便无所谓!

“罡烈侯,你别扯远了!谁说吃饭睡觉属于干正,你所做的事情,仅仅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吗,本阁之前已经说过:你私捕大臣,妄动私刑,擅杀大臣!这桩桩件件,不是干正又是什么?”李昭德当即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声色俱厉地数落张麟。

这老家伙厉害啊,又绕回到了原点!张麟心里佩服,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在佩服敌人的同时,他将一拳击倒对方!

“李阁老,我们讨论的是干正。什么叫干正,左右皇上的决策,才叫干正。”张麟直接给干正下了定义,理直气壮地说道,“而被他人所左右决策的皇上,定然是秦二世或汉献帝之类的庸主弱主。而我们的皇上,不是秦二世这样的庸主,也不是汉献帝这样的弱主,而是一个英明有为之君,大家认同吗?”

“认同!”夜玉第一个出声支持张麟,她的声音清脆嘹亮,从大殿之内,一直传出到大殿之外。

“认同!”太平公主接口道。

“认同!”有些亲皇派附和道。

张麟用炯炯有神的目光从大殿之中的臣子脸上一一扫过,凡是被他的目光所扫到的,只要不是李昭德死党,无不表示认同。因为这问题的症结在于,不认同,那就是否认皇上是英明之主,把皇上比作是秦二世汉献帝,这哪能行?

李昭德的死党一个个垂眼不与张麟的目光接触,装出一副没有听到,也没有反应的样子,如同鸵鸟!

“光远,你咋不说话?”夜玉扭头一个劲地向狄光远使眼色。

见夜玉如此为张麟着急,现场有几个人心里起了莫名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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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 皇上暴怒的前奏

首先是上官婉儿,她看向夜玉的目光耐人寻味。她心里在说,又不关你什么事,你那么猴急干什么?

其次就是狄光远,实际上他认同张麟所说的道理,然而他不认同张麟其人,所以没有表态,现在经夜玉催促,他有心不说认同,不过,却不敢太得罪夜玉,最后还是开口说:“认同。”

认同这两个字,如同接力棒一样,从大殿之内传到大殿之外,所引起的回响不会比刚才的“臣附议”小。

不过张麟并不满足于此,他脸上浮现极其严肃的表情,把嗓音提高了好几个八度,盛气凌人地喝问道:“你们不开口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们难道不认为皇上是一个圣明有为之君?你们难道在心里,把皇上比作是秦二世汉献帝一样的庸主弱主?我看你们的胆子也忒大了一点!莫非你们在心里妄议我们英明的皇上不成?!”

这样的质疑谁受得了?

当即,不分立场,绝大多数人都开口表示:“认同。”

这一次的反响比刚才大了数倍。

大殿内没有说话的只剩下寥寥几人:皇嗣李旦,庐陵王李显,梁王武三思,李昭德,格辅元,曹仁师。

李旦李显和武三思都把自己当成看热闹的,置身事外,所以一直没有开口,也不准备开口。李昭德等三人自然不会认同张麟的话,不管他说的是什么。

张麟看向站立于群臣之首的皇嗣李旦,脸上挂着不咸不淡的笑意:“皇嗣,你为啥不开口,莫不是心里对皇上不满?!”

“我不敢!我自然是认同你的话的!”李旦额头冒黑线,不过他可不敢给张麟脸色,赶紧陪着笑说道。

“我也认同。”李显急忙附和。

“我也认同!皇上乃是最最英明有为之君。”武三思忙不迭地说。

最后只剩下三人没有表态:李昭德,格辅元,曹仁师。

这三人就像茅房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张麟压根不打算放过他们!他背着手走下台阶,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直射李昭德的眼睛,一步一步逼近其面前,一股凌厉的气势骤然升起。

在张麟一步一步走近的时候,李昭德的心里便咯噔一下,当初在太平府被前者掌刮针扎的情景立即浮现他的脑海,一种愤怒和恐惧攫取了他的心,不由得向后倒退一步,嘴角抽搐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张麟厉声断喝,气冲斗牛,“你一直不表态,是不是打心里希望皇上成为秦二世汉献帝那样的庸主弱主,你好当赵高董卓那样的权臣?!”

李昭德脸色大变,怒从心头起,但是却又不好发作,只能表示否认:“我没有!”

“没有便好!那你对我刚才的话,认同还是不认同?”张麟步步紧逼。

“我。。。我认同。”李昭德想要反驳,却发现没有言辞可以表达,便垂下了目光,轻声说:“我认同!”

“你说什么,我没有听到!”张麟提高嗓音问道。

“我认同!”李昭德知道着了张麟的道,但是此时此刻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大声回答。

“你认同什么?”张麟追问道。

“我认同皇上是英明有为之君!”事到如今,李昭德一点退路都没有,只能咬牙切齿地大声宣告。说完这句话,他气得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心里在不断地批自己耳光。

好恨呐!李昭德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李子唐已经取得虎符,他完全可以举谋起事,为什么要参加这什么劳什子的朝会,提什么诛杀张麟的议题!弄得自己不尴不尬。

本来李昭德打算以皇上昏庸,后宫干正为理由起兵反武!现在这最好的理由失去了,离开这大殿,他要是再提这样的理由,那么他便成了信口雌黄出尔反尔之辈!难以让众军信服。

“好!”夜玉如同小学生一样欢呼,率先鼓掌。

顿时掌声雷动!一阵又一阵。

“你们呢?”张麟收拾完了李昭德,扭头看向格辅元和曹仁师,冷声问道。

李昭德都缴械了,格辅元和曹仁师还能怎样,只能低头认同。

在张麟与嚣张无比的李昭德针锋相对激烈交锋之时,武则天暗中捏了一把汗,要是张麟斗不过后者,那么后果就堪忧了。

见张麟将嚣张跋扈的李昭德弄得没脾气了,武则天转忧为喜,龙颜大悦,开心的大笑:“哈哈哈,好好好。既然李爱卿也认为朕是英明有为之君,那么后宫干正之事便不得再议!”旋即语气威严无比地补充了一句:“违者重处!”

张麟大获全胜,意气风发地回到御阶之上,大马金刀地往凤椅上一坐,如同看野兽一般地俯视着底下的群臣,一种上位者的强大气场完完全全地展示了出来。

“李爱卿,你可还有什么建言?”武则天心情极好,抬手向李昭德方向一伸,满面春风地问道。

李昭德抬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再次走到地毯中间,语气沉重地说:“皇上春秋已高,应该早立储君,早正大统,以使天下安心,社稷安定,皇上亦可安枕。”

“李爱卿这话朕就听不明白了。朕不是有皇嗣了吗?”一听到立储,武则天的脸上立即浮现一抹阴云,因为这个问题考虑了许久,的的确确无法做决定。

立自己的儿子为储君么,可她得罪李家太狠了,她死后,武家子侄必然遭到清算甚至血洗;立侄子为储君么,却有些不尴不尬,侄子与儿子孰亲孰疏她心里还是有数的;立女儿太平公主么,却做不了这个决定,因为古无先例,且其无甚根基。

“皇嗣只是一种过渡的身份,并非大统之继承人,这皇上心里应该有数,所有臣子也心里有数。而臣所提议的,事关大统,事关社稷,事关天下,请皇上早作定夺!”李昭德不理不饶,声音激越,似乎皇上不答应,他便不会罢休。

“今天魏王不在,此事还是以后再议吧。”武则天面无表情,语气严厉地说。

听皇上的口气,魏王还是储位候选人,后者不在便不讨论立储之事。

下面的大臣听了都暗中摇头叹息。

李昭德却没有管魏不魏王,当即咄咄逼人地质问道:“皇上所说的以后,是什么时候呢?”

“等朕死了之后!”武则天声色俱厉道,脸上的怒意浓郁得如同天上的乌云,随时都可能倾斜冰雹大雨,声音因发怒而有些发颤。

皇上说气话了!皇上从来没有说过这样重的气话!这是要暴怒的前奏。

殿内之众臣见了,都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李昭德既然提出了这个话题,那么就不会轻易放弃,也不会顾忌皇上有没有发怒,他坚持己见,契而不舍地劝谏道:“皇上既然说到死这个话题,说明皇上的确是个英明之君,有自知之明。人固有一死。然皇上非同寻常之人,乃天下之王,乃神器之主,生死牵涉亿兆黎民,牵涉江山社稷,不能不妥善安处!既然,刚才皇上已经说到,已有皇嗣,那么不妨请皇上就此明文下旨:立皇嗣为皇储!”

“臣附议!”格辅元和曹仁师立即高声赞同。

“臣附议!”李昭德的死党纷纷附议。

听了李昭德的话,见了如此多的臣子当庭逼宫的情景,武则天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双手抓在龙椅扶手上,用力之大,使得指关节都发白了。

那些忠于皇上或者保持中立态度的臣子都觉得,这李昭德一伙人实在太嚣张了!竟然当庭逼迫皇上立储!不过他们没有人开口!因为立储是个非常敏感的话题。当庭逼迫皇上立储固然不对,但是反对皇上立储也很不妥。

第二百七十二章 立储之论战

武家王爷则是一脸的气愤!按照李昭德的提议,储位便没有武家什么事了!

太平公主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因为,对她来说,只有在浑水摸鱼的时期,对她最有利,若是储君定下来了,那储位便跟她没有关系了!

张麟知道该是他说话的时候了,不然的话,就对不起皇上给他安排的这个半銮之位!他可不喜欢做一个占着茅坑不拉粪的人!

“咳~”张麟大声清了清嗓子,从凤椅上站了起来。

大家知道张麟有话要说了,便肃静了下来,大殿内所有的目光全部集中在他身上,看他能说些什么奇妙怪论。

“皇上,臣有话要说。”张麟向武则天请示道。

“张爱卿,朕准你畅所欲言!”武则天满面笑容道。

张麟一步一个台阶走到李昭德面前,似笑非笑道:“李阁老,我请问你,你近视吗?”

“什么叫近视?”李昭德皱眉问道,他心里说,这次我又没有招惹你,你干什么出头露脸?

“你能看清皇上吗?”

“能。”

“要是你不认识皇上,凭你的直觉,你觉得现在皇上的样子像二十几岁呢还是三十几岁?”张麟循循善诱地问道。

二十岁还是三十岁?武则天的三个子女听了张麟的话,额头上纷纷冒黑线,我们子女最大的都奔四十了,你说我们娘才二三十岁?

而李昭德则皱眉,这张麟实在太坏了!你只给我两个选题,让我怎么回答?我还能说四五十岁不成!

李昭德只能说:“像三十几岁!”

“李阁老好眼力!我赞同你的眼光,估计现场所有人都有同感!”张麟和煦一笑,抬手一挥,斩钉截铁道,“三十几岁,春秋正盛!立储哪有你说的那么迫切!”

这张麟实在太耍赖皮了!哪有这样说话的。就算说皇上像四十岁,年龄也不算高!可我讨论的是实际年龄!李昭德也不含糊,当即表示异议:“你所说的是表面所看到的容貌年龄。而我所说的是实际年龄!皇上年近古稀,能不算年高吗?立储能不迫切吗?”

“就算拿实际年龄进行讨论,可我觉得六七十岁也很年轻!姜子牙八十多岁才拜相,你觉得他六七十岁的时候年高吗?彭祖活了八百岁,你觉得他六七十岁的时候年高吗?我们都说皇上万岁万岁,对于一万岁的人来说,六七十岁能算年高吗?”张麟连连发问,层层推进,让人无法应对。

李昭德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知道张麟所说的是歪理,可是却无法反驳这歪理!能当众说皇上不是万岁吗?他心里清楚,所有的症结就在于张麟所处的位置,与他不同。后者是皇上身边的近臣,可以毫无忌惮地说话,而他却不行!他是臣子,又是群臣的表率,不能信口乱说。

“这是对于长寿之人而言,对于不长寿之人,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地官尚书接口道,他是李昭德的死党,不能眼睁睁看着后者败北。

“好,那我就跟你讨论讨论另外一种情况!有些皇上七八岁甚至两三岁就死了,你叫他如何立储!是不是皇上刚出生就要立储!你叫他怎么立!立谁,难道立你格辅元吗?”张麟立即把矛头指向格辅元,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异常凌厉地扫了过去。

一个回合就把格辅元打趴下来,他气得咬牙切齿,脸色狰狞,却是张口结舌,无法反驳。心里却在嘶声大叫:你这是歪理呀,都是歪理啊!

张麟的言辞在很多大臣听来都是歪理,但是夜玉喜欢,拍掌赞同:“说得好!说得妙!说得精彩!可谓千古绝论!”

夜玉一声喝彩博来很多人的掌声和喝彩,这种掌声和喝彩声,如同狂风大浪一样,从殿内波及到殿外,一波又一波,震天动地,几乎将天上的飞鸟都给震了下来。

上官婉儿和太平公主都对夜玉侧目而视,她们心里有一个共同疑问:什么事值得你这么高兴呢!虽说你是张麟的上司,可是现在所讨论的事情,跟东厂半点毛关系都没有!

上官婉儿的心里嘀咕,夜玉和张麟之间,一定有隐情!

这是女人的直觉使然,但是她们再直觉,都没有想到,这位东厂提督,差一点跟她们心**同的情人劈了腿。

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抬手一扫那些鼓掌喝彩的人,面露鄙夷之色,不假辞色的大声训斥道:“精彩什么呀,我看你们都傻了吧!皇室无储,四维不张!四维不张,社稷不安!社稷不安,人心不稳!人心不稳,国家危难!”

那些鼓掌的人都冲曹仁师怒目而视,要不是因为皇上就在金銮椅上坐着,看着这一切,有人保不定把鞋子扔在曹仁师脸上。有你这样说话的吗?!

“立储立储。好吧,咱们还是说说立储的事吧。”张麟叹了一口气,好像不忍欺负李昭德等人似的,表现得相当大度,眼睛在李昭德格辅元和曹仁师三人之间来回巡视,脸色轻松地问道:“我来问你们,是不是历史上所有皇上所立的所有储君,最后都顺利继承了皇位?”

“这。。。”李昭德手摸着额头想了想,很快便明白张麟这问题又是一个坑。从储君到帝位还有很长一段路,真正顺利继承帝位的真心没有几个。一半一半吧。格辅元和曹仁师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因为他们所想的是共同的事情。历史只有一种答案,至少对他们来说,就是如此。可他们不能这样回答,要不然,就真着了张麟的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昭德皱眉反问道。

“我什么意思?我没有意思!”张麟摇头,随后引经据典,侃侃而谈:“但是我知道一些历史的实例,你们应该知道的比我更清楚。远的不讲,就讲近的。前朝隋文帝先立杨勇为储君,最后继承皇位的是杨广!本朝高祖先立李建成为储君,最后当皇帝的是太宗!先太宗最先立李承乾为储君,最后当皇帝的是先帝高宗!”

这些事例不用张麟提醒,大家都知道。李昭德等人自然也清楚。

“然则皇上就不立储了吗?”李昭德好像找到张麟话语的漏洞似的,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无储国本怎么立?”格辅元接口道。

“无储社稷怎么安?”曹仁师还是那些意思。

三人同时上,利用人多气盛的优势,一起对付张麟!

“你们又说到立和安?你以为立了就安了吗?就算立了储,皇上也可以随时废储!所以,能不能安,最后还是要看皇上的喜好!”张麟毫无惧色,抬手一挥,霸气十足地下了结论。

听了这话,李昭德张口结舌,格辅元瞠目结舌,曹仁师哑口无言。虽然他们都知道张麟说的是歪理邪说,可是他们却不能跟着乱说一气!更不能当着皇上的面说,立储不用看皇上的喜好!

“李阁老,还有你们这二位,我知道你们是为大周的江山社稷着想。可你们不是皇上,不能代替皇上做主!皇上要是马上立魏王或梁王为储,应该符合你们所说的早立早安,我问你们,你们赞成么?要是现在立太平公主为储,也符合早立早安,你们赞成么?我可以肯定你们是不赞成的,那么你们又要提出所谓的反对意见。所以你们所建言的一切,乃是完全出于你们自己的喜好!而非尊重皇上的意思!你们无非想借立储之名,将自己的喜好,强加给皇上,挑战皇上的威灵!说你们居心叵测,一点都不会冤枉你们!”

张麟言辞犀利,如同连珠炮一样,打得李昭德们连连倒退,脸色数变,面面相觑,却是无法反驳。

第二百七十三章 皇上咋这样有钱?

听了张麟的一席话,梁王武三思非常高兴,脸上洋溢着兴奋激动的光彩,恨不得跳到张麟面前,亲切地喊他一声姑父!

太平公主更是笑靥如花,她看向张麟的目光带着绵绵柔情,她觉得她当初决定密访兰苑是此生最正确的决策!

虽然被张麟说得哑口无言,但是李昭德没有就此服输,他抓耳挠腮地想了想,好不容易从张麟的话语里抓到一个漏洞,便决定放弃其它,就其一点进行凌厉反攻,他歪着脑袋,老气横秋地问:

“你刚才说什么?立太平公主为储?我没有听错吧?”

“你没有听错!立储全凭皇上的喜好!皇上想立谁就立谁!”

张麟点头,毫不避讳地大声说道。

“女子为储,你这番奇议怪论,真是振聋发聩,本阁是首次听说!实在是不堪入耳!”

李昭德以嘲讽的语气说道。

现场所有人,不分立场,都哄堂大笑。

张麟无所畏惧,也无所忌讳,抬手一挥,语气激昂地说道:

“在皇上登基称帝之前,你们听说过女子为帝的先例吗?没有!可是皇上就当了,甚至当的非常好,什么秦皇汉武,都靠一边去!女子能为帝,就不能为储吗?”

听了张麟的溢美之词,武则天眉开眼笑,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见张麟当庭倡议女子为储君之论调,并与李昭德等人雄辩争论,太平公主心里那个高兴啊,简直用言辞无法形容,恨不得立即跳到他面前,狠狠地香他一口。

“这个咱们还是不要讨论!”李昭德赶紧认输,再讨论下去,说不定皇上为张麟的歪理邪说所打动,当场就定太平公主为储,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李昭德完败,三个议题没一个成功,都被张麟驳得体无完肤。他心里虽然遗憾,但是想想也无所谓,本来他这是一种尝试,算是给皇上一个机会,要是皇上接纳了他的提议,就可以避免一场兵祸。可是现在的情势,逼得他只能铤而走险!当然这是后话,需要安排得极其妥帖才能有所举动,目前还没有如此急切!

“你不要太嚣张,要为肖河沉萍的安全考虑考虑。”恼羞成怒的李昭德凑近张麟,压低声音道,威胁之意极其明显。

听了李昭德的话,张麟立即明白了,之前让高力士送钱去秋山街破庙,里面空无一人,原来他俩都落在李昭德的手里;对方抓了肖河沉萍为人质,想以此威胁恐吓他。

张麟心里冷哼一声,李昭德,你打错主意了,对我来说,肖河沉萍不过是刚认识之人,无关紧要,拿他俩来威胁他,恐怕你要大失所望了!

“你也不要太跋扈!洪少谦在我手上,他身上有取之不尽的证据!”张麟针锋相对,毫不退缩。

李昭德直呲牙,心里说,张麟这厮怎么水火不侵呢?我看他八成是装出来的!“这两人属于鸡鸣狗盗之徒,毫无节操可言,在重刑之下,他们定然会将你的丑事一桩桩一件件的都抖露出去。”

“呵呵,那就看谁的丑事更丑,对本人更有杀伤力!”张麟淡淡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

说不在意是假的,当初在破庙之中,沉萍就扬言要将他的丑事抖搂出来!前身到底做过什么样的丑事呢?他不得而知。

事已至此,张麟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能在李昭德面前表现出丝毫的怂样。

“各位爱卿,不知谁还有奏章和建言?”武则天满面春风地扫视大殿以及殿外一周,而后和颜悦色地问道,好像压根没有发生过逼宫的事情。

接下来有人大着胆子提了几个建议,都是无关痛痒的。真正有关社稷或者民生的,一个都没有提。就算他们有建议,也都写着奏折上,交给鸾台纳言张柬之,转递皇上。

朝会到了尾声,武则天心情极好,从龙椅上走下,经过张麟身边时,向后者伸出了她那白皙柔软的手,张麟明白,她要与他携手走到殿门外,接见广场上的群臣,与民同乐。

张麟当然也乐意。皇上的每一次牵手,对他来说,都是加分的过程。

既然已经侍寝了,那么他当然想拿更多的权力,竖更大的威信。

两人手牵着手,缓步走入大殿群臣的中间,而后出现在大殿门口的拱廊下面,向广场上的密密麻麻的群臣眺视。

在张麟与武则天牵手的时候,现场有很多人的脸色不好看,皇嗣李旦,庐陵王李显,张柬之,以及几个不喜欢面首的重臣。

可是他们也只是脸色难看,不仔细看,看不到脸色的变化。

脸色变化最大的属三人,三个女子。她们的脸色不是变得难看,而是变得非常难看,有一种自己的心爱玩具落在别人手里的糟糕感觉。

夜玉是第一个,上官婉儿是第二个,太平公主则是第三个。但是,由于她们的对立面是皇上,所以谁也不敢把难看的脸色表现出来。

广场上的臣子,大都是第一次见到年轻化的武则天,一个个眼睛睁的大大,连连吸气,觉得难以想象,不可置信。

“啊,我们的皇上如此美丽!”

“皇上的美丽似乎倒退到几十年前!”

“皇上这么年轻,是不到立储的时候!李阁老白操心了!”

更多人则是第一次见到张麟。以前他们哪里有机会见到后宫面首?因此一个个眼红心热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那位就是面首张麟!长得可真是俊俏啊!”

“那位就是刚刚打败李阁老的罡烈侯?!”

“对的,当初皇上病危,就是他用输血之法,救好皇上的!”

“真正是一个人才!”

“照这样下去,他恐怕要当男皇后了!”

“当年皇上就是如此厉害!以一个普通妃子,做到皇后,做到太后!”

“不过,张麟再厉害,也不可能做太后!”

“谁知道呢,皇上返老还童,说不定连生育功能也恢复了呢!”

看到张麟与武则天携手出现在大殿门口,现场又有一女子的脸色变得不好看。她就是尚工秋霜。作为后宫女官,她也有资格参加朝会,不过她的品秩不高,只能置身于广场之中,与五品官员处在同一个行列。

平时,秋霜非常大度,但是亲眼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与另一个女人手牵手,她无法做到视而不见,见而无感,感而无妒,妒而不怨!

要是她能做到这一点,那就代表她不喜欢张麟!

在一瞬间,她的眼睛就红了,好在这儿离武则天的距离甚远,不易被察觉。

武则天扫视了广场群臣一圈,而后高声说道:“各位爱卿,今日是端阳节,朕与众卿同乐,赐每人金一两,银一锭,粽子一斗,米一石,经书一本!”

“谢皇上天恩!”所有的大臣都倒身下拜,同贺天恩,感激涕零。

这些赏赐之物,与俸禄无关,属于额外的福利,对于三四品的大官来说算不了啥,但是对于五品以下的官员来说,那就是一大笔进项。他们岂能不感恩戴德?

通过这一恩赐,武则天拉拢现场八成以上的人心,因为低层官员在人数上占据绝大多数。很多人之所以跟着李昭德,无非是图一个更好的前途,现在皇上直接给予他们额外的恩赐,他们还图什么。

李昭德却在怀疑,皇上如此慷慨的赏赐,她哪里来的这么多金银?要是他知道,张麟无意中发现巨量黄金,估计他会不惜代价去抢。

至于经书,自然是《大云经》。虽然两万本还没有全部印好,但是给现场的一千多名官员人手一本还是够发的。

“另外,朕在天堂准备了一场**会,请众卿随朕同往参详!”武则天喜气洋洋道。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细思恐极!

众大臣听了要参加**会,都面面相觑,有些人甚至嘴角抽搐,暗中有冷笑发出。所谓的**会,不就是由龙僧薛怀义捣鼓出来的玩意吗。

这样的活动,武则天每年都会搞一两出,让众臣前往参拜聆听,让大臣们非常尴尬。对于**会,众臣不会怎么抵制,但是让他们听一个面首假和尚念经,这实在是一种讽刺。所以有很多大臣干脆不去听。

今天皇上又是赏金,又是赐粽,又是赠经书,大家也不好意思搏了皇上面子,又加上首相李昭德被张麟弄的没脾气,也跟随皇上去参加听经了,因此,几乎所有参加朝会的人都跟随着皇上,向大殿左前方的天堂方向涌去,去过过场子。

天堂和明堂都是皇宫之中举行大型庆典的场所,明堂被毁后,很多活动只能移到天堂举行。

在天堂的楼上,有一座莲花台,薛怀义身穿红色袈裟,红光满面,端坐于莲花台上,双手合十,看起来宝相庄严。周围香花缭绕,呈现一种庄严肃穆之气象。

在天堂院内正中间的位置摆着一张龙椅,那自然是给武则天坐的,龙椅的前后左右的地上铺着许多蒲团,那是给参听讲经的大臣们坐的。

武则天在龙椅上坐下,头顶上张着黄罗伞。武常和上官婉儿一左一右侍立在龙椅两旁。

这次没有给张麟设半銮之位,和那些王爷重臣一样,他盘腿坐在一张蔺草所编的蒲团上。不过,他的位置离武则天的龙椅最近,仿佛是武则天的挂件一样。

太平公主与王爷在一块,夜玉则与几个阁老尚书在一块,离张麟的位置都不远。

侍郎及以下的大臣都在后面席地而坐,人手持着一本张麟所印刷的《大云经》。

端坐于高高的莲台上,薛怀义目光扫视全场,脸上浮现踌躇满志的神色,每年这时,就是他最得意,最自豪,最兴奋,最幸福的时候。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八百五十人俱。时东方有一天女,名曰净光,乘五色云,来诣佛所,听闻佛法深义。。。”

薛怀义双手合十,嘴唇一张一合,语气铿锵地诵道。

从外表看去,是薛怀义在讲经,而实质上,他只是动了口,却并没有出声,在莲台的下面,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得道高僧,手里拿着《大云经》,在朗朗上口地念诵经书的内容。他的声音如同狮吼像鸣,嗡嗡隆隆,声传四远,在每个人耳中心中振聋发聩。

这部经典七八千字,要完全记住,是相当困难的,除非天天念经的得道高僧,薛怀义只是一个假和尚,平日里很少念经,除了如是我闻,他记不住几句经文。

在面对大众讲经时照本宣经则显得很没有水平,于是,薛怀义便安排了替声念经。自从数年前登坛讲经以来,他都是这么操作的,其中的奥秘从来没有被人发觉。有不少人以为真是他在讲经,还认为他是一个德高望隆的高僧呢。

“尔时,世尊曰,吾寂灭后,尔将去瞻部洲东北方,摩诃支那国,实是菩萨,但现女身,为自在主,经于多岁,正法教化,养育众生,令修十善,能于我法广大住持,建立塔寺,并以衣服、饮食、卧具、汤药供养沙门。。。”

“如是我闻,经曰:’即以女身,当王国土。’今神皇王南阎浮提一天下也。”

在座的文武大臣听了经书的内容,大部分人暗中呲牙,什么净光天天女,什么当王国土,什么神皇王南阎浮提一天下,都是一派胡言!但是没有一个人敢于把自己的意见光明正大地宣泄出来。以前不敢,现在更不敢,因为,他们刚刚都亲眼目睹,最嚣张跋扈的李昭德,是如何在朝堂上败北的。

“如是我闻,经云:’女既承正,威伏天下,所有国土,悉来承奉,无拒违者。’此明当今大臣及百姓等,尽忠赤者,即得子孙昌炽,……如有背叛作逆者,纵使国家不诛,上天降罚并自灭。”在念到这段经文时,薛怀义脸上浮现自鸣得意之色。

这部经典,主旨是教化世人,女主临国,符合佛经,乃是天命。不过这经的内容,除了武则天自己笃信之外,几乎没有一个重臣相信。大部分重臣都饱学博闻,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佛留有这样一部经书传世。

到了这个时候,张麟才弄明白,这《大云经》是薛怀义组织一班僧人鼓捣出来的,看来这薛驴还真有一把刷子。

所有的开国皇帝,大都会给自己编造一个高大上的出身,以便与黎民黔首区分开来。比如,刘邦声称自己是赤帝所生,李唐则宣称祖宗是道家老祖太上老君,等等。

武则天编造自己是天女临世菩萨再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符合皇帝的行为规范。

不过,在大云经中明确表示,女主临国,任何人都不得反对。反对者,纵使国家不诛,上天降罚并自灭。其中大有一种威胁恐吓的意思。使得这部经是假造的痕迹非常明显。这是薛驴的失算之处。

武则天之所以对薛怀义宽宏大度,崇任不衰,就是因为有这部《大云经》的缘故。

每年几个重大节日,武则天都会命薛怀义与一众僧侣登台讲演《大云经》,以前听的人不多,就算听过的人,也大都不相信。

在听经文的时候,现场几个女子的脸色和眼神都不同。

上官婉儿摆出一副对张麟视而不见的冷傲态度,但是她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后者及其相关的女子,重点是夜玉和太平公主,这两人与张麟之间哪怕有细小的目光交流,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因为她是站着的,看什么都清楚。

他们两人在神都外面呆过一整天,他们是怎么渡过漫漫长夜的呢?据上官婉儿观察,离开神都之前,他们之间的距离比较疏远,而回来之后,却变得比较亲近呢,虽然他们刻意保持距离,但是在上官婉儿过来人的洞悉一切的目光之探视之下,一切都无所藏形,昭然若揭!

夜玉同上官婉儿的情况一样,不过她倒是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太平公主身上,因为上官婉儿无论是身份地位都远逊于太平公主,且后者已经少有什么接近张麟的机会,不能构成威胁。

在夜玉看来,太平公主才是她的头号对手。

尤其是今天,为了反驳李昭德立储之论,张麟不惜公开倡导立太平公主为储之论,这一点看起来属于泛泛而谈,而实际上,张麟肯定经过了一番周详的思考的,张麟为什么要长达太平公主为储呢,这一点很是反常,立即引起了夜玉的疑虑。

之前,当太平府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太平公主为什么会单单邀请张麟赴太平府救驾呢?当时夜玉置身情外,对那事没有进行深思,而现在,她整个心都在张麟身上,因此才会回过头去进行深刻的反省。

倘若那时太平公主请张麟去破案,去翻译突厥语,去制糖,或者去印什么书,都是可以理解的!而请他输血,则显得过为突兀。

张麟会输血救人的能力从来没有对外宣扬过,连跟他起查过几起案子的夜玉都没有听说过一个字,身在宫外且与张麟从无交接的太平公主怎么会知道呢,不仅知道,而且那么笃信,不仅笃信,而且将太平府的安危甚至将皇上的安危全部都寄托在张麟的输血救人之能力上!

这种信任到了令人难以想象的境界!

由此判断,太平公主与张麟之间一定有过秘密且亲密的会晤!

真是细思恐极!

第二百七十五章 突厥犯边

相对来说,太平公主的表现,要较其他几名女子淡定一点,比较少关注张麟,只是偶尔瞟上一眼,更不怎么留意上官婉儿和夜玉。因为她是这几个女子中间最有自知之明的人,她知道,自己与张麟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戏了。当初她之所以无比大胆地找张麟,就是看准了一个机会,那个机会错过之后,她就输了。如同从赌场里出来的赌徒,结果已经非常明显,没有必要再后悔。

武则天端端正正坐在龙椅上,听得兴致勃勃,没有留意到她身边最亲近的女子的神色变化。这《大云经》里面的字字句句都说到她的心坎里,她是净光天女临世,称帝属于天命,这令她兴高采烈,心花怒放。

她心知肚明,朝中这些所谓的饱学之臣,大都不相信经上所说的内容,因为他们天天都能接触到她,由于对她知根知底,不觉得有何神奇,这她能理解。妻妾眼中无圣人,仆从眼中无英雄!但是,她相信,也更希望,那些一辈子也见不到她的龙颜的小吏,那些对她没有什么成见的小臣,在读了这部经书之后,会选择相信。这也是她耗费巨资命张麟印两万本经书的原因和出发点。

的确,在现场,有一些低级小臣,听得津津有味,脸上浮现明悟之色,心中产生了共鸣,他们感觉事实就是这么一回事。皇上以太后之身登基称帝,已经有两年多,这中间有多少人起兵反对,然而,结果还不是反对者烟消云散,而皇上的帝位却越坐越稳。圣旨上说的奉天承运,不是随便写写,而是有着其来历的。这来历自然与经书暗合,女主奉佛命而降临世上,统治人间,这是合乎佛理,更符合天理。

在听了几句歪经之后,很多大臣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在听,但实际上,他们都关闭了视听,充耳不闻,以免影响到自己的心情、对世界的观点以及对事情的正确判断。

现场最郁闷的是李昭德,之前在朝堂上被张麟打得落花流水,后来又被皇上强拉着来这儿听这伪经,---他自己认为是强拉,往年,他开完朝会便随便找个理由告退,皇上也不会强留他,这一次,他也想过告退来着,但是,他的自信心被张麟打击得一塌糊涂,怕提出告退会滋生事端,又引起张麟的一番打击,那就反而不美了。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李昭德的心情怎么好得了?他听的很不耐烦,很想于中途一走了之,可是皇上以及各位王爷都在静静地听经,他也找不到好的理由离开,只好心不在焉地坐于地上,两只眼睛左右四顾,似乎在等待什么奇迹发生。

“甘凉道六百里加急!突厥犯边!”

一名身穿橘色盔甲的驿兵手,里举着一面红色小旗,从应天门跑步进入皇宫,嘴里气喘吁吁地大声叫喊道。

听到这喊声,李昭德阴郁的脸上终于浮现一抹轻松和欣喜之色,不过,这神色变化,没有一个人察觉。像他这样老奸巨猾之人,喜怒不形于色,怎么可能让别人觑见他的心思呢。

武则天似乎没有听到驿兵的喊声,依旧兴致盎然地听着经,脸上浮现意气风发的神色。

“甘凉道六百里加急!突厥犯边!”见武则天没有反应,李昭德不由得开口打断她的兴致。

“什么?”武则天似乎豁然惊醒,蹙起额头和眉毛,面带不满之色,看向李昭德,语气清冷地问道。

从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可以看出,武则天心里对李昭德很不爽,只是平时在压抑着。

这种偶然流露在表面上的情绪,被李昭德捕捉到,要是换在平日,他定然会诚惶诚恐,而现在,他则并不介意,因为他已经决定与皇上走向决裂,自然不需介意对方的态度之变化。

“皇上,从甘凉道来了六百里加急塘报,说是突厥大军犯边!”

李昭德移近武则天,再次强调了一遍,这下武则天听明白了,无法再淡定地听经了。经可以随时讲,而且现在每个大臣手中都有经书,回去会随时可以翻读。而突厥大军犯边,则是一个非常严峻的事件,关乎到整个社稷的宁定,不能掉以轻心。

武则天只得命人让莲台上的薛怀义暂停讲经,然后宣驿兵进入天堂禀事。

那位驿兵跌跌撞撞走入天堂,来到武则天面前,单膝跪地,呈上甘凉道的加急塘报。

武则天览阅一遍,脸色于一瞬间变得煞白,嘴里叫道:“突厥真的来犯了,而且还是三个虎师!”

虎师是突厥的精锐,这一点武则天自然明白。

“什么,突厥真的来犯了?而且是三个虎师?这下可要打大仗了!”

“突厥使团在大周境内被杀,至今没有给人一个交待,他们能不打过来吗?”

“皇上不是命令以神断著称的狄仁杰去查案,怎么这案情到现在还是眉目?!”

现场的文臣听了,无不动容,一个个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这么说,我们又可以征战沙场了!”

“突厥虎师来犯,那就意味着一场血战又要开始了。闲了两年,我的髀肉都变肥了!再闲下去,恐怕就废掉了!”

“突厥乃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虎师又能怎样,要是他们真的打过来,我非得让他们灰飞烟灭不可!”

而那些武将,则于脸上浮现兴奋激动之色,一个个摩拳擦掌,斗志昂扬,准备上阵厮杀。

“皇上,突厥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臣愿意领一支精兵,去甘凉打退虎师,直捣西庭,生擒敌酋!”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迫不及待地起身,迈着雄壮的步伐,走到武则天面前,抱拳请战,语气慷慨豪迈。

“臣请战!”见曹仁师主动请战,许多将军都不敢落后,纷纷请战。

这么多将军请战,让武则天心里既感到高兴,又颇有些为难,不知道派谁领兵出征为好。

这种局面是李昭德最乐意见到的,他欣然起身,走到武则天的面前,微笑开口,声音清亮:

“陛下,这么多大将军请战,说明士气振奋,人心可用!”

“嗯。”武则天含笑点头,示意后者畅所欲言,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李昭德要说的话,定然不止这些,值此大战到来之际,她很想对后者的动向有一个了解。

“这一次突厥派来三个虎师,可谓倾巢而出,来势凶猛,似乎有一种与我朝展开大决战不死不休的气势!在这样的局势之下,派一支或两支卫旅出征,都无法御敌。而同时派出多位大将军出征,互相之间缺乏统辖和调配,无法做到如臂使指的境界,也是兵家所忌。”李昭德浮现一抹刚毅之色,抬手一挥,以加强语气,他的声音清亮之中带着沧桑,也带着铿锵,说的头头是道,引起现场几位大将和重臣的共鸣。

大家都认为李阁老说的有道理!突厥派来三个虎师,我朝最起码也要派三支卫旅,才能克敌,而要想制胜,则最好派四支卫旅。四支卫旅的领军大将都是大将军,谁也不服谁,这就容易产生矛盾,产生冲动,甚至产生掣肘!

李昭德的一番论调,不但引起那些臣子的共鸣,也让武则天费认同,不过她却不为难,因为,她完全可以派一位武家王爷为行军总管,那还会什么掣肘?!

不过武则天并没有当即表态,因为她还想看看究竟李昭德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

第二百七十六章 跟我斗,你太老了一点!

“臣忝居相位多年,没有建立尺寸之功,深敢愧对皇上的隆恩。值此突厥虎师来犯之际,臣斗胆向皇上请缨,愿意统辖几支人马,赶赴敦煌抵御突厥。定然将突厥寇兵尽数驱逐出境,复我皇上之尊严,还我关山之安宁,振我大周之国威!”

李昭德脸上先是浮现愧赧之色,继而摆出一副为君分忧之色,声音慷慨激昂道。

身居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的李昭德的这种主动请缨的表现,要是放在平时,定然让听者钦佩叹服,而现在,在发生了围攻太平府以及端阳朝会逼宫的几件大事件之后,人们想到更多的是他想趁此机会,离京掌军,将来好与皇上分庭抗礼,直至兵戎相见。

这种意图相当明显,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而李昭德本人,对于这种意图,并没有刻意做什么隐瞒,且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

说完请缨的言辞之后,李昭德膝盖一弯,在龙椅之前跪了下来,大有一种皇上若是不准许他就不起来的架势。作为一个被恩准见驾不拜的人,在上朝的时候都不用跪,现在竟然为了请缨出战而当众下跪,很多人知道,这不是跪,而是隐隐有逼迫之意,逼迫皇上一定要准许他的请求。

听了李昭德的请缨之言辞,见了他的逼迫举动,武则天微微蹙眉。李昭德之心,已经到了路人皆知的程度,现在让他掌兵,让他离京,岂不是放虎归山,为虎添翼?

“李爱卿忠心可嘉,朕心甚慰,然李爱卿乃是朕的股肱之臣,朝堂之柱石,朕是须臾离不开李爱卿的,出征之事,还是让别人去吧。”略为想了想,武则天伸手向李昭德摆了摆,脸色平静地说道。

李昭德见武则天不同意,便匍匐在地,把姿态放得极低,但是语气却变得更加严肃有力,逼迫之意更浓:

“突厥虎师已经侵入我大周境内,出征之事刻不容缓,皇上若是不同意臣的请求,那就准臣以一个老兵的身份上阵杀敌,以报答皇上隆恩。”

当朝首相李昭德愿意以老兵身份上阵杀敌,这一份忠诚勇武的精神,让很多不明真相的臣子感佩,纷纷点头,看向李昭德的目光之中都带着浓浓的赞叹之色。

而武则天已经洞悉李昭德所采取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这使得她心里不喜,面露难色。让一个堂堂阁老以一个老兵的身份上阵杀敌,传出去要令人笑话。可要让他掌握大军,她又觉得更为不妥。

狄怀英,这一次你真的让朕很失望!武则天心里在气愤地嘀咕。要是你早一日破案,给突厥一个完满的交待,哪里会发生如今的战事?哪里会被权臣李昭德逼迫至此?

在难以抉择之际,武则天扭头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坐于龙椅旁边的张麟。在她眼里,张麟鬼点子多,破案能力比狄仁杰强,处理密探事务比肖清芳还精明,能够在纷繁复杂的情况之下解决疑难问题,可以说无所不能,当能解她眼下之困窘。

当那些大将军纷纷请战之时,张麟已经在脑子里思考对策,倘若皇上向他征询领军出征之人,他希望派谁出征?自从执掌东厂以来,对于哪些将军是皇上的人,哪些是李昭德的人,哪些是中立分子,他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然,李昭德的主动请缨,却让张麟大吃一惊。这家伙,当朝首相,竟然请缨出战,他的魄力很是不小,而且有些肆无忌惮,不计后果!

在被皇上拒绝之后,他还坚持要以一个老兵的身份参战,这份精神在其他人听来是可嘉的,可张麟很清楚,他的居心是极其叵测的!看来他要趁这次机会,领兵出京,走上与皇上公然决裂的歧路。

面对居心叵测的李昭德,张麟的脑子在飞速转动,思考应对之策,并很快有了一个主意,在接受到武则天的探询的目光后,他侧身靠近她,低声说道:“可令他率领忠于皇上的卫旅出征,谅他翻不起什么风浪。”

武则天听了,脸上浮现明悟和欣喜之色,说穿了,打仗靠的是兵,而不是领军大将!一个领军大将,再厉害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有当他手下有千军万马之追随时,他的威风才能显现出来。不然的话,一个小兵就可以斩断他的首级,一根麻绳就可将他押解进京。

武则天立即回过头看向李昭德,目中蕴含赞许,脸色庄重地说道:“李爱卿,你以当朝首相之高位,不顾老迈虚弱之身体,主动请缨出战,精神甚为可嘉,甚慰朕心!朕命你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统辖左右龙武卫和左右豹韬卫四支卫旅,帅大军十万,出征敦煌,平定突厥。”

听了武则天的诏旨,李昭德登即傻眼了,按他的本意,他想带左右鹰扬卫以及另外两只忠于他的卫旅,这样的话,一离开神都,他就可以倒戈相向,围困神都,逼迫武则天退位让权。现在却让他带领与自己完全没有忠属关系的四支卫旅,这行军大总管就当得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可以说是空头总管,甚至随时可能被抓捕,被击杀!

以曹仁师为首的忠于李昭德的几位大将军,听了武则天的旨意,一个个瞠目结舌,面面相看。之前他们还摩拳擦掌,准备反出神都呢,结果,很好的局面变得相当被动,连他们的总头子李昭德都要落在忠于武则天的卫旅之手中。但是,皇上已经指派了出征的卫旅,就将他们请战的出路给堵死了。于是大家都把目光看向当事人李昭德,看他对此是如何反应。

李昭德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心里在思考对策。当着所有朝臣的面,跟皇上说,你派的四支卫旅我信不过,请换我自己指定的四支卫旅,这样的话,他哪里能说得出口?要是说出了,那么就会使得他包藏在内的祸心彰显于所有朝臣面前,也会触怒武则天,当场治他一个不轨之罪也是有可能的。

在皇宫之中,在神都之内,李昭德还是斗不过武则天的!这一点他自己心知肚明。因为防御皇宫和神都的卫旅,大部分还是忠于武则天的,而忠诚于他的几支卫旅,大都不在京畿,甚至不在河南道。

虽然无法带忠于自己的卫旅出征,但是能够以正当名义离京,这也是一宗好事,一旦离京,李昭德就可以采取别的应对办法,比如,命左右龙武卫和左右豹韬卫开赴甘凉,暗中利用虎符调集其他各道的兵马指向神都,从某个角度来说,这反而可以削弱神都的防御,对他将来进攻神都有利而无弊。

经过通盘考量之后,李昭德觉得自己可以化不利为有利,转逆境为顺境,所以,他脸上渐渐地浮现豁然开朗之笑容,欣然领旨:

“谢皇上隆恩!臣一定不辜负皇上重托,定然将突厥寇军扫荡出境!”

知道这馊主意(现在变成了好主意)是张麟出的,李昭德抬头用鄙夷嘲讽奚落的目光瞪了他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小子,你失算了,你想牵制我,结果反而削弱了神都的防御,为我清除了障碍,使得我拿下神都更为容易,你这等于是在帮我!虽然你帮了我,但是,等我拿下神都后,照样要扒了你的皮!

张麟嘴角一掀,回报以一个淡然的笑,那意思是,李昭德,你跟我斗,你太老了一点!你有什么招术尽管使出来,我都接着!

第二百七十七章 始料未及

武则天沉思了一会,目光无意中触及莲台上的薛怀义,心里立即有一个主意,她抬手向上一招,面露亲切之色,高声说道:

“薛爱卿,朕命你为监军使,与李爱卿一道出征御敌。”

听到皇上命自己做十万大军的监军使,薛怀义大喜过望,领军出征,哪怕甚得皇上恩崇的张昌宗兄弟也从来没有享受到他的这种待遇,哪怕风头正盛的张麟也没有这种荣耀。看来皇上对我还是极为崇信的,并非如表面上那么疏离。

“谢皇上天恩,臣当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薛怀义兴高采烈,眉开眼笑,从莲台上滚了下来,领旨谢恩。

让一个面首做监军?这是前所未有的混事!

现场的王爷、公主、文武大臣、宦官以及女官,听了之后无不惊诧,觉得不可思议!以前连后宫干正之举,大家都觉得不可接受,现在倒好,后宫不但干正,还要监军。这实在超过了所有朝臣的想象的最高顶峰。

大家心里面意见满满,面面相觑,互相摇头叹息,最后都把目光看向行军总管李昭德,看他是什么反应。因为他是行军总管,最有发言权。他们都认为,李昭德是反对后宫干正最烈之人,刚才在朝堂之上还对罡烈侯把持东厂与皇上据理力争,敦请皇上诛杀张麟,以肃清朝纲,现在皇上直接派一个后宫面首压在他的头上,铮铮铁骨的当朝首相,岂能答应?

听了武则天的旨意,李昭德当即明白,皇上虽然派在他手下的四支卫旅最少有三支是忠于她的,可仍然对他不放心,所以要派一名亲信之人,做监军,时时刻刻监视着,使得他什么手段都无法施展。

让一位面首做监军,李昭德脸色略微一变,但是却一句反对的话都没有表示,要是武则天派某位通晓兵事的武家王爷担当监军使,他说不定会表示一下反对意见,现在,派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担当监军使,他倒是求之不得呢,当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至于面首不面首,朝纲不朝纲,早已不在他的考量范围之中,因为他的心现在早已不在朝事之上,早已飞到神都之外。他现在反倒希望,朝纲被武则天败坏的一塌糊涂,他好从头收拾!

见李昭德什么都不说,等于默认了后宫面首当监军使,现场的大臣都侧目而视,痛心疾首,却没有一个人出言谏诤,哪怕象征性地表示一下意见、不满和抗议,都没有。

这是因为,现场的臣子,包括谏议大夫,有一半是李昭德的人,主子没有异议,主子的亲信也不反对,他们抗议个什么劲?万一扰乱了主子的计划,那不是反而招惹事端?

而另一半则是皇上的人,既然是皇上的人,自然不会对皇上的任命提出反对。

还有一些中立之人,虽然心里不满,但也没有出声。因为这不是朝事,而是战事,在战事面前,谁敢多嘴?这可是一点都不讨好的烂事。

所以,任命薛怀义当监军使的旨意,非常顺当,没有受到任何非议和任何阻碍。

但是,这种安排却是张麟始料未及的!他本来还想在搞完汪之问后,搞搞薛驴呢,现在人家一下子成了四支卫旅的监军使,这种势力,哪儿是张麟这个罡烈侯所能抗衡的?!

谢完恩之后,薛怀义抬头用阴狠毒辣的眼光看了张麟一眼,脸上带着冷酷的笑意,他的意思虽然没有明确表达出来,但已经是毫不掩饰,浮于脸上,小子,等着瞧!等咱家凯旋而归之日,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在面对薛怀义的毫不隐讳的挑衅之时,张麟也不会示弱,他耸耸肩,回怼了一个冷咧的目光:我等着,但愿你回得来!李昭德终将行不轨,而你的下场将会非常悲惨,或许只能为他衅旗!

张麟能够看懂薛怀义眼神之中的意思,而后者却看不懂他的含义,神气活现地随着李昭德以及几名领军大将,去安排出征的各种部署。

突厥来犯,这对张麟来说,不是什么坏消息,甚至还是一个好消息,因为他设计的弩车将有用武之地。

哪怕李昭德倒戈相向,挥兵杀回神都,张麟也没有什么好怕的,照样可以用弩车将之歼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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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刺史府。

“郡主,请允许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狄仁杰脸上浮现庄重的笑容,一本正经地对翌阳郡主说。

“不知狄伯伯要介绍何人给我认识?”翌阳郡主露出甜美微笑,此刻,她身穿郡主盛装,恢复了往日的高贵典雅空灵梦幻般的美丽,对于狄仁杰,她非常敬重,表现出一副如同世家侄女一般的温柔和谦恭。

狄仁杰向站立于旁边的李元芳使了一个眼色,后者点头出去,不一会儿,他重新出现在门口,在他身旁,一位身穿蓝色袍衫,相貌堂堂的中年汉子,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向狄仁杰抱拳说道:“狄公,不知你唤我来此,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我特意给你介绍一位朋友认识。”狄仁杰抬手一指翌阳郡主,将两人彼此进行引见,“这位美丽的姑娘,就是我大周集美丽和勇敢于一身的赐婚郡主,翌阳郡主李青霞。郡主,这位我要介绍你认识的朋友,就是突厥大可汗颉跌利施,也就是大名鼎鼎的颉利可汗。”

“她就是翌阳郡主李青霞?”

“他就是突厥大可汗颉利?”

听了狄仁杰的介绍,翌阳郡主和颉利可汗,互相看着对方,脸上都浮现复杂的不可思议的神色。

从翌阳郡主来说,她早就知道颉利可汗的名字,也知道,后者是她赐婚的对象,从道理上讲,就是她的未成婚之夫君。之前,虽说她主动请缨赴突厥赐婚,但是她从来没有打算去突厥,也从来没有准备与颉利可汗成婚结合。可是,她的未婚夫君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能不惊诧,能不惶遽吗?可以说,她被狄仁杰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然而,她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虽然这事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但是她依然能够非常好地掌控情绪,惶恐不安的神色一闪即逝,很快恢复了平静,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甚至还展露出一丝惊喜的神情。

而从颉利可汗方面讲,他是首次听说翌阳郡主的名字。自打向大周派出迎亲使团后不久,颉利可汗便开始踏上了逃亡之路,因此他并不知道大周皇帝赐给他的妻子是谁,不过,后来他在卧病之时,偶尔听到狄仁杰和李元芳的谈话,获悉赐婚郡主于离开神都的那天被假冒使团的歹人杀死了,那时他还是不知道赐婚郡主的名字。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表面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情绪变化,可他心里非常遗憾,非常难过,为那位从未谋面的郡主感到痛惜,这一消息激起了他内心之中对假冒使团杀害赐婚郡主的凶手的强烈愤恨,所以才会亲自引领狄仁杰去搜查歹人藏身之神秘洞府。

现在,这个“已经死去”的、从来不曾谋面的赐婚郡主,活生生地出现了,且以如此美丽高贵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颉利可汗能不惊喜,能不激动吗?

“颉利拜见美丽的郡主!”

颉利惊喜交集,单膝跪地,按照突厥的礼节,向翌阳郡主行了一个非常隆重的见面礼。

“小女李青霞拜见可汗陛下!”

在颉利跪下去的同时,翌阳郡主盈盈一拜,声音婉转动听,礼节丝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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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八章 虎符之真假

狄仁杰如同小孩一般开心地哈哈大笑,笑毕,脸色一肃,郑重其事说道:

“可汗陛下,郡主殿下,你们之间的姻缘是天朝皇帝所赐,经过多方的波折,最终却在幽州聚到一起,可谓千里一线,天缘凑巧,此真可谓天作之合也!为了皇帝陛下的赐婚,为了天作的巧合,臣恳请可汗陛下和郡主殿下在幽州择日完婚,这样一来,二位便可以早日琴瑟和鸣,大周和突厥两国也可以早日成为姻亲之国!两国之间的宁定,也可以早日得以实现!”

“但凭狄公做主!”

颉利可汗大喜过望,连忙笑着说道,在流离失所的境遇之中,还能取到美丽的妻子,这是海水漂来的福气,他怎么可能不答应呢。

而翌阳郡主李青霞听了狄仁杰的提议,心里非常不乐意,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颉利,哪怕他是尊崇无比的突厥大可汗,更何况,而今他是一个失国失势的仅仅保留着可汗名义的流落之人,那就更不是她的结婚对象!当然,翌阳郡主不是普通女子,她一听狄仁杰的话,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试探她,在考验她。如果这一点考验就通不过,她还有什么资格举谋大事?

像李青霞这样的女子,天然就具有高超的演技。她那明丽的眸光稍稍闪动了一下,心里便有了一个主意,脸上迅速飞过一抹羞涩之色,娇怯怯地说道:

“狄伯伯既是幽州的黜置使,又是我的长辈。你的提议,合情合理,青霞自然不敢表示反对,甚至也乐意赞同。只是在遭遇歹人的劫持之后,皇帝陛下的赐婚圣旨已然丢失。青霞身为皇家之人,一举一动,都得依照圣旨行事,更何况是事关两国宁定的婚姻大事呢。你知道,早在二十几天之前,我就被歹人袭杀身亡了,万一皇帝陛下在获悉这个消息时,重新安排了赐婚人选,或者有别的安排呢,我们贸然成婚,恐怕会与皇帝新的旨意有冲突,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异日皇帝陛下追究起来,恐怕难以交待,这对谁都没有好处。狄伯伯不如先向皇上请旨,解释其中的曲折缘由,倘若皇上再次下旨赐婚,青霞自当遵旨奉命。”

听了翌阳郡主的一番说辞,颉利可汗的心咯噔了一下,感到些微的失望,这位翌阳郡主如此推托,很可能是看不起我!我现在是掉毛的凤凰不如鸡;不过转念一想,能请到天朝皇上的旨意也好,至少能让皇上知道我的存在,知道我在幽州,天朝皇上若是再次下旨赐婚,那就说明她仍然支持我,那样一来,我回国复位的希望就会更大一点。

有了这一层考量,颉利脸上浮现慷慨大气的笑容,豪爽地说:“郡主说的极是。我们的婚姻既然关系到两国的宁定,还是有圣旨为好。”

在听了李青霞的一番如莲花般灿灿的说词后,狄仁杰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女子实在太不同寻常了!这么重大的考验,被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搪塞过去了!狄仁杰心里明白,李青霞在拖延时间,不过他也不急。又不是他狄仁杰成婚,他急什么?

向皇上请旨也好,反正他也要修书将颉利可汗逃难至幽州的原因和经过禀告皇上,现在正好,两封书函可以一起送达天听。

“郡主殿下知情达理,可汗陛下深明大义,让狄某感佩不已!”狄仁杰颇为动容,抬眼望着门外,用沉思的神态说道,“从幽州到神都不过几日的路程,十日之内,赐婚旨意当可回达。届时,臣将为二位主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散朝之后。

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找到张麟,一脸遗憾地告知:“侯爷,我派人去兵部库档司,查阅了所有工匠的库档,从而获知虎符的制作者,是一位叫欧冶青的七十多岁的老工匠。这套虎符是三十年前由欧冶青所制作的。我派人按照库档记录的地址上门访问欧冶青,可是离奇的是,在我们拜访人员到达的前一天,这位老工匠却突然死了。”

张麟听了,并没有太多的吃惊,他早就猜测到有可能会发生这种结果。

本来他就对虎符的真假有疑心,这下更加坚定了他的怀疑,那天梅花针刺客到藏兵楼的目的定然是盗取虎符,留在盒子里的,一定是他事先假造的,调换真虎符,以蒙混羽林卫对虎符的查验,以便为他去调兵争取时间。

“有人漏夜闯入藏兵楼,却什么都没有拿走,而虎符的制作者,突然离奇死亡,此事极其蹊跷,一定有重大隐情,事关虎符的真假。”张麟一脸严肃地说。

“我也如此想。”李多祚点头答应,心里对张麟有些佩服起来。因为,老工匠欧冶青的突然死亡,让他的心里,对于虎符的真假也起了某种不大确切的怀疑。

上阳宫,御书房。

“禀皇上,上次有人擅闯藏兵楼,臣检查过,虎符还在,可是臣去调查制作虎符的工匠欧冶青,却发现他却于前一天突然死亡。臣怀疑藏兵楼的虎符被人掉包,真虎符已经被人盗走。”李多祚站立于龙案之前的御阶之下,声音激动语气急促地说道,到了皇上面前,他把他不大确切的怀疑,以极其肯定的语气说了出来,以引起皇上的重视。

武则天听了,似乎一点都不着急,依旧提笔伏在龙案上书写着: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这个皇上真是够淡定的!要是换了另外的皇上,听到虎符被盗走的消息,恐怕早就急得不行了!张麟心里佩服!在等候武则天回应的时候,他游目四顾,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侍立于龙案旁边的上官婉儿的脸上。

上官婉儿的眼睛一直望着空气,似乎感觉到张麟的目光的探寻,便不高兴地挑了挑眉毛,这一下,双方的目光在半途之中碰撞在一起,发生了一丝火花。

在那一瞬间,上官婉儿的芳心莫名其妙地猛烈地跳动起来,为了掩饰这种情绪变化,她急忙干咳了几声。

“婉儿,你怎么了?”武则天一边写字,一边关心地问道。

“皇上,臣没事。虎符被盗,此事干系重大,臣为此颇有些担心。”上官婉儿连忙掩饰道。

婉儿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虎符来了!真是异事!武则天心里诧异,刷刷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抬起头,一脸严肃地说:“李爱卿,你可知罪?”

李多祚听了,连忙撩衣服跪倒在地,恭声说道:“臣知罪!臣没有看护好虎符,自知罪责难逃,请皇上责罚!”

“责罚责罚,你就知道责罚!”武则天笑呵呵说道,这种云淡风轻的态度,让站在李多祚身边的张麟夜玉狄光远等人,要不是事先知道有人闯入藏兵楼,一定会怀疑他们谈论的是一件微末小事,而不是关系到调兵虎符的绝大要事。

李多祚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铿锵地说道:“臣保证以后一定会加强对藏兵楼的护卫,不出任何疏漏。可是如今藏兵楼之虎符真假不明,还请皇上速传告喻,通告各领军大将,倘若有人持虎符调兵,一定要善加甄别。”

“怎么做朕自有分寸,还需要你来教训?”

“臣不敢!臣只是想尽量弥补亡羊之牢!”

“等你补牢的话,羊都亡光了!”武则天哂笑一声。。。

第二百七十九章 三案合一

“武常,去将金匣取来!”

武则天扭头看向侍立于龙案侧边的武常,声音温和地说道。

武常答应一声,转身进入御书房旁边的一间厢房,出来时,手里捧着一个金灿灿的盒子,毕恭毕敬地放在武则天面前的龙案上。

武则天伸手打开金匣,从中拿出一块金灿灿的虎形雕刻,向着在场之人的面前晃了晃,面露洋洋得意之色:

“真虎符在这儿呢!”

张麟发现这虎符与藏兵楼盒子里的虎符,从外形看一摸一样,难以区分,不过,既然如此神秘地藏于武则天的御书房,那这枚定然是真的,被梅花针刺客所调换的,铁定是假的。

“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有人要偷虎符,提前把真虎符换了出来,用假虎符迷惑偷盗者?哈哈,太好了。害我白担心了一场。。。”李多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兴高采烈地笑道。

“什么白担心一场,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莫非你希望被人偷去的是真虎符!”

武则天喜笑骂道,不过从她的神态之中,看不到一丝不高兴的表情,相反,她的脸上浮现着一种我是诸葛我怕谁的得意之色。

“臣失言,臣是太高兴了,有些口不择言!”

李多祚连忙表示歉意,随后讨好地问道,“皇上能跟臣等说说,是什么时候将真虎符调换出去的?”

“李爱卿起来说话!”

武则天听了,心里更是得意,脸上浮现宛若桃花一般灿烂的笑容,娓娓道来:

“在宫中发生无头尸身案情时,朕就怀疑,可能有歹人混入宫中,其目的,或许是偷盗虎符或者其它有关军朝大事的重要物件。。。当时,朕就命武常将虎符换了出来,把一枚假虎符放在藏兵楼。从那时起,朕还盼望有人去偷虎符呢!”

“皇上实在太英明太睿智了!那些歹人以为闯入藏兵楼就能偷到真虎符,就能调到兵马,哼,他们真是太天真了!!殊不知,皇上早就挖了一个大坑让他们跳进去!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偷到虎符,结果是假的。等他们持着假虎符去调兵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到了!”

李多祚眉开眼笑,赞叹不绝,对武则天佩服得五体投地。

听了武则天的洋洋自得的讲述,张麟心里对她的佩服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这武则天太厉害了!敢情在宫中出现无头尸身的时候,她就怀疑有人混进宫中!这怀疑也实在太准确了一点。事情的发展就如她怀疑的一摸一样,那么,以后什么动作能瞒得了她的法眼?她这么厉害,谁能搞得过她!

在佩服武则天的同时,张麟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救夜玉并于洞穴之中独处一宵的事情,已经被武则天怀疑上了!只是他通过发现金矿这一喜事,将她的怀疑暂时掩盖了。但是,这怀疑就如同种子,在她心里,迟早都会发芽生根茁壮成长。

看来以后最好还是与夜玉保持一点距离,免得重新勾起武则天的猜疑,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假虎符被盗,真虎符犹在,虚惊一场,但这事并没有过去。

“虽然虎符没有丢失,但是贼人胆子太过猖狂,竟然潜入皇宫,闯入藏兵楼,挑战朕的威严,此事也定然不可饶恕。”武则天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种严厉,一种比男子还要刚毅的神态,“近期,接连发生宫中刺客案,藏兵楼失窃案以及京中戮杀武姓子弟案!三案是巧合还是有人蓄意向朕挑衅呢?朕不清楚!不管怎么样,朕都不能容忍!罡烈侯,朕将此三案合一,托付于你,你与东厂务必要将这些案子背后猖獗悖逆的贼子捉拿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说完,好像从肩头上卸去了千钧重担一般,武则天很轻松地很舒服地往龙椅背上一靠,目光皑皑地看着张麟。

被委任新的案子,张麟并没有最初接到宫中无头尸身案一样忐忑,一方面他现在有经验,另一方面,他背后有东厂,东厂可以说是无隐不察,无暗不烛!再复杂的案子,只要假以时日,都是可以从蛛丝马迹揪出背后的元凶大恶的。

但是张麟并没有马上答应,他脸上浮现庄重之色,“皇上,对于宫中刺客案和藏兵楼失窃案,臣已然知之甚详。但是京中戮杀武姓子弟案,臣还是第一次听说。”

武则天抬手向上官婉儿略微伸了伸,语气温和道:“婉儿,将魏王的奏折念给罡烈侯听听。”

“是!”上官婉儿答应一声,伸手从一大堆奏折之中拿出一张折子,展开,声音悦耳动听地念道:“前日,有武功卓绝之刺客突入臣之府中,意图向臣行刺。臣于惶恐躲避之时问刺客,我与你有何冤仇?刺客扬言,无仇,只是因为你姓武尔。联系到近日京中频频发生的戕杀武姓子弟之案,臣认为有居心叵测之徒在背后导演这场戮杀,意图要杀尽武姓子弟,动摇武家之根本,还政于李唐王室。臣不胜惶恐,因忧心武姓子弟之安危,忧惧武家天下之安危,于病中斗胆建言,请皇上派能员彻查此案!”

张麟听明白了,魏王武承嗣没有参加端阳朝会,却向皇上上了折子,就他在府中遭到刺客刺杀之事!

魏王代表皇上的家族!从某个程度来说,刺杀魏王等于刺杀皇上!至少等于向皇上宣战。

有人在明里针对皇上,还有人在暗中针对皇上的家族,可谓双刃齐动,两面夹攻!可谓布设了一场事关朝庭命运的生死大局棋!

对于这三个案子,张麟还没有进行详细的思考和查究,但是潜意识让他觉得这三个案子的背后的主使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在这个世上,有想法并有实力针对皇上作案的人,能有几个?用脚趾头分析就知道。

“皇上,这些贼人针对皇上之家族作案,实际上就是向皇上示威!可谓,大逆不道,猖獗之至!臣很想竭尽全力查究此案,将背后的主使人给揪出来,以振皇上之威严!但是此案涉及到魏王以及武家诸王,而据臣所记得,在太平府发生事变之时,臣一意地维护皇上的安危,可能无意中得罪了魏王和武家诸王,臣担心他们不会很好地配合我的查案!说实在的,臣有些惴惴不安,不敢登上他们的府邸之门。臣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胆小怕事,而是不想因我个人的因素,而影响到查案的效率和结果。恳请皇上另请高明去查察此案。”

张麟之所以将戮杀武姓子弟案向外推托,不是因为他惧怕魏王或其它武家王爷,而是因为,他考虑过,到武家去查案,很有可能牵出武家王爷的一些烂事,到时候怎么处置?武家王爷不是李昭德,可以随意摆布,任意侮辱,而不用考虑后果。武家王爷可是武则天的至亲子侄,一个不慎就会触怒武则天,引火烧身,后果堪忧。

见到张麟如此一番畏缩的表态,武则天哈哈大笑,她心里说,你说不是胆小怕事,而是太胆小怕事了!你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麟宝,也有怕的时候?

张麟怕魏王,究竟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武则天心里并没有进行权衡评判,只是觉得好笑觉得解颐。

“罡烈侯,你现在是代朕去查案,怕他魏王作甚?再说,有夜玉襄助于你,武家诸王谁敢为难你?”笑毕,武则天和颜悦色给张麟打气鼓劲。

原来是张麟襄助夜玉,现在变成了夜玉襄助张麟,这中间变化很大,却是没有人感到惊讶,好像本来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第二百八十章 赐帝令

“臣领旨!”

张麟只得硬着头皮答应,皇上都这么说了,他还推托个什么劲?

“在你将此三件案子尽行勘破之时,朕将封你为国公!”

武则天笑着勉励张麟,如同拿着胡萝卜迷诱赶路拉车的驴马一般,循循善诱。

按说,以张麟的功劳,比如,寻获五千金黄金,在朝堂上斗破李昭德的阴谋,在不到一个月内印经书万本,等等,这些都是非常大的功劳,这三项加起来完全可以封公这些都不说,光连续数日当夕侍寝一项,便可立即封公。不过武则天并没有急着给张麟晋封,她需要给他多一些磨砺,以便他尽量多地发挥他的突出的才干。

虽然,张麟的最终目的是封王,不过,办好此案之后能封到国公,便向亲王靠近了一步,这未尝不是一件大好事,至少,可以与薛驴较量一番了。

“谢皇上!臣一定不遗余力,尽快将此案勘破!”

张麟听了喜上眉梢,急忙躬身施礼,感谢君恩。

听到武则天对张麟封公的许诺,上官婉儿和夜玉的心里都为他感到高兴,不过谁都没有表现出来。在朝会上为张麟的提议表态或者为他的表现喝彩,那是为公;而为他封公之许诺而欣喜,则是为私,谁要是表现一丝一毫的喜悦,兴许就会遭到皇上忌恨。她俩都是聪明的女子,自然知道这一点,并会善加注意。

“将这个拿去,这样谁都不敢为难你。”武则天从龙袍之中拿出一块青玉令牌,让上官婉儿交给张麟。

让敏感的上官婉儿向张麟传递物件,而不让武常,武则天此举看似不经意,看似很自然,实质上是有意的,就如同猫抓了两只老鼠,高高地蹲坐着,看这两只老鼠如何逃窜,一旦老鼠逃得有点远,便伸出爪子拨弄一下一样,那是有一种快意在里面的。

张麟远远地看到,武则天交给上官婉儿的令牌很眼熟,他立即想起来,那应该就是他曾经偷用过的帝令,当初在应天门还被张柬之质疑过,互相之间还发生过冲突,当然那时主要是因为他的心虚,说不出去向和事由,所以才会发生那样的尬事。帝令的分量是毋庸置疑的,见令牌如皇上亲临,其威力仅次于尚方宝剑和虎符。

张麟不敢指望武则天会把尚方宝剑赐给他。武承嗣不配合就斩武承嗣?想都不要想!

接过令牌时,当初陪张麟去南门碰到张柬之的前后场景立即一一浮现于上官婉儿的脑海,当时的情景有那么一点惊险,有那么一点刺激,还有那么一点传奇。说起来,那是她与张麟第一次正式近距离接触,也是她对他态度发生转变的时候,从讨厌变成不讨厌,甚至略微有一点欣赏。她觉得,她在与张麟交往之中,那一次的经历是最值得回忆和怀念的。

回忆的闸门一旦打开,所有的记忆都会前赴后继地涌现出来。在一霎那之间,跟张麟所发生过的一切,都浮现在上官婉儿的脑海,包括在兰苑密晤的那一幕。

她的心里被欣喜、愁闷、忧伤、怨恨和悲哀先后攫住,可谓百感交集,要是换了一般的女子,她的眼泪保不住会哗哗地流淌,但是上官婉儿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非常优秀的自制力,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的心里如同潮水汹涌,表面上却是没有一点表情地从御阶上走到张麟面前,如同一座冰山,任何人都看不到她的情绪波动,除非有人把手贴近她的心口和手腕,那是能明显感受到她的剧烈心跳和脉搏的。

有一点异常的是,从龙案到张麟的距离,七步就可以走到,而上官婉儿却走了十步,但是非常细微的异常,没有人觉察到。

在上官婉儿走到近前之时,张麟呼吸到她的气息,感觉她的心跳,感受到她的埋在冷漠底下的热情。

他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捅了一下,有些痛,也有些快,还有一种将上官婉儿揽入怀中的蠢动。

不过,借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

他敢欺负汪之问,敢抽武承嗣的血,敢斗李昭德,却不敢亲近上官婉儿。

不过,上官婉儿近在咫尺,什么都不做,好像也对不起人家。

“谢皇上!”张麟一边有口无心地说着谢词,一边伸手从上官婉儿手里接过令牌,他的手有意无意地在令牌之下握住了她的手指,这个动作非常的细微,现场无人能够觉察,哪怕近在咫尺的夜玉狄光远李多祚都注意不到这种小动作,武则天的视线被上官婉儿的背影所挡住,更是什么都看不到。

上官婉儿心跳加剧,但是没有撤回手。这是他们之间自兰苑密晤之后最贴近的接触。

虽然只有一丝半毫的接触,却有满满的幸福。很想纵身投入他的环抱,但是这是一种比长生不老还难得的奢望。

这是武则天送来的机会,张麟不能错过,但是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中间的空气如同厚厚的墙壁一样将她们分开。

他的命运和上官婉儿的命运都掌握在武则天的手里。

等自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时再说吧。

从上阳宫告退后,夜玉满面春风走到张麟身边,亲切地打招呼:

“张同知,要不要一起回东厂商讨案情?!”

张同知?这种称呼,实际上并不怎么过分,可是在陪着夜玉一同出来的狄光远听来,却是万分肉麻,他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

注意到狄光远的脸色变化,张麟心里咯噔了一下,一个怀疑如同火苗一样往上窜,这狄光远是不是皇上派来监视我和夜玉的?以前他没有这种想法,甚至于在狄光远准备告黑状的时候,他都没有这种想法。

这种想法就是当下蹦出来的。

因为,武则天既然有如此严重的猜疑心,又有如此锐利的判断,她岂能放心他和夜玉呆在一起?或许狄光远就是她安插在东厂的耳目,时时刻刻监视他和夜玉的一举一动。

倘若是让其它人来监视,他还有打马虎眼的时候,可这狄光远是喜欢夜玉的,哪怕没有皇命,恐怕他都会不遗余力,整日睁着眼睛!

这太可怕了!

“不了,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你先回去吧。等我办好事情之后,再回东厂与你讨论案情。”张麟连忙摆手道。以前他和夜玉同进同出,从来没有任何不良的感觉。而现在,夜玉站在他身边,再加上狄光远在旁边,让他感觉如同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

“你还有什么事比这三个案子还重要?”

“重要的事情多者呢!”

“哦,好吧。”夜玉感到很失望,无奈地离开,走出几步之后,突然回眸一笑道,“今天你的表现实在太棒了!”

“谢谢!”张麟脸上挤出一个微笑道。

第二百八十一章 沙尔汗

张麟没有马上回正阳宫,而是去尚工局找秋霜,想问问她认不认识善金局的人。

突厥来犯,对张麟来说,不是坏事,但是弩车还没有诞生,必须刻不容缓地打造出来,到兵临城下时再着手打造就有些晚了。

而弩车属于大型器械,尚工局的器设无法制作大型的器械,只能到善金局去,而要使用善金局的器具,有两种方式,一是让皇上下旨,这很容易办到,却不是张麟想要的那种方式;另外一种就是直接找善金局,可他不认识人,只能通过他人介绍。虽说有帝令,但是帝令并非无所不能,并非能征用一切,只能让人家在态度上对你礼貌一点。

在张麟看来,尚工局与善金局所做的事情类同,秋霜或许认识善金局的人。

一位身穿绯红色官服,头戴幞头乌纱帽的年轻女官,在尚工局门口缓缓踱步,时不时地抬头眺望远处。她的肤色白皙,眼睛明丽动人,身姿娉婷,步态优雅,她就是尚工秋霜。

秋霜刚刚退朝,回到尚工局,却没有进去,而是在门口流连徘徊,似乎在等什么人。

远远地见到张麟一行人走来,秋霜的眼睛之中立即浮现出明丽的色彩,脸上浮现如同桃花一般鲜艳的笑容,好像见到久违的夫君一般,如同乳燕投林一般,轻盈而快捷地迎上前去。

“张同知,你来了!”她在张麟面前三步嘎然停下了脚步,在她面前的空气似乎被无限凝聚,成了阻挡一切可能的墙壁。

张麟抬手挠头,他很诧异,今天夜玉和秋霜不约而同地称呼他为张同知,她们是商量好了吗?

同知是他的职称,二女却同时从这称呼之中发掘到其中蕴含的特别含义。她们不能喊他为麟宝或君宝,只能别出心裁地从他固有的称呼之中找到深意。

张麟笑着向秋霜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你找我算是找对了人!”秋霜莞尔一笑,不无得意地说道,“我与善金局的将作大监沙尔汗算是熟识。”

“那太好了!”张麟听了,喜形于色。

“刚才在朝会上我就碰到沙尔汗,今天他有空,咱们现在就过去吧。”对于张麟的事情,秋霜比自己的事情还热心。

“行!”张麟点头答应。

在高力士以及十名护卫的簇拥之下,张麟同秋霜一起出发了,浩浩荡荡前往善金局。

比起张麟的前呼后拥,秋霜只带了两名尚工局的女官,就显得寒酸得多,不过她对于这种排场一点都不介意。

善金局处在皇宫之外,位于东北方向,与皇宫之间也就隔了一个街区。门口有一块铺着大块青砖的相当宽敞的空地,可容几百人列队其间;门楣上的善金局三个大字,都是精工雕刻而成,上面还烫着金,在阳光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辉。

在善金局的门口站着一班人,人数不下十人,都穿着正式的官服,引颈盼望,恭敬地等候着。

当一行数人数骑簇拥着两辆豪华车马出现于善金局门外的街道拐角处时,那些提前等候着的臣子在一位相貌与中原人迥然相异的臣子的率领之下,来到拒马桩前,迎候来访的一行人。

从第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正是秋霜,她脸上浮现着一种愉快的气息,向着那群迎候的臣子走了过去。

那位相貌奇特者大步迎向前,向秋霜热情而亲切地打招呼,然后同时看向另一辆马车。

蓝色的轿帘被掀开,紧接着从车上弯腰下来一人,此人相貌英俊,仪表堂堂,身穿紫色的袍衫,头上戴着束发金冠,脑袋两侧飘荡着缀着几段银饰的两根辫子,他就是罡烈侯张麟。

在下马车时,张麟抬眼向迎候者快速扫视了一番。

这里一共有十几人,为首者相貌奇特,长着一对深邃的蓝眼睛,鼻梁高挺,鼻翼尖而长,几乎盖着了人中,一副阔口上面留着两撇胡须,看起来英俊,老练,甚至还有些奸诈。

他的身材中等,健壮而结实,一看就知道有些功夫底子,他虽然相貌与中原人完全不同,但是态度却是非常的友善,脸上始终挂着开朗的微笑,他应该就是善金局将作大监沙尔汗。因为张麟早已知道,沙尔汗来自异域,是一位波斯人。

“沙大人,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罡烈侯!罡烈侯,这位是善金局将作大监沙尔汗沙大人。”

这时,秋霜迈步上前,脸上挂着怡人的笑意,为双方作了简明扼要的介绍。

“沙大人之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张麟向沙尔汗抱拳一礼,面带和煦微笑。他说的可是大实话。在神狄之中,沙尔汗可是掀起了一番风雨。

“罡烈侯听说过沙某?沙某真是惭愧,惭愧啊!!罡烈侯驾临敝局,真是让敝局蓬荜生辉!令沙某感到不胜荣幸,不胜感激!”

沙尔汗热情而幽默地说道,说话时胡子一翘一翘的,如同两只老鼠在平衡木上上下翻动。

的确如此,沙尔汗是原籍波斯,移居神都近二十年,凭着他的高妙的制作金银器的技术,从一介普通工匠,逐渐被擢拔为善金局的将作大监,深得皇上的崇信,他的品秩正四品下,尚工局的秋霜还高一品。由于在神都呆的时间长,他的汉话说得非常顺溜,若是仅听他说话,一定会认为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神都本地人。

“我有幸参加端阳朝会,远远地见到罡烈侯在朝会之上,滔滔雄辩,谈笑之间,便把李阁老的嚣张气焰给打下去了,可谓大获全胜,英气十足!让沙某佩服,佩服!”

沙尔汗笑着用敬佩的语气说道,今天的端阳大朝,作为将作大监,他也参与朝会,虽然位列殿门之外,但是却离殿门不远,隐约能够见到殿中的情形,当然,更多的详情,他也是从别人的传讲中而听来的。

“沙大人过奖了!口舌之利,何足道哉!我不过是托了皇上的龙威罢了。”

张麟摆了摆手,微微一笑,态度谦和地说道。

“侯爷实在太谦虚了!你这样的性格与我对路,我喜欢!”沙尔汗赞扬道,对于张麟的好感陡增,谦虚的人总是让人舒服和欣赏的。

寒暄过之后,在沙尔汗的引领之下,张麟秋霜分别迈着沉稳和轻盈的步子,说说笑笑进入善金局。。。

第二百八十二章 善金局

善金局占地一百余亩,里面由五进大大小小的院落组成,七八幢屋宇楼台高低错落地矗立其间,都是由青砖和黄色琉璃构成,布局符合风水,装饰相当豪华,气势极其宏伟,如同一座小型宫殿。

“善金局是皇家的金银制作场,跟市面上杂七杂八的金银作坊可不一样,整个大周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哈哈。。。皇上所用的金银器皿比如金樽、银簋、铜鼎,等等,大都是在这里制作的。。。当然,最精细的那种金银饰品和食具,比如金镯、银勺等等还是由尚工局的秋大人所造,秋大人的精湛技艺,想必侯爷已经见识过了吧。”沙尔汗热情洋溢滔滔不绝地介绍,说话的时候,语气之中带着满满的自豪,除了自赞之外,还不忘记赞扬秋霜一番。

秋霜听了,精致的下巴一抬,脸上浮现一抹开心的神色,向张麟扬起眉毛,嘴角微翘,笑意盎然,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一种居功不夸大辩不言的意味。

“秋大人的精湛技艺我是见识过的,可谓心灵手巧,女中鲁班!”张麟颔首微笑,一边礼貌性地表示赞叹,“我也听秋大人说过,善金局与尚工局在制作的工艺方面有所不同,各有千秋。”

“是的是的。”沙尔汗点头,比划着手势,用幽默的语气,眉飞色舞道,“尚工局侧重于手巧,而善金局则侧重于机巧,二者都有其优势,互相之间不可替代。当然,我们这些微末之技,在侯爷面前都不值一提。我听说侯爷善活字印刷,制糖,造连弩,极具机巧,可谓鬼斧神工,登峰造极,我辈自叹弗如。”

听到沙尔汗如此盛赞张麟,秋霜笑靥如花,比称赞她自己还要开心。

张麟呵呵一笑道:“沙大人见笑了,我那只是一些微末之技,尚未登堂入室,哪能与以巧夺天工之金银巨匠著称于当世并以此获得皇上叹赏的沙大人相提并论。”

“侯爷真会说话!沙某真有些愧不敢当!”沙尔汗听了张麟的称赞,不免有些飘飘然起来,笑逐颜开,表情丰富,道,“实话告诉侯爷,沙某以一异域之人,流落神都,也就靠了这么一些长处,获得皇上的慧眼识珠,才混到一口饭吃,得以养家糊口。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沙大人过谦了!沙大人是西域人?”张麟明知故问道,实际上,他对于沙尔汗的底细相当清楚。

“沙某来自西域之波斯国,因我国被大食所灭,故而逃难至中原。国破家亡,寄身于大周,实在汗颜啊。”沙尔汗脸上的愉快之色立即悲哀之色所代替,可见他非常善于控制自己的表情。

“对不起。”张麟赶紧表示歉意。

“没关系。幸亏大周皇帝收留了我,并且重用于我,我对于皇帝天恩感戴不已,心里常思图报。幸有金银制作技术傍身,能够制作一些皇帝所喜欢的金银器皿,不过区区微末之劳,只能报答皇恩之万一而已。”沙尔汗脸色恢复正常,不过声音情绪还是颇为激动。

“沙大人之忠心,实在令人感佩!”张麟微笑赞道,实际上,他心里对此表示呵呵,因为他知道,沙尔汗实际上怀有不轨之心,在最后关头毁了善金局,背叛了皇上。当然,这些话,他没有必要说出来,他这一趟来善金局,不过是打造驽车而已,并非查案。

嗣后,在沙尔汗的介绍和引领之下,一行人踏入一间极为宏大的工坊,这儿有数十名工匠,在围绕着一台大型的悬吊式锅炉忙活着,锅炉里热气腾腾,在熔冶某种金属液体,锅炉下面有几个炉膛,炉膛里炭火烧的非常旺盛,但是烟雾却不多,都通过一根耸立于锅台边上的大烟囱排到了屋外。

像这样的锅炉不止一台,几乎都在运作,没有一台空闲的。

“侯爷你看,这座锅炉里在熔炼黄金液,待到金液溶解到设定的浓度,便可通过这边的自动操控杆,将锅炉徐徐翻转,把其中的金属液体浇注于需要浇注的模具之中。”沙尔汗语气激动地介绍道,一边抬手指着锅台边上的几个操控杆。

张麟发现,这几个凸起于锅台上的操控杆分别控制吊锅的一个边上的绳索,通过移动操控杆,可以使某个吊索上升或下降,从而令锅炉向某个方向倾斜,并且可以精准地控制倾斜的角度,进而控制金液的流速。

“这几乎算得上半自动化设备!”张麟抬手指着这些设备以及工艺流程,口内由衷地赞叹。

“可以这么说!”沙尔汗下巴一抬,不无得意地说,“皇上之所以信用沙某,可能就是因为沙某拥有能够做到半自动化的这一点点长处吧!”

这里的设备的确比尚工局要先进的多,制作弩车完全没有问题,张麟便开口向沙尔汗提出借用一台锅炉用一下。

“行,没问题!既然侯爷开口了,沙某没有不答应之礼!”沙尔汗很爽快地答应了,这当然是看在秋霜的面子上,接着他笑了笑,补充道,“这几日锅炉都在运转,要过三日后,才有空。”

“三日没有问题!”张麟点头。目前制作弩车的物料尚未准备,要备齐,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接下来,张麟让高力士安排采购各种物料,制作弩车的物料与连弩的基本上相同,但是用量要大的多!一台弩车所需物料相当于造二十把连弩。

张麟要先造出一台样车,向武则天展示,让她见识弩车的射程和威力,而后,再投入批量生产。

按照张麟的设计,弩车所用的箭长可一丈,比士兵所用的戈矛还要长一些,可以同时安放十支长箭,射程将会超过五百步,是连弩的三倍,是普通弓箭的四倍,可以制敌于五百步之外。

因为弩车着重于射程,而准头则会打折扣,单台弩车难以发挥巨大的威力。要在未来的兵争之中发挥应有的威力,那么至少得配备一百台弩车!

想想看,一百支长箭排空而起,向五百步之外倾泻而下,那将是一种怎样壮观而震撼的场景!什么样的盔甲和盾牌,可以阻挡?!什么的人马不可摧毁?!

突厥若是真的打了过来,管教他们灰飞烟灭!

第二百八十三章 如此就如此吧

“那天被你射下的信鸽,已经被治好了,可以展翅飞翔了!”

在离开善金局时,秋霜一脸得意地告诉张麟。

“真的?”张麟听了心生喜悦。信鸽能飞翔,那么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蛇灵隐藏在宫中的奸细。

“说实在的,我倒是宁愿这信鸽没有被治好。”秋霜眉眼之间浮现一抹悔恨之意。

“这是为何?”

“要是你知道信鸽的目的地,恐怕也会有和我一样的心情!”秋霜叹了一口气,意态显得颇为萧索。

“哪里?”张麟追问道。

秋霜同情地看了张麟几眼,迟疑再三,才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尚宫局。”

“尚宫局?你的意思是,信鸽的收信人是上官婉儿?不可能!”张麟听了当即表示怀疑,说得斩钉截铁。他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是,倘若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那么,他也是!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信鸽最终飞到了尚宫局,就没有出来!我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自己也不愿相信,可是,事实就是如此!”秋霜脸上浮现不快的神色,因为她从张麟的语气之中听到对她所说之话的不相信,也听到后者对上官婉儿的超乎寻常的信任。这其中的差别极其明显!

“好吧,事实如此就如此吧!”张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没有与秋霜进行争辩,因为他知道争辩无益,他与上官婉儿之间的情意,没有必要向她人解释。就算皇宫只剩下上官婉儿一个人,他也不会相信她是蛇灵奸细。

“你是不是给皇上写过诗?但是某人利用在御书房行走的机会,在皇上面前对你的诗进行了诋毁。说你第一首诗是并非出于真心,说你第二首诗把皇上比作人品欠佳的飞燕。这其实已经属于在潜移默化之间离间皇上与你之间的关系的行举动。”秋霜说话时,语气平静,也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张麟能听得出她话中某人指的是谁。

秋霜的话如同一根针一样扎在张麟心里,他的心在那一刻似乎停止了跳动。

因为秋霜所说的事的确存在。

皇上对他所作的诗,于事后两次提出过这样的异议,当时都被他巧妙地蒙混过关了!难道上官婉儿真的对于我的诗做了不利于我的批判?看来我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张麟没有丝毫埋怨上官婉儿的意思,他只恨自己!恨自己不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要是当时不向上官婉儿许诺什么,或者后来不屈从于武则天的裙威,那么上官婉儿或许就不会如此伤心,如此恨我。

她这样做,仅仅是解气,或许是在气头上才说了一些过分的话,不是害我!

“若是她的举动仅仅停留于对诗词进行片言只语的批判,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那些行为都是在没有收到其同伙的指令的情况下做的,在收到指令后,恐怕她就会变本加厉,直到让你受到皇上的疏远为止。从今以后,你要多加小心,远离某人为是!”秋霜继续劝诫,语气一点都不含蓄,似乎准备对上官婉儿采取一棍子打到底的态度。

“不要再说了!”张麟向秋霜摆手制止,声音极其严厉,他从来没有在秋霜面前如此严肃过。把秋霜吓了一跳,连忙收口。

张麟的心里很乱,如同一团乱麻在涌动。

说真的,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他倒宁愿相信,上官婉儿是出于对他的失望和怨恨,才会对他写给皇上的诗进行过激的批判。

还有,设若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他也不害怕!蛇灵奸细并非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也有好的,就如小梅!就算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她也不会害我!

看来得找机会与上官婉儿好好地聊聊。

如果她是蛇灵奸细,他真的要好好地考虑一下,他是不是也得加入蛇灵?就算不加入蛇灵,也要调整对于蛇灵的态度。

张麟对于上官婉儿的纵容和宽怀,让秋霜心里的嫉妒如同浓雾散去的高山一样明显地凸现出来,要是她知道张麟内心的真实想法,她一定会气得吐血。。。

~~~

东厂议事厅。

“侯爷,你舌战群雄,将李昭德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体无完肤,让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黄胜彦以及几个千户脸上带着欣喜激动的神情,向张麟表示佩服和崇拜。

当时,在端阳朝会上,黄胜彦以及所有东厂千户都出席了,不过都位列于殿外广场,没有听到张麟的精彩辩论,虽然如此,但是,李昭德所提出的三个议题,全部被张麟驳斥得支离破碎,一个都没有成立,对于这个重大的胜利结果,他们还是知晓的,所以他们在见到张麟的第一眼,便忍不住赞叹两句。

“呵呵,这个算不了什么!我们背后有皇上的支持,同时又站在道义的一边,所以才侥幸胜了他们!”张麟抬手摸了摸头,一以贯之地谦虚以对。

说完了喜事,东厂千户许世德手臂上打着白色绷带,走到张麟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请罪:“禀侯爷,在你们去参加朝会之时,刺客再次突入东厂地牢,这次他们来了三人,武功都很高强,卑职拼死抵挡,但是却被其中一人突入地牢,把洪少谦杀死了!卑职防守不力,请侯爷治罪!”

对手如此猖獗,三番五次闯入东厂,这次竟然同时来了三名高手!大家听了都很吃惊,纷纷唾骂了起来。

“世德,你不必太过自责!现在李昭德即将领兵出征,洪少谦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大用!”张麟淡淡地摆了摆手,好像一点都无所谓的样子。

“谢侯爷宽宏!”许世德松了一口气,谢过不杀之恩后起身回座。

张麟扭头看向黄胜彦,正色问道:“你派出去追寻失踪粮银的花步丸,有没有回来,结果如何?”

黄胜彦听了,神情立即变得凝重起来,叹了一口气:

“唉,花步丸率部溯黄河而上找寻失踪的粮银,至今未回。我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也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他们整个队伍,七八十号人,似乎都消失无踪了。属下,觉得他们可能落入了歹人的圈套!”

说完话时,他一拳重重地砸在椅子扶手上,以表达自己心中的痛惜和愤恨。

在场的人,听了这个消息,无不扼腕叹息。

按照黄胜彦的禀报,情况很可能是,花步丸找到失踪的粮银,却遭遇到对方的大部,不敌,被完全歼灭,或者被俘虏。

七八十号东厂兄弟,无论是被歼灭或者被俘虏,都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这种结果真的令人无法接受。东厂与其他卫不一样。如龙武卫,鹰扬卫都是战斗卫,在战场上牺牲是难免的,一将功成万骨枯嘛,而东厂是办事衙门,一般是不会死人的。现在一下子这么多人有可能死亡,这谁受的了?

听到这个不幸消息,底下的弟兄难免会对东厂的高层特别是张麟心生不满,因为就是他让找事做,使得东厂陷入险境。

但是,在场的东厂千户没有一个人怨恨张麟的意思,他们的恨都是针对可恶的对手的。他们觉得,在发生了如此恶劣的事件之后,东厂应该更加团结更加紧密,共同一致对方狡猾狠毒的对手。

当然,花步丸的下落到底如何并未确定,或许他们追踪的更远,所以才没有消息,这种可能也是有的。

“派几名弟兄出去,乔装改扮,暗中访察花步丸等人的下落。”张麟思考了良久,抬眼看向黄胜彦,语气沉静地吩咐。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派多了人,堂堂皇皇的出去访察,反而达不到预想的结果。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还是按原计划

接下来商讨宫中刺杀案、藏兵楼杀人失窃案和戮杀武姓子弟的案情。

毫无疑问,宫中刺杀案与藏兵楼杀人失窃案的凶手为同一人,因为都使用了梅花针。至于戮杀武姓子弟案,张麟也有这种猜测,不过并没有进行确切的判断。需要去现场察看过,才能进行最终的推断。

“不如,我们分头去查看现场。”夜玉脸上浮现颇为急切的神色,笑着提议,“根据大理寺提供的案情,在魏王受到刺杀之前,京中有六名武姓子弟被杀。分别为武元一,武福二,武旺三,武六郎,武七上,武九成。光远,胜彦,你们去前三位死者家中勘察,我与罡烈侯去后三位家中以及魏王府。”

“行!”黄胜彦很爽快地答应。狄光远没有说话,只是皱眉,抚额,有些抓耳挠腮的样子,在从黑熊谷回来后,皇上交待过他,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张麟和夜玉,现在他俩单独行动,这样他的视线就会失控,就无法触及到他们,这样怎么办?

“光远,你有问题吗?”夜玉看向狄光远,不高兴地问。

“。。。”狄光远问题是有,但是他不能说出口。

“魏王遇刺是一件特大的案子,皇上已经委托罡烈侯去勘察,且专门交代过我,要陪罡烈侯去魏王府,免得遭到他们的挤兑。这你当时也听到了。”夜玉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态度,正色道,从狄光远的迟疑之中,她更加笃定了,他就是皇上安排在她身边的眼线。

狄光远用手抓了抓太阳穴,咬了咬嘴吧,最后不苟言笑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我觉得,咱们还是一起行动为好!”

“这么点事也要一起行动,你以为是去抓人,去打架吗?七个案发地点,一个一个去,那得花多少时间?”夜玉心里很气,眉毛半竖着看向狄光远,以一副教训的口吻说道。

黄胜彦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心里嘀咕,这三位事儿真多,连查个案子也要起争执。

从狄光远的语气和态度之中,张麟很明显地听出来,后者的任务就是监视夜玉和他,这一点他已有察觉,觉得自己没有必要与夜玉形影不离,这对双方都不好,何必呢,他清了清嗓子,呵呵一笑开口:“这样吧,我一人去魏王府,魏王难道敢吃了我不行?有帝令在手,还有什么好怕的?其它六家,你们一人去两家。这样效率更高,速度更快。”

“行!”狄光远这才点头答应,只要张麟和夜玉不在一块,他就无所谓了。皇上给他的密令是当他们两人在一起进行监视,而对于他们单独行动,则无须监视。他明白皇上的意思,因为这符合他自己的想法。

“好吧。”夜玉噘了噘嘴,无奈答应。她不能再坚持一定要与张麟在一起,因为他有皇上御赐的帝令。不然的话,连傻子都看的出来她的秘密心思。

去魏王府查案,张麟不敢掉以轻心,他将皇上配给他的十名侍卫和十名内侍都带上了,以增加气势,至于宫女就没有带,带宫女去查案,有些怪怪的,还有些招摇。

~~~

相府书房。

今天在朝会之上,李昭德败得非常彻底,三个提案,没有一个通过,他提出停止后宫干正,可是,后宫干正的现象越发严重,现在后宫不但干正,还要干军,简直是骑到了他的头上。

虽说他最后得偿所愿,领兵出征,可皇上派给他所帅领的四支卫队,没有一个忠于他的,而且,还派了后宫面首薛怀义在他身边,作为监军。

这样的领军出征,对于他来说,压根不是什么好事。可以说,一旦踏上征程,他就落在武则天精心设计的监视和掌控之中,他有任何的异动,就会迅速传到武则天的耳中。

“气死老夫了!”

李昭德一回到相府,便一下子跌坐在书房之椅子上,抬手猛拍椅子扶手,咬牙切齿地叫道,说完这句话,突然激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涕泗横流,整个人是那样的疲惫,那样的虚弱,那样的可怜,让他的管家常莱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一个曾经在朝堂上飞扬跋扈颐指气使的阁老,却被张麟那厮弄的如此虚弱可怜,真是岂有此理!他觉得很有必要将沉萍和肖河的嘴巴撬开,从中得到有利于击垮张麟的信息。

“老爷,格大人唐大人曹将军程将军等十几位大人来了,在正堂等候。”常莱躬身禀报,脸上挂着复杂的神情。

“我马上过去。”李昭德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起身在常莱的搀扶之下,来到正堂。

在正堂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地官尚书格辅元,秋官尚书唐之臣,洛州刺史杜景,等等,都是李昭德的门生故吏,亲信臣僚,也是他值得相信之人,更是他所倚重之人。

在李昭德出现在正堂门口时,堂里坐着的人纷纷起身行礼问候:“阁老好!”

李昭德点点头,缓步走到主位前面,大马金刀地坐下,一霎时又恢复了雍容的气度,抬手虚按,让大家坐下,淡淡一笑,道:“今天的情景大家都看到,不知你们对此有何看法,有何良策?请畅所欲言。”

大家憋了很久,在李昭德开口询问之后,话语如同开闸放出来的水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七嘴八舌,各说各的,哇哇大叫。

“阁老,依我看,武媚娘与咱们之间关系,是不可调和的!咱们退一寸,她会进一尺!咱们不能再退让了!”

“照今天的样子看,她是不可能将神器还给李唐皇室的。神器不是靠她施舍的,要靠武力争夺!”

“武媚娘的强横超乎我们大家的想象,又有奸诈狡猾诡计多端的张麟相助,如虎添翼!咱们要是再缩手缩脚,迁延观望,必然会被武媚娘分别拿下,逐个消灭。到时候连喊冤都没有人听。”

听了这样危言耸听的言辞,李昭德一着急一上火,便又引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

“武媚娘再厉害,也厉害不过刀!咱们现在就将驻扎在城外的兵马调进城来,杀进宫中,将武媚娘拿下!立阁老为皇帝,这事情非常简单,没有必要担惊受怕,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大声叫道,他年龄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的非常魁梧,相貌非常凶悍,纯粹是一名武夫,有勇无谋,只知道喊打喊杀,没有一点脑子,之所以将他叫来参与如此重要的议事,当然是因为现在已经到了打打杀杀的时候。

“程将军,要是武媚娘这么容易被搞掉,徐敬业,越王和琅琊王早就成功了!哪里还轮得到我们?”秋官尚书唐忠臣嘿嘿冷笑,他年龄四十出头,属于老谋深算之辈。

“还是按原计划吧,领兵出城之后,大军驻扎星野镇,我安排左鹰扬卫的高手暗中潜入军中,听阁老摔杯为号,将武眉娘所派的四卫将军击杀!然后陈兵于洛阳城外,逼迫武媚娘诛杀张麟,而后退位让贤!”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手捻胡须,淡定从容,语气铿锵,他一向比较深沉,脑子比程舞阳要冷静,但是此刻,在说话之时,他的眼眸之中露出狼一样的凶狠之色。

“我赞成曹将军的方法。武媚娘所派的将军不除,咱们的手脚就被捆住了,无法动弹,所有的一切计划都会落空!”格辅元满面堆笑,附和曹仁师。在之前处理劫持粮银案时,后者为他提供了许多帮助,因此他心里对于后者非常的感激。

第二百八十五章 逃不了

“在你们攻城之时,下官将组织洛州刺史衙门的捕快和衙役,给武媚娘背后捅上一刀。”洛州刺史杜景笑容可掬道,按说,在这种关系到兵祸战乱的时候,轮不到他开口,可是,既然他被李昭德请来议事了,就一定要发挥自己的作用。他想了想,在这次行动之中,他能利用的也只是刺史府的衙役和捕快了。

李昭德一边咳嗽,一边倾听,听得差不多了,咳嗽也停止了,面露满意之色,向大家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曹仁师和程舞阳:“曹将军,程将军,你们尽快各回本营进行妥善安排,各从本卫之中挑选能战之将百名,于后日午时在星野镇取齐。听本阁之号令。”

“是!”曹仁师和程舞阳一齐起身,干脆利落地答应。

其他人都面露欣喜和激动之色,因为他们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今日,以前他们嫌李昭德优游寡断,今天他终于做出了明智而果断的决定!

~~~

李昭德府,私牢。

在私牢之中,泥土堆成了一座小山,在土山之中间,赫然出现了一个一人深的坑洞,在坑洞之中,肖河运指如飞,一面飞快地挖掘着洞壁的泥土,一面将泥土扬起,抛洒在地面的土山之上。

沉萍蹲在洞口,眼神茫然地看着在地洞之中忙活的肖河。他的身上已经挨了许多皮鞭,肖河也是一样,不过这些小伤,对于皮糙肉厚的他们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忍住了常莱的严刑拷问,说了很多废话,却连一句有损于罡烈侯张麟声誉的关键丑事都没有说,这并不是他们够朋友,而是他们对于张麟吊女人的细节真的不清楚。这种涉及到**的韵事,张麟虽然是他们的结拜兄弟,也没有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们。因此他们也就没有什么可说的,而要让他们编造一些虚假的情节以陷害张麟,他们却又做不到,毕竟大家兄弟一场,虽然张麟不仁,他们也不能不义。

但是,他们认为常莱一定会采取更加狠辣的措施,那时他们受得受不了,就不知道了!在受不了的情况,编造一些自己在正常情况下不想说的诬词,也是有可能的。说实在的,他们对于自己的节操一点信心都没有。

在这样的情况,离开地牢是最好的选择。

肖河外号穿山鼠,善于盗墓,挖洞是他的强项。他要挖一条地洞,从中逃出李府之地牢。

幸好他们被常莱当成了普通的鸡鸣狗盗之徒,没有加以特别的重视,没给他们的手脚上镣铐,所以他才能自如地挖掘地洞。

“肖河,这能行吗?”沉萍脸上希望与颓丧交替变化,心情颇为沉重。

“能行,我是谁?我是穿山鼠,连山都能穿过,何况一个小小的地牢!”肖河一边飞快地挖土,一边自命不凡地夸赞自己。

“可是这要挖到府外才行,从这儿到府外足有三百步,这比挖山还要困难许多。”

“放心!半个晚上,我准保能挖通到外面的!”

“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你呀,将这些挖出来的土堆在门口,堵住牢门,为我争取时间!”

用土将牢门堵住,是一个好办法,若是被常莱他们发现肖河在挖洞,一时半会也进不来。

沉萍听了,眼睛一亮,心里恢复了一些自信,眉头也稍微舒展了一点,口内答应着,双手捧着土,搬到牢门口堆了起来,并且用力踩踏几下,以便夯实。

肖河在洞中奋力挖着,沉萍则把泥土堆在门口,两个人互相配合,干得热火朝天。

不久,在地牢的下面被挖出一条百步长的地洞,而门口也用泥土堆成了一面厚实的土墙,只是在墙上高处露出一个小空洞,以作呼吸换气之用。

这时沉萍听到从外面传来纷沓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已经有人进入地下,离牢房不远了,这些人定然是来提审他们的,要是被发现,那么将会前功尽弃,以后他们肯定会被五花大绑或者被戴上手铐脚镣,再想逃就没有指望了!

“肖河,挖好了没有!”沉萍着急上火地问,一边加快了夯土的速度,他要把这墙筑得厚厚实实的,就算被人发现,那些人也无法进来,至少在一时半会之间进不来!

“快了!”从地洞之中传来肖河闷哄哄的声音。

“喂,地牢门口怎么会有这么多泥土?”

“哇,牢门里面怎么出现了一面土墙?这是怎么回事?!”

负责看守地牢的家丁在巡视一番之后,发现关押肖河沉萍的地牢被临时筑起的土墙堵住,他们搬了一张凳子,站在凳子上,透过顶端所留下的缝隙向里面观察了一会儿,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名家丁急忙撒腿跑去把他们所发现的异常情景向管家常莱禀告。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

常莱听了大吃一惊,急忙带着一队家丁,脚步匆匆地赶到地牢,发现地牢被堵得只剩下一个小窗口。他跳上凳子,向牢房里面观瞧,发现牢房正中间的地上被挖出来一个坑洞,小胖子沉萍正在洞口和门口来回运土筑墙。

这鸡鸣狗盗之徒,竟然会挖地洞,企图通过地洞从李府地牢逃走,这还了得!常莱在吃惊之余,气得跳脚,当即大声吩咐:

“来人,速将牢门打开,将土墙推倒!”

“是!”家丁们答应一声,不知从哪里拿来铁锹铁锄之类的工具,开始奋力掘开土墙。

“肖河,挖好了没有,他们已经打进来了!”沉萍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快速地将土倒在墙边,一边向洞口大嚷大叫。

“快了!快了!”过了好久,才从洞里传来肖河弱弱的回音,看来他已经挖得很远了。

这时,堵在牢门口的土墙被相府家丁合力挖开了,几个家丁拿着锹锄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把沉萍吓得腿肚打颤,连忙一个猛子跳进坑洞之中,沿着肖河挖掘的方向,飞快地钻了进去,而后手脚并用,向黑暗之中奋力爬去。

“给我追!”常莱一闪身进入牢房,见到地面上的森然大洞,气急败坏地大叫道。

“是!”立即有一名身材略瘦的家丁答应一声,跳进了坑中,哧溜一下钻入地洞,在沉萍身后的黑暗之中爬行着猛力追赶。

“肖河,有人追来了!我好像逃不了!”沉萍一边以哭腔喊叫着,一边呼哧呼哧地喘气,在黑暗之中向前摸索爬行。

肖河所挖的洞,不是很宽敞,容他自己爬行时没有问题的,但是,对于身材肥胖的沉萍来说,稍微狭窄了一点,他爬起非常吃力,速度非常缓慢,比蜗牛快不了多少。

“你要挺住,马上就挖到地面了!”肖河在前面飞快地掘进,他挖洞的速度比沉萍爬行的速度还要快。

“我挺不住了!我的脚被人抓住了!”沉萍嘶声裂肺地大叫,被追来的瘦个家丁抓着了脚踝,一路拖拽着来到洞外牢中。

沉萍刚刚从洞口探出头,常莱立即命人将他捆绑起来,并命另外一个瘦子跳进洞里追拿肖河。

那个瘦子爬到一半便再也爬不进去了,地洞在半途之中被土石封死,那名瘦子用手挖了几下却挖不开,他不擅此道,只能无功而返!

常莱气得哇哇叫,下了一个非常恶毒的命令:“速速向地洞之中灌水,把那只老鼠给淹死在洞里!“

旋即,他又抡开巴掌给沉萍的肥嘟嘟的嘴巴来了几下粗暴猛烈的耳光,爆喝出声:“今天你要是不说出一些有用的情况,我宰了你!”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造访魏王府

魏王府。

张麟一行人到达魏王府门口,让高力士到门口通报。

“罡烈侯奉圣旨查案,请魏王迎接。”

高力士越来越讲究规矩了,侯爷出行,必须得前呼后拥,有人迎接。到了魏王府,他自然不敢太嚣张,但他的态度还是高高在上的,没有办法,摆谱摆得时间长了,有些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

王府门房进内通报,王府管家从里面缓缓走出,语气平淡地对高力士说:

“魏王闭门思过,不能出迎,你们既然要查案,那就自己进去查吧。”

管家知道罡烈侯声势赫赫,但是他更知道,魏王是皇上亲侄子,势力比皇上的儿子还要大,没有必要对罡烈侯低声下气。

在魏王府,高力士当然不敢发作,迈着大步回到张麟的轿子边,把情况告知了。

“自己进去就自己进去吧,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张麟若无其事道,到魏王府还指望人家迎接,那是不现实的,他心里没有这种奢望。

高力士哈腰掀开轿帘,张麟一低头,从轿内出来,整了整袍服,然后迈着稳健的步伐,走入魏王府大门。

在王府管家的指引之下,在高力士等人的簇拥之中,张麟昂然向王府正殿走去。

“罡烈侯到~”

快到殿门口时,高力士扯了一嗓子,目的是希望魏王能出来迎一迎。

此刻,武承嗣身穿王服,头戴王冠,闷闷不乐地坐在正殿主位上。

这几天他的心情非常糟糕,皇上的一纸禁足令,使得他寸步不能离开王府,如同坐牢一样,连隆重的端阳朝会都无法出席。而这都是拜张麟所赐,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他闭门思过,思来思去,过都在张麟身上。

前段时间,他发疯似的想要弄死张麟,不过,现在他这种心情没有这么急迫了,因为他自己的安全正受到严重威胁,让他寝室难安,迫切需要张麟破案,将刺客抓捕。

虽然如此,武承嗣也不会将这种迫切的心情展露在张麟面前。出门迎接是不可能的,甚至于出殿门他都不愿意,这种架子还必须维持。

“进!”听到高力士的叫喊声,武承嗣坐直了身子,威严地说了一声。虽然他摆出一种威严的样子,但是从他的声音能听出,他还没有从虚弱中走出。

张麟并不太讲究迎来送往那些仪式,对于武承嗣的傲慢无礼,没有丝毫计较,抬脚跨进殿门,游目向殿内快速扫视一圈。

正殿之内的陈设相当豪奢,摆设着各种名贵的金银器具,比控鹤监都不遑想让。

武承嗣所在的主位,比客位要高好几个梯级,以向两边斜着分开的帐幔与客位隔开,俨然如同金銮殿一般。

高坐在主位之上的武承嗣,一张脸比之前消瘦了许多,眼窝深陷,看起来如同重病一场。

张麟心里在想,从武承嗣身上抽的血并不会比李昭德多,李昭德已经生龙活虎地踏上出征之路,武承嗣怎么还是怎么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这主要跟两人生活习惯不同有关。李昭德整日沉浸在处理朝事上,身体本来就很雄壮,抽去一点虽然从表面上有些影响,但是其内在的体质并没有受到影响;而武承嗣平日里则无事可干,除了策划如何夺储之外,便整日沉迷于酒色之中,难免弄虚了身子,一被抽血,这种虚弱就得到加剧,内外都呈现了出来。

武承嗣现在这种虚弱状况,哪怕吃再多补品,也需要半年才能彻底好起来,正在张麟当时抽血时的设想之中当时张麟设想,将武承嗣和李昭德都抽得趴下半年,他的设想在李昭德那儿失算了,而在武承嗣这儿得到验证。

在张麟看向武承嗣时,后者也在看向他,两人四目在半空中碰在一起,虽然没有擦出火花,但是却隐隐地勾起武承嗣心中的仇恨。

一种立即将张麟宰了以泄心头之恨的冲动陡然攫取了武承嗣的心,他的一双三角眼中射出如同土狼一般的凶悍光芒。

感受到对方目光之中的杀意,张麟遽然心惊,停在原地,没有再向前迈一步,回头看了看,卢俊义和几名侍卫紧紧地陪在他的身后,才让他觉得稍微有些安全感。之所以不马上亮出帝令,是想瞧瞧武承嗣对他痛恨到什么程度,以做到知己知彼。要是有尚方宝剑,他倒是会于第一时间亮出来。

武承嗣抬手一拍椅子扶手,目光俯视着张麟,嘴里发出一声怪笑:

“罡烈侯,你胆子真大,竟然真敢到我魏王府来,莫非欺我魏王府没有人么!”

在武承嗣话说之时,从两边的帷幔旁边的柱子后面,各走出一人,一个络腮胡子,脸白无须,看起来都是高手一般的打扮和气势,虎视眈眈地盯着张麟。这两人自然是子虚和子风。

刷~

卢俊义和几名侍卫跨前一步,挡在张麟身,各自抽出半截兵器。

“魏王这话是什么意思?”张麟眼睛紧紧地盯着武承嗣及其手下两名高手,一只手在袖子里拿着帝令,一只手则摸着袖箭的机括,必要的时候亮出帝令震慑对方,要是亮出帝令对方还是有任何轻举妄动,他就会发出袖箭将之击毙,当然,这是针对那两名高手。对于武承嗣,他还是不敢有所**伤害的。

“你对本王做过什么,你难道忘记了?”武承嗣冷笑连连,声色俱厉。

“我没有忘记,我怎么觉得我保护了魏王!要是没有我,魏王还能安安康康地做你的王爷吗?”张麟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哼,笑话!你保护了我!我被你害惨了,你知不知道!”武承嗣的鼻子有些气歪了,怒意腾腾。

张麟气定神闲,舌灿莲花:“魏王,你这么说就很不够意思了!你好好回想一下,你当时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无法无天,皇上醒来后能饶了你吗?而皇上却没有对你施加怎样严重的处罚,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一是,因为经我的验血,你的血液与皇上相合,要知道,整个天下只有三人的血与皇上相合,而你就是其中一个,你是武家子侄中唯一与皇上血液相合的。二,我故意把你的血液多抽一点,这就意味着,现在皇上身上流淌着的血,有多半是你的。皇上流淌着你的血,她能对你狠下心来吗?虽然你被禁足于王府,但是在端阳大朝会上李昭德逼着皇上立储,皇上还是魏王不在,不宜讨论立储之事,这就是明证。”

你还别说,听了张麟的话,在某个瞬间武承嗣的心里还真产生了一些认同,几乎要把张麟看成帮他的人了,不过,失血之痛以及被禁足之恨,马上袭上心头,压制了这种认同和感恩。他缓过神来,皱眉,责怪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念头?他冷冷地哼了一声:

“这么说,本王还得感谢你了?”

“感谢我就不必了!”张麟呵呵一笑,而后脸色变得严肃,一本正经地说,“皇上听说魏王遭到刺客的行刺,忧心魏王的安危,特命我来查案,现在看来魏王好的很,压根没有受到伤害,是皇上多虑了。。。告辞,我要回宫复命了!”

说完,张麟拔退就往外走,头也不回。

卢俊义乔山空等几名侍卫则是步步倒退,眼睛始终盯着对方的高手,怕他们突然发出攻击或者暗中使坏。

第二百八十七章 魏王还有什么事?

“等等~”

见张麟要走,武承嗣哪儿能让他离去?

要是张麟这样走了,肯定是向皇上胡乱说一气,说这儿没有来过刺客,说他故弄玄虚,皇上那样相信张麟,肯定信他的话,那样的话,以后再来刺客,那个刺客的武功极其高绝,如果他手下只有子虚一名高手,估计就挡不住,那时再向皇上提刺客之事,皇上就不会相信了。那他的安全如何得到保障?

让张麟查案,本来就是他的既定策略,也是他上那个奏折的原因,其目的是令张麟与那武功高绝的刺客正面交锋,这后果肯定不会很好,这策略有些迂回,却也有些阴毒,说是借刀杀人也差不离。

“魏王还有什么事?”张麟在殿门外挺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问,语气之中略微带着些不耐烦。

“罡烈侯既然说是奉旨到本府查案的,你连一句案情都没有问过就走,是不是太敷衍其事了?你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吗?”

武承嗣的语气虽然带着责备,但是态度变得和缓了许多,不再有之前那种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气势,脸上甚至还挂着笑意,不过那笑意比较尴尬。

“这里有案情吗?”张麟回头用犀利的目光看向魏王,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

“有,当然有,要不然本王怎么会给皇上上折呢?”武承嗣暗中呲牙,不过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轻松而随和的姿态,免得把张麟惹毛了,一走了之。

“既然你说有,我就多呆一会儿,姑且听你说说。”张麟双手抱臂,站在殿门口,用一种无所谓的冷冷地目光看向武承嗣。

“罡烈侯,何必如此见外,进来坐,坐着聊!”武承嗣有些消瘦的脸上挤出一副勉强的笑容,抬手一指他左侧的客位首座,请张麟就座。

张麟也没有再赌气,他就是来查案的,要真的一走了之,皇上那边不好交待。假如给他换一个当事人,他还真的可以赌气走人,但是眼前这个当事人可是皇上亲侄,他虽然被禁足,还是可以随时给皇上递折子的。

“魏王,你看看这个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张麟才亮出帝令,高高的举起。

武承嗣眯着眼睛瞧了瞧,立即认出了帝令,这玩意,虽说只有一块,但是以前皇上赐予他使用过好几回,他能不认识吗?

见到帝令,武承嗣又是一阵呲牙,心里说,有帝令你不早拿出来,害得我险些又犯大错。他那种傲慢和威严再难保持了,急忙起身离座,踉跄着下了台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内恭称:“臣武承嗣恭迎帝令!愿圣恭安康!”

连子虚和子风,也在原地跪了下来。

“圣恭安!”张麟严肃地回答了一句,脸上浮现凛然之色,迈步从武承嗣身旁走过,登上台阶,施施然在主位上落座。卢俊义乔山空亦步亦趋,如同两根树桩一样笔直地竖在他的身后,两人的手都握着剑柄,仿佛随时都会拔剑出击一般,如同参加凶险的鸿门宴似的。

“魏王起来说话吧。”张麟抬了抬手,语气平静地说。

武承嗣爬了起来,只能在他刚才想让张麟坐的客位上坐下。

接下来自然是谈正事,张麟了解到,武承嗣遇刺的时间与藏兵楼进人,春香遇袭的时间在同一个晚上,且刺客所使用的暗器也是梅花针。看来刺杀武承嗣以及戮杀武姓子弟的案子,应该是同一个人在作案。

这个人太了不得了!一个人从京中杀进皇宫,盗走虎符……幸好是假的,又从皇宫杀进魏王府,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其武功之卓绝,恐怕李元芳碰到他,也是自愧弗如。

在谈案情的时候,武承嗣虽然态度比之前好多了,那种傲慢的架子也没有了,但是他始终没有命人给张麟上茶水,可见他心里对于张麟极其轻视,极其冷淡,极其怨恨,只是碍于案情凶险,威胁到他的人身安全,且张麟持有帝令,才会耐心且悉心地与其交谈。

张麟从来不曾指望武承嗣会对他有好态度,也不指望有好茶好水招待,所以也就没有任何失望,一直很坦然,也很自然,丝毫没有什么不快之情绪。

~~~

李昭德府。

另外一间私牢。

一个身材肥胖的披头散发的青年被绑在一根十字桩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透过破烂处的缝隙,可以瞧见纵横交错的伤痕,这些伤痕都是新的,可见他挨了不少鞭子,吃了不少苦。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翻**沉萍。

由于肖河不在场,也由于这次常莱对他的拷问实在太霸道了一点,沉萍实在受不了,便管不住自己的嘴,将张麟吊上安定公主的事给扯出来了!这是他所知道的最清楚的关于张麟的一件韵事。

而这事,不用沉萍说,常莱也知道,张麟是由安定公主送进宫进献给皇上的这事可以说是公开的秘密,睡个不知?

“说,除了你刚才说的安定公主,张麟还吊了什么女人?”常莱一脸气恼,手挥铁鞭,在沉萍身上甩了两下,一面打,一面杀气腾腾地喝问。

“还有……公主府的丫鬟……还有,水性杨花的陈家十八姨太……还有,风流成性的成衣铺老板娘……还有,还有,李家安分守己的小寡妇……”沉萍实在受不了,只能搜索枯肠,把他所知道的张麟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女人一一抖搂了出来,用以应付常莱,在现在这种情形之下,能少挨一鞭子也是好的。

在常莱的铁鞭的追问之下,沉萍一口气说了十九个女人。

这姓张的实在太能了,居然在一年的时间吊了这么多女人?

常莱兴致勃勃,一直追问,问了名字还问细节,沉萍哪儿知道细节,只能昧着良心瞎掰。刚开始掰的有些生疏,说的不怎么圆,到了后来越掰越熟练,形成了一种套路。

常莱听的眼睛大亮,有了沉萍所说的张麟吊女人的套路,他要是出去,也能很轻松地吊一大帮女人,而且不花一分钱!

可以说,常莱收获很大!这些证据能不能搞倒张麟还是其次,至少,他从中获得许多有用的经验,说是技术一点也不为过。

作为相府的管家,常莱自然不缺女人,但是,他的眼界会高一点,而这一套路的要点是不用花钱,这对于他来说,颇有借鉴意义。

常莱非常高兴,脚不沾地地来到相府书房,绘声绘色地向李昭德禀报。

沉萍所编的,由常莱说出来之后,那就变成十足的真人真事。

李昭德听了,眼光频频大亮,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兴奋地一拍桌案,快意十足地哈哈大笑:

“要是武媚娘看到这些龌龊不堪的证据,她会有什么反应?还会一如既往地钟崇信任张麟么?我想绝不会,也许不会将他剁成肉泥,但是打入冷宫是必然的。跟我斗,张麟,你太嫩了一点!”

“老爷,要不立即将这份证据呈递到皇上的龙案之上?让张麟这厮早点下地狱?”常莱眉开眼笑,好像已经看到张麟人头落地似的。

李昭德沉吟片刻,脸上浮现一抹阴狠的笑意:“不急,等咱们离开神都之后,搞定了那四卫将军,挥兵围困神都时,再将这些证据通过谏议大夫之名义递交给武媚娘!那时,将会给武媚娘造成内忧外患交迫的情形,说不定一气之下,她就一命呜呼了呢!”

“老爷计策真是太高了太妙了!这样一来,真的叫兵不血刃,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取得天下!”常莱双挑大拇指,脸上浮现谄媚笑容,赞不绝口。

第二百八十八章 哪来的老鼠?

“老爷,那位关在地下的沉萍怎么处置?”

常莱忽然若有所思地恭声问道:

李昭德不假思索,慢吞吞地说:

“既然该说的都说了,此人也就没有什么用处了!咱们也不可能带着他出征,是不是,不如。。。后日出征之时,拿他的血衅旗!”

啊~

在书房之外面,一个满身泥土尖嘴猴腮的人把耳朵贴在窗户下面偷听,当他听到李昭德说要拿沉萍衅旗,他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差一点惊叫出声。

“谁!”常莱听到窗外的动静,目中射出一道精芒,直视窗外。

“喵~~吱吱~”

从窗外传来一声猫叫和两声老鼠的惊慌的尖叫,唯妙唯俏,一时间把常莱给蒙住了,他觉得就是猫在抓老鼠,没有什么异常。

“大白天的,哪来的老鼠?”李昭德皱眉道,目中浮现一抹狐疑之色。

“我去瞧瞧。”常莱见李昭德不放心,转身从门口出去,绕到窗外去检查,除非有极其紧急的突发情况,他才会破窗而出,要是为了察看猫抓老鼠这种小事就破窗,那么整个相府的门窗都会呈现出一种破破烂烂的景象。

在窗外的地上,常莱看到乱七八糟的足迹,抬眼四顾,他看到足迹所来的方向,也看到所去的方向。

很显然,刚才的声音不是猫抓老鼠发出的,而是人模仿的。这人是谁,从地上足迹旁边散落的泥土判断,在窗户外面偷听的人,定然是那只挖地洞出去的老鼠肖河。

常莱见了大惊,纵身一跃,顺着肖河的足迹所去的方向,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追去,在追赶的同时,他口内高呼一声:

“来人!刚才挖洞逃走的肖河还在府里,没有跑远,速速搜查府中所有地方,将之搜捕!”

书房之中,李昭德听到常莱的呼喝之声,明白自己刚才与常莱的谈话被肖河听了墙根,这下可麻烦了!他脸上露出惊慌失措之色,身子发软,差一点从椅子上溜到地上。

他刚才与常莱谈的可不止张麟吊女人的韵事和拿沉萍衅旗这些小事,还有围困神都气死武媚娘的情节,那都是关乎到他的成败的绝大秘密,却被肖河听去了,要是传到张麟耳中,必然会被皇上知晓,那他就麻烦了,出征之兵还没有离开神都,他就可能被皇上拿下。到时候,被拿来衅旗的不是沉萍,而很有可能是他李昭德!

“来人,一定不能让肖河跑了!抓到后就地格杀!”李昭德踉踉跄跄地走到书房门口,歇斯底里地叫道!

一道瘦小的身影掠过相府东面的围墙,出现在相府外面的大街上,然后飞快地钻入一条背街的小巷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穿山鼠肖河。

他用双手从地牢向外面挖地洞,还没有完全挖通,就被常莱发觉了,派人进洞追赶,跟在他身后的沉萍被倒拖了出去,又有一位在地洞中爬行相当敏捷的人追上了他,眼看他也难逃被捉之命运,在千钧一发之际,他悍然用挖出来的泥石堵住地洞,避免了被擒拿的下场,然而转眼之间,地洞之中被灌了水,再在地洞之中呆下去,他不是被越来越稀薄的空气给憋死,就是被即将灌满的水给淹死。

在无可奈何之中,肖河只能果断地向上挖掘,从洞里钻到了地面,出来之处,尚在相府之范围内,周围布置着亭台曲榭,花团锦簇,是一处花园,好在周围没有人,所以谁也没有发现肖河。

肖河用土石将挖开的坑稍微填了填,抖去身上的泥土,轻手轻脚地寻找关押沉萍的地方,要是知道关押之处,他还是可以想办法救他出去,因为他拥有挖洞的手段。没有什么能阻挡得了他的双手,除非地面变成钢板。

作为一个鼠摸狗偷之人,肖河走路没有声音,没人发现他,而他却发现了沉萍所关押的地方,还是在地下牢房,但是里面看守人员众多,他无法进去,便在外面等着,打算等到天黑再挖洞进去,将沉萍救出。

后来,常莱出来了,但是,留了许多人在地牢看守,肖河再能挖洞,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营救沉萍,只能暂时放弃这一计划,便暗中未遂常莱,来到书房,并在窗外偷听。

当听到沉萍所诬陷张麟的供词,肖河心里非常气愤,决定不暂时不救他了,让他吃点苦头!

当听到李昭德说要将供词呈交给皇上,让张麟下地狱的言论时,肖河为张麟担心,恨不得马上飞奔到皇宫,将这一消息提前告知后者,以便早作防备。

当听到李昭德要将沉萍杀了衅旗,那种关切之情,兔死狐悲之感,攫住了他的心,好像要被拿来衅旗的是他本人似的,使得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因此才惊动了常莱。

肖河装了一通猫抓老鼠的叫声,而后迅速离开书房外面的窗户,专找无人之处奔跑,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紧跑出相府,找到张麟,把李昭德密谋告知他!

既然李昭德要拿沉萍衅旗,那就说明眼下后者还没有生命危险,而肖河也没有办法从被严密看守的地牢之中将沉萍救出去。他觉得,张麟一定有办法,阻止沉萍被李昭德衅旗!

在府里逃奔之时,满府找人的家丁,没有人发现肖河,但是当他越过围墙跳到外面去时,被人看见了。

“肖河从东面的围墙逃了出去!”有人大声叫道。

噌~

常莱身形如同一道青色长虹,迅速划过围墙,落在外面的街上,四下一看,在一条背街小巷之中,隐约看到一个在疾奔之中的背影。

二话不说,身形展动,如同一条怒龙一样,常莱向着那条小巷子飞快地钻了进去。

作为一个惯盗,利用对于神都的地形的熟悉,肖河七绕八绕,穿街过户,终于摆脱了常莱的追赶,躲进了一个极其庄严的府邸。

由于太疲累了,肖河四仰八叉地瘫倒在地上,浑身是汗水,口内大把大把地喘气。

常莱虽然速度飞快,但是对于错综复杂的地形不熟悉,很快就把肖河追丢了,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到相府书房,向李昭德复命。

“肖河那只老鼠太油滑了,对地形非常熟悉,属下追他不着。请相爷责罚!”常莱低着头,脸上带着愧赧之色,声音低低地禀报道。

在被肖河听了墙根之后,李昭德的心一直悬在空中,现在又听到肖河逃脱之消息,他的心更是没有地方可以着落,他六神无主,在殿内来回踱步,时快时慢,搓着手,挠着头,捻着须,嘴里喃喃说道:“现在该怎么办呢?”

“相爷,为今之计,属下建议立即点兵出城!不能等到后日了!”常莱语气坚定,好像做主的不是李昭德,而是他自己。

“来定于后日集结出征,临时改变时间,皇上能同意吗?人马能跟上吗?粮草能跟上吗?”李昭德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要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说提前出城,那就提前出城,可出征这事,涉及到三军,涉及到粮草,涉及到方方面面,哪那么容易?

第二百八十九章 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老爷,咱们还缺粮草吗?再说,咱们又不是真的远征,到了星野镇就驻扎下来,要那么多粮草干什么?至于皇上那边,咱们只需再送一道突厥已经过了敦煌的急报进去,皇上自然就会巴不得我们早点出征!”

常莱呵呵一笑,心有成竹道。

“言之有理!”

李昭德想想也是的,他又不是真的出征,考虑那么多干什么?之前是因为被肖河偷听了绝密而有些气糊涂了,所忧虑的正常出征所必须做的准备,醒悟过来后,立即采纳常莱的建议,“你速去安排妥一切!”

“是!”常莱恭声答应,然后迈着大步走了出去。

所谓的安排妥一切,看起来是一句话,但是其中包括许多内容:给皇上送一份突厥大军已经迫近的急报;通知出征的四卫大将军,明日卯时将人马集结于校场,衅旗出征;通知曹仁师和程舞阳,将担任杀手的高手提前到明日取齐于星夜镇,等等。

这些常莱自然会去安排,他既是李昭德的管家,又是他的幕僚,李昭德的很多谋略和计策都是他想出来的。

~~~

神都街上。

一行人,都骑着马,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在不宽不窄的街道上以平缓的速度前行。

这自然是罡烈侯张麟的车驾,他刚从魏王府出来,坐在马车车厢里面,手摸着下巴,目光空洞地望着车脸,脑子里在回想和思索整个案子。

突入魏王府刺杀武承嗣地刺客也使用梅花针,定然与犯下宫中刺客案的凶手是同一人,那么戮杀其他武姓子弟的凶手,想必也是同一人。

这位刺客,一方面闯入藏兵楼偷虎符,另一方面,又要戮杀武姓子弟,说明他对于武家有着深仇大恨,且其目的就是动摇武周根基,乃至取代武周社稷。

这梅花针刺客是另一派别,还是会与李昭德有关系?张麟在想这个事情,但是没有结果,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获得两者有任何关联的线索,只能作某种设想,却不能进行事实的推断。

突然,马车嘎然停住,头马甚至人立而起,发出一身咴溜溜的嘶鸣,使得张麟的身体随着惯性,不由自主地向前冲撞过去,差一点冲破车帘,甩到车厢外面去了,还好,马车的速度不是很快,而他又及时伸手抓住了车窗,才免于跌了出去。要不然,他定然会被摔的鼻青脸肿,当街出洋相。

“大胆狂徒,竟敢冲撞侯爷的车驾,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从外面传来内侍的吆喝训斥之声,带着浓浓的怒意和威严。

听了外面的训斥声,张麟知道,有人在故意冲撞他的车驾,他马上就联想到刺客,在第一瞬间将手放在了袖箭的机括之上,以便随时击杀刺客。

“我不是狂徒,我是侯爷的朋友,我要见大熊!”马车前面一个男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张麟听得出来,此人是肖河。

肖河在街上找自己干什么?张麟皱了皱眉头,伸手撩开车帘,看向马车前面。

只见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站在马前,脸上身上粘着许多泥土,正是穿山鼠肖河,他潜藏于某一府邸,躲过了常莱的追捕,事后来到大街上,正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张麟,刚好看遇到张麟的车驾经过,于风吹帘动之际瞥见坐于马车之中的张麟,他大喜过望,不由得冲上街头,挡住车驾的去路。

在张麟掀开车帘露出面容之时,肖河着急上火地叫了起来:

“大熊,沉萍被李昭德抓走了,说是要杀了衅旗!”

说实在的,张麟对于沉萍的生死一点都不介意,本身就不认识他,后者还对他进行过口头威胁,这样的人抓了就抓了,衅旗就衅旗。不过当街谈论这种事情,也非常不妥,有损于罡烈侯的光辉灿烂形象。

“去东厂再说。”张麟一脸严肃地向肖河摆了摆手,然后放下了了车帘。像肖河这种鸡鸣狗盗之徒,这样肮脏的一副样子,是不适宜带进皇宫的。要是什么人都能带进皇宫,那么皇宫就变成集市了。

东厂议事厅。

张麟是第一个回来的,因为他只查了一家,跟武承嗣之间除了谈案子,也没有太多的话语,耽搁的时间最少,所以回来最快。

“说吧。”张麟知道,肖河当街拦驾来找自己,肯定是希望自己为他做些什么的,因此就不好什么都不让他说赶他走,至于自己听了之后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

对于这种鸡鸣狗盗之徒,张麟自问有所了解,好的时候他们非常讲义气,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一旦弄毛了他们,那就是极度的仇恨,以前的朋友兄弟,都可以变成死敌。

张麟犯不着得罪肖河,要不然,后者肯定会四处宣扬罡烈侯是势利小人,这于他的光芒万丈的形象有损,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喝口水,慢点说。”高力士恰到好处地给肖河递上一杯温开水,并且温声说。他知道肖河是张麟的朋友,因此也赶着巴结巴结。

高力士之巴结肖河,或者谄媚张麟,并非纯然的拍马或者做作,其中发自内心的成分居多。因为,自从跟了张麟,他就飞黄腾达了,因此对于张麟他感激,他感恩,很多夸张的行为都是油然而生。因为他知道谄媚主子,或者巴结主子的朋友,也是感恩的一种表现,不然的话,他对于什么都不缺的张麟,实在没有办法报答。

肖河接过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干,用手背抹了抹嘴巴,

然后火急火燎地说:“你离开破庙后不久,李昭德就派人到破庙把我和沉萍抓到了相府,关在地牢。他们逼着我们说你的丑事。我们……咬牙没有说。我挖洞逃了出来,可是沉萍没有逃成。被他们重新抓了回去,一阵毒打之后,沉萍实在忍不住……”

说到这里肖河赶紧捂住嘴巴,后悔不该说这些,要是让张麟晓得沉萍诬陷他,哪里还能指望他去救沉萍?他偷眼瞧了张麟一眼,见张麟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就继续往下说:

“沉萍实在忍不住,就喷了他们一脸的唾沫星子,他嘴硬的很,非常的够朋友,只是随便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敷衍他们,可是他们却硬生生地编造出许多难听的事情。因为他们的目的是陷害你,让皇上疏远你,把你打入冷宫,甚至把你处死。”

说到这里,肖河又用紧张的目光看向张麟,生怕他受不了。但是张麟的脸上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他早就从李昭德嘴里听到他抓了肖河沉萍之事,也晓得后者会不择手段地置他于死地,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所以他反应平平。

肖河心都凉了,本来他还指望张麟去救沉萍呢,看他这个样子,是没有指望了,所以,他心里很不高兴,觉得张麟不够朋友,不管你想得起想不起以前的事情,现在哥们遇到生死困境,而且是因为你的原因而起,你怎么能如此冷漠?

因为不高兴,所以也就不顾张麟的面子了,肖河添油加醋,夸大其词道:

“李昭德说,由于你得罪他太狠了,他要在出征时,拿沉萍衅旗!这是为了报复你,也是向你挑战,就好比是拿你张麟的人头衅旗,看你还有什么胆量跟他较量!要是你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就真的拿你的人头衅旗!”

“岂有此理!”张麟听了火冒三丈,虽然他知道其中有肖河添油加醋的成分,但是他心里还是怒意翻腾!李昭德这老匹夫太过分了,简直是丧心病狂!

见到张麟的激烈反应,肖河才比较满意,心里又觉他还是他的好兄弟大熊。。。

第二百九十章 飞天彪是一条汉子

“大熊,我还听到李昭德密议什么搞定四卫将军,围困神都,逼死武眉娘之类的话题,这个跟我跟你都没有关系,所以我就听了一个大概,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肖河想了想,把之前忽略的事情想起来了,一五一十告知张麟。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张麟眉毛一扬,兴奋地叫道。以前他们一直猜测李昭德会举谋,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举谋,现在,按照肖河听来的,他们将会趁着这次出征的机会,挥兵围困神都,逼迫皇上让位。

“肖河,你赶紧下去梳洗一下,然后随我一起去觐见皇上。”张麟笑着交待道。按理来说,像肖河这种鸡鸣狗盗之人,不应该带去见皇上,但是,李昭德趁出征之时起兵举谋,此事关系实在太重大了,若是没有人证,皇上听了也不会相信,相信了也不会深信,不深信就不会采取行动,那样的话,跟没有说没有区别。

“好咧!”肖河听了眉开眼笑,看来大熊真的想起了一些以往的事情,把他当兄弟当朋友了。

高力士领着肖河下去洗簌了,不一会儿,肖河神采奕奕地重新出现在张麟面前,由于他的身材比较矮小,这儿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便换了一副高力士几年以前穿过的碧青色内侍服和内侍帽,看起来像个内侍,但是他的鼻翼两侧贴着两撇老鼠胡,又不像内侍,使得他的样子很滑稽,有些不伦不类,让看到之人忍俊不禁。

肖河只是呵呵笑,能进宫面见皇上,这是天大的恩典,他当然不会计较自己的滑稽或者别人的嘲笑。

“大。。。侯爷,你看我的样子能见皇上不?”再次见到张麟时,肖河都不敢喊大熊了,只能学着高力士等人的称呼,喊他侯爷,这虽然很不习惯,可是他知道,要想与张麟继续保持朋友关系是不可能的,唯有一个盼想,就是张麟能把他当故人看待,他就心满意足了,因此他强迫自己去转变,去提升,去习惯。

“能!”张麟点头。对于被肖河改口喊作侯爷,他坦然受之,一点都没有不好意思,因为说穿了,肖河并不是他的朋友,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把他当朋友,只是一个人证而已。他能够平易近人礼贤下士地对待肖河,已经很对得起原身了!

在去上阳宫的路上,肖河一路贼眉鼠眼,东张西望,在看到如花似玉的宫女时,眼睛发亮,嘴角流涎。太漂亮了!在外面,整天与墓葬和地洞打交道的盗墓贼,哪里见过这样漂亮的女子?

见了肖河的不羁表现,张麟直皱眉,这小子也太没有见过世面吧!不由得干咳一声提醒:“注意一点影响!”

“古人说的好,秀色可餐,望梅止渴!看来是真有其事,古人不我欺也!”肖河呵呵一笑,幽默了一句,然后收摄心神,目不旁视,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你既然会挖地洞从牢中逃生,为什么不挖进天牢将飞天彪救出?”张麟突然问道。

肖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颓丧地说:“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我们在离大理寺不远的人家租了一间房,从那房屋之中往地下挖洞,挖了三天三夜,几经周折,才挖进了天牢,想要把大哥救出来,要是他愿意,当时我就把他救出来了!可是他死也不肯离开天牢!他大声嚷着,说要让他出去,只有一条途径,就是从大理寺的大门,堂堂正正地出去。惊动了狱卒,差一点连我都被抓了起来。后来我又挖了一次,可是大理寺已经加强了守卫戒备,甚至连大哥所在的牢房的地里都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铁板。不要说我是穿山鼠,就算是穿山甲,也挖不进去。”

“飞天彪是一条汉子。”张麟点点头,相信肖河没有说谎,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飞天彪在为他人替死。“你可知道,飞天彪偷出和氏璧之后,给了谁?或者,是谁让他偷和氏璧的?”

“这个我真不知道,大哥没有跟我说!我也曾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听了显得很不高兴,当我问起和氏璧的去向,他就不理我了。”肖河摇头叹气道。

上阳宫。

武则天高高坐在龙椅上,眉峰略微蹙起,看向跪在御阶之下张麟身旁的肖河,大略地审视了一下,此人身穿内侍服装,却留着胡须,看起来不伦不类,很滑稽,最大的特点是丑,她心里不怎么欢喜。她有一个特点,就是爱美,见到美男子则心喜,见到丑男则不喜。

肖河与美之间隔着一座山,一座他怎么挖也挖不通的山。

武则天心里有些埋怨张麟,怎么会带这么一号人到她面前,不由得语气清冷地问:“此人是谁?”她的语气声调,带着不加掩饰的轻忽之意。

她是至尊无上的皇上,情绪不用遮掩,不用压制,可以喜怒形于色,而不用计较别人的看法和反应。

对于皇上的态度,张麟早有预料,他心里也有些不悦,又不是给你介绍面首,你又何必以貌取人?当然,这种情绪他不敢表现出来,他脸上挤出一些微信,语气沉着道:

“皇上,他叫肖河,是臣微末时的一位故人!臣之所以将他带到皇上面前,不为别的,而是因为他获得了极其重要的关于李昭德最新动向的情报!此情报至关重要,臣觉得皇上有权也有必要知晓。”

“讲!”武则天听了,冲地上的肖河抬了抬手,让他讲。

在进入上阳宫之前,肖河的心情极其忐忑极其紧张,甚至有些瑟瑟发抖,像他这么个鸡鸣狗盗之人,哪曾见过皇上?不过,在见到至高无上的皇上原来是个漂亮女子,他早知道皇上是女的,也知道是老的,没想到这么漂亮这么年轻,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在殿中地毯上跪着的时候,肖河的心情渐渐变得和缓平静,身体也不再发抖,因为,在他看来,女子再有权力,也不会随便打打杀杀的吧。

对于皇上对他的轻视,肖河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因为他从来没有奢望会得到皇上的重视或赏识!作为一个卑微的人,他的心思很简单,就是想办法营救沉萍,若不是为了救人,他从来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他会站在金銮殿上,亲眼见到皇上。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肖河将他在李昭德府所听到的一五一十告知皇上,当然自动隐瞒了关于张麟丑事的情节。肖河虽然丑,虽然卑微,但是不蠢,相反,他很聪明。

“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听了肖河的详述,武则天眉头紧缩,心里怒意翻腾,在龙椅子前面来回踱步。

第二百九十一章 千金难买早知道

“皇上,千真万确!草民的朋友沉萍还被关押在相府的地牢。你要是不信,可以带兵去相府搜一搜,一定能搜到沉萍!如果我有半句妄言,皇上可以把草民斩首示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也可以!”

肖河言之凿凿,慷慨激扬,甚至有怂恿之意,这是他的小聪明在运作,目的自然是激发皇上马上去相府搜查,从而达到他营救沉萍的最终目的。

最初入上阳宫时,肖河如同深渊里的一只青蛙,对于高山上的武则天只有仰视,极其陡峻的仰视,可是随着水位的升高,他所在的位置也跟着水涨而升高,虽然还是仰视,可仰视的角度逐渐变小,看到的真实的东西更多一点,对于皇上的敬畏之心也逐渐变淡。在现在的他看来,皇上也是人,不是三头六臂千手千面,有什么好怕的。所以说话也就不再那么谨慎,不再那么顾忌。

肖河本身就是一个没有规矩,也不喜欢规矩的人,要那么多规矩干什么呢。

“哼哼~”

武则天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心里说,这是什么人,居然如此粗鲁无礼,胆子大到竟然想主导朕的决策,要不是看在麟宝的面子,定然治他一个藐视君上之罪!

要是因为听了肖河的一句话,就派兵去搜查相府,那么武则天就成了张麟曾经说过秦二世汉献帝之弱主庸主之流!他当然不是庸主弱主。

哪怕得到东厂的密保,或者大理寺的奏章,说相府私拘平民,她也不会搜相府。像沉萍这类鸡鸣狗盗之徒,就算被私拘,人家也有理由,说他入室偷盗被抓。

还有,肖河隔着墙根所听来的关于李昭德准备围困神都的密议,这不能作为铁证,也不能凭此给李昭德定个死罪!

能给李昭德定死罪的是举谋,可是这需要实实在在的物证和有一定分量的人……比如另外的阁老,大将军,尚书,谏议大夫,诸如此类人……作证。

像肖河这种人,哪怕听得再真切,也不能作为李昭德举谋的有效人证,他这样的人证,就算有一千个,也不能成立!

虽然肖河的话不能作为搜查相府或者抓捕李昭德的证据,但是他的话对于武则天也不是没有一点用处,好处还是有一点的,那就是提前知道李昭德一伙人的动向,自己可以提前作打算,未雨绸缪。

俗话说,千金难买早知道。

“君宝,你说朕该怎么办?”

对方的动向是知道了,但是却不知道怎么应对才好!真按照肖河所说的,直接派兵去搜查相府,那武则天就是庸主;可知道后却什么都不做,那就是地道的昏君。

遇事不决问张麟,这是武则天得到他的好处,也是她崇信他的原因。

君宝?听了皇上对张麟的称呼,肖河一对小眼睛眨动了好几下,大熊好像没有这个名字,莫非他真的不是大熊。

“皇上!李昭德之心,路人皆知,但是要抓他还缺乏显要证据。臣想了想,可以分几步进行!一,今天我们先给他再来一次敲山震虎,将地官尚书格辅元抓起来!二,将随李昭德出征的将军召集起来,商定一个应对之法,免得到时候着了他的道!三,李昭德不是要搞定四卫的将军吗,咱们在李昭德举事之际,反而将他搞定!”

“就按你说的办!”现在武则天对张麟言听计从。虽说李昭德的举谋还没有证据,但是种种事实表明,他肯定会举谋!而且就在近期!这个时候,对于李昭德的想法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有洪少谦的供词,格辅远什么时候都好抓!而现在则正当其时!

哇塞,大熊的权力也太大了一些吧,一句话,就可以抓地官尚书?肖河听了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吸气连连。对他来说是,地官尚书简直是山一样大的大臣!

~~~

“甘凉道六百里加急,玉门关失守了!突厥大军围困敦煌,其主力已经向我朝境内杀了进来!”

一位斥候急速奔跑,踉踉跄跄进入上阳宫,上气不接下气地叫道。

“什么?突厥大军已经打破玉门关,这也太快了一些吧!”武则天听了惊急的不得了,“传旨,立即上朝议事!”

按理说,皇上只需上早朝便可,其它时间不用上朝,但是遇到紧急事情,她可以随时上朝,只需敲响景阳钟,便可召唤在凤阁鸾台和文昌台议事的大臣。

像这样的突然上朝,一般来说,人员不会到的很齐,难免有些大臣出外办事去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能有平时早朝的一半人,就很不错了!

不过今天来的人相当不少,虽然并非所有朝臣都全到了,但是也有四十几位朝臣,这算是非常好的情况!

这当然是李昭德事先安排好的!他就在等着这一幕呢,因为他需要提前出京,不能不作如此之安排。

“众位爱卿,突厥大军已经打破玉门关,越过玉门关,向我朝境内驰进,此事极其严重!”武则天一脸严肃,目光扫视全场,声音清冷而响亮。

“皇上勿忧!从敦煌行军至神都,至少还需要个三四天!臣本来定于后日出兵,考虑到敌情紧张,臣将提前到明日点兵出征,驰援敦煌,兵锋所至,定然将越过我境的突厥蛮夷尽数消灭,廓清海宇!”

李昭德迈步出班,声音铿锵激昂,昂首挺腰,好像他身上有一股为国舍身的英雄气概似的。

实际上,李昭德所说的三四天,有些夸张,从敦煌到神都,哪怕全速行军,也需要十天,他故意把突厥行军的速度说快,目的自然要给武则天造成一种紧迫感。

在场所有人,包括武则天在内,谁也没有注意到李昭德所说的三四天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谁也不会去深思!因为,敌人大军犯境,这事本身就给人造成一种迫在眉睫的紧张感,哪怕敌人尚远在天边!

要不是知道李昭德意图趁此机会举谋,武则天说不定会为他的这一番慷慨表态而感动落泪!但是,现在她已经知道其人所有的一切表现都是做作出来的,见到他如此一番惺惺作态,武则天心里冷笑连连。

“李爱卿忠心可嘉,朕准你所奏!”武则天含笑答应。本来武则天对于大军早一天出都,还是晚一天出都,并不太在意。但是突厥已然向境内迫近,那大军早一点出都,还是有利的。哪怕李昭德在出都后反水,那正好可以早一点平定叛乱,然后一心一意对付突厥敌军。

见武则天答应的如此爽快,李昭德有些意外,但是却欣喜更多。因为,他心里最重要的想法是,尽快领军出城,留在城里,一旦肖河找到张麟,那么他的麻烦便来了!到时候,恐怕就走不了了!

~~~

退朝之后,武则天将右龙武卫大将军尉迟金、左豹韬卫大将军虞跃和右豹韬卫大将军殷周招至上阳宫,他们是随同李昭德出征的四位大将军之其中三位,同时也是忠于武则天的。武则天敢于放心让李昭德领军出征,就是因为有这三位将军的存在。

在获悉李昭德策划搞定四位大将军的最新阴谋之后,武则天必须对这三位大将军有所交待,有所安排,不然的话,若是这三位将军被李昭德临阵斩杀了,那对她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损失。至于另外一位,左龙武卫大将军齐哲,虽然他本来也是忠于武则天的,可在围攻太平府时,他成了武承嗣的马前卒,置皇上的安危于不顾,忠诚度已经大打折扣,只能遗憾地放弃了,如此绝密的会议,不可能让他参与。

第二百九十二章 今晚抓格辅元

东厂议事厅。

黄胜彦、夜玉、狄光远陆续查案回来了,向张麟禀报调查的结果:所有六名武姓子弟,都是被人一剑断喉!从作案手法看,与梅花针刺客的行径迥然不同,让张麟觉得自己对判断有误。

六名武姓子弟被戮杀的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使得查案人员对凶手没有任何印象,唯一的概念是此人使剑,且对姓武的人怀有深仇大恨!凭这种模糊的概念,根本无法锁定任何人。

虽然戮杀六武的凶手与梅花针刺客不是同一人,但是张麟还是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两起案子的凶手很有可能是同伙!因为,这六名死者都姓武,都是一下毙命,说明凶手对武姓人怀有不共戴天之仇。而梅花针刺客,入宫刺杀皇上,又进入魏王府刺杀武承嗣,且说出过杀尽武姓人的狂言,其对武家人的仇恨可以说无人能够比拟。这是两者的相同之处。

“这六名被杀的武姓子弟,并非皇上的直系亲属,关系最近的也隔着四代,其余五人,仅仅是姓武而已,跟皇上攀不上任何亲属关系,很显然,这六起案子并非针对皇家,或者皇上,没有必要说得那么严重。”一直对于东厂事务不闻不问的狄光远,开始发表自己的见解,隐隐有彰显张麟之猜测失误之意思。

“这些人虽然与皇上并没有很亲近的关系,但是他们姓武却是不争事实。杀一两个姓武之人,属于巧合,可是同一个凶手接连杀死六名姓武之人,这就不是巧合!而是有其深厚用意的,其用意,说的直白一点,就是杀鸡儆猴。威胁恐吓皇上,因为皇上也姓武,这是妇孺皆知的。”夜玉白了狄光远一眼,当即表示不同意见,挺张麟的意思很是明显。

“这六名死者,有五人在武家诸位王爷手下任高低不同的职位,很有可能被凶手误认为武家之人而杀害,因此我还是支持侯爷的推测,凶手作案就是针对皇家,是直接挑衅皇上的威严。”黄胜彦分别看了一眼张麟和夜玉,也瞥了一眼狄光远,声音爽朗地发表自己的看法。

听了黄胜彦的话,张麟眼睛一亮:“我赞同胜彦的见解!凶手接连杀人的目的就是威胁皇上,但是却把这些在武家王爷手下任职的姓武之人当成了皇上的亲属而进行杀害!或许找到梅花针刺客,就有可能找到杀死六武的凶手!”

“嗤~”狄光远嗤笑一声,不留情面地批判张麟,“杀六武之凶手,与梅花针刺客作案的手法完全不同,你硬把他们扯在一起,这种判断方式太不成熟了,难以让人信服。”

“我所说的是‘或许’‘有可能’,这只是一种感觉,并不成熟,不是判断。具体详情如何,要等找到梅花针刺客之后,才能进行定夺。”张麟斜视着狄光远,用手指敲着椅子扶手,耐心解释道。

夜玉忽然想到什么,哈哈一笑,进行补充:“依我看,两个凶手的作案方式还是一定的相似性的。春香的耳朵就是被梅花针刺客一剑切断的,那手法也是干净利落,刚毅果决!”

“什么叫刚毅果决?那样也算干净利落?”狄光远似乎诚心要与大家做对似的,对夜玉连连反问,“梅花针刺客虽然切断了春香的耳朵,可是却暴露了他的身容手法和暗器;而戮杀六武之凶手,杀了六个人,连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才叫干净利落!”

“光远,你能有如此看法,我很欣慰!”张麟和颜悦色地对狄光远点点头,坐直了身子,脸色逐渐变得严肃,宣布了一个重大的议题:“不管这几起案子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人,或者同一伙人,于眼下来说,都不是最重要的事情。眼下最急迫的事情就如何对付即将举兵围困神都的李昭德。”

一石激起千层浪!

听了张麟的话,夜玉狄光远黄胜彦以及在场的千户,一个个大吃一惊,吸气连连。

“李阁老举兵围困神都,你开什么玩笑?”狄光远似乎炸了毛的刺猬,直接表示怀疑,一点都不含蓄!

“侯爷,能否请说详情!”黄胜彦都不怎么相信,不过他的疑问表现的相当委婉。

“张同知,你是不是得到新的情报,说来听听。”夜玉连忙侧脸看向张麟,眼眸中蕴含着急切的期待之色。

张麟把肖河在李昭德府中所看到和听到的情况,向大家说了一遍。

“这李昭德太他吗的坏了,还等什么,咱们现在就去将他抓起来!”黄胜彦听了,当即把椅子扶手拍得山响,义愤填膺地叫了起来。

而狄光远还是明确地表示怀疑:“在突厥大军来犯之际,李阁老不顾相位之尊以及身体之虚弱,毅然请缨出征,这种高风亮节,令我辈敬佩!现在,仅仅凭借一个不知底细的鸡鸣狗盗之徒的片言只语,就怀疑当朝阁老的忠心,实在太过分了!令人心寒齿冷!”

“光远,你的眼睛是不是长在脑袋后边?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你还说李昭德忠心!我真是服了你!以前的事情咱们都不讲,就讲在端阳朝会上,李昭德气势汹汹地逼宫之情节,这能算得上忠心?这完完全全是权臣的做派!你如此支持李昭德,到底得了他什么好处?!”夜玉心里非常不高兴,对于狄光远的批判也是不留情面。

“呵呵,就算我什么都没有说!”狄光远讪笑一声,赶紧举手投降,一旦夜玉动了气,他就要软下去,没有办法,谁叫他暗恋人家呢。

张麟摇头无语。在他看来,狄光远反对他也不是什么坏事,而夜玉力挺他也不是什么好事!对于狄光远的怀疑和夜玉的力挺,他都不置一词,扭头看向黄胜彦,正色说道:

“虽说李昭德之心路人皆知,抓他一百个不会错!但是在他做出具体的举谋行动之前,咱们还是不能抓他!要不然,很有可能引起天下动荡。因为李昭德并非普通的阁老,而是拥有极其雄厚实力的权臣,他的势力遍布朝廷乃至天下十道。”

“侯爷,你说的情况我当然都知道,但是,现在既然有如此明确的证据,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带兵出城,然后掉转矛头,围困神都,对准我们,这让我心里实在不舒服!”黄胜彦摇头晃脑,喟然叹息。

“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现在张开大网,等着对方来投,同时睁着眼睛看着对方大踏步走上灭亡之路,这不是一件快意之事吗?”张麟抬眼望着门外,眼中闪现着思索的睿智的光芒。

“这倒是这倒是!”黄声彦连胜附和,并且自顾自地快意地笑了起来。

张麟从门外收回视线,扫视现场所有人一圈,而后语气坚决地说:“而且我们也不是什么都不做!今晚抓格辅元!彻底地打乱李昭德的阵脚,让他忙中出错!”

“太好了!”夜玉像个小孩子似的叫了起来,反正自从在洞穴之中独处之后,张麟的什么决定,她都会赞成和支持,没有任何保留。

黄胜彦也是兴高采烈,因为他都想过要抓李昭德,现在虽然没有抓李昭德那条大鱼,能够抓格辅元这条次大的鱼,也是好的,对了他的思路!

“我说,你是不是觉得你的权力没有节制?格大人属于朝廷尚书,连皇上都不会轻易说抓,你怎好擅自作主下这样的乱命?”狄光远摇了摇头,毫不客气地批评起张麟来了。

张麟没有跟狄光远多费唇舌,向高力士抬了抬手,后者会意,立即转身从旁边供着圣旨的架子上,拿过一卷明晃晃的圣旨,刷地一下展开,亮在众人特别是狄光远面前。

第二百九十三章 你们谁敢抓我!

突厥某地。

在连片的白色军帐之环绕中,矗立着一座宏大的蓝色毡帐,在宽敞明亮的蓝色毡帐之中,摆列着各种各样的金银器皿,看起来极其奢华气派。

在毡帐的对门位置,摆放着一张金色座椅,椅子上铺着白色毡裘,毡裘之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人,年龄四十开外,身材健壮,面色红润,粗黑的眉毛,狭长的眼睛,鼻如鹰勾,眼若狼睛,颌下留着不长不短的黑须,看起来颇有一番威仪气概。

此人乃是突厥颉利大可汗的叔父莫度可汗。

莫度可汗手捻胡须,一言不发,却是微微眯着眼睛,缓缓扫视着排列于帐下的文武大臣。

“我听说,我突厥赴神都和亲的使团,在大周境内全部被杀,死状极其惨烈!”

“还有,始毕可汗与大周暗通款曲,把颉利大可汗劫持至大周杀害,此事千真万确。”

“我们应该马上兴兵,打进大周,诛杀始毕,为颉利可汗报仇!”

“大可汗身在何处,是否遇难,目前并无确切消息,大家不必听信流言。”

“突厥与大周之间的休兵协定刚刚签署不久,骤然兴兵,极其不妥!”

“大可汗不在,难以调动虎师。怎么兴兵?”

在毡帐之中,站立着几十个大臣,一个个身穿灰鼠皮的袍子,群情激愤,各执己见,争论不休。

“咳~”莫度可汗干咳一声,抬手一摆,下面的官员立即安静了下来,目光全部投向莫度,带着敬畏之色。

“我突厥使团在大周境内被杀,颉利大可汗也被劫持至大周,被关在幽州,此事均为属实,有大周的官员暗中来函告知。”

莫度微微一笑开口,声音洪亮,带着一股凛冽威严之气势。

“作为突厥子民,我们岂能坐视大周戮我使团而不顾?作为臣子,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可汗被大周所羁押而不出手救援!虽然无大可汗之命,无法调动虎师,但是我们可以出动三个鹰师,攻打小小的幽州,还是足够的。”

莫度大权在握,就算大可汗在突厥,他也是一言九鼎,现在大可汗不在,他更是毫无约束,可以做到一锤定音。

“可汗英明!”帐下的臣子,一大半是莫度的亲信,无不谄笑赞颂。

“齐格,本汗命你带一支鹰师,攻打幽州,无论如何都要将颉利大可汗营救出来。”莫度锐利的目光看向帐下一位身穿壮实的将军,沉声开口。

莫度觊觎汗位很久,在他的侄子颉利登上汗位之后,他更是愤愤不平,暗中策动人马,意欲从颉利手中抢夺汗位。现在获悉颉利落在狄仁杰手里,随时都有可能率兵复国,一旦颉利带着大周的人马杀回突厥,那么他的诸多罪行就会浮出水面,比如与蛇灵勾结戮杀始毕可汗及其所率领的突厥使团,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作为莫度的亲信,齐格自然明白莫度的意思,攻打幽州的目的,并非营救颉利大可汗,而是要将后者完全铲除,不留痕迹。

齐格面带会意的微笑,迈动粗重的脚步,走出班列,躬身一礼,声音豪迈地说道:“我齐格一定不负可汗之命,将颉利可汗毫发无伤地营救出来!”

~~~

一队人马,足有五百,都是一色的红色飞鱼服,在灯逑火把的照耀之下,威风凛凛,帅气翻天!这支队伍自然是东厂厂卫,可以说留在东厂的厂卫,大部分都出动了!

这次张麟也亲自出动了,都到了近身肉搏的时候,他哪儿还会玩儿潜水?反正后宫干正已然不成立,任何人不得再议,那么他自然可以堂堂正正地出来,为皇上效劳,抓捕贪渎,铲除异己。

这次东厂行动地目的地……位于神都东城的格府。

格府就是地官尚书格辅元的府邸。

地官尚书,掌管着整个朝廷的土地钱粮,说是大周的财神爷,一点都不过分。

但是,格辅元相当的低调,相当的简朴,他上下朝所乘坐的轿子,据说是三手货!他所穿的衣服,除了外面那身上朝时必须摆门面的官府,属于崭新的之外,其它的都是补了又补,朴素得一塌糊涂!

他的府邸连地官侍郎洪府的一半大小都不到,府里所使用的丫鬟婆子,不但人数不多,连相貌也很平常,甚至还是丑陋的居多。

所有这一切表明,格辅元两袖清风,一身正气。

当然,这都是从表面上看到的,而实际上,东厂所收集的无数的证据表明,格辅元比洪少谦嗿十倍。

发往江州的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纹银,就是被格辅元私吞的,至少目前的证据最终都指向了格辅元,这一点就是明证。

如果加上其他的成分,比如,李昭德铁杆心腹,那他就不仅是巨嗿了,而且是巨奸!

到了格府门口,张麟伫马而立,扭头分别看了看夜玉和光远,温声吩咐。

“光远,夜玉,你们带三百厂卫把守格府前后门,不要放一个人离开,也不能放一个人进来!我和胜彦突入府内抓人!”

“抓这么重要的大臣,我这个提督怎好置身门外。这说不过去!”夜玉不干,嘴巴一噘,当场提出抗议。

狄光远的脸色马上变得不怎么好看,心里起了疙瘩,这夜玉离开张麟片刻似乎就不舍,这太不象话了!找机会我一定得好好地告诫她,也要警告张麟!

“自东厂成立以来,尚书是最大的鱼!抓这么大的鱼,景象一定很壮观,不能没有提督在场!这怎么说都说不过去的!”黄胜彦赶紧附和,并且笑着提议,“要不我守在门外,提督大人与侯爷一同进去抓人!见证这壮观的时刻!”

“还是胜彦懂事!”夜玉眸中含着赞许之色,认真地看了黄胜彦几眼,说实在,以前她对于黄胜彦并没有怎样正眼相看过呢。

张麟并不喜欢这样的安排,不过他没有必要反对。

“冲进府中!”张麟骑在马上,大手一挥,几百名厂卫立即冲进了格府大院,逢人便抓,跳过了叩门询问的环节。

张麟下了马,与夜玉前后脚进入格府,高力士立即非常狗腿地搬了一把太师椅,请张麟坐!

见夜玉独自站着,夜玉手下的侍卫也搬了一张椅子给她坐!

“我乃朝廷三品大员,你们谁敢抓我!”

当看到几百名如狼似虎的东厂厂卫气势汹汹地闯进府邸抓人之时,格辅元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嘶声大叫,他的品秩比洪少谦大,但是胆子却比后者小多了。

这主要是因为,格辅元吓自知罪孽深重,终日提心吊胆,同时东厂在李昭德行将出征之时抓他也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本来认为,等李昭德起兵之事,他就可以脱离武则天的管辖,以前所做的一切便可一笔勾销,他安全着陆了。当李昭德成功之时,他就是大功臣。现在看来,这个大功臣做不成了,却要妥妥地成为阶下囚,这中间的落差实在太大了,让他无法接受。

第二百九十四章 提督威武!

“别让他跑了!”

突然从后院传来激烈的打斗声和乱糟糟的叫喊之声。

“我去瞧瞧!”夜玉扭头向张麟说道,面带甜美微笑。

“格府的高手也不少,你要多加小心。”张麟善意提醒,因为根据东厂所收集的密报,近日格府有高手频繁出入。

见张麟如此关心她,夜玉心里很甜,看来他不像表面上那么冷淡,而是一位外冷内暖之人。

“我知道。”夜玉嫣然一笑,然后起身带着几名侍卫,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跑了过去,察明情况。

后院,地上倒着几名受伤的厂卫,十几名东厂厂卫手挥弯刀,正在围着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男子在战斗,那位男子身形飘忽,凶悍异常,手持一柄长剑,剑光闪烁之间,便击倒了一名厂卫,试图突破缺口,然而,很快有另外的厂卫填充了过来,将他围在其中。

夜玉带着侍卫出现在后院,目光一扫,趁着火把的照耀,一眼就认出,那名负隅顽抗之人正是在东厂地牢连杀两人并逃狱的公孙荃,也就是在峡谷伏击她们的黑衣人头目。

看到公孙荃,夜玉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在峡谷之中被其羞辱之场景,气不打一处来,脸上浮现冰冷之色,手持利剑,飞也似地杀了过去,娇叱一声:“你等都退下,我要亲自将这恶徒拿下正法!”

“提督大人,你的身份何等尊贵!还是将这恶徒交给我吧!”夜玉手下侍卫绿殊申渊几乎同时大声劝阻,不过他们似乎晚了一点,夜玉已经冲进了重围,挥手令围攻公孙荃的厂卫退下,并且一剑斜斜地刺向公孙荃的咽喉要害。

仙人指路!

这一招不是夜玉的杀手招,但也是她所掌握的排名前五的强悍招式,速度奇快无比,普通的高手根本无法躲开。

公孙荃自恃武艺高强,不慌不忙,挥剑向夜玉的来剑砍劈了过去,他这剑上带着非常雄厚的力道,凌厉无匹,挡者披靡!

剑光闪烁,剑锋呼啸。

公孙荃的剑砍在夜玉的剑上,没有发出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而是发出一声如同切入豆腐之中的轻微的沉闷之响,而后迅速划了过去,一点凝滞都没有产生,仿佛具有穿透力一般。

我的剑居然如此锋利?公孙荃欣喜若狂,同时却有感到不可思议,因为他看到夜玉的剑却没有断,他的也没有断,这就奇了怪了!

就在公孙荃诧异的一瞬间,对方的剑不受任何阻碍地继续向前突进,这下把他吓得瞳孔紧缩,神魂皆丧,身形急剧倒退,在他倒退地时候,他手上的剑只剩下一半,另外一半留在原地,跌落地上。

原来,被削断的剑是他的,刚才速度太快了,没有来得及掉落呢!

夜玉的剑毫发无损,那是魔灵剑,何等的锋利坚韧。

公孙荃的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不过当他定睛看清夜玉时,晓得自己的身法无法再隐瞒,便狞笑一声,恬不知耻肆无忌惮地嘲弄起来:

“你这个娇娃,如此性急,是不是还记挂着做我的小妾!”

听了公孙荃的戏弄之话,夜玉气血盈天,娇躯凌空跃起七尺多高,冲到最高空之后,俯冲而下,手中魔灵剑以一化三,剑光交错,剑影纷纭,向着公孙荃的头顶笼罩而去!

仙女下凡!

这是排名第三的杀招!

就算公孙荃手上有剑,也很难躲避这一招,更何况他手上只剩半把剑,等于无剑,哪能抵挡得住。

在危急关头,公孙荃以攻为守,意图以命换命,他扬手一甩,将断剑掷向夜玉,在断剑出手的同时,他又甩出了三把飞镖。

夜玉并没有惊慌,因为她早知道公孙荃善用暗器,在进攻之时就放了一万个小心,在断剑和飞镖飞来时,她手中的剑呈扇形挥舞了一圈,将断剑和飞镖如同木屑已有切成数段,向四外飞射,不过这样,她的攻击速度就受到一些阻碍,使得公孙荃有机会逃匿。

噌噌噌~

公孙荃不敢恋战,拔腿就跑,向外逃窜!

嗖~

夜玉嘴角浮现一抹鄙夷的冷意,手一抖,魔灵剑脱手飞出,快逾闪电,在火把的照射之下,影子投在地上和墙上,如同一条游龙,追着公孙荃的背影窜了过去。

作为高手,都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公孙荃敏锐地感知到背后强势来袭,更何况他可能的投射在地面和墙上的影子离他越来越近,吓得他魂飞魄散,急忙闪身躲避,但是已然迟了半步。

噗~

魔灵剑从他的右肩穿了过去,带着他踉踉跄跄向前飞奔了几步,最后把他整个人钉在地上!

“捆起来!”夜玉下淡淡地说道,她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却带着一股睥睨八方的气势。

“提督威武!”所有东厂厂卫佩服地欢呼道。

~~~

厂卫从格府抓来的人越来越多,差不多有一百口,一个个五花大绑,挨个跪在府中最大的院落之中,地官尚书格辅元身上的官服被扒掉,穿着一身白色的打着好几个补丁的中衣,披头散发地跪在最前面。

院子的四周打着火把,耀如白昼。

“你们不能抓我,我是朝廷三品大员,内阁尚书!”格辅元不停地抗议,虽然他知道抗议没有用,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好一个三品大员,好一个内阁尚书!”张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想你自己心里明白,你的尚书已经做到头了!”

“我兢兢业业为皇上办事,两袖清风为黎民谋福,时时刻刻把朝廷王法放在心里,我一没嗿二没盗,受到皇上的信用,我的尚书怎么就做到头了?!”格辅元外强中干地争辩到。

“格大人,你有过什么罪行自己心里很清楚,我们东厂也很清楚,你没有必要拿这些套话敷衍我们,我正式告诉你,这对我们一点用处都没有的!”

“我清清白白,没有罪!”格辅元叫道。

“你没有罪,你看看这是什么?”张麟起身离座,慢慢地走到格辅元面前,从袖兜里拿出一张纸,在格辅元面前挥了挥。

“我不看,你们要想诬陷本官,什么证据做不出来?”格辅元声音哆嗦道,虽然他口内说不看,但是他的眼睛却忍不住盯着那张纸乱看,然而此刻,他只觉得眼花缭乱,什么都看不清,因为他太紧张,太气愤,太恐慌了。

张麟嘴角挤出一抹冷冷的笑意,用鄙视嘲讽的眼神看着格辅元,慢条斯理训斥道:

“作为地官尚书,你口口声声说兢兢业业为皇上办事,两袖清风为黎民谋福,但是在实际上,你的所作所为,却不是为皇上尽忠,不是为朝廷尽力,不是为黎民谋福,而是干起监守自盗的勾当,私吞二十万石救灾粮和十万两救灾银,这是灭族的罪行!你以为你不看你的罪行就不存在?你不看你的罪行就会一笔勾销?你想的是不是太天真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我要见皇上

听了张麟的话,格辅元眼中失去了光彩,不过,他对于张麟口中所说的罪行,一概不承认,当罪行越来越彰显时,他的心反而淡定了,他的胆子反而大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事到如今,只能抗拒到底,丝毫不能认怂。不然的,不但他的品秩官职和性命难保,他的全家上下都会被斩首,他的全族都会被夷灭!因为他所犯下的罪行,可以说是滔天。

“这是诬陷!彻头彻尾的诬陷!你们东厂如此不明是非,知法犯法!你们会得到报应的!我要见皇上!”

格辅元气愤地大喊大叫,事在当头,他反倒认为他暗中所激烈反对的皇上最讲道理,不会乱来。在这个时候,他潜意识之中认为皇上是英明的,就像在端阳大朝上被张麟所证明了的一般。

张麟觉得可笑,像格辅元这样的人还想见皇上,你不知道皇上连剐了你的皮的心都有吗?当然这样的话,他不会说出口,那有损于皇上的英明形象。他以充满嘲笑和冷意的口吻说道:

“你罪孽滔天,要见皇上,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除非你能交待出你的背后主使人,将你滔天的罪行转移一部分到主使人的身上,这样才可能争取到一线之机会!”

“我没有犯罪,哪来的背后主使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秉承皇上的旨意,倘若说我有背后主使人,那么就是皇上!”格辅元强词夺理,开始耍赖。

“啧啧,厉害啊,不愧为朝廷尚书!”张麟双手抱臂,下巴抬起,站在格辅元面前,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后者,恣意地嘲笑道,“地官侍郎洪少谦的供词写的明明白白,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秉承你的钧旨!倘若你没有犯罪,那么天牢地牢死牢里所关的囚犯便全都是冤枉的!”

“洪少谦的供词算不得数。曾经他是我的上司,我是他的属官,而我却一下子升迁到他的头上,他不服气,对我嫉恨有加,所以才恶意攀咬我!这种疯狗乱咬一样的东西怎么能作为证据!真真是太可笑了!”

格辅元想尽办法进行狡辩,他知道,事到如今,他只能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卸到洪少谦头上,不然的话,所有的罪责一肩承担将由他一人承担,那是非常沉重的,是他承受不住的。而却他不可能攀咬李昭德,因为李昭德的罪行更大,要是沾上李昭德的罪行,那么等待他的惩罚就不是夷族,而是诛九族,那将真是死无醮类了!

“那你自己的供词算不算得数?”张麟冷冷一笑,从袖兜里拿出一份供词,半折半现的放在格辅元眼前。

高力士等人知道那是张麟伪造的供词,他最善此道,只是觉得他拿出伪造的供词的时间是不是太早了一点,不应该是在用过几次刑后再拿出,才更有效果吗?

“我自己的供词,我什么时候写过供词?”格辅元眼中露出不相信之神色。

他眯着眼睛,在张麟所伪造的供词上快速览阅:“罪臣格辅元,私吞二十万石发往江州的救灾粮食,和十万两救灾银两,实在是罪不容诛,愧对皇上之天恩。然罪臣此举,乃受阁老李昭德之指使!罪臣天良发现,希望将功补过,举报李昭德,其人早生异志,意图趁突厥来犯之际,举兵围困神都,逼迫皇上退位!”

看了这份供词,格辅元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脑海之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所震惊的是,李昭德在出兵之后反攻神都,这是极其机密的大事,张麟怎么知道呢?

哦,是了,张麟一定在诈他!

这份供词是张麟伪造的,对于这一点他毫不怀疑,他还没有受过刑,脑子清楚的很!

既然供词是伪造的,那么里面的说辞便可随便捏造,捏造的碰巧与事实一致,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李昭德带兵出城,而又反攻神都,这显然是皇上和张麟他们所担心的事情,因此他们自然也会如此捏造伪证,希图从他格辅元口中获得对证和真实的证词。

想明白这一点,格辅元喈喈怪笑一声,然后语气夸张地叫道:“高高高!”

张麟没有问他为什么笑,为什么说高,而是静静地看着格辅元装逼。

果真没有张麟的配合,格辅元一个人表现不下去,他瞪着张麟,气愤填膺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当朝阁老!简直是无法无天!”

看这样子,格辅元比洪少谦洛成章要难搞得多!

张麟却不气馁。

因为他压根没想从格辅元身上审出什么!因为就算审出什么,也无法作为抓李昭德的证据,哪怕能作为抓李昭德的证据,也不能抓他!

仅仅凭一位尚书的口供,无法抓像李昭德这样的权臣!因为后者会断然举事,对抗朝廷!

而张麟之抓格辅元,目的是打乱李昭德的阵脚,让他慌中出错。

要是在此之前格辅元被抓,或许李昭德会提前举事,而现在,他已经定了明日卯时点兵出城,他定然不会为了格辅元而打乱自己的计划,但是他也不会什么都不做!这就是张麟的忖度。

倘若李昭德为了格辅元做些什么,就算很小的事情,都可以被放大,最终将会影响他的大计划,这是张麟的推断。

张麟抓格辅元之行动,摆得如此声势浩大,就是要让李昭德知晓!

“诬陷李昭德的人是你!”张麟冷冷一笑,绕着格辅元缓缓转圈,“你想想看,假如我把这份供词送到李昭德的面前,他会怎样认为?你是李昭德的心腹大臣,既然你是心腹大臣,自然便知道他的绝顶机密!除了你,还会有谁泄露这样的绝顶机密?”

格辅元一时没有话说,也不想说话,因为言多必失!他是李昭德重要心腹之一,知道后者的大部分绝顶机密。当后者看到这份供词时,在气急败坏之际,肯定会选择相信这份供词的真实性,从而把矛头对向他。

见格辅元垂头不语,张麟虚张声势地向手下人吩咐道:

“来人,马上将这份供词送到相府,交到李昭德手上。”

听了张麟这话,格辅元眼睛之中闪过一抹恐惧而又期待的光芒。

他所恐惧的是,李昭德看了这份供词,认为真是他供出来的,那他的后果就很糟糕,两边都不讨好。期待的是,李昭德看到假供词,还是相信他,会派人来救他!李昭德要是想救他,一定有办法!

这两种情绪在他心里交织,让他有些紧张,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这时,夜玉从后院走了过来,在她身后,簇拥着一群厂卫,其中几人手中拖着一个身穿黑色衣服的人,如同拖死猪一样,淋漓的鲜血将所过之处的地上弄的斑斑点点,然后扔在格辅元的面前。

此人就是被夜玉击倒的公孙荃,扎在其身上的剑早就被取下,谁也没有给他止血,他用自己的手捂住肩上的血口,但是血还是止不住的从背后血口汩汩流出,很快就在地上积成一滩。

“这个就是在峡谷伏击我们的凶手,也是在东厂地牢杀人灭口并逃狱的公孙荃!”夜玉在张麟旁边亭亭玉立地站定,眼睛看着他俊朗的侧脸,语气平缓地说道,表现出一副居功不傲地谦虚温柔态度,“经过搜身,发现他身上佩戴有一块左鹰扬卫的令牌,令牌显示,他的真实身份就是左鹰扬卫郎将田蒙!可见你的猜测非常准确!”

“哈哈,原来他真是田蒙!”张麟听了高兴地笑了起来,之前,穆杰带人去星野镇兵营抓田蒙,却扑了一个空,没想到却在格府抓到他,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第二百九十六章 金钱镖刺客

“田蒙,你可知有今日,说,是谁指使你进入东厂杀李磐和洛成章的,又是谁指使你在峡谷伏击我们的!”

张麟走到田蒙跟前,用脚踏在他的身上,厉声断喝。

“我恨你,我恨李磐,我恨洛成章,我恨所有人!所以我要杀你们!杀光你们!”田蒙没有血色的脸上变得非常狰狞可怕,他眼睛中射出一道穷凶极恶的光,盯着张麟,嘶嘶出声地叫道。

“把你背后的指使人告诉我,我便让人给你止血医治,不然的话,你身上的血就会流干,就会像放干血的猪一样死掉!”

“我杀了这么多人,死了也值得!”田蒙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身体因流血而一颤一颤,和垂死的狗一摸一样,非常地凄惨。

“你那天秘密潜入扶阳宫见汪之问做什么?”张麟继续审问,压根没有为田蒙止血疗伤的意思。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潜入扶阳宫了?”

“我知道你见汪之问是为了盗什么名单,这样告诉你吧,不但你会死,连汪之问也会死!”张麟压低了声音,因为涉及到后宫供奉,不便大声声张,弄得人尽皆知,那与皇上的声誉有损。

“既然落在你手里,要杀便杀,要剐便剐!”田蒙虽然气息微弱,但是仍然很是强硬,好像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张麟知道从田蒙嘴里问不出什么,不过,也不能任他死掉,因为,有他这个人证在,搞死汪之问就容易得多了。他叫人帮田蒙止血,以维持后者的性命。随即回到格辅元面前,用揶揄的口气说道,“看来给李昭德的供词,还需要填上几句,你供认,李昭德指使左鹰扬卫郎将田蒙潜入东厂杀人灭口,在峡谷伏击东厂厂卫。这样。李昭德便会更加感激你!”

格辅元听了这话,吓得浑身颤抖,本来看到在他面前垂死挣扎的田蒙的惨烈模样,他就吓得不得了!不过,他心里很清楚,以他的所作所为,是不能招供的,越是招供,他的罪行越会更大!事到如今,他只能指望李昭德在出兵之前来救他,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正在这时,一个身材瘦小身形敏捷的黑衣蒙面人从格府的东面,挥剑杀死把守在围墙外面的几名东厂厂卫,如同猿猴一样越过三尺多高的朱红色围墙,窜入了格府之中!

“有刺客进入府中!”在格府外面,每一个方向都有几十人把手,黑衣人杀厂卫越围墙的情景被很多近在咫尺的人所目击,却都奈何他不得,只能高声大呼,提醒府内的厂卫。

府内的厂卫听到,都提高了警觉,加强了戒备,所以黑衣蒙面人一进入格府,就被发现,无所藏形。

“抓刺客!”见到黑衣蒙面人杀了进来,厂卫们挥舞着弯刀,上前阻挡并试图擒拿,不过,这些个厂卫,虽说武功都不俗,可是一碰到黑衣蒙面人,就如同潮水打在礁石上一般,变成了浪花,弹了回去,纷纷受伤倒地,有的莫名其妙地就死了!

黑衣蒙面人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轻而易举地将那些围攻阻挡他的厂卫打死打伤,使得那些厂卫都不敢再靠近他半步,纷纷闪避让路,只是在他身后两侧远远地追赶,并且虚张声势地大声呼喝:“抓刺客!”

黑衣人如入无人之境,向着格辅元一家人齐集跪着的院子飞奔了过来。

远远地见到黑衣人如同杀神一般奔来,格辅元眼睛大亮,心中底气大增;甚至连奄奄一息的田蒙,都有些回光返照的意思,眼睛中射出微弱的光芒,仿佛看到大救星一样。

“你这厮太大胆了!竟然无视我等东厂高手!”东厂千户穆杰挥舞着弯刀,上前阻挡黑衣人,他上次去星野镇抓田蒙,却无功而返,虽然张麟没有责备他,但是他心里很是惭愧,想在张麟面前表现一下,以便将功补过。

作为东厂的千户,擢拔的原因除了功劳之外,武功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考量因素,穆杰能够做到千户,武功自然不俗。他亲眼见到黑衣蒙面人如同泥鳅钻豆腐一样,杀伤一大片厂卫,明知对方武功高强,而赶着上去迎击,说明他对自身的武功有一定的自恃。

“呼~”穆杰如同大鹏展翅,纵身跃向黑衣人,手中弯刀带着凛冽的风声,劈头盖脑斩向黑衣人的头顶,那弯刀的影子如同巨灵神的战斧一般,越来越大,可以遮天蔽天。

“去死!”黑衣蒙面人脚步未停,方向未改,手中三尺剑斜斜地一挥,劈向穆杰的弯刀。

“噗~”

刀剑相击,没有发出清脆响亮的蜂鸣,而是发出非常沉闷的声响。

黑衣人手中的剑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在劈断穆杰的弯刀的同时,黑衣手中的剑去势不改,继续劈向穆杰的面门。

穆杰大骇之间在半空之中强行收住身形,并且来了一个鹞子翻身,向后倒飞翻转。

黑衣人赶上几步,一个纵跃,抬脚猛然踹向穆杰,此时穆杰的整个身体还在凌空,想躲也无法躲,只能用手护住要害部位,硬生生地接受黑衣人的踢脚。

“噗~”

一声闷响传出,穆杰的身形如同皮球一样,在半空之中射了出去,轰然摔倒在十几步之外的地上,好久没有爬起来,他腰间肋骨被踢断了好几根。

这黑衣人厉害!东厂千户穆杰,在他手上一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又上去两名千户,双战黑衣人。

张麟发现,自打黑衣人出现之后,格辅元眼中冒光,精神劲头十足,好像遇到什么喜事一般,不由得嗤笑一声嘲讽道:

“格大人,你以为这人是来救你的么?你别错打了算盘!他一个人能从我们几百厂卫眼皮底下救你出去吗?我好心告诉你,他是来杀你的!”

听了张麟的话,格辅元眼中的光芒黯淡了起来,他心里希望来者是救他的,但同时也有怀疑,是被人派来杀来他的,正如他派田蒙潜入地牢杀李磐和洛成章一样。

天道好还,他杀李磐洛成章,人家来杀他,这还没有什么好抱怨的?还有在当前这种情况下,来者若是无法救他出去,顺手把他杀了,这或许是解救他全家的一种法子呢。

想到这里,格辅元对于来者是救他或者来杀他,都不怎么在意。他摇头晃脑,老气横秋道:

“哼哼,你们有这么多人在,会允许他杀了我么?!”

呵呵,这小子还很高兴呢,好像奇货可居似的。张麟摇头叹息,他没有透视眼,自然看不穿格辅元的心思。

“你以为你很重要么,我告诉你,一点也不!”夜玉不假辞色道。

“那你们还挡他作甚?不如放他过来,把我杀了!”格辅元神气活现,好像他成了整件事情的主导者似的。

夜玉与张麟互相对视,两人都无语。

两名东厂千户,武功都比穆杰强一些,加起来最起码相当于三四个穆杰,他们晓得黑衣人的剑摧金断玉,锋利无比,他们只能绕着圈子进行攻击,双方纠缠了六七个回合后,黑衣人果断甩出几枚金钱镖,将两人击退击伤。

看到黑衣人甩出的暗器,张麟明白,这位就是突入东厂地牢杀伤孙殿臣的金钱镖刺客!怪不得如此悍勇彪猛!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七支箭

金钱豹刺客如入无人之境,继续杀近。

虽然震惊于刺客的悍猛,但是张麟并不畏惧,他手下有如此多的强兵猛将,他身上有袖箭,这是可以随时射击近身之刺客的。他还怕什么?

想在他面前杀人灭口,想都不要想!

不过袖箭属于暗器,不到关键时刻,不宜使用,再说,眼下刺客离他在百步之外,袖箭难以企及。

他将高力士背着的连弩拿了过来,抬了起来,对着金钱镖刺客,准备射击,制服后者。以他的射击技术,可能做不到一箭中的,但是连弩之中装着十支箭,可以连发,哪怕对方武功再高,身形再快,他觉得,十支箭总有一支能够射中对方。

“侯爷,将这厮交给我来处理!”

卢俊义摩拳擦掌,上前一步,向张麟请战。

作为一个顶尖高手,见到另一个顶尖高手,不切磋两下,他的手便有些发痒,眼睛里尽是雀跃的火焰。

卢俊义的主要职责是寸步不离保护张麟,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出战,但是此时,他身边有夜玉和其他侍卫以及厂卫的簇拥,在安全上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他才会大胆请战。

张麟听了这话,心里发笑,我完全可以轻而易举拿下对方,你偏要上去近身搏斗,真是多此一举!万一打不过对方,还被他伤到,那就划不来了!

不过这话,张麟没有说出口,说出来多伤人自尊?特别是对一个以顶尖高手自居的人来说。他点头,微微一笑,温声叮嘱:“此人武功高强,你要多加小心!”

“我有数!”卢俊义答应一声,身形一展,向着金钱镖刺客方向疾速奔去,如同离弦之箭,霎那间逼近到金钱镖刺客二十步之前。

金钱镖刺客眼中精芒如电,一看卢俊义的身法,就知道是顶尖高手,他心里并无惧意,但是他并不是来与人比试的,而是身负更为重大的使命,所以在时间上不能耽搁。

刷刷刷~

金钱镖刺客左手向前一甩,立即有三枚金钱镖,呈品字形,向着疾驰而来的卢俊义的要害部位如同电光石火一般飞射了过去。

卢俊义手中的剑挥舞得如同扇子,将三枚金钱镖削成六片,而后马不停蹄,脚不止步,霎那间欺到金钱镖刺客近旁,手中之剑如同狂风骤雨激起漫天剑花,暴烈地扫向对方。

挥剑成河!

这是卢俊义的一式绝招,他知道对方是高手,自然不会藏着掖着,一出手便是绝招。

到了这个时候,金钱镖刺客只能挥剑应战,不能再发射金钱镖了!因为金钱镖的有效射距为五步到三十步。远了射不到,近了,缺乏力度,没有杀伤力。

当~

两把上好的剑碰撞出火花,并且发出清脆响亮的蜂鸣。

两人一触即分!

好剑好身手!

黑衣人目中露出赞赏之色,并且隐隐有兴奋之意,他也觉得碰到对手了。碰到对手了,他只能收起之前的散漫激进的态度,打起精神,对付并打败这名对手。

通天彻地!

这是黑衣人的杀招之一,剑势从右上向左下斜劈,凌厉无匹,要是被劈到,整个人将会变成斜斜的两段。

“来的好!”

卢俊义兴奋地大叫一声,手中的剑逆着对方的剑势挥了过去,两剑在半途中碰撞,发出令人心神震颤的蜂鸣。

“你认为卢俊义能不能打得过那个金钱镖刺客?”夜玉靠近张麟,眼睛望着战场,若有所思地询问。

“应该打得过,就算打不过,我也会帮他的!”张麟无所谓地说。这又不是表演,无需讲究公平争竞,他完全可以从旁边放冷箭射倒敌人。

“千万不好在他们对战时放箭,否则卢俊义会不高兴的!”夜玉小声提醒,语气相当严肃。

“明白。”张麟点头,这个道理他懂,作为高手,都想赢得光明正大。哎,真是的,看样子,他是不好放冷箭的。

两人上下腾飞,剑光纵横闪烁,展眼间卢俊义和黑衣人已经打了二十几回合,不分胜负。

黑衣人有些心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无法完成自己的使命。

“抓刺客!又来了刺客!”

正在这时,西边喊杀震天。

原来又一个黑衣人冒了出来,此人身材比金钱镖刺客稍微高大健壮一些,看起来孔武有力,手提双斧,一路从西墙杀到跪人的院子附近,武功似乎一点都不逊于先来的金钱镖刺客,凶悍的程度则明显过之,逢人就斩,所过之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在拿斧头的黑衣人身前身后,远远地围着许多人,不过却不敢近身进攻,因为大家都感受到那黑衣人的凶猛杀气。

“我去拿下这个狂徒!”夜玉提起魔灵剑,就要上前抵御新来的黑衣人。作为有功夫的人,在遇到对手的时候,总是很兴奋的,甚至很还感到那么一点幸福。哪怕身为女子,身为提督,亦是如此。

“不要去!”张麟很干脆地进行制止,因为,一旦她与对方打起来,却不允许自己人放冷箭,这不是自虐么?

“你关心我?”夜玉停止了脚步,扭头看向张麟,俏皮地轻声问道。

“我不关心你,难道还关心那个刺客么?真是的!”张麟耸耸肩,呵呵一笑,语气之中带着一丝退缩。

“好吧,那就看你的喽!”夜玉知道张麟技痒,想要当众地展示他的神射技艺,那她就当一回观众呗。

“瞧我的!”张麟抬起连弩,通过喵视孔望着拿斧头的黑衣人。

连张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也是技痒所致,不过,就算意识到,他也不会承认,而是会说,他这是要发挥连弩的远程杀伤力之优势。

哧~

扣下连弩机括,一只箭如同飞梭一样,疾速向前飞去,一瞬间就来到拿斧头的黑衣人近前。

“哼~”那名黑衣人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抬起斧头向着疾速飞来的没羽箭轻轻一挥,一拍。

当~

箭头撞在斧身之上,掉转了方向,射中了旁边围追者中的一人,那人当即倒地身亡。

这种结果是张麟始料未及的,等于他间接射死了自己的人!他心里很是愧疚!不过,他没有就此停止射击。

一支箭,你能拍转,三支箭,五支箭,看你如何应对?

七支箭呢?

考虑到对方手上有两把板斧,遮挡面积很大,张麟毫不客气,如同不要钱一样,同时射出了七支箭!

这七支箭并非同时射出,没有在同一条直线,也没有简单地成品字形,而是有先有后,在空中形成了一种如同北斗七星一样的造型,锁定了那黑衣人周身上下所有要害,以及他可能躲避的方位!

简单一句话,这就是攒射,这就是封锁,就是要一击而中!

拿斧头的黑衣人瞳孔紧缩,心中惊骇无比,他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对手!

他两把板斧挥舞起来,密不透风,在火把的照耀之下,斧光飞快的旋转,形成了一个光球,把影子和光线反射到四面八方,如同群魔乱舞。

当当当~

六支箭被斧头拍掉了,其中四支掉在地上,有两支射在两名倒霉的厂卫身上,不过,都非要害部位,问题不大。

拿斧头的黑衣人很得意!你箭多了不起是吧?老子的斧头更加厉害!

但是他高兴的太早了!

铮~

最后一支箭擦着斧头之风的边缘,射在黑衣人的脚上,直接贯穿了他的脚板,将他整个人钉着在地上!

“哎哟~”拿斧头的黑衣人痛苦地嚎叫一声,这种叫法,这种痛苦,恐怕超过了他打娘胎里出来后所有的痛叫。因为他是一名绝顶高手,从来都没有遭遇到这样的挫败和痛苦。

第二百九十八章 就这么一点?

“你好厉害啊!一出手就将凶悍无比的刺客钉住!”

夜玉脸上洋溢着爱慕和佩服的神采,欢呼出声。

“侯爷威武!”

所有东厂厂卫一个个拍手欢呼。

张麟下巴一抬,脸上露出振奋和得意的表情,他感觉自己不得意也是不行的,因为他除了有着高超的射技外,还有着正确的判断,要是刚才少射一支箭,恐怕就搞不定那名凶悍的黑衣人!那就会很丢面子!

抬手一指被钉在地上的黑衣人,高声下令道:

“拿下!”

拿斧头的黑衣人极其强悍,哪怕脚被钉在地上,他那两把斧头还是异常的厉害,也不是一般的人能靠近的,靠近者就会被劈死。

不过他也知道,他失败了!要是再被钉在原地,势必成擒!

只见他将两把斧头交到一只手中,腾出一只手,抓住箭杆,咬牙切齿,面容狰狞,生生地把箭拔了出来,随便地投出去,便射中一名厂卫!而后他一瘸一拐,却非常迅速地跳跃着逃离,手里挥舞着板斧,使得无人敢于阻挡他。

张麟哪能眼睁睁看着刺客逃走?他的连弩之中还有两支箭,留在这里干嘛?

哧哧~

两支箭如同两条欢快的飞鱼,在空中穿梭,速度极快地扑向拿斧头的黑衣人的后背和腿部。

拿斧头的黑衣人,虽然身受重伤,但是他的感知力并没有丧失,听到耳后箭声呼啸,自觉不妙,于一瘸一拐地奔跑之中,将斧头反转到背上,挡住了上面的一支箭,不过下面那支箭,他就忽略了!

噗~

那支箭正正地射在他的膝弯,虽然没有贯穿,但是一股极大的冲击力,伴随着一种极度的疼痛,使得拿斧头的黑衣人,向前踉跄数步,而后膝头一弯,跪倒在地上。

“拿下!”

围绕着拿斧头的黑衣人的厂卫,这下就真把他拿下了。

在另外一边,卢俊义与金钱镖刺客激战正酣!

在拿斧头的黑衣人被张麟之箭钉在地上时,金钱镖刺客有心想去营救受伤的同伴,却苦于分不出身来,心里慌急无比,被卢俊义狠狠地踹了一脚,踉跄后退,嘴里喷出一口鲜血。

当拿斧头的刺客落擒之后,金钱镖刺客知道大势已去,无法再强撑,他一口气向卢俊义甩出十几枚金钱镖,而后趁机逃离了现场,越过围墙,离开了格府,消失在黑暗之中。

两名被寄予极大希望的黑衣人,一位逃走,一位受擒,格辅元本来明亮有神的眼中变得毫无神采,连头都抬不起了!

田蒙虽然被止血,但是止血过晚,失血太多,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如同从飞鸟嘴里掉落沙地上的鱼,奄奄一息,但是见到接连来了两名刺客,他精神劲头陡然高涨,强睁着眼睛观看双方的打斗,结果两名刺客一逃一擒,支撑他的最后一丝气力散去,他脑袋一歪,晕死了过去。

“走~,去看看这人是谁!”张麟与夜玉双双走到被捆绑起来的拿斧头的黑衣人身边,伸手揭开他的蒙面巾,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陌生的面孔,一位年龄三十七八岁的汉子,满脸的横肉,下巴上留着一小嘬胡子。

“说,你是谁?”张麟喝问道。

“我是来杀你的!”拿斧头的黑衣人忍着来自腿上和脚上的剧痛,强横无比地叫道。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张麟冷笑,抬脚在射在对方膝弯的箭上踢了两脚,痛得对方呲牙咧嘴,脸孔扭曲,满头大汗,不过他还是咬牙不说,看起来是一个硬汉。不过,张麟也不急,就算得不到口供,他也大致能猜到这两名刺客是谁派来的。

“禀侯爷,我们把格府上上下下搜了一个遍,仅仅搜到黄金十三两,纹银八百九十一两,粮米一百二十八石。。。”负伤后负责搜府的千户许世德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走了过来,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向张麟禀告。

“就这么一点?”

张麟皱眉。

夜玉也不相信。

这些钱财,不及从地官侍郎洪少谦府搜出的百分之一,不及地官郎中洛成章的四十分之一,甚至比地官员外郎李磐的还要少一半。

这些钱财,哪怕一个九品小吏,通过若干年的积累,都能达到这个数。格辅元是一个堂堂的尚书,掌管着朝廷的土地钱粮,虽说没有做多久,但也做了两年之多,也算是大周的第一财神,家财就这么一点,这谁会相信?

但是,整个府里都搜遍了,却没有发现巨量金银,可以说一尘不染,比泉水还清澈,难不成格辅元真的是一清如水?难道他是专门给别人送财的财神?

或者东厂所获得的密报有误?

许世德与张麟之间的对话真真切切地传入了格辅元的耳中,他马上变得神气了,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叫嚣道:

“我说过,我不嗿不盗,两袖清风!我没有罪!你们抓我是没有道理的!”

“你确定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张麟没有理会格辅元的叫嚣,脸色严肃地询问许世德。

“书房,库房,粮房,柴房,所有藏东西的地方,我们都搜查过了,一处都没有遗漏。”

“有没有发现密室或者地下暗室?”

“这倒没有!”

张麟认为,像格辅元这样的巨奸,府里一定建有密室或者地下暗室,用以藏人和藏贵重物品。李昭德府中不是设有地下私牢吗?

现在,在格府中既没有找到巨量的金银,也没有发现地下暗室,这就奇怪了!

“不是没有,而是你没有找到入口。既然是密室暗室,其入口一定设在极其隐秘的地方。”张麟语气平静,若无其事道,说话之时,用眼角余光留意格辅元,察觉后者的眼珠子飞快地闪动了一下,若是不留意根本注意不到。

察觉到格辅元脸上极其微小的神色变化,张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怀疑,格府地下一定有密室暗室。找到密室暗室,就能找到金银宝物,甚至能找到他与李昭德狼狈为奸的罪证。

“夜玉,你在这儿看着格辅元以及这两个杀手。我去找找他们府的密室暗室。”张麟决定自己去搜一搜,找暗室入口,他肯定比许世德等人在行,因为暗室之门一般都由机括按钮之类的进行控制。而他算是设计制作机括按钮的行家,至少跟古人比起来,情况就是如此。

“好吧。”夜玉点了点头,很不情愿地答应。

许世德在前带路。张麟走在他的身后。高力士卢俊义等人自然是在后跟随。

正在这时从外面传来一阵杂沓喧闹之声。。。

在府门外面,打着许多灯逑火把,一队身穿红色甲袍,旗帜上绣着飞鹰的队伍,足有八百人,列阵于格府四边的大街上,把东厂的厂卫整个儿给包圆了!

左鹰扬卫,在城内城外都有部署,是李昭德手下的王牌卫旅。

这是左鹰扬卫的一支主力,领军者就是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无故围困尚书府!”

东厂一名厂卫非常神气地指着曹仁师,大声叱喝:

“我们是东厂,你们又是什么人,竟敢干扰我们执法!”

第二百九十九章 放下武器离开

“我们是左鹰扬卫,负责巡城!有人举报说这儿发生不法事端,故而来此巡视!请速速离开,不然的话,我们只能把你们当盗贼处理!”

本来,对方是一位小兵,曹仁师犯不着亲自对话,不过今天情况特殊,他有些迫不及待,竟然纡尊降贵,亲自与东厂厂卫对起话来。

那位厂卫不认识曹仁师,听到对方说把他们当盗贼处理,当即火冒三丈,抬手指着曹仁师的鼻子,厉声呵斥:

“我看你活腻了!”

“活腻了的人是你!”

曹仁师眼中浮现冰寒之意,淡淡地开口,手握着腰间的剑柄,一抽一挥,也没有看到他的剑出鞘,但是那名厂卫的脑袋却搬了家,过了好一会儿,被削平的脖子上才汩汩冒血,再过了一会儿,尸体才倒在地上。

“杀人了!有人杀我们厂卫兄弟了!”所有看到这一幕地厂卫都怒气腾腾地叫嚷起来,一个个将弯刀抽了出来,遥遥对着左鹰扬卫的曹仁师。

有人跑到门口向狄光远禀报了这一祸事。

站在格府门口的狄光远早已目睹这一惨烈情景,他离得不远,但是却没有来得及制止曹仁师对厂卫的杀戮。当着他的面杀他的手下,他自然不喜!他手按腰间佩剑,慢腾腾地走了过来,与曹仁师隔着十几步的距离,声音不咸不淡,却也带着一股子威严气势:“曹将军,虽然你是大将军,但是也没有权力擅自杀人!如今你当着我的面擅杀东厂厂卫,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曹仁师见了狄光远,不慌不忙,也没有提杀厂卫一个字,呵呵一笑道:

“呵呵,我当是谁,原来是狄光远!据我所知,你爹可是有名的忠臣,在当今朝廷,反对面首,反对后宫干正以你爹最为激烈!你爹不畏权势,一身浩然正义,此等气节令我等深感佩服!而今,你却与面首混在一起,沆瀣一气,这令我怀疑,你还是不是你爹的儿子!”

曹仁师这一番话,说的夹枪夹棒,夹带着对狄光远的嘲讽和揶揄,说的大义凛然,让狄光远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嘴里嗫嚅着,想要分辨几句,却接不上口。

要是就事论事,狄光远也可以做到理直气壮,但是说到他父亲,说到他的做人做事方式,他感觉好像做错了什么事,自己理亏似的。

此时此刻,狄光远心里极其后悔,他不应该接这个位置。

见了狄光远的犹豫不决忸怩作态的反应,所有东厂厂卫在心里开始骂他了,对方杀了我们一个兄弟,而你却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你这个佥事是怎么做的,真是丢我们东厂的脸!

“我看不是你爹儿子的人是你曹仁师!”一声断喝从府里传出,这声音清亮,带着浩然的正气,还有霸气,当然还很耳熟,将曹仁师震慑得向后倒退了数步,抬眼向府门口观望。

门口涌现数十名东厂厂卫,墙头也冒出了很多人头,一个个张弓搭箭,所有的箭矢对准了府门口的曹仁师,只对准他以及他左右一丈之内的范围。

“所有东厂的兄弟听着,只要发现有任何一个左鹰扬卫的禁兵拔剑,抬弓,或者有任何一点点小动作,就射曹仁师,生死不论!无须本侯再下命令!”这个清亮霸气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话毫无顾忌,但是他的人始终没有出面。

“是!”

所有的东厂厂卫很清脆利落地答应。曹仁师已经当街斩杀一名东厂弟兄,现在说大伙对他恨之入骨,一点都不夸张,要是有机会杀他为那名死去的弟兄偿命,谁都愿意这样做。

虽然张麟为他化解了囧态,但是,狄光远心里还是不赞同他的做法,对方可是一位朝廷的大将军,位高权重实力强大,说射死就射死,你张麟有没有考虑到严重后果?

见了这种情形,曹仁师遽然心惊,他心里极其后悔,之前怎么没有早一点让弓箭手把弓箭准备好,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因为张麟的命令已经下达到所有东厂厂卫,他们这方再有任何轻举妄动,他就会被乱箭射成刺猬。

“左鹰扬卫的兄弟,谁也不要乱动!不然军法处置!”曹仁师立即大声下令,不这样不行,下完令之后,他摆出一副和善的没有威胁的态度,呵呵一笑道:“里面说话的是罡烈侯吧,你怎么隔着门板跟我说话?你这么一弄,好像我会对你怎么着似的。你想多了!你在端阳朝会上的威风和胆量哪里去了,我看门内说话的是假罡烈侯吧?”

“别那么多废话,现在给你一条路,你一个人进来,咱们好好聊聊!”张麟在门背后大声说道。他不可能被对方激将一下就走出去,因为,外面黑灯瞎火,对方有那么多,要是有人藏在黑暗之中给他来一个冷箭,他岂不是交待了。虽说他穿了金蚕软甲防身,但是这事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人家放冷箭的,或许会射他咽喉和眼睛呢。

“我进来?”曹仁师听了冷笑了起来,他怎么可能独自一人进入格府!“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对我做什么不利的举动?”

“我对罪犯格辅元都没有做什么,对你这个大将军又能做什么呢?”

曹仁师听了,鼻子都气歪了,敢情张麟已经把他和格辅元进行了同样的对待。不过置身于密集的箭矢之下,曹仁师也不可能说多余的话,他脸上浮现豁然开朗的笑容,呵呵一笑:“既然是一个误会,那我就次撤了行不行?”

“行,不过,有一个条件!所有人将弓箭、兵器和盾片都就地放下!有一个人不放下,有一件武器没放下,你就不能走!倘若我发现你欺骗我,后果非常严重!”

放下弓箭武器,当逃兵?这哪能行?他这个大将军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了!但是不放下,一直处在对方拉满的弓箭的对准之下,万一哪一个厂卫手臂发酸,将箭射了出来,他岂不是完蛋了!那毁的就不是一世英名,而是一世性命!

对于一个大将军来说,性命固然重要,但是英名一旦毁了,重建起来就万分困难。

英明虽说重建困难,但是总有重建的希望,但是性命只有一次,丢了就真的找不回来了!

曹仁师左右为难,难以抉择。

此刻,在门内,夜玉目光皑皑地看着张麟,她的心里除了佩服就爱慕,除了爱慕就是佩服。

能下张麟这样的命令的人,该有多么大气!要是没有张麟,她作为东厂提督,在遭到左鹰扬卫上千队伍的围攻之时,她除了吵上一架,估计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把府门关起来,等到天亮再说,或者派人去告知皇上,调遣其他的卫旅,与左鹰扬进行对峙。。。不管怎样,都做不到像现在这样主动,掌控一切,包括曹仁师的生死。

相比起来,狄光远的表现就太差了,令人失望,人家当着你的面斩杀东厂厂卫,你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哎,真是无语。

“我数到三,你再不做决定,我就去跟格辅元唠嗑了,让你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天亮!”张麟懒洋洋地说。

张麟的话,把曹仁师吓得心肝发颤,对他来说,这一句话的分量,比之前所有话的分量都要重,至少对他来说,是如此。呆到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那些拉弓的东厂厂卫,能保持拉弓的姿势那么长的时间吗?

“罡烈侯,我们放下武器离开!”曹仁师软了下来,并且于脸上堆起浓厚的笑容,好像张麟能看到似的,“我有一个请求,能否在天亮,在你们离开之后,允许我们拿回武器。”

第三百章 阁老救我

“可以,你这些破铜烂铁对我一点吸引力都没有!”

张麟表现得很慷慨大方,毕竟对方还没有正式举谋,目前还不能算敌我矛盾,无法当场将之击毙。

“谢谢罡烈侯!”

曹仁师苦笑一声,将腰间的剑丢在地上,然后回头非常严厉地喊道:

“左鹰扬卫的兄弟,全部将身上的武器,弓箭和盾牌放在地上,一件也不要留!违者军法处置!”

现场有上千禁卫,却被几百东厂厂卫缴了械,这让以战斗力闻名的左鹰扬卫禁卫情何以堪,他们都感到非常的羞耻和害臊,但是既然大将军下令了,他们只能乖乖地放下武器弓箭,头低垂至肚子上,眼睛望着地上,生怕被人认出他的脸。估计几个月都抬不起头!

“慢着!”从远处传来一声极其威严的断喝!伴随着断喝声,传来一阵压断大街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越来越近!

听到这声断喝以及这阵脚步声,曹仁师脸上露出轻松解脱的笑意。他知道,这是李昭德来了。

在几百卫队的簇拥之下,在四匹高头大马的拉拽之下,一乘豪华的马车冲开左鹰扬卫的禁卫,一直驰至格府门口才停下。

一直跟随在马车旁边的相府管家常莱,哈腰掀开轿帘,从马车车厢里下来了当朝首相李昭德。

见到堆在地上的如同一座小山的武器,李昭德满脸不悦地看了曹仁师一眼,却是什么也没有说。曹仁师摊摊手,满脸愧色,也没有说什么。

李昭德抬头看向格府门口,发现现场所有的弓箭都对向曹仁师,那种架势,让他触目惊心,慢慢地对于曹仁师缴械投降的做法有所了解,心里从不满变成了理解。

“罡烈侯!老夫都来了,你可以出来说话了!”李昭德抬手指向格府门口,声音响亮,带着一股子威严气势。

“李阁老,我没有什么跟你说的,既然是你主动来的,又是你要想谈,那就请你进府叙谈!”张麟还是没有出去,他很惜命!要是他被乱箭射死了,会有人为他鸣不平吗?也许皇上会,可是皇上的对手是李昭德,那就另当别论了!她也许会隐忍不发,等到秋后算帐,可他就白死了!现在他处于非常有利的地位,何必出来冒着生死威胁?要是与对手隔着一箭之地,他肯定出来,但是对手就在门口三十几步远处,这太容易被放冷箭了,他觉得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险。

张麟并没有下令让弓箭对着李昭德,并非他不敢,而是他认为,李昭德所仰仗的还是曹仁师!只要掌控了曹仁师,那就掌控了一切,至少现在的情形是这样的!

若是李昭德带来了另外一支卫旅,张麟便会毫不客气命令弓箭对准李昭德。

“我进来就我进来!”李昭德沉吟半晌,抬起头看向格府大门,意气昂扬地说道。

并非他的胆子比曹仁师大很多,而是他的地位不一样!他的生死太重要了,要是他不明不白地死在格府,那么他手下那班将军肯定会举兵起事!这就是皇上对他忌惮的原因。若是皇上没有顾及,可以杀他一百八十回!他谅张麟,就算再猖狂,也是不敢动他一根毫毛的!

李昭德并非一人进入,在他身后跟着常莱和十几名护卫,以策安全,以壮声威。在李昭德看来,这十几名护卫,可以抵得上半支卫旅!

在李昭德进入府门之前,张麟示意手下将田蒙和拿斧头的黑衣人藏了起来。

“阁老救我!”

跪在院子当中的格辅元,见到李昭德进入府内,心情欣喜激动振奋,如同看到大救星似的,声音颤抖地叫喊了起来。

李昭德并没有说话,只是向格辅元略微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张麟,脸色严肃,正义凛然,语气之中带着责问,隐隐还带着训斥:

“罡烈侯,格大人乃是当朝尚书,三品大员,你们东厂无缘无故闯进三品大员的私宅,大肆抓人,恐怕不妥吧!”

“李阁老,你觉得东厂像是随便抓人的衙门吗?”张麟从容镇定,笑着反问。在府门之内,是他的天下,他的底气很足。

“不是吗?之前你们抓地官员外郎李磐,地官郎中洛成章,和地官侍郎洪少谦时,都没有圣旨,那时本阁事先并不知情,所以也就没有过问!可你越来越过分,竟然私自抓捕当朝尚书!本阁忍无可忍,才会来到这里进行干涉。”

开始说话时,李昭德慢条斯理,老气横秋,说着说着,越来越气愤,后来变得声色俱厉,盛气凌人,跋扈嚣张。

“侍郎以上的臣子,没有圣旨谁也不能抓捕,这是朝纲的规定!!你今日做的太过分了!虽然说不能再提后宫干正之议,但是凭你今日所作所为,你已经触犯了律法!在我大周,律法面前万人平等。就算你是皇上身边的亲臣,恐怕皇上也保不住你!你若是识相,就此将格大人一家放了,本阁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不予追究!倘若不然,本阁定然要当着满朝文武之面,在皇上面前弹劾于你!虽然你在皇上面前很得崇信,但是,你若是一意孤行,激起满朝文武的公愤,就算皇上也无法包庇于你!”

“李阁老,你说的太多了,是不是得喝口水润润嗓子?不过这里没有水。。。好吧,你瞧瞧这个!”

听完李昭德的话,张麟一点都没有慌张,他嘻嘻一笑,云淡风轻打了一个趣,然后抬手向高力士伸了伸,后者会意,立即神色一肃,恭敬地拿出明晃晃的圣旨,双手捧着展开在李昭德面前,并且凑得近了一点,好让他看清楚。

之所以一直没有将圣旨拿出,就是为了赚李昭德过来。太早拿出圣旨,张麟担心李昭德不会来格府,而是会加强暗中刺杀的力量,这对他来说是极其不利的。李昭德的亲自到府,等于把主动权让给了张麟,这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

李昭德微微躬身,目光微眯,快速览阅一遍,脸色马上变得一白一红。他所收到的密报说张麟并没有圣旨,一如之前一样,属于东厂的擅自行动,虽然后者肯定经过皇上授意,且有皇上口谕,但是在抓地官尚书这么重要的臣子的事情上,光有口谕是不行的,必须要有明确的圣旨,没有圣旨,那铁定是属于枉法的行动!看来密报有误!着了张麟的道儿了!

要是早知道张麟有圣旨,他绝对不会来这儿,也不会派曹仁师率兵围攻办案的东厂,而是会多派刺客,并在半途拦截囚车。

幸好张麟只是跟他斗气,要是追究他一个蔑视圣旨的罪名,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在出征之前,有任何悖逆的行动都是不妥的!在离开神都之前,皇上随时可以颁一道旨意,更改行军大总管的人选!

不为了那四支卫旅,就为了这行军大总管的名号,什么气也得忍到出了神都之后再发。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有了行军大总管的名号,离开神都之后,他就可以不用遵从什么狗屁圣旨了,哪怕没有虎符,凭着行军大总管的军令,都可以调兵遣将,在特殊的情况之下!

虽然有了虎符,但是行军大总管的名号还是不能丢。双剑在手,才能更加保障成功的把握。

“既然如此,本阁就什么都不说了!”李昭德的脸色慢慢恢复常态,沉吟了片刻,忽然靠近张麟,压低声音道,“本阁想跟你做一笔交易,拿你的兄弟沉萍交换格辅元!”

第三百〇一章 换不换由你

张麟皱眉看向李昭德,心里说,这家伙的算盘打的山响,他这是换格辅元一个人吗?若是把格辅元放了,他的家人肯定也得放,没有光抓家人不抓正犯的道理!

再说,沉萍对张麟有何重要性?一点都没有!若是有一点,也是跟面子有关!跟他的生死荣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之所以要将沉萍换出来,纯粹是为了回应或者满足肖河的请求。

“李阁老,你想的太美了吧!一个鸡鸣狗盗之徒,能换地官尚书格辅元及其一家人?你这也太高看他了吧?”

张麟当即这样回应,一点没有含糊。

“那你想怎么办?”李昭德斜视着张麟,心里在想要不要把沉萍所供认的张麟的丑事拿出来威胁威胁他?

张麟想了想,下巴一抬,慢吞吞道:“用活沉萍,换格辅元的尸体!”

“什么?”李昭德听了,如同猜到尾巴的猫,当即跳了起来!

“换不换由你!”张麟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格辅元对于张麟一点用处都没有,因为李昭德明天拂晓就会帅军离开神都,并且很快就会举兵起事,到了明早之后,任何的证据都没有用了!他之所以抓格辅元,完全是出于捣乱,为了扰乱李昭德的计划,让后者忙中出错。

李昭德手捻着胡须,缓缓踱步,他心里在想,若是换在明日,格辅元的生死对我就没有太大的关系,但是现在,到明日出征,还有几个时辰的时间,万一其中生变,那么对我的大事就可能产生不利的影响,在这样的情形下,死的格辅元就比活的格辅元更可靠了!

“行,就这样定了!”考虑良久,权衡利弊,最后李昭德硬着心肠决定了。

“既然你答应了,那就请马上将沉萍带到这儿,等我看到人之后,你才可以动手杀格辅元!”张麟的口气不容置疑,好像他对面的人不是朝庭阁老,而是一个普通的生意对手。

“什么,由我杀?”李昭德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的叫道。

“不由你杀,难道由我来杀?我们东厂从来不做私杀大臣的蠢事!”张麟一脸正气地说道。

李昭德又沉吟了半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实在的,他已经派了两拨人闯入格府意图杀格辅元灭口,但是要让他亲手杀后者,他还是下不了手,毕竟后者是他的首要亲信。

但是为了大业着想,他也没有别的选择。要活着将格辅元救走或者带走,看来都是不可能的,而将活的格辅元留着,也一点好处都没有,只有百样的弊端。

要不要将拿沉萍的供词威胁张麟一番呢?李昭德用恶毒的目光看了张麟几眼,他觉得眼下还是不要太得罪后者为妙!要是后者破罐破摔,阻扰他领军出征,那就损失大了!

连夜把这份供词交给皇上如何?但是这份供词,李昭德冷静下来后,想过,对于张麟的杀伤力并不大,不足以让皇上杀他。倘若引起张麟的激励反抗,让他出不了神都,那就反而不美了。

还是过几个时辰再说,等自己安全离开神都之后,再将这份供词派人送过皇上,那时,皇上就算不杀张麟,也不会再信任重用他了!

思考已定,李昭德只能答应张麟,成交。

没有多久,沉萍被从李昭德府上带了过来。在见到张麟的那一刻,他的眼睛红了,感激不尽,却又不停地自责:“大熊,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

格辅元欣喜若狂,以为李昭德要换他出去!却没有想到,李昭德用一把极其锋利的宝剑捅进了他的心窝,“格大人你放心去吧,你的家人,我会帮你好好照顾!”

现场所有的人,无论是张麟的手下,还是李昭德的手下,还是格辅元的家人,都看傻了眼。阁老当众亲手杀人,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击穿了所有人的视听的顶点。

“李阁老,你怎么杀了格大人?!他可是朝廷尚书,三品大员!”张麟故意夸张地叫道。

“此人辜负圣恩,罪不容诛,本阁出于义愤,忍无可忍,亲手将他正法,后果由我承担,我会向皇上请罪的!”李昭德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振振有词,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废话。

张麟之所以与李昭德做这样的交易,目的就是要把自己从这件事情的不良影响之中脱身出来,私杀尚书,不要说谏议大夫的口水会将他淹没,就算皇上那一关,他都不好过!皇上允许他抓格辅元,是要用来作为对付李昭德的人证的!抓一个死的有什么用?他也可以用一定的理由说服皇上,但是他自己都知道,他所有的理由不怎么充分。唯一一个充分的理由,他却不好在皇上面前说,那就是为了换取鸡鸣狗盗之徒沉萍。

为什么会救沉萍呢,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很有可能是潜意识控制了他的思路。

在李昭德离开之后,张麟继续搜查格府,在书房桌案正对着的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副画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是阎立本所作的《职贡图》。

穿越过来已有时日,张麟明白,阎立本是太宗高宗时期的著名丹青,同时也当过工部尚书,即冬官尚书之前身。这幅画作,在阎立本的诸多画作之中,不算最出名的,但是价格依然不菲,要是用钱买,从格府所搜查出来的所有钱财加起来也买不到,拥有这么贵重的一副画的人,说他一清如水,张麟更是不会相信。

吸引张麟注意力的不仅是这幅画作,还有挂画作的墙钉。

左边墙钉的钉头呈鹿角形,右边钉头呈蟹爪形,质地是黄铜,本身也是装饰之物。

但张麟没有这么看,他觉得这钉头透着蹊跷。他走到画作前面,举起手,踮起脚,够到了鹿角墙钉,试着向左右旋转。

鹿角墙钉转不动。他又走到画作右边,手握蟹爪墙钉转动。

蟹爪被转动了。

嘎吱~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什么地方传了出来。

张麟莫名兴奋,继续旋转蟹爪墙钉,九十度,一百八十度。

嘎吱嘎吱的响声更加明显,只见桌案自行移动起来,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在桌案原来所在的位置,赫然出现了一个长方形的裂口,裂口里面黑漆漆的,从下面吹出来一股阴冷的风。

张麟拿出七星神棒,打开强光,向裂口下面探照,只见裂口下面连着十几级木头作的级梯。级梯的尽头,是一个不小的空间。

这空间自然就是地下暗室!

许世德从一位厂卫手里拿过火把,率先踏着木制级梯步下暗室,在进到暗室的第一个瞬间,他的眼睛被里面的堆置物惊呆了!

地下暗室的面积比十个书房还要大,里面堆置着数不尽的金银和宝物,一箱又一箱,整整有条!

经过几十位东厂厂卫近一个时辰的清点,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数字:

黄金八万六千两,纹银一百五十四万两。珍珠二十斛,玛瑙十八斗,翡翠九斗,三尺多高的珊瑚树十二株,夜明珠八颗,名画二十幅---随便哪一副都比《职贡图》更加贵重,绸缎九百二十匹,食盐一千二百石,粮食八千余石。

说格府富可敌国,一点都不夸张。说格辅元是大周第一嗿,恰如其分。

从府内搜出的金银宝物,全部换成钱粮,足够大周的百姓生活一年,比空虚得令老鼠都叹息的朝廷银库,不知道富裕了多少倍。

与格府的巨量财产比起来,发往江州的二十万石粮食和十万两纹银,连五十分之一都不到,只能算是九牛一毛,沧海一粟。

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格辅元如此有钱,如此富足,怎么还会打那些微末之钱粮的主意?

第三百〇二章 母皇逼婚

上阳宫,御茶房。

武则天亲自泡茶,所招待的对象是她的女儿太平公主。

这次武则天要与太平公主谈论的事情太过重大,所以没有放一个人在身边,连上官婉儿和武常也只是在茶房外面行走,守候。

“月儿,你老是这么单着,也不是什么事儿。跟为娘说说,你看上了谁,为娘为你主婚。”武则天伸出陶制茶壶,向太平公主的品茗杯里添了一些热气腾腾的茶汤,脸上带着慈和以及亲切之色。

“娘,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呢?女儿是皇帝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不出去么?”太平公主举起品茗杯,浅浅地泯了一口,娇声说道。

“不是这样说。”武则天坐直了身子,这表示她有极其重要的话要说。太平公主连忙身体前倾,表示洗耳恭听。

武则天没有急于说,而是端起茶喝了一小口,眼神柔和地看向太平公主:“你的能力和忠心,为娘是看到的。经过仔细思考和衡量,为娘觉得,女子作为储君的候选人也不是不可以的。”

太平公主听了心里大喜,不过表面上并没有表示一丝一毫的惊喜,而是眨了眨美眸,撒娇撒痴地问:“娘是逗我开心么?”

武则天认真地说:“朕不是开玩笑,而是说实在的。朕可以把你列为储君候选人,不过朕有一个条件,你必须嫁到武家,这样朕才能放心地把社稷交给你手中。”

武则天之所以突然找太平公主说这样一番亲切而严肃的话题,都是因张麟而起。

张麟在端阳朝会上所倡导的女子为储君之论调,打动了武则天的心,使得她有了这样一个想法。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收到一封关于张麟与太平公主之间的密折。

密褶上说:太平公主身在宫外,怎么会知道身在宫内的张麟具有输血救人的能力?而且如此笃信,竟然将皇上的安危和太平府的存亡全部寄托在张麟从来没有展现过的能力之上?这事很蹊跷,值得琢磨。云云。

武则天设立了铜匦,接受天下臣民的秘密举报函。当时告密盛行。

看了密折之后,武则天回想当时的情景,心里豁然开朗。

当时她心里就纳闷儿,她被移驾至太平府,后宫的张麟怎么会出现在那儿的呢,只是她对女儿从来不怀疑,且当时太平府受损严重,而张麟又救了她的驾,她就没有多想。

现在回想起来,太平公主与张麟一定在那之前见过面,且交情深厚,知之甚深。

武则天心里很气,却不能如对付上官婉儿一般对付女儿,便想出来一个策略:早点把太平公主嫁出去,以避免可能发生的丑事。

知道女儿的脾气很倔,想让她嫁人,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事情,但也知道她有抱负。把这两者结合起来,或许便可达到自己的期望。

“娘,女儿还不想嫁人!”听了武则天的话,太平公主噘着嘴,满心委屈。武家表兄弟,哪怕堂的,堂堂的,哪一个不是三四十岁的已婚大叔了?难道她一个皇皇公主,竟然要嫁一个已婚之人?或者嫁晚一辈的人?跟她年纪相仿且未婚的,恐怕只有她的表侄子辈的了。

“哎,哪里有一辈子呆在娘家不嫁人的!何况你是公主!选吧,武家子弟人才济济,随便你选,选到谁就是谁!为娘给你做主!”武则天呵呵笑道。对她来说,不在乎太平公主选的对象是已婚大叔或者未婚侄辈,只要是武家子弟就行了。

母皇逼婚,看来没有退路了。太平公主眸光流转,心里在思考对策,却是没有任何良策,除非她放弃这个被定为储君候选人的绝好机会。

看来,跟张麟是没有希望的了,那么,一定要嫁人,嫁谁不是嫁?

“娘,一定要女儿选的话,女儿就选千乘郡王。”做了一番思考之后,太平公主的心里变得平静,羞答答地说。

千乘郡王武攸暨与其妻子琴瑟和鸣,且畏妻如虎,这事在武家是公开的秘密。太平公主这样选择,等于把难题抛给了武则天:我可以听娘的话,选武家子弟嫁,可是他未必能娶得了我,那时你可不能怪我不听话。

“你确定吗?”武则天眼中浮现一抹狐疑的光芒,沉吟着问道。

“确定。只要他娶得了我。”太平公主点头,旋即下巴一抬,一字一顿地补充道,“想必母皇不会允许女儿给人家做小妾的吧?”

“这有何难,这事交给为娘,包你满意!”说毕,武则天心情舒畅,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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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天牢。

月字号牢房。

飞天彪很惬意地躺在草堆上。在草堆上面垫了一层厚而软的毯子,躺起来非常舒服。

自从张麟进来探视过之后,月字号牢房的待遇便提高了很多,睡觉有毯子,吃饭每餐都有酒肉,就差没有出入的自由。

不过,狱卒都看明白了,就算打开牢房的门,飞天彪也不会逃跑。但是他的手脚之上依然铐着铁链铁镣,这是为了防备飞天彪的朋友劫牢。这样的事以前发生过不止一次!

飞天彪能走不走,对狱卒们来说,只是增加了一种对他的佩服;倘若他走了,那么,这些狱卒就逃不了掉脑袋。因为他是死囚!

所以谁也不敢大意。

这时,大理寺正卿来俊臣微微躬着身子,态度非常谦和,非常热情,跟当日引领罡烈侯张麟进天牢时的情景差不多。

不过,行走在来俊臣身后的不是张麟,而是一位身穿绛色袍服,头戴黑色幞头帽的公子哥,手摇折扇,昂然进入大理寺天牢。

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武承嗣的养子兼保镖兼走狗……子虚。

子虚武功高强,人才出众,却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小被武承嗣养大,并且请名师指导武功。他的武功在神都能排上前十。他也与大内第一高手武常交过手,稍微输后者那么一两招而已。

之所以进入天牢,是受武承嗣之命探视飞天彪邯信,从后者口中套取张麟的丑事,作为要胁后者的本钱。

武承嗣对于张麟的恨意,不亚于李昭德的。之前围攻太平府,他几乎快要成功了,却横空杀出张麟,败坏了他的大事。使得他被禁足在府,连端阳大朝会都不能参加。

他的身份与李昭德不一样,不能明着对付后宫供奉。但是来暗的,他丝毫不会逊色于李昭德。

虽说被李昭德占了先机,抓走了张麟的结拜兄弟肖河沉萍,但是在天牢之中还有邯信。天牢,说穿了,就是武家的菜园子;来俊臣,说白了,也是武承嗣的走狗之一。

所以子虚来到天牢,来俊臣亲自迎候陪伴引领,态度谦卑而热情,并且亲自用钥匙打开月字号牢房的门。

“你退下吧。”子虚向来俊臣挥了挥折扇,然后屏住呼吸,缓缓步入牢房之中。

月字号牢房虽然比其他牢房干净许多,但是空气之中还是飘荡着一股馊臭之气味。

“谁?”仰面躺着的飞天彪听到脚步声,迅速地转过脸来,目光如同鹰隼一般,注视着侵入牢房之中的子虚。

“邯大哥,我是罡烈侯派来救你的。”子虚脸上摆出一副亲切激动的表情,摊开双手道。

听了子虚的话,飞天彪又仰面朝天,望着天牢顶棚,嘴里淡淡地说:“我不需要你救,你出去吧!”

子虚皱眉:“邯大哥,你这样不配合,我在侯爷面前就无法交差了!”

“本来就没有什么差,需要交什么差呢?”飞天彪面无表情,语气平淡。

“刷~”子虚手一翻,将折扇收拢,聚拢起来的扇尖变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突然刺向飞天彪的心口位置。。。

第三百〇三章 夜玉的寝房

虽然手脚被铁镣拴住,但这不影响飞天彪的敏捷行动,他见子虚突然袭击而来,便双手一扯铁镣,当啷啷一阵响,绷紧的铁镣撞在扇刃上,弹出丝丝的火星,原来那折扇的杆子竟然是铁制的。

“去死吧~”子虚一击未中,手腕一抖,改变了攻击的方向,将扇刃划向躺在草堆上的飞天彪的下肢。

飞天彪双脚一抬,脚镣绷紧,接受子虚的扇刃的撞击,发出咔的一声响;与此同时,他的双手合拢,并且一抖,手镣如蛇,哗啷啷砸向子虚的面门。

子虚大骇,急忙收回攻势,身形向后一飘,倒退到牢房门口。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飞天彪从草堆上跳到地上,双手把手镣抖得当当响,眼睛从一头乱发之后瞪视着子虚,声色俱厉地喝道。

“邯大哥,对不起,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受侯爷之命。侯爷担心你会败露他过去吊女人的丑事,影响他的荣华富贵,所以才让我杀你灭口!”子虚一边退出到牢房门外,一边把张麟给供了出来。

“好你个大熊,我没想到你是这么个人,简直是个白眼狼!”飞天彪气得嗷嗷叫,眼中浮现一抹浓郁的杀气,让人看了觉得极其可怕。

“你这个死囚犯,竟然敢骂侯爷!虽然我的武功不如你,杀不了你,但是侯爷还会派别人来杀你。你的命不长了!绝对活不到用刑的那日!”子虚隔着牢房之门对飞天彪骂道。

以子虚的武功,未必不能刺杀飞天彪,不过,他的目的不是杀死飞天彪,而是激怒他。见目的已经达到,他便扬长而去。

~~~

回到东厂,已经夜深了。

把田蒙和拿斧头的刺客关入地牢由狱卒进行审讯之后,张麟举行了一个简单迅速的会议,妥善安排了明天的事务,以及若是李昭德举兵围困神都的对策。

在会上,夜玉得意地问狄光远:“你现在还认为李昭德是忠臣吗?”

