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回到假1994了 - xp1024.com
《我可能回到假1994了》


1、交错时光的梦幻

人在睡眠状态时,有时候会做梦和说梦话,这是生活中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有的人很难得做梦,有的人只要一入睡,就很容易进入梦境。

有的人醒来后只知道曾做了个梦,却不记得梦里的内容;有的人醒来后,却对梦里发生过的一切记忆犹新。

有的人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正处于梦境状态,有的人却可以在梦中保持清醒,知道自己正在做梦。

陈安宁就是极少做梦,往往一做就是做那种清醒梦,而且醒来后也记得清清楚楚。

在他以往的清醒梦里,他不仅知道自己正在做梦,而且还会在梦里推理、分析与思考,究竟是白天发生的哪件事导致入睡后的梦境反映?

有时候,他在梦里实在分析不出来当天梦境成因的缘由,常常一念所至那就索性醒了吧,果然就会立刻从梦中醒来。

今天,陈安宁就忽然梦到了自己父母在他们年轻时候的相遇。

只不过,他今天入梦后的感觉渐渐很糟很不好。

在梦里,他是以第三人称视角从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出发,观察一对青年男女在1974年进入谷方市焦化厂工作,然后在工作中相识、相知、相爱、结婚及生儿育女。

1976年3月15日,这对青年夫妇的儿子出生,取名陈安宁。

1978年5月20日,这对青年夫妇的女儿出生,取名陈安琳。

入梦状态的陈安宁感觉很惊诧,自己的生日明明是1978年4月1日呀,而且最初的名字一直是叫陈安卓,2011年智能手机开始流行之后,觉得原先的名字实在太逗比,这才改名陈安宁的,而且自己可是标标准准的独生子女啊。

梦里青年夫妇的的确确是自己的父母,梦里提前两年出生的男孩子也跟自己小时候照片里的相貌一模一样,当然梦里多出来的这位妹妹很可爱很好看,跟自己的五官也有点神似。

父亲进入焦化厂之后,原本先是在备煤车间工作,后来转到了炼焦车间,在炼焦车间从小组长一直干到了车间副主任,1990年毅然辞职下海搞了个化工小作坊,发展到2015年由陈安宁接手的时候,已经是一间略具规模且效益尚可的民营化工企业,只是这几年受环保治理的政策影响,企业利润越来越薄。

母亲进入焦化厂之后,一直就是在厂财务科工作,1993年也辞职出来陪父亲一起打拼,一直主管自家化工厂的财务,直到她2014年因病过逝。

可在梦境里,父母的职业际遇却是跟现实里完全不一样了。

父亲在进入焦化厂之后,先是在厂保卫科工作,八十年代找人托关系调到了工厂所在地的派出所,穿上制服成为一名社区民警,在派出所工作期间兢兢业业且运气不错,接连发现并抓获了两名流窜作案的重案犯,因此被调到了市局刑侦二大队成为一名刑警。

母亲在进入焦化厂之后,先是在厂属小学做代课老师教数学,八十年代转为公办教师之后,又调到了市光华小学继续教数学。

今天梦到的绝大部分内容,与陈安宁熟悉的一切过往相比,都已面目全非。

原名陈安卓,后来才改名的陈安宁,是一个从小学习就磕磕绊绊的差生,虽然谈不上是学渣,但也有此生绝对无缘985和211的自知之明,哪怕高考超常发挥的情况下,也只进了海州工学院这样一所普通的二本学校。

梦里提前两年出生的陈安宁,可是一位彻彻底底的学霸少年,不但学习成绩始终出类拔萃,其它才艺素质也是杠杠的,小学时就是市少年宫合唱队的主力成员,初中时就能把《大约在冬季》的吉他曲弹得出神入化,邻家的小姐姐林雪经常串门过来一起聊学习谈音乐,林陈两家的大人们居然都是一副直接无视的态度,从来也不晓得干预一下中学生早恋的可能。

要知道在现实里,当年林家父母防备陈安卓这个差生,就跟防狼狗一样警惕。

梦中的“自己”被邻家小姐姐倾慕,并没有让正在做梦的陈安宁自觉窃喜,他反而感到有点烦躁,他想像往常那样立刻就醒来,却发现自己的这个念头犹如深陷沼泽一样不可自主,他越发越感觉不安起来。

好吧,那就从头到尾仔细捋一捋,分析一下今天怎么会做这样的怪梦。

今天早晨,温岚与许静芝带孩子们从建邺直飞三亚,进行为期近一周的暑假游。

在机场出发大厅里,沈薇薇还是一副跟孩子依依不舍的牵挂,谁知转身一离开禄港机场,就切换成一脸迫不及待的兴奋与雀跃,直言终于可以过几天甜蜜的二人世界了。

逛街,逛街,还是逛街。

购物,购物,还是购物。

中央商场、建邺新百、德基和金鹰,难得有闲暇的沈薇薇恨不得一天之内,把中山广场商圈的心仪大牌都要去逛个遍,中午都没舍得抽时间去哪怕吃个快餐。

下午,沈薇薇终于逛累了,陈安宁如释重负。

两人拎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把新买的衣服裤子鞋子包包送回汽车之后,这才去德基楼上的中山国际影城看了《我不是药神》。

散场出来时在人潮中,陈安宁居然巧遇十多年未见的邻居林雪,他只晓得林雪也住在建邺,却没想到她今天是独自前来观看同一场次的电影。

陈安宁与沈薇薇是准备去金斯利喜来登吃西餐的,他介绍沈薇薇与林雪认识之后,沈薇薇便出言热情邀请林雪一起,林雪笑言多有打扰却也欣然同意。

三人就餐时,陈安宁与林雪两人只是简单重温了过去的邻里关系,对各自的目前家庭生活鲜有提及,倒是沈薇薇与林雪两人聊得很投机,还互相加了微信。

与林雪在喜来登西餐厅告别后两人回到家,逛了一天都感觉颇累,便早早洗洗漱漱准备就寝了。

谁知沈薇薇忽然又来了精神劲头,说《我不是药神》虽然很好看,但影片内容太沉重太压抑,看过之后都快让人失眠了,还是找部轻松的影片看看换换心情再睡觉。

沈薇薇眼睛盯着电视屏幕,手里拿着遥控器翻来覆去的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到一部没有看过的电影《重返二十岁》,而且演员列表里小鲜肉鹿晗赫然在目,这位七零后老阿姨开心得手舞足蹈。

在《重返二十岁》这部电影里,归亚蕾扮演了一位坏脾气的老奶奶沈梦君,除了王德顺扮演的前管家之外,没有人喜欢她,连儿媳妇也因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压力过大而住院,全家人毅然决然地决定送沈梦君去住养老院。

沈梦君伤心之际路过一间照相馆,想留下最后的身影,没想到咔嚓一拍竟将沈梦君的外貌变成了二十岁时的模样。

二十岁模样的沈梦君是由杨子姗扮演的,重返二十岁的沈梦君给她自己改名为孟丽君。

接踵而来的各种奇怪际遇,不但让孟丽君加入乐团当了主唱,更引发陈柏霖扮演的音乐总监,与鹿晗扮演的乐团吉他手之间的争锋吃醋。

“年轻”的孟丽君再一次有了“恋爱的感觉”,而就在她开始尝到“年轻”的甜头时,却因一场意外而面临着重大的抉择,是该以二十岁的外貌继续享受人生,还是回到七十岁的老奶奶状态面对迟暮……

两人窝在床上终于把电影看完了,陈安宁觉得除了老戏骨归亚蕾的表演功力很深厚之外,影片的其余部分实在是泛善可陈,但沈薇薇看得津津有味,他也不得不流露出一副为影片击节赞叹的表情。

看完《重返二十岁》之后,沈薇薇不但心情大好,而且异常兴奋。

都深更半夜了,也不想着赶紧睡觉,居然脑洞大开也幻想自己重返二十岁,而且是幻想她自己回到二十岁时的1996年会怎么样?脑补剧情一个接一个,一副七零后老阿姨完全停不下来的节奏。

沈薇薇比陈安宁大两岁,她希望她重返二十岁时,陈安宁应该也是二十岁,最好公公婆婆提前两年就把他生下来,而且在智能手机人手一部的时代,陈安卓这个名字太逗比了,最好一开始就取名陈安宁,或者其它什么名字。

沈薇薇自己是985名校毕业,却被一个学渣老公给祸害了,真真是到死都不瞑目,她幻想自己如果重返二十岁的话,陈安宁不但要是个学霸,而且琴棋书画吹拉弹唱样样不说精通,起码也要熟知吧。

还有,这废材老公的身高也着实碍眼,号称一米七三,其实脱了鞋袜之后勉强一米七出头,起码也得实打实的一米七五吧。

还有,公公婆婆当年应该再生个女儿,这样子的话,自己也有小姑子可以一起逛街了。

沈薇薇脑补剧情到最后,没来由的想起了晚上在影城遇到的中年美女林雪,立刻警告陈安宁要从小就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不许勾四搭五的,别以为如果有机会成为学霸就可以恣意妄为。

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正处于入梦状态的陈安宁,把今天一天的事情前后捋了一遍捋到这里,不禁有哑然失笑的感觉。

看似一天的漫长内容,在意识海里捋一捋也就是一息之间。

梦境犹如一部正在放映的电影,并没有因为陈安宁的梦中推理、分析而停止剧情推进。

1992年12月,谷方市局刑侦二大队接待了由香江远道而来的,一男一女两位皇家香江警察,男的是位高阶警官,女的是低阶警官。

据香江警方的线人消息,一名涉及在香江作案的刑事嫌疑人偷渡内地后潜伏在谷方市,当时内地和香江并没有两地之间正式的引渡文件,不过回归在即,涉及香江的事就是头等大事。

在国际刑警国家中心局协调,和部里省厅严密部署之下,谷方市局刑侦二大队在收网抓捕时,那位不具备内地执法权的香江女警官擅自作为,导致了意外驳火出现,一颗经水泥墙折射后的跳弹意外击中……

“啊——”

陈安宁在梦中目睹父亲中弹倒下,立刻惊叫一声醒来。

满背都是大汗,身下木板床是如此的膈人,木头窗户大开,直射进来的阳光照得眼前一片眩晕。

窗外,是收录机传来的深情歌声,磁带的音质有些失真。

……

最了解你的人是我

最心疼你的人是我

相信你的人,祝福你的人

是我,是我,还是我

哦,也许来世没有你

没有了你会更寂寞

哪怕空守着一句承诺

……

2、穿越?重生?移魂?还是夺舍?

窗外,那不只是楼下还是隔壁的收录机声音,已经停了好久。

陈安宁的屁股底下垫着枕头,背靠着床头板,两腿屈撑就这么坐在床上,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一觉能从2018年睡到1994年,此刻他既心如死灰又心乱如麻。

从醒来睁开眼之后的不解、疑惑和慌乱,到面对既成事实之后的抓狂、恐惧、崩溃和绝望,现在情绪稍稍稳定下来,每一口呼吸都还觉得很沉滞。

也不清楚过去了一个还是两个钟头,他只晓得此刻屋外的太阳应该正烈。

浑身上下的衣裤被惊汗浸湿后,已经渐渐半干了起来,在透窗而来的阳光下却遍体生寒。

怎么这么悲催啊?

陈安宁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仿佛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

薇薇的戏言成真了,这个坑夫的霉嘴老娘们哪!

她自己立了个重返二十岁的flag,就把老公给整到了十六岁。

不对,是十八岁。

嘛的如她所愿,老子现在真是1976年生人了。

陡然间他下了床,腿脚刚落地就是一个姿势坐久了之后的酸麻,弓着腰手撑着床头柜呆立了一会儿,待腿脚知觉恢复正常,这才站了起来。

套上凉拖鞋走到衣橱前,中间橱门上镶嵌了一面长方形的穿衣镜,陈安宁将脸凑到镜子跟前仔细瞅了瞅,两手在脸上揉搓了几下,搓得脸皮发疼才罢手,又仔细端详了镜中的这张稚嫩脸庞。

确实与自己十八、九岁时一模一样,就是这郭富城对你爱不完的中分蘑菇头看起来很傻很天真,跟自己昨天的发型完全是两个style。

白色的耐克t恤和军绿色的阿迪达斯运动短裤,在1994年倒是也很潮,就是白t恤略微有点脏,捞起来闻了闻,貌似还有一股啤酒馊味。

在镜前站直了身体,左右扭身打量了几下,感觉是比昨天要高了大概三、四公分。

抬起右腿看了下小腿肚,放下来,再抬起左腿看了下小腿肚。

接着又弯下腰来,再次看了看两侧的小腿肚。

虽不是光滑如斯,但也没有任何伤口。

十二岁时,曾经被狗在右腿小腿肚上咬了一口,伤口疤痕从此伴随自己将近三十年。

陈安宁在心底暗叹一声,还真不是自己的身体,虽然容貌一模一样。

那么自己就是灵魂穿越了,薇薇一觉醒来是发现我已经死了,还是发现我成了植物人?

这对她是怎样的惊吓啊?

思及于此,陈安宁突然骤觉揪心的痛,心都在往下沉。

他踉跄着退了几步,一屁股坐落在床沿上,泪水立刻模糊了视线。

昨日晨间,在机场出发大厅送别岚岚、静芝和孩子们,竟是彼此的最后一面。

最后一天是陪伴着薇薇,在未来没有自己的日子里,她的心情是不是会好受一些?

上个星期从建邺回谷方的时候,还特地绕道回了趟老家,陪父亲和他的麻友们打了几圈麻将,父亲能承受得了吗?

……

陈安宁想了很多,待心绪稍微平复下来,也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追忆与徒劳。

2018年的自己,已经没了。

1994年的“自己”,到底算是我?还是我哥哥?

不管是什么身份,想必也算是被自己变相“害死”了?

一念之间,思绪杂飞。

既有过失杀人的负疚,又有机后余生的庆幸,实在难以说得清。

这副身躯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思想与灵魂却是自己的。

脑袋里凭空多出来的十八年人生记忆和生活点滴,既是另一个“自己”的,又像是真正的自己与生俱来的一般。

眼下这状况,到底该怎么科学定义?

穿越?重生?移魂,还是夺舍?

陈安宁心里一阵惶恐暗思,好像都不怎么对。

“你在不在?”

他没来由的自言自语问了一句,不高不低的声音有如在屋子里颤巍回转,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在脑海里连续问了几下,还是毫无回应。

啪的一声,陈安宁反抽自己一巴掌,因为他觉得自己就跟神经病一样。

下手的力道还不低,感觉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下意识抬手又自揉了几下纾解纾解,瞥到床头柜上有张纸,便伸手取了过来。

是作业本里撕下来的一张纸,字迹娟秀婉雅,是妹妹陈安琳的留言,写了差不多半张多纸。

先是抱怨陈安宁昨天下午高考结束后,晚上就跟同学喝酒鬼混,还差点跟二中的毕业生打群架,幸好遇到文娟姐跟她同事一起路过才没打起来。

喝得晕晕乎乎的,还是由文娟姐用摩托车给送回家的,回来后也不洗澡就睡觉,又懒又邋遢。

早上敲他的房门都敲不醒,进来推他也推不醒,睡得跟死猪一样沉。

她今天去学校了,下午学校包车送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同学们和带队老师去建邺,比赛之后学校还安排在建邺旅游一天,大概要到大大后天才回谷方。

虽然每天下午,保姆常阿姨都会买了菜过来烧晚饭,但是早饭和午饭都要哥哥自己解决了,希望哥哥别懒死又饿死。

最后提到文娟姐昨晚走的时候,说今天下午会来家里找他有事,让他在家等。

陈安宁看着纸上的文字,刚才瞄了第一眼之后,心头就不由自主的一阵温馨与亲切。

严格说来,现在的陈安宁还没有真正意义上见过妹妹陈安琳,但妹妹的容貌性格以及与一颦一笑,仿佛就一下子跃然眼前。

这种感觉很奇妙,脑海多出来的十八年人生记忆与生活点滴,无法用言语来具体描述概括,但只要一念所至,与之相关的所有一切瞬间就能了然于心,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与隔阂。

妹妹留言里提到的文娟姐,是这个时空里父亲的同事冯文娟。

冯文娟警校毕业后分配到刑侦二大队的第一天,队里领导安排父亲当她的师傅来带她,但是没想到父亲第二天就牺牲了,也算是名义上的师徒吧。

这两年冯文娟总以父亲的徒弟自居,经常会过来看望他们兄妹俩,来的时候也不空着手,不是拎点新鲜水果,就是给陈安琳带点适合小女生的礼物。

留言看到最后,妹妹让自己下午在家等候冯文娟,陈安宁想起昨晚另一个“自己”的经历,就不由得一阵忐忑与臊得慌。

虽然不是自己干的,但自己现在含着泪也得把锅给背起来。

这特么的少年无厘头冲动,害死人啊!

3、“记忆”里的幼稚傻小子

从醒来到现在,陈安宁还未出过这间卧室,但他对这套房子并不陌生。

这套三室一厅一卫的房子,是谷方市焦化厂1991年竣工交付分配的单位福利房,而且分到房的职工是拥有房子全部产权的。

一间大卧室,两间稍小些的卧室,一个客厅,一个卫生间,还有厨房和大卧室外的朝南阳台。

其实应该算两厅才对,厨房占地挺大的,把烧菜做饭的空间隔出来之后,就可以多出一间小小的餐厅。

在2018年那条时间线上,父亲1990年就办了停薪留职手续,离厂下海搞起了私人小化工。

1991年焦化厂分配福利房的时候,母亲还是在厂财务科工作,父亲的人事档案关系也在厂里,虽说都具备参与分房的条件,但论资排辈是分不到这样的大房子。

不过当时父亲的小化工厂已经赚到不少钱,索性花钱托了些领导关系,再意思一下补贴厂里一点钱,就拿到了这套可以说是三室两厅一卫的大房子,其中一间小卧室后来被改成了书房。

2003年这片区域拆迁的时候,也没落到多少拆迁款,三文不值二文的就让打发了,至于原因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而在1994年现在这条时间线上,焦化厂分配单位福利房的时候,父亲早就从厂保卫科调出,在派出所工作几年后,已经又到刑侦二大队干了几年,母亲也离开厂属小学到了市光华小学任教。

当时分到这套大房子的前主人是焦化厂里的某个中层干部,不知道是家里急于用钱还是其它什么原因,这套房子刚到手没多久就要出手,最后居然是卖给了陈安宁家。

此时此刻,陈安宁也只能暗自感慨一声,时空的惯性是如此的可怕与强大,既有异样性,又有无法抗拒的统一性。

可惜啊,这一世的父母在这套房子里也仅仅只住了一年多。

这条时间线上,陈安宁的父母都是拿单位固定工资的人,买下这套房子后也算是快掏空大半家底了,在装潢上的投入并不大。

很简单的石膏吊顶,墙上刷的白水泥漆,另外看看这间卧室里简陋的床、衣橱、书桌和书柜,也能看出来。

不过,拼接的小块实木地板倒是符合这个年代的家居流行风,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再打过蜡了,阳光照在上面还能泛起温馨的光泽。

“记忆”里,父母当时是想着地板一步到位先搞好一点,准备用几年时间攒点钱,将来再进行二次装潢的,可惜物是人非了。

陈安宁在属于“自己”的这间卧室里,四下认真打量了一番。

窗前的书桌上,堆积了各种复习资料和试卷,桌上还有前几天很重要的高考准考证以及身份证。

身份证是今年5月份签发的,入手还不到两个月,简陋的制作工艺看起来就跟假证一样,证件上赫然是“江南省谷方市”,而不是“东海省谷方市”。

拉开书桌的几个抽屉,其实不用拉开看,从“记忆”里就知道都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有一个抽屉里,两本吉他曲谱上放了一本驾驶证。

陈安宁伸手拿起这本驾驶证,他不用打开就知道这是一本e照,不过只能驾驶两轮摩托车,是冯文娟去年帮他办理的。

这种涉及记忆的感觉很奇妙,就好像一个人被问“你有多少现金?现金都藏在家中哪里?”

这个人可能一下子回答不出来,但是他走到客厅沙发那里,会知道沙发这一头放了三百块钱,沙发那一头放了一百二十块钱;走到厨房,就知道橱柜里放了两百五十块钱;走到卧室,就知道枕头下放了五百六十块钱……

陈安宁一直不喜欢且远离摩托车,觉得骑摩托车太危险,这种交通工具纯属肉包铁,一旦出事十有八、九就是一个死字。

没想到这一世的“自己”对摩托车倒是挺感兴趣,被冯文娟用摩托车载过几次后,在冯文娟的指导下居然学会了开摩托车,车技也马马虎虎,还搞了本摩托车的e驾照。

书桌旁书柜里的文学读物,很久没有拿出来翻翻了,都生灰了。

旁边的墙上贴有一幅全国地图,不用看就知道这条时间线上从来就没有东海省。

生活、工作了四十年的东海省,在这条时间线上被滚滚长江一分为二,大江之北是江淮省,大江之南是谷方市所在的江南省。

连东海省都没了,陈安宁忽然滑稽的感觉,自己可能回到了一个假的1994年?

他下意识地凑到地图前,顺势在地图上瞅了瞅,图上的行政区划的确是如此,说不出来的怪异感受。

另一侧的墙壁上挂了把吉他,也是长期搁置久了,弦上因为积了灰都貌似变粗了。

走到卧室门口,手搭在门把手上稍稍停留了一下,然后猛地拉开房门,信步走了出去。

记忆的潮水涌来,是如此的陌生,又是如此的熟悉。

记忆的潮水涌来,是如此的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

对于另一世而言,这里是熟悉的房屋结构,陌生的家具陈设。

哦,这间是那一世的书房,现在是妹妹的卧室,很简陋,但是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的专属卧室。

走到过道里的大卧室门口,目光扫过去,顿时一股酸楚就泛上心头。

父母生前的卧室里很整洁,房间里的东西摆放都有序,就像上班之前整理了一遍才出门。

在这条时间线上,父亲牺牲后被江南省人民政/府批准为革/命烈士,被公/安部追授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称号,而母亲早在惊闻噩耗的当天就因受刺激而突发心肌梗塞,经抢救无效后也随之一起走了。

陈安宁念及于此,一股悲恸就不自觉的袭遍全身每一根神经。

待情绪平复之后,看了看客厅里墙上的石英钟,已经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了,感觉肚子也有点饿。

得赶紧找点吃的填填肚子,然后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也不知道冯文娟下午什么时候过来。

这几年平时若要联系个谁,打电话和发短信都已经很少了,有什么事都是微信上联系,现在回到这个还是“大哥大”砖头时代的1994,就像是山顶洞人失去了生存火种一样的不适应。

家里貌似没什么吃的,冰箱里也是空的,餐厅墙角处有一箱中萃雪菜面,纸箱里还剩下七、八袋方便面。

厨房里有两瓶开水,拔开瓶塞探了下瓶口,不是太烫,应该是陈安琳昨晚烧的开水。

悠哉悠哉的重新烧了壶开水,用大碗泡了两袋方便面。

中萃牌雪菜方便面,呵呵,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没吃过这玩意了。

趁着等待泡面的工夫,陈安宁回到卧室打开衣橱,准备把干净的换洗衣服先拿到卫生间。

打开橱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边挂着的一套正装西服、一套休闲西服和几件长袖衬衫。

陈安宁不用取下来看就知道,这些杰尼亚的西服和纪梵希的衬衫可是一次都没有穿过,就连标签吊牌都没剪掉。

陈安宁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耐克t恤衫和阿迪达斯运动裤,心底不由觉得一阵好笑,这个幼稚的傻小子,有本事也别穿人家送的耐克和阿迪嘛。

事情一码归一码,总不能寒了人家香江大小姐的一番好心。

4、在时空的无涯荒野里,能否再遇见?

吃完泡面把碗刷了,又匆匆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脏衣服扔卫生间的脸盆里,暂时也懒得洗了。

看了下客厅墙上的石英钟,才刚刚一点十五分,陈安宁准备下楼去溜达一圈,兜兜转转四处看看。

他不知道冯文娟下午什么时候过来,便找了纸笔写了张字条,用胶带纸贴在门外,说自己下楼有点事,让她来了之后稍等一会儿。

陈安宁对着字条左瞧瞧右看看,暗自惊叹实在不可思议。

这么一手隽永潇洒的字,是自己四十年里从来就写不出来的,刚才不知怎么的一下笔就如有神助,汗颜惭愧之余只想说一个字,写得真特么的漂亮!

很熟练的从门口鞋柜上找到了钥匙,又顺手在鞋柜抽屉里取了二十块钱,然后锁好门,脚上拖着凉拖鞋就耷拉着下了楼。

在小区里碰到好几个人打招呼,老老少少都有,有的还问问他今年高考考得怎么样,能不能上燕京大学或者京华大学啥的。

在另一世,如果当年有人问学渣陈安宁能不能考燕大或京华,他膝盖一软肯定忍不住要跪下来求饶。

现在嘛,他脸红心虚的连连解释,都是填的省内建邺的学校。

别人听他这么一解释,纷纷连呼可惜,都说凭借烈士子女和公/安英模子女的身份能加几十分哩,以他的水平绝对能被燕大或者京华录取。

就是不加分,以他的成绩考取建邺的金陵大学或者东海大学,也是稳妥妥的,这么一来志愿没填好,纷纷直言可惜了可惜了。

说实话在另一世,如果当年有人问学渣陈安宁能不能考金大或东大,他膝盖一软肯定也要忍不住下跪讨饶。

陈安宁随便寒暄了两句话,赶紧面红耳赤似的逃开,别人还当小伙子脸皮薄过分谦虚了。

另一世里,陈安宁在这东风二村也住了有些年头,到了这一世基本也还认得这些人,虽然有的叫不出准确的名字。

刚才有两个打招呼的焦化厂退休老职工,在那条时间线上的2018年,早已经过世好多年了,所以让陈安宁不禁在心里产生一股撞到鬼的怪怪感觉,初夏的烈日炎炎下顿觉浑身凉飕飕的。

东风二村旁边的东风新村,是市焦化厂更早时候八十年代建成的单位福利房,陈安宁在两个小区附近走走看看停停,差不多逛了有半个多小时。

他一边走一边暗自琢磨,周遭的街头风貌与店铺坐落,跟另一世里熟悉的记忆相比,还是有不少不一样的地方,他也搞不清这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不用出来兜一圈,这条时间线上的记忆里对此也有大致印象,现在只是更加确定了一些罢了。

他隐隐感觉,另一世的2018年与这一世的1994年可能并没有时间线发展的继承关系,两个世界很大可能仅仅是平行空间的关系而已。

这一世自己的前十八年记忆里,绝大多数都是跟学习有关的方方面面,青春期男孩子除了关注武侠小说、流行歌曲、影视明星、足球篮球和兵器知识之外,对社会发展的其它方方面面的发了解与接触都很少,时政要闻部分也仅限于高三文科班政治考试的知识点要求。

就记忆里的武侠小说、流行歌曲、影视明星、足球篮球和世界军事而言,两条时间线上的1994年前后,好像都是差不多状况。

现在身处这个没有互联网没有百度的年代,陈安宁心想,未来一段时间内有必要大量阅读各行各业的报刊杂志,另外还要多看电视多听广播。

这条时间线上的1994年如果继续发展到2018年,与另一世的2018年相比,或许会有更多数不清的不同之处。

因为这才“过来”小半天时间,就发现了太多的不同之处,譬如昨天与沈薇薇在影城遇到的早年邻居林雪,是燕京大学法律系毕业,但在这一条时间线上,林雪去年考取的是金陵大学法律系。

今年高考之前,陈安宁填报的第一志愿是金陵大学,第二志愿是东海大学,都是省会建邺的学校。

之前,林雪私下里曾经委婉流露出希望他能考到建邺来的想法,其实他也是如此念头,但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妹妹陈安琳暑假过后就要升高二,陈安宁不想去省外的城市读书,也不想去距离妹妹太远的城市,所以建邺的学校就是最好的选择了。

另外,在建邺工作的伯伯和伯母也希望自己能去建邺读书,还说可以找关系让陈安琳去建邺的重点高中借读,这样可以方便他们就近照顾侄子侄女。

一边走一边满腹心思的同时,陈安宁由林雪又想到了温岚、沈薇薇和许静芝。

她们仨人也是今年参加高考,还会如另一世那样一同考进东海大学经济管理学院的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吗?

而且这一次高考志愿,自己填报的专业就有东大的国贸,两世为人之余居然如此巧合?

对此,陈安宁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他甚至不敢笃定这个时空里还会不会也有她们仨人的存在。

在时空的无涯荒野里,还能不能再一次相遇?

思及于此,陈安宁又不禁想到了那一世里养育自己的父亲,还有自己的孩子们,如果没有了自己,他们会过得怎么样?

父子之情四十年,怎能割得断,怎能忘得了?

自己也为人父十多年,舔犊之情怎能割得断,怎能忘得了?

陈安宁蹲在人行道上就这么想着想着,心里实在乱得一笔潦草,好似过了许久才站起来抹了抹眼泪,转身朝旁边的小卖部走了过去。

“老板,有什么烟?”陈安宁声音略显沙哑的问了一句。

小卖部老板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本《大剑师传奇》看得津津有味,听到有生意上门,竟然头也不抬,只是抬手指了指柜台里的香烟样品,随便应了一声:“喏。”

意思就是你自己看,懒得答你,别耽误我看小说。

陈安宁看了看柜台里,除了万宝路和健牌,另外认识的牌子就是虹梅、红塔山和一支笔了,其它看起来好像都是些更劣质的烟,就说道:“老板,拿包红塔山,再拿个打火机。”

说着,便低头从裤兜里抽出了十块钱,轻轻拍到了柜台上。

老板只是柜台上瞄了一眼,一把取过十块钱,转身扔进了敞开的抽屉里,又从货架上拿了包红塔山和一次性打火机,再从敞开的抽屉里找了一块五的零钱,转过身来一起搁到了柜台台面上,接着又看起他的小说来,整个过程都没认真抬起一下头。

陈安宁也不以为意,默不作声收起找零的钱,拿起烟和打火机便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将烟拆开了包装。

“小宁!”