经过今天的变故,狄光远心里的看法略有改变,但是在口头上,他还是固执地坚持己见:“如果李阁老不是忠臣,那么整个朝廷就没有忠臣!”

“你心目中的忠臣就是刺客的后台么?你心目中的忠臣就是明目张胆对抗圣旨的人吗?你心目中的忠臣就是当众灭杀朝廷尚书的人么?”夜玉连连发问,语气之中带着极度的嘲讽。

狄光远垂下了头,无言以对。

下值后,狄光远和黄胜彦告辞回各自的府邸去了。平常,狄光远还会多留一会,直到张麟起驾回宫才会离开。但是今天连续遭遇到曹仁师的羞辱和夜玉的质问,让他有些抬不起头来,无颜再多滞留一会儿。

再说,在东厂大院也没有狄光远的宿处。

除了提督夜玉,和当值的千户百户,其他人都不会在东厂大院留宿。夜玉也并不是每天都住在这儿,她也有自己的家,只是偶尔办事晚了,才会在东厂留宿。

张麟收拾收拾,正要回正阳宫。

“侯爷,提督请你过去一下,说是有重要事情磋商。”夜玉的侍卫绿殊出现在张麟书房的门口,脸上浮现着春风怡人的笑容。

“不是刚刚开过会吗?该说的不是都说过了吗?”张麟不无诧异道。

“提督大人说这事非常重要。”绿殊说,她年龄不到二十,武功高强,颜值中等,性感却是相当倔,做什么都喜欢追求完美。

张麟知道,自己若是不答应,绿殊便不会走,会一直在这里磨下去。

“好吧!”张麟点头答应,起身随着绿殊走向夜玉的书房,没有带任何随从。

现在他对于夜玉还是比较信任的,毕竟两人经历过生死。去夜玉的书房也带着侍卫,那岂不是让人笑话?

夜玉的书房就在张麟的隔壁,但是他却是第一次踏足于此。他站在门口里侧,抬眼四下打量一番。

这书房宽敞,明亮,干净,布置典雅,装饰豪华,比他在东厂的书房阔绰多了。

“侯爷,请跟我来!”绿殊脸上挂着微笑,抬手掀开屏风后面的彩色珍珠挂帘,请张麟进入书房的后面。

书房的后面别有洞天,在当时整饬内卫时,张麟来过这里,对这儿的地形有着大致的记忆。屏风之后是一个精致的庭院,庭院三面矗立着二堂和两排厢房,二堂便是肖清芳的居所,现在自然成了夜玉的。

有什么事要到二堂里面磋商?张麟嘴里嘟哝了一句,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迈步走向屏风,并且低头钻过绿殊掀起的珠帘,穿过小庭院,进入二堂。

二堂的布置,张麟记得,以前他所看到的装饰风格以金色为主,现在则以蓝色为主色调,其中点缀着红色,显得高贵典雅,可见夜玉搬进来之后,花了很大的一番功夫。

在靠窗的位置,伫立着一张紫檀木的带圈足的圆形桌案,桌案上摆着一双琥珀盏,一个青铜酒壶,以及一个陶瓷酒坛。

“侯爷,你稍等,提督大人马上就来了。”绿殊把张麟引到桌案边后,便提出告退,眼睛里浮现着意味深长的笑。

张麟的心咯噔了一下。莫非夜玉请我到这里来,不是议事,而是要与我喝酒?或者边喝酒边议事?这也太夸张了一点。

想到武则天强烈的猜疑之心,想到狄光远妒嫉的眼神,张麟的心里马上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他心里说,要是夜玉真的要与他喝酒,他就马上提出告辞,一刻也不能停留。

“张同知,我来了。”一声娇唤从里间传来,那儿是夜玉的寝宿之房。

门帘掀动,香气袭来,一位头上疏着云髻,带着金钗,身穿一袭花色长裙,外披一件半透明的蓝色薄衫半袖褙子的年轻俏丽的女子,从里面迈着莲步走出,正是宫装打扮的东厂提督夜玉。

以前夜玉给张麟的感觉是一种英武不凡的飒爽气概,而眼下,则呈现出一种窈窕淑女的娉婷风姿,风格迥异。原来她的颜值在张麟的印象之中是九分,现在一下子跃升到十分,在某种程度上,她的颜值,已经接近甚至超过太平公主。

张麟脸上陪着笑:“夜玉,你找我过来有事吗?”

“是有事。”夜玉嫣然一笑,露出两排晶莹的贝齿,嘴唇红润,带着魅惑的光泽。

“那就请快说吧。”张麟迫不及待地说,心情有些紧张,一方面,是因为夜玉的美貌出乎他的意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两人独处于一室,这不是深山洞穴,而是在东厂里面,到处都是皇上的耳目,一个不慎,就要落人口实,就要受到皇上的猜忌。

“不急!”

夜玉摆了摆手,步态轻盈地走到桌案旁边,拿起酒壶,把浅紫色酒液倒在两个琥珀盏里,自己拿起一盏,美眸流转意味深长地看向张麟,示意他拿另一盏酒。

“这个时点,在这儿喝酒,恐怕不妥吧。”张麟心里有些着急,担心被皇上或者狄光远的眼线所撞见,那就说不清楚了。

“放心!光远回府去了,不会再来了。其他的人,都不会来我这儿的。周围都是我们的人,皇上不会知道的。”夜玉似乎看穿了张麟的焦虑,笑盈盈宽慰道。

“能说说为什么要喝酒吗?”张麟无可奈何,为难地拿起酒盏,口干舌燥地问道。

“今天你在端阳大朝上挫败了骄横跋扈的李昭德,晚上抓了巨嗿格辅远,又缴了大将军曹仁师的械,扰乱了李昭德的阵脚,这事难道不值得庆贺一下吗?”夜玉盈盈一笑,举起琥珀盏,伸向张麟的面前。

“好吧。”张麟草草地与夜玉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一句废话也没有多少,他巴不得马上喝完,从速离开。

第三百〇四章 你先答应,我才说

虽然,夜玉是他名义上的上司,皇上让他们于东厂合作共事,可是显然并不相信他俩,又派了狄光远以及别的眼线在旁边昼夜不停地进行监视。夜玉说周围都是她们的人,这并不能让张麟放心。

平常执行任务,张麟都尽可能与夜玉保持距离,今天,在她的寝房,没有旁的人,两人独自对饮,他心里能踏实得了吗。

夜玉抿了一口酒,朱唇更加润泽,泛着诱人的魅惑,幽幽地责备:“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畏首畏尾。我又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了你,你怕什么?”

张麟喟然一叹道:“我不是怕你,我实在是身不由己呀。”

“既然这样,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夜玉善解人意地微微一笑,转身从里间拿出来一件文档袋,递到张麟面前,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表情。“你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东西?”

张麟满心疑惑地打开文档袋的绑绳,从里面抽出一叠材料。

材料的封页上赫然写着:张麟之秘密库档。

“这好像是我的库档?”

张麟皱眉,嘴里嘀咕道。他翻开库档,一页一页快速浏览一遍。

库档上记载:

张麟,年龄十九岁,籍贯幽州。

身世家底,不详。

两年前流落神都街头,结识鸡鸣狗盗之徒邯信,沉萍,肖河,成为吃软饭之人,仗着有些姿色,专门色侍良家女子。

一年前,被安定公主包养在府。

在安定公主府期间,与金木兰相识,并发生暗昧情事。

张麟入宫侍君的目的,是为金木兰探听朝廷机密,就便盗取隐蔽名单,在金木兰举旗起事时,最终刺杀女皇武则天。

看完库档之后,张麟如同被踩到尾巴的猫,嗷地一声,霍然跳了起来。

库档里记录的履历,张麟一点都不清楚,很显然,不是他的,而是他原身的。

不管怎么样,原身的就是他的。

原身居然拥有如此不堪的过往,与金木兰有一腿,并且身负如此绝密的任务,让张麟大为震惊!

虽说,从原身残缺的记忆中,获悉原身有杀武则天的意图,但那是为仇恨所驱使,并非为她人驱策。

而现在,从库档上得知,原身进入皇宫,是金木兰安排的!让他窃取机密,刺杀皇帝。

就算没有窃取机密和刺杀皇帝的任务,光是为安定公主包养以及与金木兰的情事,便是为猜忌心异常强烈的武则天所不容的,怪不得沉萍毫不顾忌地威胁他,怪不得李昭德蓄意把沉萍等人抓在手,以便整死他。

这样的黑料,要是落在武则天手里,张麟必死无疑,连第二日的太阳都见不到。

现在,夜玉手上居然也有他的黑料,难道夜玉也要整我?

“夜玉,你在整我的黑料?”张麟脸上带着震惊,带着暴怒,目光灼灼地盯着夜玉。

在张麟看库档时,夜玉坐在桌案旁边,不动声色地喝着酒,等张麟看完,向她质疑时,她已经喝完了好几盏,脸色红艳艳,更加楚楚动人。

“张同知,我帮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整你的黑料呢?你看看库档上的日期。”

夜玉不满地申辩,并向库档努了努嘴。

张麟低头看了一眼库档的填制日期,是他清肃内卫的前一日。

“这库档是从卧房中的壁柜里找出来的。很显然,是肖清芳弄的,不过,她没有来得及整你,就被逼得叛逃撤离了。”夜玉说,脸上似笑非笑。

张麟不怎么相信夜玉所说的,这么重要的库档,肖清芳怎么会留在这里不带走?她这是有意留给她的继任者的?莫非她早就预料到,夜玉会是她之后的大阁领?这不大可能。

当时带队整饬内卫的是我张麟,肖清芳就不怕皇帝任命我当新的大阁领?把这么重要的库档,留给她要整的我,她岂不是白费功夫了!肖清芳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做这样没有把握的事?

这库档一定是蛇灵撤逃之后,为了报复我而临时整理出来,并且暗中送给夜玉的。

一定是这样。

这么说来,夜玉必是蛇灵同伙无疑。

之前张麟就曾经怀疑过夜玉是蛇灵奸细,现在这种怀疑更加强烈。

张麟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眼睛瞪着夜玉,毫不隐讳地指出:“夜玉,莫非你跟肖清芳是一伙的!”

虽然这儿只有他和夜玉两人,但是这儿是东厂,卢俊义等人就在外面不远处,只要张麟喊一嗓子,他们就会闯进来。再说,他身上有可以连发的袖箭,他现在不怵夜玉。

“什么,你说我是蛇灵?”夜玉听了往后一仰,差一点晕倒,搞了这么久,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竟然怀疑我是蛇灵!她把琥珀盏重重地放在桌案上,霍然站了起来,抬手扯了扯蛇灵纹身部位的衣料,眼眸之中含着湿润的泪光,颤声道,“要不要我把纹身的地方,亮给你看!”

张麟心里说,这倒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就算夜玉敢亮身,他也不敢看,除非他不要命了。这种库档,说穿了,还只是物证,要是他让夜玉亮出纹身,那就是妥妥的人证。

“或许我误会你了!”张麟叹了一口气,放缓了情绪,指着库档分辨道,“但是,你在这件事上也误会了我。这库档上的履历跟我没有半点关系,一定是肖清芳为了报复我,瞎编乱造的。”

“我当然认同你的说法,可是皇上会怎样认为你?你能保证她跟我一样好说话吗。”夜玉说着,抬手不经意地拢了拢头上的发髻,那姿态很美很优雅。

“你为什么不直接拿给皇上看呢。”

“所以,你就知道,我不会害你。”

“既然你不害我,那你拿这库档给我看是什么意思?”张麟抬手挠头,脸上带着明显的不高兴的表情。

“没什么意思,只是让你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以便早做准备。”夜玉淡淡地说。

“我跟你说过,这上面记录的尽是胡编的,跟我没有半点关系。这假造的东西留着做什么,不如撕了。”

“撕了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夜玉眸光眨动,郑重其事地说。

夜玉跟他之间,一直通力合作,并肩作战,从来没有什么过节,只是偶尔有些赌气,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对他采取威胁?张麟心里很气愤,不过把柄落在人家手里,有怨气和委屈,也只能忍着。

“什么条件?”

“你先答应,我才说。”

“只要不太过分,我都可以答应。”

“你这是答应了么?”

“是的。”

“抱我。”夜玉迟疑了片刻,大胆地说道,说完,脸色腾地一下,红透耳根。

抱。。。原来是这么个条件?

如果仅仅是抱一下,张麟未必不可爽快答应,但是夜玉所图应该不止是抱那么简单吧?

在古代是讲究授受不亲的,不亲的前提是不授受,一旦授受了,那结果没有别的,就是一个字……亲。

他知道,自从在洞穴独处一宵,夜玉好像对自己的感觉不一样,更加亲近,感情这种东西,不用开口讲,凭着直觉就能感觉出来。

第三百〇五章 虎符调兵

“夜玉,你知道,我的身份特殊,不能胡来啊。这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张麟抬手摸了摸高挺的鼻子,低声嗫嚅道。

“我知道。你是皇上的人,可是一旦皇上看到这份库档,你就是一个死人。难道你宁愿做一个死人,也不想跟我好吗?”

夜玉脉脉含情地注视张麟,语气幽幽地说道。

“夜玉,如果你相信库档上所載是真的,你怎么会喜欢这样下三滥的人?如果你也认为是假造的,你又怎么可能威胁到我?”

张麟脸上赔笑,以近乎自贬的语气说道,希望夜玉能够放他一马。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情,而是需不需要的事。”夜玉一脸的严肃,语气激动地说,“至于相不相信,我的看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看法。”

夜玉的话让张麟摸不着头脑,她需要我?需要我什么呢?

“这么说,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了?”张麟豁出去了,眼睛瞪着夜玉,如同斗鸡一样,一言不合就要翻脸的架势。

“我绝对没有跟你为难的意思,一切全凭你的决定。”夜玉柔声说道,好像压根儿没有与张麟吵架的意思。

“你到底需要我什么?”

“你答应了,我再跟你说。”

“你不怕做第二个上官婉儿吗?”

“我不怕。”

夜玉怎么会如此不顾后果地喜欢自己呢,张麟百思不得其解。转念一想,要是和夜玉发生了亲密情事,这东厂就成了夫妻档,也不是什么坏事。

问题是,纸包不住火,一旦让皇上知道,就不止是打入冷宫那么轻巧,恐怕会被剁碎喂狼。

可是,不答应夜玉的要求,这种黑料一旦进入皇上的视线,他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怎么会有这么个下三滥的原身呢!

这种库档,肖清芳既然弄出来了,且敢于放在东厂,她肯定还有备份,她随时都可以通过秘密途径,将这黑料送到皇上的案前。

就算肖清芳不弄这个黑料,金木兰肯定也有,而且后者就是第一人证。

张麟知道,金木兰就是翌阳郡主,自己没有按她的要求去做事,又曾经坏过她的大事,恐怕金木兰也不会饶了自己。

而李昭德曾经羁押过沉萍,目的就是弄自己的黑料,八成已经弄到了手。

这些人,谁会饶了自己?

看来自己的未来是凶多吉少,难有好下场。

要想让自己不受原身的过去所影响,除非斩断与过去的联系。

如何斩断?说的轻巧,做起来困难。自己从进宫到现在,一直使用原身的身份,这种联系如同与生俱来,突然说自己不是原身,谁会相信?除非坦承自己是穿越过来,可是这事恐怕更没有人相信。弄不会被人当成疯子,甚至是妖孽对待。

既然自己的黑身份无法洗清,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可以避免受到原身身份的牵扯,那就是武则天突然驾崩。因为金木兰所有的计划都是针对武则天,武则天死,这事自然失效。

可是武则天驾崩后,自己又难逃另外一种死。

除了一种可能,继任者为另外一位女皇,且全盘接受后宫。

夜玉有可能当女皇吗?不可能。她权力和势力都不够,就算权力和势力够了,她不具有法理性。

要是谁权势大就可以继任皇位,那么这天下就会乱套。

有时候,法理比权势更重要。

要**理,在女子当中,太平公主的资格最大。

看来必须及早推动武则天立太平公主为储位继承人,这是张麟眼前唯一可行的出路。

可是,现在的武则天又年轻又精神,和一个三十几岁的少妇差不多,不大可能会突然驾崩。

唉,完了,张麟感觉自己的眼前一片漆黑,前途极其渺茫。

勉强向夜玉交了差,张麟的魂都似乎丢了,他的心被恐惧、无助和茫然所占据。

“麟哥哥~”夜玉心情激动兴奋喜悦,马上改变了对张麟的称呼,并且信誓旦旦地承诺,“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人,东厂也是你的,如果你要整个天下,我也会竭尽全力帮你得到!”

~~~

关内道总兵府。

按照大周的军制,十六个卫为机动军,可以从南调到北,从东打到西,而军府则是常驻军,负责驻地军事安全,一般不出境作战,除非敌军来犯,或者有皇帝的特别旨意。

州府一级的军府为折冲府,道一级的军府为总兵府,管辖道内所有折冲府的府军。

“圣旨到~”

一行十余人簇拥着一位年轻的钦使,进入关内道总兵府。此人年龄二十出头,身穿绯红色的内侍袍衫,腰围玉带,头戴黑色幞头帽,仪表堂堂。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从皇宫藏兵楼盗取了虎符的李子唐。

此刻,他打扮成内侍的模样,手捧明晃晃的圣旨,在无崖等人所组成的钦使卫队的簇拥之下,昂然进入关内道总兵府。

“臣关内道总兵裴秀恭迎钦使!”

关内道总兵名叫裴秀,裴秀率领总兵府所有僚属,在正堂前面的院子里,跪地迎接天使。

裴秀年龄三十五岁上下,长得与他的名字相反,却是五大三粗,满脸的络腮胡子。他年纪不大,权力却是非常之大,管辖着关内道二十四个折冲府,手下拥有五万大军。他的品秩为三品,与各卫大将军同品。

李子唐站在正位,双手展开圣旨,神色庄重声音尖尖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突厥大军犯境,扰我关河宁定。八卫出京,神都空虚,特调关内道两万府兵,由钦使李子唐统辖,开赴进京,拱卫神都,翊卫天子。接旨后克日出兵,不得延误。钦此!”

这道圣旨自然是李子唐模仿上官婉儿的手迹而伪造的。李昭德府里有的是圣旨,而李子唐又极擅模仿别人的字迹,又会篆刻,伪造一道圣旨轻而易举。

“臣裴秀接旨!”裴秀朗声说道,双手抬起,从李子唐手里接过圣旨,然后起身,面带东道主的热情微笑与李子唐寒暄了几句。

“裴将军,军情紧急,请速速调拨两万府兵,交由下官,回京向皇上复命。”李子唐开门见山说道。

“钦使大人,要调府兵出境,是需要虎符的。”裴秀的脸色从随和变得严肃,在兵事上,他丁是丁卯是卯,一点都不含糊。

“下官既然奉旨调兵,虎符自然是有的。”李子唐淡淡一笑,转身从无涯手里拿过他用双手捧着的金丝楠木盒子,恭谨地打开,从中露出黄灿灿的虎形雕刻,在日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这就是虎符。

“取本将的虎符来。”裴秀见了李子唐的虎符,并没有马上就同意派兵,而是扭头向总兵府长史轻声吩咐了一句。

长史进入书房,取出留守虎符,交予裴秀,这虎符与李子唐的虎符几乎一摸一样,只是在切面上有一凹孔。

裴秀从李子唐手里接过凸虎符,与凹虎符头尾相对,嵌在一起,旋转一百八十度,要是两者能完全重合,那么即算验证了虎符的真假。

可是凸虎符旋转了九十度就卡住了,再也转不下去了,很显然,与凹虎符不是一对。

这虎符是假的!裴秀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怎么可能是假的,明明是从藏兵楼偷来的虎符,怎么会对不上呢?李子唐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睛,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气。

“来人。。。”裴秀抬手一指李子唐,厉声喝道,意欲将李子唐拿下,可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站在李子唐身旁的无崖,便抽出佩刀飞快地劈了过来,其快无比,在总兵府下面的僚属反应过来之前,将裴秀从左肩到右胁,斜斜地劈成了两半。

第三百〇六章 女皇下厨

在裴秀的尸身倒下去之前,李子唐伸手从他手上抢过虎符,使用最大的力气一拧,咔的一声,凸虎符的凸起被拧断,两只虎符被强行嵌合在了一起,不过却是非常凑和地合着,要是他的手松开,另外一半便会掉落下来,他当然不会松开,用手紧紧地攥着两只虎符的尾端,高高地举起,向众人面前晃了晃,口内威严而霸气地说道:

“裴秀抗旨不遵,已经被本使斩杀!谁要是不服,以裴秀为例!”

总兵府内,随同裴秀接旨的,有几十人,其中包括别驾,长史,都尉,校尉,有些人知道虎符,但是却没有见过,而有些人压根就不知道虎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总兵大人怎么就被斩杀了呢?

长史掌管虎符,刚才明明看到虎符在裴秀手里不合,也看到裴秀表示怀疑的神色,没想到却被李子唐的人占了先机,将总兵斩杀,他不由得倒退几步,喝令手下军兵:“这些人伪造虎符,擅杀总兵,还不给我抓起来!”

“咔~”无崖再次出手,运刀如飞,一刀把长史给劈了。

这下,剩下的人,谁都不敢再质疑一声,因为他们所看到的虎符是合在一起的,更何况,李子唐还带着圣旨呢,而且一言不合就杀人,这谁受得了。

对于总兵以下的大多数人来说,圣旨的威力大于一切。

“我等愿听钦使号令!”别驾,都尉,校尉等等,都纷纷抱拳向李子唐行礼,表示臣服。

李子唐向前走了一步,脸上浮现极其威严的气势,用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传我将令,即刻调集三万兵马,克日开赴神都!”

圣旨上说调兵两万,李子唐却说调三万,但是谁也没有提出质疑。

顷刻之间,便有人持着裴秀的将令,奔赴各折冲府调兵。

虽然李子唐以假虎符调得真兵,但是其中的过程极其凶险,差一点被裴秀识破。并且,虎符被废掉了,本来他还想到河东道河北道各调几万兵马呢,现在,没了虎符,后面就不用想了,所以他在圣旨之外,加多了一万兵马。他也可以说调四万,五万,但是太多了,要把整个关内道的府兵全部调走,那是不现实的,弄得不好,反而成拙,那就不美了。

他心里在暗中骂武则天,这老妪也实在太刁钻了,竟然摆好了圈套等我钻!幸亏我等反应机敏,出手果断而快捷,否则刚才就被裴秀斩杀了。

~~~

尚食局。御膳房。

在张麟漏夜抓捕格辅元时,御膳房,灯火通明,热火朝天。

春香架火,上官婉儿切菜。

武则天身穿一袭素静的厨娘服饰,头上扎着一根黄色的厨娘巾,白白净净的手上拿着一只金制的锅铲,在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旁边来回忙活着。

她在烧她最拿手的菜。

其中一道菜是由驼峰肉,配以玫瑰芍药百合等各种花卉,以及杜仲,葫芦巴,冬虫夏草等中草药,通过蒸,煮,炒等多道工序而制成,烧这么一道菜,就需要忙活一个时辰,可是武则天不以为苦,脸上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

武则天十几岁当妃子,二十几岁当贵妃,三十几岁当皇后,一生之中没有下过几次厨!不是她不喜欢下厨,而是她压根儿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更没有心情。

最近一次下厨,还是为生病厌食的先帝炒了几个可口的菜,其中就有这一道菜,先帝吃了她烧的菜,胃口大开,恢复了龙马精神。

那可是二十几年前的事情。

二十多年过去了,她的手艺一点没有生疏,烧起来颇为熟练。这就是她与众不同之处,任何事情过目不忘,会的手艺,永远都不会丢掉。

看到这一幕情景,所有的侍卫内侍宫女的心里都很震撼,觉得难以置信!

皇上如同一个厨娘一样下厨烧菜,这是难以想象的事情,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

在震撼之后,有人在想,皇上定然是嫌御厨烧的菜不可口,所以自己动手,调剂口味。

有人则不然,他们认为,皇上下厨,其烧出的菜肯定不是给她自己吃,而是给别人吃!那会给谁吃呢!

当今世上,谁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皇上身穿厨娘的服饰给他烧菜?

有人判断,皇上一定是为新任葱山道监军使薛怀义烧菜,为他犒劳,为他饯行!要不然,谁会有这么大的面子。

还有人觉得,皇上应该是给二张烧菜,在这后宫,谁最得到皇上的恩崇,除了恒国公和邺国公二人,没有别人!

也有人猜测为罡烈侯张麟,不过持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多,因为,张麟虽然暂时得崇,但是他的爵位还只是候,并没有封公。皇上都没有封他公,怎么可能为他烧菜。

从皇上的角度来说,封公容易,那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而亲自下厨烧菜,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还有人很感动,在暗中激励自己,皇上都能下厨炒菜,那么他们还绷着面子干什么!以后,什么苦都可以吃,什么脏活累活都可以做!

在向炉膛里添柴火时,春香心里想,当初,为了吸引张麟,皇上化了十几年前的牡丹妆!而现在,皇上为了拴住他的心,竟然不惜下厨,拿起她生疏了二十多年的锅铲!

上官婉儿在切菜的时候,眼中是含着泪水的。春香能想到的事情,上官能不想到?

有那么一阵子,她恨不得弄点砒霜放进锅里。不过,这一想法,一蹦出脑子就被她自己否定了!毒死张麟,那还是不要吧!

她又想过,手起刀落,将皇上给劈了!不过,要是放在一两年以前,她手上有刀,就会毫不犹豫地劈向皇上,但是,现在,她鼓不起这个勇气,下不了这个狠心。

她什么都不能做,却只能为他与皇上之间感情的加深而添砖加瓦,添油加醋,好像她只能做些为别人做嫁衣的事情,这让她感到郁闷,甚至悲哀。

不过想到昨天张麟对她的握手,虽然只是碰了碰她的手指尖,一股清流立即流过她的心里,让她脑子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那一刻,她原谅了张麟,怎么现在却又变得蛮不讲理呢,她在心里责备自己。

如果换一种想法,这菜是她切的,有她的功劳,让张麟享用,她不应该觉得是一种幸福吗?

念头转过之后,她的心情立即变了,变得明亮起来,脑子里浮现起张麟在享用她所切的菜的幸福场景,连切菜的手法都变得欢快起来。

第三百〇七章 你瞒着朕做了什么好事?!

留意到上官婉儿的脸上于平静之中带着欢快,春香心里窃笑道,这婢子,聪敏一世,糊涂一时,你难道不知道皇上是在给谁烧茶么?你莫不是被皇上禁了几天足,便成了傻子么?

“罡烈侯回宫了么?”

武则天每烧好一个菜,便要向手下的内侍和宫女询问张麟的行止。

“禀皇上,还没有。不过他们已经从格府回到东厂了。”

有内侍和宫女往来于御膳房与格府、御膳房与东厂,以及御膳房与正阳宫之间,传递着张麟的最新消息。

“现在都酉末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既然这样,朕就再烧一个菜。”

武则天不急不恼,鼓捣了大半个晚上,烧出来十几个菜。

在听到张麟的车驾已经回到东厂的消息后,上官婉儿突然说道:

“皇上,臣突然感到腹中有一阵激烈的不舒服,能否允许臣告退一下,回尚宫局服药?”

说实在的,为给张麟烧菜的武则天打下手,她已经说服自己勉强接受,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勉强,渐渐地变成了心甘情愿,不亦乐乎,好像在为自己的事情而忙活。

但是要让她站在旁边亲眼目睹她的他与别的女人就餐的欢快情景,上官婉儿心里还是难以接受。而武则天已经说过,等下要她一起到正阳宫,伺候她和他用膳。因此她只能装病暂时离开,到时候就人告诉皇上,说病情加重,去不了啦。

这样的鸿门宴,能不去最好就不去。

“不舒服?好吧,你速去速回,服药之后再来。。。那会儿,罡烈侯应该回来了,你就直接去正阳宫吧。”

武则天点头同意,同时态度热情地谆谆叮嘱。

现在她与张麟之间的关系已经升华到了一个很高的层次,不怕上官婉儿在旁边看着。

上官婉儿与张麟之间以前的那点小艾昧,在现在的武则天看来,等于一个小浪花,一个小泡沫,丝毫不会影响到她的美好心情。所以,她希望,她与张麟在一起的时候,上官婉儿能在旁边,亲自感受一下他俩的绵绵情意,至于后者会羡慕,还是嫉妒,还是恨,她都无所谓,最好是三者都有。

上官婉儿既是武则天重用的才女,又是她的情敌。对于才女,她采取了宽大和重用,但是对于情敌,必要的刺激还是需要的。

看来这婢子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忍不住要当逃兵了。春香心里嘀咕。

~~~

张麟回到正阳宫,已经是戌时。

在被步辇抬着向正阳宫摇摇前行之时,张麟的心情非常的复杂。

他是什么身份?是皇上的人,一般人谁敢染指?夜玉却如此热烈而大胆地喜欢他,有一种飞蛾扑火的勇气,这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东厂的提督成了自己的人,那么等于东厂就成了他私家的菜园子。

事情发生之前,他是不会往这方面去想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不能禁止这样的想法。怎么说,这都算是一种额外的非常大的收获。

不过,一想到武则天的善妒,他心里又是忐忑不安,深恐自己深夜进入夜玉寝房与她喝酒亲热的事情传入到武则天的耳中。

要是被武则天知道,恐怕今天就是自己人生的最后一天。

他的脑海中提前浮现着见到武则天的场景,无数的羽林卫包围正阳宫,无数的刀枪交叉成林,他低着头穿过刀枪之林,进入殿内。

武则天高高地坐在龙椅上,满脸怒容,目光如电,如燃烧着的熊熊烈火。

殿内,无数头凶猛的饿狼,虎视眈眈地环视着他,呲牙咧嘴,似乎随时都会冲上前将他撕烂。

武则天突然抬手一拍龙案,咆哮如雷:“张麟,老实交代,你瞒着朕做了什么好事?!”

“皇上,我对你忠心不二,对不起你的事一件都没有做!”张麟战战兢兢地狡辩。

“你的口齿之上还留着夜玉的芳泽!竟然还在这儿大言不惭地说道忠心不二!真是气死朕了!来人,将这个欺蒙君上秽乱宫廷的家伙杀了喂狼!”

嗷~

还没等羽林禁卫动手杀他,那些饿狼张牙舞爪,急不可耐地冲了上来,把张麟撕咬得支离破碎,体无完肤。。。

啊~

张麟恐惧地大叫了起来,却发现是一场白日梦。

“侯爷,你怎么了?”高力士等人赶忙走到步辇旁边询问,脸上带着关切和狐疑之色。

“没什么。偶尔想到从格辅元府里搜出的财产,足以顶得上朝廷一年的税入,不免有些吃惊。”张麟摆了摆手,随口掩饰道。

“哦,原来是这样!”高力士等人放了心。

下了步辇之后,张麟并没有马上踏进正阳宫的大门,而是在门外踟蹰不前,实在是有些不敢进入。他现在的心情不止是忐忑不安,而是提心吊胆,惶恐踧踖,

正阳宫的门口,一如既往,由几十名御前侍卫严密把守,不过谁也不敢挡张麟的驾,倒是觉得他在门外徘徊不入令人称奇。

张麟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死劲地擦拭着嘴唇和脸颊,直到几乎将嘴唇和脸上的皮擦去了一层,然后才慢吞吞地走入进去。

在殿内,没有刀枪如林,没有猛狼似虎,却是摆着一张大桌子,桌上堆满了菜肴,比往日还多了一种温馨的家庭氛围。

武则天没有怒容满面,而是笑盈盈坐在桌子旁,满眼温柔地看着张麟,娇声笑语地让他落座。

平常用膳时,都是分桌而坐,这是武则天第一次和别人坐在一起。这对张麟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荣耀。

张麟醒悟过来,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武则天也是人,并非洞察一切无所不知的神。

东厂是武则天的耳目,而自己才是东厂的头,自己所见所闻,不让武则天知晓,她从何得知?

想到这一层,张麟的心渐渐地平实起来,坦然坐在武则天的身旁,欣然接受她的殷勤伺候。

武则天的心情似乎非常好,一筷子又一筷子地给他夹菜。

“君宝,这道菜叫做双峦叠翠,用骆驼身上最好的肉---驼峰肉,配合各种花草做成,算是我的拿手菜之一,花了一个多时辰才烧成,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武则天笑靥如花,得意连连,用筷子夹了一块很香的骆驼肉放到张麟的嘴里,张麟不好意思地张开嘴巴,咬住骆驼肉大嚼起来,这骆驼肉跟牛肉差不多,但是比牛肉嫩,吃起来齿颊留香。

“好吃好吃。”张麟一边在嘴里大嚼骆驼肉,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赞叹的话语。

第三百〇八章 武则天什么都知道

张麟一边用膳,一边向武则天禀报抓捕格辅元的惊险过程和巨大收获:

有两拨刺客闯入格府,其目的应该是杀格辅元灭口;曹仁师带上千左鹰扬卫禁兵围攻格府,和以前在街头劫持洪少谦的囚车的做法虽然有所不同,但是目的都是一样的,企图从我们手中抢走格辅元;最后李昭德亲自出马,一言不合,当着我们的面,把格辅元给杀死了,可见李昭德心里对于皇上已经没有一点忌惮。你知道从格府地下搜出多少钱财吗,黄金八万六千两,纹银一百五十四万两,珍珠二十斛。。。真可谓财货如山,富可敌国。

武则天听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惊喜或者愤怒,听的时候不置一词,好像这些情况,她早都掌握了。听完之后,她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张麟,淡淡一笑:

“李昭德给你放出来的那人叫什么来着?”

听了武则天的话,张麟差一点喷饭,敢情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晓得,自己与夜玉独处饮酒的事情她会不会知道?

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武则天,干脆将能说的和盘托出,如实禀报:

“他呀,叫沉萍,跟肖河一样,是我微贱时候的朋友,不过我真的不喜欢他。李昭德把他抓了!这肖河应该跟你讲过,他之所以会从李昭德府偷听到绝密消息,就是因为他潜入进去救沉萍,无意中偷听到的。李昭德提出拿沉萍交换格辅元,我不同意,我跟他说,一个鸡鸣狗盗之人,哪能换到朝廷尚书,要换只能换他的尸体。李昭德一气之下,就把格辅元给杀了!好在,一名突入格府的刺客被我们抓住了,还有在峡谷伏击我们的左鹰扬卫郎将田蒙,也在格府落网了,没有让李昭德看到,现在都被关在东厂地牢。。。”

武则天没有追问沉萍的来历,也没有提格辅元的死活,更没有问刺客和田蒙的事,一边态度亲切地给张麟夹菜,一边笑吟吟地说道:“你好像不止肖河沉萍两个朋友吧。”

张麟愕然。看来自己去天牢探视的事情,皇上已然知晓,皇上真是无所不察呀,到处是她的耳目。自己与夜玉独处亲热之事,恐怕也是瞒不住的。不过这事太过敏感,太过重大,能瞒还是瞒下去,除非傻子,才会主动提及此事。

至于飞天彪邯信之事,张麟觉得没有必要隐瞒,虽然有这么一个朋友不怎么光彩,可那是过往事实,谁也无法更改,便呵呵一笑,坦然承认:“是的,微时有三个朋友,还有一个叫邯信。”

“你的朋友都好厉害啊!”武则天啧啧称奇。

“都是微贱之徒,有什么厉害的!”张麟谦虚道。

“邯信,肖河,沉萍,那可是大汉三杰!加上你这个张麟,岂不是四杰!四杰能说不厉害吗!汉高之能称帝,大汉之能绵延四百年,就是靠你们四位呐!”武则天的话意味深长。

从武则天的言辞和语气之中,张麟隐隐听出一丝酸味,这酸味之中带着猜忌之意。幸好他的身份是后宫供奉,是武则天的人,倘若他是个尚书将军或者状元什么的,恐怕这种猜忌就有可能会变成杀戮。他心里这样想。

张麟心里在埋怨,前身怎么会跟这么三个人交朋友?一个人的名字,怎么叫都无所谓,但是三四个人以这样的组合到了哪朝哪代都会遭到猜忌!

埋怨之后,他心里庆幸,以他的身份,以他的在夜玉寝房的经历,武则天持有对三杰四杰的猜忌总比对他的感情的方面的猜忌来得好。

张麟拿起酒杯看向武则天,显得有些激动:

“三杰四杰五杰十杰都没有用,如果没有汉高的话!皇上就是女中汉高。我们这些所谓的杰都是为皇上驰骋的!皇上,我敬你!愿我们大周的国祚绵延八百年!”

“说得好!”武则天听了开心的哈哈大笑,拿起酒杯与张麟热烈地碰了一下,然后一饮而尽。

“你那个叫邯信的朋友怎么会坐牢,难道他也是举谋图反?”武则天眸光流转,语气平静地问。

见武则天主动说起邯信坐牢的事,张麟心里反而轻松自在了,正好趁这个绝好的机会,肯请皇上把邯信放了。既然连自己既没有一点印象又不怎么喜欢的沉萍就救了,那么对于自己有印象而且佩服的邯信,更要毫不犹豫地进行营救。

要救被判斩刑的邯信,有三种选择,一是用免死金牌,二是劫牢,三是请求皇上开恩。

如果邯信是他自己的好朋友,张麟或许会用免死金牌救他,但是,毕竟隔着一层,他是原身的朋友,而且只留有断片式的记忆,张麟不可能为他浪费免死金牌。

至于为邯信劫牢更是犯不着。再说以邯信那种性格那种做派,未必会同意跟劫牢的人走。

还是求皇上开恩来得容易,来得光明正大,这恐怕也是邯信所能接受的,也是想方设法找到他的肖河所希望的。

“皇上开玩笑了。像他们这种微贱之徒,怎么会举谋图反呢?”张麟呵呵一笑,“他是偷了东西,才被判斩刑的。”

“偷了什么呢?”武则天微微问道。

张麟知道武则天是明知故问,便一五一十告知:“据说是偷了和氏璧。”

“偷了和氏璧?那是该杀!”武则天摆出一副吃惊和生气的样子。

张麟摇头,他知道皇上很财迷,邯信偷了她这么值钱的东西,她能不生气吗?他一本正经地问道:“皇上,和氏璧大概值多少钱?”

“你问这个干嘛?”武则天歪了歪脑袋。

张麟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想知道它的价值,以后敬而远之!”

武则天靠近张麟,认真地说:“你知道完璧归赵的故事吧,当时秦王想要用十五座城换和氏璧。这就说明,和氏璧值十五座城。那是千年之前,现在肯定远不止这个价。”

张麟不以为然道:“但据我所知,秦王是骗赵王的,他一座城都没有给赵国。”

武则天皱眉道:“君宝,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认为和氏璧不值钱?”

“和氏璧当然值钱。”张麟红口白牙,灿烂一笑,“和氏璧是卞和从山里捡来的,无偿献给楚王。后来被楚国丢了,为赵国一个太监缪贤以五百金够得。虽然以后围绕着和氏璧发生了许多打打杀杀,抢来抢去,但是历史上唯一一次交易就是五百金。我觉得这才是和氏璧的真正价值。”

第三百〇九章 法外施恩

“五百金?你认为和氏璧才值五百金?呵呵,一本阎立本的《职贡图》都值五百金!一本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或者一把顾恺之的仕女纨扇图的扇子更是价值万金!而和氏璧之价值,抵得上你从格府搜出来的所有金银!”

武则天嗤之以鼻,心里认为张麟太不识货了,同时也猜到他极力贬低和氏璧价值之目的,无非想搭救他的那位狐朋狗友,对于一个死囚犯,她是拥有特赦权的,她只是想看看,他到底会如何开口恳求她开恩。

“皇上,既然和氏璧有如此高的价值,那么当江州的水灾难民没有饭吃,而粮仓没有粮食发送的时候,是不是让那些灾民摸一下和氏璧就能活命?当银库空虚没有办法给朝臣发俸禄的时候,是不是让大臣摸一下和氏璧就不用发银两?当突厥大军入侵的时候,是不是拿出和氏璧就能令敌军自动从大周境内退出去?”

张麟语气缓慢地说,他跟皇上之间说话,不能像跟李昭德一样,搞唇枪舌剑那一套,虽然如此,其中的道理他还是得说穿说透,和氏璧并没有那么大的用处。

武则天听了,笑吟吟道:“君宝,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不是想让朕放了那个偷和氏璧的邯信?可是他的斩刑是朕亲口所定,朕之决定乃是金口玉言,不好随随便便就可以更改的。”

张麟听了很泄气,不过,他还是婉言恳求:“皇上,我并不想让你白白地放了邯信,而是希望你能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他一个盗贼能立什么样的功劳呢?”武则天皱着眉毛看向张麟,旋即眉毛一扬,自问自答,“除非他能将和氏璧还回来!”

要是飞天彪能将和氏璧还回来,我还需要跟你磨嘴皮子吗?张麟心里嘀咕,同时暗自思量,什么样的功劳能让邯信免于斩刑。让邯信潜出神都,在李昭德举谋之际,让他进行刺杀?这是个好功劳,可问题是,武则天能放邯信出城吗?

闷声不响地吃了几口菜,张麟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立即有了主意,抬头看向武则天,憨厚一笑道:

“皇上,你之前不是问过,我是如何找到黑熊谷的藏银的吗,当时,我因为耻于与邯信之流认识,所以不好意思在皇上面前提他的名字!我现在可以郑重告诉你,藏银之洞穴是邯信告知我的。还有,在小秦岭的金矿,也是他告知我的。不过,小秦岭的金矿,他只给我讲过一个大致的方位,没有说出具体的所在,小秦岭那么大,找起来还是非常困难。要是能让他引路,那么,找起来就容易多了。”

张麟的意思很明显,把自己发现藏银和金矿的功劳归于飞天彪身上。这两项加起来,足以抵得上在格府搜出的脏款,离武则天所说的和氏璧的价值应该差不了多少。

对于张麟的话,武则天当然是不怎么相信的,她要去核实,也是非常容易的,只要派人去天牢审问一下飞天彪,就会知道答案。不过她没有这么做。既然张麟把这么大的功劳安放在邯信头上,那就说明后者在他心里的地位很高,她也不好太驳了他的面子。

武则天沉吟半晌,最后点了点头:“这样吧,朕法外施恩,把他的斩刑延期到秋后!要是那个时候还不将和氏璧还回来,那就只能怪他自己了!”

武则天能有这么个态度,已经超出了张麟的想望。

和氏璧在武则天心目中的价值超过整个朝廷一年的税入,而飞天彪明明知道和氏璧的下落却不说,这让谁都不会心甘情愿地赦免他。必要的前提条件还是需要的。

现在到秋后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这中间有无限的可能。

张麟觉得,自己出面,发动整个东厂,多方探寻,或许能找到和氏璧的下落!

“臣代邯信谢皇上天恩!”张麟的话语说得很平静,但是他的内心高兴得颤抖,他知道,这是潜意识使然,可见飞天彪对于前身来说,处于极其重要的位置。

~~~

赞阳宫。

薛怀义穿着一身黄金打造的盔甲,头戴金盔,预先排演明日出征时所说的话,所行走的步子以及所呈现出来的气势和表情!

说话肯定要慷慨激昂,步子肯定要走四方步,气势肯定要雄赳赳。薛怀义演练得神气活现。

正在这时,他的几名弟兄沈南缪,汪之问和薛敖曹,联袂而来,向他进行祝贺:

“恭喜大兄执掌十万大军的监军之职!像这样的美差,不但二张没有得到,甚至连风头正盛的张麟也无缘,可见皇上最崇信之人不是别人,而是大兄!”

“此次出征,大兄压在当朝首相李昭德的头上,这一份荣誉和地位,估计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回来之后,后宫之首非你莫属!二张只能靠一边站。张麟只能靠二边站了!”

“控鹤监那些鸟人算个球!还是咱们龙师监地位高!等大兄回来之后,咱们龙师监就将成为主流,那时该扩大扩大了!”

“说得好!哈哈。。。”薛怀义哈哈大笑,意气风发,扬眉吐气地说:“兄弟们,洒家能有今日,离不开几位兄弟的扶持!待洒家凯旋之日,定然会给大家带许多战利品,突厥的夜明珠,汗血宝马,还有波斯的女子女子还是算了,皇宫之中没有地方放的,哈哈!至于三张,我会带一点突厥的颜色给他们瞧瞧,哈哈。给弟兄们出一口窝囊气!至于龙师监要不要扩大,那是肯定要扩的,不过也用不着招新小弟,将控鹤监那边小弟拉过来就是了!”

“先感谢大兄的慷慨!汗血宝马可以先预定一匹!”

“等大兄凯旋之日,估计控鹤监的那帮小弟会迫不及待地投靠咱们龙师监!”

“依我看,第一个投靠咱们龙师监,非永青侯李培毅莫属!他父亲都是大兄的部下,他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哈哈。。。”

说说笑笑之后,龙医沈南缪躬身告退,口内笑称:

“大兄明日出征,皇上今晚定然会临寝赞阳宫的,小弟告退!”

薛怀义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志得意满地点点头:

“二兄慢走,不送!”

“小弟也告退!”

薛敖曹尖声细语说道,他的脸色苍白,身体虚弱无比,比那些正宗的内侍还要不堪,估计可能是因为狄仁杰的技术不好,割得不彻底,引起了什么后遗症。

“大兄,我。。。”汪之问欲言又止,脸上露出犹豫踌躇惶急之色。

第三百一十章 集体称病

薛怀义似乎猜测到汪之问所担心的事情似的,呵呵一笑,用不可一世的语气说道:

“三兄放心,有我在,张麟那厮定然不敢到你的扶宫闹事的!除非他不想活了!”

“大兄说的是。小弟担心的是,在大兄出征之后。。。”汪之问弱弱地说。

“这个嘛。”薛怀义手抚光秃秃的头顶,略微想了想,抬眼看向汪之问,云淡风轻道,“等我出征之后,你就搬来我赞阳宫住,谅他胆子再大,也不敢擅自闯进赞阳宫闹事。”

汪之问听了,眼中才恢复了一点神采,小心翼翼地告辞回去。

薛怀义久等武则天不至,等得颇不耐烦,差人出去打探消息。

没过多久,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告知:“禀公爷,皇上在御膳房,亲自下厨。”

薛怀疑听了,喜出望外,眉开眼笑,他认为,皇上下厨肯定是为他烧菜,他要出征,要远行,皇上舍不得,所以才会亲自下厨,拿美食和美色一起犒劳他!

左等右等,皇上还是没有来。他又差人出去打探消息。

过了一会儿,回来禀告:“皇上在正阳宫,陪罡烈侯用膳!”

什么?!薛怀义当即跳了起来,指着正阳宫的方向,破口大骂:

“你这个老村妇,老霪妪,如此低贱,如此霪烫,老藤吃嫩牛还不够,竟然为了那个黄口小儿下厨做菜!没有洒家,你能坐稳皇帝位么?你不知洒家手上掌控着十万大军吗,你要是惹毛了洒家,教你这老霪妪做不成皇帝!”

~~~

控鹤监。

除张麟之外的供奉济济一堂,环坐在大殿的两侧。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皇上已经连续多日临寝张麟,好像我们这些兄弟完全不存在似的。”

“在端阳朝会上皇上还明令禁止朝臣非议后宫干正,这显然是要让张麟掌握实权。”

“更为气人的是,皇上居然亲自下厨,为张麟烧菜,要知道皇上为五郎六郎都没有烧过菜,这是不是意味着张麟要上天了?”

“张麟到底何德何能,竟然使得皇上给他实权,而且为他亲自下厨?”

“五郎六郎,你们得尽快想办法呀,要不然,张麟就爬到你们的头上去了。”

大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酸气四溢,都在为自己鸣不平,对张麟进行口头的挞伐,同时想尽量把二张拖下水。

在大家讨论之时,五郎张易之慵懒地斜躺在正殿主位上,眼睛微微地闭着,仿佛睡着了。六郎张昌宗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面带平和的神色,对于大家的讨论不置一词。

当大家提到他的名字时,张易之睁开了眼睛,向张昌宗伸了伸手,懒洋洋地问道:

“六郎,你怎么看?”

张昌宗淡然一笑:“我还是这个意思,皇上被他迷惑了一时,不会迷惑一世。张麟上不了天。无需担忧,无需焦虑。“

“张麟上得了上不了天,我们不去管他,可是,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被皇上晾在这里,这算是什么事啊!再这样下去,或许当皇上想起我们的时候,我们都老态龙钟,没有力气侍奉皇上了。”李培毅唯恐天下不乱,危言耸听地说道。

“十三郎有什么好办法?”张昌宗斜视着李培毅,慢吞吞地问道。

李培毅也没有什么好法子,想了想,笑呵呵道:“我觉得两位老大应该想法子提醒皇上,控鹤监还有很多美男,谁都不会比张麟差,她应该雨露均施。”

李培毅的提议,立即得到其他供奉的附和赞成,因为现在大家同病相怜,同仇敌忾。

“怎么提醒呢?”张昌宗不动声色地问李培毅。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否则我也不会一筹莫展了。”李培毅摇了摇头,然后抬手一扫在场之人,笑嘻嘻道,“这事关系到大家的前途和荣华,大家一起想办法吧。我就不信,咱们这么多兄弟,就不能想出好办法!”

大家纷纷点头:“对!这是大家的事,应该大家一起想法。”

“要不我们一起到正阳宫去向皇上问安,皇上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过去,总是会不好意思的,说不定就会给我一个侍奉的机会。”

“我觉得可行。今天是端阳节,给皇上请安问候是应该的。”

“我觉得这样做没有什么大用,皇上或许会给我们一点赏赐,但未必会离开正阳宫。”

“我有一个主意,大家都装病,然后派人去向皇上报信。皇上哪怕再舍不得张麟,也不会置我们大家的死活而不顾吧。”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皇上或许会因为牵挂我们的病情,而离开正阳宫。”

“大家同时生病,皇上会不会认为太蹊跷了而不予理会?我觉得五郎六郎两个人称病就足以,因为皇上最喜欢你们二位。”

众说纷纭,经过讨论,大家倾向于赞同由五郎六郎两人生病,这样效果最佳。

张易之不置可否,稍微坐了起来一点,脸色平静地问张昌宗:“六郎,你觉得呢?”

“这样也行!”张昌宗点头赞同,又加以补充,“不过,既然要称病,那就得弄成真病。若是被皇上晓得我们以假病欺诳她,以后她对我们的信任就会大大削减了。”

被皇上冷落了这么多天,二张心里也不舒服,在大家的一致呼吁之下,同意以生病的方式吸引皇上之注意。

张易之想了想,神色变得郑重起来,道:“以本公看,还是大家一起病比较好。今日是端阳节,兄弟们在一起用膳,因为吃了某种食物而同时中毒生病。但是生病的事不用一一到皇上跟前禀报,只拿六郎、十三郎和本公的病情向皇上禀报就行。”

张易之考虑的比较周到,假装生病,这事可大可小,万一谁到皇上跟前告密,他两人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而大家一起病,那就没有人去告密了,告了也没有用,大家都病了。至于要弄成真的生病的样子,这容易做到,宫中有各种毒药。

“我看我就不必了吧!我生不生病皇上也不会在意。”李培毅退缩道。

“十三郎,刚才就属你叫的最凶!现在你想退到背后去,门都没有!你要是想把本公当枪使,本公断然饶不了你!!”张易之冷笑道。

见张易之生气,且被说穿鬼心思,李培毅吐了吐舌头,连忙点头,夸夸其谈道:“五郎何必生气,我刚才只是开玩笑而已。不就是中毒生病么,这算不了什么!为了所有兄弟的荣华前途,就算上刀山下火海我都愿意!”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弹劾

正阳宫。

“启禀皇上,永青侯因为饮食不慎,中毒生病,如今昏迷不醒,卧床不起。”

青阳宫的内侍踉踉跄跄跑到正阳宫向武则天禀报,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

“中毒了?去找御医啊。跟朕说有什么用,朕又不会看病。”武则天听了,脸上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随口说道,隐隐有不耐烦之意。

今天武则天准备使出浑身解数伺候张麟,现在才使了一半,哪里会管李培毅中毒不中毒。再说,李培毅明显是一个弃子,到了明天,等其父李昭德正式举谋,李培毅就没有用了。

看到皇上放下身段,对张麟亲热服侍,而对他的主子的病情,虽然是假的,却不问不闻,毫不关心,青阳宫的内侍心里酸的不得了。

在青阳宫的内侍带着酸苦失落情绪离开之后,少阳宫的内侍来到正阳宫,心急火燎地向武则天禀报道:“皇上,不好了!邺国公饮食中毒,如今虚弱无力,憔悴消瘦,恐怕凶多吉少。”

“什么?六郎也中毒了?”这下武则天不能淡定了,急忙说道,“速速请徐御医去少阳宫进行医治。”

“六郎担心药石罔效,熬不过今夜,因此想要见皇上最后一面。”少阳宫的内侍说的很凄惋,说着,他的眼眶就红了,搞得跟真的似的。

“有这么严重么?”武则天有些不相信,食物中毒哪有这么严重,当初她中了血毒,不是也没有死么?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既然六郎想见她一面,那就去看看他吧。她扭头看向张麟,春风满面道:“君宝,你洗好等我,我去去就来。。。起驾!”

在武则天匆匆离去的时候,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张麟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复杂难言的况味。

自从他正式侍寝以来,已过去十来天的时间,在这期间,武则天天天到正阳宫报到,以前他曾经担心的公用事业没有发生,他与武则天之间建立了一种夫唱妇随的紧密关系,女皇帝似乎成了他私人的妻子,这让他喜出望外,拿出浑身解数,竭尽全力,曲尽其妙地侍奉她!

当夜玉在东厂拿出他的黑料,逼他与之亲热时,张麟进行了极力的抗拒,他那样做,并非他讨厌夜玉其人,而是在尽力维护他与武则天之间关系的纯洁性。既然,女皇帝都能为他而冷落其他比他早进宫的供奉,他又怎么能做出背叛女皇帝的事呢。

但是,随着武则天的离去,去看望另外一个供奉,张麟心里却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一种酸酸的味道。几乎被他当成了私家女人的武则天,而今当着他的面,要去探望另一个供奉,这样的事情,放在谁心里,都不好受。更何况像张麟这样的,对于供奉身份接受的非常勉强的人。

张麟心里很清楚,武则天是皇帝,是天子,拥有三宫六院是合乎朝纲的。武则天不可能为了他而将后宫那么多的供奉进行遣散,既然不遣散,放在那里不可能只做摆设。

现在,他们之间不过处于蜜月期,一旦蜜月期过了,该发生或者不该发生的状况还是会发生的。女皇帝不可能属于他一个人。

之前,对于这一点张麟有所心里准备,只是想尽力延长蜜月期的时间,但是很多事情,不由他个控制。

当晚,张麟第一次独自寝宿,转辗反侧,他失眠了。

武则天去少阳宫探望了张昌宗,安排了徐御医进行诊治,徐御医告知,六郎的症状确实是中毒。

“好好的,怎么会中毒呢?”武则天心里很爽诧异。这时,她又收到恒国公病重的消息,她不能厚此薄彼,因此又移驾去控鹤监探望张易之。

二张都中毒生病,而且是重病,身体虚弱,自然无法侍寝。

皇宫如此之大,在三大宫殿之间走了一趟,说了几句的时间,天就亮了,武则天要去上早朝,因此就没有回正阳宫。

~~~

两仪殿。

李昭德率部出征了。

四个卫的大将军离开了神都,驰援敦煌。

左右鹰扬卫的两位大将军告了假。

随同大军出征的还有凤阁侍郎,夏官侍郎,冬官侍郎以及新上任的地官侍郎。

地官尚书刚死,还没有认命新的继任者。

所以,今天上朝的人比平常少了十几个。但是大家互相之间议论的热情程度似乎不减往日。

武则天靠着龙椅的背而坐,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一个晚上没入合眼,哪怕二十岁的姑娘,恐怕都会受不了,更何况她的年龄远不止二十岁。

虽然如此,武则天还是保持着极其端庄严肃的神态,从表面看不到她在想什么。

“臣郭更有事启奏。”

只见从文官行列之中,缓步走出一人,站立在殿内的红色地毯上,双手握着朝芴,向龙椅上的武则天躬身一礼。

此人身材肥胖,皮肤白皙,但是面目臃肿,耷拉着三个下巴,眼睛被赘肉所包围,只剩下两道细缝,看起来就属于朱门酒肉臭的制造者,他是正谏大夫,名叫郭更,属于李昭德的死党。

武则天没有听到郭更的说话,因为她脑子里纷纷纭纭,乱乱糟糟,一方面在回想昨晚的乱象,另一方面在想,李昭德带兵已到何处,他什么时候会举事,三位大将军能否按计施行,一举将他制服,等等。

上官婉儿瞟了皇上一眼,她没有开口提醒皇上,她朝郭更伸了伸手,请他开说:“大人请讲~”

郭更从眯缝里睁开眼睛,向龙椅上的武则天看了一眼,然后照着朝芴,抑扬顿挫,唾沫横飞,滔滔不绝地念了起来:

“臣要弹劾一人,此人有三大罪状:行为不检,交接匪类,擅杀大臣。据臣查明,此人于入宫之前,乃是一位地痞无赖,以吃软饭为业,仗着色相,先后或同时与多名女子发生实质之情事,证据如下,前年二月他睡了水性杨花的陈家十八姨太,四月困了风流成性的成衣铺老板娘,六月撩了李家安分守己的小寡妇……去年五月被安定公主接入府中包养,期间与公主有染,且同时与公主府的丫鬟发生丑事……。”

在听到郭更的弹劾的不堪言词时,武则天脸上浮现浓浓的怒意,而且越来越浓,最后怒意攀升到极致,抬手一拍龙椅扶手,如同狮子一般咆哮了一声:

“够了!”

虽然郭更没有点名,或者还没有来得及点名,但是现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所弹劾的对象是谁,这从皇上的怒气就能判断出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拉出去斩了

众臣面面相觑,他们是第一次听到张麟的丑事。对他们来说,当面首,已经够不堪的了,没相当张麟竟然还有这么多丑事,简直不是人类。

上官婉儿的脸色煞白,对于张麟的前事,她略有耳闻,但是第一次听大臣在朝堂上言讲,她也有些受不了。这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吗?他就是这样的德性?可是,回想自己所见到过的张麟及其所作所为,好像跟这些丑事的主人完全沾不上边。我到底应该相信谁?

郭更被武则天的一声断喝吓得心惊肉跳,当即跪倒在地,虽然惶恐,他还是没有住口,而是战战兢兢地继续把话说完,因为他受到李昭德的委托,务必当庭将张麟的丑事暴扬于皇上和众臣之前。

“此等人渣,不堪为侯,更不堪立于陛下近侧。臣恳请陛下将此人渣斩首示众,以正朝纲,以恢复陛下之威灵!”

“来人,将此逆臣拉出去斩了!”武则天被气得浑身颤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

正如张麟所猜测的,在他进宫之前,武则天对他的背景做过大致的调查,虽然有劣迹,但是并没有这么不堪。后宫面首哪个不是劣迹斑斑?哪个圣人弟子会做面首?

就算张麟的过去真有这么不堪,倘若郭更向她递一份褶子,暗中告知,她或许不会如此动怒,就算动怒,也不是针对递褶子的人,而是会针对褶子所弹劾的对象,甚至会作进一步的调查。

但是郭更没有那样做,而是当着众臣之面,大声宣扬张麟的劣迹,这不啻于暴扬她的丑事,等于打她的脸面,作为一个至尊无上的皇上,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耻辱?

再说,张麟在她心里的分量很大,昨天她刚亲自下厨为他烧茶,今天就有人毁谤他,她哪能忍受?

“是!”当即从殿门之外冲进来两名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从地上架起郭更,往外拖去。

“皇上,风闻奏事弹劾不臣乃是正谏大夫的职责。请皇上收回成命,饶了郭大人!”有几个大臣出班为郭更求情,他们都是李昭德的同党。

“郭更妄言造谣,毁谤朕躬,罪在不赦!谁要是再为郭更求情,与他同罪!”武则天龙目之蕴含着滔滔的怒意,俯视着殿堂里的臣子,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叫道。

对于郭更这样不听话的正谏大夫,武则天早就看不耐烦了,以前碍于李昭德在朝,有些投鼠忌器,现在李昭德已经出京,而且很有可能一起不回,那么她就不再有任何顾忌了,正好趁此机会将其清除。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武则天的震怒,那些为郭更求情的人隐隐觉得脖子上直冒寒气,当即缩手缩脚,退回本班,缄口而不言。

“皇上,臣所言句句属实,有凭有据!你就是杀了我,也改变不了事实!张麟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渣!你日日亲近人渣,受人渣之蒙蔽,离作昏君也不远了!大周社稷危矣!”郭更知道命已不保,在被拖出去的时候,拼出所有的气力,大声叫嚣和诅咒。

郭更的下场自然是人头落地,不过在死前能逞一下口舌之快,他觉得非常痛快。

~~~

东厂。

自从昨天向张麟表白之后,夜玉的心情变得非常的舒畅,见到谁都笑,见到谁都打招呼,非常的热情,非常的开朗,这变化如此之明显,让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认为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狄光远觉得很奇怪,心里在猜测,昨天夜玉到底遇到了什么好事情,以至于她如此快乐,如此高兴,甚至可以说,如此甜蜜?

莫非与张麟有关?

难道昨晚我离开东厂之后,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狄光远这么猜测。

到了东厂,张麟见到夜玉绕着走,怕经过她近旁时,她会如同乳燕投林一半扑入他的怀抱,也不敢与她目光对视,担心他看她或者她看他的目光会暴露他们之间不受保护的关系。

然而张麟的担心纯属多余,在见到他的时候,夜玉收起了所有的笑,收起了所有的快乐,变得面无表情,好像与他之间隔着一座大山一般,互相之间视而不见似的。

进入到东厂议事厅,夜玉虽然与张麟并肩而坐,她没有与张麟多说一句话,也没有特别的拿目光注意他,这才让他放了心。

夜玉是聪明人,不可能轻易将不可告人的事情暴露给他人知晓。她与张麟之间的关系,只能她俩知道,若是传人第三人的耳目,那么她们的下场将会相当悲惨。

她的心很甜蜜,那是在张麟不在场的时候,不在张麟身边时,表现一下自己的开心和快乐,谁能管得了她?

而在张麟的面前,她则尽量压制住内心的甜蜜的流露,表现得平静,一本正经,好像她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这一表现,却很容易过头,本来非常熟悉非常自然的关系变得好像不认识一样,这就难免令人进行琢磨。

一般人不会去琢磨她的行为举止,可是有一个人会,他就是狄光远。他坐在夜玉的下手位置,眼角余光在张麟和夜玉身上瞟来瞟去,发现他们之间刻意地保持距离,有一些怪怪的感觉。

发现了狄光远的伺察的目光,张麟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说,看来我的猜测没错,狄光远就是皇上安插在我和夜玉身边的眼线。

为了防备狄光远的猜疑,张麟又刻意地远离了夜玉一寸的距离,身体差不多紧靠在右边的扶手上。他知道这样也不好,但总是好过在狄光远的面前贴近夜玉。

“胜彦,昨天关押于地牢的田蒙和另外一位刺客,有没有审出什么有用的情况来?”张麟开口问坐在他右侧下手的黄胜彦。

“禀侯爷。田蒙于因为失血过多,一直昏迷不醒,所以无法进行审讯。不过,负责缉事的弟兄了解到,田蒙跟汪之问之间是姑表兄弟关系,同时他是格辅元夫人的堂兄弟。”黄胜彦语气轻松地说道。

“哦,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愿意为格辅元卖命!”张麟点头。

“那位拿斧头的刺客,倔强的很,几经用刑,却什么都不肯说,最后用了大刑,他估计自己熬不牢,便咬舌自尽了。所以也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情况。狱卒兄弟对他进行了搜身,除了那对斧头,也没有发现什么随身携带之物,最后在他身上发现纹有狼头形状的刺青。。。这是江湖上灵狼帮的标志。。”黄胜彦不无遗憾道。

第三百一十三章 灵狼帮

“灵狼帮?”

听到灵狼帮这个新名词,张麟夜玉和狄光远都同时看向黄胜彦,眼中都带着讶异之色。

浮现于眼中的讶异之神色大致相似,但是每个人心里的想法却不尽相同。

张麟心里思忖,在神狄剧中看到过铁手团,黑衣社,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灵狼帮,莫非这是我穿越后所带起来的新的帮派?

夜玉心里嘀咕,还有这样的帮派?以前怎么没听黄胜彦提起过?

狄光远心里则在嗤笑,有蛇形纹身的就说是蛇灵帮,有狼头纹身的就说是灵狼帮,以后看到有虎头龙头纹身的是不是意味着又有龙灵帮或者灵虎帮派产生?

“是的。”黄胜彦面带神秘而得意的微笑。他是一位老内卫,如今又是东厂的震抚使,因此他的肚子里掌握着许多秘闻轶事。

接着黄胜彦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把灵狼帮的情况进行一番讲述:

“灵狼帮从垄断屠宰市场发家,经过数年的发展,目前已经主宰了神都乃至河南河北几个道的各种市场,大致有猪市,牛市,马市,禽市,鱼市,菜市等等,成了一个势力非常强大的帮派。由于他们豢养了很多武功高强的高手,因此经常有人出重金委托他们杀人。委托的人多,他们便把赏金杀手当成一项特别事业来发展,据说形成了铁手堂这样的分舵。”

“灵狼帮的分舵叫铁手堂还是铁手团?”张麟听了眼睛一亮,连忙打断了黄胜彦的话。

“铁手堂。”

“哦,你继续。”

黄胜彦继续声情并茂抑扬顿挫地介绍:“不管谁出钱,不管要杀的人是谁,只要出到了他们所期望的数目,灵狼帮都会接下委托,然后于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对目标进行毫不留情的刺杀,事后,却是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谁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当然,这都是风闻,哪怕我们东厂,也没有取得他们杀人的任何证据。加上他们没有牵涉到朝廷权争之中,所以我们东厂至今没有对灵狼帮进行重点的关注。因此,以前也就没有专门向几位大人禀报过灵狼帮的事迹。”

“怪不得李昭德手下有那么多高手,原来他与黑帮建立了关系!堂堂朝廷的阁老,居然暗中与黑帮有着如此紧密的联系,真是骇人听闻!”夜玉感叹道,语气之中带着明显的鄙夷和不屑,随后拿眼看着狄光远,用嘲讽的语气说,“光远,你听到了吧,这就是你心目之中的大忠臣的所作所为!”

狄光远听了,心里也是惊讶无比,不过在口头上他还是相当的嘴硬:“好像没有证据表明这位灵狼帮杀手是李阁老派的。”

在狄光远心里,李昭德的形象是非常光辉灿烂的,现在这个形象却变得如此不堪,让他难以接受,他需要一段时间进行消化调整和治愈。

对于这一点,张麟能够理解。他心里说,过不了多久,李昭德起兵的塘报就会传到神都,到那时,一切真相都会大白,由不得狄光远愿不愿意,他都得接受。

“据说,”黄胜彦继续讲述,语气之中隐隐带着一种钦佩之意:“灵狼帮帮主的武功非常高强,却是非常神秘,来无影去无踪,从来没有露过脸,谁也没有见过他的真容,甚至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俊是丑,比蛇灵的肖清芳还要神秘得多。”

张麟明白,大抵强大的帮派,帮主都不会亲自出面办事,所以从外界看起来,显得高深莫测,这是合情合理的。

本来对于灵狼这样的黑帮,身在后宫的张麟也许一辈子没有机会触及,但是,现在灵狼卷入到李昭德的谋逆行动中,成了后者的势力的一部分,那么要对付李昭德,就势必会与灵狼产生不可调和的冲突。

他又问道:“灵狼与蛇灵相比,如何?”

黄胜彦想了想,呵呵一笑道:“按照我们迄今为止所捕获的情报,蛇灵的目的是为了取得天下,改朝换代,其志向极其远大,似乎大有徐敬业琅琊王等叛臣之风格。而灵狼则没有这种志向,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打家劫舍,赚钱发财,在明里是不反对朝廷的治理的!。。。。。而从双方的实力来看,我个人觉得灵狼不会输于蛇灵。”

张麟点头。灵狼帮的实力若是不够强大,也不会被李昭德选择作为暗中结盟的对象。虽然他们明里不反对朝廷,但是暗中却与谋逆的李昭德相互勾结,这样看起来,灵狼还是具有叵测的野心的。

介绍完灵狼帮的情况之后,黄胜彦话语一转:“侯爷,我派去寻找花步丸等人的弟兄回来了,他们在山里找到一名受伤的弟兄,从而得知,花步丸沿着黄河而上,终于找到失踪粮食的踪迹,他们沿着车辙,一直来到一处营地,你知道是什么营地吗,竟然是右鹰扬卫驻河口的营地!”

听了这话,张麟和夜玉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因为他们已经调查清楚,朝廷十六卫中有六卫都由李昭德的铁杆亲信担任大将军或者中郎将,而与李昭德走的最近的即为左右鹰扬卫。右鹰扬卫参与李昭德的叛举,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右鹰扬卫营地?!你没搞错吧?”倒是狄光远很吃惊,表现出一种很不相信的神色,皱眉看着黄胜彦,语带浓浓的质疑。在他眼里,程舞阳、曹仁师、李昭德等人都是忠臣,而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更是累世功臣之后,怎么可能与这种悖逆之事扯上关系。在之前的几次会议上,黄胜彦已经就李昭德的党羽进行过比较详细的介绍,当时狄光远也在场,只是他并没有听进去,或者听进去了却采取了不相信的态度。

“没错,就是右鹰扬卫驻河口的营地。当时,花步丸等弟兄也和你一样吃惊。”黄胜彦语气坚决,随后继续讲述,声音逐渐变得沉重,“就在他们吃惊的时候,一支队伍突然从右鹰扬卫河口营中冲出来,对我们的弟兄展开了疯狂的围攻和残酷的杀戮。几十名弟兄,大部分在战斗之中壮烈牺牲,还有一部分当场被擒,生死不明。那名兄弟身负重伤,侥幸逃出,晕倒在路上,万幸被我们派出去寻找的人碰到,将他救起,并且给带了回来。”

“这么说,失踪粮银,被运到了右鹰扬卫的大营?”张麟曾经猜测失踪的粮银被运到左鹰扬卫的营地,因为参与对他们伏击的是左鹰扬卫的田蒙。现在一切都显明了,之间的差别只是左与右。

李昭德当日劫夺粮银,目的就是为了他日举兵围困神都做准备!二十万石粮食,足够几万大军吃几个月,怪不得他敢于在粮草没有准备妥当之前提前出征。

由此判断,李昭德今日离开神都之后,必反无疑!

幸好自己已经做了预先的准备,不怕他反。

“朝廷耗费巨量的粮饷,却豢养了这样悖君叛逆的东西,还不如拿去直接喂狗!”夜玉气愤地叫道,虽然知道右鹰扬卫不可靠,但是这种结果还是让她愤慨。

第三百一十四章 弩车问世

“胜彦,李昭德出征前后,他的府上有没有什么动静?”

张麟正色问道。

从李昭德主动请缨之后,他便安排了人对李府进行严密的监视,以防备李昭德暗中把家人接走。按照大周的律令,凡是领军之人,其家人是必须留在都城之内的。李昭德要是举谋,他的家人必然会被诛灭。这一点他肯定会想到,在断然举谋之前,他定然会做相应安排的。

“没有!”黄胜彦摇头。

“他的家人呢?”张麟又问。

“都还在府里,真是奇怪了,难道李昭德不要家人了?”黄胜彦脸上浮现不可思议的神情。

听到这话,狄光远一直耷拉着的脑袋抬了起来:“谁会不要家人?李阁老没有接走家人,说明他堂堂正正,没有异心。是不是我们想多了,冤枉了好人?”

夜玉立即呛声怼了过去:“他接的了吗?要是能接,他会不接?在出征之前接走家人,他还能当这个行军大总管吗?在野心勃勃的李昭德眼里,大总管的名号或许比家人的性命更加重要。”

狄光远叹了一口气,又低下了头,心里暗自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也不就李昭德的事发表任何意见。

“不管家人的性命如何不重要,李昭德只要是个人,能接还是会接的。”张麟分别看了狄光远和夜玉一眼,呵呵一笑,然后看向黄胜彦,正色交待,“继续密切监视李府,哦,对了,还有曹仁师府,程舞阳府。如有任何异常,立即回来向我禀报!如果他们要出城,那就断然加以阻止,不必事先禀报,绝对不能让三府中一人一犬离开神都。”

“是!”

“梅花针刺客或者戮武刺客有没有再作案?”张麟又问。

“暂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案情禀报。”

安排好了东厂的事务之后,张麟带着高力士卢俊义等人直接去了善金局,看看材料备得如何。

东厂与善金局都处在皇宫之外面,一个位于皇宫西面,一个位于东面,中间隔着皇宫的御花园,遥遥相对。

要不要请秋霜一道去善金局呢?在出发之前,张麟心里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最后他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因为,他已经从秋霜的神态表情之中,看到后者对他有一种奇异的感情。如今皇上耳目众多,猜疑之心又极其强大,能与别的女子保持距离,还是尽量保持距离的好。

况且,他又想起,沙尔汗已经说过,他们之间已经是朋友了,他可以随时去善金局找他。

当张麟一行人来到善金局时,没想到秋霜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这让张麟又惊又喜,不管怎么说,有秋霜在,事情就更好办一些。

打造弩车的所有材料都已备好,全都堆放在善金局的库房。现在张麟是皇上面前最得崇信的供奉,又是侯爷,还是东厂的同知,名义上是二把手,实则是一把手,权力顶到天,办这么一点事情还是相当容易的。

“沙大人,你就帮帮忙,腾出一台锅炉给我们用嘛!”在秋霜的撒娇催促之下,沙尔汗没有办法,只得想方设法空出一台锅炉,供给张麟使用。

“谢沙大人!”秋霜眉开眼笑,看起来比张麟还高兴。

张麟当然也高兴,这样他就可以立即开始打造弩车,用不着再空等了。现在李昭德领军在外,情况紧急,一触即发,容不得他再等下去。若是兵事一起,弩车将立即可以派上用场。

弩车无非是放大了的连弩,制造的工序几乎一摸一样:开模,煮液,浇铸,冷却,打磨,组合,装饰。

因为打造过连弩,所以一切工序都驾轻就熟,做起来毫无凝涩,可以说非常的顺当。

忙活了大半天,第一台弩车横空出世!

这台弩车高五尺,长七尺,重达一千斤,里面为铜铁合金,外面则镀了纯铜,看起来黄灿灿,大气沉稳,如同一台气势磅礴的战车,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流金溢彩,熠熠生辉。

在制作弩车的过程之中,张麟想方设法用非常巧妙委婉的理由将很想留在现场观看看弩车是如何制作而成的沙尔汗支开了,制作完成后,他将所有的模子都打碎了。像沙尔汗那样聪明机巧之人,稍微看一下就能掌握弩车的制作原理。在不久的未来,沙尔汗说不定会成为敌人,所以不能不提前有所防备。

对于秋霜,张麟倒没有进行怎么严密的防备,只是在制作弩车的关键机括时,稍微的避开了她的视线。虽然他对于秋霜比较信任,但是也没有到完全信任的程度。属于他的绝活的部分,他肯定不能泄露于任何人的面前。

沙尔汗回来时,弩车已经成型了,在看到大气磅礴的弩车时,他赞不绝口,眼中流露出极度的欣赏、钦佩和叹服:“侯爷的机巧,真是鬼斧神工,叹为观止,沙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要试射一下?”秋霜眉飞色舞道,仿佛把张麟的才能和成绩当成了她自己的,好像这台弩车是她自己亲手打造出来的,眼眸之中带着满满的自豪和激动。

“这弩车的射程应该在五百步左右,恐怕在这儿无法试射!”张麟呵呵一笑,对于弩车的强大射程来说,他觉得善金局太过逼仄,弩箭会射到围墙外面,到时候伤了人那就不好办了。

“真能射这么远?那简直太厉害了。既然这儿无法施展,不如拉到城外去试射,沙某很想看看侯爷所造弩车的威力。”沙尔汗听了大为称奇,强烈要求去把弩车拉到神都之外进行试射。

“行!”张麟点头同意,他也需要知道弩车的确切射程和准头,免得到时候遇到敌军时没有底数。在试射之后,如果发现哪个部位存在问题和欠缺,也好及时加以修正和改善。

弩车虽然庞大笨重,但是因为在底部安装了四个厚实的轮子,一两个军兵就可以推着移动,而用马拉,移动起来的速度就很快。

在一行骑人的簇拥之中,两匹高头大马拉拽着装了四个轮子的金光闪闪的弩车,出了神都西门,向一处开阔之地粼粼而去。

地上是纵横交错杂沓纷纭的车辙印,脚印和马蹄印,这是李昭德大军离开神都时所留下的痕迹。

张麟眯着眼睛,向远处遥望。

此时,时间大概是申末,太阳从西边天空的云层上洒下金辉。在太阳的西面,则是厚重的灰色云层。

“不知道,李昭德反了没有?”张麟暗自思量。

“侯爷,就在这里。”沙尔汗勒住马缰绳,扭头看向张麟,脸上带着浓郁的笑意。

“行!”张麟点头,然后翻身下了马。

“噶~”赶车的将弩车停住,然后把两匹马从弩车上卸了下来,把枪杆通过弩车的轮子插在地上,以固定弩车,免得在射击时发生滑动,影响射击的方向和准度。

“真的能射五百步远吗?”秋霜脸上带着怡人的笑容,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我也不能确定,不过马上就知道了。”张麟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把早已准备好的弩箭一一安放于弩车的弩槽之中。

第三百一十五章 巨大的威力

这弩箭长达一丈,几乎相当于三支普通羽箭的长度,也是他用磨具浇铸出来的,与弩车使用了相同的金属液,一次成型,箭簇比拳头还大,澄黄透亮,锋利无比,可以击穿岩石。

首次打造出来的弩箭,也是极其贵重的,张麟也打算留着射王。在以后普通战事之中使用的弩箭,回头他将会使用普通的铁液进行大量的浇铸。

在弩车后座的横杆上,分别安装了发射杆和调节杆。发射杆控制弩弦的松紧,当发射杆处于空档位时,粗大的由犀牛筋缠绕铜丝而合成的弩弦也处于松弛的状态,将发射杆拉到卡弦位上,弩弦被拉至最绷紧的状态,蓄势代发,将发射杆从卡位上放开,弩弦将会强力弹射回去;而调节杆则可以调整弩箭俯仰的角度和方位。

随行众人东张西望,在旷野中寻找可以作为弩车射击的靶子的物件。

秋霜手搭凉棚,望向远处,在西北方位,目测五百步远的地方,有一座小矮丘,矮丘上矗立着一棵大树,树冠如同灯塔一样,极其显眼。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去,这棵树还是那么高大,如果在近前观察,一定是遮天蔽日的参天大树。

“能射到远处那棵树吗?”秋霜抬手指着矮丘上的书,娇声对张麟说。

“那就以那棵树为标靶!”张麟眯着眼睛观察了一会,觉得这距离应在弩车的射程之内。

立即有几个人飞马驰至那矮丘边,以便在近距离观察弩箭的射击准度。

张麟走到弩车边,眯着一只眼睛,透过瞄视孔,寻找远处的大树,而后通过调节杆将箭簇对着那颗树的树冠,隔着如此远的距离,要对准树干是相当困难的。张麟觉得有必要在瞄视孔上加上望远镜。不就是两块玻璃吗?张麟觉得不难打造。看来接下来得打造玻璃。

“能射到吗?”秋霜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要是用普通的弓箭,最少要以接力的方式,连续射击四次,才能触及到那棵大树所在的位置。

“也许吧。”张麟语气平静地说,随后用手攥住发射杆,稍微用了一点力气,拉到发射档。

吱吱~

三根手指那么粗的弩弦被拉紧,发出轻微的响声,最后绷紧到极致,被扣在最后端的金属卡位上。这么粗的弩弦,要是用人力来拽,至少需要三个大汉,同时发力,才能拉紧到这样的程度。

张麟轻轻地推下发射杆。

啪~

发射杆离位,将弩弦从卡位上推送出去,绷紧到极致的弩弦划过光滑的弩槽,巨大的弹性所带来的后坐力冲击着弩车,使得整个弩车发出金属般的震颤之音,并且被震得向后移动了几尺的距离。

嗖~

一支巨大无比的长箭从弩车的弩槽里怒射而出,划破长空,如同彗星贯日一般,呼啸着向着那颗在阳光之下矗立在小矮丘上的大树飞了过来。

“砰~”

粗长的弩箭射在粗大厚密的树冠上,并且从中贯穿而过,最后扎在矮丘上。

“射中了!”伺侯在矮丘旁边的人兴奋地大声告知。

今天天气非常好,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其实不用告知,弩车旁边的人也能看得出。

“哗啦啦~”

只见大树的树冠大幅度地摇晃了几下,而后向两边分开,一半倒塌了下来,载倒在矮丘的一边,另一半则歪歪斜斜地悬在半空中,摇摇欲坠。

“太精准了!”

所有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一阵赞叹、欢呼和惊叫之声。

弩箭射中五百步之外的大树,射程,准度,力度,大大地都超乎所有人的意料。

对于这样的结果,张麟也非常满意。实际上,刚才他使用了平射,平射的精确度高,但是射程相对比较远。

看到这样的结果,沙尔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这罡烈侯太厉害了!

目睹此情此景,秋霜心里更是产生了对张麟的无比的欣赏、钦佩和爱慕。

“让我射一箭试试。”秋霜撒娇着向张麟恳请。

“行!”张麟点头。

“怎么瞄对?怎么上弦?怎么调节角度,怎么调整方位?”秋霜让张麟对她进行手把手的指导。张麟稍微犹豫了一番,便大大方方地这样做了,因为他觉得现场应该没有皇上的眼线。再说,这是在教她射击,不是在做别的事情。

两人弯腰靠着弩车,耳鬓厮磨,手与手之间产生了亲密无间地接触和摩擦,虽然没有产生火花,但是在秋霜地心里却有奇妙的电流产生,冲击着她的心田。她的一颗芳心,突突乱跳,如同兔子在旋转的笼子里上下滚动翻转。

对于这样的场景,大部分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因为都是自己人。

沙尔汗看了一眼,微笑不语,然后转头望向远处的大树。原来那硕大无比的树冠,现在只剩下半边,看起来如同悬崖边的松树一般。

教秋霜调整好了射击的角度,张麟便退后了一步,与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或者是安全的距离。

“放!”张麟说。

“好的!”秋霜用白皙修长的手扳下了发射杆,从此之后,她看向张麟的目光就更为不一样了,因为她与他之间有了肢体的接触,互相之间更加亲密了。

长长的弩箭轰然射出,跟先前那支箭的飞行轨迹差不多,从长空之中呼啸着划过,不过没有射中树冠,而是从树冠旁边擦过,轰然射在矮丘的一块巨石上,没入进去一大半,最后将之贯裂,激起几丈高的泥土碎石,腾起了一团硕大无比的尘雾。

这种强悍无比的穿透力,让现场所有人的心神震撼无比!

秋霜虽然没有射中树冠,却也非常兴奋,非常激动,因为这箭是她射的!

接着,张麟以四十五度的角度进行仰射,没有目标地放了一箭,以测试弩箭的最远射程。

嗖~

弩箭如同硕大的梭子,在太阳的照耀之下闪着黄色的光芒,沿着抛物线的轨迹,在空中接连发出刺耳的破空之声,最后落在大树之后很远的地方。

有人骑马过去,测量了距离,大声而激动地高呼:“八百三十步!”

这样的射程,比当时最强的绞车弩的射程远一百三十多步。绞车弩与弩车类似,但是体型极其庞大,弩弦固定于弩台上,没有机括和弩槽,射击时由多名军士合力拉拽弩弦,将箭射出。射程虽然也远,但是,缺少准度,反应很慢,无法移动。对于机动之敌没有太多的威胁,主要用于攻城。

“侯爷,你太厉害了!有了这台弩车,就算是项羽复生,也不是你的对手!”沙尔汗对于张麟的佩服,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沙尔汗的比喻有些不伦不类,但也说了大实话,武功再厉害,力气再大,在射程超过八百步的弩车面前,也是不堪一击。

这时,一匹白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马蹄激起一路烟尘,滚滚而来,骑在马背上的军士,身穿橘色的盔甲,手持红色小旗帜,一看就是一名负责传递消息的斥候。

这名斥候满脸风尘,精神萎顿,让张麟觉得前方的形势可能不怎么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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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六章 谢大总管不杀之恩!

拂晓。

旌旗鲜明在风中猎猎飘扬,密密麻麻的戈戟如同钢铁丛林在移动,盔甲闪耀着太阳的光辉,步履之声宛如惊雷战鼓。

十万大军从神都西门开出,整个队伍绵延十几里,浩浩荡荡,气势如虹。

最后一个兵卒刚刚跨出城门,先头部队已经在二十几里之外。

一位身穿红色盔甲的传令兵骑着一匹快马,从行进着的队伍旁边风驰电掣地经过,手中的红色小旗在风中呼啦啦作响,赶上前锋,大声宣告:“大总管有令,大军在前头的星野镇驻扎!”

担任此次驰援敦煌大军的前锋将军的,正是左龙武卫大将军齐哲。

听到传令兵的呼喝之声,齐哲勒住战马,皱着眉头,对斥候质疑道:“刚离开神都不久,现在天色尚早,就停军驻扎,这似乎不是行军之道!”

“此乃大总管之军令!将军若是有任何疑问,尽可在星夜镇驻地向大总管提出。我只是一个传令的!”传令兵一脸严肃,不卑不亢道。

星野镇是从神都到敦煌的必经之地,离神都约两个时辰的路程。

担任前锋部队的左龙武卫率先抵达,在星夜镇边上停了下来,齐哲并没有下令安营扎寨。因为他觉得,此次行军的目的地,是敦煌。在行军途中埋锅造饭,就地歇息一下是应该的,但是安营扎寨似乎不妥。或许是传令官传错了令,也是有可能的。

前锋部队所担当的任务,并非仅仅率先与敌人开战,还包括遇水搭桥,逢山开路,以及为后续部队安营扎寨!

等李昭德和薛怀义的中军抵达星野镇时,所有的大军都等候在路旁,一座营寨都没有看到,因为齐哲没有下令安营。

李昭德大为光火,骑在马上对齐哲厉声训斥:

“齐将军,你没有收到本总管的军令么?”

此刻,李昭德身穿一袭金色的戎装,背后披着红色的战袍,看起来威风凛凛,气势盛烈,不怒尚且自威,更何况他的脸上带着浓郁的怒气。

“禀大总管,末将收到军令,然。。。”齐哲在马上抱拳一礼,镇定自如地说道。

李昭德抬手一挥,打断了齐哲的话,提高嗓音喝道:“然你蓄意抗令不从,无视本总管的军令,该当何罪!”

“大总管,末将”齐哲正要抗声分辨,却又被李昭德肆意打断了:

“来人,将齐哲拉下马,杖责二十!”

“末将不服!”齐哲大声叫道,他觉得李昭德在故意找茬,目的就是整他,因为他是魏王武承嗣的心腹,在当日围攻太平府之时,顶撞过李昭德。

齐哲拿眼睛看向伫马于李昭德旁边的薛怀义,希望他出声说一句公道话。但是薛怀义却顾左右而言他,没有理会他的求援的眼神,一声不吭。

这个秃驴,给你长脸的机会你不要!齐哲心里气愤地嘀咕了一句,而后看向尉迟金,殷周等几位大将军,他们几位也都不予理会,好像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哇去,这几位将军一点同袍之情都不讲,让齐哲心里更加气愤。

没有办法,齐哲扭头看向身后众将,那些人都是他的部下。

收到齐哲求援的眼神,龙武卫的将军们一个个向李昭德抱拳作揖,异口同声地求情:

“并非齐将军抗令不遵,实在是我等对于这道军令都有疑问。大总管要责罚的话,就责罚我等!”

见这气势,李昭德知道奈何不了齐哲,要是他真的将齐哲杖责二十,保不定那些龙武卫的将军和军卒会发生哗变,将他生吞活剥了都有可能。要同时杖责几十名将军,那更是开玩笑,到时候估计他连骨头都找不到。

实际上,李昭德也并没有真的想杖责齐哲,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他见好就收,装腔作势地训斥了一句:

“既然各位将军如此说,本总管也就给大家一个面子,对于此事不予追究!下次尔等若是再敢藐视军令,那时本总管决不轻饶!”

“谢大总管不杀之恩!”齐哲有口无心地表示了一下感谢。他心里却在说,要不是我手下有几万兵,恐怕逃不过你的毒手!老匹夫,跟我耍横,咱们走着瞧!

“既然先锋部队没有扎营,咱们就先到左鹰扬卫的驻地休整一下,顺便举行一个行军会议。”李昭德抬眼看了看薛怀义和尉迟金等人,用无容质疑的语气说道。

“我看行。”薛怀义点头。骑了两个时辰的马,他的两条大腿都发酸,急于歇息一下,再说,他心里还装着别的事,非常重要的事。

尉迟金等人点头表示赞同。

齐哲皱眉,觉得大军进入左鹰扬卫驻地,一百个不妥,再说,那营寨能容纳十万大军么?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独木不成林,在这件事上,大总管,监军使以及三位大将军都同意,他一个人没法反对,反对也没有用,而在这样的事务上,他手下的偏将是没有发言权的。

到了营寨门口时,李昭德勒马伫立,脸色严肃地向跟随在他身后的将军们申明:

“各位将军,左鹰扬卫营寨只能再容纳一万军兵。因此,只允许中军和以及各军的领军大将及其亲随进入营寨,其他军兵在此等候行止!”

听了这话,齐哲觉得更为不妥,这要是抛下大军进了营寨,那就成了李昭德罾板上的鱼,随便他打杀了!他扭头看了看尉迟金和殷周,可是他们似乎没有这样的担忧和疑虑,让齐哲觉得很诧异。

齐哲又看了看虞跃,后者更是淡定,因为他就是中军将军,能带一部分部下开进营寨。

齐哲不放心,悄悄地给他手下作了一番安排。

营门大开,一队人马从营中飞驰而出,到了大军之前列成队伍,为首之人一身戎装,威风凛凛,在马上向李昭德行礼:

“末将恭迎大总管虎驾!”

见到曹仁师率军出营迎候,李昭德别提多亲切多高兴了,同时松了一口气。说实在的,从昨天到今天,他的心始终都紧绷着,特别今早点兵出征之后,他的心弦更是绷得紧紧的,随时都有绷断之虞。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自从他挂帅出征,他自己就已经落在武则天的手上!

他所率领的十万大军,绝大多数都是忠于武则天的!忠于他的,凤毛麟角,除了他的三百亲卫之外,人数恐怕不会满千。要是中途有任何变故,他都无法控制!

与曹仁师汇合之后,他就拥有了一万精锐,不管有什么变故,都可以拼上一拼。

第三百一十七章 这大帐有诈!

“曹将军头前引路,咱们大军进营!”李昭德抬手一挥,满面春风,心情愉快地说。

“大总管请!”在曹仁师的引领之下,李昭德一马当先进入营寨,其他有资格进入者跟在后面如同潮水一般,涌进大营之内。

“大总管,末将心里有一个疑虑,不知当讲不当讲。”曹仁师与李昭德并马而行,侧身靠向李昭德,轻声低语。

“曹将军请讲。”李昭德点了点头,身体前倾贴近曹仁师,以便听得清楚一点。

“尉迟金能征惯战,殷周有勇有谋,属于当朝名将。他们如此坦然地进入我军营寨,莫不是早有防备?”曹仁师用只有李昭德能听清的声音说道。

“我亦有此怀疑,不过,我亦有对策!”李昭德赞许地看了曹仁师一眼,认为自己把驻地选在他这儿,而不是程舞阳那边,实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那就好,那就好!”曹仁师连声赞叹,爽声大笑。

营地里最大的营帐,自然是曹仁师的营帐,非常的宽敞明亮,可以容纳上百号人同时集结。

现在成了行军大总管的临时军帐。出征后的首次军前会议在这儿举行。

在正北位置,摆了一张帅案,帅案后面的虎皮帅位,自然是给大总管李昭德坐的。

在军帐的两边,环立着十几名将军。

尉迟金殷周虞跃齐哲四位大将军,以及每个大将军手下的四名偏将,参加了此次会议。

曹仁师作为东道主,自然有资格列席旁听,不过他并没有带手下人参加。

大马金刀地端坐于帅位的李昭德抬起锐利的目光,从帐内诸将脸上一一扫过,心里思忖道,现场这些将军最好是全部杀掉,这样才能扫清他的障碍,不过,他觉得胃口不能太大,否则,很有可能被噎死,因此必须有所选择,有所放弃,那么,哪些将军该杀,哪些将军该派走,这就需要好好的思量。

尉迟金能征惯战,武功高强,殷周有勇有谋,智勇双全,这两人被武则天依为柱石,必须要杀掉。

虞跃掌握着中军,杀他很有可能引起哗变,不如把他支走,让他担当先锋,开赴敦煌,走的越远越好,以后有机会再杀。

齐哲这个人悍勇少谋,能杀还是杀掉!

“咳~”

思量已定,李昭德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顷接斥候来报,突厥大军兵锋甚盛!故此,本总管在此重新调整部署,以撄其锋芒!以克敌制胜!以重整山河!”

听了李昭德话,大家面面相觑,因为他们觉得这一番话是废话,重点在点兵出征时已经说过,至于部署,才离开神都几个时辰,就重新调整,未免太过儿戏了。

也不管下面的将军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在他看来,现场大部分人都是死人,死人的想法是不需要考虑的。李昭德抄起一支令箭,看向站于右侧第二位的虞跃,大声说道:“虞跃将军听令!”

“在!”虞跃年龄约四十岁,虎背熊腰,仪表堂堂,他迈步出列,叉手行礼。

“本总管命你为前锋将军,帅本部人马,速速行军,务必于七日后抵达敦煌!”李昭德声音铿锵有力,气势浑厚。

“得令!”虞跃很爽快地接令,转身大步离开了大帐,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说。

虞跃答应得也太爽快了一点,让李昭德有些诧异,他不由得与曹仁师互相对视了一眼。曹仁师给了他一个肯定和赞许的眼神,那意思是,把虞跃支走了,这是高招,后面就好办了!

尉迟金和殷周都没有任何表示,但是齐哲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脸上浮现一抹不满的神色,严肃地说道:“大总管,末将才是前锋将军,末将并未犯任何错误,因何改换他人为前锋将军?”

“齐将军,本总管命你在星野镇安营扎寨,你抗令不遵,致使大军无营可安,你还敢说你没有犯错误?”李昭德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斜视着齐哲,慢条斯理道。

“既然大军要前往敦煌,要在这儿扎营干什么?”齐哲当场提出质疑。

“本总管自有安排,尔等只需执行军令便可!”李昭德威严十足地说道。

“敢问大总管,我的先锋之职让虞将军给担任了,不知你让我担任哪个职位?”

“自然是担任中军之职。”李昭德随口说道,眼睛却是望着帐外,望着虞跃带着先前进入大营的一万中军如同潮水一般向营门外面涌出。他之所以没有马上发作,自然是因为虞跃及其一万大军还没有完全出营。

李昭德的话,让齐哲心生狐疑。在几个大将军之中,他与李昭德的关系最为僵硬,在神都双方之间就发生过龃龉,刚才他又违逆过大总管的军令,李昭德让谁担任中军之职也不应该让他。这中军定然有猫腻。他向左右分别看了看尉迟金和殷周,这两人脸色平静,一言不发,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他们没有关系似的,令齐哲怀疑这二位是不是投靠了李昭德?

在这样的情况下,齐哲觉得在这大营里面,片刻也呆不下去,便趁机问道:“既然由末将担任中军,那么末将即刻去将本部人马带进营来,拱卫大帐。”

“去吧!”李昭德挥了挥手,好像很好说话似的,因为他已经从帐门口遥见虞跃的大军完全出了大营。营门已经关闭。

齐哲松了一口气,向李昭德草草地抱拳一拱,而后转身迈步向帐外走去,他所带来的四名偏将,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

刚刚走到帐门口,齐哲发现情况不对,外面有无数的弓箭对着帐门口。他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退了回来,回过头去看向大帐之中,发现李昭德和曹仁师都不见了踪影。

“尉迟将军,殷将军,这大帐有诈!”

“我们早已知晓。”尉迟金第一次开口,淡定而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和慌乱之意。

齐哲觉得他的声音很陌生,但是急迫之间来不及分辨,因为密集的箭雨穿过帐门和帐顶,倾泻而下。

帐内所有人都抽出了佩剑,飞快地舞动起来,将密集而下的箭雨纷纷打落。

但是,箭雨一轮接着一轮,好像没有停歇的时间,多名偏将中箭倒地,尉迟金和殷周先后中箭身亡。

这两人今天怎么啦,如此不堪一击,太弱了一些吧。齐哲觉得他吗的太怪异了,他没有时间思考,挥舞着宝剑,冒着扑面而来如同飞蝗的箭矢,杀出到大帐之外。

第三百一十八章 射杀三位大将军

在无数军兵的簇拥之下,李昭德背着手站立于帐外,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站在他左边,枭伍站在他右边,他抬手一指齐哲,耀武扬威地叫喊道:

“尔等意图谋逆,罪在必诛,若是你放下武器投降,我或许可以免你死罪!!”

“李昭德,曹仁师,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贼子,竟敢公然背叛皇上,对抗朝廷!真是罪该万死!”

齐哲气得哇哇大叫,手提宝剑冲向李昭德,发誓要杀了他,以出恶气,以报皇恩。

“放箭!”曹仁师抬手一挥,密集的箭雨对着齐哲倾斜而下。

。。。

参加此次军前会议的四位大将军,十六位偏将,除了虞跃极其手下四位偏将提前离开,绝大多数人被乱箭射死。

只有左龙武卫的一位偏将,名叫周留,在齐哲等人的掩护之下,侥幸逃出了大营,带着箭伤逃进了营房后面的深山老林。

薛怀义并没有参加这次军前会议,而是在后面的军帐之中享乐,故此幸免于难。

离开神都的时候,薛怀义从宫里偷偷带出来数名宫女,化妆成侍卫的模样,跟随在他的左右,在宫中,耳目众多,他实在没有办法亲近宫女,只能生生忍住,但是出了皇宫,带兵出征,天高皇帝远,他就什么都不管了,先爽了再说,他觉得,是武则天负他在先,他这算是一种报复。

射杀尉迟金殷周齐哲三位大将军以及十几位随行将军后,李昭德等人并没有马上抓薛怀义,而是让他继续享乐。他压根没有把薛怀义当一回事。

“几支箭就把三位大将军解决了!真是轻松!我以前真是高看了这几位,没想到他们这么不堪一击!”曹仁师得意洋洋,语气中带着对三位死去的大将军的轻视和嘲讽。

“这么密集的箭矢,哪怕神仙都难逃一死。曹将军若是不服气的话,不妨呆在帐内,我让人从外面放几通箭一试。“枭伍笑着打趣道。

“那还是算了吧。”看到帐内十几位将军都被射成了刺猬,曹仁师连忙摆手。

“让左龙武卫的偏将周留逃了,这是一个缺憾,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枭伍不无担心地说道。

听了枭伍的话,李昭德下意识地向营房外面的丛林和山岗望了一眼,那里是偏将周留逃跑的方向,左鹰扬卫的几百名军兵进山去追拿,至今却是没有回来,望了好一会儿,他收回目光,嘴角一掀,露出一个从容的微微,道:“周留身负重伤,又逃入深山,很难与驻侯在前营道大军汇合。咱们尽快行动,接管三个卫的兵权,只要把三个卫的兵权接管了过来,到那时候,哪怕周留重新出现,也不会有什么事。”

“大总管高见!”曹仁师和枭伍齐声说道。

“来人,将尉迟金殷周齐哲三人枭首,悬挂营门!”李昭德意气风发,指挥若定,“本总管将亲至营门,向三军申明三人之罪状,二位将军请多派人手,趁机接管三军,务必一举成功。”

驻侯在营门外的将军和军兵,望见悬挂在旗杆上的三颗血淋淋的人头,一个个心神震颤,怒气盈天,纷纷大声质问站立于营门上面的箭楼中的李昭德。

“大总管,大军刚刚开出神都,就同时斩杀三位大将军,这是为什么?”

“虽然你是行军大总管,但也不能擅杀大将!”

“你要给我们一个交待!否则我们不答应!”

“此三人不遵本总管的军令,轻忽本总管,便是轻忽皇上!故此本总管断然将此三人斩杀!”李昭德双手按在箭楼的栏杆上,目光炯炯地俯视着营门外面的密密麻麻的三军兵将,声音铿锵,理直气壮地说,“三军不可无将!本总管任命长孙熊为中军大将,统辖左龙武卫;任命秦豹为后军大将,统辖右龙武卫;任命苏虎为押粮官,统辖右豹韬卫。”

这三人自然是李昭德的心腹。

三人站在李昭德身旁,向外面挥手,眉开眼笑,声音爽朗地承诺道:

“三军儿郎门,跟着本将军,定然让你们吃香的,喝辣的!”

“对我们来说,谁当大将军都无所谓!能让我们吃香喝辣的将军就是好将军!”三军将士大部分开颜欢笑。

“三位大将军被无缘无故斩了首,你们却只知道吃和喝,真是一群酒囊饭袋!”有一部分人,主要是左龙武卫的军兵,怒气腾腾地进行叱喝。但是他们的人数少,他们的声音被更多的欢笑声所淹没。

三军将士的反应有些出乎李昭德曹仁师等人的意料,这三军接管的未免有些太容易了?

但是三位新任命的大将军有些迫不及待了,他们没有当过大将军,恨不得马上飞到军前履任,这样一来,他们就可以和曹仁师平起平坐了,也能成为大总管的左膀右臂。

“大总管,我等此去,定然收拢三军之心,使之成为忠于大总管的劲旅!”

三人向李昭德抱拳行礼,庄严承诺,之后,迫不及待地大步走下箭楼,飞身上马,风驰电掣般来到各自的军前,伫马而立,威风凛凛,耀武扬威,面带严肃而亲切的笑容,好像他们被任命为大将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不知道大将军将如何让我们吃香喝辣的?”很多将士笑着拷问新任的大将军。

“儿郎们,神都有数不清的金钱,有无数娇艳欲滴的美女,等我们拿下了神都,吃香喝辣睡美人,样样都不拉下。”苏虎紧握拳头,眉飞色舞,热情洋溢地说道。

“什么,拿下神都?我们没有听错吧?我们不是去征突厥的么?”三军将士面面相觑,议论纷纷,都觉得难以置信。

作为中军大将,长孙熊自认为他为副统帅,他勒马停于一处地势相对比较高的位置,振臂一呼,冲着三军将士发布慷慨激昂的讲演,真可谓气冲斗牛:

“三军儿郎们!这天下是大唐的天下,武媚娘秽乱宫廷,篡夺大唐,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从现在开始,我们三军将士紧密集结在大总管的旗帜下,调转枪头,杀向神都,将秽乱宫廷的女主赶下,另立新主。拿下神都后,大总管许诺开禁三日。这三日之中,东西任你拿,美女任你抢!这样的好日子,百年不遇,大家觉得向往不向往?”

“向往!”

“太好了!

大家鼓掌欢呼,声震斗牛。

“大总管,这位将军说的话,是真的吗?”队伍之中有人高声问箭楼上的李昭德。

李昭德声音高亢,语气坚定道:“长孙将军乃是本总管任命的中军大将,他所讲的,就是本总管的意思。当今人心思唐,武氏乃是篡位之人,我等应该同心协力,将武氏驱赶下台,复我大唐之天下!”

“大总管,虽然我们赞同你的说法,但是我们不敢照你的话去做。因为背叛皇上乃是灭族的死罪,而我们的家人都在皇上的掌握之中。你要是真有此心,请发一份正式的檄文,那样的话,我们才好放心大胆的执行你的命令!”有不少人大声叫道。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这有何难

“这有何难!”

李昭德觉得人心可用,哈哈大笑,当即在箭楼上挥毫落纸,写成一份讨武檄文,命人绑在箭头上,射至三军之前。

“哈哈,李昭德你这个贼子,你果然要背叛皇上!这就是你滔天罪行的铁证。”

一声狂笑从队伍之中传出,一位身穿重甲的将军排众而出,出现在三军的前面,正是左豹韬卫大将军虞跃,他俯身从地上将李昭德亲自书写的讨武檄文拾起,拿在手上。

“虞跃,我不是让你担当前锋将军,领军前往敦煌了么,怎么你还在这儿?”李昭德大惊。

“我要是走了,岂不是让你这贼子得逞了?”虞跃冷笑。

区区一个虞跃,还不至于让李昭德惊慌失措。他从箭楼上遥指虞跃,大声喝令道:

“虞跃不遵军令,罪在不赦!长孙熊,还不将虞跃给我拿下!”

“是!”长孙熊答应一声,手提大刀,驰马飞奔,杀向虞跃。

“去死!”突然从右龙武卫之中飞出一把重锤,将长孙熊连人带马砸成了肉酱,随着锤子而出的,正是右龙武卫大将军尉迟金。

“杀!”右豹韬卫大将军殷周也从不知哪儿窜了出来,一槊砸死了苏虎。

他们这二位不是死了吗?莫非白日闹鬼?

“弓箭手准备,将秦豹就地射杀,拿下贼子李昭德!”殷周抬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嗖嗖嗖~

长孙熊等三人的大将军之瘾还没有过足,便一起奔赴酆都城做鬼。

这一下把李昭德吓得差一点从箭楼上栽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着了武则天的道儿了!

刚才在大营之中,被李昭德所射杀的,除了齐哲及其手下之外,其他人,都是假的,都是用死囚犯带上人皮面具假冒的,为的就是要套出李昭德举谋的真凭实据。

死囚犯本来就要判死,现在反而立了功,他们的家人将会得到非常丰厚的补偿和抚慰,何乐而不为?

这样的策略,自然是罡烈侯张麟给武则天所出的,武则天向三位大将军面授了机宜。三位大将军则是照着这个策略执行,避免了被射死的凶险。

此时此刻,目睹“他们自己的”人头悬挂在旗杆上滴血飘荡,他们心里恐悸与庆幸交织,无不感谢皇上的天恩,在围攻李昭德时更加用命。

“杀!”

一场混战在营门口展开,左鹰扬卫的实际人数约二万,但是跟十万大军比起来,差太远了,眼看营寨就要被攻破,突然,十万大军突然大乱起来。

因为大军的背后遭到一支神秘队伍的闪电般的攻击。

这支大军打着关内道的旗号,便是由李子唐用假虎符从关内道调来的府兵。

李子唐头顶银盔,身穿银甲,披着白色的战袍,骑着一匹白马,英姿飒爽,勇猛无敌,手提一杆方天画戟,逢人便挑,如入无人之境,如同战神临凡。

无崖则是一身黑盔黑甲,骑着一匹乌骓马,手舞大刀,如同砍瓜切菜一般,杀人无数,宛如杀神降世。

在两人的身先士卒的率领之下,三万府兵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手里挥舞着各种兵器,从各个方向杀进对方的阵中。

十万大军的后方,全是步伍,哪儿经得起这样的杀戮,登时死伤无数,纷纷倒退,逃跑,使得大军的阵脚大乱。

从箭楼上遥见对方阵后大乱,李昭德知道自家的援兵到了,心中大喜,向曹仁师和枭伍下令道:“此乃天赐良机,二位将军可以各引八千兵马出击,与关内道的援兵,前后夹击,将四卫兵马尽数歼灭!”

“是!”曹仁师和枭伍抱拳答应,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下箭楼,点了八千兵马,打开营门,军兵如同潮水一样,涌出了大营,分成左右两翼冲向十万大军的左右两侧。

见此乱景,尉迟金虞跃与殷周商量了一下,请有勇有谋的殷周临时担任大总管,统一指挥四个卫旅。

殷周当仁不让,临危不乱,指挥若定:“尉迟将军,虞将军,你们二位率本部人马,掉转阵向,阻击来犯之关内道的叛兵。”

尉迟金和虞跃立即命令本部人马就地转向,同仇敌忾地迎战关内道叛兵。

“李昭德深受皇恩,背叛皇上,杀将举谋,天地不容。左龙武卫和右豹韬卫分成左中右三路大军,左右两路分别抵挡曹仁师和枭伍所部,中路猛攻左鹰扬卫大营,务必将逆贼李昭德生擒活捉!”殷周语气激愤,声音铿锵,在三军将士耳中回荡,引起了共鸣。

对于临阵叛谋举事的李昭德,现场所有将士无不切齿痛恨,特别是左龙武卫的将士,因为大将军齐哲的被杀,更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

一场惊天动的大混战于平地,山丘,和水泽之中展开,只杀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李子唐的武功太厉害了,如同猛龙过江一样,一连斩杀数十员偏将,于十个回合之内斩杀左豹韬大将军大将军虞跃,于二十个回合之内重伤右龙武卫大将军尉迟金。

迎战关内道的两个卫大败亏输,输得一塌糊涂。

虽然殷周那边占了一点优势,射杀了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重伤了枭伍,可是还没来得及攻破大营,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带着两万军兵,突然杀了过来,为大营解了围。

在这样的情况,殷周再有勇有谋,也是没有办法施展的,只能于仓惶之间拖着残兵败将撤退到了二十里之外,在星野镇与神都之间的一处开阔的地带安营扎寨,阻挡李昭德进军神都,一面请军医为尉迟金疗伤,一边差人骑快马赶回神都,将李昭德杀将举谋之事报知皇上。

~~~

神都,西门外。

“这位军爷,前方情况如何?”张麟大声向那名急速驰来的斥候询问。

“无可奉告!”斥候脸色阴沉地说了一句,马不停蹄地继续向前而驰,他身负绝密,怎么可以轻易告人?

“大胆,难道你没有长眼睛么,这是罡烈侯!”高力士伸手指着那名斥候厉声申斥。

“事关军情,什么侯也没有用!”斥候不卑不亢看了张麟一眼,然后在众人的怒目之下,急速远去,不受阻挡地冲进了神都西门之中。

看这样子,李昭德反了,而且情况有些失控。张麟心里猜疑,他转身抬眼眺望斥候所来的方向,除了渐渐平息下来地扬尘,什么都看不到。

“走,赶紧回城!”张麟说着,飞身骑上了马背,众人纷纷上马,簇拥着弩车回到神都的城内。。。

第三百二十章 女皇吐血

上阳宫。

武则天端坐在龙椅上,一只手搁在扶手上,态度轻松自然地接见鸾台纳言张柬之。

“皇上,臣刚刚接到狄仁杰从幽州发来的奏摺,应该是对于假使团案的勘查有了重大进展,因此臣贸然进宫,迫不及待地将此奏摺呈交给皇上过目。”鸾台纳言张柬之脸上挂着喜色,在为他的同僚好友狄仁杰而高兴。

“哦,狄仁杰终于有消息了,快快呈上来~”武则天听了,眸中闪过一道亮光。

狄仁杰赶赴幽州已经一个多月,一直以来并无重大的消息进展,让武则天心里有些不耐烦,特别是发生了突厥大军兴师问罪的事件之后,她对于狄仁杰的不满更是溢于言表。

“是!”张柬之躬下身子,双手呈上奏摺。

侍立于龙椅左侧的上官婉儿步下御阶,从张柬之手上接过奏摺,然后回到御阶上,双手递给皇上。

武则天接过奏摺,双手展开,垂眼快速览阅,并且间或会念叨出声:

“陛下:臣狄仁杰奉旨赴幽州查案,已阅一旬。经臣等苦苦探求,假使团案已有较为清晰之眉目。而今可以肯定,当初之判断方向正确,屠戮假使团之凶手确实藏身于幽州,只是尚未抓获渠首尔。”

看到这里,武则天皱眉,心里嘀咕,都查了一个多月了,才有一些眉目,狄仁杰,你不是神断吗,你的能力去了哪里?

侍立于龙椅之侧的上官婉儿从武则天断断续续的念叨之中,听了一个大概,明白假使团案的凶手的确藏身于幽州,应证了张麟的猜测,她心里在回想当日与张麟打赌时的情景,如今通过狄仁杰的奏摺,证明张麟的判断完全正确,看来她得喊他叫哥了。想着想着,她的脸上浮现一抹甜蜜的微笑。虽然早朝时郭庚弹劾张麟的言辞还在她的耳中回荡,但是这种没有证据的言辞,并没有从根本上动摇她对张麟的感情,只是让她的心里略微泛起了一些酸意而已。

幸好武则天在览阅奏摺,没有注意到上官婉儿脸上的表情变化。

“然亦有大的进展和发现。幽州刺史方谦,实为逆犯刘金所假冒,乃凶徒之同伙,现已授首。”

看到这里,武则天颇为惊讶:“什么,幽州刺史方谦竟然是假的?是逆犯刘金假冒的?真是胆大包天!实在是该死!”

“狄公真是神算啊,半月之前,他就派人回神都暗中调阅方谦的官档!说明那时他就有此怀疑,没想到还真是如此!”张柬之笑着赞叹道。

武则天没有回应张柬之,继续垂眼览阅奏摺:

“臣又于幽州小连子山找到为凶徒所劫持的赐婚郡主李青霞,郡主无恙,此乃幸甚。”

武则天抬眼分别看了看上官婉儿和武常以及张柬之,奇怪地说:“翌阳郡主不是在一个月前出都时被歹人杀死了吗,怎么时隔一个月又会在幽州出现?这太诡异了!莫非闹鬼?”

“或许当日被杀之郡主是假的,歹人如此行事,大概是要混淆我们的视听,影响我们的查案方向。”张柬之连忙忖度道。

“柬之言之有理。”武则天颔首,继续看奏摺:

“又,突厥大可汗颉跌利施,因其叔父莫度势大震主,意图举谋,故而秘密出逃,经间道潜入我朝境内,意欲至神都向陛下求援助其复位,过幽州之时为假刺史刘金所获,几乎斩首,为臣所救。今已无恙。”

武则天霍然站了起来,面露诧异之色:“颉跌利施逃国至幽州。那么敦煌之突厥大军又是怎么回事?”

“有这等事?”张柬之装出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实际上,他收到狄仁杰的亲笔函,早已知悉事情的原委,“不过,臣认为,颉利大可汗在我们手上,对于我们抵御突厥大军有好处。”

“朕是觉得,既然颉利大可汗不在朝,那么,突厥的三个虎师又是为何人派遣和驱策?”武则天眸光之中浮现起狐疑之色。

“或许虎师已经为莫度所控制?”张柬之猜测道。

武则天若有所思地望着殿门之外,条条是道地进行分析:“被凶徒所屠戮的使团人员是受颉利大可汗所派遣,且成员包括其亲弟弟始毕可汗。莫度既然与颉利为敌,怎么会为了颉利的使团之被屠戮而兴兵与我天朝为敌?此事太过蹊跷!”

“皇上怀疑什么?”张柬之问。

“目前还不好说。”武则天摇头,继续阅读:

“为使两国早结盟好,臣恳请陛下,恩准颉跌利施大可汗与翌阳郡主完婚,同时恳求陛下,发天兵数万,护送颉跌利施大可汗回西庭复国。颉跌利施大可汗将感戴天朝浩荡之恩,有生之年,愿为藩属,不言刀兵。请陛下裁夺。臣狄仁杰百拜顿首。”

看完奏摺之后,武则天背着手在龙椅后面踱步,思索半晌之后,连连摇头:“不妥。不妥。颉跌利施已然失国,翌阳郡主身份未明,贸然完婚,实为不妥。至于派兵护送颉跌利施回西庭复国之请,现今我军已然出兵突厥,倒是可以顺势而为。柬之,传朕旨意,让狄仁杰派兵速速护送颉跌利施来朝,朕要亲自面见颉跌利施,视其对我朝之心迹如何,再决定进止。倘若他真的对我朝忠心不二,那时朕定然会助其复国。”

“皇上英明!臣遵旨。”张柬之由衷地恭声赞道,虽然皇上否决了他好友狄仁杰的两个请求,却让他心里对于皇上更是佩服。

“狄仁杰不是找到翌阳郡主吗,把郡主吗一起护送回朝。”武则天补充道。

“是!”张柬之连忙答应。

“大事不好了!李昭德在星野镇杀将举谋!我军大败!”

正在这时,一位斥候手持红色旗帜,大声呼喊着,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什么?”武则天听了,大为震惊。虽然她一直判断李昭德会趁出征而举事,也预先对三位大将军面授了机宜,做了妥善的安排和应对,但是这个消息仍然大大地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不应该是在李昭德举谋之时,将他生擒活捉吗?怎么会大败呢?

“怎么回事?快说!”张柬之听了也是大惊失色,急忙对斥候喝道。

“这是殷周将军之军情塘报,请皇上御览。”斥候单膝跪地,气喘吁吁,从贴身的衣服里面拿出一卷塘报,双手交给张柬之,由上官婉儿传递给皇上。

在接塘报之时,武则天的手都在发抖。

“气死朕了!”在看完塘报之后,她大叫一声,怒气冲天,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然后颓然跌坐在龙椅上,浑身在颤抖,好像一下子从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境界跌落到彷徨无助四面楚歌的境地,变得柔弱不堪,楚楚可怜。

“皇上息怒~”上官婉儿上前一步,用手轻抚武则天的肩膀,柔声劝慰。

“皇上能跟臣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么~”张柬之颤声道。

“你自己看!”武则天有气无力地说,将塘报扔到张柬之前面的地上。

第三百二十一章 紧急军情

张柬之双手哆嗦着,拾起塘报,展开阅读:

“陛下:李昭德离京之后,撕下伪装,立即将我等赚至左鹰扬卫大营,与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一起,当场将三位大将军以及一十二位偏将射杀。幸好我等事先派出替身,否则我等就悬首辕门矣。左龙武卫大将军齐哲及其手下偏将,没有替身,皆已陨命。我等获得李昭德举谋之铁证,正要一举将他拿下,却有一支人数超过三万的叛军打着关内道的旗帜,由一位叫李子唐的逆贼统领,从背后杀来。我军分兵抵御,正要将左鹰扬卫大营攻破,生擒逆魁李昭德,不妨,逆贼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又带着两万重兵杀至,使得我军遭遇三面夹击,伤亡惨重,左豹韬卫大将军虞跃不幸阵亡,右龙武卫大将军尉迟金重伤。然我军亦有微末之战绩,于阵上斩杀叛将曹仁师,长孙熊,苏虎和秦豹等人,挫败了敌人的锋锐。如今我军驻兵神都之西五十里之秋意原上,阻挡叛兵进入神都之锋锐,请皇上早定方略,速发援兵,以从速平叛。臣殷周顿上。”

看完塘报,张柬之脑袋里一片空白,呼吸粗重,无法思考。在他眼里,李昭德是一位铁骨铮铮的大忠臣,后者主动请缨援助敦煌、出征突厥的忠骨气概,曾经令他叹服。他不相信李昭德会杀将举谋,但塘报上白纸黑字,真真切切。在这一刻,他七十年来所形成的对人生对人心的看法之墙,轰然倒塌。李昭德都举谋了,谁还值得信任?

“将关内道总兵裴秀革职,锁拿进京,打入天牢。”武则天缓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元气,立即下了第一道严旨,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颤抖得非常厉害。

武则天之所以气得吐血,不是因为李昭德的杀将举谋,而是因为关内道的叛兵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使得她的大军遭受了意料之外的大败。

她记得自己用假虎符将藏兵楼的真虎符换了出来,她还指望偷虎符之人,在拿着假虎符去调兵时,被执虎符之将抓住斩杀,她还一直在等着看这样的塘报呢。

左等右等,好消息的塘报没有等到,却等到如此糟糕的塘报。偷虎符之人,竟然用假虎符调到真兵,这简直是神了!要不是因为三军遭遇到重大的损失,她还会对这位用假虎符调兵之人说一声佩服呢!

在佩服用假虎符调真兵之人的同时,武则天对关内道总兵裴秀则恨的牙痒痒的!一个堂堂的总兵,连虎符之真假都不能分辨,简直是饭桶!这话她没有说出口,说出来,就会暴露虎符被窃之事,虽然是假的,毕竟调得真兵,关系也颇为重大,很有可能引起人心惶惶,朝野震荡。

“是!”张柬之躬身答应。

“婉儿,速去敲响景阳钟,召众臣议事!”

“是!”上官婉儿答应着去了。

派谁去出援,以及如何平叛,属于军情大事,武则天无法一言裁决,必须在朝堂上,与众臣特别是众位大将军磋商。。。

麟德殿。

武则天坐在龙椅上,声音颤抖地将李昭德杀将举谋的消息当庭向参加紧急朝会的众臣进行宣布:

“逆贼李昭德冒天下之大不韪,带着左右鹰扬卫,斩杀了朝廷几位大将军,公开背叛朝廷,又加上关内道的叛兵,使得我军四卫伤亡惨重,如今退守在秋意原。”

“什么,李阁老斩杀大将军,背叛朝廷?”

听到李昭德杀将举谋的消息,很多臣子最初都不相信,等看到白纸黑字的证据后,他们非常的震惊,非常的崩溃。

这些臣子包括忠于武则天,以及中立分子,以及被李昭德蒙蔽的人。

忠于武则天的臣子,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武则天对于李昭德的猜疑,她不会告知任何人,包括忠于她的臣子,除了极其亲信之人,比如张麟,夜玉,凤凰,武常等等。

由于不知道内情,在那些忠于她的臣子看来,皇上对于李昭德信任有加,恩重如山,李昭德怎么可以举谋,那简直是白眼狼啊?

中立分子更是看清了李昭德的真面目,毫不犹豫地对他进行唾骂和遗弃。

而忠于李昭德的臣子,则分化成三部分,一部分人是被他所蒙蔽的。这些人,以前把李昭德当成周公来仰望和崇敬,因此才围绕在他周围,现在李昭德冒天下之大不韪,变成了王莽曹操之流,反差太大,好像一座大山坍塌,让他们悔恨莫及,痛哭流涕,切齿痛恨。

一部分人属于死忠,认为李昭德反的好,终于迈出了关键的一步,大唐复兴有望矣!

还有一部分则是投机分子,谁赢就跟谁的,李昭德在这个节骨眼背叛皇上,胜负难料,他们还不会做出最后的选择。

“众位爱卿,你们有何平叛退敌之良谋,尽管畅所欲言!”武则天身体前倾,用焦虑的目光望着殿下的群臣。

“皇上,臣愿率领千牛卫,出城杀敌,誓要将逆首李昭德生擒活捉!”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迈步出班,双手抱拳,慷慨激昂,请缨出战。

武则天颔首微笑,心里说,在关键的情况下,还是武家人最先请命出战,看来还是武家人可靠啊。不过,千牛卫不是战斗卫旅,在交战之初,就动用千牛卫,会让人觉得我方山穷水尽,没有人上战场了,让人笑话。

“臣愿率三千羽林卫出城,擒拿李昭德。”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上前请命。

武则天还是摇头,羽林卫的职责是拱卫皇宫,若是到了需要羽林卫出战的时候,说明她快完蛋了。

“皇上,臣愿领兵出战。”左监门卫大将军伍原出班请战。

武则天还是没有点头。左监门卫大将军伍原是她的亲信不错,要是派了出去,谁来守城门?她抬眼,把目光扫向武将行列,剩下的几位大将军之中,她的人已经不多了,一多半是李昭德的人,还一部分是中立的。

李昭德的人肯定不能派,要不然可能会当场倒戈。但是要拿下他们,人家也没有反迹啊。

难道要从其他道府调兵勤王么?战事也没有到如此糟糕的程度。

看来只能派中立的将军了。中立的将军不会主动请战,但是推动他们一下,他们也不敢抗旨不遵,至于临阵倒戈,那应该是不会的。

“武攸绪将军,李多祚将军,还有伍原将军,朕需要你们鼎力守城。你们暂时不宜出战。”武则天脸上带着对这几人满意的微笑,声音清亮而沉着。

“是!”三位大将军退回本列。

“左领军卫大将军雄羽听令!”武则天道。

“臣在!”一位年龄四十多岁,相貌堂堂大将军跨步出列,向武则天抱拳行礼。

“朕命你帅一万左领军卫,出城援助殷周将军,并在殷周将军帐下听用!”

“臣遵旨!”雄羽大声说,然后转身大踏步走出大殿,一个字的废话都没有说。他虽然中立分子,但是也知道,国之危难,匹夫有责。更何况他身为大将军,责无旁贷,义不容辞。

第三百二十二章 尚方宝剑

退朝之后,武则天将张麟夜玉狄光远等人召到上阳宫御书房,将李昭德杀将举事我军大败的消息进行了告知。

“什么,他们竟然用假虎符调来关内道的兵马?”

张麟和夜玉都非常诧异。

按照张麟之前的计策,三个大将军以及亲随之人均用替身,取得李昭德杀将举谋的铁证之后,三个大将军现出真身,将李昭德曹仁师逆魁锁拿进京。没想到半途上杀出了关内道的叛兵,打乱了他的完美的计划。

按照大周的律令,府兵不能轻易出境,从一个道调动到另一个道,需要虎符。看来入宫盗取虎符的梅花针刺客,盗取到假虎符后去了关内道,持假虎符将关内道的府兵调来,支援李昭德。

用假虎符调得真兵,这完全出乎张麟的预料之外。他只能佩服盗取虎符之人太厉害了!

之前张麟就曾怀疑梅花针刺客是李昭德的同伙,现在这怀疑更加强烈,虽然还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是可以肯定,他们是有着同样的反武志向的同路人。

听到李昭德真的杀将举事,狄光远的脸色完全变了,额头上冒出丝丝的冷汗,好像犯下背叛皇上之罪行的不是李昭德,而是他本人。

“君宝,对此你有什么良策?”

武则天和颜悦色地询问道,啥事不决都问张麟,这是她现在的习惯性作风。虽然在上早朝时,发生了郭庚对张麟的弹劾的意外事件,让她心里对张麟的纯洁性和忠诚度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但是这并没有改变她对张麟能力的看法。能力与品德,完全是两个角度,有时候甚至会处在相反的两个方向。

作为一个想做一番事业的帝王,她更看重人的能力,特别是混乱之时。现在就是乱时。

对于有心想通过战争建功立业的张麟来说,李昭德杀将举事,算不了什么大事,他有弩车,完全可以轻易平叛,他最大的想法是与突厥大军展开一场压倒性的大战。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便在脑子里形成了一个大致的平叛方略,而后神色自若,从容不迫地说道:

“皇上,我军此次大败,并非在实力上输于李昭德,而是因为关内道的叛兵突然杀至,出乎我军的意料,在敌人的三面夹攻之下被打了一个措施不及才导致的。

“据塘报所说,参加此次叛举的,有左右鹰扬卫的四万人,还有关内道的三万叛兵,将近七万,除去死伤的,估计尚有六万多人,而我军在城外与之对峙的,除去死伤的,还有七八万人,我方略占优势,加上皇上派出的援兵,胜算更多。但是要立即平叛,估计不容易。

“想必接下来,双方之间将会形成胶着状态,若是没有特别的情况发生,一般都需要旬日累月的时间才能见胜负。

“针对目前的情势,我的建议是,一,将亲李昭德的几名尚书和大将军调离原职,不能再让他们参与重要朝事了,若是他们有任何的轻举妄动,立即羁捕,绝对不能手软。不然,势必会形成里应外合的态势。那对我们来说,将是相当被动。二,立即查抄李昭德程舞阳曹仁师等逆魁的府邸,将他们的家眷打入天牢,以挠乱他们的心情,挫伤他们的意志。三,悬出重赏,不论什么人,只要能拿住或者斩杀逆魁李昭德程舞阳等,均可以领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或许无须大战,便可平定叛乱。”

“准奏!”听了张麟的建议,武则天当即允准,这个时候不抄李昭德等人的府,还等什么时候?

“另外,最好。。。”张麟想了想,欲言又止。

“最好什么?”武则天连忙问。

“最好能于从格府中查抄出来的金银,拿出一部分,适当地给天下黎民减免一部分税赋,给朝廷大臣加一点俸禄,以稳定人心。那些百姓和臣子等到皇上的好处,自然就不会听从李昭德的蛊惑和唆使。李昭德失去人心,他的叛举也就维持不了多久的时间。”张麟用略微激动的声音建议道。在他心目中,武则天一向财迷,刚刚得到这么多钱财,就要发散出来,不知道她会不会舍不得,所以刚才他把到嘴上的话给停住了。

听了张麟的这个建议,武则天没有马上回答,她的心里在犹豫,在思考,在权衡,给天下黎民减免税赋和给臣子加俸,这得花多少银子?因为一旦减税赋了,那就得年年减下去,不然,一旦恢复不减,那么黎民就会失望,就会有怨望。同样,给臣子加了俸,也得年年加下去,不可能再减回来。而从格府查抄出来的金银,虽然数量巨大,但是不会生长,有用光的时候,到时候青黄不接,如何继续这样的恩典?所以她真的无法很爽快地做出决定。

看到武则天脸上的犹豫不决的神色,张麟大致能猜到她的顾虑和她的不舍得,便很大方地将他的建议做了一些补充和修改:“减税赋可以设定年限,比如两年三年。至于加俸,皇上若是觉得不妥,可以把名目改为额外恩赏。”

“这个建议倒是可行。”武则天终于点头,同时语带憧憬道,“要是这次查抄李程曹三府,也能查获巨量金银,那就好了!”

“请皇上拭目以待!”张麟含笑道。实际上他心里说,结果很有可能会让皇上失望。程曹二人为带兵大将,所嗿的金银肯定不会像整天与土地钱粮打交道的格辅元那样多,再说他们在城外有兵营,他们很有可能将嗿来的金银藏在兵营之中。至于李昭德,既然他早就蓄意举谋,那么他很有可能于事先将他所嗿的大部分金银藏在别处。

突然想到昨日在格府的遭遇,张麟神色变得凝重,毫不隐瞒地托出了他的担忧之情:“皇上,昨日查抄格府,有多名刺客的强行突入,意图杀人灭口,后来还遭到左鹰扬卫上千军兵的围攻和李昭德的兴师问罪。今日同时查抄三府,还包括相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意外。东厂人数不敷使用,臣恳请皇上增加人手。”

“你无需担心。朕会指派千牛卫协助你抄家。”武则天笑盈盈道,“还有,朕将赐你尚方宝剑,如有任何人横架阻扰,你可以先斩后奏!”

“谢皇上体恤!”张麟喜出望外,有了尚方宝剑,那么他就不怕了。若是有人干涉,他就可以立即斩杀射杀!

听皇上要将尚方宝剑赐予张麟,在场之人反应不一。

武常诧异狄光远震惊,将尚方宝剑赐予后宫面首,这是从来未有过的恩遇。张麟这是要上天了么?

夜玉开心上官婉儿振奋。被赐予尚方宝剑,说明张麟真的受到皇上的重用。

“皇上英明!有了尚方宝剑,我们就真的可以便宜行事了!”夜玉很欢快,忍不住笑出声了。

上官婉儿则期待皇上能让她将尚方宝剑授予张麟,这样她便又可以与他近距离见面了。在这个时候,她完全把郭更的弹劾之词抛诸脑后,她脑子里只剩下她们在兰苑共处时的愉快的记忆。

第三百二十三章 是我看错了人

“武常,授剑!”武则天向侍立于龙案右侧的武常抬了抬手。

“是!”武常答应一声,转身进入书房里间取剑。

听了这话,上官婉儿心里大为失望,眸光变得暗淡无光。

张麟心里也有些失落,本来他也期待让上官婉儿给他授剑,这样他还可以稍微地触碰她一下,不过一想到自己与夜玉的关系走到了上官婉儿的前头,且夜玉就在自己身旁,这种不谨慎的想法只能遗憾地放弃了。

武常重新出现,双手托着一把雕刻极其精美的流光溢彩的宝剑,恭谨地走到张麟面前,笑容可掬道:“罡烈侯,请受剑!”

“谢武公公!”张麟跪倒在地,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尚方宝剑。

皇上对自己如此器重,张麟也不好意思藏着掖着了,郑重地告知:“皇上,臣已造出射程八百步的弩车。若是能将弩车大量的投入战事。那么不出半日即可将李昭德的叛军击溃。”

本来张麟还想等战事更加紧张时再向武则天隆重推出弩车的,一方面,这是他的策略,任何强大的本事,出现的太早,显不出光芒,只有到了关键时刻,才能显出真正的价值;另一方面,他担心太早提出,皇上不会很爽快地答应批量制造弩车。那台样品弩车,已经耗去张麟八千两纹银,而要真正地形成巨大的战斗力,最少要打造一百台弩车。一百台,那将需要八十万两纹银。皇上会舍得么?

“弩车?射程八百步?这是真的么?”武则天听了又惊又喜,同时也不怎么相信。她虽然对兵事不怎么懂,但是作为三军十六卫的统帅,对于各种弓弩箭矢的射程之极限,还是耳熟能详的。角臂单弓的准确射程是一百步,仰射则可达一百五十步。射程最远的绞车弩为四百五十步,仰射则达七百步。张麟所说的弩车射程比绞车弩还多一百步,这超越了当时的射程之极限。

站在张麟旁边的夜玉和狄光远也是非常的震惊,射程八百步,这顶天了!

“千真万确!刚才臣已经到城外进行过试射!”张麟语气肯定。

“那太好了!”武则天喜上眉梢。

“但是,单台弩车只能作为威胁,无法形成战力,要形成巨大的战力,最少需要打造一百台。”

“那还犹豫什么,赶紧造啊!”武则天抬手一挥,迫不及待地说。

张麟抬手摸了摸鼻子:“皇上,打造弩车需要大量铜铁和犀牛筋,不是一两句话就能造出来的。这台弩车,已经把臣所有的积蓄都几乎花光了。”

“需要多少金银,你只管说来!朕无不应允。”武则天怡然一笑,显得极其豪爽。她心里明白,现在银库之中的钱,几乎全是张麟给她弄来的,他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这台弩车耗银八千两,那么,要造一百台则需要八十万两。”张麟语气平缓地说道,他知道武则天表面上很慷慨,实际上很财迷,以前赏他个千八百两,显得慷慨大方,但是要让她一口气拿出八十万两,她肯定不舍得。

果真,听到要这么银子,武则天立即变得犹豫不决了。这些天来,张麟给她贡献的金银,远不止这个数,但是都已经有了用场,剩下的也就差不多这些了,至于从格府搜出来的字画古玩,虽然也很值钱,但是不能马上变做现银使用。

要让她把剩下的金银全部拿出来打造弩车,她还真的下不了这个决心。金银一旦入库,就生了根,要拿出来,特别是全部拿出来,那是很肉痛的。

她在想,李昭德的叛兵,未必能打得过我的十万大军,弩车好像还没有如此迫切,还是等起获小秦岭的金矿之后再造吧。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来,因为一说出来,便会暴露金矿的藏地,万一引起不轨之人的觊觎,提前给挖走了,那就损失大了。

“这样吧,今天不是要查抄李程曹三府吗,从三府之中抄出来的金银,不管多少,全部用于打造弩车!”武则天抬手在空中一划拉,显得无比慷慨大方。

“谢皇上慷慨!”张麟哈哈一笑道,武则天能有这么个态度已经很不错了,从三府之中查抄出来的金银也是钱,按照规定,也是要充入朝廷银库的。要是没有武则天的旨意,你想扣留一个子儿,恐怕也是不行的。在查抄格府时,连搜出来什么样的字画,未到现场的武则天,都如同亲见,一清二楚。对于耳目众多的她,你不可能隐瞒任何东西。

但是,能从三府搜出多少金银,这还是一个未知数。这三人蓄意举谋,早有准备,说不定留给你一个清汤寡水也未可知!

李程曹三人与格辅元不同,格是文臣,只在神都有府邸,什么东西只能藏在自己府中。而曹程都是大将军,在各地都有兵营,在某种程度上,兵营就是他们的府邸。把最贵重的东西藏于兵营之中,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安全的。李昭德虽然是阁老,但他以前也是带兵之将,可以说,六卫所属的兵营,都是他的地盘,都是他的藏宝之所。

在回东厂的路上,夜玉看向狄光远,语带嘲讽:“光远,你心目中的大忠臣,杀了两位大将军,公开举谋,这事你怎么看?”

狄光远抬手挠头,面带愧赧之色,喟然一叹:“唉,是我没有眼光,是我看错了人!”

夜玉语重心长地嘉勉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回到东厂,黄胜彦满面带笑迎了上来,自豪地说道:“恭喜侯爷获赐尚方宝剑,这下我们东厂就更威风了!”

“唉,我们被授尚方宝剑,更要悉心为皇上办事,哪能逞个人或者一个衙门的威风呢。”张麟道貌岸然地训斥了一句。

“侯爷教训的是,我们要更加悉心为皇上办事。”黄胜彦收敛起玩笑的表情,正色说道。

“李昭德府可有什么动静?”张麟随口问道。

“侯爷,咱们几个厂卫弟兄日夜不停地盯着李昭德府进行监视,可是,李府一点动静都没有,真是让人奇怪。莫非李昭德真的把他的家人全部当成了弃子?”黄胜彦搓了搓手,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有这种可能,还有一种可能,便是李昭德早就做好了安排。像他那样老奸巨猾之人,怎么可能会等着我们去抄他的家呢。”张麟心里有些担忧,这次查抄李昭德府,可能抓不到什么有用的人,也搜不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第三百二十四章 统统抓起来!

“李府虽然没有动静,不过程府和曹府都有些小动作。负责监视曹府和程府的厂卫兄弟传来消息,说有一辆马车从曹府出来去了一趟程府,又从程府回了曹府。又先后从曹府出来两辆马车出来,他们悄然在后面跟踪,发现一辆马车驶进了鱼市街柳氏鱼铺,另一辆驶进了牛市街铁牛菜铺,都一直没有出来。从程府也出来一辆马车,驶入了马市街青云铺,也没有出来。我们的弟兄一直在外面盯着,没有进去搜查,等待侯爷的指令。”

黄胜彦靠向张麟,压低声音禀报,非常的仔细,让张麟眼前似乎看到车水马龙,谍影纷纷。

“你做的很好!”张麟颔首赞许,眼睛之中闪过一抹亮光,觉得这几个铺子有蹊跷。

李府今日没有动作,不意味着前两天没有动作。李府会不会提前把家人送到曹府程府,再通过他们把人偷偷送到这几个铺子藏起来?

据东厂的密报,数天前,曹仁师曾频繁地出入李府。而在端阳节前夕,曹仁师程舞阳等十余名李昭德的死党都在李府秘密会晤过。他们会不会在那时就作了相应的安排?

正在这时,有一厂卫进来禀报:“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求见提督大人。”

“胜彦,你出去帮我迎一迎武大将军!”夜玉听了,面露喜色,向黄胜彦伸了伸手,让他代为出迎。

“是!”黄胜彦答应着,立即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没多久,黄胜彦半躬着身子,斜斜走在一边,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指引着武攸绪来到议事厅门口。

武攸绪年龄三十几岁,相貌清癯,脸上永远带着非常恬淡的神色。

见武攸绪来到门口,张麟夜玉和狄光远都起身站立。

夜玉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热情迎迓,看起来与武攸绪非常的熟悉:“武大将军光临东厂!令我厂蓬荜生辉!”

“东厂是人人畏怖之地,我现在高高兴兴地踏入东厂,就不知道等下能不能高高兴兴地离开。”武攸绪笑着幽默了一句,一边迈步进入厅内。

“武大将军说笑了,谁敢惹你不高兴?你要是不高兴,我东厂的屋顶岂不是有被千牛卫掀掉之危险。”夜玉哈哈一笑,显得很是风趣。

武攸绪来到厅内离张麟四五步的地方,抱拳向着他深深施礼,口内谦恭地说道,“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奉旨协助东厂抄家,在此见过罡烈侯!”

“武将军免礼!”张麟连忙走下台阶,双手抓着武攸绪的胳膊,笑着将他扶起。

自掌控东厂之后,对于朝中重臣的底细,张麟摸得清清楚楚。这位武攸绪,也是武则天的侄子,封号是安平王,但是他一直以千牛卫大将军自居,从来不对人宣称他是王爷,他也不喜欢别人称他为王爷,一般的人,根本不知道他是一位王爷。可以算是武家的异类,或者是一股清流。对于这样的人,张麟是持有钦佩态度的。佩服归佩服,他也不敢在一位王爷面前托大。

狄光远很自觉地让出位置,请武攸绪落座,他则坐于后者的下手。

“武将军,不知你对于查抄李程曹三府,有何高见?”上茶之后,张麟抬手伸向武攸绪,请他发表看法。

“抄家这事,还是罡烈侯在行。武某全听罡烈侯安排。”武攸绪喝下一口茶,用手搽了搽嘴角,微微一笑道。

武攸绪说的倒是实情,自从掌控东厂到现在,时间不久,但是抄家颇多,张麟不是在抄家,便是在抄家的路上。

“既然这样,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张麟客套了一句,而后神色一肃,有条不紊地将任务进行了分派:命夜玉带一百厂卫及三百千牛卫去查抄曹府,命黄胜彦带一百厂卫及三百千牛卫去查抄程府。命千户孙殿臣柴小应和穆杰各带五十厂卫分别去搜查铁牛菜铺,柳氏鱼铺和青云铺,他自己和武攸绪则带三百厂卫和七百千牛卫去查抄李昭德府。

同时执行六起行动,留守在东厂的厂卫人数远远不敷使用,幸好提早向皇上说明了,皇上及时调派了千牛卫进行协助。

见所有人都派了任务,唯独自己闲着,狄光远抬手指了指自己地鼻子,不满地问道:

“罡烈侯,你怎么什么都不让我做,是不是不信任我?”

“光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去查抄李昭德府,瞧瞧这位大忠臣是怎样的奸诈阴险,怎样的欺世盗名,怎样的嗿赃枉法,如何?”张麟不置可否,只是脑袋一歪,嘴角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说实在的,他还真的不怎么信任狄光远,要是他在人家的质问或者辱骂之下,心软心慌,将重要的人犯给私自放走了,那就麻烦了。

“行!”这一次狄光远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即点头表示同意。

夜玉很想提出让狄光远去查抄曹府,她与张麟一起查抄当朝阁老的府邸,她说辞都想好了,她是提督,抄阁老府这样的大事她不应该错过,这种话语都冲到她喉咙里了,但是,碍于现场有外人,碍于她们的关系不能曝光,她只能生生忍着没说。

与张麟片刻的分别就让她心里感到非常的愁闷和痛苦。

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到了,一千厂卫和千牛卫,将当朝阁老李昭德的府邸包围得严严实实。

李府,占地面积相当阔大,虽然与王府比起来略小一点,但是跟京中大臣的府邸相比,其规模还是宏大的。要是带二三百人过来,根本无法将这府邸包圆。

“武将军,请你带五百千牛卫在门口把守着,不要放李府一人一犬离开。”到了李府门口,张麟正色叮嘱武攸绪。

“罡烈侯请放心!对于这种乱臣贼子之家属,我是不会让他们有逃出去的机会的。”武攸绪微微一笑道。

“很好!”张麟点头,他心里也明白,李昭德起兵举事,意图夺取武家之天下,武攸绪虽然恬淡无争,但他毕竟是武家子弟,对于李昭德这种叛逆之人,自然是怀有同仇敌忾的心情的。

“冲进府中,无论男女老幼,统统抓起来!若是有人试图反抗,可以就地格杀!”张麟抬手一挥,下达了极其严厉的命令。有尚方宝剑在手,他可以下这样的命令。

对于张麟这种命令,狄光远没有多说一句话,好像有些认同的意味。

三百名厂卫和二百名千牛卫,如同涨潮一样,汹涌迅猛地冲进了李府大门,见人就抓。

见大队禁卫将李府包了圆,在里面大肆抓人,附近街区以及过往之人,无不在远远的街角巷尾驻足围观,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么多禁卫包围阁老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说李昭德趁着带兵出征的机会,杀了三员大将军,发下檄文,要皇上退位,将天下还给李唐!”

“在我印象之中,李昭德是一位忠臣,没想到他却是一位伪装的很好的狡猾的大奸臣!竟然起兵背叛皇上!”

“什么大奸臣,对李唐来说,他却是大忠臣!”

“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年代,现在武周是正统,哪里还有李唐!”

“对我们黎民百姓来说,哪管什么李唐武周,谁对我们好,我们就认谁为正统!”

“还是女皇好啊,要给我们减免税赋了!”

“好什么呀,听说因为抄了地官尚书的家,查获大量来历不明的金银,用不完,所以才将一点零头分给咱们黎民,以收买我们的人心。”

“我喜欢这样的收买!”

那些街头巷尾的黎民,在人前小心谨慎,在暗中却从来没有什么顾忌,随心所欲的发表看法,说什么的都有。

第三百二十五章 这是李昭德的女儿!

在李府之内,有些人试图抵抗或者逃跑,被厂卫和千牛卫就地格杀。

大多数人则不敢反抗,束手受擒。

很快,李府最大的院子里,便塞满了人,全部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可怜楚楚,如同待宰的羔羊。

“侯爷,总共抓获男丁三百四十三口,女丁三百五十一口。”

高力士仔细清点了人头,然后来到张麟面前,郑重其事地禀报。

“好像少了五个人。”

张麟听了立即指出,他记得李昭德府里一共有一千〇一人,李昭德出征,带了哪些人都是需要记录在案的,这记录留存于夏部,以备随时查询。在来李府的路上,张麟派人去夏部调取了李昭德的出征随行人员特别是所带家眷家口的记录。按照夏部所留存的记录,李昭带走了一名管家和三百护卫,其他人则一个都没有带。如果记录属实,那么府中应该还留有六百九十九人。现在捉到的人总共六百九十四人,明显还有五人没有捉到,或者已经逃走。

“再搜!”

高力士听了立即吩咐下去。

排列在两旁的厂卫和千牛卫立即下去,继续搜寻,但是没有再捉到任何人,不过,却在寝房发现一个女人自缢身亡。当尸首被抬出来时,李府上上下下一齐哭丧。

“母亲~”

“祖母~”

“太夫人。。。”

从大家对死者的称呼之中,可以判断,死者是李昭德的母亲,一品诰命夫人。

要是她昨天死了,便可得到皇上的恩封,会得到满朝文武的举哀。可是,她死在她儿子举事之后,堂堂的诰命夫人,被一张席子简简单单地卷了起来,真可谓其生何荣,其死何悲。她成了李昭德举谋后李府的第一个殉葬之人。

对于李昭德的母亲,张麟不可能有任何的敬意。李府所有人,在他看来,都是朝廷钦犯,都是该死之人。

李母早一点死了,算她尚有远见,不然,到时候眼睁睁看着阖家大小在法场引颈受戮,而后再被斩首,那将是绝大的痛苦。

李母死了,那么,少的人就是四人了,这四人铁定逃走无疑。要是逃走的是普通家仆也无关紧要,若是李昭德的近亲亲属,那就麻烦了。

张麟抬手一挥,大声吩咐道:“将李昭德的家眷与家仆区分安置!”

“是!”高力士答应着,指挥厂卫将家眷与家仆分开,并重新清点了一番:家眷一共有四十五人,其中男口十二人,女口三十三人,加上那自缢身亡的一品诰命夫人,与实际的相符,一个不少。

这就奇怪了,李府少了人是不争的事实,但是清查的结果是家眷全在,少的是家仆。如今李府面临灭顶之灾,要是有机会逃走,肯定是让主要家眷逃走,在清查时,少了家眷才正常。现在,家眷却一个不少,这意味着什么呢?

张麟皱着眉头,在李府家眷面前来回踱步,眯着眼睛一一的仔细的审视,跪在地上的李府家眷四十五人,男的年龄都不大,最大的三十岁左右,最小的尚在襁褓之中;女的几乎都是如花似玉的,其中有李昭德的女儿,更多的是小妾。

在张麟的审视之下,李府所有的家眷都垂下了头,尤其是女眷。因为她们都知道,眼前这位罡烈侯可是没有节操之流,什么女的都会上。

张麟一个都不认识,他的审视是徒劳的。他其实不是在审视,而是以审视为名在心里思量,这家眷里面有没有一两个是家仆假冒的,而真正的家眷却藏匿于家仆之中,或者已经逃走了?

在生死关头,一般肯定是保存家眷,而放弃家仆,在古代,这是很常见的做法。

但是张麟觉得他们想多了,李昭德犯了如此重恶的罪行,不要说他全家都会被斩首,家仆也无法例外,就算是九族都会受到株连。

家眷躲到家仆之中会有用么?不过张麟还是想把李昭德的家眷从家仆之中区分出来,以便区别对待。

“有没有谁能够分辨李府家眷的?”张麟看向狄光远以及随行的千户百户。

大家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李府门禁森严,一般的人谁也没有机会出入李府,哪里能认识李府的家眷?

这些家仆应该都能将李府家眷清楚地分辨出来。张麟心里想,把目光投向李府的家仆,这里黑压压一片,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有。

张麟走到一位年轻的家仆面前,目光灼灼盯着他审视了一番,把后者看得把头垂到了腰际,身体略微有些发抖。现在张麟掌握着这些人的生死,他的眼神就如同死神之眼,犀利无比,冷酷无双。

“李昭德杀将举谋,悖君叛逆,罪大恶极,株连九族!你们虽然是家仆,但是受到他的牵连,也都是极大之罪!”张麟嘴角浮现一抹极度寒冷的笑意,以非常严肃冷酷的声音说道。

那些家仆听了,都倒吸一口冷气,有些人当即吓尿了。因为他们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可怕的消息。

李昭德举谋的事,属于顶级的绝密,他们这些下人,怎么可能提前知情?在很多家仆眼里,李昭德可是忠臣良相,怎么可能叛举谋逆?

叛举谋逆,株连九族!这严重的后果大家都知道,可是都不能接受。

他们只是在李府为奴,李府的荣华富贵他们享受不到,凭什么要为李昭德的叛谋而殉葬?

家仆们心里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但是谁也没有吱声。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怨自己命薄,只能怨老天无情!

“我知道你们成为李府的家仆,也是受生活所迫,没得选择。你们在进入李府做仆之前,恐怕谁不会想到会有今日的恶果。你们绝大多数人,并没有参与李昭德的叛举,凭什么要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可是律法森严,谁也救不了你们!”张麟将语气放得比较平衡,略微带着一些同情。

听了张麟的话,有的人崩溃了,哭了起来,有人立即加以申斥,哭什么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相爷一向对我们这些下人好,我们为他殉葬也是应该的。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不知道你们想不想要?”张麟突然提高嗓音道,好像在宣布什么丰厚的奖赏似的。

“要!”有些家仆立即应声而叫了起来。在必死的关头,有活命的机会,谁会不要?

那些没有出声的也都把目光投向张麟,看看他想闹什么幺蛾子。

“李昭德举谋,他的家眷该死,这是天经地义的!你们谁要是能把藏身在家仆之中的家眷指出来,立功赎罪,便可免死!”

张麟轻描淡写地说道,他现在有这个权力。

听了张麟的话,立即有人用下巴指着旁边一个年龄十七八岁肤白貌美的女子,说:“这是李昭德的女儿!”

另外有人则扭头看向身后一个二十几岁的花容月貌的女子:“这是李昭德最喜欢的小妾!”

一下子揪出来两个李府家眷!张麟大喜,心里说,看来这个方法还真管用。

“你们两个可以活命了!”张麟笑着说。

有人立即对这两位贪生怕死的家仆进行怒骂:“你这个贪生怕死的奴才,枉亏相爷厚待你,你却临阵背叛,你不得好死!”

“皇上对李昭德恩重如山,他是怎么对待皇上的呢?他这种人不值得我们尽忠!”那两名举报之人反唇相讥。

“走~”

李昭德的两名女眷被厂卫牵向家眷堆,而两名冒充她们的丫鬟则被遣送到家仆堆。

在经过张麟身旁时,李昭德的女儿突然停下脚步,向张麟道了一个万福,脸上带着淡笑:

“小女子李笑花拜见侯爷。”

第三百二十六章 异变突起

“免了。”

张麟摆了摆手,心里嘀咕,你心里估计恨不得扒了我的皮,表面上来这些酸文缛节,做给谁看呢?你以为向我施个礼我就可以放了你么?

“侯爷,你的英名传播于神都的大街小巷,小女子有幸拜读过你的诗作,深感你是一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只是向来无缘得会,今日见了,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却小女子平生一桩心事。”

李笑花大大方方地说道。

她年龄十七八岁,身穿高挑而匀称,鹅蛋脸型,红唇白齿,俏丽玲珑,说实话,颜值相当的不低,与上官婉儿夜玉等女子比起来不遑相让。

“现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莫非你指望说这么一两句好话,我就会把你放了?”

张麟冷哼了一声,冷酷无情地说,对于李家的女子,他用不着留情面,讲风度。

“侯爷误会了,我并无此意。”李笑花连忙说,旋即幽怨的一叹,脸色绯红,声音低低地说,“小女子只是有一个想法,要是你能放了我的一两位家人,我愿意给你伺候枕席。”

啊?张麟听了惊得倒退了好几步。他现在的身份不容许他对任何女子有任何的想法,除非他想找死。

他心里很担心,在李府发生的这一粉红的一幕,深在后宫的皇上应该会知晓,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做,但是保不定她心里会猜疑,要是她认为我在外面偷吃。。。因为有偷吃的机会,那麻烦就大了!

“你这不知羞耻的女子,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在你眼里,本侯就是这种人么!告诉你,本侯虽然不是柳下惠,更不是柳下惠的弟弟!”张麟断然拒绝,道貌岸然地大声训斥,说得正义凛然,仿佛全世界要是只剩下一个纯洁的人,那个人一定是他。他这样子说,做作的成分居多,主要是做给皇上的耳目看的。他百分百相信,这儿有很多皇上的耳目,随时会把现场的情况传送到皇上的跟前。

被张麟一通训斥,李笑花羞愧得满脸通红,咬着牙低着头回到家眷堆跪了下来,始终不敢再看任何人。

李家的男子一个个觉得耻辱无比,用喷火的眼睛瞪着张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面对这样的情形,他们该说什么呢?说你不该拒绝我们的姐姐妹妹,这也不对呀。

亲眼见到张麟拒绝主动贴上身的女色,狄光远心里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意,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

张麟定了定神,故技重施,说服那些家仆:“李府少了四人!如果有谁可以告诉我这少的四人是何人,去了哪里,也可以免死!”

“我说!”刚才那位被张麟看得发蒙的家仆立即跪直身子,大声叫道,

“少的四人,一个是李昭德的少子,叫李培鎏;还一个是李昭德的长孙,叫李灿阳。”

“你这吃里扒外的家伙,我打死你!”当即有人从家眷堆里跳了起来,要打死那为家仆,不过却被围绕在周围的厂卫给拉住了,那人是李昭德的长子李培尔。

整个现场出现了一种骚乱。

“很好,继续说。”张麟脸上露出满意的笑,鼓励道。

那年轻的家仆抬眼看了看李培尔,心里有些害怕,不过,在张麟的鼓励催促的眼神的注视之下,他继续说道:“另外两位是李府的高手,负责保护那两位公子。。。他们于前日被。。。”

“去死!”

一位身材魁梧的被绳索捆绑着的汉子从跪着的家仆堆里蓦然窜了出来,抬脚狠狠地踢向了那年轻家仆的太阳穴。

砰~

这一下如有千斤之力,那家仆话还没有说完,猝不及防,来不及躲闪,被踢了一个结结实实,太阳穴开起了鲜红的太阳花。他几乎捡回一条命,还没有来得及享受,便马上被踢死,领先一步进了鬼门关。

踢完人之后,那名身材魁梧的家仆,因为上身被捆的结结实实,难以平衡,站立不稳,几乎要摔倒在地。

“将这人斩了!”张麟抬手指着那名骤起踢人之人,声色俱厉喝道。现场所有人都会死,早杀晚杀一个样。

咔嚓~

当即有厂卫,听了张麟地命令,手起刀落,将那名暴起杀人的身材魁梧的家仆的首级斩落于地上,鲜血飚飞。

“还有谁能告诉我,少的四人被送去了哪里?可以免。。。”张麟一边背着手在跪着的家仆的前面耀武扬威地来回踱步,一边提高嗓音问道。

正在这时。。。异变突起!

在张麟的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在离他不远的左右前三侧,有三个彪形大汉蓦然站了起来,只见他们胳膊用力一晃,那些捆绑在他们身上的绑绳如同面条一样,寸寸崩断,而后,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不同的方向,分别挥舞着榔头一般大的拳头,锋利的铁砂掌,犀利的鹰钩指,冲向张麟,如同一群恶狼扑食绵羊似的。

这变化太快了,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卢俊义离张麟身边较远,因为他老是走来走去,也不好老跟着。

张麟吓得魂飞魄散,身形如同受惊的山羊一样,猛然向后倒跳,并且于倒跳的过程之后,抬起左手,对着三个来敌扫了一圈,一口气发射了九支袖箭。

哧哧哧~

由于射击过于迅速,过于惊慌,九支袖箭之中,有一半以上都属于无的放矢,真正起到作用的,只有三支箭。那三支箭分别射向三名凶手,一支射向从左侧攻击而来的凶手的咽喉,一支射向从正面攻击而来的凶手的心口,还有一支射向从右侧来的凶手的腰胁。

凶手扑过来的速度很快,可是袖箭的速度更快。

最先被击中的是来自左侧的凶手,因为张麟所射出的九支箭,有四支是对着此人的。最初的三支箭由于发射的过于慌急,属于漫无目的的放射,不过也都围绕着凶手的左右。第四支箭则是直射凶手的咽喉要害。虽属漫射,可是准度还是相当的高。

面对着如同电光石火而来的袖箭,凶手瞳孔紧缩,可是他的身形还在半空之中,无法及时收回攻势,也无法扭转闪躲,被袖箭在咽喉上射了一个结结实实。

嗷~

凶手如同受伤的狼一样嚎叫一声,然后轰然坠地,死了。

从正面攻来的凶手同样没有逃过袖箭的攻击,因为围绕着他左右的有三支箭,两支箭落空,一支箭结结实实地射中他的心口。

这位凶手同样,在无比惊骇之中中箭倒地,死了。

射向第三位凶手的袖箭只有两支,而且也非要害,并非张麟特意对这人加以照顾,而是他实在来不及揿按袖弩的机括。

面对迅如闪电的袖箭,第三位凶手大骇之间,腰肢一扭,躲过一支,另一支袖箭从他的胁间擦过,带出了一抹血迹,形成了创伤,但是对他的性命并无大碍。

那六支落空的袖箭,并没有完全射空,只是没有射中凶手而已,却是射在六个倒霉的家仆身上。这是没有办法的,因为跪在地上的人太多,不是射到这个就是射到那个,就看谁的运气差。

亲眼目睹他的两名同伴被张麟抬手之间击毙了,这名凶手非常的震惊和骇异,目光之中有着深深的恐惧,还有强烈的愤恨。恐惧当然是对张麟的手段,愤恨则是因为张麟杀了他的同伴。他的心情非常矛盾复杂,想要继续攻击张麟,却对他的手段极其忌惮,想要离开,但是他的心却被愤恨拉住。

最后还是愤恨占据了主导地位,且杀手觉得在此重重的包围之中,想要逃离李府,也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于是,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向着张麟发起了再一次的攻击。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真是个人才!

只见这名凶手俯身从地上抓住一位家仆的腰带,如同老鹰抓小鸡一样拎了起来,而后用力将那名倒霉的家仆如同麻袋一样掼向张麟。

整个过程说起来很长,实际上只有一眨眼的工夫。

不过这个时候,张麟身后的侍卫和厂卫都反应过来了,只见卢俊义一个箭步冲出,飞身跃起,在半空中踢腿,将那如同麻袋一样砸来的家仆踹了回去,在踹的过程之中,卢俊义特意将落脚之点选在那家仆的非要害部位,只见那家仆的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两个半圈,最后跌落在人群之中,生死不明。

另外的侍卫则群起阻击那名将人体掼出,并以此为掩护,而后继续扑攻张麟的凶手。

张麟没有再放袖箭,而是退到了安全之地,身上出了很多冷汗。不过他已经从极度的危险之中,转变为操控主动权的地位,他心里非常激动,激动地在心里叫道,要感谢袖箭!没有袖箭,刚才他也许就完了。

那名凶手虽然勇猛,但是架不住对方人多,在数名侍卫的围攻之下,左冲右突,自知不敌,也自知难以活着逃出,便主动冲向一名使刀的侍卫,在那名侍卫将刀以力劈华山般狠狠地劈来之时,他也不躲不闪,被结结实实地砍在左颈上,人头落地,血流喷涌,当即倒地身亡。

“我等保护不力,让侯爷受惊了!”

卢俊义等人都诚惶诚恐到张麟面前请罪。

“免了免了,这不是没事了吗!”

张麟摆了摆手,表现出一种宽容大方的气度,云淡风轻地说。实际上他的心里后怕不已。刺客竟然藏身于家仆之中,被绳子捆绑得结结实实,也能轻易挣脱,太厉害了,也太可怕了。要是没有能够连发的袖箭将刺客制服,刚才他就完了。把自己的安全寄托于别人身上是不可取的,一定要强大自己才行。

“罡烈侯,你没事吧!”

狄光远第一次表现出对张麟的关心,刚才的一幕实在太过惊险,要是张麟出了什么事,他也没法在皇上面前交待,且张麟的表现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弹指之间就将三名对他搞突然袭击的悍匪制服,这种本领实在是有些逆天了。

“没事的。”张麟淡淡一笑道,随后命手下厂卫,“检查四名凶手的纹身。”

之所以如此下令,是因为他想起黄胜彦所说的灵狼帮的事,李昭德与灵狼帮勾结,已经是事实,这些家仆能够轻易地崩断绑绳,一看就不像是家仆,有没有可能是灵狼杀手隐藏其间呢?

厂卫扒开四名死者的衣袍,除了最初那名踢杀揭发者的凶手之外,另外三人,身上都纹着仰首啸天的狼首的图案。

毫无疑问,那三名同时暴起攻击张麟的凶手,是灵狼杀手!

这或许就是李昭德的最后的安排,他自知无法带走所有的家眷,只能割舍放弃,偷偷送出两个,然后安排杀手在府,伺机刺杀来抄家的大臣,而那大臣有十二分的把握是张麟。或许李昭德觉得,只要杀了张麟,便可对得他起的几十位家眷,对的起他的六百多位家仆。

“验看现场所有男子的纹身。”张麟不放心,命令厂卫对现场所有男子进行扒衣验看,他觉得灵狼帮应该都是彪形大汉,不会有女子,就算有,他也没法验看,他这儿没有带女卫过来。

所有的厂卫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将李府上下,从李培尔开始,到最后一个家仆,一一扒衣验看,也不管他们是如何的激烈反对,如何的大声抗议,或者感到如何的屈辱,这都没有用。

查验完毕,没有发现有灵狼杀手混迹其间,张麟才放了心,重新大声申明:“能告诉我李培鎏李灿阳下落的免死!”

现场鸦雀无声,有人想争取这个免死的机会,可是,刚才那位家仆出首说了反而先死的例子历历在目,让人胆战心惊,不敢再轻易冒险。

看到了他们的犹豫,明白他们的顾虑,张麟抬手一指安全地带,声音清冷地说道,“想说的,可以先到这个地方,你将得到我们的保护!”

听了张麟的话,立即有人膝行向前,离开了家仆堆,飞快地移动到了张麟所指的地方,有十几个手持弯刀的厂卫,迅速围成了一个小圈,将那名家仆保护了起来。

“李培鎏李灿阳于前日被程舞阳带去了程府。”那么家仆战战兢兢地抬眼看了看四周,感觉真的安全了,才哆哆嗦嗦地开口。

张麟法外开恩道:“好!你也可以免死!”

“谢侯爷!”一下子就从鬼门门回到人间,那家仆激动地满面通红,跪地向张麟磕头致谢。

“你这个千刀万剐的东西,你不得好死,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包括李培尔在内的所有人都对那名告密的家仆进行最恶最狠的咒骂,不过这没有鸾用。

如果咒骂能够有用,世上没有恶人。当然也没有好人,因为好人所获得的咒骂远远多于恶人。

“世德,你带一百厂卫,火速赶往程府。务必将李培鎏和李灿阳给我逮起来!”张麟向随行的千户许世德吩咐道。

“是!”许世德心怀感激,大声答应,因为,若是能将李培鎏和李灿阳抓起来,那对他来说,便是大功一件。因为李府这么多人,唯独送李培鎏和李灿阳二人出去逃命,可见这这二人,是李府最重要的人,被寄托了李府的全部希望。

张麟并没有马上离开李府,抓人是只是他来李府的目的之一,还有更重要的一个目的,那就是抄家。

抓人是不会有任何收益的,因为这些人都是死人!倘若换了另外一个人来李府抓人,还能留点私货,将美女留给自己享用,但是张麟是不可能这样做的,连这样想都没有想过。

对张麟来说,抄家才是最令他激动心跳的。因为弩车的打造,完全依赖于抄家的产出。

张麟不奢望在李府抄出像格府那么多的资产,但是,一个堂堂的首相,哪怕预先做了安排,留在府中的资产定然也不少,打造百把台弩车总是够的吧。

随着抄家的深入,在地面上堆了不少的金银宝物:黄金一千九百两,纹银三万八千两,珍珠百斛,翡翠三十斗,名画八十副。。。这些东西都是从各处库房里搜查出来的。

这些东西,一大半是皇上的赏赐,一小半是李昭德的俸禄,还有一部分是僚属的馈送之礼,虽然多了一点,但是和李昭德身份地位还是基本相符的。

抄惯了巨量金银的厂卫和千牛卫,尤其是刚刚查抄过格府的厂卫,感觉很是失落,感觉今天白跑了一趟似的。

张麟也很失望,因为这些金银,还不够他打造十台弩车。

“肯定还有!东西肯定藏在地下密室!”那些厂卫叫嚷着,搜查的时候,对于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特别加强了检查,不过却怎么找都没有找到地下密室的入口。

第三百二十八章 地牢遇险

“肖河,李府的地牢在哪里?”张麟问肖河,这次查抄李府,他特意把肖河叫了过来。因为他去过地牢。地牢或许与地下密室相连。

“我想想看。”肖河连忙受宠若惊地说,实际上,他也记不清,当时,他来去非常匆忙,没有记那么仔细,不过他脑子里还是有一定的印象,想了想,便比手画脚地说了一个大概:

“地牢与书房之间隔着一个花园,旁边还有一个大池塘。”

在肖河的指引之下,七拐八转,终于找到地牢的入口。

李府的地牢与东厂的地牢或大理寺的天牢没法比,下面也就十来个牢房。里面空空如也,没有关押一个人。

“侯爷,这就是当初我们被关过的牢房,中间的坑洞就是我挖的,我就是从这洞里逃出来的。”肖河指着一间牢房中间大坑,语气激动之中略带自豪,好像在向人展示他的杰作。

这间牢房与众不同,门两边的铁栅栏后面堆满了泥土,部分地方泥土一直堆到顶棚,地面中间凹下去一个大坑。

张麟迈步走到坑洞边上,俯身向下观察,这个坑的直径有三尺宽,六尺深,下面有水,从并不浑浊的水面可以看到水下有一个横向的隧洞。

“你真的会挖洞?”

张麟扭头用惊奇的目光看向肖河,之前肖河这样说,他只是姑且听听,并没有深信。现在亲眼所见,却是不敢相信。

“当然!我就是靠这个吃饭的!”肖河尖尖的下巴一抬,脸上浮现一抹得意之色。

“你是怎么挖的?”张麟很好奇。

“用手啊!”肖河抬起手,骄傲地晃了晃。

“你这手是铁做的么?”张麟笑问道。

“铁算什么,我连铁都能挖开。”肖河眉飞色舞,得意连连。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人才!”张麟伸手在肖河的肩膀上捶了一下,虽然用的力道比较大,不过这表示他对后者比较亲热。他心里说,肖河就是土行孙一类的异人,以后可以大用啊!这种人才千金难买,我以前怎么还拒之千里呢,真是有眼无珠,浪费人才啊。

“谢侯爷夸奖!”肖河笑道。

“叫什么侯爷,咱们是兄弟!”张麟正色纠正道,从现在开始,他正式把肖河当成了兄弟。

“对,是兄弟!”肖河激动地眼眶通红,说着话,声音就哽咽了起来。

“放我出去~”

正在这时,从地牢的最里面传来一阵沉闷的痛苦的呼喊声。

里面还有人?

张麟与肖河等人从堆满泥土的地牢之中走出,沿着走廊来到最里面一间地牢附近。这儿没有点灯烛,光线相当的昏暗,隔着铁栅栏,影影绰绰看到里面有人,但是看不真切。

随行人员将火把举着,照亮了地牢。

张麟走近铁门,看向牢中,只见里面有一个人披头散发,双手平身,如同十字一样被绑在一根木桩上。

“你是谁?为何被关在这里?”张麟沉声问道。

“我是李昭德的家仆,他们怕我泄露李培鎏和李灿阳的下落,所以把我关在这里!我恨死他们了!”那人嗓音嘶哑,语气之中充满怨恨。

“你既然是家仆,他们为什么会怕你泄露秘密?”张麟奇怪地问,因为,在外面有六百多家仆,在他的许诺活命机会的诱惑之下,才有寥寥几人背叛李府,这说明,在古代,大部分仆人都是忠诚的,只有极少仆人会卖主求荣。

“因为我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名家仆抬起头,从披散着的头发后面看向张麟,露出一张满脸横肉的脸和鹰隼一样犀利的眼睛。

“什么事情?”张麟皱眉问道,心里却有一种感觉,此人不是善类。刚刚遭遇过三名刺客刺杀的他,警惕之心提高了很多,尤其对于这种被莫名其妙关在牢里的陌生之人,更是加了好几倍的小心。

“杀人!”那名被绑在木桩上的家仆,双手一挣,绳子便如同豆腐丝一样断裂,他的手在离开木桩时,手上蓦然出现了一把长剑,闪着寒光,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张麟。

变生不测之间。

站在张麟身边的肖河和卢俊义虽然都很注意,但是对方出手太突然速度太快,使得他们都来不及反应。

张麟虽然有所警惕,但还是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身形猛然倒退,幸亏他现在有些身手,反应比较灵敏,然而走廊的宽度有限,他一下子退到无可再退的地方,背部重重地顶到对面牢房的铁栅栏。

当~

那名杀手的剑从铁门的缝隙之中穿过,剑身上的护手撞在铁门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交击之声,剑尖在离张麟的咽喉不到一尺的地方停住了。

杀手击空,一脚踢向虚掩的铁门,试图冲出来再次出击,刺杀张麟。

但是,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卢俊义就在门旁,怎么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铁门大力往外冲开,挂起一阵阴风,不过才开到一半,又被卢俊义一脚踹了回去。

咣~

那名杀手只出来半个身子,就被急速关拢的铁门给撞了回去,额头上被撞起了一个大包,身子踉跄着倒退七八步,撞在牢房最里面的墙壁上。

在一连串的撞击下,整个牢房都发生了一些摇动。有泥土粉尘往下掉落。

哧哧~

面对刺杀他的杀手,张麟毫不犹豫的发出三支袖箭,呈品字形,先后穿过铁栅栏的不同缝隙,分别锁定杀手的咽喉、左右心口,他不在乎对方的死活。

那名杀手的武功非常的厉害,身法也很飘忽,他在原地来了一个漂移,将三支射向要害的箭都给避开了。

哧~

又一支袖箭射出,迅如电光石火,结结实实地射在杀手握剑的手腕上,

因为距离太近,间隔太短,杀手的身法再快,也无法同时做那么多动作。

当~

长剑脱手,落在地上。

哧~

又一支箭射来,狠狠地扎在杀手的右腿上,杀手站立不稳,轰然跌倒在地上。

“拿下!”张麟猜测这是灵狼杀手,他已经安全了,且对方的战斗力失去一大半,要是能抓到活口,还是尽量抓一个活口,他需要对灵狼帮有一个更直观的了解。

“是!”卢俊义答应一声,掀开牢门,迅捷无比地冲入牢房,大力一脚,踢向杀手的心口。

杀手的右手右脚都受伤,整个身体失去了平衡,行动就没有之前那么迅捷,且牢里地方太狭隘,无处可躲,他向右边大幅移动了几步的距离,但是卢俊义这是连环腿,躲过第一腿,还有第二腿。

砰~

杀手虽然躲开了要害,但腰胁还是被踢中,整个人如同小龙虾一样,向后倒飞,撞在墙根上,翻到在地。

卢俊义一个箭步冲上前,抬脚踏在杀手的心口位置。

杀手被拿下,被捆绑了起来。

检查纹身,的确有狼头刺青,一如张麟所猜测的。他们断定自己会搜查地牢,所以派了高手预先等在这里,想要刺杀自己,以为李昭德出气,为李家人报仇。

张麟伸手在杀手的脸上左右开弓,掌了十几个嘴巴,以泄心中接连被几名刺客行刺所引起的恶气,一边掌嘴,一边厉声喝问:“说,李培鎏和李灿阳的下落在何处,灵狼帮的窝点在哪里?”

“我不知道!”这么杀手非常的强梁,抵死不说。

要是七星神棒有足够的电,能够开启麻痹功能,看你说不说!张麟心里这样想,可是麻痹功能已经失效,他也拿杀手没有办法。只能将他关入东厂地牢,由狱卒进行审讯了。

“押下去!”张麟喝令道,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任务没有完成,不能跟这位杀手再磨叽下去。

第三百二十九章 密室

接下来,寻找李府的密室。

李府的密室更加隐秘,以张麟对机括按钮的熟练的掌握和详尽的了解,还是没有找机括所在。但是他断定,李府肯定是有密室的。

一个连地牢都有的府邸,怎么可能没有密室?

被张麟认为兄弟之后,肖河感激不尽,心花怒放,不过他不敢再喊张麟为大熊,更不敢喊他他小弟,而是呼他为老大。

“老大,找密室的事就交给兄弟我!”肖河积极性非常高,一会儿趴在地上,一会靠在墙上,用手指关节轻轻敲一下地面或者墙壁,而后把耳朵贴近,进行谛听。他的耳力极其灵敏,能够听到地下一丈深处的细微的回音。

“除了地牢,李府没有地下密室。”听了很久之后,肖河正色告知。

“没有密室?”张麟怀疑。

“我只是说没有地下密室,并没有说没有密室。”肖河嘴角浮现起意味深长的笑。

“你的意思是?”

“这书柜后面存在一个密室。”肖河抬手指着书房里间一排书柜,煞有介事地说。

“何以见得?”

“你看这是一面墙。”肖河拉着张麟的胳膊,进入另外一间房,“这里是另一面墙,总之,有四面墙围绕一个很大的空地,但是却没有开门。且我听得出,那个空地并非敞开的,而是有屋顶遮蔽的。请问,谁家会造这种进不去的房间?”

张麟听了恍然大悟,心里说李昭德简直太狡猾了!这种四面都是墙,没有开门的地方,谁会找的到?哪怕是掘地三尺也没有用。

“没有开门,又找不到机括,我们怎样进去呢?”张麟皱眉问道。

“简单,破墙而入!你总不会舍不得破坏李家的墙吧。”肖河咧嘴一笑。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张麟听了哈哈大笑,随后命令厂卫破墙。

咚咚咚~

厂卫不知从哪里弄来斧头,对着墙面砍劈了起来。

这墙的厚度相当于普通墙壁的三倍,几乎赶上城墙了。不过,就算再厚,也经不起斧头的砍劈。很快便挖出一个门形的大洞,从门洞里可以看到里面,是一个硕大无比的房间。

哧溜~

肖河率先钻入门洞,进入密室,不过他并非直来直去,而是走了一条的九曲回肠的线路。

“小心!”张麟在后面提醒道。

据他所知,这种密室一般都设有消息机关,一旦非法闯入,便会有各种武器自行打击过来,险象环生,将侵入者射成刺猬。

“没危险!”肖河的声音在密室里面回荡。

“看来我想多了!不过小心行的万年船!”张麟自嘲了一句,也低头跨了进去,然后停在门洞附近,抬眼观察四周。高力士,卢俊义等人也进来,在各处察看。

这个密室相当于三个书房的大小,里面有榻,有桌子,有兵器,却是鲜有像格府中的金银堆置物。

在门的前面不远,有一个凹下去的天井,用于滴水。

天井的上空,有纵横交错层层叠叠的屋檐,光线和空气从屋檐之间的空隙透入,而不会被外界所发现。

就着从几层屋檐之间的空隙透入的光线,可以看到密室的一面墙上有一道长方形的缝,显然是开门的位置,这门应该使用了与墙壁同样的青砖。

在门的左侧的墙上,有很明显的按钮,那应该是控制门的机括。在外人难以进入的密室里面,机括是无需隐藏的。

走到门旁,张麟举手转动机括,嘎吱一声,厚重的门向里面移动了出来,而后移向另外一边。从门口走出,发现门外面是书房,门就开在书柜的后面。此时书柜已经折叠移开了。

这种设置,确实隐秘机巧!张麟暗自赞叹,重新步入密室。

来到一张桌案前,刻意检查了桌案上的堆置物。桌案一边有一面铜镜,还有胭脂之类的东西,好像是女子的用品。在另一边则放着文房四宝,以及几卷明晃晃的卷宗。

拿起卷宗,缓缓展开,垂眼快速一览,发现这是一道圣旨,大意是让李昭德以黜置使的身份巡视江南。这道旨意应该是以前的,那时张麟还没有穿越过来。这圣旨的字迹,张麟认得,是上官婉儿的手迹。

拿起另外的卷宗,展开一看,也是圣旨,时间更早。

张麟很是诧异,李昭德处心积虑地搞了这么一个密室,难道仅仅是为了藏匿一个女子和几卷圣旨么?

“看,有一个壁虎,被一根针钉在梁上!”肖河在密室里面这里摸摸,那里听听,突然发现屋顶的梁上用针钉着一支死壁虎,不由得惊奇地叫了起来。

“一只死壁虎有什么大惊小怪的,真是少见多怪!”有人不加掩饰地鄙夷道。虽然肖河被罡烈侯接纳为兄弟,但是他的身份,让很多人不齿,甚至蔑视。

张麟走了过去,举目看向屋顶,那里昏昏暗暗,看不太清。他拿出七星神棒,开启强光,一束光照亮了屋顶和大梁,

那里的确有一只壁虎,被一根针钉着。这针的尾端,呈梅花的形状,而且涂着红色的釉彩。

“这好像是梅花针?”张麟惊奇地叫道。

“梅花针?”听到这话,卢俊义立即飞身跃起,从梁上取下梅花针,而后飘然落地,一点声响都没有。

拿到近前观察了一番,张麟更是确定,这就是梅花针。现在他的手头,已经有十来根梅花针,是他查案时收集起来的,不过都放在东厂的书房。

这么说来,梅花针刺客曾经来过这密室,或者他就是住在这里的!

梅花针刺客住在这里很好理解,从案情的所留下的线索和发展的方向,可以判断,梅花针刺客和李昭德是一伙的。

令张麟难以想象的,这密室有胭脂等女子用品,难道梅花针刺客竟然是一个女子?

虽然没有搜到金银宝物,但是找到梅花针,验证了梅花针刺客与李昭德的关系,这是非常重大的收获!

李府门口,武攸绪还在非常警惕地守在那里,脸上带着焦虑的神色。

张麟从府内出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走向武攸绪,声音愉快地说:

“武将军,查抄李府的行动圆满成功。我还要去程府。请你将李府的犯人全部押往大理寺,投入天牢!”

“行!我一定不辱使命。”武攸绪豪爽地答应。

“路上一定要仔细注意,谨防有人劫囚车!”张麟谆谆叮嘱。

“我知道!我这有七百千牛卫,谁能从七百千牛卫手中劫走人犯?”武攸绪淡然一笑道。

第三百三十章 损失惨重

张麟留下几个厂卫看守李府,而后马不停蹄,带着大部分厂卫赶往程府。

程府乃是将军之府,不同于寻常文臣之府,里面的子弟都是有武功的,加之性情暴躁者较多,大度不甘于俯首就戮,在黄胜彦带领厂卫和千牛卫闯入府中查抄时,他们悍然反抗,双方之间发生了激烈的打斗,幸好许世德帅部及时赶到,才将程府的骚乱平息,并且将程府男女老少全部拿下。

除了发生打斗之外,还发生了一点意外,一位东厂百户将程舞阳的美丽的小妾拉到无人之处,推了!那位小妾愤然跳了井。这事让黄胜彦极其恼火,当场拔剑就想将百户斩了。

“震抚使大人,这程家人都是该死之人,为了一个该死之人,杀我们自己的弟兄,这值得么?”许世德劝谏道。

“虽说是这么个理,但是厂法难容!”黄胜彦叹息道,实际上他也下不了手,这名百户还算是他的一个亲信。

“不如暂时将其羁押,等待罡烈侯的处置吧。”许世德建议道,“当务之急是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人犯短缺逃走。”

黄胜彦想想也对,就这么办了,将那名百户羁押了起来。

经过清点人数,发现程府少了三人,而且也不知道从李府送过来的李培鎏和李灿阳,在不在其中。

本来许世德并没有打算将李培鎏和李灿阳被送到程府的消息告知黄胜彦,他有心想独建大功,但是他并不能区分李府程府之人,不得不将详情告知黄胜彦,然后学着张麟的方法,诱导程府的家仆,说出实情。

这种方法的确管用,有程府的家丁当场揭发,李府送来的人以及程府的幼子程青成,早就被送了出去,至于送到哪儿,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听了这话,黄胜彦猛然想起,他所获的密报,从程府和曹府都有马车驶到马市街牛市街和鱼市街,看来缺少的人,应该是被送到柳氏鱼铺铁牛菜铺和青云铺了,重点应该搜索那儿。

不过这三个铺子,已经派了三拨厂卫去查抄,他们的任务不但是抓程府的人,还要查抄程府的金银资产,所以他们只能耐着性子在程府掘地三尺的找金银。

张麟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程府时,黄胜彦等人对程府的查抄已经完毕,从程府起获的金银不多,跟李府差不了多少。对于张麟来说,现在勉强够打造二十台弩车,离形成战力还远远不够。不过这事也不能着急,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到李昭德的幼子和长孙,以及程舞阳的幼子。这样重要的人犯逃脱了,皇上肯定不高兴!

“侯爷,我们这边发生了一点意外。”黄胜彦吞吞吐吐地说,这事不说不行,因为已经发生了,迟早都会露馅。

“什么意外?”

黄胜彦把情况简要的禀报了,然后挠了挠头:“都怪属下管教不严。”

竟有这样的事?

这事放到什么时候都不是小事,尤其是在古代,那更是天大的事。

虽说程府的女眷迟早都会被斩首,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能够随便地推。要是对这名犯事的百户没有一个处置,难保其它厂卫不会有样学样,对程府李府曹府还有洪府洛府的女眷起觊觎之心。要是这样,那么东厂将会乱套,成了一群盗匪了!

张麟听了头疼,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便问黄胜彦:

“你觉得按照厂法,应该如何处置?”

“按厂法,应该斩首!”黄胜彦迟疑了一下,说。

为了这么一件事,将一位百户斩首,也有些过分了。要是当初自己没有抵制住李培笑的诱惑,那么,自己也会犯这样的错。从张麟个人来说,他很想将那名百户放了,但是厂法森严,他不能无视厂法。就像李昭德举谋,他的九族都会受到牵连,这就是王法森严。这是没有办法的。

张麟低头思考了半晌,好像在做一个非常重大的决定,最后抬起头,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毅然决然地向黄胜彦挥了挥手道:“就按厂法执行吧。”

“是!”黄胜彦答应。

在处置那名百户时,张麟好像看到那名百户哀怨的眼光,仿佛感受到所有厂卫的抱怨不满的眼光,他的心情非常沮丧非常沉重。

处置完那名犯事的百户,张麟郑重交待:

“胜彦,你带队去牛市街铁牛菜铺支援柴小应,世德,你去柳市鱼铺支援孙殿臣,我亲自去马市街青云铺。”

“是!”黄胜彦和许世德爽声答应。

马市街青云铺。

东厂千户穆杰带着五十名厂卫,来到青云铺的附近。

一名负责监视青云铺的厂卫从一条小巷子走了出来,迎接穆杰一行。

“青云铺可有异常?”穆杰问道。

“没有!我们几个弟兄一直在这铺子的前后门监视,上午进去的马车到现在还没有离开。”那位负责刺探监视的弟兄回答。

“那就好!”穆杰听了很高兴,然后吩咐手下弟兄,“一半人在外面把守,不让任何一个可疑的人离开,另一半人随我进入青云铺进行搜查。”

“是!”大家答应,不过他们心里都很困惑,不知道到青云铺究竟要搜查什么?到格府洪府,可以见人就抓,见东西就收缴,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有的人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疑惑说了出来。

穆杰摸了摸后脑勺,他也不知道搜什么,因为张麟也没有交待清楚,只是解释:“侯爷命我等过来搜查,肯定是有他的深意的。既然,有程府的马车私自进入青云铺,那么,咱们就搜程府的马车,以及赶马车的人!”

交待完毕,穆杰手按弯刀,大摇大摆走进青云铺,二十几名弟兄跟在身后,鱼贯而入。

青云铺是一家售卖绸缎的铺子,看起来与普通铺子没有什么分别。不过,东厂既然兴师动众前来搜查,肯定不止是在店堂里瞧瞧,而是要搜查后院乃至里面每一个房间的。

当厂卫们在店铺里东张西望时,青云铺的伙计并没有理会,只当是客官,当他们举步要进入后院时,一名伙计立即大声叫来起来:

“客官,请留步!后院是私人领地,闲人莫入!”

“我们是东厂,在执行公干!”穆杰这才亮明身份。

“我管你什么东厂!后院是私人地盘,我说不能进就是不能进!”那名伙计蛮横地说道。

“扣起来!”穆杰没有多说废话喝命厂卫将那名伙计制服,然后领着二十几名厂卫昂然踏入了后院的大门。

后院相当阔大,别有洞天。里面停着几辆马车,几匹马在马槽里喝水,数名彪形大汉在无所事事的晃来晃去。

~~~

当张麟等人赶到青云铺时,整个神都最激烈的打斗已经结束,青云铺一片狼籍,地上到处都是血迹,尸体纵横交错,触目惊心,却是没有见到一个活口。

经过对青云铺的掘地三尺的搜查,以及对地上尸体的清点,发现有十三具尸体不是厂卫的,身上纹有狼头形状的刺青。

很显然这些人是灵狼的杀手,有这么多高手,说明青云铺是灵狼帮的一个重要据点。

灵狼以牺牲十三名杀手的代价,打败并悉数歼灭了五十名厂卫,然后,他们便堂而皇之地把李培鎏李灿阳程青成等人带走了!他们可以说大获全胜!

不过在所有尸体之中,没有发现穆杰的尸体。

“找,给我找到穆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张麟语气悲痛地说。

“侯爷,这儿有一个活口,是厂卫弟兄!”负责清点尸体的厂卫声音激动欣喜地告知。

第三百三十一章 拿来朕瞧瞧

张麟听了,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过去,视线所及,只见一名伤员被从一间房间里抬了出来,他身上留着几条很深的刀伤,伤口周围血迹斑斑,血液已经凝结成粘稠的糊状。

“侯爷,我们遭到好多高手的袭击!”

那名伤员气若游丝,见到张麟后,眼睛闪过一抹微弱的光芒,以极其虚弱的声音告知。

张麟眼眶湿润了,伸手抚摸着这位伤员的手背,声音哽咽地安慰:

“你们受委屈了,我一定会让最好的御医帮你疗伤!。。。你们千户呢?”

“唉,歹徒武功太高强了,把千户大人重伤并带走了!”

那么伤员喟然叹息,有气无力地说道。

“什么?!”

张麟听了大为震惊,同时极为光火,跳到墙边用拳头猛烈地击打墙壁,他为自己的失算而恼怒而悔恨。

早就听到黄胜彦禀报,说有马车从程府来到青云铺,进入之后没有出来,当时就应该想到这里是灵狼帮的据点,应该派重兵前来围剿!反而派了相对比较薄弱的力量,来面对强大的灵狼,实在是一招极臭极烂的棋!这一臭棋,害死了五十名弟兄!

有那么一段时间,张麟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头领。自从他执掌东厂以来,从表面上,看似让东厂飞黄腾扬眉吐气,但是执行任务时却又屡屡受损。迄今为止,已经有三名千户以及上百名厂卫丧生,两名千户下落不明,可以说损失极其惨重!

这时他的脑子里猛然想到柳氏鱼铺和铁牛菜铺,孙殿臣和柴小应各带领五十名弟兄去那儿搜查,不知会碰到什么情况。

“所有厂卫分成三部,一部分留在这里搜查穆杰的下落以及灵狼的老窝,另外两部分分别赶往牛市街铁牛菜铺和鱼市街柳氏鱼铺!”他心急火燎地说。

牛市街是一个很大的菜市场,铁牛菜铺只是其中规模较大的一家,也是前店后院的格局。地上到处都是被踩烂的菜叶,空气之中飘荡着**的味道。

当张麟捏着一把冷汗,带着大队人马赶到铁牛菜铺时,发现虚惊了一场,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黄胜彦等人都在,正要收工回东厂,柴小应与五十名弟兄完好无损。

张麟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不已,难以抑制地激动。

“不是说曹府的一辆马车驶进了铁牛菜铺一直没有出来么?这是怎么回事?”张麟问柴小应,声音略微有些沙哑。

“回侯爷,我带人冲进铁牛菜铺进行搜查时,找到从曹府驶来的马车,那马车就停在菜铺的后院,也找到赶车的。赶车的说他是给曹府送菜的摊贩。那天刚刚给曹府送了菜回来,感到不舒服,便回到菜铺休息了一整日!”柴小应回答,语气之中带着一种仿佛受了蒙骗的不爽的意味。

柴小应年龄三十出头,长得高高瘦瘦,相貌不扬,不过他的武功在东厂排名靠前,比穆杰强多了。

从柳氏鱼铺传来消息,那边也没有打斗,也没有异常,情况跟这边差不多。

张麟也有一种受到了蒙蔽的不爽,他猜测这两处是灵狼帮所采取的疑兵之计,让我方多面出击,分散兵力,而他们则可以守株待兔,集中力量,进行重点的防御和反击。

当时,因为驶进铁牛菜铺和柳氏鱼铺的马车是从曹府出来的,而曹仁师被当成了李昭德的首要亲信,因此张麟重点对待,派到铁牛菜铺和柳氏鱼铺搜查的千户乃至厂卫的实力都比派到青云铺的强。

没想到这儿却是一个虚张声势的地方!

要是将柴小应或孙殿臣的队伍换去搜查青云铺,情况会不会好一点?张麟不敢这样设想。

“那名赶车的在哪儿!”张麟皱眉问道。既然这是灵狼帮摆出来迷惑他的,那么那名执行此一计策的赶车的定然是灵狼成员无疑。

“还在铺子里!”柴小应似乎猜到张麟的心思,笑了笑,道:“我们检查了他的纹身,并没有狼头的刺青。可见不是灵狼成员。”

张麟听明白了,灵狼帮自己没有出动,而是发动了无关人员的参与,蒙蔽东厂的耳目,这简直是瞒天过海之计,非常的高明。

“灵狼帮厉害!”张麟叹了一口气道。

回到皇宫,在上阳宫门口碰到夜玉,她嫣然笑着将查抄曹府的情况向张麟进行了禀报。

查抄曹府并没有遇到多大的抵抗,也没有发生意外,且曹府一个人都没有少,因为曹仁师只有一个儿子,早年就离开了神都,到名山大川学艺,至今未回,留在府里的大都是曹的妻妾和奴仆,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人。

可以说,在三府之中曹府力量最为薄弱,这也是张麟安排夜玉去查抄的原因。现在,夜玉是他的人,他安排任务时,肯定会有所偏私,会将最轻巧的活儿安排给她。

从曹府搜出黄金八百两,纹银一万八千两,比李府和程府都少一点。这并不说明曹不嗿,只能说明他狡猾。

从三府之中抄出来的金银,不够打造二十五台弩车,让张麟觉得很泄气。

但是,不管怎样,最后的结果都应该向皇上进行禀报。

张麟、武攸绪,夜玉和狄光远四人并肩步入上阳宫,参见武则天,并且将情况一五一十地进行了禀报。

知道武则天无所不察,所以在禀报时,张麟没有任何隐瞒,把李昭德幼子李培鎏长孙李灿阳以及程舞阳的幼子程青成被灵狼帮救走的事情,如实进行了禀报。

“什么,灵狼帮?!”武则天听了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在御阶上来回踱步,脸上浮现不可思议以及不高兴的神色,刚刚闹过蛇灵帮,现在又蹦出一个灵狼帮,我这武周天下有这么乱吗?!还有李家和程家的后代逃走了,斩草不除根,春来定发生!这怎么行!

“皇上,灵狼帮虽然有一定的实力,但是并没有太强的野心,不足为惧!”张麟温声安慰道。

“都和逆贼李昭德勾结了,为虎作伥,还说没有野心?朕看他们的野心比蛇灵还大!”武则天瞪着张麟,用气愤的语气说。

张麟淡淡一笑道:“灵狼帮之所以有如此一番作为,臣猜测,应该是受了李昭德的重金委托,因为他们有一个杀手堂,专门接受赏金委托而杀人的!”

“在朕的天下,岂能容一个帮派随意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岂有此理!朕容不得灵狼再如此嚣张下去!”武则天抬手拍了一下龙椅背,怒气冲冲地叫道。

见皇上容不得灵狼,张麟心里认同,因为他也容不得,他不能让这么多厂卫兄弟白死!他手摸太阳穴,用力想了一想,便有了一个主意,而后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要对付灵狼,臣倒是有一个主意。这两天,臣斩杀几名灵狼杀手,抓到一名活口,关入了东厂地牢。对外我们不妨声称重伤并擒获五名灵狼杀手,已经投入天牢,将于某日在法场斩首示众。这种帮派大都是讲义气的。灵狼很有可能会在行刑之日派人去劫法场!咱们事先安排,张开大网,等着灵狼的自动投入!若是将灵狼的头目抓到,最好!若是不能,也可以顺藤摸瓜,找到灵狼的窝点,把灵狼帮一网打尽!”

“准奏!”武则天听了,觉得可行,能够收拾在暗中挑战她的威严的灵狼帮,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皇上,臣在李昭德府中找到一间密室,在密室里找到一根梅花针,想必是那梅花针刺客留下的,臣判断,梅花针刺客在神都期间,一直住在李昭德府的密室之中。”张麟又说,并且拿出了装梅花针的盒子,在面前晃了晃。

第三百三十二章 皇嗣失踪了

“去拿来朕给瞧瞧。”

武则天扭头向上官婉儿吩咐道。

“是。”上官婉儿娇声答应,心中暗喜,轻移莲步,走到张麟面前。

又一次近距离见到上官婉儿,张麟的心无端地跳了起来,因为有机会与上官婉儿再次接触,感受她的呼吸,闻到她的香味。

但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站在他身边的夜玉用警惕的眼睛盯着他,现在夜玉和以前不一样,和他的关系更亲密,在他有机会接触任何别的女子的时候,她都会进行全方位的观察和审视,他不敢有任何的造次,任何不审慎的行为,都将会给他造成万劫不复的恶果。

他很紧张地地将装梅花针的盒子放在婉儿摊开的白皙而丰润的手上,到底有没有碰到她的手,他也不知道。

上官婉儿的芳心也在狂跳,她感受到张麟的紧张,她很满足,她是一个善于控制情绪的女子,表面上显得相当平静,大大方方地从张麟手里接过装梅花针的盒子,转身回到龙椅旁边,双手将盒子递给了武则天。

武则天打开盒子,看了几眼,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极其愤慨地说:“李昭德早有不臣,这朕早已知晓,没想到他竟然到了如此丧心病狂的境地,居然蓄意偷盗虎符,幸好朕早已做了准备,然而裴秀这个该死的,却是如此大意,居然被他用假虎符调得真兵,导致朕如此被动。真是气死朕了!”

从虎符她联想到裴秀的失察,心里对他恨得牙痒痒的。

“皇上勿忧!李昭德蹦跶不了几天的!等臣的弩车造化,顷刻之间便可让他们灰飞烟灭!”张麟声音铿锵,气势豪迈地说道。

武则天听了,心情大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皇上,臣等在查抄李程曹三府时,一共搜出黄金。。。”

武则天抬手一摆,无比慷慨地说:“不用禀报,朕说过,这些金银,不管多少,都由你支配,打造弩车!”

“谢皇上!”张麟心里还是挺高兴,至少皇上说话算话,没有丝毫舍不得的意思,而且表现得相当慷慨。

虽然手头上的金银只够打造二十几台,不足以形成强大的战力,但是总好过只有一台。

“皇上,李程三名逃犯虽然侥幸被灵狼帮救出,但是一定还没有离开神都,臣已经着人画影图形,张贴在各大城门以及交通要冲!只要我们在神都展开严密的搜查,他们定然插翅难飞!这样也可以打草惊蛇,让灵狼作案之后无法舒服地藏身。说不定他们会东奔西藏,很快就会落入法网之中。”

“嗯,你做的好!”武则天点头颔许,然后一脸严肃地吩咐武攸绪,“攸绪,你派千牛卫挨家挨户进行严密搜查,务必将李程三名逃犯抓捕到案!”

“是!”武攸绪抱拳施礼,恭声答应。

“君宝,投入天牢的李程曹三府的人犯如何处置,是不是马上斩首?”武则天脸上浮现一抹寒气,语气清冷地询问道。从她的内心来说,她恨不得将这些逆贼的家人立即斩首,以解心头之恨。

张麟明白武则天心里对李昭德恨意滔天,恨不得立即将他的家人斩杀。但是,如今李昭德掌握七八万大军,两军对垒,哪能意气用事?

张麟抬手一摆,微笑着从容不迫地回答:“李程曹三府的人犯已然落网,就已经都是死人了!我们不必马上行刑,可以在必要时拉到阵前展示,作为威胁李昭德的筹码!”

“准奏!”武则天听了立即同意,哈哈大笑,仿佛战事的主动权已经完全落在她的掌握之中似的。

“皇上,皇嗣府长史常庆有极其要紧的事禀报。”一名宦官出现在书房门口,尖声说道。

“快宣。”武则天抬手一招道。

“宣常庆上阳宫觐见。”那名宦官转身朝向外面,拉长嗓音呼道。

皇嗣府有事向皇上禀报,张麟等人自然不好围观,他们很识趣地向皇上告退。

张麟等人刚刚走到上阳宫门口,还没有与武攸绪分开,便听到后面传来气喘吁吁的呼喊声::“罡烈侯请留步。”

所有人闻声停下脚步,转身朝向上阳宫,只见刚才那名宦官从后面脚步匆匆地追了上来,脸上堆着笑:“皇上宣各位回上阳宫议事。”

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讶异之色,不过谁也没有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跟着那名宦官,重新踏入上阳宫的宫门。

刚刚分开没有半盏茶的工夫,又重新招他们入宫议事,张麟觉得皇上所要议的事八成与皇嗣府的事情有关。

当大家重新出现在上阳宫殿内时,只见那名皇嗣府的长史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脑袋垂的很低,大气也不敢吭一声。而龙椅上的武则天则是一脸的阴沉,好像三天没开太阳的阴天似的,看不到一丝云彩。

“皇上,不知还有什么事情吩咐?”夜玉抱拳躬身问道,在这样的情境之下,她的女子身份更加适合做开口询问的角色。

“常庆,你把刚才说的,再说一遍。”对于夜玉的询问,武则天没有正面回答,她抬手一指跪在地上的常庆,声音清冷地开口。

“是。”常庆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抬起头,快速扫了张麟等人一眼。现场之人,除了张麟比较陌生之外,他都认识,而在太平府他见到过张麟,所以也不算陌生。

“各位大人,皇嗣失踪了!”常庆语气急促地说。

“啊,皇嗣失踪了?”所有人听了,无不震惊,甚至有的目瞪口呆。

对于大周的朝廷来说,皇嗣这个角色说重要又不重要,说不重要又很重要。

由于武则天尚未立储,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皇嗣就是储君,毕竟他是从原来的皇帝位置上逊位下来的。

“说详细点。”夜玉向常庆抬了抬手,温声说。

常庆诚惶诚恐地说:“昨晚皇嗣上了醉花舫,到了今天还没出来。小的去醉花舫请驾回府,却没有看到皇嗣的踪影。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所以我们只能按失踪案向皇上禀报。”

张麟明白,醉花舫就是移动的圊楼,怪不得武则天如此生气。

“去死朕了!”武则天抬手一拍龙椅扶手,她听了两遍,等于生了两次气。

“皇上息怒。”武攸绪恭声安慰道,“皇嗣或许为其它事情耽搁了也未可知。”

武与李,水火不容。在这个节骨眼,武攸绪没有落井下石,煽风点火,反而为皇嗣说话开托,这令张麟对他刮目相看。

武攸绪为武家的异类,确乎其然。

“找!”武则天咬牙切齿地说,“东厂和千牛卫分头去找,务必将这个不肖子找到!”

当此两军对峙之际,找皇嗣比找李程二府的逃犯显得更为迫切。因为皇嗣一旦被叛军劫持,那么就成了叛军的一面旗帜。

叛军若是得到皇嗣,在某个程度上,可以摆脱叛军的骂名,一变而成正义之师。

“是!”张麟和武攸绪同声答应。

“此事要绝对保密,一个字也不能泄漏出去!”武则天交待道。

“遵旨。:大家答应,都明白这与皇家的颜面有关。

到了上阳宫外面,张麟与武攸绪商量了一下双方分工合作的方式,将整座神都以天街为中轴,分成南北两半,由千牛卫负责搜索北城,而东厂则负责搜查南城。

皇嗣府在北城之内,而醉花舫则在南城范围。

两大衙门各自的第一个搜查点自然是皇嗣府和醉花舫。

第三百三十三章 醉花舫

回到东厂,留在青云铺追查穆杰下落和灵狼老窝的厂卫也回来了,带来了不好的消息,他们在青云铺的里里外外翻找了好几圈,在铺里有很多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但是出了铺门就没有任何痕迹,好像他们是飞走的,同时他们确信,青云铺没有地下密室之类的暗室。

这一点张麟也知道,当时他也搜过一遍,甚至让肖河去探查过,确定没有地下暗室。

这个案子灵狼做的太完美了!张麟除了愤怒就是佩服。

不过,眼下东厂的任务千头万绪,不仅仅是这一件。

将所有千户召集起来,张麟举行了一个紧急厂务会议,进行了任务的分派。

由黄胜彦负责继续追查灵狼的窝点并且抓捕李程钦犯,由狄光远在法场周围安排天罗地网,等待在行刑那日灵狼的钻入,自己则负责追查皇嗣的下落。

“张同知,我干什么呢?”夜玉满面春风地看向张麟。

“你是提督,自然是留在东厂,运筹帷幄,对我们几路人马进行指挥。”张麟正色说道。

“既然你说我是提督,那么我可不可以提一个要求?”夜玉一本正经地说。

“可以。”张麟点头。

“我要去查醉花舫。”

“这样不妥。”张麟听了摇头,夜玉这是想与自己同进同出,这样不行的。

“有什么不妥的。”夜玉立即说,“请问你对皇嗣的喜好与习性了解吗?你对他的下属和侍卫了解吗?而我都了解,可以帮你的忙,更快地找到皇嗣的下落。”

“这这。。。”张麟顾左右而头疼。

“我看行。”黄胜彦一拍大腿说,“如今追查皇嗣的下落是我们东厂所有事务之中的重中之重。二位头儿一起出动,才能事半功倍,最为恰当不过。”

“光远,你觉得呢?”夜玉看向狄光远,笑嘻嘻地询问。

“我没有问题。”狄光远无所谓地说。李昭德的叛变,对他的心灵打击很大,让他有些悲观失望,他现在需要时间修复被毁坏的灵魂,没有心情管其它的。

获得了黄胜彦和狄光远的支持后,夜玉用不满的语气向张麟埋怨道:“现在三人同意,就你不同意,你是不是对我的能力和人品有怀疑?”

“没有没有。”张麟急忙说,“既然你也想皇嗣的下落,不如咱们分头行动,一人负责一半的地方,你看如何?”

夜玉听了很生气,心里说,你就这么不待见我吗?不过她没有表现出来,点头说:“可以,不过醉花舫我是一定要去的。”

“好吧,查完醉花舫,咱们再分头行动。”

事务安排妥当之后,张麟立即点了几个悍兵强将作为跟随:高力士,卢俊义,绿殊,申渊,许世德,柴小应。这几个人,可以说,代表了东厂最强的力量。

去醉花舫,不好带几百人进行包围,将皇嗣失踪的事情弄得尽人皆知。

入夜,华灯初上。

醉花舫停泊在洛水南岸的鱼市街码头。

这是一艘三层花舫,极为华丽,如同水上的台阁,可同时容纳几百人在里面玩乐。

张麟等人到来时,花舫还没有离开泊位。按照花舫的时刻表,一般戌时开航,沿洛水游览几里路,到次日辰时返回到泊位上。

花舫里莺莺燕燕,花枝招展,许多富家公子翩翩而来,面带荡漾的神色,找到各自的相好,在桌子边,或者在包厢里,或者在船舷旁,进行醉人的艾昧的私聊。

花舫里回荡着笙歌丝竹的声音,悦耳动听,撩拨着人的最隐秘的心弦。

这时,两位年轻俊美的公子各自摇着折扇,在六位跟班的簇拥之下,从码头登上了花舫的甲板。

“客官,要进入我醉花舫是需要预订的,请问你们有预订吗?”一位接客小厮上前询问。

“我们是武一日公子的朋友,还需要预订吗?”一位随从板着脸上前说道。

“哦,原来尊客的朋友,失敬失敬了。请进。”那位小厮听了,急忙侧身到一旁,弯腰躬身请大家进入船舱,然后扯着嗓子向里面喊:“有新贵客驾到~”

两位公子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异,原来武一日公子竟然是醉花舫的尊客,说明他来的次数太多了,而且在这儿挥霍了大量的金银。

这两位公子自然是张麟和夜玉所装扮。两人都改换了装束,张麟身穿橄榄色公子府,头戴幞头束发铜冠,看起来风流倜傥;夜玉则穿一袭绿色公子府,头戴幞头帽,看起来清秀俊逸。

六位跟班则是高力士等人所扮。他们来花舫,目的无它,就是追查皇嗣李旦的下落。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从皇嗣府长史常庆的嘴里了解到,李旦经常来醉花舫,化名武一日。这个名字是由武旦拆开的。

“哎哟,贵客来了,失迎失迎~”老鸨穿的花枝招展,涂的脸白唇红,从花舫的楼下快速地跑了下来,迎接张麟一行。

“嫲嫲桑,你对我朋友武一日是不是很熟?”张麟开门见山道,夜玉在身旁,他也不可能询问醉花舫的头牌是谁。

“是啊,很熟,武公子一个月要来几回,是我醉花舫的大金主。”老鸨一边眉飞色舞地说着话,一边袅袅娜娜地把张麟一行人引至一层一处空位置上坐下,“二位贵客,你们对我们醉花舫的佳人有没有熟悉的?”

“没有没有。”张麟连忙摆手。

老鸨迫不及待地推销生意:“要不老身就给你介绍两个最漂亮的佳人,包你们满意,来了还会再来。”

张麟瞟了夜玉一眼:“谢谢嫲嫲桑,我们还是先听听曲,赏赏舞,酝酿一下情绪,再叫佳人不迟。”

“那好,你们先坐。”老鸨点头,她知道有些人一下子进入不了状态,需要搁一楼缓了一缓,一楼就是起这么个缓冲的作用。“瞧见没有,在台上翩翩起舞的是我们醉花舫四大花魁之一的嫣红。二位贵客要是看中了,赏她们一个花篮,她们就会下来陪你们喝酒聊天。”

“谢谢嫲嫲桑,有合适的佳人,我们会叫的!”张麟一边喝着丫鬟所献的茶,一边随口问道:“昨晚我朋友武公子是不是来过?”

“当然来过。”老鸨得意地说,抬起手来,晃了晃,“你看,这玉镯还是武公子喝酒高兴时赏给老身的呢。”

“他后来去了哪里?”张麟架起二郎腿,眼睛没有焦点地望着在楼梯口上上下下的佳人和客人。他知道,凡是去楼上的,都是谈好了价钱的。

“花舫靠岸,所有客人都离开了!武公子自然也是离开了。公子怎么这样问呢?”老鸨奇怪地道。

“可是我朋友至今未回?”张麟小声告知。

“什么,他没有回去?”老鸨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请问,昨晚是谁接待武公子的?”张麟又问。

“当然是我们花舫的头牌琴羽姑娘!”

“能让我见一下琴羽姑娘吗?”张麟摇了摇折扇,和煦一笑道。

“这个。。。”老鸨显出为难的神色。

张麟扭头向高力士努了孥嘴,站在他身后的高力士会意,从袖兜里掏出一个金锭,伸向老鸨。

见到一锭金子,老鸨眼睛浮现出比金子还亮的光芒,伸手一把抢过金子:“见是没有问题,但是琴羽姑娘今天不舒服,卧床一天了,不知愿不愿见客。公子,略坐,我去去就回。”

老鸨满面堆笑,向张麟道了一个福,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小跑着上楼去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颉利请战

“你好像对这种地方很熟络。”

夜玉侧身倾向张麟,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他。

“你何出此言?”张麟有些被她看的发毛。

“什么嫲嫲桑,什么曲舞,什么佳人,张口就来,你是不是来过这种地方?”夜玉压低声音说,语气之中带着一种微妙的腔调,虽然不明显,但是张麟敏感地听出了酸味,和愠意。

“哪里哪里!主要是听人讲的多。”他挠着头,连忙含糊其辞地掩饰说,有些事情是不能实话实说的,要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过了一会儿,老鸨重新从楼梯口出现,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代之而起的是阴沉和慌张的神色,她快步走到张麟身边,压低声音道:

“贵客,不好意思,琴羽不见了。”

“什么,琴羽也不见了?”张麟听了很是惊讶。,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夜玉开口问道,压着嗓子,装出一副嫩嫩的男声。

“不知道。早上琴羽告了病,说身体不虞,让人不要打搅,说是要睡一整天。我刚才去她的房间叫她,却是没有人回应,推开门,里面都是空的,琴羽不见了踪影。”老鸨神情颓丧地低声说,说话时,一双眼睛警觉地四下张望着,仿佛她说的是非常绝密的事情,唯恐被别人听见似的,“琴羽可是我醉花舫的头牌,她丢了,我这里的生意肯定会一落千丈!”

“带我去你她的房间看看。”张麟以不容置疑的声音说,并且长身而起,走向楼梯口。

“好吧。”老鸨犹豫了一下,按照惯例,没有谈妥佳人的,是不允许上二楼的,但是看在金锭的份上,她还是同意了,让张麟看过琴羽的房间,这金锭应该就不用还了,可以心安理得地放入袋中。

琴羽的房间在花舫三楼,非常地宽敞,站在窗边,推开雕刻精美的格栅窗户,视野相当开阔,可以见到远处的宫殿楼阙流光溢彩,也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晃漾着岸边的柳树倒影和酒楼茶肆中的辉煌灯光,景色非常的优美,富有诗情画意。

此时花舫已经离开码头一里多,在河中缓缓地飘荡,在前进,但是速度非常缓慢。

花舫楼上所有的窗口,都有人,要么在喝酒,要么在谈情,要么在观景。

一阵凉风从水面掠过,悠悠吹来,让人觉得非常舒爽。

“昨晚武公子也是住在这儿么?”张麟一边在房间里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一边随口问道。

“是的!”老鸨六神无主地点头,她现在只担心以后的生意会不会一落千丈。

“昨天地情况能大致跟我说一下么?”张麟又问。

对于这样琐碎的问题,老鸨很不耐烦回答,但是看在不想归还的金锭的份上,她耐着性子说:“昨天武公子与琴羽在这儿临窗喝酒,喝着喝着就喝醉了,他们很早就休息了。后来的情况就不知道了。”

张麟围绕着琴羽的房间,进行了一番全方位的察看,他发现在窗户旁边有被什么东西勾住的痕迹。

“这好像是百链飞抓的痕迹,而且是新留下的痕迹。”夜玉走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语气坚定地说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张麟认同,因为他就有这样的飞抓。

他猜测,一定是有人在昨天半夜潜入花舫,将武一日劫持走了。不过,证据还不全面,只能算比较合理的猜测,但是无法作为十分肯定之判断的依据。

张麟又拿出一锭金子,让老鸨叫了一条小驳船,将他们送上岸。他们不可能随花舫走到底,那要到明天辰时才能回来。他们没有这个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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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刺史府。

“大事不好了!突厥三个鹰师侵入我朝境内,正向幽州城下急驰而来!”

一位斥候飞奔进入刺史府,来到议事厅,神色慌张,气喘吁吁地大声喊道。

“什么?突厥三个鹰师打到城下了?”

平常能够做到泰山崩于前而目不瞬的狄仁杰,听了斥候的禀报,大惊失色,遽然而起。

这主要是因为,狄仁杰做到了知己知彼,知道三个鹰师来犯意味着怎么严重的后果。鹰师是突厥的精锐,三个鹰师,那几乎意味着半国之兵,幽州能战的兵马不多,以前主要防御突厥的小股兵力的入侵,现在大军来犯,哪里抵挡得了?

按理说,突厥与大周的主战场不在幽州,而是在敦煌以西。突厥大兵怎么会指向幽州呢?

略微一想,便明白了,突厥方面一定获悉颉利可汗在幽州的消息,因此才举兵来犯,意图将颉利可汗捉回或者杀害。

“大人不必惊慌,我愿领一支人马,出城御敌,将突厥之兵驱逐出境。”李元芳起身抱拳,沉着镇定地说道。

“元芳,我知你武功卓绝。然而鹰师乃是突厥仅次于虎师的精锐,战斗力非常强悍,他们来如风雨,去如潮水,非常不好对付。你要多加小心!”狄仁杰脸上浮现严肃之色,殷殷叮嘱道。

“狄公,对我的大恩大德,我一直没有机会报答。现在,是我报答你的时候到了。请允许我随元芳一起去御敌。”

这时颉利可汗闻讯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抱拳向狄仁杰请战,脸上浮现慷慨豪迈之色。

“可汗陛下,你乃是千钧之体,怎么能轻临战场?我想这鹰师就是冲你而来的,你若是出城,暴露面目于他们面前,岂不是正好遂了他们的心愿?到时候恐怕你连退路都没有了。”狄仁杰连忙摆手劝止。

“狄公有所不知,鹰师忠于我的叔父莫度可汗,三支鹰师同时指向幽州,说明莫度可汗也来了。我正好去会会莫度,看他有何面目见我?倘若他不退兵,我便将他的罪状数落于三军之前,看他如何收场。”颉利语气激愤地说道。

狄仁杰不解道:“既然三支鹰师都忠于莫度可汗,你就是当着三军之面数落他的罪状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这不是徒然之举吗?”

颉利眸中闪过一抹沉思的光芒,缓缓说道:“说三支鹰师忠于莫度,那只是就领军大将而言。至于下面的营官和士兵,并非全然如此,有中立的,也有忠于我的。要是我当着三军将士之面将莫度的罪状一一列举出来,说不定会有将士倒戈支持我,那样的话,莫度就算不退军,他的战力也会大打折扣,对于幽州便形成不了太大的威胁!”

在听颉利说话的时候,狄仁杰圆溜溜的眼睛转了转,脸上慢慢浮现起领悟的神色。任何军、师、卫,都不是铁板一块。说效忠某人时,指的是将军的态度,这在大周也是一样的。但是,将军并不能决定战斗力!真正的战力来自众多的营官和士兵。在平常,身居下层的营官和士兵是无法选择效忠对象的,可是在战场上不一样,他们可以临阵反水,倒戈一击!

“可汗陛下言之有理,不过兵事艰险,陛下要万分小心。”狄仁杰握着颉利可汗的手,殷切地叮嘱道,同时嘱咐李元芳善加保护颉利可汗。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两军对阵

幽州城下。

李元芳身穿棕色盔甲,外罩红色的战袍,手一柄亮闪闪的长枪,在两千幽州府兵的簇拥之下,骑着一匹黄骠马,威风凛凛地冲出了城门,向着远处疾驰而去。

在李元芳的马后,跟随着一匹神骏无比的白马,马上之人身穿蓝色盔甲的,威武雄壮,神情凝重,是为突厥大可汗颉利。

出城十里之后,只见前面烟尘滚滚,旌旗蔽日,一支上万人的突厥雄狮,如同潮水一般浩浩荡荡地涌来。

李元芳手中长枪一摆,命令军兵就地列好阵势,张弓搭箭,严阵以待,准备与突厥雄狮进行厮杀。

来犯之突厥军马,见前方有一队兵马挡在路上,便嘎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原地立住阵脚。

颉利勒马立于李元芳左侧,抬眼遥望对方,脸上浮现一抹痛心疾首之色,命一位大嗓门的军士上去喊话。

那位军士年纪不大,嗓门极粗,上前数步,扬声大呼:“颉利大可汗在此!让莫度上前说话。”

对方阵营的将士听了,有些哗然,大都不怎么相信:大可汗真的在对方阵营?

“有大汗之戒为凭!”那位军士用枪尖高高举起虎头飞鹰戒指,向对面阵营展示。这大汗之戒颉利已经赠送给狄仁杰,后者临时交给李元芳拿到两军阵前,以作为颉利的身份凭证。

在阳光的照射之下,虎头飞鹰戒指反射出黄灿灿的光芒,如同能够自行发光的宝物一样。突厥将士虽然离得远,但是有一些人目光极其锐利,看到了虎头飞鹰戒指,甚至也认出了颉利大可汗,一个个点头道:“那的确是大汗之戒,对面骑白马者便是颉利大可汗!”

莫度可汗听说颉利的的确确就在对面阵营之中,而对方只有稀稀拉拉的一两千兵马,等于是自动给他送人,这真是天赐良机!他心中大喜,正好趁此机会将颉利除掉!

“莫度见过大可汗!”莫度骑着一匹红马出了阵营,假惺惺地向颉利行过礼,冠冕堂皇地大声说道:“大可汗乃是我突厥之主,贸然离国,实为不妥,我等万里行军,不为别的,只为敦请大可汗回国主政!”

颉利明白莫度说的假的,一旦他回到突厥阵营,便会立即遭到对方的囚禁和杀害。他哈哈一笑:“汗叔,本汗之所以潜入大周,实为迎娶可敦。突厥与大周已经成为姻亲之国,不应有兵出现在对方的境内。请将大军退出回到突厥之境,汗叔可自带书名亲随入幽州城,参加本汗之婚礼。”

莫度更是狡猾,他怎么可能上颉利的当?他的目的是除掉颉利的,并非迎接他回国,更非参加他的所谓婚礼。

“颉利,你有国不回,非要呆在敌国,这让本汗想不明白,更让我突厥鹰师将士无法接受。唯有一个解释,你已经投靠了大周,背叛了突厥!”莫度将一顶非常大的帽子扣在颉利头上。大可汗叛国投敌,这是不可想象之事,然而在莫度口中说的非常自然,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颉利摆了摆手,义正词严道:“汗叔此言差矣。大周与突厥早已签订休兵协议,如今又是姻亲之国,怎么能说是敌国呢?本汗与大周联姻,乃是利好两国万民之事,怎好半途而废呢?本汗将于完婚之后,直接回到西庭石国,请汗叔与各位将士退回突厥,静等好音。”

莫度哪能这样轻易退兵,那岂不是白跑了万里之路?他狞笑一声道:“颉利,你要是现在回到我方阵营,虽然你有人投敌的嫌疑,我可以既往不咎,还把你当做大可汗!如若不然,你就是我突厥的叛徒,三军将士人人得而诛之!”

“汗叔,你既然把话说到这种地步,本汗也就无法再包容你的罪行了!”颉利气愤不已,脸上浮现冲天的怒气,声音激越地数落莫度的罪行:

“突厥三军将士听好了:莫度作为本汗的叔父,先可汗的亲弟弟,因觊觎先可汗之可敦之美貌,设毒杀害先可汗,霸占先可敦,其所作所为,禽兽不如,人神共愤!本汗登基之后,莫度又把持朝政,飞扬跋扈,为非作歹,意图谋朝窜位。为免于被他戕害,本汗故而远避大周。三军将士,如果有忠于先可汗者,请袭杀此贼!本汗将赏黄金万两!”

听了颉利的数落,莫度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气得差一点从马上栽下来。

原来莫度是这样一个人,简直是蛇蝎心肠,禽兽不如!

从颉利口中听到莫度的无耻罪行之后,那些鹰师将士,凡是中立的和忠于颉利的,无不动容,无不哗然,无不咬牙切齿,无不对莫度侧目而视,有人甚至想要遵从颉利之命,或者为着那黄金万两的重赏,将莫度袭杀当场。

“安静安静!颉利已是突厥叛贼,他这是对莫度可汗泼脏水!他的话不能听!”莫度手下的鹰师将军齐格、乌勒质等人纷纷对手下将士进行劝说和弹压。

“杀!”

李元芳见对方的阵脚有些混乱,立即将手中长枪向前一指,高喝一声,催动坐下战马,一马当先,向对方阵营冲杀而去。

“杀呀~”

幽州的两千兵马一齐呐喊着,纷纷挥舞着长枪短剑,向前杀去。这种气势及其强盛,使得突厥兵看了心生惧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莫度是不可能挥兵交战的,在混乱的战斗之中,很有可能会有人冷不丁地给他来一下子,他很有可能命丧战场,这谁受得了?

“撤!”无奈之下,莫度只能下令后撤。

在齐格和乌勒质等人的保护之下,莫度带着三个鹰师,如一阵风一样刮走了。

当然,突厥大军并没有全然退却,而是退出二十里之地,在一平坦之处安营扎寨,重整旗鼓,再行围困和攻打幽州。

李元芳追了一阵子,也就见好就收,鸣金回城了!因为他手下仅有二千府兵,跟战斗力惊人的几万鹰师比起来,不在同一个档次。刚才,他抓住了莫度心神不稳以及突军阵脚混乱的一个机会,才取得这么一个侥幸的胜利。

大军退却之后,如同潮水过后,沙滩上露出砂石和金子。有几十名忠于颉利可汗的突厥兵士,趁机离开大军,向颉利可汗投诚。

颉利可汗大喜过望,从现在开始,他将不再是一个人奋斗!而是有几十名突厥兄弟的支持!他不再孤单,也不再颓丧,重新恢复了雄心壮志,誓要斩杀莫度,重新登上突厥大可汗的宝座。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牢

驻守在神都郊外秋意原上的殷周大军,与星野镇的李昭德倒武军,交战数次,互有胜负,各有死伤,殷周保武军无法以雷厉风行的方式迅速平叛,倒武军想要迅速推进到神都城外,但是无法突破秋意原的强大防线,难以如愿,最后谁也无法压倒谁,双方之间处于拉锯,休整,对峙的状态。

虽然城外战事激烈,凶险紧张,但是城内平静如常。与平常唯一的区别,城头上多了很多守军,旌旗飘飘,盔甲森森,城门加大了守卫的力度,进出城时需要进行极其严格的检查。

在神都的八大城门,以及主要街道及集市的显眼位置,都张贴着这样的布告:

“于查抄逆贼李昭德及其党羽之府邸时,捕获四名残杀朝廷禁卫以及大臣的悍贼,自称灵狼成员。将于五月八日午时三刻于法场行刑,以儆效尤。布告天下,咸使周知。”

“灵狼是什么东西?”有人茫然。

“一条狼也会通敌?这未免太夸张了一点吧,朝廷是不是被李昭德吓得到了杯弓蛇影的地步?”有人表情夸张地说。

“在法场杀狼,这事闻所未闻,我倒要去见识见识。”

对于很多小民来说,灵狼帮还是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如同对于朝廷一样。有些人还真的误以为要当众杀狼呢。

“连灵狼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没见识!”

有人嗤笑一声,以鄙夷的口气说。

对于那些在市场上开店做生意的人来说,灵狼帮就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想要把生意做好做久,那就不可避免地要与灵狼打交道。因为很多生意都被灵狼垄断了,灵狼是一个越不过的坎。

灵狼强横霸道,靠着人多势众而欺行霸市,一言不合就打人砸店,小商小贩都曾耳闻目睹,有人甚至有过切身的经历,被欺负过。

“灵狼早就该杀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天终于开眼了!”

说这种狠话的人自然是受过灵狼欺凌和勒索的商贩。

这时,旁边有戴斗笠之人,对说这话之人侧目而视,眼中带着冰冷的神色,让那人不寒而栗,吐了吐舌头,赶紧收声,不再发表任何看法,并且下意识地远离了几步。

~~~

正阳宫。

对于皇嗣李旦的失踪案的寻访,李程二府在逃钦犯的追捕,以及灵狼窝点的追查,也没有什么大的进展。东厂厂卫和千牛卫几乎在整个神都翻了一个底朝天,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张麟也带人跑了很多处地方,包括皇嗣常去的,和不常去的,还有他觉得有可能藏人的寺庙道观。但是都没有任何发现。

打造几十台弩车的任务已经提上日程,但是因为几十台弩车需要巨量的材料,用到的每一种材料需要到各个不同的地方购置,不是马上都能到位的。

所以,在查案找人之余,张麟利用空档的时间,练习武功,提高射击准度。

自从掌握了太极五行功之后,他每天都会坚持练一个时辰,哪怕再忙,都会这样,从不间断。

练完功之后,他又练习射连弩和袖箭,他觉得他的射击准头必须进一步提高。当时,在格府,对付一个拿斧头的刺客,就耗光了连弩之中的十支箭,这样的事情不允许再发生。

倘若又来了另外的刺客,倘若他身边没有人保护,那时该当如何?

他觉得,对付任何高手,必须能做到用三支箭解决,这样才能确保必胜,确保安全!

在李府,遇到三名灵狼杀手的袭击,自己仓促之间连发了九支箭,才扭转了凶险的局势。

他又觉得,应该大幅提升自己的反应速度,要做到收发由心才能应对突发事件,而这并非拍拍脑子想一想就能做到,而是需要重复千万次的练习,一点捷径都没有。

随着他的不停地练习,连弩和袖箭射击的准头有所提高。

~~~

大理寺天牢。

飞天彪早早地坐了起来,用清水洗净脸,簌清口,然后用梳子梳理乱蓬蓬的头发,把皱巴巴的衣服整理齐了一下。

今天是他被处斩的日子。

他并不惧怕死,相反,他倒巴不得早一点死掉,这样才能一了百了。

但是,马上就要赴死了,他就不能像平常一样懒散龌龊,必须弄得稍微整洁一些,做一个干净爽利的鬼。

整理了一番之后,他看起来干干净净,仪表堂堂。只是刻在他脸上的纵横交错的伤痕,更加显眼,使得他多了一种狰狞凶残的气象。

这时,大理寺正卿来俊臣喜形于色地来到月字号牢房,眉开眼笑地说:

“飞天彪,本官特意向你传达一个好消息,今天你不用上法场了。你的斩刑被延迟到秋后了。”

“为什么?”飞天彪皱眉问道。并没有因为不用上刑场而喜极而泣。相反,他脸上浮现失望的表情,因为他做好了一切准备,结果说不要上法场,这出乎他的意料。

“我听说是魏王为你向皇上求了情,所以才获得皇上如此隆重的恩典!”来俊臣把张麟的功劳安放在武承嗣的头上,脸不红,心不跳。

飞天彪对于魏王的名字并不陌生,只是听了这种结果,让他愕然,他目光之中露出茫然之神色:“我与魏王素不相识,他为什么要为我求情?”

“魏王敬佩你是一条汉子!”来俊臣满脸堆笑,在飞天彪面前死劲地为魏王美言,“他听说罡烈侯想害死你,因此为你抱不平,才帮你。”

“魏王与罡烈侯不和?”飞天彪何等聪明,一点就通。他的脸色非常平静,并没有因为听说魏王为他求过恩典,他就感恩戴德,感激涕零。

“是的。罡烈侯仗着皇上的恩崇,不把魏王放在眼里,多次与魏王作对。他也不想想,”说到这里,来俊臣提高了嗓音,加强了语气,“魏王是皇上的亲侄子,是未来的储君。跟魏王作对有什么好处?”

“我可不想掺合他们之间的恩怨。”飞天彪摇头。

“魏王乃是道德极其高尚之人,不是那种帮了人就指望回报的小人。他帮你完全出于义愤,不要你做什么。”来俊臣呵呵一笑,意图解除飞天彪的顾虑。

“唉,魏王这又是何必呢?让我多坐几个月的牢,这不是折磨我吗?”飞天彪叹了一口气,有些不满,甚至还有抱怨。

来俊臣无语,要是换了一个人,听说不用马上处斩,高兴都来不及了,还抱怨什么呢。这飞天彪实在有异于常人,魏王的心机恐怕会白废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法场

在神都西门口的布告牌前面,围了很多人,其中有两个穿青色布衣戴着竹篾编制的斗笠的人,他们的衣着和服饰相同,唯一的差别是一个瘦高,一个矮胖,在看完布告内容之后,两人从密集的人群中挤出,走到一棵粗壮茂盛的树下面,就布告的内容展开讨论。

“灵狼办事,从来不会留下证据。成功了便毁灭证据,悄然离开。失败了则杀身成仁,宁愿死,也不愿落网受辱。他们事情没有成功,应该死了,怎么会被关于入天牢,等着行刑?而且还是四位兄弟全部落网?”

“是啊,四人同时被活捉,自我帮成立至今,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怪事。我也觉得这事很蹊跷,值得深入探究。”

“按照以往的事例,在法场行刑,一般只是在法场边上的铜表上张贴布告,不会进行全城通告,除非事关叛逆之首,才会有这样的重大举措。而现在却违背惯例,在全城大肆通告,这很是反常。”

“是的。事涉反常必有妖。但是这事毕竟牵涉到四位兄弟,咱们还是赶紧禀告堂主。具体如何判断和应对,堂主自有定夺。”

两人小声地交谈着,警觉地向四周张望了一番,然后快速闪入了一条狭小的背街小巷,消失不见了。

于抄灭李程曹三府的第三天上午,一名身穿大理寺衙服的衙役骑着一匹白色的骏马,手里举着一面小旗子,一边在朱雀大街上纵马驰骤,一边以没有感情的声音,大声疾呼:

“捕获四名通敌的灵狼悍贼。将于今日午时三刻于法场行刑,以儆效尤。”

像这样的衙役不止一名,在神都的东西南北几条主要大街上,一边急急奔走,一边大声宣告即将在法场举行的斩刑,以吸引神都的小民前去观瞻。

无数的细民小贩,本来就不嫌怕热闹不怕嫌事多,或是看了布告,或是听了衙役的宣告,或是从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听闻,今天要斩灵狼悍贼,纷纷带着好奇兴奋激动的心情,从神都的各条街巷涌到法场,把法场挤的水泄不通。

法场。

法场虽然不是天下权力的中枢,但可以说是整个朝廷最有威力的场所之一,因为它掌控着很多人的生命之终端的死,死是人们最畏惧的。

很多人的生命在这里被宣告结束,而且是以极其不光彩的方式,一旦生命在这里终结,那么死者在青史上定然不会留下好名声。

盖棺论定,这是青史最重要的原则。所以,在古代,死是最庄重的事情。谁都想死得重于泰山,流芳千古。但是,现实不由人。死得不合其愿的人,不计其数。

法场是一个借由周边三面高大的围墙和一条穿行而过的街道围合而成的相当阔大的广场,横宽各有一百多丈,气势恢宏,庄严肃穆。

在广场的两侧入口处,各竖着一根高约一丈的铜表,铜表上贴着黄底黑字的行刑布告。

在广场的最北面正中的位置,筑有一个七层台阶的高台,高台的两侧蹲坐着两尊凶猛的石头狮子,张牙舞爪,栩栩如生,让人不敢接近。

台子周围竖着十几杆旗帜,竖在最显眼位置的是大周的黄龙旗,更多的是东厂,千牛卫和大理寺的旗帜,预示着今日这场行刑由三面旗帜的主人共同主持。

法场西边就是大理寺,东边则是洛州最大的平价盐铺,天街从法场的南面延伸而过,法场与天街之间,虽然不存在建筑物,但是有铁栏杆隔开,只是在两侧开了两道宽三丈的口子,供车马和人员出入。

法场是开放式的,任何人都可以进入,没有任何形式的检查。

与法场隔着街道的对面矗立着各种店铺,鳞次栉比,热闹繁华。

法场设在大理寺的旁边,可以将囚车直接快速安全的送至,避免押送重要人犯时在路上遭到歹徒劫囚车的风险。

最先开到法场的是千牛卫,人数大约在一百人左右。千牛卫身穿外黑内红的甲袍,腰挂弯刀,显得雄赳赳气昂昂,分别驻守在法场的入口和四周,目光平静而威严地注视前方。

接着到场的是东厂的厂卫,人数不多,大概二十人左右,驻守在高台的四周。厂卫的服装颜色与千牛卫几乎相反,外红而内黑,服装的前面和下摆绣着飞鱼,显得又精神又帅气。厂卫的腰间也挂着弯刀,不过东厂弯刀的刀鞘上也纹着飞鱼的图饰,比千牛卫的要好看的多。

然后出现的是大理寺的衙役,人数为八个,身穿青色衙役服,出现在高台之上,站在前面的边缘位置。

并非大理寺的衙役的地位高于厂卫和千牛卫,而是因为法场是大理寺的主场,在法场行刑就是大理寺的任务。

今天这种由三家衙门共同行刑的架势是大周立朝以来没有过的盛举,可见朝廷对于涉及李昭德叛逆的灵狼悍贼非常之重视。

一通鼓响,此次行刑的监斩官出现了,步上了高台,在台子后面的椅子上就坐。

坐于正中位置的大臣,身穿绣着仙鹤图案的紫色袍衫,头戴束发金冠,看起来俊朗而威严,但是他耳边垂着两条辫子,显得与这样庄严肃穆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

大家都知道这位留辫子的大臣,就是崇冠后宫,力压阁老,赫赫有名的罡烈侯张麟。

在张麟的左手边,坐着一位三十几岁,身穿棕色甲袍,头戴黑色武弁大冠的将军,他就是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

在张麟的身后站着高力士,卢俊义和单庭高。武攸绪本身就有武功,无需带护卫,再说,他这人一直很低调,他的性格和做派,不喜欢张扬。

在张麟的右边落坐的则是大理寺卿来俊臣,他身穿浅紫色的袍衫,看起来神采飞扬,因为这儿是他的主场。他在法场,比他在大理寺时更威风。因为在这儿能最直观地体现他的极其崇高的权力……杀人。

“侯爷妙计安天下,今天一定会抓获灵狼帮匪首。”

虽然这儿是他耍威风的地方,但是此刻来俊臣的脸上挂着和他的身份不相称的谄媚的笑。

一方面,因为另外两位监斩官的身份太显赫了,一个是王爷,一个是深得皇上眷顾的侯爷,地位都比他的高很多。

另一方面,他昨天刚刚做了一件对不起张麟,甚至是陷害他的事情,所以在张麟面前很心虚,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态度,在椅子上只坐了半个位置,还有一大半的身体几乎处于凌空的状态。

第三百三十八章 带人犯

“但愿会有所收获。”

张麟点头微笑,对于来俊臣的态度不好不坏,算是比较平和。

从他内心来说,他是不喜欢来俊臣这样的酷吏的,不过,之前托了他照顾飞天彪,所以也不好在其面前摆脸色。

“侯爷,飞天彪很好。”

来俊臣歪向张麟,脸上露出讨好的笑,主动告知飞天彪的状况,把声音压的很低。之前在飞天彪面前说过的扬武抑张的那番话,他当然一个字都不会提。

“嗯,有劳了。”

张麟点头,据他所知,飞天彪的刑期是昨天,既然飞天彪到今天还没事,说明皇上将他的刑期宽延到秋后的恩旨已经下达到了大理寺并且得到妥善执行。

来法场之前,张麟进入过大理寺安排行刑的具体事宜,不过他没有到地牢去见飞天彪,因为后者曾经告知过他,不想再见到他,所以他也不便去打扰他。特别是在他为飞天彪的刑期求得了小半年的展期后,此刻去天牢探视,有表功之嫌疑,他不屑于这样做。

“为侯爷办事,分所应当,侯爷不必挂怀~”来俊臣呵呵一笑,有口无心道。

“这两日天牢有没有异常?”张麟郑重其事问,他所问的自然是有没有人来劫狱或者尝试劫狱。

“没有。”来俊臣摇头,随后表功似的谄笑道,“这么多钦犯关押于天牢,下官不敢有丝毫懈怠,安排了所有的捕快和衙役日夜不停地值守,因此没有也绝不允许有任何异常状况发生。”

听了这话,张麟并没有欣喜,相反,心里有些怅然若失甚至失望,灵狼没有来劫狱,莫非那几人在灵狼帮无足轻重?

这要是被来俊臣晓得他的心思,保不定会在暗地里把他骂死。

虽然对外宣称那几名灵狼人犯羁押于天牢,实际上关在天牢的只有三具死尸,那名活捉的灵狼人犯则关于在东厂地牢。

之所以这样安排,目的自然是为了保持绝对的安全,另一方面,张麟不想再让东厂平白无故地承受压力和损失。迄今为止,东厂所遭受的损失实在有些大。

张麟心里自我宽慰:“灵狼知道行刑的日子,所以他们放弃了劫牢,而宁愿选择劫法场。因为比起劫牢来,劫法场更容易一点。看来今日这法场必然很热闹。”

抬眼看了看天,太阳挂在头顶上空,时间已经是午时了。

张麟冲来俊臣点了点头,来俊臣开口说道:“带犯人!”

活着的那名犯人,其实关于在东厂地牢,来之前又暗中带到了大理寺,算是“洗澡”犯人。

站在台上的衙役听到来俊臣的指令,转身对着大理寺的方向,扬声高呼:“带犯人!”

随着他声音的传出,大理寺朝着法场的侧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八个刽子手,都是彪形大汉,一个个膀大腰圆,身穿红色的对襟背心,露出一身遒劲有力的胳膊上的肌肉,脸上挂着冷酷残忍的表情,一看就像是杀人如麻的冷血人物。

在刽子手的身后,四匹黑马拉出来四辆用粗大的铁杆打造的囚车,每辆囚车里都装着一个穿着囚衣的犯人,囚衣上满是血迹甚至从破洞中露出鞭痕,可见他们在被关押期间曾遭受过极其残酷的刑罚。

犯人的头都被黑布蒙着。

这样一副奇特的出场造型,看起来既残忍又显得神秘,对于很多围观之人来说,犯人身上的累累伤痕,并不能博得他们的同情,只会让他们觉得,这犯人一定是罪大恶极的,才会遭受这样严酷的刑罚,而这能增加可观性。而犯人的脸被蒙着看不清,却使得人们的好奇心更加强烈,一个个激动地踮起脚尖引颈观望,似乎在测试自己有没有透视眼,能够看到犯人的面容。

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今天他们将会不虚此行。

囚车到了高台旁边,停了下来。刽子手将囚车打开,把犯人从囚车里拉了出来,拖到高台上,让他们面朝台下跪着,并在他们背后插上了红色的标签。

按照常规,标签上书写犯人的名字,不过这几个犯人的姓名无考,在他们的标签上,只是写着“灵狼一号”“灵狼二号”这类签语。

当犯人被拖上高台的时候,张麟的一双明亮而锐利的眼睛,在他那锋利的眉毛下面,时而向左,时而向右,灵动地转悠着,观察台下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的动静,期望提前发现藏在其中的企图劫法场的灵狼分子。

偌大的广场,已经被人群挤得水泄不通,广场上站不下的人,都站到了广场外面的街上,街上站不下的人,则站在的街对面屋檐下,有人甚至爬上了屋顶,居高临下进行俯视。

要想在这么多人之中不露痕迹地找到灵狼,张麟所做的都是徒劳的,因为,灵狼不会在脑门上写着“灵狼”两个字,就像台上的待斩囚犯一样。

有很多人身上悬刀背剑甚至还背着负弓箭,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但是拿兵器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律法不禁止人带兵器。所以不能凭带不带兵器而判断灵狼的身份。

由于围观者也可以带兵器,使得他们与禁卫之间,在个人方面,相差不大,只是少了一个强有力的组织和带头者而已。

尤其是那种背负弓箭的,隔着很远的距离就可取人性命。

面对这样的情景,张麟心里不禁对自己摆下这座龙门阵的意义和必要性有些怀疑起来,要是把自己交代在这里,那就亏大了。

他身上穿了金蚕软甲,可那只能防护心口,却无法防护咽喉和眼睛。危险的系数还是非常之大。

他高坐于法场的高台,又是现场所有人之中地位最高的,可以说是万众瞩目,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则是众视之的。

他觉得有必要像秦始皇一样,颁布律令,将天下的兵器收缴起来,至少要限制兵器和弓箭的买卖与携带,买卖兵器要申请许可,要真名登记,不得随便携带。

没有兵器,坏人也无法逞威。就算犯了过错,也可以被随时找到,这样,坏人就不敢随便做为非作歹。

有机会,一定要向皇上进献这样的建议。

感慨完毕,张麟心里又在琢磨灵狼会在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一般劫法场的都是在刽子手举起刀的那一刻开始,这是他看了很多小说后总结出的经验。

今天会不会是这样呢?张麟不得而知,主动权在灵狼手里。

他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一根心弦都绷的紧紧的,每一个环节都加了好几倍的小心。

第三百三十九章 等人劫法场

“来大人,宣读犯人的罪行!”

张麟向来俊臣抬了抬手。

“好。”

来俊臣点头哈腰地答应,然后拿出早已拟定好的罪状,起身离开椅子,往前走了两步,面向台下,把腰板挺的倍儿直,清了清嗓子,用抑扬顿挫的声音念道:

“李昭德杀将举谋,天子震怒,神都震惊。灵狼帮悍贼,与逆贼魁李昭德狼狈为奸,于查抄李昭德及其党羽之际,企图刺杀钦差,劫走钦犯,藏匿钦犯,此乃大恶不赦之罪也。然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四名灵狼悍匪落网,按律当斩。特于今日午时三刻,于法场行刑。”

在来俊臣宣读罪状时,张麟仔细观察台下,却是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他心里有些担心,他所抓获的都是灵狼的弃子,没有人响应他的暗示和号召来法场营救这些被遗弃的人。

看来得加点码,直到灵狼劫法场为止。

他辛辛苦苦摆了一座龙门阵,自然不喜欢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而是希望有人心甘情愿不计后果地钻进来,成为他的网中之鱼。但是鱼太小心不敢入网,他只能加大诱饵。

张麟心里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抬手一挥,沉声吩咐来俊臣:

“将一号犯人的头套取下。”

“是。”来俊臣答应了,并且立即同样向刽子手吩咐了下去。

跪在最左边的打着“灵狼一号”标签的犯人头上的黑色蒙布被扯下,露出了一副满是横肉的凶残的脸。正是张麟所抓获的唯一一个活着的灵狼杀手。

由于被蒙的时间有点久,在骤然见到强烈的阳光的时候,灵狼一号的眼睛一下子变得失明了,他连忙用力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再微眯着睁开一条缝,在刺眼的阳光的照射下,有些惊奇地看向台子的下面。

在台下,他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心里很高兴很激动,知道有人来救他了,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生怕被人察觉有异,而影响伙伴们营救他的计划。

在高兴之余,灵狼一号又扭头向左右瞅了瞅,看到和他一样被绑着跪在台上的另外三人,不过蒙着头,看不出是谁。他心里很纳闷,眼中流露出狐疑之神的。

当灵狼一号的真容露出在众目睽睽之下时,张麟更加提高了警惕,目光锐利地扫视台下,尤其是背负弓箭的人,以及位列前排之人。他留意他们的表情变化,注意他们手上的举动。

通过敏锐的观察,张麟发现,有两个人的脸上有明显的情绪波动,这两人没有站在一起,而是分别站在台子的左右前侧,离台子的距离不过数丈之远。

在灵狼一号露脸的时候,台下这两人的眼中都露出惊诧和仇恨的神色。

灵狼来了多少人,张麟没有数,但是有一点,他可以凭那两人眼中的情绪变化判断出,他们应该就是准备劫法场的灵狼成员之二。

“注意左边穿青衣带斗笠之人,以及右边穿黑衣戴黑色头巾之人。”张麟向站立在他身后的卢俊义和单庭高低声交待。

“是。”两人点头答应,并且加强了戒备,免得再发生任何意外。

但是那两人除了在表情上有些变化外,却是一点行动都没有。

这让张麟很失望,心里产生了一种这次他摆出的天罗地网会不会落空的忧虑。

“取下灵狼二号的头罩。”

张麟决定再加一些筹码,命刽子手将第二名犯人的头罩取下。

第二个灵狼犯人头上的头罩被先后扯了下来,露出了真容,披头散发,垂着头,他的面容从台下只能看个大概,看不真切。

近在咫尺的灵狼一号看的比较清楚,这的确是他的同伴,不免有些诧异,他记得他的两名同伴被张麟当场射杀,怎么会又活着出现在这里呢?这实在太意外了。

实际上,此人真身已死,台上的是用替身假扮的,以蒙蔽劫法场者的眼睛。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张麟手头上已经有一名灵狼犯人,却还要弄三名假的,不是为了凑热闹,而是因为他担心那名唯一活着的犯人,在灵狼帮的地位不够高,引不起灵狼帮的重视,和冒险营救。而有四名灵狼成员当众行刑,特别是有那名武功极高的拿斧头的杀手的存在,让张麟觉得,灵狼冒险进行营救的可能性大增。

当第二名犯人的头罩被取下来时,隐藏在台下左侧的青衣人似乎忍不住了,眼中射出焦急雀跃的火焰。

张麟据此判断,此人必是灵狼杀手无疑,但后者并没有立即动手,让他很着急,不知道灵狼会不会动手,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抬眼看看天,时间离午时三刻尚有一刻钟。

张麟又命刽子手将剩下两名灵狼犯人的头罩全部取下。

最后一名犯人的脸露了出来,他就是前几天突入格府救人或者说意图杀人的拿斧头的杀手,武功极其高强,足足耗费了张麟十支弩箭才制服。

此人已在东厂牢房咬舌自尽,出现在法场的自然是假的。

当这位替身犯人露出真容时,张麟提高了警惕,视线始终锁定台下的那位青衣人。

台上,唯一一个真的灵狼犯人,也就是灵狼一号,当看到三名同伴先后露出脸时,他心中的诧异和狐疑越来越强烈,当最后一名假犯人的脸露出在他面前时,他心中的怀疑攀升到了极点,特别是与这三人对过眼神后,他收到的都是陌生感,面容可以假扮,而眼神是不可假冒的。

怀疑变成了肯定,这几人铁定是假的。

一种不详的感觉攫住了灵狼一号的心,他已经强烈的感觉到法场上的一切,都是刻意布置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陷阱。

“唔唔~”他想大喊一声,提醒台下的伙伴不要鲁莽行动,但是他只是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叫声,因为他的嘴里塞着一团湿布。

于是,心急如焚的他用眼神看向台下熟悉的伙伴,极力想给出明确的暗示,这些人是假的,千万不要行动。

但是,灵狼一号所做的一切都是徒然的,甚至是起了反作用,他所发出的声音和暗送的眼神,传递出错误的信号,让台下的伙伴以为他在求救,在怪他们犹豫不决,见死不救,没有行动。

突然,从人群后面传来一阵焦雷一般的大叫:

“不好了,走水了!”

听到这阵叫声,围观的人群的脸上露出恐慌的神色,纷纷扭头四下张望。

张麟觉得,这定然是灵狼有意捣乱,意图趁乱动手,他很是期待。

第三百四十章 随便你劫

让张麟意外的是,一条真实的橙色火焰从法场斜对面的酒楼冒了起来,而且越烧越旺,火舌如同巨大的红蛇,摇摆着,撕咬着,窜上天穹。

还真的起火了!

这火一定是灵狼放的,张麟可以肯定。这样看来,灵狼一定会行动,而且就是此时,以火为信号,以火作掩护!

守候已久的鱼终于要往网里钻,张麟兴奋激动,把戒备之心提升到极致,紧盯着青衣人,还有另外一边的黑衣人。

在激动的同时,一种隐忧袭上他的心头:要是灵狼劫法场的第一刀砍向他,那他就亏大了。而这种可能性是相当大的。因为他处于整个法场的中心位置,又是现场最重要的人物,是不折不扣的众视之的。

他再次提醒卢俊义和单庭高,关键时刻就要到了,要密切注意,加强防备。两人收到,把警觉又提高了一个层级。

在看到起火的时候,武攸绪也兴奋了起来,起初,当张麟摆下这座龙门阵时,他心里并不以为然。劫法场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件,你说劫法场就劫法场,灵狼会听你的驱使?

看到法场对面起火,武攸绪的想法与张麟的一样,也认为这是灵狼开始劫法场的信号。

在看到真正的火焰时,台下人群的恐慌更严重,出现了一阵大乱。因为大家只是来凑个热闹,可不想出什么事情。

就在台下人群骚乱,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被后面的火焰所吸引之时,就在张麟兴奋紧张并把注意力方放在青衣人和黑衣人身上时,从离台子较远的后方中间位子,一位穿青色衣服的汉子,突然举起弓箭,拉紧的弦上搭了三支箭,遥遥地对着高台上,手一送,三支箭同时离开弓弦,窜射射而出,这三支飞箭如同三条空中飞鱼,于迅雷不及掩耳之间,带着尖锐的破空之声,越过现场人群的头顶,射向高台之上。

站在台上最前面的八位衙役之中的三位,首当其冲,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被箭射中,一个嗝都没有来得及打,便倒地身亡。

灵狼劫法场的行动于一刹那间全线展开了。本来灵狼不一定会采取行动,是灵狼一号所发出的唔唔之声和眼神,被误以为是“求救”信号,这一信号在最后关头促使了这一重大行动的实现和展开。

“杀!”

从台下的中间及左右,一下子蹦出了十几个人,他们的身形非常的矫健,如同猴子上树一样,很轻松地窜上了高台,手中拿着各种兵器,对着台上的刽子手和剩余的衙役展开了杀戮。

张麟一直重点关注的那两人反而没有首先跳出来。

他心里猜测,灵狼又在搞疑兵之计,以吸引或者分散他的注意力。

又是布疑兵又是弄火灾,看来灵狼并不莽撞,他们很懂得兵法计谋运用!

越是这样张麟越兴奋!因为灵狼如此煞费苦心,如此兴师动众,说明他们志在必得。

这中间必然有大鱼!

张麟布下大网,其目的就是要捕大鱼。

劫吧,随便你劫!张麟心里激动地说。

这些站在前台的衙役和刽子手,都是提前由死囚装扮的,他们早就做好了挨刀子的心理准备。倘若经此一役而存活下来,他们就能减刑,若是趁机建立一些功劳,甚至可以重新获得自由和新生。

张麟有尚方宝剑在手,可以做出这样的安排。且那些囚犯都是自愿选择的。

虽然他们做好了赴死的决心,但是,当死亡真正降临在他们眼前时,他们还是不免犹豫害怕,能不死就不死。当灵狼的锋利的兵器砍来时,他们象征性的挨了一下就倒在地上装死。

所以,除了最先中箭而亡的三个倒霉的人之外,其他人都只是受了一点轻重不一的刀伤而已,没有性命危险。

“走!”

四位灵狼杀手从地上拖起犯人,麻利地驮在背上,然后迅速跳下高台,身形敏捷而轻盈,背着落地都没有发出沉重的声响,可见都是武功高强之辈;另外几人也先后跳下了高台,挥舞着手上的兵器,或在前开路,或在两旁掩护,或留下断后。一行人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强行杀出一条血路,向法场外面急急逃去。

真的有人劫法场了,现场于一瞬间乱成了一锅粥,并且引起了恶劣的踩踏事件。

“什么人,如此大胆,竟敢当众劫法场!不能让他们跑了!”

张麟掐紧时间,虚张声势地喊了起来,若是再无反应和堵截,那么,定然会被灵狼看出破绽,说不定他们会丢掉犯人独自跑路。

“来人,将这些暴徒统统抓起来!”武攸绪也激动地大声叫了起来。

“是!”

下边的厂卫和千牛卫纷纷答应,但是行动却非常的迟钝不力,而且有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好像摸不到重点在哪儿,直到灵狼杀手背着犯人跑到离开高台两百多步远的地方,才找准了方向,有人冲进人群去捉拿放冷箭之人,有人在法场的出入口对从台上抢走犯人的灵狼杀手展开拦截,更多的人在后面虚张声势地追赶。

当然这种迟钝不力的现象是从张麟的角度去看才看得到的,因为他是整个事态的策划者,想要追求更加完美,因此才能发现漏洞,而被淹没和迷失在台下乱哄哄的人群之中的灵狼是看不出来的。

他们在继续向法场外面杀去。

那位被张麟一直关注着的青衣人,看到劫法场已经成功了一大半,也看到千牛卫在围追堵截并给他的同伴造成了一定的麻烦,他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而后脚尖点地,凌空跃向高台,手中出现一把长剑,带着凛烈的剑气,遥遥地刺向张麟的心口位置。

他要刺杀张麟!

没有遇到什么阻力,便将四名犯人从刀斧之下救了出来,而且很快就远离高台两百多步,离成功不远了,可谓顺利的一踏糊涂,令人不敢相信。

这让青衣觉得既诧异,又兴奋,还产生了对于禁卫和大理寺的轻视。

“不过如此而已。”这是青衣人心里的想法。

本来,刺杀张麟并非灵狼的必须做的举措,这是青衣人根据他对现场形势的判断临时作出的决定。

在青衣人跃上高台的同时,卢俊义和单庭高都动手了,他们吸取了前几次刺客当着他们的面行刺罡烈侯的教训,再说他们已多次被提醒要注意这人,所以早就做好了防备。在对方一有举措之时,他们就做出了迅速无比的反应,如同饿狼扑羊一般,迅捷无比地冲了上去,将之拦截挡住了。

对于这位青衣人的突然杀来,张麟并不害怕也不慌张,因为他也做好了准备,他的手始终不离袖箭的机括左右,随时可以发射袖箭,将之射倒甚至击毙。

见到卢俊义和单庭高双双出手,张麟就没有再发射袖箭,免得暴露自己的实力而让灵狼起疑心。这一次重大行动的目的,张麟设定的比较大,并不是仅仅抓几名灵狼的小混混而已,而是想抓到他们的高层,比如舵主堂主之类,要是能抓获帮主,那就更带劲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断然出手

卢俊义和单庭高截住了青衣人,在高台上展开了二打一的态势,而他们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在与其进行周旋。其目的是使灵狼对我方的实力进行误判,从而产生轻视心理,不加设防,以便在关键时刻能够做到雷霆一击,将灵狼整个帮派一举消灭。

这是张麟布下这场天罗地网的初衷,在应付对方行动的每一个环节,他都设定好了相应的对策,先易后难,让灵狼能够成功把犯人救走,然后在路上各个击破。

“杀~”

果真,在人群中还隐藏有灵狼的成员,有二三十个之多,他们见青衣拖住了张麟等人,而己方营救行动最初很顺利,可是一展眼间陷入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境地,便撕下了伪装,抄起家伙,加入了战斗之中,以截断千牛卫的追击,掩护驮犯人的杀手更顺利地逃离。

另外一名被张麟始终注意的黑衣人,本来还不想出手,他似乎看出现场的情形不太对劲,太顺利了,千牛卫东厂和大理寺的衙役就是这么不堪一击么?这其中会不会有诈?虽然有这样那样的怀疑,但是因为青衣人动手了,且被围困,而营救行动已经展开,不能倒回去,在此情况下,他不得不出手,纵身跳上了高台,在半空之中手一挥,向张麟打出拳头大小的乌金打造的流星锤,只见这流星锤在空中极速飞射,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迅猛无比,直取张麟的心口要害位置。

要是能把张麟击杀了,或者抓到手作为人质,那么他们的同伙在背着人犯逃跑时就更容易了,哪怕有诈,有陷阱,有埋伏,那时也不怕。

黑衣人想的很美好,但是现实很骨感。

张麟不再藏着掖着了,因为他看到有两个灵狼背着人犯,分别从左右两个方向拐弯转上了天街,同时他估摸着来到现场的灵狼该现身的应该都已经动手了,到这时不动手的,估计不会再现身。

他觉得到了该出手就出手的时候了。

“哧~哧~”

在黑衣人打出流星锤的同时,张麟并没有躲闪,而是断然揿下射击按钮,三支袖箭先后射了出去,锁定了黑衣人的要害。

这样做有一点冒险,一直以小心驶得万年船为座右铭的张麟之所以会冒这样的险,是因为他相信,袖箭的速度快于流星锤,能做到后发而先至。

果然,比起来势迅猛的流星锤来,袖箭的速度可以用电光石火形容,在流星锤飞到离张麟还有一丈的距离时,三支袖箭已经与流星锤相擦而过,蓦然临近黑衣人的面前。

见三箭同时飞来,黑衣人瞳孔紧缩,眼中浮现出恐惧和不可思议的神色。流星锤已经打出,无法迅速撤回防守,而他的整个身体都暴露在袖箭的攻击之中,而且处于凌空状态,想要调整是来不及的,只能做一些微调,于半空之中侧转身体,以非要害部位迎接袖箭的到来。

两支箭从黑衣人的两侧划过,一支箭则结结实实地射在他的左臂上。

“噗~”

中箭之后,黑衣人整个身形在半空受阻,在重力的作用之下,向地上跌落,流星锤自然被拉了回去。

张麟的危险解除。抓住这个机会,他又向黑衣人补射了一箭。

黑衣人忍着剧痛,扬手一甩,流星锤如同飞蛇,划了一个弧线,迎着飞箭而去,在半途中,叮的一声,将那箭打落于台上。

张麟补射的可不止一支箭。

在第一支箭被打落时,第二支箭又飞来了。

黑衣人的瞳孔再次紧缩,好在他手上还有另一截流星锤,在面对袖箭飞来时,他果断地将流星锤抛了出去,流星锤在空中再次将飞箭击落。

厉害啊!在跌落的过程之中都能连续出击,将两支飞箭击落,张麟心里对于黑衣人的反应能力和身手之快佩服不已,不过,他并没有结束,而是再一次补射了一支箭,这一箭越过流星锤的防线,直射黑衣人的咽喉要害。

这一次,身在跌落中的黑衣人已经将流星锤打出去,手上没有任何兵器,无法做出有效地防守举措,也无法扭转身体进行躲闪,被这一箭稳稳牢牢地射在他的咽喉上。

黑衣人轰然跌落地上,死了,眼睛大睁着,无神地望着天空,似乎死不瞑目,至死都不相信他会这样死了。

实际上黑衣人死的并不冤,因为张麟的反应速度和射击准度,通过多次反复的练习后,比上一次提高了许多。

“侯爷真是神射,就算养由基在世,也不如侯爷的射技高!”来俊臣面露谄媚之笑,死命地赞扬张麟。

高力士皱了皱眉,心里说,这来俊臣把我的说辞给偷了过去,让我说什么?!

当黑衣人向张麟打出流星锤时,武攸绪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很想出手为他施救,但是在他出手之前,张麟已经射出袖箭进行自卫,形势在眨眼之间翻转,结果完全两样,被袭击的张麟毫发无伤,而袭击他的黑衣人却被射死了,见此情景,他的心神极为震撼。心里说,看来这罡烈侯并非全然靠面相吃软饭,而是真有两下子。

在看到黑衣人被张麟行云流水般连续射出六箭击毙之时,在旁边与卢俊义等人交战的青衣人心里极其惊骇,黑衣人的武功算是上乘,如此轻易被击毙,可见张麟的箭法之高超之精准,超乎想象,之前他们的伙伴怎么会那么轻易地从张麟的眼皮底下将人犯劫走呢,这太不真实了!

在青衣人骇异的一瞬间,卢俊义纵身跃起,使出他最拿手的无敌连环腿,将青衣人踢翻到台子下面的地上,而后一个纵跃,跳下台,意图将青衣人踏在地上予以擒获。

青衣人见势不妙,也顾不得地上脏,就在地上来了一个十八滚,使得卢俊义一脚踏空,在地上踩出一个很深的脚印。

“噌~”

青衣人滚到一丈远的地方,以一个鲤鱼打挺的姿势跳了起来,而后来不及掸去身上的尘土,纵身跳上广场人群的头顶,踏着密密麻麻的人头,他的轻功虽然好,但是并不注意被踩之人的感受,脚下并没有控制力道,把人们踩得脑歪肩斜东倒西歪,且他身上的尘土纷纷掉落,落在人们的脸上眼中,引起了一阵大幅度的骚乱和一阵恶毒的咒骂。

“这人怎么搞的,怎么如此粗鲁!”

而那些没有被踩到的人,则对青衣人拥有如此高超的轻功心生羡慕。

“要是我也有这样好的轻功,那就好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这里有陷阱

“借过!”

卢俊义轻喝一声,脚尖点地,飞身跃上了人群之上,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点踩着人们的头顶,在后面迅速追赶。他刻意控制了脚力,被他踩过之人,没有太疼的感觉,仿佛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脑袋。

卢俊义的举措,获得的咒骂更少,而收获的羡慕的眼光则更多。

“快逃,这里有陷阱!”

青衣人一边踏着人头向法场外面如飞而去,一边大声提醒他的劫法场的同伴。但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现场太乱,声音极其嘈杂,好像置身于一百万只蜜蜂的蜂房,隔着很远的距离,他的伙伴没有一个能听到他的喊声。

击毙黑衣人后,张麟从高力士身上拿过连弩,走到适当而安全的位置,接连放了几箭,将在法场上与千牛卫混战的看似很强悍的灵狼分子击毙或击倒了几人,稍微将灵狼的强大实力削弱了一点,不然的话,千牛卫的伤亡可能会很大。在法场之中围追堵截的千牛卫可是实打实的皇家禁卫,死了一个都很可惜。

要是有可能,张麟可以放很多箭,将劫法场的灵狼分子一一击毙,不过,要做到那一点,他必须深入乱哄哄的人群,进行现场追赶。可深入人群将有不测的危险,张麟并没有这样做,也没有必要这样做。

他没有向青衣人射箭,因为他知道,青衣人是卢俊义的菜,他不好放冷箭,要不然会使得卢俊义对他产生意见。

此时,劫走犯人的灵狼分子已经全部从法场出口冲了出去,成功地跑上了天街。

到了这时,厮杀变成了真的!灵狼被千牛卫重重包围,被分割成了四拨,每一拨大概有五到八人不等,分别向天街的两个方向移动而去,随着每一步的前行,都有伙伴在千牛卫的围攻之中倒下,或被击毙,或落网受擒。

这时灵狼一号犯人嘴里的湿布被扯掉了,他可以开口说话了,他第一句话就是:“那些人是假的。”

可是,扛他的人以及在旁边保护他的人,都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一个个听了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一边厮杀,一边问道:“程驷,你说什么人是假的?!”

“望峰和望海和我一起执行任务时,已经死了,那两个囚犯是假的。”程驷语气急促地告知。

“什么?望峰和望海是假的?”听了这话,灵狼分子无不震惊失色。可是,他们与营救望峰和望海的伙伴之间已经被重重的追兵给分割开了,看不到他们身在何处,就算看到了也没法通知他们,只能祈求老天护佑他们,不要被设下如此毒计的张麟一网打尽。

可是,他们还来不及为同伴祈福,厄运已经降临到他们头上。

“站住!”在他们的前方路口,一支人马人数超过一百,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一名将军,身穿银色盔甲,手提长枪,威风凛凛,一马当先地站在路中央。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东厂佥事狄光远。

李昭德的公然叛举,让狄光远的头脑彻底清醒了。在对于李昭德格辅元和曹仁师等人的事件上,他犯了一个识人不明的大错,好在他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没有酿成什么恶果,不然的话,定然会贻误大事。他现在认清了,什么忠臣,什么良将,光看嘴上说的,和表面上做的功夫,是辨认不出来的!日久才可见人心,路遥方能知马力。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狄光远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错误,一旦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么他就会幡然悔改。在布设天罗地网捉拿灵狼的事务上,他决定竭尽全力,以弥补之前的失误。

因此,在碰到这样一个一心想要将功补过的狄光远的时候,只能算营救程驷的灵狼分子倒霉,他们就算插了翅膀,也走不了的!

在天街的另一个方向,有四个灵狼高手手持利刃,在围堵的千牛卫之中左冲右突,掩护着一个身强力壮的肩膀上扛着犯人的灵狼成员,向着远离法场的方向拼命逃去。这一伙人,包括犯人在内,最初有十人,有两人在逃离法场时被张麟的弩箭所射倒,还有两人在逃亡的路上被千牛卫击毙或者擒获,所以只剩下六人。

“望峰,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把你救出去的。”扛着犯人的灵狼汉子,一边在伙伴的掩护下负重奔跑,一边气喘吁吁地安慰道。

“谢谢!”被倒扛着的头朝下的望峰说。

“不用谢,上次你也救过我!”背人的汉子说。

“哦。”望峰点头。

“上次在鱼市口杀鱼霸天,幸亏你出手,要不然,我就死在鱼霸天的刀下了。”背人的汉子的脸上浮现一抹追忆往事的神色,一边步履沉重地往前跑。

“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望峰淡淡地说。

听了这话,扛望峰的汉子突然放慢了脚步,扭头看向左侧望峰的腿,诧异道:“你好像不是望峰?”

“我就是望峰,你怎么这么说?”

“因为灵狼从来不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这样的话。”

“对不起,我在天牢里吃了很多苦,脑子有些糊涂,一时间说错了。”

“那我是谁,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你是我的好兄弟。”

听了这话,扛人的汉子突然停了下来,对掩护他的几名灵狼伙伴说:“这人是假的。”

“什么,他是假的?”听了这话,那几个灵狼分子都是一脸的懵逼,他们花了这么大力气,从防卫森严的法场救出的人,居然是假的?

听了这话,“望峰”不慌不忙,哧溜地一下,挣开捆在他身上的绳索,这绳索只是打了一个虚结,非常容易解开。

挣开绳索之后,“望峰”双手抓住那汉子的腰带,想要从他肩上跳下来,但是他的双腿却被后者的胳膊紧紧地箍住了,下来不了,他只能伸出粗大有力的手,形成鹰爪一样的造型,用力扣住那汉子的腰,把那汉子扣得呲牙咧嘴,只好很不情愿地松开箍对方之脚的手。

“望峰”从那汉子的腰上借力,倒着翻了几个跟斗,如同鹞子翻身一般,身形矫健地翻到了十几步的远处,飘然落地,昂然站立,抬手一指那些费尽心机营救他的灵狼成员,哈哈大笑地嘲讽:

“你们中计了,现在你们,落入我们的重重包围,一个都走不了啦!”

第三百四十三章 深入狼窝

这位假冒望峰的,是东厂的千户孙殿臣。

本来他还想一直闷声不说话,让这些灵狼把他扛到狼窝,好将灵狼帮一网打尽,不承想被他们提前识破身份,只能就地将他们这些人消灭。

那些灵狼分子,知道真相后,都气得吐血。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从法场救下来的人,竟然是要捉拿他们的敌人!这谁受得了!他们一个个嗷嗷大叫,挥舞着利刃,围攻孙殿臣,发誓要将他剁成肉泥,才能解心头之恨。

灵狼好像打了鸡血一样,武功似乎比刚才杀出重围时增长了大截,把孙殿臣打得手忙脚乱,节节败退。

好在,孙殿臣不是一个人,周围的千牛卫都是他的伙伴,纷纷上前帮忙,不过,这些千牛卫在灵狼高手的不要命的打击之下,也是抵挡不住。因为这些灵狼分子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而且一出手就是狠招的。凡是阻挡他们攻击孙殿臣之路的人,都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或是当场毙命,或是纷纷倒退。

灵狼的目的就是要杀了欺骗他们的孙殿臣,哪怕拼着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在所不惜,好像疯了一样,任谁都挡不住。

眼看孙殿臣要被狂怒的灵狼击杀,正在这时,一位身穿红色的甲袍的女将,英姿飒爽地出现在街头,在她身后,跟随着一百多名身穿红色飞鱼服的东厂厂卫。

这位女将不是别人,正是东厂提督夜玉。

夜玉和厂卫的到来,使得形势骤然逆转。

厂卫的武功,总体上比千牛卫的武功高一层,何况执行此次任务的,都属于精选的。灵狼分子再暴怒,也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武功高。

很快,这五名灵狼分子,三人被击毙,两人受伤落网受擒。

在离这几百步远的地方,有三名灵狼护卫这一名壮实的汉子,肩扛着望海,拐入了一条小巷子,演绎着同样的故事。

望海也被识破。假扮望海者为东厂千户柴小应。

在被识身份的那一瞬间,柴小应挣开了绳索,掏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将扛他的汉子的喉咙割断了。

与此同时,在巷子里出现了一群东厂厂卫,在东厂震抚使黄胜彦的带领之下,接应柴小应,将那些灵狼成员一一击毙。

唯一没有被识破身份的是假冒拿斧头的犯人,因为这人本来就属于独来独往者,与普通的灵狼成员没有交往,救他的人之中,没有几个人认识他。而认识他的,一个被张麟击毙,一个还在法场之中被卢俊义追赶。

假冒斧头的犯人的是东厂的千户许世德。

此时,他们这一行人只剩下三人,一个扛人,一个被扛,一个掩护,步履沉重地钻入了一条小巷子,好在巷子前面没有禁兵堵截,后面也没有追兵,他们可以安全离开事发现场。

营救许世德这一路,最初有八人,只剩下三人,在逃亡的路上有两人被击毙,三人受伤落网。最后他们三人逃出了重围,跟另外的全军覆没的三路人马比起来,他们还算是顺利的,也算是幸运的。

扛人之人,跟前面几位一样,都是身材健壮,孔武有力的青壮汉子,他的名字叫巴水。

掩护之人,名叫阎岸,身材瘦高,手提两把短刀,武功非常高强,可以说是这一伙灵狼之中武功最强悍的人。

在阎岸的掩护之下,巴水肩扛着许世德,一路穿街过巷,左转右弯,最后来到一处离法场的直线距离约两里的一座庙宇前面。

这是一座药王庙,占地面积比较大,但是年久失修,相当的破败,破败程度跟肖河等人所寄居的破庙差不多。

“到了!”阎岸长舒了一口气,上前敲门。

巴水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将许世德放在地上,用手擦着额头上的汗,呼哧带喘地说:“这家伙这么沉,真是累死劳资了!”

过了没多久,庙门被打开了一道缝,从里面出现了一名僧人的脸,他看到阎岸以及巴水,急忙将庙门全部打开,让他们进去。

巴水把许世德身上的本来就已经松弛的绳索胡乱扯掉,将他从地上搀了起来,扶着他的肩膀,一起走入药王庙,一直过了两道门,来到后院。

这里已经有很多人,有的坐在台阶上,有的坐在石板上,有的靠在树上,见到阎岸等人进来,坐着的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一齐迎了上来,笑着打招呼:“你们终于回来了!顺利吗?其他人呢?”

“哎,怎么说呢,刚开始很顺利,在那些苟官和禁卫反应过来之前,我们以迅雷烈风般的速度从行刑台上将待斩的兄弟们救了下来,可以说相当轻松顺利。但是下了行刑台后,那些禁卫反应过来了,对我们进行围追堵截,越到后来越不顺利,我们被数不清的禁卫兵分割成数截,互相之间不能接应。我们这一路算是比较幸运,钻入小巷子中,逃了出来,其他人都分散了,不知道有没有逃出来,也不知道逃往了哪里。”阎岸眉飞色舞,绘声绘色地介绍劫法场的情景,脸上浮现着一种沉重却又自豪的神色。

被巴水搀回来的许世德,一直闷声不响,假装昏迷,在众人叽叽喳喳说话时,他偷偷睁开眼睛,快速环顾了一番四周的景象。

这是庙宇的后院,介于僧房和大雄宝殿之间。现场有二十几人,大都穿着青色短衫,年龄都较轻,最大的约三十岁;有两个穿黑色袍衫的,一个年龄四十岁左右,站在一棵大树下面,身材高大,气势凌厉;一个则年纪较长,约五旬,坐在井栏上,眼睛中浮现古井无波的神色,像是这群人的头儿。

“那么,冉长老和铁堂主呢?”有人扬声问道。

“冉长老和铁堂主跳上了行刑台,他们可能想杀了那个面首再回来,当然他们这样做也是出于为我们断后的考虑。不管怎么说,我们之所以能够逃离法场,多亏冉护法和铁堂主的出手,将大部分禁卫的兵力给牵制住了。”阎安在一块石头上坐下,用手在脸旁边扇着风,语气之中带着敬佩之意。

听了这话,那两位身穿黑色袍衫的人互相对视一眼,并且都摇了摇头,好像都对于冉长老和铁堂主的那种举措表示异议。

“你们救回来的是谁?”又有人问。

巴水一屁股坐在台阶上,仰身靠着护栏,露出惬意的表情,一边用手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坦然回答道:“不晓得。”

第三百四十四章 破庙激战

“不晓得,你连不认识的人也居然敢带回来?”

那位身穿黑色袍衫的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摇头叹气,痛心疾首,走到许世德身旁,俯身看了几眼,下一刻,他吃惊地叫了起来:

“这人不是我们的弟兄!”

“不是我们的弟兄,不可能吧?他和我们的三位兄弟一起待斩,应该是我们的兄弟无疑。而且监斩官当众宣称过,他是灵狼一号。”

巴水抗声分辨道,对于黑袍人的质疑表示不满。

“据我所知,另外一名被抓的是帮里长老项章,而此人百分百不是项长老!他定然是心怀不轨之人,或许是大理寺故意安排到我们身边的奸细!”黑袍人说道,一脸的肯定,一脸的凝重,还有一脸的杀气。

“既然温护法如此说,那这人一定是假的。”有一青衣人说,从他的衣着和气质看去,像是青衣人的头目之一,不过地位似乎比温护法要低很多。他叫汤牧,和那位把许世德护送回来的高手阎岸一样,都是铁手堂下属的舵主。

汤牧口中那位温护法,名叫温震,是灵狼帮的六大护法之一。

听了这话,许世德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不能再装下去了,而且他感受到黑袍人温护法浓烈的杀气,有随时出手将他击毙之气势。

“咕噜~”许世德从地上打了几个滚,在温护法动手之前,滚出去七八步远,而后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杂草,向着温护法道,“你知道的太晚了!告诉你,我不是大理寺的,而是东厂的,明人不说暗话,我是东厂千户许世德,奉命捉拿你们这些悍贼!”

听了许世德的话,阎岸和巴水都是大吃一惊,脸色比吃了大粪还难看。敢情他们冒着生死危险,从千军万马之中救回来的,是东厂的千户,是特意来捉拿他们的!

“来人,速速将他拿下!”见许世德不打自招,温震气得哇哇大叫,喝名手下青衣人将他拿下。

听了温震的命令,阎岸和巴水率先冲向许世德,其他青衣人也是一拥而上。

许世德飘然越过栏杆,跳到廊檐上,俯身从靴子里拿出藏在里面的匕首,隔着栏杆指着温震以及那些围攻他的青衣人,声音激昂地说道:“你们胆敢与朝廷做对,与李昭德逆贼沆瀣一气,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今天你们一个都不要想走!”

温震气得怒发冲冠,也不等手下人动手了,纵身一跃,身形凌空七八尺,如同大鹏展翅一样,手爪如勾,冲向廊檐上的许世德。

许世德将手中的匕首横空一挥,斩向温震袭来的手爪。

温震的身形骤然仰起,袍子下摆猎猎飞扬,黑色的靴子,从袍子下面猛然踢出,踢向许世德握匕首的手腕。

许世德急忙向后回撤,与此同时,他的手腕一翻,匕首朝下,击向温震的脚踝。

温震在半空之中缩回脚,而后他的手中蓦然出现一把剑,以力劈华山之势斩向许世德的头顶。

许世德将匕首横在头顶,挡住了温震劈来的锋利无比的剑。

“当~”两件兵器相击,发出一阵激烈而清脆的蜂鸣。

两人上下翻飞,纵横起伏,兵刃相击,颤音蜂鸣,激战十几个回合,没有分出胜负。

在交战之时,许世德心里很是焦急,不时地游目看向庙门的方向,心里说,我一路都留下了记号,我们的人怎么还没有到?要是仅仅对付温震一个,我倒是用不着惧怕,但是这儿有二三十人,还有一位黑袍人,一直坐在一口井栏上,他的地位和武功看起来都在与我交战的温震之上。

在许世德焦急担忧之时,坐在井栏上的黑袍人缓缓地站了起来。他的年龄在五旬左右,颌下挂着一绺三寸长的须髯,面目看起来属于慈祥的类型,那是他没有发怒之时,若是他发起怒来,那么看到的人,都会发抖。

这位黑袍老者名叫闵德,是灵狼帮的长老之一,和死在东厂的项章是同样的职位。长老在灵狼帮,高于堂主和护法,仅次于帮主。

灵狼帮一共有三位长老,如今死了一位,而死的这位项章和闵德的关系非常要好,虽然算不上莫逆之交,但是好于一般的朋友。

项章的死让闵德很难过,刚才他坐在井栏上一直一动没动,不是他无动于衷,而是他痛彻心扉,他在为死者默哀,同时在心里发誓,一定会端了大理寺,灭了东厂,为死去的好友报仇雪痕。

现在,闵德就要发怒了,他抬手点了三名青衣人,其中包括手持双刀的舵主阎岸:

“你,你,还有你,上去围攻这厮!”

“是!”三人齐声答应,然后各自拿出兵器,加入到战斗之中,与温震一起,恶狠狠地围攻许世德。这三人的武功都不俗,他们的加入,让许世德所处的情势变得非常吃紧,稍有不慎,他就会被击毙或者受伤落擒!

马骏怎么还没有来?许世德知道,预先安排支援他这一路的,是千户马骏所带的人马。

在张麟设计这道计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哪一路人马能够最先直捣狼窝,因此对于人员的配备,采取了综合平衡之法。许世德的个人实力比较强,所以与他搭配的厂卫领兵者相对弱一点,是一位新任千户,名叫马骏,武功与穆杰差不多。

闵德向汤牧招了招手,那意思是有重要的话要交待,后者很顺从很恭谨地走近,弯腰曲背,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等待他的训话。

闵德压低声音道:“东厂既然安排了陷阱让我们跳,那么他们一定会顺藤摸瓜找到这儿。这里现在不安全了。汤牧,你速速带兄弟们将公子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是!”汤牧抱拳答应,带了二十几个人,悄无声息地向后院的东跨院走去,执行闵德所交待的任务。

在闵德身旁只剩下三名青衣人。

人虽然少了很多,可是许世德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他隐隐有一种感觉,闵德有加入进来围攻他的的意思。

加入了三名青衣人,许世德虽然很被动,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但他还能勉强应付,要是闵德加入进来,那他输定了!而输的结果,肯定只有死路一定。他以奸细身份落在灵狼手里,还可能有活命的机会么?那是不可能的!

正在许世德心急如焚之际,从药王庙外面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粗暴的吆喝之声。。。

第三百四十五章 卢俊义来了

“就是这里,来人,将药王庙包围起来!不能放一个人离开!”

东厂千户马骏带着一百多厂卫循着许世德在路上留下的记号,找到了这里,把药王庙包围了起来,然后,他带着一部分人撞开庙门,冲进了庙中。

“灵狼逆贼,你们都被包围了,一个也走不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马骏手提宝剑,迈着大步向庙里冲入,一边高声大喝。他的年龄也就二十出头,年轻气盛,跟穆杰一样,是第二批任命的千户。

在听到自己人的声音时,许世德精神大震,似乎一下子平添了无数的力量,越战越勇。

灵狼长老闵德皱眉,东厂的人来的太快了!不知道汤牧安排的怎么样,有没有带着公子们离开?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量拖住东厂的人,为汤牧等人的安全离开,争取时间。

“嗖~”闵德从袖兜里掏出三枚石子,一甩手,三枚石子化作三颗流星,迅疾无比地打向许世德的三处要害,此时,后者的身子正好停留在半空中,正是最容易被暗器击中的时候。可以说,闵德很会选择时机。

许世德一直在注意闵德的行为举止,哪怕在纵跳起伏时,都没敢大意,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什么东西极速飞来,心下大骇,此刻,他的四面都是敌人,没有地方可以躲闪,他来不及考虑,急忙在半空中来了个侧空翻,向一位相对弱一点的青衣人身上撞了过去。

三枚石子从许世德的胳膊边上擦过,击空了。

那位弱一点的青衣人一直在旁边助攻,但就是近不了许世德的身,见后者主动撞上前来,心中大喜,连忙挺剑刺了过去。

许世德在半空之中挥动匕首,在青衣人的剑上斩了一下,而后借助于这股力气,再来了一个空翻,跳到了围攻的圈子外面。

可是,温震的剑如影随形刺到,许世德来不及躲闪,被刺中左背。

在受伤之后,许世德并没有慌乱,而是抬起匕首划了一个弧线,反手劈向温震的脖颈儿,这是拼命的招式。

温震大骇,急忙闪身倒退,他的刺中许世德左肩的剑同时抽了出来,在剑抽出之后,在许世德的左背上出现了一个狭长的血口,鲜血从血口之中喷涌而出。

许世德把匕首交于左手,用右手捂着血口,然后踉踉跄跄地逃离现场,向庙门外面跌跌撞撞跑去,那里他自己人正在冲进来。

嗖~

闵德再次扬手,打出两枚石子,分别打在许世德的右腿膝弯和左腿踝骨处。

这两处部位被击中,虽然不致命,但是许世德再也跑不了,连站也站不牢,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抓住这个机会,温震身形跃起,如同饿虎扑食一般,凶猛无比地冲向许世德,手起剑落,要斩下许世德的首级。

“完了!我英名一世,学得高强的武功,却没有建立什么功业,便如此凄惨地死在别人的剑下!太不值了!”许世德闭上了眼睛,心里有无限的悲哀和遗恨。

“当~”温震的剑没有砍到许世德的脖颈上,而是砍到一把凭空出现的锋利的剑刃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颤音,并且伴随着火星四溅。

在巨大的冲力之下,温震被震得身形到退了好几步,手腕发麻,他抬眼看去,只见,于倒在地上的许世德的身旁,出现了一个英姿挺拔的身影,嘴角贴着一嘬黑色的胡子,身形带着无形的气势,眼神睥睨地看着一脸惊诧的温震。

此人是谁?如此的勇猛?却又来的如此凑巧,如同从天而降?!

“我没有死?是谁救了我?”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的许世德心里惊喜连连,从地上侧转头,睁开眼向上仰视,想看清在鬼门关前面把他拉回来的恩人是谁。

许世德认出来了,从天而降把把温震斩他的首级的剑下挡住的不是别人,正是东厂千户,罡烈侯的首席护卫,卢俊义。

“俊义!”看到卢俊义,比看到亲爹还要亲热,当即,许世德的眼泪就哗啦啦就涌了出来,根本无法抑止。

在法场上追赶青衣人的卢俊义怎么会出现这里呢,还比从门口排门而入的马骏等人领先一步到达,在危急关头救下了许世德?

原来,在法场上冲上高台想要击杀张麟的青衣人,正是灵狼帮铁手堂的堂主铁梦,而那位在其后冲上台却被张麟击毙的黑衣人,则是灵狼帮的三大长老之一,冉大锤。

灵狼帮的最高头领为帮主,帮主只有一位,神秘莫测。帮主之下设有三大长老,对于帮里的事务进行襄助,是帮主的代言人。

长老之下设六大护法,都是武功高强之辈,执行帮规帮法,以维持灵狼帮的威严。

整个灵狼帮又分成六大堂口,每一堂口设堂主。堂主的地位低于长老,与护法平级。

亲眼目睹长老冉大锤被张麟射杀,铁手堂堂主铁梦悲愤不已,心里很想当即杀了张麟为冉大锤报仇,但是他却靠近不了他,连阻截他的卢俊义等人都一直藏拙,当他们拿出真本事来,他发觉他最多能与卢俊义一个人打成平手,根本无法以一敌二!

在现实面前,铁梦恍然大悟,张麟等人藏拙,就是要引他们灵狼上钩,而他们竟然傻傻地真的上钩了!当时他不知道犯人是假冒的,但是他猜测,张麟引他们上钩的目的,定然是为了端灵狼的老窝。因此他想尽快从法场撤出,赶回药王庙,向留守在庙里的闵德等人报信,让他们赶紧转移地方,晚了就完了。

铁梦急急如丧家之犬,在人群的头顶快速逃到法场的边缘,升墙越屋,在连片的屋顶上向药王庙方向飞快地逃窜。

卢俊义怎么可能放任铁梦离去?那样的话,他在罡烈侯面前如何交待?人家轻而易举击毙一位高手,而他却当面让人逃走了,这能说得过去吗?哪怕张麟不计较,他自己这一心理关也过不去。

“噌~”

卢俊义纵身一跃,如同在他的脚下装了助推器一般,很轻松地升上了屋顶,不过他却没有马上甩步追赶青衣人,而是站在屋脊上,回头看向紧跟在张麟身旁的御前侍卫单庭高,大声嘱咐了一句:“单庭高,我去追拿凶手,侯爷的安全就交托给你了!”

虽然现场很嘈杂,但是居高声自远,卢俊义的声音能传到刑台上,不是很清晰,却能听明白。

“俊义,此人必然是一条大鱼!你务必将此人抓住!”张麟抬手摇指卢俊义,大声交待。

卢俊义听不清张麟说的话,不过,从后者的手势和口型中,他可以看出,他所提出的追拿青衣人的请求获得允准了。

对于张麟来说,虽说卢俊义是他的首席护卫,须臾不能离开的,不过,现在灵狼都在向外逃窜,他所处的位置不会面临什么危险,可以放心地让卢俊义去建功立业了。再说,他个人安全所更为仰仗的,是袖箭,是连弩,而不是某个人。

第三百四十六章 击毙重量级人物

在将黑衣人击毙之后,张麟检查过他的尸身,发现他随身携带着一块黑铁令牌,令牌上面雕刻着与纹身一样的狼头图案,令牌的背后刻着楷书“长老”,和细小的“冉”字。

长老,不言而喻,必然是灵狼帮中非常重要的人物。

这场龙门阵,吸引了灵狼长老的参加,说明没有白费力气!张麟非常激动,同时又非常惊喜,自己只是随便放了几箭,就击毙了一位重量级人物,可谓收获颇大。

只可惜冉长老已经被击毙了,就算有价值,也已经清零了。

而那位青衣人,武功非常之高,能够升墙越屋,价值似乎不会低于冉长老,很有可能也是一条大鱼。

张麟摆下这座龙门阵,目的不就是要抓大鱼的么?

就算抓不到大鱼,倘若让青衣人跑了,回到狼窝去报信,他的直捣狼窝的所有计划安排不就全落空了么?

所以,张麟才会果断地让卢俊义去追赶青衣人,抓不抓得到无所谓,关键是不能让他回去报信。要是顺着青衣人逃亡到路线,找到狼窝,那就更好。

在说话之间,铁梦已经逃到几百步远的地方,与卢俊义相隔七八幢房子,他的速度很快,跳跃的间距非常大,一幢房子仅仅一个纵跃就可越过,比在地上跑的速度还要快,更何况,街道上到处都是千牛卫和东厂的追兵,如果他走地面,必然陷入禁兵的重重包围之中,脱身不得,无法赶回老窝报信。

“哪里走!”

卢俊义暴喝一声,身形展开,脚下发力,如同一条饥饿的猎豹见到肥壮的羚羊,在屋顶之间纵腾闪跃,如履平地,也就几个呼吸的时间,便追到了铁梦的身后。

见卢俊义像苍蝇逐臭一样追着他不放,铁梦只好回头与卢俊义交战。

作为铁手堂的堂主,铁梦的武功自然不俗,在灵狼帮的高手榜上排得上前五,算得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可这一次的交战,让他很是吃瘪。他发现卢俊义的功夫比最初接触时高了好几个等级,他需要拿出全力,才能与他打成平手。

正在这时,铁梦的眼角余光发现,又有数人出现在远处的屋顶之上,向着他们交战之处如同猿猴一样疾奔而来。

随着对方的越奔越近,铁梦发现,来者之一是刚才与卢俊义一起双战他的另一位,也就是张麟的侍卫单庭高。

单庭高是张麟的贴身侍卫,是卢俊义之外最厉害的侍卫,怎么会来追赶铁梦呢?

是张麟派他来的。

在卢俊义上屋追赶铁梦时,张麟心想,说不定追踪青衣人的卢俊义会率先找到灵狼的老窝,因为他们在屋顶走的是直线,而且也没有人阻挡,速度必然更快。

在灵狼的老窝之中,定然存在很多高手,卢俊义一个人未免太势单力薄了,若是吃了亏,那就划不来了!

因此,张麟扭头命令跟随在他身旁的单庭高:“庭高,你带五名侍卫,去协助俊义!一旦发现灵狼老窝,立即派人回来报信!”

“侯爷,你这边。。。”单庭高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犹豫踟蹰道。他是御前侍卫出身,更明白他的职责所在,不是抓人,不是找窝点,而是形影不离保护主人。之前形影不离保护张麟的是卢俊义,现在卢俊义去追青衣人了,那么这一光荣而神圣的职责,就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肩上了。

“放心,这里没有危险,更何况还有不少侍卫,还有很多厂卫。你们快去吧。”张麟和煦一笑,然后催促单庭高等人快点去追。

在张麟的严命和催促之下,单庭高点了另外五名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窜升到屋顶上,协助卢俊义追赶青衣人。

铁梦遽然心惊,打一个卢俊义他就够呛,再来几位能够高来高去的高手的围攻,他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压根儿没有可能脱身。

“嗤~”铁梦扬手一甩,向卢俊义甩出一枚飞镖,而后抽身而退,如同受惊的松鼠,在屋顶上哧溜溜地狂窜,他把速度提高到极致。

“单庭高,你们怎么都来了,谁来保护侯爷?”卢俊义打落飞镖,见五名侍卫都来了,不禁担心地问道。

“是侯爷让我们来帮你的!”单庭高不好意思地说。

卢俊义知道张麟最大的目标就是直捣狼窝,看来他必须一追到底,找到狼窝为止,方能不负罡烈侯之期望。

没再说什么废话,卢俊义打起精神,朝着铁梦逃跑的方向极速追了下去。

单庭高等人虽然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可是轻功的水平并不一致,在屋顶上的速度有快有慢,最快的单庭高也追不上卢俊义的速度,很快几人之间就拉开了很大的距离。

在屋顶跑了一会儿,铁梦忽然换了一个方向逃跑,他之所以临时改变方向,是为了避免暴露灵狼窝点的位置,他寻思着把卢俊义等人甩掉后再回去。

“休走~”卢俊义追了上来。

还好只有卢俊义一个人追了上来,其他人离得很远。

“看镖~”铁梦见卢俊义紧追不舍,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回手甩出三枚飞镖。他并没有指望用飞镖射伤卢俊义,只是想以此稍微滞延后者的速度。

打出飞镖之后,铁梦纵身从屋顶跳到地面,这儿已经没有追兵了,他想转入巷子,找到合适的地方将行踪隐藏起来,以躲避卢俊义的追赶。

“叮叮~”

卢俊义将宝剑划了一个半圆,将飞镖击打得反射了回去,直射铁梦的背后。

尚在下坠之中的铁梦大惊失色,抬手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拿了下来,反手扣在背上,以掩护其背后要害。

“当~”三支飞镖打在斗笠上,发出清脆的蜂鸣,原来这斗笠乃是金属打造的。

铁梦跑跑打打,打打跑跑,却怎么都无法将卢俊义甩掉,无奈之下,只能重新调整逃跑的方向,毫不避讳地逃回药王庙,因为他知道,通知伙伴转移事关重大,同时他也知道,庙中留有许多灵狼高手,完全可以对付卢俊义及其几个同伙。

当铁梦逃回药王庙时,从屋顶看到许世德被闵德以飞石击倒在地,同时也看到汤牧带着几十名灵狼弟兄赶着马车从庙里出来,刚好被马骏带人堵在庙门口。于是他纵身而下,与马骏等人交战。

而随着铁梦而来的卢俊义,正好看到温震要斩杀许世德,于是从屋顶跃下,挺剑而出,在许世德的脖颈儿上方,挡住了温震斩落而下的剑,恰到好处地把许世德救了下来。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一场混战

“世德,你现在已经安全了!”卢俊义俯身从地上拉起许世德。

许世德靠着一棵大树站着,一边用手捂住流血道伤口,一边感激涕零,声音哽咽道:“俊义,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哼哼,就凭你一个人,也想从我们手下救人?”温震冷笑道。

“你们要是不信,不妨一起上!”卢俊义抬手一指现场的八位灵狼高手,脸上带着轻松自然的表情,轻视之意极为明显。

“上~”

温震听了怒不可遏,这厮实在太狂妄了,让他受不了,他虽然没有全上,不过,他也没有讲什么规矩,带着刚才围攻许世德的三人,一起对卢俊义进行围攻。

卢俊义毫无惧色,手挥宝剑,与温震及四人战在一起。

“你们以多欺少,算是什么好汉?!”一声暴喝从墙头传来,紧接着,噌噌,几个人同时出现在现场,都是一色的红色飞鱼服,卢俊义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来者是单庭高等人。

“庭高,你们速速护送世德去前院与厂卫汇合,支援马骏,那边似乎有重犯,绝对不能放走任何一个人!”卢俊义一边在四人的围困之中闪展腾挪,一边语气轻松地对单庭高吩咐道。

在搭救许世德之前,卢俊义置身于高高的殿顶,看到前院有很多厂卫包围着二十名灵狼成员以及一辆马车,也看到铁梦飞身而下直取东厂千户马骏。他与铁梦交过手,知道马骏不是他的对手,不过他判断,马骏应该支持了几个回合,况且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厂卫,不致于马上有性命之忧。而许世德身负重伤,被人刀剑加喉,命在旦夕,所以,他只能断然跳到后院,先救许世德。

而现在,许世德已经脱离危险,他的心里牵挂马骏那边,可他被几名灵狼高手围攻,一时脱不了身,幸好这时单庭高等人来了,他便作了如上的一番安排。

“好的,你要多加小心!”单庭高答应,由于卢俊义是首席侍卫,所以他只能听从命令,带着五名侍卫,搀扶着许世德,急急忙忙赶向前院。

“想走么,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闵德纵身一跃,大衣飘飘,如同移形换位一般,于一瞬间出现在单庭高等人的前方,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闵德已从打斗吆喝之声听到汤牧等人在前院被东厂的厂卫围住,也知道铁梦回来并加入到了前院的战斗之中。有了铁梦的加入,他觉得,前院应该会占据主动。而要是让单庭高等人扑向前院,势必会给己方人员造成压力,产生被动。

“问你的意见?你算老几?”单庭高停下脚步,抬眼看向闵德,冷笑出声,“我告诉你,你们一个姓冉的长老,已经被我们当场击毙。你莫不是比冉的还急于找死?”

听了这话,现场的灵狼人员无不震惊,震惊之后就是痛心,他们又折损了一名长老!要知道,灵狼总共只有三名长老!

“去死!”仅剩的长老闵德的怒气顿时攀升到了极点,袍袖一甩,掀起一股强大的劲气,使得他的须发都向后飘飞。他的身形骤然爆发,如同闪电一样,手指如勾,隐隐地带起一股阴风,直取单庭高的咽喉要害。

“你找死!”见闵德徒手袭来,单庭高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手持利剑,迎着闵德的手爪刺了过去。

面对锋利的宝剑,闵德毫无惧色,手并没有缩回,而只是稍稍地抬了一抬,与锋利的剑尖错开,而后滑行到剑身的中间位置,五指如铁钩,咔地一下合拢,将剑身给抓住了。

这是一招徒手夺剑之技!

~~~

法场。

夜玉,狄光远和黄胜彦都回到法场邢台,向张麟禀告拦截灵狼的战斗结果:一共击毙灵狼分子一十九人,抓获灵狼一十一人,收获可谓不小。

在整个过程之中,我方死亡二十一人,其中三人为死囚犯,其余十八人为千牛卫的禁兵,东厂的厂卫一个的都没有损失。

这让张麟感到很是欣慰,但是武攸绪却觉得很是痛心。

“这次抓获灵狼悍贼的首功,我会记在千牛卫的头上。”张麟作了非常大方的表示,以示对武攸绪的安慰。

“哎,这次任务由三家共同执行,功劳当然是三家共同分享。”武攸绪并不是嗿功之人,当即表示反对。

“行。”张麟点头同意,并且提出:“不过死伤的千牛卫禁兵,要厚加抚慰。”

正在这时,一位侍卫飞奔而至,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大声告知:“禀侯爷,我们跟踪那名青衣人,找到了灵狼的窝点,在夕阳巷药王庙。”

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大家都眉开眼笑,觉得此次法场猎狼行动收获巨大,很快就可以收网了。

“好啊,咱们速速赶往夕阳巷药王庙,将灵狼分子一网打尽!”张麟意气风发道,在某一个瞬间,他心里觉得他的计策赶得上诸葛亮。

现场所有人立即倾巢出动,极速赶往药王庙,人数比查抄李昭德府时还要多,其中包括四百厂卫和八百千牛卫,还有一些大理寺的捕快和衙役。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是因为之前就有这么多人参与此次法场猎狼行动,而灵狼又是极其悍斗之帮派,不能掉以轻心。

当张麟一行人通过急行军匆匆赶到时,药王庙的激战到了极其悍烈的时候。

战斗不再局限于前院后院,而是遍布了整个庙宇。

交战的情形与之前相比,也有了重大变化,卢俊义交战的对手从温震变成了闵德,交战地点在大殿之顶,两人几乎打成平手;单庭高则改成与温震在后院对战,略战下风。四名侍卫和马骏在前院一起围攻铁梦,丝毫没有讨到好处。

其他厂卫与灵狼或三对一,或四对一,分布在庙里的各个可能的位置,进行混战。

一些厂卫保护着许世德,张弓搭箭与汤牧等人所保护的两辆马车对峙。

总体上,东厂处于相对的劣势。在战斗的过程中,厂卫七伤三亡,灵狼则一死三伤。

因为灵狼都是高手,而东厂这边虽然也有几个高手,但是数量不敌,只能采取人海战术,而在面对高手时,人多往往并不能取胜,只能稍微延缓落败的节奏,等待援兵的到来。

就在这个时候,张麟带着大队人马感到,使得整个局势骤然逆转。

正在紧张交战之中的厂卫士气大振,越战越勇,而灵狼则颓丧神伤,感觉厄运已经降临,他们即将遭遇灭顶之灾。

“嗖嗖~”

张麟抬起连弩毫不犹豫地将数名在战斗之中表现得悍勇无比且对我方人员造成压倒性威胁的灵狼分子击毙,包括阎岸,巴水等人。随后又向了以一敌五犹然占据上风的铁手堂堂主铁梦射了一箭。

铁梦早见识过张麟之袖箭和连弩的厉害,在张麟到来时,哪怕他还在激烈交战之中,都倍加了小心,所以,当弩箭蓦然射至,他并没有惊慌,而是伸出长剑在空中一撩一拨,使得弩箭于一瞬间改变了方向,倏然射向了一名围攻他的侍卫的心口位置。

那名侍卫见势不妙,赶紧闪躲,但是由于距离太近,速度太快,他没有躲得及,被箭结结当当地射在左肩上,虽然没有造成致命的危险,但他却是满脸的懵逼和悲催,他没有在对方的刀剑之下受伤,却伤在自己射击对方的箭下,这实在太冤枉了,他觉得他太倒霉了!

这样的结果,大大地出乎张麟的意料,使得他不敢随便对铁梦放箭了!

而对于在一对一的战斗的敌方高手,张麟也不好放冷箭,他觉得这个规矩应该改一改。

第三百四十八章 人质

“把这厮交给我!”

狄光远第一次主动请缨,挺剑纵身而上,凌厉无匹地刺向铁梦。

马骏和那几名侍卫则退了下来,找其他灵狼分子斯斗。

狄光远的武功非常不俗,与铁梦几乎战成平手。

黄胜彦则手执利剑跳上去,与单庭高一起双战温震。

张麟发现夜玉摩拳擦掌,似乎要找合适的对手投入战斗似的,连忙温声劝止:

“这些人乃是瓮中之鳖,你就不要再冒险了。”

“好吧,听你的!”夜玉嫣然一笑,很温柔地答应,她知道张麟是真心关心她,心里很暖,很甜。

正在与卢俊义交战的闵德,目睹现况,感觉大势已去。他突然向卢俊义甩出三枚飞石,然后趁着卢俊义躲闪的空档,从殿顶飞跃而下,如同老鹰击水一样,扑向张麟。他知道张麟是对方的首领,想要演绎擒贼要擒王的策略。

张麟有些骇然,不过他没有惊慌,而是抬起连弩对着闵德放了一箭。

嗖~

弩箭如同一条青色飞虹,向着半空之中的闵德直射而去。

见到弩箭迎面飞来,闵德没有一点吃惊,他的脸上露出极度的轻视神色,于半空中扬手一甩,同时打出了三枚飞石,其中一枚石头迎着弩箭怒飞,于半途之中,与箭头结结实实地撞击在一起。

叮的一声,弩箭受阻,骤然改变方向,向地面跌落。

另外两枚飞石,则毫无阻挡地越过弩箭,于电光石火之间射向张麟的要害。

厉害啊厉害,这厮于半空中不但击落了我的箭,还要顺带攻击我!张麟心里很是佩服,在佩服的同时,他还有些骇然,因为他可没有那种击落迎面飞来的飞石的本事,就算有,他没有尝试过,也不敢冒险,因为这飞石可是冲着他的要害而来,一失手则成千古恨。

张麟正要扭身躲闪,夜玉娇声说:“放心,有我呢!”她抬起宝剑,向前划了一个优美的弧线,叮叮两声,将飞石打得火星四溅,改变方向,射向站在马车旁边的汤牧。

汤牧吓了一跳,慌忙一闪身,躲开飞石,飞石擦着他两边的臂膀而过,当当两声,打在马车的车杆上。

夜玉的这一手也非常的高妙!

“漂亮!”张麟笑赞了一句,又扣了两次连弩的机括,两支箭先后射向闵德的要害。

闵德的身体尚在半空之中,可他还是没有一点慌忙,很从容地从袖兜里拿出一块比较大的石头,那石头呈铁灰色,外圆内方,上面雕刻着精美繁奥的图案。

飞行中的两支弩箭,在那圆石出现的一刹那,竟然自行改变了方向,飞向闵德手上的椭圆形的石头,当地一声,被吸附在石头上面。

张麟明白,那是一块磁性极强的磁石!不仅有些眼热起来,好像在看自己的东西。

“你有多少箭,都可以放过来,我照章全收!”闵德稳稳地落在一辆马车的车顶上,脸上露出十足的轻蔑和嘲讽之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放箭对对方一点用处都没有,这一点张麟当然清楚,他可不会把箭矢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这时,卢俊义从屋顶上飞身而下,再次挺剑刺向闵德。

闵德俯身伸手向马车的车顶一抓,车顶如同豆腐一样破裂出一个缺口,之后他的手探入马车的车厢,如同从鸡窝里抓鸡仔一样,从缺口之中抓出一个人,迎着卢俊义的剑荡了过去。

当看清这人是谁时,卢俊义大吃一惊,赶紧收手,但是他是从殿顶俯冲下来的,惯性很大,根本收不住,剑尖不受阻挡地刺进了那个被闵德抓着的人的身上。

那人不是别人,是在追查铁牛菜铺时失踪的东厂千户穆杰,他本来就身受重伤,有气无力,被这一刺,当即丧命!

见自己亲手刺死自己的千户穆杰,卢俊义的心情极其悲痛,借着从剑上反弹的力度,他急速向后倒飞。

闵德一甩手,将穆杰的尸体如同扔一个麻袋一样掷向卢俊义。

在面对穆杰的尸体迎面飞来时,卢俊义不忍心闪躲而让其坠地摔得支离破碎,于半空之中伸手接住穆杰的尸体,并且在大力冲撞的惯性之下向后倒飞了一段距离,落地后又踉跄倒退了七八步,才站稳了身形,将穆杰的尸身放在地上。

“你们要是喜欢杀你们自己人的话,我这里还有!”闵德脸上浮现极其残忍的笑,伸手探入马车车厢,从中又捞出一人,向四方晃了一圈。

大家看清,这个被闵德拎着的人,是在之前追查失踪的粮银案中失踪的东厂千户花步丸,他也身受重伤,被闵德举着,如同一条离开了水面的弯虾似的,奄奄一息,脸上浮现痛苦的表情。

在见到花步丸的那一刻,现场所有人无不动容,无不震惊,无不愤怒!花步丸的状态,说明他在灵狼手上遭遇到非人的待遇!灵狼对东厂成员的刑罚,比起东厂对待灵狼分子的刑讯,还要残酷数倍!

到了这个时候,所以的打斗都停止了,双方分成两边站立,隔着半箭之距离,互相对峙。

“速速将我们的人放下,我可以饶你一条性命,如若不然!我将把你们灵狼一网打尽,鸡犬不留!”张麟怒形于色,用弩箭指着闵德,大声斥喝。

“现在是我说了算!将你方人员撤除,让我们安全离开,我可以考虑把这人给你放了!”闵德用另外一只手指着庙门的方向,肆无忌惮地命令道。

“你以为你有一块磁石,就能从重重包围之中逃命?放下我们的人,你才有一线活命的机会!”张麟冷笑道。

“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让路,我就砍了他一只手!”闵德声音极其阴森,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鬼。

“慢着!”张麟抬手向闵德一摆,然后正色提议道:

“我们在法场抓到一十九名灵狼成员,不如咱们互相交换人质?”

“哈哈~”

闵德闻言,纵声狂笑,笑毕,对于张麟的提议断然拒绝:

“我们灵狼之人,从执行任务那时开始,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失败就等于死了!所以你说的交换人质的事情压根儿不成立。。。一!”

灵狼如此没有人性,让张麟很是痛心,也很是无奈!

好不容易将灵狼包围,可以做到一网打尽,却碰到这样被动的事,自己人落在对方的手里成了人质,使得主动权全部操控在对方手里。

假如落到对方手里的人是现场被抓的,那倒也好说,因为在交战之中难免死伤,可这人偏偏是之前于查案之中失踪的花步丸。一看花步丸的情形,就知道他受尽了折磨,现在再要让他断手断脚,张麟于心何忍?

张麟与夜玉武攸绪等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为难神色。

眼前这事关系到灵狼悍贼,李程二府的钦犯,极其重大,但同时涉及到东厂的兄弟,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勾起了所有人心中的同袍之前,的确非常难以抉择。

被闵德拎在手里如同被扼住了脖子的鸭子一样,花步丸用沙哑、凄楚却蕴含着视死如归的气概的声音说道:

“不要管我!”

第三百四十九章 未建全功

本来张麟比较为难,听了花步丸的顾全大局的请求,他便没有再为难,而是在心里迅速作出了一个决定!还是按闵德的要求,把围堵在破庙中的灵狼放了!将花步丸安全还回来!

灵狼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与朝廷作对,他们能逃到哪里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而自己人,死了就不可能再复活!死了一个就少了一个!

“二!你再不答应,我就动手,斩去他一只手!”

闵德面色狰狞,大声说道,声音之中带着极度的威慑力,并且举起了手中的剑,好像他随时都会砍下,砍掉花步丸的一只手。

此时此刻,现场所有厂卫的紧张的关心的目光都投射在张麟的身上,都在看他会怎么抉择。放了灵狼,那么猎狼行动将会前功尽弃;而不放灵狼,自己的弟兄花步丸就会被杀掉,而且会以很惨酷的方式被杀掉。

武攸绪一句话都没有说,也在旁边瞅着张麟。看他到底是看重功劳,还是看重下属的性命。

“好!只要你放回我们的人,我可以放你们灵狼离开!”张麟作出了他听从自己的心声而作出的决定。

张麟的决定,让现场所有的厂卫都很受感动,很多人热泪盈眶,甚至潸然泪下。张麟能够为了营救一位兄弟,而置猎狼计划不顾,这一份恩情,不但铭记在花步丸的心里,也铭刻在所有人的心里。在这一刻,在他们的心目中,张麟已经不仅仅是一位头领,而且是一位大仁大义的领袖,值得他们誓死追随。

对于张麟的决定,武攸绪心生敬意,他心里说,人们都说张麟是地痞无赖出身,靠着脸相吃软饭,但是我却不以为然,他顾念同袍之情,没有把功劳当成唯一的追求,这样的人,在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军营,在狗苟蝇营的朝廷,都是非常的少见的。

一行晶莹的泪珠从夜玉水汪汪的眼中,沿着她白皙滑嫩的脸庞滚落下来。这一刻,可以用心潮澎湃来形容她的心情。麟哥是一个非常慈悲善良的人,我没有看错人!

一向对张麟没有什么好感的狄光远,从这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对张麟产生了好感,甚至还有佩服。

只有少部分人,那些亲眼见到同袍被灵狼杀死的人,心里对灵狼有着深深的恨意,觉得张麟这样做不合适。

张麟的决定,让敌对方灵狼都感到惊讶。虽然他们抓了花步丸当人质,但是他们觉得威胁成功的可能性非常渺茫。毕竟这人质在东厂在朝堂都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人物,在争锋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人质很有可能被当成弃子而不顾。没想到,张麟会这样选择。

“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马车以及马车里的人必须全部留下!”张麟抬手一指闵德,以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他判断,一辆马车之中装的是东厂的俘虏,那么另一辆马车之中,装的应该是李程二府的钦犯。

张麟心里甚至还有一种猜测,皇嗣也可能在其中。他分析,皇嗣的失踪可能与李昭德有关,而李昭德离开神都后的很多重要的事务,都交由灵狼打理。依据于此才有这样的猜测。

“你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闵德狂妄无边地说道,既然张麟如此顾惜人质的生命安全和人身完整,那么他的底气就更足了!

这种重人质轻任务的做法,在灵狼长老闵德看来,属于妇人之仁,难以成大事,他反而认为张麟软弱可欺。

张麟极其愤慨,气得浑身发抖,但是此时此刻,在这极其被动的情景之下,他除了生气,除了憋屈,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他要带走马车,那就不妨答应他。有了马车的拖累,他们肯定无法迅速逃走。我们反到容易追踪。”夜玉擦了擦眼睛,靠近张麟,压低声音道。

张麟想了想,这算是唯一之好处,也算是一个台阶,不然的话,他实在受不了闵德的那种狂妄。

“散开~”张麟抬手向自己一边的人员挥了挥手,所有人立即齐刷刷地向两边分开,于中间空出一条三丈宽的通道,直通破庙门外。

闵德拎着花步丸,纵身一跃,如同老鹤凌空一般,一下子升上了殿顶,轻轻地站在屋脊上,他手里拎着一个一百多斤重的人,还能如此轻松地跃上三丈多高的大殿,其轻功之高,身手之敏捷,让人叹为观止。倘若他不是敌对方,现场肯定有很多人为他喝彩。

与此同时,卢俊义狄光远黄胜彦柴小应等人也纷纷跃上了屋顶或者墙头,以防备闵德将花步丸带走。

“你不要跟我来阴的,要不然,我就立即斩断他的手,他的腿,以及他的脖子!”闵德用极其阴森的声音说道。站在殿顶,能够俯视四方,可以清楚地看到街面上的情形。

“你也不要跟我耍任何花招,否则,我保证让你们一个都走不了!”张麟针锋相对。

“你们去吧!”闵德认为张麟不敢欺骗,便命他的手下从破庙离开。

铁梦和温震,带着所有的灵狼成员,押着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帘始终垂着,从外面看不到车厢里的人---从东厂和千牛卫的人巷之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破庙之门。

张麟当然不会搞什么突然袭击,要不然,他也不会答应闵德的要求。

直到看到灵狼成员以及马车走得很远了,拐入了一条小巷,不见了背影,闵德才将花步丸如同一块破布一样,从殿顶抛了下来,而他自己,则向着相反的方向,三纵两跳,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场有这么多高手,当然不会任花步丸跌到地上摔死,黄胜彦第一个纵身跳了上去,双手将他接住了,轻轻地落在地上。

张麟所安排的法场猎狼行动,在最初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击毙了灵狼的一位长老,顺利找到了狼窝,几乎将灵狼一网打尽,甚至几乎捉拿到李程二府的钦犯,可是,在最后关头,因为花步丸落入对方手中成了人质,使得他功亏一篑,未能取得全功。

好在花步丸的身体虽然虚弱,但是生命无恙,并且对张麟感恩戴德,他匐伏在张麟面前,泪流满面,声音哽咽道:“侯爷的救命之恩,我花步丸万死难保!以后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

“好了,你能活着回来,就是对我最大的安慰!”张麟双手搀起花步丸,温声抚慰道,随后,一脸关切地吩咐黄胜彦,“速将花步丸送回东厂,请最好的御医为他疗伤!”

“是!”黄胜彦立即答应,并且很乐意地遵照执行。

“我等都愿意誓死追随侯爷!”所有的厂卫齐刷刷地向张麟叉手行礼,慷慨激昂地说道。

“感谢感谢,你们的心意我都收到了!”张麟抬手一摆,欣喜地说道。他心激动里地想,虽然任务没有完成,但是收拢了人心,这也算是一种成就。

站在庙门口,抬眼望着空旷的街道,张麟一脸严肃地吩咐孙殿臣和柴小应两位千户:“你们速去于暗中跟踪灵狼,务必找到他们新的窝点!一有情况,就回来向我禀告,不得轻举妄动!”

“是~,我们一定谨遵侯爷命令!”孙殿臣和柴小应语气豪迈地答应。

随后,张麟带入搜查了整个破庙,找出一些金银财物,大量的生活用品,以及部分没有来得及销毁的灵狼之间的信函,由此判断这儿是灵狼的重要据点,但应该不是总舵。

找到了李程二府钦犯所留下的衣物,可见他们的确被马车运走了。

但是没有找到关于皇嗣的任何蛛丝马迹,张麟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有误。

第三百五十章 我还是很善良的

上阳宫。

武则天坐在龙椅上,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笑容。

在御阶下面的殿中,毕恭毕敬地站着一位年龄三十几岁,身穿紫色圆领袍衫,头戴金色王冠的男子,他的相貌出类拔萃,他就是被太平公主“选中”的千乘郡王武攸暨。

“攸暨,跟朕谈谈你对月儿的看法。”武则天亲切地开口。

“陛下,太平公主乃是金枝玉叶,臣怎敢进行妄议?”武攸暨连忙说道。

“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妄议不妄议的,朕准你有什么说什么,畅所欲言。”武则天摆了摆手,用温和却无可置疑的语气说道。

听了武则天的话,武攸暨知道不说不行了,便用手挠着后脑勺,开始绞尽脑汁思索最好听的辞语,并且断断续续地表达了出来,“太平公主漂亮,她是大周第一美女;她有才,目前主办女子科考;她对皇上忠心,在皇上病重时,曾经竭尽全力维护皇上的安危。。。”

听着武攸暨对太平公主的赞美之词,武则天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既然武攸暨对太平公主有这么多好感,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等武攸暨把好话说尽,武则天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身体前倾,单刀直入道:“攸暨,既然你如此喜欢月儿,朕就把月儿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什么?”武攸暨听了当时就愣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没听错,朕要把月儿许配给你。”武则天喜气洋洋地说道。

武攸暨的额头上马上就冒汗了,连忙诚惶诚恐地解释:“皇上说笑话了,臣是有妻室的,怎敢有如此的奢想。”

“武攸暨,你敢欺君不成?”武则天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凤目一瞪,登即释放出了一股杀气。

之前,武攸暨还以为皇上在跟他开玩笑,而见了皇上的强烈反应,听了她的训词,他知道皇上说的是真的,心里大为恐慌,连忙跪倒在地,战战栗栗道:“皇上,臣有妻室乃是实情。公主是天潢贵胄,金枝玉叶,怎能让公主屈尊降贵做一侧室。此事万万不可呀。”

武则天的脸上恢复了平静,声音温和道:“你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你还算有良心。回去将你的现妻改为侧室,朕会对她进行厚赏的!”

“。。。”武攸暨犹豫踟蹰,不敢答应。

“武攸暨,你敢抗旨不成!”武则天抬手一拍龙椅扶手,把武攸暨吓得一哆嗦,赶紧说:“皇上,容臣回去与家人商量商量。”

“给你十天时间,把此事给朕办的妥妥的,朕重重有赏!”武则天不容分说,断然向武攸暨下了通牒。

~~~

幽州城楼上。

狄仁杰站在垛口,双手撑着垛石,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微微眯着,用力望着城墙外面的远处。

城墙外面是一马平川的郊原,郊原上本来长满了青草,但是被千军万马踏过之后,青草看不见了,只见到纵横交错的马蹄印和车辙印。

再远处可以隐隐约约看看到金戈铁马,在莽莽苍苍的原野上奔驰追逐的场面。

狄仁杰就这样眺望着,渐渐地那些人马从他视线之中消失,还继续望着,直到一支人马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向着幽州城疾驰返回。

在这个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人马是败了还是胜了。

“狄公,突厥数万大军兵临城下,而我军只有数千,而且都出城了,你怕不怕?”

翌阳郡主突然出现在狄仁杰身旁,用意味深长的语气开口问道。

狄仁杰不知翌阳郡主是什么时候上到城楼的,心里不免有些吃惊,他扭头看了看身后左右,除了他和翌阳郡主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他预感到一些不妙,但是他强作镇定,不动声色,用平静似水的语气说道:“怕,也不怕。”

“此话怎讲?”

“突厥虽然有数万大军,但是师出无名,颉利大可汗在我们这方,对于突厥的大军会起到一些震慑和瓦解作用,从我军从容返回的阵势可以判断,此次交战,溃败的不是我军。所以我不怕。”狄仁杰用手摸着颌下稀疏的短虚,语气豪迈地说道。

“那你又怕什么呢?”翌阳郡主脸上带着神秘的笑意。

“莫度可汗带领三支鹰师绕道万里,直接行军至幽州,说明他知道颉利大可汗在这里。他怎么会知道颉利可汗在幽州呢,这说明这里有他的内奸,向他传递了消息。这是我所怕之处。”狄仁杰语气沉着,从容不迫地说,他虽然口头上说怕,但是从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一点惧怕之意。

翌阳郡主抬眼眺望远处,李元芳一马当先,领着几千兵马,向幽州城下疾驰返回,越来越近,离城不足三里。

“狄公,你虽然分析得头头是道,可你终究还是失算了。都说狄公神断,我却不以为然。你这充其量只能算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浪得虚名!”翌阳郡主语气之中带着浓浓的轻视嘲讽。

“我从来不追求虚名。”狄仁杰语气之中带着无所谓。

“从现在开始,你连虚名都无法保住了!”翌阳郡主寒声道,手里突然出现了一把匕首,图穷匕见,指向了狄仁杰的咽喉。

“原来你就是那个内奸!”狄人杰大声叫道,并且扭头向身后左右四顾。

“你别看了,你的人都已经被我制服了,周围都是我的人!”翌阳郡主嘻嘻笑道,并且毫不隐讳地承认:“跟你说实话,我不是内奸,我跟莫度可汗之间算是互相利用,颉利可汗在幽州的消息,是我传递给他的。”

狄仁杰遽然心惊,这一次他失算了。翌阳郡主本来留在刺史府,有人于暗中看守,城头上也都是他的人,可是他没想到翌阳郡主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城头,并且将他的手下全部制服,这下他真的成了俘虏了,没有任何底牌。

不过李元芳的兵马离城下只有两里之遥,而且越驰越近,让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他振作精神,开始施展他的拿手戏---拖延之计。

“这么说,你是假使团案背后的罪魁祸首?”

“可以这样说。意外吧?”翌阳郡主得意地说。

“很意外。残酷屠杀一百多突厥使臣,这样的事情,只有极其凶残之辈才能做得到。我真的无法将你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弱女子与凶残联系在一起。”狄仁杰感慨万千,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遗憾和不解。

“这些事情当然用不着我自己动手。我还是很善良的。”

第三百五十一章 虎敬晖之死

“在皇宫举办的盛典上,向张麟发出无影针的人也是你?”

“是的。”翌阳郡主点头,脸上浮现一抹思索之色。

“当时,张麟口无遮拦,我们的身份即将被他揭穿。情况紧迫,我手下都离得很远,无法出手。我没得选择,只能自己动手。这是我唯一一次亲自动手,况且,我并无意取他性命,只是想封住他的口。”

狄仁杰哂笑道:“你果真很善良。在离开神都时,你甚至还策划了你自己的死?”

“对的,不这样,就会牵涉到我家人的性命安全。”

“你现在不考虑你家人的性命安全了?”狄仁杰盯着翌阳郡主进行审视,并且善意提醒。

“我当然还考虑,不过我家人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唯一知道我所作所为的狄仁杰已经死了。”翌阳郡主肆无忌惮地说。

“既然我马上要死了,能不能解开我一个疑问?免得我死不瞑目。”狄仁杰脸上露出好奇的神色。

“说。”翌阳郡主知道狄仁杰在拖延时间,但是她看到李元芳的兵马离城尚远,同时胜利者在失败者面前炫耀一番的心理也在作祟,也就给了他这个机会。

“你在神都时只不过是一个县主,足迹没有离开过神都,怎么会与突厥的莫都可汗交搭进而结盟?”

狄仁杰一边踱步,一边深思熟虑地问道。

翌阳郡主亦步亦趋跟在狄仁杰的身后,匕首始终不离他左右,得意连连道:

“我在朝中有人,肖清芳和虎敬晖都是我的人,这下你可以死得瞑目了吧。”

狄仁杰继续说道:

“说肖清芳是你的人,我信。说虎敬晖是你的人,我不信。虎敬晖一直在我身边,他要真是你的人,可以杀我千百回,还轮得到你动手?”

翌阳郡主脸上浮现一阵浓郁的恨意和杀气:

“虎敬晖本来对我忠心耿耿,言听计从,自从跟了你,他就变了心,处处与我作对。这就是我处心积虑要杀你的原因!”

狄仁杰回过头看向翌阳郡主,呵呵一笑,显得云淡风轻:“恐怕你杀不了我!”

翌阳郡主抬手遥指城外往回疾驰的兵马,撇嘴冷笑:

“你现在落在我的手里,你所仰仗的李元芳也远在城外,他就算再厉害,就算能插上翅膀,也赶不回来救你了!!”

“还有我在。”

在翌阳郡主身后传来一声沉郁,凝重,且带着一抹忧伤的叹息。

这声音对翌阳郡主来说,熟悉不过,她知道在她身后的人是谁,并没有转身,而是抬起匕首,向着狄仁杰的心口径直刺了过去。

“噗~”

匕首扎在了肉身之中,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鲜红粘稠的血液随即汩汩地流淌了出来。

翌阳郡主定睛一看,被扎中之人不是狄仁杰,而是她的追随者虎敬晖,在翌阳郡主刺出匕首的同时,他来了一个移形换位,挡在狄仁杰前面,承受了这一匕首。

翌阳郡主大惊失色。

“兰儿,放弃吧。”虎敬晖倒在血泊之中,以极其虚弱的声音说道。

听了虎敬晖的话,又想到他竟然为了营救狄仁杰而不惜以身挡刃,这让翌阳郡主气冲贯脑,她拿匕首在虎敬晖身上乱扎一气,将他扎得千疮百孔,一边歇斯底里地叫骂道:

“你这个该死的,你为什么要救狄仁杰,为什么要败坏我的大事!”

~~~

东厂。

狱卒对于所抓获的灵狼俘虏进行了一番审讯,想要问出灵狼总舵所在地,帮主是谁,但是毫无所获。

灵狼一个个都非常强悍,能够熬刑。

不过,二十来个人,并非人人都是铁打的,总有几个熬不住刑的,在重刑之下,有两人供认了他们的姓名,在灵狼所负责的事项,至于总舵所在地,他们还是咬定不知道,任你如何施刑,都得不到口供,可能是真的不知道。

从他们的口供之中获悉,所抓获的俘虏之中,有两名舵主,属于专职杀手,其他人都是帮员,平时都是以各种商贾的名义在神都藏身,有骆驼商,有牛商,有鱼商,还有菜贩,等等。

同时获悉,在药王庙有几名灵狼高层,与卢俊义对战并劫持人质的是长老闵德,与单庭高对战的是护法温震,以一敌五的是铁手堂堂主铁梦。

“看来真的都是大鱼啊!”黄胜彦一拍大腿,兴奋地叫了起来。

“只可惜都漏网了!”张麟不好意思地说。

“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你做的很对,我们都支持你!”夜玉柔声安慰张麟。

“对的。”黄胜彦点头认同,笑着看向张麟,兴奋地说,“这次有人供出了他们日常行商所使用的几个地址,我们按图索骥,说不定能够重新抓到这几条大鱼。”

“都在哪里?”张麟问。

“分别为临德坊辰九金银铺,永太坊午十布布艺坊,淳和坊戌六西货栈。”黄胜彦板着手指头说道。

“到沙盘厅看看。”张麟说。

“那更好!”

沙盘厅位于议事厅的西厢房。在这儿,有整个神都的舆图和大型沙盘。通过沙盘,可以对于整个洛阳的皇宫大殿,各衙公署,街坊集市,城门道路,有一个非常直观的了解。

在整个洛阳的沙盘旁边看了一圈,张麟发现临德坊靠近北市,永太坊靠近,淳和坊则靠近西市,分别位于神都的西北男三个方位。然后又分别调出临德坊,永太坊,以及淳和坊的三个分沙盘进行审视,认清了地址和地形。

张麟回头扫视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然后有条不紊地进行安排:“光远,你带一路人马去搜查金银铺;胜彦,你去搜查西货栈;布艺坊,由马骏负责去搜查。”

安排完毕之后,张麟语气平静之中略带激动地说:“大家分头行动,但愿能有所收获。”

这次张麟本人没有出动,而是留守在东厂的西厢房,进行居中调度和指挥。

“报,狄大人在北市林德坊抓获了两名没有来得及逃走的灵狼分子,并起获了一些赃物。”一位厂卫跑进沙盘房,大声禀报。

张麟知道那些没有来得及跑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人,不过能起获赃物倒是额外的收获。

他随口问道:“有没有查获闵德等人的去向?”

“没有。”

随后又有一位厂卫来报:“黄大人在西货栈抓获三名灵狼分子。起获西域明珠和金币若干。”

张麟又问有没有找到闵德等人的踪迹。

回答还是否定的。

收到各路人马的禀报之后,张麟有喜有忧。

喜的是,整个行动,有一定的收获;忧的是,没有找到闵德铁梦等人,这收获就谈不上很大。因为,找不到闵德等人,那么李程二府的钦犯的线索就没有着落,皇嗣的下落更是没有影子。

这时,夜玉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来,向张麟娇声说道:“孙殿臣和柴小应两位千户传来消息。他们暗中跟踪追查了几个街坊,在淳化坊的巷子中发现被灵狼遗弃的马车。”

张麟听了,心里一喜,看来有眉目了,急忙问道:“然后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搜查了马车,马车里面空空如也。钦犯不知所踪,灵狼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去向不明。”

夜玉不无遗憾地说道。

“让他们继续查。”

张麟叹了一口气,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这样说。后悔的话肯定是一个字都不能说的。

“好的。”夜玉点头答应,但是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亭亭玉立地站在张麟旁边,一语相关地悄声问道:“你有没有后悔?”

“后悔倒是没有。”张麟摇头,他并没有听出夜玉的言外之意。

“那就好!”夜玉听了心里很高兴,脸上灿开了如花的笑容。

正在这时,肖河兴冲冲地走进了沙盘厅,脸上于风尘仆仆之中带着一抹喜色:

“老大,我找到了一批灵狼的落脚点。”

“你找到了?”张麟听了大为惊喜,他记得自己并没有给肖河派发任务,他怎么会找到呢。

“对的。”肖河点头,脸上浮现得意的笑容。

在药王庙搜查狼窝时,肖河也在场,目睹张麟为了营救花步丸而不惜放走灵狼逆贼,这种重情重义的做法,让他深受感动。一个连普通的同袍之情都重视的人,怎么可能会不顾念结义兄弟情呢,他觉得有朝一日,当张麟完全想起他们的过往经历时,那时,他一定会更加珍惜他们的兄弟情义的。

当两名千户被派出去追查灵狼的去向时,肖河已经悄然行动了起来,不过,他一声都没有吭。

在跟踪追查方面,肖河是行家。因为他长着一张非常灵敏的鼻子,还非常机灵,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跟踪。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踪,肖河发现,那一伙灵狼分子遗弃了马车,分成了两路,每一路人数差不多,分别向两个方向逃去。从马车上下来三个人,这三人应该是被灵狼藏匿的李程二府的钦犯,下车后,这三人分开了,分别跟着两伙灵狼逃走。

肖河只有一个人,没有分身术,只能选择一个方向进行跟踪,他所跟踪的自然是带着两名钦犯逃离的那一路灵狼分子。

这一路灵狼穿过几个街坊之后,再次分成两路行动,一路带着一名钦犯。

这让肖河很难选择,不知道究竟要跟踪哪一路好。

“这伙灵狼实在太狡猾了!”肖河轻声骂了一句,便随便选择了一路进行跟踪。

这一路灵狼,继续穿街过坊,最后到了淳化坊,住进了丁柒货栈。

“肖河,你做的非常好!”张麟欣然大喜,当即对肖河表示赞许,同时他心里庆幸,当时决定把肖河留在身边,是非常对的选择。他看了一眼夜玉,非常乐观地说:“这叫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对的。”夜玉点头,然后转眼看向肖河,毫不吝啬对他进行赞赏,“肖河,你的表现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要是抓到灵狼或者钦犯,首功非你莫属!”

夜玉她知道,肖河是张麟的弟兄,要完全地俘获张麟的心,除了从正面入手,还需从侧面助攻。

“谢提督大人!”肖河眉开眼笑。

张麟立即带上高手,点起两百厂卫,在肖河的指引之下,直扑淳化坊。

夜玉叫嚷着要一起去,张麟没有办法,只能带着她一起同行。

通过对神都舆图和沙盘的悉心研究,张麟已经将神都的道路和地形熟记于心,他知道淳化坊离神都西南的厚载门非常近。

据此判断,灵狼分子定然想要潜出神都,好与李昭德的卫旅汇合,不过,他们带着钦犯,要出城是有些难度的,因为神都的城门口正在实施非常严格的进出城检查,且到处张贴着李程二府三位钦犯的绘影,如今又增加了闵德等人的影像图形,他们要出城就更难了。

两人并辔而行,以中速奔驰在神都的大街上。

“张同知,你这位肖河兄弟好厉害!要不就让他加入东厂得了。”夜玉侧脸看向张麟,娇声提议。

“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就看这次行动收获如何。”张麟无可无不可地说。

实际上,要将肖河列为东厂的厂卫,张麟或夜玉,下巴一嗑,就可以办到。但是要提拔为百户还是需要一定的功劳的,要不然,其他厂卫会有意见。而要提拔为千户,则需向皇上报备。

一行人很快到了淳化坊,将丁柒货栈团团包围了。

,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东厂这么快就赶到了。

“长老,不好了,东厂将我们的货栈包围了!”一位灵狼成员急匆匆跑进货栈向头领禀报。

在丁柒货栈的灵狼共有七人,领头的正是长老闵德。他打算在这儿稍作休整,然后乔装打扮,伺机潜出神都,没想到他前脚刚到丁柒货栈,东厂后脚就赶到了。

“什么?东厂这么快就到了?”闵德靠在一根柱子上,抬头问道。“来了多少人?”

“没有看仔细,黑压压的一片,估计有一百多。”那名灵狼回答。

“大家做好准备,咱们随时要撤了!”闵德霍然站起来,扫视了所有灵狼一眼,而后无奈说道。

“你们跑不了啦!”这时厂卫破门而入,杀气腾腾地冲进了货栈的院子里。

闵德让一名狼卫将三岁的李灿阳送至库房里藏起来,自己则带着几名悍勇的灵狼走出屋子,气定神闲地来到廊檐下面,以阻止那些厂卫。讲真的,一两百厂卫还真没有被闵德放在眼里。

不过当看到东厂领头的是张麟时,闵德的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因为他知道,张麟是整个东厂的头,他藏在如此隐匿的场所,

当闵德出现在面前时,张麟感到非常意外,也非常惊喜,他没有想到这伙灵狼的领头之人,竟然是长老闵德,他预感到今天会有很大的收获。

这真的是,有意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闵长老,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你没想到吧?”张麟抬手指着闵德,兴奋地哈哈大笑道。

被张麟道出姓名和职位,闵德有些惊讶。预感到有些不妙。不过,他还是相当的嚣张:

“你们来的是比较快。但是你又能对我们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无论逃到哪里都没有用,因为你们在神都的所有据点我都已经清楚掌握。这当然要归功于我们在法场所抓获的灵狼俘虏,谁叫你不同意跟我交换呢?”张麟用手摸着下巴,风度翩翩地说道。他之所以这样说,纯粹是为了恶心一下闵德。

在听到这一番话的那一刹那,闵德的脸上浮现一抹阴沉的疑云,他暗自说道,灵狼兄弟怎么可能会招认?不过,人多了,总有几个熬不住重刑的,也未可知。灵狼在神都的据点都暴露了,看来在神都是无法在呆下去了,一定要想办法出到城外去。

“你怕了吧,你要是怕了,现在束手就擒,可以免死!”张麟嘲笑道。

“笑话,我们灵狼怎么会怕呢。怕的应该是你们!”闵德喈喈怪笑,然后一扬手,好像不要钱似的,甩出一大把飞石,分别打向卢俊义,单庭高,绿殊,申渊等高手,当然,也同时攻击了张麟和夜玉,而后他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一名靠他最近的厂卫。他意图故技重施,好抓一名人质在手,以便逼迫张麟放他们离开,这一次,他要逼着张麟带他们安全出城。

这些飞石,当然威胁不到卢俊义等人,他们纷纷在挥手之间,就将这些飞石打落于地,包括飞向张麟面门的石子。

闵德声东击西的意图,哪里能瞒得过张麟?

只见张麟抬手一碰袖箭的机括,三支袖箭闪耀这金光,发出嗤嗤的破空之声,于电光石火之间射向闵德的要害。

第三百五十三章 抓获钦犯

“这对我没用!”

闵德鼻子里发出冷哼之声,袖子一甩,露出拿在手上的内方外圆的磁石,意图再次将袖箭吸附在其上,而他另外一只抓向一名厂卫的手,并没有停止动作的意思。

那名遭到突如其来的袭击的厂卫吓得魂飞魄散,感觉末日降临到自己头上,慌头慌头向后倒退,撞翻了他身后好几个厂卫。

站在周围的人,包括夜玉、卢俊义、单庭高等人在内,见张麟又向闵德放箭,都有一种不妥的感觉。你上次射出的箭都被人家吸附了过去,你还射,真是健忘啊。

突然,闵德抓人的手缩了回去,因为他发现,尽管他拿出了可以吸附飞箭的磁石,可是,袖箭并没有同上次一样被吸附过去,一丝一毫方向都没有改变,而是按照原来的方向,直射他的要害部位。

这下轮到闵德惊恐万分了,他的瞳孔紧缩,似乎看到死神的临近,因为袖箭于刹那间临近他的近前。

好在他的功夫底子非常雄厚,在惊恐的一瞬间,便做出了极其迅速的闪躲反应,他的身形以比刚才抓向厂卫更快的速度向后倒退。

但是,还是有点晚了,因为闵德之前过于依赖磁石,没有把袖箭当一回事。

在他的拼命躲闪之下,两支箭擦着他的脖颈和肩膀飞过,还有一支箭则躲不了,结结实实地射在他拿磁石的手臂上,鲜血立即流了出来。

“当~”一阵剧痛从手臂传遍闵德的全身,磁石失手,掉落在地上。

闵德一脸的懵逼,他那磁石对于飞箭的吸附能力非常强悍,百试不爽,今天怎么失灵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呢?他不由得拿眼睛看向磁石,想瞧瞧里面的方块所在的角度是不是调整到了正确的方向。没问题啊!

跟闵德一样,现场很多人看到这一幕,都很惊诧。在他们的想象之中,张麟所射出的箭,应该会被闵德手中的磁石吸附啊,怎么会绕过磁石,射在闵德身上呢。

当然大家在一刹那的惊异之后,是狂喜。磁石失灵,看闵德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令闵德和现场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张麟所放射的袖箭,是他之前与连弩袖箭一起打造的金箭!当时他的想法是将金箭留到以后射王。到如今,他没有碰到过王,却用在闵德身上。这主要的原因是闵德拥有能吸附飞箭的磁石。

磁石能吸附含铁之物,但是无法吸附金银。

有了上午在药王庙的教训,张麟在此次行动之前,就预先在连弩和袖弩之中安装了金箭。

果不其然,金箭一出槽,立即克服了磁石的吸附,成功射中了闵德。

“闵德,这下看你如何嚣张!”张麟大笑,再次射出三支袖箭。

闵德大为惊骇,急忙用双足一点地,飞身腾空而起,跃上了屋顶。袖箭从他的脚下迅飞而过。

这闵德的身法太快了,连这三支箭都能躲开!之前要不是因为使用了金箭,出乎仍然倚重于磁石的闵德的意料之外,不然的话,恐怕也射他不着。

“你跑不了啦!”卢俊义来了一个旱地拔葱,纵身上了屋顶,紧追而去。

张麟不慌不忙,从高力士背上拿过连弩,于卢俊义追上闵德之前,向后者的背影放了一箭,免得被卢俊义追上后,他又不好放冷箭。

现在,闵德没有磁石防身,哪怕用普通的铁箭射他,也没有妨碍,不过时间紧急,张麟没有时间换箭。

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金箭闪耀这金色的光芒,发出比袖箭更为尖利的破空之声,如影随形一般直取闵德的后背和腿。

此刻,闵德刚刚落在屋脊上,感觉到有浓浓的威胁,他暗道不好,在屋脊上来了一个侧空翻。

张麟紧接着又射了两箭,一支箭射向了闵德的要害,另外一支则锁定了他的去路。

闵德又躲过了一支箭,但是最后一支箭,他怎么都躲脱不了,被狠狠地射在后肩上。

一股大力传来,闵德站立不稳,身体摇晃着从屋脊的另一边的坡顶上滚了下去。

卢俊义一个纵跃,如同猎豹一样,轻盈地跳过屋脊,向着闵德紧追而去。

闵德身上带着箭,顺着屋顶的斜坡向滑行,从屋檐边跳落地上,而后飞身而起,越墙而过,纵身跳下了货栈后面的一条小河,隐没于水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用时极端。

当卢俊义追到小河岸边时,闵德已经潜在水下,不见身影,只看见一抹殷红的血迹浮泛在水面上,向着下游方向漂去。

估计闵德通过水下逃走了,卢俊义的水性不好,不能循着水路追踪,只能带着满心的遗憾返报张麟。

“走了就走了吧!”张麟温声安慰卢俊义。

闵德离开之后,其他灵狼都没有什么战斗力,在东厂几位高手的攻击之下,全部被击毙。从最里面的库房里,搜出一位年龄不到四岁的小孩,正是从李府逃走的钦犯---李昭德的幼孙李灿阳。

在大难临头时,幼子和幼孙,被看成了家族的希望,而孙辈更是希望中的希望。这种事情在古代相当普遍。

抓获李灿阳,在某个程度上来说,等于断了李昭德的后!

这样的收获不可为不大,东厂所有人都欢欣鼓舞,激动振奋。

除此之外,张麟还得到一块磁性非常强大的磁石,这可以算是闵德的法宝。

这块磁石的磁性能够自行控制,中间的方块可以旋转,旋转到一定的角度,磁性消失了,而旋转到另外一个角度,磁性立即显现。磁性的强弱也可以随着角度的调整而变强,磁性最强时,可以将周围三尺范围内的刀剑自动吸附过来,吸力之大,要是刀剑后面有人,那人也会被一股大力拉拽过去。

在磁石的巨大吸力之下,高手与低手一个样,唯一的差别就是体重。若是不想被吸过去,唯一能做的就是松手,放开刀剑。

这绝对是好东西!

张麟眉开眼笑,欣喜异常,像这样的战利品,他当然是纳入囊中,归自己所有。

今天的功劳和收获,都要归功于肖河。

张麟说到做到,与夜玉商量了一下,当场封肖河为东厂副千户。副千户高于百户,低于千户,在东厂算是非常显赫的职位。

“谢侯爷兄弟,谢提督大人!”肖河兴高采烈,喜出望外,最后又不失时宜地提醒张麟和夜玉:“要是沉萍在,闵德是无论如何是逃脱不了的。沉萍水性极好,在水里可日行五百里。”

“这么好的人才,也不能埋没啊。”夜玉忙不迭地说,她手头有张麟的库档,知道他有几个结义兄弟,也知道他在皇上面前为飞天彪求得刑期延缓的事情,且上次在格府救过沉萍,以为后者在张麟心目中具有同样重要的位置。

张麟耸耸肩,没有说什么。夜玉都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当着肖河的面表示反对。

他命人将射出的落空的箭捡了回来。这是金箭,不能浪费。

一名厂卫飞奔而来,向张麟大声禀报。

“报,仁和坊突然起火!”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能让灵狼跑了!

张麟知道仁和坊位于神都的东南方位,靠近永通门。

从永通门到定鼎门,有六七里的路程,厂卫当然不是从永通门看到起火,再跑六七里路过来禀报的,而是从就近的望楼,获悉永通门起火消息,而后跑过来禀报的。

在整个神都的很多坊区,建立了许多望楼,这些望楼都比普通的房子要高,能够俯瞰到一定范围内的街坊景象,上面都有斥候日夜不停地守望,一旦附近区域发生异常事件,斥候便会通过一座座望楼,以接力地方式,将消息传到负责神都安全的金吾卫衙署。

在秘密查寻皇嗣和展开猎狼行动后,张麟以东厂的名义向遍布神都的望楼派出了厂卫,通过望楼快速传递消息。

因此,不管张麟身在何处,都能通过望楼,迅速获悉神都各个角落所发生的重大事件。

之前各路人马所传回的消息,都是通过望楼传回东厂的。

“咱们立即赶赴仁和坊,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张麟说道。

仁和坊失火,那么必然殃及城门,这绝对不是小事,特别是在全城追查灵狼、李程二府的钦犯,以及皇嗣的敏感时刻,对于这样的意外,绝对不能忽视。

张麟甚至觉得这火很有可能不是意外事件,当然目前他还不能直接断定,这火就是灵狼放的。

张麟的判断还算准确。

当他们一行人赶到仁和坊附近时,收到厂卫自望楼传来的探报,永通门发生骚乱,有人试图硬闯出去。

“看来真的有事!”张麟与夜玉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兴奋神色。

“驾~”两人扬鞭疾驰,带领两百厂卫,如同一条怒龙一样,卷起一长溜的烟尘,直扑永通门。

永通门是一座单阙单道的城门结构,在神都的八大城门之中属于偏门,位于城墙的东南位置。

既然是偏门,平时通过这儿进出的人肯定比定鼎门之类的正门要少,因此,监门卫投放在这儿的守门禁卫人数也要少一点。

当然,这个少,也是相对而言。如今面临大战,无论哪个门的守军都不会太少。

驻守在永通门的监门卫守军,包括城门口的,和城楼上的,少说也有一千。

这一千多兵马分成四班,每一班值岗三个时辰。

没有值岗的禁卫,都在离城门不远的监门卫兵营里休息或者操练,一旦闻警,就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城门或者城楼。

所以,除非胆大包天不要命的人,谁也不敢硬闯城门。

这样的人当然有,那就是灵狼。

目前,灵狼在全场遭到搜索,凡是露过面的,都被绘了图影,由于人数不少,他们真的是无处藏身了,只能硬闯出去。

以灵狼的高强武功,比如铁梦,比如温震,要是不计后果,从城门闯出去,还真是有这个可能。

不过,并非每一个人都有他们这么高强的武功,况且他们手头还有李程二府的钦犯李灿阳和程青成,这两人已经成了他们的累赘。

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为什么还要带着这两人?

很多人表示质疑,但是,灵狼的几位高层矢志不移地要保护这二位钦犯,作为普通的成员,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

为了最大程度的安全出城,灵狼策划了仁和坊的纵火事件。仁和坊介于兵营和城门之间,若是起火,必然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截大部分守城兵马的驰援。

而在城门口值岗的两百多禁卫,大部分在城楼上,在地面负责值岗、守卫和检查的不足五十人,这些人,对于灵狼来说,不在话下。

情况果真如此。

火势起来之后,很快就蔓延开来,烧毁了无数的店铺和民宅,因为大部分是木质结构,加之空气干燥,非常容易引火。

火舌如同红色的巨蟒,腾向高空,蛇尾则扫向周边地带。着火的区域已经不限于仁和坊了。从兵营通往城门的路已经被火蛇阻隔。

洛州的衙役和金吾卫的禁卫,合力救火,监门卫也不能置身事外,因为,若是任火势蔓延,必然烧及监门卫的兵营。

趁着这个机会,一共有十几个灵狼成员,包括铁梦和温震在内,保护着李灿阳和程青成,如同发了疯一样,向着永通门冲了过去,逢人就砍,见人就杀,大开杀戒!

灵狼准备非常充分,所有人一手持盾牌,一手拿刀剑,都是非常之勇猛,以一敌三轻而易举,厉害的可以做到以一敌五。

而守门的禁卫,则是失于被动,仓促应战,虽然人数上占据一定的优势,但是在战力上明显不敌灵狼。

“不好了,有人强闯城门!”守门禁卫在灵狼的突击之下,节节败退,一边大声呼叫。

城楼上级别最高的是一位监门卫的参将,叫连戌,听到呼叫后,带着城楼上的守兵,试图从甬道上冲下来,阻击灵狼出城。

但是,被铁梦拦截在甬道的半中途。

连戌的武功与铁梦相差甚远,好在他占据人多的优势,但是要想冲下城楼,还是千难万难。

在这样的情况,连戌只能下令:“速速关闭城门,拉起吊桥!”

但是,他的命令下的有些晚了,以温震为首的灵狼已经杀到城洞之中,离护城河的吊桥不远了。狭小的门洞之中混战非常激烈。

灵狼仅仅付出了死伤五人的代价,消灭了三十几名守城禁卫。整个永通门,血流成河,尸体倒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就在这个时候,张麟带着厂卫赶到。

“不能让灵狼跑了!”张麟吩咐卢俊义单庭高等高手冲到门洞中去阻止灵狼逃跑。

有了卢俊义等高手的加入,突入到门洞之外的灵狼立即变主动为被动,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而张麟自己,则手持连弩,抬眼观察了一番现场的情景,寻找放箭的对象,此时此刻,无论是门洞之中,还是城楼之上,都处于极度混乱的混战之中,放箭很容易伤到自己人。

斜斜的甬道上,连戌以及上百的禁卫,被铁梦一个人打得步步向城楼上倒退。

城头上两名正在拉起吊桥缆绳的禁卫,被一名突袭而至的灵狼,挥刀斩杀,血液在半空之中,如同猩红的天花在向四周乱坠。

这名灵狼叫汤牧,是铁梦下属的舵主,勇悍无比,凶狠异常。

此时此刻,其他禁卫被汤牧的凶狠所震慑,在旁远远地围着,逡巡不前,在汤牧身边形成了七八尺的空隙。汤牧脸上带着轻视之身上,举起三尺短刀,意图将拉吊桥的绳索砍断。这对于张麟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他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于同一时刻,抬起连弩,对着城楼的汤牧放了一箭。

哧~

弩箭以仰射的角度射向了城楼,如同飞鸟投林,迅疾无比。

见到弩箭飞来,汤牧很是淡定,在弩箭快到近前时,他飞快将盾牌挡在身前。

“铮~”弩箭重重地射在盾牌上,发出一阵沉闷的颤音,在汤牧耳中悠扬地回荡。

不过,这没有用,张麟的连弩是可以连射的,对于灵狼他绝对不会心慈手软,在射出第一支箭时,他又立即补射了一箭。

第三百五十五章 正面较量

此刻汤牧的视线已经被自己的盾牌所遮挡,他的听觉也被弩箭与盾牌撞击所发出的绵长颤音所充斥,没能听到又一支箭的破空飞来之声。

“噗~”

弩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汤牧露在盾牌外面的拿刀的胳膊上。

二次冲击,加上胳膊上的剧痛,使得汤牧站立不稳,向后踉跄几步,脚跟被横在地上的尸体绊着,跌倒在地,被从旁边冲过来的禁卫一拥而上,剁成了数段。

见到张麟带人杀来,一出手便将汤牧射杀,铁梦心痛不已,因为汤牧不仅是他的弟子,还是他堂下最优秀的舵主,被他视为着意培养的堂主接班之人。

汤牧之被射死,让铁梦对于张麟的仇恨突破了天际,他心里不再有别的想头,唯一的想法,就是将张麟杀了,为汤牧报仇,为冉大锤雪恨,为所有死去的灵狼兄弟讨一个公道,这种想法极其强烈,极其坚定。

铁梦当即舍弃了城楼上的守军,虚晃一招,从数丈高的甬道上,飞身而下,如同老鹰击水一般,猛烈无比地凌空扑向张麟。

他之所以这样做,除了仇恨之外,他也有一些其他的考虑,他知道张麟是东厂的头领,如果将张麟斩杀了,那么所有厂卫的士气必然受到重挫,要是能将张麟生擒,那么对于急于出城的灵狼来说,那更是操控了主动权。

“找死!”张麟鄙夷地冷哼一声,他正愁找不到机会射铁梦,他自己却主动跳下来了,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因为在半空之中,他还能躲得开弩箭的射击?

张麟向铁梦连续放了两支箭,这箭并非射向同一个部位,而是分布在后者坠落的下方,以及下下方,可以说是下落的必经之地。对于时间速度与距离的计算,张麟非常的擅长,不假思索,就能进行精准的判断。

下落之中的铁梦,在半空中一手挥舞着宝剑,一手摇动着盾牌,将这两支箭或打落于地,或挡在外面。

张麟发现,铁梦手上的盾牌,目测直径只有两尺多,但是在俯冲的时候,身体倾斜,几乎完全被盾牌遮挡,没有什么破绽露出在外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连弩无法施展,张麟没有再放箭,微眯着眼睛,等待并寻找机会。

铁梦飘然落地,从那么高的空中跳下,居然没有弄出很沉重的响声,可见他的轻功实在了得。

“把他交给我!”夜玉有些手痒痒的,很有一种上去厮杀的涌动。

“不必了!我能搞的定!”张麟向夜玉摆了摆手,断然拒绝,曾经武功高强的夜玉,在现在的他的眼里,就是一个柔弱女子,哪里是悍勇无比的铁梦的对手?

张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手持连弩,从容镇定地面对着铁梦。

这是动与静的较量,是机械与武功的角逐。孰胜孰负,张麟心里颇有底气。

他的连弩之中还要六支箭,袖弩里的箭也还有不少,他不相信这么多底牌都制服不了一个铁梦。

夜玉也下了马,手持利剑,在张麟地身后紧张地注视着,这种气氛,比她自己参战还要紧张几分。

“小子,就看看是你的箭厉害,还是我的盾牌强大!”铁梦狞笑道。他知道张麟的连弩和弩箭厉害,但是他无所畏惧。因为,迄今为止,他已经成功挡住了张麟五支箭,而他却毫发无损。

“那就走着瞧!”张麟一直站立原地,在心里分析接下来应该射几箭,以及射击那个方位。

“今天必然是你死!”铁梦用犀利、凶恶和仇恨的目光盯着张麟,耀武扬威地步步走向张麟,语气非常强横地叫道。

他虽然不惧张麟,但是也没有掉以轻心。他将剑插回剑鞘,藏在盾牌后面的手指缝里夹着四支飞镖。

这一点,无论是张麟和夜玉都没有看到。不过,目前,双方之间相隔着七八十步的距离,以铁梦的膂力,无法将飞镖甩到那么远,因此他要步步靠近张麟,等到了适当的距离,才会以雷霆之势释放飞镖。

“看箭!”张麟抬起连弩,向着铁梦,扣下了机括。

铁梦赶紧下意识地摇动盾牌,试图阻挡。

不过,这一次,张麟玩了一个花招,他没有放箭,只是放了一个空档。

虽然前一刻属于虚张声势,但是下一刻,张麟来真的了。当铁梦抬起盾牌的时候,露出了下面的脚。他马上冲着对方的下盘射了一箭。

“跟我玩花招,我看你想多了!”铁梦冷笑,纵身而起,从疾射而来的弩箭之上方两寸之处凌空越过,而后三纵两跳,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向着张麟急奔而来。他要趁这个机会,更加接近张麟,以便施展飞镖之威力,将其击毙。

张麟觉得碰到了强悍的对手,不过也认为对方这种视连弩为无物的态度实在太狂妄无边了!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应该想方设法远扬才对,居然还想反击突袭我,有这个可能吗?

你不就是轻功好,身法快,还有一块能遮挡半个身子的盾牌吗?你真当我的连弩是温柔拂面的柳叶清风吗?

张麟抖擞精神,把所有的注意力全部贯注于连弩和对方身上,在注视着铁梦的行动举止,特别是他奔跑的节奏。

当铁梦跃起时,张麟抓住时机,接连发射了两支箭,这两支箭,互相之间隔着相当大的距离,一支攻击对方的面门,另一支攻击足下。

“来得好!”铁梦身体猛然下沉,躲过飞向面门的一箭,同时迅速将盾牌往下一摆,挡住了飞向他脚下的弩箭。

这一动作非常漂亮,行云如水,然而已经造成门户大开。

“看你这下还能躲开否。”张麟冷笑,抬起连弩,向着铁梦心口位置发了一箭。

哧~

这一箭比流星还快,比风雨还猛。

铁梦第一次感到惊慌。

刷~

在危机关头,铁梦只能亮出另一只一直隐藏在盾牌后面的手,那手里拿着四支飞镖,如同铁蒺藜,他本来不想暴露,在弩箭到来时,只能冒出暴露之危险,向前一划,飞镖撞在弩箭的箭头上,发出清楚的响声,和莹莹点点的火星。

弩箭被打落在地。

远远地见到铁梦手上牢牢抓着的的四支飞镖,在阳光的反射之下,发出熠熠光芒,张麟非常吃惊,心里说,怪不得这家伙会发了疯一般冲过来,原来是为了近距离向我放飞镖。

吃惊归吃惊,张麟没有丝毫懈怠,更没有丝毫迟疑,一口气将弩槽里剩余的箭一起射出。。。不过也就是两支而已。

第三百五十六章 生擒铁梦

“小子,去死吧!”

铁梦面色狰狞,继续向前急奔了几步,在张麟射出后面两支箭的几乎同一时刻,他迫不及待地用尽全力扬手一甩,将两支飞镖甩出,两支飞镖如同双星追月一般,发出轻微的欢快的破空之声,牢牢地锁定了张麟的两个要害部位。

实际上,铁梦打出飞镖的时间有些早了,飞镖的有效杀伤距离为三十步,现在他与张麟之间的距离尚有四十步,就算是射中张麟,也不能产生太大的伤害的,除非直接射在要害之上。

半空之中,弩箭与飞镖互相擦肩而过,射向各自的对手。

铁梦用手上的两支飞镖,打落飞来的其中一支箭,同时摇动着盾牌,遮当另外一支箭。

“铮~”

一声巨响传出,由于距离如此近,弩箭的速度奇快无比,其中所携带的冲击力也是极其强大,竟然将盾牌从中贯穿,继续向前,刺向铁梦握盾牌把手的手,他大骇之中,急忙倒退,并自动把手松开,将盾牌如同烫手的山芋一样遗弃,他的手掌险些被箭头射穿,不过还是擦破了一些皮。

这是铁梦第一次遭遇到创伤,在张麟先后射出八支弩箭的情况下,造成的。

八支箭,要是换了另外的人,早就了结了。而铁梦仅仅是擦伤了手指,可见其强悍的程度,无人可敌,这样厉害的对手,张麟是第一次碰到。

张麟在连续射出八支箭的情况下,还遭到对方的反击,遭到两支飞镖的袭击,处于惊险之中。

夜玉想要出手帮忙,但是被张麟制止,他想通过实战,锻炼自己躲避暗器的反应能力和速度。毕竟,他也是一个有功夫的人。

夜玉同意了,因为她已看出,这两支飞镖处在强弩之末,并不能对张麟造成什么强有力的伤害。

只见张麟飞快地拿出磁石,手指一旋,开启了磁性,举过头顶,对着射来的飞镖,迎了过去。

两支飞镖肉眼可见地改变了飞行轨迹,如同蚊蝇集臭一样,吸附于磁石上面。

“铁梦,你还有多少飞镖,我全部笑纳!”张麟得意洋洋地说道。

在看到磁石的时候,铁梦立刻认出来了,这不是闵德的宝物吗,怎么会落在张麟手里?

莫非?

铁梦愣住了。

在铁梦愣神的片刻,张麟将连弩抛向夜玉,从现在开始,他要以袖箭与铁梦争一个胜负。

他举着磁石,步步走向铁梦,因为袖箭只能在三十步之内逞威。

“你可认得此物?这是我从闵德身上搜来的!”张麟脸上带着轻松得意的笑意,目的自然是挠乱铁梦的心绪。

“你把他怎么样了?”铁梦关切而急躁地问道。

“他已经被我生擒了,你马上就有机会和他做伴!”张麟大声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威逼和恐吓。

铁梦狂躁不已,明知飞镖对手持磁石的张麟不会产生任何杀伤力,他还是将手中的两支飞镖甩了过来,好像甩掉什么棘手之物一般。

这一下,磁石上粘了四支飞镖,形成标靶一样的造型。

“死!”铁梦抽出了腰间的宝剑,踏着沉重的步子,向着张麟奔袭而来。

张麟从容不迫地,把右手放在袖弩的几括旁边,待铁梦进入到袖箭的射程之内,他猛然揿下了几括,不要钱一般,向铁梦射出了七支袖箭。

没有了盾牌的遮挡,加之距离太近,铁梦哪怕有三头六臂,也无法挡住这七支箭的袭击。

他猛然移动身形,躲过了三支,飞快地挥舞宝剑,打落了另外两支。

但是,还有两支箭,突破了他的防护,毫无阻挡地射在他的左臂和右腿之上。

铁梦站立不稳,栽倒在地上。

张麟补了一箭,射在铁梦握剑的手腕上,解除了他的武器。

铁梦受擒了!

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角逐。毫无疑问,张麟赢了。

这是一场非常重大的胜利。

铁梦在灵狼帮的地位虽然略低于长老,但他是铁手堂的堂主,他在灵狼帮的重要性丝毫不会低于闵德。

张麟非常的激动和高兴。

夜玉比他还要兴奋。她用绳子将铁梦拉至城门之前,大声喊道:

“铁梦被擒,尔等速速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参与这次劫法场以及逃城行动的灵狼成员,几乎都是铁手堂的成员,听说铁梦遭擒,大家的斗志迅速冰消瓦解了。

在试图出城之初,灵狼有十五人,加上李培鎏和程青成,一共十七人。

在张麟等人到来时,灵狼损失了五人,还剩下十人。

城楼上的闵德被张麟射死。试图从门洞中突围而出的灵狼,在卢俊义等高手的加入之后,被连续了结五人。

当铁梦被擒时,门洞之中只剩下温震和另外三名灵狼。李培鎏在混战之中丧生,程青成也身负重伤。

那三名灵狼成员,身上早已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听说同时也看到铁梦遭擒,便都将手中的武器扔在地上。

“噌~”温震知道大势已去,向卢俊义虚晃一招,而后抛下李培鎏,纵身跳入护城河之中,消失不见了。

一部分人在忙着捆绑灵狼俘虏和程青成,一部分人在互相庆祝胜利,还一部分人站在吊桥的旁边,注视着深深的护城河。

一大批监门卫的禁卫,在一位将军的率领之下,在不远处的街道上出现,步履整齐地走向城门。

这时,噗通一声,有人从人群之中跳下了护城河,大家眼花没有来得及看清是谁,只看到在水面上翻了一个很小的白色的浪花,就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嗖嗖嗖~,三枚暗器,如同电光火石一般,打向张麟的背后。

这个时候,张麟正准备向连弩之中添箭,猛然觉察到背后有凛凛的寒气袭来,他暗道不好,急忙向地上一蹲。

两块飞石从他的头顶和肩膀上擦过,还有一块打在张麟的背上,使得他翻倒在地上。

他觉得火辣辣的疼,幸好这是钝器,只要不被打着要害,就不会致命。

趁着翻到的机会,张麟下意识就地一滚,滚出去好几步。

当当~

又有三块飞石,射了过来,打在刚才张麟翻滚之前所蹲的地方,激其一阵尘土飞扬。

张麟心惊肉跳,抬眼看向身后。

他赫然发现,袭击他的不是别人,正是灵狼长老闵德,他的背上和胳膊上都受到箭伤,包着白色的纱布,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敏捷行动。

在连续打出六枚飞石之后,闵德已经疾奔到了离张麟不足十步的地方,手中出现了一把长剑,凶狠无比地刺向仍然躺在地上的张麟。

在惊恐万分之际,张麟急忙连揿几下袖弩的几括,意图向闵德连续射出几支袖箭,以制止对方的袭击,以解眼前之危机。

哧哧~

从袖弩里射出两支箭。

这两支箭由于恐慌,射得匆忙,离闵德的要害甚远,对闵德没有造成任何阻碍,他脸上露出极其轻蔑,还有仇恨的神色,已经临近到离张麟不到五步的地方,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再度临近。

张麟大恐,再揿了一下袖弩机括,却是一点没有反应,看来袖弩里没有箭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堪称完美

此刻,闵德已经欺近到三步之内,他眼眸之中的杀气,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剑已然刺来,迫近眉睫。

张麟瞳孔紧缩,急忙擦着地面,向后倒退,一边飞快地抽出了腰间的佩剑,那是血灵剑,锋利无比,削铁如泥。

“我送你下地狱去!”

闵德脸色狰狞,剑刃直刺张麟的心口。

张麟挥舞着血灵剑,机械地挡了过去。

“当~”一声巨响传出,并且伴随极大的冲击力,震得张麟的虎口发麻,手上的剑抓握不牢,脱手飞出。

闵德的剑没有被削断,可见他的剑也是非常锋利的稀世宝剑,且他的力气比张麟大太多。

忍着来自手上和肩上的疼痛,张麟就在地上来了一个扫堂腿,意图将闵德扫倒。

闵德没有闪躲,而是抬起脚,迎着张麟扫来的腿,踢了过去,把张麟踢得在地上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才停止。

一种骨折一般的剧痛从他的脚上传出,让张麟呲牙咧嘴。

“这次你非下地狱不可!”闵德飘然而至,一脚踏在张麟的心口,俯视着张麟,眼神之中带着嘲讽,带着浓浓的恨意,还有滔天的杀气,提剑直刺张麟的咽喉。

张麟感觉到一股明显的寒气钻入了咽喉之中,这寒气似乎已经切割了他的生命,他觉得自己完了,怎么会这样完了呢,他怎么都想不透。明明自己已经取得辉煌的胜利,不承想,半路上杀出一个闵德,将自己的性命葬送。

他很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当~”一把锋利的剑蓦然出现在张麟的面前,在撞击时发出一声巨响,并且有丝丝缕缕的火星,向四处冒出。

张麟没有死。

他睁眼游目看去,刚才挡住闵德之剑的是夜玉。

此刻,两人已经战在一起,剑光闪耀,上下翻飞。

张麟觉得非常羞愧,自己太没用了,居然在最安全的时候陷入危境,被一个柔弱的女子救了!同时,他又对夜玉心存无限的感激。

今日要是没有夜玉,他就真的挂了。

这时,卢俊义等人从门洞里押着灵狼的俘虏和程青成,来到了街道之上。

监门卫的大军也迈着雄壮的步伐,开到了百步之内。

闵德知道以自己一人之力,无法回天,只得虚晃一招,而后展开极其飘忽的身形,窜入了街坊之中,消失不见了。

卢俊义展开身形,在后面极速追赶。

“夜玉,谢谢你救了我!”张麟在夜玉面前深施一礼,诚恳地表示感激之情。

“咱们什么关系,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夜玉双手托着张麟的胳膊,嫣然一笑,此刻她心情非常的愉快,非常舒畅。

“抓到了抓到了!”

正在这时,从门洞里传来一阵欣喜的喊叫声。

张麟和夜玉有些做贼心虚,听到喊声,赶紧分开,如同触电一样。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扭头看向城门洞口。

只见肖河大摇大摆地从门洞走出,手里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后面,是一个被捆住的像落汤鸡一样的湿辘辘的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灵狼的护法,温震。向日狂妄无比的温震,此刻耷拉着脑袋,温驯地像一只刚刚出水的小绵羊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肖河的后面。他每走一步,都会把地面打的很湿。

在温震的身后,昂然行走着一个身穿灰色衣服的小胖子,他正是让张麟心里不喜的翻**沉萍。他的身上也在往下面淌着水,不过没有温震那么狼狈。

由此种情景可以判断,温震是被沉萍从水里抓上来的。

原来,肖河被封副千户之后,心里喜悦,寻思着怎么样也得找个机会,让沉萍立上一个功,这样,兄弟们就能在一起共事了,于张麟等人赶往仁和坊的路上,他特意拐弯去了一个地方,把沉萍带上了,在张麟于激战之后将铁梦擒获时,他俩匆匆赶到了永通门,正好碰到温震跳下护城河逃走。

“二哥,这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你赶紧下去将那灵狼首领捉住,到咱们的侯爷兄弟那里去请功!”肖河兴奋地叫道。

沉萍二话没说,立即跟着跳了入了护城河。

就算得不到张麟的封赏,他也会这样做,毕竟,他这条命是张麟从李昭德手里救下来的。

沉萍的水性的确非常好,在水下追了半里路,便将温震追上,并捉住,拎出了水面。

见到温震落网,所有厂卫无不振奋激动,都围着他拳打脚踢,以宣泄心头之恨。因为温震武功高强,极其强悍,多么厂卫兄弟丧命于其剑下。

“抓住灵狼护法,这一功劳也不小。张同知,要不也将沉萍任命为副千户。”夜玉立即向张麟提议。现在,她想把张麟的外围这一条路完全走通。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行。”张麟点头。他虽然心里不喜沉萍,但是后者毕竟立下了功劳,再说,这种水下功夫,也是不可多得,自己要成事,也是需要人才的。

沉萍喜从天降,之前他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贼,一展眼就变成了令人艳羡的臣,这变化着实有些大。东厂的千户,品秩为正七品上,和县令一样,确确实实属于臣。

所有灵狼几乎被一网打尽,三名钦犯一亡两捉,这是非常大的收获,而厂卫毫发无伤,堪称完美,要是能抓到灵狼长老闵德,那就更完美了。

“感谢侯爷仗义出手!连戌感激不尽!”永通门守将连戌在张麟面前一躬到地,诚恳地表示感谢。要是让钦犯从他所辖守的城门逃走,他的罪责不轻,张麟的出手等于直接帮了他的大忙,免了他的重责。

押着铁梦和温震,张麟等人得胜回宫,向皇上复命。

东厂厂卫得胜回宫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在很远就能听到他们整齐划一的步伐声。

他们从来没有如此扬眉吐气过,以前他们也建立过大小不同的各种功劳,但是都有自己损伤也非常大。而这一次,在永通门,他们抓获了灵狼的堂主和护法,几乎全擒灵狼成员,还抓到了钦犯程青成,这一份功劳很大,己方却没有人牺牲,甚至连一个受伤的都没有。他们能不兴高采烈,能不意气风发吗。

在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有一人突然出现在队伍的前面,拦住了张麟等人的去路。此人身穿青衫,头戴包头软巾,看起来是市井平民打扮,长得五官端正,他的脸上和身上都涂抹了烟尘之色,显得脏兮兮的。

“罡烈侯,我家主人要见你,就说几句话,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此人在张麟的马前躬身施了一礼,开口说道。他着意压着嗓子,使得他的声音,比女声要粗一些,比男声要嫩一点,说是太监的声音,也不像,听起来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太平公主的烦恼

“你家主人是谁?”

夜玉抬手指着那人轻斥了一句,她感觉眼前这人略微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在她看来,站在她们马前的就是一个市井男子,她什么时候认得市井之辈呢。

“这是我家主人的信物。”那人从袖兜里拿出一串丁零当啷的东西,在张麟面前晃了晃。

张麟认得,这是如意锁,他记得,当时太平公主到兰苑与他密晤,他无以为报,因为周身上下大部分物什,不是宫里的,便是皇上赐予的,只有这如意锁是他在入宫之前就一直带在身上的,便将这如意锁送给了太平公主,莫非这人口中的主人就是太平公主?

张麟凝目定睛再瞧,这时他便认出来了,此人不是什么市井,而是太平公主身边的女侍卫,紫焰,曾经多次陪伴公主出入皇宫,也去过兰苑,后来在太平府又遇见过,所以张麟认识。

女扮男装这种事,能够瞒得了同时期古人的眼睛,但是瞒不过张麟的犀利目光。在他看来,古代那种服装,哪怕男子穿了,都容易被看成女的,更何况女子穿了,能够瞒的了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夜玉,你带领人马到前面朱雀大街与建春门大街路口稍微等我一下。我去去就来。”

张麟急忙以极其温和的语气向夜玉说道,免得夜玉生疑。

太平公主主动找他,让张麟觉得既惊喜,又有些心虚。

这是众目睽睽之下,虽然紫焰假扮了男装,张麟担心别人能够认出来,认为他两眼就认出来了。夜玉身在咫尺,她的嫉妒之心,不会比武则天少,若是夜玉起了疑心,他的日子肯定也不会好过。还有,附近有望楼,消息的传递极其迅速准确,他在这里会晤太平公主的事情,说不定很快就会传到皇上耳中。

不过,既然太平公主主动要找他,他也无法回避,要不然,这一层关系很有可能到此为止,没有以后了。

张麟下了马,只带了高力士一人,跟着紫焰进入修善坊。

修善坊,与太平府仅仅隔着一个街坊。张麟觉得太平公主不会选择地方,不过,这总好过在太平府里面见面。

忐忑不安地前行百十步,到了一间茶楼前面,门楣上挂着温柔茶楼的牌子。

一楼有几桌客人在喝茶,紫焰轻声告诉张麟:“店家,小二,客人都是自己人扮的。你大可放心。”

听了这话,张麟紧张的心稍微平实了一点。

在温柔茶楼二楼的一间布置得非常雅致柔和的包间里。

一个女子,身穿绿色的褥裙,头上简单地挽了一个发髻,插着一跟荆钗,如同一个小家碧玉一般,正跪坐在一张茶桌后面,以极其娴熟的手法在泡茶。

见到张麟踏着楼梯上来,她立即站了起来,迎上前来,到了楼梯口亭亭玉立地站立着,笑靥如花:“罡烈侯,见你一面可真难。”

“公主,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张麟开门见山问道,脸上带着机械的微笑。他知道太平公主以这样神秘的方式与他见面,并非仅仅是请他喝茶,一定带着什么目的的,或许她碰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重大疑难,需要他的帮忙。

“先品一下我泡的茶,然后再告诉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太平公主嫣然一笑,请他入座,然后她在他的对跪坐了下来,从茶桌上拿起一个凤嘴陶瓷茶壶,向盘腿坐于她对面的张麟面前的茶盏里斟了半盏茶。

张麟端起茶盏,轻轻啜饮了一口,咂了咂嘴吧,然后随口赞了两句:好茶。

实际上,此时此刻,他哪有心思品茶?茶在他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若说有味道,那就是涩味。

“感谢你在端阳大朝会的提议,现在母皇同意把我列为储君候选人。饮水思源,我便忍不住把这好消息告知于你,但是见你一面又极难,欣闻你在永通门抓获灵狼悍贼,将从我府门前经过,便临时安排了这场茶晤,望你不要嫌我冒昧鲁莽。”太平公主满面春风地告知,眸光之中浮现着对张麟的浓浓的感激和钦佩之色。

“这是大好事啊,恭喜公主,贺喜公主。”

张麟听了立即放下茶盏,向太平公主叉手表现祝贺。

是的,这事值得祝贺。

以前他曾经不止一次设想过,他的未来会怎么样,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武则天驾崩后,只有太平公主继任女帝,他才会有活命的机会。推动太平公主为储也是他曾经深深思考过的重大议题。

而现在却亲耳听到这样的消息,这对他来说,当然是比天还大的好事。而且是太平公主亲口告知他,这其中意味着什么呢,可以说不言而喻。

太平公主的脸色却突然从明丽变得灰暗,好像被一阵浓厚的乌云遮蔽了太阳的天空,“可是母皇却有一个条件,要让我嫁给武家人。”

张麟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嘴上还是说了一句没过脑子的话:“武家人有什么不好吗?”

太平公主不满地白了张麟一眼,心里说,我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与你晤面,告诉你这个不好的消息,而你却表现得好像事不关己似的,真是没有良心。

她语气清冷地说道:“我告诉你吧,武家表兄弟都是有家室的,没家室的都是表侄子一辈。”

“啊?还有这样的事?”听了太平公主的话,张麟吃惊不小,嘴巴张开着,可以塞进一个苹果。寻常人家的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给有家室之人,武则天贵为皇帝,怎么会想到让自己的女儿嫁给有家室的人呢?他心里在怀疑武则天到底是不是太平公主的亲娘。

“所以。。。”太平公主举起茶盏,饮了一口茶,美眸看着张麟,欲言又止。

“所以你来找我,让我帮你出主意?”张麟接口道。

“嗯,不晓得你有什么样的好办法?”太平公主微笑点头,在她心目中,张麟聪明睿智,奇谋百出,也许会办法化解此次关系到她的储位和婚姻的重大危机。

“让我想想。。。”

张麟端起茶盏,猛喝了一口,然后站了起来,一边抬手挠着头,在茶间里来回踱了好几步。可他脑子里一片浆糊,无法产生什么灵感。对于太平公主所陷入的储位和婚姻危机,他一丁点好办法都想不出来,哪怕他把头发抓光了,也没有用。

要是让太平公主拒绝武则天的安排,那么她很有可能与储位无缘;要是让她接受武则天的安排,嫁给武家子弟,那她从此以后就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太平公主一边用白皙欣长的手指轻轻敲打茶桌,一边用期待而略微紧张的眼神静静地望着张麟在抓耳挠腮地转圈,渐渐地,她的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痛苦在滋生。

看来他也没有什么良策。也许,很快,她与他之间就会变成陌路人,缘分结束了!而我,只能接受母皇所安排的命运。

第三百五十九章 晋封罡烈公

“既然想不出,就暂时不要想了。回去后慢慢想。我知道你还有重要事情回宫复命,就不留你了。”

太平公主强颜一笑,打断了张麟的思索。她知道,就算张麟在茶间里转上一天,也未必能想到好法子。而她在温柔茶楼会晤张麟的事,虽然做得神秘,但是时间久了,就有可能暴露,那对谁都没有好处。

“这事太重大,我真的很抱歉。。。回去后我一定会绞尽脑汁想出办法。”

张麟一边挠头,一边满怀歉意道。

“好,我等你的消息。”

太平公主站了起来,摊开了双手,美眸之中带着似水的柔情,和一种如同诀别一般的哀婉。

与太平公主拥别之后,在她的依依不舍的目光的注视之下,张麟悄然离开了温柔茶楼,与高力士一道,快马加鞭赶上了夜玉所带领的东厂队伍。

“你这朋友是谁?”

夜玉迎上前来,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张麟,笑吟吟问道。刚才队伍经过太平府的门口时,夜玉心里自然而然地想起,太平公主与张麟之间存在着感情纠葛,便有些怀疑那位与张麟见面的人,是不是太平公主?当然,她一点证据都没有,不能肯定,纯属瞎猜,趁此机会在张麟面前敲敲边鼓,试探试探。

“是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张麟含糊其辞道,随后抬手往前一指,“赶紧开路,咱们还要进宫向皇上复命呢。”

在去上阳宫的路上,张麟满腹心事,夜玉满怀狐疑,两人虽然并辔而驰,但都一言不发,使得空气有些凝固,好在他们骑在马上,马在前行,后面有厂卫们得胜后更加整齐有力的行军步伐之响声,使得气氛在凝固之中略微显出一下活泼的意思。

听了张麟等人的禀报,获悉几乎全歼灵狼,抓获李灿阳和程青成,武则天非常高兴,脸上的乌云一扫而光,哈哈大笑:

“太好了!抓了逆贼李昭德的幼孙,这比什么都强,可以让他断后了!看他还能跟朕斗到什么时候!”

对于所抓获的程府钦犯则一个字都没有提。因为,相对于李昭德来说,程舞阳属于次要罪人,他的家人自然是更加次要。

侍立于龙椅之侧的上官婉儿,一直严肃的脸上,也浮现了一抹明丽的色彩,她打心里为张麟高兴。因为这种通过计谋而达成的功劳,比所谓的抄家更显本事。抄家,无论抄哪个大人物的家,都是权力的体现,而运筹致胜,则是一种真本事。

站立于御阶之下,张麟的心有些惴惴不安,神思恍惚,心里在忧惧自己与太平公主于茶楼晤会的事情会不会被武则天知晓。

当时,随行的厂卫约两百,都是皇上的耳目,虽然自己是东厂的头,但是难保有人会越过自己向皇上直接禀报。还有,在修善坊附近有一座望楼。自己离开队列出入温柔茶楼的情形,肯定被望楼上的斥候收入眼帘之中,斥候会不会把这事传递给皇上?

而太平公主从太平府到修善坊的这一段路,也在望楼的视线之下。也许,太平公主独自去喝茶,没有人会说什么,但是,自己去太平公主喝茶的茶楼却是逃不过斥候的眼睛,若是他们将消息传递到皇上的眼前,而皇上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呢,说是巧合吗?恐怕不妥。

幸好,武则天并没有询问张麟突然离开队伍去茶楼的原因,不知道她是不知道呢,还是故意不问,她的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喜气洋洋道:

“罡烈侯计擒灵狼,捉获重要钦犯,有大功于朕,有大功于朝,晋封为罡烈公!食邑一千五百户,赐永业田二千五百亩。”

“谢皇上隆恩!”

张麟听了喜出望外,因为,按照以前武则天对他的承诺,要等破获了三个案子,才会封他为公爵,现在,梅花针刺客已经有眉目,但是尚未抓到案犯,戮武的案子还没有进展,没想到皇上却提前给自己封公,这对张麟来说是一很大的意外,同时也是一个很大的惊喜。

当然,武则天还是掌握了分寸的。

她封给张麟的公与二张的公,还是有一定的差距。二张的公是国公,品秩为从一品,仅次于王爵。而张麟的公则是县公,为从二品,与国公之间还隔着郡公。

虽然是县公,但是这从二品的品秩摆在那里,比当朝阁老还要高一品。这种荣耀比侯爷要显赫多了。

对于张麟的封公,夜玉和上官婉儿的心思各有不同,上官婉儿只是为张麟高兴,因为张麟的每一次晋升,都代表着他的能力得到皇上的认可。她知道他心里有一种强烈想法,想尽可能地释放自己的才华,做一个对朝廷对社稷有用之人。

而夜玉的心思则不一样,张麟封公,她也高兴,在替他高兴的同时,她心里却有些纠结。因为他的爵位越高,说明他在皇上面前的地位越加重要,那她与他之间的关系,虽然有所亲近,但是作进一步亲近的希望就会变得越加渺茫。

“罡烈公,不知你对皇嗣的下落查得如何?”武则天收敛了笑容,语气严肃地又问道。

“回陛下,尚未有皇嗣的下落。不过,臣会继续追踪。”张麟摇了摇头,以遗憾的语气说道。皇上封了他公,却马上询问皇嗣的下落,那意思很明显,要他加大力度追查皇嗣的失踪案。

“不知道这个逆子到哪里去了,要是被李贼蛊惑了,那麻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武则天叹了一口,眼眸中之中浮现一抹恨意。

“皇上,皇嗣忠孝仁厚,应该不会被李贼所蛊惑!再说,神都八门都没有看到皇嗣出城。臣据此判断,皇嗣应该还在城内。”夜玉柔声开口,宽慰武则天。

“但愿如此。”武则天若有所思地点头。

整个觐见过程,武则天一个字都没有提及温柔茶楼的事情,或许她并不知道此事,看来自己多虑了。到了上阳宫外面,张麟长舒了一口气。

“封公了,你是不是很高兴?”夜玉斜眼看着张麟,笑问道。

“高兴,当然高兴。”张麟一边迈着大步往前行,一边随口回答。

夜玉追上张麟,展颜一笑,提议道:“要不回东厂,咱们喝两盏,为你庆祝庆祝。”

张麟连忙摆手:“谢了谢了,咱们还得办案,追查皇嗣的下落呢。你没看到皇上那么急迫吗。”

“行。那办完案子再说。”夜玉表示理解,“下一步去哪里?”

张麟想了想:“去千牛卫,与武大将军交换一下查案线索。”

听到要去千牛卫,夜玉好像来了兴趣,连忙点头答应。

千牛卫办事的公廨离皇宫不远,位于端门附近,洛河的北岸。

“罡烈公光降,让鄙卫蓬荜生辉!”

张麟封公之后出访的第一站,居然是千牛卫,这让武攸绪欣喜万分,实际上,这份欣喜,发自内心的占三分,而做作的成分则占七分。

以武攸绪的做派,哪怕皇上的銮驾降临千牛卫,他也不会太欣喜。

但是不知怎么的,他对于张麟,却是相当的佩服,甚至还有一些敬意。所以,在见到张麟的时候,才有那三分的自发的欣喜,并加上了七分的做作。身在宦场,做作是必须的,是出于对对方的尊敬。

“武大将军的消息真是灵通啊!佩服佩服!”张麟哈哈一笑,与武攸绪携手进入千牛卫的议事厅。

“武大将军见了罡烈公,就把我抛到一边了,真是见异思迁啊。”夜玉娇声道,听她的语气还颇有些撒娇的味道。

武攸绪赶紧向夜玉赔笑:“这哪能呢!不过我也是一高兴,就把提督大人冷落了,抱歉抱歉!”

第三百六十章 怪异腰牌

到了议事厅,分宾主坐定。

在千牛卫,张麟当然不敢坐主位,哪怕人家极力逊他上座,他也是百般推拒,毕竟人家武攸绪是一位王爷。

献茶已毕,双方自己互相交换了一些查案的所得。

张麟告知武攸绪,他在醉花坊羽琴姑娘的包舱的窗户口,发现神秘的百练飞爪的痕迹,怀疑皇嗣被人于夜间通过绳索缒下小舟,而悄然带离画舫。而羽琴则于次日失踪,他怀疑,羽琴很有可能参与了此次劫持皇嗣的行动。

“我这一方没有什么所得,只是找到一枚看起来非常怪异的腰牌,不知道有什么意思。”武攸绪说着,从腰间拿出一块腰牌,伸手递给了张麟。

张麟接过腰牌,在手上掂了掂,这腰牌比较沉实,质地为青铜,凝目仔细观瞧,于看到这腰牌上的图案的那一瞬间,张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在腰牌的正面,雕刻着一副极其诡异的图案,狼首狼足,蛇身蛇尾,组合在一起,形成了相当可怖的一种怪异图形。

狼首蛇身的图案,应该偏重于狼呢,还是便重于蛇,张麟凝眉思考,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给我瞧瞧。”夜玉从张麟手中拿过腰牌,在一看的那一刹那,她的花容立即失色。这腰牌给她的印象只有两个字:可怕!

夜玉定了定神,扭头看向武攸绪,呼吸有些急促地问道:“这东西是从哪里找到的?”

“在玉鸡坊千花院找到的。”武攸绪叹了一口气道。

“千花院?”

“是的。”武攸绪点头,然后语气沉重地说道,“千花院也是皇嗣经常去的场所,说起来是醉花坊的总部所在。我在那里搜查了头牌佳丽琴羽的闺阁,找到这东西。除此之外,一无所获。”

在醉花舫查案时,张麟从嬷嬷桑听到过千花院,当时因为玉鸡坊在千牛卫的查案范围之内,所以他没有去勘查。

“莫非皇嗣的失踪与这块诡异的腰牌有关?”张麟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夜玉眸光流转,语气柔和道:“可皇嗣明明是从醉花舫失踪的。”

武攸绪摇了摇头:“目前还不能作任何判断,因为我这一边,除了找到这枚诡异的腰牌之外,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武大将军,能将这块腰牌借我用一下?”张麟迟疑了一下,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没问题。你拿去就是了。”武攸绪大大方方地说。

“多谢武大将军!”

“罡烈公不用与我客气,大家一起办案,本来就应该互通有无。”武攸绪哈哈一笑道。

张麟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武大将军,能跟我讲讲千乘郡王的事迹吗?”

武攸绪惊讶道:“罡烈侯怎么突然提起千乘郡王?莫非你认为,千乘郡王与皇嗣的失踪案有关?”

“非也非也。我只是对此人有些兴趣。”张麟连忙摆手道。

见突然张麟问起千乘郡王的事,夜玉的脸上浮现一抹阴云。武则天接见武攸暨时谈了什么,她并不知道,但是,武攸暨回到府邸后,跟他的夫人讲了皇上让他娶太平公主的事情,而他的夫人则是大闹王府,这事在武家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甚至在谈论此事。有人羡慕武攸暨,恨不得替了他,有人则觉得他很不走运。

这么说来,在修善坊茶楼与张麟晤面的人一定是太平公主,她想从张麟那儿讨到可以避免赐婚的什么方法。真是不知羞耻!

“千乘郡王是武家千里驹。”武攸绪并没有跟夜玉一样想那么多,他脸上浮现一抹自豪之色,侃侃而谈,“他是武家二代子弟中长相最帅,才气最高者。”

谈起千乘郡王,武攸绪很健谈,一口气谈了很多,使得张麟对于千乘郡王有了更全面的了解,虽然通过东厂的情报,他也能获得想知道的一切,但是通过同是武家子弟的武攸绪,可以了解得更为充分,可谓有血有肉。他心里想,看来这千乘郡王与太平公主倒是很般配,只可惜他有家室,不然的话,对于太平公主来说,也是一个相当美满的归宿。

既然这样,也没有必要为太平公主想什么避免赐婚的办法。尽管他与太平公主之间有过一些约定,但是,时过境迁,今时不同往日,他恐怕无法与公主保持那种约定了。

在茶楼晤面时,双方之间也有过密切的举动,但是并无实质的进展,算不了什么大事,张麟要放下并不难。

夜玉的阴沉的脸色则逐渐明朗起来,心里说,皇上将李令月赐婚千乘郡王,你应该可以死心了吧。虽然太平公主对你念念不忘,但是你难道还能有什么通天的办法不成?

离开千牛卫后,张麟回到东厂,派出去办事的各路人马都回来复命了,卢俊义也回来了,将追赶闵德经过简要的禀报了一遍,具体到四个字就是:无功而返。

没有抓到闵德,张麟一点都不介意。灵狼大部分落网,闵德一个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他现在最关心的是,灵狼帮的总舵在哪里,帮主是谁?这一点,他希望能够从抓捕的灵狼人员之中撬开口。

在黄胜彦等人的陪同下,张麟来到地牢。

此时此刻,铁梦和温震都经过了几轮审讯,但是都咬定牙关不开口,对于总舵所在地和帮主的姓名只字不提,对于皇嗣的下落,更是表示一无所知。

在张麟等人到来时,铁梦被恼火的狱卒用烧红的铁钳灼得晕厥过去。

“将他弄醒!”张麟沉声道。

狱卒连忙从水桶里拿起一根木勺,舀了一勺水,泼在铁梦脸上。

铁梦醒了过来,一睁开眼,就看到张麟,而一看到张麟,他的眼中就射出仇恨的火焰。

“铁堂主,别来无恙!”张麟脸上浮现人畜无害的笑容,像见到老熟人一样,与铁梦亲切地打招呼。

“我只恨不能杀了你!”铁梦嘴角抽搐,脸色狰狞,咬牙切齿道。

张麟走近铁梦,正义凛然道:“铁堂主,你们灵狼杀我们的人还少吗?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本来我东厂与你灵狼井水不犯河水。可你偏偏与逆贼勾结,这怎么能怪得了我?”

铁梦无话可说,只能摆出一副强横的态度,嘴巴一撇,道:“既然我已经落到你们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你又何必假惺惺,来此与我聒噪?”

张麟慢条斯理道:“我这个人从来不做浪费口舌的事情,我之所以来此见面,只是因为我觉得铁堂主还是一个有用的人。”

铁梦嗤笑一声,合上眼睛,不再理会张麟。

“你看看这是什么?”张麟从袖兜里拿出狼首蛇身的腰牌,伸到铁梦的眼皮底下。

铁梦蓦然睁开眼睛,看向张麟手中的腰牌,于看到那图案之时,他那显得很疲惫的眼睛中突然浮现起一抹精锐的光芒,凝视着腰牌,好像有一种熟悉之感。

张麟将腰牌收了起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好像他来这里,只是让铁梦看一眼腰牌,却并不打算询问什么。

第三百六十一章 不要杀我帮主

就这样就走了?那些狱卒都觉得莫名其妙,黄胜彦也是如此,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跟在张麟的背后,亦步亦趋地走出了牢门。

铁梦凝视着张麟的背影,喉结蠕动,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张麟又来到关押温震的牢房,直接掏出了狼首蛇身腰牌,伸到后者的眼前,单刀直入道:

“温护法,你可识得此腰牌?”