嘎的一声响,一辆自行车的前轮刹停在跟前。

陈安宁抬头一看:“华子!”

骑自行车的江华是陈安宁高三(六)班的同班同学,也是焦化厂的职工子弟,更是这一世里自己最好的朋友。

在另一世里,陈安宁是喊他“华子哥”。

江华将车把龙头一歪,一脚撑着地,纳闷道:“你小子也学会抽烟了?”

陈安宁也答他的话,只是先拔了一根烟递给他,然后自己也叼了一根,先给他点上,再给自己点上。

陈安宁手指头夹着烟,随意吸了一口,然后鼻孔里呼出两道烟雾。

“卧艹。”江华惊讶了一声,接着又道:“你小子昨天真牛逼,酒壮怂人胆啊。”

江华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流露出了一副极其猥琐的表情。

陈安宁不明所以,心想昨晚不是跟二中的人没打起来么?

紧接着,江华一脸色/眯/眯的羡慕道:“这么漂亮的大美女证件一亮,把二中那帮狗/日的吓得屁滚尿流,还用摩托车送你回家,你小子真够下流的,不但搂美女的腰搂得紧紧的,嘿嘿……”

5、做错事,更要理直气壮

“华子你别瞎说八道啊,这可不能乱开玩笑!”陈安宁赶紧厉声呵斥了一句。

江华半眯着眼吸了一口烟,还一副老烟枪的姿态弹了弹烟灰,满是不屑道:“你就得了吧,昨天你们在饭店斜对面等红灯的时候,我可是老远都看得清清楚楚。”

陈安宁闻言皱起了眉,挠挠头纳闷道:“真的假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江华见陈安宁一本正经的困惑样,不禁也有点发楞:“你昨天没喝几瓶吧,真一点都记不得了?”

“我记得个毛!”陈安宁翻了个白眼,接着岔开话题道:“昨晚跟二中的人怎么打起来的,我都晕晕乎乎搞不清楚,你晓得不?”

“我也不晓得啊。”

陈安宁不禁骂道:“卧艹,你都搞不清楚,还抓了个啤酒瓶子拉我一起上?”

江华两手一摊,倒也光棍道:“总不能让毛志海他吃亏咯。”

昨天下午最后一门政治考完之后,他们这帮高三毕业生就开始放飞自我了,平时住校的寄宿生比他们这些不住校的还要疯狂,听说把宿舍里的被子床单连同书本都堆起来烧了。

昨天晚上,陈安宁他们九个男生按事先约定好的,到老营街一个小饭店喝酒聚餐,到达饭店的时候稍微有点晚,一进门的店堂里已经没有空着的圆桌了。

老板没有推荐他们去楼上的包厢,这帮小伙子也不晓得开口问一问,就稀里糊涂的听老板的安排在店堂角落里分坐了两张小方桌。

小饭店的店堂空间比较局促有限,两张相邻的小方桌想拼在一起都拼不了,陈安宁、江华他们四位同学坐一桌,毛志海他们五个同学坐一桌。

从小到大的十二年寒窗苦读终于结束了,而且早就听说进了大学之后就是六十分万岁,一朝得了解放哪能不畅快痛饮。

昨晚几扎啤酒喝到最后,小伙子们的情绪就开始不受控制了起来。

他们这九个人的平时成绩都还可以,这一次自我感觉都还考得不错,无非就是重点与非重点,或者说一本与二本的差别,就算考砸了的话,省谷中的学生至少怎么也能混个大专吧。

能聚在一起喝酒,平时相互之间的同学关系可以说都还不错,想到进入大学之后就要各自天南地北了,大家在还有半个多月才成绩揭晓发榜的情况下,就纷纷在酒后平添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离愁别绪。

他们分坐两张桌子隔开来喝酒,两桌同学互相之间说话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嗓门,说实话在公众场合高声喧哗的确有点不礼貌。

旁边圆桌围坐了一圈的男生女生,正好也是下午刚刚考完的谷方市第二中学的高三学生。

谷方市区的重点高中是江南省谷方中学和谷方市第一中学,都是属于省重点的高级中学,而谷方市第二中学就有点不够看了,连市重点都谈不上。

前几年谷方市政府和市教育局,把市区郊区除省谷中和市一中以外的几所普通高中以及高中部统统撤销或分拆了出来,然后进行重新合并,在市光华中学的旧址上组建了谷方市第二中学。

中考过后,都是中专学校和中技学校先进行招生录取工作,把那些想着赶紧转国家户口早点吃皇粮的初三毕业生先给招录了,接着才是省谷中和市一中把成绩好的初三毕业生两家各自分一分,剩下来的最后都由市二中给打包了。

至于成绩实在差得离谱的初三毕业生,市二中当然也是不会要的,基本都是扔给了职高学校或者社会大熔炉。

另一世里当时还没有改名陈安宁的陈安卓,就是既没考上省谷中也没考上市一中,距离录取线差了有十一分,花钱进去估计也跟不上节奏,就去市二中混了三年,好在最后还能考取海州工学院读了个二类本科。

昨晚围坐圆桌喝酒的那些学生,偏偏还是市二中这一届高三毕业生里的“中农和贫下中农”,就有好几个自我感觉没有考好,估计极有可能会落榜,剩下那几个则属于正常发挥也就是大专,超常发挥可能会冲进二本,万一考砸了估计也是要落榜,运气好也许能捞个高中中专,反正大家这酒是越喝越烦躁。

小饭店的空间就这么一丁点大,三张桌子又摆放靠得很紧,年轻人喝了酒说起话来都是高声来去的,吃吃喝喝到一半的工夫,这边也听出来那边是市二中的,那边也晓得了这边是省谷中的。

一边是大圆桌的人在心里嘀咕有无必要复读,另一边是两个小方桌的人在高调嚷嚷进了大学该怎么潇洒,这哪能不拉仇恨哩。

“喂,你们省谷中的能不能有点素质,咋咋呼呼的吵死了!”当时就有人忍不住斥责了一句。

“关你毛事!”马上有人回了一句。

等毛志海没回嘴却无端被人给推了一记,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还一肚子窝火,对面市二中的七、八个男生已经让羡慕嫉妒恨给刺激很了。

在双方脸红脖子粗就要操啤酒瓶干群架的时候,恰巧冯文娟与几个同事刚吃完饭从楼上包厢下来,没料到还有陈安宁参与其中,把警官证一掏几句吓唬人的重话一亮,两边躁动的小伙子们立马吓得屁滚尿流就散了。

陈安宁也没想到昨晚在摩托车上的糗事会被江华瞅见,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也没冯文娟的同事们看到,刑侦二大队有很多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他可不想糊里糊涂被人三天两头儿给揍一顿。

江华抽了口烟,想吐个烟圈出来却没显摆成,大概是想掩饰一下,便没话找话问道:“哎,昨天那个骑车带你的警察真漂亮,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小宁你怎么认识她?”

陈安宁云淡风轻地解释道:“当然认识啊,我爸生前单位的同事。”

“我感觉她怎么对你这么好啊?”江华又补充了一句,“你对她耍流氓,她都没揍你!”

“放你的屁!华子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告你诽谤啊!”

“你拉倒吧,睁着眼睛说瞎话,嘛的你小子胆子真大。”

江华将烟头扔了,连说带比划的,将昨晚的所见所闻描述得活灵活现,连摩托车上两人当时的心理情绪、生理反应都虚构脑补了出来。

陈安宁没看出江华这小子还有写小黄文的潜质,再过几年没准就能在宝岛元元论坛一举封神。

“闭嘴!”陈安宁扔掉手里烟头,把整包烟连同打火机一起往江华手里一塞,眼睛一瞪道:“能不能堵你的破嘴?”

“嘿嘿,保证守口如瓶。”江华将红塔山和打火机往裤兜里一揣,笑得一脸奸相。

“警告你啊,别再瞎说八道,我回家了。”陈安宁说完,转身就走了。

江华冲陈安宁嚷了一句道:“小宁,明天在家等我啊。”

陈安宁头也不回道:“滚。”

他一回到小区楼下,就看到冯文娟的本田飞鹰win100停在了单元门口,上前弯腰摸了摸发动机外壳还有点温度,估计她等得时间也不太长。

悠哉悠哉的爬起了楼梯,走到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拐角平台处,就看到冯文娟挎着个小包守在301室门口的背影。

“文娟姐,不好意思啊,刚才出去有点事,让你久等啦。”还隔着八、九级楼梯台阶,陈安宁就热情爽朗地打起了招呼。

作为一个心理实际年龄虚岁四十一的中年男,喊一个二十多岁的美女为姐,其实还是需要极为强大的心理素质与勇气的。

冯文娟闻声转过来抬头一看,感觉稍稍有些不自然,原本她过来之前还担心这小屁孩脸皮薄会羞于见她,没想到这小屁孩脸皮这么厚。

陈安宁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呵呵,做错事,就更要理直气壮嘛。

6、微妙的感觉

“文娟姐,你先坐,我给你泡杯茶。”

“不喝茶?那我给你拿瓶饮料吧。”

“冰箱里有健力宝还有旭日升冰茶,文娟姐你要喝哪一种?”

“啊,饮料也不喝?”

“哦,文娟姐你这几天是不是不方便,不能喝冷的?那我还是给你倒杯白开水吧。”

一进门,陈安宁就客气热情的不得了,左一个文娟姐右一个文娟姐,貌似越喊越顺口。

看着这小子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可把冯文娟给搞得又气又恨,末了还让臭小子不着痕迹地调戏了一把,也不知道他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好了好了,你就别烦了。”

冯文娟赶紧出言打断了陈安宁的喋喋不休,从小挎包里掏出了一沓东西,递给他道:“喏,你和小琳的通行证还有特区边防证,收好了,别搞丢了啊。”

陈安宁接了过来随手放到了餐桌上,然后大大咧咧道:“哎呀,一起放你那儿就行了呗,有文娟姐你统一保管才万无一失嘛。”

“我才没空。”冯文娟哼了一声。

陈安宁揣着明白装糊涂道:“咋了?”

“不咋了,就是突然不想去了,不行啊?”冯文娟板着个脸。

“小冯同志,不是做弟弟的我要严肃批评你,这可是组织上交给你的光荣任务,你可千万别撂挑子噢。”

冯文娟见人小鬼大的陈安宁还装模作样打起了官腔,心里羞恼得恨不得现在就要狠狠踹他几脚,昨晚就该一个背摔把这臭小子从摩托车上给狠狠扔出去。

看冯文娟有原地暴走的迹象,陈安宁连忙委婉劝道:“文娟姐,咱生活中的烦恼别带进工作中呀。”

“屁的工作。”冯文娟横了他一眼,难得说了一句粗口,说完之后她自己也颇觉赧然。

这时候,陈安宁觉得两人之间的心结或者误会,还是早点说破解开比较好。

便小心翼翼低声道:“文娟姐,昨天实在不好意思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喝多了晕晕乎乎的,您大人有大量,要是您实在气恨不过,随便您怎么收拾,剁了我的手都行………”

其实陈安宁并不知道,冯文娟昨晚最早生气的源头,还是撞见他喝酒之后差点参与打群架的事。

在冯文娟一直以来的观感里,陈安宁这个有点帅的高中大男孩,头脑聪明学习好还多才多艺,待人接物彬彬有礼,也蛮有责任感的,在双亲意外离去之后,小小男子汉勇敢承载了家庭重担,也用尽心力保护关爱着妹妹。

这两年一开始的时候,冯文娟是出于礼节性关心的缘故经常过来看看,后来来看望的次数多了,则是自然而然的把这兄妹俩当成了弟弟妹妹来牵挂。

对于陈安宁跟同学在一起喝酒,冯文娟倒是不以为怪的态度,毕竟暑假过后他就要去读大学了,大学里同学之间三天两头聚餐喝酒是常有的事。

但是陈安宁还学别人酒后打群架,让冯文娟看在眼里,当时心里就有点微愠了。

因为冯文娟作为一名人民警察尤其是刑警,其实是挺反感身边的亲戚朋友动辄就用暴力来解决问题的。

不过知道男孩子都喜欢好个面子,也不适合在他同学跟前数落他的不是。

昨晚,冯文娟要用摩托车送陈安宁回家的时候,本来内心就是带着一丁点儿小怨气和小失望的,等陈安宁在后座坐好,她要发动车子的时候内心就更觉得格外的别扭了。

陈安宁以往坐她摩托车的时候,总会流露出青春少男的腼腆与羞涩,从来都不好意思贴着她的后背坐,屁股就像是被胶水黏在座位最后端一样,两手都是紧紧抓住后座两侧的金属管件,绝对不敢搭在她的双肩上,更加别谈还敢搂住她的腰了。

每次都是冯文娟催促陈安宁往前坐坐,否则连人带车重心太靠后会翻车的,往往都是“三请四邀”过后才勉强向前挪一挪。

当然,在陈安宁拿到驾驶摩托车的驾照之后,冯文娟让陈安宁有几次骑车学着载她的时候,她自己也是一样相同的坐姿,但也不会像陈安宁那样扭扭捏捏似的坐着最后端,只不过会跟他的身体稍微隔开一点而已。

这臭小子昨晚一坐上来,开始还貌似装模作样的依旧坐在后面,冯文娟反手拍了他一下,跟他说往前面再坐来一点,哪晓得他屁股一挪竟然直接紧贴到了自己的身后,两手还把她的细腰搂得紧紧的。

冯文娟猛的一下子还适应不了陈安宁这样把她搂得这么紧,但之前看他跟同学喝得脸红脖子粗的,而且站在身旁就闻到他一口的酒气,加上也担心他酒多了会从车上栽下来,也就不以为许捏着鼻子强忍了。

她骑了没多远,才拐上大马路等红灯的时候,谁知这臭小子的手隔着衣衫居然攀上了丰盈的雪丘,如果是在疾驶的行车过程中,那一握一揉一捏绝对要惊得车毁人亡一车两命。

当时冯文娟反手一记将咸猪手拍开,应激反应之下差点一个背摔把这臭小子给扔飞出去,好在最后硬是又给强忍住了,仅仅只是抓住了他的手往下摁了摁送回自己的腰间,同时闷哼了一声:“老实点,别乱动!”

之后,陈安宁除了把头伏在她的背上且紧搂住她的腰之外,一路到家的确老老实实。

她把陈安宁搀上楼,跟陈安琳简单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以及第二天下午会过来一趟之后,就急急匆匆地回警队宿舍了。

冯文娟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已经两年了,人生至今还未谈过男朋友,还是头一次被人轻薄身体,而且还是那么肆意,心中又气又恼又羞又恨自是免不了,偏偏施以咸猪手的,又是心目中小弟弟一样的大男孩陈安宁。

夜里躺在警队单人宿舍的大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回想起当时等红灯时的被袭,竟平添了几许异样的感觉,更加愈发的羞恼与烦躁,不停的反复自我催眠那臭小子是酒后无意识冲动,才渐渐沉沉睡了过去。

今天早上醒来,冯文娟心里认定陈安宁应该是酒后无意识的行为,心说着没准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了,想到这里便浑身轻松舒坦了。

但是下午再见到陈安宁,发现他一副故作没事人的做派,才清楚这臭小子是什么都明白着呢。

自己好歹读了三年警校,派出所蹲了小半年,刑警工作干到现在也已经一年半了,一眼就识破了臭小子的这点小伎俩。

如果说昨天晚上只是一分生气的话,冯文娟今天下午就是三分生气了。

但是除了一眼识破臭小子自以为精湛的演技之外,冯文娟以一个警察的职业直觉,又隐隐觉得这臭小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这种变化无关表演,倒是跟内里的气质、阅历和谈吐之类有关。

如果搁以前,这小屁孩怎么也不可能利用生理期的话题来调侃自己,现在拈手就来,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成熟了一般。

真是个臭小子。

看他低眉顺眼低声下气的诚恳样子,没准又是装出来的,冯文娟心中刚才升腾起来的羞恼之气,瞬间又无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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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好久不摸你的这玩意了

冯文娟抬手捋了捋耳廓边的秀发,柔声说道:“我要是这么容易就气极了,还不早就被你给气死了,我可当你是弟弟,你个混小子……”

不待陈安宁插话,又伸手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道:“青春期的小屁孩,以后进了大学喝酒注意点,别一喝多就荷尔蒙冲动犯浑……”

见陈安宁要张口解释,又揪着他的耳朵说道:“听到没有?昨天要不是看你喝得晕晕乎乎的,以你老姐我的性子,非得一个背摔把你砸得头破血流不可。”

冯文娟说完,手上还又拧了一下后才松开。

虽然冯文娟动口又动手,但陈安宁见她是这么一副不愠不火轻描淡写的口吻,猛然间才惊悟过来,是自己想当然且弄巧成拙了。

心想冯文娟好歹也是正规警校毕业,然后干刑警工作有两年的人,这天天都是研究嫌疑人犯罪心理和犯罪特征的,关公门前耍大刀,哎呀明显托大了托大了,丢人哪丢人哪。

陈安宁揉了揉耳朵,干巴巴的讪笑了一句:“文娟姐威武。”

冯文娟不懂这事跟威武有什么关系,愣了一下只当陈安宁是理屈词穷了,她抬脚踢了踢陈安宁,显得很是干脆道:“换鞋了,走吧。”

陈安宁纳闷道:“去哪?”

“去驾校带你报名啊,你考试之前不是就说好了的吗?”冯文娟比他还纳闷了。

高考前几天的七月四日,冯文娟拎了水果来慰问考生陈安宁同学,恰好晚七点的天堂联播里正播到一条新闻,政务院公布了《汽车工业产业政策》阐明:“国家鼓励个人购买汽车……任何地方和部门不得用行政和经济手段干预个人购买和使用正当来源的汽车。”

当时的陈安宁就笑言,等高考结束第二天就报名学开汽车,将来拿到驾照之后,一边读大学一边当出租车司机勤工俭学。

万万没想到,冯文娟竟然当真了。

“真报名学开车啊?”

现在的陈安宁说这话时的底气真心有些不足,他可是知道九十年代能开小汽车的红皮驾驶证着实不好拿,b1大货驾照的报名费就要一万多块钱,c1小车驾照的报名费也低不到哪里去。

即使交了不菲的报名费之后,还要花现金、香烟和好酒打点所跟的驾校师傅,否则可能十天半个月都摸不上几次方向盘,即使一路花钱最后拿到驾照起码也要半年时间,而且有一个月必须吃住在驾校,进行封闭式的学习训练。

而且1994年这时候的驾校里,基本都是老解放或者老吉普,根本就不像十年后驾校的车子那么好开,方向盘没有助推器,离合器没有同步器,车子很难操控,学车的条件也是极端苦逼,车子里又没有空调,这酷暑大热天里,人坐在里面就差撒上孜然了。

“那当然是真报名学开车啦。”冯文娟说得无比认真。

“文娟姐,我开……开玩笑的啦。”

想到要花一大笔钱在大热天里活受罪,而且估计八月底九月初就要去大学报到,还等着去建邺邂逅温岚她们仨人呢,哪有心思和时间去驾校封闭训练,陈安宁赶紧打退堂鼓了。

冯文娟似乎想到了什么,便笑道:“是不是担心学费太贵?”

“嗯。”陈安宁只能点点头。

“去年,我帮你弄摩托车驾照的时候,你花钱了没?”冯文娟提醒了一句。

陈安宁有点数了:“哎呀文娟姐,是你替我花的钱?多少钱?这个等我将来拿工资之后一定要补给你。”

冯文娟闻言歪了一下头,略显俏皮道:“我也没花一分钱啊。”

陈安宁终于豁然明白了,笑言道:“哎呦卧艹,文娟姐你家是开矿的啊?”

“不许讲脏话!”冯文娟在他头上拍了一记,接着又很是不解道:“还有啊,什么矿不矿的?你今天怎么尽说一些稀奇古怪的新名词?”

陈安宁没接话茬,反而苦着脸道:“我的文娟姐哎,驾校那些老解放还有老吉普,我实在是玩不转,要是有桑塔纳或者捷达哪怕是富康,我都不用驾校师傅教,保证一上手稍微熟悉一下,就能在你跟前开得滴溜溜转。”

冯文娟哈哈一笑道:“你这臭小子就别吹了,走吧,包你有桑塔纳开就是咯,哈哈。”

笑完就推了推陈安宁:“快点换鞋啦。”

恭敬不如从命,陈安宁只好打开鞋柜找了双运动鞋出来。

冯文娟一看鞋帮上的阿迪logo,就说道:“戴珮婷这香江madam还不错,她家企业给咱们市局捐了十几辆车不说,她个人这两年可买了不少衣服鞋子啥的寄给你和小琳。”

陈安宁直接光脚穿鞋了,站起来叹了口气道:“唉,这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嘛,糖衣吃下去,炮弹……”

冯文娟又在陈安宁头上拍了一下,打断话道:“别瞎说八道,珮婷其实是个心地非常善良的女孩子,下个星期到香江后,你说话要注意点啊,别没轻没重的。”

冯文娟的个子在女人当中算是挺高的了,大概有一米七三左右,抬手在陈安宁头上时不时的来一下,确实轻轻松松不费力。

哎呀卧艹,陈安宁心道,冯文娟这小妞今天是打头打上瘾了。

两人正要出门时,冯文娟突然想起来什么,提醒了一句:“小宁,我之前在门口等了你差不多十分钟,中间听到你家客厅的电话响过两次,你赶紧去看看来电号码是哪里的,可别万一耽误事了。”

陈安宁闻言便去客厅电话座机那,在话机显示屏上翻看了一下,然后跟冯文娟说道:“哦,这号码有点印象,好像是常阿姨家隔壁小卖部的公用电话,我回拨过去问一下。”

电话回拨过去,一问之后果然如此。

过了几分钟,等保姆常阿姨在那头接了电话,这才明白是她家今天来了外地的亲戚,常阿姨需要在家招待亲戚,就打招呼请假说今天能不能不过来买菜烧晚饭了,陈安宁爽快的答应了。

今天七月十号是星期天,陈安琳要在建邺待好几天才回谷方,他就在电话里告诉常阿姨,下周一到下周四都暂时不用过来买菜烧晚饭了。

挂了电话,锁好门之后,两人下了楼。

还没等冯文娟掏出车钥匙,陈安宁就老脸皮厚的,先行一步跨上了本田飞鹰win100的后座。

“今天你骑车带我。”冯文娟边说,边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哎呀我勒个去,这小妞真是打头打上瘾了,再这样下去老子要被打傻了,陈安宁心里腹诽不已。

另一世里,陈安宁不但抗拒骑摩托车,还抗拒坐摩托车。

这一世里,陈安宁挺喜欢摩托车这个刺激的交通工具。

以致此时此刻,陈安宁心里既不想骑摩托车,但又有一股蠢蠢欲动的潜意识在作祟,说实话他自己都感觉到挺分裂的。

“我骑就骑吧,钥匙给我,好久不摸你的这玩意了,我得找找感觉。”陈安宁无奈认命的说了一句。

“喏,给你。”冯文娟将车钥匙递给陈安宁,总感觉臭小子刚才这话说得怪怪的,又想不出到底怪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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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机车“少年”夏日旖旎行

陈安宁接过钥匙之后下了车,把座位架后面加装的尾箱打开,将里面的备用头盔取了出来。

戴上头盔,扣好系带的卡扣,这样在心理上会觉得安全了很多。

重新跨上这辆红色小本田,插了钥匙然后一扭,顺手摸了摸仪表盘,一股既陌生却又更熟悉的奇妙感觉,轻车熟路般瞬间涌遍全身上下每一处神经。

飞鹰win100这车一进入国内市场就迅速风靡了开来,很多人第一眼看到这车时,都会觉得车型一般般可以说貌不惊人,一旦入手久了之后,又会觉得它是那么的千般好看和万种风情,一双大长腿的冯文娟跨上它,绝对是一幅摄人心魄的香车美人图。

车身比较轻巧,才重一百六十多斤,看似轻却一点都不漂,行驶稳定性相当不错。

骑着这家伙爬坡过坎那是一个轻巧灵便,减震功能做得非常好,而且跑起来特别省油。

虽然只有97cc的小排量,却有着10匹的大输出,配合一百六十多斤的轻巧车重,这家伙的加速性能一点都不弱。

无论是酷暑三伏还是严冬三九,无论是冷车还是热车,一触即发,绝对不会拖泥带水拉稀摆带的。

变速器是踩一提三的四速变速器,特别是它的省油发动机没什么杂音,排气管声音异常的清脆。

陈安宁一脚踩下启动杆,立马启动了起来,只听见排气管声音非常轻微,貌似性能软弱无力的样子。

他轻拧了一下油门,一阵突突突的排气声立马冲入耳中,很是厚重,很有节奏,相当到的强劲有力。

一脚撑地,车把往前一推,同时另一脚往后一磕,收起脚架就在楼下试车慢跑了起来。

很快的工夫,穿越重生或者说移魂夺舍而来的中年油腻男,就完全适应了机车少年这个新角色。

慢跑了两圈后就慢慢刹停了下来,冯文娟也斜跨了小包走了过来含笑倚立。

陈安宁脚撑着地,取下车把上挂着的头盔递给冯文娟,“文娟姐,上车。”

冯文娟接过头盔戴好,扣好系带的卡扣,再拉下有机玻璃的风挡,抬腿跨坐了上来。

陈安宁扭头瞥了一眼,说了一句道:“往前坐一坐哎。”

然后啪嗒一声,他伸手将自己头盔上抬起的有机玻璃风挡,往下一拉,遮在眼前。

就在冯文娟闻言抬起香臀要往前挪的时候,陈安宁右手向后探出再反手一拉。

猝不及防的冯文娟一下子便扑到了陈安宁的背上,发出了“啊呀”的一声娇嗔。

与此同时,陈安宁左手已经迅速捏了下离合,左脚踩下一档,轻放离合的同时油门轻拧一下,车子迅速往前跑将了起来。

这一瞬,冯文娟的娇躯被骤然带动了起来,一双玉臂下意识的圈紧在陈安宁的腰间,整个人都伏在陈安宁的背上。

陈安宁极其娴熟迅速的捏离合,再勾上二档,如此反复,直到进入四档,只听一阵渐渐强劲有力的排气声开始被甩在身后。

这个年代的小区道路边上,几乎不会停有什么私家车,即使夜里也极少有开回来的公家车辆。

虽然是星期天,但此刻是初夏烈日炎炎的午后三点多,小区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和骑自行车的,否则现在就是一片鸡飞狗跳了。

倒是路过的居民楼里,午睡的人被渐起的轰鸣声惊醒了不少,隐隐惹来些许的咒骂声。

冯文娟搂着陈安宁腰,在他耳后连喊了数声:“臭小子,慢一点!”