温震蓦然睁开眼睛,在看到腰牌上的怪异图案时,一种诧异和激动互相混杂的神色从他那凶悍的眼中闪现,这种眼神变化一闪而逝,但是被一直留意着对方情绪变化的张麟的犀利的眼睛所捕获。

之前,在铁梦的眼中,张麟也捕捉到这种眼神变化,两者一印证,他明白,这腰牌一定有蹊跷,有故事,有文章。

接下来,张麟要开始求证了。温震很光荣地被他选中了,作为突破口。

张麟把手搭在温震的结实但是被打得伤痕累累的肩膀上,使得后者痛得呲牙咧嘴,粗黑的眉毛皱成了一条受伤的毛毛虫,但是他没有开口叫痛,甚至连哼一声都没有,因为他没有从张麟的态度之中感受到敌意,相反,他感受到一种和善和怜惜。

张麟语气温和,态度友善,微微一笑道:“温护法,你难道不想知道这块腰牌为什么会到了我手中么?”

温震抬起眼皮,以狐疑和询问的目光看向张麟,不过却没有开口。现在他憋着一股气,一旦开口,他担心这股气会泄掉。而泄掉了气,那么,后面会发生什么变故,他自己无法预料,亦无法把握。

像是看穿了温震的心思,张麟表示理解,没有再追问他,而是把事情的始末缘由主动向对方作了一番绘声绘色的讲述,在讲述之时,他用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温震的眼睛,不错过任何眼神变化:

“就在刚才,半刻钟之前,一位黑衣蒙面大汉,也即这块腰牌的主人,突然闯进东厂,出现在议事堂的屋顶,向我们扔出这块腰牌,勒令我们将所抓获的灵狼成员悉数释放!那脾气超大,狂妄无边,简直把我们东厂视如无物!

“想我堂堂东厂,乃是朝廷重地,只听皇上一个人的,连朝廷阁老的话都不用听,怎么可能听他一个不知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匹夫的命令?难道就因为他穿着黑衣,蒙着面纱,我们就听他的?就把囚犯放了?那我们东厂岂不是成了人人可捏的软蛋?成了天下笑柄?我们当然不同意,很明确的表示不同意!”

“我们东厂豢养了这么多高手,是干什么用的?用不着我发话,我们的高手都纵身跳上了屋顶,与那位强横霸道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你还别说,那家伙并非满嘴跑骆驼的人,而是有真功夫!我们的顶尖高手,三个加起来,都无法拿下他!不但拿不下他,而且支持不住,节节败退。”

“这是我东厂自打成立以来,遭遇到的最大危机,这么多厂卫,这么多高手,连一位黑衣人都阻挡不了!眼看黑衣人就要闯进地牢,劫走囚犯了!”

“我们不择手段,费尽心机,才将你们这些灵狼分子抓住,怎么可能容他活着就出去?我之所以来这里,就是要先把你们几个重要的灵狼分子解决了,让他救不成!”

听了张麟那一番把子虚乌有的事情胡诌得仿佛真有其事的说辞,黄胜彦心里对于他的佩服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在背后连挑大拇指。

温震的眼中先后浮现着怀疑,欣喜、激动、和期待的神色,这眼神比之前更加显著更加持久,连旁边的黄胜彦和狱卒都能看出来。

虽然对方还是没有开口,但是张麟已经坚定了自己的判断,可以确定,温震认得这狼首蛇身的腰牌,而这腰牌的主人一定与灵狼有密切的关系!

正在这时,有一位厂卫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向张麟大声禀报:“公爷,大事不好了,那腰牌的主人着实厉害,连续打伤我们十几个高手,我们挡不住他了,他已经破门而入闯进了地牢,请公爷赶紧找地方避一避!”

“啊,这人如此厉害!这么快就闯进来了!我们的人就如斯不堪一击,真是一群废物!”

张麟听了,着急上火,跳脚谩骂。

“公爷,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老人家赶紧找地方避一下,迟了就来不及了!”那名厂卫语气急促地劝说。

“本公已经连续击毙两名灵狼长老,抓获一名堂主,一名护法,岂会怕他一名匹夫!”张麟骂骂咧咧,推着黄胜彦,离开了牢房,慌慌张张地向走廊尽头的黑暗之处跑了过去,躲了起来。

温震的眼中浮现兴奋激动的光芒,下意识地看向牢门之外。

从走廊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一名身穿黑袍,头戴黑色兜帽,脸上蒙着黑纱的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地牢的入口闯了进来,身形极快,从温震的牢房门口飘过,稍微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温震的心在激烈地跳动,差一点就会从喉咙里蹦出来。不过,他显得很是审慎,没有开口,因为,从那黑衣人的外形,他无法确定什么,而且就算确定了,他也不想暴露。

这时,在走廊上出现了更为嘈杂的脚步声和吆喝声,似是追赶黑衣人的,却在后面逡巡不敢上前,只是虚张声势的吆喝:“现在你已经成了瓮中之鳖,看你还能逃到哪儿去!”

黑衣人猛然回头,目光非常的凶狠,那些追赶他的人立即踉跄倒退,可见他们对黑衣人的手段极为忌惮。

黑衣人并没有在温震的牢房前作停留,而是继续往向前,一双犀利的眼睛,就着地牢中昏暗的灯光四处乱瞧,似乎还在寻找什么,最后来到铁梦的牢房附近。

在看到黑衣人突入地牢时,铁梦眼中露出狐疑惊异欣喜激动的光芒,不过,他还是一声不吭,什么话都没有说。他的想法和顾虑与温震是一样的。之前张麟对温震说的一番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嗖嗖~

正在这时,数支袖箭同时射来,从铁梦的视线之中划过,犀利无比地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身形飘忽,非常敏捷,很轻松地躲过了几箭,但是,袖箭接二连三的射来,将狭窄的走廊完全封住,使得他没有空地可以躲避,最后被多支箭同时射中心口位置,痛叫一声,重重地跌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亲眼目睹黑衣人被数箭攒射而倒,铁梦再也忍不住了,声音凄厉地开口叫:“帮主~”,在喊出“帮主”之后,他那一向坚定而冷酷的眼中,有大颗的英雄泪滚出,落在地上。

“帮主?”隐身在黑暗之中的张麟听了大吃一惊。在获得这块腰牌时,对于腰牌的主人,他曾经有过各种设想,但是就是没有想到这腰牌的主人是灵狼的帮主。他不相信,只能更加深入地加以验证。

他从隐身的黑暗之中突然窜了出来,一脚踏在被铁梦呼为帮主的黑衣人身上,愤慨地说道:“你仗着武艺高强,猖狂无边,竟然一人独闯东厂地牢,你这是自己找死,可怪不得本公。”

说着,举起了宝剑。

“不要杀我帮主。”铁梦大声叫道,手脚急忙一晃,弄得铁僚铿锵作响。

“帮主?这么说,此人是你们帮主?”张麟扭头看向铁梦。

铁梦明白自己已经于无意中把秘密泄露了,因此便不再隐瞒,他泪流满面,下巴一抬,傲气十足但是声音哽咽地说道:

“是的,他就是我们灵狼帮的帮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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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二章 然后呢?

“你胡说八道,灵狼帮势力如此强大,帮主怎么会独自闯地牢!你说他是帮主,有何证据?”

张麟很明确地表示不相信,脚仍然踏在黑衣人的身上。

“你之前拿的那枚狼首蛇身的腰牌便是帮主的信物。”铁梦嘶哑着嗓子道。

张麟听了,眼睛中浮现恍然的光芒,旋即,他好像想到什么事情,把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针见血指出:

“你不要骗我了!你们灵狼帮腰牌上雕刻的图案,以及身上的刺青,都是狼头形状,这我都知道,你骗不了我。”

铁梦点头,语气之中带着满满的自豪和敬意:

“对的,帮主以下,都是以狼头腰牌为信物。狼首蛇身腰牌,却是帮主独有之物。见到狼首蛇身腰牌,如见帮主本人。”

铁梦的虽然无懈可击,但是张麟却无法相信,灵狼帮的帮主的腰牌,怎么会那么怪异,图案上怎么会有蛇身?这必须得到求证。

张麟奇怪地问道:

“狼头我明白,可这蛇身是什么意思?”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铁梦摇了摇头,从他的眼神之中,张麟看到他的确是不知道。

“你们帮主,平日住在何处?”张麟又问。

“我不知道。”

铁梦摇头,他已经看出了张麟的意图,想从他嘴里诱问出总舵的地址,若是他说出总舵地址,那么,其他兄弟就会被一网打尽,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做。

张麟抬手一指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黑衣人:“你们帮主都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

“你别问了,我都不知道。”铁梦悲痛地垂下了头,不再开口,他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太多了。

虽然没有问出总舵所在的地点,但是张麟已经有了很大的收获:获悉狼首蛇身腰牌的主人是灵狼帮帮主,那么由此可以推断出,劫持皇嗣的人一定是灵狼帮的帮主。

斩获得如此重大的收获,而付出的代价只是一场简单的表演。

那黑衣人是由东厂的千户柴小应扮演,几支箭之所以被会全部射在他的心口,那是因为,在他的心口位置放置了磁石。这样,给外界造成的印象是,他被数箭射成刺猬,而实际上,他却是毫发无损。

一块神秘的腰牌,加上一出戏,就挖出了腰牌背后的主人灵狼帮主,这一份能力,张麟觉得,哪怕福尔摩斯在世,也不过如此。

他下巴一抬,嘴角勾一起一个得意非凡的笑,现在,他对于自己除了佩服就是敬意。

当然,为了弄清神秘腰牌的来历,弄到灵狼的总舵地址,从而找到失踪的皇嗣的下落,张麟也算是绞尽了脑汁,他这样做,是为了对得起皇上所封的公爵之高位。

张麟曾是一个卑微的人,无论他的前世或者前身都是。突然被封公爵之高位,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心里寻思着一定要竭尽全力,尽早查出皇嗣的下落,以慰皇上之谆谆悬望,这样,他头顶公爵之冠才不会觉得德不配位。

但是,铁梦的不配合,让张麟无法完成自己的目标。不过,他并不着急,他知道作为一堂之主的铁梦,嘴肯定要比一般的人硬一点。但是,这里还有其他人,比如护法,温震。在灵狼帮,护法虽然与堂主的地位相同,但是重要性肯定不如掌管千军万马的堂主重要。

在策划这一场戏之前,张麟对这一点不会不提前作了解。

接着,张麟令人将柴小应所扮演的黑衣人拖到温震的牢房门口,在温震的面前再次表演了一番。

见到“帮主”因营救自己而殒命,温震心如刀割,痛哭流涕,声音凄楚地说“帮主,你不能死,你死了,咱们灵狼帮就完了!帮主,你为什么要冒着如此大的凶险来营救我们呢?我们都是没用的人,不值得你大力营救!”

果真,温震不如铁梦硬挺!这对于张麟来说,是好事。他心里窃喜。

不过这种欣喜之情,在表面上,他没有显露出丝毫,而是摆出一副鄙夷和不悦的神色,向温震断喝一声:“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这如同狮子吼一样的断喝,把温震吓得一哆嗦。他停止了痛哭,用泪眼看着张麟一眼,呈现出一种神思恍惚的样子。

张麟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温震身边,把手搁在他的肩膀上,另外一只手指着牢房外面地上的黑衣人,语重心长道:“帮主为了营救你们而丧生,你想过没有,你们又能为帮主做些什么?!”

“我只能以死谢帮主。”

温震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说得非常自然,发自内心,并非惺惺作态。

“佩服!有志气!”张麟重重地拍了一下温震的胳膊,笑着赞了一句。

温震痛得呲牙咧嘴,面容狰狞,眼睛恼怒地瞪着张麟。

张麟双手抱臂,笑着问道:“然后呢?”

“死了就死了,还有什么然后?”温震嗤了一声,恼火地说。

“没有然后,你如何告慰舍生忘死救你的帮主?”张麟说着,抬手一指牢房外面地上的黑衣人,声音激昂,满怀感情地说道,“帮主冒着重大的凶险来地牢救你,难道就是来看你们死去的吗?你们如果死了,帮主在泉下有知,能死得瞑目吗?

温震无言可对,垂头不语。

张麟伸手柔和地拍了拍温震的胳膊,循循善诱地劝慰道:

“帮主既然舍生忘死来救你,自然是不希望你们死去。现在帮主死了,三位长老两个死了,还有一个生死不明,你是护法,成了灵狼帮仅存的硕果。帮主的光荣大任当之无愧地降落到你这位护法身上了。你想想看,帮主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意愿需要你去做?他心里有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人需要你去照顾?”

听了张麟的话,温震精神一振。是啊,现状的确如此。灵狼帮的高层悉数凋零,只有他还健在,帮主的位置非他莫属,在这个时候,他心里自动把同被关在地牢中的铁梦给忽略了。

但是他能出去吗?他现在身陷囹圄,没法出去,哪里能谈什么帮主大任,哪里有可能完成帮主的意愿,或者照顾帮主心里放不下的人?

想到这里,温震抬起眼皮,看了看张麟,嘴角抽搐,欲言又止。

从温震的表情和眼神之中,张麟明白了他没有说出来的意思,他的脸上浮现人畜无害的笑容:“这两件事情,你只要告诉我一件,我就可以放你出去,那你不就可以完成帮主另外的一桩心愿么。你肯定不会指望我会无条件将你释放吧!”

听了张麟的这番话,温震的眼中浮现一抹激动振奋的光芒:“此话当真。”

“当真。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敬佩你们帮主是一条汉子!”张麟点头,语气之中带着一种对英雄人物的敬意,随后直视温震的眼睛,以极其严肃且带着威胁的语气道:“但是你跟我说的每一个字必须是真实的,否则,后果相当严重。”

听了这话,温震的眼神又变得黯然无神,他心里很纠结,很矛盾,很痛苦。之所以如此犹豫踟蹰痛苦,是因为,不管哪一桩事情,他只要说出来,就是对灵狼帮的背叛,而不说,他就没有可能离开地牢,那么帮主的遗愿就无人为他完成,帮主就白死了。

温震不想背叛灵狼,也不想让帮主白死,所以他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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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

张麟没有做任何催促,转身负手在牢中缓缓踱步,给温震考虑和做选择的时间,同时他心里很是激动,有一种大功已成的良好感觉。

思量半晌,温震做了一个决定,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猛然抬起头,看向张麟,语气激动地说道:

“你要是说话算数,我可以告诉你帮主心里所放不下的人是谁。”

张麟脸上露出友善的微笑,向温震抬了抬手:

“说吧。”

温震又迟疑了半晌,才咬了咬牙,声音悲愤而沉重地开口:

“帮主最放不下的人是琴羽。”

听到琴羽的名字,张麟并没有太大的吃惊,因为,迄今为止,与皇嗣失踪案相关的人,有两个,一个是灵狼帮帮主,另一个就是琴羽。再说,这块怪异而神秘的腰牌,就是从琴羽的闺阁之中找出来的,她和灵狼帮主之间有一定的关系,也说得过去,但要说她是灵狼帮主心里最放不下的人,他却不怎么相信,或许温震所说的琴羽另有其人?

“你说的琴羽应该不是醉花坊的头牌佳丽吧?”张麟问道。

听张麟说的有头有尾,温震大吃一惊,心里说,他怎么知道琴羽及其来历?连忙点头:“我说的就是她。”

“琴羽与帮主是什么关系?”张麟用手摸着下巴,语气平静地问道,这一点必须了解,才能判断温震所说的是否属实。要是被温震随便一句话就忽悠了,那他就是一个傻瓜。

“她是帮主的妹妹。”温震语气之中带着一种敬意还有一抹柔情。

听了这话,张麟不相信,当即把眼一瞪,以极其严厉的口气说道:“你在骗我是吧?普通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妹妹做那样低贱的营生,作为一个拥有庞大势力的一帮帮主,他怎么会让妹妹做那种营生?”

“哎,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那时灵狼帮还没有建立。”温震长叹一声,不得不将帮主与琴羽的过往经历对张麟做了一番交待。

灵狼帮帮主叫莽青松,年轻时家境极其贫寒,他妹妹叫莽琴羽,兄妹俩相依为命。

在很小的时候,他带着妹妹上街时,一个不注意,莽琴羽就不见了,找遍全城,都没有踪影,很显然是被人拐走了。莽青松悲愤交加,发誓要找到妹妹,杀尽拐子。他一边在河南河北两道流浪,找寻妹妹,一边向名师苦练武艺,他的武艺练成了,但是妹妹的下落却一直没有线索。

后来他成立了灵狼帮,通过遍布河北河南两道的帮会成员,追杀各种拐子,终于在神都找到了莽琴羽。这时,她已经沦落于勾栏,去姓而称琴羽,成了头牌,名扬神都,转辗于多名王孙公子之间。

帮主曾多次规劝琴羽洗手从良,可她就是没有听从帮主的话,因为分离了十余年之后,虽然哥哥对妹妹的感情一如既往,可是妹妹对哥哥的感情已经变得陌生疏离了,变得更加逆反不听话了。

对此,帮主十分痛心,却是拿琴羽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听之任之。

听了温震所讲的琴羽两兄妹的故事,张麟有些相信了。毕竟这种悲欢离合的事情,在古代很是常见。

张麟叹了一口气道:“醉花坊我昨天去过,琴羽不见了。你可知道她的下落?”

“不知道,或许被其他王孙公子请到府邸歌舞,或许被帮主带走了,这都是有可能的。”说到这里,温震用紧张而期待的眼神看着张麟,“该说的我已经跟你说了,你是不是该履行你的诺言?”

“行,本公言出法随!现在就放你离开!”张麟大大咧咧地说道,然后吩咐狱卒将温震手脚上的镣铐打开。

“能让我将帮主的灵身带走吗?”被解除镣铐之后温震一身轻松,抖了抖手脚,走到黑衣人的身边,语气沉痛地道。

“不行!”张麟断然拒绝,要是让温震带着黑衣人的尸身,那么他之前他所有的表演都会穿帮,所下的一切功夫都将白费。

他走到温震与尸体之间,义正词严地大声训斥了一通:“灵狼与逆贼勾连,对抗朝廷,罪在不赦。我之所以放你离开,就是望你与原来的灵狼划清界限,不要为非作歹,不要与朝廷对抗,你要是再犯事,被我们抓住,那时将罪加一等,严惩不贷!”

温震没再说什么,因为他压根没打算照张麟的话去做。他跪在黑衣人的尸身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在狱卒的引领之下,离开了地牢,来到了地面,从大门口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

在温震的背影从东厂门口消失之同时,有几个人同时出动了。他们受张麟之命,在后面悄无声息地跟踪温震。

张麟之所以把温震释放了,并不是因为他头脑发热,或者大发慈悲,而是有着深厚用意的。他的目的是要通过温震的“指引”,而找到灵狼的总舵所在地,从而查获皇嗣的下落。

亲眼目睹“帮主”丧命,温震一定会迅速赶往总舵报丧并安排后事。这是张麟的判断。

果真,张麟的猜测七八不离九。

离开东厂之后,温震脚不沾地,向东北方向一路前行。他的心情被希望和快乐所充满,帮主死了,无法复生,那就不妨设想一下自己的未来。

目前的状况是,三位长老死了两个,闵德重伤后不知去向,生死不明,他当仁不让地成了灵狼地位最高的人。

当然,在灵狼帮还有另外五位护法,但是他是唯一一个亲眼目睹帮主殒命的护法,凭这一点,他的重要性便比其他护法高,这是不言而喻的!他可以抬出帮主的遗言,虽然帮主没有留下任何遗言,但是帮主临终之前看了他几眼,那是不争的事实!

如果,要选新的帮主,那么,新帮主非他莫属!

温震心里这样幻想着,心情越来越愉快,脸上的表情也是越来越灿烂。

穿过几个街坊之后,他忽然想,张麟怎么这么好心,这么轻巧地将他放了。他的手上可是沾着几十条厂卫的人命。他越想越觉得不对,这小子肯定没安好心。

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恍然大悟,张麟是要通过他的“带路”,找到灵狼的总舵!

温震猛然回头,一双三角眼快速转动着,向四处察看了一通。

他发现在来的路上,有一个背影快速一闪,然后就不见了,他可以确定,自己被人跟踪了。

这小子的用心好险恶,我差一点上了当!

温震为自己的及时醒悟而高兴,他在一处面摊前的桌子旁坐了下来,要了一碗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摊位上大口大口地吃面,而眼睛则始终注视着那位跟踪他的尾巴所隐藏的巷口,刚开始那里有人探头探脑,后来探头探脑的人没有再出现,很有可能躲进另外的角落进行监视。

“这点小把戏,也拿来在我面前玩!”温震嘴角一撇,安之若素地吃完面,付了面钱,然后起身,继续前行,不过这一次他换了一个方向,不是向东北,而是向东南。

第三百六十四章 灵狼总舵

在一路前行之时,温震眼角地余光,发现那跟踪他的人又出现了,在他身后几十步远处,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东厂的人。

温震进了北市,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潮之中,几经曲折闪躲,终于把一个尾巴甩掉。

但是出了北市之后,他又发现另外一个尾巴,他在一个墙角停下,俯身假装捡东西,回头快速一扫,终于看清了,那人是与他交战过的卢俊义。

看到卢俊义,温震很是惊惧,他知道卢俊义的轻功相当好,要是任由他进行跟踪,是怎么甩都甩不脱的。

温震眉头一皱,想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不错的主意。。。

温震大摇大摆,走进了一家客栈,要了一间客房。

进了客房之后,他并没有歇息,而是打开了客房后墙的窗户,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四外没有人,他便展开轻功,从窗户中飘然而出。

到了客栈的后面,温震抬头望了望屋顶以及四周,没有看到一个人。

现在,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将卢俊义甩掉,温震欣然一笑,而后展开身形,从背街小巷,兔行蛇伏,飞快地前行,一路穿街过坊,来到靠近神都东北安喜门的丰财坊,进入了一座院宅。

这个院宅的的门面非常普通,没有挂门牌,从外面看去,与寻常的民宅没有什么异样。但是,里面非常阔大,占据了一小半个丰财坊,一共有四进院落,都是一两层的黑瓦青墙建筑,轮廓起伏,疏密有致,布局甚佳。

这就是灵狼在神都的总舵。

院宅里,有不少人,大部分身穿青衫,头戴软布幞头,有在喂马的,有在装车的,有在擦刀的,有在闲聊的,在看到温震进入,都恭敬地笑着打招呼:

“温护法好!”

温震只是淡淡地点头回应,脸上犹自带着悲痛的表情,让人觉得很是诧异。

一直来到位于第三进院子的议事堂,温震终于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袍衫的人,那人跟他一样,都是灵狼的护法,名叫福满楼。他觉得,灵狼的三位长老,两位丧命,一位不知所踪,现在帮主又没了,那么灵狼就属他们几个护法最大了,对于同为护法的福满楼,他当然要第一时间将帮主的噩耗告知。

“满楼,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沉痛的消息,帮主仙逝了!”温震声音嘶哑地开口,他说话的语气,俨然已经把福满楼当成了他的下属。

“温兄,你说什么胡话呢?”福满楼一脸地懵逼,眼睛盯着温震上下打量,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帮主仙逝了!”温震重复了一遍。

“温震,你好大胆,竟敢诅咒帮主!”福满楼伸手指着温震的鼻子,怒斥道。

“我说的是真的。”温震不停地强调。

“温震,你给我滚进来!”从议事堂传来一声暴喝,这是非常的威严,带着一股怒气,但是听在温震耳中,却是如此熟悉。

这不是帮主莽青松的声音么。是我听错了,或者是在闹鬼?

迈着趔趄的步子,温震几步跨进议事堂,抬眼一看。

在主位之上大马金刀地坐着的,不正是帮主莽青松吗!在看到莽青松的那一瞬间,温震以为见到鬼了。因为,在东厂他真真切切地目睹帮主死去的全过程,对此他深信不疑。

“温震,说,你刚才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莽青松沉声开口。他身穿黑色紫边袍衫,腰间系了一根犀牛皮腰带,年龄也就三十出头,身材结实,膀大腰圆,长着一张国子脸,一双眼睛,如同狼眼一样,犀利很辣,带着无形的威严和强势,俯视着议事堂门口的温震。

温震吓得倒退一步,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这时,他看到坐在次位上长老闵德,他的身上还带着伤,绑着纱布,很真实,看来不是闹鬼。

在这一个瞬间,温震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上当了,上了张麟的大当,他悔恨莫及,什么当仁不让,什么非他莫属,好在东厂的尾巴已经被他甩掉了,不至于酿成大错。

“情况是这样的。”温震战战兢兢,以悔恨的语气,把在东厂发生的一幕简单快速地向莽青松讲述了一遍。

“你这个蠢货!”

莽青松暴跳如雷,当即发飙,跳下虎皮交椅,一跃而至温震面前,抬脚将他如同一只皮球一样,踢得飞出议事堂的大门,向院子里一棵大树的茂盛的树冠砸去,哗啦啦一阵响,最后如同一条咸鱼一样挂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没有落下来。

“帮主息怒,这事温震固然失于不察,但是张麟那厮实在太狡猾了,让人防不胜防!”

闵德起身离座,来到暴怒的莽青松面前,叉手行礼,恭声劝说道。

“好你个张麟,敢与本帮作对,我定然要他不得好死!”

莽青松眼睛喷火,瞪着门外,恨声恨气道。

“帮主,我还是那句话,此地不可久留,咱们要赶紧从这里撤离!若是被张麟顺藤摸瓜找到这里,咱们全帮就完了。”

闵德忧心忡忡,急不可耐地进言道。

之前,闵德甩掉卢俊义的追踪后,转辗多个街坊,最后潜回总舵,立即向莽青松作出了全员撤离的建议,当时莽青松没有完全答应,觉得这儿并没有暴露,用不着全员撤离,不过,已经开始让手下人整理重要物什,什么时候撤离,则等他的最后命令。

现在,已经沦为狱囚的温震被张麟施诡计释放了,那么这里被暴露的概率就大大飙升。

“你说的也对,赶紧作好准备,整理重要物什,一刻钟后全员撤离。”莽青松抬手一挥,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闵德听了脸上难得一见地浮现一抹喜色,伸手向福满楼摆了一摆,后者会意,立即飞身上树,一把将挂在树杈上的温震揽起,而后飘然落地,放置于树根下。

“帮主有令,将重要物什装车,一刻钟后全员撤离。大家要加快速度!”闵德绕着四进院落巡视了一圈,一边大声将帮主的命令交待了下去。

莽青松则从议事堂的后门到了第四进院落,来到西厢房门口,在垂挂在门口的珠帘前面停下脚步,抬手用力抹了抹脸,下一个瞬间,他脸上的怒气消失,脸色变得相当柔和,他干咳了一声,温声开口道:“琴羽~”

“进。”从屋内传出了一声娇美柔和的声音。

第三百六十五章 运筹帷幄

莽青松掀起珠帘,迈着轻缓的脚步,进入屋内。

这屋子宽敞明亮,陈设奢华,摆放着高雅的花瓶,各种形状的珊瑚树,名贵的玉雕,甚至还有在民间难得一见的金器,屋内飘溢着龙脑香的香味,沁人心脾,吸一口便觉得满腹舒畅。

屋子的正中靠北墙,摆放着一张沉香木打造的双靠头宽榻,宽榻的两头雕刻着精美华贵的图案,从顶棚垂下一顶粉色的罗帐,罩在宽榻上。

在榻上,平躺着一名男子,正在沉睡,他五官端正,鼻子高挺,正是失踪的皇嗣李旦。

榻边坐着一女子,身穿白色高腰褥裙,肩上披着一张浅紫色的纱罗披巾。她就是莽青松的妹妹,醉花舫的头牌,琴羽,年龄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容貌极其秀丽,在大周美女榜排名第三,在市井之中的名气,却是超过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

此刻,琴羽坐在榻边,脸上带着忧郁气愤的表情,对她哥哥的到来,并没有起身相迎。

莽青松走到琴羽的身后,语气柔和地说道:

“琴羽,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咱们要离开了!”

“你们走好了,不用管我。”

琴羽头也不抬,声音清冷,带着明显的抵触,显示着她的不痛快。

莽青松向琴羽走近一步,把声音变得更加柔和:

“琴羽,你只要同意跟哥哥离开,哥哥将不再强迫李旦做什么。”

琴羽的一双水灵灵的美眸之中,浮现起一道明亮的光芒,抬眼看着莽青松,语气略微激动地问:

“你说的是真的么?”

莽青松温柔地说:“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琴羽大喜。

在与恩客武一日的多次交往之中,渐渐地,琴羽从逢场作戏变成了感情投入。后来,从她哥哥莽青松的口中,得知武一日实际上是皇上的儿子皇嗣李旦,她喜出望外,心花怒放。攀龙附凤谁不喜欢呢?而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攀附到了真龙,这是怎样的惊喜!

莽青松让琴羽在李旦到花舫喝酒时,在酒酣耳热之际试探一下,他是否愿意到李昭德的卫旅,当反武的带头人。

琴羽这样做了。

试探的结果是,李旦不同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莽青松只能断然采取劫持的方式。因为将皇嗣带往李营,是他与李昭德之间早就订好的一项协定。

琴羽虽然配合了她哥哥的劫持行动,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条件,去不去李昭德的卫营,要看皇嗣自己的意见,不能强迫他这样做。

莽青松没有办法,只能同意,要不然,他的劫持行动无法成功。

因此,皇嗣一直没有被送出城,只是留在灵狼的总舵。莽青松不时地对李旦加以劝说和威胁,但是得到的答复总是否定的,让莽青松很是烦躁,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李旦送出城。

但是,琴羽闹死闹活不同意,他也没有任何办法,除非将琴羽杀了,而这他是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的。

李旦在醒着的时候,总是大叫大闹,要离开这里,要回皇嗣府,要将他们通通都抓起来,连对琴羽都没有好脸色。

因此,莽青松只能给他服用蒙汗药,这样他才会安静下来。

而眼下,总舵面临暴露之虞,灵狼遇到被剿之险,莽青松只能将李旦带走,至于带到哪里去,这不是问题,在神都,他还是有不少其它的藏身之地的。狡兔尚且有三窟,何况偌大的灵狼帮。

~~~

东厂。

张麟坐在书房里沉思。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思考太平公主所遇到的危机。

武则天将太平公主列为储君候选人,这本是一件好事,却附加了那么一个条件,让她嫁武家子弟,这对太平公主却很不公平。

哪怕身为女皇帝,也是有着浓厚的重男轻女思想,这也难怪,这是几千年的沉淀,谁也无法超脱于外。

武家二代子弟都是有家室的,这是一个大问题。

而武家三代子弟,则比太平公主晚一个辈分。

让一个煌煌公主嫁给一个有家室的人,或者血亲晚辈,真不知武则天是怎么想的。帝王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测。

对于太平公主,张麟通过多次的交往,已经有所了解。她是一个有抱负的女子,为了追求最大的权力,她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让她直接拒绝武则天的要求,放弃被列为储位候选人的机会,估计她也是不情愿的。为了得到这个机会,她肯定会接受这令她委屈的安排。

可以说,太平公主的危局,眼前无解,除非她放弃储位候选人的机会。

她之所以冒险见我,无非想得到一个更好更圆满的结果。在没有更好的结果时,目前的安排,对她来说,应该就是最好的。

在茶楼分别之时,太平公主与张麟之间有了比以前更加紧密的关系,那种紧密,在刚开始接触时,让他的心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狂躁不安。他感觉自己置身于越轨的边缘,在罪孽深渊的悬崖上摇摇欲坠。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敢想,只想赶快离开,免得被人发现。

而现在,回想起来,他明白了他狂躁不安的原因所在。那是因为太平公主的身份。

太平公主与夜玉不同。与夜玉之间发生了什么,张麟没有心里负担,只是担心小命安全而已。

而与太平公主发生了一点接触,却让张麟心里有了深重的心里包袱。

这种深重的心里包袱,不仅仅是对不起皇上,还有对不起社稷,对不起黎民,对不起五千年历史。

若是他滑入了太平公主的深渊,青史将把他写臭。

幸好,他还没有滑入深渊里去,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

对于太平公主的危机的思考,张麟非但想不出任何良策,反而使得他自己的良心不安,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这样下去。

正在这时,负责跟踪温震的东厂千户孙殿臣懊丧地回来了,到书房门口,向张麟躬身施礼,道:“公爷,属下无能,在北市把温震跟丢了!”

“这不能怪你,只能怪温震太狡猾!”张麟语气温和道。

随后,他起身来到沙盘厅,站在神都全景沙盘面前,目光在棋盘一样的街坊上不徐不疾地扫过,口内自言自语道:

“灵狼的总舵会在哪里呢?”

“你不用那么急,虽然孙殿臣无功而返,但我们不是同时派出了好几路人马进行跟踪吗。另外几路人马还没有回来,我想总有一路能找到清灵狼总舵的所在地。”

夜玉亭亭玉立地站在旁边,柔声安慰道。

没过多久,卢俊义回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看,他比孙殿臣跟的稍微远一点,但终究还是跟丢了。

“我一直跟到上林坊,这厮住进了客栈。我在外面等了好久,没有见动静。便也进了客栈,亮出身份,以查验住客的名义,进入温震所订的房间检查,可是已经人去房空,窗户大开,这厮已经不见踪影了。”卢俊义一边禀报,一边搓手,显得很不好意思。

“俊义,你虽然没有跟到灵狼总舵,但是你已经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线索。”张麟含笑道。

“有吗?”卢俊义一脸的懵然。

第三百六十六章 直扑狼窝

“你瞧,这是温震的逃离轨迹。他先在理顺坊吃了一碗面,而后进入北市,之后到上林坊住店。这说明,他的目的地在上东门附近,再不然,则是去安喜门。”

张麟手持一根长长的柳条,在沙盘上指指点点。

“从理顺坊之后,他一路向东南方向行进,你怎么能断定他的目的地在上东门或安喜门附近,而不是去南边的其他门,比如建春门?”狄光远不以为然,虽然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嫌弃张麟,但是不知为什么,他心里总是忍不住想讽刺他一下。

张麟把柳条点在洛河与城墙交界的东水门,淡然一笑,道:“从上东门到建春门之间被洛河分割,没有桥,过河不便。”

“没有桥又怎么样,温震的水性很好。我听说,在永通门,他曾经试图潜入护城河逃离。”狄光远依然不屈不饶。

张麟觉得狄光远的话不无道理,什么可能都有,在获得准确情报之前,不能直接下断言。

夜玉护郎心切,立即接口怼道:“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会湿身下水?”

“你说的也对。”狄光远抬手抚额,连忙点头,他可不想与夜玉进行口角争辩。

虽然脸上挂着淡定从容的微笑,可是张麟的心里已经开始着急了,要是这一次不能找到灵狼的总舵,那么一旦温震回去报信,灵狼一定会撤离,那时,再要找到灵狼总舵,就将是千难万难!

想到这里,他脑子里突然灵机一动,灵狼总舵要是主动撤离,虽然会做得非常隐秘,但是再隐秘,那肯定也是大车小车的,不会光秃秃几个人,空手打巴掌地撤离。

张麟正色向黄胜彦交待道:“交待望楼上的厂卫,严密盯视所有的街坊,一旦有人大规模出行,比如马车。。。两辆马车及以上,一定要密切注意,同时立即向我禀报。”

一辆马车就免了,因为每天行驶在神都大街上的马车有上万辆,要是每辆马车都盯视,估计望楼上的那些斥候的眼珠子都会掉出来。

“是!”黄胜彦点头答应,而后笑呵呵赞同道,“这个主意好。灵狼总舵要撤离,肯定是大车小马,前呼后拥的,目标很大,易于发现。”

这时一名互责查阅库档的百户,手里拿着一卷发黄的文案,走进沙盘厅,双手将文案托起,毕恭毕敬地说:

“公爷,属下到地官查阅了莽青松的全部库挡。这是他的注色经历。”

按照大周的分工,臣僚的库档在天官,细民的库档在地官。

“甚好!”张麟接过库挡,翻开,快速扫了一眼。

莽青松,乃是流人之后,原姓王,是已故王皇后的族人。王姓族人被流放并改为蟒姓。十五岁之前,他的名字为蟒山。弱冠后改为莽青松。曾于琅琊王的食邑地为牧牛奴。琅琊王举逆失败后,莽青松亦不知去向。

库档上的注色经历,非常简短。不过有一点却是新发现,莽青松原姓蟒,是王皇后的族人。

张麟知道,王皇后和萧淑妃,都被武则天折磨而死,族人被改恶姓。这两族人对武则天具有不共戴天之仇恨。小梅就是最好的例子。

既然莽青松是王皇后的族人,那么他与李昭德表里为奸,掳走皇嗣,共同对抗朝廷和武则天,就是顺理成章的。

“有琴羽的注色经历吗?”张麟又问道。

“有,就在最后一页。”那名百户说。

张麟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简简单单地写着:“蟒琴羽,流人。年七岁而失踪。下落不明。”

不过从这简短的几个字可以判断出,温震并没有说谎,琴羽的确是莽青松失踪多年的妹妹。

这一刻,在张麟的脑子里形成了皇嗣失踪案始末的大致轮廓。莽青松历经周折,终于找到失踪多年的妹妹琴羽,并非琴羽不愿从良,而是她已经与皇嗣李旦结识,莽青松见机心喜,为了复仇,便让琴羽与皇嗣继续保持关系,直到李昭德举谋,他便趁皇嗣登上醉花舫与琴羽厮混之际,与琴羽合谋将他劫走,而对外则营造皇嗣失踪的假相。

当然,张麟的这一推断还不是很确定,真想要等找到皇嗣之后,才能最终揭晓。

“公爷,望楼传来最新消息。”

这时一名负责通传的厂卫急匆匆来报。

“快呈上来!”

张麟急忙说。

通传拿出一个小纸筒,毕恭毕敬地递给张麟。

张麟伸手拿过纸筒,打开,从中取出卷成筒形的纸条,展开,上面写着几个字:

“跟踪温震到了丰财坊。此地乃灵狼总舵。肖河。”

张麟眉开眼笑,兴高采烈道:“终于找到灵狼总舵了,肖河真是好样的!”

“找到了?在哪里?”夜玉笑着问道。

“在丰财坊!”张麟大声说道,语气之中带着激动和振奋。

听了这话,现场之人无不欢欣鼓舞,拍手叫好。他们忙活了一整天,终于找到灵狼的总舵,很快就可以为今天的猎狼行动划一个圆满的句号了。

“我说吗,肖河就是一个人才!”夜玉赞叹不绝,说话的那种语气,那种欣喜的劲儿,从外人看来,好像肖河这个人才是她的慧眼所掘识出来的珠子,而对于张麟来说,她的表现则如同嫂子对小叔子的赞扬。

卢俊义和孙殿臣脸上都浮现惭愧之色。虽然他们的武功都不俗,可是在跟人追踪方面,却连一个鸡鸣狗盗之徒都比不上。这叫术业有专攻,跟人与偷盗本来就差不多,他们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光远,你带一百厂卫留守东厂,负责看守铁梦等重犯!”张麟抬眼看向狄光远,郑重地吩咐道。

“这个。。。行!”狄光远之所以迟疑,是因为他想起他的主要职责是紧跟张麟与夜玉,而之所以马上答应,是因为,他认为眼下任务紧急,再说,今天已经有几次没有跟着,不是也没有出事么。

“其余人~”张麟扫视现场其他人,振臂一呼,声音慷慨激昂:“跟我去丰财坊捉狼首!”

许世德重伤,自然也留守东厂。

五百厂卫,一色的红色飞鱼服,迅速出动,扑向位于安喜门附近的丰财坊。

从东厂到丰财坊,要穿过整个北城,快马加鞭也得两刻钟。

在大队人马行进到宣化门时,一位负责通传的厂卫飞奔而来,到了张麟的马前,气喘吁吁道:“望楼盯视丰财坊,发现从一民宅之中先后出来九辆马车,离开丰财坊后,分别驶向了东西南三个方向,每一个方向都是三辆马车。请公爷定夺!”

“这灵狼实在太狡猾了,竟然分兵三路!这下我方也得兵分三路,相应进行追捕了!”黄胜彦恶狠狠地骂道。

张麟沉吟着,抬眼望着不远处的望楼,一时半会却没有作决定,因为,他无法判断灵狼帮主莽青松在哪一路,他觉得莽青松所在的那路,一定有皇嗣在。但是,灵狼真的全撤离了吗,总舵就不会有人么?

夜玉的脸色不怎么好看,兵分三路,那意味着,她与张麟必须分开行动,她心里在骂灵狼。

思考了一会儿,张麟从望楼收回了目光,扫视簇拥在自己身旁的几名东厂的高层,脸上浮现威严庄重之神色,有条不紊地沉声下令道:

“胜彦,你带一队人马,沿上东门大街,去堵截往南去的一路灵狼。”

“夜玉,你带一队人马,去堵截西来之灵狼。”

“孙殿臣,你带一队人马,去追击东逃之灵狼。”

“其余人跟我去丰财坊,搜查灵狼总舵。”

所有人都奉命去了,夜玉不想,不愿,可是她没有办法,也去了。

张麟带着一队人马,直扑丰财坊灵狼总舵。。。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我的耐心很有限

灵狼总舵,院门大开,门口的路上有清晰的纵横交错的车辙印。

“进去搜查!”

张麟抬手一挥,下达了搜查令。

厂卫们如同潮水一样冲进了灵狼大院。

张麟等人下了马,在卢俊义单庭高等人的簇拥之下,迈着坚定的步子,走进了院门。

第三进院子里,在一棵大树的横杈上垂下来一段绳索,绳索的下面绑着一人,脚上头下地悬挂在离地两丈高的半空,头的正下方,不是平底,而是一口深井,这要是把绳索砍断,此人定然坠下深井,必死无疑。

被倒挂在半空中的不是别人,正是跟踪温震并成功发现灵狼总舵的肖河。

他向附近的望楼传信之后,立即回到灵狼总舵门口,进行盯视,却被驾车离开总舵的温震发现,将他逮了起来。

吊他的绳索,在树杈上绕了一圈,斜斜地向下,绑在议事堂门廊的柱石上。

在门廊的柱石旁边,摆着一张椅子,在椅子上,大马金刀地坐着一个彪悍无比的汉子,此人正是灵狼帮的帮主莽青松。他的手里拿着一把极其锋利的弯刀,用手擦拭着,使得刀身越来越耀眼。

肖河外强中干地叫道:“英雄,我劝你放了我,赶紧逃走为上,不然的话,等东厂的兄弟赶到,你就来不及了。”

莽青松狞笑道:“我在这里就是等你们东厂的厂卫。来一个杀一个,给被你们害死的兄弟报仇!”

“英雄,我劝你不要固执了。你们灵狼那么多人,那么多高手,都被我们消灭了,你一个人能翻起什么风浪。赶紧逃吧,我真的是为你好!”肖河知道与莽青松说话等于与虎谋皮,不过为了拖延时间,他还是喋喋不休地劝说着。

莽青松嘴角一撇,用刀尖在绳索上钩了一下,那绳索立即有些松动起来,使得肖河向下坠落了一丈,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尖叫出声。

莽青松拿刀在绳索上一摁,使得肖河停止了下坠,在半空中急剧地荡悠。

正在这时,张麟带着厂卫闯了进来,一眼看到被倒挂在空中的肖河,也看到坐在椅子上拿刀的莽青松,不过他还不知道后者是谁。

“侯爷兄弟,快救我!”肖河看到张麟到了,如同看到大救星,急忙扯开嗓子喊道。

“肖河,你不要怕!”张麟安慰了肖河一句。

“侯爷兄弟,此人就是灵狼帮的帮主!”肖河叫道。

这人是莽青松!

张麟听了很是兴奋,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居然碰到灵狼帮主。

他上下打量了莽青松一番,发觉他的身材与柴小应所扮演的完全不一样,比后者更高更壮实,好在当时穿了黑衣,戴了兜帽,蒙了脸,加之地牢灯光昏暗,而且很快就被击倒在地,才将铁梦和温震忽悠过去。

他从高力士背上取过连弩,对着莽青松,厉声喝道:“莽青松,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紧放下武器投降!”

“真的放下武器么?”莽青松慢条斯理道,从椅子上长身而起。

那绳索离开了刀尖的摁力,又松了,被肖河的体重拉拽着,向井口急剧地下坠,这下把肖河吓得魂飞天外。

卢俊义一个箭步冲上去,意图接住向下坠落地肖河,突然,一个黑袍人从斜刺里杀出,将他截住了,此人不是别人,却是灵狼长老闵德。

留在总舵的有帮主,还有长老,可见是灵狼最强大的一路人马,他们在等待张麟的到来。

好在,肖河在下坠到一定程度时,把绳索绷紧了,使得下坠的趋势噶然停止,他的一大半身子已经伸入井,只有两只腿露在井口外面。

莽青松抬手一指张麟,喈喈怪笑,语带嘲讽:“张麟,听说你有妇人之仁,连一个普通的千户都会救,不知道,眼前这个你的结义兄弟,你愿不愿意救?”

张麟没有向莽青松放箭,因为后者只有一挥手,就可砍断绳索,令肖河坠入井中。他向前迈了一步,语气清冷地问道:“莽青松,说说你放人的条件!”

莽青松脸上带着非常残忍的表情,寒声说:“我的条件很简单,你当着所有人的面,自断一臂!”

听了这话,现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自断一臂,这谁能做到?

张麟当然也做不到!不要说肖河只是他前身的结义兄弟,哪怕是他自己的结义兄弟,他也做不到。手臂断了,那是不可再生的!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救肖河。

张麟抬手一指莽青松,道:“放了肖河,我可以将铁梦放了!”

“你没有资格与我讨价还价!”莽青松冷笑道,举起了弯刀。

“慢着!”张麟急忙大喝一声,然后义正词严道,“莽青松,你乃是一个堂堂的帮主,怎么会与逆贼李昭德沆瀣一气,劫持皇嗣,此乃大恶不赦之罪,我真的为你感到不值啊,你真的要一条黑路走到底吗?”

张麟想要与莽青松谈心,将他劝降。要是能将整个灵狼帮收归几用,那将是一支多么雄厚的力量?

“别废话,赶紧动手,我的耐心很有限。”对于张麟的质疑和指责,莽青松并没有作任何回应,而是肆无忌惮地继续威胁道,“我数到三,你要是还不动手,那我就斩断绳索,让肖河去死!一!”

张麟很旦疼,这莽青松实在太粗鲁太没有礼貌了。我跟你谈心,你就这样回应?直接让我断臂?

斩断自己的手臂,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目睹肖河坠入深井,那绝对是九死难生,张麟也难以忍心。

“有我在,肖河不会有事的。”沉萍走到张麟身边,用颇为自信的语气,压低声音道。

张麟眼睛一亮,沉萍的水性不是极好吗,从井里捞人应该不成问题。不过看到他的身材,又看到井口极小,他不仅怀疑沉萍能不能钻到井里去。

“二~”

见张麟在交头接耳,没有马上自断臂膀,莽青松很不耐烦,举起了弯刀,气势越来越盛。

情况非常的紧急,张麟不会砍断自己的臂膀,也不会见死不救,他以急促的语气低声吩咐手下做好准备营救肖河,要是后者坠入井中,便推到井栏,由沉萍下井救人。

“三~”莽青松大吼一声,准备挥下弯刀,斩向绳索。

张麟揿下了连弩的机括,三支弩箭如同愤怒的飞鱼一般朝着莽青松的上下三路极速飞去。

见到三支弩箭飞来,莽青松不慌不忙,并没有停止砍劈的动作,手起刀落,将系在廊柱上的绳索砍断,而后,手腕一翻,弯刀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形的动作。

叮铛~

三支弩箭被他轻松地挡住,并且在弯刀的撞击之下,向着井口讯飞而来。

作为一帮之主,莽青松何等聪明,见张麟向他放箭,便猜测到他会安排人去营救肖河,因此,他便将他射来的三支箭撞向井口位置,以阻止那些疾奔向井口营救肖河的人。

第三百六十八章 一场恶战

在张麟射出弩箭的同时,柴小应以及数名厂卫,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井口,但是绳索已经被砍断,被肖河拉着急速向井下坠落,呼呼作响,好像一把锯子在每个人的心里拉扯。

说时迟那时快,柴小应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井沿,在绳索往井里急速下坠时,一伸手抓住了绳索,使得肖河停留在离水面一寸的距离,在井中大幅的晃荡,身子被井壁撞得剧痛,就在这时,三支弩箭被莽青松改变了方向,飞射了过来。

见到弩箭向他如同风雨一般骤然飞来,柴小应瞳孔紧缩,急忙扭身躲避,并挥剑格挡,一支箭被打落,一支擦着他的肩膀而过,还有一支,则射在他抓绳索的手臂上。

“哎哟~”柴小应痛叫一声,手中失去力气,绳索向下滑,使得肖河整个坠入井水之中,激起很高的水花。

莽青松着实厉害,不愧为一帮之主,其反应速度,隔挡手法,射击眼力,都是一流的。

当时在地牢,在向铁梦和温震演戏时,张麟说腰牌的主人绝顶厉害,东厂多少高手都挡不住,当时是蒙的,没想到还真蒙对了!

张麟心里对莽青松深感佩服,在佩服的同时,他大喊一声:“快救人!”

其实不用张麟提醒,大伙都开始行动了。沉萍以最快的速度向井里跳去,可是,正如张麟所担心的,他被井沿卡住了。这一下,把大伙吓坏了,几名厂卫赶紧拿刀撬井口的石栏。

张麟没有接着放箭,担心弩箭被莽青松利用,来射击自己这边救人之人。

“嗖嗖~”

莽青松行动了,他一甩手,打出了一把飞针,数量足有十枚,如同撒米一般,极速打向围在井栏的人。

“啊~”

这些人吓得吸气连连,最厉害的柴小应已经受伤,似乎没有人能用兵器挡住或者打落那些飞针,而要是躲避的话,那位被卡在井口的沉萍,很有可能被射成刺猬。

噌~

一直护卫在张麟身旁的单庭高一个箭步冲上去,飞快地挥舞着宝剑,在面前飞快地划了一个八字型,将飞针一一打落。

有惊无险!

此时,卢俊义与闵德两人的战斗非常的酣烈,从地上打到一幢幢屋顶上。闵德身上有两处伤口,无法使出全力,因此略战下风。但是卢俊义要将他完全击倒,也不是那么容易。

张麟不再客气,连揿机括,接连向莽青松射出了七支箭。

见到七支箭几乎同时飞来,形成如同北斗七星的造型,莽青松没有一丝一毫的惧怕,区区七支箭,他何惧之有?哪怕现场所有厂卫,人手一弓,向他倾泻密集的箭雨,他也不怕!

相反,莽青松似乎显得非常的兴奋,从廊檐飞身而下,迎着弩箭飞来的方向,舞动着手中的弯刀,将七箭之中的五箭打得反转方向,再次射向围在井栏边撬井石的人。

而另外两支箭,则被他精细入微地闪过,从他的两侧擦肩而过,铮地一声,双双射在他身后的墙壁上。

“当,当!”

已经有好几个高手守护在井栏边,见五箭同时飞来,骇然之间,手忙脚乱,纷纷舞动手中的刀剑,将五支箭之中四支挡住打落,但是还有一支,漏网了射中了一位正在忙于撬井的厂卫的后肩。

哎哟~

那人痛叫一声,身躯摇摇晃晃,差一点掉进了井,幸好被旁边的抓住了。

厉害!这同时射出的七支箭曾制服灵狼长老项章和堂主铁梦,却连莽青松的边都没有擦到,甚至还伤到自己人,张麟对于莽青松除了震惊就佩服。这家伙,不愧为一帮之主,武功绝对比闵德和铁梦厉害许多。

他预感到,今天与莽青松之间,将有一场恶战。对于如此勇猛的莽青松,袖箭估计起不到作用。因为袖箭的速度和杀伤力,远不如连弩。袖箭属于暗器,在近距离,出其不意,于对方不觉察不防备的时候,突然射击,方能奏效。

而眼下,显然不是使用暗器的时候。

张麟以最快的速度,从高力士背着的箭囊里,拿出百链飞爪,装进了弩槽之中,然后向莽青松射了过去。

百链飞爪如同一条暴怒的长蛇,向莽青松极速游去,所过之处,发出比弩箭更为激烈更为刺耳,也更为恐怖的破空之声。

“啥?”

莽青松略微皱眉,他不是不认识百链飞爪,而是不知道张麟的意图。

这东西属于飞贼所用,只能算是作案的工具,不能算是武器,张麟连这种工具都用出来了,说明他已经黔驴技穷!

有了后面长长的钢丝索的拖累,百链飞爪的速度比弩箭要缓慢一点,当然这只是对高手而言,对于普通人来说,那绝对是一样的快。

转眼之间就到。

莽青松抬起弯刀,漫不经心地以刀面向着飞爪的锋利的爪头上拍了过去。

“当~”

刀爪相击,发出一声颤音,并有激烈的火星四溅。

“咔~”

爪头在撞击之下,骤然张开,八根锋利的钢爪,如同蟹爪,将弯刀扣住了,这下让莽青松懵逼了,他用力摇甩着弯刀,可是飞爪越抓越紧。

张麟大喜,立即命几名身强力壮的厂卫,抓住钢丝索,用力向后拉拽,以便将其弯刀夺下。

与此同时,他从高力士背着的箭囊里,飞快地拿出十支箭,麻利地添进了弩槽之中。

有了满槽的箭,张麟又恢复了一些底气,尽管他觉得这箭似乎对于莽青松产生不了太大的震慑作用。

莽青松的力气很大,五名厂卫都无法将他拉动分毫,又加上五人,至十人,还是无法从他手里夺刀。

这时,井口的圆石终于被撬开,咚地一声,沉萍跳到井里,激起的水花,冲出井口数尺之高,溅得井口之人浑身湿透。

“哧哧~”

两支利箭再次破空而响,一支从钢丝索的上面,一支从下面,射向莽青松的上下两处要害。

张麟并没有指望凭这两支箭射伤莽青松,只是为了让他放下屠刀,解除武装。

在这样的情形下,弯刀成了累赘,莽青松无奈之下只得松手,以闪避弩箭的攻击。

“噗通~”

十名拉拽绳索的厂卫,如同多米诺牌骨一样,向后翻到,几乎跌在一起。

“好!”将凶悍无比的莽青松缴了械,在旁边围观的厂卫无不拍手称快!

把一个这么强悍的高手缴了械,比杀一个普通高手还要让人兴奋激动和自豪。

“噌~”

见莽青松手上没有武器,单庭高手持宝剑,飞身上前,以力劈华山之势斩向后者的左肩。

莽青松身形猛然向旁边漂移了十余步,使得单庭高的剑劈空了。

刷~

莽青松伸手在腰间一扯,下一刻,在他手上出现了一根一丈多长的竹节软鞭,闪着寒趔的乌光,如同一条蟒蛇一样,凌厉无比地扫向单庭高的中盘。

单庭高急忙挥动宝剑去格挡。

“当~”

火星四射,颤音蜂鸣,下一刻,单庭高的宝剑被荡开,他的身形亦如轻飘飘的树叶一样,在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下,向后倒飞。

第三百六十九章 你还欠一点火候

别看这鞭子软塌塌的,却是乌金打造,是由一节一节乌金小块组合而成,虽然不是那么锋利,但是力道却是极其霸道,可以击碎岩石。

单庭高手中的剑,被软鞭击打之后,人眼可见的出现了裂口。

“喳~”

莽青松将竹节软鞭挥舞得不断发出可怕的脆响,向单庭高连连发出进攻,在地上打出一道又一道森然的深痕。

单庭高只能不断的闪避,步步后退,没有还手之力。好在他的身法还算快,不至于被竹节软鞭劈中。

此时此刻,在屋顶上,卢俊义与闵德还在激战。闵德因为身上有几处伤口,在力气方面有些不支,但是依然在勉力奋战,卢俊义要将他完全击败,似乎还需要十几个回合。

“哧哧~”

张麟不再讲什么规矩,直接向闵德放了两支箭,以便将被闵德纠缠的卢俊义释放出来。卢俊义的武功比单庭高的高一些,他能不能打过莽青松呢?张麟也没有把握。

但是,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这样一试。

眼前的情形很明显,单庭高不是莽青松的对手,哪怕再加上几个,也是白给。虽然这里有一百多厂卫,可以采取围攻的方式对付莽青松,但是那样一来,必然会造成很多伤亡。张麟又不忍心。

闵德应付卢俊义都有些不暇,哪里有闲功夫注意张麟放冷箭,他也根本不会想到张麟会向他放箭,因为他并没有给卢俊义造成什么显著的威胁。

当闵德感觉到箭气袭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噗~噗~”

两支箭都精准无比地射中了目标,一支射在腿上,一支射在胳膊上。闵德一个踉跄,栽倒在屋顶,沿着屋脊向下翻滚,停在屋檐的前面,卢俊义飞身而至,一脚将他踢得向地上坠落下来。

“拿下!”张麟喝命道,几名厂卫闻命,立即飞奔过去,要将闵德擒拿。

噌~

莽青松向单庭高甩出一记软鞭,而后身形展开,如同一条怒龙,后发先至,抢在厂卫的前面,将闵德接住了。

那些厂卫纷纷倒退,如同见到老虎的绵羊似的。

对于未能抓捕闵德,张麟一点都不介意,他向卢俊义表示歉意,“俊义,因为有莽青松这条更大的鱼等着你收拾,所以我把闵德那条小鱼给处理了。。。”

“没事~”

卢俊义摆了摆手,淡然说道,他早就目睹了莽青松的勇猛无比,很想与他较量一番,只是被闵德一直纠缠着,无法脱身,现在总算有这个机会了,他怎么会怪张麟放冷箭?

“你也不是我的对手!”莽青松将四肢都受箭伤的闵德放在台阶旁边,然后仰头看着卢俊义,用极其轻蔑的口气说道。他是有底气说这个话的,因为他很清楚,闵德的武功虽高,但不是他的对手,而卢俊义和闵德相差不多,当然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试试!”卢俊义不卑不亢道,然后从屋檐上飞身而下,直取莽青松。

“喳~”

莽青松对着半空中的卢俊义甩出软鞭,金软鞭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呼啸着扫向他的周身。

卢俊义并没有闪避,他仗着剑好,以乌金软鞭,直接对撞。

当~

一声惊天动地的金属交击之声,从中传出,如同焦雷,在整个院子上空回荡。

软鞭被荡开,而卢俊义则被震得倒飞几步,飘然落地,情况比单庭高略微好一点。

“要是你能在我手下走过十招,就算你是高手!”莽青松肆无忌惮地嘲讽,与此同时,软鞭如同黑色的游蛇,斜斜地咬了过来。

卢俊义横剑格挡,将软鞭之蛇再次荡开。

下一刻,软鞭之蛇轰然又至,攻击卢俊义的下盘,掀起一阵狂风,使得地面上的落叶疯狂地飞舞。

卢俊义腾空而起。

软鞭如同有思想的蛇一般,在经过卢俊义的脚底下时,蓦然仰起头,向上窜起攻击。

卢俊义将剑往下一横,再次挡住软鞭。

软鞭狠狠地击打在剑刃之上,鞭稍骤然拐弯,如同张开的蛇口一样,将剑刃咬住,缠绕了起来。

莽青松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手腕一甩,使得软鞭那一头的卢俊义以软鞭为轴,绕着莽青松飞速旋转了起来。

莽青松手腕向下一沉,将鞭稍狠狠地砸向地面,意图让卢俊义撞击地面,那样的话,肯定很狼狈。

卢俊义知道这样对自己不利,但是他不能放手,放手的话,剑就会失去。他瞅紧时机,以恰当好处的角度,两脚抓住了地面。

“有些意思!”莽青松轻笑一声,单手发力,一扯软鞭,意图从卢俊义手上夺剑。这一招与张麟刚才以百链飞爪夺去莽青松的弯刀异曲同工。

卢俊义自然不会任莽青松夺走他手中的剑,用力向后拉拽。

两大高手,在现场演绎了拔河的游戏。

莽青松的力气比卢俊义的大一些,使得卢俊义的脚底在地面滑出了一条沟槽,向着对方步步移动过去。

“给你!”卢俊义知道拔河是拔不过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莽青松的,他突然放弃了拉拽,他没有松手,只是顺势从地上弹跳而起,身形凌空,向着莽青松的心口踢了过去。

骤然失去平衡,莽请向后倒退了两步,不过也就是两步,像他这样的高手,对于力气的运用,能够做到收发自如。

正是知道这一点,卢俊义才没有指望对方自己摔倒,而是悍然发起了进攻。这是他第一次近身攻击莽青松。

“你还欠一点火候!”莽青松冷笑,不躲不避,只是将软鞭像跳绳一样摆了一圈,便使得半空中的卢俊义,随着软鞭的摇摆,而重新落在地上。

“嗖嗖~”

在卢俊义尚未落地之前,莽青松扬手一甩,向他打出了五枚飞针。本来,对于卢俊义,莽青松用不着使用暗器,但是,他不想再浪费时间,因为在他与卢俊义对战周旋的时间内,落单的闵德已经被单庭高等人抓了过去。

在飞针的攻击之下,卢俊义只能松开握剑的手,身形向侧面漂移,躲过了飞针的袭击。

嗖~

莽青松缴了卢俊义的剑,然后扬鞭一甩,那剑自动从鞭稍上脱落,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射向抓拿闵德的人。

当~

单庭高赶紧飞身而起,挥剑将射来的剑打落于地,他虽然不是莽青松的对手,但是对于一把空剑,还是绰绰有余的。

卢俊义急速倒退,从地上拾起了剑,遥指莽青松。

“喳~”

“喳~”

莽青松向虚空之中连甩了几鞭,将几乎所有人吓得心惊肉跳。不过他没有再展开攻击,而是纵身腾空,跃上屋顶,而后飘然远扬,身形在屋脊后面消失不见。

张麟的连弩的迅猛,卢俊义的厉害,再加上对方占据人多的优势,他再在这儿纠缠下去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闵德又落在张麟等人的手中,再呆下去,说不定还会受到张麟的反威胁。

莽青松的离开,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那厮实在太强悍了!

谁也没有去追赶他,这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第三百七十章 自叹弗如

“莽青松的武功,高深莫测,臻于巅峰,我自叹弗如,在大周恐怕只有武公公堪能与其匹敌!”

卢俊义坦然说,语气之中带着对莽青松的佩服和赞叹之意。他用了堪能两个字,要是仔细琢磨,堪能带有凑合的意思,那意思是哪怕武常都不一定是莽青松的对手。

对于卢俊义的话,没有人不信,因为他的武功在现场之人中是最高的,卢俊义之后,最厉害的就是单庭高,后者在莽青松手里只有躲闪之余地,没有进攻的机会。

而其它人,都没有与莽青松交过手,就算有机会交手,恐也过不了几招,根本无法揣摩其武功的高深境界。

“莽青松的确是一位高人,只可惜他不走正道!”张麟感慨道,语气之中带着惋惜和遗憾。

他与闵德和铁梦交过手,连弩和袖箭对这二人有威胁作用,也产生了一定的杀伤力,而在莽青松面前,则没有杀伤力。这表明莽青松比闵德和铁梦厉害。而卢俊义与闵德和铁梦的武功不相上下。

凭着几次与不同对手的交手之对比,他也觉得莽青松的武功高于卢俊义。

“肖河怎么样了?沉萍有没有把他救起?”

到了这时,大家才想起坠落井里的肖河和接踵下去的沉萍,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大家扶着井栏,向井中俯视着,下面光线昏黑,看不大清楚。

“肖河,沉萍!”有人朝着井里扬声大喊,声音在井壁之间回荡,嗡嗡直响。

然而除了上面人的回声,从井里没有传出任何声响。

看来肖河凶多吉少了,张麟心里很是着急,急忙拿出七星神棒,开启强光,向着井里照射。

一道白色的强光,将黑暗完全撕破,从井沿直射井里。

在强光的照射之下,井里的景象清晰可见。

这井口虽然狭小,但是井里却是相当宽敞,井壁直径约一丈,水面离井口的深度约两丈,井壁滑溜溜,全是青色的圆石,要想沿着井壁爬上来,除非是壁虎。

在清澈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个人,一动不动,生死不明。凝目仔细一看,这人正是坠落井里的肖河。

“肖河!”张麟提高嗓音喊道,肖河还是没有反应,好像死了。

“沉萍呢?”

“好奇怪啊,沉萍不是翻**吗!怎么肖河浮了上来,而沉萍却沉到了井底?”

“莫非沉萍把肖河救了起来,而他自己却被淹死了?”

“或许,井底另有天地?”

“沉萍,你在哪里?”

其它人都表示奇怪、担心、怀疑和各种猜测,并俯身在井里寻找沉萍的踪影,可是整个井里,除了浮在井面上的肖河,没有其它人,沉萍好像凭空消失了,或者已经沉到了井底。

突然,从井里冒出了一个圆形的黑黑的东西,从这圆形的东西里面,喷出来一条水柱,几乎喷到了井口,把俯身向井里俯瞰的所有人都吓得纷纷退后。

“哈哈,吓到你们了吧!”从井里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好像为作弄到别人而特别开心似的。

大家知道,这是沉萍的声音。谁也没有怪他作弄大家!

肖河漂浮在水面上,生死不明,沉萍还活着,那也算是一件幸事。

“肖河怎么样了?”张麟大声问道。

“还没死!”沉萍的头刚刚露出水面,以手托着肖河的身体,然后大声抱怨道,“我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们了!”

在把肖河从水底捞起来时,沉萍曾经大声喊叫过,但是外面的人,被莽青松的悍勇所吓倒,全副注意力都在防备他的身上,所以没有听到沉萍的呼叫。而沉萍自然没有能力从滑溜溜的井壁上爬上来,尤其是他手里还托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

他在井下等了好久,上面的人才想到他,所以他才潜于水中,作弄大家一番。

“快放绳子下去!”

见肖河与沉萍都无恙,张麟大喜,急忙命人将绳索放下去,把肖河和沉萍先后缒了上来。

对于溺水者的施救,张麟很有经验,三下两下,就将肖河肚子里的水倒出,肖河活过来了!

“我没事了?”肖河睁开眼睛,见到大家都在,非常开心。

“肖河,你又立了大功。”张麟用手在肖河的肩膀上锤了一下。这次找到灵狼总舵,抓获灵狼长老闵德,首功自然属于肖河。

“真的吗,我太开心了!”肖河脸上浮现虚弱的笑容。溺水之后,等于大病一场,不过一日连建两次大功,这比挖了两座黄金大墓还要开心,使得他的精神气儿还是蛮足的,不致于恹恹无力。

接下来,张麟命人对整个院子进行全面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一百多厂卫,分成数队,同时对每幢房子展开极其仔细的搜查。

灵狼总舵,从外面看,朴实无华,和普通民宅没有区别,可是房屋里面的家具、布置和摆设则极其豪奢,比相府尚书府都不会逊色。

灵狼帮掌控着河北河南两道的各种商市,对于很多商贾店铺和摊贩进行各种盘剥,他们赚钱的来源很广,财富积累的速度很快,因此布置起房间来不计成本。

在后院的西厢房之中,找到了许多女子的用品,比如胭脂,水粉,发簪。由这些东西,无法说明什么。

随后找出来一枚白玉镶刻的恩客牌。

恩客牌,是勾栏给予尊贵的客人,在勾栏里,或者画舫里自由行走的凭证。

从这枚恩客牌,可以推断,居住在这西厢房里的女子,必然是勾栏女子。而与灵狼帮有牵涉的勾栏女子,自然是莽青松的妹妹琴羽。

找到恩客牌以后,张麟很兴奋,他大声交待:“继续仔细搜!”

不久,又有人于琴羽闺房之中的柜子里翻出一件杏黄色的镶着金玉的腰带。

在看到这条杏黄色的腰带时,张麟的眼睛都亮了。

在皇宫里住了一个多月,他现在对于宫里的规矩和讲究已经有很深的了解。他知道,杏黄色是皇家专用之颜色,其它人,哪怕则大富大贵,都是不能使用杏黄色的东西,否则,就犯了僭越之罪。

由这条腰带可以推断,皇嗣的的确确被劫持到这儿,今天才被带走,仓促之间留下了这条腰带。

既然皇嗣刚刚被带离,那么这就说明皇嗣还没有出城,尚没有被李昭德利用,这是值得松一口气的好消息。

当然,张麟只是这样猜测,皇嗣到底有没有被带走,要等查完才能最终做出断定。

在搜查完毕之前,他还是不排除皇嗣依然被藏在总舵里的怀疑。因为,留在总舵的,是帮主莽青松和长老闵德,这绝对是灵狼最强大的一支力量。这支最强大的力量,留在总舵,应该不仅仅为了戏弄肖河,威胁张麟那么简单,或许在守护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未可知。

第三百七十一章 地下有回音

在几乎所有的屋里都找到各种名贵的摆设,可是金锭银锭却一锭也没有找到,这让张麟略微有些失望,虽然他来搜查灵狼总舵的主要目的是找到皇嗣,不是起获金银,但是次要的目的还是希望能缴获一些金银的。

或许金银藏在地下密室,找到地下密室,就能找到金银。

连那些大臣的府邸都筑有密室,张麟不相信灵狼这种贼窝会没有密室。

尽管他足智多谋,眼光锐利,并且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见到任何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摸一摸,拧一拧,挂在墙上的字画,装饰物,都被取下来,希望是密室的机括按钮,可是到最后他都失望了。

难道灵狼总舵会没有密室?一个黑帮可以做到如此坦荡荡?

张麟不相信。

他打起精神,进入了第四进的房子里。

这是一座面阔五间,进深四间的房子。莽青松的书房和寝房都在这儿。

在书房桌案后面的虎皮椅子上坐了下来,张麟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游动着,向四壁缓缓而仔细的扫视。

莽青松的书房很简单,没有几本书,他虽然是灵狼的帮主,但是没有读多少书,不像李昭德和格辅元那些饱学之宦一般坐拥书城。

之前厂卫已经搜过这书房,没有搜出多么重要的东西,只是一些灵狼的狼头腰牌,以及简单密函。这些密函,只是在传递时属于密函,一经拆阅和处理,便不再机密了。机密重要的肯定早就被莽青松烧毁了。

这书房前后都开着窗户,从前面的窗户可以看到四院的情景,从后面的窗户则可以看到后院的景象,许多厂卫在前后院低着头寻寻觅觅。

张麟猛然想起,当日查抄格府时,地下密室的入口就设在书房,与书案紧密地连在一起。

灵狼地下密室的出入口会不会也设在桌子底下呢?

张麟尝试搬移书案,用力跺了一下脚下的地板。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错误的。书案可以移动,地板下面也没有传来空洞的声响。

“嘶嘶~”

这时,肖河从书房的前窗经过,一边在空气之中连连吸鼻子,好像一只闻到骨头味道的小犬一样。

经过一番歇息,肖河的精神体力又恢复得满满的,跟从来没有溺过水一样。他出身于微末,命很贱,却很坚挺,有一点打不死的味道。

“肖河你在找什么?”张麟走近前窗,隔着窗户好奇地问道。

“我在找霉味!”肖河脸色严肃,旋即用非常坚定的语气说道,“这里铁定有密室!当我在门口守候时,我闻到有一股奇怪的霉味从离开这儿的马车里面散发出来。散发霉味的物什,必然在地下存放了很久。当我被吊在这里的时候,也能闻到。不过,经过激烈的打斗,这股霉味已经消散尽了。”

“肖河,你别吸了,这次找密室的功劳非我莫属!”沉萍笑吟吟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肖河的肩膀。

“何以见得?”肖河皱眉问道。

“告诉你吧,”沉萍微微一笑,用极其肯定的语气说道,“刚才我捞你时,在井底看到一条横道,那横道铁定通往地下密室。”

听了沉萍的话,张麟马上想到,灵狼一个个水性都极好,而且,他记得,刚冲进到这院子里时,井栏周围是湿的,不过,当时为了救肖河,他没有多想,没有深思。现在想来,当时很有可能有人从井里出入过。不过,密室的出入口建在井里有些太夸张了,有些重要物什是不能进水的。

“这样吧,你们两个分头找,谁先找到密室的出入口,谁就得首功。”张麟看了一眼沉萍,又瞅了一眼肖河,然后不偏不倚地说道。

“好咧!”两人眉开眼笑,喜形于色,好像首功都非他们莫属似的,立即分头展开了行动。

“咚~”沉萍快步流星走到第三院,一个猛子重新扎进了那口井栏被毁坏的井里。

肖河吸着鼻子,沿着墙壁或贴着地面侧耳倾听,一路往后院方向走去。

后院,也即第四进院子正堂的后面,因为再后面只有院子,没有房子,不能算第五进。

这儿只是一个空荡荡的院子,会有什么呢?大家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怀疑。

肖河兀自一路前行,最后来到后院左边的围墙边,在围墙的上下左右察看了一番,自言自语道:“霉味到这儿越来越浓~”

看到这一情景,众人都哄然发笑。

这堵围墙不是内墙,而是界墙,围墙的另外一面,是外面,是别人家里。灵狼总不至于将密室开在别人家里吧。

“看来溺水之后,肖河的鼻子不灵了!”

没有谁责怪肖河,毕竟人家刚刚溺水,差一点淹死。

“既然肖河找到这里,我还是察看一番吧,免得白费了他一番心机。”有人带着寻开心的思想,纵身一跃,双手抓住了墙头,然后轻轻一荡,便上了墙头,站在那儿向界墙的那边俯视。

这是一位百户,轻功不是很好,但是丈把高的围墙,还是难不倒他。

界墙外面是一条宽度两尺的仅能容一人通过的小巷子,巷子的另一边,是同样高的界墙。界墙的那边,是一座四合院,规模只有灵狼总舵的五分之一,这就是一户普普通通的民宅而已,位于灵狼总舵的西北角,大门没有朝向灵狼总舵所开的南侧的大街,而是朝向了西侧的小街。

四合院内,有一两个身穿市井服装的人,在无聊地走来走去,有人甚至看向了围墙这边,因为这儿动静太大了。

被四合院里的人发觉,上墙的百户有些不好意思,跳回了地上。

“当~”

这哥们的轻功不好,因此落地时做不到像高手一样,轻捷无声。他落地的动静很大,好像一记重锤敲在鼓面上!

肖河微眯着眼睛,趴在地上,把耳朵贴在刚才那位百户落地的位置,仔细倾听,最后得出结论:“地下有回音!”

实际上,不用肖河谛听,现场的人,大部分都听出来不对劲。刚才那落地的响声,有些空泛,表明这地下面不像其它地方那样结实,而是有空层!

“莫非这下面是地下密室!”大家都兴奋了起来,眼睛发亮,开始在地面,墙上,角落里,到处搜索起来,寻找地下密室的开启机括。

在院子里,存在许多石雕,有蹲坐的狮子,憨厚的貔貅,高贵的麒麟,张牙舞爪的狼,还有鼻子卷起来的大像,等等,各种造形的都有。

厂卫们试图旋转移动这些石雕,特别是那些造型奇特的,但是他们都是徒劳的。

有些厂卫用刀斧对着空层的上面用力进行砍劈,然而,他们也是枉费功夫,因为那架空之处,却是用铁板浇筑而成,普通刀斧根本产生不了作用,只是激起震天动地的响声和四射的火星。

最后大家想了一个办法,循着铁板向四边的外围摸索,意图从铁板之外的泥土层切入,或者将铁板整个掀开。

但是,这铁板的范围很大,横宽各有两丈多,且是整体浇筑的,人力根本无法将之掀开。

“从泥土层挖一个洞,到了几尺深出,再横向挖进铁板下面!”肖河精神抖擞地提议道,他最擅长的就是挖洞。

“行啊!”大家赞同,都对肖河挖洞的本事很好奇,不知道他的手指是什么做的,那么厉害,能够徒手挖洞。

说干就干,肖河立即行动。

只见肖河从背上的囊袋里拿出一双黑色的罾明瓦亮的手套,戴在手上,开始掘土,那厚实坚硬的泥土在他手上,如同沙子一样,很轻易地就被挖了起来。

第三百七十二章 金刚手套

原来肖河并非直接用手指挖洞,而是仰赖一双奇特而锋利的手套。这小子,上次还骗我说,他的手指比铁还硬!不过张麟并没有生气。这是善意的谎言,而且还存在一种可能,肖河靠手套掘洞,说不定自己的前身知道,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这是什么手套,如此厉害?”有人好奇地问。

“这是金刚手套。”肖河得意而神秘地说。

大家知道这手套是肖河吃饭的家伙,是他的秘诀,就没有再多问。

只见肖河飞快的铲土,抛到洞外,很快便挖了一两尺深,比老鼠挖洞的速度还要快。

很多人站在旁边围观肖河挖洞,脸上各种表情都有还有一部分人则在埋头寻找机括,如同勤劳的鸡鸭觅食一般,不放过任何异常的东西,希望能够立功。

因为按照东厂的厂规,最先找到重要证据和有价值的物什的,都算是首功,是有奖赏的,与群功完全不一样。

一展眼的功夫,肖河挖了六尺深,地面堆起来一个小土包。

“太厉害了!”所有人无不啧啧称奇,表示佩服。

张麟也不例外,只觉得心神震撼。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人力掘洞,比挖掘机还快,实在太神奇了!封神榜里的土行孙,应该也不外乎如此。

肖河蹲在洞里,横向掘进。

“当”

在掘近铁板地下的切面时,从洞里发出一声金铁交击的清脆震响。。。

那声震响是肖河手上的金刚手套与铁板撞击时所发出的声响,原来隔空层之地下也是由铁板浇筑。面对铁板浇筑的密室,肖河再厉害,也使不出劲来!

这灵狼太处心积虑,竟然在空旷的后院,用铁板浇筑密室,这谁能想得到?

面对铁板浇筑的密室,掘地三尺都没有用!

一定要靠机括控制的。

这机括不一定就在铁板密室的左近,会不会在某间房子里呢?

张麟寻思着,再次进入莽青松的书房,试图找出密室的机括隐藏之所在,

突然,从后院传来呼喊声:“不好了,沉萍被隔壁的人抓起来了!”

张麟听了大吃一惊,急忙从书房冲到后院。

此时,已经有几个高手越过两道界墙,飞到隔壁的四合院里去了。

原来,在寻找密室机括的时候,卢俊义纵身跃上了屋顶,居高临下四处眺望。

站在这屋顶,三面都是灵狼总舵的范围,只有西北角是别人的房子,也就是隔壁那四合院。

从四合院的几幢房屋中间的空隙看去,可以看到那小院里有一个茅草搭建的小凉亭,凉亭中间有一口井,井沿比较大,上面有轱辘,可以将吊桶之类的物什放进井里。

之所以对那口井特别留意,那是因为,那挂在轱辘上的不是吊桶,而是吊篮。

这就奇怪了!用筛子一样的吊篮可以打水么?

不管卢俊义如何好奇,他也没有飞到井边去察看,去检视,因为,无论用什么打水,那毕竟是人家隔壁的事情,与他无关。

在卢俊义升上屋顶之前,四合院里还有人在外面晃荡,当他升上屋顶之后,在外面晃荡的人都进屋里去了。

突然,那吊篮自动往井里垂了下去,没过多久,吊篮的绳索又升起来了。原来这吊篮既可以在地面摇动,也可以从井下摇动。

吊篮升出井栏,可以看到吊篮里坐着一个人,被五花大绑地捆住。卢俊义凝目审视,发现那人认识,正是不久前从三院跳下井的沉萍。

卢俊义明白了,从灵狼三院的井,可以通到隔壁四合院的井。沉萍从井里钻了过去,却被抓住了。

很明显,隔壁四合院和灵狼总舵是一伙的!

因此,卢俊义果断地从屋顶飞身而下,越过两道界墙,直扑那口带着轱辘的井,并且告知自己人,速速闯到隔壁救人!

卢俊义还没有落地,吊篮已经完全升出了井面。沉萍抬眼看到从空中飞身而下的卢俊义,欣喜异常,急忙喊道:“卢大哥救我!”

“放心!”卢俊义宽慰道,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免得被屋内之人听见,冲出来与他抢人。他虽然艺高胆大,但是,在救人时,能不出岔子,尽量不出岔子。因为他也知道,灵狼帮内,不乏武功高强之人。

这时,吊篮还在升高,当卢俊义落地时,从吊篮的底下露出一个人,此人手抓绳索,挂在吊篮下面,他应该就是把沉萍逮住的那个人!

此人年龄二十七八岁左右,眼神如同山鹰一样犀利,脸型如同猴脸一样尖刻,身材瘦削,穿着一套灰色水靠,一看就是一名水性极好之人。

在看到卢俊义突袭而至,此人用脚尖点了一下井沿,从绳索上荡了过来,手爪如勾,如同一条猿猴一样扑攻卢俊义,在他身后,吊篮在大幅地震荡,把沉萍吓得心惊胆战,脸色煞白。

卢俊义单手凝拳,向着那身穿水靠者的手爪迎击过去。

“噗”

拳爪相击,发出一声闷响,两人都倒退了一步。

那身穿水靠者,手指被撞得发麻,他没有马上再进攻卢俊义,而是摆出一副猴拳的架式,绕着卢俊义转圈,眼睛紧紧地注视着后者,一边在嘴里喊道:“快来接应!”

卢俊义也没有马上出击,因为通过刚才那一下交手,他发觉对方的武功也非同一般,定然也是灵狼的护法之类的。

此时,不用那身穿水靠者呼喊,屋里的人已经听到外面的打斗之声纷纷拿着各种武器,从好几个门口走了出来,人数不下十人,一个个长得非常的彪悍,虽然没有穿灵狼的青衣,但是看他们的气势,必是灵狼分子无疑。

当然,东厂的几名高手也已经越墙过来。

双方在四合院里展开了一场混战。

有人试图去救沉萍,立即有对方的人冲过去阻止,甚至要击杀沉萍。

张麟从书房来到后院,可是他轻功不好,翻不过这一丈高的墙。

当然在下面搭成人梯,他可以过得去,可是,万一在那边碰到危险,不方便退回来。

还是留在这边安全一些。

但是,现在被高强阻隔,连那边什么情况他都不知道,这种状况必须改变。

张麟灵机一动,命人将灵狼总舵里的桌子搬到后院,临时叠起一座两丈高的金字塔形的木台。

这木台,最底层有四张桌子,渐上渐少,最顶层只有一张桌子,目测还是相当安稳的。

张麟背着连弩,非常利索地爬上了木台,然后小心翼翼地站在最上面一张木桌上,向四合院里瞭望。

那里的混战非常激烈!

灵狼总共有十五人,东厂翻墙过去了二十余人,双方势均力敌。

人员的喊杀声,刀剑碰撞的铿锵声,以及坐在吊篮上如荡秋千一样荡来荡去的沉萍的嘴里时不时地发出的惊恐的叫声,互相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混乱的图画。

从张麟所站的台子到打斗现场的直线距离不过一百五十步,距离在连弩的射程范围之内,他瞅紧机会,从背后取下连弩,通过望山瞄视射击对象,哧,一支利箭破空而去,射倒了一名悍勇的疑似舵主的灵狼分子,打破了均衡的态势。

第三百七十三章 满载而归

形势朝着有利于东厂的方向发展,东厂方面越战越勇。

灵狼最厉害的就是那名身穿水靠的人,他的武功比卢俊义略微低一些,但是坚持四五十个回合没有问题。

还有一人,与单庭高处于伯仲之间。

根据与灵狼交手的经验,张麟判断,这最厉害的两人,应该是灵狼的两位护法,其它人,大概有两三名舵主,剩余的应该都是普通成员。

他猜的没错,与卢俊义交手的身穿水靠者,名叫芦丰;与单庭高对战的叫韦泰,这两人均是灵狼护法。

过了一会儿,张麟瞅见一个机会,又放了一箭,又射倒了一名强悍灵狼高手,彻底打破了战斗的平衡。

灵狼明显不支,节节败退。

芦风瞧见张麟在台上放冷箭,接连射到他两名弟兄,他气得脸孔都歪了,在与卢俊义对战时,突然甩出了三支飞针,趁着卢俊义闪避之时,飞身而起,越过界墙,如同一头发怒的狮子冲出笼子一样,向着张麟所在的台子疯狂飞扑而来。

留在灵狼总舵这边的几名侍卫以及众多的厂卫,急忙上前阻挡芦风。

目睹芦风盛势袭来,张麟骇然之间倒退了两步,使得由五六张桌子叠起的台子摇摇欲坠,他连忙向前跨了一步,用脚压着桌子强行恢复平衡。

“这小子,是不是活腻了!”张麟不痛快地说道,手里握着连弩,俯视着芦风,意图将其击毙,但是,后者被众多侍卫和厂卫围攻,一个不慎就会伤及自己人,所以他没有动手。

这时,卢俊义已经翻墙回到后院,向芦风扑去。

芦风知道要近身击杀张麟,恐怕没有这个可能。他在人群围攻之中,左冲右突,强行突破到离高台三十余步的距离,猛然甩出来一把飞针,这些飞针没有射向张麟,却是射向叠在中间的桌子腿。

“噗噗~”

飞针射在桌子腿上,入木三分,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

一根飞针对桌子的冲击力并不大,但是两根三根五根同时冲击,那冲击力汇在一起,便不可小觑,介于第二张和第四张之间的那张桌子,在受到飞针的冲击之后,向后面移动了一尺有余。其中一条被多枚飞针射中的桌腿,有了明显的裂缝。

台上的张麟感受到脚下桌子的摇动,他一个趔趄,站立不稳,在上面摇摇晃晃,差一点载下来。他往下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抓住桌子的边缘,使得自己稍微稳当了一点。

然而,那条被射出裂缝的桌腿,突然“咔嚓~”一声,从中间断裂,使得上面的桌子在张麟的重压之下,完全向这断面倾斜。

“哗啦!”上面的桌子斜斜地倾倒,张麟被甩了出来,向地面急速坠落。

这一下,把张麟吓得魂飞天外。

他有武功,但是不会轻功,无法在半空做空翻的动作。在这种危险时候,他真的有些无助。

在下坠的过程,他看到,卢俊义意图冲过来救他,却被芦风截住了,那小子是成心要他好看哪。

他所在的位置离地面约两丈,要是跌落地上,粉身碎骨应该不至于,但是伤筋动骨是大有可能的,若是头朝下,摔个脑浆迸裂也是有可能的。

而现在,他正是头朝下往下坠落。

他简直泪奔了,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手忙脚乱地挣扎,把连弩都丢掉了,准备以手撑地,手也许会发生骨折,但总比头撞在地上撞得头破脑裂好啊。

突然,他感觉眼花缭乱,只觉得人影憧憧,哪怕睁着双眼,也什么都看不清,弄不明白。

终于落地了,他的手撑在地上,只觉得软绵绵的,并且向上弹了起来,让他有一种骤然失重的感觉。

再次落地,他仰面朝天躺着,非但没有死去,相反,看到天下风清日朗,还有一种解脱一般的舒服。

“公爷没事了!”大家拍手称庆。

“我没事?”

直到现在,张麟才弄明白怎么一回事。

当桌子被垒起来时,受伤的千户柴小应,觉得这太危险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眼前这位可是罡烈公,皇上的挚爱,要是出了什么状况,那还了得?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张网,拉在桌子周围,随时备候着。

当桌倒人坠时,厂卫们迅速将大网拉开,将他接住了。

张麟没事了,毫发无伤!

也就在这么一展眼的功夫,芦风仓皇逃走,韦泰及剩余的灵狼被擒,东厂大获全胜。

厂卫们在界墙的两边搭起了一座跨墙高梯,通过梯子,张麟安步当车,亲自莅临隔壁的四合院。

这四合院的建筑风格与灵狼总舵完全两样,之间有巷子隔开,门开向不同的方向,不知情的人,压根儿不会想到这宅院也属于灵狼,是灵狼的外院。

从这里找地下密室,极其容易,通过吊篮,下到井底,这个井底没水,是干燥的,下面铺有鹅卵石,井壁上开有两个横向通道,一个渐行渐低,通向灵狼总舵三院的水井,还有一个,曲折前行数十步,便到了一间相当阔大的地下密室。

这地下密室,横五丈,宽三丈,被分割成许多房间,大部分位于四合院的地下,只有少部分位于灵狼总院之下。

从密室可以清晰地找到出入口的机括,旋开,通往灵狼总舵的门便打开了,门开在后院的那块整体浇筑的铁板中间。

灵狼设计了如此匠心复杂的密室,里面所藏的东西肯定不少。

大家都兴高采烈,在密室里展开了搜查,比抄李府时还要兴奋激动。

搜查的结果是,里面藏有大量金银宝物,都分门别类地藏在不同的隔间里。

总共超出金锭二万六千两,银锭十万七千两,鼍龙珠十三颗,翡翠三斗。。。总价值不会少于李昭德的家底。这些都是灵狼仓促撤离时来不及带走的。今天灵狼用九辆马车带走的东西,肯定是更值钱的东西,其价值应该不会比留在这儿的少。

最为重要的是,在其中一间专门存放重要文件的隔间里,找到李昭德与莽青松的来往信函。最早的信函的落款日期在三年之前,可见李昭德与灵狼之间的勾结,由来已久!

在信函之中,李昭德与莽青松称兄道弟,表达了自己对于王皇后所遭受的惨酷遭遇的愤恨,以及对于王族后人所遭受的非人待遇的同情,愿意与莽青松共结盟好,共图大计,反武复唐,报仇雪恨。

这一封信,非常重要,说明李昭德的奸诈阴险,由来已久。当然,要是在李昭德举事之前找到,就可以避免战事,重要性更大。

这一次行动,赶跑灵狼帮主,抄了灵狼总舵,抓获长老闵德,护法韦泰,以及诸多灵狼成员,还抄出来两万六千两金锭和十万七千两银锭,收获颇丰,却没有付出什么损失。损伤最大的就是肖河的落水,以及柴小应的中箭,还有,他自己受了一场虚惊。

张麟满载而归,奏凯而还。

在半道上,一位市井青年突然从巷子里冲了出来,出现在张麟的马前,使得他的坐骑受惊而人立,前腿高抬,差一点将他掀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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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 李败德

“你是何人?”卢俊义立即冲了过去,用剑指着来者的咽喉。

那市井青年吓得脸色煞白,连忙说道:“我主人是罡烈公的朋友!”

“什么朋友?!”卢俊义厉声喝道。

“这时我主人的信物!”那市井青年声音颤抖地叫道,迫不及待地举起手,亮出了一串长命锁。

看到这串长命锁,张麟向卢俊义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地开口:“你主人在哪里?”

“就在前面的茶楼,请公爷过去一叙,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那市井青年激动地说道。

“嗯。”张麟沉吟片刻,抬头望望天,感觉时间尚早,便点头答应,命令卢俊义,将大队人马到前面路口等待,他去去就回。

做好了安排,张麟仅仅带了高力士同行,跟随那位市井青年,进入思恭坊,来到一间茶楼。

门楣上挂着“似水茶楼”的牌匾。

在似水茶楼里面,张麟呆了一刻钟,然后出来了,赶上了大队人马,向东厂方向开路。

实际上,到茶楼喝茶一幕,是张麟故意做出来的,目的是迷惑望楼斥候和一部分厂卫的眼睛,以稀释之前在温柔茶楼见太平公主有可能引起的皇上的猜疑。

同一天,应该是同一个下午,发生两个类似的喝茶事件,到时候,武则天哪怕知晓,也无从分辨清楚。

而执行这一行动的人则是肖河沉萍。

在离开灵狼总舵之前,张麟暗中交待肖河沉萍,说他将请他们喝茶庆功,但是他时间紧急,同时为了照顾公平,免得引起其他千户或厂卫的嫉妒,必须到一个无人知晓的茶楼。

肖河沉萍受宠若惊,便按照张麟的吩咐,非常神秘并出色地作出了这一系列安排:包下似水茶楼,让人根据预先告知的行军路线,在半道上邀请张麟,张麟到了似水茶楼,与哥两个称兄道弟,喝了一刻钟到茶,把两人感动得,指天画地地发誓,以后将死心塌地追随他。

所有的过程,和之前应太平公主之邀去温柔茶楼的几乎一模一样。

之前温柔茶楼位于太平府附近,而似水茶楼则离安定公主府不远。都是当街邀请,都是茶楼喝茶,都是公主府附近。

为了摆脱武则天对他的猜疑,张麟可谓不择手段,挖空心思。

做了这一系列动作之后,张麟自我感觉良好,心情也好起来了,非常轻松,谈笑自若,意气风发。

这时,一位负责通传的厂卫,飞快地追上了张麟的队伍,大声报捷:“报,提督大人经过一场恶战,抓获两辆马车以及四名灵狼分子!一辆马车逃走,不见踪迹!”

张麟停马关切地问道:

“马车上有皇嗣吗?”

“没有!”

又过了两个街坊,一位通传飞奔而来,禀报:

“报,黄大人抓获两辆马车以及五名灵狼分子!一辆马车逃走,不见踪迹!”

“看到皇嗣吗?”

“没有!”

当张麟一行人回到东厂后,一位通传脚不沾地地跑到东厂沙盘厅,向伫立在神都大沙盘前的张麟大声禀报:

“报,孙千户抓获两辆马车以及三名灵狼分子!一辆马车逃走,不见踪迹!

“有皇嗣的下落吗?”

“没有!”

张麟明白,灵狼撤离的人员和车辆,分成了三路,每一路都用两辆马车掩护一辆逃离,而其中一辆车中,必然载着皇嗣,在某个程度上,灵狼成功了,把皇嗣成功地转移到了新的更加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

不过,东厂的收获也很大,撬了灵狼的老窝,抓到长老闵德,获得了无数的金银宝物,加起来,相当于又抄了一遍李程曹三府的家。

其它几路人马,在围追堵截灵狼的过程之中,发生了轻重不一的伤亡,不过战死的人不多,总共就是五人。

张麟夜玉知会武攸绪一起到上阳宫向皇上禀报查案结果。

狼首蛇身腰牌是武攸绪提供的,因此,功劳也必须记他一份。

“皇上,在灵狼总舵找到的皇嗣的腰带。”张麟呈上腰带。

这当然是由上官婉儿负责传递。上官婉儿心里为张麟高兴,这么快就有了结果,他还真有两下子。

“这个孽子,怎么会与匪帮在一起!”武则天接过杏黄色的腰带,仔细看了两眼,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

“皇嗣与匪帮在一起实为不得已,他是被灵狼帮主莽青松劫持过去。”张麟道,他没有提琴羽的名字,不然的话,武则天的怒气将会更盛。

“要是这逆子没有忤逆之心,那些逆贼怎么会打他的注意?”武则天气愤地说。

“皇上请息怒,灵狼仓促之间将皇嗣带走,说明皇嗣还在城内,这也算是坏消息之中的好消息。”夜玉柔声宽慰道。

其后,张麟呈上李昭德与灵狼帮主莽青松之间来往的信函。这些信函仍然是由上官婉儿传递。

快速翻阅了一遍这些信函,读了上面的极其忤逆的反词,武则天气得双手发抖,她已经出离愤怒了!

“李昭德这个奸贼,简直是狼子野心,猪狗不如!从即日起,将李昭德改名为李败德!”武则天咬牙切齿地下旨道。给他人改名换姓是武则天最喜欢也是最擅长的事情。

皇上的话就是煌煌天言,从现在开始,李昭德就成了李败德。

~~~

掖庭局。

有两个相貌极其明艳的女子,在荷花池旁边的曲栏上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一个穿着女官服饰,她是尚工秋霜;另一个则穿着掖庭局的宫教博士的服饰,她是秋曦。

在她们旁边的地上,放在一副金丝打造的鸽笼,笼子里有一只活泼可爱的白色鸽子,这只鸽子并非上次被张麟射伤的那只,而是另外一只,它在歪着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个全新的地方。

“你愿意吗?”秋霜问道,在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内心似乎做了很大的挣扎。

“为了我们的荣耀,我愿意。”秋曦说道,她说的很轻松,很自然,好像没有经过任何考虑,或者,好像已然经过了最深沉的考虑。

~~~

正阳宫。

今儿武则天并没有为张麟下厨烧菜。不过,她让御膳房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搬到正阳宫,与张麟共坐一席,一起用膳。

两人说说笑笑,和和美美,其乐融融,家庭的氛围相当浓郁。

虽然没有找到皇嗣的下落,但至少说明他还在城中,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也没有抓获灵狼的帮主,但是找到李败德与黑帮交通的证据,给李败德改了恶名,这让武则天心情很舒畅。

上官婉儿和春香站在旁边伺候斟酒倒茶。

这是上官婉儿第一次出现在正阳宫的餐桌边侍膳。前几天,武则天都提出让她来正阳宫侍膳,她每次都称病告假,武则天知道她在推诿躲避,她也没有计较,只是每次都会叫她,来不来随她,这一次,上官婉儿没有推诿,怡然而来,让武则天心里很高兴,因为有机会在她面前秀一下。

“君宝,尝尝这个。。。君宝,尝尝那个。。。”武则天左一口右一口地给张麟夹菜喂食,声音温柔得要滴出水来。

对于武则天的喂食,张麟早已习惯,但那是在上官婉儿不在场的时候。

上官婉儿就在旁边,让他觉得旦疼,连吃饭的肚子都在抽搐。

他一边张口接着武则天所喂来的菜,一边向上官婉儿偷瞟,从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化,这反倒让他很是费解。

莫非她心里已经完全把我放下了?

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他一点数都没有。

不过,既然夜玉和自己的关系已经走到了上官婉儿的前面,甚至太平公主和自己的关系都领先于上官婉儿,那么就应该将婉儿从心里放下,免得耽误了人家。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一切都失控了

在用膳的时候,张麟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如坐针毡,因为上官婉儿的存在。

虽然他觉得不应该再耽误上官婉儿的时间,觉得应该放下。但是,放下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可以做到视春香等人如空气,而对于上官婉儿他则做不到。

春香一直在留意上官婉儿的眼神和脸色。

在伺候张麟吃饭时,上官婉儿的脸色是那么平静,让春香有一种感觉,今天的上官婉儿不是她本人,要不然,她怎么会有如此一番镇定从容的表现呢?莫不是见皇上与张麟如此欢好,她便完全把张麟放下了?

放下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以前不喜欢张麟!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喜欢上一个人,是无论如何放不下的,除非她有了新的喜欢对象。

对于女人的心理,春香很是了解,因为她也是女人,她也喜欢过人,多年过去了,至今还没有放下。

春香很想调侃揶揄挤兑一下上官婉儿,但是从她耳朵上传来的疼痛告诉她,不能招惹上官婉儿。她一直这样遵守执行,虽然没有人监视,但是她却感觉有人时时刻刻在背后看着她。缺少一只耳朵,她变得更为敏感了。

考虑到不好的后果,春香忍着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留意,留意,再留意。

上官婉儿的表现不但令春香诧异,也令武则天惊异,甚至有些佩服。她心里说,之所以让你站在旁边侍膳,就是想要看到你羡慕嫉妒恨的表情,而你却装作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是不是有意气我?

看你这种平静的表情能维持到什么时候?想到这里,武则天立即摆出一副千媚百娇的神态,侧倾向张麟,柔声软语地说。

“君宝,我都夹你很多次了,你是不是也夹我一口?”

张麟听了,立即觉得头皮发麻,心里说,皇上真是多事啊,你是嫌我不够心痛么?

可是这话他不能说出口,而且事实是,他接受了皇上多次的夹食。作为礼尚往来,他给皇上夹进一口也是应该的。再说,这是君命,他也不敢不遵。

“臣遵旨!”张麟只得硬着头皮,不敢看上官婉儿一眼,飞快地夹了一筷子菜,伸到武则天的口边。

武则天很温柔地咬住张麟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脸上浮现出一种心满意足的样子,一边砸吧着嘴巴,一边很享受地说道“这道菜经过君宝的喂进,仿佛变得更鲜更香了!”

在说这话时,武则天目光灼灼地盯着上官婉儿,可是后者脸上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相反,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在看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这让武则天有些恼火了!她心里说,我俩在你面前这样你都不介意,如此的淡定,如此的大度,好像你跟君宝没有关系似的!要是你真的不在乎了,那倒是好事,倘若你是装出来的,你也太厉害了一点!等下我临寝的时候,让你在门口守着,看你如何保持淡定从容的风度。

今天的用膳有点变味,让张麟觉得很难受,一刻钟如同半个世纪之久一般难熬,他心里说,婉儿,你怎么不找个借口离开呢?老杵在这里是什么事?

既然婉儿不走,我走。

张麟起身向武则天告厕

“皇上,臣不胜酒力,要去一趟盥洗室。”

“快去快回!”武则天意犹未尽,满脸柔媚地说道。

“谢皇上!”张麟如释重负,向着位于后院的盥洗室摇摇晃晃地走去。

“皇上,婢子的龟袋丢了,容婢子去找找。”上官婉儿突然道,声音如黄莺出谷,悦耳动听。

“去吧。”武则天挥了挥手,她本来想看上官婉儿的笑话,但是后者表现得太镇定了,让她心里不爽,所以不大想再看到她。

上官婉儿向武则天告退,迈着轻盈的步子,离开大殿,在大殿旁边的甬道上随意地绕了一圈,最后拐到后院,恰到好处地在更衣室外一处灯光所照不到的昏暗之地,与张麟碰到一起。

“婉儿,你怎么也来了?”在这种地方见到婉儿,张麟又欢喜又惊恐,心里突突乱跳。

“我为什么不能来,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来?你现在深受皇上的恩崇,所以便把我抛到了脑后?”上官婉儿站在张麟身前三尺远的地方,眼中浮现幽怨的光芒,语带质问和抱怨。

没有想到上官婉儿竟然如此大胆,竟然在武则天的眼皮底下找自己聊这种感性的话题,这简直是不要命了,张麟的心嘣嘣直跳,如同三面战鼓在同时敲响。

不过,既然上官婉儿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找自己,张麟也不好马上就逃,那显得太没有风度了,只能摆出一副从容镇定的样子,摇头否认“怎么会呢?我是很欢迎你的!”

“你知不知道,亲眼看到皇上给你夹菜,给你喂食,我心里有多苦?你别看我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我的眼泪都在往肚子里流。”上官婉儿动情地说,语气之中带着满满的哀怨。

官婉儿话语让张麟心里很难受,他低声嗫嚅道“我的心里也不好受。”

“我知道你等下就要与皇上一起享受快乐,可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将会滴血,我将会死掉。或许你明天就只能看到我的尸体。”上官婉儿走近一步,用极其不含蓄的语气说道,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眼眸中浮现晶莹的泪光。

张麟退后了一步,压低声音道“婉儿,不要说的这么严重,我也是身不由己。但是我保证,我的心里始终有你。”

“我不相信。”上官婉儿摇头,语气很是坚定,好像她心里对张麟很失望,没有了信任,缺乏了安全感。

“你要我怎样做,你才能相信?”张麟低声道,如同做贼一样,眼睛向四处乱看了一番,好在周围并没有人,就算有人,也没有人看向这个方向,就算看了过来,从明处望暗处,也是看不清楚。

“让我感受你的心跳和体温,这样我才会感觉到你的心之所在。”上官婉儿大胆地说,并且又挨近了张麟一步。

“就在这儿么?”

张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官婉儿怎么会变得如此大胆,什么都不顾忌,有一种飞蛾扑火的勇气,这儿可是在皇上的眼皮底下,要是被皇上发现,那就不仅仅是禁足或打入冷宫那么简单。

两个人都要完蛋!

“是的,你不敢么?”

上官婉儿语气之中带着强烈的不满,甚至还有怒意,她似乎入戏太深,全然不顾后果,只想检验张麟的真心。

张麟很恐慌,但是此时此刻此地此景太过暗昧,不容他进行多想,且上官婉儿的要求似乎不容他反对,事到如今,他没有别的办法,只想马上迎合上官婉儿的要求,然后赶紧分开,这样才是安全之道。

他四处张望一眼,周围光线昏暗,远处人影憧憧,他所在的地方还算比较隐蔽。

乍着胆子张开双臂,好像在完成什么不喜欢的任务似的。

“麟哥,我喜欢你!”

上官婉儿用从来没有喊出过的亲切称呼轻声唤着张麟,喃喃低语。

。。。

张麟想推开上官婉儿,想保持距离,可是他动弹不得。

异香扑鼻,与当日在兰苑的感觉,完全两样。

是的,完全两样。

今天的上官婉儿多了一种无法言喻的魅惑力,一种让人宁愿马上去死,也不愿错过的魅惑力。

动情的女人最难割舍。

张麟无法呼吸,无法思考,苯基乙胺在他脑子里急剧生长,理智让位了,一切都失控了。

婉儿都不计生死,他还怕什么?

突然,一声暴喝在张麟耳边响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第三百七十六章 打入寒宫

春香一直留意着上官婉儿的动向。上官婉儿紧随张麟的脚步出去,虽然去的不是同一个方向,还是令她起了疑心。她悄悄地远远地跟在上官婉儿身后,偷听到他们的对话,也看到他们拥在一起的情景。

春香欣喜兴奋激动。她被警告不要招惹上官婉儿,但是,倘若能将后者弄死,她会毫不犹豫地抓住这个机会,进行致命一击。

现在就是天赐良机!春香怎能错过?她当即回到正殿,从餐桌旁边将武则天请到后院。

在见到那不堪入目的一幕时,武则天当场气得晕倒。虽然她是至尊无上的皇帝,可她也是人,更是女人,虽然比普通女人要坚强很多,可是在碰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她还是失于脆弱。对于张麟,她是用了心,动了情的。为了他,她化十几年前的妆,烧二十几年前的菜,崇他信他用他,可是结果呢,后者给她的回报,却是如此的不堪。

“不好了,皇上晕倒了!”春香尖声大叫,武常、凤凰等人内侍宫女以及侍卫闻声赶至。

事发之后,张麟满面羞愧,浑身颤抖,低着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难道说是上官婉儿惑诱他的?把责任推到女子头上,这不是大丈夫所为。张麟也不耻于这样做。

再说,丑事曝光,他自知必被处死无疑。所以还是什么都不要说的好。

他曾经设想过多种自己的死法,却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死去,以丑陋的祸乱宫廷的供奉的身份被处死,这事传出去,传到他所来自的未来,该有多么难听。让他的亲友同学怎么看他?

张麟是一个好面子的人。

他好面子,也好里子。要是真有实质的事,被处死了也就不会觉得冤枉。

早知道如此,当时在兰苑,就应该将上官婉儿收了!或者,前几日,在东厂应该将夜玉收了,或者今日在茶楼,不要那么着急离开,与太平公主再紧密一步也行。

不过,在连续收到三大美人的芳泽之后死去,虽然死得冤枉,但是也可以聊以**。

上官婉儿自知必死,反而非常的平静,没有哭哭啼啼,有一种殒身不逊的气概。

春香很想羞辱上官婉儿几句,不过她还是忍着没有开口。谁知道,皇上醒来后,会不会对她从轻发落?无数次上官婉儿犯罪必死,却被皇上轻轻地饶恕了!

但愿这次会是个例外!

半晌之后,武则天悠悠醒来,前几日早朝时郭更弹劾张麟的言辞又不失时宜地回荡在她的脑海,之前她对于这些言辞并不怎么相信,认为是毁谤,是妄言,而现在,她选择了相信。

对于张麟,她是如此的信重,而他却如此对待她!他不是人渣谁是人渣!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毕竟这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对于她来说,还有什么比当着她的面与上官婉儿乱来更让她生气的?

在那一刻,她心里恨意滔天,心里无数次起了杀心,将张麟和上官婉儿杀了喂狼。

但是想到李败德已经反水,战事还不明朗,想到张麟的种种才能,想到弩车还没有造好,特别是想到小秦岭的金矿还没发掘,她强忍着滔天的怒气,决定暂时留着张麟的性命,不过从现在开始,她再也不会信任他了!

“来人,褫夺张麟罡烈公的爵位,打入寒宫!”

听到这个处罚,张麟松了一口气。可以说,这样的处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前,他还非常笃定地认为,以他的不可饶恕的罪咎,以武则天的强烈嫉妒之心,定然会把他处死,或者杀了喂狼呢。

不就是打入寒宫么,这算不了什么,他已经有安处冷宫的经验,一点都不惧怕。寒宫于冷宫还不是差不多的地方。皇宫里还有比兰苑更恶劣的地方吗?

“皇上,这不关罡烈公的事情,都是婢子的错,要罚就罚婢子吧。”

上官婉儿跪伏在地,哭泣着为张麟求情,声音凄婉,如同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使得她显得更加美丽动人。

因为她知道,被打入寒宫的处罚算得上相当严重的处罚,寒宫极其荒凉,极其凄冷,比兰苑还要差许多倍,被发配到寒宫,等于到了皇宫的最底层。

上官婉儿之为张麟求情,让武则天的怒气更盛,她抬手重重地拍打龙椅扶手,声色俱厉叱喝道:

“你这个贱婢,居然还有脸为他求情!来人,将这贱婢重杖一百,褫夺一切职位,打入地宫,永不录用!”

一百杖,完全可以要了一个宫女的命。

就算侥幸活下来,进入地宫,也跟死了差不多。

地宫——也就是皇宫之中的地牢,比寒宫更加凄惨。谁若是进了地宫,将永无出头之日。更何况,武则天已经金口玉言说,永不录用!这就说明,上官婉儿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到了这个时候,春香不再忌讳什么,对着上官婉儿以最难听的言辞破口大骂,以发泄她被“上官婉儿的人”割了耳朵的愤恨: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连皇上的供奉都敢碰,你是不是发了猪蠢?!像你这样的贱货,只配肮脏蠢笨的乞丐!”

“皇上,都是我的错,跟上官婉儿没有关系。”

在上官婉儿被侍卫拖出去的时候,张麟终于忍不住了,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声音哽咽战战兢兢地为上官婉儿求情。

他觉得是自己的犹豫不决才导致眼下这种结果,当时要是很果断地拒绝她的鲁莽要求,也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下场。他被打入寒宫或冷宫无所谓,可是她一个柔弱女子被重杖一百,能受得了么,非死即残!更何况还要永不录用,等于为了这一点事,上官婉儿的未来全部被毁灭了。

作为一个男人,不能眼睁睁看着喜欢自己且自己喜欢的女人受重罚而不置一辞!

见张麟为上官婉儿求情,武则天更是气血盈田,浑身发抖,眼中尽是杀人的火焰,她强忍着滔天的怒火,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向武常摆了摆手,脸上浮现一种决绝的神色。

“请吧~”

武常心领神会,向武则天弯了弯腰,而后面无表情地向张麟伸了伸手,请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寒宫。

在所有宫女内侍和侍卫的或不舍,或惋惜,或遗憾,或鄙夷的目光的注视之下,张麟低着头从正阳宫走出,不敢看任何人,包括高力士和卢俊义。

没有人觉得张麟还有出头之日,因为他身上的爵位被褫夺了。

他现在又恢复到秀男的身份,甚至连秀男都不如。秀男好歹还有一座小宫殿居住,好歹有内侍和宫女伺候。

尚方宝剑被收了回去。帝令早就还了回去。他现在两手空空,一无所有。

在经过上官婉儿的身边时,张麟没有敢看上官婉儿一眼,怕自己忍不住会留眼泪。

上官婉儿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感动的泪光,甚至还有后悔和愧疚,她在心里无数边地念叨:“麟哥哥,我对不起你!等下辈子我再补偿你!”

第三百七十七章 寒宫

寒宫位于兰苑的后面,宫名寒苑,比兰苑更冷更凄惨,被称为极冷宫!

把张麟送到寒苑之后,武常没有作任何交代,只是微微地叹息了一声,留下几名必要的负责看管苑门的禁卫之后,带着手下内侍和侍卫步履匆匆地离去了。

寒苑里面没有灯光,武常也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照明的东西。好在张麟身上还有七星神棒,他开启七星神棒的强光,向苑内照射了一通,发现寒苑的规模比兰苑小一点,破败狼藉的程度却是更加严重许多,庭院,殿内,房间,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杂物,布满了蛛网,蚊蝇乱飞。根本没有一处可以站脚的干净的地方。

耳边不时地听到夜鸮所发出的哀鸣,眼中所见尽是魑魅黑影,那种凄凉惨烈恐怖景象更是无人能够体会。

寒苑比兰苑还要糟糕几倍,怪不得叫寒宫。

发配到这儿,张麟如同被流放的囚犯一样,形单影只,没有一个人服侍他。

要是刚开始过来,落在寒苑,他倒无所谓,可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锦衣玉食,习惯了前呼后拥,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让他退回去过微贱时期的日子,他很不习惯。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暂时不习惯,也只能硬着头皮忍着。

在七星神棒的照明之下,他徒手从荆棘乱草之中开辟出一条通路,一直挺进到庭院与大殿之间的拱廊上,把七星神棒放在一处台阶上,开始忙活起来,准备打扫出一处可以容他安身的干净地方。

在干活时,张麟脑子里不停地回想他穿越过来的经历。

最初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感觉非常遥远,好像在几个世纪之前。

当时,他不甘心当供奉,多次尝试逃跑,哪怕在侍君时,都是非常的消极,采取各种敷衍拖延的措施,依赖讲故事和七星神棒,避免了几次侍君的尴尬。

但是,后来,他还是沦陷了。他再也不敢说他是钢铁直男!

在他看来,前半段经历实在有些不堪回首,更加不值得在人前称道。

他觉得,值得称道值得回忆的是近几日的经历,那可以用极其精彩来形容。

在端阳大朝上,他被赐以半銮之位,舌战,帮助武则天,粉碎了李败德逼宫的阴谋。

当日下午,他进入魏王府查案,以帝令压得武承嗣低头。

当日晚上,他一举拿下了地官尚书格辅元,从中搜出了巨量的金银宝物。

在东厂,他夜玉拿出他的黑料,逼着他与之发生了紧密的接触。虽然是被逼的,但还是值得一提的,因为夜玉也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她是武功的高手,是东厂的提督。有东厂为后盾,他觉得他的权势可以倾天了。

之后,皇上亲自为她下厨烧菜,并且下旨延缓了飞天彪邯信的行刑时间。只是不知道,现在,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撤回当时所下的旨意,将飞天彪重新改为斩立决?

次日,他造出了射程八百多步的弩车,这是他建功立业的仰赖,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机会发挥其威力。

次日下午,获悉李败德杀将举谋,他领了尚方宝剑,带队抄了李败德程舞阳曹仁师的家。

今日,他在法场摆出了天罗地网,击毙灵狼长老冉大锤,抓捕了灵狼的长老闵德和堂主铁梦,抓到了逃脱的李程二府的钦犯,并且找到灵狼总舵,几乎将灵狼一网打尽,虽然没有抓获灵狼帮主莽青松,没有找到失踪的皇嗣,未能建立全功,但是收获还是非常重大。

在回宫的路上,与太平公主在茶楼密晤,两人之间比以前更加亲近紧密了。

下午,他被晋封公爷,位列二品,荣耀无比,只可惜这二品公爷只当了不到半天。

膳后,他与上官婉儿之间的关系得到了升华,给他的穿越经历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个回忆。

虽然夜玉和太平公主与他之间的关系也有了同样的进展,升华到了同样的高度,但是他的一颗心却只为上官婉儿而感动。

因为,他与其他二女的关系,一个是被逼的,一个在某种程度上属于交易,属于保命之举,唯有与上官婉儿,才是发自内心,发乎真情。

所以,他对于上官婉儿的这份感情更加珍惜,更加乐意进行回味。

在对当时情景的仔细回味之中,张麟觉得上官婉儿的变化很大,无论是胆识,魅力,还是身材,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气,比以前更加醇厚,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按照张麟的记忆,上官婉儿的魅力来自她自身出众的才华和沉着冷静的气质,而不是她的肢体和气味。

难道多日没有亲近,上官婉儿的变化会有如此之大。

莫非刚才的上官婉儿换了一个人。这不可能啊,上官婉儿是皇上身边的女官,怎么可能被换了,而皇上却辨认不出?

张麟又想起秋霜所说的,被他打伤的鸽子飞翔的目的地是尚宫局,蛇灵奸细是上官婉儿。当时,他死也不相信,并且扬言,如果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那么他也是!

根据现在的情境回想起来,张麟有些相信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的猜测了。

他记得,他所截获的鸽信的内容为:门日止戈,来意中昂。当时他将鸽信暗语破解为:间武离张,也即离间武则天与他的关系。

现在他被打入冷宫寒苑,连爵位都被褫夺了,下场比上一次更加凄惨,没有人伺候他,孤苦伶仃,寂寞凄凉。

鸽信的目的被达到了。

而上官婉儿却是当事人,这么说,她这样做是在执行鸽信的命令!

她终于成功了!

虽然如此,张麟心里对于上官婉儿一点恨意都没有!倒是反而觉得很是对不起她,因为她的下场比他更悲惨!她被杖责一百,被关入地宫。他不会认为地宫是一座宫殿,而是认为是比寒苑还不如的地方。

撇开上官婉儿不说,这几天是张麟人生之中最难忘的日子,精彩纷呈,美妙绝伦,他差一点就是人生大赢家。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在最后关头,栽了。

栽得很彻底,头下脚上,坠入渊谷。

他没有遗憾,没有悔恨,有的只是回味,再回味。

这一次下场虽然比上一次被打入冷宫时更加惨烈,但是,至少,有东西可以回味!

这就值得了!

忙活了一个时辰后,才把拱廊之中打扫出一块稍微干净整洁的地方,勉强可以容他躺着安身。

张麟累得精疲力尽,靠着拱廊的柱子,沉沉地大睡。

要是现在有人刺杀他,将会妥妥地成功,因为他毫无抵抗力!

这时,一道矫捷的黑影出现在酣睡之中的张麟之身边。

咔嚓咔嚓

脚步声非常明显,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亮。。。

第三百七十八章 新的一天开始了

“谁?”

张麟虽然疲惫不堪,虽然呼呼大睡,但他仍然非常的警觉,咔嚓咔嚓的脚步声把他猛然惊醒,睁开惺忪的睡眼,抬头四顾。

“公爷,是我。”

一个浑厚而熟悉的男声响起。进入者并没有展开轻功,而是如同平常人一样,踩着荆棘枯草步入庭院之中,发出的声响,哪怕三天三夜没有睡的人,也能吵醒。要是他展开轻功,估计熟睡的张麟是不会有任何觉察的。

张麟听出来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卢俊义,于拂晓之前的昏暗之中站在拱廊的下面。

在见到卢俊义的第一眼,张麟觉得非常亲切,也非常激动,如同见到久违的兄弟。他爬了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灰尘,与卢俊义来了一个熊抱。而后,不无诧异地问道:“俊义,你怎么来了?”

因为,在来寒苑的路上,他被告知,凡是被打入寒苑的,是不会安排人服侍的,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自己亲力亲为。

“武公公回来后,向皇上禀报了寒苑凄冷荒凉的情况,皇上的怒气没有之前那么盛烈,听了武公公的话,便让他看着办。武公公便派了我来保护公爷。”卢俊义语气激动地告知。

张麟听了,心里感动,在自己已经跌落至渊谷的时候,武常还能为自己的安全考虑,仗义执言,安排护卫,可以说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此种恩情,日后必须报答。

“俊义,从现在开始,你不用再称我公爷。”张麟抬手拍了拍卢俊义的肩膀,一本正经地说。罡烈公这个称号,才维持了不到半天,他还没有习惯,此刻在落拓时听了,感觉很是刺耳。

很快,东方的天空变得红彤彤,太阳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

正阳宫。

把张麟打入寒宫,把上官婉儿杖责了一百板子,关入了地宫,武则天心里的怒气还没有消,将正阳宫的花瓶摆设砸了无数个。

饶是这样,她心里的怒气还有一半没有发泄掉。

在看到匐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吭一声的正阳宫的奴婢时,武则天那被愤怒所充满的眼睛之中,蓦然升起了一团无名的火焰。

张麟与上官婉儿之间,发展到了如今这样的情状,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正阳宫的奴婢会不知情?他们知情却不报,这就是对皇上的不忠。这种不忠的人要他有何用?

于是,那尚未消除的怒气,被全部撒在内侍宫女头上,武则天脸色极其阴沉,如同浑浊的黄河水,声音激烈而粗暴地说道:

“来人,将正阳宫这群该死的奴婢全部遣散,发配到奚宫局和浣衣局服苦役三年!”

从武则天的激烈语气和粗暴安排之中,现场所有人,凤凰,春香,宫女以及宦官和御前侍卫,都听出了决绝和狠辣。

大家面面相觑,都知道,被发配到奚宫局和浣衣局服役三年,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都没有出头之日。另外,正阳宫的奴婢被全部遣散,这同时也意味着,张麟也没有多少机会复出。

那些奴婢听了这样的安排,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可是还得磕头向皇上谢恩,毕竟他们没有挨板子。

高力士偷偷瞄了一眼皇上,想要说一下,我虽然是内侍,还兼任着东厂的千户呢,我不应该与其他人一样被发配到奚宫局服苦役吧。不过,他看到皇上脸上依然带着盛怒,便一个字也没有敢说,在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有可能招来不测之祸。

“是!”春香立即答应,对于这样的安排,她是最欢喜的。这一次,她为了打击上官婉儿,把张麟也牵涉了进去,所以,自然不希望张麟复出。不然的话,她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到现在为止,春香心里还在怀疑,她的耳朵是被张麟或者他所指使的人所割掉的呢。

发配了奴婢之后,武则天抬眼之间又看到站列在宫殿外面的侍卫,觉得心里的气还没有消掉,便抬手一挥,厉声吩咐:

“这些侍卫,以前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对于侍卫,她当然不会将他们发配去做苦役,因为出身和身份不同,一个个都是人才,不能浪费。

那些侍卫一个个非常紧张,听了这种安排,都松了一口气。皇上对他们的处罚很轻。

只有卢俊义,脸上浮现了怅然若失的神色。因为他来自从羽林卫禁卫,按照皇上的旨意,这意味着,他又要回到羽林卫去。当然,他还保留着东厂千户的身份,应该回东厂去。

对于卢俊义来说,回哪里去,都没有问题,他只是觉得,张麟那儿恐怕就缺人保护了。

不过,卢俊义一个字什么都没有说。在皇上盛怒之下,说什么都没有用,反而有可能会遭到怒恨之波及。

作了一切她认为必须作的惩罚措施之后,武则天心里的怒气发泄得差不多了,她的神情变得萧索凄婉,整个人恹恹无力,颓然靠在龙椅的椅背上,眼睛空洞地望着大殿的顶棚。

此时此刻,她与一条在外面受了伤的雌猫没有什么区别,软弱,无助,可怜。

现场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免得打扰武则天的缓息。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缓息一下是非常必要的。

静默了半个时辰之后,从龙椅上传来武则天的细微的鼾声,她在龙椅上打了盹,龙体偶尔发出轻微的颤栗。

这个时候,她的造型和酣睡的雌猫更加像,让人怜惜,心痛。

春香从寝宫里拿出一条薄毯,轻柔地盖在雌猫的身上。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武则天睁开了眼睛,用手捏着依然有些爆炸感觉的额头,随口问道:“此刻是什么时辰?”

“陛下,现在是寅初。”春香柔声告知,并且立即招呼宫女呈上早已准备好的雀丝燕窝汤,伺候武则天服用。

服下了几口雀丝燕窝汤,武则天的精神好了一点,她抬手抹了抹嘴吧,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谁:“朕记得,这宫里好像有一个叫高力士的小内侍?”

把张麟送至寒苑回到正阳宫后,武常一直侍立于龙椅左侧,保持着垂眼一言不发的姿势,这时他缓缓抬起了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

“陛下好记性。这里的确有一个叫高力士的小内侍,以前还救过皇上的驾。不过他已经被发配到奚宫局去了。”

武则天沉吟了一会儿,抬了抬手,道:“去把高力士带过来见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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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九章 你想说什么

皇上的话,谁敢不听,武常当即命人速去奚宫局,传唤高力士。

见武则天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武常便用极其恭敬的语气询问道:

“禀皇上,卢俊义原来是羽林卫禁卫,又是东厂的千户,不知道现在应该让他回哪里去?”

“他想回哪里就回哪里吧!”

武则天的语气已经变得相对平和,以无所谓的态度地说。

武常又漫不经心地说道:

“奴婢记得在兰苑曾经发生多次刺杀事件。奴婢刚从寒苑回来,发现寒苑更加破败,更便于刺客进入。”

“你想说什么?”

武则天微眯着眼睛瞅着武常。

武常小心翼翼道:

“奴婢的意思是,不如将卢俊义派往寒苑,这对他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惩罚。”

武则天用异样的目光盯着武常,把武常盯得垂下了眼皮,低下了头,嗫嚅道:“一切凭皇上圣裁!”

“准奏。”武则天抬手一甩,语气平静道。

她之所以同意武常的建议,也是被其点醒。当时,张麟得罪了蛇灵,便遭到数次刺杀,近期,又得罪了灵狼,这刺杀事件恐怕又会再次发生。她把张麟打入寒苑,是要他思过的,不是要他的命。倘若她要他的命,那么她只需下一道旨意即可,怎么样也轮不到刺客动手!让刺客在宫中杀人,这本身就是对她的皇帝威严的挑战。她哪能允许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奴婢这就着人让卢俊义速去寒苑接受惩罚。”武常连忙说道。

~~~

后宫最偏僻的东北角落里的奚宫局。

在一间十二个内侍挤在一起的小寝房里,有一个不到三尺宽的铺位,高力士坐在这狭窄简陋的铺上,捧着脸,心情极其沮丧。

他在正阳宫的同伴,全部被打散了,分插在不同的寝房之中,由不同的人带领和辖管。

之前他的威风,无论在正阳宫,还是在东厂,都是无人能及。没想到一下子被发配到了奚宫局,以后做整个皇宫最低贱的苦役,在很长的时间内,都可能没有出头之日。

想到悲惨的往后日子,他差一点要哭了起来。

这时一个身材肥胖的内侍出现在高力士面前,用恶毒、嘲讽的语气说道:

“哎哟,这不是正阳宫的大执事小六子吗,你老人家怎么有时间到奚宫局这么低贱的地方视察?”

这声音对高力士来说,很是耳熟,他一听就知道是谁,蓦然睁开眼睛,向前一望,果真,在他面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前翠阳宫的管事小五子。在旁边,站着好几个陌生的内侍,脸上都带着嘲讽的笑意。

“小五子!”高力士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连忙站了起来,激动地向小五子打招呼。

小五子倒退了一步,眼睛一瞪,盛气凌人地喝道:“小六子,你以为你还是大执事吗?到了这里,你就是一个做苦役的小奴婢!想跟咱家攀交情也行,先去给咱家把夜壶倒了!”

倒夜壶的杂役,高力士以前没少做过。但是自从跟着张麟当了正阳宫的执事时,他就跟这种低贱的活计绝缘了,因为有人服其劳,他手下还有另外九名内侍呢。而现在,他被发配到奚宫局,以后得天天与脏累之活打交道。倒夜壶也是他的必不可少的一项职事。

高力士二话没有说,到了小六子的铺位旁边,俯身伸手从底下拿出夜壶。

“噗~”

突然,有人在高力士的背后踹了一脚,幸好他的武功底子不俗,身板很硬,不然的话,他定然会被踹得把脸贴到夜壶上。虽然,最糟糕的事情没有发生,但是,在那一踹之下,高力士拿夜壶的手难免发生抖动,使得夜壶中的脏液溅了出来,流了一地,他的手上自然不例外,沾上了赃液,非常恶心。

“谁踹我?”高力士猛然站了起来,抬眼扫视身后的所有人。

当然不会有人承认。

“小六子,你把脏液弄在我铺位上,你该当何罪?”这时小五子恶人先告状,当即翻了脸,抬手一指高力士,气势汹汹地斥喝道。

高力士知道小五子在找事,他长身而起,不卑不亢地问道:“你想怎么样?”

“我不想怎么样,只要你把它舔干净就行!”小五子脸上浮现恶毒的笑意,抬手指着地上的脏液,蛮横霸道地说道。

舔脏液!这是人干的事吗?

高力士气得浑身发抖,语气激烈地质问道:“小五子,我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整我?”

“你是没有得罪过咱家,但是你接了咱家的位置,你让咱家很不爽!你要是一直当你的大执事,享你的富贵威风,咱家也无话可说。可你偏偏也到了奚宫局,偏偏落到咱家的手上,那咱家就不能不有所表示。”到了这个时候,小五子不再藏着掖着了,撕破脸皮,有什么说什么,表达对高力士的不满,嫉恨和愤怒。

高力士明白了,小五子这是嫉妒心在作怪,不过他还是申辩:“小五子,你想想清楚,我接的是你的位置吗?”

“少废话,快舔!”小五子蛮不讲理道。

“要舔你舔!”既然撕破脸皮了,高力士也不怕小五子。

“来人,大家把他摁下去舔!”小五子大声喝道,他自知武功不如高力士,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同寝房的另外几个内侍,都听命于他。

其它内侍听了小五子的吆喝,一起拥上前,意图抓住高力士,将他的脸摁进夜壶里。

高力士知道一场恶斗避免不了,他在宫中呆了十来年,深知一个道理,要是不被人欺负,必须把别人打败,必须镇住别人。

他把沾着脏液的手向小五子等人的脸上甩去,脏液乱飞,洒向大家的脸孔,使得大家纷纷逃避,不过,还是未能幸免。一个个都用手拼命地擦脸,恶心欲吐。

高力士一个箭步冲向小五子,把他的胳膊扭到背后,将其制服。

“大家还不快动手!”小五子嗷嗷大叫。

旁边围观的内侍挥舞着胳膊,纷纷冲向高力士。

“让大家退下!”高力士扭着小五子的胳膊,把他推到床铺边,拎着胳膊向上提起,使得后者的身体往地上倾斜,脸一直低垂到夜壶的上面。

“快退下!”小五子感觉恶心欲吐,拼命闭着嘴巴,从鼻子里发出吼声。

大家面面相觑,然后齐刷刷退了两步。

“小五子,你要是铁了心跟我斗,我可以奉陪到底!”高力士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厉声说道。

“小六子,我跟你开玩笑的!”小五子呲牙咧嘴地叫道,到了这个时候,他不得不认输。

“叫爷爷!我才会放了你!”高力士加了一把力气。

“爷爷,快放了我!”小五子赶紧叫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这个道理他是懂的。

正在这时,一名负责宣旨的宦官出现在寝房门口,见到这种景象,不仅皱起来眉毛,不满地大声宣告道:“皇上有旨,宣高力士正阳宫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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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章 殿上太监高力士

高力士急忙放了小五子,用后者的衣服把自己的手擦得干干净净,然后同着宣旨的宦官一同回正阳宫。

一路上,他的心情非常忐忑,不知道,此行是危是安,是福是祸。

到了正殿门口,高力士一跨过门槛,便跪了下来,整个身子匐伏在地,用充满恐惧的声音颤抖地说道:

“奴婢高力士叩见皇上!”

“高力士,你在兰苑救过朕的驾?”武则天和颜悦色道,好像拉家常似的,这气氛很难得,让现场所有人都觉得很诧异。

听得皇上主动提起他的功劳,高力士心里一喜,感觉自己出头有望了,不过在表面上他战战兢兢地连忙说道:

“那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不敢在皇上面前邀功!”

“这都是你应该做的。说的好!”武则天微微颔首,而后笑眯眯问道,“跟朕说说那些你应该做而没有做的。”

“这。。。”高力士心里咯噔一些,预感到祸事来了。皇上这话的意思,明显是让他承认自己的过失。他有什么过失呢?他是罡烈公身边最近的人,他掌握罡烈公的举动,却没有报告皇上,这就是他的过失。

可这些事情,他能说吗,说了,不就成了跟小五子一样的告密者?

但是不说,今天摆在他面前的槛就过不去。

“高力士,朕也不为难你!你只需把你们今天到茶楼见了谁,跟朕说了,朕就会重重地赏你!”武则天不动声色道,一边用手抚着涂得鲜红的长指甲。

听了这话,高力士一双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当然他的头埋在地上,谁也看不到他的反应。

他心里想,今天罡烈公先后去过两次茶楼,见过两次人,应该讲哪一次呢?

思忖衡量了一会儿,高力士决定择轻而说,因为轻的,对他来说,是轻罪,重的对他来说,则是重罪。

“禀皇上,罡烈公到茶楼见了肖河和沉萍。。。”高力士语气坚定地说。

“还有一次呢?”武则天眼眸一闪,提高了嗓音。

高力士怔住了。他仿佛已经看到浓郁杀气,仿佛暴风雨来临的前一刻。

看来什么都瞒不了皇上。

皇上既然这样说,说明她已经掌握了一定的事实,而他是跟随张麟到温柔茶楼的唯一随行之人,他若说没有另一次,或者不知道,那就是欺君之罪,等着他的肯定是砍头。

而说了,对于罡烈公的影响应该不会很大,因为他已经被打入了寒宫,就算再加一个罪名,也不会增加他的处罚。

说出来之后,最不利的应该是太平公主,可公主是皇上的女儿,皇上应该不会拿她怎么样。

再说,他俩也没有做什么,就是喝个茶见个面而已,不至于受到太大的责罚。

在一瞬间,高力士想了很多,为自己开脱。

“说!”武则天喝道,声音顿时变得极其严厉,带着凛然之气势。

高力士知道不说过不了这个槛,连忙磕头如捣蒜,用颤抖的语气,哆哆嗦嗦说道:

“禀皇上,罡烈公另外一次去茶楼的见的人,是。。。是太。。。太平。。。公主。。。”

听了这话,现场所有人无不震惊失色。张麟的胆子也太大了,在宫内与上官婉儿厮混,在宫外还与太平公主密晤,被打入寒宫是再应该不过的了!

武则天的眸光微微一颤,却没有太多的反应,只是用犀利的眼睛盯着高力士,如同大猫盯着小老鼠。

静默了半晌,她语气冷肃地问道:

“他们说了些什么?”

高力士任额头上的汗往下滴落,语气急促,诚惶诚恐道:“当时奴婢在外面,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武则天的眉毛皱成了川字,用手敲着龙椅扶手,又问:“见了多少时间?”

高力士浑身湿透,连忙回答:“禀皇上,不到一刻钟。”

不到一刻钟,应该做不了什么大事。

武则天松了一口气,皱起的眉毛略微舒展了一些。

她抬起眼睛,在殿里扫视了一圈,用极其严肃的语气交待:“此事不能外泄,谁要是泄露出去半个字,小心他的舌头!”

“是!”大家齐刷刷地答应,这事对于皇上来说,绝对算得上家丑,哪个敢向外宣扬?

高力士松了一口气,皇上没有追究他的罪责,是不是意味着暴风雨已经过去了!可是皇上严厉交待大家保密,会不会将他杀了灭口呢?

他匐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吭一声,等待着皇上对他命运的宣判。

“高力士救驾有功,封为殿上太监。”武则天突然沉声说道。

啊?

高力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傻傻地望着御阶。

“高力士,还不快领旨谢恩!”武常提醒道。他知道,皇上金口玉言,言出法随,不可能说糊弄人的话。

这是真的?

没事了?还封官了?不用去奚宫局做苦役了?还当了什么。。。太监?

高力士喜出望外,激动的浑身发抖,在地上连续叩了好几个响头,感恩戴德道:

“奴婢叩谢皇上隆恩!”

之前,在内侍省,高力士只是一个通侍太监,品秩七品,还是在东厂的千户的品秩高。

现在因祸得福,一跃而升为殿上太监。

殿上太监为正五品上,比通侍太监高两个等级,比御前太监差两个等级,对内侍来说,这是相当高的职位,而且天天陪伴皇帝上朝,不离皇帝左右,被擢拔和赏赐的机会更多。

~~~

寒苑。

张麟卢俊义两人一起,将寒苑的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整理出两间可容他们居住的房间。

在干活时,卢俊义简要地向张麟说了说正阳宫的情况。

他被打入寒宫之后,正阳宫的内侍宫女全部被遣散,发配到其他宫殿楼阁中去服役了。

除卢俊义之外的其他侍卫,以前从哪里来,如今便回到哪里去了。

高力士最走运,被擢拔为殿上太监,这是因为他办事伶俐,又救过皇上的驾,所以才得到这次机会。

“从此之后,高力士走上了一条飞黄腾达的金光大道。”卢俊义说,语气平静之中略显羡慕,带着对高力士的祝福。

听到高力士高升的消息,张麟一点都不吃惊,因为他迟早会成为玄宗朝的大太监。且高力士的高升,对他来说应该不是坏事,他心里这样想。因为,迄今为止,他对高力士没有任何亏待,相反,两人之间还建立了非常牢固的友谊。

“说不定以后高力士能成为我们的大靠山。”张麟微笑道,眼眸之中带着憧憬。

将整个寒苑打扫完毕,闲着无事,张麟便如同以前在兰苑一样,做弄发电烧水装置,这也是必须的。

他每天都需要洗簌,虽说现在气温提高了,但是,井水还是非常的凉,不适合直接洗渝,更不适合直接饮用。

第二次做,他有了经验,做起来更快,效果也更好,发电烧水更省力,用时更短。同时,他也设置了充电的线路,要是打闪电,就可以给七星神棒充高压电,恢复休克和麻痹功能。

由于卢俊义是自由人,可以随意出入,能够弄到张麟所需要的任何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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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朝局变化太大

两仪殿。

“皇上上朝”

一声悠长的叫喊声从大殿后面传来。

最先进入大殿的是身穿紫袍,手持拂尘的御前太监武常。

随后,十名宦官鱼贯而入,每隔两级排列在从第一级至龙椅旁边的御阶之两边。

在十名宦官之中,出现了一张新面孔,特别的显眼,因为这人对绝大多数朝臣来说非常陌生,且他所站的位置位于最前面一个御级之上,靠大臣最近,容易被看到。

此人年龄十七八岁,身形瘦削,面部表情略微僵硬,嘴角紧紧地抿着,在压制着内心的兴奋和激动,用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睛,兴奋而好奇地打量着大殿上下。

他就是新任殿上太监高力士。

一两个殿上太监的更换,对于群臣来说,算不了什么大事,这是非常普通的事情。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却不普通了。

在群臣的满怀期待的眼神之注视下,步履轻盈地走入大殿、亭亭玉立于原来属于上官婉儿位置的不是人们熟悉的上官婉儿,而是一位说陌生又好像曾经看到过,说熟悉却又不知道名字的女子。

此女年龄也就二十出头,相貌俊俏,身材婷娉,在颜值方面不输于上官婉儿,但是她的五官有些特别的味道,隐约给人一种西域女子的奇异感觉。

她就是新任尚宫,也即后宫女官之首秋霜。

在群臣诧异的目光的注视之下,秋霜的脸色浮现起一抹略微紧张的神态。这是她第一次从御阶之上以俯视的姿态面对朝中重臣,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紧随秋霜进来,排列于御阶玉级两侧的十名宫女,至少有一半是新面孔。

这朝堂局势变化太大了。

“上官婉儿去了哪里”

“这位新女官是谁”

“昨天晚上皇宫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见了此等重大变化,满朝文武无不惊讶诧异狐疑,大家面面相觑,互相低声询问。

对于昨夜后宫所发生的事情,除了那些在宫中安插了眼线的觊觎皇位的人之外,绝大多数朝臣都不知情。

旋即,在举着团扇的宫女的簇拥之下,武则天昂然进入大殿,到了龙椅前立即坐上,她的神色严肃而清冷,目光空洞地越过排列在殿堂两侧的文武大臣的头顶望着殿门之外,带着茫然,带着思索,带着愁闷,好像谁欠她几座城池似的。

“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退朝。”秋霜开口说话,她的声音清澈嘹亮,如同夜莺啼鸣,悦耳动听。

大家面面相觑,都知道皇上不高兴了,没有几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班启奏,有事还是在退朝时将奏摺交予女官就行了,何必当面触霉头呢。

前几日郭更犯颜直谏被斩首的一幕,还历历在目

“幽州六百里塘报”

正在这时,一名驿兵一边大声呼叫着,一边脚步匆匆地跑进大殿。

“什么事”张柬之连忙沉声喝问。

驿兵从排列两班的大臣中间穿过,来到殿前中间位置,单膝跪地,禀道“皇上,幽州被突厥大军围困,请发救兵”

“什么竟有这样的事”武则天听了,脸上浮现极其惊诧的神色。

见了武则天的可怕表情,驿兵吓得向后跌坐于地上,连忙战战兢兢地双手举起一卷塘报“禀皇上,这里有狄大人的加急塘报。”

张柬之从驿兵手里拿过塘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御阶之下,交给从御阶下来的秋霜手中。

秋霜迅速走上御阶,双手将塘报呈送给武则天。

武则天接过塘报,双手展开,快速览阅。在看塘报时,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看到后来,手拍龙椅,愤怒无比地骂道“李青霞,我对你信任无比,恩重如山,你竟然犯上作案,勾结突厥,围攻幽州,真是该死该死”

听了这话,见了武则天的过激反应,殿内的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

“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张柬之连忙恭声询问。

“你自己看吧”武则天将塘报掷于御阶之下。

张柬之俯身从地上拾起塘报,声音沉郁顿挫地快速念读了一遍

“陛下,经过臣一个半月的勘查,突厥使臣被戕杀案,假使团进京案,以及在盛典上突发之行刺案等三案,案情已然大白。三案背后的渠首皆为翌阳郡主李青霞。如今渠首已经落网,本欲槛送神都,岂料渠首于狱中服毒自尽。故此,此三案可以结案。”

听到这里,大臣们无不惊骇,诧异,觉得不可置信。这三件天大的案子,竟然是李青霞一个弱女子所策划的,这真是匪夷所思。

有人甚至觉得,是不是狄仁杰搞错了李青霞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就算她有这么大的本事,她哪里有这个时间持这种想法的,是那些在心里仍然向着李唐宗室的人。

张柬之也不相信,不过没有表示什么,继续抑扬顿挫地念道

“臣接到陛下旨意,命臣将颉跌利施可汗护送至神都,以亲自审视其对天朝之用心。臣正要遵旨施行,派兵护送,然一支突厥劲旅突然杀至幽州城下,致令臣无法及时将颉跌利施可汗安全送出。

“我军出城迎敌数次,因兵力不足,无法将突厥兵马驱除出境。然已知晓此劲旅乃突厥之三支鹰师,由莫度可汗率领而至,意图捉拿颉跌利施可汗。

“跌利施可汗居幽州乃是绝密,莫度可汗何由而知臣查得,此绝秘是由翌阳郡主李青霞暗中知会于莫都可汗,故此,突厥大军窜行万里,绕道至幽州。

“现幽州被突厥鹰师围困,臣率部兵勉力守城。肯请皇上速发援兵。”

听完了狄仁杰的塘报,大臣们心里无不滚过惊涛骇浪翌阳郡主李青霞不但胆大包天,连作数案,甚至还与万里之外的突厥勾结,意图拿下幽州,这实在是颠覆了人们心目中的固有想法。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一个闺阁女子,之前从来没有机会离开过神都,是怎样与万里之外的莫度可汗勾结的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塘报上说李青霞已经服毒身亡,那么还有一种可能,狄仁杰找不到元凶罪魁,无法结案,因此把什么都推到她头上”

“别瞎说,狄公刚毅正直,怎么可能做这种卑鄙无耻之事情”

“或许是颉跌利施可汗自己把突厥大军引来的呢。说什么莫度可汗意图篡位,说什么乔装间道进入大周求援,要是求援怎么不来神都呢。我隐隐觉得,这是一种苦肉计呢,颉跌利施企图与莫度里应外合,拿下幽州,只是瞒过了狄仁杰而已。”

“前些日子斥候来报,突厥三个虎师攻打敦煌,而现在三个鹰师攻打幽州,这是不是意味着突厥举倾国之兵,与我天朝全面为敌”

“突厥将战线拉长至万里,与我天朝全面为敌,那是自己找死,依我看,突厥离灭亡不远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他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听到大家纷纷杂杂的议论,武则天很是不耐烦,抬起袖子一甩。

刷地一下,所有大臣都收了口,大殿里恢复了寂静,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落针可闻。

武则天用清冷的目光俯视殿内的群臣,声音严肃地问:

“狄仁杰在塘报中请朕发援兵,诸位爱卿,谁可领兵前往援助幽州?”

大部分朝臣都垂下眼睑,一声不吭。

张柬之向武则天躬身一礼,声音铿锵道:“皇上,现在整个神都的兵马都在与李败德的叛军对峙,神都真的没有多少兵马可以派往幽州了。依臣愚见,不妨命能征惯战之将,提调河北道之兵马,以纾解幽州之围。”

“张爱卿所奏甚合朕意!”武则天点头赞许,然后游目在武将的班列之中巡视了一番,道:“武懿宗~”

“臣在!”武懿宗高声答应,跨步出班,在大殿正中向武则天深施一礼。

武懿宗年龄三十出头,身材矮小,尖嘴猴腮,鼠目猫鼻,在朝臣之中算比较丑陋之人。他也是王爷,不过他在朝廷中的职位并不是很重要,目前任监门卫的中郎将,在武家属于次要人物。

“朕命你前往河北道提调两万兵马,火速驰援幽州,不得有误!”武则天声音响亮,有一种无形的威严。

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还是与武则天的亲近关系,武懿宗都只能算次要人物,但他毕竟是武家子弟,是在此危局之下,武则天能想到的可用之人。

武家子弟有不少,武则天最为倚重的是武承嗣,目前被她勒令在府中闭门思过。另一倚重之人则是武三思,经办着武则天所交办的朝务,分不开身。其它较为能干的武家子弟,都经办着大小不同的朝廷事务,因此,这次驰援幽州的重任,便光荣地落在没有什么重任在身的武懿宗的肩头。

“臣遵旨,定然尽快调兵驰援幽州,将突厥驱除出境,不负皇上所望!”武懿宗心中大喜,朗声答应,他的声音不怎么好听,好像破锣一样的响声,说得难听一点,就如同豺狼的鸣叫。

要去外道调兵,需要虎符,一般情况下,都是由一名宦官持虎符陪同将军前往调兵的,验好虎符,将军领兵出战,而宦官则持虎符回京,向皇上交还虎符。虽然武懿宗是武家子弟,武则天也不放心将虎符直接交到他手上。

武则天的炯炯有神的目光,在大殿上几名宦官之中来回巡视了一圈,最后落到最前面一级御阶上的新任殿上太监高力士身上,她抬手一指后者,颜悦色开口:

“力士,朕命你持虎符陪同河东郡王一同赴河北道调兵。”

“奴婢遵旨!”高力士喜出望外,急忙走下御阶,在丹陛上向武则天叩头谢恩。

其余的殿上太监无不用极其羡慕的眼光看向高力士。有些人在御阶上站了好几年,却从来没有得到放出去任事的机会。而高力士才当了一个时辰的殿上太监,就荣膺持虎符出外调兵的重任。一旦调好兵回来,将虎符安全归还给皇上,那么他升为掌案太监指日可待。

他的运气怎么这么好?

“报,殷将军急报!”

这时一名斥候从殿外远处飞奔而来,他的声音很尖锐,带着一丝恐慌,在很远就传进了大殿之中。

殷将军自然是指右豹韬卫大将军殷周,他正率领十万大军,在秋意原与李败德的叛军对峙。神都之所以没有遭到叛军的攻击,之所以还呈现出一种安宁祥和的气氛,那都是殷周及其手下十万大军的功劳。

现在,殷周送来急报,肯定有大事。

所要大臣都扭头延颈看向殿外,目视着那么斥候以匆忙的步子跨进大殿,跌倒在殿中间之红色地毯上,大口地喘息着,手里举起一卷文案,语气急促地说:“皇上,这是殷将军告急塘报!”

张柬之迫不及待地走到斥候的面前,伸手接过告急塘报,然后小步跑着来到御阶之下,将告急塘报交给恰到好处地从御阶之上走下来的秋霜手中。

秋霜第一天值殿,就同时遇到这么多大事,她心里很不平静。不过,她自然不能表现自己的情绪,双手接过告急塘报,而后,迈走走上御阶,恭敬地呈到武则天的手中。

看完殷将军的告急塘报,武则天眼中的愤怒无法形容,简直要喷出火来!她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拍的手掌通红,怒声大骂:“这些逆贼,怎么都没有死!”

在这个时候,素来遇事沉静的武则天,此刻的表现与骂街的泼妇没有什么区别。

虽然敏锐地感到城外大军出了大状况,张柬之还是照例小心翼翼地询问:“皇上,又发生了什么事?”

武则天照例将告急塘报扔到了御阶之下的地上。

俯身拾起告急塘报,张柬之快速一览,并且念诵出声:

“陛下,我军驻守在秋意原上,与李败德的叛军互相对峙,中间交战数次,互有输赢。但,今日有一支江南道的兵马,人数约三万,在逆贼郭湘成的率领之下,加入了李败德的叛军阵营,给我军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恳请皇上速发援兵!”

听了告急塘报内容,殿内的朝臣听了无不惊讶得倒吸冷气。

郭湘成潜逃已经多年了,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领着江南道的三万大军,这太不可思议了!

“郭湘成这个逆贼!要是被朕抓住,定然将他斫尸万段!”武则天咬牙切齿骂道。

“皇上息怒。眼下最重要的是向殷周的营中增兵派将。”张柬之恭声劝慰。

听了张柬之的劝慰,武则天微微点头,而后,抬手点着太阳穴,闭目思考了一番,以平息心中的盛怒。

她心里很清楚,叫骂也好,喊杀也好,都是没有用的,因为,她要骂要杀的对方在城外,在叛军那儿,只有将叛军平定了,骂和杀才是有用的。

在武则天闭目思考的时候,殿中的大臣互相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低声交换各自对当前形势的看法。

“突厥三个虎师兵临敦煌,幽州又被鹰师围困,李败德在神都城外举谋,又加上了逆贼郭湘成的助力。这些日子对于大周来说,可谓风雨飘摇,多事之秋啊!唉。。。”

“之前向幽州筹划援兵时,皇上和张阁老都认为神都无兵可派,只能去外道调兵,现在殷周将军告急求援,这兵到哪儿去调呢?我真是很担心啊。”

思考半晌之后,武则天蓦然睁开眼睛,犀利的目光再次在武将班列之中扫视一番,而后抬手一指,沉声道:

“左威卫大将军樊仁听旨!”

“臣在!”樊仁出班,恭声应道,他年龄约四十岁,脸型瘦削,皮肤黝黑,刚刚当左威卫大将军之职位。原左威卫大将军本来是亲李败德的,武则天按照张麟的建议,把他平调地官尚侍郎,大将军职位空出来,给了亲武派樊仁。

“朕命你带两万兵马,出城驰援,在殷将军帐下听用!”武则天郑重地说道。

“臣遵旨!”樊仁领旨。

之前向幽州筹划援兵时,武则天和张柬之都觉得神都无兵可派,非要到外道去调兵,那时的确无兵可派。因为左威卫的职责就是保卫神都,要是将左威卫调往幽州,那么神都就空虚了!而将左威卫调到城外,其目的还是保卫神都。

当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殷周告急,再到外道去调兵,就来不及了!

幽州可以失去,神都可万万不能失去的!

第三百八十三章 张麟练功

寒苑。

张麟习练太极五行功。

之前,他倾向于对连弩和袖弩的仰仗,觉得这样可以扬长避短,越级制敌,且他的确战胜了很多武功比他高许多的高手。

但是在与铁梦和莽青松这种超级高手对战时,他的弩箭似乎并不能对对方产生威胁作用,只能在放冷箭时发挥一些效果。

经过与莽青松的对战之后,张麟觉得,还是功夫更厉害,必须要提高自身的功夫,才能在未来遇到任何高手,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打了几十趟之后,他的功夫已经有了很大的长进。在刚开始习练时,他只是掌握了太极五形功的形,没有掌握其神韵,经过多日的习练,现在他可以说掌握了神韵,身,形,步,眼,耳,意六者之间能够互相呼应,几乎融为一体。

他不满足于一个人单练,他向坐在旁边石阶上默默旁观,偶尔出声赞赏一两句的卢俊义招了招手。

“俊义,我们来对打!”

“行!”卢俊义很爽快地答应,又补充了一句,“你能打到我,就算你赢!”

那意思是,他只守不攻,若是在守的过程之中,被张麟碰到了,就算输了。

张麟没有反对。他有自知之明,他现在的水平虽然比之前进步许多,但是与卢俊义之间的差距肯定还很大。

“看招!”张麟纵身上前,手指如剪,直插卢俊义的双目。

蛇食鲸吞!

这是太极五形功的狠招之一。

张麟知道卢俊义的武功高强,所以一出手就使用了狠招。

卢俊义往下一蹲,张麟的双指从他发髻上空擦过。

这一招虽属狠招,但是张麟并没有用太多的力道,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哪怕他五个狠招同时使开,也难以制服卢俊义。

因为没有力道,所以便可随时收住攻势。他抽回手,左手变肘,狠狠地撞向卢俊义的肩膀。

开柙出虎!

这一招的强悍之处在于力道,在近身肉搏时,能够给对手致命一击。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于身法飘忽,轻功高强的卢俊义来说,应该飘然远避,但他没有,脚步并未离开原地,而是身体向后一仰,成了一个铁板桥的造型,可见他对于张麟的让招很是明显。

张麟的铁肘再次击空。

他没有急,右手握拳,从上往下,对着卢俊义的腰胁部位,斜斜地击了下去。

这一下卢俊义不能再呆在原地了,身形如螳螂一样,弹开到几步之外,直起了身子。

张麟没有停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几步,左手如钩,扣向卢俊义的咽喉要害。

猿猴取月!

这一招张麟已经试过一次,对威胁他的沉萍,可以说取得成功。

他没有指望对卢俊义奏效,但是碰到他的衣服总是可以的吧。

这一招的强悍,卢俊义曾经目睹,他不敢大意,在脚底下抹了油,向后面滑了几步。

张麟又落空了,不过他一点都没有气馁,不就是碰卢俊义一下吗,难道连这一点也做不到?

他没再展开攻击,而是绕着卢俊义游走转圈,眼睛微眯起,在找到好的机会后,再实行雷霆一击。

刚开始卢俊义也跟着转圈,后来看到张麟只游走不出击,便识破了他的意图。于是他站立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释放了感知,感知张麟所在的方位、距离,以及攻击意图。

张麟微微一笑,突然一蹲身,向卢俊义连续施展了连环扫堂腿,好像扫地僧在用功力扫地一般!

登时,地面尘土飞扬,落叶纷纷起舞。

在这样的情况下,地上根本没有空隙可呆,稍有不慎便会被张麟扫到腿脚。

“噌~”

卢俊义如同旱地拔葱一样,纵身而起,凌空一丈多高。

把卢俊义逼上天是张麟使出这一圈扫堂腿的最终目的。

这下看你往哪里逃!

张麟面露喜色,双手摆好姿势,引而不发,等着半空中的卢俊义往下垂落时再出击。

卢俊义自然知道张麟的意图,在快要掉落时,他悬在空中的身子做了一个往左侧倾倒的动作,张麟判断他会向左侧做侧空翻,于是预先跑向左边,等着他落地时进行攻击。

“哈哈,你上当了!”卢俊义哈哈一笑,却临时改变了方向,变成了右空翻,身姿极其漂亮地落在离张麟十几步远的地方。

嗖~

虽然被骗上当了,但是张麟没有恼火,也没有迟疑,而是如同一条怒龙一般,疾速冲向卢俊义,展开拳脚,进行了全方位的攻击。

鱼龙百变!

卢俊义左躲右闪,最后被张麟的手掌拍到肩膀,噔噔噔,向后倒退了几步。他并没有故意让张麟拍到,而是真的没有来得及躲闪,最主要的原因是,在他的视线的左前方,前殿与后院之间的门口,一伙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让他分了神。

~~~

赞阳宫。

汪之问正龟缩在此地避难,薛怀义从军出征后,他怕得要死,特别是听说张麟进封公爵,他惴惴不安,如坐针毡,害怕得要命,瑟瑟发抖,害怕张麟会随时来寻衅惹事,处置他,羞辱他,痛打他。

这时有人兴冲冲地向他报喜,张麟又被打入冷宫了,不是兰苑,而是寒苑。

“真的?!”汪之问听了喜出望外,额手称庆。“太好了!张麟,你也有今日!这就是报应啊!谁叫你得罪我老汪!”

汪之问高兴得浑身发抖,感觉报仇的时候到了,不过他还是强忍住了马上打进寒苑的冲动,令手下人再去打听,张麟的爵位有没有被褫夺,他的身边有多少人。

打听的人回来禀报:“张麟的罡烈公被褫夺了,身份跟刚进宫的秀男一样。他的身边没有人服侍,只有一个侍卫负责保护,比在兰苑时还孤寂。”

听了这话,汪之问心里雀跃不已,迫不及待地要教训张麟一番。

他点齐了所有扶阳宫的以及部分赞阳宫的亲卫和内侍,为了增强气势,他甚至将扶阳宫的所有宫女都带上了。

一行三十几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地杀奔寒苑。

寒苑门口虽说有禁卫值岗,但是这儿禁卫的职责,更多是看着张麟,不让他出去,至于外人要进寒苑,他们是不加禁止的,因为他们不承担保护之责。

汪之问如入无人之境,直接闯进寒苑之内,来到后院,正好看到张麟与卢俊义对练的一幕。

在看到张麟的第一眼,汪之问吃了一惊。

首先,张麟的的脸色比之前衰老憔悴了许多,让他差一点认不出来,不过仔细辨认还是认得出来的,那鲜明的轮廓还在,那俊朗的气质还在。

其次,让汪之问更为诧异的是,张麟居然会武功。这小子什么时候学会武功了?

他记得,上一次他们闯进萃阳宫欺负张麟时,他没有什么功夫,只是靠一根棒子逞威,怎么几日没见,他就学会武功了,而且还打得有板有眼。

不过,这一点武功汪之问倒没有放在眼里,他所忌惮的还是张麟的棒子,他们已经有了对付棒子的办法,那就是大网,上次已经展现过大网的威力。

“你们谁啊,怎么敢擅闯寒苑?”与张麟对练的卢俊义见一伙人大模大样地闯进到寒苑的后院,不由地收住了拳脚,不高兴地喝问道。

一位中年内侍,以前在萃阳宫被张麟狠狠地踹过,多日过去,他忘记了当日的痛,又开始皮发痒,趾高气扬了,抬手一指张麟,狗仗人势地喝道:“这位是扶阳宫的龙师!尔等见了龙师还不跪拜,真是胆子太大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汪之问讨打

见到汪之问上门寻衅滋事了,张麟心里后悔,之前没有趁着薛驴出征,将汪之问收拾了。不过,当时厂务繁忙,压根没有时间收拾汪之问。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张麟转身斜视着汪之问,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揶揄的笑,不加掩饰地嘲讽道:

“我当是谁,原来是狗皮老道汪汪啊。那日我手痒,去扶阳宫揍你,结果你胆子忒小,提前跑了。今天你是不是皮忒痒,实在忍不住,所以找着要我揍呢?”

听了张麟的话,汪之问整个身体都开始颤抖,那是气得,也是羞愧得!那日提前逃跑是他一生之中的耻辱,要是张麟还是得势的罡烈公,也就罢了,现在他是一个连秀男都不如的东西,还口无遮拦地提及此事,让他心中的阴影骤然扩大,在阴影扩大的同时,怒火也寸寸攀升。

汪之问用最恶毒的词语肆意嘲讽道:“张麟,你以为你独霸了皇上,就能平步青云了?要知道,爬的快,跌的也快!现在看看你,不但跌到低谷,甚至连个人样都没有了!你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对皇上来说,你就是一味药,你的药性已经被压榨干净,成了没有用的药渣,所以才被遗弃在这里!这就是你嗿妄的报应!贫道出来之前,给你占了一卦,你活不了多久啦!”

跟随汪之问而来的一班侍卫和奴婢,听了他的嘲讽之词,纷纷露出会心的表情,哄然大笑,有人甚至肆意的附和,对张麟展开谩骂:

“药渣!”

“活不了多久啦!”

听了汪之问及其手下奴婢的谩骂之词,张麟皱起了眉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是一个不甘在口舌上服输的主,对于别人施加在他身上的骂词,他当然会反唇相讥。

他向前跨了一步,双手抱臂,下巴高抬,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汪之问,用轻蔑的语气冷声说道:

“狗皮汪汪,出来之前你有没有算算你自己?我现在现场给你算一卦。你的卦相很不好,下下之卦,今天出事不利,劳民费财。用白话说,就是既要挨打,又要破财!”

听了张麟的话,一直盘踞于汪之问心里的阴影,再一次大幅扩大。他气得浑身发抖,抬手一指张麟,歇斯底里地叫道:

“给我打!狠狠地打!!”

“是!”汪之问手下的内侍齐刷刷地答应,然后如狼似虎地冲向张麟。

“滚!”

卢俊义在这里,哪里能容这些小混混靠近张麟,他抬脚之间,汪之问手下的内侍纷纷倒地。

见识到卢俊义的厉害,汪之问手下的亲卫,一共六人,从六个方向,群攻卢俊义。那些内侍则围向张麟。

张麟掏出七星神棒晃了晃,立即把那些内侍吓得纷纷倒退。七星神棒已经没有什么威力了,张麟之所以逃出来,纯粹了为了吓唬他们,他现在所依仗的是袖箭。

“撒网!”汪之问气急败坏地叫道。

“哗啦~”几个内侍展开一张网,铺天盖地地罩向张麟,张麟已经吃过亏,早就留意到他们身上带着网状之物,见大网撒开,他急忙向旁边漂移七八步。

大网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罩了一个空。

“哧~”张麟抬手一拍左臂,一只袖箭疾速飞向那位最嚣张的内侍,将他射倒在地。

噌~

张麟身形如电,直接冲到汪之问面前,右手伸出,使出了一记猿猴取月,扼住了汪之问的喉咙,使得后者眼睛上翻,差一点闭了气。

“停!谁要是再敢动,我将他扼死!”张麟大喝一声,这一下镇住了所有的人。而围攻卢俊义的六名亲卫,也被他打的落花流水,七零八落。

汪之问手下的宫女吓得花容失色,纷纷倒退。

“快放了龙师!”汪之问手下的内侍和侍卫纷纷叫道,“要不然,我们要到皇上那儿去告你了!”

张麟哪里会理会他们的恫吓?他用厌恶愤恨的眼神盯着汪之问:“我现在要掐死你,就像掐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说的一点都不为过,喉咙是一个人的生死命脉,掐住喉咙,一个呼吸的时间,就可以让人毙命。

“你不要乱来!”汪之问嘶声说。

“乱来的是你!”张麟冷笑道,并且在手上逐渐加大了力气,痛得汪之问直翻白眼,手摇脚晃地进行挣扎。

张麟稍微收了一点劲,一本正经的问道:“汪汪,你进宫也有不少时间了。有什么好东西,说来我听听。”

汪之问急促地喘息,断断续续地说:“我有不少好东西,你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一样。”

“比如。。。”

“我有一颗夜明珠。”

“还有呢?”

“还有一块坚不可摧的盾牌。”

“还有呢?”

“还有。。。还有一瓶能解百毒的奇药,叫祛百毒。”汪之问面色狰狞。

“都拿来,或许我可以考虑放了你!”张麟轻描淡写地说道。

“什么?”汪之问听了眼中露出愤怒和不舍之色,他心里说,张麟也太嗿了一点。

“汪汪,我告诉你,我有一块免死金牌,你知道免死金牌的意思吗?就是我杀了人可以顶罪!你是舍财换命,还是爱财舍命,你自己决定。”张麟慢条斯理不怀好意地说道,目的就是吓唬汪之问。虽然他心里很想弄死汪之问,但是现在他落魄至此,不想弄出人命,那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只是想从后者手里弄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皇上赐予张麟免死金牌的事情,汪之问知道,只是之前没有想起,他眼中的光芒立即变得暗淡,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他知道张麟落魄至此,很有可能什么都做得出。他不一样,他还是龙师,衣锦荣华,可不能为了一时的计较而把命丢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很不情愿地挥手让手下的内侍回宫去取夜明珠盾牌和奇药。

在内侍去取物时,张麟一直保持着扼着汪之问咽喉的姿势,这对他来说相当于拿别人练功,这比对着空气练的效果强多了。他一会儿在手指上增加力度,一会儿减少,让汪之问逃不出他的手心,又不至于被掐死,几乎做到了收发自如。

汪之问心里恨呐,后悔得肠子都青了,眼睛也随了他自己的姓,里面有汪汪的眼泪。

好几次汪之问强烈地要干呕,却都被张麟用手指给控制住了,可见他掐人喉咙的手法已经被打磨得相当高超了。

终于,那位内侍将三件宝物取了来。

在太阳的照耀之下,夜明珠发出绿幽幽的光,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那块盾牌,乌黑透亮,上面雕刻着一对犀牛的角,外加繁杂深奥的图案,看起来与普通盾牌不一样,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坚不可摧。

“咔~”

张麟抽出小梅留下的摧金断玉的血灵剑,对着那块盾牌劈了下去,盾牌上一点裂痕都没有,可见汪之问没有骗他。

既然在盾牌上汪之问没有打谎,那么奇药祛百毒应该也是真有其效的。

“刷~”

张麟抽出了闪着凛凛寒光的血灵剑。。。

第三百八十五章 去控鹤监

见到张麟当着他的面抽出了一柄闪着绿色幽光的极其锋利的剑,汪之问以为他要杀他,吓得脸色惨白,连忙哆哆嗦嗦道:

“我都给你了三件宝物,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汪汪,既然你这么怕死,为什么还要惹劳资?”

张麟在汪之问面前晃了晃血灵剑,用极其轻蔑的语气嘲笑道。

“我有眼不识泰山。”汪之问垂下了头,低声道。

“汪汪,适才我不是给你算过一卦吗,你今天出师不利,会劳民费财。你觉得我算得这一卦准不准?”

张麟得意洋洋地问道。

“准。”汪之问羞愧无地,喃喃道。

“算你有眼光。”张麟颔首微笑,用小刀从汪之问送来的祛百毒的瓶子里,挖了一点紫色的药膏,涂抹在血灵剑的剑身上。

血灵剑的上半截亮银色,而下半截呈斑驳的幽绿色,张麟怀疑剑上仍然带着毒,可是那毒怎么洗都洗不掉。之前他使用时都是万分小心,不敢使剑身触碰到皮肤,以免发生什么不测。

抹上祛百毒的药膏后,剑刃上的幽绿色渐渐变淡,褪色,最后消失殆尽,整个剑身都变成了明亮的银色,如同刚刚出炉的新剑一般,锋利,平滑,甚至还透出一种馨香。

这说明祛百毒的解毒效果极其强悍,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沾染在剑身上多日的血毒给化解干净了。

张麟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笑容。

“现在可以放了我吗?”

汪之问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讨好地问道。

张麟没有马上放他,而是贴近他的耳边,轻声恐吓道:“你与田蒙策划偷名单的事情,我已经知晓,格辅元被我弄死,李败德也被我抄了家。你要是再敢找我麻烦,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张麟的话,汪之问的眼中浮现起惊恐万状的神色,脸上失去了人色,魂都飞掉了一半。这么绝密的事情,张麟怎么会知道?

回过神来后,汪之问忙不迭地承诺:“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与你为敌了!”

“滚吧!”张麟一推一送,使得汪之问倒在地上,并且翻了一个跟斗,跌出去好远,然后趴在地上干呕,却是什么都呕不出来。之后,他灰头土脸地带着手下人屁滚尿流地逃了。

张麟的表现让卢俊义都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首先是他的武功,一招制敌行云如水,大大地出乎卢俊义的意料;

其次是他说的话,让汪之问出事不利,劳民费财,一一当场得到验证。

“侯爷威武!你这一次的收获抵得上一次小型战争的战利品。”卢俊义脸上露出佩服的表情,双挑大拇指,由衷赞道。在他看来,汪之问等于在赶着给张麟送东西!而这些东西都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还行吧。”张麟下巴一抬,嘴角勾起一个得意洋洋的笑容,忽然,他想起汪之问等人骂他的言辞,脸色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问道:“刚才狗皮汪汪说什么药渣,活不了多久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对于药渣的意思,张麟还是有所明白的,只是想从卢俊义那儿得到确认。

“这是他们信口雌黄,你又何必介意呢?”卢俊义连忙向张麟摆了摆手,温声宽慰道。

虽然,张麟的外相比之前有了明显的衰老,但是天天与他见面的卢俊义,对于这种变化并没有太多的觉察,就算有所觉察,也并不觉得有多严重。

张麟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也就没有把这诟詈之言辞放在心上。

~~~

青阳宫。

李败德杀将举谋,张麟查抄李府,李府阖家上下都被打入天牢,这些都是大事件,早已经传遍了神都,后宫自然是知晓的。

李培毅心里惶恐不安,不知道什么就会被拉去天牢,他在等待他末日的到来,然而,左等右等,千牛卫没有来,东厂厂卫也没有来,平平静静地过了好几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好像皇上已经把他这个人忘记,或者说,把他是李败德的儿子这一件事给忘记了。

是了!我是李败德儿子的事情是个秘密!

以前我爹把我送进宫时和皇上曾经做过约定,此事要对外做一个隐瞒。可能隐瞒的时间长了,皇上真的忘记其事了。

想到这一层,李培毅心里轻松了许多,暗中感激和佩服他爹当时所采取的极为明智的做法。

对他爹的感觉和佩服之对面,必然是对张麟的愤恨和仇视。

旧恨新仇一起涌上李培毅心头,倘若有机会弄死张麟,他定然是在所不辞的。

听到张麟因偷香上官婉儿而被打入寒宫,李培毅心情非常的舒畅,很想立即闯到寒宫把张麟打死,哪怕不能打死,打成猪头也是好的,这样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不过,他没有马上行动,因为上一次他带人闯进兰苑欺负张麟,结果却是自己挨揍,且丢失了几十把好剑,这种不好的经验记忆犹新,使得他不敢轻举妄动。

在行动之前,李培毅先派人去寒苑打听张麟身边有多少人,是什么情况。

“侯爷,张麟身边只有一个人。”负责打探的人回来禀报。

“只有一个人?这说明张麟已经完全被皇上遗弃了。张麟啊张麟,这下本侯可以肆意地爆揍你,我要把你打成猪头,不,打成野猪头!哈哈。。。”李培毅仰天狂笑,他脸上的猪头已经完全消失了,但是笑的时候表情很僵硬,因为皮肤里面的经脉还没有完全复位。

“不过这个人不是普通内侍,而是一名侍卫,叫卢俊义。”

负责打探的人又说。

“卢俊义是谁?”

“此人以前叫卢大白。张麟封侯之后,给他赐字卢俊义。”

听了这话,李培毅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见了,只剩下僵硬的表情,连眼中都没有了神采。

上一次李培毅占据了人数的优势,之所以会落败,就是因为张麟身边有一个很厉害的侍卫。

对于厉害的人,而且打败过他们的人,李培毅的手下当然会一直关注。他们打听过,那人叫卢大白,不久又改名卢俊义。

有卢俊义在张麟身边,李培毅心里有些忌惮,他想过,他手下的七八名侍卫,加起来都未必是卢俊义的对手。

虽然忌惮,但是他并没有放弃爆揍张麟的想法,因为仇恨被刻在心里,一辈子也不会消失。

他在心里思忖,张麟身边只有卢俊义一个人,一个人再厉害,所发挥的威力还是有限的。有道是,双拳难敌十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多。

我宫里侍卫内侍宫女加起来一共有二十四人。

用所有的侍卫加一半的内侍牵制住卢俊义,也许不能制服他,但是拖住他一炷香的时间总是可以的。剩下的内侍加宫女一起围攻张麟,将他打成野猪头就撤,速战速决,卢俊义再厉害,也无法分身!

这个主意好!

李培毅思考了半晌,有了一个主意,自己也觉得这主意太聪明了,简直抵得上孙子兵法!

“侯爷,在现在这样的情势下,你还是消停一下为好!”有贴身的内侍好心劝告道。

“消停什么?张麟被打入冷宫,而我什么时都没有,我凭什么消停!”李培毅不满地说。

那内侍劝不动,也没有办法。

走~

李培毅呼五喝六,浩浩荡荡杀奔寒苑,在半路上,一位负责打探消息的内侍踉踉跄跄迎面跑来,跌倒在李培毅面前:

“侯爷,我看你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

那位内侍把汪之问去寒苑讨打且被勒索三件宝物的情形说了一遍,李培毅听了,目瞪口呆。

半晌后,他一甩袖子,道:“去控鹤监。”

第三百八十六章 去劫东厂

在神都某处非常隐蔽的房子里,门窗紧闭,光线比较暗弱。只有从开在顶棚的数处明瓦之中透进来的几束亮光,使得置身于屋内的人,能够互相看清对方的面容。

这里一共有二十几人。

在主位上的人,穿着一袭黑色紫边袍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就是灵狼帮主莽青松。他用手摸着鼻梁,眼睛望着顶棚透光之处,眼神空洞,不知他在想什么。

在他的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三位穿黑袍的护法和三位穿青衫的堂主,还站着几位同样穿着青衫的舵主。

“听说张麟被褫夺爵位,打入了寒宫。咱们何不趁此良机,潜入寒宫去将他杀了!”护法温镇语气激愤,现场之人,属他与张麟打交道的次数最多,心里最憋屈,杀张麟的心最为急切。

“对,去将他杀了!这个张麟令咱们灵狼损失惨重,不杀他对不起死去的弟兄!”站在旁边的几位舵主立即大声附和。

“入宫杀人,干系重大,不能随便为之。”护法福满楼语气严肃道。

“蛇灵因为入宫刺杀张麟,几乎遭遇灭顶之灾。这事刚发生不久,可谓前车之鉴,咱们可不能重蹈覆辙!”一位堂主手捻胡须,语重心长道。

“此一时彼一时。而今张麟被打入寒宫,身边没有几个人服侍,甚至连看管之人都比以前少。杀他马到成功,绝对不会失手。不存在什么重蹈覆辙!”温震以轻蔑的口气说道。

“帮主,你怎么看?”福满楼用恭顺的目光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莽青松。

莽青松从顶棚收回目光,用锐利的目光扫视了现场所有人一遍,然而抬手一挥,铿锵有力地开口:

“入宫杀人那种蠢事,我帮不屑为之。不过,我们也不能坐视兄弟们置身牢狱而不作为。趁着张麟被打入寒宫,不能理事,东厂处于最为薄弱的时刻,咱们去劫东厂,将闵德铁梦等弟兄救出来。”

~~~

东厂。

在主导东厂事务的日子里,张麟建立了良好的声誉和崇高的威信。

在东厂的厂卫和百户千户的心目中,张麟是一个敢作敢为,奇计百出之人,没有人把他当作供奉而轻视,也没有人认为他是靠着皇上吃素饭。或许在张麟刚接手东厂的时候,有人持有过这样的看法,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张麟能力的展现,尤其是在端阳大朝上张麟击败李败德之后,持这样想法的人几乎绝迹了。

他们认为,是张麟一个人把被肖清芳搞的乌烟瘴气处于崩溃边缘的东厂给拉了回来,重新成了皇上所倚重的臂膀和耳目,在近些日子里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在神都搅风搅雨,抓侍郎,查尚书,抄相府,令人闻名丧胆,令人敬而远之。

在法场猎狼行动上,张麟的表现更是可圈可点。一条计策轻易将怎么也找不到的灵狼吸引到法场,准备一网打尽。面对突袭他的灵狼长老,他数箭将之击毙。

特别是张麟重人质而不重功劳的做法,打动了所有厂卫的心,获得所有厂卫的誓死追随。

听到张麟因与上官婉儿亲近而被打入寒宫的消息,所有厂卫都非常震惊,难以置信,大部分人都为张麟感到惋惜痛心,感到不值,有些人甚至在背后咒骂上官婉儿,认为她是祸害精,将张麟拉入了犯罪的渊谷。

“虽然公爷不再是罡烈公了,虽然他被打入冷宫了,但他还是我们的头领,他的同知的职位还在,我打听得清清楚楚!”黄胜彦语气激动,声音悲痛地说。

在所有东厂成员之中,黄胜彦属于最感激同时也最支持张麟的人。他心里一直认为,他之所以能当上镇抚使一职,是因为张麟对他的赏识和提携。

“是的。我听的清清楚楚,皇上只是褫夺了公爷的爵位,并没有免去公爷的职位。公爷很快便会东山再起的,这一点我可以保证!”高力士声音哽咽之中带着坚定,这是他最后一天到东厂当值,算是交接,也算是告别。

“我们大家一起,进宫向皇上进谏,让她将公爷爵复原职!”花步丸慷慨激动地说道。

“这样就成了兵谏,不到万不得已,不好轻易施行。”黄胜彦脸上露出思索和沉重之色,不过,对于兵谏的建议,他也没有进行否定和确定的排除。

“兵谏就兵谏!咱东厂驱蛇灵,斗灵狼,抄相府,什么时候怕过事?”花步丸不顾后果地叫道。

“兄弟要慎言啊!”许世德伸手拍了拍花步丸的胳膊,斜眼看了一下高力士,用阴阳怪气的腔调说道,“这里有皇上身边的近臣,你怎么好胡说八道,你是嫌自己命太长,还是嫌公爷死的不够快?”

“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吗,这里都是自己人啊!”花步丸看了高力士一眼,语气激动地问,“高力士,你虽然高迁了,但你还是咱们自己人,对不对?”

“对,是自己人,永远是自己人。”高力士连忙在脸上挤出一些痉挛一般的笑容。面对群情激愤的东厂高层,说实话,他的心里很不自在,有一种负罪感,只想尽快离开这里。我没杀伯仁,但是伯仁因我而死。他没有向皇上告密,但是,皇上所获得的真情是通过他的嘴巴流露出去的。

当大家在议事厅议论纷纷群情鼎沸之时,夜玉飞身上了一匹枣红马,黯然神伤地离开了东厂,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疾驰。

夜玉的贴身侍卫绿殊急忙上了一匹白马,在后面紧跟不舍。作为一个贴身侍卫兼侍儿,她对于女主人的心思非常清楚,很知道她现在的满腹伤心,需要一个空旷清静的地方去宣泄。她不会劝她不去做什么,而是在后跟随,就近进行必要的保护。因为她的职责就是保护女主的安全,虽然她的武功还不如女主的高。

在绿殊的后面不远处,还有一匹黄骠马在后面紧紧跟随,马上之人,身穿红色的飞鱼服,正是东厂的签事狄光远。

于张麟被打入寒宫的消息传到东厂之第一时间,狄光远心里为夜玉感到不值,也为她鸣不平。他想把张麟揍趴下的心都有。从那时开始,就开始注意夜玉了,当夜玉主仆二人先后骑马驰出东厂,他也便上了一匹马,飞驶着跟了出去。

三人三骑,于大街之上,纵蹄疾驰,马蹄如雷,使得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高声叫卖的摊贩纷纷向街道两边闪避,不知道神都又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状况。

第三百八十七章 可惜这里没有酒

灵狼帮主莽青松带着温震,福满楼以及另外二十几名灵狼最强悍的高手,来到在东厂附近,在非常隐蔽的地方隐伏起来,等到合适的时机,便会采取雷霆手段,袭击东厂。

“帮主,那位骑马离开的女子就是东厂的提督夜玉。”温震与夜玉打过交道,认识后者,在见到夜玉驰马离开东厂后,立即向莽青松低声告知。

莽青松听了,心中大喜。东厂双头都不在厂,那么东厂将是最为薄弱的时候,这对灵狼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另外,东厂提督不带侍从离开,也给了他一个可乘之机。

莽青松抬手拍了拍福满楼的肩膀,低声吩咐道:“满楼,你去跟踪尾随夜玉,看她去哪儿,记住,不要轻举妄动,不要打草惊蛇。随时将她的行止告知本座。”

福满楼受宠若惊,连忙答应:“是!”

温震眼中浮现失望的光芒,从护法的排名来说,他排在福满楼前面,以前凡有重大的行动,都是他先,而今帮主却把跟踪夜玉的事情交给福满楼去办,这说明经过劫法场的行动之后,他在帮主心目中的地位下降了。

~~~

寒苑。

经过张麟和卢俊义的整理,寒苑变得和兰苑一样整洁。

井栏上竖起了发电烧水装置,墙上架起了引电装置。要是打闪电,那么就可以给七星神棒充高压电了。

后院。

虽然周边堆着许多枯枝杂草,但是,地面上还是非常整洁,使得整个后院显得更为宽敞。

“这两天有什么消息?”张麟一边练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询问卢俊义。

卢俊义嘴里叼着一根青草,在旁边观看张麟的练功,一边用没有表情的腔调回答道:

“秋霜当了后宫内史,成了后宫女官之首。”

张麟与上官婉儿和秋霜的关系都很好,这一点卢俊义心知肚明,因此在说话时,语气相当平和,态度不偏不倚。

上官婉儿被打入地宫,她的位置空出来了,自然需要有人去填补。秋霜的能力,张麟是见识过的,她接任上官婉儿的位置,也是顺理成章的。对此,他没有表示什么,只是随口又问:“外面还有什么消息吗?”

“外面?”卢俊义想了想后回答,“幽州遭到突厥鹰师的包围,狄仁杰向朝廷发来告急塘报,请求援兵。”

“神都城外呢,李败德有没有新的动向?”张麟又问。

“今日有三万江南府兵加入了李败德的阵营,而我军也增派了两万援兵,归殷周将军调用。双方之间依然保持着胜败未分的对峙状态!”卢俊义详细地介绍了神都内外的情形。

李败德真能折腾,之前从关内道以假虎符调来三万府兵,这次没用虎符,居然又从江南道调来三万府兵!怪不得武则天对于动李败德,慎之又慎!他的根系很深,势力真正不小!

如今两军之间真的处于胶着的势态。武则天没有危机感,所以不会想到自己,也就是说,自己还得在寒苑继续呆下去。

有那么一段时间,张麟希望李败德的叛兵与朝廷大军一直胶着下去,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呆在寒苑。

呆在寒苑,没有危险,相反,他有大把的时间练功,要是在这里能把轻功练好,能够做到像梅花针刺客一样,出入自如,那反而是大好事。

是的,必须要把功练好,最好能掌握轻功,能够做到高来高去,那样才好。

不然的话,不管自己受到多深的信重,立了多大的功劳,封了多高的爵位,只要惹武则天不高兴了,她一句话就可以把自己一撸到底,说打入冷宫就打入冷宫,说杀头就杀头,自己没得任何选择。

“俊义,你可以教我轻功吗?”张麟停下来,一本正经地问卢俊义道。

听到张麟想练轻功,卢俊义的眼中浮现一抹亮光,不过他很快就摇头:

“轻功与拳脚上的功夫不一样,需要旷日持久的功力,最好是从童稚时期练起。我觉得你现在起步太晚了,筋老骨硬,事倍功半,难见成效。”

张麟听了很是泄气,不过想到自己的拳脚之功夫也是意外练成的,或许轻功也可以,毕竟自己属于跨越时空者,而且是魂穿,原身有一定的武功基础,不能以常人常理进行忖度。

“能不能练会无所谓,你只需告诉我,你教不教我?”张麟摆了摆手,语气坚决。

“教是没有问题的。就怕你练不会而气恼,那样就反而不好了!”卢俊义长身而起,走到张麟面前,面带揶揄。

“既然没有问题,那还废话什么,开始吧。”张麟抬手一挥,语气不容置疑。

“练轻功很苦的,你真的想学吗。”

见张麟一心想学,卢俊义也来了兴趣,一脸严肃地问道。他倒想看看,张麟能不能学会,或者,对一件没有成效的事情,他能坚持多少时间。

“你看我像怕吃苦的人么?”

张麟下巴一抬,脸上浮现满不在乎的神情。

“不怕吃苦好!”卢俊义颔首微笑,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树枝,脸上带着庄重的神态,指指点点,侃侃而谈:

“普通之人,头轻脚重,所以才能够直立行走。而练轻功之人,能做到头重脚轻。头重脚轻并不是要倒立行走,而是将全身的重力提举到头上,使得脚下轻如无物,能够飞举,能够不沉。不用奔跑鼓势,就能起高跃远。起如飞燕掠空,落如晴蜒点水,着瓦不响,落地无声。”

噌~

卢俊义双足在地上一蹬,他的身体就如同入云之龙一般,窜起到两丈高,而后在半空之中斜移了几尺,又如同兴奋的鹞子在翻身一般,连续做了几个空翻的动作,最后轻飘飘地落在地上,脸不红,气不喘,做了一个完美的示范。

“我就想要这样的境界。”张麟心神向往,雀跃鼓掌道。

“你想要就能要到吗?这个境界我练了二十年。”卢俊义用手摸着小胡子,嗤笑一声道。

“你练了二十年?”张麟露出惊讶和佩服的表情,“你跟谁学的?”

“当然是我师父!”卢俊义下巴一抬,露出自豪的神色。

“能说说你的师父吗?”张麟好奇地问道。

“我师父是一位世外高人。”卢俊义眼中浮现浓浓的发自内心的敬意,眼睛望着很遥远的方向,语气庄重,充满感情地说道,“他武功极高,曾经帮太宗皇帝打过天下,后来经过了一些世情的变幻,他老人家看透凡尘,急流勇退,隐于江湖,不问世事。”

对于这一点,张麟并不吃惊,因为卢俊义武功这么高,有一位很牛很高明的师父,是很正常的事情,要是他被告知,他是无师自通,自学成才,自行修炼达到这么高的境界的,他才会吃惊的。

不过张麟心里还是有不解,有困惑,卢俊义有这么牛的师父,他自己的武功又这么高,在第一次见到时,他怎么还是羽林卫的一位军曹呢?心里有了这种想法,嘴里自然而然便问了出来。值此忧患困顿之时,卢俊义还跟着他,说明他俩有不同寻常的缘份,不是泛泛之交,因此他觉得很有必要对卢俊义做深入详细的了解。

“唉,这事说来话长,只可惜这里没有酒。”卢俊义长叹一声,感慨万千地说道,一副有很长的故事要说的样子。

张麟走到卢俊义的身边,轻拍他的胳膊,语气温和,循循善诱道:

“跟我说一点呗,反正咱们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行!”卢俊义用审慎的目光看了张麟一眼,心里觉得现在向他透露一点自己的身份讯息,也没有什么妨碍,便微笑点头。。。l0ns3v3

第三百八十八章 卢俊义的身世

卢俊义用若有所思的目光望着远处,一边回忆,一边娓娓讲述自己的身世过往。

他的祖父是范阳郡公卢澄青,曾是高宗时的同中书门下三品,也就是宰相。他本是一名御前侍卫,因他父亲站在反对武则天称帝的阵营之中,好在不是什么重要头面人物,但他还是受到牵连,被排斥贬降为羽林禁卫。

在听讲述的过程中,张麟心里想,原来卢俊义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如上官婉儿一样,是宰相之裔孙,公侯之子弟,身世富贵,只是后来他们的家族落拓了而已。有这么好的出身,难怪他的武功这么高强。

展开一想,张麟又觉得奇怪了,作为一名宰相裔孙,怎么会取“大白”那么俗的名字呢?

似乎看出了张麟的疑虑,卢俊义脸上带着坦然的微笑,“作为一个御前侍卫,被贬到羽林卫,很没有面子,因此卢俊义,也就是我,临时改了一个名字,叫卢大白。”

原来如此!张麟听了恍然大悟,基本上,算是弄清了事情的原委。

“你原来的名字叫什么?”张麟又好奇地问。

卢俊义脸上浮现浓郁的笑:“也叫卢骏异。跟你赐的名字同音,所以我当时就欣然笑纳了。”

“真的,这真是太巧了!”张麟又惊又喜,旋即拍了拍卢骏异的肩膀,善解人意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还是用回你原来的名字吧。”

“其实,我已经很喜欢卢俊义这个名字了,好舍不得放弃啊!”卢骏异依依不舍地说道,片刻之后,他伸手碰了一下张麟的胳膊,亲切而主动说道:“跟你说了这么多我自己的事,显得有些自矜自夸的意思。不如我跟你讲讲我师兄李元芳的事情吧。”

“李元芳是你的师兄?”张麟听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放眼整个大周朝野,李元芳是他最熟悉的名字之一。曾经,他心里想要见到李元芳的迫切程度,丝毫不会比期待见到狄仁杰的少一点点。然而,到了神都之后,他见到了狄仁杰,还见到了虎敬晖,却唯独没有见到李元芳,让他颇感失望。没想到,却在卢骏异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张麟岂不兴奋喜悦?

“对的!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当他的师弟?”卢骏异眉毛一扬,脸上浮现一抹自得的微笑。

“快说!”张麟眼中闪现激动喜悦的光芒,语气急切的催促道。

“我们两个从七岁开始,就一起跟着师父学艺。”

卢骏异一边缓缓踱步,眉头深锁,进行回忆,一边声情并茂地讲述他和李元芳之间的故事。

随着卢骏异的讲述,张麟对李元芳有了一个更为直观更为详尽的了解。

李元芳英俊潇洒,磊落不羁,艺成之后,加入了卫旅,参加了对突厥的战争,凭着赫赫军功,当上了甘凉道游击将军。

两个月之前,当突厥使团经过敦煌时,李元芳受命护送使团赴神都。没承想,因为朝内有奸贼,与突厥方面里应外合,将突厥使臣与护送人员悉数屠杀,只剩李元芳一人逃出,成了屠杀使团的头号嫌疑人员,被朝廷海捕追拿,使得他的名声丧地,有家难回,有国难投,最后他决定跟着狄仁杰去幽州查案。幸亏狄公神断,日前将真凶渠首抓获,洗刷了李元芳的冤情。

“假使团案已经破了,这么说李元芳和狄仁杰不日将会回神都?”张麟兴奋地说,对于狄仁杰,张麟决定敬而远之,他的兴奋和期待是对李元芳的。

“暂时回不了,听说幽州遭到突厥大军的围困。”卢骏异摇头叹气,脸上浮现一抹忧郁之色。

听到幽州遭突厥围困,张麟的眼中并没有出现忧心之色,相反,闪现一抹兴奋的亮光。

李败德叛乱,皇嗣失踪案还没勘破,突厥大军围困了幽州,这说明自己所打造的弩车即将有了用武之地,武则天难道会为了跟他置气,而放着威力超绝的弩车不用?

一旦武则天需要使用弩车,那么她就必须启用张麟本人。

张麟觉得自己在寒苑呆的时间不会太长。

在这不长的时间内,更要把武功特别是轻功练好。

聊完一阵天之后,张麟还是回到原地,嘿嘿一笑道:“要达到你们那么高深的境界,可能需要习练二十年的时间,但是,我没有那么高的要求,比你们的境界差那么一点点也是可以的。”

“不是我打击你,你能够练得跳上墙,就很不错了。”卢骏异抬手一指丈把高的围墙,冷面无情地说。

“能上墙也可以。”

张麟呵呵一笑道,他不想再与卢骏异争辩下去,只想马上就开始学。他现在连爬上墙都困难,要是能练到随意一跳就能上墙,那也是可以的。

接下来,最苦最累的生涯出现在张麟的人生当中。

他身上穿了厚重的铁甲,腿上和臂上各绑了两块铁制的胫甲和护臂,负重超过五十斤,绕着院子按照卢骏异所设定的路线奔跑。

这一条路线由平地,坑洼地面,上坡,上台阶,下台阶,下坡,坑地组成。

按照卢骏异的说法,这叫先重而后轻。习惯了负重奔跑,等到释放了重量,那时就会觉得身体倍加轻盈。

跑了几圈,他就累得如同耕了十亩地的水牛一样,浑身都是汗水,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喘息了片刻后,张麟突然上气不接下气地问卢骏异:“你与李元芳的武功孰高孰低?”

卢骏异微微一笑,支支吾吾道:“这个嘛,不好说。要是都用剑的话,我俩差不多。要是他用链子刀,就好像换了一个人,武功比我现在厉害好多。”

听到链子刀,张麟眼睛一亮,在他的印象当中,李元芳一把链子刀神出鬼没,确实厉害。

张麟突发奇想,笑着问道:“你觉得李元芳拿链子刀,能打得过莽青松吗?”

“那样的话,与莽青松打个六七十个回合没有问题。”卢骏异眉毛一扬,傲然说道。

三人三骑从德遒门离开了神都,前方是通往北方道府的宽阔的官道。

一马当先的是负气出走的夜玉。

“驾”

夜玉扬鞭甩出了几个脆响,那马儿受到惊吓,四蹄纵开,宛若一条怒龙一样,向前奔腾疾驰,激起一道烟尘,如同一条灰色长虹一样,滚滚而去。

她的脸上浮现着气愤怨恨和隐忍的表情,那张本来俏丽有型的脸,因为拼命压制心里的怨气,而变得有些扭曲。

她怨张麟,我主动送给你,你七推八却,临了却冒着如此大的凶险与婉儿那贱人厮混,你太让我伤心了。

她恨上官婉儿,认为她就是一个骚人,一个贱货,一个专门勾惑他人的狐狸精。

最后,她更后悔,那一晚她应该更加主动一点,更加热烈一点,她宁愿那个被打入地宫的人是她!

疾驰了不久,马儿离开了官道,进入了一条通往邙山的小道。

绿殊和狄光远先后驰上了小道。

绿殊认得,这条小道她们曾经走过,是通往黑熊谷的必经之路,当日,在这前面的峡谷,曾经遭遇田蒙的伏击和巨石打击,有多名弟兄在这儿丧生。

一种不详的感觉立即袭上她的心头,她扬鞭一甩,发出一声脆响,使得马儿提高了速度,一边紧紧地追赶,一边大声喊道:“提督大人,此地危险,放慢点儿速度!”

夜玉非但没有放慢速度,相反她双腿用力一夹马肚子,使得马儿把蹄儿撒得更欢,一下子就窜进了峡谷之中的悬崖小道。

在踏上悬崖小道,目睹一边的高峻峭壁和另一边的深危渊谷之时,一种熟悉之感油然浮上夜玉的心头。

第三百八十九章 袭击东厂

在看清周围地形的第一瞬间,夜玉认出了此地。

两崖夹一溪,小道悬绝壁。

她记得,在峡谷的前方,遭遇到一伙蒙面人的伏击,当时她鲁莽地冲向前,被敌方的乱箭所锁定,是张麟射出弩箭为她解除了危险。

她也记得,在更前方,当巨石从天而降砸毁道路,威胁人们的生命安全时,是张麟果断架起了钢丝索,使得她缒到了渊谷的对面,脱离了危境。

她又记得,她刚刚落地,一阵滔天的洪水突然汹涌而来,将她无情地淹没,并残忍地冲到了下游,她差一点被溺死,幸亏张麟及时施救,她才活了过来。

她还记得,为了躲避黑衣人的追赶,她与张麟双双躲进了溪谷旁边一处隐秘的洞穴,在那儿她们共处了一宵,那是一个不眠之宵,值得终生牢记。

她更记得,在那洞穴里,无数的萤火虫用光和影构成了各种神异美丽的图案,见证了她与张麟关系的进步。

虽然相互之间没有跨越鸿沟,也没有山盟海誓,但是,可以说,这儿是她们的定情之地。。。

当夜玉离开东厂纵马疾驰时,她是漫无目的的,没有想过去哪里,去干什么,却没有想到无意之中来到旧日定情之地。

触景生情,她心里想起了很多很多,勾起了无限心思,晶莹的泪珠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随着她的前行,在空中飞扬飘洒。

在一路跟随夜玉前行之时,骑在马背上的狄光远也是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与夜玉曾经一起经历过的往事一一浮上他的心头。

因为狄仁杰是朝中重臣,皇上对他既重用又猜疑,因此让他把儿子送进宫,在宫廷之中接受教化,实际上就是让他的儿子做人质。

狄光远七岁入宫,在宫中生活的时间比家里还长。那时夜玉的年龄比他略小一点,两人可谓青梅竹马,总角之交。

随着年龄的增长,狄光远对夜玉暗生情愫,但是他生性严肃腼腆,心里的话始终不懂得表达,有时候,他略微开了一个头,就嘎然而止,以为他说的已经足够多,对方应该能明白他的心意。

但是,夜玉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明白他没有说出来的情意?

越到后来,他越腼腆,因为他害怕表达出来后会被拒绝。

因此,两人之间的关系,始终没有突破,可以用亲如兄妹却又白发如新来形容。

但是,狄光远并不着急,他认为,时间可以解决一切难题,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一日,夜玉会明白他的心意,接受他的情意。

然而,令狄光远意想不到的是,时间在向前推移的同时,把张麟推到了夜玉面前。

若是张麟安心做他的供奉,那么,这对狄光远倒没有什么影响。可是,这小子,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还惦记着狄光远的窝窝头。

这让狄光远很恼火。曾经,他不止一次想过,把张麟与夜玉之间的艾昧关系向皇上禀报一二,这对他来说,不算是告密,因为这是皇上所交办给他的职责。但是,他有些投鼠忌器,一旦,将他们的关系揭发出来,那么夜玉也将会受到连累和惩罚。

因此狄光远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徒然着急,徒然恼火,徒然伤心。

张麟与上官婉儿厮混被打入寒宫,这事对于狄光远来说,属于好消息,可是夜玉居然为此而负气出走,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还要更深一层,最令人生气的是,她负气出走的地方,居然是之前她们独处过一宵的所在,这又让他的心里如同打翻了醋缸,心酸苦楚到了极点。

~~~

东厂,西面围墙之外有一处茂密的树林。

莽青松带着一群灵狼的高手,隐蔽于密林之中,他扭头扫视了现场一圈。这儿,除了他之外,总共有二十人,都可以算得上高手。不过,这几乎相当于灵狼的全部战斗力了!

说实在的,灵狼的成员不少,总共有数百,但是高手其实并不多,特别是被张麟连续摧残几次之后,剩下的高手不会超过三十位。

在灵狼帮,武功最高的自然是帮主莽青松,他的武功,在整个大周,甚至在整个天下都能排入前五。在大周的皇宫,估计只有武常和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能够与之匹敌。

比莽青松次一点的是专司杀人的铁手堂堂主铁梦。他的武功与卢俊义相仿。如今被关押在东厂地牢。

其次就是三位长老,都是超一流高手,每一个都跟铁梦差不多,这三人之中的两人已经丧命,闵德被关在东厂地牢。现场没有长老。

然后就是六名护法,这六名护法已经战死三名,如今只剩下温震,福满楼和麻凡三人。福满楼被派去跟踪夜玉,现场只有两名护法。

金银铜三位堂主,以及铁手堂的舵主,都算是高手,到东厂都可以与千户以及副千户匹敌。现场有七名铁手堂的舵主和金银铜三位堂主。

这三位堂主分别是,负责向各行各市收钱的金手堂堂主金不换,负责管理账务的银手堂堂主银含,负责放贷的铜手堂堂主铜罗。这三人的武功比专司杀人的铁手堂堂主铁梦的略微低一点,不过也都相当不俗,与铁手堂的舵主差不多。

铁手堂的成员,武功也都过得去,高一点可以算初级高手,到东厂可以与百户抗衡。现场有八名悍勇的铁手堂成员。

其他堂口的舵主以及成员,并不负责杀人,而是负责收钱管帐,因此都没有多少武功,与普通的厂卫差不多,因此此次行动没有这一类人参与。

综合起来,参与袭击东厂的二十余名灵狼分子,有一名顶级高手,两名一流高手,十名高手,以及八名初级高手。

这样的实力,倘若冲击其他任何衙廨,都可以轻易地将之毁灭。但是,他们的对手是东厂,实力不可小觑。

要是东厂人员齐集,灵狼断然不敢如此兴师动众的袭击东厂。但是,今天,东厂双头不在,张麟被打入冷宫,东厂人心涣散,这样的时机对于灵狼展开袭击行动极其有利。

饶是如此,莽青松并没有马上下达袭击令,他还在等,等待最佳时机。其目的自然是以最小的代价,达到最大的成功。

莽青松抬头望了望天,此刻太阳已经西沉,时间大概是申初,尚未到散班的时间,再望向东厂的大门口,只见出来的人多,鲜有进去的,似乎又都在忙着散班回府。

略微想了想,莽青松便明白了,东厂双头都不在,且张麟被打入寒宫,那些厂卫大概都觉得心寒,失去了精气神,所以都提前散班了,应该是这样的。

见了这幅景象,莽青松更加欣喜,这等于是天助我也!

又过了一刻钟,估摸着那些散班的人都走远了,莽青松抬手一挥,果断下达了袭击令,“开始!”说毕,他将兜帽拉到头上,又将黑纱蒙在脸上,而后纵身一跃,越过东厂的围墙,率先跳进了防卫森严的厂院之内。

“噌噌噌~”

二十余名灵狼分子,纷纷蒙上面纱,一个接着一个,如同跳蚤一样,轻松利落地越过高墙,进入厂院,他们压根没有打算隐藏行止,之所以选择越墙而进,而不是从大门口强攻,那是为了尽可能地减少阻力,节省时间。毕竟他们的行动一旦展开,所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东厂,而是整个朝廷。

一旦战斗打响,那么遍布在神都的金吾卫,监门卫,千牛卫就会闻风而至,那时,他们就算再厉害,也会被包圆,被消灭,因为他们的人数太少。

所以,灵狼必须速战速决。

第三百九十章 最惨重的打击

灵狼明目张胆的大规模侵入,立即被负责值守的厂卫发现,他们见来者不善,势头凶猛,都不敢上前拦阻,而是扬声大呼:

“不好了,有人擅闯东厂!”

留守在东厂的震抚使黄胜彦听了呼喊之声,立即从自己的书房里冲了出来,见到二十多名蒙面杀手悍然闯进来,他勃然大怒,抽出宝剑,大喝一声:

“你们胆敢闯进东厂,真是吃了熊心豹子!”

说着,他纵身上前,向被簇拥在最前面的莽青松刺出凌厉一剑。

“找死!”莽青松提着弯刀,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黄胜彦狠狠地劈了过来。

“当~”

刀剑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轰响,黄胜彦被震得虎口发麻,身体如同轻飘飘的落叶,向后倒退了十几步。幸好他的底子不错,没有摔倒在地。这一下交手,让他明白了,他压根不是莽青松的对手。

莽青松只是向后倒退了半步,可见他在力气方面比黄胜彦大太多。他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你就是东厂最厉害的人么?实在太弱鸡了!”

“你们这群毛贼,竟敢袭击东厂,真是自己找死!!”左肩上扎着白色绷带的许世德挥舞着宝剑冲了上来,宝剑闪着凛冽的寒光,掀起一股寒风,斜斜地斩向莽青松的左胁。

莽青松不慌不忙,弯刀在身前划了一个半圆,挡住了许世德的锋利的剑刃。

“当~”这一次震响更加响亮,发出蜂鸣一般的颤音,在人们耳中嗡嗡的回荡。

在一股巨力的撞击之下,两人一触即分,许世德向后倒退了七八步,左肩上刚刚愈合的伤口被崩开,血迹从伤口里面渗了出来,一瞬间把白色纱带染得血红。

莽青松向后倒退了一步半,他用赞许的目光看了许世德一眼,颔首道:“你这人还算行!”

黄胜彦用手摸着虎口,呲牙咧嘴地叫道:“来人,将这伙悍贼给我拿住!”

“杀!”

东厂的厂卫和千户,大部分散班回府,留守在厂院之内的人员只有百来人,而武功高强者则更少,只有黄胜彦,许世德,孙殿臣,申渊,马骏等人。除了黄胜彦和申渊之外,大都身负重伤,战斗力大打折扣。

而袭击东厂的,则是以莽青松为首的灵狼高手,极其强悍勇猛,一个个都可以以一敌十。

黄胜彦许世德孙殿臣三战莽青松。

申渊与麻凡对战。

马骏和两名百户围攻金不换。

温震以一敌十。

银含以一敌五。

铜罗以一敌五。

。。。

留守东厂的高手的数量偏少,无法与灵狼展开一对一的对战,只能采取人海战术。

东厂明显不敌,人员不断伤亡,随着战斗的深入,死伤人数节节攀升。

莽青松见胜券在握,却又无法迅速取胜,便扭头向温震吩咐道:“你带人冲进地牢,将闵德铁梦等人放出来!”

莽青松的算盘打得很响,只要把闵德和铁梦放了出来,那么灵狼将会如虎添翼,立马占据优势,可以轻易灭掉东厂。

“是!”温震答应一声,展开了一阵凌厉的攻势,将围攻他的人击毙两人,将其余人逼退,而后手舞着宝剑,带领四名灵狼成员,从围攻的人群之中,向地牢的入口杀开一条血路,试图强行闯进去。

见到对方的行动举止,黄胜彦当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一伙人定然灵狼悍贼,他们袭击东厂的目的必定是为了营救被关在地牢之中的灵狼囚犯。

“世德殿臣,你们顶住一会!”黄胜彦虚晃一招,跳出了战圈,而后迅疾无比地奔向另外一个隐秘的入口,赶在温震之前冲进了地牢。

此时,在牢房之中,铁手堂堂主铁梦已经遭受多次重刑,身上的皮肉没有一寸完好的,浑身衣衫破碎,血迹斑斑。他听到外面的打斗之声,知道帮主来救他了,一直垂着的头蓦然抬了起来,眼眸之中忽然射出兴奋喜悦的光芒。

“恭喜铁堂主,你们的帮主带人来救你了!只可惜,你没有机会活着见到他们!”黄胜彦手提宝剑来到牢房之中,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嘲讽和刺激。

“你要干什么?”铁梦眼中浮现愤怒之色。无可否认,他是一个铁打的汉子,不怕刑,不怕死,但是眼见着活命的希望被人强行抹掉,他还是难免悲愤气怒。

“将你处决!”黄胜彦脸上浮现一抹残忍冷酷的笑。

“你。。。”铁梦还想说,你们东厂无权处斩囚犯,然而他的话只说出了一个字,便嘎然停止了。

黄胜彦手起剑落,将灵狼的超一流高手的性命结果了。在东厂遭到灵狼的强势突袭而处于风雨飘摇之时,这是他觉得作为东厂震抚使最应该做的事情。

铁梦双眼圆睁,死不瞑目。

处决了铁梦之后,黄胜彦没有时间去擦拭剑上的血迹,又迅捷无比冲向另一间牢房,意图如法炮制,将因遭受重刑而痛苦无比的灵狼长老闵德的性命予以终结,然而此时,温震已经带着几名异常凶悍的灵狼成员杀进了地牢,击毙了多名守牢狱卒,在闵德的牢房门口将黄胜彦截住了。

“你看这是谁!”黄胜彦手里拿着一颗血迹飞洒的头颅,向温震晃了晃,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温震定睛一看,认得,那头颅不就是他们兴师动众准备营救的铁梦吗。

“死!”温震气得跳脚,当即倾尽全力向黄胜彦发起猛攻。

黄胜彦知道已经没有可能再处理闵德或者另外的灵狼囚犯,便抽身而走,飞快地退出了地牢,重新回到战斗现场,将铁梦的带血人头掷向莽青松,并且大喝一声:“看头!”

在黄胜彦离开战斗现场去地牢处决铁梦的极短的时间内,形势对于东厂来说,变得更加糟糕。

孙殿臣被莽青松斩断一条手臂,正靠在墙根,身上不时传出痛苦的痉挛。许世德单战莽青松,力竭难支,伤口迸发的更是厉害。

多名厂卫被击毙或者深受重伤,倒在地上喘息或者挣扎。

正在对许世德展开一波极其凌厉攻击的莽青松,眼角余光瞥见一颗带血的人头飞过来,他知道这人头,肯定不是东厂的,而是他那边的,便没有用刀去格挡,而是一闪身,进行避让。

嘭~

人头砸在地上,摔的破烂,腥臭的血迹向四处飞溅。

莽青松定睛一瞧,虽然那人头的面目被摔的模糊,但还是依稀可辩。

这不是铁梦吗!莽青松费尽心机,兴师动众,袭击东厂,正是为了营救铁梦和闵德!

而在营救行动即将成功之时,铁梦却被提前杀死了,这让莽青松目呲欲裂,心痛如绞,他当即向黄胜彦发起了狂怒无比的攻击,同时下了自灵狼帮成立以来最狠毒最狂暴的命令:“把东厂给我抹平了!为铁梦报仇!”

杀了铁梦之后,东厂士气大振。但是,仍然无法扭转败势。

因为灵狼方面有了闵德等人的加入,他们都带着受辱复仇的狂暴心理,如饥饿的猛虎扑杀群羊,东厂更加不敌。那些在战斗中受伤的人,或靠在墙边喘息,或躺在地上挣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被那些闻命而动的灵狼补刀杀死了。

议事厅以及与之相邻的张麟的书房被灵狼放了几把火烧了起来。

幸好驻守在附近的金吾卫收到东厂的求救信号,带着一大支队伍赶来,救火救人,莽青松等人才收手撤离了。

经过灵狼的狂猛袭击和残酷杀戮,东厂一共牺牲了七十多人,包括孙殿臣和马骏两名千户。

许世德本来就身负重伤,这下伤势更为严重,所幸性命无碍。

黄胜彦被莽青松砍伤,申渊挂彩。

东厂遭遇到自成立以来最惨重的打击,几乎覆灭。

第三百九十一章 武家公主

邙山峡谷小道。

心酸窝火憋气的狄光远深吸一口气,用力咬了咬牙,抬手拍了一下马背,那马纵蹄疾驰,越过绿殊的马,冲到了夜玉的马身后。

“夜玉,你跑出来够远了,现在该回去了。”狄光远温声开口。

夜玉回头看了一眼,好像到这时才发现有人跟着她,脸上一瞬间浮现不高兴的神色,娇叱道,“谁让你跟着我的?”

“你是一厂之主,你怎么好独自离开东厂,孤独地来到这危险之地?”狄光远用温柔的带着责备的语气劝慰道。

夜玉没有说话,只是扬起马鞭子向狄光远甩了一下,作为回应,一声脆响发出,使得马儿撒蹄向前,继续深入峡谷之中。

狄光远尾随在夜玉的马后面,嘴里喋喋不休地说道:“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可是你的身份高贵,你是皇家公主,金枝玉叶,而他是一介供奉,身份尴尬,上官婉儿为了他而被打入地宫。你和他之间更是没有一丝不可能,为了这么一个不可能的人,你值得这样伤心难过吗?”

“我的事不用你管。”夜玉的声音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你的事我怎么能不管?我俩一起长大的,我对你怎么样你难道不明白吗?”狄光远契而不舍地说道,差一点就将自己的心思表达了出来,不过,他的严肃外表之下的腼腆性格,使得他适可而止地停住了话头,他觉得他说的已经够明白了。

对于狄光远的近乎表白的话,夜玉没有理会,更没有回应,好像压根儿没有听到,兀自催马往前疾驰。

“喜欢的人不喜欢你,不喜欢的人偏偏喜欢你,这样的故事,虽然老套,可我还是要说一句:精彩!哈哈。。。”一声夜鸮一样的怪笑声从峭壁上空传来,带着不加掩饰的揶揄和嘲讽之意。

于幽静的峡谷听到怪叫之声,夜玉和狄光远心下大惊,几乎同时勒住了马缰,抬头向斜上方观瞧。

停在峭壁树枝上的鸟儿被惊动,从人们的头顶掠过溪谷的上空,翩然远起。

只见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如同秃鹫堕崖一般,顺着前方的如同刀削一般陡峻的峭壁飘然而下,轻轻地落在距离夜玉马头前面不到五十步的地上。这儿就是田蒙等人曾经设伏的地点。

此人身穿黑色紫边宽袍,头戴兜帽,脸上蒙着一层黑纱,身材高大雄壮。此人正是灵狼帮主莽青松。

在袭击东厂营救成功之后,莽青松收到福满楼的传信,说夜玉进入了邙山峡谷,他心里大喜,立即取直道赶往邙山峡谷,意图捉拿夜玉。

以他的武功之高,轻功之强,出入城池如履平地,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神不知而鬼不觉地离开神都。出城之后,他翻山越岭,穿林渡溪,如同敏捷的猿猴,悬崖无法阻断他的脚步,渊谷无法减缓他的速度,他后发而先至,比夜玉等人还早一点来到了峡谷悬崖之中,稍微等候了一下。

莽青松行事非常审慎,哪怕夜玉狄光远都不认识他,哪怕在这渺无人迹的深山峡谷,哪怕他的武功极其高强,可是他的脸上依然蒙着面纱,以免被对方识得他的真容。这就是为什么,直到今天,他的名字和身份,对于庙堂和江湖上的很多人来说,都仍是一个谜。

“你是谁?”狄光远催马上前,抬手一指莽青松,大声喝问。

莽青松没有理会狄光远,而是指着夜玉,喈喈怪笑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这里等候公主多时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夜玉抬手拭去眼角的泪痕,用略微哽咽的声音,不痛快地斥喝道。

“来抓你的人!”

莽青松狞笑一声,从腰间抽出了长长的乌金打造的软鞭,指着夜玉,用略微带着惊喜的口吻说道,“夜玉,我本以为你只是东厂的提督,没想到你原来还是一位公主。之前我很纳闷,武家有那么多王爷,怎么会没有公主呢?现在我想起来了,武家有一位公主,叫武夜玉,是武媚娘的侄女,武承嗣的妹妹,冬昌公主!!”

“你知道的太多了!”

夜玉抽出佩剑,向莽青松娇叱一声,然后扭头愠怒地斜睨了一眼狄光远,他羞愧地低下了头,因为他于无意中把夜玉的神秘而高贵的身份泄露了出去。

“你是不是要杀我灭口呢?”莽青松嘿嘿一笑,霸气侧漏地说,“我要杀死武媚娘,清除武家逆贼,自然要对武家的子弟进行详尽的调查。武媚娘把你雪藏得这么深,说明你是她眼中非常重要的人物!你不仅是东厂的提督,还是武媚娘非常重视的武家公主,今天我算是捡到一条大鱼了。这真是棒打狍子瓢舀鱼,锦鸡飞到锅里头!”

夜玉听了勃然大怒,用剑指着莽青松,厉声说道:

“这么说起来,在神都戮杀武姓子弟的凶手,就是你们!”

“你可以这么说!我们所做的事情,远比你们知道的要多的多!”莽青松得意的哈哈大笑,“以前我们一直找不到报复武媚娘的最佳手段,只能进行一些无聊的杀戮。今天,老天把你,我美丽的冬昌公主,送到了我面前,使得我们有了报复武媚娘的利器。放心,我是不会马上杀你的,而是会先推倒,后折磨,以歹毒的手段报复武媚娘的歹毒!”

“纳命来!”

听了莽青松的一通极其粗鲁无礼的话语,夜玉气得心膛起伏,浑身发抖,当即手提宝剑,从马背上飞跃而下,如同老鹰击水一样,向着莽青松凌厉无比地刺了过去。

“公主,把这厮交给我!”狄光远抢先而出,从马上飞身而下,挺剑杀向莽青松,以弥补自己暴露公主身份的过失。

“呼~”

突然,一条黑影从悬崖的后面暴跳出来,一柄八棱小铁锤,带着凛冽的风声,轰然砸向狄光远。此人身穿黑色的袍衫,正是一直跟踪夜玉的灵狼护法福满楼。

狄光远只能收住身形,挥剑迎击。

“当~”

铁锤砸在剑上,发出清脆的震响,并且有火星四溅。

福满楼与狄光远的武功差不多,两人锤来剑往,上下腾飞,打得难解难分,不分胜负。

莽青松并没有急于抓人,而是袖手站在旁边观战,看向夜玉的眼神之中带着轻浮戏虐之色。

见到这一情景,夜玉羞恼无比,身形展动,挥剑而出,意图再次向莽青松发起攻击。

第三百九十二章 小梅

“公主,让我来!”

早已站到夜玉身旁的绿殊飞身而出,手中长剑,闪着凌厉的光芒,迅猛无比地刺向莽青松。

莽青松嘴角掀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手中的长鞭一抖,如同一条青蛇一样,鞭稍勾住了绿殊的剑身,然后拎着她甩动了起来,旋了一个半圆之圈,意图把她甩到悬崖下面的溪谷之中去。

在被旋起的过程之中,绿殊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躬起娇躯,使得一丈多长的软鞭,自行以螺旋式倒卷了起来,她的身躯斜斜地向着圆心之中的莽青松飞近过去,并且于半空之中,猛然抬脚,向着后者的肩膀猛烈地踢了过去。

“有点意思!”

莽青松并不着慌,反而心喜,在绿殊踢来时,他另外一只手凝拳,蓦然击出,撞向绿殊的小巧的脚心。

而这时,夜玉的身形已经出动,剑势如虹,倏然而至,直刺莽青松的咽喉。

莽青松急忙收回击向绿殊之脚的拳头,庞大的身体猛然倒退数步,使得夜玉的剑和绿殊的脚都击空了。不过,咬住绿殊之剑的软鞭也被分开了。

“好啊,两个娘们一起上,这再好不过,省了劳资的时间!”莽青松戏虐地嘲讽一句,而后抽动长边,发出可怕的脆响,向着夜玉和绿殊发出猛烈的攻击。

莽青松勇悍无比,以一敌二,对战夜玉和绿殊,似乎并没有占下风,相反,还操控着主动地位。

夜玉绿殊的武功都不如莽青松,但也相差不多,哪怕与对方单打,也不会马上落败,但是,在武功境界方面,小小的差距很有可能意味着很大的差异。弱的一方,哪怕加上数量的叠加,也没法取得优势。这就是强者往往能够于千军万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原因。

强一点,强很多!

当然,夜玉和绿殊都是一流高手,而且作为曾经的御前侍卫,战斗经验极其丰富,莽青松要打赢她俩,也不是那么容易。

峡谷的宁静被打破,从中传出一阵阵娇叱呼喝之声,以及刀剑撞击的铿锵之声,可见双方之间的战斗极其酣烈。

“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突然一声银铃般的娇叱声从悬崖上空传了下来。

随着声音的传出,一道绿影从天而降,衣袂飘飘,翩然落在峡谷口的地面上。

此女身穿绿色长裙,头上扎着红色的发巾,长发飘在两肩之后,身形亭亭,俏丽盈盈,气质极其高雅。

只是快速撇了一眼来者,夜玉便认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于兰苑刺杀武则天的张麟的前宫女——李棠梅。

看到李棠梅,夜玉眼中浮现欣喜激动的光芒,连忙欢声叫道:

“小梅,快来帮我们!”

“帮你?”小梅听了有些懵逼,旋即她嘴角一撇,嗤笑出声,“夜玉,你真是异想天开!你是不是当东厂提督当糊涂了,你是我的仇人,我怎么可能会帮你?!”

“小梅,我们曾经一起办过案,是好姐妹,你忘记了?你怎么把我当成你的仇人呢?”夜玉一边出剑防御莽青松的攻击,一边动情地进行分辨。小梅的武功她见识过,极其高强,她想尽力把她争取过来,至少要让她保持中立。

“你别说了!你是武家公主,就是我的仇人!”小梅以不容分辨的语气说道。

“这么说,你要帮他们?”夜玉紧张地说,依据目前的情势,她很明白,在没有新的帮手的情况下,要打赢对方几乎没有可能,若是她们不想打下去,想要安全撤离,还是有机会的。可是,倘若武功高强的小梅加入到对方的阵营,帮着打她们,那她们就完了。

小梅没有理会夜玉,而是向莽青松提出要求:“莽大哥,你要是同意将李旦交给我,我可以出手帮你!”

听了这话,夜玉等人明白了,她们的对手不是普通的山贼,而是灵狼帮主莽青松。

被小梅揭穿了身份,莽青松没有愠怒,而是轻松地呵呵一笑道:

“你看我像是需要帮忙的样子吗?”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帮她们了!”小梅脸上浮现严肃而清冷的神色,并且上前迈了一步。

“你别骗我了,你会帮你的仇人?”莽青松不以为然道。

小梅抬手一指正在与福满楼对战的狄光远,声音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帮他,他不是我的仇人!”

听了这话,莽青松知道小梅是认真的,他口气不善地问道:“小梅,你威胁我?你看我像是怕威胁的人么?”

“这不是威胁,而是交易。”

小梅从腰间抽出了佩剑,一柄异常犀利的短剑,寒芒极其耀眼。

一个堂堂帮主,被人当众威胁,莽青松心里很不爽。但是,威胁他的人不是别人,而是小梅,这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小梅的武功,莽青松心里有数,就算只有小梅一个人他都很难对付,要是她加入到夜玉的阵营,他肯定对付不了。他没有再触怒小梅,而是换了一种和善的口气,不解地问道:

“你要李旦有什么用?”

“这不用你操心。你只需告诉我你的选择。”小梅随意晃了晃宝剑,蛮横无理道。

“行!”莽青松稍微衡量了一下,便点头同意了。他在心里自我安慰,就算把李旦交给小梅,事后他可以去找肖清芳把人要回来,这生意不亏本。

得到莽青松的肯定答应之后,小梅二话不说,纵身上前截住了绿殊,把夜玉留给了莽青松。

这一下,形势骤然变得糟糕。

夜玉的武功虽然不俗,可她不是莽青松的对手!无论是力气还是身法速度,都无法与莽青松比拟。

勉强支撑了十个回合,夜玉被莽青松的软鞭勾住脚踝,跌倒在地,结果自然是,生擒活捉,成了生香活色的俘虏!

绿殊也不是小梅的对手,很快也被生擒。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狄光远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他也会被捉住。

“夜玉,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狄光远虚晃一招,跳出战圈,而后向着回去的路上猛然逃窜,一边跑一边大声说道。

“哪里跑!”福满楼手持双锤,拔腿就追,被莽青松制止了。

莽青松冲着狄光远的背影,大声呼告:“你回去告诉武媚娘,冬昌公主在我手上,让她从速退位,以换取公主的性命和清白!要不然,三天之后,我将和冬昌公主成亲!”

第三百九十三章 监正大人来了

控鹤监。

五郎张易之慵懒地斜躺在铺着鹤羽的黄金座椅上,手里拿着一柄翡翠如意,轻轻地抚摸着,眼睛空洞地望着殿门外面。

在正殿两侧的客位上,坐了七八名花枝招展的男嫔,他们全都拿期待以及怂恿的眼睛看着张易之,等待他的发话。

当初,为了抗议武则天专寝正阳宫,后宫所有供奉达成了一致,以服毒生病的形式,将武则天从正阳宫逼了出来。

哪知道,次日,武则天还是去临寝正阳宫,让大家的毒都白服了,一个个气得恨不得将张麟生吞活剥了,连一向宽宏大量的二张也不例外。

后来听说张麟与上官婉儿厮混,被打入寒宫,所有的供奉,无不额手称庆,大叫痛快!

但是,张麟被打入寒宫后,武则天空出来了,她有时间,可以向供奉们布施羽露了,可她既没有临寝少阳宫,也没有临寝控鹤监,而是在上阳宫一人呆着,这让所有供奉心里觉得非常的沮丧。哪怕他们因服毒后身体尚未痊愈,无法侍寝,可是皇上至少也应该到他们的宫里去探望一下吧。

尤其是向日在皇上面前深得疼惜的二张,以前但凡有一点小病小灾,皇上都会心急如焚,整日守候,而今却不闻不问,这让他们心里升起一种被皇上抛弃的悲凉感觉。

以李培毅为首的那班小弟轮番在张易之耳边煽风点火:

“五郎,以前你们生一些小病小灾,皇上就会忧心如焚,而今,你中毒了,皇上都不加探问。这区别太大了。都是因为张麟的缘故,皇上的态度才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张麟被打入寒宫,皇上都如此眷顾他,为他守身,要是他复出,恐怕男皇后的位置非他莫属。”

“一定要趁这个机会严厉地教训张麟一顿,让他知道,谁才是后宫之主!让他安分守己,不要痴心妄想!”

在张易之耳边煽火最起劲的是李培毅,甚至还有薛梓异和田道归等一向与张麟交好的人。

张易之无法抱怨皇上,但是他心中的怨气需要出口,所有的一切都被迁怒到张麟的头上。是张麟夺去了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当~”张易之从门外收回目光,将玉如意重重地摔在地上,裂成了无数个碎片。他长身而起,面无表情地说:“起驾,大家随本公去寒苑会会十五!”

“这就对了!”李培毅大声赞叹,眼中浮现兴奋激动和期待的光芒,期待亲眼目睹张麟被张易之整得死去活来!

一直坐着位置上闭目养神的张昌宗稍微抬了一下眼皮,向张易之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五郎,我有些头晕,就不跟你去了!”

张易之微微皱眉。他知道张昌宗一向自命清高,一向都是别人嫉妒他,他从来不用嫉妒别人,或者说,他还不习惯嫉妒别人。

之前,张昌宗只是配合大家称了一下病。至于,趁张麟跌倒而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他不屑于去做,或者说,他觉得他的境遇没有沦落到如此糟糕的地步。

“好吧!你就专心养好身体,等着皇上的召幸吧。”张易之语气酸溜溜地说。曾经他也跟张昌宗一样,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去嫉妒另外的男嫔,可是,今天,他却变成了这样的人,一个自己不想做的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难道我就轮流到了这般不堪的田地?

这都是拜张麟所赐!

因了这样的想法,张易之心里对于张麟的不爽又得到了某种程度的提升。

~~~

寒苑。

这一天,张麟跑几圈歇息一下,歇息一下,又跑几圈。半天下来,他跑了无数圈,只觉得腰酸背痛腿抽筋,整个人几乎要废掉。

为了学会轻功,张麟也是拼了。他觉得现在不拼命,以后就有可能会丢命。

当张麟在寒苑如同自我折磨一般沿着设定的线路负重奔跑时,由七八名供奉和百十名侍卫内侍以及宫女所组成的浩浩荡荡的队伍,簇拥着一台步辇,声势赫赫地从富丽堂皇的控鹤监穿过花团锦簇的御花园,来到凄凉孤寂的寒苑门口。

步辇被轻轻地放在地上。

几名内侍恭声说:“公爷,寒苑到了。”

从步辇上下来一人,脚踩黑色高头履,身穿紫色鹤绣袍衫,腰围金玉带,头戴束发金冠,额头上箍着蓝宝石抹额,脑袋旁边飘着两个辫发,辫发上勒着几个金饰。

此人相貌非常俊美,却是有一股柔弱之态,他不是别人,正是控鹤监监正张易之。

到了寒苑门口后,张易之既没有让内侍高呼,也没有让守门禁卫进去通禀,而是抬步直入苑内。

寒苑相当的凄冷,相当的荒芜,哪怕被张麟收拾过之后,依然显得很苍凉,许多人所不去的角落还是相当狼藉。

张易之一行人进入空荡荡的正殿,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太过幽静了,给人一种冷的感觉。

这时,从后院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响,他们便绕过正殿,一径来到后院。

此刻张麟刚刚负重跑完了三个大圈,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喘气如牛,汗下如雨,他所趟的地方被汗水浸湿了一大块。

“监正大人来了!”卢骏异见到张易之,急忙小声告知张麟。

张麟此刻耳朵嗡嗡地响,什么也没有听到,除了他身上的铁甲偶尔互相撞击所发出清脆的金铁交击之响。

卢骏异急了,连忙抓着张麟的胳膊,把他扶得坐了起来。

张麟的眼睛被汗水打湿,眼前模糊一片,没有看到张易之已经走到他的近前。

“拜见监正大人!”卢俊义赶紧大声叫道,希望能籍此提醒张麟,不要蒙头蒙脑,如同二五六似的。

张麟闭着眼睛嘲笑道:“监正大人,你是说五郎张易之?他怎么可能来这种破地方。”

张易之的脸色渐渐变黑,却是一句话不说,他想听听张麟在背后到底会如何说他,或者说,想取得更多的罪证,以便更加严厉地惩治他。

那些跟来的供奉,一个个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表情,也都一声不吭,目的自然是看看张麟如何作死。

卢骏异大为惶恐,觉得张麟这样子下去实在太危险了,监正可不比汪之问或者李培毅,可以直呼其名。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同仇敌忾

“我们公爷跑了几十圈,累得耳目失聪,眼睛模糊,不知道监正大人驾临!请监正大人包涵!”

卢骏异恭谨地开口,代张麟求情。

听了这话,张麟觉得不对了,抬起沉重的手,用力了揩去模糊在眼眶周围的汗水,睁开眼睛一看,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时候,他当即傻眼了。

张易之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睛俯视着他,脸色极其阴沉,好像谁欠了他多少金银似的。

另外的供奉,在见到张麟的第一眼,都觉得他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比上一次见面,最少衰老了七岁。他们为此觉得快意,脸上都挂着幸灾乐祸的笑,这就是独霸皇上的恶果,活该。

而跟随而来的侍卫和内侍则虎视眈眈地瞪着张麟,脸上浮现着鄙夷嘲讽的神色。

张麟急忙爬起来行礼,可是,他身上的负累太沉重,而他又累得精疲力尽,腿脚酸麻,想站起来,却反而歪倒在地,发出清脆与沉闷交互的响声。他只好在地上抱拳说道:

“不知监正大人凤驾降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恕罪?一句话就可以赎罪,那还需要宫规干嘛?”张易之嘴角一撇,脸色冰冷,没有表情地说。

张麟听了,觉得不对劲,在他印象之中张易之虽然严肃一点,虽然高高在上一点,可是,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他与张易之之间的关系虽然并不亲近,但是双方之间也没有闹僵过。今天是怎么了?一开口就提宫规,而且摆起如此一番兴师问罪的脸孔,我好像也没有得罪过他呀。

他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铁瓦撞击着铁甲,发出铿锵的声响。他皱着锋利的眉毛,用疑惑的声音问道:

“监正大人,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跟我装糊涂?”张易之用严肃冷漠的眼睛瞪着张麟,掐着手指头,阴阳怪气地数落道,“你进宫以后,犯了多少罪你不知道吗?本公是怎样教导过你的,在宫中不准拉帮结派,不准斗殴,不准碰别的女人。可你枉顾宫规,殴打十三郎,又与上官婉儿偷混,还试图独霸后宫,连续多次触犯宫规!本公虽然宽宏大量,但是也不能枉法顾私。”

“你还跟我装糊涂?”

张易之用严肃冷漠的眼睛瞪着张麟,掐着手指头,阴阳怪气地数落道。

“你进宫以后,犯了多少罪你不知道吗?本公是怎样教导过你的,在宫中不准拉帮结派,不准斗殴,不准碰别的女人。可你枉顾宫规,殴打十三郎,又与上官婉儿偷混,还试图独霸后宫,连续多次触犯宫规!本公虽然宽宏大量,但是也不能枉法顾私。”

从张易之的话中张麟听的出,他是来寻衅找茬的,什么殴打十三郎,什么与上官婉儿偷混,这都是借口,他来此唯一的原因,就是因独霸后宫一事,让他不爽!

原来张麟还颇为庆幸,认为由男嫔妃组成的后宫比较平静友好,没有尔虞我诈的宫斗,现在证明他错了。无论男女,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

只是男人的心量稍微宽大一点,互相之间的嫉妒和怨恨,会埋藏的比较深一点,发作的时间拖延的比较久一点。而正因为埋藏的深拖延的久,才会发酵,发作起来便更加猛烈更加难以控制。

张易之所说的罪行,都是事实,张麟无法否认,也没有必要否认,他都已经遭罪了,还要怎样?

“监正大人,既然你说我犯了这么多罪,那你想怎么办?”张麟不卑不亢地问道,他想知道他们大张旗鼓来寒苑的真实目的。

张易之在内侍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架起二郎腿,脸上浮现一抹冷酷之色,说:

“不是本公想怎么办,而是宫规摆在那儿,按宫规办。来人,告诉他,他所犯的这些罪,按照宫规,该如何处置?”

“私自斗殴,杖责一百与别的女人厮混,杖责二百,收缴汹具独霸后宫,杖责二百。三罪并罚,杖责五百,收缴汹具。”

一个内侍昂然上前,神气活现地说。

听了这话,张麟差一点晕了过去。

敢情自己跑马溜了一大圈,最后还是没能逃过薛敖曹的命运!张麟怎么可能认命?以前在他身上打一个鹤印,他都强烈反对,现在要收缴他的小鹤鹤,他怎么可能听之任之?

这张易之也太狠了一点,一出马就要将人的汹具收缴。这等于是从最根本的位置打击对手,使得对手永远无法翻身!

他抬眼环顾了一圈周围,七八个供奉,几十个侍卫,几十个内侍,还有几十个宫女,虎视眈眈地环视着他,他要是想逃的话,根本没有退路。

他所熟悉的薛梓异和田道归,眼光都非常的冷漠,摆出一副坐视不理的样子,在他们的眼中,张麟看到非常不友好的神情。要指望他们为他求情,那是连想都不用想的。

他看到李培毅用恶狠狠的眼光盯着他,后者的脸,曾经被他打成猪头,现在恢复了原来那种娇俏的模样,但是他这幅娇俏模样被仇恨和敌意所扭曲,变得狰狞,变得丑陋,变得如同凶神恶煞似的。

其他的供奉,脸上都浮现着嘲讽,鄙夷和憎恶的神态。

张麟觉得不会有人帮他,只能靠他自己自救。

“我就是因为犯了这些罪责,才被打入冷宫的,我已经受到处置。对我的处置,皇上已有定论,你难道想推翻皇上的定论?莫非你觉得你的权力比皇上的还大?”他的声音嘶哑,却是非常地有力,让人听了觉得难以辩驳。

“本公已经说过,本公是按宫规来办。与皇上无关。你用不着抬出皇上来吓唬本公!”张易之摆出一副不可一世的姿态,皮笑肉不笑,道。

听了张易之的话,看了他的表情,张麟有些愕然,他没有想到这厮竟然会如此的镇定如此的强辩,简直比李昭德们还厉害。

张麟心里明白,当初在朝堂上,他之所以能过胜过李败德,完全是因为皇上在场,形成了无形的震慑,而现在,皇上不在这儿,一两顶帽子是吓不倒人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在这种情况下,比拼的全靠实力。

想到实力,张麟回头看了一眼卢骏异,后者垂头站在一旁,脸上浮现气愤而无奈的神情,且被几个内侍虚虚实实地包围着。

他心里大悟,在寒苑,面对后宫最强大的对手张易之,他的生死安危全靠自己,不能依仗卢骏异,因为在张易之面前,卢骏异肯定不敢动手的。他记得,在萃阳宫,当薛驴要责打他时,他手下的内侍和宫女没有一个敢动手,就是明证。

“监正大人,能商量一下,放我一马么?要是你能放我一马,我将感激不尽,以后唯你马首是瞻!”面对强敌,自己势弱,张麟只能暂时收敛愤怒,耐着性子,好言好语道。

“兄弟们,他说放他一马,你们愿意么?”

张易之扭头问大家,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戏虐,可见他并不是真心征求大家的意见,而是想要营造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

“不愿意!”

所有供奉异口同声道。

“你在独霸皇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放我们一马!”有人指着张麟的脸肆意地嘲笑道。

“你这个药渣!”

“切了他的汹具!”李培毅大声叫道,且跃跃欲试,有一种要亲自操刀的意思。

“看看他的汹具到底是驴是马!”田道归脸上浮现残酷的笑容。

“估计现在成了驴渣!”薛梓异怪笑道。

这就是同仇敌忾,张易之的目的达到了。

第三百九十五章 悍斗张易之

因为愤怒,张麟浑身颤抖。

这些人平时人五人六的,在他得意的时候,还争相给他示好送礼,当他跌到低谷时,他们纷纷在他身上踏一脚,恨不得将他踩烂。

“来人,行刑!”

张易之抬手一挥,沉声喝道,声音带着三分威严,七分恐吓。

在来之前,他并没有想到会发生将张麟的小鹤鹤切割的事情,不过,既然发生了,他也无所谓。

张麟与上官婉儿厮混违反宫规,是事实,可作这样的处罚。且他被褫夺爵位,打入寒宫,只是一个普通秀男,甚至比普通秀男还不如,割了也就割了!皇上知道后,最多会有些遗憾,哪怕生气,也不会迁怒于他的!

当年薛敖曹也没有犯多大的事,以后宫供奉近臣之尊,被狄仁杰逮着,偷偷地割了。割了也就了,狄仁杰什么事都没有,到彭泽逛了一圈,又回来了。

而张易之是控鹤监的监正,本来就管着张麟,现在后者被贬为秀男,犯了宫规,按规该割,皇上怎么可能怪罪于他?

“是!”

当即有几名内侍,如狼似虎地扑向张麟。他们没有带专门刑具,但这不影响任务的执行,因为,刀剑也是可以达成这一目的的。

张麟抬起沉重的脚,在地上重重地跺了一下,震得地动山摇,他扯着嗓子大嚷一声:“我有免死金牌,你们谁敢动我!”说着,从贴身的所在,掏出免死金牌,如同拿着一面盾牌一般,挡在前面。

“免死金牌?!”大家面面相觑,都是非常的震惊。

张麟被赐予免死金牌的消息,大家其实都听说过,只是都选择不相信。

后宫之中,哪怕最得皇上信重的二张,哪怕他们得到过各种名贵的赏赐,都没有得到过免死金牌,这张麟居然真的有免死金牌?!

张易之也很吃惊,吃惊的同时,心里更加不爽。张麟被赐予过帝令,也被赐予过尚方宝剑,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免死金牌让张易之嫉妒。因为帝令和尚方宝剑是一次性的,随着任务的完成而必须归还。而免死金牌则是永久的!可以传承!

“我们又不杀你,你拿这破免死金牌出来有什么用?!”

张易之语气之中带着一股浓郁的酸味。

“是啊,免死金牌又不是免罪金牌,你犯了罪就该当受到处罚!”李培毅叫道。

“我有免死金牌,杀人便可抵罪,谁敢动我,我就杀了谁!”张麟不顾一切地说道。

这一下把很多人给镇住了!因为张麟说的是事实!按王法来说,杀人需要偿命,而有了免死金牌,就无须偿命!这个道理大家不会不懂。

“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张麟眼睛喷射出怒火,步步逼近张易之,铁甲撞击着铁瓦,发出可怕的当当之声。

张易之要切割他的汹具,这比杀他的头还让他恐惧憎恨和厌恶!

在刚进宫的时候,要是在死和切割小鹤鹤之间进行选择,或许他会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选择后者。但是,现在,他与太平公主刚刚建立了紧密关系,要是没了小鹤鹤,不是辜负了公主的一片似海深情吗?他还幻想着,等太平公主当了女帝后,他当亲王呢。天下有被切了的亲王吗?

在这样的情景下,他没有别的选择,心里只有两个字:拼了!

既然大家撕破了脸皮,他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他不是以前那种弱鸡,可以任人宰割。在一霎那间,张易之在张麟心里的地位迅速飞涨,一下子超越汪之问,超越薛驴,成了第一仇人!

张易之又怎么样,不就是地位比李培毅和汪之问稍稍的高了一点么?真要拼起来,大不了鱼死网破!虽然卢俊义无法依赖,但是他有袖箭可以仰仗。

“你想干什么?”

有两名内侍横身拦在张易之前面,怕张麟狗急跳墙,对监正大人不利。

“我不想干什么?”

张麟停了下来,抬手点指李培毅,厉声质问张易之:“我想请问你,你之所以这样为难我,是在为李培毅出头么?”

“是又怎样?”张易之满不在乎。他不相信张麟能杀他,他周围有这么多人,还怕他一个赤手空拳的?

“李培毅是逆贼李败德的儿子,你为逆贼之子出头,难道你和逆贼李败德是一伙的?!”

张麟迸出全身的力气,爆喝出声,这一声如同平地里响了一个焦雷,震动屋瓦,在人们耳中嗡嗡地回荡。李培毅脸色大变,脚下趔趄,站立不稳,步步倒退。张易之差一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这一顶帽子太大了!

李败德杀将举谋,现在是皇上的头号敌人!李败德的同伙那也是皇上敌人!

张易之出了一身冷汗,扭头四顾,好在周围都是他的人。

见这一招管用,张麟乘胜追击,紧打七寸,理直气汹:“皇上对你如此的信重,让你当控鹤监的监正,封你为恒国公的高爵,而你不思报答皇上,竟然与皇上的死敌李败德混在一起,你这又是什么样的罪行?!李败德谋逆,全家都被投入天牢!想想你的家人吧!他们很无辜,不要因为你的鲁莽而让你家人白白送死!”

听了张麟的说辞,张易之额头上冒汗,嘴角抽搐,一迭声地说,“你胡说!”

“你和逆贼之子一同来到寒苑,铁证如山!现场所有人都是证人!”张麟抬手点指现场除李培毅之外的所有供奉,声音铿锵有力。

“你做梦吧,我们谁会为你这个没有汹具的人作证?!”

“再说,你没了汹具,你的话,皇上会听么?”

那些供奉哈哈大笑,肆无忌惮。

张易之本来有些心惊肉跳,不过听了这一番话,他马上恢复了淡定,因为这些人都是他的手下,他可以控制局势,不可能有谁会出面为张麟作证!他站了起来,双手抱臂,抖着腿,嘴角浮现狰狞的笑:“你说完了吗?”

听了那些供奉的话,张麟明白,要是没有人为他作证,他所说的话便都是废话,所以张易之不怕,反而要变本加厉地处置自己了!自己要是向后退缩,好不容易得到的主动权就会丧失掉,将会重新陷入被动,导致万劫不复的后果。

他迈着沉重地步伐,倒退了几步,他快速想了想,立即他的气势又上了,更盛更烈,可以说声色俱厉,慷慨激昂,并且对位高权重的张易之直呼其名,道:

“张易之,你是不是觉得你能一手遮天?所以你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也能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你错了!我告诉,证人远远不止眼前这几些人,寒苑的守门禁卫,你沿途所经过的地方,都有禁卫,你与逆贼余孽走在一起的情景,被所有人看到,可以说你的罪行大白于天下,所有人都可以出面作证!”

第三百九十六章 弃子

听了张麟的一番义正词严的话,张易之额头上再一次冒汗,因为张麟所说的是实情,他们来的时候很是高调,被很多人看到的事实无法改变。

张易之一边抬手擦拭额头上的虚汗,一边扭头用有些后悔和怨恨的眼光瞅着李培毅。

这一眼,把李培毅的魂都看飞了!他嘴唇哆嗦着强自争辩道:

“五郎,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身在后宫,对于我爹的举措毫不知情!我是无辜的!皇上都没有拿我怎么样,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见到情势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张麟喜上眉梢,他那一双炯炯有神又充满正气的目光如同两道强光,紧紧地盯着后者的眼睛,把盯得心神慌乱,垂下了目光。

张麟迈步向李培毅走了两步,慷慨激昂义正词严道:

“李培毅!你家里的所有人都是无辜的,可是全部被投入天牢!李败德的家就是我亲手抄的!李培鎏是无辜的,刚出生的李灿阳更是无辜的,他侥幸逃脱,可是却被我全城追捕并逮住了!而你,李培毅,是李败德安插在后宫的暗桩,皇上身边的奸细,你的任务就是为李败德刺探重要军情密报,所有这些,东厂都已经收集到确凿的证据!你欺骗了皇上,你的罪责跟李败德一般大,你难逃一死!你子所以还能活到现在,是因为皇上朝务繁忙,还没有想到你,等她老人家想到你,你的死期就倒了!你侥幸多活了几天,就应该把头埋在沙底下,祈求皇上一直把你忘到脑后。而你这个蠢货,竟然还在这里兴风作浪,真是不知死活!你惹毛了劳资,劳资现在就可以替天行道,替皇上效劳,将你这个奸细和贱贼之子斩杀当场!”

面对着张麟的强大攻势,李培毅连连倒退,步履蹒跚,最后跌倒在地,完全崩溃了,变得可怜兮兮,如同一条弱小的虫子,趴在地上,向张麟磕头哭求:

“张麟,张大哥,罡烈公,你别说了,你饶了我吧,我真的没有当奸细,说实话,我只是我爹的弃子,我也恨我爹,我再也不敢与你为敌了!”

李培毅的懦弱表现,让所有供奉都大跌眼镜。这么一下就投降求饶了,这小子太没有用了,所有的供奉都用鄙夷嘲讽蔑视的眼光看向他。

把李培毅彻底击垮之后,张麟觉得已经基本掌控了局势,他决定抓住这有利的机会,对张易之展开强大反击。

他霍然转身,面对着正处于怔愕之中张易之,用手指着他的鼻子,以极其强悍的口吻,厉声说道:

“张易之,你要是立即走人,我可以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咱们以后河水不犯井水,互不往来,互不侵犯!你要是再在这儿胡搅蛮缠,仗势欺人,惹急了劳资,劳资就立马到皇上那儿,宣布你与逆贼李败德勾连的罪状!看你这监正还能当多久!我一个赤脚的还怕你穿鞋的?!大不了与你同归于尽!”

对于张麟的肆无忌惮的威胁,张易之心里非常不爽,可是,他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好像雷雨来临之前的阴霾天空。

因为不察,不慎与逆贼李败德的儿子走在一起,而且为他出过头,这些都是不争的事实。要是牵涉到犯有普通的罪行的罪臣,以他在后宫的权势,以他在皇上身边的地位,张易之都无须考虑,不用惧怕。可是这事牵涉到逆贼李败德,后者可是令皇上最头痛的对手啊!牵涉到逆贼,皇上是不会讲道理的,也不会讲恩情的。

事先,他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还兴师动众大摇大摆来向张麟寻衅,结果却留下这么严重的把柄落在对方手里。

有那么一瞬间,张易之心里闪过把张麟杀了灭口的念头,但是,他还真的没有把张麟斩杀的权力。

把张麟切了,皇上就算是遗憾,就算是生气,也没话说,因为符合宫规;而要杀了他,这有些逾规,皇上知悉后,肯定会龙颜震怒!

可要是让张麟留着,有这张利嘴在,对张易之来说,始终是一个祸害,他的罪行随时有可能被张扬开来!

要不以行刑为名,将他杖杀!然后把他那个跟班也杀了,这样就没有人知道此地究竟发生了什么状况。

皇上就算是怪罪,也晚了,人死不能复生!我只要多在她面前撒撒娇,把责任推到李培毅和行刑的宦官头上,再让六郎帮忙求求情,此事应该就能抹过去。

。。。

正在张易之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抉择之际,突然,从正殿旁边的甬道上,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张易之循声扭头看去,只见,当先之人,身穿紫色袍衫,头戴黑色宦官帽,正是御前太监武常,后面跟着数名内侍和侍卫。

武常等人的到来,使得张易之无法再对张麟实施任何举措,因为,武常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招惹不得,他可以随时随地在皇上面前进言。最关键的是,武常与他不同心。不管他想要怎样,眼下都只能忍着。

“十五郎,这都是误会!我们现在就走!”

考虑到不利的形势和不好的结果,张易之连忙在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向张麟低首说道。这是张易之第一次出面,欺压张麟,而且是兴师动众,结果却搞得灰头土脸,大败而归,他真的是没有什么脸面了。

“不送!”张麟冷声说。

“走!”张易之袖子一甩,转身迈步离去,他没有走来时的路,而是踏上了大殿的另一侧的甬道,以避免与武常等人近距离碰面而产生尴尬。

在经过李培毅身边时,张易之气愤地拿脚踹了他一下。因为他之所以兴师动众来寒苑问罪,都是李培毅带头唆使的。没有李培毅的唆使,一向养尊处优的他,怎么可能会做出向一位被打入寒宫的人落井下石的蠢事?

目睹张易之离去的背影,张麟心里有一种很明显的冲动,要是勒索他一下,一定能收获很多战利品,不过理智让他压制了这种冲动。

目前他跌了一个底儿朝天,只不过偶尔钻到一个小小的空子,才侥幸将张易之吓走,要是做得过分了,或许结果又会翻转,重新对他不利,也未可知。他考虑过,他所说的那些吓唬之词,到了皇上那儿,能不能产生效用,还是未知数!皇上没有立即处置李培毅就是明证。更何况,以他所犯的错,以皇上对他的怒意之盛,他有没有机会见到皇上呢,还是两说!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惜成本

上阳宫,御书房。

武则天正在伏案写字,她已经写了多幅同样的字,字体娟秀端丽中带着一股霸气: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

秋霜在龙案的旁边伺候纸墨,脸上摆出佩服的神色;武常则在龙案的另一侧躬身站着,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在龙案前面的地上,千乘郡王武攸暨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嘴里哆哆嗦嗦地说:

“臣已经将皇上的意思向贱内讲说了数遍,可她听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闹得满府风雨,一丝口都没有开。臣实在是没有办法说服她。臣肯请皇上收回成命!”

武则天从书案上抬起头,明亮的目光在武攸绪的脸上凝视了一番,随后淡淡一笑,以平易近人但是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攸暨,你回去向你的夫人传朕口谕,她若是乖乖地同意当侧室,朕将荣封她的娘家,封她父亲为郡王,封她母亲为一品夫人。”

听了武则天的话,侍立在龙案两边的秋霜和武常都暗自吃惊,为了让太平公主下嫁给一个有家室的人,皇上居然封出去一个郡王和一个一品夫人,真是算下了血本,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于武则天的心思,哪怕武常和秋霜都猜不准。

自打从高力士口中获悉太平公主当街邀见张麟之后,武则天就有些坐立不安,忧心忡忡,她知道女大不中留,再留下去,必然要出事情。而要是出事情,必然是大事情,很有可能重复自己当年所经历过的故事!

她不是不喜欢自己,但是站在另外的角度去看,她真的很讨厌自己那样的作为。

为了避免自己当日的故事重新发生,必须把太平公主早日嫁出去,不管嫁给谁,只要是武家子弟,都可以。

这就是武则天现在的想法,为了达到这一目的,她可以不惜成本,不择手段。

“臣代贱内叩谢皇上天恩!”武攸暨脸上浮现喜色,连忙躬身谢道。

武攸暨不傻,他心里合计,有了皇上的这道口谕,他夫人再不讲道理,也会同意的。这样还不同意,那她就将皇上得罪了,谅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如此施为。再说,就算他妻子胆子包天,抗旨不遵,她娘家人也不会由着她胡来,而眼睁睁让从天上掉下来的郡王和一品夫人的封号飞走!

以前,武攸暨心里从来没有想过要易妻,因为他与妻子伉俪情深,而且他相当惧内。自从领了皇上的旨意,乍着胆子与他的夫人磋商易妻之事宜后,他心里的这种想法,从无到有,从微渺到茁壮到澎湃,现在是越来越强烈。

虽说他现在是皇上的侄子,位封郡王,富贵荣华,可是,皇上的侄子很多,王爷也很多,在武家一点都不稀奇。

而一旦与太平公主结合,那么他就摇身一变,变成了驸马。驸马只有一个,那将是富贵无双,荣耀无极!

自从他要奉旨易妻尚太平公主的消息传出去之后,武家兄弟,一个个对他羡慕嫉妒不已,特别是武承嗣,更是心酸眼红,三番五次地派人劝他不要奉旨,这一点足以说明,驸马这个身份,将会超越一切。

说实话,武攸暨也是有野心的,虽然没有武承嗣的大,但是,野心这东西,只要有那么一点点,就像是种子,遇到风雨的滋润,遇到机会的冲刷,就会生根发芽,就会破土而出,就会茁壮长大。

武攸暨心里很兴奋,有些飘飘然,在出去的时候没有注意看路,在御书房的外面,一头撞在了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的身上。

“攸暨,什么事这么高兴?”武攸绪皱眉问道。

“没有没有,我有高兴吗?说实话,我头疼还来不及呢。”武攸暨抹了抹脸,摆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

武攸绪摇头无语,拍拍武攸暨的肩膀,然而迈步走向御书房。

对武攸暨许下重诺之后,武则天觉得好事已经成了,她心情大好,面带明丽的微笑,欣赏自己所写的字,口内念叨出声: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秋霜,你觉着这字怎么样?”

秋霜连忙恭声赞叹道:“皇上,这书法端丽,立意洞彻,可以作为治理朝政的箴言了!”

“说的好!秋霜可谓朕的知音了!”武则天眉开眼笑,心花怒放。

正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位宦官,恭敬地禀道:“皇上,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觐见。”

“叫~”武则天心情甚好,满面春风地冲着殿门外招了招手。

武攸绪迈着轻缓恭谨的步伐,进入了书房,恭恭敬敬地深施一礼,而后认认真真地禀报查案的结果。

对于皇嗣失踪案的案情进展,本来由东厂提督和千牛卫大将军联袂向皇上禀报,每日一次。因为皇嗣的失踪,事关社稷,事关朝廷的安危,比任何其它的案子都要更为重要。

张麟被打入寒宫之后,东厂查案的积极性大减,到了禀报的时间,夜玉也没有出现,因此,武攸绪只能一个人独自禀报。

前几日,东厂围攻灵狼总舵,抓获了闵德,但是皇嗣却让灵狼带走了,满城搜索,都没有找到下落。虽然没结果,他们每天都需要向皇上禀报查案的进展,

“皇上,经过东厂和千牛卫多日的查察和搜索,皇嗣的下落在何处,至今还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武攸绪抱拳躬身,如实禀道。

武则天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抬手拍了一下龙案,气愤地骂了一句:“嗯,这个孽子,真是成心要气死朕啊!”

“皇上,千牛卫和东厂,已经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将神都几乎翻了一个遍,却没有查获皇嗣的任何踪迹。这都是因为我等能力不及所致。请皇上责罚。”武攸绪主动请罪道。

“责罚倒不必了!”武则天摆了摆手,“从今日起,你们务必要加大查案的力度,尽快找到那个孽子!”

“皇上,皇嗣失踪案是我朝目前最重要的案子,一旦皇嗣被李败德得到,那两军的局势将会发生很多的变化。所以,找到皇嗣,是当务之急,而我们的能力的确有不及之处。臣建议,将狄大人调回来查案,因为在查案方面,我们都不如狄仁杰在行!”武攸绪说得慷慨激昂,大义凛然,正直无私。

听了武攸绪的召回狄仁杰查案的话,武则天却想到了被关在寒宫的那个人。狄仁杰查案很在行是不错,可是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对比,还有一个人比狄仁杰更在行。在一个多月内,狄仁杰一个案子才刚刚查明白,可是另外一个人已经查了无数个案子,高下立判。

放着近在神都的查案手段高明的人不用,却要去调远在幽州的人回来查案,这不是浪费功夫吗。

可是一想到关在寒宫里的那个人,武则天心里就来气。他不但与上官婉儿厮混,还与太平公主勾连,简直就是她当年的翻版!

这是老天对自己的惩罚么?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现在还没有到放那个人出来的时候,她心里说,最好那个时候永远不要到来。

虽然武则天听出了武攸绪的言下之意,但是她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冲他呵呵一笑:

“幽州已经被突厥大军围困,狄仁杰军务繁剧,哪能回得来?你们还是勉力去查吧。”

说完,她又提起毛笔,埋头写字,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

第三百九十八章 折中的决定

“臣告退!”

武攸绪抱拳倒退。说实在的,他并没有为张麟求情的意思,他只是在心急之下说了实话。在整个大周皇宫和朝廷,查案最在行的就属张麟和狄仁杰。如今张麟被打入寒宫,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狄仁杰。

正在这时,一位宦官脚步匆匆走进了书房,尖声叫道:“皇上,大事不好了,东厂遭遇灵狼袭击!厂员七十余人丧命!多座厂屋被焚!”

听了这道消息,武则天大惊失色,从龙案上抬起头,震惊地问道:“你说什么?”

那名宦官又说了一遍。

“夜玉怎么样?”武则天以急促的语气问道。

“禀皇上,东厂方面尚没有传来夜提督的消息!”那名宦官摇头道。

“东厂没有夜玉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武则天用手揉着额头,用不解的语气自言自语道。

“皇上,没有消息,那就是好消息,说明夜玉没有事。”秋霜连忙柔声安慰道。

武则天微微颔首,随即在龙案后面来回踱步,用不可思议的语气愤恨地骂道,“灵狼实在太猖獗了,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袭击东厂衙廨!真是反了天!”

抬眼之间,她看到武攸绪还在书房外面的门口候着,便抬手向他一挥,命道:“攸绪,你速带一队千牛卫去东厂救火!并保护夜玉安全!”

“臣遵旨!”武攸绪领了旨意,迈着大步离开了。

这时,一位宦官脚步匆匆地进入上阳宫的大门,与武攸绪擦肩而过,三步并作两步到书房门口,启奏道:“皇上,狄大人有极其紧急的事由觐见。”

“狄大人?”武则天听了,被忧郁愤闷充满的眼中闪过一道惊喜的光芒。

旁边的武常和秋霜也是吃惊不已,心里都在嘀咕,刚刚武攸绪还提起狄仁杰,狄仁杰就回来了?这也太凑巧了吧!

“是东厂的狄光远大人!”

那名宦官连忙补充道。

听到是狄光远,而不是狄仁杰,武则天的眸中的呈现出一种失望的神色,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知道是自己弄错了,狄仁杰远在幽州抵御突厥鹰师,在没有请旨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擅离汛地,私自回神都呢?

“叫!”武则天淡淡地开口。

“宣狄光远御书房觐见。”那名宦官扯开嗓子朝着外面喊道。

没过多久,狄光远身上带着尘土之色,步履匆匆地小跑了进来,一跨进书房,立即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口内悲愤愧疚地说:“皇上,东厂提督夜玉,被灵狼帮劫持了,臣有罪,未能保护好公主,请皇上责罚!”

“再说一遍!”听了狄光远所说的话,武则天脸上露出极其震慌的神色,身躯摇摇晃晃。

真是祸事连连来啊,这让谁都无法承受!

狄光远战战兢兢地又将当时的情形说了一遍。

“在哪里被劫持的?”武则天的脸色完全变青了,嘴唇哆嗦着问道。

“在邙山峡谷之中。”狄光远垂下了头,诚惶诚恐说道。

“夜玉怎么会去邙山峡谷呢?”武则天厉声喝问。

听了武则天的追问,狄光远觉得不能说实话了,若是实话实说,说夜玉因张麟被打入寒宫而负气出走,那么皇上定然会对夜玉产生愠怒,对她的死活便有可能会不加理睬了。

于是,狄光远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第一次说谎了,他颤声说:

“皇上,因为皇嗣失踪案干系重大,公主忧心案情,认为皇嗣有可能被转移到邙山之中隐藏起来,便出城赶赴邙山查究,没想到却遭遇到灵狼的埋伏!因灵狼帮主武功高强,加之他还有强大的帮手,臣等不敌而致公主遭擒。臣九死一生,逃出来向皇上报信。”

狄光远的谎话并不高明,若是武则天再追问一句“公主查案,怎么会不带侍从呢?”,他就无法说圆。

不过武则天忧心夜玉的安危,心急如焚,气血盈天,没有就细节问题继续问下去。

“反了!灵狼反了天,又是袭击东厂,又是劫持公主!朕绝对容不得灵狼的存在!”武则天咆哮如雷,大吼了几句之后,扭头看向侍立在龙案旁边的武常,语气严肃地说:“武常,朕命你带一帮高手,随狄光远速去营救公主,剿灭灵狼,不得有误!”

见皇上派出大内第一高手去营救夜玉,狄光远心里欣喜,不过,旋即他心里又犯了怵,我现在连灵狼把公主藏在哪里都不清楚,如何带路?这种事情,他不能闷着不说,不然到时候,他无法把武常带到灵狼藏身之所,就是欺君之罪。

“皇上,灵狼把公主劫持后,就离开了原来的地方,不知所踪。哦,臣想起来了,在臣回来的时候,灵狼帮主莽青松让臣带了一句严重冒犯天威的话给皇上,不知当讲不当讲。”狄光远把头垂的很低,战战惶惶地说道。

“讲!”武则天抬起袖子,用力一甩道。

狄光远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滚滚而出的冷汗,磕磕巴巴地说:“莽青松说,他之所以抓公主,就是为了报复皇上。他说,如今皇嗣和公主都在他手上,三天之后,他将和冬昌公主成亲!他让皇上从速退位,以换取这皇嗣的性命和公主的清白!!”

在禀报的时候,狄光远有意隐瞒了小梅半路杀出,从灵狼手中索走皇嗣的事实,在他心里,比起夜玉来,皇嗣已经不重要了。再说,若是把皇嗣被交给蛇灵小梅的事实披露给皇上,那么,肯定会节外生枝,影响皇上的心情,影响对夜玉的全力营救,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什么?!”武则天听了,脸上的怒气浓郁到了极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皇上勿忧,灵狼给了我们三天的时间,在这三天之内,奴婢一定能找到冬昌公主的下落,并且将她安全救出!”武常躬下身子,温声开口,语气却颇为坚定。

“武常,冬昌公主的安危,朕就托付给你了!朕准你便宜行事,可以调动东厂,羽林卫,千牛卫,金吾卫和监门卫进行协助!”武则天抬眼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武常,声音颤抖地说道。

“谢皇上隆恩。”武常恭声说,随后他的喉咙嗫嚅了一下,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武则天,似乎有话要说。

“武常,你又不是别人,有话尽管说,不要跟朕打哑谜。”武则天和颜悦色道。

“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睛。”武常微微一笑,然后以极其恭谨的口吻直言不讳地问道,“奴婢想问一下,在追查的过程中,可以调用寒宫那个人否。”

听了这话,武则天的眸中闪过一道光芒,不过这道光芒很快就黯淡了下来。她心里对于张麟的怨气仍然很强烈,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将他从寒宫之中释放出来的。但是冬昌公主的被劫持,又让她十分心痛,因此她经过了一番痛苦矛盾的思考和挣扎之后,作了一个无奈的折中的决定:

“你遇事可以去寒宫与他商榷。”

“谢皇上!”武常连忙躬身说道。

对于张麟,武常并无特别的好感,但是也无恶感。如今,皇上把营救冬昌公主的大任交到他的手上,可他连灵狼藏身之处都不知道,如何营救,如何完成皇上所交办的差事?因此,他需要张麟的帮助。至少,在他以及很多人看来,整个大周,最擅长断案的,除了狄仁杰,就是张麟。

他也知道,皇上对于张麟的怒意未消,眼下请皇上把后者放是不大可能的,皇上允准他去与寒宫商榷并请问营救方略,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结果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寒宫问计

离开上阳宫后,武常带着一众随侍宦官和侍卫,在狄光远的引领之下,首先直奔东厂。

昔日典雅大气的东厂大院,一片狼藉,地上到处是血迹,在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数十名受伤的人或坐或躺或趴,接受几名御医的治疗,在旁边一块平整的地上,整齐地放着几排由白布盖起来的尸体,充满着死亡的气息,威严赫赫的议事堂变成了一片乌焦巴弓的废墟,可谓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见过武公公!”

“金吾卫大将军秦不雄见过武公公!”

“东厂震抚使黄胜彦见过武公公!”

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以及金吾卫大将军秦不雄,在身上打着数处绷带,一瘸一拐的黄胜彦的陪同之下,从黄的书房走出,来到院子当中,一起向武常抱拳见礼。

“免礼!”武常淡淡地摆了摆手,脸上浮现极其威严的神色,开门见山说道,“咱家来此,是奉皇上之名,寻找并营救东厂提督夜玉!”

“什么?夜玉怎么了?”听了武常的话,三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光远,把详情与大家说说。”武常向跟随在他身后的狄光远抬了抬手。

狄光远又把邙山峡谷遇到灵狼帮主莽青松的事情说了一遍,当然,他还是隐瞒了蛇灵小梅以及与她相关的所有情节。

大家听了,无不倒吸一口冷气。

黄胜彦气得嗷嗷直骂:“娘的,这莽青松会飞还是怎么的?刚刚不久还在这儿袭击过东厂,一转眼就到邙山把咱提督给劫持了,真是岂有此理!”

“皇上有旨,命咱主持营救夜提督的大计,可以便宜行事,调动诸位。诸位可知道灵狼的下落,或者有什么办法找到灵狼,找到夜玉,请畅所欲言!”武常用犀利的目光在几位将军的脸上扫过,语气严肃道。

“没有!”金吾卫大军秦不雄把头摇得跟拨浪鼓类似,“对于灵狼,我因赶来东厂救火,才刚刚听说,所知实在甚微。”

武攸绪一本正经地说:“武公公,灵狼在神都的居所,凡是我们所知道的,都掘地三尺地翻查过!俗话说,狡兔三窟,何况如此奸诈阴险的灵狼!他们在神都必定还有秘密居所,但是,对于其他的秘密居所,我们还没有掌握情况,实在不好断言。”

武常抬手分别指了指武攸绪和秦不雄,满脸不痛快地说道:“都不知道?这就是你们给我的答复?!难道营救提督的事情,就是咱家一人的责任,你们就不用不上心么?”

武攸绪与秦不雄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向武常抱拳赔礼,恭声道:“公公言重了!公公若有指派,我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但是,说到查案寻人,我们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黄胜彦向武常抱拳,直截了当地说道,语气恳切之中带着激烈之意:“武公公,东厂被捣,提督遭劫,天大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东厂到了快要灭亡的时候,你不觉得应该将我们的同知大人请出来,由他主持营救提督,匡复东厂的大计?!”

“你个小子!你想作皇上的主不成?!”武常笑骂了一句,一拳锤在黄胜彦的肩膀上,当然,他并没有怎么用力,不然的话,后者的肩胛骨定然会被锤得粉碎。

旋即,武常召集相关人员,就如何营救夜玉进行会商,但是,会商了许久,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会商出来。

离开东厂后,武常只好亲自去到寒苑,向张麟问计,好在他已事先讨得皇上的恩旨,不算唐突。

在武常到来时,正值张易之带人大闹寒苑失利后灰心丧气地离开的环节。

目睹张易之等人从另一条甬道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武常心里猜测这里定然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却不知道到底是状况,脸上浮现一抹狐疑之色,迈步走了过来。

见到武常到来,张麟大喜,急忙满面含笑迎上前去,一躬到地,亲切而热情地说道:

“武公公,是什么风把你老人家吹了过来?”

从卢骏异的口中,张麟得知,武常对他的安全颇为挂怀,因此,他对他心存感激,所行的礼也是大礼。哪怕他被褫夺了爵位,什么都不是,但他毕竟还是皇上的人,对于任何人都无须行跪拜礼。他所行的一躬到地,是相当大的礼节。

在看到张麟的第一眼,武常愣住了,说实话,张麟的变化有些大。不过,他没有多想,因为他所肩负的任务实在太过重要。他连忙伸出双手,扶着张麟的胳膊,笑容可掬道:“咱家过来,是有要事向你请教。”

“公公有用得着在下的,只管开口,只要我能办到的,我无不奉命!”张麟用极其诚挚的语气说道,他与武常并没有多少交往,但是,每一次交往,都令他如沐春风,心怀感激。他心里想,这大概就是高人的风范吧。

“东厂提督夜玉被灵狼劫持了!”武常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入主题,语气沉重地说道。

“什么,夜玉被灵狼劫持了?”张麟听了大惊失色。

“是的。灵狼不但劫持了夜玉,还袭击了东厂!皇上让咱家负责营救夜玉,可咱家不知道灵狼躲在何处,故此,特来向你请教,如何才能找到灵狼的窝点,以便尽快将夜玉安全地营救回来。”武常正色庄容地说明来意。

“让我想想。”张麟用手揉着太阳穴,急躁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他心里非常明白,自己把灵狼得罪太狠了,灵狼没有像蛇灵一样,潜入皇宫对自己展开刺杀,而是把报复的目标,对准了东厂和夜玉。可以说,眼下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而引起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夜玉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能置身事外,必得想出最好的办法,剿灭灵狼,营救夜玉。更何况,夜玉与他的关系,非同寻常。所以,他觉得,他必须倾尽全力,对夜玉展开施救。

把头疼的事情转移出去后,武常感觉非常轻松,坦然坐在卢骏异搬来的一张椅子上,自得其乐地望着张麟绞尽脑汁想办法。

张麟觉得,要是自己能离开寒宫,到夜玉被劫持的现场瞧一瞧,或许能找到线索。可是他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武常来寒苑找自己问计,而不是请自己出去,这说明皇上还没有让自己出去的意思。照着眼前的形势,只能由自己想出可行之办法,而让武常去施行。

张麟不停地敲打自己的额头,希望里面能够蹦出一条绝佳的计策,以最快的速度将夜玉救出来。

可是,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也可以说,能想的办法都想过,能用的办法都用过,灵狼的隐藏地点已经被一一扒搂了出来,他的脑子已经不剩下什么没有用过的好办法了。

这时,他想到肖河。在寻找相府密室以及跟踪温震从而发现灵狼总舵时,肖河发挥很大的作用。或许他有办法找到夜玉的下落?

想到这里,张麟突然停住踱步的脚步,转身看向武常,一本正经地问道:“武公公,我想叫个人进宫来问问。你看可以吗?”

“可以。”武常很大方地点头,他有便宜行事的权利,只要不将张麟从寒宫放出去,其它方面,不管做什么,他都有权予以允准。

第四百章 好好反省

被派去召唤肖河的人是卢骏异。

卢骏异首先去了东厂,因为肖河是东厂副千户。

在东厂,卢骏异看到满目疮痍,看到许多死伤的厂卫弟兄,激发了他对灵狼的强烈痛恨。

看到卢骏异时,黄胜彦心里极其激动,拉着他的手,问这问那:“公爷好吗?东厂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到了公爷出山的时候了!他什么时候能出来?”

卢骏异一一回答,随后郑重地问:“肖河在哪里?”

“这小子因为公爷被打入寒宫,心灰意冷,早就散班了。”黄胜彦叹气道。

“我去找他!”卢骏异抱拳向黄胜彦告辞,离开了东厂,直奔秋山街破庙。他并没把找肖河的原因告知黄胜彦,因为他觉得眼下没有必要告知任何人。

秋山街破庙,位于洛水之南的教义坊。卢骏异曾经来过这里,奉张麟之命,给肖河送过银两。

听到张麟因与上官婉儿厮混而被打入冷宫的消息,肖河的心情很不好。

好不容易与张麟恢复交情,好不容易得到提升,还指望着荣华富贵呢,没想到张麟这么快就倒台了。

后台倒了,他觉得自己在东厂呆不了几天的。

他的心情非常的颓丧,沉萍也是一样,两人提前散班,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暂时安身的破庙。

按照他们现在的身份和俸禄,再住破庙就很不合适的。但是,他们两个刚封副千户不久,还没有来得及换住所,张麟就被褫夺爵位打入寒宫。照这样看来,以后也没有必要换住所了。

两人都在炕上无精打采地躺着,都没有说话,气氛相当沉郁。

“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沉萍突然说道,语气很是不善。

“二哥,你怎么这么说话呢?”肖河不高兴了,“怎么说,大熊还是顾念兄弟之情,把咱们都提拔成了副千户!”

“要是咱们没有立功劳,你觉得他会想到我们吗?”沉萍嘟嘟囔囔道。

肖河语重心长道:“立功的人多着呢,要是我们与大熊之间没有这层关系,像我们这种鸡鸣狗盗之徒能摇身一变,当上七品之官吗?”

沉萍面带嘲讽:“我很感激他行不行?可是我记得,我这个副千户还是在提督大人的争取之下才封下的。”

肖河以肯定的语气说道:“那还不是因为大熊是老大,提督大人为了巴结大熊才那样做的?”

沉萍歪着头:“就算你说的对,可他现在已经不是了!咱们这个副千户才当了一两天,就当到头了!”

肖河摆了摆手:“不当就不当吧,反正我不喜欢,规矩多,不自由,不习惯。”

沉萍皱眉问道:“难道我们又回去做贼吗?”

“哎~”肖河叹了一口气,望着漏风的顶篷,无奈地说道:“以后的事,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正在这时,从破庙的屋顶上传来一声不满的断喝:“你们好大的胆子!”

“你谁啊?”肖河和沉萍大惊,有人侵入到他们的屋顶上,他们还不知道,这说明对方的武功极其高强。

他们几乎同时从炕上跳了起来,迅速冲到了院子里,抬头看向屋顶。

只见在屋顶站着一个人,身穿青色的袍衫,头上戴着幞头软巾,嘴角留着两撇小胡子,风流倜傥,洒落不群,正是卢骏异。

“卢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肖河惊喜参半,连忙笑着问道。

“肖河,什么都不要问,请你立刻随我进宫一趟。”卢骏异从屋顶翩然而下,伸手拍了拍肖河的肩膀,语气急切地说道。

“进宫去,是不是我的公爷兄弟又复出了?”肖河喜笑颜开。

“去了你就知道。”卢骏异不置可否。

“怎么不叫我去?”沉萍不满地说道。

“就冲你刚才说的那番忘八端的话,你一辈子也甭想进宫了!”卢骏异用手点指沉萍的胳膊,一脸严肃地训道,“你留在这里好好反省反省,你什么时候反省好了,什么时候告诉我!我若是满意,你才有重新进宫的可能!”

寒苑。

张麟还是没有想到办法,不过,因派卢骏异去请肖河了,他的那颗躁动的心就变得比较淡定了。

他觉得肖河或许有办法。

在这个时候,肖河成了他的底牌,他心里暗自庆幸,当初做了正确的选择。

“咱们对弈一局如何?”武常脸上挂着淡笑,向张麟伸了伸手,开口邀请道。

“行!”张麟点头。

一副珍贵无比的象牙棋被摆在寒苑后院的石桌上。

张麟与武常相对而坐,他请后者执黑先下。

棋到中局。

武常手里捻着一枚棋子,一边盯着棋盘,慢条斯理地思索下一步的落字位置,一边随口问道:“灵狼是在邙山峡谷之中劫持夜玉的,你觉得他们还会潜回神都吗?”

“我猜不会!”张麟说,眼睛也始终不离棋盘。

武常在一个气口下了一个子,一瞬间对几颗白棋形成了截断包围之势。

落下这颗棋子后,武常喟然感叹道:“灵狼之所以抓夜玉,就像下棋一样,全然是有预谋的。”

“对,他们是为了报复我!”张麟不假思索地点头道,然后在白棋的头上点了一颗,以便冲出黑棋的包围。

“报复你?”武常抬头向张麟翻了翻眼皮,“恐怕你想多了。实话告诉你,灵狼这样做,是为了报复皇上。”

“报复皇上?”张麟耸耸肩,旋即顺着武常的意思说道,“也对,灵狼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复皇上。”

“你可能还没听明白咱家的意思。”武常摇了摇头,然后身体前倾,脸上浮现非常气愤的表情,压低声音道:“灵狼帮主莽青松之所以抓夜玉,是为了逼迫皇上退位。他还肆无忌惮地扬言,三天之内,若是皇上不退位,他就让夜玉当压寨夫人!”

压寨夫人?

听了这话,张麟的锋利的眉毛皱成了川字,他心里说,难道莽青松喜欢夜玉?可现在夜玉算是他的人,莽青松这样说话,还是在报复他,是向他宣战!

他抬起头,眼睛望着远处,用怒气冲冲的声音叫道:“这莽青松太放肆了!皇上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而退位?这不是要把夜玉往死里逼吗!莽青松,你丫的要是有种,就冲我来!像蛇灵一样,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对于张麟的表现,武常直摇头,他觉得张麟与他之间并没有处在同一个语境,他心里产生了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第四百〇一章 有你这样的兄弟吗?

“哎,还是告诉你实情吧,夜玉其实不是一般的出身,她是皇上的亲侄女,魏王的妹妹,爵封冬昌公主。莽青松这一招棋下得又准又狠呐!”

武常伸手拍了张麟的胳膊,然后脸带微笑低声把秘密向他披露,语气之中,除了带着对夜玉的尊敬,还隐约带着一丝对莽青松的佩服之意。

听了这话,张麟目瞪口呆,他的脑子短路了,夜玉怎么是公主?她不是御前侍卫吗?

武常脸上浮现一抹追忆之感情,动情地说道:“皇上对于这个侄女视如己出,疼爱有加,总喜欢放在身边,天天看到才欢喜。而公主一向很低调,不喜欢争竞,从不宣扬她是公主。因为这几层原因,她就当了皇上身边的御前侍卫。”

张麟明白,这夜玉和武攸绪一样,都属于低调不张扬的类型。

“你刚才说,夜玉是什么公主?”张麟抬眼看向武常,忽然一本正经地问道。

武常公主将腰板挺得倍儿直,面带自豪之微笑:“冬昌公主。”

“冬昌公主?”张麟低声念了一句,忽然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怪不得当日他提议将梅花内卫更名为东厂时,当时的所有人都把目光看向夜玉。敢情我提议的厂名,竟然和夜玉的封号具有相同的发音!妈蛋,这也太巧合了一些!

或许正是因为我提议将内卫更名为东厂,皇上才顺水推舟让冬昌公主夜玉当提督,要是叫别的什么名字,好像应该由凤凰当才对。

这时,卢骏异带着肖河回到寒苑。

进入了寒苑之后,肖河便开始东张西望,这座宫殿很破烂,周围却站了许多宦官侍卫,这情景让他心里很是紧张,不知道此次进宫是好事还是坏事。

远远地见到张麟,肖河一路小跑着来到他近前,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公爷兄弟!不知你叫我过来,有何吩咐?”

看到肖河,张麟面露喜色,连忙温声问道:“肖河,你来得正好,我问你,你能根据人留下的气味,追踪到她的去向吗?”

肖河嘴角抽搐,呲了呲牙,心里则在嘀咕,你以为我长得是狗鼻子吗?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他尴尬地笑了一笑:“我要看到人,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进行跟踪,没有看到人的那种追踪活计,我做不到啊。”

张麟很是失望,脸色都变了,肖河做不到,那么他就没有办法营救夜玉。虽然他与夜玉之间的关系属于被逼的,但是事已至此,夜玉的安危于他来说,仍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他不可能不忧心。

他起身离开了棋桌,又开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边不停地用手挠着太阳穴。

在想不办法的情况下,一向温文尔雅的张麟,开始骂人了,而且是骂粗话:“这狗娘养的灵狼,实在太狂妄了!”

听了张麟的骂词,旁边的卢骏异很是吃惊,他跟了张麟这么多时间,还是第一次,听他骂脏话。

武常也是一愣,几天不见,这张麟怎么变得如此低下?

至于肖河,则有些见怪不怪的意味,没有什么反应。他心里说,这样的做派,才是大熊的本色。

骂完这句话,张麟的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是别的东西动了一下,而是狗动了一下!

对,他想到狗。

狗的鼻子最灵,有些狗能够记忆十几天前的气味,在几百里范围进行跟踪。现代破案追踪,不都是使用猎犬的么?

当然,那种嗅觉极其灵敏的犬,比如寻血猎犬,牧羊犬,比格犬,史宾格犬,大都是国外的品种,古代应该还没有引进。

但是古代应该也有类似的犬吧。就像每个民族都有英雄一样,每个民族都有嗅觉灵敏的犬。

想到这里,张麟突然停住踱步的脚步,转身看向武常,语气急促地问道:“武公公,宫中可有嗅觉灵敏的犬?”

“嗅觉灵敏的犬?有啊。宫中养了几条滑条,宫中丢了什么东西,让滑条嗅一下气味,它就会去找到,没多久就能把失物衔了过来,比人找起来快多了。”武常笑着回答,说到后来,他自己便有些明悟起来,不禁愉快地问道,“你的意思,莫不是用滑条感知主人的气味,然后放它去追踪寻找她的下落?”

“对的。”张麟点头。

这大熊果真把我狗鼻子了!有你这样的兄弟吗?肖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之前我们也只是在宫中让滑条寻找失物。公主可是在邙山峡谷之中被劫持的。滑条能追踪那么远的距离吗?”武常把自己的疑虑和担心说了出来。

公主?太平公主被劫持了?肖河一双小眼睛叽里咕噜乱转。不过,他什么话都没有说。

“武公公,眼下你我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滑条去试试了!”张麟摸着额头,语气略微有些激动地说道。

“好吧,咱家就听你的,让滑条试试。”武常呵呵一笑,然后抬手一指肖河,向张麟征询道,“你这位朋友,我可以临时征用一下么?”

武常是一个极其精明之人,他到寒苑问计,张麟第一时间想到肖河,说明后者在他眼里必然是个有用之人,况且,他还亲耳听肖河说过,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踪人,这也是一项不可多得的才能。现在追逐灵狼,营救公主,正是关键时刻,需要各种能人的参与。

肖河抓了抓头,他心里有些不痛快,刚刚点了滑条,又点他,有把他当狗来使的嫌疑。

“肖河,你可愿意跟着武公公去营救公主?”张麟扭头看向肖河,含笑问道。

“让我考虑考虑。”肖河含糊其辞道。

张麟走到肖河身边,压低声音道:“被灵狼劫持的公主,就是咱们东厂的提督夜玉,你不愿意救她吗。”

“愿意!”肖河立即点头答应,因为,夜玉对他很好!

随后,武常带着肖河以及一行随从,心情轻松愉快地离开了寒苑。

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卢骏异忍不住对张麟表示佩服:

“你实在太厉害了!我真正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之前,在张易之申明张麟三大罪状并要收缴汹具时,卢骏异吓出了一身冷汗,以为张麟完蛋了,没想到,他却于三言两语之间,把不可一世的监正给吓走了,这让他心里对张麟的佩服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直奔汪洋四溢的东海。

“要是我与张易之他们打起来,你会帮我吗?”张麟以开玩笑的口吻问卢俊义。

卢骏异挠了挠后脑勺,满怀歉意道:“公爷,从我个人来说,哪怕上刀山下火海,哪怕面对任何敌人,我都会帮你!可是。。。你知道,骏异背后有一大把家人的,我不能置他们的生死于不顾啊。”

“明白明白!”张麟点头。卢骏异在这件事情上说了大实话,他表示理解。

皇宫之中的这些侍卫和禁卫,之所以会为武则天卖命,却不会为别人所收买,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们有家人。张麟也弄明白了,所有的侍卫,都有很好的出身,不是王侯子弟,就是功臣家人,背后都有一大家子人,那是不能胡来的。卢骏异是郡公之后,背后有一大家子人,都捏在武则天手里,怎么可能让他随便胡来。

明白了这一道理,张麟觉得更有必要提升自己的实力。因为自己的很多敌人,都是受到武则天所保护的,比如张易之,比如武承嗣,比如薛驴。在与这些人的战斗之中,只能靠自己的实力,东厂也好,卢骏异也好,都是靠不上的。

第四百〇二章 悲哀啊,悲哀!

“我真的很憔悴吗?”

张麟忽然想起什么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自己脸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还好吧。”卢骏异盯着张麟看了一会儿,微微一笑道。

张麟在水缸里的水面上照了一下,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温声交待卢骏异:

“你设法给我弄一面铜镜来。”

卢骏异从寒苑之外找来一块黄澄澄的铜镜。

这块铜镜的背后雕刻着双凤朝阳的图案,一看就不是凡俗之物。

张麟来不及欣赏铜镜的精美图案,迫不及待地将铜镜放在只桌上,急切地站在的铜镜之前,对着镜面照了起来。

在光滑如水的镜子中,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影子。

脸色苍白,额头上有很多细细的抬头纹,眼袋像气泡一样突出。镜子里的人,妥妥的一位中年大叔。可是中年大叔的脑袋两侧垂着两根麻花辫,这看起来,就非常不伦不类。

天呐,这是我吗!

张麟如同见了鬼一样,吓得背上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把铜镜掩了起来,不忍卒视。

这变化太大了!我在急速老去,这是跨越时空的后遗症么?

不,跨越到古代,不会变老,而是变得越来越年轻才对。

可是,这镜子里的人,张麟忍不住又对着镜子审视了一遍,确实是太老了。

在看第二遍的时候,眼泪从他的眼眶里奔涌而出。

他猛然想到汪之问所骂的“药渣”这个词,同时也回忆起后者所骂的“对皇上来说,你就是一味药,你的药性已经被压榨干净,成了没有用的药渣,所以才被遗弃在这里!!”

这话虽然极不中听,可说的是事实,他的的确确被榨成了药渣。

怪不得武则天越来越年轻,她在实行采补之术。

以前这种衰老的症状之所以没有在他的面容上体现出来,那是因为当时条件好,天天吃名贵的滋补品,天天服用灵芝宝草,所以才能与衰老趋势抗争。而被贬斥到了寒苑后,每天都是粗茶淡饭,就算正常人,也老得快一些,更何况是被大量采去了精华的人?!

悲哀啊,悲哀!

从前,他只觉得,当供奉,名声不好,现在,何止名声不好,连里子也不好!

做供奉的牺牲太大了!会折寿,会加速衰老,这分明是在玩命啊!

以前他觉得二张因侍寝被封为国公,实在太夸张了,现在,他觉得,不封个国公,实在太亏了!

之前,他为了一个罡烈侯而沾沾自喜,为了一个县公,而得意洋洋,现在他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太浅薄无知了!

“骏异,以前别人送给我们的灵芝宝草,在哪里?”

张麟突然想起他曾经收到过一批礼物,其中有灵芝人参雪莲,那时他觉得这些东西用不上,现在到了需要的时候,从今儿个开始,他要注重养生滋补了。身体若是垮了,那么一切都完了。

“不知道,那些东西都是高力士管的。”卢骏异摇头道。

“那么,我们这里有多少钱?”张麟又问,若是有钱,也是可以买到灵芝宝草的。

“让我看看。”卢骏异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又在房间的各个角落里找了一通,最后汇总,总共不到十两。

十两银子,远远不够买灵芝宝草。

“唉!”张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近些日子,他通过抄家和打灵狼,所获得的金银,足够大周两年的赋税,可是,留在自己身上的钱却寥寥无几。当日事发突然,直接被打发到寒苑,没有来得及带银两,现在属于他的银两,都不知去向了。

灵芝宝草不知下落,他们身边又没有银两,那么他想通过服用灵芝宝草进行滋补的想法只能落空。

通过练功和锻炼,或许也可以恢复精气神,张麟暗自想道,只是以这样的方法,只能延缓衰老的速度,要恢复年轻,速度未免太慢了,如同水滴岩石一样,那需要旷日持久的累积。

不过,眼前只有这种办法了。下次武常再来请教方法,一定要让他带些灵芝宝草过来。

另外,随着事态的变化,他的用处将会越来越凸显。只要他有机会离开寒苑,那么灵芝宝草自然不会缺少。在不久的将来,身体上衰老的趋势应该可以得到逆转的。

想到这里,张麟的心里稍微淡定了一点。

为了恢复身体,为了提高实力,张麟对于练功有了更加强烈的动力,

他跑的更快,在身上增加的负重也更多!

~~~

邙山峡谷小道。

一条形状如同没毛的小鹿似的动物在小道上欢快地奔跑,它的身体非常的细长,脖子细,腰细,腿也细,看起来如同流线型。这就是滑条,嗅觉比其他猎犬都要敏锐。

在滑条的脖子上,拴着一根一丈多长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被牵在一位穿着红色飞鱼服的年轻武官手里,此人正是东厂佥事狄光远。

寻找冬昌公主夜玉的下落是他的首要责任,他这是将功赎罪。

在狄光远身后,阔步行走着一个人,黑色宦官帽,紫色袍衫,正是御前太监武常。

武常是此次营救公主的行动的总负责人。

在武常的身后跟着两名宦官,一名穿棕色盔甲的千牛卫中郎将,名叫夏彦,以及一名穿红色盔甲的金吾卫中郎将,名叫冬函;还有一个穿着红色飞鱼服的人,他就是武常从张麟手里要来的人,东厂副千户肖河。

“武公公,公主就是在这里被莽青松劫持的。”到了两峰夹持之中的峡谷,狄光远停下了脚步,回头向武常说道。

“嗯。”武常没有表情地哼了一声,从袖兜里拿出一块红色的布条,俯身伸到滑条鼻子前面,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着滑条的略微扁平地头,和蔼可亲地说道:“滑条,这是公主的气味。你好好地熟悉一下,等下,你就照着这个气味进行追踪。我们就全指望你了!”

滑条凑近布条,反复吸了吸鼻子。那块布条是从夜玉穿着次数最多的衣服上裁下来的,因此沾有她的气味最多。

嗅得差不多了,滑条停止了吸鼻子,绕着原地缓缓地转了一圈,睁着黑圈一样的眼睛,仔细地察看了一番周围的地形,并且以与之前不同的方式吸鼻子,嗅闻并分辨空气之中残留的气味。

滑条嗅觉异常灵敏,能够分辨出空气中残留的七天之前的气味。

滑条的眼睛锁定了峡谷的前方。

四蹄一撒,滑条向着峡谷口跑了过去,把栓绳挣的笔直。

狄光远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了武常一眼,获得后者点头同意,他便甩开了大步,跟在滑条后面,小跑了起来。

滑条奔跑时,整个身体笔直,如同离弦之箭,快捷异常。

狄光远必须放开脚步,加速奔跑,才能跟得上。

滑条一边疾跑,一边吸鼻子,感知并分辨空气中的细微气味,最后在一处悬崖边止步,鼻子翕动,在临水崖边嗅来嗅去,似乎发现了什么异常。

第四百〇三章 上天的安排?

魏王府。

皇上意欲令千乘郡王武攸暨易妻尚太平公主的消息武承嗣的耳中。

在乍听到这个消息是,他首先是嫉妒。他曾经费尽心机获得皇上的同意,恩准他追求太平公主,但是在太平公主那儿,他碰了一鼻子灰,弄得骑虎难下。如今他的正室虚空,却不敢续娶。当然,他的侧室还是莺莺燕燕一大堆。

嫉妒也只是一霎那间的事情,因为太平公主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不可能。嫉妒之后,他的心被深深的忧惧所攫住。

他的忧惧有二:

其一,要是太平公主下嫁给了武攸暨,那么太平公主在皇上面前所得到的信任将会提升,那么太平公主就有被立为储君的可能。

其二,哪怕太平公主不被立为储君,那么作为驸马的武攸暨在皇上面前的地位大大提升,也有被立为储君的可能性。

虽然没有被告知皇上作这一安排的初衷是什么,但是,武承嗣的忧惧却隐隐与皇上的意图相符。

倘若武承嗣还是像以前一样在皇上面前受到信用,那么,他对于这种婚姻安排,或许不会太担心,那时,他会想,太平公主既然不能嫁给他,那么嫁入武家,也是一件好事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可是,现在,他因为在围攻太平府是触怒了皇上,被禁足思过,在这样艰难的时刻,任何风吹草动,对于他来说都是很敏感的。

武承嗣一边以手挠头,一边在殿内急躁地踱步,他的步伐紊乱,没有节奏,由此可见他的心情极其糟糕。

以前哪怕被禁足在府,他的心情都没有如此糟糕过。因为,他清楚地知道皇姑姑的想法,害怕还政于李唐,害怕遭到清算,而他是武则天的大侄子,是武家基业的第一继承人,所以,武则天对他的任何惩罚,他都不会太担心。

此刻,武攸暨与太平公主的联姻消息,让他第一次感受到重大危机的降临。

他心里有一个异常强烈的想法,对于这种不利于他的婚姻,他必须要竭力加以阻止和干扰。

如何阻止和干扰呢?

他不能在皇上面前说什么,那样的只能找死!武承嗣虽然处理朝政军务的能力不怎么的,但是,他不是傻子,小聪明还是有一大堆,不然也不会被智慧绝顶的武则天所倚重。

他觉得,眼下唯一能突破的就是武攸暨的夫人。

“子虚,速去请兆妃来见本王。”武承嗣吩咐道,声音因为急迫而有些沙哑。

“是。”子虚答应着下去了。

过了没有多久,一个年龄三十左右,风华正茂的女子迈着轻盈的莲步,款款而来,她就武承嗣的侧妃,兆妃,颜值在他的一班妃妾之中属于上乘,深得他的信重。

“不知王爷唤妾身过来,有何吩咐?”兆妃朝武承嗣盈盈一拜,声音娇滴滴地说道。

“兆妃,本王近日心烦头疼,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为本王分忧?”武承嗣亲切地笑道。

“为王爷分忧是妾身的本分。”兆妃嫣然一笑道。

“皇上要将太平公主许配于千乘郡王,这对本王的前途有很大的干系。本王想要让武攸暨夫人阻止这种事情发生,这本王无法出面,只能通过爱妃你去实行。”武承嗣抬手摸着下巴,和颜悦色道。

“皇上没有要将太平公主许配于王爷,王爷是不是很失望?”兆妃脸上浮现玩味的笑。

武承嗣嘻嘻笑道:“是有点失望,因为本王一直想让太平公主做你们的姐姐。但是现在已经不是失望的时候,而是需要筹划未来的时候。这关系到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兆妃听了,急忙抓住这个词语,追问道。

“是的,我们的未来。”武承嗣点头,“若是你能阻止太平公主下嫁武攸暨,那么本王承诺,将你进封为正室。”

兆妃眉开眼笑,不过她不是那么好哄骗之人,当即正色问道:“王爷不是跟妾身开玩笑吧?”

武承嗣抬手在兆妃的香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本王言出法随,绝不开玩笑。”

“王爷,你就等着好消息吧。”兆妃心花怒放,兴高采烈地去了。

~~~

太平府。

在宽敞明亮的偏殿,摆了一张红木茶桌。

太平公主身穿一袭宽松露白的褥裙,盘腿坐在茶桌后面,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端着一只琉璃盏,琉璃盏上袅袅地升起一抹白色的气雾,她的心情很好,脸上浮现着端庄沉静的神情。

“上官婉儿在皇上的眼皮底下,与罡烈公厮混,使得皇上动怒,将罡烈公的爵位褫夺,并打入了寒宫,唉。。。都是这个贱婢害的!这贱人,真是既下贱又粗鲁,我的脸都给她丢光了。”

华阳公主盘膝坐在茶桌的侧边,一边有条不紊地泡茶,一边在嘴里滔滔不绝地讲述在皇宫里发生的风流韵事,对于罡烈公被打入寒宫表示谨慎的惋惜,而对于上官婉儿地所作所为,则毫不掩饰地表示唾弃。

“哦。”

听了这个消息,太平公主在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示,依然很沉静,依然很淡然。但是她的心却如同打开了笼子的鸟,在高空翱翔,上下翻飞。

虽然她心里为张麟因与上官婉儿厮混而被打入冷宫觉得不值,对于这一点,她没有想多少,她想的更多是,她的机会或许又来了。她隐隐有一种感觉,或者是一种经验,在张麟飞黄腾达之时,没有她的事,但是,当后者被打入冷宫之际,就是她的好运气到了。

当张麟第一次被打入冷宫时,那时,他的能力并没有展现多少,而太平公主却对他慧眼识珠,毅然决然地乔装改扮,去兰苑密晤他,把跟自己相关的许多大事都与他进行了商讨,因此才有了将皇上移驾太平府,以及随后太平公主请张麟拯救皇上的一幕。

后来张麟不负她的所望,大展身手,挽狂澜于即倒,挫败了武承嗣和李败德的图谋,扭转了整个局势。使得濒临绝境的太平府,重新站了起来,而且,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重要。

在端阳大朝上,张麟甚至不顾绝大多数朝臣的非议和反对,公开倡导女子为储,这更让太平公主刮目相看,心存感激。倘若她将来能够如愿以偿获得储君之位,她会把首功记在张麟的头上,对他进行必要的封赏和报答,哪怕从此之后,他没再为她做任何事。

在张麟蒸蒸日上的时候,太平公主认为她与他之间没有任何可能了;现在,母皇又开始向她逼婚了,这让她更是无处可逃。

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冒着极大的风险,派人在路上将张麟请到茶楼晤面,与他商量对策,可张麟似乎对此也没有什么良策。

就在她准备放弃希望的时候,张麟被打入了冷宫。

这是一种巧合,还是上天的安排?

太平公主美眸之中浮现起一抹思索和耐人寻味的光芒。

第四百〇四章 公主的报答

华阳夫人不会读心,不知道太平公主的心思,也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神色变化,因为她也沉浸在一种喜悦之中。她喜滋滋地说:

“公主,上官婉儿被打入地宫之后,一切职位都被褫夺。现在秋霜担任尚宫及后宫女官之首,掌制诰,拟诏旨。秋霜是我们的人,等于我们在宫中的实力得到了增强。”

秋霜是她的弟子,她没有实现的愿望被弟子实现了,华漾夫人能不高兴吗。在她看来,弟子的成功就是师父的成功。

“挺好。”太平公主语气平静地说。实际上在她看来,秋霜是华漾的人,而不纯然是她的人,不过她嘴上没有说而已。“春香怎么样了?”

“春香离开了尚寝局,只掌尚食局,这对于我们来说,却是一个损失。”华漾夫人的语气中带着遗憾。

太平公主点头,在她心目中,春香比秋霜要亲近一点,也更可靠一些。她若有所思地问:

“现在谁掌尚寝?”

“这个皇上还没有公布。”

“尚寝是最重要的。这个位置失去,以后重要的消息我们便得不到了。”太平公主眼眸之中浮现一抹忧虑之色。在她看来,后宫女官之首掌握诏旨,固然重要,但是侍奉皇上更衣睡眠的尚寝更加重要。以前她之所以对皇上的动向了如指掌,就是因为春香的存在。春香是她的人,以前是她的贴身宫女。

“婢妇会去安排运作,争取让我们的人成为尚寝。”华漾夫人承诺。

“嗯。”太平公主点了点头,随后忽然脸色变得郑重,看向华漾夫人,问道,“你刚才说罡烈侯被打入哪个宫?”

“寒宫。”给太平公主添了一勺茶汤,华漾夫人脸上带着耐人寻味的笑容,直言不讳地问道,“公主莫非又想进宫去探望那人一番?”

太平公主喝下一盏茶,瞟了华漾夫人一眼,轻轻一笑,反问了一句:“为什么不呢?”

“这种没有结果的事,公主值得去做吗?”

“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太平公主微微一笑,脸上露出非常坚定的神色。

虽然太平公主的很多谋略是华漾夫人出的,但是与张麟的交往和结盟,却是太平公主一人决定的。而且,到目前为止,这结盟,为太平府带来了相当明显的效果。

“公主打算什么时候进宫?”

“就是今日。”太平公主语气坚定道。

~~~

寒苑。

休息了一会儿之后,张麟的身体恢复了一点,又接着负重绕着大殿边上的高低起伏的路线奔跑,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正在这时,又有一行人,进入了寒苑的后院,都是内侍装束,长相都很清秀。

负重奔跑着的张麟,正好迎面奔来,一眼看到来者,顿时认出来了,其中一人,并非内侍,而是太平公主所装扮的。

“公~”他赶紧放慢步子,走到甬道上,气喘吁吁地打招呼。

“对,我是公公,是武公公派我来的,看你有什么需要。”太平公主赶紧向张麟使了一个眼色,然后胡诌道。她的声音清澈,虽然在装公鸭嗓子,但是不怎么像。

“哦,原来是这样,公公有劳了。”张麟会意,立刻附和着太平公主的强调,胡说一气。

“我有要事相谈。让你手下走远一点。”太平公主走到张麟身旁,压低声音道。

“好。”张麟连忙点头,然后向卢骏异交待,“俊义,你到前院去把水烧开,好泡茶招待客人。”

“是。”卢骏异答应,然后迈步走向前院,在木头长凳上坐下,一心一意地蹬踏用铜丝绕磁石而做成的轴轳。他是聪明人,虽然不认识来者,但觉得有些眼熟,武公公刚刚来过,随从之中没有这样的人,绝对不是武公公的人。他暗中猜测,来者绝非寻常之人。

“你穿着一身铁甲奔跑出一身臭汗,这是干什么?”等卢骏异走远了,太平公主从袖兜里拿出香帕,温柔地擦拭着张麟额头上的汗水。

“我没有什么事,在练功打发时间。”张麟呵呵一笑。

“有这么练功的吗,你看看你,几天没见,人都变老了好多!”太平公主不无痛惜地说。

“没事的。”张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旋即压低声音问道,语气之中带着不解,以及浓浓的担忧,“公主你怎么来到这儿?你不知道到处都是皇上的耳目吗?”

“没关系,宫里有我的人,会替我掩藏踪迹,皇上不会知道我来过这儿。”太平公主莞尔一笑,语气坚定地说,像是安慰张麟,也是安慰自己。到这儿来,她委实担了许多的风险。

“但愿如此。”张麟知道在神都竖立着许多望楼,但是在宫里没有那种高高的望楼,在宫里做什么小动作,反而更加安全。

张麟知道太平公主冒着重大风险进入寒苑探望他,并非仅仅探望,定然是想询问避免赐婚的方法。那日在茶楼会晤之后,他认真思考过,却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后来他被打入寒宫,与外界隔绝,无法与太平公主联系,加之一心扑在练功上,就把这事给抛到了脑后。

现在见到太平公主,便猛然想起这茬事,他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公主,你上次说的事情,我真的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向你问策,只是顺便而为之事,要是没有,我也只能顺应天意。我此次过来,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情。。。”太平公主一边用柔和的声音说,一边走到一丛牡丹花树旁边,从树枝上摘下一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着。

“更为重要的事?”

太平公主好像很害羞似的,低声嗫嚅道:“我是来报答你的。”

“报答?”张麟眼睛眨动,没心没肺地笑嘻嘻问道。

“嗯~”一抹红润飞上了她白皙滑嫩的脸庞,并且一直红到耳鬓,她垂下了头,好像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似的。

女子的报答很简单,哪怕身为尊贵无比的公主,也不例外。

太平公主觉得现在不报答张麟,以后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哪怕她以后当上了储君,甚至当了女帝,那时或许可以用高官厚禄报答张麟,但那不是她真正想要提供的报答方式。

她想给予的报答方式,还是与情感有关的。

她是大胆了一点,但是母皇逼她嫁给有家室的武家子弟,她还有什么必要守身如玉?

要是张麟有好办法,或许她可以等到下一次,或者下下次,等两人关系更加亲密一点时,等到水到渠成时,再做如此的决定。可是,张麟面对这样的疑难,也束手无策,那么,她就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因为离开寒苑之后,她和张麟之间就很有可能不会再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了。

在做出这样鲁莽甚至有些荒唐的决定时,太平公主的思想也是相当艰难的,在内心之中费了很大的挣扎和斗争。

对于张麟的欣赏、感激和报恩,所有一切,叠加起来,加上她自己的感情因素,经过苦苦的战斗,终于战胜了理智,战胜了道德,战胜了怯弱,战胜了犹豫。

第四百〇五章 好事来得太快

好事来得太快,张麟压根没有想到。

对于这种从天而降的好事,张麟无法拒绝。

虽然他心里不喜欢这样做,与他的三观有碍,心里障碍也相当严重,可他又能怎么样。

在与太平公主的关系上,他是没得选择的。因为这是他的唯一一条可能的生路。

当然,倘若让他自己选择,他也愿意作如此的选择。这不正是他所想要的吗?

他曾经多次这样设想过,但是却从来没有认真计划过,更不会想到有一日真会有这样的好事降临到他头上,而这一日竟然是他坠落低谷的时候。

在极度的幸福和喜悦的冲击之下,张麟暂时把道德和恐惧抛在脑后,或者说,在他考虑到道德和恐惧之前,他就沦陷了,他就堕落了。

和太平公主交往不多,总共才见过几次面,但是每次交往都很直接,很真诚,从来没有虚的。

第一次,在皇宫见面,那时,太平公主骨子里有一种对供奉的深深厌恶,这种厌恶毫不掩饰地体现在她的行为举止上,见了张麟便绕着走,如避蛇蝎。

第二次见面,在招待假使团的庆典上,张麟在台上唱歌,正是在那时,太平公主看到了张麟的能力。那时,太平公主并没有喜欢张麟,但是不再憎恶他,并且为他的精彩表演鼓了掌,也为他的遇刺担了心。

第三次,在尚工局,那时,她名义上是为裹儿和三郎传递书信,而实际上,她自己心里也有见张麟一面的想法。隐约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意味。

第四次,还是在尚工局,在那儿,她见识到张麟活字印刷的奇巧能力,也见识到张麟写诗的高超水平。爱慕之意就是在那时萌发的。

第五次,张麟被刺客重伤,她乔装改扮,进入兰苑进行探望。她毫不隐讳地把自己的处境和抱负告诉了张麟,希望他能为她出谋划策。而张麟也的确为她筹划了许多。在那时,他们之间的感情产生了升华,虽然没有相许,但是大家心里都是有数的。

第六次,在太平府,张麟为武则天输血,力挽狂澜,解除了太平府的危机,使得太平府青云直上!

第七次,在端阳大朝上,张麟极力倡导女子为储之议,使得太平公主对他倾心相许。

第八次,前几日,在温柔茶楼,太平公主微服等他,向他询问避免赐婚的良策,那一次,他们之间有了紧密的接触。

第九次,也就是现在,在凄凉荒芜的寒苑,在寒苑的漏风漏雨的寝房里,他们之间发生了无间隙的接触。

互相之间见了九次面后,才发生这种无间之交接,这也是说得过去的,张麟不会觉得太平公主开放,太平公主也不会觉得张麟登徒,更何况他们相互之间还拥有超越寻常的信任呢。

在这个时候,张麟没有感到对不起夜玉,因为后者是逼着赶着送给他抱的,而且相互之间也没有发生实质性的接触,虽然,在知悉夜玉的爵号是冬昌公主,与他所倡议更改的东厂番号谐音之初,他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感觉冥冥之中,或许夜玉和他有某种缘分,但是这种感觉并没有维持多少时间,便归于平常,在他心里并没有掀起多么强烈的波澜。

当此时刻,他心里倒是对上官婉儿有一点负疚之感,上官婉儿和他之间,经历了风风雨雨,经历过心跳的时刻,两人之间虽然没有山盟海誓,但相互之间的心里也是存在着真情实感的。

但是,所有这一切都是一种浅层次的情感,跟深层次的接触比起来,那都如同过眼云烟一样,变得虚无缥缈,没有任何痕迹可循。

任何浅层次的情感,无论曾经引起多么强烈的心跳,都是暂时的。只要变成深层次的接触,才是永恒。

夜玉和上官婉儿在张麟的心里都不再有重要地位,最重要的位置,被太平公主所占据。所有的一切过往都被击打的很快就会风吹云散。

从现在开始,太平公主就成了张麟的人,或者说,张麟成了太平公主的人,更为贴切,因为她是公主,有可能成为储君,成为未来的女帝。

这是事实。

这种铁打的事实,不管经过多少时间的洗刷,不管经过多少事件的磨灭,都是不会改变的。

事前,张麟了解也明白,太平公主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被母皇逼着下嫁给有家室的武家表兄弟,她不乐意,但是又不愿意放弃被定为储君候选人地绝好机会,因此,她做了一个折中的选择,赶在成婚之前以完好无损之璧报答张麟。

但是,事后,他就不这样想了。现在太平公主是他的人,他还能允许她嫁给武家子弟么?不要说对方有家室的,就算是没有家室的,他也不能同意啊。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从现在开始,张麟决定,将绞尽脑汁为太平公主出谋划策啊,避免她出嫁,帮助她立储,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选择了。

“月儿,要是我们之间在未来能有结果,你是否能够大度地允许上官婉儿的存在?”

在太平公主正处于最放松的境界的时候,张麟突然提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议题。他也知道,在眼下这样的时间点说这样不靠谱的话,显得相当不谐和,但是有些事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能视而不见,不能不把丑话说在前头,免得日后,双方之间为此而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就反而不美了。

听了张麟的不靠谱的话,太平公主绝美的额头皱了起来,美眸之中带着一种幽怨的神色,目不转着珠地盯着张麟瞅,把他瞅的心儿如同战鼓一样咚咚乱跳。

“这么说你和她之间真的发生了厮混的事情?”太平公主用讥刺嘲讽的语气问道。

张麟没有否认,只是弱弱地笑了一下,然后用貌似非常真挚诚恳的语气说道:“我跟她认识比你早,而且,她因我而被打入地宫,我觉得很对不起她。再说,没有她这件事,我就不会被发配到这里来。我不到这里来,你也不会来这儿,那么我们之间也就没有机会如此快意地厮守在一起。”

“哼,这么说,我还要感谢她了?”太平公主不高兴了,如同樱桃一样的嘴巴嘟了起来。

“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张麟笑嘻嘻道,说话有些没心没肺。

第四百〇六章 是非黑白

太平公主沉默了半晌,她没有说任何责备和怨恨的话语,因为她非常清楚,她和张麟之间没有未来,她和他的一切都掌控在皇上手上,要是她被逼着嫁给了武家人,她哪能禁止张麟与其他女子怎么样。

她没有表示任何意见,赞成的,或反对的,都没有。

她觉得,在这样的事情上,她所说的任何话,都可能是废话。

“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太平公主用略微哽咽的声音说道。

虽然她的手段通天,但是在寒苑呆久了,难免就会为人识破行踪。那样一来,她不但可能与储君之位无缘,还有可能会被母皇所猜忌和重责。

“这么快就走了?”张麟拉着太平公主的衣袂不放手。

“我也不舍得离开,可是我必须得走了。”太平公主起身,依依不舍地说道。

。。。

在离开寒苑的路上,太平公主向假扮内侍的华漾夫人吩咐:

“你要向外散布本宫脾气暴躁,喜欢詈骂虐待下人,又喜欢梦游,常常于梦中杀人的消息。弄两个死人,就说,一个是被本宫虐待死的,最好是女的;另一个是被本宫在梦中杀的,最好是男的。”

公主一直喜欢并维持好名声,如今却要自污,这却是为何?

华漾夫人心里纳闷,不过这话她没有说出来。

“是。”她答应道。

实际上,这是张麟于枕席之上授予太平公主的诸多锦囊妙计之一。

按照太平公主所讲述的,为了撮合太平公主与千乘郡王武攸暨,武则天肯定会让武攸暨的现妻做小。武攸暨的现妻哪怕不乐意,但是她斗不过武则天,最后只能同意。散布太平公主喜欢詈骂虐待下人的消息,或许会让武攸暨的现妻害怕,不敢给太平公主做小,从而竭力阻扰武攸暨答应这桩婚事。既然武攸暨畏妻如虎,那么,他妻子的阻扰或许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又听说武攸暨胆小怕死。散布太平公主喜欢在梦中杀人,有这样的癖好,谁敢娶她?胆小的武攸暨估计更不敢。

这一个小小的计策是为了阻扰太平公主嫁人。。。

。。。

太平公主离开之后,道德和恐惧冒头了,重重地攫住了张麟的心。

他觉得自己太堕落了,太腐化了,太污龊了,对不起朝廷,对不起黎民,对不起圣人。

现在要是有机会跨越时空,回到他所来自的世界,估计他不会那么积极,他会相当的犹豫,他会踟蹰不前,因为,在他看来,像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在他所在的世界,一定会得到严重的批判。

唉,我怎么会做出跟唐太,唐高,唐玄曾经做过的一样的行径呢?

他们虽然做了不堪的行径,但是同时建立了丰功伟绩,所以后人对他们是尽量的宽容,不会用多么恶劣的言辞指责他们。

而我,一个卑微的人,怎么也能做出这种为圣人所不容的行径呢?我一定会被口水淹死。

唉,看来,我还是尽量建立一些丰功伟绩,以堵住后世的悠悠之口。

功绩可以掩盖是与非,权势可以遮蔽黑与白,这是千古以来屡屡得到验证的真理。

从现在开始,张麟将会矢志不渝地信奉并践行这条真理。

建立足够大的功勋,用自己的笔书写是非黑白!

~~~

邙山东边,莽青松押着夜玉,福满楼押着绿殊,一径来到山脚下的一个农庄大院。

院门打开了,从里面出来一名身穿青衣的老者,他长的身材瘦小,尖嘴猴腮,一对老鼠眼睛滴溜溜乱转,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在看到莽青松时,身材瘦小的青衣老者的态度立即变得恭谨起来,连忙在脸上堆起浓郁的笑意,恭声打招呼:“帮主,你可回来了。”

“嗯。”莽青松点了点头,把夜玉推进了院子里。

夜玉没有说什么话,她知道此时此刻说任何话都没有用,她只希望在合适的时候找到合适的机会,自行逃离此处。另外,她也寄希望于狄光远,希望他回去搬来救兵,找到这儿,将自己营救出去。

她抬眼四顾,打量这个院子,以熟悉其中的环境和布局。

这院子看起来与普通农庄无异,一边摆放着许多农具,另一边,则圈养着几头皮毛黑色的牛。

但是这农庄非常大,不仅一进院落,里面还有两进,可以说另有乾坤。

在二进院落里,拴着几匹皮毛棕色的高头大马,有不少人在里面来来往往,都穿着清一色的青色服装,夜玉猜测,他们应该都是灵狼成员。

夜玉猜的没错,这儿是灵狼在城外的一个分舵,里面有百十来号人。

莽青松一脸严肃地吩咐青衣老者:“金不换,把这两位娘们严加看管,绝对不要让她们逃出去!”

“属下办事,帮主大可放心!”青衣老者笑着承诺道,他就是金手堂堂主金不换。

“满楼,你就留在地,协助金堂,如果有人发现此地,试图来营救她们,你立即向我传信!”把夜玉和绿殊妥善地关押起来后,莽青松又向福满楼仔细叮嘱。

“是!”福满楼连忙答应,虽然他心里不认为会有人发现这里。

安排妥当之后,莽青松独自一人离开了农庄,身形一展,迅如飞虹,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山林之中。

在一座高耸的山头上,一棵粗壮的松树突出的横枝上,轻盈地浮立着一个优美的身影,她就是小梅,与莽青松等人分开之后,她飞身上了山顶,在这儿俯视莽青松等人的去向。

一大片莽莽苍苍的林木从山顶向山下伸展。

从她这个位置,越过成片的林木树冠,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山脚下的农庄。

于看到莽青松出了农庄之后,她从树上飘然而下,从密林之中悠然穿行,来到半山腰一块平台上,那儿是她们约好见面的地方。

小梅刚到不久,莽青松便从山脚下飞也似的上来了。

“现在该把李旦交给我吧。”小梅向莽青松伸出白皙颀长的手,语气平静地说。

莽青松微微一笑,向小梅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两人在林木之中飞快地穿行,翻过十几座山岭,没有多久便到了巍峨高峻的神都城外。

第四百〇七章 窗外有人

一抹弯月升起在天空,夜色朦胧。

城门已然紧闭,从城下望向城楼,就着昏暗的月光,依稀可以看到每隔几个垛口,便有一个值岗的守城军士,戈矛在月光的照耀下,偶尔会闪着白色的光芒。

两人沿着护城河,悄无声息向远离城门的方向走去。

离开城门越远,城墙上的守城军士越少。到最后,隔了十几个垛口才有一个军士值守。

在一段守城军士较少的城墙外面停下脚步,莽青松抬手指了指五六丈高的陡峻的城墙,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对小梅说道:

“我可以把李旦交给你,但是,如果你入不了城,那我也没有办法!”

莽青松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知道,轻功最高者,也只能跃起四丈高,这面城墙有五六丈高,陡直如镜,普通人难以靠轻功翻越进去。

“这有何难?如果你进不了城,不妨将关押李旦的地址告诉我,我自去取。”小梅嘴角一撇,反唇相讥。她的意思很明显,这城墙她可以进去,就怕莽青松进去不了。

“你若是能进去,我自会带你去取人!”莽青松嘿嘿一笑。

小梅没有再说什么,她向后倒退了十几步,而后展开脚步,向前疾速奔跑了一程,到了护城河边上,脚尖倾斜地用力点踩地面,只见她的身形骤然拔高,如同踩到弹簧一般,斜斜地向上冲升,并且向着城墙靠近过去,到了四丈多高的地方,刚好接近墙面,忽然一道寒光于她手上闪现,这是短尖所发出的光芒。

小梅以极快的速度挥动短剑在墙上劈刺了一下,借着从剑上传来的力气,她的身形陡然向上提升一丈,之后,她再次挥动短剑,劈刺墙面,借力攀升。如此重复了三次,她那优美的身形已经跃上了城墙。

“厉害!”莽青松暗中挑起了大拇指,小梅的轻功之高,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心里庆幸之前没有与触怒小梅,若是她帮夜玉那边,那么他将功亏一篑!

之后,莽青松也升上了城墙,他所借力的方式不同,靠的是软鞭。

“谁?”有守城兵士听到动静,过来巡查,但是这里已经恢复了寂静,杳无人迹。

神都,在一间相当阔大的宅院里,有一间极其隐秘的密室。

这密室之中,四面都不见光,照明完全依赖于灯烛。

在密室里,有一张榻,榻上平躺着一人,正在昏睡。

在榻边,放着一张绣花墩子,墩子上坐着一个绝色女子,她身穿白色蓝花褥裙,头上慵懒地梳着马尾辫,使得她显得更加清纯靓丽。此女正是莽青松的妹妹琴羽。

吱呀一声,密室的门打开了。

一个身形彪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随着他的进入,一股热风也闯进了密室,使得烛光摇曳。

“哥,你来了!事情办的怎么样?”琴羽起身相迎,优美的眸子中浮现关切的神色。

“很顺利,抓到了,没想到夜玉还是武家的公主!”莽青松哈哈一笑,“这冬昌公主在武媚娘心目中的地位,比李旦还重要,因此,李旦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莽青松说:“琴羽,抓到冬昌公主,这李旦恐怕要交出去了。”

“交出去?”

莽青松把事情的原委支支吾吾地解释了一番。

听了莽青松的说辞,琴羽的脸上显出极不痛快的神色,噘嘴道:“你答应我在先的!你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呢。”

莽青松叹气,很无奈地说道:“琴羽,当时要是不答应小梅,她就会帮我们的对手。她很厉害的。哥哥也是没有办法啊!你总不希望哥哥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吧。”

琴羽心里想,你一个堂堂帮主,武功天下无敌,还怕一个小梅,你哄三岁小孩吧?你不就是因为拿我没有办法,无法把李旦送到李败德的营中,所以才借由小梅的手,以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

沉默了片刻之后,琴羽豁然抬起头,用倔强的语气说道:“既然这样,我要跟武公子在一起。武公子到哪儿,我也到哪儿。”

莽青松以手抚额,沉吟片刻,他心里想,小梅应不会对琴羽怎么样,便点头同意。

~~~

寒苑。

张麟在榻上转辗反侧,难以入眠。

今天所发生的事情,不断地在他脑子里重新闪现。练功,张易之气势汹汹地欺负自己,侥幸将张易之镇住,武常来访,告知夜玉失踪以及她是冬昌公主的消息,随后,太平公主又给他送来了极其甜蜜的报答。。。

所有这一切表明,他与武则天之间,已经越走越远了。

他已经公开与控鹤监监正张易之决裂了,那么,后宫的争斗必将升级,现在他将得不到武则天的庇护,只能独自面对张易之以及所有的供奉的敌视。

他和太平公主之间的关系的突破,也使得他不能再与武则天保持关系了。

眼下,他必须开辟另外一条活命的道路,而这条道路在哪里,他无从知晓。

而夜玉也没有下落。不管怎么说,夜玉也是他的人,他不能丢下不管。

真是头痛啊!

“哧~”

这时,从本来就有着无数破洞的窗户里,一支很小的飞镖飞了进来,射在榻旁的墙壁上,离张麟的头顶不过一尺多的距离。

张麟遽然而惊,一跃而起,提起放在榻边的血灵剑,冲向窗户边,大声叱喝:“谁~”

倏~

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飞掠之声,如同一只夜鸟飞过一般轻捷。

“什么事?”在另外一间寝房之中歇息的卢骏异闻声而醒,疾奔而来,进行查看,并且吃惊地问道。

“刚才窗外有人~”张麟抬手一指窗外,心有余悸地说道。

卢骏异二话不说,返身冲出殿门,纵身跃上殿顶,微眯着眼睛,用犀利的目光向四处察看,然而,整个皇宫都沉浸在如水的夜空之下,什么异常都没有看到。

张麟点燃一盏烛灯,用手拿着,回到榻边,看向之前发出哧响的地方。

只见墙壁上插着一支非常纤巧的飞镖,镖柄上用细绳系着一个小纸卷。

张麟很谨慎,并没有直接取镖,而是拿起一块枕巾,用枕巾包住镖柄,从墙上拔了出来。然后切断细绳,展开小纸卷。

在小纸上,赫然写着几个字:“欲寻失踪人,洛北西牛庄。”

这字迹清秀娟丽,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曾经在哪里看到过。

第四百〇八章 我军大败

两仪殿。

一位将军袒露左肩,身上捆着绳索,背负着荆条,以极其奇怪和吓人的造型出现在庄严肃穆的大殿门口。

站立于殿内的朝臣,回头一看,都认出来了,这位背负荆条的将军正是受圣命负责防御李败德叛军的临时行军大总管,右豹韬卫大将军殷周。

殷周不是带着十万大兵驻扎在秋意原上与李败德对峙吗,一个控兵十万的大总管,怎么会一个人孤孤落落肩负荆条出现在朝堂上呢,在看到这一幕的第一瞬间,所有大臣心里都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感觉,我军被李败德打败了,而且败得一塌糊涂,要不然行军大总管怎么会负荆请罪呢!

在看到殷周的那一霎那,武则天的心都凉了,这种情形,一看就明白,可以说无声胜有声,甚至于无声处听到震天介响的惊雷。

殷周并没有跨进大殿的门槛,而是门槛外面,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朗声请罪:“罪臣领军不力,导致我军大败,请皇上治罪!”

听了殷周的请罪的话,大家再度震惊,觉得不可思议。虽然叛军增加了江南道的三万兵马,但是殷周手下本来有七八万大军,加上派出去的两万左威卫援军,总兵力近十万,怎么这么容易就败了呢?

殷周大军的失败,必然导致神都暴露在叛军的攻击之下,这比一般的败仗更加严重。在听了殷周的话的第一个时间,武则天想将他斩了的心思都有。如此严重的败仗,死一百回都不够,负荆请罪就可以避免死罪么?那也太轻巧了!

武则天压抑着滔天的怒气,抬手重重地拍了一下龙椅的扶手,拍的手掌通红,恨声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周额头上冒汗,垂下头,声音沉重地说:“禀皇上,我军增兵之后,与增兵之后的叛军重新回到了势均力敌的态势。然,今日叛军突然打起了皇嗣的旗帜,并且发出了’恢复大唐的’口号,我军将士都于阵前遥见皇嗣出现在叛军的阵中。皇嗣的骤然出现使得我军人心涣散,在李败德的攻击下,一战而大败亏输,死伤两万,逃散两万,余下的四万大军,无路可退,只能退守神都。”

啊,皇嗣加入到叛军的阵营?这可是天大的坏消息。

这个坏消息如同一个焦雷在殿内炸响,殿内群臣无不骇异震惊,如同在脑海之中滚过一个惊涛骇浪,一个个瞠目结舌,呆立殿中。

皇嗣李旦,在朝中没有什么地位。但是,到了叛军手中,那就是一面反武复唐的鲜明的旗帜,因为他曾经是李唐的皇帝,在帝位上坐了六年之久的皇帝。

叛军有了一位正宗的皇帝,还是叛军吗?怪不得,叛军节节胜利,而我军则被摧枯拉朽一般,被打得大败亏输,士卒逃散。

听了这个消息,武则天一个趄趔,差一点跌倒,伸手扶住了龙椅背,才站稳了身形,她一边极其气愤地用手拍打着龙椅,一边声嘶力竭地骂道:“这个逆子!该死!该死!”

一位斥候慌慌张张地跑进了两仪殿,大声禀道:

“起兵皇上,李败德的叛军已经兵临城下,请皇上去城楼答话!”

~~~

半个时辰之后,在一班文武大臣的簇拥之下,武则天出现在神都南面的定鼎门的城楼上。

定鼎门为一门三道带有双阙的城楼建筑,巍峨壮丽,恢弘大气,开在神都南边城墙的正中。

整个城南的城墙长三千丈。

城墙的外面是护城河,护城河外面则是一马平川的绿草如茵的郊原。

现在,从城楼上放眼望去,城外的郊原,看不到一片绿色,满眼是各种颜色的旗帜和盔甲,一眼望不到边,列阵的士兵人数超过十万。

在阵营的前面正中,正对定鼎门的位置,树在一面高达六仞的青色旗帜,上面画着深青色的龙形图案,在微风之中猎猎飞扬。

武则天以及她身边的文武大臣都认识,这是李唐的天子旗。武周代唐之后,青龙旗废置不用了,天子旗改成了黄龙旗。

李败德搬出了青龙天子旗,本来是反武的叛军,如今一变却成了复唐的正规军,可谓师出有名。

在天子旗的两侧,还竖着两杆大旗,一面旗帜上用隶书写着“反武”,另一面则写着“复唐”,颜色非常大鲜明。

在天子旗之下,皇嗣李旦黄袍金冠,骑在一匹黄色的骏马之上,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在皇嗣李旦的左右两侧,分别为李败德和郭湘成,两人都骑着马的,脸上都带着一副振奋欣喜的表情。

郭湘成年龄约六十,额头宽广,脸色红润,颌下垂着一绺五寸长的斑白的胡须,无风自动。

在天子旗的两侧,排列着上百名战将,一律骑着各种颜色的高头大马,一个个意气昂扬。

看了这种架势,武则天脸上的怒气越来越浓,简直到了忍无可忍的境界,整个身体在瑟瑟颤抖。

她双手扶着城墙上的垛口,命一位声音洪亮的禁卫高声传话:“让武旦这个逆子出来讲话!”

“皇上有旨:让武旦这个逆子出来见驾!”那名禁卫做了一个深呼吸,而后扯开嗓子大呼,他的声音果真洪亮辽远,可以传出去半里之遥。

李败德的大军排列在离城墙半里之地,刚好能听到那名禁卫的喊声。

李败德也派了一名擅长高音的军士回话:

“这里没有武旦,更没有逆子!我主乃是正宗的大唐皇帝!现我皇于三军之前,恭请武后退位,保证让你安心当太后!”

听了这话,武则天的怒气冲天,几乎要爆炸了!满朝文武无不惊骇动容。

“逆子,朕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如此对待你的亲娘!”武则天咬牙切齿道。

“武后,你秽乱宫廷,玷辱李家祖先,有何做娘的资格?你重用武家子弟,擅杀李唐宗室,何为不薄?要是你现在同意将社稷归还李唐,吾等可以既往不咎!”李败德命军士传话,说得毫无顾忌,完全是撕破脸的架势。

“李败德,枉朕一直信赖倚重于你,没想到你却是如此一个大奸大恶之人!”武则天气得心口起伏,浑身发抖,整个人要靠抓着城垛,才能不摔倒。

“我李败德乃是李唐的臣子!以前之所以听命于你这个秽乱宫廷的武逆,是为了韬光养晦,聚敛势力,有朝一日能反政归唐!现在恰当其时!武后,你若是识时务,现在乖乖地将社稷归还我皇,我皇仁厚,定然会保你余生富贵安宁。”李败德手捻胡须,大义凛然,振振有词道。

武则天的怒气已经冲到天顶,再也忍不住了,她用最恶毒的声音吼道:“来人,将李逆之钦犯押上城楼待斩!”

“是!”羽林卫的禁卫答应一声,迅速跑下了城楼,没有多久,把李败德的家眷,托上了城楼,人数五六十口,一律身穿白衣。

看到李败德的家眷,武则天觉得心里好受一点,刚才受的气,有一个口子可一出气了。

“先将李败德的长子李培尔斩了,将人头挂上旗杆!”

第四百〇九章 射杀此贼

得到皇上的旨意,登即有两名身穿红色背心的刽子手将李培尔拖上城楼最高的位置,保证能让排列在城下的所有军兵举起头就能望到,而后霍然举起明晃晃的屠刀,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将李培尔的人头斩落,而后由守城军兵将之挂上旗杆,悬得高高的。

人头挂上旗杆,犹自洒落鲜血,在烈日的照耀之下,非常的鲜明,非常的瘆人,也非常的恐怖。

在一刹那间,整个城楼弥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

斩杀一名李府家眷之后,武则天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开始与李败德讨价还价:“李败德,你要是现在偃旗息鼓,举兵投诚,与逆子武旦一起,绑赴城门,朕可以饶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城外的李败德看到他儿子的头血淋淋地悬在城楼旗杆上,脸色煞白,心痛如同刀绞,手捂着心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伫马于李旦另一侧的郭湘成,抬手遥指着城楼上的武则天,大声疾呼:

“武媚娘,你还认得我郭湘成吗,我等早已将全部身家献给大唐。你这样做非但吓不倒我们,反而会激起我们更加强烈的斗志!我主念在与你母子一场,所以才在兵临城下之时,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你若是一意孤行,与大唐为敌,等我们攻下神都,那时就没有母子之说,包括你在内的所有武逆都会遭殃!到那时,你就算悔断肠子也晚了!”

当然,郭湘成的话也是由高音军士传达的。

“你这个千刀万剐的逆贼!”见了郭湘成,武则天暴跳如雷,但是却没有办法立即报复他,因为她手头没有掌握他的家眷,只能怒声下旨:“再将李败德的一名家眷斩首,悬于旗杆!”

“慢!”郭湘成急忙抬手一摆,高声喝道,然后又回手指向身后,随着他的手的指点,排列在他身后的军士自动向两边分开,只见从对方阵中出现了一位骑白马者。

“武媚娘,你瞧瞧这人是谁?!”郭湘成用极具讽刺意味的语气大声问道。

武则天用力眯着眼睛,看向城楼之下,只见骑在白色马背的人,身穿红色的袈裟,顶着一颗光秃秃的头颅,那秃头在太阳的照耀之下,闪闪发光,特别的显眼。

几乎所有置身于城楼上的人都认出来,那位骑在白马上的秃头,不正是皇上向日相好,假和尚薛怀义吗?

此刻,那位世上最雍容华贵的和尚,被绳索捆绑在马背上,成了李败德的一名俘虏,或者说是人质。

“皇上救我!”薛怀义扯开嗓子,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大声喊叫。

“武媚娘,这位龙僧薛怀义可是你旧日相好,我想你们之间应该存有着深厚的恩情,你要是还眷恋旧日之欢好,不妨用李府满门所有家眷,不,再加上程府曹府的家眷进交换。”郭湘成大声提议道。

“休想!”武则天当即拒绝。李程曹三府的这些家眷是她最好的出气筒,她哪能同意交换出去?薛怀义在她的心中还有多少恩情,她自己心里相当有数,要不然,她也不会将他派在对头的军中。

实际上,薛怀义在被派为李败德的监军使的那一刻起,就成了一枚可有可无的弃子。

说白了,这是一种叫做借刀杀人的策略。

“咔嚓”一声,李府的又一名家眷被斩,人头挂上了旗杆。

“哎哟”李败德痛叫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跌下马来,当即昏厥过去。

“薛怀义,你看到,武媚娘对你毫无恩情,你可以立即将武媚娘的丑事暴扬出来!否则,将你斩杀当场!”郭湘成凶相毕露,威胁薛怀义。

本来以为担任十万大军的监军使,天高皇帝远,可以天天快活,哪知道只是快活了一天,便跌入了深渊,被关于军营之中的大牢,薛怀义觉得自己太悲催太惨酷了,他想死的心都有。

本来,薛怀义心里还抱有一丝希望,认为武则天会想办法救他,现在,眼见武则天对于他的性命一点都不顾惜,他心里的希望完全破灭,于是,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为了活命,当即将之前在牢中挨打后被逼着整理出来的辱骂武则天的说辞,当众大声念了一遍:

“你是七十老牛,却喜欢扮嫩,嗿吃嫩草,古今第一霪妪非你莫属!”

“你外似金玉,内则一条干瘪粗陋的老破瓜!”

“你日夜行采补之术,吸人之精髓,害死多少俊男,你乃披着人形的千年老狐妖!”

面首薛怀义现身说法,肆无忌惮地讲述武则天的丑事,其中很多事涉秘辛和细节,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对很多军士来说,是第一次听说,且他说得活灵活现,让人有一种如临其境的感觉。

现场的将士和大臣,无论是反武的,还是保武的,听了这龌龊之极的言辞,无不心领意会,哄堂大笑。

簇拥在武则天身边的女官和宫女,听了这种话语,无不羞得面红耳赤,抬不起头来。要知道,这些宫女和女官都很年轻,有些还没有经历过人事,对于这类事,她们知是知道,但是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听人如此宣讲,简直是骇人听闻。

武则天羞怒无比,整个脸都黑了,幸好她是至尊无上的皇帝,城楼上的文臣武将兵卒,谁也不敢对她说三道四,哪怕在眼光上表现出来,都不敢,只能暗中进行腹诽,不然的话,她会无地自容,找个地缝就会钻进去。

“来人,将这逆贼就地射杀!”武则天当即如同一条出离了愤怒的暴龙一样,咬牙切齿,浑身颤抖地下令道。

嗖嗖

守城的军士,本来手里就拿着弓箭,听了命令,当即对着城外放了一通箭。

这一通箭,最起码有两千支,如同横着的雨幕一样,向着城外的阵地上倾泻,把薛怀义吓得从马上跌了下来。

不过,那些箭飞到半途就落了地,扎在离薛怀义至少还有四百步的阵地中间。

这一下,薛怀义骂得更欢了!当然,不是他一个人在骂,而是有很多军士,在他的带领之下,同声大骂。

“改强弩!”武则天嘴角抽搐。

强弩所射出的箭,离薛怀义还有两百多步。

“用绞车弩!”

绞车弩需要从弩台上发射,城楼上也筑有几座弩台。

只见数名监门卫从城楼的藏兵楼里抬出一副绞车弩,架设在弩台上。

所谓的绞车弩,撇开弩台,只是一个放大的弹弓而已,粗大的弩弦固定于弩台的凸起上,三名禁卫合力拉着弩弦,弩箭如同旗杆,长约一丈五尺,在射出时,如同投枪,发出尖锐的破空声,落地时,离薛怀义尚有百步之远,但是偏离的位置也有百步!

这种绞车弩是没有什么准头的,属于漫无目的的打击武器,要是李败德大军的排布位置再靠城墙近两百步,那一定能射中某个人,但是要想射特定的人,那是不可能的。

“皇上,请准许末将领兵出城,斩杀逆贼!”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金吾卫大将军秦不雄以及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都听不下去了,纷纷请战。

武则天摆了摆手,没有准许。她虽然怒火滔天,但是头脑之中还保持着一抹冷静。我军新败,叛军有皇嗣在手,形势对我方极其不利,倘若贸然出战,一战不利,那么,必然危及神都乃至皇宫的安全,那时局势将会落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这时,武则天想到张麟所打造的弩车。这弩车的威力,她曾听张麟讲说过,射程超过八百步。弩箭一出,必然能射死城下那些嚣张无礼的逆贼。

“秋霜,罡烈侯制造的弩车在哪里?”武则天扭头问身边的秋霜。

第四百一十章 矛盾纠结痛苦

见皇上呼张麟为罡烈侯,秋霜心里窃喜,连忙说:

“那天试射后,拉回放在了东厂!”

“传朕旨意,速去东厂将弩车调到城楼上。”

武则天声音清冷地说道。

过了半个时辰,弩车被两匹马拉上了城楼。

这台弩车,颜色如同琥珀,谁也没有见到过,外形跟攻城撞门的战车类似,但是内中有弩槽,有弩箭,跟弓弩类似。所有的大臣,将军和禁卫,看到这台弩车,无不觉得惊异。

这时,薛怀义等人还在城外破口大骂,有些人骂得口干舌燥,声嘶力竭,便又换了一批人接着骂。

“放箭!”

武则天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怒吼着下达了旨意。

可是过了好半晌,弩车一点动静都没有,一根羽毛都没有射出去。

那些个禁卫,围绕着弩车,转来转去,这里摸摸,那里拧拧,就是无法把弩弦拉起来。

弩弦都无法抬紧,如何射箭?

“臣知道如何射箭。”秋霜主动请命,她急于证明弩车的威力,那样的话,皇上或许会记念着张麟的好,就会把他放出来。

之前,在郊外,张麟教过秋霜如何上弦,如何调整角度和方向,如何放箭,这些她都还记得。

她根据脑子中的记忆,在弩车上操作了一遍,可是,弩车却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些弩箭还是很安静的呆在弩槽里。

这下秋霜有点囧了。刚才她把话说得很满,现在却跟那些禁卫一样,一点头绪都没有,这可是欺君之罪!

看来张麟对她并没有完全信任,而是藏了私,秋霜心里有些不高兴。在不高兴的同时,她又暗想,莫非当日他就想到他日有倒霉的一天?所以提前在弩车上做了手脚,将自己复出的希望寄托在弩车之上。

弩车射不出箭,武则天也傻了眼。

眼下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放任城下那些逆贼对她进行肆无忌惮的谩骂,二是请张麟出来用弩箭将那些谩骂她的逆贼一一当场击毙。但是,一想到张麟与上官婉儿厮混的场面,武则天的心里就痛,但是当听到城外的毫无节制的污骂,她又头痛欲裂,更加难受。在这一刻,她的头疼压倒了心痛。

踟蹰纠结了半晌,武则天最后叹了一口气,向陪伴在身旁的秋霜下令道:

“秋霜,速去寒宫,问明弩车射箭方法!”

“是。”秋霜恭声答应,但是心里却颇为失望,甚至对皇上有些怨言。

之前,夜玉被灵狼劫持,在武常的恳请之下,皇上允准武常去寒苑就疑难之事进行请问,那时秋霜并不认为皇上气量狭小,因为,当时,势态的确没有恶劣到非用张麟不可的时候而现在,敌军已经包围神都,要使用弩车制敌,且非用张麟不可的时候,她还是没有让张麟出来的意思,而是采取问计的形式,这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亲眼见到武则天的反应和举措,秋霜之前因张麟藏私而生气的心情变得好了一点,这时她觉得他藏私藏得好,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把箭射出去,那么,恐怕他会一直被关在寒宫,连问计的待遇都不会有了。

在去寒苑的路上,秋霜心里既雀跃,又有些忐忑不安,因为她想起了一些不怎么好的事情。。。

上官婉儿被打入地宫之后,尚宫以及后宫女官之首出缺,秋霜被提拔成后宫女官之首,兼任尚宫,顶替了上官婉儿的位置,这对她来说,属于意外。

本来这个职位非春香莫属,但是春香缺少一只耳朵,算得上一个残废之人,天天出现于朝廷重臣面前,有损于皇上的威严,有伤于朝廷的气象,甚是不妥。

春香不但没有得到后宫女官之首的职位,甚至连她的兼职也减少了一个,目前只负责尚食局,不再负责尚寝局。

每天让一个独耳之人在自己面前晃荡,为自己梳洗化妆,武则天觉得膈应,趁着这次调整,便把春香调离了自己的身边。

世事难料,春香一直想要得到的后宫女官之首的位置,临到快成功之时,却被她人纳入囊中。但是她却没有失望,能把上官婉儿搞倒,她心满意足!缺少了一只耳朵,她的争竞之心淡了许多。对于权势,没有如以前那么热衷。

首次上朝时的记忆很混乱,那天发生了很多事情。

虽然得到自己梦寐以求的职位,成了众望所归的焦点,但是,秋霜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面对着满朝文武或羡慕或敬佩或爱慕的眼光,她有些闷闷不乐,愁眉苦脸,眼眸中闪烁着忧郁的光芒,好像这职位并非她所想得到的,而是武则天强加于她头上似的。

下朝之后,秋霜向武则天告退,并没有回尚工局理事,也没有去尚宫局履新,而是于第一时间直奔掖庭局,进入秋曦的寝房。

秋曦平躺在榻上,挺翘的鼻子,肉感的嘴唇,长长地睫毛遮掩着闭合的眼睛,这种造型使得她的美丽和魅力得到更加强烈的彰显。

但是,此刻她的口鼻之中气若游丝,好像快要死了。

见到此种情景,秋霜泪流满面,坐在秋曦的塌边,轻抚着后者的玉臂,声音哽咽,语气沉痛地问道:

“秋曦,你现在后悔吗?”

“我不后悔!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一个女人了!如果我没有死,以后我要堂堂正正地嫁给麟哥哥,如果我死了,那就下辈子嫁给他”

秋曦微睁凤目,声音弱弱地,但是却带着一股子豪气。

在正阳宫与张麟亲近的上官婉儿就是秋曦所装扮的。她一个柔弱女子,被重重地责打了一百杖,虽然没有毙命,却是奄奄一息,离死也不远了。

让秋曦扮成上官婉儿与张麟亲近,让秋霜心里很纠结,所以她迟迟没有下决心。因为这样做的下场,秋曦很有可能被武则天怒杀,所以她的心情很郁闷,很难做决策,要是她自己能做到,她宁愿自己去扮演这个角色!

但是,秋霜自己的身材与上官婉儿相差甚多,哪怕带上人皮面具,能蒙骗人的眼睛一时,但是难以蒙骗长久,更难以近距离蒙骗。而秋曦的身材气质与上官婉儿非常接近,装扮起来不容易被识破。

在秋曦被打得半死关入地宫之后,秋霜的心情非常沉痛,害怕她已经死了,迫不及待地将真正的上官婉儿送进地宫,把她换了出来。那时上官婉儿还在昏迷之中,任秋霜摆布,在浑然不觉之中成了替罪羊。

执行鸽信之离武间张任务的人,竟然是一直以来对张麟帮助很大的秋霜。估计就是把张麟打死,他也不会想到。

而执行陷害张麟之任务的是秋霜的妹妹,她是掖庭局的宫教博士秋曦。

在与张麟产生了齿颊上的接触之后,秋曦有些食髓知味的感觉,于不知不觉之中喜欢上了他。

这是秋霜始料未及的。

难道她要拱手把自己喜欢的男子让给秋曦吗,或者,难道她要与冒着生命危险执行她所交待的任务的秋曦竞逐同一个男子吗?

纠结!矛盾!痛苦!

第四百一十一章 地宫

地宫。

地宫位于后宫的最西北方位,比兰苑寒苑还要更偏僻,还要更幽寂。

那里实际上属于禁苑的范围。禁苑,圈养着皇宫所用的马,以及各种兽禽,相当于皇家兽园。

地宫就在禁苑的边上。

所谓地宫,从地面上看去,只是一座非常不显眼的建筑,与管理马的飞龙使苑,管理犬的犬苑等建筑几乎一模一样。

地宫的地面建筑相当于出入口。

门口没有禁卫值岗,里面则有一位老宫女和一位老内侍居住和负责看守。

上官婉儿苏醒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昏黑之中,而她的头脑依然昏昏沉沉,好像大梦犹未醒一般。

她揉了揉眼睛,就着昏暗的光线,察视周围的环境。

光线从开在墙上靠近顶棚位置一个一尺高两尺宽的铁栅栏窗子里透射进来,从光线的斜度可以看出,现在是上午巳时或者下午申时,由于她分辨不出南北方向,所以无法判断是上午还是下午。

窗户的外面是地面,说明她所在的房间处于地下。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高远的天和高峻的宫殿的一角,只是不知道那是哪座宫殿。

再看身处的房间,宽约两长,长约三丈,正中间摆着一桌一椅,靠墙角的地上铺着草堆,她就是处在草堆上面的。

她怎么会置身于地下房间的草堆里?

“这是哪里?”她在问,在问自己,也在问周边的人。

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回应。

她想起来了,她被人叫到尚工局,与烟儿一起。她隐隐约约模模糊糊见到过秋霜。

当时,上官婉儿下值,刚走到上阳宫门外,便碰到尚工秋霜手下的女官婵儿。

婵儿似乎是特意来找上官婉儿的,见到她,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躬身施礼道:

“上官大人,我们秋大人找你有要事磋商!”

“秋霜找我什么事?”上官婉儿蹙眉道。她跟秋霜虽然同为后宫女官,却很少私下交往,今天秋霜为什么会找自己呢?

“秋大人说,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但是只要跟你说几句话就能解决,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婵儿笑着说。

“既然是你们秋大人有事找我们上官大人,她为什么不亲自来呢?”

上官婉儿的一位侍儿叫娟儿的,娇叱道。她的贴身侍女烟儿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不能陪着上官婉儿出入,所以便由娟儿伴随。

“我们秋大人本来要亲自来的,只是不知道上官大人什么时候有空。如果上官大人不愿屈尊降贵,想要端架子,那么我就回去跟秋大人如是禀报,让她亲自去尚宫局求见上官大人。”

婵儿也长着一副伶牙俐齿,说起话来,有理有据,看似退让,实则有些咄咄逼人。

“去就去吧。”

上官婉儿摆了摆手,便与娟儿一起随着婵儿来到尚工局。

尚工局离尚宫局也不远,都在后宫的同一个区域。

上官婉儿和娟儿被婵儿领进尚工局一间房间,却没有见到秋霜的影子。

“你们秋大人好大的架子呀,我们上官大人都亲自下降到这里了,她还躲着不出来!”娟儿不高兴了,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婵儿没有理会娟儿,态度谦卑地给上官婉儿泡了一盏茶,说:“上官大人请稍坐喝茶!婢子这就去请秋大人来。”

“这秋霜太没有礼貌了!也不看看谁才是后宫女官之首!”娟儿喝了一口茶,开始嘟嘟囔囔,责怪秋霜端架子。

上官婉儿并没有喝婵儿所泡的茶,听了娟儿的抱怨,笑着摆了摆手,道:“娟儿,咱们来都来了,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约莫等了一刻钟,秋霜出现了,不过她的身影在上官婉儿的眼中变得极其模糊,有很多重影,而且不停地旋转。

“这是怎么了?”上官婉儿感觉一阵头晕眼花,话还没有说完,便趴倒在桌子上。

烟儿也是如此。

“上官大人,你就放心大胆地在这儿休息片刻。反正陪皇上与罡烈侯用膳的事情,对你来说肯定不是什么乐意的事,我这也算是帮你的忙。谁叫咱们是同僚呢。”

秋霜走到上官婉儿身边,伸手在后者眼前晃了晃,语气怪怪地说道。

随后,秋霜和婵儿一道,将晕倒的上官婉儿和烟儿抬进一间密室里面,并排放在卧塌上,并且盖上了一层薄薄的被子。

随手关上密室的门,婵儿用佩服的语气向秋霜说道:

“秋大人,这么容易就将上官婉儿搞定了,照这样下去,这后宫很快就会成为你的天下。”

“哎,我要这后宫干啥?”秋霜叹气道。

“婢子知道,你不要整个后宫,只要正阳宫的罡烈公。”婵儿嘻嘻笑道。

“你这个小妮子,你瞎说什么呢!”秋霜听了,脸色通红,伸手要撕婵儿的嘴,婵儿尖叫一声,赶紧逃离。

~~~

“烟儿~”

“秋霜~”

上官婉儿放声大叫,可是耳边传来嗡嗡的回响,那是她自己的声音撞在四周墙壁上的回音。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秋霜在跟我开玩笑?

可是她没有人可以问,无从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此时,她还以为身在尚工局,这是秋霜在捉弄她,与她开玩笑。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直到有人送膳食过来,上官婉儿才弄明白,她所身处的地方是地宫。

我怎么会在地宫?

她知道地宫,那是一个折磨人的地方,是犯了极大的罪行的人才会呆的地方。

“姑娘,你偷香的吃辣的时候,就没有想到后果吗?唉,年轻人做事,就是不过脑子。”给她送膳食的一位老宫女哂笑道。

上官婉儿终于弄清了情况:她胆大包天,在侍候皇上用膳时,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与罡烈公张麟亲近厮混,被抓了现行。

什么?上官婉儿听了震惊,身子摇摇晃晃,差一点倒在地上,她扶着墙壁,颓然跌坐在草堆上。

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着了秋霜的道!

她压根就没有去侍候皇上用膳!

秋霜用香把她弄晕了,然后让其他人假扮她,去正阳宫,与张麟厮混,故意让皇上抓了现行,以皇上那种极易嫉妒的脾气,哪能忍受得了这种事情?所以,她就被打入了黑暗凄冷的地宫。

一定是这样。

秋霜,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秋霜的陷害,比当时春香对她的陷害恶劣一百倍。

上一次,她只是被禁足于她自己的宫殿,而这次,她被打入了地宫,将是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满腹才华,将得不到施展,她的沉郁的感情,也没有宣泄的对象。

在地宫,她没有机会再见到任何男人,她将成为一支自开自谢的花朵,她将永远地孤寂下去。

“秋霜,我上官婉儿对天发誓,绝对不会饶了你!”

上官婉儿咬牙切齿,指天发誓。

在她的心里,武则天曾经是最大的仇人,后来,武则天用她的宽容感化了她的心,在她的心里,有一个仇恨的位置,却没有了仇人。从现在开始,她那仇恨的位置中又填上了人,那个人就是秋霜。

第四百一十二章 无语,泪流,心痛。

痛定思痛之后,上官婉儿把内心的滔天仇恨暂时抛到一边,因为,她知道,哪怕她在地牢中骂上三天三夜,把秋霜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一遍,她也改变不了她被关于地牢的事实。

既然改变不了身在地牢的事实,她觉得,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要将这漫漫黑夜妥善打发,使自己不要疯掉,不要沉沦。

她每天都按时起来,按时卧眠,她会把自己梳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之后,她就开始以指为笔,以水为墨,以地为纸,按照自己的记忆,把三坟五典以及各种典章律令全部书写一遍。这样,既是打发寂寞无聊的漫长时间,又是重新对于古代的经典进行研读。书写了几个时辰之后,她会伸展胳膊,练一段时间的功。

可以说,她的时间安排得相当有规律。

她所做的一切,就是要使自己不要变成疯婆子。虽然被打入地宫,出去的希望极其渺茫,但是她心里还是抱有一丝希望,总有一日,她会离开这里。

正当上官婉儿聚精会神地于地上书写文字时,从地牢入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停下了书写的动作,扭头看向牢房门口。

透过铁栅栏的空隙,她看到,在牢房的外面,出现了一位身穿绯红色圆领袍衫的俏丽女官,正是她切齿痛恨的秋霜。

秋霜迈着轻稳的步子,走近牢房的铁门,隔着铁栅栏,用得意洋洋的目光看向上官婉儿,在看到上官婉儿如此淡定如此自如的时候,秋霜心里暗自吃惊。本来,她以为,她会看到一位疯婆子,她就是来看疯婆子的笑话的。

见到心里最大的仇人,上官婉儿并没有表现得像泼妇骂街一样,对于秋霜大骂一通,而是用极其平静的语气问道:“你来干什么?”

见到上官婉儿竟然表现的如此平静,秋霜心里很是惊讶,不过她觉得前者这是故作镇定,是在她面前表演,因此哈哈一笑,毫不忌讳地说道:

“上官婉儿,我之来这里看你,是要告诉你,你之所以会被关在这里,永世不得翻身,都是我干的。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你做了你想做的,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上官婉儿语气波澜不惊,好像秋霜所说的是别人的事,跟她毫无关系似的。

装吧,你就装吧。你就是出不了地宫,要是能出来,恐怕就将我生吞活剥的心都有。秋霜心里冷笑。

“取代你在后宫的位置只是我所做的第一步。你不是喜欢张麟吗,我还要取代你在张麟心里的位置。他迟早是我的。你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

在被关于地牢的上官婉儿面前,秋霜毫无顾忌,想到什么说什么,其目的是激怒对方,让她不要这样淡定。被关在地宫,还这样淡定,让她讨厌,让她憎恨。

听了秋霜的恬不知耻的话,上官婉儿心里的气愤越来越浓,不过她强忍着没有发作,因为她知道,她被关在地宫,出不去,怎么发作都是没有用的,只是徒然加深自己的伤心,增加秋霜的轻视而已。

她站了起来,慢慢走近牢房的铁门,声音因压抑着怒气而略微颤抖:“秋霜,我自问没有对你怎么样,你为什么这样恨我,这样残酷地对付我?”

“是的,你没有对我怎么样,但是你处处挡在我前头。在掖庭局你表现得才华横溢,把我压得暗淡无光。到了皇上面前,你又是如此,处处出风头,处处压制我。我自问没有什么地方不如你,我聪敏好学,刻苦努力,却始终被你压在头上。而你呢,多次行刺皇上,都被皇上原谅了,照样当你的后宫内史,照样获得皇上的信重!老天凭什么如此眷顾你!我不服气!因此,我发誓取代你的位置,拥有你拥有过的一切。”

秋霜终于敞开了自己的心声,在上官婉儿面前畅所欲言,她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愤慨,最后有些歇斯底里,用手拍打铁门,好像被铁门关着的人是她自己。

秋霜与上官婉儿年龄相仿,都是在掖庭局长大的,因嫉妒而生怨恨,而这怨恨积累了十几年,变成了强烈的仇恨。

上官婉儿听了,总算全明白了。

她很冤枉,可是,事到如今,在被嫉妒和怨恨扭曲了心的秋霜面前,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无语,泪流,心痛。

~~~

在张麟被打入寒宫的日子里,秋霜曾经很想去寒苑探望他一下,就如当时去兰苑一样,但是她的心里却始终躇踌犹豫,害怕见到他时暴露了自己心里的秘密,所以一直想去却不敢去。

这次奉了皇上的旨意去寒苑,她心里既雀跃又踟蹰,有些忐忑不安。

回到皇宫后,她拐道去了尚工局,带了一点吃食补品,然后走走停停,到了寒苑门口,又犹豫徘徊半晌,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了苑内。

寒苑。

休息了一个晚上后,张麟的身体恢复了一点,不过腿脚上有酸痛,但他还是咬牙坚持。

又负重奔跑了数十圈之后,他的体能似乎得到某种增长。

带着厚重的铁甲,他助跑几步后,能够跳上三尺多高的台阶,去掉铁甲,则能够跳上六尺高的台子。

这种进步的确让卢骏异刮目相看。

但是张麟并不满足于此。他需要的是原地拔高一丈,而不是通过奔跑起跃的助力。

“这需要练气!”卢骏异说,“气运于顶,脚下如绵!能做到这一点,可草上飞,水上漂。”

“那就快教我练气!”张麟憧憬那样的境界,有些迫不及待了!

卢骏异有些无语,觉得张麟太性急了,语重心长地劝慰道:“练功需要过程,不可一蹴而就。一般要负重奔跑三个月,真正地做到头重脚轻,然后再进入到练气的阶段,到那个时候,你整个身体的经脉就比较适宜练气,气也容易被提举到头顶。现在练气,就算练死你,也无法把气提到头顶。”

听了这话,张麟也就没再叫嚷着练气,而是坚持练习负重奔跑,绕着卢骏异所规划的路线,跑了一圈又一圈。

就在这时,秋霜带着几名侍女迎面走来,一眼看到张麟身穿厚重的铁甲在玩命的奔跑。

“你这是干做什么?”秋霜吃惊地问道。

“没什么。闹着玩。”张麟面无表情地说。

“有这么玩的吗,你看看你累成什么样子了,人都似乎老了一点。我看你这是在折磨自己吧。”秋霜痛惜地说道。

“你来这儿干什么?”张麟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气喘吁吁地问道。他心里忽然之间对于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讨厌和疏远之感,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闻悉后者取代了上官婉儿的后宫女官之首位置或许是原因之一吧,后者所说的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的判断得到验证或许是原因之二。

“我带了一些吃食给你,补补身子。”

秋霜亲切温柔地笑道,抬手示意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宫女,将提着的几个食篮放下,里面装了各色糕点和精美的食物。

“多谢了!”张麟语气平静无波,对这些东西连看都没有看一眼,步态沉重地走到一旁的石桌旁,将身上的铁甲取下,放在桌面上,以掩饰他对秋霜的冷淡。

见张麟的态度僵硬,多了一种陌生感,秋霜的心里一突,猛然生起一种愧疚感。她觉得张麟现在的处境都是她一手造成的。本来她还想说几句诸如“我早就告诉过你,她是鸽信的收信者,你怎么没有留意呢”之类的话,见了张麟的冷淡表情,便把这种话咽了下去。l0ns3v3

第四百一十三章 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过来告诉你,造弩车的物料已经备好。”

秋霜展颜一笑。

“哦。”一提到弩车,张麟的兴致一下子提高了,因为这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之一。李败德已经起兵,突厥也已来犯,弩车是制胜的关键,也是他重新崛起的重要底牌。

弩车的物料已经备好,他却被关在这儿,不能着手打造,让他有些着急。真要等敌人兵临城下,那时就有些来不及了。因为一台弩车就耗费了他大半天的时间,四十几台弩车,那至少需要二十天时间。当然,他知道,秋霜所说的备好的物料,是二十几台弩车所用的物料,那是用从李程曹三府抄出来的金银所采买的,至于从灵狼总舵搜出来的金银,还没有来得及拨付,张麟便被打入寒宫,与世隔绝,无法顾及弩车之事务。

“目前你被皇上禁锢在此,暂时无法离开寒宫。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秋霜善解人意道。

“怎么帮?”张麟语气平淡地问。

“我可以帮你开模浇铸,这样可以节省时间。弩车造好之后,皇上记念你的功劳,或许会解除对你的处罚。”

秋霜柔声说,说话时,一双美眸之中浮现兴致勃勃的期待的光芒。

“多谢了,不过这事也没有这么急!”张麟一口拒绝,要是让秋霜帮忙,必要要把图纸交给她,还要将造弩车的关键技术教给她,那肯定不行。当然,他的话说的还是比较委婉,因为在善金局的事务上,还得仰赖秋霜帮忙。

经过比较透彻的分析,张麟觉得,他的价值已经展现得差不多了,东厂已经被他整饬得整整有条,可以独力运转,武则天的反对者被抓了不少,最大的对头李败德已经逼反,灵狼也被打得七零八落,银库相当的充盈,在武则天面前他的剩余价值已经不多了,至少他猜测武则天是这样认为的。

在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时,武则天没有杀他的头,让张麟觉得非常的意外,意外之后,他又分析,能让他得以保全性命的或许是他曾经提起过且未进行挖掘的小秦岭的金矿,以及尚未打造完成的射程八百步的四十几台弩车。

真要将四十几台弩车造好,金矿挖出,他要是再犯什么罪的话,估计十块免死金牌都救不了他!

而难以饶恕的罪行已经犯下,只是武则天暂时不知道而已。一旦他和夜玉以及太平公主亲近的秘密泄漏出去,那么,哪怕有一百块免死金牌,都没有用!

因此,弩车能晚点造,还是尽量晚点造。

再说,在造弩车这样重大而绝密的事务上,张麟也不可能全权委托秋霜办理。他心里已经对她产生了疏离之情,他还发现秋霜与沙尔汗之间的关系超乎寻常的友好,要是把图纸给了秋霜,那很有可能到了沙尔汗手里。

而,沙尔汗是潜在敌人,他怎么可能将技术流传到潜在敌人手里?

近在咫尺的秋霜,只是感觉到张麟对她的态度没有以前亲近,却没有想到他心里在一瞬间想了那么多,那么远。

“那也行,你什么时候需要我帮忙,只需跟我说一下就行,我无不照办。”秋霜露齿一笑,以掩饰心里的失望。

“除了这事,你还有别的事吗?”张麟冷冷地问道,一副要赶人的样子。

“的确还有事情。”秋霜脸上浮现庄重之意,“我奉皇上的口谕,来此向你询问弩车射箭之法。”

“弩车射箭?现在到了用到弩车的时候吗?”张麟手摸着下巴,若无其事地问道,不过他的心里却急于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的状况。

秋霜叹了一口气,神情颓丧地说道:“目前,我军大败,李败德的大兵已经推及到城下,当着两军之前,对皇上肆无忌惮地辱骂,皇上大怒,想要以弩箭击毙他们!但是我们都不知道弩车如何放箭,所以。。。”

张麟听明白了,保武军被打败,神都危险了,武则天又想到自己了,但是还没有把自己放出去的想法,只想问明弩车的使用方法。

哪有这样的好事?

“我不是把射箭方法告诉你了?”他语气平静地说。

秋霜美眸略微一瞬,斜睨了张麟一眼,她心里说,你藏私了好不好,你所教给我的只是皮毛,不是真正的射箭之法。不过这话她不能当着张麟的面明说,这样的话说出口来,那多有伤感情。

“我忘了。”她抬手摸了摸漂亮的鼻子,不好意思地说,

“我也忘了。”张麟揉了揉太阳穴,在旁边缓缓地踱步,慢条斯理道,“这几天我经历了太多的事,先是被汪之问辱骂欺凌,后来又被李败德的儿子青阳侯李培毅落井下石,然后又遭到恒国公张易之的杖责威胁,吓得魂飞魄散,直到现在我的魂魄还没有回来,所以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秋霜知道张麟想以弩车作为与皇上对抗的筹码,不愿意把操控方法告知她,她也不勉强他,只是蹙眉问道:“你就让我这样向皇上复命吗?”

“去吧,皇上要责怪也是责怪我,不会责怪你的!”张麟摆了摆手,若无其事地说道。

定鼎门外面,李败德的军士还在不停地大肆叫骂,城楼之上,武则天脸色极其难看,倘若她不是威严赫赫的皇上,那么,她真的是无地可容,早就钻到地缝里去了。饶是这样的,她脸上的威严已经几乎泄尽,变成了一个被人欺凌的却无法还手的柔弱寡妇。

她不是任人欺凌的柔弱寡妇,她是至尊无上的皇帝,掌控着百万雄兵,尽管城里只有十万大兵,拥有生杀大权。

她在强忍着滔天的怒火,这怒火在随时爆发。

她心里滚过一种强烈的冲动,派大兵出去冲击叛军的阵营,将那些当众叫骂的叛军斩杀。

但是她的脑子里还保持着一丝冷静,她知道,城里只有十万大兵,我所掌控的生杀大权,无法覆盖于叛军之上,再说,她的军队战败了,要不然,怎么会让李败德的叛军推进到神都城门之下呢?

眼下若是负气派兵出战,恐怕一点优势都占不到,相反,很有可能使得形势变得更糟。

她在等待,等秋霜问得弩车的发射秘诀,然后将乱贼一一射杀。

这时,秋霜回来了,脸上带着失落的表情,让人一看便知道她办事不顺。

“秋霜,速速放箭!”武则天迫不及待地说,她心情非常的糟糕,没有注意到秋霜脸上的细微表情。

“禀皇上。”秋霜小心翼翼地回禀,“臣去到寒苑的时候,罡烈侯正身心憔悴,卧床不起,无法将弩车的秘诀告知于臣。”

武则天蹙眉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霜把张麟所讲述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这是她在回来的路上想好的应对办法。倘若把办事失利的实话告诉武则天,她和张麟都讨不到任何好处。

不过,张易之兴师动众对张麟的杖责威胁,被她主动略去了,因为她心里很清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武则天八成不会对张易之施加责罚,相反,因为张易之也被牵连在内,反而会使武则天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处理好。

听了这话,以武则天那么精明睿智的心思,她立即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原委。张麟被打入寒宫之后,受到汪之问李培毅等人的欺负,他心里有怨气,无从宣泄,正好趁此机会,意图让她为其做主,对那两人施加惩罚。

说白了,张麟在要挟她。

第四百一十四章 胜败乃兵家常事

张麟的要挟,让武则天心里很不痛快。但是这仅仅是不痛快而已,与城外那种谩骂对她所造成的巨大尊严损失和心灵伤害比起来,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当然她也没有顺从张麟的要挟的意思。一个至尊无上的皇帝,被人要挟,这算什么事呢?

她用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在心里迅速作了一个决定,先出城打一仗试试。难道没有弩车,就没法打仗么?

想到这里,武则天心里恢复了一点豪气,眼睛看向左侧,高声说道:

“金吾卫大将军秦不雄听令!”

“末将在!”身穿红色甲胄的秦不雄朗声回答,离开他所站立的垛口位置,在武则天的面前躬身施礼。

“朕命你带三万军兵,出城破敌,将那些冒犯天子威严的乱臣贼子就地斩杀!朕亲自为你擂鼓助威!”武则天抬手用力一挥,表现出一种果决雄豪的气势。

“末将领令!”秦不雄雄壮地答应一声,然后迈着雄赳赳的步伐,转身离开城楼,点了三万精锐的军兵。

嘎吱~

城门被打开了,吊桥放了下来。

秦不雄手提青龙大刀,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三万军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肆虐地跟着奔涌了出去。

这次秦不雄出城,压根没有列阵,而是直接向敌阵冲杀了过去。

看到大军出城的强大气势,武则天眼中浮现一抹振奋的光芒,她将宽大的袖子撸了起来,拿着两根鼓槌,迈步走上了鼓面直径超过六尺的红色大鼓前面的级梯,使出了她最大的力气,捶打起来。

“咚~”一身沉闷的鼓声猛然响起,如同一声惊雷,在城楼上空嗡嗡地回荡,并且很快传送到战场的上空。

武则天的力气虽然不大,但是她所敲出来的鼓声丝毫不小,这鼓本来就很强大,声音能够传出去十里远。

出城杀敌的三万军兵,回头看到皇上亲自为他们擂鼓助威,一瞬间,士气猛震,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奋勇争先,挥舞着各种兵器,向着敌方冲杀了过去。

正在对方阵营之中带头谩骂武则天的薛怀义吓得几乎从马上滚了下来。

“变阵~”

郭湘城就等这一刻,见到武则天终于受不了辱骂,派兵出城交战,他心里大喜,连忙拿出一面小旗,上下挥舞了几下,一名站在大阵中间位置一座高可五丈的云梯上的旗兵,看到旗令之后,立即在云梯上以同样的手势舞动大旗。

随着大旗的舞动,十万大军同时以某种规则进行不同方位的移动,之前的没有任何花哨的一字大阵,在一个呼吸之中变成了一张巨大的口袋阵,口袋的方向开向秦不雄的大军。

秦不雄也是懂阵法的,一看情势不对,想要撤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顷刻之间,三万大军有两万被十万大军所形成的口袋阵包了圆,当时就有许多军兵被乱刀乱枪所击杀。

在城楼上目睹此情景的武则天大惊失色,后悔莫及,不该为了一点意气而令大军鲁莽出战。

“鸣锣!”权衡了利弊之后,武则天立即下令。

“当啷啷~”登时城头上锣声大作。

不过这收兵的锣声已经太晚了。

秦不雄以及两万军兵已经陷入口袋阵的包围,出不来,他只能挥舞着大刀,在阵内奋勇砍杀,一边喝命没有进入口袋阵的军兵速速撤回去。

那些没有被包围的军士,闻锣而撤,但是,他们已经来不及撤了。

口袋阵并非一成不变,而是会从这里突出一块,从那里伸出一条,没多久便把这意图撤退的一万军兵给合围了起来。

“死!”一位穿着银盔银甲的小将策马而至,冲到了秦不雄的马侧,手挥方天画戟,非常凌厉地刺了过来。

此人正是李子唐。

秦不雄急忙横刀相迎。

“当~”

画戟和大刀相击,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响声。

不到十个回合,秦不雄被李子唐挑于马下。

主将一死,副将更不是李子唐的对手,武军的失败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再也无法逆转,那些陷入包围之中的军兵被尽歼,也只是时间的迟早而已。

“气死朕了!”亲眼目睹我军大败,一名大将军当场折损和半数军兵被围剿,武则天脸色惨白,心痛不已,摇摇欲坠。

御前侍卫凤凰连忙用双手扶着武则天,温声安慰:“皇上勿悲,胜败乃兵家常事~”

武则天痛苦地把脸埋在手心里,她心里在责怪自己遇事不够冷静,最终还是着了李贼和郭贼的道。

之后,她又想起弩车的威力,要是能让弩车放箭,她何至于在一怒之下让秦不雄孤军出战?

静默了半刻钟,她蓦然抬起头,眼眸之中浮现一抹决意,用没有感情的语气宣布:

“秋霜,你去宣旨,着罡烈公张麟起复原爵,速来城楼退敌!”

虽然她心里对于张麟的怒意尚未消除,但是当此危难之际,也只能把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隐忍起来。

是!”秋霜立即答应。她心里想,皇上啊皇上,要是你早一点作这样的决定,秦不雄就不会白白牺牲,那一万军兵也不会落入敌军的陷阱。

武则天抬眼望着城外风云失色的悲惨战场,沉默了一会儿,又语气清冷地补充道:

“对汪之问杖责一百,将青阳侯李培毅,褫夺爵位,打入冷宫!”

秋霜心里说,看来不管地位如何高,权势如何大,哪怕是皇上,在碰到危难之时,都是一样的软弱,容易被人要挟,容易让步退缩。

领了旨意之后,秋霜面带喜色,快步如飞赶赴寒苑。

“你怎么又来了?”张麟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皱眉问道。

“张麟听旨!”秋霜没有说任何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

“草民听旨!”张麟跪在地上,恭声说道,他预感到有好事降临。

“皇上口谕:着罡烈公张麟起复原爵,速来城楼退敌!”秋霜语气庄重地说道。

这道旨意对于张麟来说,的确算是一个好消息,他又是罡烈公了,拥有很高的地位,但是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喜色,而是相当的平静,甚至有些淡漠。

要是皇上第一次让秋霜宣旨时,就让他起复原爵,他肯定会高兴。但是,直到第二次,在他的要挟之下,皇上才下这样的旨意,这说明,皇上并不乐意用他,只是因为碰到克服不了的重大危机才勉强让他出来做事。一旦危机过去,他的遭遇,恐怕会变得更加危险。

第四百一十五章 张麟登楼

“公爷,快点领旨谢恩!”卢骏异见张麟听了旨意之后没有反应,而是在发呆,不禁小声催促道。

“草民领旨谢恩!”张麟机械地说道。

“你现在是公爷了,再称草民就有些不恰当了!”秋霜亲切地温声纠正道。

“哦,臣失言了。”张麟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秋霜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喜色,“皇上已经下旨对汪之问杖责一百,将李培毅打入了冷宫。”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张麟眼睛一亮,又用关切的语气问道,“张易之呢?”

秋霜心里暗笑,这样你还不满意,还想把张易之打入冷宫不成?真是得陇望蜀啊!

她摇了摇头,喟然一叹,语重心长道:“张易之的根基很深,皇上一般不会动他的,所以我没在皇上面前提他的事情,不然,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张麟豁然而起,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热情之色:“这么说,我能复出,要感谢你了!”

感受到张麟的热情,秋霜心里很甜,连忙摆手谦逊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再说,咱们都是自己人,我帮你是再应该不过的事!”

从现在开始,张麟又是罡烈公了。

复位之后,张麟对秋霜的态度好了一点。

之前,他对秋霜并非刻意冷淡,而是有些莫名其妙,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现在一切风吹云散,他觉得秋霜也没有做错什么事,相反,正是她的到来,促使了自己的复出。

想法变了,行为举止也会相应变化。

现在他能够欣然并坦然接受秋霜的温柔侍候。

在秋霜的帮衬下,张麟脱下了厚重的铁甲,穿上了向日所穿过的公爷服。

他现在的服色是中等紫色,比张易之的深紫色略微浅那么一点点,不仔细看还真分辨不出来。

他的头上戴着黄金打造的束发圆冠,额头上镶着蓝宝石抹额,两条辫子上各勒着三道金饰。

他的气度又回来了,仪表堂堂,卓尔不凡。

只是他的面容上依然浮现着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衰老之态,在与太平公主发生了实质性突破之后,他从对方年轻的嫩质的体貌上得到一定的滋补,但是要完全恢复年轻体态,非一日之功所能达到的。

这一点他也不着急。

恢复了公爷之位后,他可以享用灵芝宝草的滋补,想必,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可以重回青春。

在秋霜的陪伴之下,在卢骏异的跟随之下,张麟来到定鼎门,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昂然登上了巍峨高耸的城楼。

现场的文臣武将,有很多在端阳大会上见过张麟,对他有所认识。很多人都听说过他的事迹,驱蛇灵,斗逆贼,抓灵狼,一件件,一桩桩,都是可圈可点。但是,对于他能否御敌,却都抱着怀疑。

“臣张麟参见皇上。”张麟来到武则天近前,躬身下拜。

“罡烈公,李败德叛军形势正烈,我军刚刚遭遇大败,你可有退敌之良策?”武则天温声问道。在见到张麟登上城楼的那一瞬间,抵御李贼叛军的希望都被寄托在他身上。

“皇上,臣初来乍到,对于敌情尚不清楚。容臣观察一下敌阵,然后根据敌方的形势,相应筹划妥善的退敌之策,臣定然不负皇上所望!”张麟恭声说道,到了现在,他和武则天之间没有什么感情了,她复他公爷之爵,他为她平定叛乱,这只能算是一种变了形的交易。

张麟来到城墙靠战场的一边,手扶垛口,抬眼向城外方向眺望。

在看到战场的情景之时,他倒吸一口冷气。

真是太惨烈了!

城外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弥漫着一股血腥气味。

我方还剩下数位将军和不到五千军兵,在敌方的分割包围之下,各自为战,拼死抵抗,垂死挣扎!

叛军占据极大的主动,有几位叛军大将在阵中来回穿梭,兵器挥舞之间,立即死伤一大片,他们似乎以杀人为乐,孜孜不倦地向城楼方向展示他们的血腥杀戮,目的自然是为了震慑武则天,瓦解在城楼上观战的武周军的军心士气。

此时此刻,成了万种瞩目的人物,张麟觉得自己必须有所表现,给武则天和群臣看看,把他放出来的这一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他回头看了看弩车,那台大气沉稳的弩车被摆在一处垛口旁边,在烈日的照耀之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芒,长长的的弩箭,对着战场上方的天空。

张麟觉得,以这种仰射的角度,只能无的放矢,不能进行定点的射击,无法产生震慑效果,无法让敌我双方看到弩车的巨大威力。如果只是射到几个普通军兵或者战马,那就会让人小看了弩箭的威力,这是不可取的。

张麟抬手点了几个站在他左右的守城军士,命他们将弩车推上放绞车弩的平台。

几个守城军士答应着,同时使劲,将弩车推上了比垛口还要高三尺的平台,这平台位于城墙的中间位置,站在这儿可以看到城外的战场。

在众人的灼灼目光的注视之下,张麟迈步走上平台,站到了弩车的旁边,伸手在弩车上随便抚弄了一遍,于暗中迅速拉起了弩车的插销。

在设计弩车之时,张麟留了一个心眼,在弩车的横杆下面设计了一个插销。这插销相当于弩车的总控消息,被拉下之后,弩车就成了一堆废铁。他这一灵感不是来自现代,而是来自古代,诸葛亮制造的木牛流马,设有总控消息,所以,哪怕木牛流马落在司马懿手里,也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有诸葛亮的经验在前,张麟怎么可能制造那种谁都能操控的弩车呢,特别是经历过一次被打入冷宫的不好经验,他更是事事处处留有心眼。

在操控弩车失败之后,秋霜并没有认为弩车坏了,而是怀疑存在着这样的总控消息,她在弩车的上上下下寻找过好几遍,但是怎么找都找不到。这插销被张麟设计在极其隐蔽的位置,她怎么能找得到呢。

当张麟登上弩车平台时,秋霜的一双美目始终留意着他手上的动作,想要看清那总控消息究竟藏在何处。不过,她是徒然的,因为,张麟将弩车上所有的操控杆都摸了一个遍,他摸的极快,且他摸的次序没有任何规律可循,哪怕目光再犀利,也无法从中发现端倪。

第四百一十六章 罡烈公威武

张麟做得如此小心审慎,并非仅仅为了防备秋霜,而是为了防备武则天及其手下所有人。

要是弩车的操控方法被他人看了去,他的价值就会在一瞬间大减。他知道,皇上这次将他放出来,是被逼的,而且还非常不情愿地做了极大的让步。要是他没有价值,那么,之后他只要犯一个小错,就会被打入寒宫,甚至被处死。

为了自己的生存,张麟只能如此。

“咔~”

接下来的所有步骤,秋霜也会,他将弩弦拉到最后的凹槽里扣上,然后调整弩车的方向,降低弩箭的角度,以俯视的角度,对着城外波澜壮阔的战场,如同高枝上的老鹰,在俯瞰着地上的猎物。

然后,张麟微眯着眼睛,在战场上迅速扫视了一番,寻找比较显眼而又相当关键的人和物,作为射击的标靶。

他着意找寻逆魁李败德和令皇上极度愤恨的薛驴,要是能当场将薛驴射杀,一方面解了皇上的恨,另一方面,出了自己的气,也算是公报私仇了。

然而此时,战场上已经看不到李败德,郭湘成,或者薛怀义的踪影,在战争打响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撤退到安全的大后方去了,不在张麟的视线当中,更不在弩车的射程之内。

张麟发现,战场上最显眼的属敌方的大纛旗和云梯。

这大纛旗绣着青龙,在风中猎猎飞扬,是叛军的天子旗,要是能将大纛旗射倒,那么敌方的军心必然在第一时间涣散。那时,我军就可以杀出城去,给叛军于严酷的打击。

不过,大纛旗的旗杆太细了,隔着五六百步的距离,张麟相信,自己是没有这种手段将之射准的。

其次便是云梯。

云梯上面,一名负责司旗的身强力壮的军士,拿着一面极其耀眼的大旗在不断的挥舞着,下面的军兵都是看着大旗的舞动而行动的。那云梯实际上担当望楼和指挥台的作用。

经过一番权衡和判断之后,张麟锁定了敌方的云梯,云梯的位置距离城楼约五百五十步,正处于弩箭的射击范围之内。

张麟眯着一只眼睛,用另外一只眼睛,通过弩车上的望山,瞄视着远处的云梯,一边用操控杆微调着弩箭的角度和方向。

屏住呼神高度集中,高度专注,因为这是他复出后的首次行动,而且当着皇上和数千将士的面,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在张麟瞄视之时,城楼上的所有人都暂停了呼吸,所有的目光都投射在他的司操控杆的手上。

“铮~”

张麟扳下了射击杆,金属曲杆将搭在凹槽里的弩弦拨了出来,巨大的张力,使得弩弦迅速复位,带动一支长长的弩箭,从弩槽里暴射而出,呼啸着,越过城墙边缘,划过护城河的上空,如同一道灰色长虹一样,向着广阔的战场疾射而去。

巨大的反推力,将弩车几乎从平台上震了下来,不过,幸好弩车的轮子上配有有刹车,所以才没有翻下来。

城楼上,包括武则天在内的所有人,在弩箭飞出城墙之外的时候,都来到垛口边,眼睛紧紧盯着破空飞行的弩箭,想要看看它的威力究竟如何。

“这箭虽然长大,但它只是一支箭而已,也只能射一个目标,能有多大的威力?”

很多人持这种怀疑态度。

当弩箭越飞越远,逐渐变小时,在人们的视线之中,如同一支普通羽箭一般平凡时,持这种怀疑态度的人更多,怀疑的程度也更加强烈。

有些人甚至觉得,为了这么一个没甚威力的弩车,而将祸国殃民的张麟释放出来,这是一笔亏本的买卖。

此时,在战场上,李败德的叛军正在对所剩不多的武周军士进行残酷围歼,当看到一支弩箭从城楼上破空而来,他们脸上都露出轻蔑嘲讽之色:城楼距战场如此之远,从那儿放箭有啥用处?还有,放一支箭能起什么作用?

在战场,不是千箭齐发,都算不了什么事!

“落~落~”

叛军一边残忍地围剿武周的残兵败将,一边得意忘形地大叫。在他们看来,这箭最多飞到一半路程时,就会掉落地上。

然而,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弩箭居然没有掉落,越飞越近,最后呼啸着,从人们的头顶越过,继续向前飞行。

这箭如此彪悍的,射程如此之远,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让地上的叛军心神震颤,感觉不可思议。

人们发现,这箭飞行的目标是高度与城楼相当的云梯。

站在望楼上的军士,早就看到弩箭划过如此长的距离,破空飞来,之前,他没有把这箭放在心上,依旧在上下左右地挥舞着旗子。

但是,转眼之间,他真真切切地看到,那支巨大的弩箭,带着一股真实的死亡气息,向着他所在的云梯,奋飞而来,越飞越近。

啊~

云梯上的军士,吓得魂飞九霄云外,眼睛盯着弩箭,整个人呆若木鸡。

“砰~”

弩箭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云梯中间的大柱上,并且从中贯穿,使得大柱咔嚓一声裂开了,在一瞬间,云梯失去了平衡,剧烈摇晃了几下,然后向一边栽倒,而后轰然撞向地面。

云梯上的军士,如同垃圾一样,被抛了出来,惊恐地大叫着,从高空向地面急速坠落。

离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射中?!目睹此情此景,叛军的脑海中如同滚过惊涛骇浪,一个个心神震颤,目瞪口呆。

“射中了!”

“罡烈公威武!”

城楼上,无论是皇上,还是大臣,还是禁卫,亲眼目睹张麟用弩车射倒敌方的云梯,无不振奋喜悦,雀跃欢呼,所有人的欢呼声,汇合起来,比十个惊雷还要更加猛烈!

现在,没有人认为把张麟放出来是不妥的,有些人则在暗中非议,要是早一点把他放出来,或许秦不雄就用不着送死。

秋霜的美眸之中浮现晶莹的泪光,她在为张麟高兴,为他复出后立下如此功劳而喜悦。

战场上,被团图围困的剩余的武周军士,正在生死搏命,看到敌方的云梯被射倒,刚开始觉得不可思议,在稍微愣了一下神之后,他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当即士气大振,高喊着“杀啊!”更加奋勇地冲杀围困他们的敌人。

云梯上的舞旗军士,相当于敌方的眼目,眼目倒了,那么敌方就失聪了,无法形成统一的指挥,很快他们的战斗队形就乱了。

射倒了云梯之后,张麟嘴角一勾,浮现一个睥睨天下的笑意,目光望着已经有些混乱的敌方战场,寻思着,再加上一记重锤,必然让他们胆寒。

他觉得第二箭,必须见血,才能真正震慑到敌军,让他们不战自乱!

在射第二箭的时候,张麟的心很淡定,因为,有了第一箭的成功,这一箭,无论射中什么目标,都无所谓!

在人员如此密集的战场上,闭着眼睛都能射到人,要是射在空地上,那才是神射呢。

不过,张麟还是很慎重,眯着眼睛,通过望山,锁定要射的目标。

他发现,敌方有几员大将,在战场上往来驰骋,杀人如麻。要是能射倒一名大将,那么敌方的士气必然涣散。

张麟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他锁定了几名将军。

一名骑白马者,身穿银色盔甲,此人极其勇猛,手里拿着方天画戟,专挑将军进行击杀。

还有一位骑乌骓马者,手里挥着铁槊,逢人就砸,死在他的槊下的武军不计其数,极其彪悍凶猛。

还有一位骑黄骠马者,手提丈八蛇矛,勇猛无敌。。。

这几位敌方的将军,成了张麟第二箭的重点射击目标。

第四百一十七章 箭神再世!

张麟专注地盯着三个目标,在脑子里快速计算每个目标的移动速度和方位,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形成一条线,他希望一箭能贯穿三匹马。

他微调好了角度,然后在恰当的时机,果断地拉下了射击杆。

“哧~”

这支弩箭以更低的角度,发出更加尖锐的呼啸声,向着战场上疾射而去。

这一次,当弩箭射出时,敌方的将士无不惊骇倒退,胡乱地进行躲避,哪怕弩箭只是从他们的头顶上空呼啸而过,哪怕弩箭离他们的头顶尚有数丈的高度。可见第一箭已经给敌方造成了很大的震慑。

弩箭最先射向骑黄骠马的将军。

此人正是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他驰骋于战场的最前面,在那里专注地不停地砍杀武周军士,自然成了弩箭的首当其冲者。

“砰~”

一丈多长多弩箭,携带雷霆之势,轰然射在程舞阳的左肩上,将他的甲胄贯穿,从右侧透出,并且继续向前飞驰,血液从两边透亮的血口喷射而出,漫天飞洒。

弩箭继续向前飞行,速度丝毫未减,掀起惨烈的破空之声,射向骑白马者。此人正是梅花针刺客李子唐,当然,张麟并没有认出他来,只是因为对方的勇武,才将他设定成了射击目标,而他又

在看到带血的弩箭向他大力冲来时,李子唐大惊失色,急忙抬手一拍马头,身形借力从马背上腾跃而起,离开马背五尺有余。

呜~

弩箭带着厉啸之声,擦着马鞍,从李子唐的脚下穿了过去。惊得他的白马发出咴溜溜地一声嘶鸣,向前猛然蹿了出去。

弩箭继续向前疾速飞行,厉啸着,射向与李子唐隔着四五十步的骑黑马者,此人正是李子唐的手下,无崖。

在看到弩箭迅猛而至时,无崖大骇,急忙纵身跳下马背。

噗~

长长的弩箭不偏不倚射中马肚子,从另外一侧贯穿而出,血液在空中飙飞,那匹武骓马长嘶一声,在弩箭所给予的巨大的惯性的作用之下,向前摔倒,并且翻滚了好几圈,最后死了。

带血的弩箭,继续往前疾飞,卷起漫天飞舞的血花,轰然射中了在地面上步战的两名敌方军士,将他们死死地钉在地上,如同串烧一样。

直到这时,最初被射中的程舞阳才从受惊乱窜的马背上轰然倒地身亡。

这一箭,射中一位大将军,射倒了一位将军的坐马,同时又射死了两名军士,营造出一种所向披靡的感觉,给敌方所造成的震慑,无可想象。

敌军登即大乱,形成了踩踏之势,被马踏人踩而伤亡之人不计其数。

一支箭射死一名大将,射穿一匹马,还是串射了两名军士,这简直是一箭四雕啊!

这样的射击结果,是普通羽箭或者弩箭所无法达到的,彰显了弩车之箭的超强威力。

那些亲眼目睹弩箭射击过程的敌我双方的军兵,他们的头脑之中似乎有无数个惊雷炸响,他们的脑袋嗡嗡的,心神发生了极其强烈的震颤。

眼前的一切对人们来说,根本无法想象。

“罡烈公威武!”

“罡烈公真是神射!”

“箭神再世!”

城楼上再次爆发出如雷一般的欢呼声。

在远离战场的后方,在数天前被张麟射倒的大树所在的土岗上,刚刚复苏的李败德和郭湘成,遥见司旗的云梯被一箭射倒,他们的心神震骇至极,简直不可名状。

云梯所用的木头都是异常粗大的,普通的箭矢根本奈何不了它。要将云梯移动,至少需要数十名军士同时使劲。然而,云梯居然被一箭射倒了,而且,这箭还是来自五六百步之外的城楼,这更是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之外。

此时此刻,他们心中有一种极其不详的念头,莫非武媚娘有天相助?

“李相,要不暂时将大军撤退二十里,来日再来攻城?”郭湘成向李败德询问道。

“这个。。。”李败德手捻胡须,沉吟了半晌,最后点头“退吧。”

司旗云梯倒了之后,李败德和郭湘成的命令无法迅速传达给在前方厮战的将军和军士,只能通过传令官,持令飞马前去告知

“李相有令,大军撤退三十里!”

传令官刚刚持令跑开,又被从城上射出的一箭,将他们极为倚重的大将军程舞阳给灭杀了,这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损失。

这一下,李败德和郭湘成不仅是心神震骇,而是心神震怖了,他们惊慌失措互相对视一眼,更加相信武媚娘如有神助,今天出师不利,必须得马上立即撤退。

“速去传令,大军速速退后三十里!”李败德声音颤抖地大声说道。

立即有一名传令官,驰马而去,声嘶力竭地大叫“李相有令,大军速速退后三十里!”

这命令通过传令官的口头传达,到达十万大军的跟前有先有后,最早收到撤退令的几支队伍已经开始撤离战场,而还有很多队伍并没有听到命令,还在对武周军士进行围杀,因此,整个战场更加乱糟糟了。

这种乱糟糟的景象,处于同一战场的人,并不能明显地瞅见,而处于居高临下的城楼上的武周大将,则清晰地洞见到。

“皇上,敌军已然大乱,现在可以派一支精兵出城进行掩杀,必然大获全胜~”有几位大将摩拳擦掌,向武则天踊跃请命。

武则天也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过她并没有马上答应,因为她的心还沉浸在之前鲁莽出战而造成的伤亡的沉痛之中,她抬眼看向弩车边的张麟,和颜悦色询问道“罡烈公,你怎么看?”

张麟也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不知道这些将军和军士的战力如何。若是战力不行,哪怕人家败得一塌糊涂,你都不能追杀,追杀出去,反而把自己的命送了,这种败绩在战争史上可不少见。

不过这种担忧,他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必然引起现场众多将士的公愤。

但是,他又看到,之前出城的三万军士,虽然被包围分割,败绩明显,但是直到现在还有数千军士在战场上做困兽之斗,其他卫旅应该不会太滥。

想到这里,张麟点头“我看行!”

获得张麟的认同之后,武则天似乎更有信心,她的脸上露出正色庄容,在现场所有文臣武将的脸上扫视一圈,然后大声喊道“右豹韬卫大将军殷周,左领军卫大将军雄羽,左威卫大将樊仁!”

“在!”

三位大将雄赳赳气昂昂走到武则天面前,高声答应。

武则天心里的激动难以掩饰,她抬手用力一挥,以略微颤抖的声音慷慨激昂地下令

“你们各带本部人马,出城杀敌!不管谁,如能斩杀逆魁李败德和郭湘成,封开国侯!”

侯爵对于皇族和后宫来说,算不了什么,但是对于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军来说,则是梦寐以求的,谁不想生封万里侯?

“臣等领旨!”三位大将军语气雄壮地领旨,然后带着豪迈的气势,迈着稳重的脚步走下城楼,点兵出战。



第四百一十八章 准备好了吗

这三支卫旅,总数超过六万,可谓声势赫赫,浩浩荡荡,要是同时经由一座城门出城,不知到何时才能出尽,或许等敌人已经撤光了,他们还没有完全从城里走出。

此刻,他们分别从厚载门,定鼎门和长夏门三座城门冲出,到了城外,他们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向着广袤的战场冲刷过去。

当这六万大军冲出城的时候,叛军一半已经后撤,还有一半准备后撤,这还没有来得及后撤的,见到六万大军从城里翻江倒海一般杀出,他们吓得心惊胆战,登即就从后撤变成了后逃。

之前被包围在口袋阵中的金吾卫,尚剩四千多,这些人早已杀红了眼,见到敌军大乱后逃,他们立即变被杀为砍杀,在后面猛追猛砍。

敌军大乱。

整个战场的形势,如同涨潮的大海,后浪汹涌迅猛地推动前浪,而前浪则扑倒在沙滩上。

李败德的叛军大败,一直撤逃到星夜镇,才收住阵脚。

武周军大获全胜,杀敌两万多,缴获盔甲枪矛和马匹等战利品无数。

这是自李败德叛举以来,武周大军所获得的唯一一次胜仗,也是一次超乎想象的胜仗!

站在城楼上的的武则天,文臣武将,以及所有将士,无不兴高采烈,欢欣鼓舞。

弥漫在神都上空的阴霾,一扫而光。

亲眼目睹弩车所发挥的超强威力,这还是一台,要是有几十台,同时射出排空之箭,那是何等的威武,何等的彪悍,何等的霸道!

想象到这样场景,武则天心中有无限憧憬,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向张麟说:“罡烈公,朕准你即刻打造更多的弩车!”

“臣领旨谢恩。”张麟恭敬地答应。

从李程曹三府,加上从灵狼的总舵所查抄出来的金银,足够打造四十辆弩车。四十辆弩车,足以形成一定的战力。

接下来,张麟将聚精会神打造弩车。

离开城楼之后,张麟直接赶往善金局。

现在他奉旨打造弩车,善金局得无条件配合,因此无须秋霜的介入,再说,秋霜已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须臾离开不得的。

虽然被恢复罡烈公的爵位,但是并没有被指派更多的侍卫和内侍,张麟身边只有卢骏异一人伴随,显得有些低调。

到了善金局,只见沙尔汗已经带着局里的一班僚属在门口等候。

“欣闻公爷两箭打败叛军,力挽狂澜,沙某佩服得五体投地!”沙尔汗抄着一口流利的汉话,眉开眼笑地向张麟表达钦佩之意。

“哪里哪里!那只是运气好而已。”张麟笑道,他说的谦虚话,但同时说的也是实情。

因为这是弩车首次在战场上发威,出乎敌方的意料之外,所以才会被他射倒云梯,射死将军。今后,敌人对于弩车的射程有了显明的了解,加了刻意的防备,那时他将难以达到这样的效果。甚至可以说,等到第二次两军对垒时,他想仅靠一台弩车制敌,那是不可能的。

因此,当务之急时,尽快将四十台弩车打造完毕,这样一来,才能在下一次对战时,掌控必胜的局面。

在沙尔汗的热情的陪同之下,张麟迈步进入善金局的库房。

这里堆着各种物料,有铜块,铁块,胶泥,犀牛筋,等等等等,都是打造弩车所要用到的。

这些物料仅够打造二十五台弩车。

二十五台弩车,在面对十万叛军时,是产生不了多大的威力的。一百台才能勉强够。可是皇上太财迷,不舍得花钱,眼下只能凑和凑和。

张麟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物料,没有发现什么纰漏,便满意地点了点头。

“物料放在蔽局,公爷大可放心。”沙尔汗眉开眼笑。

“沙大监费心了!”张麟颔首微笑,然后脸色一肃,郑重其事地问:“不知贵局的炉灶什么时候能够腾空出来,让本公专门打造弩车?”

沙尔汗两撇老鼠胡一翘一翘的,表情生动地说道:“公爷,蔽局正在为皇家赶造一批精美的金器,你知道,还有一个月便到了皇上的寿诞。这些金器是必不可少的。按照原来的方略,这批金器要十天后才能完工。为了配合公爷打造弩车,我们将尽快赶工。”

“十天?太迟了!能不能快一点!”张麟立即说道。十天之内,李败德难免会再次对神都发起攻击,那时,光靠一台弩车,恐怕无法产生震慑作用。若是完全靠血战,我军的胜算并不大,因为叛军有皇嗣作为旗帜。

沙尔汗手抚额头,仔细想了想,脸上浮现一抹喜色:“这些炉灶,最快的可以在三天后腾空出来,以后逐日腾空,到十天之后,所有的炉灶都可以尽公爷遣用。不知公爷是否满意?”

三天之后开始打造第二台弩车,这也可以接受。张麟觉得,经过今天对于李败德叛军的震慑和追杀,他们不会这么快对神都展开攻击,应该需要几天的时间去重整旗鼓,振作士气。

想到这里,张麟便点头同意了。

将打造弩车的事宜安排妥当,张麟向沙尔汗告辞,离开了善金局,直奔东厂。

张麟被起复原爵的消息,以及在城楼二箭退敌的功绩,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神都。

东厂自然早已知晓。

在张麟到来之时,黄胜彦心情激动地带着东厂一班千户,百户和厂卫,排成整齐的队伍,在大门口恭候。

当张麟和卢骏异的身影出现在视线前方时,黄胜彦扭头扫了一眼身后的所有人,激动地开口:“公爷来了,大家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跟我一起行礼。”黄胜彦说着,转回头看向张麟的方向,抱拳在前,口内带着崇敬之意,高声喊道:“属下恭贺公爷复出,公爷一出,便力挽狂澜,建立不世功勋!请受我等一拜!”

说完,他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大礼。

“属下恭贺公爷复出,公爷一出,便力挽狂澜,建立不世功勋!!”所有的东厂人员同时单膝跪地,齐唰唰地高声喊道。

看到这一幕情景时,张麟心里百感交集,眼睛湿润了。

东厂,才是自己的地盘。

没有东厂,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供奉,而有了东厂,他就不再是普通供奉,而是跟朝臣一样,属于堂堂正正的重臣,所以,他必须把东厂搞好,搞成自己的真正的营盘,在未来,能够捍卫自己的安全。

第四百一十九章 回到东厂

回到东厂,张麟才真正有一种着陆的感觉,心里觉得异常的踏实。

从现在开始,张麟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想法,要经营好自己的人脉、关系、势力和地盘。在碰到危难之时,才能一呼百诺,不至于被一纸什么旨意夺去生命。

张麟面向所有厂卫,发表了一通充满感情的的讲话,大意是,他将会和东厂同呼吸共命运,他将会把自己的全部光和热燃烧在东厂,他将全心全意建立和维护东厂的荣誉,他将会竭尽所能营救东厂提督夜玉。

这是一通套话,获得了大部分的掌声。

此后,他又与每个人单独聊天谈心,了解他们所思所想。

通过谈心,有很多人对张麟表了忠心,他觉得,这些人都可以引为自己的心腹,譬如许世德花步丸等千户,还有一些副千户和百户。

对于黄胜彦,张麟也觉得可用,但是,毕竟黄胜彦是内卫的老臣,与武则天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在使用过程之中,他还是非常审慎。

由于东厂在与灵狼交战的时候,折损了千户孙殿臣和马骏;高力士被升为殿上太监,离开了东厂;单庭高回归到御前侍卫的队伍之中,也离开了东厂,所以东厂一下子少了四名千户。

在张麟被打入寒宫的几天之中,夜玉对于厂员的职位没有做任何调整,东厂仍然处于缺胳膊少腿的状态之中。

张麟一复任,便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调整。提拔了四名千户。

肖河被转正为千户,虽然他不在现场。目前肖河正陪着武常,在邙山峡谷之中搜寻夜玉的下落。

同时被升为千户的还有:杨琢,吕子乐,雷猛。杨琢本来是副千户,这次转了正。而吕子乐和雷猛则是由百户直接提升为千户的。

这几人,张麟觉得可以引为心腹。

把人员调整妥当之后,张麟心里很是爽快。这一次的调整,与前几次都不同,以前,他在提拔千户时,所秉持的用人理念是唯才是举,不搞任人唯亲一套;而这一次,他考虑更多的是忠心,当然是对他的忠心。

一名年轻的宦官,受武常所派遣,行色匆匆地来到寒苑,向张麟之复出道了贺后,一脸颓丧地把使用滑条追寻公主的结果告知张麟。

那宦官向张麟告知,武常等人带来一头滑条到邙山峡谷小道之中,在夜玉失踪的位置把滑条放下,让它追寻公主的气味,可是滑条到了临水的悬崖边,却没有继续追踪。也就是说,线索在悬崖边断了,所有人无功而返。

张麟皱眉沉吟,然后抬头问道:“在悬崖边断了线索,有没有去悬崖下面察看过??”

那宦官点头:“公公带着滑条越过了悬崖下面的深谷,到对面把滑条放下,让它继续追查,但是,到了对面之后,滑条就没有任何主意了。”

这么说,连滑条都无法追寻的夜玉的踪迹。夜玉的下落完全成了一个谜?

“今天,公公又带着人,跟着滑条在神都追寻公主的气味。”那宦官告知。

“公公真是热心可嘉!有公公这样的人,真是皇上之福。”张麟赞了一句。

不过,他心里却认为,在神都,滑条恐怕难以找到夜玉的真正下落。因为,这几天,夜玉主持了许多行动,在神都的街坊来来往往,在许多地方留下了痕迹气味。而滑条能分辨出来七天之内的气味。这样的话,滑条岂不是满神都乱窜?

“谢罡烈公嘉许。为皇上办事,本是咱家等人的本份!”那宦官庄重地说道,然后告辞离去。

望着那宦官离去的背影,张麟手抚着额头沉思,忽然,他想到昨夕,有一神秘人向他飞镖传书。

他从袖兜里拿出镖书,展开,再次研读:“要寻失踪人,洛北西牛庄。”

镖书上所说的失踪人,他觉得应该是指夜玉,要不然就是皇嗣。目前与他相关的失踪之人,除了皇嗣就是夜玉。而这两人都落在灵狼手中,找到一个就能同时找到另外一个。

对于镖书所示,张麟半信半疑。他不可能为了半信半疑的一纸镖书,而兴师动众,赶往洛北,搜查西牛庄。

他觉得,有必要派人去踩踩点,探查一番。而后再根据查探到的情况,相机决定行止。倘若事实如镖书所示,那么他将会采取雷霆手段,去搜查西牛庄。

主意一定,他让人把新任千户杨琢叫进议事堂,请他坐下。

杨琢年龄二十出头,五官端正,相貌堂堂,具有一种刚毅果敢地气势。

但是,在单独晤见上司时,他显得相当拘谨,只是坐了半个屁股,双手僵硬地放在膝头上,如同见到老师的胆小的小学生一般。

“杨琢,你家里几个兄弟姐妹?父母身体可好?”张麟平易近人地与杨琢闲聊了两句。

杨琢受宠若惊,一一作了回答。

寒暄过一番之后,张麟身体倾向杨琢,低声问道:“我有一个重要任务要交给你。你可愿意去执行?”

杨琢听了,眼中闪现激动的光芒。他甫升千户,还没有上任,便被张麟委以重任,这是一种多大的信任和荣耀?他急忙抱拳施礼,恭声说道:“唯公爷所命,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张麟和煦一笑,冲杨琢摆摆手:“不需要你赴汤蹈火。你速去洛北西牛庄打探一下,这里是何所在,有何异常。记住,务必做得隐秘,不要被任何人发现行踪,不要打草惊蛇。一有异常情况,立即回厂向我禀报。”

“是!”杨琢语气坚决地答应,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杨琢出去后不久,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上东厂拜访张麟,就皇嗣失踪案交换线索,互相之间进行通气。

实际上,这两天,双方之间,都没有获得任何新的线索。但是,因为双方之间属于联合查案,这种互相通气的安排是不能少的。

~~~

洛北西牛庄。

也就是灵狼在邙山之中的分舵。

在第二进院子的西厢房,陈设雅致,里面关着两名女子,一个是东厂提督,冬昌公主夜玉,另外一个则是她的侍卫,绿殊。两人的手脚都被捆住,嘴里还都塞着一团丝巾,无法动弹,无法说话,只能偶尔用眼光进行交流,而这样的交流,除了互相安慰之外,其实没有一点作用。

正在这时,从门里传来一阵轻促的脚步声,有人来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大束阳光包着一大团阴影从门外射了进来,落在地上,落在夜玉和绿殊的身上。

两人抬眼看向门口,起先,因为光线的反差比较强烈,她们都看不太分明,她们都眨了眨眼睛,才逐渐看清楚,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五大三粗面色黝黑的中年妇人,一看就是经常做粗活的那种。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那粗黑妇人开口说话,嗓门很大,但是说的话却是文绉绉的。

第四百二十章 速速赶往西牛庄

夜玉没有理会她,她心里嘀咕,在这样的地方,能有什么值得恭贺的事情?这老妞一定是在嘲讽她。

粗黑妇人叫黑姑,是负责看守夜玉的,她迈着粗重的步子,走了进来,认真地看了夜玉一眼,然后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地说:“姑娘真是美若天仙,你的福气也好,被俺们帮主看中了。你知道,俺们帮主那是响当当的人物,他跺一跺脚,神都都会发生地动。要说,帮主从来不缺女子,喜欢他的女子可以组成一个卫旅,可他的眼界可高了,到现在还没有看上过那个人,却偏偏看上你,你说,你的福气是不是顶好?!”

听了黑姑的一番毫无顾忌的话语,夜玉的一张俏脸变得又黑又红,要是她的手脚没有被捆住,她说不定会一脚把这妇人踹出去八十里远。

黑姑走到夜玉面前,用不加掩饰的威胁态度说道:“姑娘,你要是答应,就点个,免得俺们对你动粗。”

夜玉向黑姑转了转头,努了努嘴,那意思是,她有话要说。

黑姑伸手将堵在夜玉嘴里的丝巾扯掉:“有什么快说吧!俺还要去帮你们布置新房呢。”

被扯掉丝巾后,夜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眼睛瞪着黑姑,声音因为被堵的时候长了,而变得沙哑,声色俱厉道:“呸!你回去告诉莽轻松,让他死了这条死,速速把我们放出去!我可以保他不死,倘若他冥顽不灵,肆意与天子对抗,一旦天兵降临,那将会玉石俱焚,鸡犬不留!”