快到小区大门口时,陈安宁这才放慢了车速,降下了档位,紧接着又出其不意的轻刹了刹,以致冯文娟的丰挺被突如其来的微微挤压了一下。

冯文娟头盔内的俏脸顿时就羞红了一片,她腾出右手在陈安宁的右肩上狠狠捶了一记,只是也不言语,然后把手放回陈安宁的腰间,又重新搂住了。

出了小区大门后,拐过弯上到大马路,提档加速,感觉越跑越有劲。

强劲节奏的排气声一直不停,如影随形于身后,胯下的小本田就像是嘶鸣昂扬的战马。

除了下辖的郊县之外,谷方市区目前唯一学驾驶的易达驾校,就在远离市区坐落东郊的刑侦二大队办公楼的隔壁。

从东风二村去易达驾校的行驶路线,陈安宁是一清二楚的。

但在两世的各自记忆里,这条路线两边的建筑物和街头风貌,相比之下还是有一些差别,目光瞥留之余,总是导致他下意识的轻带一下刹车,然后再提速上去。

起初,她还当陈安宁是无意之间造成的,次数多了便认定是臭小子在故意使坏了,如果不是摩托车还在疾驶之中,她非得下来把这小坏蛋给死命揍一顿。

可是待到陈安宁把车子停下来等红灯的时候,冯文娟又仅仅只是抬手在他肩上捶两下便罢了,后来等红灯的时候索性连捶都不捶了,一双玉臂似乎圈抱的更紧了。

人随车动,迎面疾风掠过,衣衫内外的肌肤仿佛还被吹出了片片汗珠。

初夏烈阳的映照之下,心底竟似泛起了绵绵潮湿之感。

而陈安宁开始被捶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他要控制摩托车不容分心来扭头询问。

这非但没有让他内心里产生愧疚汗颜的明悟,反而使得内心里要肆意放飞自我的快感突然迸发了出来。

此时此刻,陈安宁忘记了自己是一个虚岁四十一拖家带口的中年男,完全沉浸入了机车少年青春飞扬的新角色之中。

此时此刻,在飞驰而过的这段人生短途里,他不用再带着伤楚去怀念那一世的家人、事业和一切,不用再体会永远回不去的崩溃与绝望,不用再去体会接受命运安排的无奈……

如果说,开始还是记忆里的异样引发困惑而导致了误会,后来就是寻找机会来享受旖旎了。

到了驾校门口,陈安宁将车子停在树荫阴凉下,他把车子熄了火,但钥匙没有拔,车把一歪,脚撑着地。

冯文娟搂着陈安宁的腰,戴着头盔默默的伏在他的背后。

陈安宁也没有出声。

只有附近的知了声起起伏伏,蝉噪人逾静。

9、无限接近事实真相的女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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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篇首语:

读者或许会发现,在上一章节里,倒数第9段落和倒数第8段落之间的上下文意思,好像有点连贯不上。

其实,是上一章节发布之后,倒数第9段里的一句话被“点娘”给吞掉了。

我也不敢修改章节内容再重新发布,生怕一改动,整章都会没了。

上一章节的倒数第9段落和倒数第8段落,如果经过修改的话,修改过后应该是这样:

……

而陈安宁开始被捶的时候还觉得莫名其妙,他要控制摩托车不容分心来扭头询问,但背后的异样让他转瞬就醒悟过来是怎么回事。

这非但没有让他内心里产生愧疚汗颜的明悟,反而使得内心里要肆意放飞自我的快感突然迸发了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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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7月10日,星期日,下午四时许。

谷方市东郊,市易达机动车驾驶员培训学校,办公用房105室培训科办公室内。

陈安宁没想到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自己居然又一次坐到了考桌前安安静静的做着试卷。

面前这是机动车驾驶人考试内容里的理论考试试卷,也就是俗称的“科目一”。

在陈安宁另一世的印象里,机动车驾驶员考试是由公/安局车管所举办的资格考试,驾校只是一个培训机构,相当于是培养运动员的教练员,教练员怎么能够赤膊上场充当裁判员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懒得烦问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没准就是这个时空里的体制问题哩。

之前冯文娟只说是领他来报名的,刚才办好报名手续之后,他随口胡诌跟接待他们的马科长吹嘘了一通,说科目一理论知识早就自学得老扎实了,另外只要能有一辆普桑让他上午熟悉半天,下午就能将科目二和科目三轻松通过。

冯文娟大概是被唬傻了,马科长相反有点半信半疑,只见马科长哈哈一笑大手一挥,那就让小陈先考一考科目一嘛,又不是什么难事。

电脑在这个时空的1994年应该也还属于奢侈品,看起来还没有普及到江南省的二线城市谷方市,所以科目一理论考试依然是笔试。

陈安宁把试卷从头到尾大概通览了一遍,一共是100道题目,分别是25道单项选择题、10道多项选择题和10道判断题。

单项选择题和判断题是每题分值2分,多项选择题是每题分值3分,试卷满分是合计100分,及格分是90分。

在灵魂穿越重生过来的前一个月,陈安宁恰巧在建邺交警的微信公众号里,通过交规学习考试将交通违章扣掉的9分给消掉。

每次考试消3分,每次一共十道选择题,只允许错一条,当然考试通过之后也得缴罚款,一个记分周期内最多只允许消9分。

考试通不过,可以在手机上接着重新考,甚至反复考,直至考试通过为止。

从早晨上班到傍晚下班,在手机上连续考了n次,陈安宁才终于把违章的9分都给消掉,所以这交规知识的学习积累功底那是没得说。

现在坐下来看了试卷才发现,这1994年的考题除了涉及道路交通安全法律、法规和相关知识以外,竟然还有不少题目涉及车辆机械维修的相关知识,哎呦卧艹,时空经验主义害死牛啊。

时空经验主义确实误导人,譬如1994年的现在,驾照根本就不分什么a1、a2、b1、b2、c1啥的,直接从高到低下来依次是a、b、c……

相比前几天高考考场的肃杀紧张,今天这里的氛围倒要轻松惬意得太多了。

办公室内的“监考老师”就是驾校培训科的马科长,马科长一手扶着大茶缸,另一手夹了一根中华烟,正坐在另一张办公桌后悠闲地浏览着本市的《京谷晚报》,看完了旁边还有建邺的《江南晚报》。

另外还有英姿飒爽美丽诱人的冯“姐姐”陪考,考试氛围这么好,阅卷审题速度都能快不少。

试卷才做了一小半内容,发现涉及车辆机械维修的部分并不难,陈安宁心中这就笃定了不少,甚至还有闲情逸致了起来。

他瞥见马科长刚才掐灭烟头之后,迟迟没有再续点一根。

马科长其实是驾校培训科的副科长,初次接触下来看似这人还不错,最起码面上的功夫做得很到位,很客气也很热情,还一起尝试探讨了今年高考语文的作文题目《尝试》。

驾校除了逢年过节之外基本上是全年无休,报名处的工作人员和教练差不多都是天天上班,但驾校行政上的职工尤其是领导,逢到星期天还是该休息就休息的。

见面之后,马科长说前天就接到领导的指示了,他说一定要把领导交代的任务不折不扣完成好,今天他吃过午饭在家稍微躺了躺,两点多就提前赶到办公室等着啦。

刚才报名的时候,陈安宁并没有带身份证,也没有带原来的摩托车e照的证件原件,就这么登记报了个学习c照的名,备注了一下将来发照时需要ce并照,这么简简单单稀里糊涂的看起来貌似有点儿戏。

有马科长在,他嘴里左一个领导指示右一个领导安排的,马科长不提报名费的事情,报名处登记的工作人员更不会提这个茬了。

易达机动车驾驶员培训学校的前身,最早是谷方市公/安干校汽训队,听马科长介绍说现在又是属于市交警支队的三产企业。

陈安宁知道,马科长口中的领导或许就是驾校的校长或者副校长啥的,但驾校领导的上级部门领导或许都不一定是冯文娟所倚的关系所在。

这一世原先的陈安宁认识冯文娟也有两年了,很早就晓得她是建邺人,并不是谷方本地人,而且她是从长江北岸那边的江淮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的。

陈安宁心里猜测,冯文娟看起来只是谷方市警队的一个普通madam,平时也不怎么显山露水的,也没听她说过她的家庭情况,怎么感觉还挺有能量似的。

但起码几大千的报名费就这么给省了,是不是薅社会/主义羊毛薅得太狠了点?是不是影响有点太恶劣了?

他一边寻思着,一边拿起手边拆过的软壳中华,抽出一根给马科长抛了过去。

“马科长,您抽烟。”

话音刚落的同时,香烟已经落到马科长眼前的报纸上。

“小陈,你这么客气。”

马科长抬头一笑,接着又拍了拍短袖衬衫胸前的口袋,热络道:“我这自己有呢,小陈你赶紧忙你的。”

说完,这才捡起压在报纸上的那根烟,叼在嘴边给点上了。

马科长胸前口袋里也有一包软壳中华,香烟的包装还没有拆封,那是见面之后,陈安宁在私下没人的时候硬塞给他的。

……

刚才,陈安宁自来熟似的跟马科长的互动,都被冯文娟尽收眼底。

冯文娟坐在陈安宁身后的单人沙发上,小挎包搁在一旁,身体略微前倾又有些靠右斜侧着,右手的手肘撑着沙发的扶手,掌心托住了下颌。

从陈安宁一坐下来做题目,她的目光就像深深黏住陈安宁的背影了。

如果有可能,她都想剖开这混小子的脑袋,看看一夜之间,这坏家伙脑袋里的思想是到底怎么变“坏”的!

这一遐想的电光火石间,冯文娟不知道她已经无限接近了事实的真相!

10、质量互变规律的困惑

“事物发展,有量变和质变两种状态。”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必须首先从量变开始,没有一定程度的量的积累,就不可能有事物性质的变化,就不可能实现事物的飞跃和发展。”

“并不是量变就能引起质变,而是量变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时,事物内部的主要矛盾运动形式发生了改变,进而才能引发质变。”

“水从液态变为气态,加热提高温度只是引起质变的外因,水分子的主要热运动形式发生了改变才是引起质变的内因,小于1个标准大气压且低于100摄氏度的水,照样可以沸腾。”

冯文娟坐在沙发上,手托香腮,从侧后默默凝视着陈安宁在答题。

此刻,她脑子里并不怎么乱,相反很冷静地想到了以前哲学课上关于唯物辩证法的质量互变规律。

具备细腻的细节观察、缜密的逻辑思维和坚韧的心理素质,是成为一名优秀刑事警察的必要前提。

冯文娟承认自己刚才在途中羞愤难抑的莫名失态了,但又能极快地从失态中自觉惊醒而恢复过来,当内心波澜起伏的她还没有来得及给自己的失态找台阶下,就被陈安宁的事后反应和举止表现一步步惊诧不已了。

之前在驾校门口,一直闷声的两人从摩托车上先后下来之后,这个小混蛋居然跟没事人一样,嬉皮笑脸地出言跟她借点钱,说要在驾校旁边的小卖部里买两包好烟待会儿敬敬人。

驾校旁边的小卖部,是他们张副大队的老婆与驾校王校长的老婆合开的,陈安宁进去走到柜台跟前,直接就说要买两包软壳中华。

还跟张副大队的老婆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道:“洪阿姨,你这中华烟一定要保证正宗啊,我可是拿来求人办事,待会还要发给别人抽的哦。”

见他说话这么无遮无拦,哪有当着领导家属的面怀疑人家卖假烟的道理,冯文娟阻止不及都要晕死了,她觉得自己站在一旁好难堪。

她跟张副大队的家属虽然不是太过熟悉,但平时碰到面都会亲切喊人家一声洪阿姨,怎么说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啊,因此忙不迭的打招呼,称小孩子不会说话。

没想到洪阿姨倒是不以为意,反而走到柜台外面,神神秘秘的把冯文娟拉到一旁,还踮起脚尖像是要跟她说什么悄悄话。

冯文娟见状有点不明所以,但也赶紧礼貌性的略微弯腰低头,就听洪阿姨在她耳边窃窃私语道:“小冯,你是不是跟老陈家的这小子在搞对象啊?”

冯文娟听了这话,惊慌得一下子直起身来,恨不得当场就要一头撞死在柜台上,她知道之前两个人在摩托车上的“亲密抱触”被洪阿姨给无意瞅见了。

她连忙急得直摆手,支支吾吾的却是怔得说不出话来。

洪阿姨见冯文娟倏地涨红了脸,嘿嘿一笑对她低声道:“大一点不要紧,我懂咧,就跟现在炒股一样,好的原始股就要提前抢购。”

说完,还眼睛一眨眉毛一挑,意思大概就是你懂的哦。

软壳中华烟平时卖四十八块钱一包,洪阿姨直言说两包烟就给九十块钱吧。

陈安宁将两包烟揣到兜里后,又厚着脸皮蹭了一个一次性的塑料打火机,还趴在柜台前跟洪阿姨聊聊中华烟的1字头、2字头和3字头的区别,人家开了好多年的小卖部,居然真心不知道还有这么多的专业知识。

以致,连洪阿姨都纳闷了:“小宁啊,晓得你学习好,怎么连香烟都懂啊?”

出了小卖部走到驾校大门口,陈安宁停下脚步掏出一包中华来,拆开后自顾自的叼了一根点上,吸了两口,弹了下若有若无的烟灰,才极为肯定地告诉冯文娟,这烟确实不假。

冯文娟都惊呆无语了,印象里一贯好孩子的陈安宁不但喝酒还抽烟,弹烟灰的姿势一看就挺老道的,尤其还能分辨香烟的真假。

冯文娟觉得自己应该有很多的话要问问这个臭小子,但警察的职业习惯告诉自己要静观其变,容他流露出更多的以前不为人知的细节出来。

之后见到等候已久的马科长,又是握手又是递烟,就像好长时间未见的老朋友重逢一样,谈笑风生,相谈甚欢。

还配合马科长就今年高考语文的作文题目《尝试》,侃侃而谈,旁征博引,表现得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稚嫩的高中生。

在驾校报名处的办公室里,不仅给报名处的工作人员发烟,旁边的两个教练还有个过来报名的中年人,一个不少都没有给疏忽落下。

到了马科长的办公室,趁没有其他人在,硬是往马科长的衬衫口袋里塞了一整包烟。

……

此刻冯文娟很清楚,在陈安宁的身上一定发生了质的变化,但量变的过程却完全不为她所知。

高考前的七月四日晚上,她还到过陈安宁的家中慰问、鼓励过他。

昨天晚上,又在老营街的小饭馆里碰到了他,只是他喝多了,差点跟人打群架,架没打成,还在车上犯了混,但“犯了混”的他看起来还是以前那个男孩样。

今天下午,再见到他,稚嫩的脸庞一如以往,但表现出来的做派与谈吐……

冯文娟沉思到这里,脑海里像是跳出来几个词,却又模糊飘忽不定。

刚要在脑海里抓住这几个词,却又被陈安宁站起来出言打断了。

“马科长,科目一的考卷,我做好啦。”

“哦。”马科长闻言放下手中的报纸,接着又关切的问了句,“小陈,要不要再检查一下?”

陈安宁微笑道:“我检查过了,估计90分应该没问题。”

马科长站起来哈哈一笑道:“行,那我现在就来批改一下,只要能有90分,就正式按科目一的成绩登记通过。”

马科长说完,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妥,赶紧冲冯文娟解释了一句:“冯同志放心,就是走个过场,意思一下,呵呵。”

接着,马科长从办公桌抽屉里找到这份试卷对应的标准答案,成绩很快批改出来了,居然考了93分,只错了三道题,都是关于车辆机械维修方面的。

就这样科目一的理论知识考试,算是正式通过,并登记入册了。

然后,马科长带着陈安宁和冯文娟去了驾校的训练场地。

驾校的大部分车辆确实是老解放和老吉普,但另外还有两辆富康,三辆捷达和两辆桑塔纳。

据马科长介绍,富康、捷达和桑塔纳这三种好车,是他们驾校专门供社会上的大款、机关里的领导以及领导家属来学习c照驾驶的。

此时c照的科目二考试是考倒车入库、移库和坡道起步,科目三考试就是上路考一档至五档的加减了。

今天驾校训练场正好有一辆桑纳塔空着,陈安宁便跟马科长提出来试试,说他以前试着开过几次同学父亲单位的手动挡捷达,今天现在就想试试桑塔纳,马科长居然倒是一口就允了。

冯文娟却是陈安宁睁眼说瞎话,将他拉倒一旁满是责怪道:“小宁你别瞎胡闹,开汽车跟骑摩托车是完全两码事!”

马科长没听到冯文娟说的话,却大概猜到是什么意思,便径自走过来安慰道:“冯同志放心好了,我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我也可以踩刹车,没事的。”

冯文娟心里不忿,反正有马科长坐在副驾驶座保驾护航,便有心看陈安宁出个大洋相,谁料到却差点惊掉下巴。

在另一世陈安宁的第一辆车,就是一辆三手还是四手的手动档桑塔纳,开了好几年才换成了自动档的帕萨特。

在穿越重生过来之前,偶尔还会拿自家厂里的五菱宏光练练手感,毕竟是享誉全球的神车嘛。

陈安宁除了忘记移库的操作流程之外,倒车入库和坡道起步耍得都很溜,在训练场上还熟练的试了下百米加减档。

马科长下车之后对陈安宁的车技赞不绝口,说也不需要安排专门的教练了,只要再过来几次练练移库就行了,到时候哪个教练不忙,就安排哪个教练指点指点,月底就可以插班参加科目二和科目三的考试,八月中旬就能拿到正式的驾照了。

冯文娟都被震惊得呆傻了,目睹陈安宁匪夷所思的行为,让她感觉自己突然梦游了一般,晕晕乎乎地就被陈安宁拉回到驾校隔壁的警队单人宿舍。

看到陈安宁自顾自地往她的床上惬意一躺,枕头边正巧有她之前叠好,但又忘了放回衣柜抽屉的干净内衣裤,才让她不由自主地发出“呀”的一声而惊悟了过来。

11、在梦里,你就是我的唯一

陈安宁惬意地往冯文娟的床上一躺,一只脚搁在床沿上,另一只脚耷拉在水泥地上。

头枕着枕头,鼻子忽然耸了耸,使劲在空气中嗅了嗅,完了还眯着眼做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来。

冯文娟见状则粉脸一红,走到跟前用力踢了踢他的小腿,嗔怪道:“把我的凉席都弄脏了,快起来!”

说着就俯身下腰,一把将陈安宁拽起来给推到了一边。

冯文娟红着脸拿起叠好堆放在枕头旁的文胸亵裤,掀开枕头准备塞在枕头下面,想了想又放下枕头,直起身来三步并两步的走到衣柜旁。

打开衣柜的门,蹲下来拉开衣柜最底层的小抽屉,将手里的文胸和亵裤都摆放了进去。

陈安宁站在不远的侧后,就看到紧身的牛仔裤布料被绷紧出一个完美的水蓝色蜜桃形,瞬间一时就有点失神。

冯文娟将抽屉重新推了回去,站起身来关好衣柜门,就听到陈安宁在身后说道:“文娟姐,是不是有好多问题要想问我哦?”

冯文娟转过身来,忽然有一种被抢了台词的感觉,一下子竟怔得无语。

“文娟姐,今天有没有觉得我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陈安宁盯着冯文娟,又嬉皮笑脸的跟了一句。

冯文娟面色复杂地看了看他,恨恨一声道:“是啊,大跌眼镜呢,没想到你不但酗酒,还学人抽烟,还是一副老烟枪的德性……”

“哎呦文娟姐,你误会我咯,你一定要相信我啊,在今天之前我从来都没抽过一根烟,要是说谎,我就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撞……”

陈安宁赶紧连连赌咒发誓,一副好姐姐你千万要相信我的真诚急迫样子。

实事求是的说,这誓言立得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一世的陈安宁,之前真是一个标标准准的乖宝宝好学生,除了过年基本上是滴酒不沾,就是春节期间也是浅尝即止,昨天跟同学聚会喝高了,也是因为庆祝高考结束开始人生新篇章的特殊情况。

冯文娟初听陈安宁的解释时,就觉得他是在说谎还嘴犟死不承认,心中直接怒气横生,脸色就倏地绷紧了。

但紧接着见他这般真心的赌咒发誓,心中又一阵忽地柔软,倒是暂时发作不出来了。

冯文娟没直接应声他的咒语誓言,职业习惯驱使自己在脑海里飞速盘算剖析了起来。

她认识这臭小子也有一年半了,跟他碰面的次数累积起来少说也有小几十次,从他一直以来的行为举止和生活习惯里,还真看不出有偷偷摸摸抽烟的迹象。

公安系统里的绝大部分男同事因为职业的缘故,或多或少都有点烟瘾,即使不是烟不离手的老烟枪,哪怕一天偶尔叼几支,不抽烟的人走到跟前都能闻出一些烟味来。

想到这里,冯文娟觉得可能真冤枉这臭小子了,但是他的姿势又是那么老练,她一时有些判断不准,便略有些迟疑又有些狐疑道:“那你怎么……”

陈安宁见状,哪能不懂冯文娟欲言又止这番是什么意思,赶紧打断她的话语道:“文娟姐,我今天也觉得很是神奇呢,你坐下来听我说……”

说着便抓起冯文娟的玉臂,把她拉到书桌旁的椅子坐下,自己也拿了一张圆凳坐了过来。

“文娟姐,你对做梦怎么看?”陈安宁盯着冯文娟的俏脸,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做梦?”冯文娟闻言一愣,不禁莞尔一笑,又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我倒觉得我今天才跟做梦一样呢,臭小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安宁将屁股下面的凳子挪了挪,凑上前神秘兮兮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冯文娟听得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随口应道:“怎么奇怪啦?”

“在梦里,我爸在化工厂里当车间主任,他没当警察更没牺牲,我妈也没当老师而是做会计,高考之后我考进金大读了四年本科,你警校毕业后也没来谷方当刑警,而是在建邺市区的派出所里工作……”

见冯文娟被寥寥几句话就迅速吸引住了,陈安宁接着叙述道:“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在建邺中山广场遇见你身着警服正在执勤,看到英姿飒爽美丽动人的你,我立刻就惊为天人,瞬间爱上了你而无法自拔……”

听到这里,冯文娟立刻脸红心跳了起来,顿时就口不择言。

“你,你瞎说什么呢?”冯文娟羞赧娇嗔了一句,就要站起来。

陈安宁连忙抢先一步站了起来,伸手搭在冯文娟的香肩上,把她摁坐回去,解释道:“别急呀,我都说了是梦了,接着听我说呀。”

冯文娟也不言语,只是抬头狠狠白了他一眼。

陈安宁坐了回去,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在梦里吧,开始你也不认识我,我就上前打探你的名字,你还当我是神经病……”

“嗯,现在看起来,你是有点神经病。”

“文娟姐你别打岔呀,听我说呗……我想认识你呀,我就在旁边远远守在你,然后偷偷跟着你回单位,才晓得你在哪个派出所工作,再后来终于找机会认识到了你,哎呀怎么认识的,我现在也回想不起来了,反正你从此不讨厌我就是了。”

“后来接下去,我就用各种方法对你献殷勤,终于慢慢打动了你的芳心,你也渐渐开始爱上了我。”

听到这里,冯文娟顿觉羞恼难抑,立刻出言打断道:“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爱上你这个小屁孩,我大你这么多……”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便抬起脚一下子踩在陈安宁的鞋面上,跟踩烟头似的又狠狠碾了碾。

陈安宁连连哎呦哎呦的呼痛,叫道:“都说了是做的梦了,我还没说完呢,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会抽烟的吗?”

“臭小子,你别告诉我你是在梦里学会的?”冯文娟松开脚,冷笑一声。

陈安宁也不直接回应,而是一本正经的继续叙述了起来:“在梦里吧,我们相约等我大四毕业就结婚,我爸妈还是挺支持的,我妈还说女大三抱金砖,我小你五岁相当于捡了将近两块砖哩,你爸妈倒是强烈反对……”

冯文娟强忍住要站起来揍人的冲动,硬憋着听他继续胡诌。

陈安宁忽然异常感慨了起来:“在梦里,你家背景挺厉害的,把你从建邺派出所不知调到什么地方去了,我还没毕业就失去了你的消息,从此以后怎么寻找都再也找不到你……你离开我之后,我就学会了抽烟喝酒,借酒消愁。”

见陈安宁一边陈述一边顿显出伤感来,冯文娟自己也渐渐沉入角色中去了,仿佛感同身受,也怅然若失。

“毕业之后,我先是被分配到机关部门里工作,后来停薪留职出来自己创业,买了房,学会了开车,哦也买了私人小汽车,但是个人生活一塌糊涂,结了三次婚也离了三次婚。”

“因为在梦里,你始终是我的唯一。”陈安宁盯着冯文娟的明眸,充满深情的说了这一句。

为了解释怎么会抽烟,怎么会开车,另外还有要为以后可能的一些行为处事打埋伏,跟警察打交道,我特么容易么我,陈安宁在心底不停地狂自我吐槽。

“小宁,那后来呢?”

冯文娟盈眶含泪,声音哑哑地楚楚问了一句。

“后来啊……”陈安宁仰面长叹一声,旋即又低沉道:“在梦里,人到中年的我在沪江出差时意外邂逅了你,我没想到你一直都是独身至今,重逢之余,我们彼此都以为能够共度余生,没几天谁知我竟意外猝死了。”

“啊,怎么回事?”

听到陈安宁意外猝死,冯文娟立刻激动得要站起来,身心俱震没站稳,脚下绊到椅子脚,人一下子就要栽了过来。

陈安宁急忙起身托住她的娇躯,打趣道:“文娟姐,都说了是做的梦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啊?!”

冯文娟这才惊觉了过来,发现身处陈安宁怀中,又连忙一把推开了他。

12、打死我也不说

“文娟姐,你肯定会觉得匪夷所思,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呢。”

“昨天夜里做了这场梦,今天早晨一觉醒来,感觉自己就像凭空多出四十年的人生经历一样。”

陈安宁在冯文娟跟前,郑重其事地接连感慨了两句。

“就这样,你就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开车?睡一觉,做个梦,就无师自通?”

问完这句,冯文娟忽然觉得自己问得很傻很天真。

“真的,就连企业的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现在放到我面前,我都能看个大半懂。”

陈安宁这句话像是答非所问,却又配合式的印证、呼应了他刚才对梦境内容描述的下海创业的细节。

陈安宁在心底认真地问自己,努力想象自己一身浩然正气,这才淡定了许多。

而冯文娟刚才跟陈安宁之间一问一答之后,就不由自主的陷入了略显凝滞的沉思状态。

作为一个知心姐姐,毕竟也是认识一年半了,平素相交还是蛮深的,冯文娟觉得自己应该相信陈安宁所描述的梦境。

作为一个信仰坚定的无神论者,作为一个意志顽强的年轻党员,冯文娟又觉得陈安宁所描述的一切,简直荒诞离奇到了极致,完全冲垮摧毁了自己以往固有的三观。

作为一个正经警校毕业,且工作两年的刑事警察,冯文娟觉得没有任何实实在在的证据和物件,能够证明陈安宁空口白话描述的真实性。

尤其这臭家伙还说在梦里自己跟他相爱了,真臭不要脸哎,偏偏这家伙还说得这么深情,让她很是坐立不安。

而陈安宁见冯文娟脸上表情神色一动一动的,他看惯了另一世那些洗脑案例,明白这事就要趁热打铁,不断的灌输、诱导和暗示,并且反复循环加深认识,最终彻底达成牢不可破的认知效果。

陈安宁便不动声色地提醒道:“说实话,我也不敢置信呢,不过我也晓得有些事情,虽然没法用目前固有的科学理论来解释、判断,但不一定就是迷信的或者唯心的。”

“文娟姐,你好好想一想,你自己还有你家里人或者什么亲戚朋友,有没有做过那种看似离奇却又符合情理的梦?”陈安宁又补充了一句。

冯文娟皱着眉凝思片刻,突然一拍书桌就站了起来,献宝似的嚷嚷道:“我想起来了,我听我妈说过一件事。”

她手上还有无意识的比划动作,看起来手舞足蹈一样。

“真的?你妈做过什么梦?”陈安宁适时配合了一下,同时又抬手往下摁了摁道,“文娟姐,你坐下说。”

“哦,不是我妈做的梦,别打岔,你听我跟你说。”

陈安宁连忙点点头,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妈有一次去燕京出差,回来是坐火车软卧回建邺的,快到建邺前列车员来包厢换过票之后,我妈心想稍微打一个盹吧,没想到一下子就睡过了头,醒过来之后发现火车已经过了南锡快到东吴了。”

“包厢里又没有其他乘客,也没人提醒我妈一声,包厢门又关着,列车员还以为我妈到建邺就已经下车了。”

陈安宁听冯文娟讲述到这里时,暗暗寻思她的父母应该不是普通级别的干部。

这个年代列车上的软卧可不是什么人想坐就能坐的,好像起码需要县团级才有资格,一般购票的同时还需要出具正处级以上的单位介绍信。

如果她妈妈是独享一间软卧包厢,那级别就更高了去了。

红三代?

“当时我妈心想反正坐过头了,索性就补张票或者让列车长打个证明,最后到终点站沪江下车,正好借机到沪江看望一下我的外公外婆,没准还能给两个老人家一个意外的惊喜呢。”

“万万没想到,我外公外婆看到我妈来了之后,一点都不惊喜,嘿嘿。”冯文娟说到这里,还卖了一个关子。

“你妈跟你外公外婆的关系不融洽?”陈安宁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瞬间脑补出了很多红色豪门剧情。

“哪能呢?”冯文娟横了一眼,显摆了一句道,“瞎说呢,我外公外婆对我妈可好了。”

你特么这是逗我玩啊?

陈安宁翻了个白眼,给了一个请你继续的表情。

冯文娟嘿然一笑道:“告诉你吧,原来呀头天夜里,我妈她自己的已经去世好多年的外婆,托了一个梦给我的外婆,说我妈第二天会来沪江。”

“神奇不神奇?”冯文娟问道。

对于冯文娟说的这事,陈安宁内心里并不觉得有多神奇,只能说明她的妈妈和她的外婆两个人之间有心灵感应,而且发生了量子纠缠,其实跟冯文娟已经去世的外曾祖母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人家冯文娟好不容易想出一个范例,极力来佐证陈安宁谎言的真实性,同时也努力要让她自己摇摆不定的信念坚定下来,陈安宁当然不能拆台咯,否则他陈安宁岂不是成了元素周期表的第51位?

陈安宁微微点了点头:“确实神奇,有些事情真的没法用科学来解释,现在我自己就是亲身体会。”

冯文娟以为陈安宁所说的亲身体会,就是他刚才描述的昨晚那个梦境。

却不知,陈安宁感慨的是他自己从另一时空的2018年,一觉竟然睡到了这一时空的1994年,说不清到底是穿越还是重生,也搞不懂到底是移魂还是夺舍。

这潘多拉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一时半会儿竟然还摁不下去了。

冯文娟突然又拍了拍她自己的大长腿,说想起读警校时,听某个老师讲过的一则离奇案例了。

蜀川省的一个青年农民孤身一人去粤东省打工,家里人不清楚他到粤东后在哪里打工,也不清楚他在粤东具体打的是什么工,只是每隔一个季度或者半年就会给家里汇一次钱,家里人也就不以为意了,而且每逢当年腊月底还会回老家一趟,春节过后再去往粤东打工。

有一年这个小伙子去了粤东之后,就再也没有汇钱回来,没有写过信也没有拍过电报,到腊月里也没有回老家过年,等到次年过去了一大半还是如此,小伙子的家里人这才心里发慌了。

但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小伙子在粤东哪里打工,甚至他最后一次离家是不是去了粤东都没人搞得清,以致家里人都没法去报案,甚至不知道该去找哪个地方的公安局报案。

又过了大概数个月,那个打工小伙子的姐姐在蜀川老家突然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在梦里小伙子浑身血迹斑斑,告诉姐姐他是在粤东省某市某县某镇的哪个工厂打工,是哪两个工友什么时间为了什么事情而杀害了他,说得有名有姓事无巨细,还说了自己被埋在什么地点。

很多农村人信这个,于是小伙子的姐姐和家里人,便千里奔赴粤东那个工厂所在地的派出所报案。

粤东当地的公安人员能够理解这个家庭迫切寻人的心情,但他们还是很难相信“托梦”的存在,不过为了安抚这个家庭,几个好心的警察同志还是忍不住跟着失踪小伙子的姐姐去走一遍。

令人蹊跷的是,那位小伙子的姐姐从来没有来过粤东,一路上是各种灌木丛和分叉小路,可她在带路的时候没有丝毫迟疑。

走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岭野沟,那位姐姐说自己的弟弟就埋在了这里。

几个警察同志半信半疑地开始查看现场,然而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位观察能力强且擅长细节注意力的警察很快发现,有一块地方土质的颜色泛黑,与周围土质颜色明显不同。

经过就地挖掘之后,果然在此找到了失踪小伙子的尸体,再按小伙子给他姐姐托梦时讲述的细节,当地警方很快就破获一起性质恶劣的合伙谋财杀人案件,凶手无一漏网。

将这则案例娓娓道来之后,冯文娟还显得很是懊恼,直埋怨自己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

对于这样类似的案例,陈安宁不但在另一世的互联网上看到过相关文章,还看过《今日说法》和《走近科学》为此专门推出的电视专题片。

但此时此刻,陈安宁既要表现出第一次听闻后的惊讶,还要费尽心机继续对冯文娟进行心理暗示和思维诱导,你看梦境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神奇嘛。

说实话,跟专业的刑事警察玩这个心眼,人生四十年的演技一口气都压上了,还差点压不住。

好在冯文娟才参加工作两年,另外她内心里对陈安宁是不警惕、不提防、不设防的。

“文娟姐,我今天跟你说的事,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讲啊?”陈安宁忽然提醒关照了冯文娟这么一句。

“怎么了?”冯文娟虽然不会到处说,但还是下意识的疑问了一下。

陈安宁一脸沉色,郑重道:“你想想啊,事物反常即为妖,万一传出去了,导致我被有关科研机构绑上手术台,进行什么电击测试啊,甚至切片研究怎么办?”