“啪~”黑姑一个巴掌拍了过来,打在夜玉的脸上,登即她脸上就出现了一个青紫色的五指印。

见黑姑动手打夜玉,绿殊瞪着对方,眼光之中带着强烈的杀气,不过这并没有什么用。

黑姑一手叉腰,一手挥舞,脸带轻蔑和蛮横,唾沫横飞,肆无忌惮地训斥道:“姑娘,你这大话说给谁听?你要搞清楚你的处境!你现在落在俺们手里,要杀要剐都是俺们的权力!告诉你,帮主虽然看上你了,但他也不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主,特别是对于你这种武周的孽女。你要是惹恼了他,他可是不管三七二十四就会把你推倒的。现在他是给你面子!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那你还是杀了我吧!”夜玉伸长脖子说道。自从落入灵狼之手,她就抱着必死之心。

“杀了你,那不是便宜了你?告诉你,像你这种武周孽女,落在俺们灵狼手里,那都是先推到,然后再杀的!”黑姑肆无忌惮地说道。

听了这话,夜玉的脸色完全黑了,因为她知道,落在这群不讲道理没有人性的人手上,命运完全离开了自己的掌控。

在神都发生戮杀武姓子弟案的同时,曾发生多起武姓女子失踪并离奇死亡案,因为这事比武姓子弟被戮杀更加敏感更加难以启齿,所以皇上压着没让传扬出去,只是令武姓女子尽量不要出门,在家内也要加强防备和小心。

夜玉痛心地觉得,这丑辱之事现在落在她头上,只不过,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要在她头上施加暴力的人将是灵狼的帮主,而这帮主还有更大的图谋,所以她才能活到现在。

~~~

东厂。

武常带着一班人,满脸尘土之色,来到东厂。

张麟起身来到议事堂门口迎接。

“罡烈公,恭喜你复出啊!”武常抱拳向张麟道喜,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因为他跟着滑条在神都大街小巷跑了大半天,随时随地会进行一些呼喝,难免口干舌燥,难免声嘶神疲。

“这都是托武公公的福!”张麟抱拳还礼,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然后抬手一指议事堂,热情地说,“武公公,请!”

“请!”武常昂然而入。

跟随武常而来的人,都随后进入,包括狄光远,夏彦,冬函,肖河等等。

到了议事堂,分宾主坐定,献茶。

武常喝了一口热茶,然后把他带着滑条追踪的过程大略地讲述了一遍,最后颇为急躁地抚了抚额头,唉声叹气道:“唉,公主的下落至今都没有一点头绪,咱家真不知道到时候如何向皇上交待!”

“公公不必焦虑,公主吉人天相,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张麟嘴角带着一丝淡定的笑,温声安慰武常,也是安慰自己。

“罡烈公如此淡定,是不是有了什么线索?”武常看了一眼张麟,微笑问道。

“也谈不上什么线索,不过,或许可以作为参考。”张麟摊摊手,呵呵一笑,旋即从袖兜里拿出那张神秘人射给他的纸条,递给武常。

武常身体向前侧略倾,伸手接过纸条,拿在眼前快速一览:“要寻失踪人,洛北西牛庄。”

看到纸条上的内容之后,武常眼睛望着门外,脸上浮现一抹思索之色,自言自语道:“洛北在邙山峡谷的同一方向,只是隔了几座大山而已,莫非公主被藏在洛北的西牛庄,只是,这西牛庄是什么地方?”

张麟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道:“目前尚不能断定这纸条上的情报是否属实,我已经派人前去查察了。”

“罡烈公可否告知,这纸条从何而来?”武常忽然若有所思地问道。

“昨夜一神秘人以飞镖射入我的寝房。”张麟如实相告。

“又有人潜入宫中?”武常很是诧异和不满。他作为御前太监,又兼任着皇上的首席护卫的角色,宫中的安危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什么人都可以自如地出入皇宫,这无异于打他的脸。当然,他也深知,皇宫地防卫有许多漏洞,无法阻止那些绝顶高手潜入进来。

张麟语气温和地说:“此人并未行凶,相反还给予提示,说明此人不是刺客。”

“但愿如此。”事到如今,武常也只能如是想。潜入皇宫的人,带着各种目的,并非都是向皇上行刺,还有刺探机密情报的,以及偷盗珍希宝物的。不知道昨夜这神秘人,目的是什么?

接下来的行动,要等杨琢打探回来才能展开。在等候之时,张麟与武常又对弈了一局。

在此期间,狄光远获悉东厂增加了四名新千户,他略有不满,提督不在,你一个同知就把千户确定了,连与我这个佥事商量一下都没有!是不是有些独断专裁?!

获悉自己被提升为千户,肖河兴高采烈,觉得自己忍气吞声被当狗一样同样对待了一天的糟糕心情,总算有了恰当的回报!

在第二局对弈到半中之时,杨琢风尘仆仆地回来了,气喘吁吁地向张麟禀报:“公爷,属下扮作樵夫,来到洛北西牛庄附近,暗中进行打探,发现其中有一庄园之中,进出之人都身着青衣,装束与灵狼无异,可以确定是灵狼在城外的窝点。”

“看到夜提督吗?”张麟问道。

杨琢摇头:“这倒没有。属下在远处观察,并没有进入庄园之内,怕打草惊蛇,暴露身份。”

武常迫不及待地说:“既然那里是灵狼窝点,那么夜玉很有可能被藏在那里。事不宜迟,咱们速速赶往西牛庄。”

第四百二十一章 拿下!

一支人数约三百的队伍从安喜门出城,经由一段宽阔的两边载有梧桐树的官道,然后转入蜿蜒曲折的山间小路,最后来一处茂密的树林之中隐藏了起来。

密林前方不远处有一个村庄,矗立着数十庄农宅,那就是西牛庄。而灵狼的窝点,则位于西牛庄的中间位置,是当地最大的一处庄园。

西牛庄与邙山大峡谷同样处于神都北面,但是中间有数座大山阻隔,而且还相隔着几条河流,所以哪怕滑条的嗅觉再灵敏,也无法根据气味找到这里。因为,在涌动的水面上和空旷的山林上,气味会很快消散,不比在室内或街道上。

队伍抵达西牛庄时,已是申初时刻。

这支队伍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横跨多个衙署,由东厂、宦官、侍卫、千牛卫,金吾卫和监门卫等组成,因为营救冬昌公主的行动由武常负责,且本来就由多个衙署合成。当然,张麟现在也学乖了,能使用其它衙门的人时,就尽量使用其它衙门的人,因为时至今日,东厂在执行任务时,损失实在是有点大。多名千户丧生,黄胜彦,许世德,花步丸等人都受重伤,没有参加此次行动。

这次联合行动,名义上由武常负责,实际上,还是由张麟进行指挥。

若是没有武常参加,参加行动的人数,恐怕人数要增加一倍。因为对手莽青松实在太强大了。而武常足以对付莽青松,剩下的灵狼分子,哪怕再强悍,都好对付。

“罡烈公,灵狼窝点就在前面,咱们是进行强攻,还是怎么的?”

隐身在密林之中,武常抬手一指前面的大农庄,扭头看向张麟,语气平静地询问。

张麟的眼睛望着西牛庄的方向,略微想了想,语气沉着地说:“强攻也是一种选择,只是担心灵狼会对夜玉不利,甚至会挟持她,从而要胁我们。如果有人先行潜入其中,把夜玉先保护起来,那时再强攻,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

“有理!”武常点头,抬眼顾视周围的人,“不知道谁愿意潜入到灵狼窝点去,摸清夜玉所在的位置,把她保护起来?”

“我去。”狄光远排众而出,主动请缨道。他因为夜玉的被劫持,而自责不已,常常想要将功补过。眼下有这么个机会,他岂能错过?

“光远和灵狼交过手,恐怕难以潜入进去。负担此次任务的最好是与灵狼没有打过交道的人。”张麟摆了摆手,语气平和地说,他这一句话,等于把东厂的人全部排除在外。因为他知道,潜入到灵狼聚集的庄园,是一件相当凶险的活计,如果被识破,很容易被灵狼灭杀,要是莽青松在里面的话,那就等于送死,就算武功再高,也都存在大风险。他现在,每时每刻,都注意保存东厂的实力。

“我愿往。”金吾卫的中郎将冬涵主动请缨。

“冬将军精神可嘉,你要多加小心,发现公主之所在,立即向我们传信。”武常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温和地说道。

“发现公主的所在,我就会释放烟弹。”冬涵说道。

“去吧。”武常微笑着挥了挥手。

冬涵向武常抱拳一礼,然后下去换了一身猎户的服饰,肩上背了一只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小兔子和野鸡,当作所获的猎物,从密林穿了出去,迈着矫健的步子,走向农庄,来到灵狼庄园的大门口。

灵狼庄园的大门是由几根原木钉在一起而做成的,虽然关闭着,但是并没有严丝合缝。

冬涵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向里面瞄了几眼,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便伸手拉住门环,叩响了起来。

一个青衣老者从院子里迈着轻便的步伐,走到门口,将木门打开了,语气不善地问道:

“你找谁?”

猎户打扮的冬涵,脸上堆起浓厚的笑意,把猎物放在地上,道:“在下进山打猎,精神疲累,口干舌燥,想在贵庄讨口水喝,歇息一下,恳请老哥准允。”

“讨水喝?”

“多有叨扰,深表歉意。这是我刚打的野味,可以任选其一,作为饮水之资。”

那青衣老者看到兔子和野鸡,眼睛亮了,态度马上变好了,把门完全打开,请冬涵进去。

冬涵一进入农庄大院,院门就关闭了。他发觉形势极其不妙,之前他透过门缝,没有看到任何人,但是,现在,他发现靠院门两边的墙根,站着许多人,都是一袭青衣,不会少于十人,手里都拿着各种兵器,脸上带着古怪的笑容。

“拿下!”青衣老者扫了四周一眼,抬手一指冬涵,冷声道。

站在墙根的青衣人,立即晃着手中的兵器,向冬涵围了过来。

冬涵连忙在脸上挤出无辜的笑容:“各位,我是来贵庄讨水喝的猎户。你们这是何意?”

“装吧,继续装!”青衣老者嘿嘿一笑,“告诉我,你们一共来了多少猎户?”

两三百号人兴师动众进入山里,灵狼岂能不知道?那样的话,灵狼该当完蛋!在大军进山之初,灵狼的探子就看到了,并于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庄园里面,庄里的灵狼成员早有准备,提前安排了这一出瓮中捉鳖之策略,很轻易地将上门打探消息的冬涵给困住了。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冬涵镇定自若,一面把手靠近剑柄,一面笑呵呵说,“但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们误会我了。”

青衣老者双手抱臂,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冬涵,冷笑出声,道:“误会?有什么误会,你不妨说来听听!”

“东厂张麟通过一只鼻子很灵的狗找到这里,说这里藏有什么公主。于是,他带了一批乌合之众,悄悄赶来,意图将你们一网打尽。虽然知道他们成不了什么事,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必要把消息告知你们,好让你们能逃就早一点逃路,不能逃,也要提前有所准备,免得到时候仓促迎战,产生很大的损失。”冬涵一边半真半假地说,一边慢慢向后退去。

听了冬涵的满口胡言,灵狼分子纷纷七嘴八舌地进行嘲笑和口头讨伐。

“你是来向我们通风报信的?你骗三岁小孩呢?”

“你要是来通风报信的,为什么一开始不说!”

“你装作讨水喝,明明是进来打探消息的。败露之后,才这样蒙骗我们。”

冬涵摇头晃脑,竭力解释:“我之所以装作讨水喝,不是要骗你们,而是要骗过张麟他们的眼睛。我要是一到门口就说真话,他们岂不会用箭射死我?”

“你为什么给我们通风报信?你要是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我或许可以饶你不死!”青衣老者上前一步,眼睛瞪着冬涵,冷笑着喝问道。

“实话告诉你,我与武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恨。我家人都死在武皇手里,我恨死了武家人,想要武家人死,所以我才主动向张麟讨了这么个差使,想赶在他营救之前,把那个什么武家公主给杀了,以给哪些冤死的家人报仇血恨!”冬涵脸上露出愤慨的神色,语气激烈地说道。

第四百二十二章 这个才是公主

听了这话,青衣老者半信半疑,其他人也不作声,因为冬涵的话无懈可击,他所说的这种情况是存在的,与武则天有着深仇大恨的人随处可见。

“为了验证你的话,你敢不敢去杀了那个公主!”有人在思考之后,脸色残忍地提议。

“你傻呀,那公主可是帮主眼中之人,怎么能随便杀死?”另外的人当即哂笑。

“那怎么验证他所说的是真是假?”

“要不让他把那个公主的女婢杀了?”

“这倒是好主意!”

大家议论了一番,觉着这样挺好,便一起对冬涵说:“你去杀了那个女婢,我们才能相信你!”

“我从来不杀无辜之人!”冬涵昂首挺腰,正义凛然地说道。

“这说明你所说的都是假话!”有人当即一针见血指出。

冬涵皱着眉头,沉吟半晌,显出一副很为难很挣扎的样子,最后他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唉,好吧,为了洗清我的冤屈,我未尝不可以破一个例!你们呐,给我头前带路!”

“走!”青衣老者以及十几名灵狼分子,簇拥着冬涵,向后院方向走去。

到了关押夜玉和绿殊的西厢房的门口,冬涵微眯着眼睛,朝房内看去,第一眼就看到夜玉的侍女绿殊,第二眼便看到冬昌公主本人。他并不认得绿殊,但是认得夜玉。他被金吾卫指派,协助武常找寻夜玉,自然是认识她的。

夜玉也看到冬涵,觉得有一点面熟,但是不知道是谁,本来她就跟冬涵不熟,加之后者换了猎户装,她自然认不出来。

“把这女婢拖出来!”

青衣老者抬手一指被捆得跟粽子似的绿殊,对那位负责看管夜玉的黑姑命令道。

在青衣老者面前,黑姑相当乖顺听话,因为前者是金手堂堂主金不换,帮主不在,他就是老大。

“是!”听到命令,黑姑答应一声,当即伸出粗壮的手,抓住了捆在绿殊身上的绳子,一把将她提了起来,如同提一只大鹅一样,相当轻松地拧到门外,放在地上。

“动手吧,我们都在看着呢!”金不换脸上挂着冷酷的笑意,抬手向冬涵一伸,让他当众斩杀绿殊,以证明他没有说谎,与此同时他拿圆溜溜的老鼠眼睛,向他手下的同伴扫了一圈,示意他们,要是冬涵下不了手,便将他就地解决。大家都收到,点头回应。

冬涵大睁着眼睛,盯着绿殊,看了好几眼,忽然哈哈一笑,旋即用手指着绿殊的鼻子,装腔作势地骂道:“哈哈,真是老天有眼!你虽然装扮成女婢的样子,瞒得了别人,但是却瞒不了我!你就是我的仇人的侄女,你今天撞在我手里,只能算你倒霉!”

冬涵的一番话,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浅白易懂,包括金不换在内的所有灵狼成员都听出来其中的意思,眼前这女婢不是女婢,而是武皇的侄女。因为之前他已经强调过,他与武皇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而在屋外的绿殊和屋内的夜玉听来,冬涵的话有指黑为白之嫌疑,她们都觉得莫名其妙,不知他这样说,所为何来。

说的差不多了,冬涵刷地一下抽出身上的弯刀,刀光闪着明晃晃的光芒,他把弯刀举得高高的,作了一个非常夸张的要斩的动作。

“慢!”金不换急忙把手一摆,大声喝住冬涵。

“怎么了?”冬涵皱眉看着金不换,假装不高兴地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金不换向前迈了一步,斜斜地插在冬涵与绿殊中间,歪着脑袋,用犀利的老鼠眼睛盯着冬涵,厉声问道。

“我没说什么!”冬涵摸了摸鼻子,吞吞吐吐道,“如果我要说什么的话,就是要感谢老哥!让我如愿以偿得到这个机会。”

“你刚才是不是说这个才是武家公主?”金不换指着绿殊,一脸疑惑地问冬涵。

“我有这么说过吗?”冬涵挠了挠头,次后仿佛想起来了什么,皱了皱眉,然后摆出一副后悔和豁出去了样子,咬牙切齿道,“既然我不仔细说出来了,不妨告诉你实情,这个的确就是武皇的侄女,冬昌公主,不要说她装扮成女婢的样子,她就是化成飞灰我也认得出。因为,我跟武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我认不出,那么谁也辨认不出。”

听了冬涵的张冠李戴的话,夜玉和绿殊都要发笑,不过她们都没有动声色,因为她们都不知道冬涵是敌是友,这样做是为什么。

而在灵狼成员听来,冬涵的言词极其肯定,让金不换半信半疑,犹豫踟蹰,因为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谁是谁,当时莽青松把夜玉和绿殊同时带到庄院之中,只说让他们好好看管,不让她们跑了,并没有告知他们,哪个才是公主。他扭头看向那名黑姑,以质问的语气问道:“你来告诉我,究竟哪个才是公主?”

“应该是里面那个。”黑姑指着屋内的夜玉,用不大确定的语气说道,她之所以这样说,那是因为夜玉长的漂亮一点,衣服也穿得贵气一点,所以她一直把夜玉当作公主。

“应该是应该是,你办事怎么这么粗心!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事先不弄清楚!”金不换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用非常严肃的强调批评黑姑。

“堂主责备的是,是俺粗心了!”黑姑低头哈腰道,而她心里却在嘀咕,这两个女娃明明是经由你的手交给我的,怪只能怪你当时没有说清楚,你怎么能怪我?

“你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武家人太狡猾!里面那个女婢长得比较白净,加之穿上了华贵的服装,所以很能迷惑人!世人都认为漂亮的才是主子,而实际上,婢女比小姐漂亮的,大有人在!大家说,是不是呢。”冬涵长篇大论为黑姑求情,他这话说到黑姑心坎里去了,让她连连点头称是。其他人,也暗暗点头。

金不换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思考,瞅了瞅绿殊,又看了看夜玉,他真的不能确定哪个才是公主,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肯定不能冒险,倘若把公主杀了,那么到时候如何向帮主交差?帮主的脾气他是清楚,若是发起火来,把他的骨头拆了都是有可能的。

考虑了半晌,金不换向冬涵摆了摆手:“罢了!”

“什么叫罢了,你不能阻止我自证清白!”冬涵假装不高兴道,并且再次举起了弯刀。

“稍安勿躁,会有那么一天的。”金不换手捻胡须,慢条斯理道,“等帮主回来,将公主的身份确定了之后,另外一个自然会让你亲手处置!”

“你说话不算话,真不是个东西。”冬涵气得跳脚,当即对金不换骂了一句。

“你!。。。”金不换愠怒地瞪着冬涵,他毕竟是一堂之主,也是有脾气的人,怎么能由人如此辱骂?

“我怎么我?”冬涵不高兴地说,“你说,现在让我怎么办呢?”

“现在,你先在这儿呆着,该喝水你喝水,该歇息你歇息,但是哪儿也不能去!”金不换抬手一摆,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冬涵假装生气了,呲牙咧嘴地嚷道。

金不换不再理会冬涵,让人强行把他推进东厢房,命十余名灵狼成员,在房屋的四周把守,负责看管。

冬涵不再说什么,因为他的第一个目的已然达到,从东厢房到西厢房,没有多少距离,瞬息可至,他可以在一定的时间之内对夜玉起到保护作用。

现在,他要释放烟弹,把夜玉的处所告知密林的武常和张麟,让他们立即展开营救行动,眼下灵狼帮主莽青松不在,这正是发起攻击的最恰当的时机。

第四百二十三章 死战

趁人没注意,冬涵从囊袋里拿出一枚弹丸大小的蓝色小球,走到后面的窗户边,掀开窗格,从窗口飞快地扔了出去。

蓝色弹丸落在屋后的地面上,一瞬间发生自燃,从中释放出丝丝缕缕的蓝色烟丝。这烟丝不断变粗,不断升高,形成了一股蓝色的烟雾。

“嗯,怎么会突然出现蓝色烟雾,这是怎么回事?”

在看到蓝色烟雾之后,那些站在东厢房门口以及四个墙角负责看守冬涵的十来名灵狼非常的诧异和困惑,觉得很蹊跷,纷纷东看看西瞧瞧,寻找烟雾的源头,查明端倪。

趁着大家对他不留神的机会,冬涵骤然从东厢房门口飞奔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关押夜玉的西厢房。

从东厢房到西厢房,不过四五丈的距离,瞬息而至。

在西厢房的门口,也有两名灵狼成员把门,在门里,则有黑姑时刻不停地看守。此刻,守门的两名灵狼的目光都在抬头看向从东厢房屋顶后面升起的蓝色烟幕,等注意到冬涵突然从东厢房窜出,他们已经来不及反应,被东涵手起刀落,砍倒一个,劈翻一个。

搞定两名守门人后,冬涵直接冲进门里,意图将夜玉的救出。

黑姑也在门内仰头观察蓝色烟幕,不过,冬涵弄出的动静如此之大,她不可能不注意到。见冬涵将两名守门人砍翻,且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冲击屋子里,她暴怒了。

“滚!”黑姑发出一声狮子一般地吼声:从门后面抄起一根粗大的铁棍,向着冬涵带着猛烈风声轰然砸了过来。

冬涵赶紧抬起弯刀,向前格挡。

“当~”一声巨大的震响从中传出,在这个二院激烈回荡。

这一下,把冬涵的虎口震的发麻,他心里诧异无比,这黑姑虽然是一个女子,可她的力气实在不小,之前他小看了她!

“发生了什么事?”那些负责看守冬涵的灵狼成员,因为探寻蓝烟之源,离开了东厢房之门,走到了屋后面,一转眼便听到打斗之声,他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西厢房,只见冬涵与黑姑打了起来,门口有两个灵狼倒在地上,他们在一瞬间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纷纷抽出兵器,冲向了西厢房,要对冬涵进行围攻。

冬涵虽然勇猛,但是也架不住人多,再说,他进入庄院的目的不是厮杀,而是营救和保护夜玉,不能进行漫无目的厮杀。他见势不妙,连忙在脸上表现强烈的愤怒,大声咆哮:“你们谁也不要阻止我,让我杀了这个可恶的武家公主!”

不过,事已至此,谁会信他的?

绝大多数人已经看清了他的魍魉诡计,还有人哪怕暂时没有看清,认为他说的是真的,也不能允许他把公主杀了,到时候如何向帮主交差?

相信的只有夜玉和绿殊,她们本来对于冬涵的立场就弄不清楚,听到他三番五次强调与武皇有不共戴天之仇,要杀公主雪恨,现在目睹他手舞着弯刀发疯一般地冲进来,她们真的信了,他们的脸上一瞬间浮现气愤之色,认为他是比灵狼更为可恶的杀手。

“给俺滚出去!”

不管冬涵说的是真是假,黑姑都不能让他接近夜玉或绿殊,只见她大发雌威,论起铁棍,对着冬涵的头顶,以泰山压顶之势,轰然砸了下来。

知道黑姑力大无穷,冬涵不敢再硬扛了,再硬扛,虎口必然会被震裂。他抽身一闪,以极快的速度躲到了门的一侧。

“砰~”铁棍带着凌厉的风声,砸在一尺高的门槛上,将之砸得稀烂,木屑向四外飞射,飞向那些从外面涌来的灵狼成员的脸上,使得他们纷纷掩面倒退。

“发生什么事了?”金不换闻讯而来,大声喝问。

“这人发狂了!”有人告知金不换。

金不换抬头看了看空中的蓝色烟雾,又听到从外面传来的打斗喊杀之声,他明白了,冬涵不是发狂,而是装出来的,实际上,其进入庄园的目的就是确定所关押女子的准确位置,并且向外面的人释放信号。

“把他杀了!”金不换气得脸色铁青,抬手一挥,恶狠狠地说道。

~~~

密林之中。

“冬涵进去许久,还没有传来消息,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张麟向农庄方向眺望,自言自语道,忧闷急躁之情溢于言表,他并不是担心冬涵会碰到什么危险,而是忧心夜玉的安危。

“凭咱家对冬涵的了解,他不是鲁莽之人,他脑瓜子灵活,就算碰到什么境况,也能想出办法应对,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武常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语气温和道。

“你瞧,农庄那边有信号了,有信号了!”负责瞭望的几名厂卫用手指着农庄方向,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叫了起来。

所有人都抬眼向农庄方向仔细望去,只见一股蓝色烟雾从农庄中间歪歪扭扭地升到了空中,且愈升愈高,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非常的显眼,像是一个大写的之字。

“好啊好啊!看来冬涵这小子没有辜负咱家的期望,已经找到了夜玉。”武常心情激动地说道。

张麟心里也很欣喜,有一位金吾卫的将军近身保护,夜玉在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危险,可以发起强攻了。

“全体人员,循着烟雾的方向,冲进那灵狼庄园救人。”张麟抬手一挥,向所有人下达了攻击命令。

命令传达下去后,参与联合营救行动的所有人从所隐藏的银杏林中窜了出来,从各个方向,向着冒出蓝烟的农庄掩杀了过去。

“站住!”

离开农庄还有百余步远,从草垛后面,从屋后,从墙脚底下,蹦出了上百名身穿青衣的汉子,手里拿着各种兵器,挡住了营救人员的去路,为首之人为灵狼护法福满楼。

一方为救人,另一方面则为阻止救人,双方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登即就打了起来。各种招数竞相施展,各种兵器闪耀挥舞,一场恶斗便在山脚与农庄之间的空地上以极其猛烈的形式展开了。

这些灵狼分子都异常的凶猛善战,但是缺乏顶级高手,武功最高强者为福满楼。

经过张麟的几次围剿之后,灵狼高手凋零,剩下的几名高手,包括帮主莽青松,都不在现场。

而联合营救人员则是经过挑选的精锐,高手云集,在数量上比灵狼多一倍有余,再加上张麟的一把连弩,射击准度极高,杀伤力极强,击毙了数名强悍的灵狼,因此,他们很快便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处于劣势的灵狼分子,在福满楼的示意下,向农庄里面的巷道之中且战且退,意图利用熟悉地形的优势,对营救人员展开死战,对庄园进行死守,以便坚守到帮主的到来。

当此危难凶险之时,帮主莽青松成了所有灵狼分子心里面扭转乾坤的最大的希望。。。

第四百二十四章 帮主回来了

武常并没有参与厮杀,而是如同大鹏展翅一样,凌空跃起,化成一条长虹,越过现场之中战斗人群的头顶,向着农庄里面迅猛无比地冲了过去。

有几名灵狼高手暴起阻击,不过都被武常抬手之间就灭杀了。

莽青松不在现场,所有的灵狼分子,没有一个是武常的对手。

张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觉得这次联合营救行动必将非常顺利。连弩抬起之间,又射倒了两名灵狼分子。

“站着!”

突然,从远处山林之中传来一声暴喝,如同平地里起了一个焦雷一般,使得现场交战双方,无不心神跳动。

听到这声暴喝,本来已经陷于绝望的灵狼分子一个个眼睛大亮,精神大振,因为他们知道,帮主回来了!

在灵狼分子的心目中,帮主莽青松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是他们的希望和依靠,他们觉得,哪怕以帮主一人之力,都能将翻倒的乾坤扭转过来。

这声音,张麟听在耳中,感激有些耳熟,不禁回头看向来时之路。只见在远山之中,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几条身影如同暴龙一般,踏着金黄茂密的树冠,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农庄方向如飞而来。

张麟看清了,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的正是灵狼帮主莽青松,在他后面远远的跟着的,是灵狼护法温震,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长相非常彪悍的汉子。

那不认识的人,是灵狼帮铜手堂堂主铜罗。

“哧~哧~”张麟抬起连弩,向着莽青松接连放了几箭,以延缓后者接近农庄的速度,使武常有时间冲进庄园里救出夜玉。

见到弩箭迎面飞来,在疾奔之中的莽青松并没有惊慌,只是略微放慢了速度,手里拿出弯刀,以刀面迎着飞来的弩箭拍了几下,当即,这些弩箭纷纷改变方向,射向地面,幸好那处地面没有人,要不然,定然会射倒自己之人,这会让张麟大窘的。

一脚踏在庄园围墙之上的武常,回头看到莽青松,心里很想立即回头与他大战一场,以慰解长期以来的高手之寂寞,不过,他看到庄园之中也发生了激烈的打斗,那是冬涵被人所围攻,此刻,他觉得营救公主更为重要,不能有丝毫闪失,所有的争竞比拼之心,必须让位,待到把公主安全救出之后,再比试争竞,也未不迟。

“你们阻止他片刻,待咱家先去救出公主。”武常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而后,头也不回,向二院方向冲了过去。

“公公放心吧,有我呢!”卢骏异应答一声,向打斗之中的几个对手发起一阵超乎寻常的猛攻,将对手击毙一人,将其余之人打得心惊胆战地连连倒退,而后他纵身一跃,手举宝剑,向着莽青松迎击了过去。

倒峡泻河!

只见卢骏异将手中的宝剑挥舞得如同漫天飞舞的水花一般,向着莽青松倾泻而去。他与莽青松交过手,知道对方武功高强勇猛无比,所以,这一招,他使用了他自己最厉害最猛烈的招式。

莽青松皱眉,虽然他武功绝顶,但是对于卢骏异所使出来的杀招,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只见他猛然刹住脚步,手中的弯刀斜斜地举起,向着卢骏异的剑锋凌厉无比地斩了过去。

暴虎冯河!

“铛~”

刀剑撞击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伴随着火星乱溅。

巨大的撞击力,使得卢骏异向后倒退了八步,而莽青松也倒退了七步。可以说,这一次交手,莽青松并没有占到多少便宜。

之前,在灵狼总舵,张麟曾经目睹卢骏异与莽青松交手,对于卢骏异的招式,他有所留意,但是,此刻卢骏异所使出的这一招式,他觉得与他之前所见过的招式有所不同。现在的张麟,算是一名习武者,对于各种不同招式,在看过一眼之后,都能记住,并没进行不同程度的区分。

身在庄院围墙之上的武常,回头瞥见卢骏异所使出的招式,不觉微微动容。不过,眼下救公主要紧,时间紧迫,不容他多想。

“噌~”武常凌空而起,向着二院之中,如同电射般飞了过去。

与此同时,狄光远夏彦等人也打退了自己的几名交战对手,回头去迎战温震和铜罗。

一场酣烈凶猛无比的战斗在山脚下的坡地上展开。

虽然对于武功高强眼疾手快的莽青松,张麟不敢随便再放箭了,怕反而误伤自己人,但是对于其他人,他没有什么顾忌,在羞怒之下,便展开了一顿疯狂的射击,以消除在莽青松身上遭遇到的困窘。

十几个灵狼成员遭了殃,刚刚因为帮主到来而提升的士气,即刻遭到毁灭性的打击,使得除了莽青松以及随他同来的另外几个灵狼高层之外的所有人,大起恐慌,士气都极其低靡。

见到武常飞进庄园之中去救夜玉,又眼见灵狼成员因遭遇到张麟的射击而纷纷倒地,莽青松心里愤怒不已,发出狮子一般的咆哮之声,抡起弯刀,对着卢骏异发起了一阵如同暴风骤雨一般的猛烈攻击,也就是几个呼吸之间,双方之间便对了十几招,刀剑相激,飞溅起无数的火花,使得周围飞沙走石,狂风乱舞,令看的人眼花撩乱,稀里糊涂,如同雾里看花。

“刷~”

莽青松越来越烦躁,越来越窝火,在抡动弯刀的同时,他抽出了腰间的乌金软鞭,如同一条乌黑的眼镜蛇,向着卢骏异撕咬了过去。

在软鞭的猛烈助攻之下,双方之间分开了,卢骏异节节倒退,无法阻挡莽青松的前进步伐。

恶狠狠地看了张麟一眼,莽青松心里有一种冲过去将他灭杀的冲动,不过,他想起庄园之中所关押的夜玉,对他更为重要,便一刻也没有停留,身形如同电射,直接越过无数人的头顶,扑向庄园之内。

“哧~”

张麟抬起连弩,向着莽青松的背影放了三支箭。

不过这三箭纯属徒然,莽青松耳边听到风声,把身形猛然一沉,降落到院子的地面上,那三支箭从空中射出很远,落在院子的某个角落。

第四百二十五章 如你所愿

院子里,冬涵已经处于极度的危险之中,他在西厢房的廊柱之间游走,躲避数名灵狼分子的围攻。

留在院子里的灵狼成员,除了那个黑姑和金不换之外,都不是冬涵的对手。

不过,在众人的围攻之下,他无法对夜玉展开施救,相反,他的嘴里不停地叫嚷着要杀了公主报仇,有时候还冲过去作出要杀人的样子。虽然他的目的已经被灵狼识破,但是他自己不能说出来,要不然,灵狼肯定会对夜玉不利。

他现在所能做的,只是尽量争取时间,等待救援者的到来。他相信,蓝烟升空之后,救援者很快就会到来。支持少许时间,他还是可以做到的。

灵狼没有对夜玉进行转移,在冬涵的搅局之下,他们也无法顺利做到这一点。

金不换和黑姑都非常暴怒,从前后左右对冬涵展开了更为强烈的攻势,冬涵眼看不支。

“呜~”

黑姑论起铁棍向冬涵的背后砸了下去。

“倏~”一道白色长虹从远处飞射而至,越过所有对冬涵展开攻击的灵狼成员的头顶,打在黑姑铁棍上。

在巨大的冲力之下,铁棍从黑姑的手上脱落,撞在旁边的柱子上。

武常到了。

冬涵大喜。

夜玉的眼睛浮现明亮的光芒。

“你丫的一老阉人,也敢在这里撒野!看俺不拧断你的脖子!”黑姑大怒,撇下冬涵,迎着武常奔了过去,伸出粗壮的手,想要徒手拧断他的脖子。

“滚!”武常轻蔑地冷哼了一下,飘然落地,一掌轻轻地拍向黑姑的胳膊。

也没有看到武常如何用力,但是黑姑却如同被狂风卷起的落叶一样,飞到了十几步远的地方,轰然摔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她的一条胳膊瘫软了,废了。

武常的到来,是灵狼的灾难。很快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灵狼分子连招架之力都没有,死的死,跑的跑。

捆在夜玉和绿殊身上的绳索都被斩断,两人手脚酸麻,无法直立,但是于塞口之布被取出的第一时间,都对冬涵破口大骂:“你这个混帐!”

“公主,他是金吾卫中郎将冬涵,是奴婢派来营救你的!”武常赶紧笑着解释,并且瞪了冬涵一眼。

“末将冒犯了公主,请公主海涵!”冬涵连忙向夜玉躬身施礼。

“原来你是来救我们的,你怎么不早说!”绿殊抬手指着冬涵,啼笑皆非地说道。

狂奔进入二院当中的莽青松,抬眼在院子里四下一扫,十几名灵狼成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或死或伤,黑姑手臂已断,靠在远远的墙角喘息,金不换也受了伤,在地上痛苦挣扎,可见,负责看守夜玉的灵狼成员遭遇到灭顶之灾,目睹此等情景,他心里愤怒不可遏制。

昨天,负责在山顶瞭望的灵狼成员曾经向他发信禀报,说有一阉人带着一条寻物猎犬在邙山峡谷搜寻,但是最终垂头丧气地无功而返,得知此情之后,他心里颇为得意,因为他当初之所以把西牛庄设为灵狼在神都郊外的分舵,那是因为此处位于深山老林之中,极其隐蔽,且在舆图上没有标识,一般的人不知道这里,就算知道,也难以找到。

一个时辰之前,他收到福满楼的急信,说张麟带着大队人马直扑西牛庄。当时,他听了大为震惊,同时觉得不可思议,西牛庄如此隐蔽的处所,张麟是如何找到的?他真的无法想象。在某一个瞬间,他想到小梅。会不会是小梅把此地泄露出去的?

收到急信后,莽青松立即带着灵狼仅存的两名高手温震和金不换,翻山越岭,穿林度水,如同几头发怒的暴龙一般,急如星火地赶奔西牛庄,进行援救。

然后,他还是来晚了。西牛庄遭到致命的打击,他所依为奇珍的夜玉也已经被对方救下了。

“嗖~”莽青松怒火中烧,于疾奔之中抬手一扬,将手中弯刀奋力掷向那个阉人武常,恨不得立即将他当场击杀。

弯刀呼啸着,旋转着,在阳光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如同硕大的圆形飞轮一般,向着武常疾飞而至。

见到弯刀飞来,武常不慌不忙,非常淡定地交待冬涵:“你给咱家保护好公主!”,说着,一步从屋内跨出,手中拂尘一扬,在半空之中卷起弯刀,向旁边一甩,那弯刀改变方向,飞向了痛苦地趴在地上,看到莽青松来临而挣扎着爬起来的金不换。

“噗~”

这弯刀飞旋着切中了金不换的脖子,把他的头切断,并且带飞出去,落在几步远的地上,翻滚了几圈,眼睛犹自大睁着,露出不可思议的恐惧神色,血液从那没了头的脖子上的碗口粗的伤口上如同喷泉一样向上喷射,尸体摇晃两下,栽倒在地。

见此情景,莽青松心里又惊又怒又懊恼。

金不换是灵狼四大堂主之中剩下的最后一位堂主,可谓硕果仅存,结果却死在自己的刀下,这让他情何以堪?

莽青松手持软鞭,在离武常二十步远处站立,用惊怒交加的目光望向对方,从这阉人的极其高超的手段判断,此人必是大内第一高手,御前太监武常,怪不得黑姑和金不换都不敌,看来他今天棋逢对手,碰到强敌了。

“莽青松,你已经完了!还不速速投降!”

武常将拂尘一晃,遥指莽青松,用极其威严霸道的声音高喝道。

压抑之内心的强烈愤怒和震惊,莽青松在脸上摆出一副嘲讽和揶揄的笑意,冷声问道:

“你就是大内那个阉人武公公?”

要是平常人骂武常为阉人,他肯定会暴怒,但是此刻,他对面的人不是普通的人,而是灵狼帮主,顶级高手,被这样的对手骂一两句,发怒是没有用的。

武常拂尘一摆,呵呵一笑:“莽青松,听闻你武功高强,一支软鞭打遍天下没有遇到敌手,今天咱家就与你切磋切磋,分个胜负,如何?”

莽青松没有马上回答。灵狼分舵遭遇灭顶之灾,他哪有心情切磋?当务之急是将剩余的灵狼成员安全带走。

这时,夜玉在绿殊的搀扶之下出现在门口,进入了莽青松的视线当中,见到此情此景,他知道好事已经被完全搅黄了,手中没有人任何筹码。

莽青松脸上的不甘之色和怒色愈来愈浓烈,在很短的时间孽,便攀升到了暴怒的极致之边缘。

眼下除了与武场来一次对决,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将这阉人打败了,他才能将剩余的弟兄安全带着,如果他被打败了,那么什么都不用说,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接受命运所安排的失败的结果。

“如你所愿!”莽青松淡淡地说了一句,将乌金软鞭望空一甩,发出一清脆的响声,一股强大的气势随之爆发。

“甚好!”武常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有了莽青松的口头答应,至少后者不会马上就跑,他们的对战就能成为现实。

第四百二十六章 巅峰之战

饿狼剿虎!

莽青松纵身向前,扬起软鞭,极其生猛霸道地抽向武常,这要是被抽中,管他是谁,都会被抽得粉身碎骨。他早就听闻过武常的威名,所以,在交手的第一时间,他便使出了杀手锏级别的招式。

鸿毛泰山!

武常镇定自若,拂尘于空中划了一个半圆的轨迹,拂尘的软丝变成千万缕,将软鞭的凌厉攻势无声无息地化解了。这拂尘看似温和柔软,内中却蕴含着一股极其霸道生猛的力量,能够将一切强大的攻击予以溶解。

野狼猎鹰!

软鞭如蛇,再次以非常狂暴的方式攻向武常的下盘。

聚沙为山!

拂尘依然很轻松的摇摆着,再次将软鞭的攻势瓦解。化解攻势之后,武常主动发起攻击,只见他臂膀一抬,扬起拂尘,白色的尘丝化作千百条,如同一张罗天大网一样,向着莽青松笼罩而去。

带砺山河!

这是武常的一记重招。在与莽青松交了两次手之后,他心中对于对方的招式有所了解,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使出了自己的杀招。

狼突枭张!

莽青松将软鞭挥舞得如同光球,将自己遮盖在内,以阻挡千万条尘丝的攻击和纠缠。

高手伸伸手,便知有没有。

通过三次交手,莽青松便掂量出了武常的分量,绝对是值得他全力以赴的顶尖高手。顿时,他的心情莫名地兴奋了起来。手腕一抖,软鞭缩回去折成一半大小,变成了仿佛竹节钢鞭,抡动着,以泰山压顶之势,猛烈无比地劈向武常的头顶。

狂狼屠龙!

之前,莽青松的攻击虽然凌厉,但是近于柔,所以才被武常的拂尘化解。因为拂尘属于至柔。

经过两次交手,莽青松立即调整了战术,将软鞭收拢,形成了竹节钢鞭的造型,这就变成了刚。

莽青松变换了招术,武常自然会随着变化。他不再用拂尘的软丝对抗钢鞭,而是用拂尘的柄进行格挡。

背山起楼!

这拂尘的柄也非普通之物,而是陨铁所铸造,坚硬无比,能够抵御各种神兵利器的砍击,普通的刀剑,要是砍在拂尘之柄上,虽然不会被削断,但是开裂弯折是必然的。

“铛~”

变成了两倍粗细的钢鞭砸在拂尘之柄上,发出一声焦雷一般的震响,巨大的震力使得交战中的两人一触即分,都向后倒退了几步。

与此同时,在灵狼庄园的外面,因为没能莽青松阻止住,卢骏异的脸上露出愧赧之色,纵身而起,挥舞着宝剑,加入到对其他灵狼分子的毫不手软的斩杀当中,以便将功补过。

三百多名联合营救人员,对一百来名灵狼残余分子采取了围攻。

灵狼只有温震,福满楼,铜罗等区区几名高手,自然无法抵挡高手如林,人员众多的联合营救队伍,经过不长的时间,他们便死的死,逃的逃,抓的抓。

战斗的帷幕降落下来。

一部分人对逃跑的灵狼展开了追击。

张麟带着另外一部分人,耀武扬威地来到灵狼庄园门口,他抬手一挥,下达了严厉地命令:

“将灵狼的庄园给我团团围住!不要放一个人离开!”

在外面布置好了包围圈之后,张麟昂首阔步,进入灵狼的院子里。其他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

此时此刻,武常与莽青松之间的激战到了异常酣烈的程度,两人的实力展现无余,已经不止于在地面上对打,而是在不同的屋顶上纵来跃去,交手不下于四五十个回合,还是没有分出胜负。

在屋顶上,亲眼目睹灵狼成员被杀被歼,莽青松痛心不已,见到张麟进入院中,他心中的怒气更是如同炎炎烈火,根本无法压制。

在打斗之中,他有意向张麟所在的位置靠近,忽然,他再次将收拢的钢鞭释放,变成软鞭,向武常狠辣无比地接连抽了三下,这三下划出了螺旋形的轨迹。

鸷击狼噬!

根据对手的变化,武常相应调整了自己的路数,将拂尘的丝散开,变成千百条,将软鞭的抽打一一化解。

铜山铁壁!

“好!”张麟心里暗中喝彩,亲眼目睹两大高手的对战,经过暗中的对比,他觉得武常的武艺比起卢骏异来,的确要技高一筹。

现场之人,以及他所见到过的人,唯有武常才能与莽青松对敌,其他人都是白给。这是张麟此刻的内心想法。

正当张麟的心潮澎湃成功在握之时,危险悄然降临。

只见莽青松抬手一扬,一大把飞针,不下百枚,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没有射向与他交战的武常,而是朝着张麟以及他的周边倾斜而去。

这百十枚飞针,一半锁定张麟,还有一半则围绕在他的周围,使得他旁边的人无法对他施以援手。

可以说,莽青松要射杀张麟而后快!

见此情景,张麟心中大骇无比,急忙抽身倒退。

这真是乐极生悲!

看到莽青松朝自己发起一阵猛攻之后,向张麟打出无数枚飞针,武常心里万分焦急,不过,他只能干着急,却丝毫没有办法施救,因为他离得太远了。他心里说,一个绝顶高手居然对一个低手同时射出百枚飞针,实在是有违武道,看来莽青松到了狗急跳墙的时候了。

卢骏异和狄光远,都站在张麟身边,见到飞针笼罩了张麟,他们心里也是着急,但是却没有办法立即施以援手,因为他们自身也被数十枚飞针所笼罩,他们心急如焚,觉得张麟完了,他们急忙挥舞着宝剑,将射向他们的飞针击落,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向张麟的身边移动。

站在旁边观战的人,见到那么多飞针射来,无不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后退,虽然他们并没有处在飞针的笼罩范围之内。

在西厢房门口观战的夜玉,在见到百枚飞针射向张麟的一瞬间,她的脸色一下子煞白了,美眸闭了起来,不敢看张麟被射中的悲惨结果。

大部分人都觉得张麟要倒霉了!

而张麟也是这样想的。

完了!这就是与灵狼死磕的恶果!

第四百二十七章 你丫的,哪里走!

虽然内心极其惊骇,虽然身体已经开始颤栗,但是张麟的头脑没有失去理智。在飞快地倒退的同时,他以更快的速度举起了盾牌,向面前挥舞着进行遮挡。

这块盾牌自然是从汪之问那里勒索来的,可以抵御神兵利器的砍击,张麟自得到之后,就对这盾牌爱不惜手,视为神盾。此刻,他参与如此重大而凶险的行动,岂能不将这宝贝随身携带,用于防身呢?

经过几天的持续练功之后,张麟变得眼疾手快,身体轻盈,反应敏捷,在看到飞针射来的时候,他同时做出了两步反应:飞速后退,和以盾牌进行遮挡。

“叮叮叮~”

飞针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敲在盾牌上,发出一阵清脆急促扣人心弦的响声,随即一一坠落在地,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要是换在从前,张麟哪怕有盾牌,反应上来不及,也是白搭。

这就是练功的好处。经过几天的持续练功,张麟虽然没有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但是反应速度提高了许多。

倘若要等卢骏异的狄光远施救才能避免凶险,那么张麟早就被射成了刺猬。

过程惊悚,结果无险。

“好!”现场大部分人,见张麟自行把致命危险化解了,都非常吃惊,觉得张麟的命实在太大了,吃惊之余,纷纷大声喝彩。

夜玉睁开了眼睛,发现张麟完好无损,一股清泉一样的眼泪从她美丽的眼眶之中涌了出来,顺着她滑嫩的脸蛋向下滚落。她感谢老天,护佑张麟!

见百枚飞针都无法灭掉张麟,莽青松心里悲愤不已,恨老天为什么如此眷顾这小子呢。

到了这个时候,莽青松无心再战,虚晃一招,抽身就退。

“你丫的,哪里走!”

张麟不客气,抬起手臂对着莽青松的背影,一口气射出了袖弩里所有的箭。这时,他没有顾忌高手对战不能放冷箭的死板规矩,也没有考虑武常心里会怎么想,只是想立即马上对莽青松施行以牙还牙的报复。此时,莽青松与他之间的距离,很近,既然适合放飞针,自然适合射袖箭。

十八支袖箭,没有适才百枚飞针倾泻而下的情景华丽壮观,但是,其威力一点不会比百枚飞针小多少,因为袖箭的体型比飞针大很多,单个的杀伤力要更强一点。

听到身后箭声,莽青松并没有停步,一边飞身而走,一边将软鞭向身后挥了两个来回,叮叮叮,所有的袖箭都被打落在地。

不过,这并没有完,张麟抬起连弩,不要钱似的又射出了十支弩箭。

十八支袖箭刚刚被扫落,十支弩箭接踵而至,带着激烈的可怕的破空之声,射向莽青松的背后,锁定了他的周身。

要是换了普通人,在这个时候,在挥扫打落了十八支袖箭之后,对于接踵而来的十支弩箭,恐怕无能为力,只能任由弩箭攒射了。

不过,莽青松不是普通人,他是顶级高手,在听到凄厉无比的箭声时,他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手臂一甩,将正要收起的软鞭又扫了回来。

大部分弩箭都被扫落,但是,有一支弩箭,擦着软鞭的边缘,突破了莽青松极其严密的防护,向着他的右肩飞射过去。

莽青松是右手握鞭,在向后挥甩的时候,右肩是一个防护薄弱之处,这一薄弱之处,被张麟于适才射出十八支袖箭时捕捉到了,这一次就立即加以应用了。

“噗~”弩箭结结实实地射中了莽青松的右肩,这箭力道极大,入肩七分,几乎从前面透了出来。要是换了一个人,百分百会前后贯透。但是莽青松的身体异常强壮极其厚实,说是铜头铁臂,也不为夸张。

所有的一切,虽然说来话长,但是都发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人们刚才还在担忧张麟的安危,一眨眼之间,却看到他莽青松被箭射中。

“好!”

“罡烈公神射!”

现场所有人无不赞叹出声,高声喝彩,欢呼雷动。

被弩箭射中的莽青松,在巨大的惯性的冲击之下,站立不稳,一个趔趄,向前踉跄几步,而后加快速度,意欲逃离此地。

这里,对于莽青松来说,是一个使他伤心透顶的不详之地。

曾经非常强大的灵狼,在这里,被张麟围剿,几乎全军覆没。

曾经,他想在这里把夜玉当作压寨夫人,如今这个设想,如同幻梦已经破灭了。

曾经,勇武无敌的他,在这里第一次被人用箭射伤。

对于张麟在旁边放暗箭,武常的确心有不悦,好在,这暗箭发生在莽青松试图逃离之时,若是发生在对战之时,他有可能从此以后不再理张麟了。

“哪里走!”见莽青松负箭欲逃,武常当然不会同意,他拂尘一摆,展开身形,在后疾速追赶,如同一头追赶羚羊的猎豹。

见武常从后追来,莽青松加快了速度,宛如被狮子所追赶的角马,在脚下卷起一道烟尘,如同被羽箭贴着地面射过一般。

若是在之前,就算与武常打个三百回合他也可以,但是,眼下,他身上被弩箭深深射中,身上剧痛无比,右臂无法使劲,再要被艺高盖世的武常咬上,恐怕他支持不了几个回合,会很快落败。在这种极其不利的情势下,一旦落败,积攒了多年的赫赫声名必然扫地,这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难逃被擒的厄运。

他一个堂堂的帮主,跺一跺脚,便能让神都地动山摇的人物,怎么能被擒呢。

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莽青松向着远处的山林狂奔疾窜,斜缓的山坡在他脚下急速向后倒退,好像自动会缩短一般,远在数百步的银杏林在一眨眼之间,被迅速移动到了他的面前。

但是,莽青松毕竟身负箭伤,体力和速度比全盛之时都有所下降,在武常的全速追赶之下,双方的距离愈来愈近,在快接近银杏林之边缘时,为了阻止莽青松进入银杏林中,武常扬手将拂尘甩了出去,白色的尘尾,如同追日天犬一般,快逾闪电,向着他的腿弯飞了过去。

莽青松耳听八方,听到来自身后的异常风声,知道武常在向他打出飞器,他急忙闪身移开,但是。。。

“噗~”

他还是慢了半步,躲闪不及,被拂尘击中膝弯,站立不稳,庞大的身体趔趄摇晃着向前踉跄了几步,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他想爬起来,但是他肩头中箭,膝弯被击中,要起来难免有些困难。

武常流星赶月一般,速度飞快地赶了过来,比老虎扑食绵羊还有快三分,刹那间临近莽青松的近前,抬脚正要踏在他的身上。

簇~

一片树叶从山林之间疾飞而至,带着轻微的却极其尖锐的破空之声,可见其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比普通的飞镖的杀伤力还要厉害几分。

第四百二十八章 把这阉人交给我

听到细微的风声,耳锐目明的武常立即觉得不对,有危险降临,他骇然之间急忙倒退,那片来势凌厉的树叶飞快地擦着他的臂膀旁边而过,噗地一声,射在七八步远的一棵树上,入木三分,树上枝叶被震得摇动了起来。

武常倒吸一口冷气,抬眼看向树叶飞来的方向,只见从茂密繁盛的银杏林之中闪出一人,身穿绿色褥裙,头戴绿色罩纱,面孔被垂在前面的绿纱遮挡,手里提着一柄极其锋利的短剑,好像闲庭信步一般,步态轻盈地走到莽青松的旁边,俯身将他拉了起来,整个过程目不斜视,从容不迫,仿佛武常压根不存在似的。

对于这女子的态度,武常心里非常不喜,不过,他并没有上去制止,而是面露凶狠之色,抬手一指,怒气冲冲地喝道:“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把他带走。”绿衣女子淡淡扫了武常一眼,以极其平和的说道,她的声音优美动听,却于无形之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威严和霸气,似乎她的话说一不二,无人能够质疑。

此女的傲慢和无礼让武常很看不惯,他向前迈一步,冷声说道:“如果咱家不同意呢?”

“你要是想战,我可以陪你。”绿衣女子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道,然后转身背对着武常,看向莽青松,以不高不低的声音说,“莽大哥,你先走,把这阉人交给我!”

看到绿衣女子时,莽青松脸色变得铁青,不过想到前者在危险时刻救了他,他那变得铁青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点,他以耐人寻味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眼,没有说任何话,在武常懊恼的无奈的目光的注视之下,一瘸一拐地钻入了银杏密林之中,一展眼便消失不见了。

庄院里,夜玉眼睛通红,带着极其强烈的感情,迈步奔向张麟,有一种扑入他的怀抱大哭一场的架势,然而现场人员众多,她没有胆子这样做,只是在张麟面前三步远处嘎然停住脚步,用哽咽的声音喃喃地说道:

“张同知,要不是你赶来相救,我就差一点见不到你了,你的救命大恩,我真的不知怎么报答才好!”

想起自己被灵狼劫持,又想到灵狼对武家女子的残暴和粗鲁,她能够安全圆满地从狼窝脱身而出,重新见到张麟,真是太幸运了,简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乍见夜玉的冲动举措,张麟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心里担心她要步上官婉儿后尘,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产生厮混的举止,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并且心虚地快速扫了一圈环列在旁边的所有人,他看到狄光远可畏的目光和严厉的脸色,他的心跳动得更加猛烈了,幸好她及时停止了脚步,他的一颗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猛烈跳动的心才没有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抬手一扫环绕在身边的狄光远,杨琢,冬涵,以及所有联合营救人员,用极其不自然的语气,嘴角略微抽搐的对夜玉说道:

“夜玉,你回来了就好,言谢就太见外了。你知道,救你的不只是我一个,还有武公公,还有东厂、千牛卫、金吾卫和监门卫的所有兄弟。你要谢就谢大家吧。”

“是啊,要感谢众位兄弟相救。我回来了,非常好。我真高兴。”夜玉破涕为笑,这种娇憨迷朦的神态,非常的惹人怜爱。

经过了许多的变故,两人之间的感情又进了一步。

夜玉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与张麟说,比如,你出来了,我很高兴;在我被劫持时,你是不是很担心?或者,获悉我的神秘而高贵的身份,你是不是很惊喜?但是因为周边耳目众多,尤其是狄光远还在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并未能如愿。

“走,去看看有没有抓住莽青松!”张麟知道此时此刻不宜与夜玉多说话,免得发生什么自己不能控制的不好的事情,便在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然后转身迈着刚毅的脚步走向门外。

夜玉摇头轻叹一声,迈着轻盈的步子跟了上去。

其他人都兴奋地跟着他从庄院之中鱼贯而出。

狄光远最后走出,在夜玉与张麟说话之时,他的眼光始终注视着他们。他们之间所说的话,虽然冠冕堂皇,不存在什么暗昧,但是在他听来,则是如同情话一般绵绵柔柔,而这情话对他来说,则宛如锋利与滞钝交错的刀子一般,在不停地绞割他那颗本来就不怎么坚强的心。

众人穿过一串巷道,出现于山脚下,这时正好看见武常被一绿衣女子所阻。于是大家呼喝着向武常的身后快速涌去。

远远的瞥见张麟以及一众人员的到来,绿衣女子眸光略微一瞬,然后看向武常,以不咸不淡的语气说了一句:“你要想战,我在山顶等你。”

而后用脚尖勾起落在地上的拂尘,踢还给武常,好像对战与不战都满不在乎的样子,然后纵身一跃,很轻快地上了高大的树稍,而后悠然转身,轻如无物地踏着成片的金色树冠,迎着西边天空一轮硕大的橘红色的太阳,向着山顶,轻盈迅捷地飞踏而去。她的身形轻盈无比,宛如一条轻灵的松鼠。

“莽青松呢,那女子是谁?”张麟用极其羡慕的目光望着那女子如同天女飞天一般迅速远去的优雅背影,来到武常面前,以关切和惊讶的语气问道。

“本来咱家可以擒住莽青松,不承想那女子从半道上杀出,将他救了过去。”武常抬眼望着在树冠上踏叶飞行的绿衣女子的背影,一脸懊恼地说道。

“此女应该是小梅。”随同张麟而来的夜玉望着绿衣女子的背影,心里立即产生了一种熟悉感,若有所思道。

“小梅?”张麟听了大吃一惊,眼睛望着她远去的方向,凝视良久。

“对。”夜玉面露回忆之色,以憾恨的语气说道,“当初在邙山峡谷之中碰到莽青松,就是因为她的出现,而使我们落败。”

小梅的武功张麟是见识过的,那是非常的高强,当时在兰苑,于夜玉凤凰等高手的围攻之下,她都能周旋自如,后来武常出现,才被击败。不过,他还是有些不相信,小梅属于蛇灵,怎么会与灵狼的莽青松扯在一起了,心里有这个疑问,嘴里便随口问了出来。

“她们早就扯在一起了,她和莽青松貌似很熟。”夜玉轻蔑地说道,忽然如梦初醒似的叫了起来:“我想起来了。皇嗣如今在小梅手里。”

这时,跟着夜玉身后的狄光远心里有些发慌,脸色变得有些白,他没有想到小梅会在这里出现。之前,他向皇上禀报时,并没有说实情。万一皇上问起小梅和皇嗣的事情,他如何回答呢?这时,他没有时间为自己的感情失落而郁闷,他在为如何向皇上交待而忧惧。

不过,现场之人,都在目视着小梅踏叶远去的背影,谁也没有注意到狄光远脸色的变化。

第四百二十九章 强者对决

“皇嗣如今与李败德合在一起,这么说来,是小梅将皇嗣带到城外交给李败德的?”

这个消息对于张麟来说更是难以置信。他无法想象,小梅一个人能做这样大的案子。这说明,在皇嗣这件案子上,蛇灵和灵狼进行了超过他想象的紧密合作。

“既然小梅涉及到皇嗣案,咱家就去会她一会。”

武常本来并不打算到山顶与小梅对战,作为一个位高权重的御前太监,他可不像江湖人士一样,喜欢挑战或者比试,但是听了夜玉所提供的情况之后,他便决意到山顶去会她一会,顺便了解皇嗣案的始末缘由。

说完,武常腾身而起,跃上了如同橙色地毯一般的银杏林顶,踏着连片的树冠,在众人的瞩目之下,向着山顶如飞而去。

他的身形在树冠上起伏跳跃,如同一头敏捷的猿猴。

张麟也想去会一会小梅,但是他的轻功还没有学会,上山并没有那么迅捷,再说,刚才小梅明明在这儿,见到他便迅速离开,说明暂时她还不想见到自己,所以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

武常去会小梅,其他人当然不能跟着去。

因为,武常口内所说的会一会,不是见面那么简单,而是包含着比试,而高手之间的比试,实际上是单挑,是不容他人插手的。

这座山并不陡峭,也不高峻,从山脚到山顶,直线距离不过一千丈。在山顶有一块十丈方圆的平地。平地另外一侧则是一面壁立千仞的峭壁,峭壁的下面是由三面峭壁所环绕的峡谷。

悬崖上,有一块长条形的石头伸出到峭壁的外面,石头的下面就是万丈深谷。

在如此险峻的石头之上,亭亭玉立地站着一人,身穿绿色衣裙,脸上蒙着绿色纱巾,明丽而灵动地眼睛之中,浮现着一抹思索之色,越过石头下面的万丈深谷,遥望着远处的天空。

此女正是小梅。

这时,一阵飒飒风声从声后传来,小梅知道有人来了,她没有转身,也没有扭头,而是用平淡的带着些微鄙夷的语气说道:

“你一个位高权重的御前太监,还是少不了争竞之心。”

“原来你就是刺杀皇上的刺客李棠梅?”

来者正是御前太监武常,他那略微有些发胖的身形,稳稳地站在平台的上面,身上的紫色袍衫在风中微微扬起。他用犀利的眼睛盯着小梅的窈窕背影,语气严厉地问道。

“既然你已知道,何必多此一问?”小梅淡淡地说道,把蒙在脸上的绿纱巾取了下来,娇躯缓缓地转了过来,用美丽的真面目朝着武常。

对于小梅,武常打过一个照面,也交过一次手。他对她的印象不深,无法把眼前这个女子与当日的宫女小梅或者复仇者李棠梅联系在一起。

眼前这个女子态度平和之中带着威严,温柔之中带着霸道。这是顶级高手才有的气度。

“小梅,咱家问你,是你将皇嗣送出城交给逆贼李败德的吗?”武常又问,这是他以及山下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小梅微微一笑,向武常抬了抬手:“你要是打败了我,我再告诉你!”

武常心里说,这小梅怎么如此好战?他没有马上回应,而是接着又问:“你是蛇灵,而莽青松是灵狼,你为什么要救他?你和灵狼是不是一伙的?”

“你的问题太多了,等我打败了你,我再告诉你!”小梅不耐烦了,向前迈了两步,离开了悬石,踏上了厚实的平台。

武常知道,一场决战难以避免,他并不怕小梅。之前,在兰苑,他曾经用一招将小梅击败,那时,小梅被多人围战,仓皇逃窜,且她的眼睛处于暂时失明的境地,被他半路杀出,一掌击倒。从高手对战来说,他当时胜之不武。当然,那时小梅是刺杀皇上的刺客,对于刺客,是不用讲什么武道规矩的。

“那就让咱家看看你有没有长进!”武常冷笑。

“当初你趁我双眼失明,将我击倒,现在你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小梅嘴角一撇,用嘲弄以及戏虐的语气说道。

“那就来吧!”武常明白,小梅之所以如此迫切地找他对战,肯定她的心里有着对他的强烈的怨恨。

他将身上的紫色袍衫脱下,抛在旁边的一棵树杈上,露出一身白色的利落的短打,而后将白色拂尘迎风一抖,一股强烈的气势立即在山顶上爆发了开来。

“当初你给我一掌,今天我还你一剑!”小梅娇叱,伸出白净的手,抽出了悬挂在腰间的佩剑。当初,她差一点从重重围困之中逃出生天,没承想武常从半路上杀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使得她倒地遭擒,且于地牢受罪,对此,她心里耿耿于怀,时刻想要把气从武常身上找回来。

这把剑不过两尺长,但是锋利无比,白金加陨铁所打造,在丽日之下闪耀着刺目的光芒。

对于小梅的剑,武常用犀利的目光进行了特别的观察,以分辨剑上有没有涂抹毒汁。

小梅的血毒,暴烈无比,见血即亡,他不能不小心。不过,此剑非常明亮光滑,以武常多年辨毒的经验看去,应该没有淬毒。

见武常盯着自己的剑看个不停,小梅嘴角微微一撇,以鄙夷嘲弄的语气说道:“放心,你这么一个稀松平常的阉人,还没有重要到让我用毒的境地。”

“笑话,咱家岂会怕你用毒?你要是有什么毒,尽管使出来!”武常哂笑,而后身形向前窜了几步,拂尘一摆,以横扫千军的气势,向着小梅拦腰扫去。

气吞山河!

这拂尘虽然柔软,但是其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在一瞬间掀起了强大的风暴,使得整个山顶的落叶和细石都狂乱地飞舞了起来。

虽然心里对于小梅七个不服,八个不忿,但是,在一出手时,武常便使出了他最强悍的招式。因为,适才在山脚下,小梅的那一记飞叶击树,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记忆,那是绝顶高手才能拥有的手段。

飞龙乘云!

“来得好!”

小梅轻叱一声,她没有直接与武常那霸道的拂尘所形成的攻势对碰,而是脚尖在地上一点,娇躯极其轻盈的腾起两丈多高,于空中来了一个凌空跨步,骤然临近武常的头顶,而后身形迅速倒转,手中短剑朝下,带着一个凛冽无比的寒气,向着武常的头顶上空垂直刺下。

小梅的速度太快了,所有的动作在不到一瞬的时间完成,此刻,武常还停留在向前横扫的的姿态之中,手势打了出去,一时间收不回来。见小梅的剑一瞬间临近他的头顶,他微微皱了皱眉,顺着原来的攻势,向前猛然蹿出去几步,来到悬崖边,在小梅适才所站的悬石上,站稳脚跟,

小梅的剑刺空了,不过她没有一点急躁,在快要落地之前,她的身形极其柔软利落地贴着地面转身,如蛇,似龙,手中的短剑闪着寒芒再次向着武常的背后刺来。

潜龙在渊!

第四百三十章 奴婢拜见公爷

虽然背对着小梅,但是武常的感知力极强,本来他以为她在垂直降落时必然有一个落地的动作,没想到她竟能贴地转弯,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就进行了下一波的攻击,如影随形地向他袭来,他心中大骇,急忙用力一点悬石,身形拔地而起,并且在空中划着弧形,向后倒转,落在他原来的位置上。

小梅的剑再次击空,又回到了她起初所在的悬石上,稳稳地站立,面朝着万丈渊谷。

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两人互相交换了两次位置。

武常虽然没有丝毫对小梅的轻视之心,但是,此刻,他觉得自己还是轻敌了。小梅武功的进展,超乎他的想象。此刻,他心里非常清楚,一月不见,小梅功力大进,今日的她非同往昔,他必须打起全副精神,才能顺利将之击败。

“呼~”

武常的拂尘再次扫向小梅,这一次,他使出了他更为倚重的招式:

带砺山河!

只见拂尘的尘丝纷纷展开,化成了千百条银丝,在空中交织成一张遮天大网,向着小梅轰然笼罩过去。

这种招式,普通高手,根本无法抵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千百条尘丝所覆盖,所撕裂。

小梅不是普通高手,而是绝顶高手,对于武常使出的狠招,她心里没有一点惧意,相反,对手的狠招,使得她的眼中闪过一抹兴奋的光芒,因为高手之间过招,最喜欢的就是双方各尽所能,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只见小梅将短剑舞动起来,如同一条旋转的游龙一般,迎着武常的拂尘所交织的白网撞了过去。

剑走龙蛇!

这是小梅的十八个招式之中以攻为守的一个招式,她早就修炼过,以前处于熟练境地,而现在,已然修成到了化境。

武常的尘网根本罩不住游龙,游龙看似莽撞,但是极其坚韧,在其猛烈的撞击之下,尘网寸寸碎裂,化于无形。

山下的张麟以及所有营救人员,还有夜玉和绿殊,一齐仰着头,向山顶眺望。

隔着一千丈的距离,武常与小梅的精彩对决,依然能够时而清晰地闪现于他们的视线当中。

一个使刚柔并济的拂尘,一个用凌厉威猛的短剑,两人上下翻飞,纵腾闪跃,或者在山顶巨石上,或者在树冠上,或者在悬崖上,如同一只敏捷的猿猴和轻灵的松鼠在搏斗,无数的树木被击倒,无数的巨石被击碎,周围所有的鸟兽都被惊得四散飞逃。

小梅的武功进展太大了,这是夜玉目睹到她的身手之后从内心之中所发出的感慨。以前,在兰苑,当小梅刺杀皇上时,虽然合她与凤凰以及众多御前侍卫之力,都无法将小梅生擒或者击杀,但是,与小梅交过手后,夜玉认为,她与她旗鼓相当。而现在,一个月不见,小梅的武功提高了很多,已经进展到与武常匹敌的水平,可谓臻于顶级高手的境界。现在,要是她与她单挑,恐怕不是其对手。

对于小梅武功的进展,张麟并没有太大的感慨,因为,在他看来,小梅的武功本就相当厉害,她能与武常打成这个程度,他一点也不吃惊。

在山下观战时,夜玉时而向张麟瞟上一眼,但是她并没有说什么,经历很多事情之后,她反而有些患得患失,不如以前勇敢直接。

山顶上,武常与小梅大战了将近一百个回合,最终都没有分出胜负。

当然,两人都没有使出全部的功力。小梅没有用毒,武常也没有把看家的功底使出。这场比试,对于两人来说,都是对对方深浅的一种试探。

试探的结果是,小梅深深地体会到武常的强悍,大内第一高手的威名并非浪得,有他在,皇宫可以安若磐石;而武常也震惊地发现,小梅已经臻入绝顶高手的行列,其功力丝毫不会比灵狼帮主莽青松差。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心里在忧惧地想,要是莽青松和小梅这种高手,联合起来,一同闯进皇宫,对皇上展开刺杀,以他一人之力,能否保护皇上的安全?

想到这一层,他的背上钻出了无数的芒刺,让他没有心情继续打下去。

武常拂尘一摆,虚晃一招,退出战圈,用佩服和惋惜交替的语气向小梅说:

“小梅,你的功力果然大进,堪称顶尖高手!你要是为朝廷效力,前途不可限量,只可惜你走错了道!”

小梅没有继续向武常发起攻击,听了他的话,她嘴角一撇,勾起一个嘲弄和轻蔑的笑:“走错道的人是你,你的武功如此卓绝,怎么甘心给武逆做阉人?”

这句话,让武常心里极不舒服,不过,既然他不想再打下去,自然拿说这话的人没有办法。

“他日相遇,定要分个高低。”武常只能外强中干地叫嚷一句,而后,从山顶飞身而下,带着疑惑离开。他没有问出任何实情,因为他没能打败她,所以得不到答案,他也不可能为了知道谜底,而故意输给小梅。

~~~

回到皇宫之后,张麟来到寒苑的隔壁——兰苑。

他曾经在这里住了许多时间,一花一草都有一种熟悉感。

现在,兰苑易主了,住在这儿的是李培毅。伺候他的奴婢只有一内侍一宫女,与张麟之前的待遇一样。

李败德犯了逆罪,家人被关的关,杀的杀,作为逆魁的儿子,李培毅理应受到牵连,而事实却是他没有啥事,这让很多人费解,原因无他,因为他是武则天用过的男人,不能如等闲犯人一样打杀对待,打入冷宫是最好的处置方法。要不是因为张麟的要挟,恐怕连打入冷宫这种惩罚都不一定有。

作为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豪门子弟,被贬在兰苑这样败落的宫殿之中,这对于李培毅来说,生不如死,因为他没有张麟那种对环境的适应力,也没有他那种能屈能伸能豪放能淡泊的心。

当张麟到来时,李培毅正在兰苑的后院,坐在石桌旁边,双眼垂泪,心里极度悲伤。他恨把他打入冷宫的武则天,一日夫妻百日恩,怎么说他和她之间也是有感情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也恨把他当作弃子的父亲李败德,他父亲靠他获得皇上的信重,而今却把他抛弃了;更恨把他家搞得家破人亡的张麟,要是没有张麟,他如今在后宫风生水起,过得非常的滋润。

虽然心里恨,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不能对皇上怎么样,也不能对与皇上决裂的李败德怎么样,更不能对东山再起的张麟怎么样。

他所能做的,只有在心里恨,只有哭泣,只有哀愁。

因为他缺少男子的血性。自小他就偏向柔弱,颇有女子的风格。这种风格,让他得到了荣华富贵,也让他跌入深谷而不能自救。

张麟两人进来之时,李培毅依然沉浸在恨意和愁苦之中,浑然不觉,倒是俟侯在他身旁的内侍和宫女看到了,她们赶紧扯了扯李培毅的衣袖,并且立即跪地拜见,恭恭敬敬地说:“奴婢拜见公爷!”

听到奴婢的声音,李培毅蓦然抬头,第一眼见到仇人张麟,他的眉毛略微皱了皱,不过他并没有瞪眼,也没有怒骂,而是如同那内侍宫女一样,连忙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而后倒身下拜,声音谦卑而恭谨:“奴婢拜见公爷!”

李培毅连自称都使用了侍婢的,不知道是惶急之间口不择言,还是故意如此,不管怎么样,他在张麟面前谦卑到了极点。

第四百三十一章 为了自保

见到此种情景,张麟扑哧一声笑了。他不是来落井下石的,只是想看看武则天的旨意是不是真的得到落实,要是糊弄他,他肯定不干。

“李培毅,我抄了你的家,打败了你的父亲,你是不是很恨我?”张麟脸上浮现人畜无害的笑容,走到李培毅跟前,语气平和地问道,好像聊天谈心一般。

“恨。”李培毅想了想,点头道。他虽然懦弱,但是不傻,张麟于李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说不恨谁会相信?很明显张麟就是来落井下石踩一脚的,现在要与风头正盛的他对抗,无异于自己找不自在。

张麟俯视着李培毅,嘴角带着嘲弄的笑意:“你是不是特想报复我?”

李培毅面无表情地回答:“想。”

“说的好。”张麟点头赞同,旋即他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不过,你恐怕没有机会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培毅心惊肉跳地问道,从张麟耐人寻味的笑容中,他感受到一股寒意和一抹杀气。

张麟从袖兜里拿出金光灿灿的免死金牌,在李培毅面前晃了晃,用阴森寒冷的语气说:“这个免死金牌你应该认得吧。持有者可以杀人,然后用免死金牌抵罪。我现在要杀了你,比捻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见张麟又拿出免死金牌吓唬人,卢骏异暗自发笑,心里腹诽,这免死金牌到了他手里,变成了杀人金牌,恐怕这是皇上赐牌时始料未及的。

在看到免死金牌的一瞬间,李培毅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听了张麟的一番威胁恐吓的话,他吓得身子向后一倒,裤子下面都湿了。他像一只狗一样趴在地上磕头哀求:“罡烈公,求你饶了我吧!我发誓再也不敢与你作对了。”

免死金牌的威胁力竟有这么大,让卢骏异大吃一惊。

张麟用手挠头,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如此兴师动众地过来兰苑,就是要杀了你解恨的。饶了你,我心中的恨意如何发泄?”

那两名奴婢听到张麟说要杀了他们的主子解恨,登即撒腿向外面跑去,如同受到撞击的球一样,速度非常的快。他们自然是要去上阳宫或者控鹤监搬救兵。

跟随张麟而来的卢骏异岂能让他们跑掉,在他们跑出去数十步的时候,他从容展动身形,如同一头猎豹一样,嗖地一下窜了过去,在大殿边上的甬道尽头将他们拿住了。

此刻,在李培毅的眼中,张麟就是一个嗜血的杀神,而他落在他手里的,根本无法抗拒。他浑身颤抖着,苦苦哀求:“罡烈公,求你高抬贵手!我只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杀了我岂不是脏了你的手。只要你不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张麟摸着下巴作思索状,一边慢条斯理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杀了你的确会弄脏了我的手。你要真是能按照我说的去做,我倒是可以高抬一下贵手。”

听了张麟的话,李培毅看到了活命的希望,眼中闪现一道光芒,向着张麟的脚下爬了几步,迫不及待地说:“罡烈公,你说吧,只要我能做的到的,我无不奉命。”

“你当然可以做到,在这上面签字画押,非常简单。”张麟掏出一张早已写好的供词,伸到李培毅的面前。

李培毅的眼睛像猫眼一样,上下转动,在供词上飞快地扫了一遍,看完之后,他吓傻了。

这份供词是以他的口吻写的,检举张易之和张昌宗与李败德勾结,意图谋害皇上,他本人就是二者勾结的接头人,证据可谓极其确凿。

哪有这样的事,这完全是张麟捏造的。他哪能签这样的供词?签了这个供词,五郎若是知道,哪能饶得了他?可以说,签了,他也活不了。

李培毅的脸色如同吃了大粪一样难看,眼睛惊恐地看着张麟,嘴唇哆嗦,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可以不签,但是请想想我的免死金牌吧。它在我手里就是一块能够随便杀人的杀人金牌。”张麟一边用手指挖耳朵,一边以毫无所谓的腔调说道。而实际上,他是志在必得。因为,如今他与张易之势不两立,在后宫能害他只有张易之了,没有这份供词,他觉得自己在后宫的安全没有任何保障。

“罡烈公,换一个事情让我做吧,我可以为你做任何其他的事!”为了自己的前途和活命,李培毅乍着胆子争取道。

张麟伸手拍拍李培毅的肩膀,用温和的语气说道:“上次张易之是怎么欺负我的,你也看到。此仇不报,我很难做人。不过,眼下我搞不过他,拿这张供词,只是为了自保,若他以后再来欺负我,我便拿出来吓唬他一下。只要他不来找我麻烦,我就不会拿出来的。他不会知道的,你用不着害怕。”

顺着张麟的思路,李培毅的眼睛骨碌碌乱转,他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实性。不过眼下,他只能相信张麟之话是真的。若是抗拒不签,恐怕他活不过今天。

在生与死之间,他肯定选择生。哪怕能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好吧。我签。”李培毅咬咬牙,豁出去了,然后自己找了一个台阶下,用外强中干的语气说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给五郎看到。”

“我可以答应你!”张麟点头。目前他还没有搞定张易之的地位和权势,这份供词,对他来说,纯粹是用于自保。他不可能拿着这份供词就去搞张易之,除非他的脑子进沙了。

李培毅签了。在签的时候,他的手摇晃颤抖,如同风中龙竹一样,好几次都拿不住笔而掉落在地,可见他内心对于签这份供词的恐惧仍然非常强烈。

亲眼目睹张麟逼着李培毅在构陷张易之的虚假供词上签字画押,卢骏异心里对张麟的佩服如同黄河之水,滔滔不绝,连深受皇上信重的控鹤监监正的黑料都敢整,真是什么都做得出,胆子足够大,果然是一个敢作敢当之人。

张易之的那份供词签好之后,张麟又拿出一份供词,格式和内容与之前那份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被构陷者的名字换成了张昌宗。

张昌宗与张麟之间暂时没有冲突,但是这只是暂时,保不住以后会有,因为他是张易之的亲弟弟。既然已经与张易之公开决裂,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那么就不能指望人家的亲弟弟站在你这边。

仅仅弄到指认张易之一个人的供词,张麟还是不放心,认为聊胜于无,甚至等于什么都没有,就像在木桶之中有两个破洞,只堵住其中一个,还是止不住水哗啦啦漏出去的。

而得到指认张昌宗的供词,他的安全才能最终得到保障,张麟这样做,真的纯粹只是为了自保,不会拿去威胁供词所牵连的人。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第四百三十二章 白壁手镯

看到这份构陷张昌宗的供词,李培毅再次傻眼了,嘴唇哆嗦着说:

“罡烈公,六郎又没有欺负你,你这样做就没有必要吧。”

不但李培毅傻眼,连卢骏异都傻眼了,心里说,罡烈公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得罪他的人,不但本人遭殃,连家人都会受到连累!

“你只管签你的就行了!那么啰嗦干什么!”

张麟把眼睛一瞪,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说着晃了晃金光闪闪的免死金牌。

在免死金牌的巨大威吓之下,李培毅哪怕再不情愿,也只能在构陷张昌宗的供词上签名画押。作了一次,就会作第二次,这和那什么职业一样。

在签第二份供词的时候,李培毅的手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的额头上不停地滴汗。因为,他想到,签了这两份构陷二张的供词,他等于站到了二张的对立面,以后他的日子将是如临深渊般艰难。

有了二张勾通逆贼李败德的供词在手,张麟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他心里相当清楚,倘若他径直把这供词递到武则天手里,她不一定会相信这供词之中的内容,也不一定会对二张施加惩罚。他不会傻到凭这两份伪造的供词就去搞倒二张。

他不会将供词拿到武则天面前去,而是会当名画一样供着,要是二张来欺负自己,那时候,拿出来亮一亮,多少可以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张麟没有向李培毅勒索宝物,不是他高风亮节,而是他很清楚,被打入冷宫之人,无论以前拥有过什么,都不能带入冷宫之中。可以说,现在的李培毅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一无所有的人,不值得他那样做。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保持高风亮节的风度比较适合他的风格。

离开兰苑之后,张麟和卢骏异大摇大摆地来到扶阳宫。

这儿是汪之问的居所。

张麟之所以来扶阳宫,并不是为了落井下石,这种事情他不屑于为之。他是来检查皇上的旨意有没有得到正确的落实。据他所知,皇上对汪之问的惩罚是杖责一百,要是看到一个活蹦乱跳的汪之问,那么他肯定会不高兴,觉得自己受了欺骗。

扶阳宫的内侍宫女看到张麟来临,如同见到瘟神一样,避之唯恐不及,哪儿敢阻拦他的大驾?因此,他们两人如入无人之境,直接进入了大殿之中。

自打薛怀义以监军使的身份出征之后,汪之问一直龟缩在赞阳宫。但是今日,薛怀义在两军阵前辱骂皇上,已被宣判了死刑。汪之问听闻之后,第一时间搬回了扶阳宫。

汪之问自诩机灵,然而他一回到扶阳宫,就气势汹汹地来了几个内侍,宣旨,将他杖责一百。

这一百杖差一点没把汪之问的老命干掉。他的眼泪汪汪的,觉得自己实在太冤枉太倒霉了。

虽然前面几次都是他意图欺负张麟,可是最终,挨打吃亏的都是他。临了,为了让张麟复出,他还要挨一百板子,岂不是冤枉死人!

张麟两人到来之时,汪之问穿着一身沾染了不少血迹的极其宽松的袍子,正有气无力地趴在木榻上,整个人奄奄一息,嘴里不住地哼哼着,如同远离水面的快干的鱼虾,这让张麟不住地点头,不错,看来皇上的旨意得到一定程度的贯彻。

“汪汪,见了公爷,还不拜见迎接。”卢骏异用手指着趴在榻上的汪之问,狐假虎威地喝道。

听到吆喝声,汪之问艰难地转过头,吃力地睁开眼睛,在他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遮挡在他的视线前面,他用力眨动眼珠,这模糊身影渐渐地清晰了起来,一张清晰的带着冷酷的笑意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

在看到张麟的时候,汪之问吓得魂都飞了,慌张地在榻翻了一个身,往里躲,连身上的严重伤痛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在某一个瞬间,在袍子翻卷的时候,张麟瞥见他身上有纵横交错的真实不虚的伤痕,可见,施加在汪汪身上的杖责没有作假。

张麟点了点头,在脸上浮现满意的微笑,态度和煦地问道:

“汪汪,我就有这么可怕吗?”

汪之问缓过神来,抬眼扫向四周,发现他的手下没有一个在寝殿之内,可以说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当然,他没有叫嚷,因为他知道在这样的处境下叫嚷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汪之问连忙用沙哑的带着恐惧的声音说道:“不,没有。我是高兴的。”

“你高兴什么?”张麟惊讶地问道。

“看到罡烈公复出,我非常高兴。”汪之问在脸上挤出一个扭曲的笑,然后忍住剧痛爬了起来,在榻上向张麟大礼参见,因为痛苦而呲牙咧嘴,这种形象非常的丑陋,“小弟汪之问拜见罡烈公,愿罡烈公祥瑞安康!”

“甚好!”张麟颔首表示赞许,然后背着手,在寝殿之内缓缓踱步,一双眼睛贼亮地打量着四壁,一边自言自语道,“汪汪,你上次送我的盾牌确实不错。这种好东西你还有多少?”

听了张麟的话,跪在榻上道汪之问的一张本来就扭曲的脸更加扭曲了,他心里骂道,你不要这么嗿好不好,我的好东西都给你了。不过,他知道,今天不放出一些血,他是过不了这个坎的。

汪之问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在衡量用什么东西把张麟打发,他的好东西还有,不过,已经不多了,再拿出去,很心疼,但是他知道,不拿出好东西,肯定送不走这个瘟神。

思忖了半晌,汪之问在脸上挤出一个极其痛苦的笑容:“罡烈公复出乃是大喜之事,小弟准备了一双白壁手镯,正要差人送去作为贺礼,不承想公爷就来了,真是太巧了。”

一双白壁手镯?张麟觉得也不错,便点头道:“拿来瞧瞧。”

“来人,速取白壁手镯来。”汪之问对着寝殿外面叫道,仍然保持跪姿,因为张麟没有让他起来,他不敢起身,再说,他背上都是杖伤,还是跪着时疼痛轻一点。

“是!”外面有内侍答应,很快一位内侍双手托着一个胡桃木盒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呈给张麟。

张麟欣然接过盒子,打开盒盖,从里面露出一双白皙莹润剔透的手镯,价值肯定不菲,应该算是好东西。不过张麟要的不是这种的东西,而是如同盾牌和奇药那种能保命的东西。

“汪汪,你就拿这种水货糊弄我?”张麟收下手镯,然后把眼睛瞪向汪之问,脸上浮现一股威严之气,冷笑道。

见张麟拿了白壁手镯,还要勒索更多,汪之问心里把他的十八代祖宗都恶毒地问候了一遍,不过他脸上还是堆起扭曲的谄媚的笑:“小弟怎敢糊弄公爷?但是,上次我已经送了三件宝物给公爷,现在我这里已经没有比这白壁手镯更好的宝物了。”

“看来你还不知道现在的情势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张麟走近木榻,用犀利冷酷的目光盯着汪之问,声色俱厉道,“薛驴与逆贼李败德勾通,公然辱骂皇上,他已经是被皇上宣判了死刑的逆贼。你是逆贼薛驴的左膀右臂,这谁不知道?说你是逆贼的同伙,一点都不冤枉。”

听了张麟这番恐吓的话,汪之问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大颗的汗珠顺着他的额头和脸庞往下滚落,他喉咙蠕动,想要分辨一两句,却是不知如何开口。

张麟继续用冷酷的声音进行数落:“还有,你暗中勾结田蒙,意图偷盗什么名单,这也是大逆必死之罪。”

听了这话,汪之问脸上的汗更是肆意地流淌,浑身如同筛糠一样颤抖不止。

第四百三十三章 大还金丹

“这金牌你应该认识吧。”

张麟又掏出了金光灿灿的免死金牌,在汪之问面前晃了晃,用可怕的声音说道,

“你犯了必死之罪,而我有免死金牌,可以随时杀了你却不用受到任何惩罚。”

见张麟又拿出免死金牌吓人,卢骏异又要发笑,不过他还没有笑出来,就变得目瞪口呆了,因为他看到,汪之问如同一朵迅速萎谢的花朵,整个人一下子摊在榻上,只剩下出的气,没有了进的气,好像快要吓死了的样子。

这汪之问也太弱了吧,几句话就吓成这样?

这是卢骏异由发笑变得吃惊的原因。

目睹汪之问的身心变化,张麟也是吃惊不已,要是把汪汪吓死了,那他就什么都得不到了。于是他话语一转,用比较温和轻缓的语气说:

“汪汪,你好歹也是一个曾经作威作福的龙师,你这条命虽然贱,但还没有贱到只值一双手镯吧?”

从张麟的话中,汪之问看到活命的希望,他终于缓过气来,哭丧着脸说道:

“公爷,我想起来了,我还有一颗可以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大还金丹。”

“延年益寿返老还童的大还金丹?”

张麟皱了皱眉道,对于这种入口的东西,他不怎么感冒,也不会盲目的接受,要是汪之问给他的是毒药呢,他岂不是就此了结了?

“对的。这大还金丹服用一颗可以年轻七岁。”汪之问挺起了腰,颇为神气自豪地说,“你看得出来我像年近五十岁的人吗?”

“你五十?”张麟大吃一惊。汪之问给他的印象,没有这么老,最多三十岁。

汪之问更得意了,用激动的声情并茂的语气,侃侃而谈道:“我的年龄你可能不知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的圣龄你应该很清楚。在我进宫之前,皇上的圣颜虽然显得年青,但没有现在这么出少。自从我进宫之后,才变成现在这样子的。世人只知道我汪之问以诗文干谒得进,受皇上隆遇,得封护龙法师之高位。他们也不想想,护龙法师这一称号,倘若没有真材实料,岂能随便封赏?实话告诉你,我曾经向皇上进献过三颗大还金丹。服用了我进献的大还金丹之后,皇上才显得如此年轻水嫩,如此芳华绝代。皇上龙颜欣喜之下,才封了我护龙法师的称号。”

张麟扭头,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卢骏异,卢骏异迟疑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对张麟耳语:“皇上的圣颜的确比数年前要显的年青一些,不过,是不是汪之问的功劳,我就不得而知了。”

张麟又看向汪之问,将信将疑道:“既然大还金丹有这么好的效果,那你为什么不把金丹全部献给皇上,以得到更高的地位?你还留着一颗干嘛?据我所知,你这龙师的地位,比薛驴的龙僧可差多了。”

汪之问听了,脸上露出痛心疾首的神色,激动地说道:“你以为我不想地位更高吗,可是大还金丹这东西,最多只能服用三颗,再多就会起反作用。我就是因为太想得到更高的地位,所以,在皇上的恳求之下,忍不住又献了一颗给皇上,结果,皇上服用了之后,非但一点效果都没有,反而使得圣颜上起了斑点,有衰老退化的趋势。皇上一怒之下,对我进行了排斥和疏远。”

在听汪之问说这番话时,张麟盯着他的眼睛仔细观察,以辨别其有没有说谎,他看到汪之问的眼神非常的自然,而且神态之中还带着浓浓的懊悔之意,他就相信了,大还金丹的确是不世良药。

张麟脸上和缓了一点,不过他还是有疑点:“这大还金丹是从哪里弄来的?”

“是我师父给我的。”汪之问下巴一抬,神气十足地说道。

“你师父?”张麟沉吟片刻,用犀利的目光看着汪之问,“据我所知,你是一个假道士,你有什么师父?”

“在进宫之前,我是真道士,后来为了获得荣华富贵,我才还俗的。”

“那么你师父是谁?”

“这个我不能说。因为我师父让我发过誓,不能对任何人暴露他的名讳。”汪之问连忙用极其坚定的语气说道,他脸上的神情,似乎告诉张麟,他宁愿死,也不会把师父的名讳泄露出去。

这种神情,让张麟颇有同感。因为他也有不能对人言说的秘密,比如,他那个神秘的忘年交好友。

不管如何,先瞧瞧大还金丹再说。于是他含笑点头说:“把大还金丹拿来我看看。”

汪之问松了一口气,赶忙吩咐内侍去取金丹。

内侍去了很久才回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上等的白瓷雕花瓶子。

在瓷瓶的盖子被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极其奇异的香味从坛子里冲了出来,很快弥漫于整个寝殿之中,吸一口沁人心脾,令人心旷神怡。

张麟凑近坛子口,瓶子中的异香更加浓郁,让人心醉神迷。他凝视瓶子里面,瓶子的四壁衬着红色的绸布,在瓶子底部,装了一颗圆滚滚黄澄澄的如同杏子大小的金丹。这金丹向外发散着丝丝缕缕的光芒,好像能够自行发光似的。

可以确定,这大还金丹绝对是好东西,而且对他有用处,如今,他的容颜有些衰老,服用大还金丹正好可以使得青春恢复。

张麟脸上浮现浓浓的亲切友好之色,笑着说:“汪汪,这大还金丹我就笑纳了。以后只要你不再害我或者在背后说我坏话,我就不会再为难你。”

汪之问心里说,我还敢害你吗,这简直是害我自己!我还有几个这样的家当经我折腾?

“罡烈公。我发誓绝对不会害你!”汪之问声音哽咽,信誓旦旦道。

觉得收获够可以了,张麟才心满意足地飘飘然地离开了扶阳宫。

在回寒苑的路上,张麟突然停住了脚步,做了一件让卢骏异大为吃惊的决定,去地宫探望上官婉儿。

“公爷,你今天刚刚出山。。。去地宫恐怕不妥吧。”卢骏异善意劝说道。

“既然皇上把我放出来了,说明我没有问题。我们堂堂正正去探望上官婉儿,能有什么不妥?”张麟语气坚决,没有任何畏缩之意。

从这次复出开始,张麟决定走一条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道路。他会尽量地展现自己的非凡才能,却不会希图武则天的恩崇!

今天,他力挽狂澜,击败强大的叛军,很有可能,武则天一喜之下,又来临寝他,这岂不是又要让自己步入加速衰老的轨道?

他发自内心地希望,最好从此之后,除了公事,武则天不再召见他,不再接近他。

他之所以大张旗鼓地去探望上官婉儿,其目的就是让武则天知道,不高兴,讨厌他,从而不来见他!

当然,这样做,他也是冒了相当大的凶险的。万一武则天因懊恼而起杀心呢?

然而,张麟抱着一种侥幸之心,他认为李败德的叛军尚未被消灭,武则天不至于因为自己探望上官婉儿而对自己怎么样。

这是一种豪赌。

可以说,从现在开始,张麟变成了一个赌徒。

第四百三十四章 进入地宫

一路堂而皇之地前行,两人来到位于禁苑旁边的地宫。

到了地宫的门口,只见院门紧闭,卢骏异上前叩门。

张麟抬眼环顾四周,发现这地宫实在有些小,比之前的萃阳宫还要小很多,并没有所谓的宫殿,只是一幢青砖琉璃瓦建筑的单层小房子,和神都城内的那些民宅差不多,与民宅不同的是,这房子的屋脊上雕刻着龙首鸱吻等装饰品。

过了好一会儿,吱呀一声,院门打开了。从里面出现一个白发内侍,不高兴地问道:“你找谁?”

卢骏异问道:“公公,请问一下,上官婉儿是在这里吗?”

“你谁啊?在这儿大呼小叫的?”老内侍不高兴地说。

“我们是上官婉儿的朋友,来此特意探望上官婉儿。”卢骏异语气平和地说。

老内侍把手一摇:“上官婉儿是特别犯人,要探望,需要皇上的旨意。”

卢骏异抬手一指张麟:“这位是罡烈公!他也不能探望吗?”

那位老内侍眯着眼睛仔细看了张麟一眼,嘴角一撇,露出轻蔑地笑意:“什么罡烈公,不就是与上官婉儿厮混被打入寒宫的那位吗?他更不能探望!”

“你怎么说话的!”

卢骏异抬手一指老内侍,怒声说道,摆出一副要动手打人的架势。

老内侍把眼一瞪:“咱家就是这样说话的。不想听咱家说话,赶紧走开!”

卢骏异要与老内侍理论,张麟把卢骏异拉到一边,低声说:“不用啰嗦了,把金子给他一锭。”

听了张麟的话,卢骏异很吃惊,心里说,张麟他怎么也会行贿?看来为了见到上官婉儿,他什么都不顾了。不过,金子在这令行禁止的地宫,在这快死的内侍面前能管用吗。他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从囊袋里拿出一锭黄澄澄的金子,卢骏异伸到老内侍面前晃了晃:“公公,你看,现在我们可以进去吗?”

看到黄白之物,老内侍的眼睛顿时睁得大大的,露出嗿婪的光芒,伸手一把抢过金子,脸上的冷漠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灿烂的笑容,他用热情的眼光看着张麟,以责备的语气对卢骏异说:

“罡烈公来了,你怎么不早说呢,罡烈公是何等人物,咱家哪能挡他的驾?!”

卢骏异很惊讶,这老内侍的态度之转变也未免太大太快了一点吧!金子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莫非他以前做过梨园戏子?

这老内侍没有做过梨园戏子,而是自小在皇宫做内侍,以前没少收过金银,临老却被指派到这儿负责看守地宫,而地宫里一般都是空着的,他哪里有机会收金子?今天,他的财运亨通,一出门就有人送金子,能不能爽快地答应吗。

这金子本是从灵狼总舵搜来的,后来被封了,今天得到皇上允准造弩车的旨意,又取了出来,用于采买造弩车的物料,张麟让卢骏异拿了一些,作为采买灵芝宝草之用,没想到在地宫派上了用场。

“罡烈公,请!”

老内侍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变得非常热情,非常亲切,非常友好,将两扇院门完全打开,好像迎接贵宾一样,弯腰曲背恭请张麟入内。

卢骏异用充满佩服的眼光看向张麟,笑着低声道:

“还是公爷高明,连这么难缠的内侍都能搞定!”

“能用金子办成的事,都不是什么事!”

张麟得意一笑,而后,施施然跨入地宫院门。

地牢的入口设在右侧偏房。

通过青石板铺成的级梯,张麟走下了地牢,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抬眼环视了一圈地牢的环境。

这地牢虽然设在地下,但是光线并不昏暗,因为在地牢的四个方位,都有开向地面的铁窗,有自然的光线从地面透入进来。

就着这不太昏暗,也不太明亮的光线,张麟看清了地牢的环境和布局。

与台阶相连的是一条铺着青石板的长而曲折的走廊,走廊的两端各有一间牢房,隔着走廊,遥遥相对。

其中一间牢房,由密实的铁门封闭,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不知里面关没关人。而另外一间牢房,则装着格栅栏门,从外面能够看到牢房里面的情景。

透过铁栅栏,张麟定睛看向牢房里面。

只见在牢房的中间,一个身上穿着米黄色的短衣套装,头上梳了一个马尾辫的女子,盘腿坐在地上,用手蘸水,在青石地板上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写着什么。

或许是听到张麟走下楼梯的沉闷的脚步声,这女子放慢了书写的速度,但是并没有抬头,而是用一种极其冷静的语气说道:

“秋霜,你已经得到了我的一切,我也没有机会与你争竞了,你还来这里干什么,这不是浪费时间么?”

从这熟悉的声音,张麟听出来了,这女子就是上官婉儿。他清了清嗓子,用激动地声音说:“婉儿,是我。”

上官婉儿霍然抬头,用明亮的眼睛,看向铁栅栏外面,在看到张麟的第一眼,她的眼睛就模糊了。

“是你?”

就这么两个字,蕴含着千言万语。

“是我。”张麟声音哽咽,走到牢房门口。牢门挂着铁锁,他无法进入牢内。

上官婉儿站了起来,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因为她坐的时间太长,腿脚都酸麻了。她抬手揉了揉额头,然后摇摇晃晃着冲到牢房门口,声音颤抖地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了!”张麟把手从栅栏的空隙中伸到里面,握住了上官婉儿的手。

两人隔着栅栏的空隙默默地对望,流泪眼对流泪眼,心中都有千言万语,却是都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沉默对视了半晌,张麟声音沙哑地开口:

“婉儿,你刚才提秋霜干什么?”

“唉~”上官婉儿仰天长叹一声,声音悲戚地将秋霜陷害她的事情大致讲述了一遍。

“原来如此!”张麟把一切都弄明白了,原来在正阳宫与他近昵的上官婉儿不是她本人,而是秋霜的人所装扮的,当着皇上的面,故意逼他做出那么鲁莽的行为,为的就是完成间武离张的使命。

之前秋霜跟他说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原来都是骗人的,她自己才是蛇灵奸细!

怪不得今天初见秋霜时,他的内心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嫌弃之意,原来自己的潜意识,已经对她生起了防备。

在这一刻,他心里对秋霜有了浓浓的恨意。

打开了话匣子后,两人聊了很多。

张麟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向上官婉儿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与太平公主的关系得到突破的一段他自动略去了。

听到张麟被重新封公,而且一复出便建立了一个很大的功勋,上官婉儿很高兴,美丽的眸子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婉儿,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张麟柔声低语道,此刻,他无法进入牢房,更遑谈救她出去,只能用苍白的言语进行安慰,给她以希望。

“嗯,我相信你!”上官婉儿低声呢喃道。

“婉儿,我得走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张麟声音沙哑,隐隐叮嘱道。

“这么快就走了?”上官婉儿泪眼模糊,声音楚楚地说道。

“必须走。有机会,我还会来看你的。”张麟道。

虽然他不想与婉儿分开,但是眼前的情形不允许他久留。虽然他大张旗鼓地进入地宫探视婉儿,但是他心里还是怕的,所以他必须控制时间,这时间必须足够短,短得只够探视,令人无法朝那方面想。一旦让武则天朝那方面想了,惹得她不高兴,要治死他那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之所以冒着风险探视婉儿,目的只是想让武则天讨厌他,而不是让她杀他。

第四百三十五章 她真的是蛇灵奸细么?

张麟曾想过把刚从汪之问那儿勒索来的一对白壁手镯送给上官婉儿作为礼物,但是,现实不允许他这样做。一旦他这样做了,那就是妥妥的物证。

两人依依不舍地惜别。。。

来到地宫的外面,张麟又拿出一锭金子,甩给负责看守地宫的老内侍,让他对上官婉儿好一点。

在黄澄澄的金子面前,这老内侍兴奋欣喜的两眼冒光,他一把接过金子,点头哈腰,忙不迭地承诺:

“罡烈公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婉儿姑娘的。”

此刻,这老内侍也就是没有牢房的钥匙,要是有钥匙,他肯定会很乐意打开牢门,让张麟与上官婉儿在牢里幽聚片刻。

当获悉陷害他和上官婉儿的罪魁祸首是秋霜时,张麟恨不得立即把她揪出来,当场暴打一顿,然后将实情告知皇上。

不过,离开地宫后,张麟的脑子冷静了下来,他觉得不能鲁莽行事,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

作为一个被幽禁的罪人,上官婉儿的口供,作不得数,皇上不可能相信上官婉儿自证清白的证言。而秋霜是皇上身边最信重的人。皇上肯定会听秋霜的。

要是让秋霜查觉,他已经知晓她的秘密,那么,皇上,皇宫,以及整个皇宫就立即处于极其危险的境地了。

看来,眼下只能不动声色,以后对秋霜加强防备,慢慢地揪出她的尾巴。

但是,蛇灵奸细已经登堂入室,成了皇上身边最信重的人,成了比肖清芳更重要的人,这种形势实在太凶险了!

但是想到秋霜对他的好,他又困惑了。说实在的,他所遇到的女子,就属秋霜对他的帮助最大。

在刊印经书和打造连弩时,她对他的帮助非常大。

且她隐隐对他有爱慕之意。

这样的人,怎么会陷害他呢?

秋霜如此处心积虑地挖陷阱,陷害上官婉儿和他,目的是为了什么呢?

她真的是蛇灵奸细么?

想到这些,张麟心情非常糟糕,简直不能呼吸。

星野镇。

左鹰扬卫大营。

中军大帐于李败德杀将举谋的当天已被烧毁,新的中军大帐设立在大营的最后面,背靠大山,由红色的木头和黄色的帐幔建成,比原来的要更加气派,能够容纳更多人集结聚会。

此时此刻,在大帐之中,一场非常严肃的会议正在举行。

在大帐的正当中,摆着一张虎皮帅椅,在虎皮帅椅上端坐一人,身穿金色盔甲,看起来威风凛凛,然而他的脸色相当憔悴,好像刚刚大病过一场似的,他就是前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叛军的头头,李败德。

在帅位的左右两侧,各设了一个半位。在左侧半位上坐着的是一位身穿银色盔甲的年轻英俊将军,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傲视群雄的神色,他就是梅花针刺客李子唐。在右侧半位上坐着一位身穿道袍的六旬老者,他脸上的神色显得非常老成持重,他就是郭湘成。

在大帐左右两边,或坐或站着数十名将军和幕僚,这些将军和幕僚,除了始终谦卑的李府管家常莱,神秘高手枭伍,以及性情相当豪爽的无崖之外,都是陌生面孔,以前都没有出现过,或者没有以正面出现过。

自起事以来,叛军先后牺牲了十数名将军,包括左鹰扬卫大将军曹仁师和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如果加上之前在神都被抓捕或者毙命的地官尚书格辅元,地官侍郎洪少谦,他们的损失不可谓不大,起事的班底几乎全部更换过了。

这些将军或幕僚都是新面孔,有本来就处在重要位置上的人,也有因为旧人死伤之后替补上来的人,不管怎么说,对于李败德来说,他们都是他的亲信故旧,都是重要及可靠之人。

“一支弩箭能够同时贯穿数人数马,其威力实在太大了。武媚娘有这么强大的弩箭,我军连城墙的边都无法靠近,如何攻城?”一位身材雄壮的将军摇头晃脑,吸气连连,用不可思议的语气说道。

“那弩箭一下将我军之云梯射倒,其射程之高远,射击之精准,超乎寻常,莫非武媚娘得到神灵佑助?”另外一位将军更是神情黯然,将弩箭归为神助,只差没有说成妖孽。

“是啊是啊。”很多人表示赞同。因为那弩箭的射程和准头,超过了很多人的想象,说是妖孽他们不相信,归为神助,显得更加合理。

郭湘成也是相信神助之说者之一,他的脸上浮现极其凝重之色,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因为这种灭自己威风的话,说出来,对于我军的士气打击很大,尤其是从他和李败德两人嘴里说出来。因此,他缄口不言,拿眼睛看向叛军的首领李败德。

坐在帅位上的李败德的神情有些落寞,心情非常沉重,他的全家落在武则天手里,今天二子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在城头被斩首,对于他的打击相当惨酷,差一点将他的意志摧毁。要是没有发生弩箭射倒云梯和射死右鹰扬卫大将军程舞阳的大事件之对他的强烈刺激,恐怕他就完全崩溃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听了众将的议论,见了郭湘成投来的征询的目光,李败德强打起精神,坐直了身子,干咳一声,语气严肃地开口:“神灵佑助倒是未必,诸位不必相信这种虚妄之谈。依本帅看,应该是有能巧之人,打造了新的强力的车弩,才射出如彼之远的强箭。”

“神都打造了新的车弩?”

“他们有能巧之人?”

“那能巧之人是谁?”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道。

李败德神情萧然地摇摇头。他只是如此猜测,以便将大家关注的焦点从神助转移开来。对于神都的大况小情,他已经无法及时获得准确消息。因为,留在神都的他的亲信,凡是握有大权的,在他起事的当天,就都被武则天给撤换了。现在,他对于神都,等于是睁眼瞎,无法及时收到绝密的情报。

“来人,叫一名斥候进帐来!”李败德看向帐门之外,沉声说道。

没过多久,便有一名斥候从帐外迈着大步走了进来,在离开帅案一丈远处,抱拳躬身施礼:“不知元帅有何吩咐?”

元帅自然是指叛军的头头李败德。

第四百三十六章 不是神助,胜似神助

起事之后,李败德如同扔掉一只敝屣一样抛弃了同凤阁鸾台平章事的职位,启用了反武复唐天下兵马大元帅的新身份。凤阁鸾台平章事这个什么鸟职位,都是武媚娘当太后之后捣饬出来的,这个职位加在李败德身上,让他觉得非常憋屈。而新的身份让他自豪,让他心里更有底气,有一种解脱的痛快。

李败德俯视着那名斥候,用不容置疑的威严声音,命令道:“你去神都刺探一下,那强大弩箭是什么家伙发出的,又是何人打造的。速来禀报本帅!”

“是!”那名斥候答应一声,然后转身迈步出去了。

半天之后,那名斥候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向李败德禀报:“元帅,小的已经探明,发出强大弩箭的家伙叫弩车,是后宫的供奉罡烈公张麟打造的。”

听到张麟的名字时,李败德的脸色一瞬间暗淡了下来。他在张麟面前吃过太多的亏,在太平府被抽血,在端阳大朝上被压制得死死的,最后被抄家灭门,都是这个名字的主人所干出来的,这名字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条件反应,那就是害怕,当然,并没有害怕到瑟瑟发抖的程度,而是近乎于忌惮。这纯粹是一种不好的心理反应,并没有显现于脸上,其他人自然没有觉察。

李败德觉得这样很不好,自己乃是堂堂的大元帅,手下掌控着十万大军,怎么会害怕或者忌惮一个供奉呢?他抬眼扫了一圈环列在左右的文武属僚,见没有人发觉他的怯意,便放了心,抬手一拍帅椅扶手,摆出一副莫名惊诧的样子:“原来弩车是后宫供奉张麟打造的,看不出,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

帐内的所有人纷纷议论起来,各种各样的说法都有。

“既然弩车是人打造的,那么,不管是谁打造的,那都是凡品,算不了神助,不是神助,那就不那么可怕了!”

“弩箭的强大,有目共睹,大大地超出了我们的想象,虽然不是神助,可却胜似神助!”

“是啊,虽然弩车是人所打造的,可我们真的不知道怎么对付它,更不知道如何战胜它!”

老成持重的郭湘成用凝重的眼光扫了所有人一眼,在他的一扫之下,所有人都收了声,然后他转眼看向李败德,语重心长道:

“元帅,一两台弩车并不可怕,之前,那两支弩箭之所以给我军造成威胁,主要是因为我们没有想到弩箭的威力有如此强大,我军对此也没有任何防备,所以才吃了亏。现在我军对于弩车的威力已经了解,要是武媚娘只有一两台弩车,那么,这并不可怕,毕竟我们有十万大军,一两台弩车能奈我何?但是,倘若武媚娘拥有数十上百台这样的弩车,那就真正可怕了。”

李败德微微颔首,旋即,忧心忡忡道,“不过,既然张麟能打造一台弩车,就能打造两台乃至数台。”

“元帅所言极是,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倘若武媚娘拥有足够多的弩车,形成战斗队列,那么,对于我军来说,将是巨大的灾难。”郭湘成手捻胡须,神情凝重地点头认同。

“元帅,恩师,既然弩车对我军产生了威胁,那么就让我潜入到神都,将这张麟小子给宰了!让他再也造不成弩车!”一直没有说话的李子唐,扭头看向李败德,以极其平淡的语气说道,好像进入神都杀人是一件非常轻松的事情。

对于李子唐的提议,无论是元帅李败德还是恩师郭湘成都没有表示反对。因为,他们知道,弩车是他们的灾难之源,不加以解决,他们将寝食难安;同时,他们也知道,李子唐的身手极其高超,能够自如地出入神都或者皇宫,这一点用不着他们担心。

“公子,你要多加小心。倘若无法灭杀张麟,也不要勉强,只需将弩车破坏即可。”李败德脸上浮现关切的表情,谆谆叮嘱道。

“元帅放心,我自有道理!”李子唐向李败德抱拳一礼,温声说道。

“元帅,末将愿意同公子一道前往!”身穿黑色盔甲的无崖挺身而出,向李败德请示道。

“甚好!”李败德当即同意。李子唐是他的一个相当重要的筹码,他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有无崖的相助,他觉得可以放心了。

入夜,李子唐和无崖都换上了一身夜行衣,离开了兵营,顶着月色,循着南边广袤的平原与北边山体交汇的地带,迅捷无比地向神都方向疾奔。

整个神都如同一个四面高墙围合而形成的正方形天井。天井的西边和北边紧贴邙山。这种布局,使得神都无论在风水上还是在防卫上,都非常依赖于背后的邙山。

在战争上,背靠大山,可以做到易守难攻。因为敌人大兵要越过崇山峻岭对城池展开强攻,那是相当困难的,更何况,在邙山之上布置了一定数量守卫军士,并且设立了烽火台。

不过,这种布局有利有弊。有利的方面就是易守难攻,而弊端则是,这种布局对于顶尖高手来说,可以借助城外的山林掩藏行迹,更加容易做到无声无息地翻越城墙。

此时此刻,两条黑影从黑暗的山林之中飞快地闪过,向着城墙方向飞窜。虽然山上有军士,城头上也有,但是谁也无法发觉在山林下面穿行的黑衣人。

他们就是李子唐和无崖,很快他们就到了离城墙不远的地方,隐身于黑暗的密林之中,抬眼向前望去。

在昏暗的月色之下,可以隐隐约约看到黑魆魆的一段城墙,这段城墙比南边的城墙要高峻许多,因为建筑在平缓的山坡上。城墙上头,密布的戈矛反射着月光,发出微弱的白色光芒,不时地闪入藏于城下密林之中的他们的眼中,由此可见城头上排满了守城的军兵。

虽然战事一般发生在南边的定鼎门外和东边的建春门外,但是西边和北边的城墙的守卫也至关重要,因为,皇宫便位于神都的西北方位。

负责守卫西部城墙的是右豹韬卫大将军殷周。虽然在与整个叛军对战时,殷周大败,但是,武则天并没有治他的罪,而是命他守卫西部城墙,将功折罪。

对于武则天的宽大处理,殷周感恩戴德,本身他就是武则天的亲信,这一下,更是很卖命地守卫城墙。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他都会时不时地在责任范围内的城墙上进行巡视,以鼓舞军士的士气,张扬他们的斗志,不让他们懈怠。

这时,殷周巡视完了整段西部城墙,走到了西墙与北墙交界之处。

正在这时,从西部城墙中段偏南的位置,两个黑衣人开始行动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敌人入城了

这两个黑衣人就是李子唐和无崖。

高险峻滑的城墙根本阻挡不住他们的脚步,密布的军兵也无法使他们却步。

很快,他们便非常利落地窜上了城墙,虽然他们做的无声无息,但是,由于城头上排满了军兵,不引起注意是不可能的。

“敌人入城了!”守城军兵大声喊叫,并且敲响了警钟,将静寂的神都的夜色给打破了。

双方之间发生了一些打斗,不过,他俩一点事都没有,倒是守城军兵发生了极大的损伤。

这时,正在沿墙巡视的殷周听到一阵打斗的喧哗之声,他急忙带着手下的亲兵,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跑而去。

不过,当他赶到事发地点,李子唐和无崖已经从城墙飞跃而下,消失在城里的黑暗的街巷之中。

站在城墙的垛口,殷周大睁着眼睛向夜色迷蒙之中的神都眺望了一会儿,一边在心里思忖“敌人这时潜入城中,目的是什么呢?莫非是刺杀皇上?要真是这样,他们只能算是自己找死,因为皇宫拥有整个大周最强大的力量,高手如林,哪怕顶尖高手进入皇宫,也不可能活着离开。”

虽然殷周对于皇宫的守卫力量一百个放心,且守卫皇宫不在他的职责范围之内,不过,作为一个受到皇上信重的将军,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敌人入城的消息尽早传递给羽林卫,以便他们提升戒备。

神都的军情消息传递速度是极快的,因为有着遍布神都的望楼,不过到了晚上,这些望楼就有些力不从心了,更何况,在皇宫仅有四座望楼,皇宫之内消息的传递只能靠步行。

殷周立即命手下的传令官,骑马驰向皇宫,把这一紧急军情火速传送给羽林卫。

~~~

“无崖,咱们分头行动,你去找到弩车,将之破坏,我进宫去杀了张麟那厮!”

“公子要万分小心!”

进入神都之后,李子唐与无崖于某个黑暗的街巷之中,分开了,各自向不同的方向疾奔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一个黑衣人,如同敏捷轻柔的猿猴,在守卫极其严密的皇宫大殿之间,轻灵地窜来窜去,如入无人之境,没有一个禁卫发觉他的行踪。

他就是准备入宫刺杀张麟的李子唐。

李子唐的到来,标志着张麟的厄运开始了。

不过,到了皇宫之后,李子唐没有马上赶往正阳宫展开行刺,而是直接奔向尚宫局,那儿,在他的记忆之中,是美丽的女官上官婉儿所住的宫殿。

自从上次在黑暗的殿梁之上偶然遇到上官婉儿,见到那双黑色的灵动的眼睛,他就忘不了,好像着了迷似的。获悉那双美丽的眼睛的主人是才华横溢名扬四海的上官婉儿之后,李子唐更是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她。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距离的阻隔,这种喜欢没有变淡,相反,变得更加热烈,难以遏止,让他眠思梦想,念念不忘。

今天在战场上列阵时,当武则天带着一般臣僚宫女登上城楼时,他曾经竭尽目力,向城楼注视,想要看一看久违不见的上官婉儿。

由于李败德安在朝中的亲信都被调离重要岗位,因此关于朝中和宫中的事情,要传到李败德的叛军之中,需要间隔相当长的时间。

上官婉儿被秋霜所代替的消息,这不是什么秘密,但是她被打入地宫,则是极度的机密,身在叛军之中的李子唐哪儿知道?他心里想,不论上官婉儿是不是后宫女官之首,她总是武则天身边的女官,出入之时跟在她身边那是理所应当的。

当时,距离相隔太远,他看到在武则天身边有几名女官,便以为上官婉儿也在其中,只是不知道哪一位才是他心心念念牵挂的人。

后来,战事一开,他兴奋激动地拍马冲上前,希望靠近城墙,以便更清楚地看清上官婉儿的娇容,只是他不能如愿。

这一次,他之所以主动请缨入都刺杀张麟,其中也带着一种私心,要趁便见上官婉儿一面,如果能把自己的心思向她表达一二,那将是更加美好的事情。

在进入皇宫之后,他心情欢快而雀跃,第一时间奔往尚宫局,好像回到自己久违的故乡似的。

他曾经几次进入皇宫,对于皇宫的路径非常熟练,很快就到了尚宫局之内。

然而尚宫局之中空空如也,除了在宫门外值守的几个禁卫之外,没有宫女,更没有上官婉儿,异常的寂静,甚至还给人一种清冷的感觉,好像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一般。

秋霜被擢拔为尚宫之后,并没有迁居尚宫局,而是仍然留居在尚工局。

见到此中情景,李子唐心里第一个想法是,或许上官婉儿正在上阳宫陪伴武则天,所以他便在尚宫局里面等了一会儿。左等右等,都不见上官婉儿回来,甚至连一个宫女都没有回来,这让他非常诧异。

虽然知道上官婉儿很有可能在上阳宫,但是他是不会去的,他知道那儿的守卫是整个皇宫最严密的,高手如林,有御前太监武常,有首席侍卫凤凰,还有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他要到上阳宫走一遭并不难,哪怕惊动了武常等人,他也可以潇洒地脱身而去,但是要完成刺杀张麟的任务就变得不可能了。

这一次,他最主要的任务是刺杀张麟,在完成主要任务之前,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因为两军对敌,事关千钧,不能儿戏。

久等上官婉儿不至,李子唐只好暂时压制内心的思念,窜出了尚宫局,飞快地扑向正阳宫,先把刺杀张麟的任务完成了再说。

但是,他又扑了一个空。正阳宫与尚宫局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也是空空如也,异常的清冷,只有在宫门之外值守的几名禁卫。

张麟被打入寒宫的事情,在后宫人尽皆知,但是在皇宫之外则是一个秘密。后宫所发生的变故,除非消息极其灵通的人士,一般的人是无从得知的。

李子唐所知道的张麟的住所是正阳宫,至于后者换了住所,他就不得而知了。

今天太邪门了!李子唐觉得非常惊诧。



第四百三十八章 地宫在哪儿?

寒苑。

明火执仗地探视过上官婉儿之后,张麟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不安起来,一方面担心武则天听闻此事之后,会龙颜大怒,从而加大对上官婉儿的惩罚,另一方面,他忧惧秋霜知道此事后,会因为害怕她的蛇灵身份暴露,而提前做出于朝廷或者于上官婉儿不利的举动。

不过,他的行为业已做出,无法挽回,后果如何,已经不在他的掌控范围,只能听之任之。

夜色非常的寂静,武则天没有来寒苑,让张麟感到自己的小聪明发挥了一丁点作用。

他没有马上服用大还金丹,虽然他有些迫不及待。按照汪之问所告知的服用注意事项,在清晨和身体强健之时服用,才能将大还金丹的效果发挥到最佳。他只有一颗,必须将其效力全部发挥出来。因此,他就算再急迫,也必须等,等到明天早晨,以最佳的状态进行服用。

穿上铁甲,在昏暗的月光的照耀下,继续负重奔跑。

亲眼见到莽青松和小梅拥有那么高超的能够踏叶飞行的轻功时,张麟提升自己实力的急迫之心已经到了不可遏制的境地,他恨不得马上就能在背上插上双翼,能够在整个皇宫乃至神都来去自如。

负重奔跑的训练方法,看似笨拙,跑起来也着实累人,但是效果相当明显,张麟的体能得到了提升,一纵可以跳上六七尺的高地,因此,为了得到更大的提升,他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地不断地跑着。

奔跑了无数圈后,张麟累得精疲力尽,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大汗淋漓,将他身下的地面打湿了,他的眼睛两边也布满了汗水,使得他的视线变得极其模糊。

在他的视线的尽头,是布满星星的天空。

~~~

在离正阳宫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幽暗假山,在夜色之中如同一头蹲着的巨虎,让人看来不免心悸。

一名内侍提着灯笼,从远处走来,到了假山附近,突然,他的眼角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在旁边跃动,仿佛是大猫投射在假山上的影子,又好像是魅影在飘移。

他有些恐惧起来,一颗心在急速跳动,他加快了脚步,嘴里还不停地咕哝着:“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在内侍嘴里叨叨着慌慌张张地大步向前走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如同一只敏捷轻灵的大猫,从假山后面窜了出来,一下子扑到了这内侍的身后,拿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并且用极其严厉的声音低声喝道:“别动!”

这黑衣人蒙着面,眸子极其明亮,带着凶狠之色。他就是李子唐。

被冰冷的剑刃压在脖颈儿上,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气直接透入心房,那内侍知道碰到刺客了,吓得浑身筛糠,他觉得自己太倒霉了,怎么老是遇到刺客,上一次他也在假山后面遇到梅花针刺客,侥幸没死,那刺客把他打晕,剥了他的内侍服,扮装成他的样子,去骗取了春香,把春香割了耳朵,使得他事后他受到杖责,差一点没把屁股打烂。

没承想,被打烂的屁股没有好几天,他又遇到刺客。在惊恐之中,他并不能分辨这刺客就是当日的同一个刺客。

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连忙哆哆嗦嗦说道:“大侠饶命!”

“告诉我张麟在哪儿!”李子唐冷声说。

“张麟?你是说罡烈公吧,他被打入了寒宫。”那内侍战战兢兢道。

张麟又被打入寒宫了?李子唐觉得很奇怪,并且敏锐的觉察到得这事有反常,一个被李败德及叛军忌惮万分的人,怎么说打入寒宫就打入寒宫呢?上一次,张麟被打入冷宫,好像是因为与上官婉儿有关系,这次被打入寒宫,是不是也与她有关?想到这里,他感到有些不妙,轻喝一声,问道:

“快说,他为什么被打入寒宫?”

那内侍磕磕巴巴道:“他与上官婉儿当着皇上的面厮混,皇上震怒,一气之下,把他褫夺了爵位,打入了寒宫。”

事情真的如自己猜测的一样,李子唐气不打一处来!这该死的张麟,居然如此无耻,如此粗鲁,自己不检点,把上官婉儿也拉下了水!他气得跳脚,恨不得立即宰了他。不过,眼下他更为关心上官婉儿的安危,不禁在手上加重了一点力气,使得那内侍的脖子被割破了,流出了鲜红的血液。

“大侠饶命,我说的都是实话!”那内侍惶惧万分地叫道。

李子唐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喝问道:“上官婉儿呢?”

“她被打入了地宫!”

听到上官婉儿遭受这么严厉的惩罚,李子唐心里的怒气更加盛烈了,要杀张麟的心也更加强烈,眼中闪烁着浓烈的杀气,把那内侍吓得魂飞魄散,仿佛死神已经降临到他的头上似的,他垂着头,一声不敢吭,深怕触怒了死神。

不过李子唐并没有对那内侍怎么样,甚至对于张麟的滔天的怒气也被他强行压制了,他觉得眼下还是应该到地宫见一见上官婉儿,然后再去将那姓张的小子先暴打一顿,而后用残忍的方式进行斩杀。

“地宫在哪儿!”

听了这话,那内侍心里升起一种解脱般的轻松,因为,刺客这么问,说明他意在别处,他连忙激动地用颤抖的手指着西北方位,用不太利索的声音一五一十地指点道:“地宫在那个方向,在禁苑之麋鹿苑的边上。”

为了保命,那倒霉的内侍把地宫的方位说得非常清楚。

啪~

李子唐抬手一掌,把那内侍打晕,拖进了树丛之中,并且把他的灯笼吹灭,而后向着西北方向兔行蛇伏,飞也似的窜了过去。

越往前去,防卫越薄弱,因为后宫的西北方位,属于冷宫和禁苑的范围,那儿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人物需要保护。

当然,这种薄弱是从顶尖高手的眼光看去的,要是普通的高手,在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跑不出十步,必然被驻守在各个重要节点的禁卫所发觉,从而被格杀。

按照那内侍的指点,李子唐非常顺利地找到地宫所在的位置。当他站在地宫的门口,他心里有一点失望,因为这不是什么宫殿,而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平房。

噌~

李子唐脚尖点地,一跃而窜上了地宫低矮的屋顶,掀开一块琉璃瓦,俯身向屋内观瞧。

第四百三十九章 送金子

夜还不太深。

在地宫的屋子里,有一年老内侍和半老宫女。

老内侍叫富喜,是前朝的掌案太监,被贬谪到禁苑,负责看守地宫。那半老宫女叫葵画,也是前朝宫女,她的职责是给关在地牢之中的人犯送膳食。

他们两个同病相怜,又在一起共事,便搭起伙来,共同过生活。

这时,富喜和葵画都还没有休息,两人坐在塌上,在他们中间,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堆放着许多金锭,数量足有十块,有大有小,在灯光的照耀之下,散发着莹莹的色彩。

“看来我们要发达了!”葵画看着金锭,眼睛里不时地闪烁着兴奋愉快的光芒。

“没想到上官婉儿这么值钱!自从她被关入地宫之后,不断地有人送金子给我们,不仅有慷慨的罡烈公,还有非常大气的秋霜大人。她真是我们的财神。”富喜喜眉笑脸道。

秋霜送的金锭比张麟的还多,因为准备关入地宫之中的人都被她提前调换过!要办那么大的事情,没有足够的金银,是办不到的。当然,人犯被调换的事情,富喜和葵画都不知情,要不然,他们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坦然,因为当时,他们被巨量的金银支开了一小会儿。

稍微听了一耳朵,李子唐便知道,上官婉儿的确被关在此处的地牢之中,只是他不知道地牢的入口在哪儿。

他从屋顶一哈腰,轻飘飘地落在地上,然后上去一脚踹开了门。

“你是谁?”富喜和葵画尖叫着,一边手忙脚乱地把金锭包起来,好像怕被人看到似的。不过,当他们看到来者是一个黑衣蒙面人时,他们又开始担心金锭被人抢了。

“别怕,我来给你们送金子的!”李子唐眼中浮现和善的笑意,态度平和地说道。

“给咱家送金子,为什么?”富喜虽然嗿,但是不傻,这个黑衣蒙面明显就是强盗或刺客的打扮,不来抢他们的就算好了,怎么可能反过来给他送金子?

李子唐呵呵一笑,幽默风趣地说:“给你们说的明白一点,这金子被我看到了,就是我的,不过今天我心情很好,不拿走了,这不就等于我送了你们这么多金子么?”

“滚!”听了这番蛮不讲理的话,富喜当即勃然大怒,暴喝一声,从塌上纵身而起,两脚如锤,带着风声,迅猛无比地踢向李子唐。

作为一个上了年纪,有着丰富的后宫经验的老内侍,富喜稍微想想就明白,这黑衣蒙面人能够从羽林卫极其严密的防守之下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禁卫森严的皇宫大内,必然武功高强,他要先发制人,将这黑衣蒙面人制服。

隔着很远的距离都感受到富喜脚上传来一股有力的阴寒劲气,李子唐立即判断出,这老内侍的武功非常不俗。

他急忙闪身退出到屋外。

噌~

富喜一脚踢空,落地后一个弹跳,身形再次腾空,两只脚轮番踢动,向着李子唐的心口位置大力踢了过来!

李子唐没有再后退,他迅速出拳,迎着富喜踢来的脚猛烈击打了过去。

砰~

两人的拳脚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李子唐向后倒退了两步,而富喜的身形也向后倒飞了几步,只见他在半空中来了一个鹞子翻身,翩然落在地上。

李子唐皱眉,他觉得碰到劲敌了。他心里纳闷,在这人迹罕至的禁苑,怎么会如此强大的高手?这太诡异了。

富喜的武功的确很高,作为一个受命看守没有禁卫把手的地宫的唯一内侍,武功不高,怎么看守?再说,他还是前朝的掌案太监,身手虽然没有武常那么高超,但是也低不到哪里去。在整个皇宫的所有高手里面,他的武功绝对可以排进前二十。

“有两下子!”富喜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摩了摩拳,擦了擦掌,用颇为友好的语气说道,“咱家跟你切磋一下,你如果赢得了咱家,我那些金子就都送给你!”

富喜空有一身武功,但是鲜有机会施展,今天碰到高手,岂能不切磋一下就放他走。为了切磋,他也是舍得花钱。反正这些钱都是别人送来的,所以他一句话就要送给李子唐。

李子唐听了,嘴角勾起一个鄙夷的笑,这阉人,武功如此之高超,眼睛却只有金子,实在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物,怪不得会被安放在这鸟不拉屎的无足轻重的地方。

“阉人,你以为我是来抢金子的吗,你错了,我对你的金子一点兴趣都没有,我问你,上官婉儿是关在这儿吗?”李子唐没好气地说。

富喜嘻嘻一笑:“小子,咱家刚才那话是试探你的,咱家早就知道你的目的,是冲着上官婉儿来的!”

“既然你知道了,很好,那我告诉你,我要见上官婉儿,你是让见还是不让见?”

“你若是赢得了咱家,咱家就可以带你去见她,你要是输了,嘿嘿,那咱家就把你与她关在一起!”

“这么说来,上官婉儿我是见定了!”

“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两人拳来脚往,打了起来。

周旋了十个回合之后,没有分出胜负。

终于碰到对手,富喜兴奋地嗷嗷叫。

嗖嗖嗖~

就在这时,李子唐突然倒退十余步,而后一扬手,向富喜打出了十几枚梅花针。

因为他今天进宫的目的不是来切磋武艺的,而是探视上官婉儿,然后还有刺杀张麟,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这阉人玩下去。因此断然使用暗器,而且,使用了大量的暗器,以期毕其功于一役。

正在兴头上的富喜见十几枚梅花针如果飞蝗一样突然袭来,锁定了他的周围,他的脸色立即变了,瞳孔紧缩,急忙闪身躲避。

大部分梅花针被他躲开,擦着他的身体两侧射空,不过还是有一枚没能躲过,噗地一声,射在他的腿上。

富喜一个趔趄,踉跄着向后摇晃,差一点摔倒在地。

李子唐如同扑食绵羊的饿狼一样,身形大力一纵,刹那间临近富喜,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你不讲规矩!”富喜不满地大声抗议。

李子唐一脚踏在富喜的身上,声音冷冽地说道:

“老阉人,要比试,小爷以后再陪你,今天小爷没时间陪你玩。你赶紧带我去见上官婉儿!”

李子唐用绳索把富喜和葵画都捆绑了起来,从他们身上搜出一串钥匙,他用其中一个钥匙打开了通向地牢入口的门,然后带着忐忑不安和雀跃欢喜的心情走下楼梯,去见上官婉儿。

第四百四十章 我是来救你的

寒苑。

在前院的井沿四边,竖着四根粗大的竹竿,在离井沿之上六七尺高的位置,架着一个直径超过三尺的原木所箍成的木桶,箍木桶的金属圈在月光下,闪耀着铁灰色的光辉。

在离井沿一丈远之处,摆着一副木头做的长条凳,凳子的下面,有两条横杆,横杆中间支着一副轴辘,轴辘上密密匝匝地缠绕着铜丝。

铜丝从轴辘的两端伸出,一直伸展到高悬于井沿上空的木桶之中。

卢骏异正骑在木凳上,双脚它在从轴辘上凸出来的踏板上,不断地飞快地蹬动着。

慢慢地,有灰色的水汽,从井沿上空的木桶里冒了出来,向朦胧的夜空之中升起,弥漫。

卢骏异这是在发电烧水。

不一会儿,桶里的水烧热了。

卢骏异停止了蹬踏,起身走到浴房,拧开了从窗户外面伸进来的竹管上的一个阀门,热水从竹管里奔腾着,流入了放在窗口地面上的大浴桶之中。

他拿出了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几种奇特的中草药,有灰不溜秋的球状的,有带倒刺的杆状的,有晒干了藤状的,有白色的切片,有干枯了的花瓣叶柄,还有各种黑色的颗粒以及红色的粉末,一种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连远在后院的张麟都闻得到,只是后者太疲累了,闻到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藤状的为鸡血藤,干叶状的冬灵草,花状的为苏合香,粉末状的为硫磺,等等,还有些不知道的药草。

将所有中草药依照一定的次序先后倒入浴桶之中的热水里,球状的,杆状的,和藤状的,迅速沉底;颗粒和粉末缓缓的融化于水中,干枯的花瓣和叶柄,遇水之好,立即展开,重新恢复了鲜花嫩叶的样子,漂浮在水面上。

卢骏异手拿一根木棒徐徐搅动浴桶之中地水,整个浴桶里的水变得相当的浑浊,看不见底,只看见漂浮在水面的红色花瓣和绿色叶子,宛如落满了花叶的浑水之中的池塘。

一切准备就绪后,卢骏异走到后院,把张麟请到浴房之中,让他进浴桶之中泡浴。

张麟看到浴桶之中的水浑浊得好像混合了牛奶和泥水一般,上面还漂着花,浮着叶,不禁奇怪地问道:“这水如此浑浊,叫我如何洗渝?”

“这是洗筋液,不浑浊就没有功效。”卢骏异脸上露出了神秘的笑容。

“洗筋液?”张麟诧异。

“对的。”卢骏异自豪地回答,“这是我用不下十种中草药配制而成的药汤,经常在这种药汤中浸泡身体,可以让你疏筋壮脉,脱胎换骨。”

听到脱胎换骨几个字,张麟心中大喜,这么说来,这药汤绝对是好东西,他知道,卢骏异出身于名门,又跟从名师,对于这种有利于疏筋壮骨的配方自然会有所经历和掌握。

他复出之后,他们重新能够支配属于他们的金银,自然容易搞到各种药材。

他按捺不住心里的急迫心情,连忙将衣服甩开,一步跨进浴桶之中,整个泡在洗筋液之中,很享受地把头搁在桶沿。

刚开始,这药汤除了气味难闻,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是,泡的时间长了,张麟渐渐地感受到药效在丝丝地从他地毛孔之中侵入他的体内。在泡进药汤之前,他的腿,腰,和背都极其酸痛,好像会随时断裂似的,泡了一段时间后,他身上的疲累和酸痛好像都被药汤带走了,他感到非常轻松惬意。

看来,这洗筋液还真当管用!

~~~

地宫。

地牢之牢房之中。

烛灯摇曳,光线微弱。

上官婉儿没有在地上写字,而是双手抱着膝盖,坐在草堆之上发呆,眼中空洞地望着地面。

虽然牢房之中的处境并没有发生一点改善和变化,但是她的心里却变得时甜时苦了起来,她滑嫩而美丽的脸上时而洋溢着幸福喜悦的微笑,时而滑下心痛遗憾的泪水。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张麟冒着极大风险到地牢之中的探望。在她看来,张麟要不是在心里极其牵挂他,怎么会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来看她呢。

要是他有办法带她离开,离开皇宫,离开神都,离开大周,到任何地方去都可以。她已经准备好,对于皇宫乃至神都不再有任何留恋。

据她所知,张麟通突厥语言,波斯语,还有拂林语,往西域去,生存是不会有任何困难的。

到了西域地带,她的才能可能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不过,她可以像文君一样当炉卖酒。

两个人互相热爱,互相依赖,互相护持,或隐身于山林,或寄身于市井,或浪迹天涯,这也是一种美好的生活,虽然不会轰轰烈烈,但是必然是缠缠绵绵。

想到美好的未来,她不禁有些欣喜起来,眼睛之中尽是憧憬的光芒,神思飘荡,飞到了遥远而神秘的西方。

正在这时,从楼梯上传来了下楼梯的沉重的脚步之声,不过,上官婉儿的整个心思仍然沉浸在对未来的神往之中,没有注意到这脚步之声,直到一个俊朗挺拔的黑衣人出现在牢房的铁门之外,她还是没有觉察到。

上官婉儿向来敏觉,但是,自从被关入地宫之后,她的敏觉性便得到直线的下降。因为,处于永远难见天日的地宫之中的人,是用不着担心有人向她行刺或者陷害的。

站在铁门外的黑衣人正是李子唐。他隔着铁栅栏,清澈的眼睛大睁着,用热烈的爱慕的眼光看向牢房之中的上官婉儿。

她是那样的沉静,那样的典雅,那样的美丽。

他的心完全醉了,沉了下去,沉到一条不可逆转的河流里去了。

“美,太美了!”他禁不住喃喃低语。

他的声音把上官婉儿惊醒,她蓦然抬起头,明亮的眼睛看向铁门外,隔着铁栅栏,他看到一个黑衣人站在门外痴痴地望着她,不由得站了起来,轻叱道:“你是谁?!”

在李子唐看来,上官婉儿那道目光如同一道绚丽的闪电,照亮了他的沉寂的心。他感到一股暖流在心里涌动,不由得腼腆地低下了眼睑,柔声细语说道:

“我是来救你的!”

他嘴里这样说着,丁零当啷地拿出那串从富喜身上搜出来的钥匙,迫不及待地插进挂在牢门上的锁孔,一阵乱拧,恨不得立即将那美丽的姑娘从幽暗的牢房之中拯救出来。

第四百四十一章 我的事与你无关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救我?”

上官婉儿蹙眉看着李子唐,诧异地问道。她自小做过很多次刺客,对于大情小况都非常警惕,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怀疑此人是秋霜派来杀她灭口的。

数日前,秋霜曾在地牢之中肆无忌惮地说出了她的心里话,道出了她的毒辣的阴谋陷害,几日之后,她心里产生了惧怕,所要来杀人灭口了,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婉儿姑娘才气纵横,国色天香,闻名天下,小生心里仰慕不已。听闻姑娘被打入地宫,我心里非常的着急,所以,第一时间赶来这里,想要把你救出去,脱离这阴险小人便步的皇宫,远离残忍的不讲恩情的暴君。”李子唐用诵诗一样的声音动情地说道。一边还在不断拔钥匙拧钥匙,然而,那串钥匙之中没有一个钥匙能将门锁拧开。

上官婉儿摆摆手,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道:“你别浪费心机了,这牢房的钥匙在皇上身上,除了皇上,谁也不可能把我从这里放出去。”

把最后一个钥匙试了,还是没能将牢门打开,李子唐失望了,也相信了上官婉儿所说的,这牢门的钥匙在皇上那儿,不在富喜身上。

李子唐不再拧钥匙,而是站在铁门之外,隔着冰冷的铁栅栏看着美丽的上官婉儿,温声安慰道:“放心,哪怕钥匙在暴君那儿,我也会想办法把救你出去的!”

“别!”上官婉儿伸手打断了李子唐的话语,语气冷冷地说,“我在这里很好,不需要谁救。你走吧。”

能近距离见到上官婉儿,李子唐已经心满意足,至于她的冷淡态度,他一点都不在意。他用热烈的眼光注视着上官婉儿,关切地问道:“告诉我,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是那个张麟吗?一会儿我去宰了他为你出气的。”

听李子唐提到张麟的名字,而且还扬言要杀他,上官婉儿立即用很坚定的语气说:“打住,这事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跟你也没有任何关系。”

这黑衣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地宫,说明他的武功极其高强,而张麟身处寒苑,身边缺少侍卫保护,要是遭到他的刺杀,那就不好了。所以上官婉儿,才会如此坚定地为张麟进行辩解。

不管张麟是不是祸害上官婉儿的真凶,李子唐都会去杀他,而上官婉儿为张麟的极力辩解,则让他心头的杀意更盛,他不动声色,又问:“不是他,那么,应该是春香陷害你的。”

“春香?你为什么这样说?”上官婉儿不无诧异地问道。

李子唐用夹杂着气愤和激动的语气说道:“我知道,春香一直很恨你,以前也害过你!你知道春香为什么会失去一只耳朵吗,是我割的!我曾警告过她,离你远一点。没想到,她还是变本加厉,把你害得更惨!我一定饶不了她!”

直到这时,上官婉儿才知道春香失去耳朵的原因。以前她还纳闷了,失去耳朵之后的春香怎么突然对她友善了起来。原来是眼前这个黑衣人对她进行过威胁。

虽然知道眼前这个黑衣人在暗中帮过自己,但是,上官婉儿仍然对他没有好感,因为她同时也知道,他就是梅花针刺客。她并没有为春香进行澄清,而是没好气地说:

“我说过,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赶紧走,不要再来!”

李子唐迟疑了一下,在那个瞬间,心里有一种冲动,把思考很久想对上官婉儿讲的话,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但是,他的喉咙蠕动,却是什么也没有说出了,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低声喃喃道:

“那你多加保重!”

对于李子唐的殷殷嘱托,上官婉儿没有任何回应,对于前者的热烈仰慕,甚至还给予了非常冷漠的应对。

但是,李子唐心里对此没有任何芥蒂,甚至反而似乎感到心满意足,因为,他想看望上官婉儿,他已经看过了,他想跟她说话,他也已经说过了。除此之外,还有何求?

神色摇荡地离开地牢后,李子唐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把蒙在脸上的面纱拉下,把自己的面容展露给上官婉儿看,这是一个很大的遗憾。等于到现在,上官婉儿还不知道自己是谁,他日碰到,她还是不认识他。

他摇头叹气,觉得自己太粗心大意了,有心返回地牢向婉儿展露真容,这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锣声,以及搜索刺客的吆喝之声。。。

~~~

上阳宫。

张麟明目张胆地进入地宫探视上官婉儿,这消息如同会走的风一样,如愿以偿地吹到了武则天的耳中。

“竖子,你真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听到这个形同挑衅的消息,武则天暴跳如雷,整张脸都扭曲了,眼睛里喷射出嫉妒和愤怒交织的火焰,整个人杀气腾腾的。

张麟的胆子太大了,太肆无忌惮了,居然做出如此无状的举止,要是换在平时,她绝对饶不了他,然而,她想到今日被李败德所围困的神都的危状,以及张麟一出而击退叛军的功劳,狂燥的怒气便冲向了另外的目标。

怒气这东西,有时候如烟似雾若火,是不可控制的,而有时候则如同羽毛箭,可以掌控,收发自如,想往哪儿射就往哪儿射。

此刻,武则天心里滔天的怒气从火焰化成了利箭,正阳宫里的花瓶、香炉和那些摆设都遭了殃,凡是她目光所及和手脚够得着的,都无法保持完整。甚至连向她禀报消息的宫女宦官,也挨了她的脚踢。

一直侍候在龙案左右的武常和秋霜,都没有吱声,在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多余的,甚至会招来武则天的打骂。

摔打了一个多时辰之后,武则天的怒气才渐渐平息,颓然倒在龙椅上,像一头受了伤的雌猫,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殿门之外,身上时而发出颤栗,好像很冷似的。

张麟刚刚复出,就大肆张扬地探视上官婉儿,这种举动,大大地出乎了秋霜的意料。

地宫是一个禁地,没有皇上的旨意,谁敢轻临?再说,张麟与上官婉儿之间地关系,剪不断,理还乱,他怎么敢去地宫探视,而且还不避嫌讳的,他这么做,难道不要命了么?

现在的张麟让秋霜看不透,在看不透的同时,她心里开始为自己担心了,因为她不用想便能猜得出,上官婉儿一定把她的秘密和阴谋告诉了张麟。

知道她的密谋之后,张麟会怎么对待她呢?向皇上揭穿她的身份,或者直接找她进行叱骂和对质?

从此以后,他和她之间的关系会不会走向决裂?

她无法再想下去。

她觉得她应该做一些什么,对于即将破裂的关系进行修补。

“皇上,这个消息未必属实,臣愿意去寒苑走一趟,找罡烈公问个明白。”在武则天的怒气稍微平息之后,秋霜轻轻走到龙椅边,用低低的声音说道。

“不必了!”武则天用袖子摆了摆,有气无力地说道。

从此刻开始,对于武则天来说,张麟已经成了极其憎厌之人,她没有心情再临寝他,至于他的性命,因为他还有一点用处,所以暂时留着,让他为朝廷效力,尽早将弩车打造完成,早日将叛军平定,还神都以安静和宁定。

第四百四十二章 杀你的人

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绕着上阳宫和藏兵楼巡视一圈,回到营帐刚刚坐下,还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就见一名羽林卫禁卫飞奔而至,语气急促地说:

“殷周将军急信!”

“讲!”

李多祚抬手一招,让那禁卫上前说话。

那禁卫喘了一口气:“殷周将军的信使说,敌方有两位高手缒城进了神都,他怀疑这两名高手很有可能潜入皇宫,行不轨之事。请大将军多加戒备!”

到了夜间,所有人都不能随便入宫,所以,殷周将军的信使,哪怕有万分紧急的情报,也只能通过羽林卫进行转述。

李多祚皱眉沉吟。眼下乃多事之秋,风声鹤唳,杯弓蛇影,皇宫的防卫比以前严密了数倍,哪怕这样,极其细微的风声,都会让他紧张起来。

接到殷周的急信,李多祚怎敢掉以轻心?他立即命手下的中郎将、郎将、左右郎将,全部行动起来,除了对上阳宫加强戒备之外,还要对整个皇宫的任何一个角落进行严格而仔细的巡逻,一有风吹草动,立即鸣锣示警。

负责巡视皇宫西北防卫的是一位羽林军的郎将,叫钱非,本是谦字营的队正,桓斌调往千牛卫后不久,他被提拔成郎将,接替了桓斌的职位。

在巡逻之时,他听到从西北禁苑方向传来打杀之声,便带着一队羽林禁卫匆匆地赶往禁苑,最后来到地宫,发现富喜和葵画被绳索捆绑着背对背坐在榻上,嘴里都塞着一团破布,他便呛啷一声抽出佩剑,手起剑落,将绳索咔嚓一下砍断,同时用严厉的声音问道。

“刺客在哪里?”

富喜伸手将堵在嘴边里面的破布扯了出来,然后发出一阵干呕,最后沙哑着嗓子说道:“已经跑了!”

“刺客来这儿干什么?”

“不知道。”富喜摇头,他没有说实话,不然的话,就会暴露他有时间与刺客打斗而没有对外示警的过失。

“你这老东西,真是一点用都没有!”钱非鄙夷地骂了一句。

富喜怒视着钱非,手指握成了拳头,很想发作,把后者打出去,不过,他想到地宫出了事故,他应该低调一点,所以他忍住了。

“走!”钱非带着禁卫匆匆地跑了出去,漫无目的地追赶刺客。

“从冷宫方向传来打斗之声!”一名耳朵极其锐利的禁卫突然扭头看向寒苑的方向,奇怪地说道。

“有吗,我怎么没有听到。”另外的禁卫把手支在耳边听了一会儿,摇头道。

“不管有没有,咱们赶紧朝冷宫方向赶去。”钱非侧耳听了听,也没有听到打斗之声,不过,他作为新任郎将,积极性非常高,对于任何异常都不会放过。

从钱非等人所在之处到冷宫尚有一里的距离,他们就算全速奔跑,也需要一点时间。

~~~

寒苑。

张麟整个身体还泡在药桶里,享受着奇药给他带来的异样感受。

随着浸泡时间的推移,他好像看到身上地疲劳在迅速被抽走,也明显地感觉到体内筋脉在如同蚯蚓一样扭曲跳动,甚至还听到骨骼在咔咔地生长的声响。

“骏异,这洗筋药真是好东西,我明显地感受到筋脉和骨骼的变化!”张麟兴奋地说道。

“那是自然,因为我自小就是泡着这洗筋药长大的。”坐在浴桶旁边的卢骏异得意非凡地说道。

“这药的配方是你家祖传下来的?”

“不是,是我师父给我的配方。”

张麟突然好奇地说:“能跟我说说你那世外高人师父吗?”

卢骏异的脸上浮现着崇敬之意,微笑道:“除了涉及师父的名讳和居所的,其它的我都可以跟你说。”

随后他以充满感情的语气,向张麟讲述了许多关于他师父从龙打天下,以及退隐山林,除恶扬善的有趣故事。因为没有名字,所以,这种故事,在张麟听来,可以套用到很多隋唐时期的英雄人物身上,比如秦琼,王伯当,单雄信,侯君集等等。但是要具体落实到哪个人物身上,很难。

按照卢骏异所述的,他师父虽然随着太宗打过江山,但那时他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所以不可能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那些英雄。或许是那些隋唐英雄人物的手下,也未可知。

“你师父真是神仙一般的世外高人!”张麟以充满敬意的口吻赞叹道,随后又微笑着央求,“再给我讲讲你师兄李元芳的事迹吧。”

一提起李元芳,卢骏异立即变得神采飞扬:“我师兄李元芳,那真是一个人见人爱的英雄人物。。。”

刚说到这儿,一名黑衣人盛气而来,排闼而入,进入了大殿之中,接近了张麟他们所在浴房之门口不远处。

一向惊觉的卢骏异,因为整个身心都投入到畅意的讲述之中,没有注意到刺客的进入,直到刺客出现在离他们不到二十步远,强烈的杀意隔着几十步的距离都能让人清晰地感受到,走路所带起的阴风使得殿内的烛光大幅地摇曳,这时他才遽然心动,猛然抬头,用锐利地目光看向门口,只见一道黑影在摇曳的烛光之下在门对面地墙壁上迅速闪过,他情知有不速之客到来,便于第一时间,身形如同脱兔,迅捷无比地冲了出去,将黑衣刺客给堵在浴房门外。

“你是谁?!”卢骏异暴喝出声,一股强大的气势骤然爆发。

“杀你的人!”黑衣人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一扬手,打出了十枚梅花针,这十枚梅花针,其中五枚打向挡在门口的卢骏异的周身要害,另外五枚则从卢骏异的身旁射向浴桶之中的张麟。。。

卢骏异的炯炯有神的目光略微一瞬。

要躲过五枚飞针,对于武功高强身手敏捷的卢骏异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但是眼下,他不能光顾躲闪,同时还得保护泡在浴桶之中的一丝不搭的张麟,而他自己也是赤手空拳,手上什么都没有,如何阻挡射向浴房里面的飞针?用手去接吗,而他只有两只手!哪能同时接十只飞针?!

现实的危险,对于卢骏异来说,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考验和严峻的挑战。

在火烧眉毛之际,一条闪着银光的链子突然从卢骏异的身上窜了出来,掀起一股哗啦啦的声响,在他面前盘旋飞舞了一圈,叮叮当当几声,射向他的五枚飞针以及绕过他射向他身后的另外五枚飞针,都被一一打转方向,如同天女散花一样,向四外飞射。

其中三枚还掉转了一百八十度的方向,转而射向他的主人。

这还没有完!

那条银色链子继续向前游动,如同一条暴怒的眼镜蛇一样,向着李子唐的咽喉撕咬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三章 危险不期而至

李子唐满以为,一出手就能击毙张麟,没想到这位护卫如此悍勇,于一瞬间从手无寸铁之人变成了强悍武装者,并且向他发起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攻击。

他大骇,急切之间连忙倒退,他的身形如同受到风阻的树叶一样,翩然后扬,落在殿外的院子里。

噗噗

那三枚射向李子唐的飞针,深深地扎在墙壁上,在墙上打出了一个品字形的图案。



只见卢骏异如影随形跟上,链子哗啦啦地挥动着,发出极其耀眼的如同闪电一般的光芒,带着凌厉的攻击啸声,横着扫向李子唐的立身之地。

挥剑成河!

李子唐急忙来了一个旱地拔葱,整个身体冲天而起,一瞬间腾起到两丈多高的空中。

河出伏流!

卢骏异手腕一抖,链子在扫到李子唐脚下时自动转弯,自下而上,抽向半空之中的李子唐。

见势不妙,李子唐急忙于空中抽出腰间佩剑,俯身向下,以剑格挡带着厉啸犀利的银链。



一声清脆但不很响亮的撞击声,从两件兵器交集之处传出。

下一刻,那链子如同长了嘴巴一样,在碰到剑身之时,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旋转几圈,将剑给死死的缠住了。

卢骏异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那一日,他就是这样被莽青松的软鞭缠住了剑,现在,他以这样的方式,缠住了刺客的剑。

他将力气快速运转到手臂上,用力一甩,使得链子终端的李子唐如同疯狂的轮子一样,绕着他飞快地旋转了起来。

在与卢骏异对了几招之后,李子唐的心神非常的震撼。他没有想到张麟的手下有这么厉害的护卫。他并不怕他,只是觉得,碰到这么英勇的护卫,恐怕对于张麟的刺杀难以成功。

在被链子掀起旋转的时候,李子唐调整好了姿势,整个人顺其自然地随着链子的旋转而飞舞。他知道,对方如此施为的目的,无非是想把他甩出去,或者夺他手里的剑。而他是不可让对方如愿的。

呼呼

如同一个横着的大轮子一样,以卢骏异为轴心,以链子为轴,以李子唐为轮板,在院子里地面上疯狂地旋转,使得满地的落叶和粉尘,随着大轮子的快速飞旋,而纷纷向四外飞卷。

在旋转了三圈之后,见仍然没有把李子唐甩出去,卢骏异便将手腕向下一沉,意图将吊挂在链子末端如同轮板的李子唐砸在地上。这要是以如此高的速度撞击在坚硬的地面,必然粉身碎骨!

李子唐当然不会让卢骏异如愿以偿,但是他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剑,那可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稀世宝剑。

浴房之中,见刺客突然出现,并且向他发出数枚飞针,危险不期而至,张麟心中大骇,急忙从浴桶之中蹦了出来,激起一阵高高的水花,幸好,飞针被卢骏异击落。他才缓过神来,不过还是惊魂未定。

娘的,好久没碰到刺客!这刺客是谁?是蛇灵还是灵狼?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戴好,从浴房之中冲出,在门口看到落在地上的梅花针,他立即明白了,这位刺客就是以前在宫中偷盗虎符并且杀人的梅花针刺客。

他虽然没有与梅花针刺客打过照面,但是早就知道后者的威名,他多次出入皇宫,如同进出菜园子一般,而且与武常交过手,连武常都认为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张麟立即把防备提升到顶级,身上穿着金蚕软甲,这是毫无疑问的,手臂上绑了袖箭,这也是必不可少的,他又一手拿着连弩,一手握着盾牌,然后才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旁边的廊檐下,紧张地观看卢骏异与梅花针的对战。

今天卢骏异的表现,与上次又不同,让张麟眼睛一亮。他从来没有看到卢骏异使用链子,也不知道他的链子功夫如此了得,甚至都不知道他身上有这么一条链子的存在。

正在这时,李子唐眼角的余光瞥见出现在廊沿之上的张麟。他不由得见猎心喜。在张麟与宝剑之间,他当然选择张麟。他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要刺杀张麟的吗?

在快要撞到地面时,李子唐突然松开了握剑的手。



银色链子裹着犀利的宝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砸在地面上,把地上的青石板,砸碎了数块,无数的碎石,骤然从地上弹起,形成了一股碎石尘雾。

在尘雾的外围,李子唐的身体并没有着地,而是借着巨大的离心之力,如同一支利箭一般,迅捷无比地射向廊沿上的张麟,刹那间便临近了他的身前,伸出三根手指,形成了宛如鹤爪的造型,如同老鹰抓小鸡似的,轰然抓向张麟的咽喉。

鹤爪锁喉!

这是李子唐的杀手锏。他要一招制敌,把张麟掐死,然后他便可以从容逃出皇宫。

正在观战的张麟,哪怕早就全副武装全神戒备,见到李子唐以这种拼命的形式,迅猛无比地向自己袭来,也是吓得魂飞魄散,不知所措,慌忙倒退。然而,他身后的余地很小,一下子就撞到了墙壁,退无可退。

而李子唐的在半空中飞行的身形,如影随行一般,眼中带着凶悍狠戾的神色,极速飞近,很快就要如愿以偿,抓到张麟的咽喉。

在危急关头,张麟想到自己手上有连弩,还有盾牌,岂能束手就擒?!在如此近的距离,连弩无法施展,他只能挺起盾牌,狠命地向凶悍无比的李子唐撞了过去。。。

见张麟用盾牌撞来,李子唐连眉毛都没有皱,只是将他的爪形,稍微一改,变成了掌印,直接撞在盾牌上。

借着这股从盾牌上传来的冲击力,他在半空之中来了一个侧空翻,身体翻转了九十度,飘然落在张麟左侧的地上。

于落地的一瞬间,他抬脚,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踢向张麟的左胁。这要是被踢到,张麟就算不被踢死,也会有一整排的肋骨被踢断,那就变成残废了。

幸好张麟这几天每天都在练功,身手和反应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在瞥见李子唐大力踢来时,他急忙沿着墙壁向右侧滑了几步,同时手忙脚乱地将盾牌移到左侧进行遮挡。



李子唐的脚踢在盾牌,发出一声巨大的震响,好像两件金属物互相撞击一般,一股超过之前太多的冲击力作用在张麟的手上和身上,使得他虎口发麻,整个身体踉跄着向后倒退,差一点将墙壁压倒,他借着连弩的支持,才没有倒下。

张麟心里吃惊,真的看不出来,这刺客的力气如此之大,他身形看起来很清廋,看似并非孔武有力之人。

在如此近的距离,张麟觉得手上的连弩是多余的,反而占了他的手,使得他不能放袖箭。在生死搏斗之时,他连喘息都没有喘息,立即扬起连弩,用力向李子唐掷了过去。

第四百四十四章 李子唐悲催了

呼~

连弩带着强烈风声,从略微一歪头的李子唐的耳边擦身飞过,发出咣当一声巨响,落在他身后的青石板地上,幸好连弩乃说用多种金属一体铸成,非常结实,像这么摔一下不至于摔坏,不过处在眼前这种危急凶险的境地,张麟没有闲心去考虑连弩甩出去之后是不是还能保持完好。

整个过程说来很长,实际上,全部发生在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之内。这时,卢骏异的银链裹着利剑刚刚砸在地上不久,激起的浓郁的尘雾还没有完全散去。

瞥见李子唐脱离了链子的末端,骤然向张麟发起袭击,卢骏异只能干着急,无法施以援手,因为他手头的动静实在太大了,无法在砸到一半时收力。

在尘雾刚刚散去一半时,李子唐已经向张麟发起两次攻击,而张麟也作了一次反击。这时卢骏异开始行动了,他将链子一收一抖,缠在链子末端的李子唐的宝剑似乎成了链子的一部分,突然从地上升起在空中,并且向着后者的背后,迅猛无比地窜了过去。

李子唐见自己连续两次攻击都没有弄死张麟,还遭到他的反攻,现在,卢骏异又以他自己的剑,对他进行猛烈攻击,他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在剑射来时,他脚尖点地,腾身而起,躲过了剑的攻击,于半空中一扬手,向张麟打出了五枚梅花针。他知道,距离太近,梅花针的杀伤力有限,但是他时间紧迫,必须赶在卢骏异再次发出攻击之前把张麟解决掉。

这个时候,张麟的想法和李子唐几乎相同,他刚才抛掉连弩,就是为了发射袖箭。见李子唐向他接连打出梅花针,他急忙又将盾牌抛了出去,用以遮挡梅花针,同时啪啪啪地连续拍了几下袖弩,最起码有十支袖箭向着李子唐窜射了过去。

李子唐的五支箭,一支不少地,都射在向他面前飞来的盾牌上,叮叮当当全部落在地上。

而张麟的十支袖箭,则全部从盾牌的外围射向李子唐,包括他的额头和四肢,除了额头之外,都非要害之处。此时此刻,张麟只想以攻为守,并没有完全击毙对方的打算,能伤其一肢也是好的。

飞来的盾牌挡住了李子唐的视线,而梅花针射在盾牌上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则淹没了他的听觉,他感知到张麟在向他发射暗器,但是不知道发射了几颗,最关键的是,卢骏异控制的链子和剑,又改变了方向,再次垂直向上,朝着他的裆口发起凌厉无匹的攻击。

这下李子唐悲催了。

刚才李子唐纵身而起,几乎顶到廊檐的顶棚,无法再向上移动,他也具有徒手拆房子的本领,但那是建立在他站在地上可以借力进行爆发的基础上,眼下他身在半空,无法借力,缺乏爆发力,再勇猛也无法做到撞穿顶棚;他的左边是墙壁,也无法于半空中撞破,唯一能做的,便是向右侧远离墙壁进行躲避。

本来,如果他不这么闪躲,张麟的袖箭只能射在他身体的边缘部位,这一移动,反而将他的要害部位暴露成了袖箭的射击目标,噗~噗~,他的右肩和右胳膊,同时被袖箭射中。幸好距离近,袖箭的杀伤力只是发挥了一小部分,只给他造成了皮肉之伤。

当然,此时此刻,李子唐只能这样移动,没有别的选择,要不然定然会被银链子尾端卷着的的利剑劈为两半。

咔嚓~

卢骏异的链子剑没有劈到李子唐,却把头顶上方的廊檐顶棚劈开了,木屑和瓦片向四面八方乱飞。

李子唐的右手中箭之后,无法使劲,他不能再向张麟打梅花针,战斗力也打折,只能遗憾地放弃刺杀行动,落地后,他没有试图抢回自己的剑,而是,脚尖用力点踩地面,身形如同白鹤凌空一般,豁然窜上了殿顶,然后踩着破败的琉璃瓦,在迷离的月光之下,摇摇晃晃地向远处飞奔而去。

卢骏异哪能让刺客逃走,他在第一时间,跟着窜上了屋顶,手里的链子呼呼地晃了几个小圈,然后呼地一声向着李子唐远去的方向甩了过去。

当然,他握着链子的手并没有松开,因为他并不打算把整个链子抛出去。

链子咔的一声绷紧,链子末端所卷着的剑,嗖地一声,从链子上松脱开来,发出一阵尖锐的破空之声,向着李子唐的背部极速飞射。

感受背后凛然剑气,李子唐大骇,急忙纵身向另一侧的屋檐下跳了下去。飞剑如同一道白色的长虹,从他的头顶上方,飞射而过。

就在这时,钱非带着二十几名羽林禁卫形色匆匆赶到,远远地就看到在寒苑屋顶上奔逃的黑衣刺客和如同白色长虹的飞剑,他们心中震惊,果然有此刻,便异口同声地大声疾呼起来:

“有刺客,抓刺客!”

同时,他们手里拿着各种武器,从不同地方向,向着拼命奔逃的李子唐围合了过去,企图将他围困并捉拿。

在疾呼和围合的同时,那些禁卫还敲响了随身携带的铜锣。

卢骏异在后面追击,钱非和禁卫在前面拦阻,带伤的李子唐觉得大事不好,手里挥舞着宝剑,左冲右突,拼命地向外面杀去。

安全离开皇宫成了李子唐此刻的唯一的念想。

他还没有完全落败,身上的箭伤并不碍事,现场能对他产生威胁的只有卢骏异,还有武功不俗的钱非,其他那些禁卫只能稍稍滞缓他逃奔的脚步,他要安全逃出皇宫,还是有可能的。

李子唐虽然失去了随身之剑,但他并非徒手,而是在左冲右突之时从一位禁卫手中夺了一把弯刀,一边挥舞着弯刀对试图靠近他的禁卫展开屠杀,一边躲避卢骏异和钱非对他的攻击。

虽然李子唐已经负伤,而且只有一个人,但是要捉拿他,还真不容易。

已有数名禁卫倒在他的刀下。

惊魂甫定的张麟抄起了连弩,走到了适合射箭的地方,抬起连弩,向被围攻之中的李子唐同时射出了三支弩箭。

按照武道规矩,高手对决时,不宜放冷箭。但是在群斗时,就没有这样的规矩了。都以多打少了,还讲什么规矩呢。

此刻唯一要讲的规矩是,不要误射着自己人。

嗖~

嗖嗖~

这三支弩箭锁定了李子唐的三处要害。

第四百四十五章 公子,快走!

耳边听到尖锐的呼啸声,眼角余光瞥见箭影如几把飞梭同时疾速飞来,置身于重重包围之中的李子唐,曾经把皇宫视同自家的菜园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李子唐,第一次感到自己置身于极大的危险之境地,第一次对于能否安全地离开皇宫,产生了重大的困惑。

当然,他不会放弃希望。

在弩箭射来之时,他突然舞动弯刀,对着弩箭如同拍球一般,迅速拍了三下,当当三声脆响,三支弩箭先后被拍转,射向了处于不同位置的包围他的三名禁卫。

噗~,噗~

一名禁卫被射中胳膊,手中的弯刀掉落地上,一名禁卫被射伤大腿,倒在地上,失去了战斗力,还有一名则直接被射中咽喉,眼睛大睁着,倒地身亡。

那名禁卫太悲催了,没有死在李子唐的刀下,却死在自己人的箭下。

那受伤的两名禁卫也是一脸的郁闷和悲伤,他们心里抱怨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面对这种结果,张麟觉得非常囧。他再一次深刻地体会到,对于绝顶高手,绝对不能随便放箭。已经发生过很多次这种意料之外的状况,证明了他的结论,他的箭被高手拍转,屡屡射中他自己的人!

趁着大家慌乱愣神的机会,李子唐再次纵身而起,跃上另外一幢大殿的屋顶,踏着黄色的琉璃瓦,向皇宫外面的方向如同闪电一般迅速逃去。

在李子唐奔跑时,他身边没有别的人,张麟没有了顾忌,再次放箭,不愁会伤到自己人。

尽管如此,张麟还是非常的谨慎,上下左右扫了一眼,以确保没有失误。而后,他抬起连弩,闭着一只眼睛,通过望山瞄着李子唐的背影。

轰隆隆~

一个惊雷突然炸响,使得整个大地都似乎在震颤,布满乌云的昏暗的天空仿佛被炸开了一个口子,从裂口之中射出一束特别明亮的光芒,可以确定这不是闪电。

张麟被这一声意外的震响吓得手一抖,一直扣着连弩机括的手指不期然地跳了一下,使得拉得紧紧的弩弦被撞脱,带着一支弩箭,从弩槽里冲射了出去。

“嗖~”

这弩箭发出极其凌厉的破空之尖啸声,不过这尖啸之声被响亮的雷声所掩盖,变得不那么明显,不那么尖锐,但是速度似乎没有受影响,向着李子唐的背后,疾射而去。

在射出第一支箭时,张麟一不做二不休,手指连扣几下,干脆将连弩之中剩下的六支箭又一块射了出去,以毕其功于一役,将梅花针刺客一举拿下,以绝后患。

此刻,李子唐快要奔至屋脊的边缘,当焦雷震响时,他的脚步也是一滞,他没有听到箭啸之声,不过,这骤然而起的惊雷,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感觉。

他赶紧扭头向后一瞥,看到一支弩箭,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以摧枯拉朽的势头,正在向着他的背后直飞而来。

目光向着飞箭的后面再次望去,这一望,让他魂飞魄散。

因为向他飞来的远不止这一支箭。

在李子唐的视线当中,有七支箭接踵而来,其所形成的立面呈斗勺形,在看到这种造型时,他的刚毅的剑眉皱成了扭曲的毛毛虫,作为一个善射者,他敏锐地感到,这七支箭,对他来说,无解,也就是说,要同时躲避或者将七箭全部打落,没有可能,总有一箭是躲不掉的!

李子唐第一次觉得自己碰到了巨大麻烦了,难以将这些集中射向他的箭全部躲开。

弩箭的杀伤力比袖箭的大无数倍,被射中任何部位,都有可能使中箭者立即失去战斗力,至少难以保持正常的速度逃跑。

为了不被射中,李子唐豁然转身,面对着来箭,以便更加认真地对待,清楚地格挡。

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七支箭最近的已经到了离他不足三尺远处,最远的则不足一丈。

到了这种时候,他什么都不能想,只能见一个打一个,以保护自己最重要的要害不受伤害。

李子唐举起手中的剑,向着飞在最前面的几支箭飞快地打了过去,同时挪转身体,进行闪躲。

叮叮当当~

三支箭被打落了,两支被躲开,但是还有另外两支,则是他打不掉也躲不开的,因为他只有两只手,而他惯用的右手却不能使劲。这两支箭,分别射向他的左腿和右胫,而他充其量只能躲过一支箭,无论哪条腿中箭,他都没有可能安全逃离出去。

要是他的身上没有中箭,他或许可以从这七支箭下安然逃出,但是,现在,他身上传来一阵无力感,他尽力了。

张麟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冷笑,觉得这七支箭一定可以将李子唐射倒拿下。

就在李子唐觉得自己完了的时候,以及张麟觉得成功在握地时候,一条黑影突然从屋脊的另外一侧猛然窜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李子唐的身前,如同球队之中的后卫对即将射入球门之球进行扑救一般。

那黑影也是一个黑衣蒙面人,身材比李子唐更为壮实,身上带着一股如同猛犬一般的凶恶气势。

他就是与李子唐一同进入神都的无崖。

噗噗~

两支弩箭同时射在无崖的身上,中箭之后,他就沿着屋脊咕噜噜滚到了屋檐旁边,被几根突出的椽子挡住了,要不然会坠落地面,跌得粉身碎骨。

李子唐知道为他挡箭者是谁,当即有几颗热泪从他的俊朗的眼中滚了出来。

他有心杀回去,把这位为他挡箭而受伤的同伴安全带走,但是他今天有一种无力感,他觉得他做不到。非但做不到把同伴带走,甚至于连自己能否安全离开,此时他心里都一点底数都没有。

就在李子唐犹豫踟蹰之时,卢骏异飞身上了屋顶,手中的链子剑,向他疾速射来。

嗖~

中箭躺在屋檐上的无崖,突然扬手将自己的剑掷向卢骏异,一边向李子唐嘶吼一声:“公子,快走!”

为了躲避无崖飞来的剑,卢骏异只好滞缓自己的脚步,手腕一抖,射出去的链子剑被撤了回来,划着优美的弧线,斩向无崖。

咔嚓~

这一剑又精又准又有力,一下子就把无崖刚刚扬起的手,从手肘处斩断了,鲜红的血液向四处飞洒,那截断臂沿着飞剑离去的方向,飞了出去,掉落在地上。

被斩断手臂之后,无崖翻滚了两圈,而后离开了屋檐边,带着许多琉璃瓦以及碎片,向着地面轰然坠落了下去,在坠落的过程中,他还在痛苦地嘶声大叫:“公子,快走!”

目睹无崖因救他而被斩断手臂,坠落屋下,将要遭擒,李子唐心痛无比,眼泪汪汪,虽然心痛,但是也知道再踟蹰不行,他自己就走不了,辜负了无崖的一番忠心,也辜负了后者用自己的生命给他换来的逃命的机会。他咬一咬牙,洒一把泪,转身撒腿狂奔而去。

卢骏异和钱非分头追赶,但最终还是让李子唐逃出了皇宫,消失在神都的星罗棋布的街坊之中。

不过,受伤的无崖逃不了,遭擒了,在被擒时,他因失血过多,而昏迷不醒。

第四百四十七章 悔过书

河东道总兵府。

“圣旨到!”

一阵悠长的吆喝之声从很远的地方传入到总兵府之内。

一瞬间,宏大宽阔的总兵府的红色中门大开。

在数十名禁卫和内侍的簇拥之下,身穿红色盔甲的河东郡王武懿宗和身穿宦官服的殿上太监高力士一先一后进入总兵府。

“臣河东道总兵关山越率领府内长史,司马,以及辖下数十名折冲校尉,恭迎钦差和圣旨。”

一名年龄四十左右的将军,身穿青色盔甲,在许多属僚的簇拥之下,来到中庭,跪在地上,面带庄重之色,口内恭恭敬敬地说道。那些僚属齐刷刷地跪在他身后,一个个态度谦卑而庄严。

刷~

武懿宗趾高气扬地走到正中位置,展开明晃晃的圣旨,用神气活现的语气高声宣读:“圣神皇帝诏曰:突厥鹰师窜攻幽州,致吾关河不宁。河东近在咫尺,幽州亡,则河东殆,神都亦危。朕特命河东郡王武懿宗提调河东道两万府兵,赴援幽州,抵御突厥。接旨后河东道总兵关山越须全力配合,调齐兵马,克日出援,不得延误。钦此!”

“臣关山越遵旨!”

随后,按照正式的程式,关山越与高力士验证了虎符。这枚虎符是真的,当然没有任何问题。

验好虎符之后,高力士算是完成了使命,与武懿宗告辞,带人回神都去了,而武懿宗则率领两万河东道府兵,浩浩荡荡杀奔幽州。

在遭到突厥鹰师围困等待援兵到来的期间,狄仁杰和李元芳殚精竭虑,率领幽州不多的兵马,对城池进行了极其严密和紧张的防守,有好几次,差一点失守,危险至极。

坚守了几天,总算把援兵盼到。两万河东生力兵马的到来,使得突厥大军向后撤退了几十里,幽州之险,暂时得到缓解。

在幽州刺史府,狄仁杰率府内上下,非常隆重地迎接了武懿宗一行。

“多谢郡王率兵及时赶到,幽州才避免了覆亡的危险。”狄仁杰非常诚恳地向武懿宗道谢。

“狄大人不必如此,武某乃是皇家子弟,征战沙场,为朝廷效力乃是理所应当之事。”武懿宗摆摆手,装腔作势地谦虚了一番,而他的谦虚,则让人听了不怎么舒服。

“郡王所言甚是,狄某钦服!”狄仁杰笑了笑,只能如此回答。

席间,武懿宗神色一肃,煞有介事地说道:“狄大人,据闻,假使团案的渠首乃是翌阳郡主李青霞,而突厥鹰师也是由她招引过来的,她与幽州军情密切相关,武某想对李青霞其人其事有更多了解,不知能否让我瞧瞧她的尸身,以及她的犯罪供词?”

听了武懿宗的话,狄仁杰心里有些不悦,因为武懿宗是援救幽州的领军大将,不是查案人员,他有什么资格查看案情所关的证人证词?不过,这话他没有说出来,如果说出来,必然会将武懿宗得罪。他是何等聪明之人,怎么会说这种没有脑子的话。

“本来郡王想看,狄某无不应允,然李青霞的尸身,已于数日前被焚化了!”狄仁杰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意,遗憾地说。

“什么,焚化了?”武懿宗大吃一惊。

“是的。”狄仁杰坚定地点了点头,旋即脸上浮现思索之色,从容地补充道,“因李青霞属于服毒自尽,尸身不能久存,且其案情确凿,没有任何疑点,故而于前日焚化了。”

武懿宗用三角老鼠眼瞪着狄仁杰,心里很想叱骂一句:你好大的胆,如此重案的渠首,怎么可以擅自将她的尸身焚化呢?不过,他也相当狡猾,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他无法阻止,也无权对当事人进行惩罚或斥责,他在脸上浮现一个阴郁的微笑,又问:“那么供词呢?”

“供词当然是有的。”狄仁杰呵呵一笑,命狄春从书房取来供词,交给武懿宗观阅。

武懿宗展开供词,快速览阅一遍:

“罪女李青霞,一时糊涂,走上歧路,为自己一人之浮名,而妄肆与朝廷对抗,罪女深知,自己之行为极恶不赦,罪不容诛,而今噬脐莫及,悔之晚矣,只能自行了断,以死谢罪。罪女愧对祖宗,辜负圣恩。先祖之愧,只能到地下请罪。圣上隆恩,祈望于来世报答。”

这哪儿是什么供词,简直就是一份悔过书!

武懿宗非常失望,他本想拿李青霞做文章,将李唐宗室一网打尽,而这份悔过书,将所有的罪责由李青霞一人担当了,把李唐宗室完全撇的干干净净,一个人都牵连不到,让他无法达到自己的预期。

武懿宗离开之后,李元芳带着满脸疑惑之色,问狄仁杰:

“大人,假使团案尚有许多疑点,你为何如此匆匆结案?”

狄仁杰脸上浮现赞许之色,手捻着胡须,循循善诱道:

“元芳,你说说看,还有哪些疑点?”

李元芳皱眉想了想,用有些激动的语气说道:“在作案之前,李青霞只是一名年轻的县主,足迹没有离开过神都,如何与突厥的莫度可汗进行勾结的?她一个柔弱的女子,是如何建立如此庞大的势力的?这些都是疑点。不把这些疑点解开,恐怕难以让人信服。”

听了李元芳的分析,狄仁杰神色变得肃然起来,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背着手缓缓踱步,脸上摆出一副忧国忧民的神色,道:“元芳,你的疑问也是我的疑问。可是,这些疑点不能解开,哪怕它非常明显。特别是在眼下,李败德杀将举逆,起兵围困神都,皇上对于李唐宗室更是忌恨有加,在这种情势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皇上的无情杀戮。如果继续追查下去,那么,很有可能在神都再次掀起腥风血雨。目前,李唐凋零,宗亲所剩不多,再也经不起任何杀戮了。”

“大人所言甚是。”李元芳点了点头,面现忧郁和思索之色,“他日皇上怪罪起来,不知大人如何回答?”

狄仁杰转过身来,看着李元芳,淡淡一笑:“今日河东郡王武懿宗之提问,并非无因,或是秉承了皇上的意思。我对武懿宗的回答,就是对皇上的回答。”

“武懿宗可以糊弄过去。但是,皇上不是武懿宗,这种浅白的回答,恐怕难以让皇上满意。”李元芳愁眉深锁道。

狄仁杰伸出肥嘟嘟的手拍拍李元芳的胳膊,神色自若道:“我知道这样的回答难以让皇上满意。但是,为了保护李唐宗室不受杀戮,我也只能如此回答了。”

李元芳脸上浮现满满的佩服和敬意:“为了保存李唐宗室,大人算是尽心尽力了。可是,大人恐怕要遭到皇上的猜忌和惩罚了。”

狄仁杰挺了挺腰板,抬了抬头,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怡然一笑道:“皇上对我的猜忌从来都有,至于惩罚,我也不是没有遭受过。大不了回到彭泽去继续当我的县令。如果这还不能释解皇上的怒意,那么,我将罢官归隐,有时间登登山,游游水,钓钓鱼,这对我来说,岂不是一件令人痛快的好事么。”

想象是美好的,但是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皇上不追究或者追究了而不杀他的前提下,李元芳觉得狄仁杰这是一种对皇上态度的猜赌,不过,既然他有如此想法,多说无益,他便爽朗一笑,道:“是的,倘若能这样,那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四百四十八章 恢复

次日凌晨。

张麟起了一个大早,打了几趟功,并且负重奔跑了几趟,目的是使自己身上的血液处于最活跃的境界,这样,便好以最佳地状态服用大还金丹。

大还金丹虽然形同药丸,但是比服用药丸费事得多。

药丸以温水送服即可,而大还金丹需要先服用蛇药酒开胃,然后再以人参乌鸡汤送服,才能将大还金丹丹的药力发挥出来。

张麟复出之后,人参乌鸡汤和蛇药酒不难搞到,这些辅助药汤在获得大还金丹后,便已经提前备置好了。

感觉自己的身体状态差不多达到了最佳境界,张麟便施施然来到前殿,卢骏异已经为他准备好了一切,在桌上放着一壶蛇药酒,一碗人参乌鸡汤,还有那个极其显眼的白瓷瓶子。

卢骏异拿起装蛇药酒的铜壶,倒在一个金盏里,送到张麟面前,立即一股难闻的气味,沁入了他的鼻子中。

这气味混杂了烈酒和馊水的味道,非常刺鼻,非常难闻,让他不忍卒闻,要是换在平时,张麟肯定会直接将这药酒倒掉。但是,他想到自己趋于衰老的容颜必须得到改善,想到大还金丹能使人焕发青春的强大效果,心里便无形地升了一股强烈的抵制力量,这抵制力量便是,用手捏住鼻子,将那难闻的气味过滤了不少,使得他不至于闻到气味而呕吐。

捏住鼻子,闭上眼睛,皱着额头,好像在服用世界上最下服的苦药似的,张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蛇药酒倒在嘴里。

他觉得口腔火辣辣的痛,他很想把药酒吐掉,但是想到自己必须恢复青春,所以强行忍住了,把药酒吞进了喉咙,滚下了肚子。

他感觉有一股炽热的火线,沿着他的喉咙,食道,一直烧到肠胃。他担心他的喉咙食道和肠胃被那股热量给烧烂。

他睁开眼睛,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幸好都没有事。

在放开捏鼻子的手后,又有一股难以忍受的气味,从他的喉咙倒着冲进他的鼻子,让他差点呕吐出来。

他连忙打开瓷瓶的盖子,把瓶子凑近鼻子,拼命地闻吸金丹的异香,才将内心之中的那股强烈的恶习感觉祛除了一大半。

卢骏异恰到好处地递过来一碗人参乌鸡汤,他喝下了一口参汤,才将剩下的一半恶心给完全压制住了。

最后他从瓷瓶里倒出了大还金丹,这金丹有杏子那么大小,张麟不禁皱起了眉头,有些望而却步,他不认为自己能一口将杏子大小的药丸给吞下。

好在,大还金丹的气味很好闻,含在嘴里也没有事。

让张麟很惊异的是,这大还金丹入口即化,外呈很快就融化了,变成了香甜可口的汁液,他喜上眉梢,连忙大口地将汁液吞咽下肚,脸上浮现一种舒爽享受的神情,但是,剩下的内层却没有那么容易融化,并且散发出一种比苦瓜还苦的味道,让他觉得难以下咽,额头皱得比之前喝蛇药时还要更难看。

他急忙又喝了一口人参乌鸡汤,才呲牙咧嘴地将剩下的内层药丸给送着吞了下去。

当内层药丸下肚时,张麟感觉腹内热哄哄的,而且热度在不断地攀升,热气从腹部向着身体的四面八方快速扩散。他的额头上,脸上,脖子上,背上,以及整个身体都在冒汗。

张麟觉得大还金丹的药性在起作用,他赶紧找了一个地方,盘腿坐下,双手呈心字形按在丹田之处,将气沉于丹田,并且徐徐地以逆时针地方式转动手型。

卢骏异静静地站在旁边,注视着张麟的一举一动,同时也算是为他护法。虽然他也会运功,但是这种运功方式,他是第一次看到。他知道,这样做是为了运转金丹的药力,使它快速而均匀地输送到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

这一运功动作,是汪之问讲的,既然要服用他的大还金丹,那么张麟只能对他说的服用和运功方法选择相信。如果吃出了问题,他肯定要找汪之问算帐的。

张麟身上的汗越来越多,全身都湿透了,整个人差不多成了汗人。

之后,他身上不断地散发热量,比出汗的速度更快,更猛,把汗水给蒸发了,变成了丝丝缕缕的雾气,向空中袅袅的上升,留下来的则是土黄色的泥垢。

这土黄色的泥垢,是经汗液带出来的体垢,其中还有一部分似乎是大还金丹的残渣。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他不断地运功,这种从他身上蒸发出来的雾气越来越浓,而留在他身上的黄色泥垢也越来越厚。

最后,当雾气不再蒸腾时,张麟几乎变成了一个泥人。

到浴房把身上的泥垢冲洗了,从他身上洗下来的黄色泥垢,重新汇拢起来,可以做一个足球。

洗掉泥垢之后,张麟整个人的体质和气质都发生了变化,他的发丝变得更加晶莹闪亮,以前偶尔出现的几根白头发都不见了;额头更加明亮,以前密密麻麻的抬头纹,现在只剩下一两道,这一两道抬头纹是必须的,哪怕婴儿都有,不然的话,整张脸平板一块,没有变化,他就成了妖怪了;眼睛更加水灵,眼角的鱼尾纹和眼袋消失不见了;脸上的皮肤更加光洁健康,好像电灯泡似的;他身上的肌肉更加结实紧致匀称,好像健美先生一般。

与服用金丹之前相比,张麟看上去年轻了两岁。此刻,用风流倜傥,神采奕奕,一表人才形容他,再恰当不过。

这些相貌和身体上的变化,有一部分是他坚持练功的功劳,这是不可否认的;而大部分,则是大还金丹的效果,这是毋庸置疑的。

之前,卢骏异对于大还金丹的药效并不怎么相信,觉得汪之问有夸大其词之嫌,现在,他终于相信了,这大还金丹,的确有奇效。

看到卢骏异惊异的表情,张麟心里按耐不住,急于看到自己容貌的变化。他在身上穿了一件衣服,而后七步并作两步,冲向放铜镜的桌子前面,俯身对着铜镜照了起来。

看到铜镜之中全新的自己,张麟觉得有一种陌生感,铜镜里面的影子,年轻,俊朗,眼中带着迷人的光彩,既不是衰老之后的自己,也不全然是以前的自己,他觉得,可能这是前身的样子。

大还金丹,将自己完完全全还原成了前身的模样。

在盯着铜镜中的影子凝视时,张麟的眼前又浮现了许多陌生的人物,那是以前浮现过的,都是与前身相关的人,有飞天彪得影子,其中有一个多次出现过的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的形象。

以前,所有的印象都如同混沌一般,含糊不清,而现在,所有的印象都明朗清晰了起来,尤其是这老爷爷,他的面孔变得非常的明朗,他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爷爷,脸上轮廓分明,眼中带着坚韧不凡的气概。

在出现时,老爷爷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族人的命运。。。灭亡。。。恢复。。。”

这句话比以前听时要清楚响亮得多,但是还是不完整,依旧是那几个字。

第四百四十九章 一个忘不了你的人

大理寺,天牢。

天牢的防护极其严格,比东厂的地牢之防护严密许多倍。

因为,关押在东厂的人犯都是秘密的,一般不为人知晓;而关押在大理寺天牢的,那都是著名的,公开的,需要明正典刑的犯人,为众人所周知的,比如李败德程舞阳和曹仁师等反叛首领的家眷,要是不加强防卫的话,劫牢事件将是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天牢的看管队伍,分属于好几个衙署,wài wéi属于金吾卫,中间则是大理寺的捕快和衙役,最里面则是属于天牢的狱卒。

这样的防卫,把整个天牢防护得如同铁桶相似,使得越狱或者劫牢都成为一种不可能的事。

天牢周围的防卫队伍,同时担当着对于大理寺的防护。

可以说,在整个神都,防卫最严密的地方,除了皇宫之外,就是大理寺。

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之下,一名身穿黑衣的刺客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天牢,对牢房之中的飞天彪展开了一通刺杀。

这是迄今为止发生的第四起不成功的刺杀。

刺客无一例外不是受武承嗣所指派,在刺杀的过程之中,刺客无一例外不把受张麟所指使杀人灭口的事实气愤地说了出来,其目的,就是为了激起飞天彪对张麟的仇恨。

虽然刺杀失败,但是刺客却满意地离开了牢房,留下了一脸困惑和气愤的飞天彪。

“大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飞天彪本来就丑陋的脸,因为极度的生气,而变得扭曲了,更加狰狞可怖。

发生了第一次第二次刺杀事件时,那些刺客也指认张麟为背后主使人,飞天彪其实并不相信,但是针对他的刺杀事件连续发生了四起,这就让他不得不相信了。

相信归相信,飞天彪心里却在想前因后果,但是他怎么想都想不通。在结义的四兄弟之中,属他和大熊的关系最好最亲近。

难道当了公侯之后,大熊会变得如此狠辣恶毒?

我究竟哪里得碍着他了?

按照刺客说的,大熊怕自己道出他不堪的过往秘密。可是,在他看来,大熊的过往并没有怎么不堪。再说,知道他秘密的可不止自己一个人,还有肖河沉萍。要是身在防卫森严的天牢且处于必死境地的自己都逃不过大熊的明目张胆的刺杀,那么身在外面的肖河和沉萍,岂不是更会遭到他的毒手?

好久没有见到肖河,也没有听到他们的消息,莫非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想到这里,飞天彪不寒而栗。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从牢房外面的走廊里迅速闪动了一下,出现在飞天彪所在的月字牢房的门口。

由于经历多次刺杀事件,飞天彪的感知力变得比以前更加敏锐,他迅速地抬起了眼睛,目光之中浮现一抹冷咧的杀气,隔着铁栅栏牢门,望着站在牢门外面的黑衣蒙面人,用非常生硬的语气说道:“你又是他派来杀我的?”

“你说什么?谁要杀你?”蒙面黑衣人诧异地问道,她的声音清澈而温柔,很明显,是女声。

“跟我就别装了,你的主子不就是罡烈公张麟吗?”飞天彪气愤地说,手脚晃动之间,铁链铿锵作响。

“罡烈公张麟?这么说罡烈公张麟要杀你?”黑衣蒙面女刺客吃惊地说,两眼之中浮现一种茫然的神色。

“你难道不是他派来的?”飞天彪用犀利的目光望着黑衣蒙面女刺客,声音冰冷地说道。

“不是!”黑衣蒙面女刺客道,“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飞天彪用困惑的眼光看着黑衣蒙面女刺客,“你为什么要救我?”

“受一个朋友所托。”

“是谁?”

“一个忘不了你的人。”说这番话时,黑衣蒙面女刺客的美丽的双眸之中,隐隐地闪过一抹晶莹的泪光。

但是飞天彪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变化,因为他在听到“一个忘不了你的人”这句话时,他的眼中浮现起来一抹动情的追忆之色,在非常短的时间内,他想起了很多往日情事,可谓思绪万千,心潮起伏。

过了半晌,飞天彪抬起绑着铁链的手,擦了擦眼睛,心情沉重地问道:

“她可好?”

“甚好!”黑衣蒙面女刺客的声音略微有些哽咽。

“你代我告诉她,我也很好!无须牵挂。”

“你何不跟我出去,自己亲口告诉她。天牢的门,现在为你敞开着。谁也不能拦阻你!”黑衣蒙面女刺客手里拿着一串钥匙,chā jin锁孔,叮叮当当地拧锁。

“不要!”飞天彪连忙抬手制止,激起一阵哗啦啦的金属撞击声,并用坚定而决绝的语气说道:“我是一个罪人,受斩刑是我的命运,哪怕你打开了牢门,我也是不会离开这里的。”

黑衣蒙面女刺客心里一突,停止了拧钥匙的动作,用不解地语气问:“你这又是何必呢?”

“我没有脸见她!”飞天彪用低低的声音说,并且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她已经原谅你了!”

“可我不能原谅我自己!”

黑衣蒙面女刺客的眸子中有莹莹的泪珠滑落,她转过脸去,用手背迅速揩去脸上的泪痕,然后以颤抖的声音说:“你不怕她伤心吗?”

“我怕,但是我更怕她见了我会更加伤心。”飞天彪沙哑着嗓子说。

黑衣蒙面女刺客用泪眼模糊的眼睛,隔着铁栅栏凝视着牢房里的飞天彪,这里面的汉子非常的丑陋,从长相来说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但是,他善良的性格,他果决的语气,与她记忆之中的并没有什么分别。她心里有一种把面纱揭下来的冲动,但是,她还是咬牙忍住了。

飞天彪低着头,没有看她,不过,他知道她在看他。他抬手一挥,用极其冷酷的语气说道:“你走吧。”

黑衣蒙面女刺客不想走,但是,这时,从天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杂沓急促的脚步声,她知道有人来的了,不走不行了,于是用依依不舍的目光,用力地凝视了飞天彪最后一眼,然后,倏然转身,展开迅捷无比的身形,一下子消失在走廊另一头的黑暗之中。

在黑衣蒙面女刺客转身的那一个瞬间,飞天彪的眼睛抬了起来,目视着她的飘然远去的背影,有大颗的英雄泪,从他的模糊的眼眶之中滚落。

他是一个聪明人,在一见到黑衣蒙面女刺客的时候,从她那清澈灵动的美眸之中,他早就识别出她的真实身份。他之所以没有当着她的面说破,是因为,正如他所说的,他没有脸见她。

我在大唐当秀男

我在大唐当秀男9

第四百五十章 朕去地宫看看

上阳宫。

“什么,地宫出现了刺客?”

听到这个消息,武则天大吃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眼睛中一下子失去了神采。

武则天的反应,让秋霜觉得不可思议,哪怕刺客出现在上阳宫,她也没有从皇上脸上看到过这样强烈的反应。

她知道,地宫之中关着上官婉儿,上官婉儿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竟然有如此重要?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侍立在龙案另一侧的御前太监武常似乎猜测到皇上的心思,眼睛抬了抬,用温和的语气安慰道:

“皇上勿忧,地宫牢房的钥匙都在奴婢手里,关在地牢之中的人犯,不会出任何事的。”

听了武常的话,武则天眼中恢复了一点神采,微微地点了点头,略微沉吟片刻后,她向武常抬了抬手,用略显沧桑的声音说道:“随朕去地宫看看。”

“是。”武常恭声答应。

武则天向秋霜伸出一只纤纤玉手,秋霜知意,连忙上前,用双手搀扶着她的手肘以下的部位,扶着她站了起来,款款走下御阶。

在搀扶武则天的时候,秋霜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地宫出事,让她心里异常的紧张和不安,她曾经肆无忌惮地在上官婉儿面前吐露自己的心迹,那时,她以为,上官婉儿将一辈子见不到皇上。而现在,皇上要去地宫巡视,难保与上官婉儿见面,要是上官婉儿当着皇上的面鸣冤,并把事实揭露,那么她就完了。

幸好武则天的一颗心全部牵挂在地宫之上,没有注意到秋霜的神色变化和手上的颤抖。

上阳宫位于后宫的东南,而地宫则位于后宫的西北,从上阳宫到地宫,要横跨整个后宫,有四五里的路程。

这么长的距离,武则天当然无需步行,她自有龙辇代步。

在上百名由宦官,宫女和御前侍卫组成的队伍的簇拥和护卫之下,武则天乘坐龙辇,穿过繁花锦簇的御花园,绕过清冷静寂的兰苑和寒苑,经过萧瑟的扶阳宫的附近,最后来到了禁苑之中。

各种鸟兽的鸣叫之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武则天无心观鸟赏兽,命人将龙辇直接抬到地宫之前,然后稳稳地放在地上。

此时,地宫之门大开,负责看守地宫的内侍富喜和宫女葵画,早就恭恭敬敬地跪在门口的地上,战战兢兢地迎接圣驾。

“富喜,将昨天发生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朕!!”武则天端坐在龙辇上,用可怕的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富喜,用极其威严的声音开口。

富喜低着头,以极其恭顺的语气,说道:“禀皇上,昨夜,来了一个黑衣蒙面人,武功极其了得,几招就将奴婢打败了,他用绳索把奴婢捆了起来,然后从奴婢身上拿走了钥匙,他干了什么,奴婢就不知道了,后来羽林卫赶来,才把奴婢放开了。”

在禀报之时,他隐瞒了一些事实,比如,他想与刺客比试的强烈心情,等等。

富喜的武功也不低,怎么会几招就被人制服?武则天听了不相信,沉声喝道:“刺客突进地宫时,你们为什么不鸣锣示警?”

“这。。。”

汗水从额头上顺着的鼻子往下滴,富喜的身体因恐惧而不住地轻微颤抖,他知道,皇上英明睿智,什么都瞒不了。首先他的武功在皇宫能够排上前二十,几招制服他的人有几个?另外他们有两个人,在刺客进来时,一个抵挡刺客,另外一个完全可以去鸣锣示警,向外求援。

他俩没有向外示警求援,因为他当时信心满满,且强烈地想与刺客比试一番,不想被外人知道。所有这一切都是瞒不了皇上的锐利的眼目的。再说,地牢之中的人犯并没有丢失,过失也不大。还是承认自己的过失比较好。想到这里,富喜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两个巴掌,然后痛心疾首地说道: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说说,你是如何该死的?”

富喜结结巴巴,战战兢兢说道:“奴婢因为久处在禁苑,一向感到寂寞,终于碰到来了一个高手,奴婢技痒,忍不住与刺客比试了起来,没承想刺客武功比奴婢略高,又兼心狠手辣,不讲规矩,用暗器梅花针把奴婢击伤,使得奴婢落败,地宫失守。”

听到这里,武常严厉地瞪了富喜一眼。而武则天的脸色反而变得和缓了一点,用好奇的语气说:“刚才你说,这刺客使用梅花针?”

“对的。”富喜连忙回答,他预感到一阵风暴从头顶上滑了过去。

武则天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盯着富喜,突然问道:“在刺客之前,还有谁来过地宫?”

富喜知道祸事还是没有离开,他的脑门子上又冒汗了,他不敢隐瞒,因为他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皇上的眼目,只能如实说道:“还有罡烈公来过。”

“罡烈公来此做什么?”武则天明知故问。

“探视婉儿姑娘。”富喜磕磕巴巴道。

现场有不少人怀疑,那刺客是由张麟安排去营救上官婉儿的,不过,武则天没有这么想,因为她已经知道,张麟在寒苑也遭到刺客的刺杀,而且他还抓住了一名刺客的同伙。她只是觉得张麟的胆子太大了,居然敢如此挑衅她的威严。

“他有朕的旨意吗?”武则天提高了嗓音,声音变得严厉了起来。

富喜浑身汗透,“没有。”

“你好大的胆子!朕怎么下旨的,被关于地宫之人犯,无朕旨意,谁也不得接近!”武则天抬手一拍龙辇扶手,怒声叱道。

富喜吓得匐伏在地,叩头不止:“皇上,是奴婢不察,认为他是保护神都的功臣,所以就对他没有阻拦。奴婢错了,请皇上责罚。”

对于收受金子一事,富喜竭力进行了隐瞒。这一点若是说出来,他的罪责必然翻倍。

对于富喜,武则天一直很放心,但是近日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她的忍受范围,她冲富喜和葵画甩了甩袖子,冷声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两个去犬苑当差。”

“谢皇上隆恩!”富喜心里又是一阵轻松。犬苑的待遇虽然比地宫要差一点,环境也脏一点,但是,责任也更小一点,这倒是颇为符合他现在的疏懒的心态。他有时间找人比试一番,哪怕找不到比试对手,逗弄一下猎犬也是好的。据说有些凶猛的猎犬,堪比武林高手。

第四百五十一章 神秘犯人

“在罡烈公之前,还有谁来过地宫?”

武则天冷不丁地又问,脸上浮现严厉之色。

富喜听了,心里扑通扑通乱跳,抬眼飞快地瞟了秋霜一眼,喉咙蠕动,欲言又止

秋霜赶紧向前迈了两步,走到龙辇前面,向皇上躬身一礼,用温柔恭顺的声音说道

“皇上,臣曾经来地宫,安排上官婉儿的膳食事宜。”

武则天皱了皱眉,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秋霜,语气既不严厉也不温和,略微含着一些质问的意味“婉儿的膳食事宜自有内侍省安排,你操什么心?”

秋霜在一路上早已想好了对词,以动情的声音说道“臣自幼与婉儿一起长大,又一起同事,而今皇上让臣代替了婉儿的位置,臣于心不安,故而为了她做一些事,以平复我的不安之情。”

对于秋霜的话,武则天半信半疑,不过,她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向秋霜伸出了她白皙柔嫩的手。

秋霜连忙上前几步,接住了她的手腕。在秋霜的搀扶之下,武则天步态优雅地从龙辇上下来,迈着沉着稳重的步子,走入了地宫之中。

在陪着武则天进入地宫的时候,秋霜的一颗心如同受惊的兔子一样,在上下不停地跳动,几乎就要从喉咙里窜了出来。

有时她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认为,皇上对于上官婉儿又妒忌又怨恨,特别是发生了张麟擅自探视地牢的事情之后,皇上对于上官婉儿的憎厌之心,又比以前强烈了许多。上官婉儿的话,皇上不一定会相信。

有时,她又惶恐的觉得,真相很快就会大白,被关在地牢之中的人将会变成她。

要是上官婉儿见到皇上,立即把她被陷害的事实告知皇上,那么她该怎么应对?

她觉得自己必须矢口否认,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至于,皇上的信任对自己的信任从此大打折扣,那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在进入地宫的入口之前,武则天让所有人等候在地宫地外面,只带武常一人走进了地牢。

在走下昏暗的楼梯,出现在潮湿曲折的地下走廊上时,武则天只是向关上官婉儿的牢房方向投去一瞥,并没有去那里,而是向右转弯,沿着弯曲的走廊,走到了尽头。

在走廊的尽头,竖着两扇厚实的铁门。铁门紧紧关闭,密不透风。

武则天扭头向武常看了一眼。

武常点头,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找出一个钥匙,chā jin铁门的锁孔,拧动了起来。只听咔的一声,锁中的弹簧被捅开。

铁门被推开了,从里面冲出来一股刺骨的阴寒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武则天让武常守在铁门外面,自己则迈步进入了铁门之内。铁门的后面,还是一条长廊,长廊的尽头,还有一扇铁门,铁门上贴着两张门神的画像,一个拿钢鞭,一个握铁锏,威风凛凛,透着一股杀气。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咔嗒一声打开了第二层铁门。

在第二层铁门打开之时,一股阴冷的风从里面冲了出来,使得武则天的身体莫名地颤栗了一下。

她回头向后望了一眼,然后迈步进入了二层铁门之内,返身将铁门带上了。

前行十数步,到了一条通往更下层的石级楼梯。

楼梯下面是禁忌之地,连负责看守地宫的富喜和葵画都很少来过这里。

踏下十五级楼梯,下面又出现了一个地下空间。这个空间和地面上的地宫面积几乎等大,四周点着长明的烛灯。

在地下空间的中间位置,放着一个长宽各两丈的铁制大笼子。

笼子里放着一张矮桌,矮桌的后面坐着一位老者,他的脚上烤着拇指粗的漆黑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连在笼子的粗大铁杆上。他穿的衣服几乎变成了布条,难以遮掩他的身体,灰白的头发乱糟糟的,如同一头慵懒的狮子的头似的,他的脸色蜡黄,眼窝深陷,手指干枯,整个人瘦得跟火柴似的。

这枯瘦老者正趴在矮桌上,非常专注地看着桌上的一张画图。那是他用碳笔画出来的,有各种图形,数字,计算公式和一些极其潦草的字。

半个时辰后,武则天从二层地牢之中上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神态有些委顿,好像刚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

二层地牢关的神秘老者是谁,武则天为什么亲自要去见他,谈了什么事,除了武常等极少数人,绝大多数人都不得而知,包括秋霜在内。

本来武则天打算去了二层地牢后,顺便去瞧瞧上官婉儿,但是到二层地牢之中走了一趟之后,她的情绪非常低落,没有顾得看上官婉儿一眼,便匆匆忙忙地上了地面。

这让秋霜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一个难过的坎,让她顺利地跨了过去。不过,她还是觉得,应有的准备,还是得赶紧去做。

在回上阳宫的路上,武则天命人去东厂传旨,命张麟和夜玉从速对所抓的刺客同伙进行勘审。

~~~

东厂。

服用过大还金丹后,张麟神采奕奕地来到东厂。

见张麟整个换了一副模样,俊朗丰姿,气宇轩昂,夜玉心里非常欢喜,一颗芳心砰砰地跳。

其他人也注意到张麟的变化,都在心里想,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罡烈公被打入寒宫时,精神和身体都那么憔悴,一复出,就立即变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还有人则在暗中猜想,他是不是经历过什么奇遇?

见了大家脸上的奇异表情,张麟心里有些得意,他当然不会把他服用了从汪之问那儿勒索到的一颗大还金丹而恢复青春的事情说出来,这事对他来说,属于高度秘密。

“张同知,听说昨夜有刺客意图向你行刺,我们听了,都担心死了!”夜玉扭头看向张麟,随口问道,但是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感谢大家关心,我没事!”张麟对夜玉点头,随后眼睛看向黄胜彦,关切地问道

“昨天抓的刺客同伙,审讯结果如何?”

无崖被抓到之后,便由羽林卫押送,移交到东厂,关于地牢。

黄胜彦一本正经地回答“狱卒对犯人进行了几番审讯,得知他的名字叫无崖,他们进入皇宫的目的,就是刺杀公爷,别无其它目的。问他为什么要进入地宫,他说没有目的,纯粹是因为走错了地方。”

实际上无崖的确不知道李子唐去过地宫,也不知道他去那儿的目的,当然无法给予正确的回答。

“在他身上有没有什么纹身?”张麟提醒道。

“有!”黄胜彦连忙摸着后脑勺回答,“我一激动,差一点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他身上有狼头纹身,是灵狼成员无疑。”

听了这话,张麟的兴趣更浓。这位叫无崖的刺客是灵狼成员,那么那位梅花zhēn ci客是不是灵狼成员呢?这种可能性极大。

他向黄胜彦伸了伸手,满面春风道“带我去地牢看看。”

“好。”黄胜彦答应。

张麟起身,与黄胜彦一同走向地牢,他要亲自审问无崖,查清梅花zhēn ci客的身份,最好还能从无崖嘴里得到李败德目前的重要军情密报。5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合作是吧?

地牢。

乙字牢房。

无崖正躺在草堆上昏迷,脸上的黑色蒙面纱已经被扯掉,身上的黑衣也被鞭打得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由于他失血过多,又失去了一只手臂,无法也用不着像其他囚犯一样,用铁链锁着绑在十字形的木桩上,因为根本不用担心他会逃。

当然,他的脚上还是绑了铁链,既然进了牢房,自然不可能让他像正常人一样舒舒服服。

“用水泼醒他!”

张麟进入牢房后,跟在他身后的黄胜彦对狱卒命令道。对于关押在这里的犯人,特别是入宫行刺的刺客,当然用不着等他睡到自然醒,什么时候需要审问,就什么时候弄醒他。

“是!”狱卒答应着,弯腰从旁边的水桶里拿起瓢子舀了满满的一瓢水,走到无崖所躺的草堆旁,哗啦一下浇在他的脸上。

“啊~”

冰凉的水,浇在无崖的脸上,ci ji着他的神经,使得他惊恐地叫了一声,霍然坐了起来,铁链铿锵作响,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猛然睁开了眼睛,一脸恼怒地看向四周,在第一时间看到站在草堆旁边的张麟。他昨天在殿顶上窜出来营救李子唐的时候,曾经于夜色之中看到过张麟,虽然看不分明,但是有些眼熟,况且,他事先就已知晓,张麟是东厂的头儿,此刻一位在寒苑见过的眼熟者,出现在东厂地牢,八成就是他们要刺杀的罡烈公张麟。

虽然无崖已经认出张麟来的,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不理不睬,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他向后一倒,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因为他只有一只手,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伸了伸。

“你是无崖吧,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张麟走近一步,语气温和,却给人一种不用置疑的无形压力。这是居于上位者自动具有的气场使然。

“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无崖略微睁开了一下眼睛,淡淡地看了张麟一眼,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说。

张麟微微一笑,善意提醒:“在我面前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我劝你好好与我合作,不然的话,等下会有苦头吃的。”

无崖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微笑,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冷冷地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不知道的叫我怎么说?瞎编乱造,恐怕你们也不会满意把?还有,我劝你不要威胁我,你们东厂的十八般刑具我都体验过,这些对我来都没有什么用的。你如果还有什么新招,尽管使出来。我要说的话,还是那些之前说过的内容。”

无崖是一个非常强硬的汉子,这从他强健的体格和刚毅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不过,张麟一点都不在乎,哪怕对方是铁打的汉子,他也要将他的嘴巴撬开。

“不合作是吧?看起来你挺强项的,希望等下你还能保持这样的风度!”张麟不高兴地说,从怀里掏出了七星神棒,在无崖面前晃了晃。

在看到张麟拿出七星神棒的时候,现场很多人的眼睛都亮了。当然,不同的人,眼睛亮的含义不同。曾经亲眼瞧见过七星神棒展现威力的人,他们的眼中浮现奇异惊喜的神采,他们记得张麟曾用七星神棒zhi fu过挟持他的陈十,并且以这棒子从凶悍的陈十口里几乎问出了答案,可以说是防身的武器,审问的利器;而在其他人的记忆中,这七星神棒只是适合照明,对于审问应该没有什么大用,拿出来纯粹是装蒜,吓唬人。

在见到堂堂的东厂首领,居然拿出一根小小的棒子对付他时,无崖更是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轻蔑嘲讽的笑容,他没有说一个字,但是他的嘴角的笑意很明显地表明,他毫无惧意,就凭这么一个小东西,就想吓唬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地考虑一下,免得等下吃苦。”张麟俯身看着无崖,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容。

“哼,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出来!别老是叨叨个不停!”无崖瞪了张麟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张麟摇摇头,觉得这个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简直是自己找不自在。他拿七星神棒对着无崖的眼睛,骤然揿下了喷雾按钮。

呲~

一股红色的气雾,直接喷射在无崖的眼睛之中。下一个瞬间,无崖觉得眼中火辣辣的疼,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眼睛立刻变得又红又肿,再也睁不开了。

不过这种痛苦也就是一瞬间而已,对他来说,不过如此而已,比东厂的十八般刑具差远了,他不由得对张麟更加轻视了。

“你就这么点本领,还想审问你大爷,真是不自量力!”无崖一边用手捂着眼睛,一边用极度轻蔑的口吻,呲牙咧嘴地嘲讽道。

“这只是开胃菜,下面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本领。”张麟云淡风轻地说,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使用麻痹功能,而是先喷了一下辣椒水,目的是让无崖有一个适应过程,毕竟后者是一个断臂重伤的囚犯,万一突然适应不了麻痹功能的强大威力,把他麻死了,那么,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将得不到,还不如不审。

说毕,张麟将七星神棒顶在无崖的额头,断然揿下了麻痹按钮。

呲呲呲~

只见一圈白色的电弧从七星神棒的前端跳了出来,像无数条细小的火蛇一般,倏然窜上了无崖的额头,从他的额头,向他肢体的各个方向快速蔓延,并且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皮肤下层。

下一刻,一种宛如一万只蚂蚁在身体里爬行的奇痒以及一万只黄蜂同时叮咬的刺痛在无崖身上此起彼伏地出现,从他的头上一直传递到手指和脚底,从皮肤一直深入到血管和五脏六腑。

他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凭空出现,不停地往下滚落,身体如同打摆子一样,颤栗不已,他的嘴唇,手、脚和心脏都在发抖。

一种极度难熬的苦楚让他无法安静地坐在草堆上,他蜷曲着身子在草堆上翻来滚去,使得脚上的铁链互相撞击,发出哗愣楞的震响,看起来既可怜,又恐怖,还很滑稽。

无崖的确是一个硬汉子,他没有叫喊出声,他咬紧牙关,强行忍着痛楚,脸孔变得扭曲,变得狰狞可怖,皮肤下面的血管如同蚯蚓一样扭曲跳动。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的大大的,露出好奇、紧张甚至怀疑的神色,刚开始时不知道或者不相信这小棒子能不能产生效果,当看到无崖在草堆上翻滚,他们觉得他是不是太夸张了,但是看到无崖一声不吭,他们又不免对七星神棒的功能产生怀疑。

应该承认,无崖是一个铁打的硬汉。

要是他的身体处于完整和巅峰状态,他可以忍较长的时间,至少可以经受住七星神棒的两到三次冲击,然而,他刚刚断了一只手,失血又过多。他没有那么多精神,忍不了多少时间。断臂的伤口在极力挣扎的时候,又裂开了,渗出了殷红的血液。

第四百五十二章 不合作是吧?

地牢。

乙字牢房。

无崖正躺在草堆上昏迷,脸上的黑色蒙面纱已经被扯掉,身上的黑衣也被鞭打得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由于他失血过多,又失去了一只手臂,无法也用不着像其他囚犯一样,用铁链锁着绑在十字形的木桩上,因为根本不用担心他会逃。

当然,他的脚上还是绑了铁链,既然进了牢房,自然不可能让他像正常人一样舒舒服服。

“用水泼醒他!”

张麟进入牢房后,跟在他身后的黄胜彦对狱卒命令道。对于关押在这里的犯人,特别是入宫行刺的刺客,当然用不着等他睡到自然醒,什么时候需要审问,就什么时候弄醒他。

“是!”狱卒答应着,弯腰从旁边的水桶里拿起瓢子舀了满满的一瓢水,走到无崖所躺的草堆旁,哗啦一下浇在他的脸上。

“啊~”

冰凉的水,浇在无崖的脸上,ci ji着他的神经,使得他惊恐地叫了一声,霍然坐了起来,铁链铿锵作响,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猛然睁开了眼睛,一脸恼怒地看向四周,在第一时间看到站在草堆旁边的张麟。他昨天在殿顶上窜出来营救李子唐的时候,曾经于夜色之中看到过张麟,虽然看不分明,但是有些眼熟,况且,他事先就已知晓,张麟是东厂的头儿,此刻一位在寒苑见过的眼熟者,出现在东厂地牢,八成就是他们要刺杀的罡烈公张麟。

虽然无崖已经认出张麟来的,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不理不睬,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他向后一倒,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伸了一个懒腰,因为他只有一只手,所以也只是象征性地伸了伸。

“你是无崖吧,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张麟走近一步,语气温和,却给人一种不用置疑的无形压力。这是居于上位者自动具有的气场使然。

“我所知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无崖略微睁开了一下眼睛,淡淡地看了张麟一眼,面无表情,漫不经心地说。

张麟微微一笑,善意提醒:“在我面前不要抱任何侥幸心理。我劝你好好与我合作,不然的话,等下会有苦头吃的。”

无崖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微笑,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冷冷地说道:“我知道的都说了,我不知道的叫我怎么说?瞎编乱造,恐怕你们也不会满意把?还有,我劝你不要威胁我,你们东厂的十八般刑具我都体验过,这些对我来都没有什么用的。你如果还有什么新招,尽管使出来。我要说的话,还是那些之前说过的内容。”

无崖是一个非常强硬的汉子,这从他强健的体格和刚毅的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不过,张麟一点都不在乎,哪怕对方是铁打的汉子,他也要将他的嘴巴撬开。

“不合作是吧?看起来你挺强项的,希望等下你还能保持这样的风度!”张麟不高兴地说,从怀里掏出了七星神棒,在无崖面前晃了晃。

在看到张麟拿出七星神棒的时候,现场很多人的眼睛都亮了。当然,不同的人,眼睛亮的含义不同。曾经亲眼瞧见过七星神棒展现威力的人,他们的眼中浮现奇异惊喜的神采,他们记得张麟曾用七星神棒zhi fu过挟持他的陈十,并且以这棒子从凶悍的陈十口里几乎问出了答案,可以说是防身的武器,审问的利器;而在其他人的记忆中,这七星神棒只是适合照明,对于审问应该没有什么大用,拿出来纯粹是装蒜,吓唬人。

在见到堂堂的东厂首领,居然拿出一根小小的棒子对付他时,无崖更是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轻蔑嘲讽的笑容,他没有说一个字,但是他的嘴角的笑意很明显地表明,他毫无惧意,就凭这么一个小东西,就想吓唬我,你以为我是吓大的?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地考虑一下,免得等下吃苦。”张麟俯身看着无崖,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容。

“哼,你有什么本领只管使出来!别老是叨叨个不停!”无崖瞪了张麟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张麟摇摇头,觉得这个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简直是自己找不自在。他拿七星神棒对着无崖的眼睛,骤然揿下了喷雾按钮。

呲~

一股红色的气雾,直接喷射在无崖的眼睛之中。下一个瞬间,无崖觉得眼中火辣辣的疼,眼泪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眼睛立刻变得又红又肿,再也睁不开了。

不过这种痛苦也就是一瞬间而已,对他来说,不过如此而已,比东厂的十八般刑具差远了,他不由得对张麟更加轻视了。

“你就这么点本领,还想审问你大爷,真是不自量力!”无崖一边用手捂着眼睛,一边用极度轻蔑的口吻,呲牙咧嘴地嘲讽道。

“这只是开胃菜,下面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本领。”张麟云淡风轻地说,之所以没有在第一时间使用麻痹功能,而是先喷了一下辣椒水,目的是让无崖有一个适应过程,毕竟后者是一个断臂重伤的囚犯,万一突然适应不了麻痹功能的强大威力,把他麻死了,那么,什么有用的信息都将得不到,还不如不审。

说毕,张麟将七星神棒顶在无崖的额头,断然揿下了麻痹按钮。

呲呲呲~

只见一圈白色的电弧从七星神棒的前端跳了出来,像无数条细小的火蛇一般,倏然窜上了无崖的额头,从他的额头,向他肢体的各个方向快速蔓延,并且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皮肤下层。

下一刻,一种宛如一万只蚂蚁在身体里爬行的奇痒以及一万只黄蜂同时叮咬的刺痛在无崖身上此起彼伏地出现,从他的头上一直传递到手指和脚底,从皮肤一直深入到血管和五脏六腑。

他的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凭空出现,不停地往下滚落,身体如同打摆子一样,颤栗不已,他的嘴唇,手、脚和心脏都在发抖。

一种极度难熬的苦楚让他无法安静地坐在草堆上,他蜷曲着身子在草堆上翻来滚去,使得脚上的铁链互相撞击,发出哗愣楞的震响,看起来既可怜,又恐怖,还很滑稽。

无崖的确是一个硬汉子,他没有叫喊出声,他咬紧牙关,强行忍着痛楚,脸孔变得扭曲,变得狰狞可怖,皮肤下面的血管如同蚯蚓一样扭曲跳动。

所有人的眼睛都睁的大大的,露出好奇、紧张甚至怀疑的神色,刚开始时不知道或者不相信这小棒子能不能产生效果,当看到无崖在草堆上翻滚,他们觉得他是不是太夸张了,但是看到无崖一声不吭,他们又不免对七星神棒的功能产生怀疑。

应该承认,无崖是一个铁打的硬汉。

要是他的身体处于完整和巅峰状态,他可以忍较长的时间,至少可以经受住七星神棒的两到三次冲击,然而,他刚刚断了一只手,失血又过多。他没有那么多精神,忍不了多少时间。断臂的伤口在极力挣扎的时候,又裂开了,渗出了殷红的血液。21

第四百五十三章 我说!我说!

在第一次电击快要结束之前,无崖心里最后一根弦就崩断,精神全部崩溃,嘴里像杀猪一样嚎叫起来:

“快停!我说!我说!”

听了无崖的叫嚷,很多人面面相觑,觉得无崖是不是太弱了,或者,是不是因为审问他的人是东厂的头头,他就变得软弱了,他就是一个欺软怕硬之人。总之各种想法的人都有。

“这就对了!”

张麟赞许地笑了,收回了七星神棒。

无崖还在草堆上打滚,直到过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他的身体才恢复正常。他的脸色胀得如同猪肝又红又紫,好像被人打过几十个巴掌似的。

“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对于我的任何问题都不要说不知道。如果你的回答让我不满意,或者我感觉你在糊弄我,那么,这样的苦头你就又要再吃一遍了,你可听清楚了。”

张麟说话的声音平和得如同安静的湖水,然而,这平和之中蕴含着不可抗拒的威力,这威力之大,比一只悬在头顶的千斤重锤还要可怕,在无崖的心中如同恶煞一样恐怖。

“你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无崖坐着喘息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地望着张麟手中的七星神棒,毫无抵抗地说道。

张麟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发问:“你在灵狼中是什么身份。”

无崖眼中浮现一抹思索之色:“我曾是灵狼铁手堂的舵主。后来脱离了灵狼的事务!”

“你现在为谁效命?”

无崖迟疑了一下:“我现在为公子李子唐效命。”

“李子唐是谁?”

无崖又犹豫了一下,当看到七星神棒那可怕的闪光的棒头时,他叹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郑重其事地说:“他是先太子李贤的儿子,先帝的孙子。”

听无崖说他的主人是先帝之孙,现场之人无不动容。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听说先太子留有子嗣,连黄胜彦都从来没有听说过。但是没有人对他的话表示怀疑,因为大家都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犯人所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张麟心里则暗喜,预料这次审问将会得到猛料。

“既然你们公子是先帝之孙,他与当今皇上之间是什么关系?”张麟问道。

人一旦开了口,那么谁也止不住他。无崖也是如此,说起他的主人李子唐,他侃侃而谈,声音激愤:“我们公子与皇上是祖孙关系,但是,他对皇上的恨意超过任何人。因为他的父亲,也就是先太子,就是被皇上赐毒而死的。这种仇恨一直埋在他的心里,他就是在仇恨里长大的。他要复仇的强烈念头,超过任何人。”

这种亲缘血脉关系在张麟的预料之中,然而他对于这种血亲之间的刻骨仇恨,却是无法理解,因为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帝王之家的血腥氛围。他来这儿的时间并不长。

“你们公子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无崖自豪地抬头:“他在我们军中,被我们大元帅,也就是李相所器重,视为未来大唐的皇位继承人。”

对于这一点,张麟倒是不以为然。因为现实之中的国号是大周,大唐只存在于李败德等人的心里。就算把大周与大唐之间划上等号,也轮不到孙子当继承人。武则天有儿有女还有侄子。

张麟又问:“你们去地宫干什么?”

无崖摇头:“这个我真不。。。清楚。因为去哪儿的不是我。”

“那是谁?”

“就是刺杀你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谁?”

无崖沉吟不语,他不想过早暴露李子唐来过皇宫的消息,因为拿不准李子唐有没有安全离开神都。要是公子还没有离开,而他进入皇宫行刺的事情被暴露,那么很又可能引起全城追捕,那样的话,等于他害了公子。

张麟又在无崖面前晃了晃七星神棒,“跟我说话最好不要有保留!”

无崖咬了咬牙,又说:“他就是我们公子李子唐。”

听了这话,张麟更是兴奋不已,看来公子李子唐就是梅花针刺客。

黄胜彦也很高兴,梅花针刺客案一直是东厂的一件悬案,今天终于获知了作案的凶手名字,这是一个重大的突破。

“这样说起来,入宫偷盗虎符,行刺魏王武承嗣,以及戮杀武姓子弟的案子,都是李子唐一个人干的?”黄胜彦插嘴问道。

无崖看了黄胜彦一眼,摇头道:“前两件是,后面一件不是。”

“那后面一件是谁干的?”黄胜彦喝道。

“是我。”无崖下巴一抬,有一种敢作敢当的自豪气势。

听到这里,张麟和黄胜彦互相对视一眼,并且互相点点头,那意思,以前悬而未决的三件案子,都在同一时间大白了,真是意外收获。

“李子唐去地宫做什么?”张麟又问,因为刺客闯进地宫的案子是皇上专门交给东厂的,他必须对皇上有个交待。

无崖再次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

“你们一起来的,你怎么不知道?你不要骗我!”张麟不满意了,拿七星神棒在无崖身上碰了一下,并且开启了麻痹功能。他说到做到,一旦对他的问题说不知,他就要让对方吃苦头。

电弧窜上了无崖的身上,他立即像杀猪一样叫了起来,“快停快停!我说我说!”

张麟停止了电击,以期待和命令的眼神看着无崖。

这次电击的时间虽然短,但是给无崖所造成的苦楚丝毫不会比之前少。

无崖满头大汗,稍微喘息了一下,以哀求的口吻与张麟商量:“我和公子并非同时潜入宫中的。我是在你向公子放箭的时候才进入皇宫,真的不知道公子之前去了哪里,和去做什么!”

从无崖的表情和语气,张麟判断,他有可能真的不知道李子唐去地宫的目的,便问:“你与李子唐是同时潜入神都的吗?”

“是的。”

“既然你们同时潜入神都,为什么却没有同时潜入宫中呢。你在这段时间内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我和公子分开之后,我受命去破坏那台对我军产生强大威胁的弩车。”

听到这里,张麟心里大吃一惊,与黄胜彦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之情,急忙问道:“你完成任务了吗?”

“没有。”无崖遗憾地摇头,“因为我们进城时惊动了守城的将军。待我重新回到城墙边上,我发现守城的军士增加了好几倍,我无法登上城头。另外,当我隐身在城墙底下,我偷听到守城将军派人向羽林卫送信,提醒他,敌人入城,有可能对皇上行刺。我担心公子的安危,便离开了城墙,潜入了宫中。”

张麟松了一口气。要是弩车遭到破坏,那么他在武则天心目中的价值就要打折扣了。看来,必须让守城将军,对弩车加强保护。

背着手在牢房里踱步并思索了一会儿,张麟又转身看向无崖,用困惑的语气问:“既然你说李子唐是先帝的皇孙,那他一定是李败德用来与皇上对抗的一颗极其重要的底牌。李败德有了皇孙,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机从神都把皇嗣弄出去?”

第四百五十四章 皇帝是假的?

无崖眼中浮现一抹郁闷的微笑,道:

“实话告诉你,李败德在举兵起事时,就想以皇孙的名义,向皇上宣战。但是,郭大人认为不宜过早将皇孙抬出。所以才弄了这么个皇帝出来,算是为公子开路,扫除障碍吧。”

“弄了个皇帝出来,这么说,那个皇帝不是真的?”

无崖听了,觉察到自己说漏嘴了,便呵呵一笑,一本正经地掩饰道:“皇帝出现在两军阵前,众目所见,怎么可能是假的?”

“我建议你最好说实话。”张麟拿起七星神棒,在无崖面前晃了晃。

好像条件反射一般,无崖立即眼中浮现一抹恐惧之色,连忙说:“哎,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么我也没有必要隐瞒,那个皇帝是假的!”

“皇帝是假的?”

这一消息对于很多人来说,都觉得不可思议,难以置信,因为叛军竖起了天子旗,皇嗣李旦也曾身穿龙袍金冠出现在围攻神都的叛军之中,这是很多人亲眼目睹的。

对于无崖的话,张麟却选择相信,因为,自从皇嗣失踪案发生之后,神都八门的检查的严格程度,提到了空前绝后的程度,哪怕莽青松或者小梅的武功再高超,哪怕他们自己能够自如地出入神都,但是要把一个活人带出神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张麟一直相信皇嗣还留在神都,在听到皇嗣李旦被叛军拥戴为皇帝,且出现在两军阵前时,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很突然,很意外,心里存有怀疑。

张麟兴奋而情急地说道:“快说,皇嗣是用何人冒充的?”

无崖微微一笑,神态从容地答道:

“是普通军兵扮的,其实,易个容非常简单。”

这下张麟相信了,因为,他见识过蛇灵的高深莫测的易容术,当初,他们也以易容术用几名狱囚冒充大将军而瞒过了杀将举谋的李败德,后来,秋霜的人又以易容术假扮上官婉儿来陷害他。李败德既然公开与朝廷决裂,那么很多行事方式,自然是不择手段。不过他还是摆出一副很严厉的样子,训斥道:“这个我自会去证实!如果你说慌,那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放心!我只忠于公子李子唐,李旦对我来说属于不相干之人,我没有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而拿我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作为忠于李子唐的人,无崖自然指望他自己的公子被立为帝,他没有如愿以偿,心里不爽,故而才会将这一绝顶秘密道破。

获悉李败德所推出的皇帝是假冒的,张麟心情很好,伸手拍拍无崖的肩膀,春风和煦地问:

“说说李败德的情况吧。他现在还有多少兵马,有多少将军,有多少粮草?”

“这。。。”无崖又迟疑了一番,不过当看到在他面前不断晃动的可怕的七星神棒时,他只能把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李军拥有兵马近九万,能征惯战之将军一百余名,粮草七十万石。”

“李败德怎么会有这么多粮草?”张麟很吃惊。据他所知,大军出征之时,也就携带了二十万石粮草而已,加上之前所劫持的接济江州的二十万石粮食,总共应该只有四十万石。

无崖知道又说漏嘴了,不过他不想再隐瞒了:“郭大人从江南道出兵时,带来了三十万石粮草。”

张麟更为惊讶:“江南道不是刚刚发生过特大水灾吗,需要朝廷运送大量救济粮银,才能安然度过危境,怎么能提供三十万石粮草呢?”

无崖得意洋洋地说:“这你就不知道了。江南道的水灾是有一点,但是并不严重,和往年所发生的小灾小涝没有什么区别。之所以把这次灾涝夸大成百年一遇的,那是为了掏空朝廷的粮库和银库。你之前所看到的,和听到的一切都是李大人和郭大人设计好的,都是为了今天起兵反对武周。”

听了这番话,张麟心里震惊无比。

怪不得当初李败德会亲自去江南道巡视,原来是为了防止江南水灾的假相被揭露。

之前,发往江南的二十万石米粮被劫持,张麟还纳闷,江南道没有收到这些米粮,那些百姓怎么渡过危机的?原来江南道所发生的重大灾害,都是编出来的!

“李败德这家伙真是阴毒狡猾透顶,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黄胜彦气愤地骂道。

张麟并没有骂李败德,因为,既然大家都已经走上了对立面,那么,怎么做是人家的权利。你不能因为人家的狠毒就骂人家,你要反思自己,为什么会被他所蒙蔽。

他明白,在古代,信息不发达,而疆土却如此辽阔,朝廷无法对于千里之外信息的真假进行稽核,特别是当一位当权的阁老参与进行隐瞒之时,这种稽核更是变得不可能了。在这样的情景下,身居九重的君王,只能有什么听什么了。

“告诉我,李败德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既然已经说开了,无崖无话不讲:“我们本来打算在今日一举将神都拿下,但是,神都突然出现一台威力无比的弩车,打乱了我们的宏大计划。李大人决定想方设法先把制造弩车的人杀了,再破坏对他产生巨大威胁的弩车,然后再一举攻城!”

对于李败德要杀自己的计划,张麟并没有生气,因为,刺杀风云已经从他头顶上飘了过去,他虽然受到一些惊吓,但是没有任何危险。

整个审问过程耗时半个时辰,张麟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信息,他相当满意。

回到议事厅,他把这一点情况向夜玉和狄光远进行了通报,听到梅花针刺客李子唐是皇孙,以及敌方手中的皇嗣是假冒的,夜玉和狄光远都大吃一惊。此事太过重大,三人联袂进入上阳宫,以把审问的结果如实向皇上禀报。

自从叛军突进到神都城外之后,上阳宫的戒备比往日严密了很多,而昨夜发生了刺客从城外潜入皇宫意图行刺的大事件之后,上阳宫的戒备又比昨天之前提升了好几个层级。

以凤凰为首的御前侍卫中排名前十的顶尖高手都日夜不离地守卫在上阳宫里面,羽林卫最厉害的高手和卫队目光不瞬地守候在上阳宫的周围。以武常为首的宦官之中的绝顶高手,寸步不离武则天左右。此时此刻,上阳宫成了整个神都乃至全天下,高手云集的地方。

在这样严密的防卫之下,武则天没有理由害怕什么。

此刻,她显得非常的安闲自在,在御书房里,手里提着一根由契丹的狼毛制造的上等毛笔,蘸上了由徽州黄松墨研出的芬芳墨汁,在剡县出产的半毛半光的白色藤纸上,龙飞凤舞地书写着几个雅致秀丽的大字:“治大国,若烹小鲜”。

在旁边侍候纸墨的秋霜,看到武则天写了这几个字,心里暗自发笑,治国治到了众叛亲离的严峻境地,皇上还好意思说治大国,若烹小鲜,这就有些脱离现实了。当然,她心里的话绝对不敢表达出来,除非她不想活了。

第四百五十五章 难祖难孙

似乎敏锐地感知到秋霜的心里活动,武则天斜眼看了她一眼,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问道:

“秋霜,你觉得朕这几个字写得怎么样?”

秋霜立即在脸上浮起恭维的笑容:

“皇上这几个字太绝了!峻秀贵雅,又有无形的锋芒向外展露,这预示着,李郭之流,在皇上面前,只是锅里的小鲜,是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武则天略微皱了皱眉头,她发现,自从当上后宫女官之首后,秋霜的态度风格就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之前她是一个踏实沉静之人,而现在则近于谄谀。

她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秋霜,语重心长地说:“秋霜,你说错了。李和郭不但翻起了风浪,而且翻起了大大的风浪。如今皇嗣出现在叛军阵营之中,成了他们的一面鲜亮的旗帜,朕隐隐地有些担心,神都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乱变。神都虽然是朕的皇城,但也是李唐宗室聚集的所在。那些心心念念记挂着李唐的人,这下有了可以堂而皇之的归顺方向。”

听了武则天的夹杂着嘲讽的话语,秋霜急忙躬身一礼,以非常雄辩的语气,道:

“皇上过谦了。虽然皇嗣出现在叛军营中,但是皇嗣毕竟是皇上的子嗣,以子反母,这本身就不符合道义,不符合道义,那么,对于三军和黎民将会缺乏强烈的号召力。昨日,万余金吾卫被数倍强大的敌军所围歼,犹自死战到底,无一投降,这就是最好的明证。

“再说,罡烈公一出,弩车的威力一发,叛军就溃不成军。能够及时启用罡烈公,这就是皇上无人能及的英明之处。这从另外一个角度印证了,皇上几乎接近了治大国,若烹小鲜的境界。”

武则天心里说,金吾卫算是她的嫡系,金吾卫若不死战,临阵投降,那么,神都也就用不着守了,她的灭亡也为期不远了。

当然,这种话,武则天没有必要说出来,说出来,那就是灭自己的威风。

“你说的还算有些道理。不过,朕有自知之明,离治大国,若烹小鲜的境界还相差甚远。朕只是心向往之。”武则天略微颔首,然后继续提笔写字,还是那几个字,不过,换了一种字体。这种字体没有了锋芒,多了一些柔和。这和她的心态之转变有关。

正在这时,有宦官来到御书房门口禀报:“禀皇上,罡烈公,东厂提督,和东厂佥事觐见。”

武则天头也没有抬,只是很干脆地说了一个字:“叫~”

在那名宦官的引领之下,张麟,夜玉和狄光远三人先后走进了御书房,在龙案前面的御阶之下站定,向着正在埋头写字的武则天躬身施礼:

“臣等拜见皇上。愿皇上福寿祥瑞。”

“抓到的刺客,审出了什么有用的情况没?”武则天淡淡地说,非常沉着地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那一束带着严厉和庄重的目光,在进来的三位大臣的脸上快速一扫,于落在张麟的脸上之后,就移不开了。

此刻的张麟,比起昨天在城楼相见时,年轻了好多,哪怕比他刚入宫时,都更加俊美一些,用潇洒出尘,玉树临风,光彩照人,惊为天人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她心里对于这几天冷落了张麟而产生了后悔。她暗自想道,她以前对于他的专寝,并非没有原因,近两天是不是被猪油蒙了眼,看不到他的俊美,以至于因为一些小事儿而对他采取疏远。这种重大的过失,应该尽快地加以弥补。

她的眼睛紧盯着张麟,简直看直了。

在见到张麟的第一眼,秋霜的美眸里也浮起一抹明亮的神采。她心里的感觉,和武则天如出一辙,同时,也多出一份心虚和不安。她不知道,张麟有没有知道她的秘密,也不知道他知道她的秘密之后,会对她如何反应。她的眼睛偶尔向他瞥一下,努力想搞清楚他的想法,不过她是徒然的,因为她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见了皇上的痴痴呆呆的表情,夜玉心里既高兴又嫉妒,立即朗声说道:“有,有很多重要情况。我们此次进宫,特为向皇上禀报审问刺客所获得的重大情况的。据刺客所称,江南道所发生的特大水灾,根本不存在,是李败德编出来的,目的是为了从朝廷骗取粮银。另外,一直悬而未决的偷盗虎符案,梅花针刺客案,和戮杀武姓子弟案,这三个案子都在同一时间破了!”

“你说什么?”武则天回过神来,才发现她什么都没有听清,因为刚才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盯着张麟看。

夜玉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江南道所发生的特大水灾,是李败德编出来的?”武则天这次听清了,愤怒和羞恼无比,抬手重重地拍在龙椅扶手上!

自从听说江南道因发生特大水灾而致百姓流离失所后,她有好几天睡不着,命朝廷向江南道发送了大量的粮银,第一次发过去的二十万石米粮和十万粮银锭,于途中被劫持后,她又补发了同样多的数目,原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充实反对她的叛军的物辎!

因为自己的不察而被蒙蔽和愚骗,朝廷遭受了重大的损失,自己的天子威严也被严重伤害了。

这让一直以英明睿智著称的武则天,情何以堪?!

“皇上,李败德实在太狡猾了!把我们所有人都蒙蔽了。不过,三件大案同日被破,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夜玉柔声安慰道。

听了这番安慰之词,武则天的脸上总算挤出一丝笑容:

“三件大案都在同一时间破了?!”

“是的。”夜玉笑着点头,“前两案都是一个叫李子唐的人作的。后一案则是一名叫无崖的杀手作的,此人被捉,关在东厂地牢。”

“将他们统统碎尸万段,剁成肉酱!”武则天抬手一摆,恶狠狠地说。

“皇上,你可知道,那李子唐是什么人?”夜玉脸上浮现着愉快的表情,娇声问道。

“他是刺客啊!”武则天随口说。

夜玉莞尔一笑:“据所擒获的无崖供称,他是先太子李贤的儿子,说起来是皇上的孙子呢。”

“李贤的儿子?”武则天的眼中浮现一丝母性,不过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这一丝母性,立即被恨意所代替,因为她没有听到过也没有看到过这个孙子,对他没有什么感情,“李贤生前处处与朕作对,如今他的儿子又与朕为敌,真是一对孽子孽孙!”

看到武则天的冷漠反应,张麟心里觉得很惊异,武则天与李子唐这对祖孙,真是一对难祖难孙,互相之间没有一点感情,有的只是深深的仇恨,皇家真是奇葩的家庭。

“皇上,无崖在口供中声称,身在叛军营中的皇嗣是假冒的!”张麟以不高不低的声音开口,虽然他不希望与武则天再有任何亲近关系,可是,那不代表他不能与她说话。在大多数情况下,才能都是从口中表现出来的,不说话,岂不是被边缘化了!他要想表现才能,那就必须多说话。

第四百五十七章 无功而还

“公爷,昨天小梅与武公公的比试你也看到了,小梅的武功卓绝,连大内第一高手武公公都奈何她不得。我们就算找到,又能拿她如何?”

冬涵笑着提出意见。昨天在查找夜玉的事务上,他建立了奇功,与张麟的关系似乎一下子亲近了许多,所以敢这样开口。

“你提的好!”张麟对冬涵颔首微笑,又看了武攸绪和夏彦,声音沉着地说道,“鉴于小梅武功高强,不管哪一方,一旦发现小梅的踪迹,不要打草惊蛇,立即向我传信。我会带人去抓她的。大家都知道,小梅曾是我的宫女,我们之间存在一些交情,她应该不会对我怎样的。”

“这样可行!”大家点头。这事就算这么定了。

派人去叛军营中刺探皇嗣真假实情的行动,属于高度机密,张麟没有对任何人言讲。在确切的刺探结果传回来之前,寻找工作还得按部就班的进行,不能有任何侥幸心理,因为皇上给他的时间并不多。

一切安排妥当后,张麟觉得自己这样做已经够全面的,最终能不能找到皇嗣,只能听天由命了。

东厂负责搜索的区域为神都的西南片区。

当武攸绪等人离开之后,张麟再次按街坊把自己所负责的区域如同切豆腐一样切分为五个小片区,并指派了相应的人负责去搜索:由狄光远负责搜索第一片区,黄胜彦负责第二片区,夜玉负责第三片区,许世德负责第四片区。张麟负责最后一个片区。

这种划分完全是随机的,并没有轻重缓急之分。因为张麟对于小梅会把皇嗣藏在哪里,心里一点底数都没有。

划分之后,张麟负责的片区包括西市以及通济、淳化和广利等几个坊。

在上次追查灵狼窝点时,张麟曾经带兵冲击过淳化坊,在那里抓获了李败德的孙子李灿阳。

这一次,张麟离开东厂后,第一时间直奔淳化坊丁柒货栈。因为这里曾是灵狼的一个窝点。蛇灵既然和灵狼走到了一起,那么,很有可能会在窝点上会有交集。

然而,张麟扑了一个空。丁柒货栈没有任何人,上次被冲击过的混乱痕迹仍然明显地保留着,可见很久没有来过人,甚至没有人进行收拾。

这样的地方,不可能藏人。

张麟带人遗憾地离开了丁柒货栈,开始对其他地方展开严密的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但是,搜查了整整一个上午,他没有任何收获,无功而还。

其他几个片区的结果也是一样。

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东厂,都是难以令人满意的结果。

在接连接到这些令人沮丧的消息后,张麟心里有些闷闷不乐,站在沙盘厅里,望着一块又一块街坊的沙盘,在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肖河刺探的结果如何,在某一个瞬间,他甚至希望,在叛军营中的皇嗣是真的,这样,他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毫无头绪地满城乱找。

~~~

此刻,肖河等人正潜身藏行,从间道向星野镇大营赶去。

所谓的间道,包括一段穿越几个村庄的泥泞路,一段位于密林之中的崎岖不平的小路,以及一段蜿蜒曲折的山路。

他们的目的是潜入李败德的大营,因此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地走官道,因为沿途都有叛军的哨探,容易暴露行迹。

他们甚至没有穿他们以前的厂服,而是改换了行头。肖河一身猎户装束打扮,背着一对钢刺,让他看上去如同一个喜欢玩耍的猎人小孩,正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玩追逐猎物的游戏。

走在他身边的沉萍,也是一身猎人的装束,看上去也不像一个猎人,倒像是被猎物追着跑的行动笨拙的人。

在他们身后,陆陆续续地走着几个樵夫,肩上挑着柴草,还有几个赶牛拉驴的牧人,他们没有走在一起,或两人一起,或三人一群,但都远远地跟在肖河他们的身后。

他们都是厂卫,随肖河一同执行任务。

现今肖河是东厂千户,在执行任务时,不可能一个人前往,更用不着单打独斗,他带了好几个助手和帮手同行。

“肖河,你现在倒成了我的上司了。以小弟的身份管大哥,是不是心里特爽?”

沉萍以开玩笑的口吻嘻嘻笑道。

“二哥,你不要多想,咱们兄弟,不管谁上谁下,你永远都是我的二哥。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肖河向沉萍摆了摆手,用极其恳切的语气说道。

“我并没有多想,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沉萍摊摊手说,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而实际上,他的心里不平衡。按照年龄,他在四位结义兄弟之中排第二,是肖河的二哥,可是,作为三弟的肖河当了千户,而他还是副千户,而且就在三弟的辖下听用,这种感觉非常别扭。没有置身事中的人,是无法体验到这种别扭感的。

在肖河被提拔为副千户时,那时沉萍并不怎么介意,因为那时,他还是一个闲云野鹤一般的人,对于功名富贵并没有追逐之心,后来他自己也当了副千户,那时他便更不介意了。

但是,不久,肖河被提拔成了千户,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与他具有统属关系,这让他的心里不爽了。

要是肖河立了什么奇功异劳,那也说得过去。可是他清楚地记得,肖河的这次被提拔,与功劳没有半点关系,纯属无缘无故,或者说跟张麟任人唯亲有关。

他心里埋怨张麟偏心。

本来,他掌握一个重要的秘密,对于找到皇嗣具有极大的帮助,有几次,他都想跟张麟或者肖河说,但是几次他都把到了喉咙口的秘密给吞了回去。

他觉得,除非到了极其关键的时候,这个秘密还是不要讲为好。因为,讲了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

沉萍虽然人不坏,但是心眼却非常多,而且他不喜欢张麟,不仅现在不喜欢,以前也不喜欢。

他与张麟之间的结义,实际上属于勉强,因为与飞天彪和肖河等人一起结的义,他没的选择,要不然,他不会与张麟结义,后者对他的看法也是如此。

现在,张麟当了侯爷,又当了公爷,沉萍更没得选择,只能在这种别扭的关系里继续下去。

像是看穿了沉萍的小心思似的,肖河用真诚的眼神的看着沉萍,语重心长地宽慰道:“二哥,虽然你没有当上千户,但是只要跟大熊在一起,你迟早都能当到千户的。大熊是讲情义的人,不会对你不管的。”

沉萍心里说,大熊是对你讲情义,对我则未必。他抬手摸了肥嘟嘟的下巴,呵呵一笑,阴阳怪气地说:“迟早,对,迟早会的。只要我立上一两个大功劳,那时我要当上千户也是顺理成章的,大熊应该不会横加阻扰的。”

“阻扰,怎么会呢?”肖河吃惊地说。

沉萍歪了歪脑袋:“算我用词不当。我的意思是,我迟早也会跟你一样,当上千户的。”

“这是必然的。”肖河大笑。

两人一路说笑着,到了离星野镇不远之处,然后按照早已商定好的方略,分别展开了行动。

第四百五十八章 偷听者

星野镇,叛军大营,中军大帐。

身穿黄金盔甲的李败德端坐于正中的帅位之上,穿着一袭黑色道袍的郭湘成陪坐于侧位,两人的脸上都浮现非常凝重的忧郁神色。

李府管家兼谋士常莱和神秘高手枭伍分别坐在左右两边的下手位置,他们脸上的神色则相对比较安闲淡定。

除此之外,别无他人。

“公子昨日进了神都,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没有任何音信,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郭湘成忧心忡忡地说。

“公子吉人天相,加之武功高强,还有无崖相助,应该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吧。”李败德用宽慰的语气说道,这既是宽慰郭湘成,又是宽慰自己。

郭湘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用满怀沧桑和感慨的语气说道:“我们今日起兵,全是为了先太子,先太子不在,公子就成了我们起兵的全部动力所在。要是公子遇到不测,我们下一步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郭公勿忧。就算公子不在,我们手里不是还有皇帝吗?”常莱微微一笑,用非常轻松自然的语气提醒道。

郭湘成皱眉看了一眼常莱,又看了一眼李败德,激动地说:“我们谁都知道,这皇帝只是一个幌子,我们起事都是为了将天下还给先太子及其子嗣。李公,我们有过约定,这是我们起事的宗旨,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能忘。”

“不会忘,不会忘的!”李败德向郭湘成摆摆手,淡然一笑道。

正在这时,坐在郭湘成一侧的神秘高手枭伍的耳垂微微一动,他敏锐地听出,在大帐之外有异常的响动。

“怎么了?”坐在对面的常莱抬眼看着枭伍,低声问道。

“外面似乎有异常动静。”枭伍微眯着眼睛望着大帐的左侧,那里一道浅浅的小身影快速晃动了一下。

“有人偷听!”枭伍急忙起身离座,向着帐外骤然冲了出去,到了帐门外面猛然拐弯,冲着发出声音以及闪现影子的地方疾奔而去。他之所以如此费事绕行,而没有破帐而出,一方面因为这是中军大帐,不宜破坏,另一方面是因为,这顶大帐是新近打造的新帐,不舍得破坏。

在大帐之外偷听的正是受张麟之命来叛军营中刺探皇嗣真假的肖河,他的武功并不高强,轻功也不顶尖,但是他会地行,这是谁也无法替代的本领。

他偷偷地摸进了叛军大营,打晕了一名身材比他略大的军士,扒下他的盔甲,穿在自己身上,然后,鬼鬼祟祟地在叛军营中走了一大圈,他到皇帝所在的军帐偷听过,但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他也从关押薛怀义的军帐走过,不过,他的目的不是营救或者刺杀后者,所以,过而未停,最后蹑手蹑脚地来到中军大帐的外面。

刚好听到帐内一个人说:“这皇帝只是一个幌子,我们起事都是为了将天下还给先太子。”这话在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听来,都很明白,兵营之中的皇帝是假的!叛军起事是为了先太子的儿子!

听到这话时,肖河立即明白,自己无意中听到了自己想要刺探的消息,心里狂喜不已,不由得惊喜地发出了一声极其细微的感叹声,他马上发觉不对,赶忙收声,并以手捂嘴,没想到,大帐内有人的耳朵竟然如此敏锐,且行动如此迅捷,一下子就从大帐之中冲了出来。

肖河急忙扭头就跑,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冲着大营后面的深山老林没命地狂奔,一旦进入深山老林,他就可以找个山洞隐藏起来,一旦找到山洞,他就可以接着往里面挖洞,那就算基本上逃脱成功了。

这时,枭伍从大帐中追了出来,在发出声音的地方没有看到人,而他的眼角余光却发现,一道瘦小的身影,身穿与左鹰扬卫同样颜色的盔甲,正在向大营最后面的山林方向狂奔逃窜。

可以确定,此人就是在大帐之外偷听的人。

枭伍皱了皱眉,身形极速展动,如同一条怒龙,向着肖河离开的方向,迅猛无比地追了过去。

别看肖河的身板小,可他奔跑的速度极快,如同一只受惊的松鼠似的,在地上急速跑动,他所过之处,卷起来一条由落叶和尘土所组成的尘雾,这尘雾形成了一条线,随着他的狂奔,而越拉越长,仿佛是松鼠身后的巨大的尾巴似的。

使得枭伍哪怕展开极速,也不能追上,反而吃了他一嘴吧灰尘。

虽然什么都没有感知到,但是见了枭伍的急切反应,听了他的严肃的话语,李败德与郭湘成都明白,他们刚才所说的话语,被他人偷听了去,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惊骇惶急之色。

李和郭两人迅速回想了一番他们说了什么,他们的谈话,有一部分是没有轻重的废话,而另一部分则涉及关键机密,这里的机密有两个:一,起兵的目的是为了先太子和公子李子唐;二,皇帝是一个幌子。

这两个机密,除了他们四个人以及几名重要的亲信知晓之外,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包括那些非亲信的重要将军都不知情。大家只知道,他们起兵的目的是为了反武复唐,把天下从武周夺回,交还给大唐睿宗皇帝李旦。

这样重大的机密,不要说不能为敌方知道,就算对于自己方面的兵将来说,都不宜知道,不然的话,一旦这个秘密泄漏出去,他们在军中的号召力,就会大大地打折扣,军心将会大面积的涣散。因为,许多军兵,之所以会聚集到他们的旗下,都是因为他们一直高举着反武复唐的旗号,要是连他们所拥立的皇帝都是假的,那么谁还会相信和支持他们?

李败德用责备和埋怨的眼神看了郭湘成一眼,后者惭愧地摸了摸后脑勺。

“快追,绝不能让偷听者跑了!”李败德向常莱说道。

“是!”常莱答应一声,起身如飞地窜出了大帐。到了帐外,他略一观察,根据偷听者逃跑的方向以及周围的环境,便立即准确地判断出,偷听者必然想逃入大营后面的密林之中。他哪里能让他如愿?只见常莱纵身而去,如同大鹏展翅一般,越过一顶又一顶军帐,取直线向着大营后面的山林冲去。

由于肖河的轻功不佳,见到军帐,只能绕着走,并非他不能跃上帐篷顶,而是在轻功方面比不过那些高手,反而会暴露他的弱点,使得他容易遭擒。

正在发足狂奔的肖河,抬头之间,见到一名身穿蓝色袍衫的高手,气定神闲地站在大营边上的一根木桩上,用冷冽的眼神看着他,原来常莱后发先至,早早地来到营帐外面地山脚下,等候在那里。

肖河吓到魂都飞了一半,赶紧刹住脚,嘎然一声,激起无数的尘土飞扬,他向前滑了七八步,而后迅速转身,朝着大营的另外一个方向,没命的奔去,激起一阵烟尘,不绝如缕。

第四百五十九章 着火了

此时此刻,兵营之中的许多军兵都闻声而出动了,从各个方向对肖河展开围追堵截。他的情况相当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被擒。

在奔跑逃窜之时,肖河的眼睛时而急躁地扫向四周,嘴里在不停地嘟哝,怎么还没有动手?

在进入兵营之前,他对所有随同前来的人员都做了安排,在他事成离开之时,进行配合和策应,在兵营里放几处火,以牵制敌兵,掩护他安全逃跑。

如今他处在被敌人围追的凶险之中,那些兄弟怎么还不行动起来?

肖河心里非常的着急,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对刚刺,不停地挥舞着,在众多军兵的围追之中,左冲右突,他的武功并不高,但是比那些军兵还是强了许多,在他的钢刺的刺击之下,那些军兵碰着就倒,挨着就亡。

“嗖~”

这时从后面追来的枭伍在高速奔跑中,扬手一甩,一串飞镖,足有四五枚,每枚飞镖都呈铜钱形,发出凛然的破空之声,如同电光石火一般,迅猛无比的打向肖河的后背。

肖河的感知力极其敏锐,他耳边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厉啸之声,情知不妙,暗道不好,急忙将身子向地上一蹲,而后就地一滚,如同一个皮球一样,从几个军兵的脚边滚到了包围圈的外面。

那几枚金钱镖打空了,从肖河滚动之前的头顶上方擦过,射向迎面攻击他的几名军兵。

“铛~”

那几名军兵中镖之后,痛叫一声,翻倒在地。好在他们身上穿着盔甲,而且金钱镖的杀伤并不大,除非打到要害部位,一般情况都不会致人死命。

侥幸躲过金钱镖的攻击,肖河飞快地爬了起来,继续向前奔跑。

常莱一直守着兵营与山脚之间,他的神态相当淡定,从周围的地形环境判断,只要把山路阻断了,肖河是无法从千军万马的围追之中逃脱的。

“着火了!”

突然,从军营的前面传来一阵大喊大叫之声。

正在追赶肖河的军兵,大都转头循声望去,在那个方向并没有看到火光,他们再扫视其他方向,也没有看到火光,知道这是一阵虚喊,目的是为了吸引他们的主意,从而掩护肖河逃跑。

所有人都没再关心有没有着火,再次全力围追肖河。

肖河一会儿向靠近山脚方向跑,一会儿又向着另外的方向跑,让那些追赶他的军兵疲于奔命,跑得气喘吁吁。

常莱虽然紧守在靠山林的营垒之上,但是他所在的位置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在肖河满营乱窜时,他循着营垒的边缘,踏着营桩,向肖河逃跑的方向,如飞一般,轻盈无比堵了过去。

可以说,无论肖河逃向哪个方向,常莱都会出现在他的前头的营垒边缘,让他出营无望。

总之,无论肖河在营中如何折腾,常莱都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而他要出营,他就不会允许的。

在狂奔乱窜时,肖河心里在抱怨:都到这么危险的时刻了,还不赶紧放火,净瞎叫唤,有什么用?

突然,一股真正的火光从位于前营左侧方向的一顶帐篷里发出,浓烈的烟雾冲向了高空,让肖河如愿以偿了。

一处起火之后,紧跟着另外一处又起了火。

展眼之间,整个兵营起了五处火,都在靠营垒边缘的位置上。

这下,那些军兵再也不能淡定了,有一部分人,放弃了对肖河的堵截,忙着去救火了。

肖河的压力和阻力减少了许多。

他向着一个人少的方向狂奔而去,在他所奔去的方向,在兵营的外面,有一泓湖水,叫星落湖。

因为,外面是湖,所以这个方向的守军要比其他方向少。

肖河的水性并不好,但是,在此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危险境地,他能想到的逃跑路线,除了从山路,就是从水路,其他方向,除了军兵就是军兵,根本就是无路可走。

水路,在某种程度上说,对于肖河来说,就是一条生路。

这时肖河已经接近靠星落湖的营垒边缘,而常莱已然出现在营垒边的木桩上,如同猫头鹰一般俯视着他,在他身后,武功卓绝的枭伍同样已经追到。

此时此刻,肖河面临敌方两大高手的追堵,处境无比凶险。。。

只要翻过营垒,跳入营垒外面的一泓清湖之中,就会暂时得到安全。

按照潜入军营之前与沉萍的约定,肖河能从山路逃走就优先从山路逃离,倘若山路不通,那么,就改走星落湖。熟谙水性的沉萍将会在那里接应。

可是,常莱稳稳当当地站在他前面的木桩上,如同横亘着一座大山似的,堵绝了他前进的方向。

对于眼前这个人,肖河心里有着极其清晰而恐怖的记忆,此人拥有超常的武功和迅捷的速度,这一点,当日,在李败德府,他曾经亲身见识过。

而从身后追来的枭伍,武功也是极其高超,此人就是当日在格府意图杀人灭口的金钱镖刺客。

在这两大高手的夹攻之下,肖河觉得自己没有安全逃脱的希望。

尽管希望就在他眼前不远之处。可是,在他看来,似乎咫尺天涯,遥不可及。

肖河噶然止住脚步,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看了看前面的如鹰隼一样的常莱,又望了望后面的好像猛虎似的枭伍,他觉得眼前似乎浮现起一片黑雾,让他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在这样的情势之下,肖河只能拼命了。

他突然举起两把钢刺,用力地甩了出去,一把向前掷向常莱,一把向后抛向枭伍,而他自己则向斜刺里猛然蹿了出去。

肖河把防身武器抛出去的孤注一掷的举措,让常莱和枭伍感到一些意外,但是仅仅如此而已,要想把钢刺打到他们身上,还是非常有困难的。

两人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身躯,便把射来的钢刺以极其精妙的身法给躲避了过去,那钢刺,擦着他们的胳膊外侧,呼地一声飞了过去,而他们却毫发无伤。

而后,如同抢食猎物的猎豹一样,两人从两个方向,向着逃窜之中的肖河猛扑过去。

这时肖河已经蹿到了营垒的旁边,几根竖起的木桩挡住了他的去路,这儿守军稀少,但是筑营的木桩足有两丈高,超过任何其它地方营桩的高度。

说实话,肖河的轻功不是很好,最多能一跃丈把高,难以一跃而翻过这两丈高的木桩。

好在在营垒附近有一定白色的营帐。

肖河冲上那座营帐的帐顶,在轻软但是绷得紧紧的帐面上借力一弹,而后又腾起两丈多高,准备翻越营桩,窜入湖中,安然脱险。

“哪里走!”这时,常莱已经踏着几十根营桩从斜刺里飘然杀到,暴喝一声,从木桩上抬起一只脚,意图踹向腾起在半空之中的肖河。

而枭伍也从后面冲到,飞身而起,右手如勾,悍然抓向半空中的肖河的脚踝。

在两大高手的近距离夹攻之下,肖河无论如何都难以安全脱身,被擒似乎是他难以摆脱的最终的命运。

第四百六十章 水遁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轰然一声,从营寨外面的平静的星落湖上,骤然升起两道白色的水柱,如同利箭一样,斜斜地射向营寨之中。

一股水柱射在了于木桩上展腿踢踹的常莱的那条踹出去的腿上,使得他在木桩上不由自主地旋转了九十度,本来踢向肖河,而现在则踢在空气中,并且失去了平衡,身躯摇晃着,第一次从营垒上栽了下来,当然他的轻功了得,没有摔倒,他在半空之中做了一个鹞子翻身的动作,落在地上,腿部以下全部湿透了。

另一股水柱则非常精到地从两根木桩之间的空隙之中穿过,射向了伸手欲抓肖河的枭伍的脸上,枭伍不能眼睁睁看着水柱如箭射在身上,赶忙收手,并且迅速向旁边躲闪,然后,这水柱似乎具有灵性一般,没有射中目标,便立即溃散了,化作大量的水花,洒向四周,将他的身上全部浇透了,连脸上都被一股水花溅湿,视线也被模糊了。

见到两股水柱射出,肖河的眼中闪耀着激动的光芒,他知道,沉萍出现了,并且恰到好处地激起两股水柱,为他解了危,他哈哈一笑,在两股水柱夹持之下,奋力一跃,越过了一丈多高的木桩,而后化身为箭,射进了波浪激荡的湖面之中,于一瞬间隐没不见了,在他入水的湖面,涟漪迅速向四面扩散,很快便复归平静。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莫非闹什么鬼不成?”

常莱和枭伍两人一脸的古怪和茫然地望着营寨外面的星落湖,那里只有极其细微的涟漪在晃动,压根看不到有人落水的痕迹。

肖河就这样从两大高手的眼前消失了,或者说,通过水遁离开了。

~~~

东厂。

张麟仍然站在沙盘前面发呆,夜玉狄光远黄胜彦等人都回来了,也都站在某个沙盘之前驻足沉思,每个人的造型都不同,有双手抱臂的,有托腮沉思的,有摸着下巴的,有挠着后脑勺的。

这时一名厂卫进来禀报:

“公爷,肖千户从星野镇传来紧急消息。”

“快呈上来!”张麟连忙说道,并且向那名厂卫伸出了手。显得有些迫不及待,因为他等的就是肖河的消息。

那名厂卫恭恭敬敬地将一个细细的竹筒呈交给张麟,很显然,这是通过东厂的信鸽送回来的信。

星野镇离神都的距离将近百里,要等肖河亲自回来禀报消息,那这个消息最起码还需要几个时辰才能到达东厂。

为了快速传递消息,能够长距离飞行的信鸽就派上了用场。

张麟打开竹筒盖,从里面取出一卷纸条,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已查明,李郭所拥立的皇帝是假的!”

获悉这个消息后,张麟心里既激动欣喜,又莫名地紧张烦躁,在沙盘厅里来回踱步。

“情况怎么样?”夜玉关切地问道。

张麟把纸条递给夜玉,夜玉快速扫了一眼,脸上浮现一抹喜色:“我就说,皇嗣是不会与李郭等逆贼同流合污的。”

“这么说,李败德所拥立的皇帝的确是假的!”黄胜彦看了纸条后,兴奋地叫道。

这时纸条传到了狄光远手中,他看了之后,语气平静地说:“虽然知道敌方所拥戴的皇帝是假的,可是,要是不能把真的找出来,就算获得这个消息也是没有用的。谁会相信我们的一面之词?”

“是的。当此之际,找到真正的皇嗣的下落,是我们东厂不可推卸的责任。”张麟点头,“不过,既然确切地知道对方的皇帝是假的,那么我们就不能若无其事地对待此事,在找到真正皇嗣的之前,我们也应该做点什么。”

夜玉立即表示赞同:“张同知说的极是。我们应将敌方的皇帝属于假冒的这一秘密进行揭穿!”

“两位大人说的对,一定要把实情暴扬于敌我双方的军兵之前。哪怕敌方的军心不至于因这则消息而涣散,也会起疑心。哪怕我方的士气不会因此陡然高涨,也会有相信之人。”黄胜彦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地说道。

~~~

一支骑兵,数量看不清多少,如同一阵庞大的乌云,从远处的原野上飞速掠过,向着星野镇的营寨前面汹涌而来。

守卫在营寨大门口的望楼上的军兵,在刚看到这支骑兵出现时,并没有出声,只是更加用力地向远处凝目眺望。等那支骑兵到了离营寨尚有两三里地的时候,他们看清了,对方打着大周龙武卫的旗帜。

龙武卫是一支战力相当强劲的卫旅。在之前的拉锯战中,叛军已经领略过龙武卫的彪悍勇猛。

“敌军来犯了!”

望楼上的军兵,立即张口大呼,并且鸣锣向大营之中示警。

正在大营之中休整的叛军,听到敌军来犯,有些军兵立即奔跑向中军大帐,向元帅李败德禀报;离营门近的则抄起武器,来到营寨前面,因为没有大帅的军令,所以,谁也没有出营,只是隔着木桩,透过营寨的空隙,向外面观察敌情。

龙武卫来到离大营约一里地之遥,便嘎然停住了,所有的战马排成一次形,从营寨的左前方一直排到右前方,马背上的骑兵都齐刷刷地拿起了弓,搭上了箭,动作整齐划一,好像操练过无数次一样。

敌方的行为举止,让所有叛军都觉得相当奇怪,隔着一里多地就射箭,你能射到谁,莫非你们手中的弓都具有弩车那样强远的射程?如果那样的话,那就不用打仗了,我们早就被灭了!

在龙武卫的阵前,有一位身穿棕色盔甲的将军,骑在一匹皮毛棕色的马上,犀利的目光向星野镇大营的方向望了一下,手里拿着一条马鞭,高高地举起,然后用力向下一挥。

当这位将军的马鞭挥下去的时候,几千龙武卫拉箭的手都同时松开了,搭在弓上的箭,同时射了出去。

一瞬间,几千支箭在空中飞窜,发出尖锐而可怕的破空之声,遮天蔽日,如同一阵巨大的蝗虫在密集的飞过似的,景象极其壮观,而且相当恐怖。

还真射啊!

望楼上以及营寨里面的叛军,见到这一恐怖而壮观的景象,都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手里有盾牌的,都下意识地提起盾牌,挡在身前。

铮铮铮~

所有的箭在飞出一百多步时,纷纷扎在空地上,在地上形成了一条差不多半里长,几丈宽的用箭筑成的路障。

嘘~

看到这一幕的所有的叛军松了一口气,旋即都发出这样的嘘声,那是对龙武卫毫不掩饰的鄙视和嘲讽。

“撤~”

射完一箭之后,所有龙武卫骑兵都兜转马头,向着远处飞驰而去,如同一道乌云一般,消失在远处的天空之中,比他们来的时候还有快。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中间只是射了一通箭,什么话都没有说,这样的举措实在太古怪了,令目睹此情景的所有叛军都面面相觑,莫名其妙,不得要领。

有人认为,这或许是龙武卫发明的一种新的训练方法,或许是一种他们百无聊赖之中自我消遣的形式。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李败德和郭湘成在四位大将军和十余位偏将军的簇拥之下,来到营门里侧,见到这乱糟糟的景象,不禁大声喝问。

“元帅,一支敌军来到营寨前面,莫名其妙地射了一通空箭,然后就不声不响地走了,不知他们想干嘛。”一位军兵脸上带着掩饰不在的笑意,禀告道。

“有这样的事?”李败德眉头皱了起来,抬步从营门旁边的木级楼梯登上了望楼,郭湘成与几位大将军跟在他身上,也到了望楼上。

几位重要人物手扶栏杆,抬眼向营外远处眺望,他们看到营寨前面空空如也,天空一碧如洗。总之一句话,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元帅,你看,在那里有一道或隐或现的线,那是敌军适才射箭留下的痕迹。”

李败德微眯着眼睛,凝目观瞧,在望楼军兵的指点和描绘之下,他渐渐地看到,在离营寨前面一里的地面上,存在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线,那就是敌人刚才射箭扬威之后留下的。

“龙武卫这是向我们挑战吗?”

“既然要挑战,为什么这么快就跑了?!”

“倘若是挑战,那至少得骂两句,等我们出营之后再走也不迟吧。”

“我敢说,他们就是一群没有胆量的怂包!”

“我看他们是给我们送箭过来的!”

“有道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跟随在李败德左右的几位大将军都是一脸的鄙夷和讽刺。他们能够想象得到,刚才龙武卫面对着大营耀武扬威了一番。但是,这种扬武耀威的方式实在令人不齿。要是真厉害,不妨堂堂正正地打一仗。面对几个军兵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架势算什么英雄好汉?

“元帅,敌方如此轻慢挑衅,我方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么他们就会更加轻视我们,那时他们就不是摆摆架势,而是会到我们的营门口射箭。末将请求出营去给他们一点教训。”新任右鹰扬卫大将军左熊,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请战道。他是一个年龄不到三十的年轻将军,也是李败德的亲信,之前的职位是中郎将,于程舞阳战死之后,接替了他的位置。

“是啊!必须出去给他们一些教训。”其他几名大将军都点头附和左熊的话。

李败德略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手捻着须,依然保持着对远处的诡异景象进行仔细观察的神态。

“元帅,这显然一种诱敌的伎俩,无非是想引我军出营追击,而后于半途伏击。我们大可不予理会。”对着营外远近仔细观察了一番的郭湘成扭头看向李败德,语气轻蔑之中带着一丝严肃之意。

“本帅也是此意。”李败德微微点头,他内心之中不想对敌人的空泛的挑衅行为予以理会,但是,几位大将军群情激愤,他也不能不顾及。他从远处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左熊,用平静而不乏威严的语气吩咐道:

“左熊,本帅命你带一万军兵,出营去观察一下,不得越过那道箭障。”

“遵命!”左熊大声答应,向李败德抱拳一礼,然后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走下望楼,点起一万军兵,打开营门,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一样,向着营外的郊原,迅速无比地飞掠而去。

很快便到了以无数支羽箭所筑成的路障前面。

“大将军,这箭上都绑了纸张,不知是什么意思。”那些军兵诧异地叫道。

插在地上的所有的箭杆上,都卷着白色的纸张,外面用细绳缠绕捆绑着,如同一簇簇朝着天空的麦芒似的。

左熊自然也看到这一诡异的景象,他眼中闪过一道诧异而好奇的光芒,并没有下马,只是抬手一招,神气十足地命道:“拿过来给本大将军瞧瞧。”

一位军兵闻命拔出一支竖直地插在地上地箭,取下卷在箭杆上的纸张,恭敬地呈送给威风凛凛地骑在马背上的大将军左熊。

左熊伸手接过纸张,展开一览,上面用印刷体洋洋洒洒地写着一大段文字:

“广大不明真相的禁卫兄弟:你们被虚伪阴毒的李败德蒙骗了。。。”

“你们所看到的所谓’大唐皇帝’是假冒的。皇嗣乃是天下少有之忠孝仁厚者,七年前,皇嗣主动退位,禅位于圣神皇帝。皇嗣与圣神皇帝子母情深,断然不会行出以子反母之不义之举。现皇嗣安居宫中,只因玉体染恙,故而不能出来证伪。虽然皇嗣因病不能出来证伪,但是,要让假冒者露出真容也不难。只需让假冒者之首浸入水中即可。当日,在勘破宫中无头尸身案时,就是使用了这一方法,将隐藏在宫中的蛇灵杀手一举揪出,清除了宫中的隐患。尔等不妨如此一试。”

在左熊览阅文告时,插在地上的所有的箭上所携带着的文告都被鹰扬卫的军兵取了下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念读文告内容。

看完之后,那些军兵的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我们的皇帝是假的?怎么可能?”

“假如皇帝是假的,为什么当日在城楼上武皇不说。”

“这一定是对方捏造出来的谣言,目的是动摇我们的军心。

“可是,文告上言之凿凿,或许不排除这种可能?”

“既然我们的皇帝是假,那么真的为什么不出来说话呢?”

“文告上不是说,皇嗣玉体染恙吗,不能出来说话吗。”

左熊属于李败德的亲信,自然知晓,他们营寨中的皇帝是假冒的,但他也知道,这是绝大秘密,不能暴露出去,要不然,他们的军心必然动摇,甚至会涣散。看完文告之后,他当即把文告撕成了碎片,抛洒在空中,口内气愤地叫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把这造谣的文告通通给我撕了!”

那些军兵收到命令,都遵命把这文告撕烂了。不过,文告的内容他们都记下来了。

左熊以为这样可以压制谣言,但是,他错了。

回到兵营之后,谣言传得更厉害了,几乎传遍了全营,满营九万多军兵都听说了。

那些底层军兵,也是私下传传,但是,那些将军,都觉得很疑惑很郁闷,不吐不快。

大将军以下的许多将军,比如郎将,偏将,旅帅,校尉,等等,他们并非李败德的铁杆亲信,对于内情不清楚,听到这类谣言之后,都联合起来,一起到中军大帐,向李败德讨要一个说法。他们本想去皇帝所在的营帐亲自验证,不过那里防守极其严密,以他们的身份,是不能私自见皇帝的。

在这些中层将军到来之前,中军大帐已经开了一个非常绝密的军情会议,参加者有李败德郭湘成以及几位重要的亲信,包括常莱,枭伍和四位大将军,左熊也在内。

文告的内容,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因为左熊暗中带了一张文告回来,给李败德参看。

于看到这大白的文告时,李败德大惊失色,他用责备的眼神看了郭湘成一下。

不要说,皇帝是假冒的这一绝密消息已经暴露了,而暴露的原因,应该是郭湘成所说的被潜入营中者偷听到的那句话。

看到李败德的眼神,郭湘成的脸色微微发红,不过他却没有说一句抱歉的话。

事情已经发生了,责备或者抱歉已经没有助益。

关键在于亡羊补牢。

经过紧急磋商,他们拟定了一个应对危机的方案,那就是采用铁血手段,平息谣言。

正在这时,那些中层将军一起来了,求见李败德。

李败德与郭湘成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胸有成竹的眼神。

“进来。”李败德抬了抬手说,在帅位上坐直了身体。

第四百六十一章 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李败德和郭湘成在四位大将军和十余位偏将军的簇拥之下,来到营门里侧,见到这乱糟糟的景象,不禁大声喝问。

“元帅,一支敌军来到营寨前面,莫名其妙地射了一通空箭,然后就不声不响地走了,不知他们想干嘛。”一位军兵脸上带着掩饰不在的笑意,禀告道。

“有这样的事?”李败德眉头皱了起来,抬步从营门旁边的木级楼梯登上了望楼,郭湘成与几位大将军跟在他身上,也到了望楼上。

几位重要人物手扶栏杆,抬眼向营外远处眺望,他们看到营寨前面空空如也,天空一碧如洗。总之一句话,他们什么都没有看到。

“元帅,你看,在那里有一道或隐或现的线,那是敌军适才射箭留下的痕迹。”

李败德微眯着眼睛,凝目观瞧,在望楼军兵的指点和描绘之下,他渐渐地看到,在离营寨前面一里的地面上,存在着一道微不可察的线,那就是敌人刚才射箭扬威之后留下的。

“龙武卫这是向我们挑战吗?”

“既然要挑战,为什么这么快就跑了?!”

“倘若是挑战,那至少得骂两句,等我们出营之后再走也不迟吧。”

“我敢说,他们就是一群没有胆量的怂包!”

“我看他们是给我们送箭过来的!”

“有道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跟随在李败德左右的几位大将军都是一脸的鄙夷和讽刺。他们能够想象得到,刚才龙武卫面对着大营耀武扬威了一番。但是,这种扬武耀威的方式实在令人不齿。要是真厉害,不妨堂堂正正地打一仗。面对几个军兵摆出一副张牙舞爪的架势算什么英雄好汉?

“元帅,敌方如此轻慢挑衅,我方若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那么他们就会更加轻视我们,那时他们就不是摆摆架势,而是会到我们的营门口射箭。末将请求出营去给他们一点教训。”新任右鹰扬卫大将军左熊,用慷慨激昂的语气请战道。他是一个年龄不到三十的年轻将军,也是李败德的亲信,之前的职位是中郎将,于程舞阳战死之后,接替了他的位置。

“是啊!必须出去给他们一些教训。”其他几名大将军都点头附和左熊的话。

李败德略微皱了皱眉,没有说话,手捻着须,依然保持着对远处的诡异景象进行仔细观察的神态。

“元帅,这显然一种诱敌的伎俩,无非是想引我军出营追击,而后于半途伏击。我们大可不予理会。”对着营外远近仔细观察了一番的郭湘成扭头看向李败德,语气轻蔑之中带着一丝严肃之意。

“本帅也是此意。”李败德微微点头,他内心之中不想对敌人的空泛的挑衅行为予以理会,但是,几位大将军群情激愤,他也不能不顾及。他从远处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左熊,用平静而不乏威严的语气吩咐道:

“左熊,本帅命你带一万军兵,出营去观察一下,不得越过那道箭障。”

“遵命!”左熊大声答应,向李败德抱拳一礼,然后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走下望楼,点起一万军兵,打开营门,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一样,向着营外的郊原,迅速无比地飞掠而去。

很快便到了以无数支羽箭所筑成的路障前面。

“大将军,这箭上都绑了纸张,不知是什么意思。”那些军兵诧异地叫道。

插在地上的所有的箭杆上,都卷着白色的纸张,外面用细绳缠绕捆绑着,如同一簇簇朝着天空的麦芒似的。

左熊自然也看到这一诡异的景象,他眼中闪过一道诧异而好奇的光芒,并没有下马,只是抬手一招,神气十足地命道:“拿过来给本大将军瞧瞧。”

一位军兵闻命拔出一支竖直地插在地上地箭,取下卷在箭杆上的纸张,恭敬地呈送给威风凛凛地骑在马背上的大将军左熊。

左熊伸手接过纸张,展开一览,上面用印刷体洋洋洒洒地写着一大段文字:

“广大不明真相的禁卫兄弟:你们被虚伪阴毒的李败德蒙骗了。。。”

“你们所看到的所谓’大唐皇帝’是假冒的。皇嗣乃是天下少有之忠孝仁厚者,七年前,皇嗣主动退位,禅位于圣神皇帝。皇嗣与圣神皇帝子母情深,断然不会行出以子反母之不义之举。现皇嗣安居宫中,只因玉体染恙,故而不能出来证伪。虽然皇嗣因病不能出来证伪,但是,要让假冒者露出真容也不难。只需让假冒者之首浸入水中即可。当日,在勘破宫中无头尸身案时,就是使用了这一方法,将隐藏在宫中的蛇灵杀手一举揪出,清除了宫中的隐患。尔等不妨如此一试。”

在左熊览阅文告时,插在地上的所有的箭上所携带着的文告都被鹰扬卫的军兵取了下来,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念读文告内容。

看完之后,那些军兵的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我们的皇帝是假的?怎么可能?”

“假如皇帝是假的,为什么当日在城楼上武皇不说。”

“这一定是对方捏造出来的谣言,目的是动摇我们的军心。

“可是,文告上言之凿凿,或许不排除这种可能?”

“既然我们的皇帝是假,那么真的为什么不出来说话呢?”

“文告上不是说,皇嗣玉体染恙吗,不能出来说话吗。”

左熊属于李败德的亲信,自然知晓,他们营寨中的皇帝是假冒的,但他也知道,这是绝大秘密,不能暴露出去,要不然,他们的军心必然动摇,甚至会涣散。看完文告之后,他当即把文告撕成了碎片,抛洒在空中,口内气愤地叫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把这造谣的文告通通给我撕了!”

那些军兵收到命令,都遵命把这文告撕烂了。不过,文告的内容他们都记下来了。

左熊以为这样可以压制谣言,但是,他错了。

回到兵营之后,谣言传得更厉害了,几乎传遍了全营,满营九万多军兵都听说了。

那些底层军兵,也是私下传传,但是,那些将军,都觉得很疑惑很郁闷,不吐不快。

大将军以下的许多将军,比如郎将,偏将,旅帅,校尉,等等,他们并非李败德的铁杆亲信,对于内情不清楚,听到这类谣言之后,都联合起来,一起到中军大帐,向李败德讨要一个说法。他们本想去皇帝所在的营帐亲自验证,不过那里防守极其严密,以他们的身份,是不能私自见皇帝的。

在这些中层将军到来之前,中军大帐已经开了一个非常绝密的军情会议,参加者有李败德郭湘成以及几位重要的亲信,包括常莱,枭伍和四位大将军,左熊也在内。

文告的内容,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因为左熊暗中带了一张文告回来,给李败德参看。

于看到这大白的文告时,李败德大惊失色,他用责备的眼神看了郭湘成一下。

不要说,皇帝是假冒的这一绝密消息已经暴露了,而暴露的原因,应该是郭湘成所说的被潜入营中者偷听到的那句话。

看到李败德的眼神,郭湘成的脸色微微发红,不过他却没有说一句抱歉的话。

事情已经发生了,责备或者抱歉已经没有助益。

关键在于亡羊补牢。

经过紧急磋商,他们拟定了一个应对危机的方案,那就是采用铁血手段,平息谣言。

正在这时,那些中层将军一起来了,求见李败德。

李败德与郭湘成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胸有成竹的眼神。

“进来。”李败德抬了抬手说,在帅位上坐直了身体。

第四百六十二章 灭除真相

那些中层将军,人数超过三十个,从大帐门口鱼贯而入,在中军大帐的中间空地上站成几列,一起向李败德行礼。

“非召不得进入中军大帐,这条营规尔等不知道吗?”

李败德一脸严肃地扫了大家一眼,语气极其严厉地申斥道。

“此条营规我等自然知晓。”

一个年约五旬的年长将军被推为大家的代表,排众而出,在帅案之前站定,向李败德躬身一礼,开口说话。

这位年长将军,叫午石,是一位郎将,头发都白了,但是精神相当矍铄。他说话自有一股威严,虽然在元帅面前,在众多大将军面前,那种多年征战沙场所养成的杀伐气势,虽然他有意进行了压制,但还是很明显地表现了出来。

“既然知道,为何还明知故犯?”李败德瞪着午石,声色俱厉道。

“元帅,我们并非明知故犯,实在是有一事不明,不得不求见元帅,以拨除我们心中之疑虑。”午石又行了一礼,不卑不亢道。

“尔等有何事不明?”李败德沉声道。

“营中盛传皇帝是假的,不知此事是否属实,请元帅如实相告,不然的话,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将军,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呢。”午石说着,扭头看了那些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的同伴一眼,似乎想从他们那里汲取与元帅对抗的力量和勇气。

听了这话,李败德手捻着胡须,扭头看了郭湘成一眼,好像在说,看来我们事先的磋商还是有必要的,要不然,现在就会陷于迷惑境地,不知道如何应对那些将军的发问了。

“各位将军,这些都是谣言,你们不要理会,更不可轻信。”李败德摆摆手,语气平淡地说道。

“元帅,无风不起浪。要让我们相信皇帝是真的,其实并不难。咱们营寨后面不是有一个星落湖吗,不妨让皇帝陛下到湖中游个水,那么谣言将不攻自破。”午石声音铿锵,语气强硬。

“大胆!你一个小小的偏将,竟敢对皇帝陛下指手画脚?!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李败德陡然变色,抬手遥指着午石的鼻子,大声呵斥。

“如果皇帝陛下是真的,末将自然会领罪!”午石脾气很倔,针锋相对道。

“此人冒犯天威,妄议至尊,罪不容诛!来人,将他拖出去,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李败德气呼呼地叫道,胡子一翘一翘的,眼睛之中射出一抹犀利无比的凶光,让人看了觉得可怕。

立即从营帐之外进来两名禁卫,从左右两侧抓着午石的肩膀,向帐门之外拖去。

“元帅息怒!”所有跟随午石一同进入大帐的中层将军,齐刷刷地向李败德抱拳施礼,异口同声为老将军求情,“午将军并无冒犯皇帝或者元帅之意。他只是想平息谣言,他这也是为我军的全局考虑。”

“尔等休要多言,否则,与他同罪!”李败德抬手一按,铁青着脸说道。从他内心来说,他并不想杀人,但是,当此危机时刻,不杀一两个人,是难以将谣言平息的。因为那根本不是谣言,而是实情。要强行掩盖实情,那么必须采用铁血手段。

“元帅不听进言,是不是心虚了!你就是斩了我,营中的兄弟也是不会相信你的。”被拉出去的午石一边挣扎,一边大声叫道。

“斩!”帐内德李败德挥了挥手,冷声道。

“咔嚓~”

刀斧挥动之间,午石的人头落地,鲜红的血液向四处喷洒,染红了帐门。

老将军午石做梦也想不到,他就是说了这么几句话,就被元帅砍了头。那些个中层将军更是大为震惊,一个个面面相觑,都看不到对方眼中的坦然之色,他们不再开口,噤若寒蝉,不过,他们心里大都猜到实情是怎么回事了。

那些个中层将军全都黯然神伤地离开了大帐,帐内只剩下几个核心人物。

“元帅,当此谣言盛行之际,要平息谣言,有两个方法,一是抬出真相,二是灭除真相。”老奸巨猾的郭湘成侧身向李败德倾斜了一点,伸出两个粗实的手指,慢条斯理道。

李败德略微皱眉,抬手一伸:“我不大明白郭大人的意思,请明讲!”

郭湘成微微一笑:“所谓抬出真相,那就是告知所有军兵,皇帝的确是假的。但是我们有皇孙,那也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我们不妨把假的皇帝拉下来,公开拥立公子为新皇。那样就更加师出有名了。”

“此事不可。”李败德立即摇头说道。“倘若承认皇帝是假的,恐怕,军心将会涣散,再也无法凝聚起来了。”

“那就只能采用第二种方法了:灭除真相。”

“灭除真相是什么意思?”

郭湘成不假思索道:“那就是将真的皇嗣李旦做了,让他没有机会再出现。那样一来,我们所拥立的皇帝,哪怕是假的,也可以一路假到底。等把神都攻占下来之后,那时,再让假皇帝来一个暴病身亡,那么,一切就完美了。”

“皇嗣并没有犯错,我们要杀他,恐怕有些过分了。”李败德用怀疑的眼光看着郭湘成,语气不满地说道。

“除此之外,元帅还有更好的办法吗?”郭湘成脸上露出一个老奸巨猾的微笑,反问道。

“让我想想。”李败德起身在帐中来回踱步,不时地以手挠头,他真的没有什么好办法,而郭湘成的办法,也不是他想要的,因此他难以抉择。

他知道,郭湘成一心想要拥立皇孙李子唐为帝。他自己对于李子唐也是有感情的,之前也持有过这种想法,但是,后者太过强势,若是被立为皇帝,那么以后很难控制。而皇嗣李旦则是一个懦弱之人,容易控制。两相比较,他宁愿立李旦。

但是,李旦却不愿意旗帜鲜明地反对他的母皇。因此,他们才不得已立了一个假的。

要是不立皇帝,他们照样可以旗帜鲜明地倒武。问题是,他们立了,而立的那个却是假的。

要是秘密一直不暴露,他们也无所谓,可是,这秘密却不期然地暴露出来了。

亲眼看到文告内容的军兵至少有一万,而几乎所有的军兵都听到了传言。

若是不对这些谣言进行澄清,手下那些军兵将会如何看待他?

有那么一瞬间,李败德心里浮现一个想法,认为当时郭湘成是故意把这个秘密说出来,有意让偷听着听到的。

这个想法起来之后,李败德对于郭湘成的好感一下子消失了,觉得后者将会成为他的前进路上的障碍。

不过,目前还没有到与郭湘成翻脸的时候,因为,后者的势力非常大,这九万军兵,有三万是他带来的,还有三万是李子唐带来的,可以说,在军兵的数量上,李败德处于微弱的弱势。

好在,在将军的名额上,李败德占据一定的优势。

“难道只能如此?”思考半晌的李败德,停止了踱步,斜眼看着老神在在的郭湘成,用无可奈何的语气问道。

郭湘成耸耸肩,给了李败德一个淡定的微笑,那意思是你是元帅,如此大事,你自己作主。

李败德走到帅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扫视了左熊等几位大将军一遍,面无表情地问道:“各位将军,你们认为怎么办?”

“郭大人的建议有些道理。”那些大将军互相对视了几眼,然后笑着说,他们都是新近提拔的,对于皇嗣并不亲近,也无感情,所以,杀不杀的,他们都抱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既然大家都持这种想法,那么本帅也只能弃小义从大义了。”李败德咬了咬牙,表现出一副大义灭亲的为难和痛苦,用沉痛的语气缓缓说道。

第四百六十三章 意外偷听到

东厂。

“公爷,请你屈驾到我的书房坐一下,我有要事向你禀报。”

黄胜彦走到张麟身旁,用不高不低地声音说道。

“好。”

张麟知道交待黄胜彦办理的事情有结果了,便点头同意,在后者的引领之下,一路向他的书房走去。

黄胜彦的书房不在议事厅所在的后院,而是在前院,靠近地牢的另外一个入口。而张麟自己的书房,在灵狼入侵之时,被一把大火无情地焚毁了,还没有重建好,他要商谈重要机密的事务,只能使用别人的书房。

请张麟在他宽大的书案后面坐下后,黄胜彦从书案斜对着的一个铁制的柜子里拿出一叠材料,捧着放到张麟面前的书案上,语气平静地说:

“公爷,这是秋霜的库档。”

“哦,这么快就弄到了?”张麟表示了一些吃惊之意。

黄胜彦得意的笑了笑,然后又谦虚地说:“秋大人作为后宫的女官,她是有库档的,只不过都在内侍省。当然,光从内侍省拿库档,那不是咱们东厂的办事风格。这里的库档,包括内侍省的,户部的,还有掖庭局的。”

“秋霜还有掖庭局的库档?”张麟皱眉问道。

“对的。”黄胜彦点头,他心里佩服地说,老大真会装,谁不知道你跟秋霜关系好,你装出一副连这一点都不知道的样子,谁信呢。

实际上,对于这一情况,张麟真的不知晓,以前,虽然秋霜与他交往颇深,但是从来也没有跟他提起过她的过往。看来,她对他也并非倾心交往。

上官婉儿则不同,她从小到大所有的经历,包括在掖庭局的,甚至包括她的家族史,都曾经于不同的场合对他讲述过。可见,她对他更为信任,感情也更为真挚。

当然,张麟并没有期望秋霜对她给予信任和真挚感情,因为他对她也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情。

这样想来,秋霜没有把她的全部经历告诉自己,也属正常。张麟理解地想道。

“这么说,挺全面的。你办事,真的让我放心。”张麟含笑道。他拿起库档,塞进了自己的橄榄色的褙子内的贴袋里。他没有当着黄胜彦的面打开库档,这一方面是对他的办事能力表示信任,另一方面,他不想在他的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在看秋霜库档的时候,难保会发生情绪方面的变化,因为秋霜陷害过上官婉儿,他心里对她本来就有怒意,看了库档后恐怕容易显露出来,让旁人看出来不好。

毕竟,秋霜眼下是皇上最信任的女官,未经皇上的允许,查她的库档,这本身就不符合规制,如果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绪,那就更加不好了。

“公爷满意就好。”黄胜彦谄媚地笑道,他的眼神之中却闪过一丝古怪的光芒,被张麟敏锐地捕捉到了。

他心里在想,黄胜彦对于自己为什么要调阅秋霜的库档肯定感到好奇,但是他却不好意思开口问。

“如今秋大人是后宫女官之首,我们东厂对她的过往关心一下也是正常的。”张麟随口作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解释。

“正常正常。”黄胜彦脸上堆出憨厚的笑容,他心里却在说,恐怕不止关心这么简单吧,谁都知道你与秋霜过从甚密。

离开东厂之后,张麟没有直接回寒苑,而是在经过御花园时,特意走到一处九曲八折地延伸到一泓贮满清水的池塘中间的六角亭子里,他觉得这种四面都环水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偷听或者偷看的,适合查阅绝密库档。

张麟让卢骏异守在曲廊与岸边相连接之处,自己则迈着轻快的步子,沿着曲曲折折的桥面,向位于池塘中心的六角亭走去。

他才走过了两个弯曲的桥面,耳边突然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这声音不高,刚刚够走到这个位置的张麟听到,而在岸边却听不到。在听到这声音的第一个瞬间,张麟愣住了,因为这种语言,与神都的语言完全不一样,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儿听到,非常的古怪。

“侃你俺帕皮里蒙哥留嘎酒哦西哦。”

“安兴。”

虽然有些古怪,不过,张麟能听得懂,他判断出,这是韩语,他曾经学过的。

脑子里自动把对方谈话的内容翻译成汉话:

“务必尽快搞到名单。”

“放心。”

宫中居然有会说韩语的人,这太奇怪了。张麟定睛看向亭子里,在亭子的另外一侧的远离他的红色圆柱的两边,各露出了两个人的侧身。一个身穿蓝色的花色袍衫,脑袋旁边垂着一根麻花辫子,听声音这里没有女人,而此人却是女人装束,很显然是后宫的哪位供奉,张麟凝目细看,隐隐地看到他的袍衫上绣着半只仙鹤,因此可以确定,此人就是某位供奉。

另外一人则身穿绯色袍衫,头戴黑色内侍帽,显然是一个内侍,当他说话的时候,后垂的帽脚在脑后乱颤。不过,他的声音却不是内侍的那种公鸭嗓子,而是再正常不过的男音,可见他不是什么内侍,必定是冒充内侍进宫的歹人。

这两人相对而站,中间隔着半根柱子,他们的脸都被圆柱所遮挡,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不知他们是谁。他们谈话太投入太专注了,所以没有觉察到张麟的到来。

张麟站在原地,进也不好,退也不好,因为偷听到了别人的秘密,那不是什么好事,倘若对方不知晓,那反而是好事,在需要的时候可以以暴露秘密而要胁他人,可是自己所在之处,四面不靠,极其明显,无法躲藏起来,不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会被谈话方所发觉。

而一旦被发觉偷听到别人的秘密谈话,这就不好了。张麟并不惧怕对方,只是想,既然自己听到对方在策划如此大的阴谋,那就不能不管,必须要进行跟踪和调查。如果现在就暴露出自己的动机,那么,就收不到什么好的效果。

反正他已听到核心的机密,多听无益,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装着没有听到的样子。

“咳~”张麟干脆不进也不退,干咳一声,装出一副全身贯注地观赏水中的游鱼的神态,眼睛盯着水面,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自言自语道,“鲦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在亭中密议的两个人,听到骤然而来的声音,分别从红色圆柱的两边转过头来,目光如电看向曲桥之上,在第一瞬间便看到了从栏杆里面俯身到外面观鱼的张麟,他半个人都伸到了桥面之外,姿势有些危险,有随时向池塘里坠落之虞。

这两人面露诧异和惊慌之色,互相交换了一个担心和安慰的眼神。

那意思是:

“天啊,我们的秘密被人听到了!”“放心,他听不懂我们的话的。”

第四百六十四章 沙秋双

张麟没有回头顾视,也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摆出一副在聚精会神地俯看水中之鱼的姿势。

而水中一条游鱼都没有,至少在张麟所观赏的水域没有。

那两个被偷听到谈话秘密的人,倘若把目光投向水面,便能发觉张麟存在异常。

然而那两人并没有观察水面。他们的全副心事都在思考,他们的谈话内容,张麟到底听懂了没有。

“畅西,汤西洛鲁派者苏尼哒。”这两人之中的一个脸上浮现尴尬的笑,开口向张麟打招呼。。。

这话,依然是用韩语表示的,张麟都听懂了,那话的意思是:

“张先生,原来是你。”

张麟明白,对方在试探他到底能不能听懂他们的话,他装作一头雾水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听懂一样,扭头四处乱看。这个时候不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然的话就太假了,让人起疑。

在扭头望了大半圈之后,张麟才把目光投向亭子中,轻飘飘地落在那两个有些惊慌失措却强作镇定的人的脸上。

一个长着熟悉的面孔,那人就是宫中的供奉薛梓异。

另外一个张麟没有见过,也是一个青年男子,长着一张苦瓜脸,从装束上看,完全是一个内侍的样子。但张麟已经知道,此人假冒内侍,置身皇宫,必是心怀不轨之人。

看完这两个人之后,张麟并没有打招呼,因为他与薛梓异的关系已经恶化,主动打招呼便会暴露自己听到秘密的心虚,他若无其事地扭头继续察看其他方向,嘴里咕哝道:“好奇怪啊,刚才明明听到有人叽里咕噜在说话的声音,却是没有看到人,莫非那是鱼在开口说话?”

薛梓异与那位假内侍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放心,互相点了点头。

“罡烈公,竟然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好巧啊。”

薛梓异主动向张麟打招呼,脸上挤出一种近乎热情的笑,这当然是假笑,以掩饰他的尴尬和心虚。

“好巧。”

张麟略微点头,没有表情地说,更没有怎么理会他,之前薛梓异对自己人五人六的巴结,后来自己落魄了,他就加入到落井下石的行列之中。这样的行径,张麟不齿,同时也会在恰当的时候,对他进行适当的报复。

不过,现在不是报复的时候。因为,他与他之间的过节并不深,没有必要那么着急地进行回击。

“罡烈公慢慢观赏景致,小弟告退!”薛梓异尴尬一笑,他自知得罪张麟了,这种人际关系一旦产生裂痕,无论他怎么修复,都是不可能复原的,不过鉴于后者的地位比他高,他只能委屈自己,向张麟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礼,然后与那位假扮内侍者一道,步履匆匆离去。

那假扮内侍者,身板儿倍直,步履相当矫健,一定是一位练家子。他进入宫中的目的必定是为了偷什么名单,而他自己偷不到,故而拜托在后宫当供奉的薛梓异趁侍奉武则天时伺机去弄。

当时田蒙潜入宫中,与汪之问密谈的也是名单。这两伙人所盯着的名单,是不是同一份名单?看来这份名单对两伙人都极其重要。

当了东厂的头儿之后,张麟也听说过,武则天有一份与叛逆有过各种程度的勾连以及通信往来的王公大臣的名单。他们所盯着的名单,或许就是那份传说中如雷贯耳但是却从来没有看到过的名单。

“看来这地方也不怎么安全啊。”张麟感慨着,迈步走到卢骏异身边,低声交待了一句。

“公爷,这样不妥吧。”卢骏异吃惊地说。

“没有什么不妥。这是在皇宫大内,在御花园,又是大白天,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张麟信心十足地说道。

“公爷多加小心。”卢骏异有些迟疑,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按照张麟的要求,转身离开,朝着薛梓异和那名假内侍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目视卢骏异远去后,张麟返身走到六角亭子里,向四周扫视了一圈。

亭子位于池塘的正中,离四边的岸地都有三十步之远。一般的轻声细语的谈话,从岸上是听不到的。而他所要在这里做的,不是与人谈话,而是翻阅库档,这断然不会有任何妨碍的。

在亭子的一边带阑槛的石椅上,面朝曲桥的方向坐下,又向四周审慎地望了一圈之后,周围除了在各自驻点值岗的禁卫之外,没有什么闲散人员走动。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和朝向,只要有人靠近曲桥,就逃不过他的视线,不用担心有人潜到身后,偷看到他所要翻阅的库档内容。

确定处境非常安全之后,张麟这才重新拿出库档,打开,认真地翻阅了一遍。

秋霜的经历非常的简单,五年前成为一个宫女,在尚工局当差,因为技艺好,很快就当上女官,两年前当上尚工局的尚工,品秩为正五品下。可以说,从当宫女开始,秋霜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尚工局。

这是内侍省记录的注色经历,从中看不到什么稀奇之事,一切都是大家的眼睛都所看到的,和耳朵所听到的。这一点,通过与秋霜的交往,张麟已然知晓,不用看库档,都很清楚。

他和秋霜之间的交往挺多,关系也超乎寻常的朋友,连这一点都不知道,还算什么朋友?

在内侍省的库档的最后一览,记载了一个备注:秋霜来自掖庭局。

他小心地打开掖庭局的库档,查看秋霜在此处的全部注色经历,可以看到,秋霜是在掖庭局长大的,两岁入的局,在里面当女婴,长大后则当了一段时间的宫教博士,之后,便去到尚工局当艺能宫女。

掖庭局对于秋霜的来历根脚没有注明,因为它对所有人都是同样对待的。这一点,张麟理解。因为局中有不少人是皇上的仇家子女,自然是不能将他们的家世和来历记录在案的,不然的话,不是为皇上拉仇恨吗。

秋霜进入掖庭局之前的经历是一片空白,不过,那时她还小。两岁之前的幼儿,能有什么经历?

从内侍省和掖庭局的库档,看不出秋霜有任何毛病,甚至可以说,她是一个根正苗红的人。从小就生长在皇宫,被皇上所指派的人调教长大,能有什么毛病?

之后,张麟又漫不经心地翻开户部的库档,草草地浏览了一下。他觉得他不会再有什么收获了,他认为,户部的记录,其详尽性和严密性,恐怕没法与内侍省和掖庭局的库档相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当着黄胜彦的面查看这份库档呢。

调阅秋霜的库档,是一件相当严肃的大事,黄胜彦虽然表面上配合我,暗中会不会告知皇上呢?

对此张麟不得而知,不过他也不是太在意。现在的他,在皇上眼里,肯定不是一个听话的人。他都已经斗胆到地宫探视过上官婉儿,阅看一下秋霜的库档,其严重性,应该不会大过前者吧。

翻开户部库档的第一眼,张麟就看傻了眼,因为上面所写的是完完全全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沙秋双”。

秋双与秋霜同音,莫非这是秋霜的原名?

再仔细看,注色经历页面非常简陋地写着一行字:“沙秋双,波斯籍,生于旧历咸亨元年,夭折于咸亨二年。”

对于过去未来的百年间的年份,张麟现在已经有所记忆。他记得,旧历咸亨元年,是二十二年前,这与秋霜的年龄完全相符。于次年便夭折了,这与掖庭局记录的秋霜两岁进局的经历又前后吻合。

第四百六十五章 波斯公主

这么说,秋霜真的就是沙秋双?

她是波斯女子?

从户部库档的一条短短的关于沙秋双的记载,张麟又立即联想到沙尔汗,两人都姓沙,都来自波斯,而且都有敏巧的手艺,这么说他们两人属于一脉相承,莫非是兄妹关系?

想到这里,张麟莫名地兴奋了起来,从栏椅上站了起来,手里拿着户部库档,在亭子里来回踱步。

据他所知,沙尔汗是落魄的波斯王子,那么,秋霜可能也是失国的波斯公主。

户部库档的一行字,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简简单单的记录,没有任何含义,也没有任何用处。但是对于看过神狄剧情的张麟来说,那不啻于明白无误的告诉他,沙秋双就是波斯公主。

这样想着,他脑子里的思路越来越远。

他记得,波斯曾经遭到大食的强横侵略,在即将倾覆之时,波斯王派使臣到大唐朝廷紧急求援,但是,当时的高宗鉴于波斯离大唐太远,鞭长莫及,所以就没有派兵援救,波斯灭亡了。逃亡的波斯王室对于大唐皇朝有着深深的恨意,他们把失国之痛,毁家之恨,统统寄托在大唐身上。

波斯王子沙尔汗后来勾结突厥,背叛武则天,然而他没有成功,只是将金碧辉煌的善金局给焚毁了。

那么,同为王室后人的秋霜,与蛇灵勾结,陷害上官婉儿就不足为奇了,哪怕她陷害或者刺杀皇上,这种行径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这条简单的注色经历只是对张麟展开思路有用,对于其他人,包括武则天在内,都是没有任何说服力的,你不能根据这一行文字,就到武则天面前指认沙秋霜为失国的波斯公主。因为户部的库档上只说她是波斯籍,并没有说她就是波斯王室后人。

不过,有了这条线索,张麟便可以展开进一步的调查。之前,因为秋霜处于宫中,使得他投鼠忌器,难以将调查完全展开。

现在,他可以派人在皇宫之外监视和调查沙尔汗。

既然沙尔汗与沙秋霜是兄妹关系,哪怕这一点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可以确定他们都是波斯人,在神都,能有几个波斯人,作为相熟的老乡,他们之间一定存在秘密的联络。只要抓到沙尔汗的舛误,那么就自然会抓到秋霜的尾巴。

想到这一点,张麟的脸上浮现一抹愉快的笑容。

接着,他又对眼前的局势展开了分析:秋霜与蛇灵勾结,很有可能她本身就是蛇灵的高级成员。蛇灵与灵狼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一点从小梅出手搭救莽青松可以判断出。而灵狼保护李败德的家人,为他劫持皇嗣,可见灵狼早就与叛逆李败德串联在一起了。

那么,蛇灵会不会与李败德勾搭呢,这个张麟无法判断,因为蛇灵小梅并没有将真正的皇嗣交给李败德。除此之外,到现在为止,他还看不出蛇灵与李败德有任何勾连的迹象。

但是,这个可能不能排除。因为摆在他面前的蛇灵成员不是小梅,而是沙秋霜,一个有着失国之恨的女人,她会采取什么样的方法复仇,那是一般的人难以忖料的。

不管怎么样,必要的防备是必须的。

张麟脸上的愉快之色渐渐消失了,被凝重之色所代替。

他重新在栏椅上坐下,拿起三份库档,重新翻阅了一遍,眼中浮现一抹思索之色。

户部的库档,与内侍省和掖庭局的库档完全不搭边,因为,完完全全是两个人的名字,这条库档是如何附加到秋霜的库档上去的呢?

还有,这条库档是黄胜彦于收到他的指令之后去调来的呢?还是,在此之前就存在于东厂的库档房之中?

他记得,他是上午才吩咐黄胜彦去调查秋霜的。

假如,沙秋双的户部库档是黄胜彦临时取得的,那么他的调查取证能力也实在太强悍了一点!因为沙秋双与秋霜完全是两个人。他是如何判断沙秋双就是秋霜的呢?而且用时如此之短。

或者这条户部的库档早就存在于东厂,这一点倒是更加可以理解。

那么,这户部库档是肖清芳私自调查出来的,还是受皇上之命而弄出来的呢?

这两者都有可能。

或许肖清芳就是以这条库档为筹码,要胁秋霜加入蛇灵或者为蛇灵做事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疑团,可谓迷雾重重。

张麟觉得,这是他进入皇宫之后,疑惑最多的时候。。。

正在张麟多方思虑之时,一个俏丽的身影,出现在曲桥之上,向着亭子里面款款行近。

这位丽人正是张麟的所翻阅的库档的主人,后宫女官之首,波斯公主,秋霜。

今天她有些闷闷不乐,在侍女婵儿的伴随之下,在御花园漫步散心,以排解郁闷的心怀。在经过御池旁边的时候,影影绰绰地瞧见一个身穿供奉服饰的人在御池中的荷韵亭中踱步的侧影,她凝眸一看,认出来了,那人不就是让她欢喜让她忧的张麟吗?

于是秋霜的脸上浮现美丽的笑容,迈着轻盈的步子,踏上了通往荷韵亭的曲桥。

正如薛梓异与假内侍因谈话太投入而没有注意到张麟的临近,张麟也因思考的过于专注,而没有觉察到秋霜的到来。他还在亭子中踱步,心里既有发现重大秘密的兴奋激动,又有被重大秘密所压迫的沉重感觉。

好在亭子不大,且六面都被栏槛所围,不能无限地踱下去,要不然,哪怕秋霜到了他的身后,他都不一定能发觉。

当秋霜走到曲桥的一半时,张麟倏然转过了身,他并不是因为发觉有人靠近,而是因为走到了栏槛前面,不得不转身。

在转身的一瞬间,他看到了秋霜正在向亭子走来,脸上带着欣悦的笑容。

这一下,把张麟的魂都吓飞了。

他正在查阅---而且是一极其秘密的方式---查阅秋霜的库档,而库档的主人却到了他的眼前。

这要是被秋霜发觉他在暗中调查她的库档,掌握了她的秘密,那么,她肯定会早作戒备,甚至会提前行动,尽管,张麟不知道她的行动是什么,但是,她既然苦心积虑打入到武则天身边,那么一定有其深厚的用意,这是毋庸置疑的。

惶急之中,张麟对秋霜视而不见,连一个招呼也没有打,霍然转身,三步并作两步返回栏椅边,手忙脚乱地将散放在栏椅上的三件库档收笼起来,藏入他所穿的橄榄色褙子内侧的夹袋之中。

见到张麟的反应,也看到他藏东西的动作,秋霜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她发觉张麟有异常,心里预感有一丝不妙。本来她就怀疑张麟在探视过上官婉儿之后知晓了她的秘密,现在他的反应和动作,等于明白无误地告诉了她确定的答案,她不用问就知道,他知道了她的不轨行径,现在对她增加了防备。

虽然如此,秋霜还没有放弃对张麟的亲近和争取。她觉得,她的行径,哪怕有些过分,也是可以解释的,只要说清了那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是,张麟责备和追究起来,她可以将之归结于女人之间争风吃醋头脑发昏后所采取的愚蠢行为。

她最担心的是,张麟将获悉的秘密告知皇上,而他显然没有这样做,这一点稍微值得欣慰。

想到了应对之策,秋霜脸上的笑容解冻了,重新变得灿烂妩媚,莲步款款走向亭子里,嘴里笑语盈盈地打招呼:“罡烈公,你怎么会在御池苑呢,是不是赏花赏景呢,真是好兴致啊。。。”

第四百六十六章 如何解释?

“原来是秋霜啊。好巧啊。”

张麟假装刚刚才看到秋霜,含笑打招呼,表现出一种惊讶的神色。

虽然张麟竭力掩饰,但是,秋霜仍然从他的神情之中,捕捉到一些不自然,不过,这一点不自然与适才那种反常比起来,根本不算一回事,她当然不会对这介意。

“罡烈公一出,就挫败叛军,建立奇功!请接受我的祝贺和敬意!”秋霜向张麟翩翩一拜,笑着道了一个福。

“哪里哪里,这都要多亏你在皇上面前的极力推举,我才有机会从寒宫之中出头。”张麟感激地说,他这话一半属于客套,一半出于真挚。

虽然知道秋霜陷害了上官婉儿之后,他很愤怒;虽然知道秋霜是心怀叵测的波斯公主后他很震惊,但是,他本人对于秋霜并无恶感。在与秋霜打交道的过程之中,他真的从她那儿得到过许多有益的帮助。

特别是知道了秋霜的高贵而神秘的身世后,他的想法改变了,认为秋霜所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他今后所要做的是,尽可能的引导和纠正秋霜的行为,使之达到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听了张麟的话,秋霜嘴角勾起一个欣慰的笑,看来他还能记着她的好,有这一点,很是难能可贵。她嫣然一笑道:“应该的应该的。”

这时,一阵清凉的风儿吹来,把张麟套在外面的褙子掀开了起来,插在褙子内侧兜里的库档的封面露了出来,叠在最上面的掖庭局库档几个字极其显眼,一下子吸引了秋霜的诧异和惊悚的目光。

觉察到秋霜异常的目光,张麟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这才发觉库档没有藏好,被一阵风使得暴露在秋霜的目光之下。

要是叠在最上面的是内侍省库档或者户部库档,那都好说,张麟作为东厂的头儿,一天到晚不知要调查多少人,查阅多少库档。可是,好露不露,偏偏露出来的是掖庭局的库档。

虽然在宫中有着掖庭局出身的人有不少,可是,张麟所知道的只要上官婉儿和秋霜,对于其他人,事先并未作了解。

如今被秋霜发觉他携带者掖庭局的库档,如何向她解释?

作为心怀不轨之人,本来就“做贼心虚“,现在,面对着和她,也只能和她有关系的掖庭局库档,哪怕张麟巧舌如簧,也没有办法在秋霜面前掩饰过去,除了实话实说。

可是,若是实话实说,那么和秋霜之间将立即从朋友关系变成敌对关系。说实在的,张麟心里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并不是他特别珍视同秋霜的友谊,而是他觉得,如果马上同秋霜撕破脸皮,那么就不能掌握和控制她的下一步动向。万一秋霜因为身份暴露,一怒之下而把上官婉儿杀了怎么办?或者,要是她狗急跳墙,利用在武则天身边的绝好机会,把皇上刺杀了,那么,天下就会马上大乱。

这些都不是张麟想要的。

心念电转之间,张麟脑子想了很多,觉得还没有到与秋霜撕破脸皮的时候,能掩饰就尽量掩饰过去。

张麟虽然心里极其慌张,但是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把褙子的门襟拉了拉,把露出的库档封面又遮盖了起来,面不改色,镇定自如地说道:”秋霜,你说对了,我现在相信上官婉儿真的是蛇灵奸细。“

哎,没有办法,只能拿上官婉儿说事了。当然,张麟这是张冠李戴,或者说是指桑骂槐也可以,用不着对不起上官婉儿。

对于张麟的话,秋霜并不相信。

要是张麟没有去过地宫,没有见过上官婉儿,那么,这话自然是可信的,可是,现在,在明目张胆地探视过上官婉儿之后,尤其是他的兜里还揣着一份掖庭局的库档,他还说这么一番惺惺作态的假话,还想让秋霜相信,这不是把她当傻子吗?

秋霜没有揭穿他的谎言,而是顺着他的话问道:”哪一点让你相信了?“

”你知道,我去地宫审问过上官婉儿。“张麟嘴角浮现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明明是去探视她好不好,怎么现在到你嘴里变成了审问?秋霜眉头略微一蹙,不过,她并没有纠结于这一用词上的差异,装出一幅好奇地样子,语气急切地问道:”那么,你审问出什么来了?“

张麟脸上摆出一幅很夸张的表情,一只手在空中指指点点,绘声绘色地说:

“我到了地宫,第一句话就骂她:

‘我把你当朋友,而你却与蛇灵勾结,阴谋陷害我!我真是瞎了眼!’

上官婉儿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什么蛇灵?我没有陷害你,我也是受害者。’

你知道上官婉儿还说什么吗,她说是你陷害她!我怎么可能相信,因为在皇上面前与我厮混的明明就是她,这一点我绝对不会认错。

我说,’你说秋霜陷害你,你有什么证据?‘

她诬称,这是你亲口承认的。

对于她的说法,我更是不怎么相信的。就算你真的陷害了她,你自己怎么可能告诉她,除非你是傻瓜。这一点,我觉得不符合常理。你说呢?”

张麟遍故事的水平是一流的,把虚假的事情说得活灵活现,好像真有其事一样。

在张麟说话的时候,秋霜盯着他的眼睛进行审视。她发现张麟说的声情并茂,慷慨激愤,煞有其事,并且顺带还嘲讽了她一通。至于是真是假,秋霜现在也无法判断。

虽然张麟去地宫探视上官婉儿的事情,整个后宫的人都知晓,但是他与上官婉儿说了什么,这就谁都不清楚了。谁也没有长着千里耳。

在无法判断真假的时候,秋霜只能半信半疑,而其中相信只占三分,而怀疑则占七分。

对于张麟的嘲讽,秋霜心里接受了,她自己在心里也经常如此责备自己,当初在上官婉儿面前说话不该那么肆无忌惮。虽然如此,她的脸色还是微微一红。

而对她的质问,哪怕在她看来,是假装出来的质问,她当然绝不会承认,她在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上官婉儿真是丧心病狂,什么话都乱说。“

“放心,这只是她的一面之词,我不会轻易相信的。”张麟脸色一肃,大义凛然地说道:”离开地宫之后,我命东厂调查上官婉儿的底细。这才发现了端倪。她是罪人上官仪之后,全家被抄斩,她和皇上之间有着血海深仇,跟蛇灵那帮匪贼有着相同的出身。她成为蛇灵奸细,那是顺利成章的事情。”

张麟现在的这套说辞,顺利成章地解释了他怀里的那份掖庭局库档的来历,让秋霜有了四分的相信,就算他知道她的身份秘密,却怎么样也不说出来了,这不也是一种对她的顾及,甚至可以说是爱护吗。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好了许多,露齿一笑,以不相信的口吻问道:

“上官婉儿的罪人出身,整个皇宫尽人皆知,你怎么到现在才晓得?”

第四百六十七章 没有这样的假如

“是啊。”

张麟点头,语气激动的说道:

”我与上官婉儿虽然走的比较近,但是也没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要不是东厂找出了掖庭局的库档,我还真不知道她竟然是罪臣上官仪之后。她还多次刺杀过皇上,皇上非但没有杀她,还让她当后宫女官之首,真是太宽宏大量了。“

现在秋霜对张麟的话已经有了五分相信了,她心里在想,自己不是也没有对他说自己在掖庭局的经历吗?在掖庭局呆过,算不上什么光彩的经历,能不说自然是尽量不说。推己及人,上官没有对张麟说,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么说张麟兜里的掖庭局库档真的是上官婉儿的?

她心里很想伸手从张麟怀中拿出那库档翻开看一下,这样就不会有疑问了,但是她又没有勇气这么做。因为她深恐万一翻开一看,库档上的名字写的不是上官婉儿,而是她秋霜,那她以后就无法再坦然面对张麟了。

不管怎么说,张麟在她心里的位置还是非常重要的,她不舍得将这种关系撕裂破坏。

而她不看,张麟不说,这样,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还能维持下去。这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看来他与她之间,还存在着这样的默契,这也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想到这里,秋霜的心情大好,她莞尔一笑,道:“皇上之所以如此袒护她,还不是因为她有些才华。只可惜她有才无德,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好心。现在,你既然知道她是蛇灵奸细,这样也好,你就不会被她所蒙蔽了。不知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怎么办?”张麟挠了挠后脑勺,然后看向秋霜,郑重其事地说,“说实在的,目前只是我们根据鸽信以及她的出格的行为所进行的推判,虽然我们有理由相信她是蛇灵奸细,但是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进行指证。不过要查验她的身份也是极其容易的。蛇灵成员身上都是纹有蛇形刺青的。要不你陪我去地宫走一趟,当场验看一下她的纹身。假如,验出她身上有蛇形刺青,那么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不能对她的卑劣行为和可耻的身份进行否认。”

张麟的话,虽然在说上官婉儿,可听在秋霜的耳中,让她产生了一种被指桑骂槐的错觉。她不敢与张麟对视,走到临水的栏槛边,眼睛没有焦点地望着水面上荡漾的涟漪。

现在,不管张麟的话是真是假,她都不能去与上官婉儿当面对证,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因为她知道上官婉儿不是蛇灵,后者身上怎么可能在纹有蛇形刺青呢。

“地宫乃是极其重要的所在,没有皇上的旨意,谁也不能进去。上次你擅自去地宫,已经让皇上龙心不喜了。你现在刚恢复得到皇上的重用,就不要再惹怒皇上了。”秋霜表现出一种善解人意的态度。

“这还不简单?我们可以向皇上请旨啊。”张麟得寸进尺道,他算定秋霜不敢这么做。到皇上那儿请旨,这不是赶着与上官婉儿当面对质吗,说不定把她自己搭进去了,她哪有这么傻?

用一件秋霜不敢去做的事情,表明自己的决心,何乐而不为呢?

果真,秋霜听了,忙不迭地摆手道:“我看这事没有这么着急。哪怕上官婉儿真是蛇灵奸细,她被关于暗无天日的地宫,无法出来,再有本事,也是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张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颔首微笑,表示认同:“既然这样,那我就继续查。等查获她与蛇灵勾结的显然证明后,再正式呈报给皇上。”

“咱们不要谈上官婉儿了,谈谈我们自己的事吧。”秋霜觉得关于上官婉儿或蛇灵的话题太沉重了,每一句话,都好像有意无意地指向她自己。虽然她的承受力很强,但是,也经受不住无数次的这种压力。

所以,她不想就这个话题继续探讨下去。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张麟愕然。

张麟的态度让秋霜有些失望,她不无委屈地说:“前些日子,我感觉你对我有些疏远。我虽然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心里仍然忐忑不安。有时候我心里揣度,你是不是因为皇上让我顶替了上官婉儿的位置,才迁怒于我,进而不理我的。”

张麟心里说,你说的太轻巧了。要是真如你所说,我自然不会计较。可事实是,你策划了整个案件,把上官婉儿害惨了。不过,这话他不会在口头上说出来。

他嘴角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你多虑了。前些日子我遭到很多打击,心情不好,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你莫要见怪。

”我不会怪你的。“秋霜表示理解,其后意味深长地说,”要是哪一天,我们不慎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你和我会不会成为敌人?“

从秋霜的话里,张麟听出了言外之意,她即将采取过激行动。他假装听不懂,连忙说:

”成为敌人?那不可能啊!“

“你不要这么快就否认。”秋霜向张麟摆摆手,煞有介事地说:”假如上官婉儿说的事,不幸在某一天变成了真的,我真的把她陷害了或者因为什么说不清的原因我杀了她,你会怎么对待我?“

张麟觉得秋霜又要把话题引到正题上了,他不想就这事进行深入的探讨,因为他自己也还没有想到对策。他与秋霜之间,不能简单地定性为敌我矛盾,因此也就不能以处理敌我矛盾一样对待她。但是,要把她视同上官婉儿、夜玉和太平公主一般的自己人,他觉得也很牵强,难以做到。

他连忙呵呵一笑说:”我不是已经说过,上官婉儿只是口头上这样说,她没有任何证据。所以,你就不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了。“

”我说的是假如。“

”没有这样的假如。“张麟斩钉截铁。

”好吧。“秋霜又说,”倘若有一天,我做出了不利于皇上,不利于大周的行动,你会不会大义灭亲地将我灭掉?“

秋霜的这一番话,对于张麟来说,等于把她的波斯公主的身份给暴露了出来。要是与皇上没有极度强烈的仇恨,谁有胆子说做出不利于皇上的行径?

倘若秋霜主动把她的蛇灵身份或者波斯公主的地位坦然地透露出来,张麟觉得他还没有做好倾听的准备。因为听了之后,他自己必然要有所选择,并有所行动而道破了自身秘密的秋霜,也会对他的选择和行动有所期许。不然,为啥要说呢?

而张麟,真的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该怎么选择和怎么行动。

他不可能像对付肖清芳一样对付秋霜,但也不能放任她做出对大周不利的举动。

张麟假装什么都没听明白,急忙以温和的语气埋怨道:

”秋霜,你今天怎么净说傻话呢?你是皇上最信赖的人,你怎么可能会做出不利于皇上的事情?“

”我说的还是假如。“

”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会像对待好朋友一样对待你。“张麟郑重地表示,这不是说谎,也不是承诺,只能算是对他与她之间的未来关系定了一个界定。

不会是敌人,也不会是情人,只能算是好朋友,如此而已。

张麟的话,虽然没有让秋霜满意,但是,她还是欣然接受。说实在的,在此之前,她对于和他的关系,有一种悲观的态度。她觉得和他之间再也没有可能了,甚至会走向对抗。

而现在,对抗似乎没有了,甚至还能在不管她做了什么错事的情况下,保持好朋友的关系,她已经足够了。

第四百六十八章 危机化解

库档危机化解了,冲突转变成了友谊,这让双方都松了一口气。

双方之间突然出现了一阵沉默,因为一下子没有找到适合聊天的话题。

在沉默的时候,张麟心里在想,当初,冒充上官婉儿与自己厮混的女郎莫非是秋霜。心里这里想着,他的眼睛则不由自主地在秋霜身上审视了起来。他发现她的身材非常好,甚至比上官婉儿还丰满一点,只是她的身高比上官婉儿略矮一点,当时自己怎么就没有注意到这种差别呢。

在想到当日在正阳宫与“秋霜”的揽抱,那种滋味很值得回味,在想到当时那个甜蜜的时刻,他的目光竟然不受控制地变得荡漾起来。

这样粗鲁的直视的目光,顿时让秋霜脸红心跳起来。她没有想到张麟目光之中的含意,误以为他的目光之中,蕴含的是对她的似水情意。

一抹羞涩的红晕飞上了她那俏丽滑嫩的脸庞,她虽然娇羞不胜,但是并不腼腆,美丽的双眸,充满了激动和热切之情,含情脉脉地回视着张麟,之前,她只希望与张麟的关系不要破裂,一旦危机过去,她心里就会祈望更多。

捕捉到这目光之后,张麟的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他已经在秋霜所扮演的“上官婉儿”那儿栽了一个跟头,不想再在她本人那里栽跟头。

他收敛了自己的目光,下意识地向后倒退几步,并且抬眼向四处环顾了一圈。

他们所处的位置,虽然与周围的岸边有水面区隔,但是被隔开的仅仅是声音,若是,他们之间做出什么出格的举措,那么,一定瞒不过守卫在周围驻点的禁卫的犀利的眼睛。

他虽然重新得到了武则天的重用,但是他还没有离开寒苑,要是再发生同样的事件,那么他一辈子就甭想离开寒苑了。

这时,他的视线之中,看到在御花园东边的一个月洞形的门洞,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凝目细看,正是受命去跟踪假内侍的卢骏异。

张麟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秋霜,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秋霜也看到卢骏异的出现,她很不情愿地挥手与张麟告别,临离去时,好像想到什么似的,扭头回顾张麟,笑着说:

“哦,对了,善金局的沙尔汗沙大人通知我,炉灶已经腾出来了,明天就可以供你使用。我差点忘了这事。咱们明天在善金局见!”

“明天见!”张麟点头,对于秋霜的在善金局见面的提议,他当然不便反对。

卢骏异疾步而至。

“骏异,有何发现?”张麟好奇地问道。

卢骏异语气激动地说:“那假内侍离开薛梓异后,悄悄地出了皇宫。我也悄无声息地跟在他后面。出了皇宫之后,他就展开了轻功,从连片的屋顶飞过,最后来到一处宏丽的宅院,消失了踪影。我到那宅院的前面观察了一番,发现那儿是国子监所在地。”

张麟用手摸着鼻子,眼睛望着卢骏异刚才回来的方向,沉思道:“国子监?”

他知道,国子监是朝廷的最高学府,全国学子集聚在一起学习和生活的地方,也有不少来自外国的学子,周边各国都会定期向天朝派出遣唐使,学习中原的先进文明和礼仪。

在武周时期,能说韩语的自然是指新罗国。

在国子监有新罗人属于再正常不过之事。位于朝鲜半岛的三个小国新罗、百济和高句丽曾经先后被大唐夷灭,置于安东都护府的管辖之下。

后来虽然建立了新罗小国,但还是天朝的附庸,作为附庸之国,自然热衷于学习天朝的文化礼仪。

不正常的是,新罗人怎么会卷入了朝廷乃至后宫的纷争之中呢?

新罗人要名单干什么?莫非他们也参与了李败德的逆谋?

还有,薛梓异会讲新罗话,难道他也是新罗人?

看来整件事情越来越有趣了。对于张麟的挑战也越来越大了。他既要搜寻小梅和皇嗣李旦,又要调查秋霜和善金局,还要监视薛梓异和国子监。他必须织造一张足够大的网,方能同时展开这些行动。

好在他身后有东厂,还有千牛卫,金吾卫和监门卫,这些力量,如今都听他调遣。

“公爷,我在路上碰到肖河,他们回来了。”卢骏异突然想起一件事,煞有介事地说道。

“那赶紧回东厂去。”张麟兴奋地说。虽然从传回来的鸽信,已经得知了关键的消息,但是,他还是想知道更多情况。

在东厂议事厅,肖河正在绘声绘色地向黄胜彦讲述他潜入叛军营中所看到所听到和所经历的情况,在两旁,围坐着几个千户,都是和肖河同时升迁的千户,比如杨琢,吕子乐,雷猛等等,沉萍也在场。

“你之从千军万马的围困之中安全逃出来,是不是靠着你那善于挖洞的功夫?”雷猛用佩服的语气说道。

肖河哈哈一笑:“我之所以很轻易地潜入了敌营,说实话,这得益于我从营外挖了一个洞通到营中。在撤离时,我很想再次发挥我的功夫,土遁离开。但是,在众多敌人的围追之下,我逃都来不及,哪有工夫挖洞?”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杨琢关切地问道。

“这次我是水遁离开的。”

“你还会水遁?”

“当然是我翻**帮的忙。”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沉萍,这时,拍了拍他圆鼓鼓的肚皮,得意地说道。

“你还看到薛怀义?他的日子恐怕不好过吧。他如此辱骂皇上,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死罪,他在李败德哪里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吧。”吕子乐用嘲讽的语气说道。

“不,相反,李败德对他很好,还有美女伺候呢。”肖河笑道。

“肖河,你确定叛军营中的皇帝是假的?”一直摆出一副威严的架势的黄胜彦,这时清了清嗓子,含笑看向肖河,温和地开口道。在张麟夜玉的面前,他是一个很听话的下属,但是在这帮千户面前,他就是当仁不让的头儿,威严庄重的气势,一点不会比张麟少。

对于黄胜彦的问话,肖河没有随口回答,而是特意起立,正色从容地回答:“禀震抚使,的的确确是假的,这是李败德的身边的那位看起来像副元帅的老者说的,他说这皇帝只是一个幌子,他们起兵是为了将天下还给先太子极其子嗣,这我听的清清楚楚。”

“将天下还给先太子极其子嗣?”听了这话,黄胜彦抬手抚摸太阳穴,陷入了沉思。

这时,张麟回来了,他大步迈进议事厅,所有人都起立迎接。

“肖河,你又立大功劳了!”

在经过肖河身旁时,张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满面春风地赞扬,让受到赞扬的有些受宠若惊,也让没有受到赞扬的沉萍心里泛酸味。

肖河忙不迭地谦虚道:

“公爷,这次立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带了好几个兄弟同去,都有功劳,其中,沉萍的功劳最大,要是没有他,我就不能活着离开叛军之营。”

“那也给沉萍记上一功。”张麟随口说道,对于沉萍他实在热情不起来,虽然明知后者有着水下的绝顶功夫,是一个有用之才。他并不是对沉萍特别冷淡,而是无法用对飞天彪或者肖河的那种热情对待他。

“不必了!”沉萍摆手道,语气干涩带着一种况味,“我是肖千户的下属,为肖千户帮忙打下手是再应该不过的,功劳都是他的,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第四百六十九章 我有说过吗?

肖河向沉萍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你干嘛要推辞呢,我的功劳再大,也上不去了,你积累一些功劳,不就可以跟我一样,成为千户吗。

但是沉萍却没有理会肖河的眼神,扭头看向别处。

张麟没有听出沉萍的言外之意,反而觉得他这话才算人话,因此点头赞同道:“沉萍说的也是。他在你的统辖之下办事,他的功劳自然都是你的功劳。”

“呵呵。”肖河不知怎么说,只能咧嘴一笑。

张麟在正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命人拿来五百两银锭,语气正色而平和地说道:“肖河,这是给你的赏银。至于你手下的人,你根据每个人的功劳大小,自己酌情进行奖赏吧。”

“不用不用。”肖河连忙摆手,“我就传了那么一个消息,没啥功劳,用不着赏金,至少用不了这么多。”

看到五百两白花花的银锭摆在面前,沉萍的眼睛放出了亮光,而肖河却不断地往外推,这让他生气,他伸出一只大手按着肖河乱摆的细小的胳膊上,语气激动地数落道:“你冒着生命危险进入敌军大营,功劳怎么说不大呢。要不是我及时救了你,你就把命丢在那里了。你的命难道连五百两银子都不值吗,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从沉萍的话语之中,张麟听出来不平,也听出来他在自我表功,不过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微微的一笑,向肖河说道:“我赏出来的金银,是不会收回来的。你收下吧。”

肖河这才眉开眼笑地收下了五百两银锭。他心里想,有钱了,这下不用住破庙了。以前他虽然是副千户,后来又当了千户,但是并没有立竿见影地拿到俸禄,因此依然屈身于破庙。这是他第一次从东厂拿到赏银,而且有这么多,心里还是非常激动和高兴地。看来做再厉害的贼,都不如当有权势的大臣来钱来的快啊。

由于自己又是风风光光的千户,又一次性拿到大量的赏银,肖河怕沉萍心里又有什么芥蒂,便笑着向沉萍说:

“二哥,在路上你不是跟我提起过,你有找到皇嗣的线索吗,你怎么不在公爷面前禀报呢?说吧,这样,你也可以立一个大功劳的。”

“我有说过吗?”

沉萍立即耸肩否认。

听说沉萍有关于皇嗣的线索,张麟眼睛一亮,现在确切地知道叛军营中的皇嗣是假的,那么找到真皇嗣便迫不及待,但是,他自己一点线索都没有,可谓一筹莫展,任何人能够提供线索给他,他都会进行重赏。不过,沉萍的否定的话语,立即又让张麟的神色变得黯然。

“这么说你是骗我的?”肖河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沉萍歪着脑袋看着肖河。

“那你是没有找到皇嗣的线索了?”肖河采用激将之法。

这一下就让沉萍跳了起来,不高兴地说:“谁说我没有!”

肖河脸上的笑意很浓:“你有那你为啥不说?”

“我怕我说了没有人会相信,所以没有必要说。”沉萍斜睨了张麟一眼,用满含委屈的语气说道。

张麟觉得到了自己该表态的时候,毕竟这是关于皇嗣的线索,不是意气用事之时。他用温和的眼神看向沉萍,郑重其事地说:“皇嗣关系到朝廷的安稳,关系到社稷的命运,此事极其重要,任何关于皇嗣的线索,我们都会郑重对待,更何况是你说的。如果真的找到皇嗣,我一定会请示皇上,对线索提供者,给予重赏。”

听了这话,沉萍的心情好了很多,因为,一项奖赏需要请示皇上,必定是非常庄重的赏赐,至少比能随便拿出来的五百两银锭要庄重许多。

用手在太阳穴上揉了揉,用力地衡量了一番,沉萍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比较好,不说的话,这秘密会烂在他的肚子里,一钱不值。

沉萍向左右看了看,在议事厅站了不少人,他便没有马上道出秘密,而是低声提醒:“此事极其重大,咱们还是到没有人的地方去说吧。”

张麟向左右挥了挥手,包括黄胜彦在内的所有人,都告退出去了。

大熊的权力真大!沉萍一直知道张麟拥有权力,但是没想到他的权力这么大,挥手之间,就可以让震抚使这样高贵尊崇的大臣出去。他心里羡慕的不得了,不过,他也知道眼下不是羡慕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地立上一个功劳,有了功劳就会被提拔。提拔到了一定的位置,自然就有权力。

“我也告退。”肖河看了沉萍一眼,笑着说,提步往外面走去。

沉萍没有任何表示,看来他要独揽功劳了,张麟也就任肖河离开了。

关上门之后,偌大的议事厅里只剩下张麟和沉萍。气氛一下子冷清了下来,甚至有一种压抑之感。

张麟心里暗自发笑,像这样紧张的关系,当时他们俩是怎么结拜为兄弟的呢?看来,这种结拜实在太草率了。不过,他想到梁山上一百零八好汉,他们结义时,有些是互相不认识的,有些甚至还有这样那样的过节,可见结拜也就是一个笑话。

“坐。”张麟在主位上大马金刀地坐下,伸手示意沉萍在左边下手位置坐下。

沉萍抖抖索索地坐了半个位置,然后拿手不停地摸鼻子,眼睛怯怯地瞟着张麟,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虽然对什么都不在乎,但是坐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权势熏天的人物。他脑子里浮现起自己以前欺负他的情景,心里在担忧后者找他秋后算账。

沉萍的这种担忧纯属多余,因为张麟压根儿不记得他以前的事迹。虽然肖河提过一嘴巴,但是他没有切身的记忆,自然不会为了他人口中的一两句话而找沉萍算账。

“你说有关于皇嗣的线索,现在没有外人,你可以讲了。”张麟清了清嗓子,面带和煦的笑容,温声开口。

“哦,对。”沉萍的思路这才回到主线上,他差一点忘了他是来干什么的。他脸上摆出一幅正色庄容,干咳一声道,“要找到皇嗣,只需请出一个人就可以。”

“谁?”

“大哥飞天彪邯信。”沉萍语出惊人。

“呵呵~”张麟哂笑出声。

他认为肖河和沉萍他们太想救出飞天彪了,什么功劳都往他身上套。他自己不也是如此吗,当初不是也把发现小秦岭金矿的功劳安在飞天彪的身上,才使得皇上将他的斩刑从斩立决推迟到秋后执行吗。

第四百七十章 女皇驾临寒苑

“我就知道,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就当我没有说好了。”

沉萍不满地嘟哝道。

“你这是什么态度。”张麟责备了一句,脸上带着淡定的微笑,不慌不忙道:

“飞天彪被关在天牢已有时日,而皇嗣失踪案乃是近期才发生的。他们两者根本互相不认识,甚至八杆子打不到,你叫我怎么相信?”

“我说过飞天彪与皇嗣认识吗?还有,认识皇嗣的人就能找到他吗?那满皇宫的人都可以找到他了!你就用不着这样伤脑筋了!”

沉萍眨了眨小眼睛,竟然开始对张麟进行反驳了。

张麟正色道:”那你总得告诉我一个值得相信的理由吧。否则,谁会相信,一个在天牢呆了几个月的人,会知道皇嗣新近失踪的线索?“

”理由我当然会告诉你。“沉萍摸了摸肥嘟嘟的下巴,得意洋洋地说道,”我来问你,皇嗣现在在小梅手里,对不对?“

“对的。这谁都知道。“

”那么,找到小梅就能找到皇嗣,我说得对吗?“

”可以这么说。”

”就算找到小梅,她也未必会同意将皇嗣交出来。你同意吗?“

”这个嘛,到时候就由不得她了。“

”她的武功那么高强,连大内第一高手武公公都打不过她,你们能拿她怎么样?“

”你的意思是飞天彪能打过她?“

”大哥飞天彪若出面,那就不用打了,他说什么,她都会听的。“

”此话怎讲?“

”实话告诉你吧,大哥飞天彪和小梅就是一对欢喜冤家。“沉萍再度出语惊人。

听了这话,张麟大吃一惊,他不相信,因为他知道,小梅是葛王之女,是李唐宗女,出身高贵;而飞天彪是一个小偷,出身寒微;这两者怎么可能扯在一起?还有,小梅那么年轻美丽,而飞天彪如此丑陋,他们之间根本不适配。他觉得沉萍在编故事,目的还是为了营救飞天彪。

“如果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肖河提起呢。”张麟语气沉着地问道。

“这事肖河一点都不知道,他怎么提呢。”沉萍肥嘟嘟的下巴一抬,得意非凡地说,“告诉你吧,我与大哥认识比你们都早。等你们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因为某种原因与小梅分开了,而他后来从没有提及过小梅的事,因为他就是要忘掉她。你们所看到的飞天彪,并非他的本来面目。他本来是一个英俊潇洒的美男子,长相不会比你逊色,他与小梅那是一对金男玉女。”

听沉萍这么一说,张麟又有一点点相信了。他脑子里浮现起来飞天彪那张伤痕纵横交错的脸,这副尊容让人看了要做噩梦,不过,他的眼睛却相当的清秀,相当的俊朗,与他的面容完全不相合。要是去掉脸上的伤疤,说飞天彪是美男子,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你能告诉我,飞天彪的脸是怎么回事呢?”张麟好奇地问道。

沉萍肥胖的身体往椅背上一靠,漫不经心道:“关于此事他从来没有对我透露过半个字。这是他的秘密。恐怕到死他也不会说。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去问他,或许他会对你讲也未可知,因为你现在是公爷了,手上有权利,掌握了他的生死。”

~~~

寒苑。

张麟正在按照自己的作息计划,在庭院里面沿着既定的路线负重奔跑,他已经跑了十几圈,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都是汗,如同耕了十亩田的水牛。

“皇上驾到~”

一声悠扬的呼喊声从很远的外面传入了寒苑之中。

在乍听到这个喊声时,张麟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他觉得,皇上可能打寒苑附近经过,但并非到寒苑来。

寂寞的寒宫不是皇上该来的地方。

更何况他曾经触怒皇上,一复出,就冒着令皇上发怒的凶险去地宫探视过上官婉儿,这一定惹得皇上对他的怒意更盛,皇上不会来他这里的,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来这里的。

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奔跑。

正在这时,杂沓的脚步声和辚辚的车驾声已经来到离寒苑的门口,让人无法听而不闻。

“公爷,皇上来了,你赶紧做好准备接驾吧。”在一旁观察和指导张麟奔跑练功的卢骏异急忙从他所在石头上跳了下来,语气急切地说。

“皇上真的来了?”张麟停住脚步,深感意外地问。

“是啊,千真万确!”卢骏异笑道。

张麟皱眉,心里嘀咕,莫非皇上没有听闻自己探视上官婉儿的消息,难道皇上的消息竟然如此滞塞?这不应该啊。

按理说,她听说那个消息后,应该对我生气和冷淡才对,怎么会屈驾来寒苑呢?

就在张麟迟疑和犹豫的时候,在一众宫女和宦官以及御前侍卫的陪伴和拱卫之下,武则天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看来她的心情并不坏,迈着轻稳的步子,走入了寒苑的大门,出现在张麟的面前。

既然皇上来了,就算张麟心里有什么不满和疑惑,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乖乖地恭敬地接驾。

“臣张麟恭迎圣驾。”连身上的铁甲都没有来得及卸下,张麟就在所站的位置跪了下来,向武则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在看到张麟身上的奇怪而滑稽的装束时,武则天的目光之中浮现一抹疑惑而古怪的笑意。

伴随武则天而来的宫女宦官以及御前侍卫看到张麟的奇异打扮后,都有些忍俊不禁,不过皇上没有发笑,其他人自然不敢笑出声,都用袖子掩着嘴,偷偷笑。

“罡烈公,这这身打扮是什么用意?”

皇上有了好奇心,自然不会闷着不说,只见她当即笑吟吟开口问道。

“皇上,这是臣的无聊之举,另外,臣有一个幻想,想藉此提高一下自己的功力!”

张麟的头仍然低垂在地面,因为皇上没有叫他平身,他不好擅自起来。

“提高功力?”武则天听了更是诧异。

“是的。臣多次遭遇刺客的刺杀,虽然身边有不少护卫,但是,臣觉得,在关键时刻,要是自己有一些武功,那么在遇到刺客时,就不至于慌张失措。”张麟语气平静地回答,尽量不带一点感情。他之所以这样说,并没有任何目的和诉求,只是要尽量把自己的话说圆。

张麟的话,在此刻的武则天听来,好像是一种无声的抱怨,抱怨她恢复了他的爵位,却没有恢复他的护卫。

不过,她也并没有觉得这种抱怨有什么不妥,她甚至觉得自己失于疏忽。她扭头看了一眼跟随在身后的御前侍卫凤凰,正色交待:“指派十名侍卫到寒苑,负责保护罡烈公的安全。”

“是!臣这就安排下去。”凤凰抱拳躬身答应。

张麟愣了一下,觉得自己那番话也就是对于自己的练功行径做了一个随便的解释,却没有想到,竟然令皇上做出了给自己增加护卫的决定,而实际上,这并非他想要的。如今他不想侍奉皇上,自然是对她的所有东西尽量不要。

可是,皇上金口玉言,给他加派了护卫,他也不能当众拒绝,那样的话,恐怕会适得其反,让皇上降怒。相比于发怒的皇上,还是一门心思喜欢他的皇上更可爱一点,他也更好控制一点。

不管怎么说,给寒苑增加了十名武功高强的御前侍卫,这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坏事。特别是发生了皇孙李子唐夤夜入宫行刺的事件之后,张麟迫切需要增加护卫。因为,他现在得罪了蛇灵,灵狼,还有李败德的叛军,甚至还有一些藏匿在暗处的派别,想要杀他的人,恐怕将会接踵而至。

“臣谢皇上隆恩!”张麟声音铿锵地谢道。

第四百七十一章 一阵头大

“平身~”

武则天眉开眼笑,抬起袖子,轻快地摆动了一下,柔声让张麟起身。

“谢皇上!”

张麟起身,抬眼向对面快速扫视了一番。

他发现,伴随在武则天左右的,以前上官婉儿的位置,不消说,就是后宫女官之首,波斯公主秋霜;而站在春香位置的,则换上了一个完完全全的新人。

此人明眸皓齿,身材高挑,身穿女官袍衫,俏丽的程度不让秋霜。张麟不知道,这位女官就是上官婉儿的弟子,新晋的尚寝慕羽潇。

在见到张麟时,慕羽潇特意多看了一眼,进行仔细的审视。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真容,以前她多次听说他的事件,特别是听闻他与上官婉儿之间的韵事。那时,她觉得他就是一个登徒子,就是一个负心汉,现在,从他的温文尔雅的外表看去,一点登徒子的痕迹都看不到,不过,她也知道,谁也不会在自己的额头上贴上一个不雅的标签。至于,负心汉的名头,她还是决定给他保留着,因为,为着他,上官婉儿被打入了地宫。

张麟觉得这位新女官看他的目光有些异样,但是他决没有想到,后者在心里对他作了如此不公平的评判。

“跑一个给朕看看。”武则天和颜悦色道,她的语气温和之中带着关切,很显然,她之所以这样做,不是要看张麟出洋相的,而是真的想了解他这样跑累不累,有没有好处。

“遵旨!”张麟一听便知道武则天的用意,他一点都不推辞,迈着沉重的步子,开始绕大殿跑了起来,因为这次属于展示,所以他没有展开全速,而是以中速奔跑,步子迈得不大,但是步履沉重,动静很大,每一步都震天动地。

围绕在武则天身后左右的人自动向两侧散开,给张麟让开了路。

武则天饶有兴致地跟在张麟的身后,迈着款款的步子绕着大殿走了一圈,对于这一条路线上沿途的人为设置的沟坎和上下坡,她觉得非常的有意思,目光从这儿看到那儿,有些目不暇接。

“你觉得罡烈公这样习练,能产生什么样的效果?”武则天低声询问跟随在她身后的武常。

武常凝目对着张麟负重奔跑的背影和路线审视了一番,微微一笑道:“皇上,依臣看,这是练轻功的路数。”

“练轻功?”武则天吃惊地说。

“是的。不过。。。”武常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直言不妨。”

“罡烈公年岁已大,要练成轻功恐怕没有可能。但是,如果坚持这样练习,他的速度会变快,身体也会变得相对轻盈一点。这也是有好处的。”

“哦。”武则天点头。

这时,张麟已经跑完一圈,累得满头大汗,他没有停止,继续奔跑。他心里抱着一种侥幸的想法,如果把自己累垮下了,到时候也就没有精力侍寝了,那时,皇上也不好责怪他,毕竟是她命他跑的。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张麟的不良意图,武则天连忙摆手制止,含笑道:“对于你奔跑的辛苦朕已了解,不用再跑了。”

张麟嘎然而止,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来人,伺候罡烈公沐渝更衣。”武则天大声吩咐道。

听了武则天的旨意,登即上来几名宦官和宫女,走到张麟的面前,笑嘻嘻地恭请他去洗沐。

张麟知道自己不好推托,再说被人伺候沐渝也算不上什么大事,他早有经验过,他默默地答应了。

这几名宦官和宫女,都是伺候皇上的,如今伺候张麟,也是一脸地激动,因为,只要把张麟伺候好了,令皇上高兴,赏赐定然是少不了他们的。

很快,张麟被收拾的面目一新。此刻他身上穿了最隆重的公爷服饰,虽然这些袍衫,等下就要脱掉或被脱掉,但是必要的繁文缛节还是需要的,特别是在至尊无上的皇上面前。

此刻,武则天看向张麟的眼光之中,充满了一种激动和欢喜。因为,在服用了大还金丹之后,张麟的色相比以前更加俊朗,让她心仪不已。她现在好像在会见新的郎官,心里雀跃欣喜,没有一个念头跟他过往的不逊之举联系在一起。

“都退下~”武则天袖子一摆,面带笑容道,让所有伴随人员退下,她自己则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向寒苑的寝宫。

寒苑的寝宫已经被布置得焕然一新。从门口到龙榻之旁,陈设了好几层色彩斑澜的帐幔。

龙榻上罩着一副黄色的纱罗。

很明显,武则天要在这儿下榻,过夜。

张麟一阵头大,心里愁闷地叹息,哎,看来我今天又是在劫难逃了。

这一次,他对武则天的反感和抵触心理,似乎又回到了第一次伺候武则天的时候的境形,且似乎更甚于当时。那时,他心里对于她的年龄和多供奉状况产生嫌弃,而现在,他则是惧怕自己变得衰老。

好在,上官婉儿不在这儿,对于秋霜以及那位新女官的看法他并不怎么在乎,他心理上的负担没有那么重。

在走向寝宫时,张麟心里在不停地思考,等下如何把自己不想要的事情巧妙地避免掉?

虽然张麟的内心忐忑不安,焦灼愁闷,但是这些抵触的情绪丝毫没有在他的表面上显现出来,相反,他表现出一副欢欢喜喜的样子,好像对于武则天的降临寒宫表示很欢迎似的。

经历了很多事情后,他更加成熟了,不会轻易把情绪表现在脸上。特别在至尊皇上面前,任何情绪的抵触,都有可能招来不测之横祸。

“皇上,今天你真的是风华绝代,光可鉴人。”张麟在脸上呈现出一种清新可人的笑容,用溢美之词对武则天赞不绝口,并且主动为她卸下龙袍。

“真的吗?”武则天开心地笑了,扭头用柔和的目光看向张麟。今天他的乖顺表现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虽然知道他所说的话言不由衷,但还是兴高采烈地接受了。

“真的。”张麟含笑点头说。

“你喜欢吗?”

“喜欢。”

“朕也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武则天伸出一双雪白丰盈的手,在张麟菱角分明的白皙的脸庞上捏了一下,如同一个滥情的大王在宠爱他的妃子一般。

张麟没有躲避,但是心里却颇为担心,看来皇上马上就要进入正题了,这不好啊,我还没有想好避免尴尬的办法呢。他急忙抬手抓着武则天的柔软的手腕,笑着推开,道:“皇上,今天你是想要我讲故事呢,还是揉捏肩头呢?”

第四百七十二章 逍遥客栈

现在的张麟,在女皇的眼里,就是一个可人儿,她要攫取的心情是迫不及待的,他的提议,在她看来是非常明显的拖延之术。

虽然她心情雀跃,可是她心里又有一种隐忧,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件之后,她现在与张麟之间的关系处于比较微妙尴尬的状态,一来就临寝,难免失之仓促,难以达到她所祈望的水乳交融的境界,需要酝酿一下感觉,使双方达到互相放松的地步,那才是最佳的临寝方式。

所以,她还是按捺住了这种蠢动迫切的心情,非常大方地一下子准许了张麟的两个请求,意味深长地笑道:

“你一边给朕捏肩按背,一边讲你的女王故事吧。”

“遵旨。”张麟恭声答应,扶着武则天在一张龙椅上坐下,一边站在她身后为她轻柔地捏着肩头,一边声情并茂地讲起了故事。

本来,张麟不想再讲女王故事,因为,女王的故事,大都涉及相好、背叛,和篡位,很容易让武则天对号入座,产生不悦心理。而忠贞不渝的故事,又会让她以为是嘲讽。可以说,通过几次的经验,张麟觉得女王的故事是一个雷区,能避免尽量避免。

但是皇上给他限定了故事范围,他也不好跳到女王之外讲别的故事。

没有办法,他只好选了俄罗斯女皇叶卡捷琳娜二世的故事进行开讲。

故事的背景仍然被安放在不列颠,免得被武则天揪出破绽而横生意外的波折。

一个叫索菲娅的女孩,出生于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她长相平淡,没有美丽耀眼的容貌,但谈吐得体,秀外慧中,被女皇选为皇储彼得的妻子。

皇储彼得并非女皇所出,而是她姐姐的儿子,因为女皇自己没有子嗣,所以才把外甥选为皇位继承人。

可是,彼得并不喜欢索菲娅,他另有新欢,与她联姻只不过是执行女皇的意志罢了。

受到冷淡对待的索菲娅心里非常悲伤愁闷,后来她也找了自己的相好。

“这索菲娅也太放肆了!她如此不守女德,皇储彼得就不管吗?”对于故事中的索菲娅,武则天并不怎么喜欢,甚至有些讨厌其不良的作风。因为她自己,虽然在晚年拥有许多男嫔,但是在她为妃子的时候,自认还是有女德的,是忠诚于她的丈夫的。

张麟微微一笑:“因为彼得不喜欢她,所以知道后也就不怎么在乎了。两人各找自己的相好,可以说相安无事。”

武则天觉得滑稽可笑,不禁蹙眉道:“女皇也不管吗?”

“彼得不去告状,女皇哪里会知道?而女皇是很喜欢索菲娅的。后来索菲娅生了皇孙,更得女皇欢心。

可彼得不认为这孩子是他的。两人的关系恶化,势同水火。

女皇驾崩后,彼得继位,他要施展他的权力,将索菲娅幽禁废黜,另立皇后。

情势万分危急。

索菲娅没有听天由命,而是断然发动了兵变,幽禁了彼得,自己登基称帝,成了女皇,号称叶卡捷琳娜二世。”

直到张麟讲完,武则天都没再有任何表示,她的感觉酝酿得差不多了,于是,她伸了一个懒腰,用荡漾地眼神看着张麟,笑盈盈道:“朕乏了。”

张麟很清楚这三个字的含意,武则天情急,迫不及待了。

本来,张麟的计划是,等讲完故事,与武则天之间的关系恢复到稍微融洽一点时,向她提出释放飞天彪,由他寻找小梅,救出皇嗣的提议。现在看来,这提议,只能等事后再说了。

虽然事发突然,但是张麟没有张慌失措,因为在讲故事的时候,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他把女皇扶至龙榻上,斗胆于暗中拿出七星神榜,将情绪有些激动和亢奋的女皇再一次击晕,做的果断,干净,利落。

经过重新充电之后,七星神棒的休克功能比之前强大了许多。女皇一个嗝都没有打,就晕倒了过去。

脸上还残留着前一个瞬间的浓郁的喜意。

“皇上。”张麟贴在女皇耳边,轻声喊道。

女皇一点反应都没有,嘴角还是微微地勾着。

~~~

晚上,月朗星稀。

枭伍进入防守严密的神都如入无人之境,一两个倒霉的军兵,恰好守在他登城的城楼垛口,被从城下飞到城楼上的他手起刀落,杀了,便轻易地进入了神都之内。

守城的监门卫和金吾卫在城里大肆搜索,不过,都是枉然。

枭伍早已融入迷离的夜色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守城将军再次将敌人入城可能危及宫中的消息以急报形式知会了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

“加强戒备。”李多祚严肃地下达了命令,将皇宫的戒备又提高了一个层级,同时将收到的急报,以最快的速度知会了凤凰和武常。

因为皇上的銮驾在寒苑,所以寒苑的戒备水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

在一家悬挂着“逍遥客栈”字号的客栈的其中一间房间里,一个年轻人坐在桌案后面沉思。

他的胳膊上和腿上都打着白色的绷带,上面洇着殷红的血迹,可见受伤不轻。

此人就是皇孙,被郭湘成视为未来皇帝的李子唐。

在刺杀张麟失败后,李子唐本人身负重伤,无法安全逃离神都,便逃到这间客栈藏匿了起来。

逍遥客栈是无崖曾经住过的,李子唐也多次在这儿驻足,到现在为止,此地尚没有对外暴露,外人无从知晓。

在沉思之时,李子唐脑子里浮想着各种各样的念头,他在想,张麟身边怎么有那么武功高强之人?无崖为了救他,而身陷囹圄,不知道生死如何?最后,他的思路又回到了上官婉儿身上。他第一次与她正面见面,他亲眼领略到她的美丽和端婉,他心里对她的爱慕越发强烈了。

他在想,等他的伤势好了之后,要再入地宫,想尽办法也要把上官婉儿救出来。

因为心里产生了这样的一个念头,所以他没有离开神都。按理说,以他的功夫,哪怕带着一些伤痛,离开神都也是没有什么大困难的。

正在这时,笃笃笃~,有人敲门了。

李子唐从沉思中惊醒,抬起头来,看向关闭着的房门,好像能透过厚实的木门看到外面似的,低声喝道:“谁~”

“公子,是我。”外面一个声音说道,这个声音有些沙哑,如同豺狼在发声。

“你是谁?”

李子唐惊诧地问道,他隐身于客栈,是非常秘密的事情,客栈的小二不会知道他的身份,这公子二字,在他看来,可不是寻常的称号,而是专指他本人。谁会知道他藏身于此处呢?

他猛然从桌案后面站了起来,顺手抄起放在桌案上的一把防身之剑。他自己的削铁如泥的宝剑已经在寒苑刺杀张麟失败时丢失了,这是另外一把。

“公子无忧,我是枭伍。”门外的声音温和地说道。

听了这话,李子唐才把剑放回桌案之上,走过去打开房门。

在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相对矮小,但是面相极其精悍的汉子,此人正是受李败德之命潜入神都办事的枭伍。

当看到枭伍出现在他面前时,李子唐异常的惊愕:“枭将军,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公子可能不知道吧。这逍遥客栈的东家就是我呀。”枭伍神秘地微微一笑道。

“哦,原来如此。”李子唐顿时明白了,怪不得无崖在这间客栈出入自如,而且从来不用付银两,原来这客栈是枭伍的,而枭伍又是无崖的叔叔。

“公子,你受伤了么?”枭伍看到李子唐身上的洇着血色的绷带,不仅关切地问道。

“一点小伤,不妨事的。”李子唐摆摆手,云淡风轻地说。

第四百七十三章 皇家无亲

枭伍迈步走进了房间,回身将房门关上了,表现得非常谨慎。

李子唐看向枭伍,不无疑惑地问道:

“如今神都戒备森严,枭将军夤夜进入神都,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吧?”

“公子说对了。”枭伍嘿嘿一笑,旋即脸色变得严肃而又庄重,压低声音道,“我受元帅之托,暗中将李旦除掉。”

“除掉皇叔?”李子唐显得大为震惊,“元帅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唉,公子有所不知啊。”枭伍叹了一口气,如实告知:“今日张麟派细作潜入我军大营刺探军情。我营之中的皇帝之真正身份,本乃绝密消息,已经被他们知晓了。他们又将这消息暴扬于我军之前。多名将军要求对皇帝之身份进行核验。我军有人心涣散之迹象。元帅不得已,才命我来将真的李旦除掉,这样,他所拥立的假皇帝才能继续扮演下去。直到告成大功。”

“这恐怕不妥吧。”李子唐手摸着鼻子,拖着微瘸的退,在房中缓缓踱步,一边犹豫不决地说,“皇叔并无罪,罪在其母。杀他似乎很不恰当。”

李子唐虽然痛恨武则天,但是对于李旦倒也没有恶意,他不想滥杀无辜。

“公子只管在此安心养伤即可。除李旦之事,我自会去办理。”枭伍语气阴沉地说。

“唉,皇家无亲啊。”李子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地说。他知道此事无法避免,由于自幼在仇恨之中长大,他的心变得冷血,对于杀人本来并不介意,他刚才一番话,做作的成分居多。再说,他心里对于帝位也是极其觊觎的,皇嗣李旦是挡在他与帝位之间的一块巨大的障碍。枭伍帮他把障碍清除,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对于李败德交给他的另外的任务,枭伍在李子唐面前一个字都没有提。这跟他的立场有关。

侄儿无崖是李子唐的拥趸,而叔叔枭伍则忠于李败德。李败德让他杀谁,他就杀谁,要是让他杀李子唐,他保不准也会执行。

~~~

在神都某个街坊中,存在一座破庙,这庙跟肖河他们寄居的破庙有些类似,也没有香火,不过面积要稍微大一点,而且里面的佛像齐全,只是颜色剥落了而已。

在破庙的漏风的大雄宝殿里,透过从屋顶缝隙之中漏进来的几束冷冽的月光的照耀,可以影影绰绰看到高大威严的佛像,从高空俯视下来,给人一种镇压一切的庄严而恐怖的感觉。

在如此黑暗之中,胆子不大的人,是不敢进入这充满恐怖气氛的寺庙的。

“我带了元帅的口信,请你相助,将对我们产生巨大威胁的弩车予以破坏。”

在佛像的莲花座的旁边的阴影之中,站着一个身穿黑色斗篷的人,他整个人都融于黑暗之中,要不是他开口说话,根本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的声音在黑暗之作丝丝作响,如同豺狼撕扯猎物,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弩车在城楼,被重兵把守着,说实话,我办不到。”

在暗黑之中传来另一人的声音,磁性十足,中气饱满,甚至还带着一些西域人惯常用的口音。此人身上也披着黑色斗篷,整个人与黑暗融为一体,他若是不开口,根本不知道这儿还有第二个人。

之前那个阴森的声音沉默了一会,又说:“那么,元帅请你帮忙制造能与弩车抗衡的机弩,你是久负盛名的大师匠,这一点应该不难吧。”

第二个带磁性的声音咯咯一笑:“这是与皇上对抗,我将担着被车裂被灭族的危险。你觉得我会轻易冒这样的凶险吗?请问,你们元帅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能给我什么好处?“

第一个声音阴沉地说:”你们有失国之痛,报仇雪恨,不也是你们内心之中所长期抱有的夙愿吗?我们目标一致,我们现在的作为,也算是帮你报仇。“

第二个声音冷笑道:“夙愿归夙愿,报仇雪恨的事,我们自己有能力去做。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今是你们求我帮忙,当然需要给一点好处。“

“你需要什么好处,尽管跟我说,我会如实转达于元帅跟前的。”

“我有几个条件,你们元帅若能接受,我自会跟你们合作。”

“请讲。”

“我的条件是。。。”

~~~

在神都的东南方位,矗立着一座偌大的王府。

在朦胧的夜色的辉映之下,王府显得气派庄严。

有府兵在各个重要的节点值守,有更夫在按时报更,除此之外,没有人行走,也没有人喧哗,整个王府呈现出一种空荡而静寂的氛围,好像所有人都睡了,或者都离开了似的。

一条黑影,如同黑色的猿猴一样,在王府的琉璃瓦屋顶上轻捷而飞快地飞行,脚下只是带出如同树叶落地一般地极其细微的响声,这样的响声,隔着屋顶,普通人是无法辨听出来的。

黑衣人自进入王府之后,便一路前行,没有被人发觉,如入无人之境。

在一处便殿的殿内,有一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身穿绿色的褥裙,亭亭玉立,正是刺杀过武则天,后来从莽青松手里抢走皇嗣李旦的小梅。

小梅的耳朵极其灵敏,很清晰地听到从屋顶传来细微的响声,她迅速无比地冲出殿门,一窜便跃上了殿顶,迎面看到一道黑影在对面的屋顶上飞奔,她抬手一指那黑影,厉声斥喝道:

“你是何人?”

那黑衣人并不答话,见到小梅上屋,立即扭转方向,向另外一个方向飞速奔去,小梅纵身跃到对面的殿顶,踏着琉璃瓦,在后面紧追不舍。

两人的身形起伏,一先一后,如同白兔与猿猴在赛跑,轻疾地跃过一幢又一幢大殿,来到了位于王府最后面的花园之中。这儿空旷,静寂,只有青蛙的呱呱之声和蝉鸣声,不绝于耳,更加增添了一种幽静的气氛。

黑衣人奔到一处黑魆魆的假山旁边,嘎然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小梅,他整个身子隐在黑暗之中,只有眼中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你到底是谁。”小梅在十步远处停下脚步,抬手指着黑衣人,不耐烦地喝道。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李旦就在此处。”黑衣人阴测测道。

听了这话,小梅大吃一惊。她把李旦藏匿在这座王府的事情,属于绝顶的机密,谁也不知道,这黑衣人怎么会知晓,而且说的如此言之凿凿?看来她的秘密藏所被泄露了出去。她气恼地喝问道:

“你意欲何为?”

黑衣人摇头晃脑,阴阳怪气道:“我知道你在神都藏匿李旦着实不易。我来这里不为别的,只为把李旦除掉,这也算是帮你的忙不是?!”

“口气倒不小,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小梅冷笑道。

刷地一声,一道剑光一闪,佩在她腰间的短剑被抽了出来,通过与黑衣人的高速追逐,小梅已经预感到黑衣人的武功高强,绝对是个强劲的敌手,所以她没有任何轻敌之举,先行亮出了武器。

第四百七十四章 你在这里很安全

黑衣人气焰嚣张地威胁道:

“小梅,我劝你与我合作。这对你只有好处。要不然,我就把你们劫持李旦藏在这里的消息传送给武媚娘,这样,她马上就会派重兵抄灭这里。你们就完了。你好好的想一想。”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更加不能让你活着离开!”

小梅暴怒了,身形向前一跃,手中的短剑在前面划出七条寒芒,从七个方向,袭向黑衣人的多处要害。

“铛~”

黑衣人亮出了一把三尺长剑,在面前划了一个半圆的弧形,挡住了小梅的以一化七的凌厉攻击。

小梅向后倒退了三步,而黑衣人则倒退了四步。

“小梅,看来你的武功果真进步了。今天,我们好好地比试一下,分一个高低。”黑衣人大笑。

一场恶战,在小梅与黑衣人之间展开。

小梅的武功顶尖,而黑衣人的武功也是异常的强悍。

两人的战斗不限于花园之中,而是遍布于整个王府的所有角落,双方大战五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小梅,现在你成了朝廷缉捕的对象,自己都是朝不保夕,你哪里还有余力再看护李旦?我劝你还是把李旦交给我,这对大家都好。”黑衣人一边在小梅的凌厉攻击下以极其敏捷的身法游走,一边以肆无忌惮的口气向小梅展开游说。

“休想!”小梅粉面含威,厉声娇叱道,“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很清楚,你是李败德派来的。我在此正告你,李败德是不得人心的。他成不了大事!我将皇嗣藏匿在此处,而没有公开揭露他令人假冒皇嗣的丑事,已经是够给他面子的。你们要是得寸进尺,我就将皇嗣拉到城楼上,让两方面的军兵都看穿李败德的假把戏。”

“那你为什么不这样做呢?”黑衣人喈喈怪笑:“因为你不敢,肖清芳不会允许你这么做。肖清芳和我们元帅的关系非同寻常。她是支持我们元帅的。你没有把皇嗣交给我们,已经违逆了肖清芳的意思,惹得她不高兴了。如果你的脑子足够聪明,你就会想明白,我何以这么快就找到了你的藏身之所!”

之前小梅还纳闷,这黑衣人怎么第一句话就知道皇嗣藏在这儿,她把皇嗣藏在这座王府,这是绝密,她谁也没告诉,现在她总算听明白了,是肖清芳告知他的。

当然,她心里也没有全信,因为这处藏身之地,她并没有全然告诉肖清芳。当然,肖清芳也许能猜得出来,因为她对她的关系圈了如指掌。

不过,她还是怀疑,这是黑衣人的挑拨离间之计。如果这样就相信,那她就太傻了。

“你休要啰嗦!”小梅呵斥。

两人又战了几十个回合,黑衣人一连打出了十几枚金钱镖,趁小梅闪躲的空档,他抽身离去了。

今天,黑衣人只是来此探路。他自知凭他一个人难以打败小梅,但是,他不急,他可以等。

回去以后,叫上李子唐,两人一起对付小梅,那么情形将会对他有利。要是能联合莽青松,那么他将胜券在握。

小梅并没有去追黑衣人,因为她知道,就算追上,也拿他没辙,无非再打几十个回合,而她自知,自己也无法完胜她。

黑衣人走了,但是黑衣人的威胁明明白白地留在了小梅的心里。要是黑衣人真的将李旦被藏在王府的秘密告诉朝廷,她自己倒无所谓,可以从千军万马之中脱身离开,可是,王府搬不走,整个王府都将被抄家灭门。

看来必须马上将李旦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然后再图善策。

在很短的时间内,小梅心里作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她回到了大殿,从一处便殿,走下了一段楼梯。

~~~

在王府的地下,存在地下空间。这地下空间比李败德府上的还要阔大。

在偌大的地下空间,存在一间密室。

这密室布置的富丽堂皇,豪华奢侈,四壁都悬挂着绚丽的灯烛,光芒辉煌,让人看了,不像是密室,倒像是地面上的寝宫。

在这酷似寝宫的密室里,有一张很大的描金镶玉的卧榻,卧榻上罩着一副蓝色的纱罗。

在卧榻上,平躺着一个人,一个青年公子,他的鼻子高挺,但是脸色有些煞白,他的眼睛紧闭,嘴唇也是闭合的。他在酣睡,有呼吸,不过却没有任何声响,不像正常的睡眠,可能他服用了迷汗之药。

迷汗药一般都有时效的。这时,大概时效到了,这位公子蓦然睁开了眼睛,第一句话就是:“放我出去。”

他因为服用迷汗药的次数很多,每次醒来都是这句话。

在卧榻的旁边,放着一张花梨木的圆桌,一个身穿锦缎褥裙的年轻女子,伏身在圆桌上打盹,听到叫声,她猛然惊醒,连忙起身走到榻边,柔声细语说道:

“武公子,你在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武公子自然是皇嗣李旦。而那女子则是琴羽。

他用恼火的目光看着琴羽,大声呵斥:“都是你这贱人,把我害得有家难回,如此之惨!”

“公子这就错怪了贱妾了。”琴羽的美眸中浮现晶莹的泪珠,脸上含着委屈的神情,声音嘶哑道,“李败德一直要我哥哥将你交给他。我顶住了所有的压力,才把你留了下来。你要是到了李败德的手里,那就不得不要与你的母皇撕破脸皮了。”

“你说什么?”李旦坐了起来。

琴羽叹气道:“公子可能不知道吧。李败德让人假冒你,搞了一个假皇帝,与皇上对抗,还在城外大肆辱骂皇上。要是你被交出去了,那么这个辱骂皇上的人就是你了。”

“竟有这样的事!李败德怎么会做这样的事!这不是要害死我吗!”李旦从榻上爬了起来,手忙脚乱地往外走,“我要去见母皇,表明我的心迹,同时,揭穿真相。”

但是,密室的门从外面锁了起来,李旦根本打不开门。

“公子。”琴羽愁闷地说道,“现在你不在我哥哥手里。连我都出不去,你又怎么出的去呢?”

“那么,我现今在谁手里?”

“咱们现在落到小梅手里。”

听到小梅两个字,李旦的眼睛一亮,面露喜色:“小梅不就是李棠梅么?我是她叔叔啊。她一定会放我出去的。”

琴羽嘴角一撇,语重心长道:“小梅属于蛇灵,蛇灵对于皇上的恨意,比我们灵狼还要强烈一百倍。小梅曾经忍辱负重地刺杀过皇上,你觉得她会对你心软吗。”

“唉,难道我们就整日呆在这儿,什么都不作为吗?”李旦颓然倒在榻上,双手插进头发之中,六神无主地嚷道。

这时从外面传来咔哒的锁孔转动声响,有人从外面开门了。

吱呀,房门被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就是小梅。

“小梅,你行行好,还是把武公子放了吧。”见到小梅,琴羽欣喜地走过去,诚恳地央求道。

“放了他,你做梦吧。”小梅板着脸,肆无忌惮地嘲笑道。

“小梅,我是你叔父啊。”李旦站了起来,腆着脸,假装亲热地说,实际上,他这是第一次见小梅的面,他对她也不熟悉。

“去你的叔父!”小梅声音冷酷,凶神恶煞地说,“你是武逆的儿子,不要再跟我攀什么亲情。要不然,我就宰了你!”

这一下把李旦吓得没声音了,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你要怎样才能放了我?”琴羽怯怯地问道。

“这要看武逆,如果她还要人性,或许我可以放了你们。”小梅冷冷地说。

“此话怎讲?”

“你不必知道。现在,你们跟我离开此地。不得乱喊乱叫,不然,我就宰了你们。我说到做到。”

第四百七十五章 皇上已经安歇了

寒苑。

寒苑已经设了三重保护,寒苑的外面由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亲自带兵把守,大殿周围由凤凰带领御前侍卫守卫,而最里面一层则由武常亲自保护,另外,尚寝慕羽潇带着许多宫女在寝宫门外俟侯。

武常,凤凰,李多祚,都是皇宫大内的顶尖高手,他们之下还有许多超级高手,都集聚在此处,目的并非保护张麟,而是保护他们的共同之主皇帝武则天。

可以说,对寒苑的保护达到了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境界。

寒苑成了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突然,一道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娇小黑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长虹,划破远处昏暗的长空,出现在离寒苑不远处的一幢殿宇的屋顶上。

从黑衣人的娇小玲珑的身影看去,很显然,她是一位女子。

在防卫如此严密的境况之下,此女能突入到离寒苑如此近的距离,说明她的轻功极其了得,也说明她的速度异常快捷。

此女不是别人,正是小梅,她刚刚将皇嗣李旦藏匿在新的地方,便匆匆赶来皇宫。

她对于皇宫的路径和布防极其熟悉,可以巧妙地避开羽林卫的防守,加之她的轻功极其高深,所以能够深入到銮驾所在之重地,而一直没有被人发觉。

不过,到了寒苑之后,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儿汇聚了整个皇宫最顶尖的高手,岂能让她闯进皇上所在的寒苑?

很快,有一道身影从寒苑射出,如同离弦之箭一样,斜斜地跃上屋顶,冲向黑衣人所在之处。

此人乃是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哪怕身穿重甲,他跳上屋顶一点声响都没有弄出,可见他的功夫也是高深莫测。

“你是何人,胆敢闯进禁宫!”李多祚爆喝出声,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却携带着一股强烈的气势。

嗖~

见李多祚升上了屋顶,小梅停住了脚步,抬手一扬,打出了一物,划着沉闷的破空之声,飞向李多祚的面门。

这东西飞得并不快,李多祚敏锐地感觉这东西没有杀伤力,可以伸手接住,但是会不会有毒,他却不得而知,他没有用手接,而是将手中的宝剑一挥一撩,用剑身将之托住了,在月光衬托着剑光的晃耀之下,他发现这是一张白纸所折成的镖形物。

噌~

小梅没有与李多祚交手,也没有过多停留,很干脆地转身,如同闪电一般离去,好像她进宫一趟,特为送这纸镖似的,这使她的对手没法依据她的功夫身法判断她的身份和出处。

“哪里走!”李多祚用手帕将纸镖包起,旋即手提寒光闪闪的宝剑,在后疾速追赶。

两人的速度都非常快,风驰电掣,快逾闪电,一先一后,如同猛虎追白龙,皇宫大内的任何建筑都不能阻挡他们的脚步,那些殿宇楼阁,亭台水榭,对他们来说,如同漂浮在水面供他们点踩的荷萍,或者说是给他们踏脚借步的垫石。

当追到皇宫西北的围墙时,小梅飞快地窜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的神都街坊里。

李多祚没有再追赶,怕中她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站在皇宫边缘的一幢殿宇的屋脊上,李多祚好奇地展开纸镖,就着朦胧的月色,凝目一览,上面写着几个字“武旦在我手,欲换拿邯信。两天内答复,否则交李营。”

看了这行文字,李多祚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知道武旦就是皇嗣李旦,却不知道邯信是何许人也。李多祚扭头眺望着小梅消失的方向,目光之中带着一抹思索之色。

看来刚才那黑衣女人便是小梅,因为皇嗣李旦已经从灵狼手里移交到蛇灵手里,这事李多祚听说过。

由于事涉皇嗣,异常重要,十分火急。李多祚没有任何轻忽,立即赶回寒苑,迈步向寝宫走去,要把这个重大的消息禀报皇上。

沿途需要穿过御前侍卫的防护圈和武常的内侍保护层。若是任何其他人,欲穿过这道防护,那是不可能的,不会被放行的,要是硬闯,便会被乱剑斩杀。但是,李多祚不是寻常之人,他是皇帝所信赖的人。他要见皇上,谁也不会拦阻。

在寒苑的寝宫里,武则天正在酣然安睡,而张麟则孤独惶惑地在坐在龙案旁边,不时地扭头看一看高卧在榻上的武则天,心里惧意绵绵。

女皇被击晕,醒来却一无所知,这一点他是有过经历的。

他所担心的是,这一次他的神棒充了高压闪电,在功能上会不会发生什么异变,万一武则天被携带着超高电压的神棒击晕之后,长睡不醒呢,那么天亮时,他就无法向俟侯在外面的人交待。

他知道,现在整个皇宫最强大的力量都守卫在寒苑的外面,若是皇上发生任何不测,那么他就全完了。武常看似与他和善,但是,一旦涉及到皇上的安危,恐怕他立即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笃笃~”这时,从寝宫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旋即又传来一声清脆婉转的请示声,“皇上,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有急事觐见。”

张麟听了抬起头,看向寝宫门口,他心里抱怨道,有急事为什么不早点来报,要是早来报,我也用不着将皇上击晕了。他扭头看了看龙榻上,皇上还在平静地躺在那儿,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现在你就是在她耳边打一个惊雷,也未必能把她弄醒。

要是李多祚真的有十万火急的事,非要把皇上弄醒,这该怎么办呢?

就在张麟惶惧局挫之时,外面那女子的急切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有急事觐见。”

张麟知道自己不能再装没听见了。他起身走过去,将寝宫之门打开,在他面前出现了一个美丽动人的身影,此人正是新任尚寝慕羽潇。而在慕羽潇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穿红色盔甲的将军,年龄四十出头,此人张麟也认识,就是羽林卫大将军李多祚

“皇上已经安歇了,什么事不好明天再说?”张麟用不悦的声音,语气不善地说道。

李多祚迈着尽量轻便的步子,走到慕羽潇的身边,向张麟抱拳一礼,语气友好但是颇为严肃地说

“罡烈公,刚才有刺客突入寒苑,向我传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告知了皇嗣消息。皇上曾交待,事关皇嗣,极其重要,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禀报她知。所以,末将觉得此事刻不容缓,故此冒昧地闯进寝宫,叨扰你和皇上地歇息,肯请见谅。”

“刺客送来皇嗣的消息?”张麟皱了皱眉,诧异地说。

“是的。我也觉得很奇怪。”李多祚点头。

“把纸条给我瞧瞧。”张麟向李多祚伸出了手。

李多祚有些迟疑,因为他的目的是要请示皇上,而不是请示张麟。

张麟语气严肃地说“李将军,关于皇嗣的案子,皇上已经全权委托我办理。你如果不信任我,那就等皇上睡到自然醒来再禀报吧。皇上难得睡一个安稳觉,曾交待我,不论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天塌了,都不要打搅她的安睡。”

第四百七十六章 那就怪了

张麟的这种说法,在李多祚看来,有装腔作势,夸大其词之嫌。

作为羽林卫大将军,对于皇上的秉性,李多祚十分了解,她从来不会为了睡一个好觉,而耽误任何重要的朝事。不过,皇嗣失踪案,由张麟办理,这事他是知道的。而张麟目前在侍寝,是离皇上最贴近的人,这也是事实。

“好吧,这就是刺客传来的条子,请罡烈公过目。”李多祚很不情愿地把纸条交给张麟,依然用手帕包着。他虽然对张麟没有什么好感,但也不至于害他。目前他还不能断定这纸条上有没有沾毒,但是,因为发出纸条的人是用毒高手小梅,纸张沾毒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所以,他便连手帕一起交给了张麟。

张麟接过手帕以及里面包着的纸条,当着李多祚多面,极其小心的展开。

在看到纸条上的文字内容时,张麟一瞬间全明白了。

假如他没有听沉萍讲过飞天彪与小梅的关系,他也会像李多祚一样,弄不懂这文字的用意。

这张纸条,直接证明了小梅与飞天彪之间存在着牢不可破的亲密关系,也证明了沉萍所说的话是真实不虚的。

本来,张麟还想拐弯抹角,向武则天提议,将关在天牢的飞天彪释放,由他去找到小梅,救出皇嗣。而同时,他却非常怀疑,这提议要让武则天同意,却是非常的困难,甚至不可能。

因为飞天彪是死囚犯,小梅是行刺过她的叛逆,这两人都让皇上不喜,甚至憎厌。

要让武则天释放飞天彪,必然要告诉她前因后果,她知道飞天彪与小梅的亲密关系后,恐怕会增添对他的厌恶。说不定,她非但不会释放他,反而会加速对他的行刑,甚至会以他为筹码,对小梅进行逼迫,也未可知。

现在,小梅主动传来这威胁的纸条,让他省了这道艰难的工序,这可是一件大好事。

在弄明白这纸条的用意时,张麟心里激动,眼中闪烁着欢快的光芒,让李多祚和慕羽潇,看了觉得十分怪异。

“李将军不必着急,刺客给的时限不是有两天时间吗,现在还早呢,咱们就让皇上安心地歇息一下吧。”张麟看着李多祚,用平静而从容地语气说道。

“罡烈公说的是。”李多祚点头,抱拳一礼,而后大步离开,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了。

“你还有事吗?”张麟见慕羽潇的一双美眸正在盯着他看,好像在看什么稀罕动物似的,不免眉头一皱,不客气地问道。

“没事了。”慕羽潇脸色一红,连忙笑道。她之所以盯着张麟看,并非她是花痴,而是她心里在好奇,他把皇上侍候得酣然大睡,而他自己却什么事都没有,依旧龙精虎猛,这莫非真的是龙马精神的主儿?

张麟关上门,独自一人在寝宫之内兴奋地来回踱步。

他心里在为飞天彪高兴。有了小梅的威胁之信,武则天醒来后,将不得不释放飞天彪。这下,飞天彪就可以和小梅团圆了,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是一件大好事啊。

要是放在平时,或许,武则天会反过来拿飞天彪逼迫小梅。但是,小梅的纸条上白纸黑字写着,如若不放人,就将皇嗣交给李败德。这种威胁大于一切。一旦真的皇嗣被交给了叛军,那么叛军就成了名正言顺的保皇军,人心就转移到叛军那边了。

人心的向背往往决定战局的成败。失败了,帝位和社稷也统统就丢了。

小梅的纸条不是商量,而是通牒。可以说,武则天除了答应,没有任何别的选择。武则天曾经为了帝位,杀了自己的几个儿子,还杀了无数李唐宗室。她不会眼睁睁看着帝位失去的。

而把飞天彪释放,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却能换回即将失去的天下,这何乐而不为,这样的要求,谁会拒绝?

虽然答案是显然的,但是这事必须由武则天裁决,谁也无法代她作决定。

因此张麟什么也无法做,只能等待武则天醒来。而等待是极为焦灼的。

七星神棒的威力比以前还要大,或许武则天需要酣睡七八个时辰才能醒转,而从击晕到现在,才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

当然,要是把一盆冷水泼在她的脸上,她就能立即醒来,可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往真龙天子脸上泼冷水?除非他不要命了。

~~~

善金局。

在善金局的议事堂的西侧,是将作大监沙尔汗的书房。在书房的后面,存在一间密室。

这间密室没有窗子,照明全靠灯烛。在密室的顶上和四壁,都点着明亮的蜡烛,使得整个密室亮亮堂堂,如同在阳光普照的外面一样。

在密室里,站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高大,长着两撇老鼠胡,正是善金局的将作大监沙尔汗。

女的身穿绯红色袍衫,眼神深邃而明亮,她就是后宫女官之首秋霜。

“秋霜,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沙尔汗用带着遗憾甚至取笑的口吻说道,“你把一切都做得很完满,这令我很欣慰。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成功之后,偏僻向上官婉儿说那番没脑子的话呢,你这不是自我招供吗?你这不是将你的把柄留给了上官婉儿吗?这太危险了。”

“唉!”秋霜叹了一口气,蹙眉说道,“当时我以为上官婉儿完蛋了,因为,无论谁,一旦被关入地宫,那就是永无出头之日。谁知道张麟会胆子那么大,竟敢冒着触怒皇上的危险,深入地宫探视上官婉儿。所幸我没有说出秘密身份。张麟那儿并不可怕,他似乎获悉了我的秘密,但是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说相信我,不相信上官婉儿的话。我虽然对他的话并不深信,但是也觉得他对我没有威胁。”

“你觉得他没有威胁就没有威胁么?”沙尔汗嗤笑道,“要知道,他现在是东厂的头。他可以暗中调查一切。要是他不声不响地调查你,那么最后就会查到我的头上。”

听了沙尔汗的恐吓之词,秋霜有些心惊:“今天我在御花园碰到张麟,他身上有掖庭局的库档。之前我也有些怀疑他在调查我,可是他说那是上官婉儿的库档,说得头头是道,令我不得不信。”

“你看到那库档上写着上官婉儿的名字吗?”

“这我倒没有。他说过,无论发生了什么情况,他都会把我视为最好的朋友。”

“你就是太相信那小子了。他说什么你都信。”

“不管怎么样,我都觉得张麟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所担心的是,皇上听说地宫来了刺客后,她便急匆匆地去地宫巡视了一趟。当时,我担心的要死。万一皇上听了上官婉儿的告状的话语,一怒之下就会将我处死。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是没有办法逃跑的。但是,出乎我的意外的是,出来后,皇上却一句话都没有提。真的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怀疑她没有见上官婉儿。”

沙尔汗着急的说道:“皇上专程去地宫巡视,却没有见上官婉儿?或许她见了上官婉儿,也掌握了你的身份和行为,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处置你。你危险了。”

秋霜目光之中闪现一抹恐慌:“有时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我发现,皇上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什么都不避开。她的行为虽然可以伪装出来,但是她的眸子无法隐藏她的心思,她的喜怒哀乐我都能从她的眸子里能看出来。我没有从她的眸子中发现任何对我的异常。”

“那就怪了!”沙尔汗面露思索之色,在密室里来回踱步。

“所以我才怀疑那次皇上没有去见上官婉儿。”秋霜若有所思道。

第四百七十七章 这事越发有趣了

“而是什么?”

沙尔汗急忙问。

秋霜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我去过地宫两次,我发现地宫的下面不止一间地牢,而是还有另外一间。那一间总是铁将军把门,不知道里面关了谁。连看守地宫的宦官富喜和葵画都不知道。。。”

“还有一间地牢?这么说,地宫之中还关着别的犯人?”

沙尔汗吃惊不小,眼中闪烁着诧异地光芒,语气急切地问道。

“对的。”秋霜点头,眸子中浮现思索回忆之色,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娓娓地说道,“虽然那道铁门一直紧闭,密不透风,但是我可以感知到里面关着人,关着一位不为人知,但是却极其重要的犯人。我猜皇上之所以去地宫,不是为了见上官婉儿,而是探视那位关在铁门里面的那位神秘的犯人的。”

“不为人知却极其重要的犯人?比上官婉儿更重要,这人是谁?竟然能劳动皇上的大驾?”听了这话,沙尔汗脸上露出非常好奇和兴奋的神色,手捻着一撇胡须,在密室里来回踱步,口内不停地自言自语,似乎得了魔怔似的。

“不知道。”秋霜榛首轻摇:“我问过看守地宫的富喜和葵画,起先他们矢口否认铁门里面关着犯人,后来在我的多次拷问和重金贿诱之下,他们才开了一丝口风,告诉我里面的确关着一名犯人,姓名不详,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犯人的真容,只是按照规定通过特殊的通道向里面定期输送膳食。”

“如此神秘,如此重要,不为人所知,他到底是谁呢?”沙尔汗一边皱着眉头踱步,一边以手抚额,一边兴奋地自言自语,“让我想想,近十年来特别是皇上登基之后,到底有哪些重要的臣僚突然消失不见了。是英国公徐敬业?不可能,他兵败后就被杀了。。。莫非是骆宾王?兵败后,他就不知所踪了,不过,他好像没有这么重要啊。。。”

沙尔汗的这种胡乱猜测的表现,让秋霜看了心里暗自发笑,不过,她没有再说一句话,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打扰他的独自思考和漫无边际的猜测。

沙尔汗猜了一连串名字,最后还是无法确定是谁,因为他所猜的人,不是被杀了,就是战死了,或者已经寿终入土了。他不再猜了,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向秋霜,若有所思地问道:“你适才说李败德所派的刺客去过地宫?”

秋霜颔首微笑道:“对的。据说那名刺客还是皇上的孙子,先太子李贤的儿子。”

“这事越发有趣了。”沙尔汗兴奋得直搓手。

“有趣在哪里?”

沙尔汗激动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唾沫横飞:

“我猜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李败德遭到弩车的打击,军心不振。他急需寻找更强大的外援。你知道,昨晚,李败德派人找过我,希望我破坏弩车,或者能给他制作出能与弩车相抗衡的武器。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向李败德提出了我的条件。可能我的条件太高吧,李败德便转而找寻另外的人。那位神秘犯人,很有可能是他心目中的另外一个强援。他派刺客入宫,目的是为了帮助那位神秘人物越狱。可惜他失败了。这从另外一方面印证了我的猜想,那神秘犯人,定然是一位高能大法之人!他一出,必然导致天下动荡。而皇上听说刺客侵入了地宫,忧心不已,立即就去地宫巡视。皇上见到了那位神秘犯人。那神秘犯人肯定是一位桀骜不驯之徒,他必定向皇上说了一番慷慨激昂但是却大大地冒犯天威的话,所以皇上离开之时,才心神不宁。连咫尺之间的上官婉儿都没有心情去见。”

“你好厉害!你说的,好像跟看到的一样。”秋霜佩服地说。

沙尔汗侃侃而谈:“不是我看到,而是我能想象得到。如果我处在李败德的位置,我也会那样做。他已经冒天下之大不韪而起兵反抗朝廷了。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他必将粉身碎骨,遗臭万年。所以,在此危急时刻,寻求强援是必须的。

“皇上也是一样,她也不能失败,要是被打败了,武家定然会遭到残酷的清算。所以,她必然倾尽全力与李败德对抗,直到取得胜利。显然,皇上也猜到,在这样的时候,李败德有可能寻求我的帮助,毕竟我是天下第一的将作大匠。所以,同样在昨天,皇上特意对我进行了恩赏:一千两黄金,说是对我起造金器的赏赐。我是善金局的将作大匠,我拿了四品的俸禄,为皇上造金器是我的本分,是用不着赏赐的。再说,我的金器才造好了一部分,还没有造完呢。皇上这么着急地降恩于我,很明显就是为了笼络我。”

“你会帮皇上还是帮李败德?”秋霜微笑问道。

沙尔汗抬手一挥,以纵横捭阖的气势说道:“我谁也不帮。如今李败德和皇上都拉拢我,我可以坐收渔翁之利,隔岸观火,静静地看他们窝内相斗。不管哪一方输了,得利的都将是我们。”

“我总觉得李败德靠不住,弄一个假皇帝糊弄三军,本来是一支堂堂正正的反武大军,竟然使用如此卑下拙劣的手段,反倒落下了欺世之名,这样能成什么大事?”

“他能不能成大事,对我来说都没有妨碍。”沙尔汗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神采奕奕,意气风发地说道,“看起来,如今是李败德与皇上之间在对弈,我们只是一个看客。而实际上,旁观者清,站在旁观者的位置,更能俯瞰全局,甚至能够掌控大局。在某个方面来说,李败德也好,皇上也好,都不过是我所布下的宏大棋局中的一颗棋子。”

秋霜并不这样认为,她不无担心地说:“你不觉这样做很危险吗?”

“我们目前居于暗处,能有什么危险?”沙尔汗轻描淡写道。

“李败德找上门来了,这就是危险。皇上无缘无故降恩于你,说明她心里对你的立场有所怀疑,这样还不危险吗?”

秋霜忧心忡忡道。

“这你就多虑了。”沙尔汗云淡风轻地说,“大家都有求于我,说明我们重要。重要的人和厉害的人,总是遭人猜忌的。”

“你会给张麟造弩车设置障碍吗?”秋霜突然关心地问道。

“这个我是不会的。我非但不会设置障碍,还会竭尽全力帮助他。”

沙尔汗把手一挥,简洁明快地说道。

“你想从他那儿拿到弩车的图纸,和制作工艺?”

秋霜嘴角浮现意味深长的笑意。

“是的。”沙尔汗毫不含蓄的承认。

“这么说,你之所以向李败德提很高的条件,是因为你还没掌握造弩车的技艺了。”

“你说的不错。我现在若是答应李败德,我真的还不一定能办得到。到时候我岂不是要食言了?”沙尔汗语气之中流露出一副聪明睿智的神气,旋即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哎,张麟似乎对我早有防备,在制作的时候总是把我支开,不让我旁观。不过,当时是造一台,接下来,要同时打造多台,他的眼睛一定照看不到,你也可以帮我打一下掩护,这样一来,我就应该可以如愿以偿地学到制作弩车的重要工艺。”说到后来,沙尔汗眼睛中放射着兴奋而期待的光芒。

“你学到那些工艺,不会是为了帮李败德制造机弩吧。”秋霜道。

沙尔汗挥舞着手臂,慷慨激昂地说道:“我说过,我谁也不帮,我只帮我自己。弩车这么重要的技艺不掌握,我们凭什么与朝廷对抗,凭什么驱除大食,凭什么复国重兴?”

第四百七十八章 受封顺国公

直到日上三竿,女皇才悠悠醒来,她伸了一个长长的舒服的懒腰,然后自行坐了起来,斜靠着龙榻,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明明亮亮的窗户,还有在寝宫里忙忙碌碌摆弄这打扫那的宫女,便扭头看向司尚寝的女官慕羽潇,以习惯性的语调询问道:

“羽潇,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皇上,现在是辰末了。”慕羽潇恭敬地奉上燕窝雪蛤汤,一边笑嘻嘻地回答。

“辰末?这么说朕已经错过早朝了?”武则天吃惊地问道。

这几日发生了很多变故,让她心力交瘁,一直没有得到好的睡眠,这一次,在七星神棒的助力之下,她一下子睡了六个多时辰,充足的睡眠,好像把所有的烦心事都带走了,或者远离了她似的,让她醒来后觉得精神旺盛,心情舒畅。但是,却耽误了早朝,这让以勤政自居的她感到颇为遗憾。

“皇上,虽然你没有亲临早朝现场,但是你不用担心错过朝事,梁王和张阁老已经在殿内侯旨了。”慕羽潇嫣然笑道,一边温柔地伺候武则天服用燕窝雪蛤汤。

听了这话,武则天恢复了淡定,毕竟她是至尊无上的皇上,她缺席一两次早朝,谁也不会责怪她。

武则天坦然喝下几口温热的滋补汤,然后慈和地吩咐慕羽潇扶她去寒苑的正殿,在那儿接见朝廷重臣张柬之和武三思。

这寒苑的正殿,对于张麟和卢骏异两人居住来说,显得颇为阔绰,但是用于皇上接见朝臣,那就显得相当狭窄了。

不过,皇上在哪儿,哪儿就是金鸾殿,气势和威严一点都不会减少。

武则天端坐于正位上,在身后有两名姿态雍容的宫女恭敬地打着团扇,秋霜和武常一左一右侍立在旁边,这种架势不是摆出来的,而是自然而然呈现出来的,这就是天子气势。

张柬之和武三思一先一后进入正殿,弯腰向端坐在正位上的武则天行了一个大礼,然后分别将今天的重要朝事进行了禀报。

虽然武三思的地位高于张柬之,但是在武则天面前禀报朝事时,照例都是张柬之优先,这是多年来自然形成的不成文的规矩,一直沿袭至今,从来没有更改过。这当然是武则天有意给朝臣保留一些面子。不然的话,武家尽是王爷,事事优先,朝臣还有什么积极性为朝廷办事?

“启禀皇上。”张柬之躬身一礼,然后神色肃然地禀报,“臣接到幽州的塘报。河东郡王率领河东府兵驰援幽州,天威一到,突厥鹰师丧胆,立即退兵百里。我军大获全胜,幽州之围已解。幽州将由河东郡王亲自镇守。狄仁杰将遵照前旨,克日护送颉跌利施大可汗来神都觐见皇上。”

“好,好!好一个天威一到,突厥鹰师丧胆!好一个我军大获全胜!武懿宗真是不负朕望啊!”听了这个消息,武则天龙颜大悦,手拍龙椅扶手,大声赞好。幽州克敌制胜,这是近日来一个难得的好消息,至于颉跌利施大可汗来京觐见,虽然也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已经变成次要的了。

武三思喉咙蠕动了一下,本来想说什么,但是见武则天兴致颇高,便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舔了舔嘴巴。

他的这一异常的举动,被武则天犀利的目光捕捉到了,她抬手一指武三思,态度和蔼地说:“三思,你有什么话,尽说无妨。”

武三思抬手摸了摸额头,歉意地看了张柬之一眼,然后恭声禀道:“皇上,神都未靖,李败德陈兵于城外。臣觉得于此时护送颉跌利施大可汗来神都,甚为不妥。臣觉得还是让狄仁杰暂缓回京为要。”

听了武三思的话,武则天一点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武三思总算有一些见解,频频颔首:“三思说的也是实情。柬之,你怎么看?”

张柬之手捻胡须,声音铿锵道:“皇上,虽然李败德陈兵郊外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叛军并未对神都形成合围,从幽州方向进出神都之路尚未阻断。进京的道路既未受阻,那么我们就可以派兵于沿途保护进京人员的安全。臣觉得,颉跌利施大可汗于此时进京,必将大大地提振朝廷的国威,增强我军的士气,那对于打击和消灭叛军,必将产生重大的助益。请皇上定夺。”

“柬之言之有理。就这么定了!”武则天听了觉得还是张柬之的见解高明,当即拍板同意,同时殷切交待,“计算颉跌利施大可汗抵京的日期,提前两日,派千牛卫出城九十里,于沿途进行必要的保护,务必使颉跌利施大可汗安全完满地出现在朕的朝廷上。”

这事就这么定了。

朝事议论好了,张柬之和武三思两位重臣告退。

“宣罡烈公觐见。”武则天扭头看向武常,温声吩咐道。

武常觉得很奇怪,在张麟自己所居住的宫殿,叫一声就得了,用得着如此正式吗?不过,既然皇上下旨了,那么她就得不折不扣地执行。

武常迈着巍巍的步伐,从正殿的侧面走出,来到寝宫的门口,以非常严肃的神态向张麟宣旨:“罡烈公,皇上宣你大殿觐见。”

“遵旨。”张麟答应,迈步往外走。

“且慢。”武常伸手拦住了张麟,正色告诫道,“罡烈公,皇上宣你觐见,不比寻常的拜见,你需要穿公服,带金冠,这些礼仪是必不可少的。”

“我这样子不行吗?”

“不行。”

在自己所住的地方见皇上,却搞得如同在上朝一般隆重,让张麟感觉怪怪的,心里暗自发笑。

他觉得没有必要与武常就这种事情产生争执,只好顺从地更换了全套服饰,整个人焕然一新,仪表堂堂。

穿好了公服,在武常和两名宫女的导引之下,张麟来到正殿,按照他以前学过的稽首礼,大礼参拜:“臣张麟拜见皇上,愿吾皇福寿祥瑞!”

武则天用亲切而热烈的眼神注视着神采飞扬的张麟,心里欢喜不已,她并不知道张麟是用七星神棒伺候她的,只知道她在他这儿获得了一个舒畅完整无梦的睡眠,这是近一个月来没有过的高兴事。因为心情舒畅,所以,便把对他的很多芥蒂抛诸脑后了,剩下的只有欣赏和喜欢。

武则天向张麟抬了抬手,喜气洋洋道:“罡烈公接连戡破数案,厥功甚伟,晋封为顺国公。食邑三千户,授永业天五千亩。”

听了这话,张麟心里大喜,他知道,自己的罡烈公只是一个县公,与张易之的国公还差了两个小等级。这两个等级看似很小,但是,其中的差距,实际上,比县公与男爵之间的差距还大。因为县公的食邑只有一千五百户,比男爵的三百户仅仅多了一千二百户。而国公的食邑是县公的两倍。

虽然心里高兴,但是表面上,张麟还是表现出一副功成不居的谦和态度,态度颇为坚决地推辞道:

“谢皇上隆恩。然臣些微劳绩,皆属份内应当之事,不足挂齿,更不敢言封,请皇上收回成命。”

第四百七十九章 交换?休想!

张麟之受封国公高爵,让秋霜心里既为他高兴,又有些莫名的酸意。高兴的当然是,他从现在开始,在后宫不必受张易之的压制,可以我行我素,飞黄腾达;心酸的则是,他之所以能得荣封,自然是因为他尽心竭力地侍奉皇上,让皇上开心喜悦,这从某个角度来说,对于一个打心里喜欢张麟的人来说,等于是动用了她的东西,动用她的东西侍候别的女人,她的心情能好受吗。

不过,张麟的贸然推辞却让她心里着急,等于自己的东西已经付出去了,要是把应得的回报推掉,岂不是白白亏损了?

于是,秋霜拼命地向张麟使眼色,不过后者没有看到,倒是让旁边的武常注意到,令他觉得大为诧异。

倘若武常是个正常的男人,他定然明白这种眼色的含义,但是他的下面没有了,他在感情方面的智力,等同于十来岁的孩子,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自然是不能明白这种女人对男人之间的眼神的微妙含意的。

武常对秋霜的眼神的解读是,她在为张麟的推辞而惋惜,因为他自己也有同感。任何人受到从天而降的封赏,都是忙不迭地接受和叩谢,这张麟怎么会推辞,是不是在寒苑呆久了,变傻了。

周围其他人,听了张麟的新封号,都不由得暗中发笑,不过,谁敢笑出声来?都忍住了。

有人认为,顺国公之顺,张麟最配不上。张易之张昌宗以及宫内任何一个供奉,都比张麟更配这个“顺”字爵号。而张麟,还是那个罡烈两个字更适合一些。

有人觉得,这封号之中寄寓着皇上对张麟的一种无奈和嘲讽。

还有人分析,或许,这是皇上对于张麟的一种勉励,希望他未来能达到顺从的境界,也未可知。

不管怎么样,圣心难测。试图推测皇上的用意,那是自讨苦吃。

武则天向张麟摆摆手,和颜悦色道:“你不必推辞。旬月之前,朕曾经金口玉言,若是你戡破了三件案子,便封你国公之爵。今日是朕兑现诺言的时候了。”

武则天对张麟的封赏,不是为他的七星神棒的侍寝之功,而是为他之前破案的功劳。她曾经许诺过,破了三件大案后,就封他为国公。但是,当张麟抓获无崖,戡破三件大案时,她与他之间正在闹别扭,所以没有及时封赏。

皇上的话就是金口玉言,不可更改,不会食言。她许出去的爵位和金银,哪怕她心里不乐意,她也宁愿先实现,然后再找机会褫夺掉。这种机会其实多的很。

这次临寝寒苑,她收获了一个好的睡眠,也收获了一个好的心情,自然而然,旧话重提,兑现诺言。

所以,归根结底,皇上对于张麟的进封,还是因为他侍寝有功。

张麟没有马上答应,他心里很想趁此机会为上官婉儿的自由争取一下,皇上既然封我国公之爵,那就说明我没有罪,既然我没有罪,那么,上官婉儿应该也没有罪,请皇上开释上官婉儿。

他心里在酝酿妥善的说辞,如何向皇上开讲,才能既能达成自己的目的,又不至于惹皇上震怒。

不过,他的目光瞥见了侍立于皇上左侧的秋霜,后者正在以期待复杂的眼神,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四目于半空之中相对,产生了一丝不怎么协和的碰撞。

张麟的心嘎噔了一下。

昨日刚刚在秋霜面前说了自己怀疑上官婉儿是蛇灵奸细的话,现在马上为上官婉儿开脱,这让秋霜怎么想。倘若秋霜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哪怕她是后宫女官之首,说了也无妨,张麟并不怕她。但是她是心怀叵测的波斯公主,要是知道自己欺骗了她,那么她可能第一时间拿上官婉儿出气,甚至开刀,这等于害了上官婉儿。

想到这一层,张麟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谢皇上天恩。”张麟朗声接受。

这让秋霜欣喜,也让武常点头,而武则天更是心花怒放,纵声大笑:“顺国公请起。”

“皇上,臣有要事禀报。”张麟站立了起来,开始禀报正事了。

“请讲。”武则天满面春风道,经过这一次的寒苑临寝,她对于张麟的感觉又恢复到以前的良好状态了。

“昨夜,据李多祚大将军称,有刺客突至寒苑。”张麟昂首挺腰,声音清亮。

“来了刺客?”听到寒苑来了刺客,武则天微微变色,虽然她知道寒苑的守卫极其严密,高手如林,但是她现在有些闻刺客而心惊。

“皇上,这刺客并没有行刺,甚至连行刺的企图都没有,她只是传来一张纸条,纸条上包含着皇嗣的消息。臣在想,皇嗣救回有望了。”张麟微微一笑道,他始终没有说出小梅的名字,免得惹武则天不喜,横生枝节。不过,他也知道,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因为李旦在小梅手里,这是夜玉亲口所禀报的,可以说是不争的事实。武则天看了纸条,自然知道这传纸条的刺客便是小梅,那时,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他就无法猜测,更无法控制了,只能顺其自然。

“快将纸条拿给朕看。”武则天向秋霜伸了伸手,语气急切地说。

“是。”秋霜声音婉转地答应一声,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下台阶,来到张麟面前,嘴角微微牵动,似乎在说“恭喜”,不过没有出声,因此谁也听不到。

张麟可不想与秋霜搞什么小动作,因为后者不是上官婉儿,不过,他也没有无视她的举止,因为对方随时都可能变成敌人,这又不是他想要的,只能微微颔首表示回应,同时从衣袋里拿出刺客所传来的纸条,这纸条经查验无毒,所以他就直接交到秋霜手里了。

秋霜接过纸条,垂眼瞅了一下,她很想瞅下纸条的内容,不过纸条被折叠了起来,内中的文字看不到,而她也不敢当着武则天的面,明目张胆地窥阅纸条。她只能拿着纸条,走回武则天身边,双手恭敬地呈交给她。

武则天伸手拿起纸条,展开览阅,上面写着:

“武旦在我手,欲换拿邯信。两天内答复,否则交李营。”

在看纸条文字的时候,武则天脸上的愉快的神色完全消失了,脸色肉眼看见地变得苍白,嘴角抽搐,浑身发抖,似乎很愤怒,并且怒意越来越浓。

这纸条,对于武则天来说,无疑是肆无忌惮的威胁。

一个至尊无上的皇帝,何曾遭受这样的威胁?

现在,她已经知道,这传纸条的刺客是曾经行刺过她的小梅。她也知道小梅所在意的人是飞天彪邯信。

而邯信在她手里。

交换?休想!

不然的话,天子威严何在?皇帝颜面何存?

她现在要与小梅比一比谁的心更狠!

武则天将纸条掷于地上,抬手用力一拍椅子扶手,震的手心通红,用颤抖的声音,以吼的方式,歇斯底里地叫道:“李棠梅这个孽障,竟敢威胁朕躬,真是气死朕了!”

“皇上息怒!”秋霜连忙柔声安慰皇上,并且低头快速瞥了摊开在地上的纸条一眼,这下她看清了上面的文字内容。

武则天豁然站了起来,嘴唇哆嗦着,用非常严厉且冰寒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传朕旨意,邯信入宫偷盗重宝,罪在不赦,于明日午时三刻,在法场斩首示众!”

好在眼下离午时三刻没有多少时间,实在来不及行刑,因为法场行刑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需要提前安排和准备。要不然,依照武则天的滔天的怒气,她很有可能下旨当日开斩。

第四百八十章 这是计策!

看了纸条后,武则天居然如此震怒,并且下了提前处斩飞天彪的旨意,这大大地出乎张麟的意料之外。本来,他以为这事非常简单,不就交换吗,那就交换呗,那么什么麻烦就都解决了。可是,这张交换的纸条,却要把飞天彪的性命给提前葬送了,这让张麟大起恐慌。

他连忙上前一步,躬身一礼,正色劝谏道:“皇上,若是杀了邯信,那么刺客就会将皇嗣交给李败德,真正的皇嗣一旦出现在叛军营中,叛军士气必然高涨,这对朝廷对我军都大大不利啊。”

张麟只是稍微点了一下,他没敢说透,要是说透一点,我军士气将会衰馁,民心将会倾向叛军,神都危险,大势去矣,那种话就更加耸人听闻了。

听了张麟的劝谏,武则天虽然处于狂怒之中,但也一点就通,她深呼吸一口气,恢复了一点冷静,在椅子前面走了几个来回,在她的脸上,暴怒,烦躁,无奈,憋屈的神色交替出现。

这样复杂的神态出现在一位至高无上杀伐决断的皇帝的脸上,也是极其罕见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张麟觉得做一个皇帝真可怜,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反而不能依照自己的心性办事。

如果不是此案涉及到飞天彪,他真的不会作出这样的劝谏。或者说,在看到女皇的这种无助表现,他会立即改口,委婉地将劝谏收回。

但是,没有如果。他不想看到飞天彪立即被杀。因此,他不可能收回劝谏。

在想到他在潜意识之中看到的自己与飞天彪的亲密关系时,他心里对于武则天的那种怜悯减轻了很多,最后变得没有了。

他静静地看着武则天踱步,等待她的最终抉择。如有必要,该劝谏他还会再劝谏一下。

踱了一会儿,武则天停在秋霜的身边,用手扶着她的肩头喘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张麟,用颤抖的压抑的语气说:

“这是计策!你不是也使用过这种计策么。”

“计策?”听了这话,张麟松了一口气。他猜测,是他的劝谏产生了某种效果,让武则天临时改变了主意。不管她作出这个抉择是多么的艰难,但总算是做了一个婉转的可以接受的转变。

但是,并没有完。

武则天眼中浮现冰寒的光芒,带着强烈的杀气,注视着张麟,仿佛那个肆意威胁她的小梅就是眼前的他,她语气极其森严地开口:

“朕要在法场张开一张巨网,必得将李棠梅抓住,朕要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心头之恨!”

离武则天最近的秋霜对于这种杀气感受最为明显,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张麟极其惊愕,他没有想到,武则天对于小梅的怒恨,竟然如此强烈,令她到了不管不顾的地步。难道她不怕小梅将李旦交给李败德么?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对于狂怒之中打武则天,说什么都没有用。

武则天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麟一眼,本来想说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伸手一指侍立在旁边的御前太监武常,用冷峻的语气吩咐道:

“武常,朕命你负责整个行动,布置法场,张开大网,务必将李棠梅抓捕归案。你可以调动千。。。”说到这里,武则天突然停了停,因为她想到千牛卫还有非常重要的事务安排去办,便毫无凝滞地改口,“调动千名金吾卫和监门卫,哦,还有大理寺,上述衙署均需予以全力配合。”

“是。奴婢遵旨。”武常把腰弯的如同弯虾似的,恭声答应。

以前的所有联合行动,千牛卫都有参加,这次皇上为什么没有让千牛卫参与呢,并且刚说到千牛卫便马上改口呢?张麟心里略微有些纳闷,不过,他也没有去多想,因为,人家是皇上,拥有人间的一切权力,想指派谁就指派谁,不指派谁就不指派谁。

他倒是有一种感觉,武则天本来或许有意让他负责法场布网,后来回想到他与小梅的关系,特别是他曾经以命换命,救下过小梅,便对他不怎么放心,所以才交办给武常。这样也好,他不用对小梅背负什么内疚了。

武则天重新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在张麟身上停留了一下,又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她在回想,上次张麟筹划和执行的法场猎狼行动,是那样的成功,这次通过法场布网抓捕小梅的行动,因为涉及到皇嗣的去留,涉及到天子的颜面,重要性比那次行动,不言而喻,重要数倍,少了张麟的参与,她心里不免有些不踏实,担心难以克成大功。

她这份旨意虽然属于意气用事,但是她心里也非常清楚,此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一旦失败,不但她的天子颜面尽失,连天下人心也有可能丧失。那样的话,社稷危矣,她将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心里飞快地转了数个念头,最后,武则天觉得还是任用张麟为上上之策。因为,从当下到明日午时三刻,只剩下十三个半时辰,时间相当的紧张,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顺国公,此事虽由武常负责,但你也不能置身事外,你要大力协助武常,一起合力把此事给朕办的妥妥的。”武则天声音之中既有温和的解释,也有严厉的命令,还有哀婉的恳求,可见她在这件事上用心良苦。

她心里虽然对张麟会不会倾向于小梅有所怀疑,但是她对小梅的滔天恨意和必得擒获她的决心,超过了这种怀疑,所以才作出了这样略微有些矛盾的决定。

“臣遵旨。”张麟只能答应。他心里虽然不想参与进去,但是,他又有一种感觉,他本人参与进去,或许可以推动结果向理想的方向发展,不至于任事态滑向自己所不希望的深渊。

“起驾!”安排妥当之后,武则天脸无表情地离开了寒苑。秋霜,凤凰,慕羽潇等女官以及所有跟班,自然都跟着离开了。

武常留下来了,与张麟一起筹划布置法场猎梅的方案。

“小梅这小姑娘也太狂妄了一点,怎么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危险皇上呢。”武常抱怨到,语气还颇为严厉,当然那仅是对小梅,不是对张麟。

“她估计有她说不出的苦衷。”张麟随口说道。他虽然从沉萍口中得知小梅与飞天彪之间存在非常真挚的感情,且从小梅的威胁纸条上,任何人都能猜测出这种感情关系的存在,可是他并不想从自己口内说出来。很多事情,一旦说出来,就会变味。特别对于全权负责抓小梅的武常来说。万一武常也跟武则天一样,也拿飞天彪做文章甚至做诱饵呢,那岂不是害了飞天彪?

似乎看出了张麟的隐忧,武常给了张麟一个放心的眼神,呵呵一笑道:

“顺国公,这事虽说皇上交给了咱家负责,可咱家还得仰仗你啊,希望你一定要鼎力相助。”

听了这话,张麟觉得自己想多了,武常并没有皇上那样凶残。他脸上浮现一个温和的笑容:

“武公公过谦了。皇上让你负责,说明皇上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至于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协助你。”

听了张麟的话,武常恢复了淡定,他低头想了想,又抬起矍铄的眼睛,期待地看着张麟,脸带笑意:

“现在到明日午时三刻,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知顺国公可有什么良策?”

张麟淡然处之,神情自若道:“时间的确太紧张,因为小梅给的时限是两天,咱们必须赶在她的时限之前,把事情办妥。当务之急,向全城张贴告示,想方设法让小梅看到告示内容,这才是重中之重,不然的话,所有一切功夫都将白费了。”

第四百八十一章 会议开始了

受封国公后,张麟可以享用更多的侍从,包含二十名侍卫(含卢骏异),二十名内侍以及二十名宫女。

这新添的十九名御前侍卫,其中有七名是老面孔,包括正六品御前侍卫单庭高,其余十二人则是新人。这十二名新拨来的御前侍卫之中,秩最高的是从五品,名叫柳甚,他同时也是这群侍卫之中除卢骏异之外武功最高的,据说在皇宫大内能排进前二十。

张麟依然还是让卢骏异掌管所有的侍卫,压根儿没有依照品秩的高低行事,不过,谁也没有表示异议。因为,大家都听说卢骏异武功超强,在皇宫大内可以排进前八。且他一直跟随在张麟的左右,他的位置谁也替代不了。

至于内侍和宫女,全部是新人,没有一个老面孔。因为张麟前后两次犯错,以前服侍他的那些内侍和宫女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至少,皇上心里是这样认为的,她们都受到严厉的处分,哪怕现在她们的肇事的主子又复出了,她们也没有被重新起用,依然呆在她们所厌恶的旮旯里受苦受难,在心里埋怨自己命苦,跟了这么一位老是肇事的主子。

至于高力士,是唯一因祸得福之人,在武则天身边任殿上太监,一上任就接了持虎符随同河东郡王赴河东道调兵的重任。他办完事,昨天刚回到宫中,便升为掌案太监。目前在内侍省的地位仅次于武常。他自然是不可能回来伺候张麟的。

高力士心里有一种障碍,总觉得自己是靠告张麟的密才升的官,所以不好意思见他,加之昨天,他又被提升了,就更加无颜见张麟了。所以,武则天驾临寒苑,高力士没有出现在皇上的跟班之中。

依照张麟现在的待遇,他可以搬回正阳宫居住了,不过他现在要务在身,办案要紧,没有时间搬迁,而是与武常一起风风火火赶赴东厂,以便将法场猎梅行动及时地布置下去。

张麟晋升顺国公的喜报,早已传到东厂。虽然升官是张麟一个人的事情,但是,东厂的兄弟知晓后,人人欢喜,个个兴奋,所有人都激动。因为,他们的头儿升了国公,他们也感到了无上的荣耀。从现在开始,东厂的头儿中,有一个公主,还有一个国公,这样高的规格配置,超过了绝大多数衙门,可以说绝无仅有。

当张麟和武常到达东厂时,发现东厂的门口喜气洋洋,厂内的大小臣僚都身穿红色的飞鱼服,在厂门口列队等候。

这次带队迎接张麟的还是黄胜彦。他对于这样的事情向来是热衷的。还有,张麟荣封国公,他是真心高兴。

夜玉没有出现。张麟晋升国公,对于其他人是好消息,可是对于夜玉来说,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甚至可以说是坏消息。因为,她对张麟的感情与其他人不同,因此她的心思也自然不一样。张麟的晋升,等于与皇上又亲近了一层,她与他之间似乎被塞进了一层更厚的隔板。

对于夜玉的缺席,大部分东厂的厂卫都表示理解,因为夜玉自己的爵位是公主,张麟虽然升到国公,可是与公主之间还是差一大截。从爵位上说,公主相当于亲王,比郡王还大一级,比国公则大两级。

但是,张麟不仅是国公,还是皇上的男人,这种地位就非常的超然,什么公主,王爷,都得靠边站。有人是这样想的。

狄光远也在现场,不过,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带头,首先,他的性格内向,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不会组织这样的迎接场面;其次,在某种程度上说,他与张麟算是情敌关系,后者的每次晋升,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刺激,甚至是一种打击。现在,张麟靠着面相进升国公,高高在上,与夜玉之间的爵位更加接近了,这对于他的打击更加严重。他闷声不响地站在人群之中,心里如同打翻了佐料瓶,五味杂陈。

大理寺卿来俊臣,金吾卫中郎将冬涵,监门卫中郎将夏彦,于收到武常的召集令后,提前赶来东厂,一个个衣冠赫奕,也出现在迎接的人群之中,对张麟笑脸相迎。

可以说,这一次的迎接场面极其隆重,好像在迎接破灭了敌国的大英雄凯旋似的。

对于如此盛大的迎候场面,张麟倒没有显得怎么高兴,今日荣,明日辱,他经历的起起落落的次数太多了,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境遇的变化,对于他来说,如同轮回一般,非常地快速,说不定哪天他又下去了呢。

虽然张麟的外表显得很平淡,但他的内心之中还是有所感慨的。

他觉得,他从寒苑复出后,对于东厂的整顿初见成效,有很多人心都是向着他的。他要继续整顿。他心里有一个想法,在他复出的时候,东厂来不来隆重地迎接倒是无所谓,要是某一天他重新被打倒,东厂能够以如隆重的场面为他请命,那就值得期待了。

是的,他现在心里持有这样的期待。人不能确保永远不倒,但是,在倒的时候,有人扶持着,那不也意味着没倒吗。

当然,这种隐秘的心理活动,他不会表示出来。一旦为他人所知,懂他的人或许会拥戴他,不懂他的人,就会把他归于狂妄者和野心家之列了。他有无数的潜在敌人,那些敌人不仅仅会指控他为野心家,甚至会拿他的这种想法做文章,那岂不是适得其反,害了自己?

他向东厂所有的僚属挥手致意,面对所有人,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颇具煽动性的即兴讲话,收获了如雷的掌声和热烈的欢呼。

讲完话之后,他含笑进入东厂,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浩浩荡荡向东厂议事厅涌去。

夜玉已经等候在议事厅内,脸上浮现着淡淡的笑容。她没有到厂门口迎接,不代表她不想见张麟,更不代表她会消极对待她的职事,更何况主持此次行动的是御前太监武常呢。

“见过公主~”武常含笑向夜玉躬身施礼。

“武公公不必多礼。”夜玉满面春风,向武常伸手虚扶。

“我等拜见公主。”来俊臣冬涵夏彦等人向夜玉大礼参拜。

夜玉抬手摆了半圈,脸上带着怡人的微笑,道:“各位请起。”

“皇上说我破案有功,所以给我加封了爵位。不过我这爵位,与你还是差了两个等级。”张麟向夜玉笑了笑,自嘲道。说实在的,在此之前,他心里一点疙瘩都没有,但是,在见到夜玉时,他心里有一些不自在,因为他当了国公,跟二张平级。二张之所以当上国公,其功劳众所周知,那是侍寝有功。张麟有些担心夜玉往这方面想,所有迫不及待地进行解释和开脱。

“哦。”夜玉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表示了一声,现场有这么多人,她当然不便对张麟进行追问。不过,张麟对她有这种态度,她已经很满足了。因为满足了,所以她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心情好起来了,自然体现在脸上,在她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容,以东道主的身份,热情地延请所有人入座。

所有有资格参与此次行动的人,都鱼贯进入议事厅。

议事厅除了两张主位,两侧各摆了五张椅子,现场总共只有十二个位置,也没有增加临时的座位,也就是说,只有十二人有位置座,其他人只能在座位的后面排列站着。

张麟和夜玉,一个新晋国公,一个尊贵公主,当仁不让地坐主位。

武常坐了左侧首位,来俊臣在右侧首位就坐。冬涵夏彦狄光远黄胜彦等人依次在下手位置就坐。

会议开始了。

第四百八十二章 周密安排

浅浅地啜饮了一口温茶,润了润嗓子,武常抬起锐利的目光,扫视现场所有人一圈,而后笑容可掬地开口:

“各位,此次行动涉及到皇嗣的安全,关乎到朝廷的安危和社稷的安稳,皇上命咱家负责牵头。咱家虽然功夫上还可以,但是在破案和组织这种猎网的行动上,与顺国公不能比拟。因此,咱家提议,这次行动,咱家名义上还是牵头人,但是,在具体的行动安排上,大家还是听从顺国公的调遣。”

我们常说谁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放眼整个大周,能真正符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种说法的,只有这位御前太监武常。一是因为他在皇上面前所得到的极度信任,胜过所有人,包括凤凰,也包括秋霜,甚至包括武承嗣。另外就是他的高超武功,可以使他说一不二。皇上任命他为总负责人,而他却甘愿听从张麟的吩咐,这种谦恭态度,让在场所有人都心生敬意,同时,对于张麟更是产生了无比的敬畏。

“我等悉听武公公安排。”大家都向武常抱拳,然后又向张麟施礼,异口同声道,“愿听顺国公调遣。”

张麟坐直了身子,目光炯炯有神地环视全场,然后面带淡然的微笑,声音铿锵开口:“从现在到明日午时三刻只剩十三个时辰。时间非常地紧迫。这次行动要想成功,诸位必须密切配合,迅速行动,方能奏功!”

在场的所有人,一起抱拳,再次向张麟恭声说道:“请顺国公吩咐!”

“很好!”张麟点头,旋即意味深长地笑道,“在安排任务之前,我想介绍几位办案功臣给大家认识一下。”

“好啊。”大家自然笑着附和。

张麟抬手一指站在黄胜彦身后的肖河,面带赞许的笑容,朗声道:“这位叫肖河,是东厂千户,善于土行,行事机灵,在抓捕灵狼的时候屡立大功,这次又是他深入叛军大营,获得了叛军所立的皇帝是假的绝密消息,所以我们才有了接下来的所有行动,可谓居功至伟!”

“佩服佩服!”来俊臣等人当即挑起大拇指,向肖河表示敬意。

被张麟冷不丁地一阵夸赞,肖河深感意外,脸一下子红了,心情非常的紧张,也非常激动,急忙双手抱拳,拱手一圈,眉开眼笑地谦让道:“哪里哪里,我只是立了一点小功,当不得国公爷和各位大人的夸赞。”

张麟又指着沉萍,高声介绍道:“这位叫沉萍,目前是东厂的副千户,极善水性,行事沉稳,在抓捕灵狼和对付叛军的事务上,也立了非常大的功劳。”

“厉害厉害!”大家都表示赞许。

在张麟夸赞肖河时,沉萍心里还有些酸味,听到夸赞终于临到他的头上,他心里立即平衡了,甚至有些飘飘然了,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意气风发地抱拳一周:“不敢当不敢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张麟之所以不吝赞誉之词,当众对肖河和沉萍大加赞赏,那是因为他开窍了。要想达到在他被打倒时,还有人愿意扶持的境界,那就必须收拢到足够多的人心。

他的前身与肖河和沉萍之间存在结义之谊,这种关系不利用起来,岂不是白费了?以前他与肖河不亲,对沉萍疏远,那都是意气用事。从现在开始,他行事的方式将会做适当的更改,不会再意气用事了,一切将围绕着收拢人心而进行。

夸赞完了两位结义兄弟后,张麟雨露均沾,又对卢骏异,许世德,花不丸,杨琢,吕子乐等人,进行程度不一的口头赞扬。他的赞扬并非浮泛之词,而是有血有肉,实有其事的,只是把功劳的重要性略微拔高了一点而已!

张麟的做派,与之前的务实精神完全不一样,变得更加有些夸夸奇谈了,这种巨大的转变,让武常,夜玉,黄胜彦等人都大惑不解,但是却让所有受到口头夸赞的人感到舒服,心里比喝了蜜还要甜,比受到几百两赏金还要激动。

夸完东厂的同僚之后,张麟并没有就此打住,又夸起东厂之外的人了,历数了金吾卫中郎将冬涵和监门卫中郎将夏彦的功劳,凡是参与过联合行动人,一个都没有错过。

整个表功过程,耗去大半个时辰,让武常都有些着急了,不停地抬眼看门外的太阳角度。

狄光远则在心里腹诽:这家伙是不是夸人夸上瘾了?怎么喋喋不休呢。

终于完成了这个额外的过程,张麟满意地点点头,开始安排正事。他抬手点指大理寺卿来俊臣,声音沉静地吩咐:

“来大人,请你以大理寺的名义,出具告示,并于一个时辰之内将告示分别张贴在八大城门,三大集市,以及所有重要的场合,务使小梅能够看到告示的内容。”

“是!”来俊臣没有任何质疑,他从位置上站起身,坚定地答应一声,然后转过身去,火速离去,办理张贴告示的事宜。

“冬将军,你带一队金吾卫,在法场南部的几个坊去埋伏,一旦小梅出现,立即将她的后路堵截。”

“遵命!”冬涵领令下去安排了。

“夏将军,你带一队监门卫,在法场东面的几个坊去埋伏。。。”

。。。

没用多少时间,张麟便把所有的行动都安排好了,可谓周密备至,滴水不漏。对于安排法场行动,他早有丰富的经验,这一次只需按照上次的方案执行即可,可谓驾轻就熟。

布置好了法场猎梅行动的所有具体细节之后,张麟便带着卢骏异柳甚单庭高等几个侍卫和几个内侍,离开了东厂,匆匆赶到位于皇宫另一边的善金局,着手打造几十台弩车,用以应付即将降临的大规模战争。

他预感到,当小梅看到飞天彪于明日午时三刻处斩的告示后,或许不会来劫法场,而是因暴怒而愤然将李旦交给李败德的叛军。虽然,神都八门防守极其严密,但是,一旦小梅铁了心要将李旦带出去,她还是可以想到办法做到的。

自从探悉到李败德营中的李旦是用他人假冒的时候,张麟心里便有一个分析判断,他认为,李败德之所以会拥立一个假的人当皇帝,必定是因为他没有办法得到真皇帝而不得已为之,而这定然是因为小梅不愿意把真的送出去,因为李旦就在小梅的手里。

而李败德敢于明目张胆地拥立假皇帝,也一定是得到小梅的不会把真的放出来与假的对质的允诺,或他自己认为小梅不会揭露他的阴谋。因为,小梅也对武则天和大周充满仇恨,哪怕知道他推出一个假皇帝,她也不会出头进行揭露。

在李败德与小梅之间,一定存在一个很松散的合作关系,或者说是双方之间无意中达成了一种巧合的默契,这是张麟的猜想,而他更倾向于后者。

在获悉李营之中之假皇帝,并且有了上述这种分析判断之后,张麟心里对于小梅的好感倍增。他觉得她是一个有个性有主见不受他人影响的女子。

这样一个有个性有主见的女子,你若是依着她,她一定很好说话,至少是很守信的。而你若是逆着她的意思,甚至对她进行威胁和恐吓,那么,结果可能适得其反,她可能会因暴怒而做出不可控制的事情。

武则天不但断然拒绝了小梅交换人质的提议,而且还下旨把小梅所眷恋的人拉到法场进行处决,这样的决策,将导致小梅对武则天对朝廷乃至对整个天下进行无情的报复。

张麟觉得,小梅报复的第一步定然是将李旦交给李败德的叛军。

所以,打造更多的弩车,刻不容缓,迫在眉睫。

第四百八十三章 公仪天下?