这话说得冯文娟心里不由瘆得慌:“不会这么严重吗?”

“万一呢?”

“万一有关机构觉得,对人体特异功能研究很有促进帮助呢?”

陈安宁接连反问了两句。

冯文娟听了之后,脸色也不由得郑重了起来。

气功和人体特异功能的热度,已经在社会各个阶层持续十几年了,这期间还上了好几次春晚。

不仅很多大干部相信这个,就连很多科学家都笃信不疑,泰斗级的科技大神写一份建议深入加强研究的报告,其号召力和影响力一句能顶一万句哩。

“也不能告诉小琳吗?”冯文娟冒出了一句。

“你要吓到小孩子?”陈安宁回了一句。

冯文娟凝思片刻后,确实觉得这真不是小事,极其严肃认真地说道:“嗯,我懂了。小宁,你放心吧,打死我也不会说。”

冯文娟明眸里折射出的光亮,是前所未有的那么果敢与坚毅。

此时此刻冯文娟的表现,就像是一位女地下交通员手心里攥紧了一份纸卷,她心中明白这是绥靖公署里潜伏的内线同志冒着生命危险,才传递出来的胡宗南兵团即将秘密多路进攻延安的情报,哪怕她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捍卫这份情报的周全。

13、美男计的心路历程

刚才,陈安宁在给冯文娟描述这个梦境内容时,冯文娟甫一听当然是觉得荒诞离奇到极致,但是编造构建这个谎言,陈安宁从头至尾并没有多少紧张情绪与心理压力,毕竟这是改编自他自己才体验的亲身经历,顶多算是一条真实的谎言吧。

在冯文娟面前,为什么要扯这么一个谎呢?

须知一个谎言诞生后,需要用到多个谎,甚至无数个慌来圆它。

这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么?

还是闲得蛋疼找抽么?

亦或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

都已经扯谎了,都已经扯到这个地步了,陈安宁的内心深处还时不时的拷问一下自己。

醒来后的这一个白天里,内心矛盾丛生遍布,以致陈安宁自己都无法捋得清。

他不敢想象还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自己在这个时空的某一天睡个觉,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重新移魂回到了原时空。

他不知道在原时空的自己,到底是成了一具没有意识的植物人,还是当时直接就一命呜呼了?

假如真的万一有幸能够再次移魂回到原时空,如果在原时空的自己是植物人状态,没准还能重新注入灵魂获得新生;如果在原时空的自己已经烧过头七都好几年,那么移魂回去岂不就成了孤魂野鬼?

如果真的万一有幸能够再次移魂回到原时空,但却是2018年当天之前的日期,或者是之前更早的年份呢?譬如2016年或者2014年啥的,那最终成活下来的我到底是哪一个我?

那么,我还是我么?

那么,如何区分本我、自我、超我、真我和假我?

哎呦卧艹,这特么的只要一想就让人发疯。

但这些林林总总的假设,都并非不可能发生啊!

原时空里生于1978年活到2018年的自己,睡了一觉就能移魂到现时空,对现时空里生于1976年活到1994年的“自己”进行了“夺舍”。

如此荒诞离奇的事情都真真实实的发生了,以后还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从中午在家吃泡面到下楼四处溜达,从遇见江华到跟冯文娟碰头,再到此时此刻,陈安宁内心里都没有停止不断的胡思乱想。

从甫一醒来接受既成事实后,他就有了穿越者或重生者必须恪守自身秘密的自觉意识。

原本,他并没有要给冯文娟讲述这么一则真实谎言的打算,应该说根本不会给任何人讲,包括现时空里的妹妹陈安琳。

但是下午见到冯文娟之后,他心思里渐渐又有了新的考量。

一个虚岁十九的小伙子身体里,现在住着一个虚岁四十一的中年灵魂,以后的行为处事与举止谈吐,都不可能再呈现出一副少年人的稚嫩做派。

现时空里,父母亲都已经离去,跟陈安宁接触交流比较多的亲人、同学和熟人里面,陈安琳、江华、毛志海和林雪他们这些同龄人,就算脑子聪明观察力强,即使发现自己表现出的前后迥异,以他们的人生阅历应该很难产生过分的怀疑,估计更多的是些许羡慕与景仰,哇,怎么变得越来越成熟?!

母亲那边的娘家亲戚都在胶东省,父亲这边的亲戚有联系的也就是住在建邺的大伯一家。

到建邺读书后,最多也就是两三个星期会去一趟大伯家,这两年跟大伯家仅仅也是逢年过节才聚一聚,即使在伯伯伯母看来自己有很大的性格变化,估计也只当是父母不在之后,自己一下子就长大变得成熟了起来而已。

熟人里面,唯一的变数是冯文娟。

冯文娟是一名刑警,陈安宁对于刑警这个职业是挺“发怵”的,这倒不是他自己以往作奸犯科怎么了,而是因为原时空里他的高中同班同学刑警郭洪生。

有一次陈安宁去谷方下面的江洲县出差,郭洪生正好刚刚调到江州县公安局刑侦大队担任副大队长,晚上郭洪生下了班换了便装之后,与陈安宁步行到县城街边的大排档撸串喝啤酒聊人生。

他们俩喝酒闲聊时,并没有说到任何跟警察有关的字眼,也谈不上对左右邻桌食客的惊动,郭洪山却渐渐对隔壁桌的三个外地人起了疑心。

而隔壁桌三个外地人的举止行为,和时不时传来的忽高忽低的交谈内容,在陈安宁事后回想起来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当时郭洪生一边撸串喝酒,一边用手机微信悄悄布控,一举当场擒获那三人,拘押之后一经查验比对,竟然真是网上通缉的嫌疑人。

陈安宁事后曾经问过郭洪生,之前是否看到过三个人嫌疑人的相关通缉内容,郭洪生却说完全没有看过,就是根据他们的举止行为判断出有问题,这特么也太吓人了。

在现时空的这一年半里,冯文娟与自己兄妹俩越走越近,平时隔三差五的关照也很多,如果以后渐渐减少来往交流,显得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冯文娟的志向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刑事侦缉警察,刑警这个职业一般观察能力都很强,尤其是对细节的观察分析,天马行空的思维很跳跃很扩散,而且愈是年轻的刑警,其职业的责任心和好奇心就愈强,也愈容易“多管闲事”,愈爱问“十万个为什么”。

所以今天一见到冯文娟之后,陈安宁就琢磨怎么才能让她对自己以后逐步表现出来的变化,不以为怪且习以为常。

什么样的年轻女人,最盲目最傻最天真呢?

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是最盲目最傻最天真。

陷入热恋之中的女人,即使有什么样的怀疑,往往都是先怀疑她自己的怀疑,然后先为对方设想再进一步作自我怀疑,一般在内心否定与自我否定循环几次之后,就会自觉消除一切怀疑。

麻烦的是,现在的陈安宁是一个才十九岁的高中毕业生,而冯文娟是一个已经二十四岁的大姑娘,怎么才能让冯文娟的内心消除年龄差距的隔阂,倒是的确需要费一番心思。

毕竟在人家心里是我拿你当弟弟,你居然想睡我?!

这样一琢磨,貌似有点对不起原时空里的温岚、沈薇薇和许静芝?

但是凡成大事者不都是不拘小节么,陈安宁又在内心里连连为自己作强力辩护。

至于到建邺读书后,可能在大学校园里重新邂逅温岚她们仨人,陈安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知道现在的“自己”还有一位青梅竹马两情相悦的小姐姐林雪呢,被自己占据身体的这位提前两年降生的“大兄弟”真会甩锅哦。

只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了,原时空里的大老板们哪个不是欠了银行一屁股的债啊?

再说了,原时空里自己在这方面既狼狈不堪过,也小有所获过,总归来说可以“以史为鉴”吧。

刚才在驾校的时候,陈安宁隐隐判断冯文娟的家庭背景应该不一般,这让他的“歪心思”愈发坚定了起来。

以前闲得无聊时,阅读过不少都市重生类的网络小说,赚钱都是重生者的第一生存要务,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但现时空的这个1994年,跟原时空时间线上的1994年相比,已经发现的时空差异就不少,不见得以后就能依葫芦画瓢。

而且在原时空里,自己一辈子就从来没有炒过股,基金期货证券网络p2p更是没接触过,薇薇她们都是简单折腾过基金,但自己也是从来不曾过问过。

历史上,沪江和鹏城的股市什么时候牛什么时候熊,完全就是一无所知,唯一有点印象的就是1997年的东南亚金融危机。

谁知道在这个时空里,泰铢到时候还有没有危机呢?

就算有,自己又没有金刚钻,哪敢去揽那沽空的瓷器活?

嘛的,自己的文笔功夫又实在有限,也做不了时空搬运的文抄公。

再说在这个年代里,传统文学的作家和诗人最后都是穷死的。

不过对于原时空里,从九十年代中期到2005年前后的经典老歌,以及之后到2018年期间的很多神曲都很熟悉,自己车子上都是这些歌,熟得不能再熟了。

而且这个时空的“自己”既识简谱又懂五线谱,还能弹吉他招惹邻家小姐姐,但自己一身浩然正气,唱唱蹦蹦跳跳绝对不是自己未来的志向啊!

实业报国和工业强国,才符合核心价值观嘛。

站在互联网的风口,才能实现一带一路华夏梦啊。

再说要是出名了之后,富婆阔太或者名媛少妇看上了小鲜肉,我这是该允了还是该从了呢?

未来是信息时代,但原时空的2000年左右是第一次网络泡沫,在这之前投资互联网也是极度烧钱,百万美元计都是当纸钱来烧的。

而且“自己”的现时空记忆里,对于互联网发展的了解是一片空白,特么的只会死读书的学霸书呆子啊!

重操旧业搞化工,就算有启动资金,傻子才干呢!

别说银行、工商和税务了,以后光是环保和安监的政策就能玩死你,呵呵。

至于有些网络小说里写到的买彩票,简直可笑至极又愚蠢至极,不提两个时空的差异了,就是谁特么会无聊记得1994年的福彩体彩开什么号码?

就算趁着世界杯或者欧洲杯啥的,去欧洲的合法博/彩点买彩票,问题是除了那些超级球迷,谁特么还记得二十年前的比分,顶多就是记得冠亚军是哪些队伍,另外还有一些记忆犹新的冷门。

万一有时空的蝴蝶效应呢,投资岂不是全打了水票?

而且这年头出国办签证也不容易,不说在国外的食宿费,来回机票都得大几万。

说一千道一万,人不可能先后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世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这才是时空更迭不破的真理之一。

另外在原时空里从小学到初中,陈安宁见过太多的同学留级,有的同学还不止留过一次级,重读一个学年甚至连续两年重读一个学年的那些学生,没有一个能从学渣华丽丽的变身为学霸,连达到班级中等偏下水平的都几乎没有过。

所以对于穿越者或者重生者,即使有着“先知附身”般的光环笼罩,就真的能混得风生水起,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吗?

陈安宁此刻身为真真切切的穿越者或者重生者,还真不敢作如此肯定。

不论在原时空还是在现时空,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想在社会上做出一番大事,没有一定的社会关系与人际关系,绝对是举步维艰的,哪怕是有“先知光环”笼罩的穿越者或者重生者,也可能起步就如遭棒击。

自己现在说穿了也就是一个即将读大学的19岁少年,烈士子女和公安二级英模子女的身份也就是高考加点分而已,想在这个时空逆流而上真心不容易啊。

刚才在马科长办公室做科目一的试卷时,陈安宁脑子里就不断浮想联翩。

记得穿越前,上个月进行2018年年度体检的时候,在医院消化内科做主任的季强跟自己说:“老同学,从你的胃镜和肠镜的检查报告看,肠胃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建议以后的饮食多以偏软为主……”

哎哟卧艹,看来戏言要成真了,回到这1994年可能要先吃点软饭了。

既然笃定冯文娟有一定的背景可以攀附,思来想去还是先抱紧文娟姐姐的大长腿比较靠谱。

即使进不了门,就想方设法从气窗里先把头挤进去吧。

这不,只要冯文娟能够相信,自己昨晚睡了个觉做了个梦,醒来就好像凭空添出四十年的人生阅历,在以后的相处交流中,起码可以把大五岁的心理障碍逐步抹平消除,没准小弟弟以后还能慢慢变成怪蜀黍哩。

14、触及灵魂的现身说法与痛

这种玄而又玄的梦境,的确是够荒诞离奇、够不可思议的,如果换一个对象来倾诉,倘若他(她)听了之后也不信呢?

呵呵,要不你来睡一觉,做个梦,然后就学会吐烟圈呢?

什么,你原本就会抽烟?

呵呵,要不你来睡一觉,做个梦,然后就学会开汽车呢?

什么,你原本就有驾照?

呵呵,要不你来睡一觉,做个梦,然后就会开飞机呢?

……

到目前为止,陈安宁能够清晰判断出对于自己描述的昨晚那个梦境内容,冯文娟应该是处于令人无法置信却又不得不最终相信接受的状态。

这是基于冯文娟一贯以来信任这个时空里的“自己”,内心对“自己”从来不警惕、不提防和不设防的前提,另外还有她先后主动讲述了两则梦境奇闻,很好的起到了心理上自我佐证的作用。

即使还有个别之处的不解、困惑、疑惑和怀疑,估计她自己以后也会主动寻思出一些理由,然后自觉通过换位思考来进行自我否定和证据补全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原时空里,不论是傻子不够用的时候,还是骗子不够用的时候,亲戚、朋友和熟人通常都是最容易被骗的,往往是一骗一个准,一般而言骗子的成神之路也大多是拿亲戚、朋友和熟人来练手起步的。

冯文娟内心里隐隐把“陈安宁”当亲人,陈安宁却处心积虑地要骗她,说实话这心真就不会痛么?!

说得客气一点,是向冯文娟扯了一个谎。

说得幽默一点,是把冯文娟快忽悠瘸了。

说得本质一点,是对冯文娟赤果果的欺骗啊。

当然,有时候你以为自己不是骗子的亲戚、朋友和熟人,你就能逃过被杀熟的劫难了?

呵呵,须知你今生里与骗子的一次邂逅或相遇,其实是前世里你跟骗子五百次擦肩而过,同时五百次转身回眸才换来的机会。

在原时空里互联网极度发达的年代,遇到一些很困惑、很迷糊的事情时,拿起手机随手百度几遍往往就能解惑大半了。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高智商的本科生、硕士生和博士生被骗得心甘情愿?

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社会阅历丰富、头脑异常精明的企业家大老板也被骗得淋漓尽致?

无一例外,除了人心底里与生俱来潜藏的贪婪,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即使具备了高智商或者高阅历也架不住在心理上和精神上,同时遭受持续不断的地毯式狂轰滥炸与波浪式猪突暴击。

当然最不喜欢钱的杰克马对王大师空手变蛇的神奇,究竟是一见钟情而笃信不疑,还是心中有数却互相利用,那就是要两说的事儿了。

如果把忽悠的过程比喻成打仗的进程,那么套用战争理论来看,陈安宁给冯文娟讲述一个离奇的梦境内容时,那种荒诞离奇对心理与精神突如其来的刺激,可以看作是我军对敌军正面防御阵地的猛攻。

而冯文娟自己主动提及了她外婆做过的那则有关心灵感应的梦,可以看作是我军小股部队从侧面对敌发起迂回佯攻。

后来,冯文娟自己又回忆起警校老师介绍过的粤东那则离奇案例,那就相当于我军预备队实施大范围运动穿插,并集优势兵力一举突破敌军薄弱防线,在撕开扩大突破口之后继续向敌纵深挺进,再对纵深之敌施行分割包围战术,配合正面全线突击之我军,最终对敌予以彻底歼灭。

冯文娟主动回忆起曾经听过的那两则梦,其实也是很关键的,她先后将那两个梦的故事从头至尾娓娓道来的过程,从心理暗示的角度而言,本身也是不知不觉中相信并接受陈安宁言论的过程。

毕竟,再怎么舌灿如花的说教与灌输,都抵不上触及灵魂的现身说法来得暴烈。

当年红朝鼎立前的那场国内战争里,为什么数十万名刚刚解放过来的战士连衣服帽子都不需要更换,摘掉领花和帽徽后就能立刻端起枪,反身冲击以前的阵营并进行一往无前的殊死战斗?

各级政委、教导员和指导员,再怎么和蔼可亲再怎么能言善辩,也不可能使俘虏兵现在就立地成佛啊。

唯有无往而不利的自发诉苦运动,唯有发自内心、触及灵魂的比衰、比苦、比悲、比惨……

你说一段家庭苦事,我眼泪就哗哗直流。

我说一段个人悲惨,你也哭得稀里哗啦。

……

当然什么事都要适度,该适可而止就要收一收,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学习上还要讲个温故而知新呢。

关于梦境和梦境里的内容,陈安宁今天不会再跟冯文娟有任何主动提及了,即使冯文娟再询问什么,陈安宁都只会浅尝即止的稍微回答一下就立刻收口。

毕竟一个谎言诞生后,需要用到多个谎,甚至无数个谎来圆它。

描述的内容细节越多,可能暴露出的破绽也越多啊。

另外这就跟作画一样,得在画布上面留白,留白了才有意境,有意境才能催生想象与思考。

“小宁,能不能给我再讲讲……你昨晚还梦到的……梦到的……”

这时候坐在椅子上的冯文娟往前略微一倾身,脸上的表情有点说不出来的复杂意味,望向陈安宁好奇似的想问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陈安宁斜着身体靠在书桌旁,手肘撑着桌面,握手成拳抵着脸颊,他歪着头冲冯文娟懒懒道:“文娟姐,我能记起来的,刚才我都说给你听了哦。”

见冯文娟闻言还似一脸好奇样,陈安宁便从书桌上收回胳膊,在圆凳子上坐直了身体,扭扭脖子耸耸肩膀活动了下筋骨,看到书桌上有一本打开后倒扣在桌上的书。

书的外面还手工包裹了一层薄薄黄色牛皮纸的书皮,以致看不出书里都有什么内容。

陈安宁随手拿起那本书,重新将书合上置于手中,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么说吧,文娟姐你可能以为我昨晚做的那个怪梦,就像这本书一样拥有完整的内容,其实不是这样子的。”

陈安宁顿了一下,才道:“打个比方吧,那个梦境的所有内容,看起来就像是用这样的阅读方式获得的内容……”

他打开书一页一页的翻了翻了来,然后一下子跳过了几十页,再接着一页一页的翻了几页,然后又一下子跳过了几十页,再接着一页一页的翻了几页,接着这样循环了几次,最后合上了书本。

“小宁,是不是好比几百页内容的书,你这跳着读了几十页?”冯文娟心道原来如此,便随口问了一句。

陈安宁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道:“我感觉,如果把梦里一直到四十多岁的梦境经历看作是几百页图书的话,我梦到的可能只有十几页内容。”

“断断续续的,不是完全很连贯,应该说都是梦境里人生之中的重要节点部分吧。”陈安宁稍带感慨似的补充了一句。

冯文娟似乎没听过也没听明白“节点”这个词,便蹙眉凝思了起来。

陈安宁说完,把手里这本书拿着下意识的仔细翻翻瞧了瞧。

咦,居然还是一本现代诗的诗集,中外诗人的作品都有。

噢,书页内偶尔还见,冯文娟用蓝黑墨水写得三言两语的读后感。

“少女情怀总是诗……”

看到这条读后感悟,陈安宁不知不觉就轻声读了出来,还没读完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啊——”

“不许看——”

冯文娟接连两声娇嗔,还没从椅子上完全站起身,就要冲过来想一把给夺了走。

没留神脚下被椅子腿一绊,身形往前一栽,朝陈安宁身前扑了过来,陈安宁身下凳子没坐稳,两人在宿舍内的水泥地上冷不丁压成一团。

陈安宁一下子被顶到要害,触及灵魂的痛,忍不住惨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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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如果看到一句话不通顺连贯,或者觉得前后两句话之间意思不连贯,总觉得作者好像漏打了几个词语短句啥的,或者觉得前后两段意思完全连不上,中间好像少了一段,对不起,这个锅我不背,我绝对不背这个锅,这都是系统自己干的。

5、这么跟大家说吧,“点娘”会吞章节内容,真的,第8章发布之后,我就发现字数不对,比原稿少了二十个字;都过了几天了,今天我发现第8章又少了大几十个字,加起来跟原稿相比,都少了一百多个字了。感觉好神奇啊,不知道是人工删改操作,还是ai智能进行删改,心情一笔潦草,感觉人类的命运愈发令人揪心。

15、与陀枪师姐切磋小文艺

陀枪师姐果然身手不凡,出腿很暴烈啊。

陈安宁实实在在感受到蛋疼了,脸上浮现一阵痛苦的表情,原地又是蹦蹦又是跳跳的,连呼气带吸气的,还时不时扭扭腰揉一揉小腹。

冯文娟瞧得既忍俊不禁,又心有忐忑。

见陈安宁终于消停下来了,冯文娟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宁,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

冯文娟问罢,心底便不由得一阵羞赧,恨不得把水泥地板挖了开来钻进去才好。

“没事没事,感觉好多了。”

陈安宁心有余悸地再次揉了揉小腹,对冯文娟宽慰了一句,随即又自言自语地担忧道:“有没有伤到,估计只能等到日后再说了。”

“啊?还要日后再说,那得多久啊?”

冯文娟关心则乱,完全没有听懂日后再说的个中三味。

1994年这么中古的时代,社会上还没有开始流行什么内涵段子,即使有也仅限于高官显贵或土豪大款之间,还没有飞入寻常百姓家。

要知道,在看人家洗澡就可能被枪毙的八十年代,也并没有妨碍香江的某种影片作为内部资料供领导和专家学习、观摩和探讨。

最关键的,冯文娟是一个还没谈过恋爱的黄花大姑娘,思想还是很单纯很质朴的,在这个话题上完全不会有那种听到后发出共鸣般的会心一笑。

这让陈安宁体会到了一种明珠暗投的感觉,就像是一拳击中了空气般的找不到对手,高手寂寞啊。

“没事了,开玩笑的,哈哈,这种硬伤一会儿就好了,文娟姐你不用担心啦。”

“啊,那没伤到就好。”

冯文娟低声应了一句,便赶紧走到床榻边故作一番整理,然后又走到屋角拿起笤帚和簸箕,心不在焉得有一帚没一帚的轻扫起来,也不好意思再去抢陈安宁手里的那本诗集。

陈安宁站在书桌旁认真翻着诗集,却怎么也找不出冯文娟究竟是在哪一页附言感悟“少女情怀总是诗”的。

这本厚厚的诗集,内容看起来真特么够杂啊。

有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戴望舒的《雨巷》、舒婷的《致橡树》、艾青的《我爱这土地》、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顾城的《一代人》、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北岛的《陌生的海滩》和余光中的《小雀斑》等等,甚至还收录了贺敬之的《回延安》,五四以来耳熟能详的新体诗基本是一网打尽了。

好在内页上印刷的字体不大,纸张也稍薄一些,一页又能排满好几首诗,倘若也像那部灌水奇葩的《凭海临风》,这部诗集上秤称一称岂不是要十几斤重?

除此之外,这本诗集还收录了泰戈尔、雪莱和惠特曼等很多外国诗人的作品。

在内页留有最新折痕的那一页上,正好有爱尔兰诗人威廉巴特勒叶芝的《当你老了》,陈安宁目光上下扫过,头也不抬地说道:“文娟姐,你这本诗集里叶芝《当你老了》的译文,原来是傅浩翻译的版本啊?!”

因为是前两天刚刚看过的,很有印象,冯文娟立刻应声道:“怎么了?不好吗?我觉得翻译得蛮有意境啊。”

她将笤帚和簸箕放回墙角又走近陈安宁旁边,螓首蛾眉给凑到书页前瞧了瞧,不由疑惑道:“还有其他人的翻译版本吗?比这个译文还要美?”

陈安宁合上诗集,朝冯文娟微微一笑道:“翻译呢,都是讲究一个信达雅,傅浩先生也算是一位译坛大家,这首《当你老了》译得算是达意传形了,也比较准确忠实于原著。”

见冯文娟连连点头称是,陈安宁又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个人感觉他译得过于中规中矩了,还比不上冰心老太太的译文版本来得流畅。”

陈安宁将诗集放在书桌上,拉开书桌中间的抽屉找找,同时还说道:“文娟姐,我把冰心的译文版本给你默写出来,你再仔细品味一下呢。”

说话间,陈安宁就从抽屉里找出了一沓空白信纸和一支圆珠笔,把抽屉推回去重新合上,又把圆凳子拉过来坐下,将书桌中间的物品稍稍排开一些,便俯身伏案认真书写了起来。

冯文娟看着陈安宁一副不拿自己当外人的做派,随随便便就拉开了自己的抽屉,一点都不像以前偶尔两次来她宿舍时的拘谨腼腆样子。

就见他自说自话间就翻翻找找,也不注意是否冒犯到了自己的隐私,但冯文娟感觉自己貌似生不出气来,反而觉得他现在伏在桌前,认真书写的专注样子甚是清秀好看。

脑子里这样寻思着,目光也有些痴了。

须臾过后,就听到:“文娟姐,我写好了,你自己读读看呢。”

陈安宁放下笔,从信纸本上小心撕下刚刚书写的这一页,站起身来转头递给冯文娟说道。

“啊,哦,我看看。”冯文娟脸上一红,接了过来。

她静了静心神,口中轻轻发出声音,前后读了两遍。

“文娟姐,你评价一下,有什么不同的体会?”陈安宁对着冯文娟,满是期待地问了一句。

冯文娟低眉凝思了片刻,然后秀额微微一抬,略有迟疑地说了一句:“你默写的冰心这个翻译版本,读起来怎么说呢,我感觉还是蛮浅显易懂的,却又不失优美自然。”

见陈安宁要接话,冯文娟又别有看法道:“相比较下来,我还是喜欢这本书上的翻译版本,嘿嘿。”

感觉陈安宁像是一句话被憋回肚子里,冯文娟得意地莞尔一乐,自觉特别有意思。

陈安宁很是无语,旋即又道:“文娟姐,你呀图样图森破,告诉你吧,袁可嘉先生的译文版本才是最有味道的呢,你待会瞧好了,等我写出来让你开开眼。”

冯文娟完全不懂他前半句到底说得什么鬼,但是后半句的意思就听得很明白了,又见他今天终于露出小孩子般不服气的少年习性,不由觉得一阵好笑。

冯文娟便打趣道:“好啦,知道你博览群书呢,来来来,快点写出来,你老姐我给个机会,让你好好显摆显摆嘚瑟一回。”

陈安宁重新坐了下来,拿起笔一边书写起来,一边头也不回道:“文娟姐,你才不老呢,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十八岁一般可人。”

他说得毫不作伪,像是发自内心般的自然深情。

“别瞎说八道了,快点好好写,还想占我一岁便宜,哼,没大没小的。”

冯文娟站在他身后,听得心头一阵发酥,身心不禁一颤,嘴上却慌忙轻啐了两句。

16、撩拨陀枪女文青

很快,陈安宁就把袁可嘉先生的译文默写了出来,他搁下手中的笔,直接拿起信纸本就站起身转了过来。

“写好啦?”冯文娟问道。

“嗯,文娟姐,你听我给你读啊。”

……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回想它们昔日浓重的阴影;

多少人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

凄然地轻轻诉说那爱情的消逝,

在头顶的山上它缓缓踱着步子,

在一群星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

开始几句,陈安宁还是低头对着信纸本朗诵的。

再后来,就是眼睛直接对着冯文娟说了。

渐渐地,冯文娟低下了螓首,玉臂别在身后,手指头在背后无意识地相绞着,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多少。

……

“文娟姐,感觉这个版本怎么样?”陈安宁很是期待地问了一句。

“啊?”

“评价一下哈,起码我朗诵得够深情吧?”陈安宁又取笑了一句。

“深情你个鬼……反正……我觉得不怎么样,还是这本书上翻译得好……”

“唉,好吧,被你打败了。”陈安宁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声。

“哎,一首诗你都晓得三种翻译,是不是也是昨晚做梦梦到的啊?”

冯文娟故意岔开话题,想掩饰一下自己此刻内心的涟漪。

“哎,文娟姐,你这是对我的侮辱啊,我怎么说也是博览群书学贯中西啊。”

陈安宁顿时鬼叫了起来,故作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神经病!”冯文娟闷哼一声,又情不自禁地抬手拍了他一记,接着又像是安慰道,“好啦好啦,冤枉你这个小才子了行不行啊?晚上我请你大餐,满意了吧?”

说完,自己又莫名其妙地轻笑了起来。

陈安宁揉揉头,白了她一眼之后,右手伸出食指冲她点了点,同时还一本正经道:“你伤害了我,还一笑而过。”

这句话可不是说出来的,而是轻声哼唱了出来的。

这是冯文娟完全没听过的曲调,初听时颇觉轻快,再回味又略有伤感,一下子弄得她有点心烦意乱。

“走走走,这都要六点钟了,今天请你吃大餐,我还不信堵不上臭小子你这张破嘴。”

冯文娟一副说得牙痒痒的样子。

“真吃大餐啊,我可不要鱼香肉丝哦,必须红酒牛排一个不能少啊,再整个拉小提琴的站旁边……”

陈安宁嬉皮笑脸的,给点阳光就灿烂。

“滚滚滚,快滚,姐姐我一个月工资也才三百多,买条香烟都不够。”冯文娟推了推他,恨恨出声道:“再被你这混蛋坑几次,我连自己都要没钱养活了。”

“文娟姐,你再忍一忍就是哩。”

见冯文娟听得不明所以的,陈安宁便认真解释了起来。

“高考之前,我们考生不是都到江滨医院检查身体嘛,又是抽血又是透视的,哦,我之前觉得肠胃有一阵子不太舒服,就顺便做了个胃镜跟肠镜……”

冯文娟一头雾水,完全不懂这怎么又跟高考体检扯上了关系,不过之前还从来没听陈安宁说过这事,顿时略带紧张般关切道:“啊,后来医生怎么说的?”

“报告上是显示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医生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陈安宁挠挠头,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见他这么说,冯文娟也就宽心了,随口又问道:“医生说什么啦?”

“医生是这样说的……”

陈安宁郑重其事的,一副模仿医生的口吻道:“小陈同学啊,从你的胃镜检查报告和肠镜检查报告看,你没有任何肠胃方面的问题,之前感觉到不舒服,是因为学习压力和饮食习惯导致的,以后建议你注意多吃一些偏软偏烂的食物,连续吃个四年就完全没问题啦。”

“这是什么建议?还要吃四年?什么道理?”

冯文娟问罢之后,心想这是哪来的庸医啊?

“唉,就是医生让我吃四年软饭呗,文娟姐,接下来四年就靠你过啦,等我毕业工作拿到工资就……”

陈安宁话未说完,冯文娟就恍然大悟了。

“啊——你个臭小子,混蛋!”

冯文娟瞬间羞恼,顿时原地暴走。

陈安宁赶紧嘻嘻哈哈的讨饶,抢先一步开了门窜到了宿舍外边,冯文娟追到门口抬起手就要揍人,想想旋即又软绵绵的垂下了。

“你干嘛?”

冯文娟见陈安宁往走廊这边看看,又探头朝走廊那边瞧瞧,神态就跟做贼似的,便莫名其妙的问了他一声。

“昨天喝多了差点打架,被你同事看到蛮难为情的。”陈安宁说完又疑惑道,“咦,昨天你那几个同事,我怎么一个都不认识。”

冯文娟这才明白过来,没好气道:“你认识才怪呢,他们是我刚毕业在江淮一个派出所工作时的同事,昨天正好来谷方出差的。”

“啊,你不是一毕业就到了咱们二大队么?”陈安宁惊诧了起来。

冯文娟把宿舍门带上,白了他一眼:“你什么脑子哦,哪有人等到年底才毕业分配的?!”

“哦,是这样啊,哎呀我还真没注意到这一茬。”

陈安宁恍然大悟,随即又想到她是读的江淮省公安专科学校,毕业后在江淮省的基层派出所才工作几个月,然后就调动工作到谷方,便好奇问道:“文娟姐,你家关系这么厉害?跨省调动啊,怎么不直接调回建邺呢?”

“我乐意不行啊?小小年纪都懂得倒不少,快走啦。”冯文娟哼哼道,推着他赶紧走。

“哎呦,这还保密啊?”

……

两人一路下楼,开始冯文娟还自觉落在后面一个身位,一路上也没碰到二大队的其他同事,走到驾校门口的时候,两人已经不知不觉并排走到一起了。

从摩托车尾箱里取出两个头盔,两人各自佩戴好。

“文娟姐,你带我啊。”

陈安宁自说自话的,就跨到后座坐了下来。

“那你坐规矩点。”

冯文娟嘟哝了一句,便跨到了前面。

等她一坐下,陈安宁就厚脸皮似的往前挪了挪,搂住了她的细腰。

冯文娟也是拿这臭小子没辙了,一路骑行,便到了市区大东路的一处餐厅门口停下。

待摩托车停稳熄火之后,陈安宁先行一步跳了下来,脱下头盔拿在手里,抬头往上瞧了一眼。

海岛上,这是三个大字招牌。

后面还有一排小字:西餐,牛扒,咖啡,音乐,酒吧。

陈安宁敢赌咒发誓,在原时空那条时间线上的1994年,谷方市区大东路上绝对没有这间餐厅。

就在陈安宁纳闷的工夫,冯文娟从他手里拿过头盔,将两个头盔一起放进尾箱锁了起来。

跟着冯文娟走进餐厅,陈安宁这才明白,这不就跟胡桃里音乐酒馆差不多么?

但是,这种集西餐厅、咖啡馆、小酒吧的餐饮与表演融于一体,而且更具文化氛围的休闲消费场所,怎么会提前差不多二十年出现在谷方这样的二线城市呢?

在陈安宁吸收接纳的现世记忆里,之前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在服务员的引导下,陈安宁茫然地跟着冯文娟后面在一处卡座位置坐下,他的心里还不断若有所思。

“臭小子,想什么呢?”

冯文娟拿起桌上的菜单本,先递给了陈安宁,然后打趣道:“哎,悠着点啊,我可没带多少钱。”

“放心啦,我先吃你四年呗,以后你吃我好了,哈哈。”

陈安宁一边翻着菜单页,一边头也不抬的故话重提。

看他没个正形样,冯文娟心里恨得牙直痒痒,又不好意思发作。

嘻嘻哈哈间,两人各点了一份七分熟的菲力牛扒,健力宝和旭日升冰茶各一罐,还有一份小吃拼盘。

因为两人是骑了摩托车过来的,陈安宁便一本正经说什么“喝酒不骑车,骑车不喝酒”,还有什么“车手一滴酒,亲人两行泪”。

冯文娟听了连连低笑得花枝乱颤,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俏皮话,于是也就没有点啤酒红酒这些。

最后,又点了一杯卡布基诺咖啡和一杯拿铁咖啡,要等到正餐过后才会送上来。

初夏的傍晚,此刻快七点钟的时候,餐厅里的客人还是稀稀落落的,等两人吃完各自面前的牛扒,客人已经渐渐多了起来。

餐厅内的表演舞台上,也有一个女歌手走了过来坐在高脚凳上,手里拿着的一只话筒搁在腿上,微微晃着身体低着眉似乎在轻轻哼唱什么。

又一个长发束着马尾的t恤男青年慢慢走到舞台上,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旁边的吉他,漫不经心地拨着弦。

有一个服务员走了过来,收走陈安宁和冯文娟两人面前的牛扒餐盘,然后礼貌的把餐桌抹了抹干净,接着又有一个服务员过来端上了两杯咖啡。

“文娟姐,谢谢你哦!这里牛排的口味还不错,环境氛围也可以。”陈安宁冲着冯文娟点了一句赞。

“呵呵,你白吃白喝,当然说得这么好听哎。”冯文娟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

“哈哈,我先感谢姐的慷慨,再去给餐厅老板说两句鼓励话。”说完便起身出了卡座,直接往表演舞台那里走去。

冯文娟愣了愣,赶忙半起身低声急道:“哎,你干嘛?”

陈安宁像是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快步走上了舞台。

你就是跟老板说话,跑到舞台那里做什么?

冯文娟想跟过去把陈安宁拉回来,又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要跟着他惹人笑话,也不知道这臭小子神经兮兮的想干嘛。

走过旁边的两三个服务员,也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不知道这个小伙子一番举动是什么意思。

注意到周围有目光看向陈安宁,又有更多的目光向自己这边望来,冯文娟低下了头,觉得真是莫名其妙又丢人现眼啊。

17、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冯文娟不清楚陈安宁跑到表演舞台那究竟是想干嘛,只是芳心里有种隐隐约约又不能完全确定的猜测。

因为陈安宁是从她这儿起身离座走了过去的,冯文娟似乎感觉到餐厅里此刻的目光大半都投向了自己这边。

冯文娟微微躲起身子,螓首不自觉的往香肩缩了起来,低着头但目光又悄悄瞄向了舞台方向,仿佛完全失去了往日里落落大方的姿态。

舞台那边,陈安宁朝目光疑惑的女歌手颔首微笑致意了一下,走到男乐手跟前时,抱着吉他的这位青年正好抬起头,看到陈安宁走到近前时也显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来。

陈安宁从裤兜里摸出一包软壳中华,抽出一支烟递给了男乐手,对方下意识的一手接过烟,另一手提着吉他还从折叠椅上起身站了起来。

1994年这个时候,基本还没有公众场合严禁吸烟的说法,更别说这间兼具酒吧功能的“海岛上”餐厅了,餐厅里每一张餐桌上都备有烟灰缸,此刻就有顾客在吞云吐雾。

就见陈安宁跟乐手小伙低声交谈了几句,对方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还露出了爽朗热情的笑容,接着又提着吉他走过去跟高脚凳上的女歌手窃窃私语几句。

女歌手边听边点了点头,脸上也浮现出了丝丝笑意,她立刻从凳子上起身下来,将手里的话筒夹到了话筒架上,瞥了瞥陈安宁之后还顺手调了下话筒支架的高度,然后便将高脚凳让了出来。

见到这种情况,餐厅里的人哪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顿时,有好事的年轻人吹起了口哨。

也有顾客在心里嘀咕,这小家伙是特么的谁呀?

冯文娟的娇躯倏地坐直了起来,一双秀目瞪得又圆又大,一时竟无语。

这臭小子跑上台真是要唱歌?

难道还是要自弹自唱?

她周围的口哨声、起哄声以及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也纷至沓来。

男乐手夹着香烟的手抬了抬,又指了指女歌手示意了一下,大概是说这位姐姐也抽烟哦。

陈安宁立刻露出了自嘲似的笑容,赶紧抽出一根烟递给女歌手,低语一句像是说声抱歉,对方也不以为意,笑着接过烟优雅地夹于秀指间。

男乐手提起木吉他递向陈安宁,陈安宁赶紧将烟揣回裤兜,双手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然后将背带一绕胳膊一抬,穿过去把吉他斜挂于胸前,并接过对方又递过来的一个小拨片。

男乐手跟陈安宁交谈几句后,便与女歌手一起让出了表演位置,那两人站到舞台边上都没有点上烟,而是面露笑意静待陈安宁的弹唱表演,互相之间还低声说笑着交流几句。

陈安宁怀抱吉他坐上了高脚凳,将撑架上支出来的话筒往身前稍微拉了拉,顺手拨开了无线话筒的开关。

在另一世里,他是一个完全不通乐理不会乐器,识不了简谱更看不懂五线谱的乐盲,去ktv的包厢哼两曲嚎几首也仅止于不会索要别人的命。

移魂重生到了这一世,占据了这位大自己两岁的“兄弟”身躯,也吸收了“兄弟”的记忆和各项才艺,感觉融合得天衣无缝,犹如与生俱来的一般自然。

他想弹唱的这首歌,对于这一世里之前的“兄弟”而言,可以说是完全彻底陌生的,但此时此刻,他却好似有着已经自弹自唱了无数遍一样的熟悉与自信。

难道这就是穿越者开挂的金手指之一?

陈安宁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此念,这么一想就更为笃定了。

接下来,他准备要弹唱的这首曲子是要用c调指法,变调夹夹二品,巧合的是这把木吉他上,正好是变调夹夹在二品上,夹出d调的,倒也省得调夹了。

虽然在另一世里,温岚她们更喜欢莫文蔚的翻唱版,但他还是更欣赏赵照的原版。

陈安宁对着话筒呼了呼气,音箱里有了动静,餐厅里的各种声音立刻少了不少低了很多。

陈安宁低头怀抱吉他,试着弹了几个和弦,指法有如神助般的熟练,听起来蛮流畅满悦耳的,餐厅里的杂音又降了很多。

这时候,一位不知是餐厅的经理还是老板的中年男子,也闻讯从后台小门走出来到了男乐手和女歌手的身旁,陈安宁扭头冲衬衫长裤皮鞋正装打扮的中年人颔首致意,那人也冲他微微鼓掌又伸出了大拇指,意思大概是小伙子加油啊好好表现哦。

陈安宁点点头,又转过来对着话筒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惊扰到大家就餐了,还请大家多多见谅。”

话音才起,餐厅里立刻就整个安静了下来。

“下面这首歌的歌词,源自爱尔兰诗人叶芝的一首诗,《whenyouareold》,译成中文就是《当你老了》,国内几个著名翻译家都翻译过这首诗,我是在袁可嘉先生的译文版本上,将它略微改编成歌词来谱了曲……”

台下卡座里的冯文娟听到这里,不禁玉手掩唇,微微惊呼了起来,没想到这臭小子还有自己作曲的本事?

居然就是对《当你老了》谱的曲,怪不得一首诗还能懂好几个翻译版本?

“别废话啦……”

“快点弹,我们等不及了……”

“别说那么多啦,快点唱吧……”

“是骡子是马,赶紧拉出来遛遛呗……”

除了这些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还有口哨声、议论声又响成了一片,原本安静的餐厅又喧闹了起来。

转头看了看周遭这些起哄的,冯文娟心里立刻涌出了些许不爽。

“不好意思,大家稍安勿躁。”略显尴尬的陈安宁赶紧对着话筒打了两句招呼。

顾客们顿时一片哄笑了起来,慢慢地竟又逐渐安静了下来。

陈安宁在台上接着道:“要提前说明一下,这首歌词真正原作者是爱尔兰诗人叶芝,我只是在此基础上略微改编之后谱了个曲子,根据《伯尔尼公约》和我国的《著作权法》,一切著作权利由诗人叶芝享有,另外光荣也属于翻译家袁可嘉先生……”

陈安宁在台上这么啰里啰嗦的,台下食客听了却大多没有起厌烦心理,反而连连有人出言点赞。

“小伙子人品不错。”

“小伙子蛮老实的,不错不错。”

“小家伙还挺懂事的,呵呵。”

陈安宁刚才没具体提改编权与翻译权什么的,而是笼统的称一切权利归诗人叶芝。

“所以我才要啰里啰嗦说了这么多,因为做人要厚道啊。”

餐厅里,闻言又是一阵笑声,有顾客刚进门就被笑声袭来,还给惊讶了一跳。

“哎,别看这小伙年年轻轻,十八、九岁高中生的样子,舞台上的台风倒是大大方方一点不怯场啊。”

“小家伙上来就发烟,我还莫名其妙的呢。”

舞台的最边上,中年男子还低声点评了起来,男乐手和女歌手也小声议论了几句。

其实,陈安宁刚才那话说得一点都不厚道,而且还是相当的亏心,人家赵照同志改变和谱曲的功劳,可是被他就这么极其不要脸的据为己有了。

“好吧,我这就开始要弹唱了,否则大家桌上的杯子盘子就要砸过来了,但是事前说明啊,我可没钱赔偿,谁砸的谁负责,大家悠着点哦。”

“还有啊,我还要首先感谢餐厅老板的大度,乐手大哥的慷慨借琴,还有这位美丽又性感的歌手姐姐的鼓励……”

餐厅里又是一阵笑声,连站在舞台旁边的中年男子、男乐手和女歌手,都觉得这小子太逗了。

“我有鼓励他了吗?”女歌手纳闷地问男乐手。

“小家伙夸你美丽又性感呢。”

男乐手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女歌手媚了她一眼,窃笑得花枝乱颤。

冯文娟看着陈安宁在台上一阵子耍宝,也不禁捂嘴直乐。

陈安宁静静长舒了一口气,刚做出一副立刻开弹开唱的架势,突然又对着之前的卡座方向,认真且深情的来了一句:“还有最后一句话,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这首歌是为了献给我心中最善良最美丽的女生。”

哎呦卧艹,这小子是特么跑上去唱歌,还是特么上去说相声的?

台下的食客刚又要乐了起来,但听他说到这首歌要献给心中的女生,顿时笑声、口哨声、叽叽喳喳议论声竟戛然而止。

几乎每个人都有一种很莫名憋屈的感觉,而且觉得这小子人不大却心思花擦擦的,同时大多数人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移向了冯文娟的所在位置。

众目睽睽之下,冯文娟立即埋手掩面,粉脸羞红得似乎都要滴出水来。

就在这时,琴弦拨动出的前奏悠悠传了过来,旋即就让人感受到突如其来的一片温情。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当你老了,走不动了

炉火旁打盹,回忆青春

多少人曾爱你青春欢畅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还爱你虔诚的灵魂

爱你苍老的脸上的皱纹”

质朴如华的歌词一开口,每一个听者脑海中就立刻布满了温馨的画面。

吉他的弹奏,没有华丽炫目的技巧。

简单的吟唱,纯粹得让人无比动容。

有人想起了我欲与君相知,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誓言。

有人想起了红颜易老,青春难留的伤感。

有人想起了,明明要牵手一辈子,当初为什么偏偏那么倔强。

不知何时起,冯文娟静静地倾听着,痴痴地凝望着。

“当你老了眼眉低垂

灯火昏黄不定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

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当你老了,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有人想起了来自逐渐老去的父母,相依相偎相伴而行,还有他们对儿女永远醇厚的关爱。

“风吹过来,你的消息

这就是我心里的歌

当我老了,我真希望

这首歌是唱给你的”

在陈安宁的眼前,冯文娟的身形渐渐幻化成前世的爱人,后来这一世里的林雪又闪现了出来,之后交替浮现于一片水雾湿气的视野之中。

18、一夜熟过了头

歌词循环了两遍,当旋律的最后一个音符休止,陈安宁闭上眼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睁开眼,抬手抹了抹眼眶,从高脚凳上起身离座,怀抱吉他站在那朝台下鞠了一躬。

这时,掌声早已四起,不断响起口哨声与叫好声。

“接着再来!”

“再来一首!”

……

陈安宁朝台下顾客叫喊还要再来一首的方向,笑着分别挥了挥手,然后将话筒支架拨了拨,略微往前倾着身,对着话筒说了起来。

“非常感谢大家的掌声与鼓励,多谢多谢,如果刚才对大家的就餐饮酒有所打扰,还请多多体谅我一时兴之所至的冲动,多多包涵啊。”

“如果觉得我刚才的自弹自唱凑合着能听,甚至还能够促进食欲酒量大增,那大家今天不妨就多消费消费,这样老板最开心了,我也就不用过于担心而自责了,哈哈。”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感谢老板的大度与忍耐,感谢乐队的礼让与等待,谢谢。”

看着陈安宁从容不迫地说着这样的场面话,没有神色拘谨的窘迫,却有妙趣横生的幽默,言谈之中还时不时拱手致谢一番,冯文娟脑海中有千思万绪,又不知该从何捋起,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安宁发表完“演出感言”,在最后一次道谢后,又出人意料的模仿香江粤语腔,再次挥手致谢了一番:“抖嗨,抖嗨啦。”

此刻,在卡座里的冯文娟看到这里,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轻声笑骂道:“活宝,真个活宝。”

不仅仅是冯文娟,就是餐厅里的好多顾客和服务员,冷不防备间都被突然抖出来的包袱或者说作怪给笑出了泪花。

1994年这时候,人民群众的笑点还是比较低,远不是二十年后观众听众们有那么高的口味与要求,以致如果不添加点低级趣味和颜色荤段在其中,某社的相声小剧场好像就火起来似的。

从陈安宁发表感言的那一刻起,餐厅里就不时的笑声连连,此刻更是一阵大乐。

站在舞台一侧的那个正装打扮的中年男子,在之前陈安宁发表感言的过程中,曾经扭头跟旁边人说道:“朱老三,你觉得这小家伙多大年龄?”

身旁一位高大壮实的大胡子被问得一愣,道:“伍老板你这还用问?看面相,他也就十八、九岁吧?”

“肯定是学生呗,是中学生要么就高三,是大学生要么就大一,反正就大差不差这样子。”一个鞋拔子脸型的中年人干脆得说了两句。

“老贾,你堂弟不是暑假过后就要升大二?也能像这么会来事?”旁边的驻唱女歌手紧接着就问了鞋拔子脸一句。

“小夭你这话说得,人跟人能比不?”很显然,这位鞋拔子脸型的中年人不认为他堂弟也能这样会来事。

这时候,陈安宁抬起双手向下压了压,笑笑闹闹的气氛居然真的就立刻安静了下来。

“我就不继续喧宾夺主了,舞台还是要重新交还给驻场的乐手们,还有歌喉美妙又漂亮性感的歌手姐姐,他们才是真正的音乐人。”

那位被唤作伍老板的中年男子,听到驻场这样的专业字眼立刻心有一动,再听到音乐人这个说法后,就更若有所思了。

十八、九岁左右的相貌看起来肯定是学生,言谈举止表现出来的成熟度又不像是个学生。

我这是眼睛快瞎了?还是看不清了呢?这位伍老板心里不由得一阵困惑与自嘲。

陈安宁说完就挥手再见,转身还琴去了。

这时餐厅内又更热闹了起来,不少客人嬉嬉笑笑的时候都是起身探头对着舞台那边的女歌手一番张望,毕竟漂亮又性感这样的字眼总是会吸引男性甚至异性的眼球。

一头长发身着长裙脚踩高跟鞋的女歌手,觉得特别好玩又可乐,心里连连美滋滋的暗暗道,老娘岂不是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被这小屁孩顺嘴吃了一串豆腐了?!

在陈安宁之前弹唱的时候,舞台一侧多了三个男的,从这边摆放的音乐器材来看,他清楚这些人肯定是餐厅驻场乐队的贝斯手、鼓手和键盘手。

走到吉他手跟前,陈安宁卸下吉他,双手端着礼貌的递了过去,还不住客气道:“谢谢你啊,大哥!”

“小意思,小事一桩,小伙子弹得不错啊,比我弹得好多了。”留着长发梳着马尾的吉他手接过乐器,随口夸了一句,表情倒是不像作伪。

“大哥你真谦虚了,你们是真正专业搞这个的,我顶多也就是业余弹弹旋律简单的,真让我来一段华丽销魂的solo,我是一点不会绝对抓瞎的。”

“小家伙你不实事求是啊,就你刚才弹唱的这首歌,绝对可以放到《校园民谣1》里,不比《同桌的你》还有《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差多少,哎,你们说对不对?”

高大壮实的大胡子乐手立刻接了一句,还跟乐队队友左右咨询了一下意见。

“哈哈,大哥过奖,过奖。”说话间,陈安宁就从裤兜里又摸出香烟来,不论男女一人散发了一支。

一个瘦高个乐手接过烟,打趣道:“哎呦喂,中华呗,小大款啊。”

“误会误会,我是标准贫下中农出身。”

陈安宁连忙又补充道:“下午专门买了烟去报名学驾驶的,孝敬领导和教练的,呵呵。”

鞋拔子脸型的中年乐手掏出火机,点了一圈火之后,问道:“小伙子你自己怎么不抽?”

“啊,我还是学生哪,昨天才结束高考哩。”

陈安宁讪讪的解释了一句,其实他也想吞云吐雾来一支,问题是能不能扛得住女警姐姐暴烈的揍。

那位驻唱女歌手在旁边打趣道:“呦,真是高中生呗,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这位女歌手不知道是独立驻唱的,还是本身就是乐队的成员之一,说她漂亮性感真是一点都不瞎讲,只是脸上画的妆略有点浓,以致看起来差不多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

陈安宁觉得她卸妆之后没准还能再年轻几岁,他很想应一句下联“似水红颜惹人怜”哦,但是这样会崩掉他现在的人设啊,只能尬笑两下作出一番谦虚状。

冯文娟远远地看着陈安宁在舞台那,与一群陌生男女又是热情发烟又是谈笑风生的,一副跟谁都能自来熟的本事,完全颠覆了在她印象中的样子。

这一年半来,直到几天前,她对陈安宁的了解和印象本是那么的清晰。

今天再见面,人还是这个人,可这才大半天的工夫,以往的印象与记忆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模糊甚至支离破碎了起来。

回想起在宿舍里陈安宁跟她描述的梦境,现在她是快彻彻底底的相信了。

睡一觉,做个梦,或许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内在,尽管是那么的荒诞离奇和不可思议。

以前看书里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

陈安宁这臭小子,岂不是睡个觉做个梦,一夜就熟过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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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来,叫一声爸爸

舞台那儿,中年男子将右手夹着的烟换到了左手,接着朝陈安宁伸出右手,陈安宁赶忙伸出双手握上。

“小伙子挺有才啊,认识一下,鄙人伍浩,队伍的伍,浩然正气的浩,是这间餐厅的老板。”

“伍总您好,不好意思,今天多有打扰,我叫陈安宁,耳东陈,安全的安,宁静的宁。”

“不打扰不打扰,小事一桩,小陈,幸会幸会啊。”

“伍总客气了。”

两人松开手之后,便离开舞台位置朝就餐区域走去,又边走边聊了几句。

男乐手们和女歌手已经各自归外,等抽完这根烟再喝口水,估计就要开奏唱歌了。

“小陈,你先玩,待会我再过来招呼你。”

“伍总,客气了,您忙您忙。”

短短的一小截几步路,还有客人热情的跟陈安宁打招呼。

陈安宁重新回到卡座刚一坐下,冯文娟拿起桌上的旭日升冰茶,啵的一声拉开拉环,然后插上吸管递给了陈安宁,同时眼波流转横了他一下,轻啐一口道:“能死了你,老脸皮厚的还真上去逞能。”

陈安宁接过冰茶吸了一口又放下,笑嘻嘻低声道:“文娟姐,这可是我专门为你谱的歌,有没有感动那么一小下下?”

“我哪敢动一下哦,一动就浑身鸡皮疙瘩直掉。”

冯文娟立刻回应了一句俏皮话,脑海中想到了陈安宁家对门的女孩子林雪,突然没来由的产生了他们才是般配年龄的念头,心里旋即一阵莫名的不舒服。

便忍不住抛出一句:“少来这一套,哪个晓得你是不是写给对门那个林姐姐的?”

“你说林雪啊?嘿,她这种小女生哪懂《当你老了》这样的诗?”

“放屁,居然说我老?”

冯文娟立刻变脸,恨声爆了一句极为难得的粗口,还在桌下踢了他一脚,似乎觉得不解恨,又趴过去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揪拧了几下,这才坐了回来。

“哎呦,哎呦,我说错话了,误会误会,真不是你想的意思。”

陈安宁正想着怎么安抚解困的时候,乐队的伴奏声已经响了起来,前面的旋律很是熟悉,紧接着就听舞台上的女歌手开嗓唱了起来,把他的思路都给打断了。

“每个夜晚来临的时候

孤独总在我左右

每个黄昏心跳的等候

是我无限的温柔”

细听起来,舞台上这位女歌手的演唱功力还不错,既模仿出了一丝丝田震嗓音里的特征,又隐隐有着她个人的体会与感悟在其中。

“每次面对你的时候

不敢看你的双眸

在我温柔的笑容背后

有多少泪水哀愁

不管时空怎么转变

世界怎么改变

你的爱总在我心间

你是否明白”

冯文娟也理睬陈安宁了,她端起那罐健力宝,在座位上挪了下,半转娇躯朝向了女歌手的方向,噙着吸管不时喝两口饮料,静静地听起歌来了。

她目光落在了女歌手的身上,耳朵里听到的是《执着》,脑海中渐渐想到的却是刚才那首《当你老了》,以及陈安宁坐在高脚凳上自弹自唱的样子。

她很喜欢叶芝的这首诗,不管是诗集里的译文版本,还是陈安宁告诉她的另外两个译文版本,都能将蕴涵的相同意义诠释得淋漓尽致,她都很中意喜欢。

无论是往日读诗,还是刚才听歌,都能产生一种两位老人相依偎的画面,这种感觉很朴素很简单,朴素简单到想不起有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却又能够让自己的心灵被直接感动到。

也许自己老了之后,就是这么平实隽永的情感吧,此刻冯文娟的思绪里作如是想法。

当人生的繁华落尽辉煌不再,当自然的风吹树叶归于尘土,我不再有明眸皓齿,我只剩下满头白发。

回顾这一生,我要知道我曾有他,而他也曾有我。

当我老了,或许会发现原来一生只够念一人,一世只够怀一愁。

……

陈安宁从侧后默默无言的看了看冯文娟,这个角度看她的侧姿,倒是与静芝有点神似。

陈安宁知道自己脑子里不能空闲下来,也不能安静下来,否则就会被另一世的人和事给揪得紧紧的。

一个晚上的工夫,就从此相隔得星辰大海般使人绝望。

厂里今年的应收账款比往年同期多出了不少,现在实体经营的日子真心不好过。

以前购买原料和中间体还能压后几个月付款,现在都需要款到才能发货。

原料和中间体的供应商厂家数量,受政策影响这几年一直在骤减,终端产品的化工厂面临的困境其实也是如此。

燕京的两会还有小半年才召开,冀东、鲁西和胶东这三省的大批化工原料厂就提前歇业关停整改了;会议都结束几个月了,三省的大部分原料厂的生产线还是没能重新开动起来。

物以稀为贵,但基础化工产品总体来说技术含量不高,市场竞争又很激烈,产品的售价提幅实在有限,过去很多终端客户都是款到,自己工厂这边才发货,现在的情况则是很多关系还不错的新老客户说丢就丢了,毕竟大家的手头现金都很紧张啊。

移魂重生过来之前,到下个月就有一笔中行的贷款要急等着还了,本来是指望通过招行的一笔过桥贷款来解燃眉之急的,但是工厂新一轮的环保整改还没有完成,大概需要再过两个月才能由黄灯警示变成绿灯畅通,招行认为企业存在经营风险因此不能如期放贷,说实话,这事找谁都没辙。

厂里目前的账上资金拼拼凑凑也能还上中行的贷款,但之后一段时间的经营就极为困难了,哪有钱买原料?哪有钱发工资?哪有钱交社保?