要打造弩车,就离不开善金局,因为那里有必不可少的器设。

再说,弩车的物料堆放在善金局,时间长了,张麟心里也不踏实。自从获悉秋霜是失国的波斯公主后,他对于沙尔汗更是无法信任。以前,他还依据神狄剧情得出结论,沙尔汗背叛武则天是多年以后的事情,但是,波斯公主的意外出现,打乱了所有的判断。

沙秋霜已经踏上了与武则天对抗的路途,作为她的兄长,沙尔汗还会隐忍不发,非要等到几年之后再行动么?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对于朝廷来说,善金局成了迄今为止张麟所知道的最不可靠的地方,不是之一。

因为蛇灵虽然可怕,但是已经撤出神都;灵狼虽然厉害,但是在几次清剿之中被消灭殆尽;李败德的叛军虽然势大,但是处于明处,容易对付。

只有沙尔汗尚处于暗处,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窜出来狠狠地咬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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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富丽宏伟的善金局门口,已经有一班善金局的僚属早早地在那儿迎候,由于顺国公的车驾还没有到,等候的人们便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面带各种表情,低声交谈着什么。

秋霜也在其中。她已经与张麟约好在善金局见面,她自然不会失约。

还有,今天,在这儿,她需要负担极其重要的角色,一方面要为沙尔汗偷师做掩护,另外一方面,她担心沙尔汗学不到技艺而对张麟不利,因此就便对他进行必要的保护。

她的心情非常复杂,不过,她的脸色非常平静,外人无从知道她的内心之所思所想。

沙尔汗以为她是特意来帮他的,所以心里非常感动。他面带微笑,压低声音向秋霜说:“大事若成,记你首功。”

秋霜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向沙尔汗回以一个美丽的微笑。

沙尔汗不时地抬头望向靠皇宫一侧的街道,那里没有什么动静,除了少许几个行人匆匆来去

过了一会儿,从远处的街道传来如雷的马蹄声和辚辚的车轮滚动声。

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两个身穿内侍副的人,各举着一块回避牌,从街道拐角处出现,走在最前面,起到清道的作用,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之后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飞鱼服色的青年,他的长相很帅气,鼻子底下留着一撮黑色的小胡子,眼中闪现着犀利的光芒,向左右两侧的街坊和临街建筑进行巡视。

他就是负责张麟安全的首席侍卫卢骏异。

卢骏异的马后面,一辆装饰得极其豪奢的蓝色马车,在两匹神骏无匹的骏马的拉拽之下,辚辚摇摇地滚动前行。

坐在这辆豪华的马车车厢里的,自然是新晋顺国公张麟。

护卫和簇拥在马车后面的,有一长溜侍卫和内侍,有骑马的,也有步行的,人数不下三十人。

这种气势和排场,可以与王侯出行比拟,比张麟上一次到善金局的行色,不知强大了多少。

看来,升了国公就是不一样。

沙尔汗急忙趋前几步,走到拒马桩旁边,满面带着笑,在那儿恭敬地俟侯。

等那两匹鼻子里喷着气的神骏拉着豪华马车在拒马桩前面刚刚停稳,车厢的帘子还没有掀开,沙尔汗便急切地行礼拜见,只见他双手抱拳,把腰弯成九十度,对着仍然端坐于车厢里的张麟,以极其恭敬的态度,以抑扬顿挫的声音,祝贺道:

“恭喜顺国公荣升国公高爵,自此以后,国公爷将领衔后宫,辅陛皇上,成为母仪天下之国公!”

这一番贺词是沙尔汗搜肠刮肚想出来的,但是说出口来,听在人耳中,却显得颇为滑稽,令现场之人无不忍俊不禁,哄然大笑。

前面几个国公自然是指爵位,而最后一个国公则是与国母相对的意思,只是没有与国母对立的字,所以沙尔汗才依然沿用了国公之称号。还有,母仪天下用在张麟身上,也是不怎么恰当,但是除了这个词语之后,却真的没有别的词可以替用,难不成说“公仪天下”?

听了这话,车厢里的张麟嘴角牵动了一下,浮现一抹苦涩的笑,哎,他轻轻地叹气,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表示,弯腰从马车上走下,向秋霜点头致意,伸手拍了拍沙尔汗的肩膀,然而迈步向善金局里面走去。

在善金局的议事厅谈了几句话,喝了几口茶,张麟便提议去库房,查看物料的储备情况。

沙尔汗欣然点头,领着张麟来到位于炉房旁边的库房,这儿堆积着打造弩车所需要的各种物料。

张麟仔细查验了一番,发现应有尽有,没有什么短缺,便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对沙尔汗是不是多疑了。

沙尔汗靠近张麟,用善解人意和无微不至的语气说道:“国公爷,沙某知道,制作模具是一项极其精细的事务,需要安静的环境和专心致志的态度,容不得任何喧哗和打扰。为此,沙某特意为你准备了一间专门的炉房,这样你就可以专安安静静地打造弩车的模板,不会有人影响你的心情和注意力。”

对于沙尔汗的说法,张麟甚以为然,他点头微笑道:“沙大人,所言极是。只是这要沙大人费心了。”

“国公爷请随我来。”

沙尔汗眉毛一扬,得意一笑,说着,斜着身子引领张麟穿过大炉房,来到一个专门构筑的独立小炉房。

说是小炉房,比起一般的房间,不知大了多少,里面有炉灶,有悬吊半空中的大铁锅,还有各种控制杆,应有尽有。说它小,只是与大炉房相比而论,因为它里面只有一台炉灶;而大炉房之中一般都有好几台炉灶,可以同时打造多个不同的器具。

“国公爷,这是沙某专用的炉房。当我构思新的器具的图样之时,都是在这间炉房之中独立完成的。这儿只有一扇门,当我不想让人打扰时,我便把门关起来,成为独立的天地;当我需要人帮忙时,只要拉一下这个吊铃,便有人听到并迅速做出回应。”沙尔汗点指着周围的设施,侃侃而谈,脸上浮现出自鸣不凡的表情。

听了沙尔汗的介绍,看了小炉房的设施和配备,张麟很满意,在这里他可以一心一意制模,而不用担心被人偷看。他颔首微笑,对沙尔汗表示感谢:“沙大人的安排真是精细入微,本公甚为感谢。”

“国公爷客气了,!国公爷身系朝廷和社稷之安危,为皇上打造弩车。想必,弩车一出,平灭叛军指日可待。沙某食君之禄,不能为君分忧,已经是非常的惭愧了。尽些微之劳,乃是份内应当之事,哪里敢当国公爷之言谢。”沙尔汗眉开眼笑,摆出一副通情达理,毫无私心的神色,慷慨激昂地说道。

跟在旁边的秋霜,听了沙尔汗的话语,心里很奇怪,他怎么如此安排,莫非他良心发现,不想偷师学艺了?

看到秋霜探询和疑惑的目光,沙尔汗没有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然后向张麟躬身一礼,谨慎地退了出去,好像他的事务已经完成,决定置身事外,对于打造弩车之事不再过问和关心似的。

秋霜迟疑了一会,不知道该留下还是该出去,便向张麟嫣然一笑,柔声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远远窥视

“肯定需要。不过,现在我的头脑有些混乱,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张麟微微一笑,随口说道。

他觉得不能直接拒绝秋霜的帮忙,不然,做的太明显了,会引起她的猜疑,因为以前他在制作任何器具时,对于秋霜都是从来都不回避的。转变得太快,那样不好。

“那我就先行告退,你有需要时,再拉吊铃叫我。”秋霜笑了笑,摆出一副细心体贴的样子。

“我会的。”张麟点头答应。

秋霜出去了,炉房里只剩下伴随张麟而来的几个御前侍卫和内侍。

对于那些新来乍到的侍卫和内侍,张麟也不怎么信得过,他略微想了想,便做了如下安排:

“柳甚,你带几名侍卫在这炉房的门口和窗外值守,不得让任何闲散人员接近此地。”

“是!”柳甚高声答应。他初次到张麟身边当差,不知道他的性格如何,所以对他的命令很干脆地答应,一句废话都没有说。

“庭高,你带一部分人去库房将各色物料各搬运几许过来。”张麟又温声交待单庭高,并且给了他一张单子,让他照单拿货。

单庭高答应,带着一伙人去忙活了。

只有张麟值得信赖的卢骏异一人还留在小炉房里,就近保护他,没有被安排任何琐事。

把所有的前期准备工作安排妥当之后,张麟站在房中,抬眼向小炉房的四壁和顶棚分别扫视了一番,他在观察这里面有没有监控镜头或窥视孔什么的。不过,他想到自己所处的地方不是现代,而是古代,在古代,没有电,没有网络,哪里会有那么先进的监控设备?再说,这是一幢独立的房子,没有左右隔壁,没有楼上楼下,哪来的窥视孔?

看来自己真是杯弓蛇影,想多了。

他自嘲了一句,从夹袋里拿出弩车的图纸,于靠窗的长条桌案上铺开,开始仔细审视和细心研读。

弩车的图纸非常复杂,包含多张小图纸,每一张小图纸都代表弩车的一个小零件。

这些图纸都是张麟凭着自己的想象制作出来的,其实他根本不用看就对图纸的内容和形状了解的清清楚楚,不过,为了确保精确,还是需要对图纸上的各项数字进行一番核对的,因为图纸涉及到的数值太多,他恐怕自己不能将所有的数值完全记清楚,到时候出现纰漏和舛误,那就麻烦了,就会贻笑大方了。

但是,有几张极其关键的图纸,张麟始终没有拿出来。那几张图纸,虽然关键,但是,却极其简单,所以,他不用看便能清楚地记在脑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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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离小炉房几十步远的另外一幢房子里面,存在着一间布置得极具波斯风格的房间,天花板上画着蓝色格调的壁画,门楣上镶嵌着猫眼石,地上铺着锦缎织成的波斯地毯,室内的摆件都是非常奇异的东西,有青铜骆驼,兽嘴壶,中间雕刻着栩栩如生的人物的青铜圆盘,圆月弯刀,还有缩小的通天塔的模型。

这儿是将作大监沙尔汗的私人书房。所谓私人书房,也是一处比较神秘的所在,一般人都不能接近。

书案后面有一排靠墙的书柜,在书柜上摆放着一对纯银打造道长颈瓶,沙尔汗正俯身在其中一个长颈瓶的口子上,神情专注地盯着瓶子里面凝视,好像瓶中有什么奇异的景象供他欣赏似的。

这时秋霜出现在书房门口,伸手敲了一下门,可是沙尔汗并没有觉察,她便自己推门进去了。

由于欣赏瓶子太专注了,沙尔汗没有注意到秋霜的到来,也没有听到她开门的声音。

秋霜走到沙尔汗的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诧异地问道:“嗨,你在看什么?”

沙尔汗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发现秋霜已经近在咫尺,他的脸色一下子变红了,神色有些慌张,急忙拿起放在旁边的瓶盖,将瓶子盖了起来。

秋霜更是奇怪:“瓶子里有什么好东西,让我瞧瞧。”

沙尔汗是一个久经沙场的人,表演的功夫一流,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呵呵笑着掩饰道:“没有什么。是我的一些私人小物品,不值得你看的。”

“你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我看?”秋霜嗔道。

沙尔汗没有回答秋霜的问话,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顺国公应该要开始制模了,你还是赶紧去他那儿,免得错过了最佳机会。”

在强烈的好奇心的驱使之下,秋霜的倔劲上来了,非看不可,娇蛮地向沙尔汗瞪眼,道:“不行,要去你去,我要看了瓶子里面再去,不然的话,到时候我可没有心情为你办事。”

沙尔汗拿秋霜没辙,只好摇着头叹着气,万般无奈地倒在一张椅子上,很不情愿地向她伸了伸手,那意思是让她自己请便。

“这还差不多。”秋霜打开了瓶盖,把眼睛凑向瓶子口,要瞧瞧瓶子里面的究竟。

在接近瓶子的第一瞬间,秋霜的眼睛被瓶子里一道亮光所照耀,闪烁着震惊的光芒。瓶子里并非昏黑一片,而是充满着亮光,在瓶子的底部,不是平坦一片,而是浮现着生动的场景。

场景的正中是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好几张画着各种图形的图纸,场景的下面是一个人头,偶尔能看到他的俊朗的侧面。

那场景很熟悉,那场景里面的人也很熟悉。

怪不得沙尔汗适才主动给张麟提供专用小炉房,并且迫不及待地从张麟面前告退,原来他早有预谋,通过他早已建好的远距离窥视孔道,可以对张麟的一举一动掌握得清清楚楚。张麟所密藏不宣的图纸,估计早已被沙尔汗看了个熟透。

“你好厉害,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佩服你了。”秋霜扭头,用鄙夷和愠怒的眼神看向沙尔汗,声音清冷地说道。

从秋霜的眼神之中,沙尔汗看到强烈的不满和隐隐的怒意。他知道,秋霜不希望他对张麟使用手段。这也是他适才遮遮掩掩不想让秋霜看瓶子的原因。

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秘密已经被秋霜所知晓,沙尔汗反而不慌张,也不尴尬了,他摊摊手,用无奈的语气说道:“秋霜,我这不也是万不得已吗。张麟对我防备的如此严密,我要是不使些手段,发挥我的聪明才智,如何才能学到关键的技艺?如何复兴咱们的帝国?”

“你现在学到了吗,应该不再需要我的帮忙吧?”秋霜用毫不掩饰的嘲讽语气,冷声笑道。

“秋霜,你不要这样。”沙尔汗站了起来,摆起做兄长的架子,用比较严厉的语气对秋霜呵斥了一句,旋即,用带着几许遗憾的语气说道:“如果技艺仅仅是图纸那么简单,那么,我看到了,也可以说,我学到了,因为你知道,我是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的。但是,张麟处于那么安全的地方,似乎还是有所防备,我觉得他并没有把所有的图纸都拿出来,还有关键的图纸,被他藏着夹袋里没有拿出来。”

“你多想了吧,他防备什么?他怎么可能知道你在这么远的地方在用眼睛盯着他。”秋霜不相信地说道。

“这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和猜测。”沙尔汗抬手捋了捋唇角上的老鼠胡须,然后慷慨激昂,唾沫横飞道,“另外,就算这些已经是全部的图纸,但这些图纸都是零碎分散的,张麟也没有按先后顺序摆放,也就是说,我离完全掌握,还缺一张完整的图纸。还有,哪怕我拿到完整的图纸,也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将弩车打造出来。因为,从图纸到实物,还有一个转换的手法和过程。而这并不会写在图纸上,而是需要言传身教的。”

第四百八十五章 你真厉害

“所以。。。”秋霜嘴角浮现一抹嘲讽之色。

“所以,”沙尔汗挥舞着胳膊,理直气壮道:“当张麟制作胶模时,我要亲眼看到每一张图纸是如何变成模型的。”

秋霜嗤之以鼻,用不加掩饰的鄙夷口吻嘲讽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坐到小炉房张麟的身旁,让他手把手地教你吗?”

沙尔汗对于秋霜的嘲笑不以为意,他眼中浮现一抹坚定执着的神色:“能在张麟身边近距离边看边学,那是最好,但是,很显然,他对我防备有加,有我在,他恐怕不会轻易展露他的技艺诀窍。我还是在这里远观,大致看看就行。而你,我的好妹妹,等下,你找个机会到他的身边,就近仔细观察他制作每一个胶模的手法,以及将所有小模组合成大模的次序,然后再回来一一告知我。”

秋霜了解沙尔汗的性格,他很固执,想要得到的东西,非得到手不可。现在,他看上了张麟的制作弩车的技艺,看来他是非学到家不可。若是违逆他的意思,恐怕会引起更加不好的结果。所以,在心里快速衡量了一番之后,秋霜迅速作出了一个决定,认为还是帮沙尔汗了却这个心愿为好,她觉得,哪怕被沙尔汗学到制作弩车的手艺,这对张麟也不会产生什么不良的损失。

“就这么简单吗?”秋霜追问了一句。

“就这么简单。”沙尔汗微笑点头,他知道,他已经用他的雄辩说服了这位个性倔强的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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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所有图纸重新审读了一番之后,确保自己把所有的工序和数值都熟悉地记在心里,张麟这才把图纸收了起来,藏在夹袋里。

“要不要请秋霜帮忙呢?”他背着手绕着炉灶踱了几步,心里在思忖。

这弩车由几十个部件组成,每一个部件都需要制作一套模具,靠他一个人两只手,完成几十套模具,那是需要不少时间的。

上次打造第一台弩车时,每一副模具,他都是自己做头道工序,后面的工序,基本上都是由秋霜和他一道完成的。

思考了一会儿,他做了一个决定,还是按照上次的步骤和方法来执行。这样,有两个方面的好处,秋霜不会怀疑他不相信她,而他也可以加快制作模具的速度,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做好了决定,他的心情都仿佛轻松了许多,走到房门后面,伸手拉响了吊铃,并且打开了门。

听到铃声响,单庭高指挥几名侍卫和内侍,大家一起将张麟所需要的制模物料搬运了过来,堆在炉房之中。

这时,秋霜刚刚离开沙尔汗的书房,来到小炉房的附近,听到铃铛的响声,知道张麟需要她帮忙,便加快了脚步,来到小炉房的门口。

张麟瞅见只有秋霜一人,在她身后并没有沙尔汗那老是带着狡黠的笑意的身影。

他记得,上次在善金局打造第一台弩车时,沙尔汗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双明亮的目光始终带着浓烈的好奇和激动之色,似乎时时处处都想学到高超的技艺。他通过要沙尔汗办这事做那事,好不容易才把他支开了几次。

现在,他拉铃铛叫人,那意思是,哪怕沙尔汗出现在这儿,他也不介意,可是,沙尔汗却没有出现,这让他心里觉得非常诧异,难不成沙尔汗对于弩车的制作技艺不再感兴趣了?不可能吧。

似乎看出了张麟心里的迷惑和猜疑,秋霜嫣然一笑:“沙大人有些公务要处理,暂时就不能到这儿来帮你的忙了。你要是需要用人的地方,又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话,尽管叫我好了。”

“哦。”张麟点点头,然后往旁边一闪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满面含笑请秋霜入内。

秋霜迈步进入炉房,目光在靠窗口的桌案上飞快地扫了一下,那桌子上干干净净,没有什么图纸。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微微一笑道:“这么说,你真的不嫌弃我了?”

“哪里。只是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怕脏嫌累哦。”张麟打趣道。

“我什么时候怕过脏嫌过累呢。你什么地方用得着我,只管吩咐。”秋霜语气温和地说,不过她心里却隐隐有些不悦,他明明有图纸,当着我的面却收了起来,很明显他并不信任我。

“还是照以前的做法,我开模,你来帮我打磨。”

“好。”

秋霜答应着,抬头在整个小炉房的四壁和顶棚环视了一番,想找到沙尔汗是从哪个空洞窥视这里的,不过她是徒然的,因为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你在看什么?”张麟奇怪地问道。

“没什么。我是在看这炉房的布局,果真非常合理。”秋霜连忙掩饰道。

在隔着几十步之外的书房里,沙尔汗正俯身在银瓶口,看到秋霜环视周围似乎在找到东西的动作,他的心一下子蹦得老高,紧张地低声嘀咕道,秋霜啊你是怎么回事,你这样的动作,不是明摆着告诉张麟,这房间里有猫腻吗。

不过,沙尔汗想多了,张麟压根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他怎么会想到,在一千多年以前的古代,还有远程窥视系统?

略微交谈了一会,张麟俯身从地上拿起一块半湿半干的胶泥,放在长条桌上,用刀切出一块所需要的大小和形状,而后依照图纸的尺寸挖掉需要挖掉的部分,形成了一种曲折的凹槽的形状,这就是弩车的弓的模具。

秋霜站在旁边,凝神静气,仔细地观察张麟的制模手法。他的手法很快,很娴熟,很圆润。

而在书房里,沙尔汗紧紧地贴着银瓶口,贪婪地注视着张麟的手上的娴熟的动作,连最细微的动作都不放过,生怕错过了关键的细节。在他看来,张麟的任何动作,都代表着制模的高超技艺和手法。

两刻钟之后,大弓的胶模成型,张麟将之移到炉灶上,点燃了炉膛,熊熊的火焰对着依然带着湿润的胶模进行炙烧。

烧了半个时辰,胶模完全制成,接下来的工作便是对模具的内凹部分进行打磨,使之更加精细,不留任何瑕疵。

秋霜很光荣地获得这一项工作,而张麟则继续打造下一个胶模。

“这么复杂的工艺,怎么不把图纸拿出来对照呢?据我所知,你上次打造第一台弩车时,不是有一套图纸吗?”秋霜一边用砂纸仔细地打磨模具的内壁,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上一次,张麟的确当着秋霜的面拿出过图纸,不过那时他对于秋霜还没有任何怀疑,相反,那时是他对她最信任的时候。饶是如此,当时他也只是拿出了一部分图纸,关键部分的图纸并没有当着她的面查看过。那时他不是防秋霜,而是防沙尔汗。而今他是两个人都防。不过,今天沙尔汗表现得极其大气,好像对于弩车的技艺全然不感兴趣似的,这让他有些诧异。

“因为已经打造过一台,所有的图纸和工艺都记在脑子中,不用对照图纸就知道怎么做。”张麟呵呵一笑,随口说道,并且还煞有介事地抬了抬下巴,摆出一副自鸣得意的神态。

“你真厉害!”秋霜轻笑道。要是放在从前,秋霜肯定相信他的话,而现在,她知道他在明明打诳语,说得还跟真道一样,这让心里很不悦,不过她也没有说破。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在沉默的时间内,张麟又做了好几幅胶模。

秋霜不时地瞟一下张麟,饱满的唇角几次蠕动,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都忍了回去。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注意到秋霜吞吞吐吐的举止,张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语气温和地问道。

第四百八十六章 请喝茶

“是这样的。”

秋霜的脸上虽然表现出不好意思的神态,但是她的行为却是直言不讳,把她的疑问没有任何遮掩的提了出来,“上次,皇上把弩车拉到城楼上,所有人都试过了,却无法让箭从弩车上射出来,而你一到,弩车立马能够放箭。这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里面暗藏什么玄机?”

这话一直藏在她的心里,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当初,她自己就是这样猜测的,后来与沙尔汗交流过后,后者则是极其肯定地持有这种判断。

听了秋霜的问话,张麟的心里嘎登了一下,在现在这种微妙的时刻,她突然提问这种问题,不为无因,他心里有一种猜测,她很有可能到了与他摊牌的时候了。

弩车上有隐蔽的控制机括,这是不争的事实,不但秋霜看得出来,连皇上甚至当初在城楼上的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当时谁也没有提问,因为他一出,就用弩车建立了不世之功,事后,谁还会对弩车有没有机括斤斤计较呢?

除了秋霜,更确切地说,沙秋双。

从这句问话,张麟很清楚地感知到,她很迫切地知道关于弩车的制作技艺,以及操控手法。他觉得她不是为她自己问,而是为沙尔汗问,怪不得后者躲起来,不现身。

面对秋霜的如此直截了当的提问,张麟也可以拿一句这是我的机密打发过去,但是,如果他这样解释,那么他与秋霜之间真的要摊牌了,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张麟认为,他现在的处境比以前好多了,至少不会马上被打倒。而且,他也知道,假如他再次被打倒,不要说秋霜,就是武则天都会逼着他把弩车的机括所在之处说出来。所以,再刻意保存这样的秘密,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张麟脸上露出镇定的微笑,打开天窗说亮话:“是的。弩车有控制机括。”

听了这话,秋霜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她觉得张麟又信任她了,有这一点就足够,她觉得很幸福。

她没有再问那控制机括在哪里。

她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女子,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她再问下去,必然使张麟为难。

如果张麟秘而不宣,不把秘密机括所在处告知她,那么受伤害的必然是她自己的;而张麟要是告诉她了,肯定也是极其不愿意的,他心里一定会对她起怨恨的。

秋霜的体贴态度让张麟松了一口气,要是秋霜继续再问,那么,他就真的很为难了。

在书房里的沙尔汗,见到这一幕,可是着急得不得了,心里说,秋霜,你前面问得很好,你的问话和张麟的回答,让我收获良多,你怎么不继续问下去呢。他恨不得跑到小炉房,代秋霜提问呢。

不过,他没有这样做。头脑冷静下来后,他又觉得秋霜做的得,要是继续追问,必然惹得张麟不高兴,他要是不高兴,那么后面就会对他们更加防备,那么更关键的技艺他们将学不到。

至于弩车的控制机括,既然,张麟言之凿凿的承认有,那么,不管它再怎么隐秘,沙尔汗都觉得,凭着他的聪明才智,给予足够多的时间,一定能够在弩车上找的到。

想到这些,沙尔汗的心里没有那么急迫,眼睛盯着银瓶口子,一口大气也不喘,继续向小炉房里窥视。

因为,现在已经到了把所有模具拼接在一起的极其关键的时刻,沙尔汗更是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到了眼皮发沉,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他便两只眼睛交替地眨一下。

终于,沙尔汗从窥视孔道之中看到张麟打造出了一台完整的弩车他偷看到几乎全部过程,但是要让他重复这个过程,他感觉还是做不到,他私下分析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看到过汇总的图纸,而这张总图纸,被张麟一直揣在怀里,从来没有拿出来过,这让他想要得到的心情更为迫切。

完成一台弩车后,张麟抬眼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经不早了,因为他是供奉,出宫是有时间限制的。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张麟以温和的语气向秋霜说,突然想到明天需要安排和操持法场猎梅行动,可能没有时间过来了,便改口道,“下次再来。”

“好!”秋霜也做了不少活儿,身体也有些疲累的,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点头。

沙尔汗见了,赶紧从书房里冲了出来,三步并做两步来到小炉房的门口,恰好赶上张麟与秋霜说笑着一先一后从炉房里出来,他在脸上装出一副赶巧的样子,热情招呼道:“国公爷,这是要去哪里呀?”

“回宫呀。”张麟说,他心里嘀咕,沙尔汗自从在门口迎见过之后,便没了影子,这会儿他怎么突然出现了呢?嘴里不由得笑着问,“沙大人真是一个大忙人啊!”

“国公爷见笑了!跟国公爷一比,我就是一个没有啥用的大闲人。”沙尔汗满脸堆笑地自嘲,旋即用不好意思地语气道,“不过,今天的确被一些杂事缠身,无法伺候国公爷。请国公爷莫怪。”

张麟淡淡地说:“岂敢。”

沙尔汗瞥了一眼炉房里面,在看到那台气势磅礴的新弩车时,装出一副刚刚才看到的大吃一惊的样子,嘴巴张的老大,赞不绝口:“这是新打造的弩车么?这么快就打造出来了?国公爷真是天下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造出来一台如此复杂机巧的弩车,真是神乎其技啊!这真是大周之福,吾皇之福!”

“沙大人过奖了!”

沙尔汗满脸都是笑容,向张麟走近一步,以非常亲切的口气说道:“国公爷,沙某特意备了一桌酒宴,一来,为沙某不能亲自侍奉国公爷而表示歉意,二来,为国公爷打造出战无不胜的弩车而表示敬意!还请国公爷赏脸。”

张麟连忙摆摆手:“沙大人,不必如此费事。现在天色不早了,我必须回宫去了。”

“国公爷,现在才申时,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天晚。”沙尔汗抬手指了指天,然后,也不再执着于摆酒宴,而是改口道,“不如这样,沙某也不留国公用吃什么酒宴,就请国公爷喝口茶再走吧。”

张麟迟疑了一下,也下意识地举目望了望天,说实在的,这时间还真不晚,他之所以停工回去,那是因为,他现在要是开始下一台弩车的工作,那么一时半会就停不了,所以还是等过了今天再开始下一步的工作。

张麟看了秋霜一眼。

秋霜自然是发觉了张麟的眼光,这目光很复杂,既有询问,又有疑惑。对于沙尔汗之强留张麟,她心里也是满腹狐疑,她不知道沙尔汗想要撒什么花招。不过,她一点表示都没有。既没有敦请张麟同意,也没有让他拒绝。她心里在说,要是沙尔汗要对张麟有什么不利之举,她一定不会坐视的。

“国公爷,赏个脸吧。”沙尔汗厚着脸皮道。

“那就叨扰沙大人了。”张麟微笑点头。他觉得,喝口茶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毕竟打造弩车,占用了善金局的器设,怎么样也不能太不给沙尔汗面子。

“一点都不叨扰。国公爷,这边请。”获得张麟允准后,沙尔汗非常高兴,眉开眼笑地在前引路,一路向议事厅旁边的茶厅走去。

到了茶厅门口,沙尔汗对紧跟着张麟的卢骏异等人说:“各位大人不会怀疑沙某会谋害国公爷吧?”

“沙大人怎么这么说呢,我们当然不会。”卢骏异连忙说道。在他看来,沙尔汗是皇上面前的宠臣,绝对不是受怀疑的对象。他不知道沙尔汗为什么会说这么一番话。

第四百八十七章 被迷倒

“那沙某单独请国公爷喝一下茶,你们不会不允许吗?”沙尔汗又笑着问,这句话,才是他之前问话的真正的着落点。

在大部分的张麟的应酬之中,卢骏异一般都是身在现场的,现在沙尔汗的意思是要让他们这些侍卫避开,单独和张麟喝茶,这事他无法也无权答应,便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张麟。

“沙大人,不就是喝一个茶吗,何必弄得这么神神秘秘?多请几个人,不可以吗,难不成你这里的茶会少了?”张麟拍了拍沙尔汗的肩膀,含笑以责备和嘲讽的语气说道。

“茶我自然是有的是,也会请各位大人喝个够的。不过,沙某有几个匠作方面的问题想要私下请教国公爷,所以。。。。”沙尔汗吞吞吐吐道。

张麟明白了,沙尔汗是有制作方面的问题要问,作为一个将作大匠,对于新技术感兴趣,那也是很正常的。要是他没有表现这方面的兴趣,那么,张麟心里还要奇怪呢。既然是请教,那么自己也可以有选择地说,不可能什么都教给他知道。

再说,沙尔汗目前还没有犯什么事,他也不是来调查他的,双方之间尚没有起什么冲突,应该不会害他,单独与进入沙尔汗的茶厅,他觉得不会有什么危险,便向卢骏异点头示意。

“铁卢,你陪这几位大人在旁边茶间奉茶,要拿最好的茶。”沙尔汗脸色一肃,对他手下的一位掌固吩咐道。

“是。”那位叫铁卢地躬身答应,然后领着卢骏异等几名侍卫向旁边的茶间走去。

卢骏异有些迟疑,用征询的目光看向张麟。

张麟向卢骏异点点头,那意思是说,他一个人与沙尔汗进入茶厅,不会有事的。

“国公爷,请!沙尚宫,请!”沙尔汗弯腰请张麟和秋霜进入茶厅,非常客气。

这间茶厅很大,布置得极其典雅,与卢骏异所去的茶室只是隔了两道门口的屏风而已。

茶厅里摆着一张长条形的紫檀木茶桌,茶桌上摆着一副精美的茶具,都是沙尔汗亲自打造的银器。

请张麟在正位上坐下,秋霜在张麟的左侧入座。

沙尔汗极其殷勤地亲自端上了西域月氏国进恭的恭茶,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在喝了一小口茶后,张麟便发觉自己的眼前有些眩晕,很快他就倒在椅子上,不省人事。

秋霜目睹张麟晕倒,便知道沙尔汗在茶中下了迷药,她气得双眉倒竖,抬手一指沙尔汗,正要开口呵斥他,然而她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便眼睛一花,瘫软地倒在椅子上,昏厥了过去。

“我的傻妹妹,你以为下迷汗药一定要通过饮食吗?”沙尔汗脸上浮现得意而狡黠的微笑,眼睛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茶桌上点着檀香的香炉。

那香炉里的点燃的其实不是檀香,而是一种迷香。张麟和秋霜都是因为吸入了这种迷香的香气而晕倒的。

至于沙尔汗,他也吸入了迷香,却没有一点事,那是因为他事先复用了解药。

沙尔汗若无其事地抬眼看了看门口。茶厅的门没关,在门口竖着一道红木打造的雕刻着精美图案的屏风,再说张麟的人被请到旁边的茶室内喝茶去了,一时半刻也不会过来。

“这下我总算可以如愿以偿了。”

沙尔汗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脚步轻快地走到张麟身边,伸手从他的褙子夹袋里---这藏物之所他早就看得一清二楚----轻轻地抽出一叠图纸,从容地摊开在茶桌上,一双犀利的眼睛飞快地扫视着,在极短的时间内把所有的图纸内容都记在脑子里。

这些图纸,大部分都是他透过窥视孔道看到过的,只是之前隔着相当的距离,没有看得如此清晰。现在,在近距离审视图纸,这让他的记忆更加清晰更加牢固。

有几张图纸,是他偷窥时因为疏忽或者眨眼而没有看到或者没有看清的,在看到后,他的目光之中带着贪婪,一下子将图纸的内容摄入脑海之中,记得比以前那些图纸还要清晰。

但是遗憾的是,翻来翻去,却没有找到他所期望的那张汇总的图纸。

为了得到这种汇总图纸,沙尔汗悍然将张麟迷倒,可以算是豁出去了,可是,他却没有如愿以偿,这让他大为光火,心里对于张麟突然产生了嫉恨之心。

既然张麟是专程来打造弩车的,他怎么会不把总图纸带来呢。他觉得张麟对他的防备之心实在太强烈了。

如果他手头有一把刀,当然,他有,不过,如果允许的话,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张麟杀死,以解心头之无名之恨。

但是,现在不是杀人的时候,他还没有完全做好与皇上对抗的准备。

可是,他可以做到让张麟无声无息的昏倒,但是无法做到让他无声无息地醒来。因为,迷汗药具有很强的药性,要自然醒来最少需要六个时辰。

但是,现实不允许他等张麟自然苏醒。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就在旁边的房间喝茶。他们是要算着时间赶回皇宫的。

另外一个办法是用冷水把张麟泼醒,可是这样一来,他用迷药的事情就会立即暴露。

沙尔汗的眉毛皱成了川字,焦灼的目光从屏风外面转到张麟身上,又落在秋霜身上,随后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好几次。

突然,沙尔汗灵光一闪,有了一个好主意。

在茶厅的里面,存在一间隔间,隔间内摆有一张卧榻,这是沙尔汗平时自己休息或者需要丫鬟伺候的时候用得着的。

如今可以把张麟和秋霜两人藏在这隔间。

想到就做,有好计策立刻实施。

沙尔汗心情紧张地把张麟和秋霜先后扛进密室,并排平放在榻上,他还不放心,把他们的衣服都解开了一层,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悄悄地离开了密室。

在离开的时候,他拿出一支白色的香,点燃,放在一只靠榻边不远的墙角的香炉里。

这白色燃香算是那迷香的解药。

那燃香虽然是白色的,可是散发出的烟丝却是浅蓝色的,那浅蓝色的烟丝,透过香炉的缝隙袅袅地钻了出来,在空气中飘荡,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条蓝色轻软的飘带,随着张麟和秋霜的呼吸,冉冉地飘向榻边,钻入了他们的鼻孔之中,进入了他们的肺部,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之中。

张麟的位置靠香炉要近一点,吸入的解药要多一点,所以率先醒来。

虽然醒来了,但是他的眼皮还是有点沉重。他使劲地眨了几下,总算睁开了眼。

他发现房间里的光线相当昏暗,只有一盏红色的蜡烛在摇曳着昏暗的烛光。

他想坐起来,却觉得胳膊沉重,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无法起身。他低头一看,在看过去的第一时间,他大吃一惊。

他看到在他的胳膊上搁着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一头乌云一般的秀发,凌乱地铺散在他的肩膀和胳膊上。他还惊诧地发现,他和那个人紧紧地靠在一起,你枕着我的臂,我压着你的腿,简直如胶似漆,一时半会分不开。

在动弹的时候,张麟的手碰到什么东西,传来一阵特异的感觉,他敏锐地感知到,那人是一个女子。

我怎么会和女子搅在一起呢,真是莫名其妙。

这是哪里呢?他记得他还没有离开善金局。他也记得进入茶厅和沙尔汗秋霜喝茶的情景。

他凝目细看,毫无疑问,这女子就是和她一起喝茶的波斯公主秋霜。

第四百八十八章 你们做的好事!

在辨认出秋霜的第一个瞬间,张麟心里怀疑这样的不雅场景是秋霜故意制造出来,以栽害他的。因为她是蛇灵,又是波斯公主,以前她不是弄出一个假上官婉儿与自己厮混么,现在她亲自上阵,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当初,在地宫,上官婉儿曾经告知他,她被秋霜骗进茶室,也没有喝一口茶,便被迷倒了,一定是吸了一种致迷的什么香气。他回想了一下,记得在沙尔汗的茶室内闻到一阵淡淡的花香,或者是什么草的香味。

他觉得自己太不长记性了。遭遇到这样的陷害,实在是活该。

沙尔汗也脱不开嫌疑,因为他一直坚持要请他喝茶。不过,到现在为止,他还想不明白,沙尔汗迷倒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只能归结为,沙尔汗可能是受到秋霜的请求而这么做的。

这时,张麟看到秋霜还在昏睡,让他吃惊的是,她的脸上依然保持着气愤的神态。

这气愤的神态,落在张麟眼里,就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

张麟觉得不可思议,秋霜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神情,这种神情显然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她在昏睡,怎么装?

他在想,他怎么可能欺负秋霜呢?他虽然对于秋霜有一点好感,但是这好感与她对上官婉儿的陷害所引起的反感几乎抵消了。无论怎么样,哪怕他和她独处一室,他也不可能强迫欺负她。

莫非,他所吸入的迷香是带有催情效果的?

这种可能或许有,并不能排除。

想到这里,张麟心里大起恐慌,焦灼不已。

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追究事发缘由的时候,不管是她栽害他的,还是沙尔汗搞出来的,或者他主动欺负她的,但他和她缠在一起了,这是铁的事实。这要是传出去,让皇上知道,那么他就完了。

当务之急,就是要立即马上改变眼前的这种不雅的造型。

好在这里没有外人,而秋霜尚在昏睡之中,看到这种不雅场景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他心里暗道一声庆幸,悄悄地从秋霜的脖颈底下抽出手,但是这有些不容易,因为秋霜的头发缠在他的臂膀上。好在秋霜还在昏迷之中,无论他怎么折腾,她都没有感觉,所以,到底还是被张麟抽出了手,但是,他的衣服也被她压着。没有办法,他只能硬扯。

“唔。。。”秋霜突然出了声,把张麟吓了一跳,连忙停止了动作,并且屏住气息,大气不敢吭一下。

不过,他的一切都白忙活了,秋霜也吸入了足够多的解药香气,迷药的效果已经被驱除,到了该醒的时候了。

秋霜那双紧闭的美眸倏然睁开了,明亮而纯净的眸子,如同秋天的山中潭水,深不可测,又美不胜收。

可是,那一泓深潭水里,没有呈现出怡人的景色,而是映现着幽幽的怨气。

她用怨愤的眼神看着张麟。

实际上,这怨愤的眼神是她在昏迷之前留下的,是对沙尔汗的,不是对张麟的,但是却真真切切地映现在张麟的眼中。

被一个刚刚醒来的人于咫尺之间用这么一种凌厉的眼神瞅着,张麟哪怕再无辜也觉得自己好像犯了错,他的脸色一下子红了,忙不迭地解释:“秋霜,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在这样的场景下,他不能说,“秋霜这事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如果他会这样说,说明他很残忍,很狡诈,他就不用通过当供奉才爬到眼前这种位置,他直接可以去通过仕途达到这样的高位。

直到这时,秋霜才回过神来,她心里洞明,眼前的一切压根不是张麟的错,都是她哥哥沙尔汗刻意安排的,沙尔汗把在把张麟迷倒的同时,把她也迷倒了,以便布置这种不雅的场面,从而达到嫁祸张麟的目的。

“真是可恶!”秋霜气愤地嚷了一句。这句可恶还是针对沙尔汗的,不过,这句话却是对着张麟的眼睛说的,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一点没有做作的痕迹,在这样的时刻,说出这样的话,不消说,这句话携带着不小的力量。

本来,张麟心里还想说:“秋霜,眼前这局面明明是你自己与沙尔汗合伙搞出来陷害我的,你却装成一副受害者的样子,你有没有一点羞耻心?!”

可是,秋霜的一句显得极其气愤而且还很真实的叱骂之词,顿时让张麟慌了神,把之前对秋霜和沙尔汗的怀疑以及猜测抛到九霄云外了,他说的话完全变了方向,甚至连说话的腔调都变结巴了:“秋霜,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怎么说呢,张麟在女人面前会心软,哪怕对方拿着一把刀子搁在他的心窝,他都会如此。这是天性,这大概是他被选送为供奉的最深层原因吧。

听了张麟的话,秋霜的美眸眨动了一下。她心里说,看来张麟是误会了。

在看到张麟因误会而呈现出如此惶惑无助的神态和软弱的表情,秋霜心里产生了怜悯,在某个瞬间,她心里滋生了一种莫名的冲动,把真想义无反顾地告知张麟。

她那充满柔感的朱唇蠕动了几下,甚至像串贝一样的雪白牙齿都露了出来,但是,就在秘密要吐出的之前一个瞬间,她还是咬牙忍住了,把想要说的话,如同苦果一样吞咽了回去。

若是把真相说出来,那么沙尔汗的神秘身份就会暴露,这可是会招致死罪的!就算张麟不去皇上那儿告发沙尔汗,他也一定会恨他,也一定会迁怒于她。

说出来的损失,不言而喻,实在太大了!不划算。

而不把真相说出来,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眼前的事情表现出震惊和愤怒的表情。这样一来,就凭着张麟刚才所说的那两句话,那是对于秋霜有好处的。

“你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自己推脱了。可你让我怎么见人?”秋霜以手掩脸,以一副悲伤的口气说道。

“这事没有人知道的。”张麟向四周看了一眼,以庆幸的口吻轻声说道。

“可举头三尺有神明呀!”秋霜哀婉地说道。

“你让怎么做呢?”张麟抬手挠头,一脸惶惑地看着秋霜,现在他这种表现,十足就是一个做错了事的男子面对着受他害的那个女子。

“我也没有想好。”秋霜低着头,楚楚可怜道。从张麟的表现,她觉得她可以将之攫取,不过,离成功越近,她越是谨慎,不敢过于逼迫她所喜欢的男子。

嘎吱~

密室的门被推开了,从门框之间射进来一束明亮的光线,在光束之中,映现着沙尔汗的带着惊讶、羞愧、气恼和愤怒的脸。

“国公爷,沙尚宫,你们做的好事!”

沙尔汗的表演也非常出色,他那一副神色就如同抓到如山的铁的证据似的。

他认为,他把张麟迷倒的事情,一定瞒不过张麟本人,所以还是趁现在这个有利的时机现身为好,这样还可以抓住他的把柄,可以从中牵制他。

如何离开善金局的,张麟都记不清楚,可以说是稀里糊涂的。

他被迷倒在密室之中的事情,因为时间不长,他手下的那些侍卫压根不知道,等他离开密室时,那些侍卫还在另外一间喝茶呢,根本不知道在他们喝茶的期间,张麟遭遇到致命的危险。

坐在粼粼摇摇的马车之中,在晃荡之中,张麟的脑子逐渐清醒了起来,他现在完全可以断定,整个事情都是沙尔汗一手策划和安排的,连秋霜都是受害者,因为,秋霜对沙尔汗所表现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那是装不出来的。

第四百八十九章 鸽信

可是张麟清醒了也没有用,看清了也没有用,他和秋霜之间毫无间隙地待在一起,被沙尔汗完全捉住现场了。

这是他的罪责,也是重大把柄。

不过,他真的想不明白,沙尔汗处心积虑抓他把柄的动机和目的是什么?他什么都没有损失,他检查了身上袋中,图纸全部在。而且,根据他醒来的时辰推断,他也就昏睡了不到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哪怕沙尔汗看过图纸,也看不到什么关键的信息。

相反,被抓到把柄的人,却得到一位女子的相许。

当时,沙尔汗气冲冲地推门进来,虽然说了一些愤怒、责骂以及威胁的话语,可是,最后,却对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要他答应要做一个敢作敢当的正人君子,不要做始乱终弃的登徒子,绝对不要辜负秋霜,不然的话,他只能将这丑事告知皇上。

这个要求,对于张麟来说,虽然有些不容易办到,但是也不是太难。

难道,沙尔汗这么做,就是为了将他的妹妹,波斯公主,沙秋霜,硬塞给他要?

张麟想的脑子发疼,还是没有想明白其中的端倪。

~~~

在一处葱茏深山的幽邃山谷中,存在一处气势不凡的山洞,这山洞里面盘根错节,别成天地。

这儿正是蛇灵总舵所在地,陀螺地。

在陀螺地洞府的最里面,有一间非常气派的洞室,这儿是蛇灵的议事堂。

蛇灵总蛇首肖清芳正坐在一张白虎皮交易上,托腮沉思。比起一个多月前来,她消瘦了许多。一个多月之前,蛇灵遭遇到极其重大的危机,幸好她行事果断,雷厉风行,将频临覆灭的蛇灵挽救了回来,通过一个多月的整顿和发展,蛇灵又恢复了蓬勃的生机。

蛇灵的人数发展了一倍有余。六大蛇首重新建立了起来,不过里面的人有一半已经更换过了,动灵陈十于被张麟识破身份时被闪灵虺文忠灭口,而虺文忠于刺杀张麟时被闪电劈死,剑灵虎敬晖因保护狄仁杰而被李青霞杀死,如今这三个位置已经有新人代替。这三人或者是从内部拔升的,或者是外面延请的,都是武功顶尖之流。

血灵,魔灵和变灵都没有变,不过经过一个多月的精进,他们的功力都有一定程度的增强。

现在,蛇灵拥有与武则天来一场对抗的实力。为了达到这种实力,肖清芳付出了大量的心血,把自己弄的心力交瘁,疲惫不堪。不过,想到这显耀的成绩时,她觉得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正在这时,一位相貌平平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在肖清芳前面一丈站定,躬身一礼,声音婉转地禀道:“大姐,收到来自神都的鸽信。”

陀螺地离神都颇远,人员往来需要好几天时间,没有那么方便,但是,鸽子一个时辰可以飞数百里,而且沿直线飞行,几个时辰就能飞到,传信既快速又直接,鲜少出差错,是蛇灵总舵与成员之间互相传递消息的最佳工具。

“呈上来。”肖清芳把手向前一伸,语气平和地说。

那女子上前几步,恭敬地将一根很细的竹管递给肖清芳。

肖清芳从竹管里取出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一览,上面用非常娟秀的字体写着两行极其细小的文字:

“水去土易中昂无昂,口八竹寺西厥来应。”

蛇灵之间的鸽信都利用密语,一般都使用拆字法加反切法。这种隐语,在一般人看来,如同天书,不知所云,但是,蛇灵成员都懂得隐语,一看就懂。

而肖清芳看一眼就明白了,这十六个字的意思是:法场张网,只等血灵。

虽然读明白了字面上的意思,但是,这其中所包含的具体意义,要是不了解内情的人看了,也是两眼一抹黑。不过,肖清芳了解内情,她知道,血灵就是小梅,而小梅正在神都,而且也知道小梅手里抓持着皇嗣李旦。不过,小梅怎么会与法场之间产生关联和冲突呢,这一点她无从知晓,只能猜测,或许小梅的行迹暴露了吧。

依据这条鸽信,肖清芳判断如下:小梅碰到重大危险。要不然,发信之人也不会专程发这么一条消息。

看完鸽信后,肖清芳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手抚额头,低着头,蹙着眉,在进行一番深沉的思考。

小梅碰到危险,我要不要管呢?

肖清芳脑子里在思考,心里在衡量。

在肖清芳眼里,小梅是一个我行我素之人,也是一个不怎么听话的人。

以前,肖清芳曾严令所有蛇灵成员,不得为私仇而破坏蛇灵的大计,蛇灵大部分高层成员,都与武则天有着血海深仇,几乎所有人都遵从她的命令,哪怕隐伏在武则天的眼皮底下的人,都没有违背她的命令,但是,小梅却擅自对武则天采取了行刺复仇的行动,使得隐伏在皇宫之中的蛇灵组织暴露,被张麟清洗,几乎遭遇覆灭之灾。

后来小梅从灵狼莽青松手里抢到皇嗣李旦,李旦对于李败德属于可居的奇货,但对于肖清芳则不然,反而被认为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她的所有的计划中,哪怕最下下策,都没有一个是依托李唐宗室举事的。虽然同属反叛,但是她与李败德的行事理念完全不一样。

李败德走的是依托李唐的大旗,对武周进行釜底抽薪的打击的路线。而肖清芳则不然,她通过与大周之外的突厥建立紧密的合作关系,从里外几方面对大周同时进行合击,以彻底动摇武周的根基。

不过,她对于李败德的行动还是采取支持态度的。武周朝廷太强大了,如同参天大树,盘根错节,需要李败德的大军去摇一摇,动一动,之后,她再出手,给予致命一击,一举建立全功。

肖清芳曾命小梅把李旦交给李败德,可小梅没有听从。她回复说,她之所以抓李旦,不是为了李败德,而是为了她自己。

对于小梅的说法,肖清芳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可她拿她一点都没办法,因为小梅是蛇灵最顶尖的高手。

沉思片刻,肖清芳蓦然抬起眼睛,看向那位传信的女子:“发鸽信通知魔灵,如果小梅在法场碰到意外,让他相机行事。”

肖清芳所表达的意思有些含糊,既没有命魔灵帮小梅,也没有叫他不帮,而是叫他相机行事,这相机而行,当然也包含让他帮忙的意思。

但是,这种安排,在肖清芳面前的那位女下属看来,不帮的意思很明显。因为这道命令所通知的对象不是别人,而是魔灵,而后者曾经在刺杀张麟时被小梅所重伤,他的心里肯定对于小梅存有芥蒂。如果,肖清芳明令他帮小梅,他肯定不会违抗,但是让他见机行事,他就可以选择了。而这种选择,很显然,是不会对小梅有利的。

那位女下属没有马上答应,而是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了肖清芳一眼。

“还需要我说第二遍吗?”肖清芳不悦地说道。

“属下这就去发鸽信。”那女下属答应一声,转身出去,提着鸽笼,来到洞府所在的山上,将笼门打开。

扑棱棱,两只一模一样的鸽子,一先一后从鸽笼中飞了出来,在空中振动翅膀,向着神都方向奋羽飞去。

一只鸽子腿上绑着肖清芳所下达的命令,飞去送给魔灵;而另一只,则带去了她自己私下所写的信,接受者却不是魔灵,而是另外一个人。

这位女子与小梅非常要好,她觉得此时她必须帮一下,不然的话,倘若小梅遭遇不测,她的心会内疚的。

第四百九十章 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在神都北门安喜门,竖着一副巨大的木制告示牌,告示牌上张贴着一张巨幅文告,文告的文字显赫,内容带着凛然杀气:

“剧盗飞天彪邯信,入宫偷盗重宝,罪在不赦,于明日午时三刻,于法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有许多人围在告示牌前面,引颈观看文告,并且纷纷发出了议论之声:

“飞天彪是谁?他偷了什么重宝?居然罪在不赦?!”

“连飞天彪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他可是神都最有名的神偷!偷东西从来没有失过手!”

“吹牛也不打草稿!从来没有失过手,那他怎么被抓了?”

“他不是当时被抓的,而是在偷到手之后一个月被抓的,据说是被人告发的。”

“对,是这样的。我还听说,他从皇宫里偷出来的是和氏璧。和氏璧知道不,那可是传国之宝,价值连城!”

“啊,偷和氏璧?难怪要斩首示众!”

在人群之中,有一女子,头上带着斗笠,手上提着篮子,看似村姑,听了众人的议论,挤到前面,一双灵动的眼睛在文告上扫了一遍,然后又一言不发地挤了出去,提着篮子离开了城门,钻入了一条小巷子。

在进入巷子之前,她的脚步是沉稳的,一步一个脚印,可是一到了小巷子里,她扭头回顾了一下身后,见没有人跟随,便撒开了脚步,快步如飞,穿过了好几个坊,来到一处普通民居门口,伸手拉起铜门环,着急地叩了几下,门环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响声。

吱呀~

门打开了。

从里面探出一个女子的头,这女子相貌颇为清秀,看到这村姑,认识是自己的同伙,便把门完全打开了,让她进去,然后再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关切地问道:

“小灵,你探听到什么消息了?”

“小雪,出大事了!主子在吗?”被称为小灵的村姑一边急切地说,一边拿去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头秀发和秀美的容颜。

小雪听了有些惊慌,急忙说:“在的。”

小灵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前庭,跨进正堂。

这处房屋,从外面看是一处普通民宅,但是到了屋内,就不是普通民居了,正堂内阔大,气派,四壁摆放这许多兵器,有一种庄严凛然之感,好像是某个凶恶组织的议事之所。

此时,在正堂的主位上,坐着一位端庄秀丽的女子,她就是劫持了皇嗣李旦,又向武则天传递了交换人质通牒的事主---小梅,李棠梅。

在小梅下手的左右两侧,坐着七八位身穿绿衣的年轻女子,她们对小梅都非常的恭敬。

因为,她们都是直属于小梅的血灵系的蛇灵成员。

蛇灵是一个极其奇怪的帮派,每个蛇首手下都有一支自己的私人队伍,这支队伍虽然也叫蛇灵,但是与总蛇首肖清芳没有什么关系,与其他蛇系也没有什么联系,她们只忠于自己的蛇首。

自打小梅从莽青松手里抢到皇嗣李旦之后,这批手下便被召唤了过来,负责看护人质。

之前在那座神秘的王府,后来,王府暴露后,小梅便秘密地转移到了此地。

由此可见,这儿不是普通民宅,而是蛇灵的一处据点。

“主子,不好了,飞天彪将于明日午时三刻在法场行刑!”小灵进入议事厅后,用非常急促的语气禀报道。

“什么?!”听了小灵的禀报,小梅豁然站了起来,脸上浮现极其震惊的神色。

在将纸条传递出去之时,小梅便有一种预感,或者说是担忧,武则天很有可能不会同意交换,反而会派禁卫进行大肆搜查。然而她没有想到,武则天比她想象的还有恶毒,居然不管不顾,要在法场将邯信斩首!

看到小梅的表情,小灵有些惶遽,低垂下眼睫,用战战兢兢的语气说道:“我在城门口看到告示,说要将入宫偷宝的邯信在法场斩首示众,时间就是明日午时三刻。”

小梅气得火冒三丈,抬手一拍椅背,怒声叫道:“这个老妖婆,实在太可恨了!”

说完,她怒冲冲地离开了议事厅,提着短剑,进入了一间地下密室,在那里关押着李旦和琴羽。

今天李旦很乖,没有叫喊,所以也就没有被下迷汗药。他正无所事事地躺在榻上,眼睛发呆地望着天花板。

“公子,你很快就自由了。”琴羽坐在榻边,语气欢快地说。

李旦没有出声。

“我偷听到小梅她们的说话,她要拿你跟皇上交换一个人。”

“呃?”李旦听了,眼神之中露出了关切的神色,示意琴羽说下去。

“一个关押在天牢的死囚,是小梅的相好!”

听了这话,李旦苍白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些血色。他虽然认为自己在母皇眼里并没有多么重要,但是,总是比一名死囚要重要一点吧,他觉得这种交换应该不存在问题,应该能够成功的。

“原来小梅也有关心的人!我还以为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呢。”琴羽眉飞色舞道,她是真的为李旦高兴,也为自己的未来兴奋激动。

在李旦被劫持的时候,她陪他一起走过,算是共同经历了苦难,那么,接下来,共享荣华富贵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了。

正在这时,从密室外面传来一阵锁孔被扭动的咔哒之声,紧接着,密室的门被一脚踹开了。

一个沉浸在对自由的向往,一个陶醉于对未来的憧憬,听到这极其不协和的声音,几乎同时扭头,惊恐地看向门口。

只见小梅杀气腾腾地出现在门口,手提短剑,直指李旦的咽喉,厉声喝道:

“武旦,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见了此种情景,李旦不知道小梅为何如此暴怒,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向木榻的里侧翻滚。琴羽也是花容失色,不过,她还是没有失去镇定,第一时间冲上前,张开双臂挡在小梅的面前,她知道小梅不敢拿她怎么样,用责备和不解的语气问道:“小梅,你这是干什么?”

“武旦,你那恶毒的娘不要你了,你活在世上就是多余的。”小梅怒气冲冲道。

听了这话,李旦就知道,交换的事情黄了,他的脸色于一瞬间变得如纸一样苍白,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抽空,变得软塔塔的。

琴羽心里也是很吃惊,不过,她表面上还是摆出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小梅你能说明白一点吗?”

小梅抬手一指李旦,愤慨地说:“实话跟你说吧,我向武媚娘提出拿一个关在天牢的人交换他,但是,她不但不同意交换,还要把我说的那个人杀了,明日午时三刻,在法场斩首!你说,我还能留她的儿子吗!”

此时,李旦欲哭无泪。在母皇眼里,我连一个死囚犯都不如!一种想死的情绪在他心里汹涌翻腾。

琴羽也是极其震惊。拿一个死囚犯去交换亲儿子的性命,皇上怎么会不同意呢,还要杀囚犯,这不是逼着小梅杀武旦吗?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当然,在这种时候,琴羽不会表现出丝毫软弱,不然的话,武旦就难逃在小梅剑下死的命运。

她突然冷笑起来:“小梅,我一直以为你很聪明,没想到你却是这么愚蠢。”

作为一名超级高手,小梅哪里被人如此辱骂过,不由得心头火气,用剑指着琴羽,暴喝出声:“放肆!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就是你哥哥这么跟我说话,我照样杀了他!”

琴羽目光不瞬,脸上浮现视死如归的笑容,语气激愤地说道:“我既然落在你手里,自然是做好了随时被你杀的心理准备。但是,死在你这么个蠢女的剑下,我突然觉得太不值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上法场

“今天你不把话说明白,我非杀你不可。”

小梅的怒气更加浓郁了,美眸瞪着琴羽,把剑抬高了,顶着她的雪白的脖颈。

“世上哪有不爱惜自己儿子性命的人?!”琴羽高傲地抬起下巴,一点不顾脖颈上被剑顶出来的血印,义正言辞道,“但是,皇上毕竟是皇上,哪能随便被人威胁?你说交换就交换,皇上的尊严往哪儿搁?皇上知道你重视那个囚犯,所以,她便反过来威胁你了!”

“威胁我,她敢!”

“不管敢不敢,事实都已经摆在那儿了!”琴羽伸手拨开小梅的剑,从容不迫道,“不过,这仅仅是威胁而已,算是对你的肆意恐吓的一种回应。”

小梅没有说话,她的眼中闪烁着思索的光芒。

琴羽继续道:“据我的分析判断,对于你提出的交换要求,皇上威胁了之后,便同意了。”

“同意了?”

“是的。不过是按她的时间,她的地点和她的方式。”

“?”

琴羽微微一笑:“时间:明日午时三刻,地点:法场。交换方式:现场交换。”

对于琴羽的极其牵强的说词,小梅自然是不相信,如果这样的话她也相信,那么她就是傻子,不过她脸上的怒气逐渐变淡了,这却是真的。

“皇上已经同意交换了,就怕你不敢去。”琴羽用轻蔑的口吻补充了一句。对于她来说,她自然不会关心小梅的死活,她巴不得小梅去法场送死呢。

小梅当然知道这是琴羽的激将法,她岂会那么容易被激动?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什么,收起了剑,转身离开了密室,来到议事厅,与她的一班手下商议应对之策。

“换什么换,咱们劫法场去,把飞天彪救出来!”有人狂热地叫道。

“我觉得这是武媚娘设置的陷阱,咱们不能去!”有人忧心忡忡地担心说。

“既然武媚娘不顾她儿子的死活,我看还是把武旦交给李败德算了!”有人豁出去了。

大家的七嘴八舌的主意,对于小梅没有什么助益,不过,她还是拿定了自己的主意。

~~~

大理寺。

几名狱卒推搡着飞天彪邯信来到地面。

这里是大理寺的前庭,空地上排列着许多大理寺衙役,还有几名身穿橘红色坎肩的刽子手。

大理寺卿来俊臣身穿绯色的袍衫,站在最前面,脸上浮现一丝严肃的笑容,指了指旁边停着的一辆囚车,对飞天彪说道:“请上车。”

飞天彪扭头看了看囚车,囚车上放着一个大铁笼子,这就是他要上的车。不过,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迈步走向囚车。

来俊臣上前一步,狡黠地嘿嘿一笑:“本官知道你是一位侠士,本来不想如此,但是,你知道,本官也是不得已,这都是奉顺国公的钧旨行事!”

“不就是上法场吗,我有何惧?”飞天彪轻蔑地说道。

“在法场之前,需要拉你游街。”来俊臣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道。

“游街?”飞天彪听了,先是吃惊,继而很生气。他是死刑犯,只需拉上法场,一刀了事,有必要游街么?一般来说,除非大奸大恶之人,是不需要游街的。

虽然是一个飞天大盗,虽然不怕死,但是,飞天彪也是有人格尊严的,他之所以屡次有机会越狱,都不离开,就是为了保持尊严,死了也要死得有尊严,游街将使他失去尊严。

“这是顺国公的意思,本官也只能遵从执行。”来俊臣摆出一副无奈的神色,长吁短叹道。那副神情,好像他很同情飞天彪,但是,迫于压力,爱莫能助。

“顺国公?”飞天彪茫然地问道,他现在还不知道顺国公是何许人也。

“顺国公到~”一声内侍的拉长的呼叫声从大理寺外面传了进来,传进了来俊臣的耳中,也传入了飞天彪的耳中。

“顺国公他来了。”来俊臣向飞天彪只说了一句,急忙整理帽冠和衣袖,大步走向门口,并命衙役大开中门。

但是,在中门打开之前,在一众侍卫和内侍的簇拥之下,身穿大紫色袍衫的张麟已经从大理寺的边门迈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走了进来。

来俊臣趋行几步,来到张麟面前,面露谄谀之色,恭恭敬敬地高声说道:“下官不知顺国公驾到,有失迎迓,恳请顺国公责罚。”

“呃,怎么说责罚呢。”张麟向来俊臣摆摆手,满面春风道,“我这不是去法场吗,经过贵寺门口,心里想,不知飞天彪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所以,一时兴起,没有通知你就进来了。这只能说是我的冒失,与你无干。”

原来他就是顺国公。邯信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别过脸去,没有再看张麟。

“顺国公,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来俊臣走近张麟,压低声音道,“不过,邯信好像有些情绪。”

“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张麟点点头,表示理解,无缘无故把人家拉上法场,这事搁在谁头上,都难免会有情绪。

张麟脸上浮现春风般的怡人笑容,迈步走到飞天彪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地说道:“放心,这次把你拉到法场只是走一走形式,不会真行刑的。”

“不要碰我!”飞天彪大声斥责道,眼睛从发丝缝里斜视着张麟,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怨恨、鄙夷,还有深深的厌恶,胳膊晃动了一下,弄得铁链互相撞击,铿锵作响。

张麟额头冒黑线,立即缩回了手,他不知道自己哪儿得罪了飞天彪,致使他这样深深地厌恶他。

“要杀便杀,何必这么假惺惺的。我飞天彪何时怕过死?”飞天彪轻蔑地冷哼了一声。

张麟大汗,神情尴尬地四处看了看,特别是看了来俊臣一眼,他觉得来俊臣肯定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使得飞天彪有误会,有怨气。

来俊臣向张麟耸耸肩,摆出一副无奈的神色,那意思是,我解释了,可他不相信啊。

张麟走近飞天彪,压低声音说:“大哥,真的不是杀你,具体情况到了时间你就会知道。”

真实的原因,他当然不能告知飞天彪,倘若飞天彪知道他被拉上法场的真正用意,是为了引小梅上钩,说不定他会不配合。

这是很长时间内第一次听到张麟称呼他为大哥,这让飞天彪愣了一下神,不过也就是愣了一下而已。

这段时间,飞天彪在天牢里遭遇到四五次不成功的刺杀,每次他都被告知,是受张麟指派来杀他的。前两次,他心里不以为然,但是到了后来,他信了。他觉得张麟变了,变得不择手段了。他对他厌恶透顶,现在听了张麟的话,更是觉得他虚伪恶心。

飞天彪抬起被铁链锁着的手,指着张麟的鼻子,破口骂道:“张麟,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会变得这样奸诈险恶呢!”

张麟完全懵逼了,我做什么了,就变得这样奸诈险恶呢?不过,他知道现在没有时间解释或者弄清事由。现在到了飞天彪带上法场的时候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向伺候在旁边的刽子手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飞天彪关进笼子,带上法场。该怎么做还得怎么做。

对于被关进笼子,飞天彪倒没有任何抗拒。面对死,他并不惧怕,甚至,他还有一颗坚定的求死的心。

“我自己进去。”飞天彪晃了晃胳膊,甩开两名要拉拽他的刽子手,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向笼子。

囚车隆隆地驶出大理寺之门,冲上了天街。从天街上行驶了不到一百步,便开进了法场广场。

说好的游街并没有发生,或者说,这就算游街么?这些路程,是从天牢到法场的必经之路。飞天彪本来异常忐忑的心情逐渐轻松了下来。

第四百九十二章 法场周围

在一同押着飞天彪去法场的路上,张麟与来俊臣并肩走在一起,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斜视了后者一眼,不满地开口问道:“来大人,你是怎么跟飞天彪说的。”

“禀顺国公,下官说的跟你说的类似,说,拉他上法场,只是一种形式,不会真杀的。”来俊臣呵呵一笑道。

“可他怎么如此反感呢?你不会把真正的原因告诉他吧。”张麟道。

“怎么会呢?下官虽然不才,但是,明令保密的事情我怎么会说出去。”来俊臣好像受到侮辱似的,抗声分辨道,旋即他觉得自己对张麟说话的语调似乎有些过分了,便立即换上一种谄谀的笑,补充道,“我说过,他心里有情绪。”

“他的这种情绪是怎么来的。”张麟诧异道。

来俊臣神神秘秘地说道:“实话告诉你,前段时间,有武功极其高强的刺客突入天牢,下官怀疑那刺客就是小梅本人。”

“飞天彪见过小梅?”张麟眉头皱了起来,经过短暂的分析,他觉得来俊臣的怀疑是值得可信的,因为,他判断,小梅很有可能是见过飞天彪之后,意图劫狱,可飞天彪不同意出去,所以,她才向皇上提出交换人质的。

飞天彪见过小梅,或许他能猜测到此次法场行动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小梅,所以才有如此强烈的反感情绪。

一定是这样。

经过分析,张麟对于自己的判断越发肯定了。

法场已经布置妥当,旗帜,横幅,标语,禁卫,衙役,刽子手,等等,一切都已就绪,呈现着一种杀伐的气象,非常逼真。

人们从四处涌向法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把偌大的法场挤得水泄不通。

待斩的囚犯被从囚笼里拉出,迈着铿锵的步伐,昂首挺腰,走上法场高台,如同走向舞台的中央,或者登上最高的观景台。

一个待斩之人,怎么会如此从容,如此镇定?有人甚至怀疑在,这不是法场,而是表彰场。这位身穿囚衣的人也不是待斩的囚徒,而是走向舞台接受奖赏的功勋英雄!

唯有这一点不够真实。

在高台中央就坐的张麟,目睹飞天彪的狂傲的无所谓的表现,他心里有些后悔,不该把真相告知飞天彪。他心里想,飞天彪本来就不怕死,现在得知上法场只是走走形式,他更加无所谓,所以才会有如此的表现。

要是小梅看到这一场面,或许会认为飞天彪没有危险,因此不来法场了。

张麟并非一定要捉住小梅,而是很多事情必须有一个了结。要是小梅不出现,飞天彪到底是斩还是不斩内,皇上并没有下旨。或许今天不斩,明天是免不了的!皇上随时可以再下一道斩旨。

而小梅出现了,那么他就可以劝她将皇嗣交出,这样,飞天彪就可以不用死了!

这是张麟的想法。

事实上,并不是因为知道这是一次假行刑,飞天彪才表现得如此气定神闲,而是因为,自从偷盗和氏璧那一刻起,他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而张麟在他面前对假行刑的每一次强调,都让飞天彪更加确信,这是不折不扣真实不二的斩刑。

在他眼里,张麟就是一个虚伪透顶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既想杀人,又不想露出痕迹,实在卑鄙到了极点。

作为整个行动的名义主持人,武常神态肃然地在高台的正中位置就坐,一双犀利的眼睛在整个法场上下进行巡视。

他外面穿着一套宽松的紫色袍衫,头戴黑色的宦官帽,充满着威严的气势。但是,他的里面则穿着一套紧身劲装,这是为小梅准备的,他觉得,今天在他和小梅之间,一场龙争虎斗避免不了。

这时,在临近法场外围的一条街上,出现了两个女子,都穿着村姑的服饰,手里各提着一个竹篮,迈着轻快的步子,向法场方向走去。

走在前面的村姑,异常的秀丽,明眸皓齿,虽然穿着非常朴素,但是仍然难以遮掩她的美丽。她就是血灵小梅。

跟在她身后的。则是她的手下,小雪。小雪的武功也不俗,所以被小梅带在身边。

在快要接近法场的入口时,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头戴幞头巾,身穿青色长衫,一副武生的打扮,从斜刺里冲了出来,挡在小梅的前面。

在那男子冲到面前时,小梅已经飘然倒退了好几步,她凝目一瞧,认出来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灵狼帮主莽青松。

“莽大哥,你拦我何意?”小梅不高兴地问道。

“这是陷阱,你不能去!”莽青松低声说。

“陷阱?我有何惧?”小梅撇了撇嘴,以轻蔑的口气说道。在来之前,她也知道法场凶险,可是她照样来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就叫做艺高人胆大。

莽青松向左右看了看,然后神色凝重地说:“杀飞天彪是假相,抓你才是目的!法场周围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你撞进网来!”

“你怎么知道?”小梅蹙眉问道。

“这次法场行刑的主办人是张麟,上次,就是他在法场摆了一座龙门阵,害我损失了许多兄弟!”莽青松说,说到张麟的名字时,有些恨恨不休的意味。

小梅轻笑出声,道:“你怕张麟,我可不怕。”

“小梅,并不是我怕张麟。”莽青松郑重地说,“在得知张麟是主刑官之后,我特意偷偷地在法场的周围巡视了一圈,发现在方圆两里范围内,暗藏着无数的禁卫,可谓布置了天罗地网,专等你进来。”

“此话当真?”听了这话,小梅不能不考虑了。她就是再大胆,再英勇,也不能往专门为她挖好的天坑里跳进去!

“跟我来!”莽青松轻声说,然后大步向法场对面的一条背街小巷里面走去。

小梅略微迟疑了一下,便跟了上去,小雪也紧跟而去。

到了小巷里,莽青松四下望了望,见没有行人,便纵身一跃,窜上一幢屋顶,蹲在屋顶向小梅招了招手。

小梅如法炮制,腾身而起,极其轻盈地升到屋顶。

从这儿可以远远地望到被密密麻麻的人头所填满的法场,甚至,越过黑压压的透顶,可以隐约望到一部分高台上的情景。

两人轻手轻脚地踏着屋瓦前行数不,趴在屋脊旁,向屋子的另一边的下面望去。

下面是一个坊区的围墙里侧,排列着许多挎刀持剑的禁卫,一副准备随时出击的态势。这种架势绝对不是为了维持法场的治安,而是为了对付什么人。

而那个人,当然是劫法场者,而为了飞天彪而冒险劫法场的人,除了小梅本人,还会有谁呢?

“不仅仅这里藏着禁卫,那边,还有那边,都藏有禁卫的精锐。”莽青松遥指法场左右两侧的几个坊区,随后又抬手一指高耸于不远处的一座望楼,上面有斥候站在栏杆旁边,用锐利的眼睛,向街坊里巷仔细的搜寻什么,“一旦被望楼发现你的踪迹,望楼上的斥候便会通过暗语,将你所在的方位互相进行传递那时,你无论走到哪里都无所藏形,更加无法逃遁了。”

见到这种情景,小梅明白了,莽青松说的是真的,不过她只是相信这一点,对于另外一点,也就是“杀飞天彪是假”这一断言,持怀疑态度。莽青松和她一样,也身在局外,怎么会知道张麟他们的安排呢?

小梅低声把自己的怀疑向莽青松挑明了。

“实话告诉你,我收到一封极其绝密的密信,所以才知道法场的情形。”没有办法,莽青松只得向小梅实话实说,不过,这密信是从哪里来的,他则没有一点口风都没有透露。

第四百九十三章 有人劫法场了

虽然莽青松说的言之凿凿,但是,小梅还是半信半疑,况且她心里记挂邯信的安危,不可能因为惧怕落入天罗地网,就止步不前,闻风而逃,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眼睛望着法场方向,白皙的牙齿咬着朱红的樱唇,思考了一会儿,眼眸之中闪烁一抹坚定的光芒,语气倔强地说道:“虽然如此,我还是要去法场。万一你收到的密信不实呢,或者,他们见我没有到场,便真的对邯信行刑呢?我若是不在场,到时候出现了不可收拾的后果,谁负责?”

莽青松想想小梅的话也有道理,便点头同意:“行。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你千万不要动手,也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对于这一点,小梅自然能够接受。她只是勇敢,但是并不鲁莽。明知四处都是陷阱,她当然会万分小心。

在进入法场之前,小梅对小雪耳语了几句,小雪领命,离开了,向着远离法场的方向快步而去。

莽青松不知小梅又要搞什么鬼,不过,他没有再过问。

两人混充围观之人,挤进了密密匝匝的人群之中,暂时消失了影踪。

这时,时间已经到了午时二刻,离行刑只剩一刻钟了。

“顺国公,午时三刻快到了,我看李棠梅是八成不会来的。要是她不来,这个刑还要不要行?”

法场高台上,来俊臣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扭头看着张麟,用不高不低地声音问道。他这声音控制的非常恰当,绝对不会传到台下,但是台上的人则都能听到。

听到这话,张麟皱了皱眉,心里颇为不悦,这是绝密啊,你来俊臣作为大理寺卿,又是监斩官,怎么能随便说这样的人呢,这要是让飞天彪或者蛇灵的人听到,岂不是会坏事?

从张麟的脸色和眼神之中,来俊臣感知到这种不悦,连忙满脸堆笑:“抱歉,下官就是太性急了,加上对于事态的进展太过关心了,所以才口不择言的。请顺国公恕罪。”

张麟克制了这种不悦,面无表情地说:“拿不准。”

本来,跪在两名刽子手中间的地上的飞天彪一直低着头,听到李棠梅的名字,他蓦然抬起了头,一双明亮锐利的眼睛,下意识地在整个法场进行搜索。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高台左前侧不远处一名村姑的脸上,这张脸无论怎么打扮,怎么改变,他都能认得出来,因为,这脸的主人对于他来说,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

这村姑就是小梅。

小梅真的出现在法场,让飞天彪心里莫名地紧张起来,他觉得小梅之来法场,不仅是给他送行,恐怕会有更大胆的举动,而这不是他所希望的。

小梅的目光与飞天彪的在半空中碰在一起,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那意思是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看懂了小梅的眼神,飞天彪更加紧张了。他真的不希望小梅做出鲁莽的举动,那样太危险了。

虽然飞天彪成功地找到了小梅,并且与她对上了眼神,但是张麟和武常,却没有觉察到。因为他们处在飞天彪的后面,看不到他的眼睛,也无从知道他所注视的方向。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麟自己心里越来越着急,他的心里也有和来俊臣一样的担心。

如果在午时三刻之前小梅不出现,那么,到时候,该如何收场?难道任由刽子手里的锋利大砍刀落在飞天彪的脖子上?或者,向聚集在法场上围观的人们宣布,这只是一场游戏?

现在到午时三刻不到半刻钟了。每一分钟都非常的难捱。

小梅是没有看到告示,还是看到后因为愤怒而将皇嗣李旦送出城了?

她怎么不来呢?

武常心里和张麟同样着急。

他所担心的倒不是刽子手的砍刀会不会落在飞天彪的头上,而是担心,皇上所交办的任务不能顺利完成。

正在这时,一位负责守卫在法场周边街道的禁卫,从密密麻麻的人群边上穿过,快步流星跑向高台,一边在口内大声喊道:“国公爷,望楼上送来一封刺客转交的急信!”

“传上来!”张麟连忙说道。

通过一个又一个禁卫的传递,一张纸条传到了张麟的手里。

他展开,垂眼快速一览,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由于尔等出尔反尔,不择手段对付我,本灵已在皇宫及神都***里投放了剧毒,此毒无味无形,入水即化,不易验出,毒性延后一天发作了。毒发之时,肠穿胃裂而死,死状惨酷。立即把邯信释放,届时将奉上解药,尔等活命还有望。”

看完纸条上的内容,张麟倒吸一口冷气,身体里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纸条上的字,一个个如同杀人的狂魔一样,在他眼前狰狞地晃动。

他绝对无法想象,看似文弱温柔的小梅,竟然是这样的毒辣,为了与皇上谈判要人,竟然不惜毒害全城。

看到张麟因为看了纸条内容而变得脸色煞白,双手颤抖,武常的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好奇而关切地问:“顺国公,发生什么状况了?”

张麟一句话也没有,把纸条递到武常手里。

武常看完纸条,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嘴角抽搐,愤愤不平地叫道:“如此恶毒下作的手段,这不是高手所为啊!”

来俊臣看过纸条内容后,当即吓得目瞪口呆,失魂落魄,全身颤栗。在离开大理寺时,他还喝过半碗井水呢,这么说来,他也有可能中毒了?到明天会不会胃裂肠穿而死呢?

“顺国公,此事当如何处置?”武常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扭头看向张麟,以急切地语气问道。

张麟强作镇定,摸了摸鼻子,不假思索道:“当立即中止行刑,即刻进宫请示皇上!”

“下官赞同。”来俊臣迫不及待地说,然后脚步虚浮地站了起来,清了清嗓子,目视全场,准备用颤抖的声调宣布,由于有突然事件,暂时中止行刑。

就在这时,一道白光从法场上迅速闪过,犀利无比地飞向高台,进入了来俊臣的视线当中。

因为刚好站了起来,因为刚好看向那个方向,所以,来俊臣清晰无比地看到那白光的闪现,他看清,白光之中是一支极其锋利的飞镖。

他本能地以为那支飞镖是射向他的,吓得他魂飞魄散,当即腿弯一软,往后倒了下去。

“噗~”

那支飞镖并不是射向来俊臣的,而是射向刽子手的。站在飞天彪右侧的刽子手中镖,手中的钢刀失手掉落地上,他那巨大的身躯,也轰然地向地面栽倒。

“有人劫法场了!”紧接着,从人群之发出一声尖锐的惊叫。

守卫在法场周围的金吾卫立即冲上高台,对监斩官和囚犯进行保护。

法场上的看客,胆小的立即向外面后撤,引起混乱和踩踏。

整个法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在混乱后撤的人群之中,莽青松低声问小梅:“是你放的飞镖吗?”

“不是。”小梅摇头。

“那么,是你的手下人干的?”

“不会的。我曾交代过,没有我的明令,谁也不得轻举妄动。”

小梅心里也觉得非常的诧异。

她本来就没有打算劫法场,因为,就算她侥幸把飞天彪从法场劫出来,他也未必会同意跟她走。她原先的计划是在法场当面向张麟递交投毒信函,逼迫他们停止行刑,名正言顺地释放飞天彪,因为听了莽青松的一番话,让她看清形势对她极其不利,所以她稍微对行动计划作了一些改动,命人将投毒信函射到最近的望楼上,由他们转交张麟。

这飞镖是谁射的嗯?

她转动灵动的目光,看向飞镖射出的方向,但是,她没有看出射出飞镖的凶手。

第四百九十四章 命令式要求

高台上。

来俊臣钻到椅子底下了,整个身躯蜷缩这,在瑟瑟发抖。他本人虽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酷吏,对于犯人如同狰狞可怖的死神,但是,在面对死亡时,他比一般人还要更加胆小惧怕。

武常豁然站了起来,用锐利而霸气的目光看向台下,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狮一样,斗志昂扬地搜寻企图劫法场的凶徒,并将扑过去予以撕裂式的痛击。

张麟以手按在袖弩上,随时准备施放袖箭,击倒伺机窜上高台袭击他的人。

本来置身于高台之下面两侧的卢骏异柳甚单庭高等人如同猛虎一样,呼啦啦一声跳上了高台,环绕在张麟身前,手执亮闪闪的兵器,对他进行严密而周全的保护。

整个高台形成了最紧张的态势。

感觉自己置身于安全的氛围之中,张麟恢复了淡定,目光炯炯有神地向台下搜寻施放飞镖之人,他心里困惑不解,小梅既然已经发出了投毒信函,她还有什么必要劫法场呢。莫非,那投毒信函是虚假的威胁?只是为了达到让人震惊发呆的效果,以使她们更加容易更加顺利地劫法场?

他心里这样猜测着,明亮有神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样,在高台下面的人群之中,一排一排地扫视着。

这时,他看到了小梅所在的方位,小梅那亭亭玉立的身姿,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站在纷纷倒退的人群之中,在她旁边还站着一人,身材高大,英姿勃发,那不是灵狼的帮主莽青松么?

因为,众人都在惊恐地撤离法场,而他们却没有后退,如同水落石出一样,很明显地呈现在张麟的视线当中。

不过,张麟没有声张,因为他发觉,飞镖并不是从小梅和莽青松那个方向射出来的,射出飞镖之后,她们也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很显然,她们并没有劫法场,也没有劫法场的打算。她之所以到法场,肯定是为了保证飞天彪不会被执行斩刑。张麟心里是这样猜测的。

实际上,这飞镖的确不是小梅或她手下人发出的,而是李败德的手下高手枭伍所发的。那天他夜闯王府,找到小梅的藏身之地,想要刺杀李旦,不过,他无法战胜小梅,于是,他抽身而退,回去领了李子唐一起前往,可是,等他们再次到达王府时,小梅已经带着手下人以及李旦离开了,不知所踪,让枭伍非常的失望。

后来,枭伍听说神都全城通告,要在法场斩大盗飞天彪邯信。他不知从哪里听说,小梅和邯信有旧,便来到法场,希望在这里碰到小梅。

但是,小梅化了妆,而法场中人实在太多,枭伍没有在人群之中找到小梅。

当瞧见高台上的监斩官收到一封信函而脸色发白时,枭伍明白,小梅不会劫法场了,而是采取了另外的威胁手段。于是,他便暗中放了一支飞镖,射杀刽子手,营造劫法场的态势,以便在混乱之中能够确定小梅的位置。

确实,如枭伍所愿,他看到小梅了,因为人们都在慌乱地后退,可是,她却没有退,还站在哪儿,用关切的眼光凝视着高台上的飞天彪。

发现小梅的身影后,枭伍心里狂喜,不过,他又发现,在小梅的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虽然也化了妆,但是,他也认识,是灵狼帮主莽青松。

“公子,你看,那就是小梅,她旁边的男子便是灵狼帮主莽青松。”枭伍低声告知与他同行的李子唐。

李子唐点点头,锐利的目光盯着小梅和莽青松进行审视,他之前不知道小梅,也没有见过莽青松,这次他总算认识了。

“莽青松怎么与小梅搞在一起呢?”枭伍诧异道,本来他觉得凭他和李子唐两人之力,一定可以制服小梅,进而刺杀李旦,现在看来,难度陡然增加。

当大多数人汹涌地往后面撤退时,还有一部分胆大的人没有退,或者退得非常缓慢,他们还想亲眼看到劫法场的过程。

现在,要找人就更加容易了。

武常也看到小梅、莽青松和李子唐,甚至还看到枭伍,他和这些人都交过手,虽然他们都化了妆,他仍然都认得。

在看到这么反派高手同时出现在法场时,武常大吃一惊。他觉得单凭他一个人,是无法同时对付几名同等级别高手的。虽然他对卢骏异的武功也是认可的,不过,他们只有两大高手,而对方却有四个高手。尽管无法判断对方四人是不是处于同一个阵营,但是,他们都是与朝廷为敌的,这是显然的。

在四大超级高手面前,哪怕有几千禁卫,也是白给,人越多,所造成的伤亡将会愈加惨重。

武常遇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他没有主动出击。因为,他只能向其中一人出击,而他一旦主动出击,那么法场高台必然失守,另外的高手便可冲上高台,将犯人劫走。

这名犯人不是拿来行刑的,因此,更不能被劫走。

若是犯人被劫走,武常自己的脸挂不住是小事,而皇上的威严受到挑战,这才是非常严重的大事。

作为皇上最信赖的御前太监,武常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他只能压制自己内心的火气,固守在高台上,只是用目光在那几名超级高手身上来回巡视,却没有出击。

过了相当一段时间,除了那支飞镖射翻一名刽子手之外,并没有其他的进一步的动静发生。

小梅没有动手,其他高手也没有动手的迹象,大家互相看着,好像都在等别人先动手。

看来大家都有一种默契,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这种情况令人非常的奇怪。

武常看不明白,张麟也看不明白,连飞天彪都看不明白。

法场猎梅行动草草收场。

张麟和武常匆匆进宫,来到御书房,把最为急迫的情况向皇上禀报。

看了张麟所呈交的小梅的投毒信函,武则天的脸色都黑了,拿纸条的手,如同风中龙竹一样,在不停地颤抖。

“该死的李棠梅,她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皇宫和神都的水井投毒!”武则天嘴唇哆嗦着骂道。这种骂虽然狂暴,但是却没有什么力度,这和一些走投无路的人骂天一样,属于极其无奈和无助的骂法。

“皇上,当务之急,是尽快满足小梅的要求,把飞天彪释放了,以换取解药。”张麟脸色严肃地说。

“就这样释放了?”武则天茫然地看着张麟,嘴里嘟哝道。

这次小梅明令她释放飞天彪,连交换一个字都没有提。连这样的命令式的要求都答应了,那么她这个皇帝就做的实在太窝囊了。

“皇上,除此之外,咱们别无办法呀。”

张麟低声道,他觉得这样的条件实在无法接受,特别是对于一个至尊无上的皇帝来说。可是,现实不由人。现在主动权掌控在小梅手里,她要你怎么样你就得怎么样,不然的话,很多人就要死去。

武则天以手抚额,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只是命人去宣御医徐莫愁进宫。

张麟知道,徐莫愁是最善于治毒的御医,上次武则天中了小梅的血毒,就是被他治好的。

在眼前这个情况下,武则天召徐御医问策,这是合乎逻辑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没过多加,徐御医来了,向武则天躬身请安。

“徐御医,你看看这种毒,能不能解?”武则天命秋霜把小梅的投毒信函传给徐御医。

第四百九十五章 去地宫

徐御医接过信函,看了之后,浓黑的眉毛皱了起来,脸上浮现思索之色:“皇上,仅凭这张纸条,臣无法判断这是什么毒。臣需要亲眼看到此毒,才能告诉皇上,此毒臣能不能解。”

“看到此毒?如何看到?”武则天惊异地问,因为信函说,此毒无形无味,入水即化,难以查验,那么如何能看到呢?

徐御医胸有成竹,从容不迫道:“皇上,信函上不是说,在皇宫和神都十口水井中投了毒吗?神都的水井太多,无法一一进行查验,但是皇宫的水井,也就是七十二口,从每口水井之中打一桶水,若是有毒,臣有办法查验出来。”

听了这话,武则天脸上难得地露出喜色,说:“那么,爱卿尽快去查验,将毒井排查出来,予以封闭。”

徐御医领命下去了。

正在这时,一名满身都是血迹的千牛卫禁卫跌跌撞撞跑进了御书房,从徐御医身边经过,扑通一声跪倒在御案之前,口内战战兢兢地叫道:“禀皇上,大事不好了。。。”

在看到这名满身血迹,身心疲累的千牛卫时,武则天心里预感到一丝不妙,不过,她的天子气度摆在那里,不会轻易地大惊小怪,她身体从龙案上略微前倾,沉声问道:

“何事惊慌?”

“禀皇上,”那千牛卫没敢抬头,稍微喘了一口气,语气急促地说道,“千牛卫大将军在押送人犯途中,遭遇伏击,全军覆没。”

“什么?”武则天听了,豁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极其震惊和恐怖的表情,这种表情,比刚才看到小梅的投毒信函时的惊恐表情,有过之而不及。

张麟现在才明白,昨日武则天之所以没有让千牛卫参与法场猎梅行动,是因为,她对于千牛卫另有重要而秘密的任务安排。既然这任务是秘密的,张麟觉得自己还是回避不听的好。

“臣告退。”张麟连忙躬身说道。

“你还是听听吧。”武则天招手让张麟留下了,却挥手让徐御医赶紧去排查毒井,因为这事极为紧急,丝毫不能耽搁。

“说吧,说仔细一点。”武则天用略带严肃的语气对那名千牛卫说道。

这位千牛卫又用激动而惊恐的语气将事件经过复述了一遍,在押送至山间峡谷之时,突然冲出一支黑衣蒙面队伍,向押送队伍展开了无情的杀戮。他在战斗之中掉落悬崖,侥幸没死,才逃脱出来。他偷偷摸回到遭遇伏击的现场,发现几百名千牛卫无一生还,大将军也战死了,人犯不知去向。

在听那名千牛卫的禀报之时,武则天的脸色煞白,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栗。她心里在惊恐地暗想,武攸绪所带领的押送犯人的三百千牛卫都是经过精选的精锐,战斗力超强,怎么会全军覆没呢?

在那名千牛卫讲述的过程之中,武则天语气沉重地问道:“你可知伏击千牛卫的是什么样的人?”

那名千牛卫诚惶诚恐道:“禀皇上,伏击我们的是一支人数众多的黑衣蒙面人队伍,他们一个个身手不凡,武功高强。小的被踢下悬崖,等小的回到现场,他们早已离去了,所以,小的不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听完千牛卫的禀报,武则天心情烦躁地在龙案后面走来走去,时而快走,时而慢踱,但是却一言不发,似乎在做什么艰难的抉择。

虽然听了千牛卫的讲述,张麟还是云里雾里,不知道千牛卫所押送最后被蒙面人劫走的犯人是什么人,更不知道那蒙面人是什么来历。

张麟看了武常一眼。武常没有太大的吃惊,很显然,他对于此事有所了解。

秋霜却似乎有些明悟,她听得出来,武攸绪所押送的应该就是关在地宫的另外一名神秘犯人,看来被沙尔汗不幸言中,因为刺客突袭过地宫,武则天在巡视地宫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就将神秘犯人转移了。皇上自以为做的很隐蔽,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遭遇到蒙面人的伏击,致使武家一位王爷丧命,神秘犯人被劫走。可谓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颇大。

在踱了一刻钟之后,武则天好像做了一个决定,停止了踱步,面朝张麟,脸上没有带任何表情,用不用质疑的语气说道:“顺国公,千牛卫遭伏击而覆没,重要犯人丢失不知所踪,此乃极大惨案,朕就交给你去处理了,务必将失踪之犯人找回,将作案之凶徒缉捕。”

张麟知道就是这么个结果,武则天碰到什么棘手事,才会想到他,这是把他当枪使,当然,这也是对他的一种信重。

他没有马上答应,而是躬身一礼,用郑重其事的语气说道:

“臣很乐意为皇上效劳,只是,臣对于这重要犯人闻所未闻,更不知其来历根脚,恐怕到时候不知如何着手勘查案情,影响皇上的大事。”

武则天沉吟了半晌,心里在想,既然让张麟查案,那么与案情相关的事主自然得让他了解,这是必须的,不然如何查案。她长叹了一声,道:“你随朕到地宫去一趟,朕自会告诉你。”

去地宫?张麟心里嘎噔了一下,莫非这失踪的犯人与上官婉儿有什么关系?或者,这名于押送途中被劫持的犯人就是上官婉儿本人?不,若是上官婉儿本人,那么,就没有必要去地宫了。

“起驾~”武则天抬手一摆,立即,一条由几百人---有女官,宫女,宦官和御前侍卫---所组成的长龙,簇拥着一台金碧辉煌的辇车,浩浩荡荡地向位于禁苑之中的地宫方向涌去。

这次武则天没有让张麟同乘辇车,不知是有意还是疏忽,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辇车之上,眉头紧蹙,神情有些低落。

步行跟在辇车之后,张麟的心情有些忐忑。想到马上要再次见到上官婉儿,他的心情在局促之中也有一种期待。他心里在想,等下在见到上官婉儿时,他会不会当面向武则天请命,将上官婉儿释放呢?

她是无辜的。她已经在地牢之中,待了这么多日子,受了不少苦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想到这儿,他心情兴奋,眼中闪现激动的光芒。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一直跟随在龙辇旁边的秋霜的俏丽背影上,刚才激动的心似乎一下子停止了,停止了片刻之后,变成了担心和焦虑,若是为上官婉儿请命,那么必然需要将秋霜的身份揭露出来。眼下到了与秋霜公开决裂的时候吗?

他不怕秋霜,但是却怕她背后的势力。

是的,在她身后存在着几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其一,她是蛇灵,是隐藏得最深的蛇灵。既然宫中还存在像秋霜如此高位的蛇灵,那么必然还存在更多。他知道,蛇灵现在对付他时,换了一种行事方式,不是动不动就行刺,而是采取了更为曲折更为巧妙,却更加有杀伤力的方式。

其二,她又是波斯公主,在她背后,有善金局这股势力,尤其是有深得皇上宠信的将作大监沙尔汗作为她的后盾。

就算能将秋霜的蛇灵身份揭露出来,但是,能揭露她的波斯公主身份吗,不能,没有任何一点证据!

最重要的是,能将沙尔汗揭露出来并打入天牢吗,显然不能,因为沙尔汗并没有做任何越轨的事情,至少到现在为止,东厂还没有掌握一丝一毫的证据。

在地宫的小屋已经在望时,走在龙辇旁边的秋霜,突然快走一步,来到辇车的左前侧,向着辇车上的皇上躬身一礼,用略微有些虚弱的声音请示道:

“皇上,微臣身体突然不适,能否容微臣告退一下?”

第四百九十六章 地牢

一路之上,秋霜的心情异常紧张,比张麟更加不安,每次皇上去地宫,她都要慌张一阵子,虽然,她知道,皇上带张麟去的肯定是另外一处地牢,不是去见上官婉儿,但是她还是难免提心吊胆,惶恐踧踖。

万一在地宫之中,上官婉儿见到张麟也在场,便在皇上面前喊屈鸣冤呢?皇上听到上官婉儿的喊叫,还能不听听她有什么冤屈吗?听了后,难道会不究根问底吗?

一旦查究起来,获悉是她秋霜才是陷害上官婉儿和张麟的罪魁祸首,那么皇上必然大怒,大怒的皇上,能饶得了她吗?

她自认为自己不是皇上的臣子,因此不认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信条。

若是,皇上若是要杀她,她肯定不会束手就擒,而是会极力抗拒,可是,她看到皇上的跟班之列有无数的高手,比如,武常,凤凰,这些人,哪一个都够她喝一壶。在这种情形下,她觉得她的抗拒,可能就如同蜻蜓撼树一样,聊胜于无。她根本无法活着逃走。

等待她的将是极刑!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随皇上到地宫去。

打定了主意后,秋霜望地宫而却步,在半途上突然向皇上告病,提前开溜。

武则天现在满脑子都是关于神秘犯人的事情,哪里还会注意秋霜的心思,更不会在乎她跟不跟去,再说,就算她跟去地宫,她也不会带她下到地牢去。她向秋霜挥了挥手,面无表情地说:“去吧。”

“谢皇上。”秋霜如获大赦,向皇上躬身一礼,然后扭头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看了张麟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从秋霜的目光之中,张麟读出了其中所蕴含的含义:“你尽可以让上官婉儿把所谓的真相向皇上挑明,但是你要想清楚,上官婉儿所说的,皇上会相信吗?真相揭露出来之后,后果将会相当严重,甚至无法收拾。你自己瞧着办吧!”

张麟微微一笑,耸了耸肩,没有说什么。

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跟她说,你所担心的不会发生,他不会作这样的保证。

或者向她说,我就这样办了,你就发抖吧?这样的话也是不能说的。

不管怎么样,秋霜的离开,让张麟感到一阵轻松。若是到了需要的时候,他便可以毫无顾忌地为上官婉儿的清白而在皇上面前作证。

这时,一直跟随在宦官之列的高力士终于鼓起勇气,迈步出列,满面堆笑向张麟打招呼:

“奴婢见过顺国公!”

曾经,高力士总是觉得自己在背后告了张麟的密,不好意思见他的面,怕暴露自己的心虚,现在,经过深思熟虑,他觉得这密不是他主动告的,而是皇上事先已掌握了最关键的证据,只是向他验证确认一下。

他没有告密,只是对皇上所讲的事实进行了一下确认而已。

是的,事实就是如此。他没有错,至少没有很严重的错。

高力士的内心终于跨过了一个坎!他的心一下子轻松了起来,所以才会站出来,主动向张麟打招呼。

直到现在,张麟才看到高力士,因为跟在龙辇后面的宦官有数十位,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穿着,一样的神情,之前他也没有刻意去找谁,所以没有注意到高力士的存在,更没有注意到他的心情在一瞬间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

“原来是力士啊,好久不见!”骤然见到高力士,张麟喜出望外,抓住他的肩膀一阵乱摇,嘴里亲热地说,“听说你当了掌案太监,可喜可贺啊!”

当然,他说话的声音还是控制在相当低的程度,在皇上的身后,谁敢大声喧哗?

见张麟对他一点芥蒂都没有,还是像以前一样亲切友好,高力士心里非常高兴,眉开眼笑道:“这都要感谢国公爷的提携啊。”

“力士,要不是听说你当了掌案太监,我本来想让你回正阳宫的。”张麟脸上带着非常真诚的表情,从他的口气之中,似乎能听出一丝没能这样做的遗憾。

听了张麟的话,高力士心里颇为感动,他抬手摸了摸太阳穴,用附和的语气笑着说道:

“伺候国公爷是奴婢的荣幸,奴婢正求之不得呢。国公要是真有这种想法,不如向皇上提请一下。”

从高力士的语气中,张麟能够听出,他这只是一种客气的说法,而实际上他是不想也不会放弃掌案太监之高位的,这他理解,谁会放弃皇上跟前的高位而去服侍另外的人?再说,有一个自己熟悉的人在皇上身边,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至少,以后能得到别人不能得到的绝密消息。

“力士,好好干,在皇上跟前,那是前途无量啊。”张麟伸手拍拍高力士的胳膊,温声勉励道。

说话间,辇车已在地宫门口停下。

“奴婢恭候圣驾!”跪在地宫门口迎接圣驾的是两个陌生的脸孔,和以前一样,也是一个老宦官和一名老宫女。

富喜和葵画因为失职,被调离了地宫。

这两位是新来的,张麟不认识。他心里很奇怪,怎么几天没来地宫,看守地宫的人就全换过了?莫非地宫发生了什么异变?不知道上官婉儿怎么样,有没有出事?

武则天从龙辇上下来,在武常的恭敬的搀扶之下,迈步进入地宫大门。武常虽然地位崇高,武功超强,但是他对于皇上的耿耿忠心却是无时不在,随时随地表现出来。

从看守地宫的老宦官手里接过一枝青铜油灯,点燃,武常拿着,在前引路,率先走下了通往地牢的级梯。

武则天迈步跟进,并且向张麟招了招手,示意他跟随进去。

张麟很顺从地跟行,但是一颗心却提到了嗓子眼了。

等下见到上官婉儿时,他到底要不要为她请命呢。

之前因为秋霜在,他感觉投鼠忌器,现在,秋霜离开了,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把真相说出来了吗?

一旦说出真相,皇上一定不会轻信,必然会找秋霜过来对质,秋霜会那么容易就承认吗?

好吧,就算验出秋霜身上有蛇灵纹身,把她打倒了下去,可是,却会惊动沙尔汗。

沙尔汗才是真正隐藏最深的蛇蝎啊。

我张麟说沙尔汗是波斯奸细,皇上能信吗。

迄今为止,沙尔汗真的没有作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不不是嫌犯。至少,皇上是不会这样认为的。

沙尔汗若是被惊动,狗急跳墙起来,有可能做出不利于朝廷和社稷的不可预料的疯狂事情来。

既然不能抓沙尔汗,那就暂时不动秋霜为好。

看来,还没有到上官婉儿请命证白的时候啊。

这和秋霜在不在都没有关系。

等下,哪怕上官婉儿当着皇上的面鸣冤,他也只能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了。

在下地牢时,张麟心情矛盾,惶恐,紧张得手心出汗。

地牢之中的上官婉儿,正坐在地上写着什么。

自从张麟到地宫探视过并给了富喜一锭金子让他善待上官婉儿后,上官婉儿写字有了纸笔,后来被秋霜发现了,担心她有了纸笔,会把她所做的坏事写在纸上,通过秘密通道传递到皇上那儿,便叫停了纸笔的供应,富喜被撤换之后,这种供应更是没有可能。

因此,上官婉儿又恢复了以手湛水在地面上写字的状态。

这时,从上面下楼梯的脚步声,传入了上官婉儿的耳中,她不由得扭头看向铁门口,用平静的语气问道:“是谁?”

听到上官婉儿熟悉的声音,张麟的心莫名地颤动了一下。

武则天已经走到最后一级梯级上,骤然听到喊声,立即停止了脚步,扭头向上官婉儿的牢房方向望了一眼,却是没有出声。

第四百九十七章 铁笼子

皇上都没有开口,张麟自然也不便说话。因为他与上官婉儿之间存在着暗昧关系,任何多余的话语和举动,都会引起武则天的猜疑和嫉恨。

看见皇上止步驻足,武常也便停下了脚步,在走廊旁边站定,手里举着青铜油灯,在那里恭谨地伺候着,为武则天照录。

见自己的问话没有得到回应,上官婉儿便站了起来,拖着酸麻的脚步,移步到铁门口,隔着铁栅栏向楼梯方向张望。由于这走廊有一个凸起的弧度,从她的牢房门口并不能看到楼梯处,只能看到有人影被灯光映照在弧形的墙壁上晃动,形成了怪异的影像。

“是秋霜吧。”上官婉儿自顾自地说道,语气平静无波,“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呢?”

听了上官婉儿的话,武则天愣了一下,显得很愕然,愕然之后,她的心里产生了一种好奇。她想听听,秋霜和上官婉儿之间,到底存在怎样的过节。这种过节,她曾经听人说起过,不过,她始终没有太过在意。手下的女官互相之间存在过节,无法结成团伙,这是她最想看到的。

不过,现在,上官婉儿和秋霜之间,一个是女官之首,一个置身地牢,已经形成了云泥之别,这个时候,听听她们之间的过节,那一定很有意思。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武则天更是没有说话,意图扮演一个偷听者的角色,以偷听到意想不到的秘密。

站在武则天后面两级踏级上的张麟,既没有挪步,也没有出声,他心里紧张地想道,上官婉儿自己要把秘密吐露出来了,这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呢?不管怎么样,他总不能出言制止她吧,这该有多残忍,还是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我是说,你现在处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要地位,应该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为朝廷办事,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废人身上。”上官婉儿沉默一会儿,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种说教的味道,却没有埋怨的意思,更没有诉说的内容,这让张麟的心里吃了一惊。难道上官婉儿被秋霜害得这么惨,心里对她的强烈恨意这么快就消散了,这是不可能的呀,他记得上次与上官婉儿见面时,她在诉说时,情绪相当激动,把秋霜当成了她今生最大的仇人,永世不可开解的。

张麟哪里知道,这是上官婉儿的一种策略,在无法扳倒仇人的时候,她将尽量掩饰自己的仇恨,免得遭到对付的恶意加害,同时也是为了令仇人防松警惕,将来能够出其不意地复仇。

听了上官婉儿的一番至公无私的话辞,武则天微微点头,心里对于上官婉儿的好感一下子恢复了不少,看来婉儿心里还是有朕的,她置身于幽暗的牢房之中,还不忘对秋霜进行忠君侍主的说教,真是太难能可贵了。

但是,武则天还是没有在上官婉儿面前现身的打算,见她说什么,很尴尬,放了她么,还没有到时候。

稍微停顿了一会儿,武则天扭头用大有深意的目光瞧了张麟一眼,这一眼好像能看穿他心底最深层的思想,把他瞧得魂都冒了出来。

虽然紧张惶恐,张麟的分寸却没有乱,他面不改色,向武则天回以一个温和的微笑。

武则天摇摇头,提步迈下最后一个梯级,向着与上官婉儿牢房相对的方向走去,步子不轻不重,在地牢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之声。

武常早已懂得皇上的意思,提前举着油灯,在前面照路。

“皇上去另外一边,这么说,失踪的那名重要犯人本来关在上官婉儿的对面?”张麟心里嘀咕,他曾经到过地牢,知道走廊也通向另外一边,猜测到那边也有一个牢房,但是却不知道那牢房就是关押神秘犯人的处所。

他朝上官婉儿的牢房看了最后一眼,然后迈步跟在武则天的身后,心情相当的复杂。

皇上明明到了地牢,却不去见上官婉儿,甚至不令她知晓她的到来;上官婉儿分明已经在说秋霜的事,却没有诉说对她的指控,双方就这样错过了。

唉,委屈你了,婉儿,再在地牢中呆一阵子吧,以后我要十倍地补偿你。

“难道进来的人不是秋霜?这就怪了,今天对面的牢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不断有人进去?里面关的是谁呢,怎么我一点头绪都没有?”上官婉儿喃喃自语,百思不得其解。

自从被关入地牢之后,上官婉儿知晓对面牢房之中关着一个人,但是不知他是谁,是何来历。今天上午,上官婉儿听到有许多脚步声走向对面的牢房,因为步履嘈杂,很显然有不少人进出,所以她没有像现在一样开口发问。

沿张麟跟在武则天身后,着弧形的走廊前行几十步,到了一扇深黑色的铁门前面。

走在前面的武常,拿出一串钥匙,丁零当啷地差进铁门的锁孔之中,扭动,咔哒一声,锁开了。

武常推开铁门,哪怕以他的功力,推动起来,都很费劲。

张麟发现这铁门非常厚重,厚度几乎达到五寸,与关押上官婉儿的铁格栅门完全不一样,凭这么厚重的铁门判断,好像这里面关押的不是人,而是如同大象狮子之类的猛兽。

这扇门打开之后,武常并没有跟进,而是守在门口。好像他来这儿的任务,是特意为武则天打开这扇厚重的铁门似的。

武则天伸手从武常手里接过青铜油灯,张麟很知趣地立即主动承担了举油灯的使命,照着路,向前面继续行进。

前面又是一扇铁门。

这扇铁门看似没有那么厚重,门的两边贴着狰狞威武的门神的画像。从这画像看去,好像里面关的又不是猛兽,而是鬼怪似的。

武则天拿出一串钥匙,亲自开门。

当铁门打开的时候,一阵阴风从里面冲了出来,让张麟觉得毛骨悚然。他心里怀疑,这间诡秘的牢房莫非真的关了鬼怪?

武则天跨进铁门,沿着青石梯级下行。

张麟紧紧跟行,并不是他害怕什么,而是他拿着油灯,必须为走在前面的武则天照亮下行的楼梯。

不过,张麟此举显得有些多余,武则天好像对于这楼梯的宽窄,陡斜,级数,了然于胸,闭着眼睛都不会踏错。

行到地下,眼前豁然开朗,虽然处于地下,但是并不阴暗,在四壁有常年不灭的烛光照耀。

张麟站在武则天的身后,环顾四周,打量整个地下空间。这儿面积比关押上官婉儿的大多了,中间放置着一个大铁笼,光这铁笼的大小,都比上官婉儿的那间还要大一些。

在铁笼里摆着矮桌子,旁边铺着草堆,桌子和草堆上散落着许多纸张。很显然,这铁笼就是那名犯人生活的地方。

铁笼子的门敞开着,地上散落着许多纸屑,犯人刚刚离开不久。

武则天信步走进了笼子里面,在矮桌前面停了下来,张麟把油灯放在一旁,心情复杂地跟着走了进去。

第四百九十八章 吕仙风

“他叫吕仙风。”

武则天语气沉郁地开口。

“吕仙风?”

乍听到这个名字,张麟心里油然产生了一种敬畏和熟悉感。

敬畏感可以理解。因为此人名字之中带着一个仙字,而且被如此隆重的关押着,被武则天如此重视着,使得他自然而然便产生了敬畏感。

但是熟悉感却很是蹊跷。张麟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个名字,今天是第一次武则天说起,怎么会有熟悉感呢?真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武则天在一块铺在矮桌后面的蒲团上坐了下来,示意张麟也坐下。

张麟拿起一张蒲团,隔着矮桌,在她对面坐下。

他怪异地发现,虽然铁笼子里的卧具简陋至极,由一块破被子加柴草组成,但是这当座具用的蒲团却相当的精致,甚至可以说贵重。上面绣着复杂的图案,面料的质地是极其优质的绸缎,虽然被经常坐卧而磨的光滑,被没有一点破损的迹象。

一个关押特级犯人的铁笼子,却放着两块如此精美的蒲团,这种情形透着古怪和诡异。

这一切在武则天行来,却是那么的自然。可见她没少来这儿坐这蒲团。

“你可知道李淳风?”武则天好像拉家常一样,亲切友好地问道。

“知道一点点。”张麟如实说道。对于李淳风,他知道得比吕仙风略微多一点,不过也只知道其人是《推背图》的作者,除此之外,别无所知。

“李淳风是星象大师,曾断言今后有女主当国,提醒先帝应加注意和防患。”武则天说到这事,语气明显有些不快,好像李淳风所做的一切都是专门针对她本人似的。

“这种人恃才而骄,有时会显得很迂腐。”张麟接口道,算是给武则天一个台阶下。

武则天颔首微笑,继续说道:“吕仙风是李淳风的弟子,具有星象,风水,堪舆和预言的能力,功力比乃师有过之而不及。”

说到吕仙风时,武则天脸上明显呈现出欢快活泼的神态,跟提到李淳风时截然不同。

“哦。”张麟做了一个标准的回应。

“吕仙风致力于对其师所著的推背图展开详细阐述,曾断言推背图中之女主姓武。”武则天语气欢快地说道,张麟终于弄明白了她厌弃李淳风而欣赏吕仙风的原因,在于师徒两对于女主的观点不同。

“看来还是弟子的预言更准确!”张麟随口说道。实际上,他心里则是另外一种想法,李淳风写推背图的时候,皇上年龄还小,与权力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那时他就能预言女主当国,那种先知先觉的能力,真是太厉害了。而吕仙风说话的时候,估计皇上已经大权在握,离称帝也不远了,这种预言与其说是预言,不如说是劝进词更为恰当。

“朕给他重赏。吕仙风进一步告诉朕,女主以日月临空,若建都洛阳,背靠邙山,女主基业可一直延续下去,绵延不绝。朕心中大喜,封他国师之职,对他极为依重。”

听了武则天的话,张麟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吕仙风是一个十足的投机者,靠着所谓的预言能力实际的劝进词语从女皇这儿攫取高官厚禄和荣华富贵,什么样的功劳能与劝进相比拟?这可是一条飞黄腾达的终南捷径啊!

他又在想,吕仙风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怎么后来却成了重要犯人,被关于这个不见天日的铁笼子里呢?

这种思想流露在眼神之中,被武则天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她微笑点头,然后继续声情并茂地讲述道:“吕仙风的名望越来越大,被众多王公大臣所敬仰和信重,不时地出入王公大臣之府邸,与王侯为伍,与将相往来。

朕当时对此倒也没有防备,听之任之。

没承想,最后吕仙风却被徐敬业游说,成了叛军的幕后智囊,明目张胆地与朕作对,与朝廷抗衡,真是可恶至极。”

听到这里,张麟弄清楚了吕仙风从国师变成犯人的原因了。

“这吕仙风真是不知好歹啊!”他信口批评道,在武则天面前他只能这样表达。实际上,在读唐朝历史或者有关的历史小说时,他对徐敬业那种人是持佩服态度的。

“是的,他辜负了朕对他的信重。”武则天抬起白嫩的手在矮桌上拍了一下,用幽怨愤恨激动的口气说道,“徐敬业兵败之后,吕仙风被朕之军队生擒,朕极力想招降他,但是他却不为所动,并且说以前的断言都是错的,是随口乱说的,女主当国,前所未有,若一意孤行,将身败名裂,宗夷族灭。朕被他激怒了,将他全家抄斩。”

听到全家抄斩,张麟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武则天用耐人寻味的目光瞅着张麟,继续讲述道,她的声音带着激动和愤慨:“名义上吕仙风也被处死了,但是暗地里,朕留了他一条性命,把他秘密地关押了起来。朕要让他亲眼看到,他以前所预言的都是正确的,朕的基业将会长青,代代相传,帝祚永昌。”

张麟心里想,女皇的基业代代相传,那是做不到的,不过也能延续十五年,估计吕仙风是看不到武周归唐的那一日了。

“朕登基后,依照吕仙风所预言的,更名为武曌,并将帝都从长安迁移到洛阳,改称神都,就是要让朕的帝业与天同寿。”武则天的神情之中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得意,仿佛她明火执仗地占用了别人的东西,而别人却奈何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在旁边看着,这使得她别提多开心了一样。

原来皇上的新名字是从吕仙风哪里来的!张麟又算多学到了一个秘闻。

“后来,吕仙风又卜了一卦,断言女主登基,紊乱乾纲,天将降罚,百祸叠起,众叛亲离,三年而斩。”武则天神情一下子变得萧然,好像这番断言使她遭遇到什么沉重打击似的。

“这绝对是胡说八道!”张麟轻蔑地叫道,武周国祚能够延续十五年,说三年而斩,明显属于虚言恫吓。

武则天用眼神向张麟的声援表示谢意,伸手扶着矮桌的两边,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在铁笼子里缓缓踱步,一边声音清冷地继续说道:“这三年当中,朕一直小心翼翼,宵衣旰食,勤劳王事,就是为了让吕仙风的断言落空。今年就是第三年,虽然其中发生了一些小灾祸,但是也不至于覆国。朕有时在想,吕仙风一定是危言耸听,以此破坏朕的大好心情,进而影响朕的决策,以此达到他的不可告人的诡秘之计。”

“皇上猜的对。吕仙风的目的一定就是为了气坏你,扰乱你的方寸。”张麟气愤地说道。

“朕曾让他改口,倘若他改口,朕将还他自由,许他高官,但是他誓死不从。他狂妄地说,他的命,不在他,也不在朕,而是掌控在天。当神都覆灭之时,就是他自由之日。”武则天激动愤慨道。

“朕对他又敬又恨,每每想杀他,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朕,要让他看到他的断言是错的,朕的帝祚将会永昌。”武则天继续说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张麟心里说,吕仙风以那样恶劣的方式对皇上,皇上却反而不杀他!他一定是一位精擅揣测她人心理思想的大方家,拿捏准了皇上内心最深底的想法,所以才有恃无恐。当然,这样做也符合武则天的性格,从本质上说,她就是一个不服输又较真的人。

第四百九十九章 吕仙风就是袁天罡?

武则天抬眼望着铁笼子外面,眸光浮现一抹思索之色,娓娓述说

“前不久,刺客突袭地宫,朕担心他来这里的目的是要营救吕仙风。若是吕被叛军利用,那么叛军的势力必将大大增强,对朝廷威胁极大。

朕觉得地宫暴露了,朕的敌人知道吕仙风还存活,将会不断地尝试营救他。

所以朕临时决定把吕仙风秘密转移到更加安全之所。

没想到却遭遇伏击,反而使得吕仙风被人劫走,这是朕的大大的失策啊!”

说到这儿,武则天后悔得直捶胸跺脚,懊恼地怒声叫嚷。

在听武则天的娓娓讲述时,张麟的脑子里猛然想起了神狄的一组剧情,那里也有一个神秘犯人,在移牢之时,被蛇灵劫走。

那神秘犯人叫袁天罡,在牢狱之中秘密发展了蛇灵组织,并且培育了总蛇首肖清芳,是蛇灵的创始人和幕后操控者。

其实在之前发现蛇灵,整顿内卫时,张麟就想到了神狄中蛇灵的创始人袁天罡。

当时他曾经暗中展开过调查,调查的结果是,袁天罡是高祖时期的人,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要是存活到武周时期,那么他的年龄将超过一百,怎么可能在牢狱之中熬过漫漫长夜,还有那么矍铄旺盛的精神,在狱中组织一支秘密队伍,与皇帝和整个朝廷抗衡?

可见,神狄的这部分剧情是极其不真实的,是完全虚构的。

毕竟是电视剧,有真有假,不能尽信。

神狄之中,负责押送袁天罡并且于押送途中殉职的是内卫大阁领黄胜彦,而真实的情况是,黄胜彦还在活蹦乱跳地当东厂镇抚使。

情形完全变了。

然而,现在,现实中却发生了与剧情极为类似的事件。

同样是武则天极为重视的神秘犯人,同样在移牢时被劫走,同样发生了押送队伍全军覆没的惨案。

不同的是,被押送移牢的神秘犯人是吕仙风,战死殉职的则是千牛卫大将军武攸绪。

或许,这位吕仙风就是神狄之中袁天罡的原型?他也是蛇灵的创始人?劫走他的那伙蒙面人也是蛇灵成员?

或许有这个可能,或许不是,在对案情作进一步的勘查之前,张麟不能作任何确切的判断。

怪不得乍听吕仙风的名字,脑子里凭空地产生了一种熟悉感。这种熟悉感不是来自原身的潜意识,便是来自神狄剧情。

虽然如此,张麟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再依照神狄剧情进行推断和查案了。

人都改了,剧情还有可能一模一样吗?用脚趾头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到出事地点,实地勘察,找出凶手作案后留下的蛛丝马迹,才能进行更为接近真相的推断。

在武则天娓娓讲述的时候,张麟随手拿起几片散落在草堆上的碎纸,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纸片上胡乱地画着什么,很有可能是吕仙风为了打发漫长无聊的时间而随便涂鸦的,也有可能是他为了推论什么结果而有意为之的。

如果是随便涂鸦的,那么就没有必要刻意销毁,看来属于第二种情况的可能性更大。

张麟眼睛一亮,把散落在草堆上和地上的纸片全部收拢,堆在矮桌上,抽出一片又一片图案相似的,想把它们重新拼凑起来。

由于碎纸太多,想要重新拼凑,不是那么容易的,需要一片又一片地试错,这没有足够的时间,是没有办法完成的。

很显然,这项工作无法在铁笼子里进行。因为武则天要离开了。

张麟用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的碎纸片全部打包,以便带回东厂,以备将来推究时所用。

“皇上,请问,吕仙风被移出这里后,本来想送往哪里关押?”在离开地宫的时候,张麟看似随意却是颇有深意地问道。他觉得,押送吕仙风的队伍之所以会遭到伏击,肯定不外乎两种可能,一是千牛卫内部有奸细,二是押送的目的地有奸细。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的可能,不然的话,难道是被关押在地牢之中的吕仙风向外透露他将于何时于何条路线被转移的?

“金光寺。”武则天迟疑了一会儿,声音低低地回答。她之所以迟疑,那是因为她在金光寺的地下专门构筑了一处秘密关人处所,一旦说了出来,那这牢房就只能废置不用了,所有的功夫都白费了。

从武则天的犹豫态度,连这么个已经没什么用处的场所,说出来都那么费劲。张麟悲哀地觉得,他在她心里极不受信任。

不过,转念一想,她不信任他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他并没有全心全意的地侍奉皇上,他压根不值得皇上信任。这么一想,他也就豁然开朗了,因为他并没有希图通过自己的侍奉得到皇上的信任。开朗之后,对于武则天的态度,就颇能理解了,因为,打造一处秘密关人场所,那是需要耗费一番心血的,结果就这么暴露了,这放在谁头上,能舍得呢?

“如果案情有需要,臣可以去金光寺勘查一下吗?”张麟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也算是提前请示。因为,他觉得假如在事发现场找不到什么线索,那么就必须去金光寺勘察一番,才能收工,至于结果怎样,那就不在考量的范围之内了。

“这个。。。准。”武则天面无表情地说道。到了这个时候,她也无法再考虑别的了,当务之急是尽快破案,找到失踪的吕仙风,抓获屠杀千牛卫和杀害武攸绪的凶徒。既然犯人在转移途中被劫持,那么转移目的地也很有可能暴露了,既然已经暴露了,那么就失去了应有的价值,要是能为破案做出贡献,那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谢皇上。”

“虽然千牛卫遇伏案和吕仙风失踪案极其重要,但是。。。”武则天精神委顿,有气无力地说,“李棠梅的投毒案尤其紧迫,刻不容缓。这样吧,在去勘查吕仙风失踪案之前,你先持朕的旨意,到天牢走一趟,赦免邯信的死罪,但是朕也不是白赦免他的,需要他协助追捕李棠梅,获得解药,戴罪立功。”

乍听到武则天说要赦免飞天彪的死罪,张麟欣喜非常,可是,接着又听到她提出的要求,他那高兴劲头马上就消失了,脸上浮现为难的表情。

“怎么,你不想朕赦免邯信吗?”武则天沉声问道,那种不悦的情绪,随时都可能将赦免收回的语气,张麟一听就听得出来。

“臣遵旨。”张麟赶紧答应。不管怎么样,还是先答应了再说,至于飞天彪配不配合的问题,只能留待后面再去做他的思想工作。

离开地牢时,武则天还是没有去见上官婉儿的意思,迈着沉稳的步子,径自踏上了梯级,扬长而去。

张麟也没敢去,虽然近在咫尺。在皇上眼皮底下大大咧咧与婉儿私会,他哪有那个胆子,除非他活腻了。他飞快地向上官婉儿的牢房方向瞥了一眼,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只能遗憾地跟在武则天身后离开。

离开地宫之后,张麟直奔大理寺天牢,去向飞天彪宣布皇上的口谕。

大理寺卿来俊臣非常恭敬地接待了张麟,并且亲自陪他步入地下牢房。

这是张麟第二次进入大理寺的天牢。

飞天彪正痴呆呆地躺在草堆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地牢的顶壁,甚至当牢房的铁门被打开了,他都没有回过神来。他被拉到法场上展示了一趟,随后又被毫发无伤地带回到天牢。他的躯体虽然回来了,但是他的魂却没有回来,跟随这小梅那俏丽的身影而飞到不知哪里去了。

“飞天彪,你看谁来了。”来俊臣站在飞天彪的面前,脸上堆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第五百章 邯信听旨

直到这时,飞天彪才回过神来,眼睛迟钝地越过来俊臣,看向他的身后,第一眼看到面带和煦笑容的张麟。

在瞅见张麟的第一瞬间,飞天彪的脸色就变黑了,可见他心里对于张麟的厌恶已经到了何等严重的境地。

“你又来干什么?”飞天彪不理不睬的冷哼了一声。

看到飞天彪对他采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嫌恶态度,张麟心里既郁闷不爽,又很诧异不解,他不知道飞天彪对他的厌弃何以到了如此恶劣的程度,他很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邯大哥,你能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吗?”张麟开门见山地问道,语气略微带着一丝委屈,郁闷,甚至还有些低声下气。曾经,张麟努力让自己与飞天彪亲近,亲切地喊他大哥,现在,在飞天彪的冷言冷语的打击下,这种亲切的称呼一下子退缩了,变成了相当疏远的邯大哥。

“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错了!与你认识就是我的大错特错!”飞天彪语气激愤地叫道,这是他第一次显得如此激动,如此没有风度。

飞天彪的恶劣的态度和极其刻薄的话语让张麟觉得简直不可理喻。他记得肖河曾告诉过他,飞天彪与他之间的关系最好,看来都是骗人的。

被飞天彪这么一顿怒怼,张麟的心情变得极其糟糕,他本来还想趁此机会与飞天彪叙叙旧,拉拉近乎,这下一切全免了,他退后了一步,脸上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用庄重的语气说道“传皇上口谕,邯信听旨!”

“什么,皇上还有口谕给我?”飞天彪非常诧异,用不相信的目光看向张麟。

张麟没有多什么废话,直接宣口谕“。。。赦免邯信的死罪,但是。。。也不是白赦免他的,需要他协助追捕李棠梅,获得解药,戴罪立功!”

这是张麟第一次宣口谕,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说到“朕”时,他就省略掉了,中间停顿了好几次。他心里很佩服那些个太监在宣口谕时,能够毫不含糊地把“朕”字说出来。

“这样的赦免,我宁愿不要!”飞天彪骄横地说道,这样的结果在张麟的预料之中,他没有觉得有任何的意外。

张麟没有与飞天彪解释什么,而是拍拍来俊臣的肩膀,用不可置疑的语气沉声吩咐道“来大人,落实皇上口谕的重任,本公就交在你头上了。”那意思是让来俊臣说服和督促飞天彪去执行皇上口谕,他自己就省了这个麻烦了。

这段时间,来俊臣对张麟做了不少亏心事,自从张麟踏入天牢开始,他的心一直吊在嗓子里,他担心飞天彪与张麟见面时,提及多次行刺的事,而暴露他的所作所为,手心紧张得直冒汗。

见张麟命他负责督促飞天彪执行皇上口谕,来俊臣求之不得,忙不及地答应“顺国公放心,下官一定把这事办的妥妥的。”

张麟离开后,来俊臣很巧妙地说了一些张麟的坏话,成功地使得飞天彪对张麟产生了深恶痛绝的心理,但是仅限于此,离仇视的境界尚有许多距离。

这不是来俊臣没有尽力,或者能力不够,而是因为,在飞天彪的潜意识里,存有一种对张麟的重要的感情,这种重要的感情,是不允许仇视心理产生的。

“邯大侠,你之所以能够提前出狱,要归功于魏王在皇上面前的不断美言。虽然魏王帮你完全是出于道义,但是下官觉得,你还是应该去见他一见。”见无法达到让飞天彪仇视张麟的目的,来俊臣只好退而求其次,为魏王美言,希望飞天彪能够为武承嗣效力。

近些日来,在天牢的牢房里,来俊臣没少在飞天彪耳边灌迷汤,说武承嗣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忧国忧民,如何如何为了江山社稷不计个人恩怨主动与祸国殃民的张麟交好,如何如何高风亮节。使得飞天彪深信,武承嗣是一个大好人,一个被张麟排斥的异己。

对于现在的飞天彪来说,去拜见一下魏王,这个是可以有的。作为一个江湖上的侠义人士,最讲究的不就是见义勇为,惩恶扬善,知恩图报嘛。

来俊臣就是拿捏准了飞天彪的弱点,所以,才能一说就成功。飞天彪欣然同意去魏王府,拜见武承嗣。

“好,这才是英雄本色!”来俊臣大喜。只要飞天彪主动登上魏王的府门,那么武承嗣交办给他的任务算是圆满的完成了,至于,飞天彪会不会为魏王卖力,那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而是要看魏王自己的魅力和手段了。

飞天彪领回了入狱之前被收缴的自己的衣服和武器,整个人焕然一新,在来俊臣的鼓励之下,潇潇洒洒地离开了大理寺的沉重而庄严的大门。

“大哥,你终于出来了!”在大理寺门口,沉萍和肖河早已等候在那里,见飞天彪真的出来了,他们俩喜出望外,疾步上前,分别与飞天彪来了一个热情的熊抱。

在天牢中呆了这么久,重新见到肖河与沉萍时,飞天彪心里一瞬间变得无比温暖,眼中洋溢着热烈的神采,与张麟见面时所呈现的冷意,被驱散得无影无踪。他的前后态度相差悬殊,判若两人。

三人欢天喜地,兴高采烈,搂肩搭背来到一间豪华酒楼,点了一桌丰盛的酒宴,为飞天彪出狱欢宴庆贺。

“大哥,你可知道,是大熊在皇上面前求情,才得以将斩立决推迟为了秋后行刑,要不然,就没有今天了。”肖河眉飞色舞道。

听肖河提到张麟的名字,飞天彪便停杯不饮,闷闷不乐,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已经知晓,肖河沉萍两人在张麟手下当差,心里自然是向着后者的。

“以前我还看不起大熊,竟然会做供奉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我想,多亏了大熊当了供奉,要不然,谁有哪个面子为你求情啊!”喝得红光满面的沉萍接口道,一双眼睛笑的只剩下一道缝。

飞天彪闷声不响地喝干了一满杯酒。

肖河沉萍左一句右一句,叙说张麟为飞天彪所做的事,起初,飞天彪完全不相信,认为这两人被张麟收买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交谈的深入,他心里对张麟的深深的怨气,慢慢地动摇了。

最后,来俊臣以前对飞天彪所作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与肖河沉萍告别之后,飞天彪没有去魏王府见武承嗣,而是心情沉重地去找寻小梅了,至于他是不是遵从皇上的口谕,完成皇上所交办的特别任务,那就不得而知了。。。

~~~

东厂。

在飞天彪那里受到一场横眉冷对和一顿冷嘲热讽,张麟心情很郁闷,很沉重。

但是,回到东厂后,他就把这种沉重的郁闷心情给放下了。

他现在有这样的特质,可以适时地调整自己的情绪,或者说,不受情绪的牵绊,去处理任何事务。

他没有马上对在吕仙风牢房中收集到的纸屑展开拼凑,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务去处理。

他必须尽快赶往千牛卫遭遇伏击被消灭的现场,以取得吕仙风被劫持的第一手证据,这比拼凑碎纸片要紧要得多。

他点了两百厂卫,无意带夜玉前往,因为他觉得这种现场一定非常凶险,不想让她莅险。但是夜玉坚持要去,因为她是东厂的提督,不能置身事外,更何况她和武攸绪之间的关系非常要好,比跟她亲兄武承嗣的关系还要好。武攸绪在那里被凶徒杀死了,她怎么可以不去亲临现场呢。

张麟没有办法,只能同意。

夜玉去了,狄光远自然跟着同行,因为他到东厂的首要职事就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夜玉。



第五百〇一章 遇伏地点

被张麟所指派的两百名厂卫并非籍籍无名之辈,而是包含许多具有超强战斗力的高手,除了黄胜彦因为要负责镇守东厂外,厂里的高手几乎全部出动了,包括,许世德,花步丸,杨琢,雷猛等等。再加上他的贴身侍卫卢骏异,柳甚,单庭高等人,这支队伍的战斗力极其惊人,远胜千牛卫的三百人。

这就叫做少而精。

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凡遇到大型的案情,张麟都不会让东厂单独行动,东厂可以算他的嫡系部队,他必须保存东厂的实力。

在回东厂的时候,他已经命人向金吾卫和监门卫传他的口令,命冬涵和夏彦各带两百禁卫,在安喜门集合。

到了安喜门,冬涵领着二百名金吾卫,夏彦带着二百名监门卫,早已在城门口等候。

连前往现场勘察都要带一支六百人的队伍,这实在有些太夸张了。

但是,张麟这样做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鉴于由武攸绪所率领的三百多千牛卫精锐都被对方一举消灭,连渣滓都没有剩,可见蒙面凶徒队伍的战斗力极其强悍,而且人家躲在暗处,谁知道他们会何时何地突然出击?

由那名到皇宫报信的千牛卫,名叫吴裁,在前领路,由东厂,金吾卫,监门卫组成的六百人队伍,如同潮水一样涌出了安喜门,浩浩荡荡向位于城北的邙山驰奔而去。

~~~

这条路的大部分地段都相当平坦,两边都是高耸的杉树,随着前行和深入,渐渐进入山地,不过两边的山势也没有那么陡峻险要,看不出有什么适合设伏的地方。

因为这条路不是蒙面凶徒选择的,而是由武则天早就选定好的,这条路是通往金光寺的必经之路。

皇上既然在金光寺设置了一处秘密地牢,那么,她必定经常会去金光寺巡视,这一条路她经常要走,自然不会太过凶险。

前行三十里,大队伍进入了一段峡谷,路面渐渐变窄,抬高,一边是高耸的林木葱茏的山岭,另一边则是悬崖峭壁,时有老鹰从空中掠过,看起来颇具凶险的气势。

骑在马背上一路前行时,张麟的心思飞到了上次所去的邙山峡谷,在那儿,他们曾遭到田蒙布置极其缜密的残酷伏击,厂卫兄弟伤亡惨重,连张麟和夜玉都差一点丧命,最后通过钢丝索缒入深谷,藏在石穴里,才逃过一劫。

当然这条路的状况比邙山峡谷还是要好很多。像邙山峡谷那种路,根本难容三百人的队伍通过。

在峡谷之中前行一里多路时,那名行走在张麟马前的千牛卫吴裁抬手一指前方,以有些激动的语气叫道“国公爷,我们就是在前面遭遇蒙面歹徒之伏击的。”

张麟早已看到,在前方不远出处,出现了如同两扇巨大的呃门一样的陡峭岩石,岩石的前面有一块非常宽阔的谷地,一边是高山,一边是悬崖,地面上尸体纵横交错,凝固的血迹到处都是,触目惊心。腥臭的气味在空气之中弥散,令人有一种恶心之感。

蒙面凶徒真会选地方,张麟觉得这里是整条路线中最适合设伏的地点。

所有人都下了马,进入战斗现场,清点尸体的数量。

夜玉找到了武攸绪的尸身,只见他双眼圆睁,龇牙咧嘴,好像死不瞑目,带着极大的遗憾。他心口位置插着一把利剑,剑尖直透到后背,浑身上下都是斑斑的血迹,所躺着的地方有一摊凝固的殷红的血潭。

见到武攸绪死得如此之惨,夜玉的眼泪顿时奔涌而出,跪在他的遗体前面,悲声大哭,整个人如同一朵带雨的梨花一般,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狄光远冬涵夏彦等人在毫无头绪的找人,因为在战死的千牛卫之中有他们的熟人。郎将以上的人,一般会在十六卫之间互相调动,所以他们在各卫都有认识的人。

而那些千户或者旅帅以下的人,则没有这种调动,一般只认识本卫的同僚。他们都在做着常规的事务,清点和搬运遗体。

许世德,花步丸,杨琢等人则纷纷跃上峡谷四边的山顶,居高临下察看地形,远望周围的环境,判断蒙面凶徒埋伏和撤离的方向。

张麟则在整个现场来回走动,眼睛如同鹰隼寻找猎物一样,寻找有关吕仙风和蒙面凶徒所留下的任何线索。

经过清点,这里刚好三百具尸体,全部是千牛卫留下的。张麟觉得非常奇怪,蒙面凶徒把战斗力极强的三百千牛卫精锐完全消灭,他们自己就一点伤亡的代价都没有付出么?这怎么可能呢,难道三百千牛卫,没有做任何抵抗,闭着眼睛任他们杀戮?

张麟觉得不可思议。

他心里分析,很有可能蒙面凶徒在离开时,已经清理过战场,把他们自己人留下的尸体全部拉走了。应该是这样的。

蒙面凶徒把战场清理得太干净了,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他们这样做的目的,自然是不想暴露他们的身份,更不想暴露他们的去向。

地上肯定有蒙面凶徒留下的血迹,但是,在当时的条件下,压根不可能通过血液追查到血的主人。

查找了一圈,一无所获,张麟带着深深的失望,来到依然哭泣悲伤的夜玉身边。亲眼瞅见武攸绪的惨酷死状,他心里也很不好受。近期他和武攸绪之间有多次合作,感觉其人与嚣张跋扈的武家王爷的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他低调,不争,顾大局,胸怀宽广,高风亮节,值得钦佩,是武家的难得一见的异类。

要是武家都是像武攸绪这样的人,那么,武周的基业一定可以长青。可是,武家的好人就这样丧命了。这对武家是极大的损失,对朝廷也是极大的损失。

想到这些,张麟的眼睛湿润了,用模糊的目光带着崇敬的心情向永远离开了人世的武攸绪行注目礼。

良久,见夜玉还没有止住啼哭,张麟便附身在夜羽的香肩上轻轻拍了一下,柔声安慰道“夜玉,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是节哀吧。”

“九哥,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的凶徒,为你报仇血恨!”夜玉满面泪痕,声音呜咽道。

张麟知道,在武家的叔伯兄弟中,是按年龄大小排行的,武攸绪排行第九。

在绿殊的搀扶之下,夜玉踉跄着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两条晶莹的泪珠。

张麟没在沉浸在悲痛之中,而是凝目仔细贯察了一番武攸绪受伤的部位。他发现,插在武攸绪心口的剑是他本人的剑。

“夜玉,这是武大将军的自己的剑,你可认得?”张麟提醒夜玉。

经张麟提醒,夜玉也看到了,这剑的的确确是武攸绪自己的。之前她是因为武攸绪的死而伤心,对于这种很明显的异常并没有留意。

“是的,这的确就是九哥自己的剑。”夜玉声音哽咽,非常困惑地说道,“它怎么会在九哥自己身上?难道九哥是自己杀死自己的?”

“武大将军怎么可能自杀?这是不可能的!”张麟哂笑道,说着,伸手指了指武攸绪的伤口,声音沉重的说,“你瞧,这剑与伤口之间存在着明显的缝隙。一般来说,杀人的剑和被杀的人,是具有完全对应的关系,在伤口上应该是严丝合缝,不可能存在任何缝隙。这条伤口周围的很明显的缝隙的存在,不言而喻地表明,死者不是被一次性杀死的,而是被多次刺戳而亡。”

“被多次刺戳身亡?”夜玉惊异地叫道,眼中闪着湿润、痛苦和惊诧的光芒,“九哥武功高强,怎么可能任敌人刺戳多次而不反抗?”



第五百〇二章 凶徒是女子?

“这说明杀人凶手的武功更加高绝。”张麟继续有条不紊地分析道,“甚至于他所使用的剑都极其名贵,在刺死武大将军之后,不舍得将之弃而不顾,便将自己的剑拔了出去,用武将军自己的剑插在伤洞之中,或者说,用他自己的剑,又补了一下,才致使他毙命身亡。”

张麟的推断,让夜玉感到不寒而栗,但是除此之外,真的没有更符合真相的解释。

张麟继续观察,又奇怪地发现,武攸绪的右手手心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

他扳开了武攸绪的手指,从里面露出一块布片,这是黛蓝色的锦缎,很有可能是死者临死之前从杀人凶手的衣服上扯下的一角。

从这布料的质地、颜色和花型判断,这应该是女人的裙襦的襟角。

这是武攸绪临死前竭力想给查案者留下的证据,虽然很少,但是仍然具有不弱的指向。

从这碎布片,张麟推测,杀害武攸绪的凶徒是一个女子!由于武攸绪是千牛卫的大将军,对应的,杀他的人应该也是凶徒的头目。

由此可以推断出,蒙面凶徒是由一个武功高强的女子率领的,人数众多,在此地提前设伏,全歼了三百千牛卫,并劫走了重要犯人吕仙风。

心情沉重的狄光远从不远处走到夜玉身后,也看到这块碎布片,依据这块布料的颜色图样,他心里产生了与张麟类似的推断,当即以嘲讽埋怨的口气对张麟说道“顺国公,看到这种惨景,面对这么多死者,你心里是什么想法,有没有一些愧疚?”

“愧疚?”张麟有些愕然,扭头用不解的眼神看向狄光远。

狄光远挥舞着手臂,语气激愤地说道

“很明显,杀害武大将军的凶徒就是你曾经信赖的宫女小梅,不是她,谁还有这样厉害的手段?追想起来,要不是你当初好心放了她,怎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惨案?”

听了狄光远的责备和诬陷的话语,张麟耸耸肩,没有出言反驳,虽然他心里觉得前者的话太过武断和轻率,但是,在一大堆亡者面前,在这种被悲伤所笼罩的氛围下,作为整个行动的总负责人,如果一点指责都不能忍受,那就有失风度了。经过一些心路历程的变化之后,张麟不会轻易表现自己的情绪,也不会轻易地怼人。

见自己的爱郎无端受到指责,夜玉不高兴了,当即用愠怒的目光向狄光远瞪了一眼,不假辞色道“你这种判断一点根据都没有,小梅纵然武功高强,但是也没有徒手歼灭三百千牛卫的实力。她要是有这种实力,上午为什么不劫法场救她的情郎飞天彪呢?况且,这件惨案发生的时间差不多就在午时前后,那时小梅正出现在法场上,她难道具有分身术不成?!”

狄光远抬手挠头,嘴里嘿嘿,实际上,他只是心里对张麟不爽,找个理由怼他一下而已,至于案情的始末,他倒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夜玉抬手撩了一下被泪水粘在脸上的几根发丝,眼睛望着峡谷口耸立的巨大岩石,若有所思道“我倒认为此案是蛇灵的肖清芳所为。她曾经多次陪皇上去金光寺,对于此地的地形极其熟悉。她又是蛇灵的总蛇首,有这样的实力,完全可以组织这种大规模的伏击。”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具有作案实力的女匪盗,除了小梅就是肖清芳。”张麟说,他之所以把显然不存在作案时间的小梅与肖清芳相提并论,这也算是对狄光远情绪的一种照顾和安抚。

张麟的大度表现,让狄光远感到有些惭愧,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表示,转身看向另外一侧。。。

人们正忙着搬运死者的遗体,装在几辆提前带来的马车上,这些牺牲的死者都是自己的勇士,需要带回去妥善安葬,不能让他们死后被饿狼和老鹰撕裂,成为残魂裂鬼。

“吴裁!”张麟突然想起什么,向那名回宫报信和带路的千牛卫喊道。

“小的在。”吴裁正在一堆装遗体的车子旁边闲逛,听了张麟的叫唤,连忙大声回答,并且脸上带着嬉笑的神情跑了过来。

在人人肃然,个个默哀的气氛下,这小子脸上居然带着嬉笑,显得极不协和,这让夜玉心里很不舒服,她当即抽出一根马鞭,向他甩了过去,嘴里厉声申斥“在你们大将军的尸骨前面,你竟敢如此不庄敬!”

吴裁身体往后一仰,恰当好处地躲过了马鞭的攻击,嘴里连声赔罪“小的该死!”

夜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的光芒,一名普通的千牛卫,竟然能够躲过她的攻击,可见他具有极其敏捷的身法。

张麟也发现了,暗中点了点头,不过他脸上一点声色都没有表现出来,和颜悦色问道

“吴裁,你告诉本公,你是从哪处坠崖的,又是从哪处爬上来的?”

吴裁抬头向悬崖边扫了一圈,然后指着一处毕竟险要的位置,说道“我是从这里坠落下去的。”又将手划了一个半圆,“我从下面绕了一大圈,最后回到路上,从那边过来的。”

“来人,将此人拿下!”张麟当即喝令道。卢骏异和另外几名侍卫,时刻不离他左右,听了他的吩咐,当即向吴裁同时出手。

吴裁听了,急忙闪身倒退,然而,他的身法就算再敏捷,也无法从卢骏异等几大超级高手的手里逃脱,很快就被擒了。

“国公爷,你怎么无缘无故要抓小的?”他大声叫嚷,表情夸张,表现出一种受到严重侮辱的不满神情。

张麟无端抓捕千牛卫的幸存者吴裁,让现场许多人都很吃惊,都用惑然不解的眼光看着他。

狄光远也用指责的眼光看着张麟,要是他不能说出个子丑寅卯,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夜玉也有些纳闷,虽然吴裁的态度显得有些不恭敬,训斥几句就够了,不至于当众抓捕起来。

张麟不慌不忙,走到吴裁面前,正色厉辞说道

“你说你是从悬崖上坠落下去的,可是,本公刚才检查过悬崖边,并没有哪一处发生坠过崖的痕迹。很显然,你在说谎。”

“国公爷,我是被人家踢飞掉下去的,自然没有在悬崖边留下痕迹。难道我在被踢下去频临死亡之际,还要做好备你查验的准备,在那里留下纪念吗?”

吴裁强词夺理地狡辨道。

他的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哄笑,却也博得了一些人的认同。

张麟抬步走向悬崖边,卢骏异等人推搡着吴裁跟了过去,他抬手一指悬崖下方,向吴裁冷冷一笑“你所指的位置,下方是万丈深渊,你要是被人踢飞下去的,你早就粉身碎骨了!哪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这里。”

吴裁下巴一抬,嘿嘿一笑,振振有词道“那是小的命大!”

张麟嘴角浮现一抹冷酷之色“既然你的命大,要不我们把你再扔下去试试?”

听了这话,吴裁不做声了,他知道眼前这个顺国公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他如果再嘴硬,真的被扔下去了,那就完蛋了。

旁边围观的禁卫心里觉得张麟的说法很好笑,命大意味着运气好,而运气是概率事件,谁能保证次次都不出事?

狄光远实在看不过去,皱着眉头,黑着脸,毫不掩饰地嘲讽道“顺国公,你查不出案谁也不会怪你,但是请你不要拿无辜的人出气,好不好?”

张麟不明白这个狄光远怎么老是与自己作对,他压制着内心的不快,向狄光远摆摆手,用温和的口气说道“光远,你不要急,我这就是在查案。”



第五百〇三章 蛇灵奸细

“这位吴裁是千牛卫的幸存着,经历过无情的杀戮,身上负伤带痛,又遭受过坠崖之苦,你这样揪着他不放,对得起死去的武大将军吗!”狄光远脸上浮现极其严肃的表情,以数落的口吻说道。

是啊。有些禁卫认同狄光远的说法,暗暗点头。

“光远,你冷静一点,不要影响张同知查案!”夜玉蹙眉向狄光远娇叱。

夜玉的一句话顶张麟的一百句,狄光远马上住嘴,不说话了,无言地向张麟摆摆手,那意思是,查吧,查吧,看你能查出什么名堂来。大家的眼睛是雪亮的,到时看你怎么收场。

有狄光远撑腰,吴裁的腰板都硬了许多,他的下巴抬的高高的,一脸骄傲的神气,对张麟投以轻蔑的一瞥。

张麟抬手着着吴裁的鼻子,暴喝一声“说,你为什么要冒充千牛卫?”

他的话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让所有的人听了都大为惊诧,也让吴裁心里一颤。

真是莫名其妙!狄光远嘴里嘀咕。

“国公爷,我听不懂你说什么?”吴裁装糊涂。

张麟嘴角浮现一抹冷笑“你进宫报信的时候,不是浑身血迹斑斑吗,请问你被凶徒伤在哪里?你不是坠落万丈深渊而又奇迹般地生还吗,请问你摔断了哪只腿?”

“我在交战之中,被凶徒刺伤右臂。”吴裁皱着眉头,右臂力地垂在那里,摆出一种痛苦的造型,旋即,他的眼中浮现一抹狡黠的光芒,巧舌如簧道,“至于坠落悬崖,小的说过,小的命大,所以没有摔断腿脚。要是摔断了腿脚,我怎么能跑回去向皇上报信呢?”

张麟觉得这吴裁实在太滑头了,不容易对付,一定是一个久经考验的奸细!他只能动用最后一招“那就让我检查一下你的臂伤!”

“可以!要是我的确有臂伤,请国公爷为我恢复名誉!”吴裁嚣张跋扈地说道。

恢复名誉?你还有名誉可恢复么?张麟心里暗自发笑。

他抬手一挥,沉声下达了明令

“来人,把他的衣甲扒掉!”

吴裁连忙退后一步,道“我的伤在右臂,脱右臂袖甲就可以。”

“之前我见你全身都是血迹,你身上应该还有不少你不知道的其它伤口,不好好仔细检查一下,岂不是怠慢了我们的幸存者?”张麟意味深长地笑道。

这下吴裁不答应了,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声抗议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便呈现人前。国公爷虽然位高权重,也不能强人所难啊!”

有人认同吴裁的话,觉得张麟这样做实在太霸道不讲理了。

“扒掉!”张麟不再废话,语气坚决地喝命道。

吴裁不同意,极力顽抗,但是他的抗拒是徒然的,很快他上身的衣甲被完全扒掉,露出了一身精悍结实的肌肉,与此同时,一个极其显然的蛇形刺青,赫然出现在他的左臂上。

事实胜于雄辩。吴裁颓然垂下了头,不再吭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吴裁真是蛇灵奸细!

狄光远傻眼了。他适才还一直在为吴裁出头说话,强词夺理地替他辩护,临了,他所辩护的对象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蛇灵奸细。这让他何颜面对张麟和现场的所有人?

看到这样的结果,夜玉眼中浮现兴奋和佩服的神色,刚才她拿马鞭子抽吴裁却没有抽到,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些怀疑了,不过,她并没有把他往蛇灵奸细方面联想,而是怀疑他不是普通的千牛卫,而是遭到贬谪的郎将之类,就如卢骏异从御前侍卫贬成普通羽林卫一般。

“张同知,你真是神目如电啊!什么都瞒不了你的法眼。”夜玉眉开眼笑,对张麟赞叹不绝。

“哪里哪里!”张麟憨厚一笑。

在看到吴裁身上的蛇灵刺青时,卢骏异第一时间伸出手掌,用控制的极有分寸的力度,向他的后脑勺劈打了一下,将他击晕,免得他咬毒自杀。蛇灵奸细非常彪悍,在被擒时,很少不选择自杀的。

接着,另外的侍卫拿出了绳索,将倒在地上的吴裁捆绑得结结实实,且在他的口中塞进了一块不知从哪具尸身上撕下来的布片,令他苏醒后也不能做出自杀的举动。

“顺国公,刚才我态度不好,多有得罪!”狄光远鼓起勇气,主动向张麟表情歉意,这一次他之所以有错即改,从善如流,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错得太离谱了!起劲地为一个蛇灵奸细做辩护,真是太不像话了!

像狄光远这样的倔驴,能够主动道歉,特别是向张麟道歉,这让夜玉大吃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张麟也是惊喜连连,连忙和煦地哈哈一笑

“光远,这是小事一桩,你不要放在心上。”

抓获一名参与伏击的蛇灵奸细,这一趟的收获不可谓不大,很多最隐秘的案情,都有可能真相大白。

张麟没有在现场对蛇灵奸细吴裁进行审问,他担心被隐伏在周围的蛇灵高手灭口。

他率领大部队,继续前行,直抵此行的目的地---金光寺。

金光寺对张麟来说,一点重要性都没有,只是那里离案犯现场比较近,他想借来一用,以便对吴裁进行一场不受任何干扰的审讯,以获知伏击千牛卫的人到底是谁,以及吕仙风被带往何处。

金光寺寺如其名,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大气恢弘。

此乃皇家寺庙,戒备森严,普通人难以接近。

而张麟和夜玉都不是普通人,一个权势熏天的国公,一个地位尊贵的公主,这样两个人的到来,使得金光寺的方丈悬空大师,如同受宠若惊一般,率领所有僧侣出庙,列队恭迎。

对于这样隆重的场面,张麟早已习惯,一点都没有激动。夜玉更是司空见惯,没有什么反应。

寒暄了几句后,张麟请方丈提供一间空房给他使用,悬空大师自然照办,然后恭谨地退了出去。

对于蛇灵奸细的审讯开始了。

有威力强大的七星神棒在手,吴裁很快就开口了,再说,暴露身份之后的他,本来就不想极力隐瞒什么。

吴裁自豪地承认,他是蛇灵的堂主,一直隐伏在千牛卫充当郎将,哪怕桓斌因暴露而撤离之后,他都没有离开。虽然之前千牛卫对全员进行了纹身验查,但是当时,他因为得到千牛卫大将军的指派,去外地办一件要事,巧妙地避开了查验,回来后也没有再验,所以一直成功地隐伏至今。

听了吴裁的这种把他的侥幸逃脱的原因归结于武攸绪的疏忽的话语,夜玉气不打一处来,扬起鞭子在他身上抽了一下,怒声喝问道

“告诉我,是谁在半途设伏,屠杀了三百千牛卫,杀死了武大将军?”

“公主别急呀,我都会一一道来的。”吴裁斜视着夜玉,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意,慢条斯理道,“我之所以只身去皇宫报信,就是要把实情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们的,以彰显我们的成功。”

听了吴裁的极具挑衅意味的话,张麟与夜玉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快,看来这蛇灵也太猖狂了,压根没有把皇帝放在眼里,遑论他们几人。

似乎看穿了张麟等人的心思,吴裁快意地哈哈一笑,“如此重要的伏击,做的如此成功了,如此顺利,不向你们炫耀一下,岂不是白忙活了?”

“乃乃的,你找死!”张麟手下几个脾气暴躁的千户气得跳脚,比如雷猛,吕子乐等人,撸起拳头就要揍吴裁一顿,被狄光远伸手给拦住了。



第五百〇四章 金木兰

吴裁吓得缩起了头,又用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过我绝对没有想到,顺国公如此明察秋毫,连我隐藏得这么深做得这么巧都能发觉,真是神了。哎,我真是自作自受,如今落在你们手里,无法逃脱,怎么处置只能听由你们。”

“别净说这些没用的,还是告诉我,这次伏击行动是谁主持的?!”张麟道。

吴裁脸上浮现得意的笑“这次伏击行动是由我们的社主主持的!”

狄光远诧异地问道“你们社主是谁?”

“金木兰!”吴裁下巴一抬,傲然说道。

现场所有人都没有听到过金木兰这个名字,听了之后都面面相觑,不知是谁,不过张麟早已知晓,其人就是翌阳郡主李青霞。

“跟我就别打马虎眼了,金木兰不就是翌阳郡主李青霞吗?”张麟晃了晃手中的七星神棒,笑呵呵指出。

听了张麟的一针见血的话语,吴裁顿时傻眼了。他之所以能够如此爽快地说出金木兰这个名字,那是因为这个名字无人知晓,说是一个外号也是可以的。他就是再猖狂,也不敢把金木兰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因为,他的金社主还没有强大到毫无顾忌的境界。

傻眼不仅仅是吴裁,还包括夜玉,狄光远等现场的所有人。

据他们所知,翌阳郡主李青霞在被狄仁杰所擒获之后,就服毒自尽了,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这里,变成了伏击千牛卫的金木兰呢?

“你怎么知道的?”吴裁眼睛瞪着张麟,如同见了鬼一样,诚惶诚恐,结结巴巴地问道。

他的问话,等于承认了金木兰就是李青霞。

现场所有人无不大吃一惊。李青霞不是已经死了吗?莫非这儿闹鬼?

狄光远的脸色则变白了,因为他想到,要是李青霞还活着,那么把李青霞毙命的消息向皇上奏报的他爹狄仁杰就犯了欺君之罪。如今李青霞作下了屠杀千牛卫劫持重要犯人的重罪,那么他爹的欺君之罪也跟着变得极为严重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狄光远脸色的变化。

“社主在蛇灵是什么地位,是不是蛇首之一?”夜玉好奇地问道。因为她对蛇灵已经有很深的了解,蛇灵有蛇首,有堂主,但是却没有听说过社主一职。

“实话告诉你吧,社主不属于蛇灵,她是我们圣社之主。”吴裁得意洋洋地说。

圣社?

这话又让许多人懵逼了,不过张麟却听明白了。圣社是金木兰创立的,有别于蛇灵。他只是不知道,金木兰是何时创立圣社的。

吴裁告知,圣社早就创立了,不过,一直没有对外宣扬,之前的所有行动都是使用蛇灵的名义,所以圣社的成员,有一部分来自蛇灵。自从蛇灵大规模暴露,以及肖清芳撤离了神都后,圣社才开始单独行动。

“那么吕仙风也是李青霞劫走的?”张麟问道。

“这不叫劫走,而是营救。因为,吕仙风就是我们所有人的领头人。”

吴裁的话等于明确无误地告诉张麟,吕仙风就是蛇灵的创始人,也就是神狄之中袁天罡的原型。

与神狄剧情不同的是,袁天罡是被肖清芳救走的,而现实却是,吕仙风是被金木兰救走的。两者有一定的相似性,但是已经不能再根据剧情进行推断结果了。

“圣社窝点在哪里,李青霞把吕仙风带到哪里去了?”张麟继续问道。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吴裁摇头说。

对于吴裁的话,张麟当然不相信,一个堂主级别的成员,怎么可能不知道总社的窝点在哪里,他怎么与总社联系,怎么传递消息呢?

“你跟我最好老实一点,不要耍花招。”张麟揿下了七星神棒麻痹按钮,戳在的吴裁心窝上,后者一阵抽搐,实在熬不了这样的痛苦,于是,只能有什么说什么了。

“顺国公,你真是太神了!连伪装得这么深的奸细都看得出来!佩服佩服!”

在离开金光寺的路上,狄光远拍马赶上张麟,脸上浮现出一种讨好的笑容,表达他的敬佩之情。

狄光远的态度让张麟有些不习惯,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机械地笑答了一句“哪里哪里。”

“你怎么一下子就能确定金木兰就是李青霞呢,这个更神了!”

张麟不能承认自己看过神狄剧情,那太扯了,只能随口说道“这个吗,我是从她们的作案手法进行推断的。之前,李青霞团灭了护送假使团的禁卫,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这次又全歼了三百千牛卫,也没有留下蛛丝马迹。我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居然被我说准了!”

“这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向皇上禀报?”狄光远又问,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张麟。

张麟不假思索道“此事至关重要,回宫就禀报皇上。”

“这个。。。”狄光远嘴角掀动,欲言又止。

看到狄光远的忧郁惆怅的表情,张麟觉得很奇怪,笑着问

“光远,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有。。。呃。。。没。。。没有。”狄光远犹豫着,脸上带着尴尬的笑,结结巴巴地说道。

张麟也没有多想,继续骑马前行。狄光远落到后面去了。

这时夜玉赶上了张麟,两人并驾齐驱。

“真没想到,李青霞居然没有死,那么狄大人就犯了欺君之罪了。”夜玉说道,像是对张麟说,也像是自言自语。

听了夜玉的话,张麟顿时明白了,狄光远为何会突然有那种表现,还有那种忧郁的表情,因为李青霞的死而复活,必然引起皇上对狄仁杰欺君之罪的猜疑。狄光远是一个孝子,一定是在为他父亲的事情忧心呢。适才他肯定想开口求情,却不知如何开口,所以才支支吾吾。

他拉了拉马缰绳,让骤驶的速度减低一些,回头看向以缓慢的速度前行的狄光远,等后者来到他的马后,他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光远,金木兰之事,我将在明天再禀报皇上。”

“哦。”狄光远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脸色变得好了一点,不过,他一句话都没有表示。暗中他做好了一个决定,要派人火速去把此事通知老爹狄仁杰。他知道,他爹已经在护送颉跌利施大可汗回神都的路上。

张麟临时决定“去茶山镇!”

茶山镇,就是从蛇灵奸细吴裁口中审问出来的圣社的窝点。

一行人掉转方向,穿过整座邙山,来的位于邙山北坡的黄河岸边的茶山镇,不过,到了这儿之后,发现空跑一趟,圣社的人没在这里。

张麟很恼火,觉得吴裁欺骗了他,对吴裁再次进行审讯,当然,少不了使用七星神棒的麻痹功能。又从后者的口中撬出圣社的另一个据点,石坨村。

但是,时间已晚,他们无法马上赶赴石坨村,只能在茶山镇过夜。

是夜,狄光远暗中派贴身跟班狄福星夜赶赴幽州,沿途拦堵狄仁杰,向他通报金木兰死而复活,重新出来作案的严重消息。

~~~

石坨村是一座其貌不扬的村庄,位于滔滔黄河的对岸。

一架直径超过一丈的木制水车竖在村口小溪中,在缓缓地转动,带起一股股白色的水花。

由于这石坨村并非人人都是圣社成员,还有大量无辜百姓,吴裁只知道圣社的窝点在村里,但是不知道具体在那一座宅子,而该村颇为阔大,分布着许多宅子庄园,他们不能强凶霸道地把全村围困起来,挨家挨户进行搜查,这样就近于强盗行径了,只能慢慢地摸索和探寻。

所以,大部队在进入村庄之前,一部分人由狄光远带着留守在村口,还有一部分人花整为零,改换装束,进入村中巷道,暗中探寻圣社的窝点。。。



第五百〇五章 圣灵宗

在小溪潺潺流过的村中,有一农家大院,前面临着溪水,后面可以看到一排远山。风景相当美好。

在院子当中摆着一张原木的方桌,在桌子的后面坐着一个身穿白色衣袍的老者,正仰靠在竹椅的靠背上,闭目养神。

这位老者头发斑白,身体瘦弱,但是脸色却相当的红润,有一种鹤发童颜的韵味。

白衣老者正是在移监途中被劫走而失踪的神秘犯人吕仙风。

他那一头蓬乱虬结的头发已经清洗干净了,蓬松地披在脑后,身上的那一套破烂的衣服也不见了,换上了一套崭新的衣袍。整个人完全变了,从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似的犯人,变成了一个凛然难犯的大人物,在他的身上似乎天然具有一种威严的气场,使得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具有一种无形的震慑力。哪怕在他闭目养神,脸上浮现着安详和宁静的神态,进入一种沉思的状态,可是那种无形的威严气势却油然地浮现在他的脸孔的上方,使得周边的人没有谁敢吭一声,打扰他的休息和沉思。

在吕仙风对面的位置上坐着一位年轻女子,身穿黛蓝色的衣裙,头上扎着马尾辫,在老者面前,她的态度极其恭谨,如同侍奉君亲一般,在低着头,小心谨慎地泡着一壶香浓的云雾茶。

她就是翌阳郡主李青霞,不过,她现在的身份变了,名字改称金木兰,是圣社的社主,没变的是她那极其清雅美丽的容颜。

在茶桌的两边,分别站着一男一女,两人的态度极其恭敬,那种恭敬自然不是对金木兰,而是对躺在椅子上的吕仙风。

站在左边的女子,身穿一袭白衣,脸色比衣服还要苍白,她就是蛇灵总蛇首肖清芳。她听说吕仙风被金木兰所劫持,怒不可遏地连夜赶了过来,想从她那儿将吕仙风移驾到蛇灵的总舵,不过,到了这里见到吕仙风之后,她却一个字都没敢提。被关了若干年之后,吕仙风的气场似乎愈发强大,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可以镇住她!

男子站在右边,他身材高大,身穿青色袍衫,头戴幞头巾,气宇轩昂,他就是灵狼的帮主莽青松。吕仙风的出狱,让他非常的高兴,接到金木兰的传信之后,第一时间赶过来拜见。

蛇灵,灵狼,圣社虽然各自都是一个独立的门派,但是,他们却从属于共同的宗派---圣灵宗。圣灵宗的宗主就是眼前这位吕仙风。吕仙风既是圣灵宗的创始人,也是这三大门派的共同首领。

不论是肖清芳,莽青松,还是金木兰,都要听从宗主吕仙风的指示。以前,吕仙风被困于地宫,很少发出指示,只是偶尔就重大事件传达一两次密信。大部分时间,三大门派都各自为政,独自行动,谁也不听谁的,谁也不干涉谁的事务。

现在不同了,宗主出狱了,恢复完全自由之身,那么,各自为政的三大门派就重新汇拢成了圣灵宗,无论是蛇灵,灵狼还是圣社,都成了圣灵宗的一个分支,所有人都得听从宗主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

在营救吕仙风的行动中,金木兰及圣社建立了首功,那么相应的,她就获得了更多的权利。虽然无法做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境地,但是那样的意思还是有一点的。正因为这一点,让肖清芳来气。

在策划和实施假使团案时,金木兰所动用的大都是蛇灵的关系和力量,她失败时,受损最大的还是蛇灵,圣社的损失极为细小,可以忽略不计。而营救宗主的功劳却归结于圣社身上,与蛇灵毫无关系,肖清芳怎能不生气呢。

可是,肖清芳尽管生气,却不能表现出来。因为,吕仙风具有察言观色的本领,一眼就能洞察别人的心思,这或许要归功于在牢狱之呆了这么多年所形成的能力。谁要在他们面前搞鬼,他都能看得出来,并且会毫不犹豫地当即进行嘻笑怒骂和指责。

肖清芳已经领受到吕仙风的当场训斥,所以才会脸色煞白,心情郁闷。

在吕仙风的身后,极其恭敬地侍立着一人,虽然没有穿内侍的服装,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认出,他就是原来看管地宫的宦官富喜。

恐怕武则天做梦也不会想到,她所信赖并倚重的负责看管吕仙风的宦官,却成了后者的跟班之人。要是看到这一幕,她肯定会气得吐血。

正在这时,有一身穿粗布衣服的男子从院门口飞奔了进来,语气急促地叫道“社主,不好了,朝廷的人已经渡过黄河,向石坨村方向赶过来了!

从他的对呼喊对象的称呼可以判断,他是金木兰的手下,圣社成员。

“什么?他们来的这么快?”

金木兰听了,抬起了头,眼神之中流露出极其震惊的神色。

“是的,来的人数约五六百,很有可能我们的藏身之处被发现了。”

那布衣男子用惊讶的语气说道。

“吴裁太没用了,这么快就暴露了!”金木兰用懊恼的语气说道。

“事情都成功了,还要派人去向武媚娘送信,你呀,就是自作聪明。这不,自己把麻烦招来了!”站在茶桌旁边的肖清芳用毫不掩饰的尖刻语气嘲讽道。

金木兰白了肖清芳一眼,不过,却没有说什么,她明白后者心里对她不服气。不服气又有什么用,她据有了吕仙风,自然就拥有极大的权力,惹人嫉妒。

“带队的人是谁?”莽青松开口问道。

“顺国公张麟。”报事的男子说道。

听到张麟这名字,肖清芳和莽青松的脸色都变了。蛇灵和灵狼在张麟手里遭遇过重大打击,他们对于张麟害怕到有些谈虎色变的境地了。

金木兰听到张麟的名字,脸色也是微不可察的变了一下,当然她色变的原因与前两者不一样,她的心情更为复杂。她起身,恭敬地说道

“宗主,这里不能久留,咱们还是避一避吧。”

躺在靠椅上的吕仙风蓦然睁开眼睛,在他的眼睛睁开的那一瞬间,一道如同闪电一样的光芒射了出来,他用一种无所谓甚至还带着一些期待的口气说道“他来的正好!”

“宗主,就是张麟这小子,让我们几大门派遭遇重大损失。”肖清芳弯腰说道,语气之中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愤慨和怨恨。

“让我瞧瞧这小子,看他是不是有三头六臂。”吕仙风眼中带着轻视的神色,向金木兰和肖清芳摆摆手,淡淡地说道。

金木兰和肖清芳都不敢违逆吕仙风的意思,只能点头同意。

“既然张麟自己送上门来,那就是他的末日到了,我正好可以为死去的弟兄报仇。”莽青松摩拳擦掌,恨声恨气说道。

“报仇的事以后再说,今天只是见见面,聊聊天,你们不得有任何的轻举妄动。”吕仙风向莽青松摆手,用平静如水的带着不用质疑的语气说道。

“是。宗主。”莽青松躬身回答。

~~~

张麟与夜玉,卢骏异,绿殊,柳甚等五人一组,一身平民打扮,沿着一条曲折的巷子逶迤前行,一边东张西望,向四处察看,留意任何可疑的线索。

这时,他们打一处农庄外面经过,这院门虚掩着,敞开了一道半人宽的门缝,不知道是无意开着的,还是有意留下的。

这处农庄就是圣社所在之处。

张麟刚好走到这道门缝的外面,透过门缝能够看到院子里的情景。

在院子里偏东边的一颗梨树的树荫之下,吕仙风一袭白衣,仰靠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把蒲扇,慢慢地摇着,用炯炯有神的眼光注视着门外,眼神之中带着威严,带着思索,还带着一丝期待。



第五百〇六章 我就是元芳

在吕仙风的形象进入张麟视线的第一瞬间,他发觉其人与原身的潜意识之中白发老者的形象是那样的相像,好像是从原身的潜意识中蹦出来,出现在他的面前似的。他一下子呆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吕仙风,整个人好像化成了一尊石雕一般,一动不动。

以前,每当白发老者的身影在他脑海中浮现起时,总是伴随着一句如同呓语一般的断续的词语“族人的命运。。。灭亡。。。恢复”,而此刻,在张麟脑海回响的不仅是这句断续话语,还有两人之间的关系脉络,以前是极其模糊的,现在,随着真人的出现,这模糊的关系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

通过对这种关系脉络的审视,张麟极其震惊的发现,眼前这位白发老者,与原身之间的关系,极其亲密,是一种割不断的血缘关系。

见了张麟这幅魔怔的样子,夜玉很是吃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关切地问道“张同知,你怎么啦?”

这一声关切的询问把张麟猛然惊醒,清醒过来之后,急忙摇头掩饰说“没什么。”然后,提步擦过院子门口,意欲迅速离去,如同逃避鬼神,因为,他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面对潜意识之中的那位白发老者的准备,再说,那位白发老者是前身记忆中的人,关他什么事?

“小友,既然路过我门口,那就是咱俩有缘,你何不留一留步,喝一口茶再去。”吕仙风从椅子上坐直了身子,隔着院门向张麟伸了伸手,态度和蔼地邀请道。

老者的声音和蔼而沧桑,似乎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的吸引力,使得张麟没法听而不闻,只能嘎然止步,伫立在院门口,却也没有马上跨进去,心里颇有些进退两难,他已经预感到,这位老者是一切问题之源;可是,在他的内心之中,有一个声音骤然升起,急迫地告诉他,催促他,甚至是命令他,让他绝对不要错过这亲人相见的至佳良机。

这声音来自原身残留的潜意识,以前只是一个一个分散的片段,力量微弱,如今,这些分散的潜意识,似乎聚合在一起,有了无法抗拒的力量。

“公爷,不能进去,我闻到这宅子里面隐约有刀兵的气息。”卢骏异低声说道,他所在的位置,只能透过门缝看到空荡的院子的一角,没有看到坐在院子当中的吕仙风。

张麟本身并不想进去,只想敬而远之,然而,原身潜意识的力量大过了他内心的踟蹰,前身的思维控制了他的大脑,他没有说一句,也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抬步,跨入了农家大院,如同一具受到别人控制的失去了灵魂的僵尸。而他自己的意识,好像置身于事外,游离在他的头顶之上,只剩下了浓烈的好奇,要看看事态究竟会发展到何种程度,有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气概。

夜玉和卢骏异互相对视一眼,也都带着好奇心之心,跟了进去,警觉地环顾四周,打量整个农庄的布局,看看之前所闻到的刀兵气息到底藏在在哪个位置。

在目光接触吕仙风的第一时间,卢骏异的眼中露出极其诧异和惊惶的神色,继而,这种诧异和惊惶变成了欣喜和激动。他大步向前跨出一步,膝盖一弯,高大的身躯沉重地匍匐在地,口内激动地用颤抖的声音叫道“恩师。。。”

这位吕仙风就是卢骏异向张麟介绍过的世外高人和神秘师父。他已经多年未见恩师之面,以为他死了,再也见不到了,却没有想到在这儿遇见,那种喜悦激动的心情,无法用言词进行形容。

在看到卢骏异拜见白衣老者并且喊出恩师的那一瞬间,身体木然而意识活跃的张麟大感惊奇,而夜玉等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吕仙风看到卢骏异并不吃惊,到了他这个境地,什么都不会让他吃惊。实话说,在被押送出宫以及随后被救出转移到石坨镇的路上,他早已把他们最厉害的对手张麟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了,而这底细自然包括他身边的人,如夜玉和卢骏异等等。

只见吕仙风向卢骏异摇了摇手,脸上带着古怪的神色,一针见血指出道“不,你不是骏异,你不是。你是元芳。”

“恩师神目如电,所言极是,我就是元芳。”卢骏异坦然承认道,然后抬手从耳朵旁边往下拉自己的脸,颇为费事地撕下了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了一张陌生的脸孔。

这张脸与原来的相貌有一定的相似,不过没有胡子,眉毛如匕首,鼻子略微有的鹰勾,一句话,更加帅气俊朗。

揭出真正身份和露出真容的李元芳扭头飞快地扫了张麟一眼,脸上浮现一抹不好意思的神色,不过张麟此刻整个人都呆住了,如同一根没有气息的木桩,一点反应都没有。

但是,超然于僵硬的身体之外的张麟的意识,见到这一幕,其震惊的程度,不亚于第一眼看到吕仙风的形象与潜意识之中老者相合的那一个瞬间的神情。

什么?卢骏异竟然是李元芳?!在整个神狄剧情之中,张麟最喜爱的角色就是李元芳。他本来以为,后者是跟狄仁杰形影不离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却一直在自己身边,这委实是一件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还有,在追查宫中无头尸身案时,李元芳曾经参与潜水,当时他的面具怎么没有脱落现形呢?难道说他的面具是防水的,或者说以水鉴别面具这种方法无效?当时陈十的提前逃窜,完全是因为他出于心虚自己而暴露了身份?

对此,张麟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实际上,他并没有时间进行深思,因为他此刻他的大脑被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已经无法正常思考了。

夜玉虽然对于李元芳其人所知不多,但是也知道,后者是甘凉道的游击将军,曾经护送并“杀害”了假使团人员,后来被朝廷缉捕,亡命天涯,怎么突然变成了曾经的御前侍卫卢骏异,后来张麟的贴身跟班,并且天天呆在皇宫里呢?这是哪跟哪儿?一时间,夜玉觉得蒙圈了。

藏在屋子里的莽青松曾经听说过宗主有两位关门弟子,但是他从未谋面,见面也不认识,没想到却是与自己交战过的张麟的侍卫“卢骏异”。他扭头与肖清芳金木兰互相对视一眼,她俩跟他一样,也是一脸的茫然、意外和惊讶。

她们原来认为,圣灵宗是一盘散沙,且吕仙风一直被关在地宫,与三大门派的成员缺少接触,可以说谁也不认识,发号施令离不开肖清芳金木兰和莽青松,可以说并没有真正的实力。

她们之所以对他表现出敬畏如虎的样子,更多是一种态度,因为吕仙风是蛇灵,灵狼和圣社三大门派的创办者,有些名望和威信。她们每一方都想拉拢他,以制衡另外的门派,达到唯我独尊的境界。

现在吕仙风一下子蹦出吕元芳和卢骏异两个武功高强的弟子,实力大增。这是要真正掌控绝对权力的节奏。

“元芳,你为什么要冒充骏异呢?”

吕仙风并没有叫李元芳起来,而是沉声问道,语气平静之中带着一些严肃,他虽然修炼到了对什么都不吃惊的境界,但是,李元芳与卢骏异易位的事情还是让他不解。

李元芳心情激动,比手画脚,声音愉快地说“年初我跟随使团出使石国。当时,突厥颉跌利施大可汗截获一封密信,向使团严正交涉。他怒气腾腾地将密信掷于地上,我帮正使拾起,快速一瞥。认得密信的字迹是恩师的。因此,我判断恩师还活着。”



第五百〇七章 拜见少主

一抹惊异之色,浮现于吕仙风老态龙钟却精神矍铄的脸上,他沉默半晌,抬了抬手,示意李元芳继续说下去。

“是。”李元芳恭声答应,眼中闪现一抹回忆思索之色,“当时,正使大人看了密信,不知所云,茫然地诘问颉跌利施大可汗这是何意。颉跌利施怒意更盛,用手指着正使大人,大声斥责道你们神都之人勾连我突厥奸佞,意图替代我的汗位,真是岂有此理!”

“呵呵。。。”吕仙风突然笑了起来,笑毕,他那威严的神态之中出现了一丝淡淡的遗憾,不过,这遗憾转瞬即逝,马上恢复了淡定从容和豪迈霸气,“没想到这密信却被颉跌利施截获,有些可惜了。。。那封密信是我写给莫度的,莫度是我云游突厥所结识的一个志同道合的知交。我在密信中告诉他,我以及我的圣灵宗支持他替代颉跌利施当可汗。”

做出了沟通外敌的可耻行径竟能谈笑风生地进行承认,吕仙风的这一狂妄做派,这让夜玉格外气愤,同时也很鄙夷,她扭头看了张麟一眼,但是发现后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似的。

“原来是这样的。”李元芳抬手挠了挠头,心有余悸地说“当时,因为密信内容皆为密语所书写,弟子只认识恩师的字迹,却看不懂内中的含义,正使也看不懂,只是一味地在突厥可汗面前否认,说是大可汗误会了,此乃子虚乌有。这让颉跌利施格外生气,差一点将我们当场斩杀了!”

“放心,颉跌利施有妇人之仁,又与武周交好,断不会轻易斩杀我朝天使的。”吕仙风摇着蒲扇,脸上浮现一个漫不经心的微笑,继而话题一转,语气严肃地问道“你推断我活着,与你顶替骏异又有何关联呢?而今,你在宫中,骏异他又在何处?”

李元芳微微一笑,声音沉着,有条不紊地说

“禀恩师,密信所用纸张为剡县贡纸,墨为徽州贡墨,这纸墨只有皇家才能使用。弟子凭此推断,恩师应在神都,甚至在宫中。因此,在回到神都之后,我与骏异道明此事,但是,骏异没有看到那封密信,没有亲眼看到恩师的字迹,并不相信我的所言。我知道他遭贬之后心情不佳,且一直向往在大漠戈壁驰骋建功,因此我便提议与他互换身份,我好留在宫中调查恩师的下落。自那以后,骏异便以我的身份到敦煌当游击将军,后来不幸卷入到假使团案中,被诬称为杀害假使团的祸首,被朝廷海捕,四处奔波逃窜。而今,他与狄大人在一起,赴幽州查察假使团案,如今案情大白,他不日将会同狄大人回到神都。”

根据李元芳的讲述,夜玉立即判断出,眼前这位沟通外国的逆贼就是从地宫逃脱的神秘犯人吕仙风,至于这人是李元芳还是卢骏异,她且不去管他。

“这人就是逃犯吕仙风。”夜玉看了张麟一眼,低声提醒道,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她心里很纳闷,但是时间紧急,不容多想,她抬手一指吕仙风,向身边的绿殊和柳甚喝令道“此人乃是逆犯,给我拿下!”

“是!”绿殊和柳甚答应一声,踊跃拔剑上前,要抓吕仙风。

藏在屋里的金木兰肖清芳和莽青松如同电射一样冲了出来,挡在吕仙风的面前,隐伏在庭院四周的圣灵成员,身穿白衣的蛇灵,青衣的灵狼和蓝衣的圣社,从各个隐身之处涌了出来,手里拿着各种兵器,将夜玉等三人,如同包饺子一般,团团地包围了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张麟还在痴愣发呆之中,他整个人处在分裂之中,意识和躯体无法合二为一,因此也就成了僵尸一般,对什么都没有反应。这个时候,就算有人拿刀劈他,他也会引颈受戮,毫不躲闪。

夜玉,绿殊和柳甚顾及到张麟的安危,不敢轻举妄动,只是在围困之中,看看张麟,又望望李元芳。

李元芳还是跪在地上,垂着头,没有恩师的口令,他是不敢擅自起身的,要指望他保护夜玉或者对付圣灵,那是不可能的。

吕仙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背着手走到张麟面前,绕着他踱了几圈步,半晌后,停在他面前,用怜惜的目光注视着他,声音慈祥而沧桑地开口

“孩子,我知道你心里委屈。然,张麟并非你的本名。你的真名叫吕麟。你是我吕仙风的孙子。你也是我吕家遭遇大难之后的唯一后代。吕家的命运惨遭灭顶之灾,我吕家乃是望族,却被武氏残酷灭亡,为死去的吕家族人复仇,恢复吕家的荣耀,这至重的使命将要光荣而神圣地落在你的肩上。。。”

听到吕仙风把张麟的真实身份揭露出来,现场所有人,不论立场怎样,不管是朝廷的,还是圣灵的,无论原来对张麟是抱着何种感情的,或是爱慕的,或是仇恨的,或者崇敬的,或者是怨恨的,此刻她们的心情都一样,只有震惊,其震惊的程度,不亚于发生一场心理大地震。

这次轮到他们目瞪口呆了!

而目瞪口呆最严重者,非李元芳莫属,他一直以来所追随之人竟是恩师的孙子,这让他根本难以想象,也不敢相信;其次便是夜玉,敢情她所喜欢的人,却是逆贼的子孙,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最亲近的血缘关系得到明证,近距离亲眼见到自己的祖父,当此时刻,张麟前身的潜意识已经高兴得发抖,而他自己的好奇心也得到了最大的满足,但是他整个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他现在几乎裂变成了两个人。一个是原身,也就是那具身体;一个是他自己,也即浮游于空气中的意识。两者分离了,无法统一指挥他的行动。此时此刻,无论发生什么情况,哪怕有人用刀子把他大卸八块,他似乎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富喜看看金木兰肖清芳,又望望莽青松,抬手一指张麟,恰到好处地提醒道“尔等还不拜见少主!”

少主?

肖清芳和莽青松闻言,不禁面面相觑,眼前这位对他们两大门派摧残至烈的人,让他们切齿痛恨的人,居然成了他们的少主,这让她们情何以堪!

此外,他们又遗憾和悲观地想到,吕仙风拥有像张麟这么有权势有实力的孙子,那么他的地位将不可动摇,谁还想把他捏在手里,打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如意算盘,那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尤其是权力欲极强的肖清芳,此刻她的心情失落和沮丧到了极点,仿佛突然遭遇到一种极大的挫败一样,或者跌入了深渊一般。

“拜见少主!”金木兰反应过来之后,率先向张麟抱拳弯腰,恭恭敬敬地拜见。她对于张麟并无恨意,相反,在知道他是宗主的孙子后,她是欢天喜地,喜笑颜开。以前夜玉所获得的库档上所载的情事是真的,李青霞和张麟原身之间的确存在着迷人的暧昧的故事。所以,虽然一直以来她心里对圣灵宗和吕仙风持有着和肖清芳同样的如意算盘,而且她已经先一步达到了几乎如愿以偿的地步,但是因为对张麟的感情不一样,所以心情、反应和立场自然不一样,这一点很自然地体现在她的行为上。

圣社社主金木兰都对张麟参拜行礼了,属于圣社的成员当然跟着施礼拜见。

“拜见少主!”

到了这个时候,肖清芳和莽青松哪怕对张麟再有恨意,哪怕对他的少主身份再抵触,也都不能不低头拜谒,现场所有的灵狼和蛇灵成员,谁敢不拜?所有人齐刷刷地弯腰膜拜,异口同声地欢呼,所有人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形成了一股极其噪杂的声浪,大力冲击着张麟的漠然的耳鼓。。。



第五百〇八章 他只能死!!

善金局。

密室。

“每次皇上去地宫,我都心惊胆战,惴惴不安。这样下去,我觉得我们的身份迟早会暴露的,后果真是堪忧呀。”秋霜脸色苍白,忧心忡忡地说。

“暴露就暴露吧,反正我已经把弩车的制作技艺学得差不多了。”沙尔汗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伸手温和地拍拍秋霜的香肩,云淡风轻地说,“留在神都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你要想离开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离开这鬼地方。”

听到可以离开神都,秋霜的眼睛一亮,不过很快又变得黯淡,眼神之中流露出恋恋不舍之意。

虽然留意到了秋霜的神态变化,但是沙尔汗却是一点都不在意,他冷声说道“在离开之前,我们还要做最后一件事。”

“还要做什么事?”秋霜好奇而急切地问道。

“放一把火,将存放在善金局的制作弩车的所有物料都毁了,让张麟造不成弩车!然后。。。”沙尔汗的眼神突然变得阴森,带着浓郁的杀气,这让秋霜不寒而栗,预感到不妙。

“然后,是不是要杀张麟?”

秋霜美眸盯着沙尔汗的眼睛,声音不快地质问。

“那你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沙尔汗耸耸肩,冷漠地反问一句。

秋霜垂首想了想,她知道,沙尔汗好胜之心极强,在技艺制作方面,如今只有张麟挡在他面前。杀了张麟,他的技艺就可以独步天下,号称第一。让他不杀张麟,无异于与虎谋皮,恐怕是不可能的。

“我会尽我所能劝说张麟为我波斯所用的。”她异想天开地提议道。

沙尔汗冷笑道“倘若张麟真能为我波斯所用,这样当然好,乃是我波斯之幸。可是,我觉得你办不到。这样吧,给你一天的时间说服张麟!要不然,他只能死!!”

“如果他不愿为波斯效力,那就让我亲手杀了他!”秋霜主动请缨,承担游说和刺杀张麟的双重任务。不过,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决不会这么做的。

~~~

在从幽州到神都的官道上,一行人浩浩荡荡奔赴神都。

领先之人为幽州黜置使狄仁杰,随后是游击将军“李元芳”,他们带着一队千牛卫,护送颉跌利施大可汗入京觐见皇上。

“元芳,我在石国见过你。”颉跌利施突然拍马赶上李元芳,轻声说道,这句话他是用突厥语说的。他记起在石国接见天朝使臣的情节,陪同人员中有李元芳其人。当时,元芳还以突厥话向他提出过抗议,这一点他记得颇为清楚,所以才有此说。

李元芳没有听懂,抬手摸了摸头,愕然地看向颉跌利施。

“李将军,你真的是元芳吗?”颉跌利施改用汉话说道。

李元芳再次摸头,微笑以对“可汗陛下,你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颉跌利施脸上浮现一个神秘的笑,正要说点什么,突然一骑迎面飞驰而至,在几十步远处嘎然止住,骑马者高声喊道“老爷!”

看到来者,狄仁杰惊诧地问道“狄福,我正要赶回神都,你这么风尘仆仆的赶到半道上来,难道说家里发生了什么急难之事?!”

狄福甩蹬离鞍,来到狄仁杰的马前,向后者耳语了几句。他受狄光远之指派,特意来半道上堵拦狄仁杰,通报翌阳郡主还活着,又出来作案的消息的。

听到这个不好的消息,狄仁杰用手摸着下巴,皱眉沉思,李青霞又出来作案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当时,他曾正告过她,不要再为非作歹,免得贻害李唐宗室,她也答应了,转身就把许诺抛在脑后,等于把他給害惨了。

见狄仁杰沉吟不语,不作决定,狄福急声肯劝道“老爷,你快走吧。你要是去神都,等于是自投罗网!”

“不,我不能走。”狄仁杰猛烈地摇头,语气坚决地说,“我既然那样做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今日的结果我也早就有所预料,只是没有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而已。”

~~~

张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吕仙风的,也不知道是如何从圣社庄院走出来的。

他的意识虽然暂时回到僵硬的躯体中了,但是好像还很疏离,还没有像以前那样完全融合,整个人变得有些痴呆,而且还很迟钝,骑上一匹随便找到的马匹,出了石坨村,沿着溪边的小路,晃晃悠悠地向前一路行去,冷漠地把村口的大水车甩在身后。

李元芳骑着一匹黄骠马,默默地跟行在张麟的身后。

夜玉等人都没有出现,狄光远也没有看到,很显然,来石坨村探案的东厂、金吾卫和监门卫所有人都落入了圣灵宗的手中,被生擒活捉了。

圣灵宗集合了蛇灵的灵巧、灵狼的悍猛和圣社的多智,势力极其强大,张麟所带来的区区六百人算什么?再说张麟一直表现得痴呆懵然,没有进行相应的指挥,加上李元芳是吕仙风的弟子,没有出面反抗,那么剩下的人,哪里会是圣灵宗的对手?

不过,所有人都是被活捉,没有一个人被杀死,这恐怕是沾了张麟的圣灵宗少主这新身份的光吧。

有没有禁卫自圣灵手中逃脱的呢,也许有。这一点张麟没有去注意,吕仙风也毫不在意。

出狱之后,掌控了三大门派的吕仙风,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有力量与朝廷对抗一下。再加上武则天最为倚重的顺国公张麟就是他的孙子,是圣灵宗的少主,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假如没有禁卫逃脱,说不定他还会派一个手下去皇宫向武则天报信呢,如同金木兰此前所做过的一样。

“张麟并非你的本名。你的真名叫吕麟。你是我吕仙风的孙子。你也是我吕家遭遇大难之后的唯一后代。吕家的命运惨遭灭顶之灾,我吕家乃是望族,却被武氏残酷灭亡,为死去的吕家族人复仇,恢复吕家的荣耀,这至重的使命将要光荣而神圣地落在你的肩上。。。”

吕仙风带着沧桑感的声音不停地在张麟耳边回响,袅袅不绝。

那声音似乎有一种魔力,把张麟以前刻意压制的前身潜意识所携带的仇恨召唤了出来,并且不可压抑地升腾了起来,使得他自己根本无法控制。

这个时候,要是武则天出现在他面前,很难说,他会不会一刀把她劈死。

这个灌输仇恨的沧桑声音刚刚落下,所有人汇合在一起的噪杂的呼声又在他耳边震天响起“拜见少主。。。”

一不小心,张麟成了被他这一段时间不遗余力差点剿灭的蛇灵、灵狼和圣社的少主,这种结果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甚至有些滑稽。可是,他无法选择,这就是他的命。

有了新的命运和新的身份之后,他将去往哪里呢。

回皇宫去么,他还能回去么?

成了吕仙风的孙子和圣灵宗的少主之后,他将站在了武则天和整个朝廷的对立面。以前吕仙风所落下的错,圣社所做的案,灵狼所犯的罪,以及蛇灵所作的恶,所有的一切,种种的罪行,将会毫无折损的落在他的身上。

他要回宫去向武则天坦承自己的罪行么?那种结果可想而知,肯定是车裂以殉!

还是当圣灵宗的少主,与武则天为仇,与朝廷为敌,冒天下之大不韪,把以前扶持的武周給灭掉,连李唐甚至都连根端掉?因为圣灵宗的宗旨不仅仅是铲除武则天,而是要对整个朝廷进行改朝换代。

在张麟的头脑之中,存在着两种念头,一种是善念,维护正统,安定天下;另外一种则是恶念,为吕家复仇,铲除武周,改朝换代!

这两种念头互相矛盾互相争斗互无胜负!



第五百〇九章 最好的结局

跟行在张麟身后的李元芳的心情也非常不好。

意外地见到恩师,他很兴奋,获知自己所一直跟随的人是恩师的子孙,他心情更是激动。可是兴奋和激动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决定他的立场。

一句话,他虽然是吕仙风的弟子,但他不是圣灵成员,跟蛇灵、灵狼和圣社都没有任何关系,与肖清芳莽青松和金木兰都没有任何交集。

可是,沉默就等于默认,在圣灵宗围攻夜玉和三卫联队时,他没有出手援救,这就等于表明了他的立场。他已经身不由己地站到了朝廷的对立面了,这让一直怀有忠君护国思想的他如何适从?

一条青篷船横在滔滔流逝的黄河的岸边,身披蓑衣的船家,在青篷后面向踟蹰不前茫然伫立在堤岸上的张麟招手。

如同受到什么东西吸引的僵尸一样,张麟很木然地下了马,迈着机械的脚步,登上了青篷船,一屁股跌坐在晃动之中的船板上。

船家立即开桨,将青篷船驶离岸边,把正要下马登船的李元芳一人孤零零地抛在了岸边。

要是放在平时,李元芳完全可以做到一个飞跃跳到船上,哪怕隔着数丈的距离。可是,今天,他跟张麟犯了同样的毛病,浑身上下好像有气无力一般,他心里甚至没有产生跳上船追赶张麟的念头。

他知道张麟不待见他,而他的心里,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迫切地想跟随并保护张麟,只是用无神的双眼茫然地望着逐渐摇远的小舟和小舟所过之处翻卷的浪花。

船到中流,船家停桨,青篷船随着滔滔水流,向下游晃晃悠悠地飘去。

船家甩掉了蓑衣,转过身来,露出了秀丽的容颜,却是一位柔弱的船娘。让张麟吃惊的是,这位船娘不是普通的女子,而是后宫女官之首,美丽的波斯公主秋霜。

看到秋霜,张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只是他的目光显示他的内心相当吃惊。在滔滔流淌的黄河中流碰到波斯公主,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比起听到卢骏异就是李元芳,有过之无不及。

“是我,很意外吧!”秋霜向张麟展现一个迷人的笑,接着她真诚地向他坦承,“有一句话,我早就想告诉你,但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今天我已经完全脱离了后宫,离开了神都,再也没有任何惧怕了。现在是时候让你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了,我其实是波斯公主,这你没有想到吧?”

说这话时,秋霜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难言的神态,既骄傲又痛苦。是的,这身份曾经带给她无上的荣耀,也带给了她深深的苦难。

对于秋霜的身份,张麟早已推测出来了,不过,这一刻,听她自己承认,还是头一次。

“你是蛇灵吗?”他冷不丁地问道,他脑子里突然想起自己和上官婉儿被秋霜离间陷害的事件。

“非也。我不是蛇灵,我们与蛇灵之间只是一种合作关系。”秋霜摇头否认,其后用回忆的语气说道,“我波斯先帝失国后流落大唐,曾经得到蛇灵创始人吕仙风先生的恩惠和垂顾。他们两人交往甚密,结成了深厚的友谊和联盟,甚至还订了娃娃亲呢。”

说这话时,秋霜用热烈和期待的目光看向张麟。

张麟明白了,这娃娃亲指的应该就是他和秋霜之间,明白是明白了,不过他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心里暗想,秋霜对我说这样的话,莫非她已经知晓我的身份?

见张麟没有反应,秋霜眸光流转,双颊绯红,心跳加速,羞人答答地说,“麟哥哥,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还看不出吗?”

在汤汤流逝的黄河中流,秋霜深情地向张麟倾诉了爱慕之情。

在听倾诉之时,张麟脑子里回想起过去与秋霜之间的点点滴滴,刚开始她瞧不起他,甚至刁难他,后来她主动为他刊印经书付出辛劳,她冒夜进入兰苑探视他;获悉她是陷害上官婉儿的幕后之人,他对她愤怒和冷漠,种种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之中。

对于秋霜的心意,张麟心里感动,却没有明确表示接受,也没有拒绝。

“当时假扮婉儿的人是你吗?”张麟又问道。

秋霜垂首不语,她心里在思量承认和否认的利弊孰大,要是一口承认,很有可能惹得张麟不快,可要是矢口否认,必然要抬出真凶秋曦,这样一来,必定前功尽弃,甚至可能为秋曦作嫁衣裳,这是她所不希望的。

思量已定,秋霜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张麟看了看秋霜的身材,心里有些不大相信,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觉察了张麟的有些邪意的眼光,秋霜脸色微红,她若不经意地挺直腰板,大方地迎接他的探查一般的目光。

张麟从秋霜身上收回目光,目无焦点地投向波浪哗啦啦向两边分开的河面上。

“再跟你说一个秘密,沙尔汗是我哥哥。”秋霜语气平静地开口,“他梦想成为最伟大的匠师,比梦想成为波斯国王还要更加坚定和执着。你的出现,让他第一次产生了嫉妒心理。他极想学到你制作弩车的精湛技艺,使用了很多见不得人的手段。。。现在因为身份即将暴露,所以,他选择了离开神都,把留在善金局的物料全部焚毁了,让你制不成弩车。”

她终究还是没有把沙尔汗要杀张麟的意思表明出来,那要比说爱慕他还要困难几分。那是明显要在她和他之间拉仇恨,聪明如她怎么可能说这样的话呢?

对于沙尔汗的所作所为,张麟觉得难以理解,不过,他也不想去理解了。

不管怎么说,武则天都是他的仇人,他还有必要为仇人打造威力强大到能够杀人毁城的弩车吗?

吐露完了心迹,秋霜感到一阵轻松,轻松过后,她又感到紧张了。

“你现在还想回神都当你的顺国公吗?”秋霜脸上浮现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美眸看着张麟,明知故问道,对于顺国公所遭遇到的不顺情形,她似乎早已掌握了一些可靠的情况。

张麟沉默不语,实在不好回答。

“我倒是有一个好去处,你跟我一起去波斯吧,在那里,我们尽可以逍遥遁世,没有谁会逼迫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秋霜豁出去了,将埋在她心底的最终的意思,用羞涩、真诚而大胆的语气,明白无误地道了出来。现在她自己无法回神都,要是不能与张麟一同离去,她之前所表达的爱意便毫无意义。

对于秋霜的大胆邀请,张麟没有拒绝,因为他没有办法回神都去。

既然他是吕仙风的嫡孙,是遭到武则天残酷灭门的幸存者,他就不能再帮助凶残的仇人对付他自己的祖父了。当然,他也不想一门心思地钻进到吕仙风所编织的仇恨之网中去,那不是他想要的。

如果说杀了吕家满门的武则天是他的大仇人,那么,杀了大量灵狼成员,差点将蛇灵消灭的他就是蛇灵和灵狼的共同仇人,虽然他现在是他们的少主,可是,他们真的会服他吗?不会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将他隐秘地杀了?

去西域或波斯或许是他最好的结局。

现在的情景就好比,在张麟落在冰窟里拼命挣扎的时候,秋霜送来了一根救命稻草,于是他就抓住这个救命稻草,顺流而下了。

不知道向下游飘荡了多少路程,青篷船靠岸了。

在岸边有两个身穿黑衣的波斯女子,牵着四匹马,等在那里,其中一位就是秋曦。

张麟没有说任何话,上了一匹马,扬鞭一甩,跨下之马立即撒开四蹄,向远处纵腾驰骋。

秋霜与秋曦相视一笑,然后各自上马,扬鞭疾驰,在后紧紧跟行。



第五百一十章 大流汗

“等等我~”

一声娇呼,一匹枣红马驮着一位绝色女子,激起一路烟尘,赶上了张麟一行人,她是东昌公主夜玉,被吕仙风释放之后,她决定抛下自己尊贵无比的公主身份和东厂提督之赫赫权势,追随意中人,去往任何地方。

“夜玉,你不该来。”张麟温声劝止道。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夜玉语气坚决,不容置辩。

张麟没有办法,只能带同夜玉一起远走高飞。

~~~

一队千牛卫和大理寺衙役从神都气势汹汹地扑来,迎头碰上从幽州方向进京的队伍。

带队之人为大理寺卿来俊臣。

“来大人,来此何意呀?”狄仁杰晓得事发了,不过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镇定自若地问道。

“狄仁杰听旨!”来俊臣面无表情,口气非常严肃,刷地一下展开了一道明晃晃的圣旨,神气活现地大声宣读“狄仁杰欺瞒朕躬,包庇逆魁,罪在不赦!着即革去一切职务,锁拿进京,钦此!”

“什么?”颉跌利施大可汗和李元芳都大为震惊,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思议和难以置信。

狄仁杰一句话也没有说,任由衙役将他的紫色袍衫扯脱,把他关入了衙役随行带来的铁笼子中。

护送突厥大可汗的卫护队,一转眼变成了押送囚犯的钦差旅,这中间的转变不可谓不大,让现场的所有人都久久难以适应。

~~~

当张麟在圣社庄院被吕仙风当着正邪两派的面认祖归宗时,在离圣社庄院几百步之外的另外一处农庄的阁楼窗户里,隐藏着两个人。

女子身穿一袭绿色裙褥,身材袅娜,面容白皙,俏丽盈盈。

男的身穿青色袍衫,目光灼灼,气宇轩昂,然他的脸上却始终蒙着一层黑色的面纱,好像不欲令人瞧见他的真容似的。

这女子乃是蛇灵蛇首之一的血灵,葛王之女,张麟的前宫女---李棠梅。

男子则是张麟的结义大哥,刚刚被释放的囚犯,飞天彪邯信。

素日杀人不眨眼的血灵,此刻紧紧地倚靠着飞天彪的侧边,柔弱和温顺得如同一只听话的美丽小鸟。

而大盗飞天彪对于小梅,则如同绅士一般呵护备至,把她保护在最安全的位置。

他们所隐身的地方相当巧妙,能够毫无障碍地窥见庄院的大部分场景,却不会被置身于庄院的任何人所察觉,哪怕庄院里布满了高手,也没有人注意到在几百步之外有人在远远地窥视他们。

他俩透过窗格目不转睛望着下面,一点不漏地瞧见了庄院里所发生事件的全部进程,当然,由于隔得比较远,谈话声音他们是无法听到的,不过这不影响他们对庄院里所发生的状况的正确判断。

良久,李棠梅从远处庄院里收回目光,柔和地斜睨着飞天彪,温声细语地问道

“你确定想好了要与你的祖父咫尺天涯,永不相认吗?”

“哎,你也知道,我祖父一门心思地想复仇,想颠覆武周,改朝换代,而我只想做一个逍遥快活的小盗。我与他的理念不合,不能承担他的使命,所以只能选择黯然离开了。再说,有我的替身张麟为我尽孝,也是一样的,我心已了。”飞天彪微微一笑,他的语气自然、平静、温和、轻快,一点做作的意思都没有。

“张麟怎么会一点都不怀疑,丝毫没有抵触地便认祖归宗了呢,好像他就是真正的宗主的孙子一样。难道圣灵宗少主的身份,在他心里,比权势熏天的东厂同知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顺国公两种身份加起来还要更有吸引力么?”小梅惑然不解地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我既然选他当我的替身,自然是下了不少工夫的。祖父的形象和家族的苦难,我曾经不止一次向他描绘和灌输过,那时他身患高烧,昏迷不醒,醒来之后,他便隐约把我所告知的身世,默认成了他自己的。后来,经过时间的推移,他可能更加深信不疑了。见到祖父本人,与我所灌输的一样,他更不会有什么怀疑了。”飞天彪不无得意地说。

离开石坨村后,两人回到小梅的藏身之所,把皇嗣李旦释放了,同时向御医提供了解药,神都危机解除。而后,两人携手离开了神都,双双消隐于江湖之中。

~~~

“什么,顺国失踪了,找不到了?”

听到这个噩耗,武则天当场惊得目瞪口呆,六神无主,哪怕皇嗣回来了,哪怕解药到手了,也无法抹去她内心之中因失去张麟的痛苦和不舍。

“禀皇上,尚宫秋大人也离开皇宫了,不知去向!”

“善金局失火,炉房和库房被焚毁,将作大监沙尔汗不知所踪!”

沙尔汗和秋霜都是武则天信赖和倚重的人,现在一下子都离开了她,也可以说背叛了她。一个年近古稀的女子,哪怕再刚烈,再强悍,也无法经受这样猛烈的接二连三的打击!

她心神憔悴,颓然跌坐,一下子衰老了十岁。

“皇上,秋大人留下了一封奏章。”有一宫女诚惶诚恐地禀报。

“念。”武则天无精打采道,连手都懒得伸一下。

“皇上,承蒙你不弃,委我后宫内史之高位。然我乃波斯公主,与大唐存在失国之仇。我接近你并非为你尽忠,而是刺探机密,积聚势力,有朝一日好打败你的朝廷,恢复我波斯帝国的荣耀。”

武则天气得浑身颤抖,脸色煞白,大口地喘息。

在奏章中,秋霜坦然承认了自己所做过的陷害上官婉儿以及离间张麟的行径。

秋霜的供认等于给上官婉儿证明了清白。

“速将上官婉儿开释,官复原职。”武则天知道自己以前着了秋霜的道,误会了婉儿,羞愧不已,愤恨难当,立即颤声下令道。

~~~

上官婉儿重新得到重用,虽然她恢复了权力,却失去了爱郎,她就算有心追随,也不知道爱郎究竟去往了何方。不过,她心里有一种猜测,张麟被秋霜带去了遥远的波斯。因为,她想起,秋霜曾经在她面前肆无忌惮地承认,要抢她的一切,包括她所喜欢的张麟。

上官婉儿的心情一直抑郁寡欢。她常常登高望远,望向极遥远的西方,有时好像在某个山头或者某块郊原依稀看到张麟的模糊的影子。那时她的美眸恢复了一点神采,不过,随着那朦胧影子的消失,她的眼神又变得暗淡无光。

刚开始,她心里对于秋霜的仇恨再次得到提高和升腾,要是她能找到秋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她劈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心里对于秋霜的仇恨渐渐减少变淡,最后没有了仇恨,只剩下嫉妒,羡慕,甚至还有佩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其家。”她嘴里有时嘀嘀咕咕这样的诗词。在嘀咕时,她心里埋怨自己,由于自己不够勇敢,所以,才会眼睁睁看着幸福从自己手指间流逝。

~~~

张麟无声无息地消隐的消息传到太平府,太平公主大哭了一场,嘴里不停地念叨“他不要我了,他怎么这么狠心呐?!”

几天之后,太平公主被列入了储位候选人。

在奉旨迎亲的当天,武攸暨突然被绑架失踪了,这案子是谁做的,不得而知,不论是大理寺还是东厂,都查不出结果来。

~~~

由于最得力的助手和干将张麟突然离去了,武则天的力量大为削弱,她一方面要对付李败德的十万叛军,另一方面还得应对突然崛起的势力庞大的圣灵,这让她内外交困,焦头烂额,应付不如。

在无奈之下,她只能免去狄仁杰的一切罪行,起用他为御敌大总管,统领神都各卫与李败德的叛军抗衡和对峙。

李败德拥立假皇帝的丑事暴扬于天下,顷刻之间他便从道义的天平上倾斜了,跌入了失败的渊谷。

失道寡助,人心背离,军心涣散。

在正义的朝廷大军的强大反攻之下,加上在张麟所留下的两台弩车的威力无比的震慑之下,叛军只是又维持了不到一个月,便溃不成军,灰飞烟灭。

朝廷和狄仁杰最大的对手还是吕仙风的圣灵宗,这让狄仁杰手忙脚乱艰难备至地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消停了。

~~~

一年后,在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的共同主持之下,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女子科考成功地在神都举办了,很顺利地产生了女状元,女榜眼和女探花。

安乐郡主李裹儿名列探花,不过,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心里始终闷闷不乐,她经常独自向隅,手托香腮,自言自语“麟哥哥,你在哪里啊?”

~~~

两年后,侵占波斯的大食被一股骤然兴起的力量所打败,这股力量勇猛善战,行动像风一样迅猛,所用的攻城器械无坚不摧,经过几次大战役,将强大无比的大食消灭殆尽,残余势力被驱逐到极遥远的西方。

波斯帝国复兴,新国王登基。

新国王不是波斯王子沙尔汗,也不是波斯公主秋霜,而是一个以前籍籍无名,后来被所有波斯人尊称为大流汗的人,那意思是像曾经使得波斯达到鼎盛的古国王大流士一样勇猛精进的可汗。

大流汗长着唐人的容貌,却操着一口流利的波斯语,他头戴缀着六颗夜明珠的波斯王冠,身穿彩色锦缎加金丝织造的波斯王服,手拿镶着一千克拉钻石的耀眼生辉的波斯权杖,显得无比的英武、沉着和庄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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