陈安宁不敢想象原时空的那边,究竟会乱成什么样?

此时的他,一筹莫展无能为力,甚为沮丧倍感绝望……

老子可能是有史以来,卧艹特么的,最为崩溃的穿越者或者重生者了吧?

眼前的冯文娟,是一位美丽善良的好姑娘。

今天应该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见到她,自己这大半天以来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对于她应该算是一场无妄之灾吧。

此刻的陈安宁,感觉自己既是在饮鸩止渴来解忧,又是在拉人同酌三杯来消愁。

我本浩然正气于一身,奈何偏偏要发渣?

……

陈安宁将屁股也挪了几挪,靠到冯文娟身旁,低低道:“文娟姐!”

冯文娟闻声一颤才回过身来,吐出吸管,疑惑道:“嗯?”

“我觉着吧,文娟姐,你心里倘若有代沟芥蒂,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爸爸。”

冯文娟被懵击得一塌糊涂,此时既说不出话也做不出反应,只见陈安宁一本正经小声道:“嗯,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不是要占你便宜啊,就是想让你心里找个平衡,来,叫爸爸。”

“要死了你?”

话音才起,冯文娟手中易拉罐就往前一送。

橘色液体顿时落了陈安宁一头一脸,吸管落在他大腿上,接着又掉落到地上。

看着陈安宁的脸上液体似乎还在冒着泡泡,冯文娟怒极生笑道:“活该!没大没小的,居然还想当我长辈?!哼,臭小子你骨头发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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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这波比装得有六十四分

唉,这是没有对手的无敌寂寞。

在1994这个中古时代,说两句掏心窝子的真诚大实话,都引发不了一丝共鸣出来,哪怕有真正的会心一怒也好啊。

相邻几个座位上的客人似乎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瞅了瞅,又转回去窃窃私语了起来,估计是在议论、揣测这姑娘翻脸好像比翻书还快嘛。

陈安宁从餐桌上拿起两张纸巾,把浑身上下被泼到的地方都擦了擦,两三张纸巾还真不够擦,桌上厚厚的一沓最后用了差不多有一大半。

瞧了瞧冯文娟,她使劲憋着笑没能憋得住,笑得浑身都似在颤抖,也不晓得动个手递个纸巾过来,貌似没有一点事后主动温存与慰藉的自觉啊。

感觉手上黏黏糊糊的,陈安宁下意识地伸舌舔了一下,味道还真有点甜,舔完之后还故意做怪似的瞄了一眼冯文娟。

冯文娟端起咖啡刚喝一口的同时,就瞥到陈安宁伸出舌头在他自己手上舔了一下,再见他又做怪一下,不晓得冯文娟是感觉异常恶心还是特别好笑,一时竟没能控制得住笑腺,噗的一下喷了面前半张桌子,接着就是被呛到之后的一阵剧烈咳嗽。

瞧见冯文娟一阵咳嗽之后,拿干净纸巾边擦拭樱唇边无声瞪着自己的嗔怪模样,陈安宁发自内心的咧嘴一笑,不禁感觉好有邪恶的画面感。

他又拿了两张干净的纸巾,把冯文娟面前被喷射到的地方擦了擦,又顺手把桌面抹了抹。

湿漉漉黏糊糊的纸巾团在手心里捏了捏,居然跟捏得能滴出水来似的。

陈安宁站起来说了声:“文娟姐,我去卫生间洗洗啊。”

“啊?哦。”

陈安宁起身从卡座里走了出来,跟托着啤酒正巧经过的服务员问了一下卫生间的大概方位。

一路逶迤跟着指示标识穿过大半个餐厅,将手中的两团脏纸巾扔进卫生间门口的垃圾桶,进去洗了洗手再洗了把脸。

回卡座的路上细细观察了一番,此时客人已经坐满了一大半,调酒师那儿的吧台前,高脚圆凳上坐着的基本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有人喝着鸡尾酒,有人喝着小啤酒。

卡座里的客人除了些许中年人之外,也以年轻男女居多。

拖家带口来这里消费的,好像多半是选择在卡座外的散桌旁落座。

也搞不清楚现在是晚上几点钟了,前世里不爱佩戴手表,不过一般都是手机不离手,想了解钟点时刻也很方面,现在到了这时空才一天,真心感到不方便,看来起码得买个石英表了。

冯文娟今天没有佩戴手表,陈安宁依稀记得上个月底她的机械表出故障了,好像是拿到建邺去维修的,应该是还没有维修好。

回到卡座刚坐下,就看到餐厅老板伍浩领了个服务员,托着六枝细瓶喜力过来了。

服务员放下啤酒和托盘,跟伍老板点头说了声就转身离开了。

“小陈,来来来,初次见面,哥哥我请你喝酒。”

伍浩在陈安宁和冯文娟两人的对面一落座的同时,就热情地招呼了起来,拿起托盘里的扳子就先开了一瓶,直接放到陈安宁的面前,接着说道:“小陈以后常来玩啊,要是想上舞台露一手耍哈子,也是小事一桩,乐队的几个人都蛮喜欢你的,都想跟你多多交往呢。”

冯文娟听到这里微微皱了皱眉,神色间略显一丝不愠出来,只是她倾着头,陈安宁和伍浩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突然不快。

“伍总客气了,多谢多谢,不过暑假之后就要去外地读书,以后可能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回谷方玩了。”

伍浩边开了第二瓶酒,边随口问了句:“小陈,你都是填的哪里的志愿啊?”说话间,就要将手里的啤酒往冯文娟面前递了去。

“都是建邺的学校,第一志愿是金陵大学,第二志愿是东海大学,燕京大学和京华大学都没填,一门心思就想去建邺,小宁我说得对吧?”

谁知冯文娟抢着回答了,最后象征性的问了一下陈安宁的同时,还冲他不着痕迹地眨巴了下眼睛。

她说得很是轻描淡写,其实心里可透着一股小骄傲呢,不过也不算是吹嘘呀,都是实话实说。

陈安宁虽不明白冯文娟葫芦里兜的什么药,却也顺口配合了一句:“家里有特殊情况,不能离家太远,谷方又没有合适我的学校,再说离家最近的也就是建邺了,所以就填了金大和东大,呵呵。”

哎呦,这报考金大和东大,怎么说起来就跟去菜场买几斤青菜一样的稀松平常?

卧艹,居然还嫌弃燕大和京华太远,懒得报考?

伍浩呆呆地抓着那瓶才开了盖的啤酒,瞬间失神楞得一怔。

“他这个臭小子呀……”

冯文娟先是冲陈安宁白了一眼,并埋怨了一句似的,然后回过头来数落起了陈安宁。

“他呀就是喜欢甩,还又爱逞能,按照今年政策可以额外加三十分的,就算不加分报考燕大或者京华都有把握,结果这两个学校他一个都不填,非要去建邺读书,除了金大和东大其它学校都不认……”

冯文娟说罢,又扭头横了陈安宁一眼。

本来是别有用意的一番话,但是说着说着就想到了臭小子家对门的,那个在建邺金大读书的林雪小姑娘,假怒气也就变成真不爽了。

“哎呀,小陈你这是绝对的高材生啊,气魄大了,深藏不露啊,失敬失敬。”

伍浩惊呼了一声,说实话他内心里真是被狠狠震惊了一下,现在说话间不带点文乎文乎的感觉都跟张不开口似的。

“来,小陈,我敬你,了不得了不得。”

伍浩举起酒瓶跟陈安宁碰了一下,也不用杯子就直接拿瓶喝了。

尽管他还是谷方师专中文系八四届毕业生,曾在《京谷晚报》副刊上以“浩然正气”的笔名发表过几篇豆腐块文章,但这时候突然感受到巨大的差距。

陈安宁跟伍浩碰了个瓶,喝了口酒,心里直纳闷这是什么情况?

这波比装得着实有点大啊,可以给最高分六十四分,剩下三十六分需要双击666发给冯文娟。

陈安宁异常的莫名惊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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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这么潮的音乐酒馆还不如小刀面馆?

陈安宁硬着头皮跟伍浩谦虚道:“让伍总见笑了,哈哈,我这姐姐到现在还怪我填志愿时太冲动呢。”

前世里陈安宁谈不上是学渣,刚进市二中的时候还在班级名列前茅,后来早恋降到班级中等的水平,最后考了一个非985非211的二本学校。

而在现世里却是学习谈情两不误的学霸,此刻脸皮再厚总还是有点极为不自在的感觉,刚才心安理得的剽窃歌曲都没感到这么难为情。

此刻,伍浩也是心潮起伏波澜难平。

1994年这时候,高等学校还没有开始扩招,大学生身上笼罩的天之骄子光环还没有褪去。

尽管在去年中央和政务院就已经正式提出,改革高等学校毕业生统包统分和“包当干部”的就业制度,实行少数毕业生由国家安排就业,多数由毕业生“自主择业”的就业制度。

但不经过三到五年的调整过渡,毕业分配制度是不可能立刻退出历史舞台的。

就算大学生不再包分配了,燕大、京华、金大和东大这些名校毕业的学生还用担心找不到好工作?

伍浩根本不可能料到在另一时空的后世里,街道办城管中队招聘时强制要求必须是985毕业的研究生,老百姓都习以为常算不上是奇闻怪谈了。

之前,伍浩看小陈吉他弹得不错唱歌也可以,在他周围接触的人群里,一般弹琴唱歌搞得好的小青年即使脑袋瓜子灵光,读书时都不是什么出类拔萃的尖子,撑死了也就一个中等或者中等偏下的水平。

一身耐克的t恤衫沙滩裤和阿迪的运动鞋,不需细看就知道绝非甘固商城里或者东门夜市上的冒牌货,兜里一掏出来的就是软壳中华烟,估计他父母不是单位里的干部就是办企业的大款。

另外,小陈这小家伙标标准准高中生的稚嫩外表,与人交流说话谈吐偏偏又是一副老练熟络的做派,小小年纪就会勾搭大姑娘献殷勤。

再瞧瞧跟小陈一起过来的漂亮姑娘,一看就知道是二十多岁已经工作好几年的样子。

这姑娘一直坐在座位上没有站起来过,不过也看得出来她个子不矮,而且气质不文弱,也不像是在工厂里或者商场里上班的。

总之甫一见面之后,在伍浩的心里虽不能完全搞清小陈这小家伙的家庭背景,但也基本认定他学习成绩估计顶多也就一般般,高考能考个谷方师专或者谷方高专就很了不得了。

身上带着烟,能弹吉他会唱情歌,谈吐交流老练得跟成年人一样,已经晓得勾搭不知哪个单位里大了好几岁的姑娘,这样的高中生要是学习成绩好才活见鬼呢?

伍浩送几瓶啤酒过来,然后再吹吹牛皮加深一下印象,只不过是希望这小家伙以后多从家里搞来钞票经常来消费,多带漂亮姑娘或者狐朋狗友来经常消费,说实话他还真没拿这小家伙当多大个事。

万万没想到啊,眼拙了眼拙了!

震惊之余,伍浩一下子肃然起敬,到现在都没能彻底恢复过来。

听人家的说法,感觉就考燕大、京华、金大和东大就跟砍瓜切菜一样轻松,还挑挑拣拣的,这人跟人真心不好比啊。

伍浩在社会上走南闯北摸爬滚打,真话假话还能一下听出来的,人家姑娘肯定不是没得边的吹嘘,绝对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至于这漂亮姑娘的话里话外,都显露出那么一丝丝的骄傲与自豪,肯定是小陈刚才弹吉他唱情歌献殷勤感动了姑娘,要知道不论什么女孩子只要一谈恋爱,在她们眼里男朋友都是天下最好最棒的。

对于姑娘们的此种心态,伍浩觉得自己拿捏判断得相当准确的。

“小陈,这位……要不要来一瓶?”

伍浩又开了第三瓶啤酒,一时语拙,不清楚该怎么称呼冯文娟。

“哦,我姐不喝酒,她还要骑摩托车回去的。”

“哈哈,我这也算是小酒吧,来了哪能不喝了一两瓶呢?”

“我姐真不喝,喝酒不骑车,骑车不喝酒,她想喝我还不让她喝呢,万一酒后出个事,车手一滴酒,亲人两行泪哦。”

陈安宁耐心解释了一番,又举瓶跟伍浩碰了下:“伍总,不好意思啊,我陪你走一个。”

“小陈你真是个体贴人,哎呦,就别伍总伍总的啦,看得起我就喊声伍哥,我喊你小宁,就当哥哥我厚脸皮了,来小宁,我先干为敬。”

伍浩说完,便乐呵呵的仰头要把瓶中酒一口气吹掉。

不论是在陈安宁的前一世还是这一世,这个时候社会上对于燕大京华金大东大这些名校出来的文化人,还是有着相当的尊敬和景仰的。

从七十年代末恢复高考到九十年代初期,就连大专生在社会上都很吃香。

此刻伍浩在言谈举止间,已经渐渐不再把陈安宁当做小孩子,而是当做值得尊敬的同龄人来看待了。

“那就多谢伍哥赏识啦,谢啦。”

陈安宁也将瓶中酒一饮而尽,同时心里也在寻思开来。

在吸纳过来的之前记忆与印象里,冯文娟绝对不是一个爱显摆会傲娇出风头的女孩子。

对于初次见面的伍老板,怎么会突然进行精神法术方面的连环暴击呢?

人家好心送啤酒,你还把人家弄吓傻?

这一世之前记忆里的冯文娟,工作中是身手不凡智慧过人,生活里是温柔体贴贤良淑德,这就开始走炫夫狂魔的style了?

陈安宁心里寻思昨晚和今天在摩托车上,顶多只能算作是一垒打吧,而且只能认今天的账,昨晚的锅坚决不背。

这小妞这么突如其来的炫夫狂魔节奏,不说全垒打,起码也得三垒打之后才可能自发出现啊。

思绪流转间也就是一息的工夫,陈安宁想到了一种可能,只是有些不太确定,便不觉有些哑然失笑。

伍浩将刚才开过的第三瓶酒递给陈安宁,接着给他自己开了一瓶,然后从裤兜里摸出两人名片,起身递给了陈安宁。

“小宁啊,从今天开始就给你们打折。”

“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原来的大哥大号码,还有新办的手机号码,以后来玩的时候,要是我不在店里,就给我打电话。”

“多谢伍哥啊,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陈安宁接过名片,给了冯文娟一张,另一张就揣进了裤兜。

冯文娟将名片收进了随身小挎包,微微一笑道:“谢谢伍总啊。”

陈安宁拿起酒瓶又跟伍浩碰了碰,喝了口酒之后说道:“伍哥,其实你不用这么麻烦,给两张你们店里的会员卡就行啊。”

“啊,什么会员卡?”伍浩一愣。

“伍哥,你店里没搞会员卡充值消费的制度?”

陈安宁才是一愣呢,在另一时空里的后世,谷方街头遍布的小刀面面馆都搞会员充值消费打折呢。

这么潮的音乐酒馆还不如个小刀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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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了半个月的书,也二十章出头了,怎么都没什么本章说的评论,就跟自娱自乐似的,我可能上了一个假起点?

22、出来吧,“魔鬼”!

陈安宁已经想不起来,前一世里究竟是哪一年开始流行会员办卡充值这种社会恶俗的。

以前,三五个朋友聚会喝酒,酒后约了同去推油保健,一躺下来总是习惯性的问一句,今年多大啦?老家哪里啊?

后来,三五个朋友聚会喝酒,酒后约了同去推油保健,一躺下来总是习惯性的被问一句,大哥办个会员卡么?充两千送五百噢。

办个卡洗车,半年后洗车铺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了母婴用品店,20次的会员卡还剩18次。

办个卡理发,一个月后理发店不知什么时候就换了老板和招牌,充值了600块钱的会员卡才用了35块钱。

薇薇曾经发现了一家挺不错的健身房,人气很旺,场馆空间大,器材种类多,一对一的私人教练,健身跳操瑜伽搏击样样不缺,游泳池淋浴室更衣室一个不少,办一张会员卡即可供家人朋友三人来用卡,周五晚上偷偷摸摸去排了半小时队,交了五万八千元的两年费用,周日上午兴致冲冲拉了岚岚和静芝一起去,到那一看好多人被堵门外,怎么大门紧锁人去楼空呢,一打听才知道人家周六就卷款跑路了。

这种蛊惑顾客办理会员卡,然后坐等累积充值总金额达到一定心理期望,就立刻关门闭店马上跑路的社会恶俗里,全国各地的跑路健身房应该是最为臭名昭著了。

这一时空的1994年,至少二线城市谷方还没有普及流行办卡充值的这种恶俗,但并不妨碍陈安宁要对伍浩释放出这一“魔鬼”来。

陈安宁在原时空1994年以及之后的生活圈子里的至少一半人,在现时空的此时阶段,跟他现在的生活圈子并没有多大的交集。

尽管还留恋原时空里2018年的一切,但在现时空的1994年以及往后势必要将生活继续进行下去,扩大交际圈多交往一些朋友还是有必要的。

虽然在陈安宁以往四十年的固有印象里,开酒吧或者开迪厅的老板跟开会所的老板差不多,除了正规经营的连锁企业之外,有很多店的规模做得越大,就好像越是游走在社会的灰色地带。

按理说,他应该是对伍浩这样的人敬而远之,但是刚才暗自寻思几遍之后,还是决定对伍浩指点一二帮他开阔一下他的思路,至于他以后是否会闭店卷款跑路,学**做好事谁特么能考虑得那么远?

原时空里的胡桃里音乐酒馆是连锁门店,在陈安宁的印象里,好像是在2014年前后出现的。

现时空里,与此类似的海岛上音乐酒馆却是仅此一家别无分店,之前进门的时候,冯文娟说过这家店开业差不多近一年了。

可恨自己这俱身躯的前主人,自己这“大兄弟”真是个书呆子,离家步行只需十分钟的路程,居然一无所知,白瞎了会弹吉他会唱歌的好才艺。

而这位伍浩老板能开创超前二十年的经营思路,却忽视了一个完整的会员体系能给他带来的利益与收获,给陈安宁的感觉就像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接下来等服务员按陈安宁的要求,送来了一沓信纸和一支圆珠笔,陈安宁一边在信纸上写写画画,一边给伍浩详细讲解了自己对“海岛上”音乐酒馆会员充值和消费打折的设计构想。

也不用怎么思考,就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首次充值100元,赠送5元,实际到账余额105元,是为普卡会员,持卡享受98折消费优惠;

首次充值200元,赠送11元,实际到账余额211元,是为铜卡会员,持卡享受96折消费优惠;

首次充值300元,赠送17元,实际到账余额317元,是为银卡会员,持卡享受93折消费优惠;

首次充值400元,赠送23元,实际到账余额423元,是为金卡会员,持卡享受90折消费优惠;

首次充值600元,赠送35元,实际到账余额635元,是为铂金卡会员,持卡享受86折消费优惠;

首次充值1000元,赠送59元,实际到账余额1059元,是为钻石卡会员,持卡享受82折消费优惠;

首次充值2000元,赠送119元,实际到账余额2119元,是为至尊卡会员,持卡享受78折消费优惠。

从普卡到至尊卡,所有会员卡均为不记名卡,持卡即可消费打折,办卡无需工本费,卡片材料成本由海岛上音乐酒馆承担,但会员卡片遗失不补。

如果会员系统实行纸质化管理,会员卡卡片本身就无需磁条,也就无法设置会员卡的消费密码。

如果会员系统实行电子化管理,会员卡卡片本身就须具备磁条,就可以设置会员卡的消费密码。

顾客办理会员卡时,填写的资料尽量能够齐全完整,持卡人的姓名、性别、出生日期、工作单位、职务级别、家庭住址、办公电话、家庭座机、call机号码、大哥大号码和手机号码等等,最好一个都不能少。

以会员卡办理时登记的持卡人本人身份证信息为准,在持卡人生日当天,其本人同时出示会员卡与身份证,可享受不同的生日折扣优惠。

普卡至铂金卡会员,会员本人持会员卡与身份证,可享受生日当天一次78折消费优惠。

钻石卡会员,会员本人持会员卡与身份证,可享受生日当天一次68折消费优惠。

至尊卡会员,会员本人持会员卡与持卡人享受生日当天一次58折消费优惠。

各级会员卡内每实际消费1元,可获得1个积分,当累积一定积分后可逐级升级,但铂金卡是升级的天花板,换言之即普卡、铜卡、银卡、金卡用户都可以通过消费积分最终升级至铂金卡,但也到此为止了。

铂金卡、钻石卡和至尊卡是不具备向上升级功能的,但是可以通过累计的消费积分兑换价值不同的礼品。

普卡、铜卡、银卡和金卡用户也可以选择不升级,而用消费积分来兑换价值不同的礼品。

目前设定是,普卡、铜卡、银卡、金卡、铂金卡、钻石卡、至尊卡等由低阶至高阶共七个等级,如果将来社会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人民群众的工资收入水平逐步上涨,再考虑通货膨胀货币贬值的因素,不同会员等级的办卡首次充值金额就必须要大幅度调整。

目前改革形势一片大好,经济增长年年突飞猛进,五年后充两千块钱可能也就办个金卡会员了,想办至尊卡起码得充值两万吧。

万一有大款土豪觉得自己明明可以一次充值五万或者十万、二十万的,一点都不觉得累,现在跟充值两万的假土豪们搞在一个梯队里,感觉既丢份又大失面子,哪也好解决啊。

在至尊卡之上,增设王者荣耀卡。

在王者荣耀卡之上,增设超级王者荣耀卡。

……

从陈安宁开始在信纸上一边写写画画涂涂改改,一边进行详细的描述,伍浩就渐渐惊呆得不可思议,真没想到还能玩出十足花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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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的书,怎么每一章的本章说评论,好少好少啊。

23、燃烧吧,“大魔王”!(上)

“小宁,你讲的从普卡到金卡的这些会员折扣还行,有时候亲戚朋友和同学熟人来我这里消费,结账时我一般也会把零头给抹掉,跟你说的这些折扣相比也差不了多少。”

伍浩把写满字的信纸拉了过来,手在纸上指了指划了划,接着道:“就是这个铂金卡的86折,也还说得过去,可是这钻石卡和至尊卡的打折力度也太大了,而且这个生日折扣更加大哎,这么搞下去铁定要亏本啊!”

冯文娟在一旁边听也边不住的点头,她看了看陈安宁,意思大概就是你出的这个主意搞到最后可能还是个馊主意啊。

不等陈安宁回答,伍浩又补了一句:“这么打折,我不得亏死啊?”

见伍浩脑子里没意识到更深层次的东西,陈安宁笑问道:“会员过生日,一年也就一次,还不见得就真会到你这里来过生日,暂且不谈。打个比方吧,如果一个顾客身上带着1000块钱到你这里来消费,他花了200块钱,身上剩下来的800块钱是谁呢?”

“当然是他自己的啊!”

伍浩觉得陈安宁这问题问得有点呆,但是脸上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是下意识的应了一句。

“如果他直接用1000块钱办理一张钻石卡,消费200块钱打82折就是164块,1000块钱扣除164块,卡里剩下来的余额836块钱看起来还是他本人的,但这836块钱还不是直接落到伍哥你的账上啊。”

就伍浩目前的困惑,陈安宁仔仔细细耐心举例释疑了一番。

“可他充值1000块钱,我还赠送了……多少钱来着的?”伍浩觉得还是明显亏了。

“赠送了59块钱,但是伍哥你要知道,别人口袋里没有掏出来的钱,就始终是别人的钱,等这个钱落到了你的口袋里,哪怕名义上还属于他,可本质上已经是属于你账上的钱了。”

“充值1000块,赠送59块又怎么样呢?你就当借钱付利息呗,再说也就是首次充值才有赠送,等他这1059元用得还剩十来块钱的时候,都不够吃一份牛排,你说他是继续充值,还是从此就扔家里不再用了?如果一直不使用的话,卡里的余额不就永远都是你的了?”

“譬如某个人,原本只是想着花个几十块钱到你这里来尝尝鲜的,吃过一次牛排之后可能很长时间都不会再来,甚至以后可能再也不来了。但第一次来了之后出于有便宜不占是王八的心理,就直接扔给你几百块钱办了张会员卡,这以后他就是回头客就是常客了,原来是只喜欢民族唱法和美声唱法的,多来几次慢慢也就习惯欣赏流行音乐了,以后就会来喝点鸡尾酒小啤酒啥的,从此就被你的海岛上音乐酒馆给深深套牢了呀!”

“伍哥,现在社会上很多大款的身家资产里也有不少虚的成分,号称五百万的身家不见得就能立刻拿出五十万的现金,譬如伍哥你,打个比方你现在手里只有十万的现金,但是通过推出会员卡体系,没准短时间内就能套到五十万现金过来呢,有了大量现金干啥还不行?现金才是活钱,现金为王啊!你还有啥不满足的?还要啥自行车?”

陈安宁边说边不时的喝口酒,以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给伍浩来了个四连击暴杀,一杀更比一杀狠。

虽然伍浩不懂最后跟自行车有啥关系,但他算是听明白了。

他顿时有种叹为观止惊为天人的感觉,举起酒瓶碰了一下一口气吹干,然后捧着空瓶子感慨万千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伍哥,你也别觉得折扣打得狠了,就一定会亏损,推出会员系统之前,必须将原价稍微上调一些呀。”陈安宁随口提了一下。

伍浩连连点头:“小宁,这个我懂,这个我懂的。”

出于职业习惯的直觉,冯文娟忽然觉得陈安宁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因为是陈安宁出的“馊主意”,便忍不住沉声道:“伍总,你收了那些会员的钱,可别寻思着做坏事啊!”

伍浩听得一懵,就跟受到言语侮辱似的,刚想辩解一句弟妹你这是啥意思,话到嘴边又生生止住了,一时竟怔得无言。

陈安宁哈哈一笑道:“伍哥别在意,我文娟姐是警察,她这是职业敏感,哦到现在我还介绍呢,我姐姓冯,冯文娟,在市局刑侦二大队工作。”

“哎呀,这可是好工作啊,弟妹也是好心提醒,我懂我懂,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小宁和弟妹放心,我老伍绝对不是什么坏心思的人。”

冯文娟一听这称呼就立刻心下既羞又怒了起来,刚要开口说什么,心中转瞬却是一阵莫名暗喜,便先默不作声就在桌下踢了陈安宁一脚,然后严肃认真道:“伍总,你也别介意啊,我只是丑话说在前面。”

“弟妹你放心,绝对放心。”伍浩立刻拍着胸脯打起了包票。

冯文娟见这人离谱得越说越顺溜,也懒得再言语了,就自顾自的喝起了咖啡。

陈安宁心道,这个伍老板也不枉我一番指点,神助攻啊,上路子,得继续加猛药。

他转头问了下冯文娟:“文娟姐,你现在一个月拿多少钱工资?”

“啊,怎么了?”冯文娟突然被这个问题问得发懵了,心道这个场合问这个问题合适吗?

“没事,说吧,等下你们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问了。”陈安宁解释了一句。

冯文娟看看陈安宁,又看看对面的伍浩,然后对着陈安宁小声说道:“一个月400块钱差几十块钱,我才工作两年呢,不过年底奖金会多一些。”

伍浩也闹不明白陈安宁为什么会当着他的面,突然这么问了这么一句,他清楚陈安宁主动帮他出主意肯定不是学**做好事。

社会上早就流行花钱请人出主意了,这年头脑袋瓜子灵光的人帮别人随随便便出个金点子,轻轻松松就有好几万入账。

《中国青年报》还报道过,有南方的私人大老板提了密码箱装了二十万的现金,专程上门请求高人指点生意迷津呢。

今年春晚上,牛群冯巩表演的相声《点子公司》就来于生活里的真实素材,一点不夸张而且深入人心广受好评。

伍浩再联想到陈安宁讲冯文娟是刑警,可也才工作两年而已啊,这小姑娘家家的也敢收钱?难道她家里是支队长、局长或者政委啥的?

这小陈确实称得上是天才少年,我老伍也不是不懂知恩回报的人,到底是小孩子啊,一不留神就露出难看的吃香啊。

也就数息的工夫,伍浩就脑补出了海量的剧情,不过自己怎么没什么来火的感觉呢?这特么的也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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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燃烧吧,“大魔王”!(中)

“伍哥,你这个店是属于洋格式,开店之前肯定考虑过咱们谷方消费者的心理接受度与认知度,估计也认真研究过各个阶层的消费能力与水准,谷方的城镇在岗职工的年平均工资收入,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在伍浩胡思乱想心思复杂的时候,就见陈安宁问了他这么一个问题,这让他内心里颇觉不好意思与愧疚自责。

伍浩赶忙答道:“哎呦真是巧了,之前我还的确认真研究过这方面的情况。”

“而且我老头子就在市统计局工作,谷方市城镇职工的年平均工资这两年确实是在逐步上涨。91年人均是两千二百多块钱,92年人均是两千七百多块钱,去年93年人均是三千三百多块钱,今年机关单位企事业工厂的工资增长幅度据说比往年都还要大。听我老头讲,今年城镇在岗职工的人均年收入很有可能会猛涨到四千五百块钱左右。”

听了伍浩的介绍,陈安宁扭头跟冯文娟打趣道:“文娟姐,说不定你今年还拖了后腿哦!”

“神经病,我才工作整两年好吧?”

冯文娟在陈安宁胳膊上捶了一记,低声娇嗔了一句。

“弟妹工资不低了,这还有年终奖金呢,这样说起来起点也不低哩。”

伍浩乐呵呵的吹捧了一句,面前这对小男女的年龄差距貌似有四、五年,喊了好几声弟妹人家也没翻脸,这让他对小陈佩服死了。

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跟班上仰慕的女同学搭个话,事先都要打半天腹稿,红着脸一开口讲出来的内容往往跟准备好的台词南辕北辙,唉,这特么人跟人真不好攀比啊。

在伍浩一直以来的认知里,公安口的警察同志尤其刑警同志,不论男同志还是女同志,不论是老同志还是小同志,都应该是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直令歹徒们胆战心寒的。

这位姑娘在工作上或许是霹雳女侠,此刻依偎在小陈身边却是文弱乖巧的模样,唉,小陈这屁大的小家伙到底用的啥手段啊?

这青年男女在一块日久生情的事,老伍我见得多了,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

如果小伙既有情,姑娘也有意,不过倘若姑娘心里有点小顾虑的话,但凡周围有好事人多多撮合一把,没准也能很快促成好事。

譬如眼前就是这般情况,这小冯姑娘心里肯定有过比小陈大了几岁的小顾虑,这时候就需要我老伍学雷峰做好事,主动站出来时不时的推波助澜一把了,即使小冯心里现在对老伍又气又羞,想必不久的将来还要感激我老伍哩。

小陈这小家伙这么主动热心,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的?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嘿嘿,好歹我老伍也是谷方师专中文系毕业的嘛,咱也是文化人的底子哎,哈哈。

陈安宁听了伍浩对冯文娟的称呼,看冯文娟居然没什么过激反应,却不见得就是心安理得的悄然接受,没准在心里憋了什么大招过后就等着砸向自己呢,呵呵。

沉思一瞬后,陈安宁接着跟伍浩说起了正题。

“伍哥,任何行业的消费者都有高、中、低端的区分,我就先跟你唠唠你酒馆中低端的潜在会员群体吧。”

“小宁你说,哥哥我绝对洗耳恭听,嘿嘿不瞒你说,我现在真的就跟捡到宝一样,你放心哥哥我绝对不会亏待……”

“哎呦,伍哥你言重了,来来来,再走一下。”

陈安宁面前这一细瓶喜力,颠来倒去喝到现在还剩半瓶呢。

桌上还剩两瓶未开的啤酒,不是伍浩不懂事不招呼服务员再上酒,而是感觉时间一秒钟都耽误不得,还好王夭今天在舞台上接连唱的几首歌都是比较舒缓抒情的,否则他自己可能都会嫌弃歌声太吵人。

伍浩赶忙自己开了一瓶,先陪着走了一口,正要招手喊最近处的服务员过来,被陈安宁拦住了。

“伍哥,我就瓶中酒了,酒以后有得喝呢,今天不早了,先聊正事吧。”

“行行行,哥哥听你安排,哈哈。”见状,伍浩也不再扭扭捏捏。

嘀!嘀!嘀!

冯文娟的小挎包里,这时响起了call机声。

她翻包掏出call机低头看了一下,又放回包里然后抬头跟陈安宁说道:“张大队的通知,安排我们组的三个人明天上午去东吴出差。”

“要几天啊?不影响我们下周去香江吧?”陈安宁赶紧问道。

“不会耽误的,珮婷说的那个中青旅旅行社,我昨天才把身份证和通行证的复印件传真给他们,来回机票具体是哪一天的还没定下来呢。”

“没这么快的,你放心好啦。”冯文娟又补充了一句。

哎呦,看人家年纪轻轻就去香江旅游了,一瞬间伍浩又脑补了几段剧情。

“今天一天,怎么才见你call机响啊?”陈安宁随口问了句。

“今天星期天哎,我不要休息啊。”冯文娟白了他一眼。

“嘿嘿,你们不应该是忙得飞起来么?”陈安宁想起了前一世追剧过的《重案六组》。

“神经病,我们刑警队要是忙得飞起来,哪还是什么好事情?”冯文娟横了他一眼,又伸手在他胳膊上拧了一记,“小小年纪,唯恐天下不乱似的。”

“哎呦,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陈安宁呼痛了一句。

哎呦喂,兄弟哎,弟妹哎,你们能不能不要打情骂俏啦?还有正事没聊完呢,伍浩在心里哀嚎。

陈安宁见冯文娟脸上一羞,赶紧见好就收,问道:“文娟姐,刚才你call机上面显示几点钟啊?”

冯文娟哦了一声,道“刚过九点钟了,怎么要走啊?是哦,时候不早了。”

伍浩闻言心里都要哭了,就生怕小陈接口来一句:是哦,伍哥那今天就先聊到这,下次我们接着聊啊!

他暗暗腹诽道,弟妹啊弟妹你真不厚道啊,现在这季节天全黑下来都要快到八点钟了,枉我刚才还一门心思的帮你打消年龄代沟的顾虑,九点钟,九点钟就不早个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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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燃烧吧,“大魔王”!(三)

“还没聊结束呢,估计还得半个小时吧,要不你先回宿舍?”陈安宁体贴地询问了下。

冯文娟想也不想的回答道:“不用了,这么早回去也无聊,宿舍里又没电视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伍浩顿时心思一动。

冯文娟才不想一个人先走呢,就想安安静静的看着臭小子在这谈笑风生、挥斥方遒、指点迷津的显摆样子。

以前一直觉得他虽然高高大大,但就是一个还没真正长开的小孩子,士别三日,没想到现在人模人样的跟一个小大人似的。

仅仅一个白天的工夫,她就隐隐感觉自己的心底深处除了平添很多好奇,竟然还有点细细崇拜与丝丝期待了。

“嗯,那也好。”陈安宁对着冯文娟说了句,便又转过来问伍浩道,“伍哥,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城镇在岗职工的年平均工资,哦不,会员卡的中低端群体。”伍浩忙不迭的急切答道。

于是,陈安宁接过来说道:“嗯,如果一般工薪阶层在你这里办理会员卡的话,基本上应该是从普卡到银卡,顶多金卡这几个会员等级。当然也不排除个别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办一张铂金会员卡的情况。至于钻石卡和至尊卡,实事求是的讲工薪阶层几乎不可能办理。”

“伍哥,过去八十年代有万元户,现在九十年代有大款,但你千万别小看了收入一般的工薪阶层。”

“就说才过去没几年的八十年代中后期吧,那时候工薪阶层的月工资也就是从小几十块钱到大几十块钱,撑死了顶多也就一百块钱左右吧,很多人买辆凤凰或永久的二八杠都得连续攒钱。”

“从大几百块钱到几大千块钱的洗衣机、收录机、电冰箱、大彩电和录像机,还不是拼着命想着法子七拼八凑的也要给搬回家?那时候即使凑到钱还不一定能买到哦,有时候还要另外托人找关系弄到购物票或者搞到批条才能买,伍哥还有文娟姐,你们应该都有印象吧?”

八十年代的情况在陈安宁两个时空的记忆里都差不多,伍浩和冯文娟两人听了都是连连点头称是。

“凤凰和永久这样的自行车是一家人出行的代步工具,是家庭的刚性需求;洗衣机、收录机、电冰箱、大彩电和录像机,其实也是新婚家庭的刚性需求,譬如城市里的年轻人面临结婚,这几大件的家用电器起码要准备其中的几样,农村的情况我不太了解,反正大中小各级城市里基本都是这样。”

“没有哪家新娘子希望结个家徒四壁的婚,再怎么穷也得搞一台沪江产的红灯牌收音机啊,况且新郎官作为男人更是会要一个面子呀,总不能新房里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手电筒吧,所以砸锅卖铁咬牙卖血也要置办几件大家电。”

“就算不是新人结婚,搬迁新房乔迁之喜时,为新房子购置一大堆家用电器也是常理中的事,所以只要是家庭的刚性需求,价格再贵购买难度再大,大部分的工薪阶层都会硬着头皮迎难而上的。”

“就是到了九十年代的现在,随着工薪阶层的年平均工资在逐步增长,相反这些几大件家用电器的价格还各有下降,当然相对工薪阶层目前的年平均工资而言,依然是很大一笔的支出负担,还不是照样卖得红红火火买得风风火火?”

陈安宁说的这一连串大实话都是当前社会消费实情,听得伍浩包括冯文娟都是连连赞同,尤其是听到手电筒这个梗的时候,还都不由自主得笑呵呵了起来。

“伍哥,咱们话再说回头,你这个音乐酒馆呢,概念创意非常超前非常时尚,但人家工薪阶层真不可能非得上赶着架子来消费,除非是追求时髦的青年男女或者兜里钱多了要图新鲜的大款,毕竟除此之外,会有多少人闲得蛋疼跑到你这来吃牛排喝啤酒听小曲?这又不像小刀面,谷方市区起码有五分之一的人,每天早晨起床后都会去熟悉的面馆来一碗面条。”

“但是你反过来想一想,月工资几十块钱的时候,《变形金刚》里的擎天柱霸天虎大黄蜂这些玩具动辄就是三五百块钱,难道是一个家庭必要的刚性需求?城市里不少做家长的工薪阶层还不是咬着牙给孩子买了一套?这就要看你这个音乐酒馆,到底凭什么能够吸引工薪阶层来心甘情愿掏钱办会员卡了?”

这番话听到前一半内容时,伍浩的感觉是突如其来的凉凉,再一细想更凉凉。

但是,听到陈安宁“但是”后面的这一半内容时,却觉得小陈话锋一转的后文又是那么言之有理。

“小宁,那到底凭什么呢?”伍浩呆呆地问了句。

冯文娟也定睛看了看陈安宁,想听听臭小子怎么显摆嘚瑟。

“伍哥,还有文娟姐,你们觉得咱们国人除了勤劳、质朴、善良、智慧、勇敢……这些书面的优点之外,还有哪些不方便落到纸面上来摆开来讨论的缺点?”

陈安宁没有直接帮伍浩解惑答疑,反而又问了另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伍浩刚准备开动脑筋绞尽脑汁时,陈安宁像是自问自答道:“首先,就是虚荣心强、好争面子。”

听了这话,伍浩感觉有点尴尬,冯文娟瞪了一眼陈安宁,可不就是把他们俩也给嘲讽到了嘛。

陈安宁脸上一热,略带尴尬的问了句:“文娟姐,你包里的这台摩托罗拉中文汉显寻呼机,大概是多少钱一台?”

冯文娟想了想,答道:“我这台是单位配发的,邮电局营业厅里好像卖三千五百多块钱一台吧。”

“不带中文汉显的,现在只要两千一百多块钱。”伍浩都学会抢答了。

陈安宁接着他们俩的话道:“这寻呼机已经上市流行好几年了吧?刚上市的时候价格更贵,偏偏那时候工资比现在还要低得多,不管是机关单位还是企事业工厂,月平均工资好像只有一百多,这寻呼机还不是一上市就卖得相当红火?”

“大哥大需要几万块钱不是小数目,打肿脸充胖子的代价实在巨大,但是寻呼机相对便宜的多啊,一个月只拿一百多块钱的人,用两到三年多的工资总收入买台数显bb机或者汉显bb机,社会上是大有人在啊,腰里揣个bb机逮谁跟谁吹牛比。”

“有些虚荣心强的人死要面子甚至到了极致的地步,专门买一只用来装bb机的真皮或者人造革的硬质套子,另外再买一条裤腰上有专门别bb机位置的裤子,这样在腰带扣子旁边别一个bb机硬皮套的也是大有人在!”

其实关于寻呼机的消费,陈安宁对现时空的情况并不了解,他说的是原时空里九十年代的社会印象,冯文娟听得会心一笑乐不可支,伍浩挠挠头也笑道:“我店里原来就有个小伙子买了空皮套挂腰上……”

“除了寻呼机这事之外,再譬如还有家庭安装固定电话的情况。”陈安宁继续说道了起来,“一般家庭安装固定电话,邮电局起码征收要五千多块钱的初装费,如果需要另外架杆子和另外拉线,这些都要算钱,邮电局派下来的现场安装师傅,还得好烟好酒好菜应付打发好。”

“这么说吧,工薪阶层家庭安装一门固定电话,六千块钱的花费是起步,花费多的人家将近要花上万元。”

“如果不是机关单位里的干部或公务员,如果不是企事业单位里的大小领导,一般工薪阶层家庭装一门固话座机,一年到头除了过年前后,平时接听拨打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但是能挣到面子啊,能感受到强大的虚荣心啊。”

这个时空里,陈安宁家一搬进现在住的房子时,就跟邮电局申请办理了家庭固定电话,所以他也比较了解。

听到这里,伍浩略显虔诚的问道:“小宁,你讲的虚荣心强、好挣面子这个特点,跟会员卡的中低端顾客有什么关联吗?”

“没有直接关联。”

听到这话,伍浩差点给自己的口水一口呛死,冯文娟也是一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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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燃烧吧,“大魔王”!(四)

陈安宁见状解释道:“不论是打肿脸买寻呼机,还是死要面子撑门面来安装家庭电话,这都是家庭里非完全必要的刚性消费需求,这是一种极其不理性的消费观,冲动、盲目、炫耀、攀比、跟风、毫无顾虑、不计后果……”

“伍哥,你接着听我讲,这就引出了我要讲的另一个缺点,即人的贪婪,还又自以为精明。”

“如果说贪婪这个词用得过于刻薄的话,那么就委婉的说,贪图小利,爱贪小便宜,不是有句话叫有便宜不占是王八嘛,往往贪图小利的人还都自认为自己是极为精明的人。”

“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来讲,不论是一个打肿脸买寻呼机的人,还是一个死要面子撑门面来安装家庭座机的人,很有可能同时就是一个贪图小利的人,即使他原本不贪图小利,用两年加起来的工资买了一台bb机,他的各项生活开支还要继续下去,他就必须在其它支出上斤斤计较啊,见到有便宜就可能想着去占便宜啊。”

此时此刻,伍浩对小陈讲话内容的理解感觉有些拗口和相当费力,但是又不好意思出声询问,生怕打断了陈安宁的思路。

“继续打比方,一个人打肿脸充胖子买了三千多块钱的bb机之后,这可是整整两年的工资啊,想必应该在其它地方能省则省了,看到牛排西餐和鸡尾酒,心里想着要不要开开洋荤尝尝洋玩意呢?唉呀,最后他似乎应该吞吞口水然后默默地走开,但是这种喜欢非理性消费的人有什么本质特征呢?”

“冲动、盲目、炫耀、攀比、跟风、毫无顾虑、不计后果啊,周围有人办了卡,他想自己凭什么就不能在其它地方再抠抠捡捡凑出两三百块钱来办个会员卡呢,而且办会员卡充值300能送17,还能享受93折的消费优惠,有便宜不占是王八啊,既然还有这么好的事,周围还有熟人朋友也办了卡,他不办他傻啊?”

见伍老板重新听得聚精会神,陈安宁转而又道:“不过在工薪阶层里,极端非理性消费的人毕竟还是少部分,但是贪婪、冲动、盲目、攀比、跟风这些欲望或者意识是潜藏在每一个人骨子里的,只是有的人能很好的自我控制而表现不出来,有的人不能很好的自我控制甚至还自我放纵出来。”

伍浩集中注意力在听,猛然间觉得小陈好像还是越讲越跑题了,转念又想小陈应该不会无的放矢吧,便耐着性子不出声继续听下去。

“绝大部分工薪阶层居家过日子,讲究的是柴米油盐酱醋茶,买个东西都斤斤计较,其实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以前工资不高呀,物资匮乏且价格不便宜,随便一个流言都能造成哄抢,现在工资在涨,但还是低啊。”

“拿工资的年青男女偶尔或者隔段时间,会到伍哥你店里来寻找浪漫与情调的感觉,至于大部分人到中年的工薪阶层,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到你这里来开洋荤,必须有外在的力量逼迫驱动他们或者吸引诱惑他们。”

“伍哥,你这店说是牛排西餐厅也好,说是音乐小酒馆也好,这种集西餐厅、咖啡馆和小酒吧以及表演于一体,看似针对的消费群体是喜欢热闹浪漫的年轻人或者兜里有两钱爱嘚瑟的大款,消费群体真的就是很狭窄吗?”

“我看就未必如此,肯德基和麦当劳针对的消费对象是青少年,最后掏钱的还不是家里的大人?小孩子有个屁的钱!”

“肯德基是八十年代就进入中国市场了,麦当劳是前几年进入中国市场的吧,所谓汉堡包就是面包夹块鸡肉再来点蔬菜,说是洋快餐,其实我看没啥洋气的,可一、二线城市的小孩子还不是跟家长吵着闹着要吃汉堡?咱们谷方现在既开了两家肯德基,也开了一家麦当劳,好像生意都还不错。”

“伍哥,你这里的牛排也是洋玩意啊,同样是洋玩意,我看牛排就比汉堡要高端大气上档次得多了,而且牛排的营养价值更加高且更加适合青少年的生长发育。”

陈安宁说这话的时候,想起了原时空里后世的很多品牌牛排西餐厅,譬如豪客来豪味家豪享来佳客来诺丁诺丁山这些,就很受青少年的喜爱,家长们都是拖家带口的去消费,其实今天在海岛上这里就看到两三家人老老少少的都来吃牛排。

“那还不就简单了,先把全市的中小学生都吸引过来啊,伍哥你在店外可以挂个牌子:市区所有小学、初中的上学期期末三好学生,今年整个暑假期间都有机会来海岛上免费享受一份牛排套餐,上学期小学一年级的是周一享受,以此类推,小学六年级的是周六享受;上学期初中初一、初二、初三的三好学生分别在周一、周三、周五进店享受。”

“暑假期间,每天该年级只有三位优惠名额,不接受提前报名,当天上午九点钟营业后开始报名,上午十点钟报名截止,如果当天该年级超过三个学生报名就抽签或者抓阄,反正该年级当天就三个名额,你们凭运气吧。”

“报名的三好学生须有一位或两位家长陪同,须携带三好学生奖状原件,信息需要登记一下,防止一而再的过来打秋风,三好学生是免费享受一份,家长就打个88折吧。”

免费啊,伍浩听到这里时,他的心都在泣血,还是忍住了没张口。

“咱们市区的小学和初中加起来有很多所,每个年级的三好学生加起来也有不少,伍哥你一天才放三个优惠名额,假如每天一大早就十几个甚至几十个家长学生闻讯赶来,没享受优惠待遇的肯定有怨气甚至骂骂咧咧。”

“这个时候,就可以先推出从普卡到金卡的中低端会员等级了,抽签没抽中,确实是运气不好可以下周再来,如果当天就想享受优惠吃牛排,那就现场办卡充值吧,哎呦给您开收据还盖章,充值完了当天立即就能消费打折,实物卡片无偿制作不收工本费,制作好了亲自给您送上门。”

“他们肯定会骂狗/日/的老板太黑了,每天才给三个名额,这特么什么运气能抽中?不过充200块钱还送11块钱,吃完了结账时还能打个96折,又感觉占了不少便宜似的,如果觉得牛排的味道还不错,之前的怨气消散得就更快了。”

陈安宁手指头在桌面上漫不经心的敲了敲,对伍浩说道:“习惯都是渐渐养成的,没准以后市区的家长们都会这样鼓励子女,好好用功学,期末了弄个三好学生当当,老子带你去海岛上吃牛排!”

一想到谷方本地的两家肯德基和一家麦当劳,平时一到晚上和周末,里面坐满了人还是拖家带口的来,伍浩的眼里立刻就是火热的期待。

谁知,陈安宁随即就给他浇了盆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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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燃烧吧,“大魔王”!(五)

在陈安宁原时空的生活跨度里,不论什么时期的家长几乎都是严格要求子女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必须认真读书好好学习心无旁鹭,特别是从进入初中开始,几乎都是对子女严防死守,生怕出现早恋抽烟喝酒蹦迪泡吧打游戏这些事儿。

哪怕是做父亲的隔三差五出入会所喝花酒,如果晓得他自己女儿也时常从家里偷跑出去蹦迪泡吧打网游,知晓之后气急之下估计把他死丫头的腿给打断的念头都有。

海岛上除了是一间吃牛排喝咖啡的地方,还是一处可以酌酒寻欢的小酒吧,另外还有乐队及歌手表演使得娱乐休闲的味道更浓。

这种清吧小酒馆虽然不是乌烟瘴气的迪厅,但在1994年的这时候,有些观念传统的家长不见得就愿意带子女来这样的餐饮休闲场所。

如果演出的时候,主音吉他手或者贝斯手即兴来几段销魂躁动的solo,主唱再选则两首歇斯底里的重金属,估计的确会让现在的不少家长们吃不消。

幸好海岛上这店里没有蹦迪的舞池,要知道像迪厅这样的场所即使在原时空里到了2018年,仍然被很多家长极度反感且避而远之。

不过,陈安宁在跟伍浩旁征博引的聊天时也一直留心注意到,今天那位女歌手从翻唱第一首《执着》开始,之后基本都是一些曲风舒缓或者节奏不太强烈的流行歌曲,内地的、香江的和宝岛的都有。

其中唯一一首略显有些突兀的,是一首不知是蓝调风格还是爵士风格的英文歌,以两世的记忆来说,这首英文歌对陈安宁而言都是完全陌生的,算作是初听吧。

陈安宁一直搞不清blues与jazz到底有啥区别,按2018年他的感觉来说,这首英文歌唱得挺好听挺有味道的,就是听不太懂具体唱什么;按1994年现在的感觉来说,即使他一边跟伍浩聊天,一边都能听出女歌手的英文单词发音咬字不太标准,就像是电视里外国人学唱中文歌一样略显滑稽。

女歌手结束一段表演后下台休息喝水的时候,换成了那位长发马尾的吉他手小伙继续主唱,接连唱了《寂寞是因为思念谁》、《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铺的兄弟》、《露天电影院》和《爬山》,都是今年上半年突然就流行开来的校园民谣风格。

但此刻一心二用的陈安宁依然清晰记得,郁冬的《露天电影院》和逯学军的《爬山》这两首歌曲,在原时空都是等到1995年才陆续推出来的。

说不清道不明的时空魔力啊,正跟伍浩聊得正浓的他,一瞬间五味杂陈感慨不断。

舞台上的乐器除了贝斯、架子鼓、键盘之外,只有木吉他而没有电吉他,也不知道是乐队本身的风格所致,还是海岛上音乐酒馆本身就立足清吧的缘故。

此时长发马尾的吉他手已经转为专心伴奏了,轮到女歌手重新上台唱起了一首《文科生的一个下午》。

……

陈安宁说完肯德基与麦当劳的谷方分店生意红火的例子,看到伍浩脸上的神态,便有心让他淡定淡定,就把自己刚才边聊天边考虑到的大部分家长对酒吧以及表演可能会反感的情况提了提。

谁曾想再和伍浩继续把这方面的顾虑往深了一聊开,却发现这倒也不是一个真的过分麻烦的问题。

原来,海岛上音乐酒馆的酒吧功能和乐队驻唱只有到晚上才会开放,吧台里的两个调酒师都不是专职于此,他们都有自己的正常本职工作,下了班之后才会过来兼职配制酒水。

有时候如果两个调酒师都有私事缠身来不了的话,客人们就只能喝些瓶装或听装的啤酒,或者就是本地谷泠啤酒厂出产的生啤了。

这也难怪,谷方市虽说也曾经显赫一时,谷方专区在前朝时还是东海省的省府所在地,和南锡、东吴这两地同属一个级别的扛把子。东海省在红朝鼎立之后,被长江一分为二成江淮省与江南省,不再是省府所在地的谷方地区却也下辖有1市11县,在江对岸的江淮省广陵市还生生强占了一块地方,可以讲各方面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但到了八十年初的行政区划调整过后,一下子龟缩成2区4县的谷方市立刻就成了江南省内的二线城市。

尽管谷方市中心与建邺市中心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百多公里,但谷方的金山县与建邺的仙湖区之间有十里长山蔓延阻隔,除了盘山公路、贯穿长山隧道的铁路以及长江上的水路,两市之间的交通并不太便利。

专业的调酒师一般不可能屈就来谷方的酒吧,谷方的酒吧老板也不会花冤枉钱请专业调酒师过来,现在吧台里正忙碌的两位调酒师的本职身份,都是谷方市谷泠啤酒厂的技术员,还是啤酒厂生产技术科的新手。

舞台上的tnt乐队也是业余性质的,大部分成员白天都在各自的工作单位上班,下班后才赶过来临时组团表演。

吉他手陈海君,也是tnt乐队的主唱,老家是江淮省海州市下面的海东县的,他是江南工学院的青年教师,在学校里教授财会方面的课程。因为他脑袋后的长发马尾,系里和校团委的领导没少找他谈过话,可现在要是没有一头长发谁特么好意思跟别人说自己是搞音乐或者玩摇滚的?不过他的业余时间相对充裕,一星期从周一到周六上班加起来只要教授六节课,而且每次还是两节课连续上,平时也不需要坐办公室。

贝斯手何小山,瘦高个子白白净净,南锡市澄县人,是市路桥工程公司的财务科成本会计。

鼓手朱宇,绰号朱老三,一脸大胡子身材高大壮实,是市锚链厂二分厂的车间青年工人。

键盘手贾刚强,一个跟本山大叔长得很像的中年人,是晨光路小学的音乐教师。

至于那位女歌手王夭,她并不是tnt乐队的成员,只是在海岛上音乐酒馆里与tnt乐队长期合作而已,她的本职工作是谷方师专美术系老师,她的业余时间也是相对充裕,平时也不需要坐办公室。

餐厅的显眼位置也有一架钢琴摆在那里,伍浩是想招募一位会弹钢琴师的过来长期兼兼职的,白天晚上都行,可开业一年了一直未能如愿,有过几个过来兼职的,其实弹得还凑合,不知为什么就是干不长,这架钢琴空着的时候就成了摆饰,除了tnt乐队的老贾会偶尔上去弹两下过过瘾。

从每天上午十点开门营业到晚上六点多钟的这段时间,海岛上音乐酒馆其实只提供牛排套餐、咖啡茶水和听装瓶装啤酒,真的就是一处西餐厅加咖啡厅的地方,不到晚上是体现不出音乐小酒馆的休闲娱乐气氛的。

所以,陈安宁对于刚才自己思及的顾虑,现在自觉看来可能真的是过虑了,再联想到今晚就有两三个家庭带着孩子过来吃牛排,酒吧吧台内调酒师手中上下翻舞的调酒壶,舞台上吉他手小伙子的长发马尾,女歌手身上的性感长裙和脚下的细高跟,靡靡之音的流行音乐……好像也没让那几个家长感到不自在。

心里不好意思之余,陈安宁突然灵机一动又想到个事,就跟伍浩提议道:“伍哥,你这里的主食除了牛排以及小吃拼盘之外,仅有西餐确实有点单一了,可以推出中式的商务简餐啊,你这里市口位置挺不错的,距离市中心菜市口也就是拐个弯几步之遥,不论是中午还是晚上应该会吸引一些客源。”

便把他口中的商务简餐到底是什么,跟伍浩粗略介绍了一下。

“还商务简餐,文绉绉的,不就是小吃店里的快餐饭吗?”冯文娟听了感觉异常好笑,不由得打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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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燃烧吧,“大魔王”!(六)

陈安宁立即分辨道:“怎么可能是小吃店里那种粗制滥造的快餐饭呢?商务简餐是什么?是主打精致啊,就算是快餐饭,哪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快餐饭啊。”

在原时空里,譬如保时捷捷豹奔驰宝马这些豪车的4s旗舰店里,给车主们提供的商务简餐口味好坏先不说,至少从视觉效果和档次花样方面看起来,往往比一些中高档餐厅提供的还要显得更为高档。

他把原时空里的见闻详细描述了一遍,同时也添加了一些自己的见解,让伍浩听了之后倒是频频颇有些意动。

“就是简简单单的一碗白米饭都要让人看得感觉像艺术品,也别多,一小碗就够了,事先盛到一个碗里,压实了之后再倒扣出来放到盘子上,跟菜肴和汤羹一起装到托盘里呈现到客户面前。”

“托盘也要高端大气上档次,主色调是黑色再陪以暗红色,托盘的盘体外边可以有一些暗纹,总之端到客人面前之后要让客人没注意菜肴,仅仅看到托盘和碗碟汤勺就觉得档次很高,哎呀就有点像rb电影里一些高档料理店的餐具一样。”

“咦,伍哥你还别说,我觉得你店里的装潢格调和布局设置隐隐带有一点rb居酒屋的特色,但不是太够明显,不熟悉居酒屋的人不一定能一眼看出来,你这里显得更大气更现代感得多。”

伍浩顿时一拍桌子,乐呵呵道:“哈哈,小宁你眼睛真毒。”

“你去过rb?”

伍浩抓起酒瓶灌了两口,叹道:“何止去过!我1984年从谷方师专中文系毕业后就去了北海道留学,唉说是留学其实就是去打工,一直待到1992年才回来,这中间八年抗战啊就没回来过一次,唉一言难尽。”

不曾想一下子就说得伍浩一副意兴阑珊,陈安宁也跟他碰了碰瓶子喝了一口,随口赞道:“北海道可是个好地方,虽然是rb国内的老少边穷地区,但是风景优美啊。悬崖瀑布,温泉花海,高低起伏的柏油路,宁静致远的小教堂,还有夕阳之下静谧的湖水……春天的樱花,夏天的熏衣草,秋天的红叶以及冬天的雪,总之四季的景色都让人惊艳流连。”

“北海道乡间小镇上的居酒屋时有遍布,也各有特色,喝酒出来如果开着车一路走,有绵延的田野山坡,也有厚厚的密林深处,还有数不清的小动物……”

陈安宁没说两句就想起了陪着二刷、三刷《非诚勿扰》的过往,一瞬间便沉浸入永失我爱的情绪之中,说着说着便像驾车的邬桑那般哼起了《知床旅情》……

“知床の岬に

はまなすの,咲くころ

思い出しておくれ,俺たちのことを

饮んで骚いで,丘にのぼれば

はるかクナシリに,白夜は明ける

……”

陈安宁的发音很是不标准,就像完全不会日语的人依葫芦画瓢一样,却唱得极为认真而投入的情感也更深。

起初,惊愕之下的伍浩一时无语,但瞬间就想起了留学打工八年的日日夜夜每分每秒,很快就情不自禁的和上了第二段,字正腔圆却同样真情流露,这份情里有怀念有伤感也有庆幸。

“旅の情か

酔うほどに,さまよい

浜に出てみれば,月は照る波の上

今宵こそ君を,抱きしめんと

岩かげに寄れば,ピリカが笑う

……”

剧本画风突变,同样惊愕之下的冯文娟也被面前这两个男人的深情哼唱给感染了。

同时冯文娟也不禁寻思,这是臭小子昨晚梦里梦到了什么北海道吗?

就算是从夜里开始做梦一直做到第二天早上,总共差不过八、九个小时的时间又能梦到多少内容呢?

做了一个梦,就能把日语歌学唱得这么有模有样了?

看到陈安宁和伍浩两人一边哼唱一边就要泪流满面的样子,冯文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她推了推陈安宁的胳膊。

“哎哎哎,醒醒咧……”

笃!笃!笃!

冯文娟又敲了敲桌子。

“……

别れの日は来た

知床の,村にも

君は出てゆく,峠をこえて

……”

两人第三段的合唱唱到一半,就被打断了,戛然而止。

陈安宁和伍浩都抹了抹各自眼眶,然后又各自搓了一把脸,完了却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小宁,你怎么会这首歌?”伍浩实在是好奇啊。

“嗨,20世纪以来感动全rb的100首歌曲之一嘛,就是描写北海道的知床半岛呀,唱这首歌的加藤登纪子还是出生在咱们东北呢,关牧村和邓丽君都翻唱过中文版啊。”

陈安宁又说道:“伍哥还是你懂日语唱得好,我完全是生搬硬套的唱,哈哈。”

“这首歌在rb确实名气很大,就跟看过《西游记》的人都会唱《敢问路在何方》一样,不尽是绝大多数的rb人,就是我们国内去的很多留学生或者打工的,都能哼哼唧唧的唱两句,哈哈。”

冯文娟有些断定,这臭小子刚才肯定是在跟伍老板瞎说八道胡扯一通,便又推了推他道:“时候真不早了,正事你才说了一半吧?”

“哦哦哦,好的好的,我抓紧抓紧。”陈安宁做完保证,赶紧跟伍浩说了起来:“伍哥,反正这商务简餐你自己琢磨琢磨,我就是随机一个提议,哈哈,小插曲。”

“伍哥,还是继续说道说道这个会员卡体系,工薪阶层里不论是年轻的还是人到中年的,都可以被办卡充值时的赠送和消费打折给吸引过来,毕竟有利可图有便宜可占嘛,这是人的天性之一。下班的时候本来没准备在回来的路上买洗衣粉,家里的洗衣粉还有好几包可能能用大半年,但看到一家杂货铺里三袋洗衣粉才要两袋的钱,会不会排队买几袋呢,我看十有八、九会排队。”

“另外寻找浪漫与情调的外在力量能驱使年轻男女来你这里,青少年能喜欢肯德基麦当劳的汉堡可乐,肯定也能喜欢你这里的牛排和饮料,这同样可以成为驱动那些工薪阶层家长的外在力量。”

“从阶层人群的数量上看,从普卡、铜卡、银卡和金卡,再到铂金卡、钻石卡和至尊卡,构成了一个金字塔体系。铂金卡会员、钻石卡会员和至尊卡会员看似高高在上出于塔尖,十个铜卡会员才抵得上一个至尊卡会员,但没有从普卡到金卡的这些中低端会员构成庞大的基础,你这金字塔体系是肯定要倒塌的。”

“其实,除了以上原因吸引中低端客户群来办卡充值,你还要无中生有炒作一个概念出来,让所有的潜在目标客户都为你这个概念所吸引。”

“什么概念?”伍浩像一个求知欲很强的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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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燃烧吧,“大魔王”!(七?完)

“时尚的概念啊,而且还是来自rb的时尚潮流风。”陈安宁立刻说出了答案。

他接着又进一步说道:“其实我刚刚说无中生有都完全说错了,伍哥你的海岛上音乐餐厅酒馆已经是相当时尚了,这种经营模式和布置格局即使放到二十年后,我看都能够依旧站在时尚潮流的前沿。”

陈安宁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在他移魂重生过来的2018年,类似风格的胡桃里音乐酒馆在全国各地一二三城市都已经有很多分店,甚至就连有些经济发达的县城里都有分店。

“时尚,必须时尚!要让咱们谷方的消费者,一听到时尚这个词,第一意识可以想到巴黎,但第二意识必须想到海岛上牛排西餐厅,海岛上音乐小酒馆……”陈安宁越说越像小胡子。

“伍哥你现在缺乏的就是一直没有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我伍浩就是站在谷方时尚流行潮流的最前沿最高端,我的海岛上就是谷方最潮流的西餐厅,就是谷方最时尚的音乐小酒馆……你没有堂而皇之的告诉所有人,大家都是无意中路过来消费一次,或者朋友介绍过来消费一次,然后顾客们发自内心的小小感慨一下,哇,我觉得这里好时尚,哇,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有格调的音乐酒吧?”

“敝帚自珍可不行,你这是多好的自身条件啊,你得好好包装一下你自己,从rb留学八年回来,不说是睁眼看过世界,起码是睁眼看过rb吧?深入rb八年的潜心观察与认真学习,就是为了把资本主义发达国家最先进最时尚的餐饮休闲娱乐文化带回国内,极大的丰富促进了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双重建设。”

“这最发达的应该是欧美吧?”伍浩他又不傻,谁都晓得rb够先进,但你说比老美还先进也要有人信啊。

“哎呦,伍哥这你就老外了,咱们师夷长技学rb有传统啊,甲午战争之后的满清留学生绝大多数都是跑去rb了吧?改革开放之后,咱们留学生起码有一半也是去了rb吧,你不就是其中之一吗?而且改革开放以来,社会上最热门的家电品牌像松下、日立、索尼、东芝、nec、三洋、建伍这些,哪个牌子不是日货?除了荷兰的飞利浦,大家还知道欧美有其它什么牌子的家电吗?”

“你还在rb留学八年呢,可别小瞧这一衣带水友好邻邦的流行时尚的厉害哦,张国荣谭咏麟李克勤邓丽君梅艳芳陈慧娴这些香江大明星的流行金曲,有不少人的成名曲都是翻唱的日语歌曲噢……”

譬如张国荣的《风继续吹》,翻唱自山口百惠的《再见的另一方》。

李克勤的《红日》,是翻唱立川俊之的什么什么大事,原歌名的日语是不会读。

陈慧娴的《千千阙歌》,是翻唱近藤真彦的夕焼什么歌,原歌名的日语也是不会读,中文意思大概就是《夕阳之歌》,梅艳芳也翻唱过作为电影《英雄本色3》的主题曲,宝岛李翊君的翻唱版叫《风中的承诺》。

王靖雯的《容易受伤的女人》,是翻唱中岛美雪的《口红》。

邓丽君的《漫步人知路》,是翻唱中岛美雪的什么什么上手。

陈安宁随口就举了一连串例子,唬得伍浩和冯文娟两人一愣一愣的。

早知两个时空有一定的差异性,陈安宁也没敢信马由缰的随便举例,上面提及的都是前一世就很熟悉的翻唱事例,而且翻唱成中文版本的流行歌曲也被这一世的自己在电台里听过。

“这么跟你们说吧,这八、九十年代被重新填词翻唱成国语版粤语版的日文歌曲,估计就撑起了香江和宝岛流行音乐的半壁江山。”

别看伍浩还在rb生活学习工作了,说来话长一言难尽,除了知道山口百惠和中岛美雪这两位巨星,要不还有就是三浦友和与高仓健了,其他的rb艺人除了宫泽理惠饭岛爱之外还真没有几个熟悉的。

陈安宁又道:“再说那八十年代咱们内地的时尚流行吧,爆炸头、蛤蟆镜,男的花衬衫喇叭裤尖皮鞋,女的画浓眉粗眼线、亮色眼影和大面积的腮红,大家只知道都是从香江流传过来的,却不知道这些时尚元素的发源地都是在rb,更不知道是山本耀司、三宅一生与川久保玲这些人一手推导的时尚潮流。”

“伍哥,你在rb待了八年,你难道不知道山本耀司、三宅一生与川久保玲这些时尚流行的设计大师?”陈安宁突然问了一句。

“我,我哪知道,我在那就是一穷打工的,都没出过北海道……”伍浩惭愧的回答道,声音越来越低。

陈安宁心道,你不知道就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时空的八十年代里,rb有没有山本耀司、三宅一生与川久保玲这些时尚设计师。

至于原时空里八十年代流行的爆炸头喇叭裤,跟这些rb朋友到底有没有关系,他也不知道。

真是笑话了,谁规定胡说八道信口开河就一定要有事实依据的?

“小宁,你真牛!诸葛亮坐在家中,就知天下大事。”伍浩伸出了右手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服不行啊。

“呵呵,伍哥你这就又老外了,看电视真不如听广播,坐在家听广播就能知晓天下事嘛,央广国际频道啦,老美之音啦,bbc中文广播啦,nhk华语频道啦,我几乎三天两头有空的话都会听听,也就是高考前半年才很少听。”陈安宁连连摆手,说得很是谦虚。

原来如此,伍浩听闻后豁然开朗,不由连连感慨擅长学习的人在哪里都能学到东西,而且都能学到比别人多得多的东西。

冯文娟听了不禁暗自发笑,陈安宁家有个屁的中短波收音机,就连袖珍式小半导体都没有。

只见陈安宁又道:“当下很多人就是崇洋媚外,咱也没辙,他们就是认为外国的月亮就是圆,什么只要是国外的就是好的,说实话伍哥你在国外待过八年,这国外的条件肯定比国内好得多,起码目前一二十年内是这样。”

“既然那么多人崇洋媚外,那你就顺着他们的毛来捋啊,这世上什么人的钱最好赚?就四种人,孩子、女人、老人,还有傻子。”

陈安宁继续道:“这么说吧,目前这社会很多越是穷的人越崇洋媚外,毕竟穷则思变嘛,另外很多越是小市民心态重的人越是崇洋媚外,要不国内去rb留学打工的人里怎么就沪江人是最多呢?不过沪江人是国内最懂时尚的,解放前就是这样。”

这时,伍浩接话道:“确实如此,我从rb回国下飞机之后,都没先回谷方,而是直接就在沪江,后来去燕京、粤东的羊城、鹏城以及省内的建邺,分别考察了这些地方的西餐厅和酒吧行业,然后又回到沪江再细看了一遍。别看鹏城和香江是一河之隔,要论时尚讲时髦谈流行,鹏城还真不如沪江。”

“我在北海道打了八年工,除了料理店和牛排店之外,待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居酒屋,回国之前我就想好了,料理店现在在谷方肯定没市场,牛排店估计有一定市场,就想回来开一个集牛排西餐厅与小酒吧于一身的店,我在沪江把衡山路的酒吧,尤其是各种开了有两年的清吧重点考察了一下,回到谷方后真正开店时还是走的沪江那边清吧的路子,居酒屋怎么说呢,我感觉确实不适合,至少不适合我们谷方人。”

陈安宁听到沪江衡山路酒吧的时候,心里就是一阵冷冽,这可怕的时空魔力啊。

他依稀记得以前沪江的一位爱泡吧的朋友偶然跟他聊过,衡山路上的大小酒吧大概是兴起于1994至1995年间。

按伍浩的说法,沪江衡山路的酒吧至少几家清吧,差不多1990年就已经开业了。

……

“小宁,吸引社会上的大款来办铂金、钻石和至尊会员,也用这样的思路?”这时,伍浩用心问了一句。

“那当然,越是有两臭钱的人,就越是要赶潮流追时尚,他们需要用他们眼中认为最时尚最时髦够高端的东西,来不断清洗去他们没钱的时候身上残留下来的土渣味。”陈安宁一边答着话,一边在之前写了字的信纸上划划改改。

“600元就铂金会员,太低了,起码得改成1000,否则就是对铂金这个词的侮辱了。”

“1000元就钻石会员,太低了,起码得改成2000,否则就是对钻石这个词的侮辱了。”

“2000元就至尊会员,太低了,起码得改成5000,否则还不得让人给笑掉大牙。”

“小宁,你这修改的是不是有些太高了?”伍浩自己都觉得,这也太黑了吧?

“啊,我一年的工资有5000吗?”冯文娟抬头望天花板心算起来,自言自语的轻声问了一句。

“哎呦,你们真不懂现在有钱人的心理,自认为有钱的所谓大款他们生怕别人怀疑他的雄厚实力,大款买东西花钱是什么思路,你们知道吗?”陈安宁看了看伍浩,又看了看冯文娟,问了这么一句。

两人都摇摇头,一头雾水。

“大款花钱的思路,那就是……”这时,陈安宁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说实话,就是5000的充值门槛,我都觉得低了太多。”陈安宁自说自话又来了一句,“伍哥你这会员体系搞出来之后,可以试运行小半年看看,说不定人家大款们个个觉得5000的门槛有辱至尊这个词哩。”

陈安宁觉得伍浩这个人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为人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还不错,自从入座到现在连香烟都没掏出来,不知道是真没有烟瘾,还是顾忌有冯文娟这样的女士在场,就这一会儿时间里还是做得挺绅士的。

尤其他是谷方师专中文系毕业,也算是一个文化人出身,搞得酒吧也是清清爽爽的小清吧,乐队主唱表演也是干干净净。

对于这一时空的迪厅现状,现在的陈安宁完全不了解,不过在原时空的这一时期里,陈安宁知道在喧嚣热闹的同时已经有了些乌烟瘴气。

海岛上音乐酒馆里的驻唱表演,也不像羊城鹏城沪江那些地方,台下顾客观众可以花钱点歌送花送花篮啥的,然后歌手为了送花和送花篮的大款下台来一瓶接一瓶的喝啤酒喝红酒,搞得俗不可耐的。

总之今天聊了这么一会,陈安宁觉得伍浩这个人貌似还是很对自己口味的,因此也不介意多提一些建议。

“伍哥,你如果搞这个会员等级体系,也不要急于求成,一定要认真准备。譬如这个会员卡片,一定要搞带磁条的卡片,可以进行电子信息载入记录,可以设定卡片的消费密码,卡片一定要制作精致,让人一看就要觉得上档次。”

“从源头上就要抛弃纸质化日常运营管理的打算,一定要电子化管理,不要怕花钱,登记资料、收银结算的电脑要买就买ibm的,同时还要搭配电子读卡器,消费者刷卡结账之后,有热敏纸纸条打印出来,会员卡号、会员等级、消费时间、消费内容、折扣情况、实际付款金额、卡上余额等等,要在账单上显示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让人一看就是很正规,也让会员客人感到极为放心。”

“会员系统的电脑程序和数据库系统,可以聘请专业程序员来编写代码,对一般程序员而言应该难度不大,我觉得江南工学院和东华船舶工业学院的计算机系老师学生,都能应付得来,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去找建邺的大学计算机相关专业人士来搞定。”

“当然,会员系统里的各种资料也要有纸质化的备份,毕竟也要防止计算机一旦出故障嘛。”

“其实,等你这个会员卡在谷方出了名流行开来之后,像铂金卡、钻石卡和至尊卡这三个等级的卡片,我估计很多人充值办卡之后,不一定是他自己用,很有可能是被拿来当成礼物送给别人。”

见伍浩听到这里,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亮色,陈安宁呵呵一笑道:“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一定要用磁性卡片,而且要能设定消费密码的原因之一。”

冯文娟还没有完全听懂,陈安宁便给她细细解释道:“现在求人办事送礼,一般是送烟送酒或者送钱。烟有假烟酒有假酒,购买的时候防不胜防,万一送了假烟假酒,指不定事情没办成反而更坏事。另外一两条烟还可以放包里,看起来比较隐秘,送酒起码得两瓶吧,甚至一箱或者更多,这就显得目标有点大了,现在很多领导都是住的单位福利房,你带着烟酒上门,让左邻右里看到之后会怎么想?”

“不论是送现金还是送存折,这倒是够隐秘的,可是这事情才一开口,就好像直接赤果果搞腐败似的,有时候这对送钱收钱的双方都是很严峻的心理考验。”

“送一张海岛上的至尊会员卡就不错嘛,可以跟领导委婉提一下,就是一张会员卡而已,消费结账的时候可以凭卡打折,领导有空可以去喝喝酒听听歌,也可以带家里小朋友去吃个牛排啥的,会员卡打折密码六个6,领导下次去的时候顺便改一下密码就是,后来领导家人用过卡之后回来一说里面还有余额,没准领导听了只是会心一笑道,呵呵,这小子真特么会来事……”

“啊?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就一副歪门邪道的坏心眼。”冯文娟似怒非怒的在陈安宁脑袋上拍了一记,也搞不清是真生气了,还是在说说笑笑。

“哎呦。”陈安宁佯装呼痛道,“我就是随口瞎提了一下,没准伍哥伍浩一身浩然正气,跟你一样感觉浑身不自在呢。”

“哈哈,确实如此。”伍浩适时配合了一句,不过脸上表情明显就是尬笑。

“哎,臭小子,不早了,差不多了吧?”冯文娟没再搭理陈安宁的耍宝,推了推他的胳膊,然后低头翻开小包取出bb机看了下,说道:“都快十点半咯。”

“行行行,这就走咯。”陈安宁站起身来,转过来就跟伍浩说道,“伍哥,那今天就到这里啦,有什么问题那就下次有机会再聊啦。”

“好的,好的,小宁,今天认识你,实在是太高兴太幸运了。”伍浩很是激动的站了起来。

“哎,我先去买单啦。”冯文娟抓起小包跟陈安宁悄悄说了声,说话间就要先行一步离去。

“哈哈,你就别客气了,我估计伍哥今天也不会收你钱的。”陈安宁先是一把拉住冯文娟说了句,然后又跟伍浩说道,“伍哥,我们先出去啊。”

说罢,陈安宁便推着冯文娟道:“文娟姐走咯走咯,先到门外再说,呵呵。”

冯文娟扭头看了下他,没好气的说道:“你呀,真是够没皮没脸的。”还没完整讲完,就被陈安宁作怪似的一路推了直往大门出口的方向去。

伍浩也起身离座跟在后面,刚才被小陈这小家伙抢了台词,心里一阵直乐。

今天他们这两人的消费,自己肯定会免单的,哪怕收一块钱也是打自己脸啊。

……

“小宁啊,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这个咱们俩也是初次见面,俗话说交浅言深,这个……”

海岛上的门口,伍浩想问陈安宁一个问题,但又欲言又止。

陈安宁坦然一笑道:“交浅言深,君子所戒。正因为我看伍哥你是君子啊,哈哈。”

“哈哈,这个解释有意思,我完全同意,哈哈。”伍浩笑着伸手拍了拍陈安宁的肩膀。

冯文娟已经跨上座位发动了摩托车,陈安宁走过去说道:“文娟姐,你直接回宿舍吧,我就几步路走回家了,哎你回宿舍之后打个电话到我家报下平安啊。”

冯文娟一边正要扣着头盔系带的卡扣,一边问道:“干嘛?”

“这么晚了,我不放心啊。”

“神经,我是警察哎,你个小屁孩操的心真多。”冯文娟扣好卡扣,嘟哝了一句。

“你再是警察也是女警察,我再是小屁孩也是大男人哦。”

陈安宁说着,又在冯文娟腰上轻拍了一下:“听话啊。”

冯文娟身形不由晃了一下,她一把拉下头盔风挡,哼了一句:“知道啦,烦死了,我去办公室打给你,行了吧?”

不待陈安宁再废话,就自顾自的捏离合勾档位,闷头一溜烟的跑走了。

伍浩说要开车送陈安宁回家,还说要认认门啥的,被陈安宁笑称酒后不要开车给婉拒了,伍浩也没辙只得作罢,不过却认真记下了陈安宁说的东风二村6栋一单元301室这个地址,直说这两天一定要认认门,陈安宁也没说拒绝的话,只说欢迎欢迎。

陈安宁一路小跑几乎是未停,回到家已经是浑身汗漓漓,脱掉t恤衫找了块毛巾擦了擦。

看了看客厅的电话座机显示屏,下午到现在没有来电信息,陈安琳这个没心没肺的熊孩子,到了建邺也不知道打个电话报下平安。

光着膀子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电话铃声响起。

是冯文娟在办公室打来的电话,她很不耐烦的报了个平安,然后就挂了电话。

而此刻,陈安宁一旦空闲下来就不由得又心烦意燥。

三楼也有不少蚊子,关上窗户,点了两盘蚊香分别放客厅和卧室熏一熏。

冲了个凉之后往床上一躺,好长时间都睡不着,等到好不容易入睡之后又很快进入梦境。

……

当陈安宁从梦中惊醒过来,身下的凉席犹如湿透了一般。

窗帘没拉,窗外还没有浮现出拂晓的浅白。

陈安宁恨不得现在就爬起来赶到火车站,马上买一张去渝城的火车票,看看沈薇薇立下的flag究竟有没有应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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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方市降温了,下午狂风大作,我正好在外面闲逛,就穿了两件,衬衫和薄羽绒服,可能受风寒了,下午码上一章的时候就开始头疼,傍晚开始码这一章时头疼欲裂,一直码到凌晨三点才结束,一遍没有检查就上传了,就是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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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唉,这可是要挨三刀六洞的啊

一时半会没有睡意,陈安宁起身开了灯,打开方凳上放着的小电风扇的开关,对着强档劲风狠狠吹了一阵子。

他从床头柜上抓起憋憋的烟盒看了下,里面还剩三支烟。

关了风扇,又随手拿了打火机,再到客厅茶几旁的垃圾桶里捡了个健力宝的空罐子。

茶几上有半杯凉开水,顺手将易拉罐里灌了点水充当烟灰缸,然后拿着走到大卧室外面的阳台上抽起了烟。

黎明前的昏暗夜色里,烟头的隐隐火红时而变得更透亮一下。

抽完三支烟,稍微心平意静了些许。

到卫生间将中午和夜里换下来的衣服裤子袜子都洗了洗,洗净拧干之后挂到阳台晾衣架上的时候,天边已经渐渐泛起了白。

此刻反而觉得一阵困倦袭来,回到房间将小电风扇的风档调成睡眠微风模式,熄了灯躺下没一会儿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被客厅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给扰醒。

窗外已经阳光明媚,一下子觉得室内闷热了不少。

急急忙忙下床跑去接电话,一看来电区号是建邺的座机号码。

看号码不是记忆里建邺伯伯家的宅电,就不知道是伯伯办公室的号码,还是伯母办公室的号码?

听筒刚搁到耳边,却是传来一个女孩子装神弄鬼的变调声音:“猜猜我是谁啊?”

原来是妹妹陈安琳打来的电话,陈安宁故作猜测道:“你是mary?还是sunny?要不就是ivory啦?嘿嘿,我就是不喊你的名字噢!”

陈安宁知道这一世里也已经有了《我悄悄蒙上你的眼睛》这首歌,而且记忆里还有陈安琳也曾哼过这首歌的印象,便好玩似的跟她逗起了趣。

“哈哈,我的老哥,你好无聊哎。”电话那头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陈安琳立刻恢复了本来的声音。

接着又听她问道:“哥,猜猜我现在在哪?”

“在伯伯还是伯母的单位?咦,你不是去参加英语演讲比赛的吗?怎么回事啊?”陈安宁纳闷道,他也只能作如是想法。

“哥,你个大笨蛋啦,告诉你吧,我现在在金陵大学法律系的团支部办公室里给你打电话,哈哈。”

前世里,陈安宁是个独生子女,现在平添了一个妹妹跟自己嬉嬉闹闹,心头忽然甜蜜温馨感十足。

“啊,你现在跟小雪在一起?”陈安宁顿时明白了过来,便随口问了一句。

“哎,哥,你现在不得了咯,怎么这么老脸皮厚,开口就是小雪小雪的喊呗?”电话那头的陈安琳还忽然严肃了起来。

陈安宁这头还没接话,就听陈安琳在那头跟林雪在说话:“雪姐,我哥真是老脸皮厚哎,他现在都敢直接喊你小雪了……”

小妮子这话讲得真不上路子,让一个虚岁四十一的中年油腻男开口就喊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为姐,那才是真正的老脸皮厚呢。

喊冯文娟为姐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不能直接喊小冯,被她抽一大耳刮子吧?

喊伍浩为哥也不显得有多委屈,人家伍浩是六零后生人,虽然饱经生活磨炼看起来像人到不惑之年,但实际年龄也只有三十多岁。

要是搁到原时空里的2018年,四十一岁的陈安宁喊五十六、七岁的伍浩为一声哥,好像还有点占人家便宜的意思哩。

让陈安宁现在称呼林雪为雪姐,他的确张不开这个嘴,于是他对着话筒道:“喂喂喂……小琳,你不说话,你老哥我就先挂啦,我牙还没刷脸还没洗就被你电话吵醒了。”

哎呦我勒个去,陈安宁刚说完就要抽自己嘴巴子。

原时空里2018年的自己,可不就是“挂”了呗?

现时空里1994年的“自己”,身体被移魂重生过来的自己给占据了,可不也是“挂”了呗?

“我听到啦,不要再喂喂喂的啦,耳朵都要被你喂聋了。”听语气,电话那头还有点不爽的意思。

哎呦哦,你这小妮子的正义感怎么就这么爆棚呢,你这小胳膊肘想往哪儿拐呢?

“到建邺了,有没有给伯伯伯母家打个电话啊?还有啊,昨天你也不打个电话回来报下平安!”移魂重生过来,陈安宁还没有亲眼见到过这位嫡亲的妹妹,但是感觉就跟确实朝夕相处了十几年一样亲切、温馨与自然。

“哥,你少来这一套吧,昨晚林叔叔和梁阿姨在电话里都说了,昨天一整天就没见到你个魂影。”小妮子在电话那头还训斥了起来,真是没大没小的。

按记忆里的内容来说,自己兄妹俩还真有点没大没小的,林雪的父母俩都比他们的父母俩大一两岁,但陈安宁和陈安琳兄妹俩一直都是喊人家叔叔和阿姨,以前父母在世的时候还能时不时的纠正一番。

这两年,时间一久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一直称呼了下来,林雪的爸爸妈妈倒也不以为意而习以为常了。

“喂,有没有给伯伯家打电话,打个招呼啊?”陈安宁追问了一句。

“你烦死了,昨天就打过啦。”

“哦。”陈安宁又纳闷了,“小琳,你怎么跑到你雪姐她们学校去了?”

“英语演讲比赛就在雪姐她们学校大礼堂举行啊,雪姐还是比赛大会的服务员呢。”

陈安宁差点笑喷:“小琳,你不懂别瞎说,什么服务员,那叫志愿者!还有也不叫什么比赛大会,是比赛组委会。”

“哦,对对对,组委会志愿者,嘿嘿。”

陈安宁都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小妮子那一脸羞红的俏皮样子。

在“自己”之前几天的记忆里,林雪在电话中曾经说系里安排了一点事需要她参与,她是系学生会的干部要以身作则,要等到本周末才能回谷方,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小琳,伯伯伯母他们有没有让你去家里玩啊?”陈安宁在电话里问陈安琳道。

“让我去的,可是我们老师说不能请假离队哦。”听小妮子的语气里,还透着一丝小小失落。

“没事,老师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反正以后去伯伯家的机会多得是,也就不在乎这一次咯。”

“哦。”电话那头,估计小妮子还嘟了下小嘴。

陈安宁接着又关照了起来:“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啊,交通安全,还有人身安全,不要随随便便就脱离大部队行动,有什么事就跟老师讲……”

“晓得咧,我又不是小孩子。”电话那头,陈安琳打断了哥哥的唠唠叨叨,用略带一丝甜蜜的语气看似抱怨了一句。

小妮子,你可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嘛,你哥哥我可真是你已经四十一岁的老哥哎。

陈安宁对着话筒吩咐道:“小琳,把电话给你雪姐,我跟她说两句。”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动静,然后听到一声温柔的招呼:“喂,小宁。”

陈安宁大大咧咧地应道:“喂,小雪啊,这两天小琳就麻烦你多多照顾啦。”

“啊,哦,好的,你放心好了。”电话那头的林雪应声起来,语气里还有点不适应似的慌乱。

这是自然的,以前的陈安宁都喊她雪姐,现在突如其来的直呼小雪,搁哪个小姑娘心里都不能一下子适应过来。

“哦,小宁,你放心好了,我,我先挂啦。”

不待陈安宁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了咔哒一声,接着一阵嘟嘟嘟的忙音。

把话机重新搁置好,陈安宁心里也是一阵怪怪的。

前一世里,林雪比他大三岁,当他高考结束的时候,林雪都结束大三的学业要升大四了。

当他是海州工学院大一新生的时候,林雪是燕京大学的大四毕业生。

林雪的个子不矮,大概有一米六六左右,脸蛋漂亮身材超赞,学习成绩在全谷方市都是出类拔萃的,不论从哪一方面讲都绝对称得上是校花或女神。

后世抖音上的那些什么校花女神,说实话仰望林雪的资格都不配。

林雪是真正的公主,只有王子能配她。

抖音上的那些不少自认为“公主”范的,呵呵,身边陪着的应该是王总才对。

前一世里,陈安宁当然也仰慕对门的林雪了,可他一是年龄落了林雪一截,成绩又是中不溜秋的连省谷中和市一中都没能考得上,林雪读的是985大学,他读的是非985非211的双非大学。

林雪的爸爸妈妈虽然不认为当时还叫陈安卓的这个家伙,有吃到他们家天鹅肉的资格,可是却有着天然的警惕性就跟防小区里的狼狗咬人一样,这倒不是说认为当时还叫陈安卓的陈安宁是个坏孩子。

其实,林家爸爸妈妈还认为陈安卓这孩子是个好孩子,跟老陈家的两口子邻里关系还挺和睦的,反正就是早早颁发了一张好人卡给小陈同学。

好人卡的意思,大家都是懂滴。

在陈安宁移魂重生前的2018年7月9日傍晚,他与沈薇薇看完电影出来后还在影城里巧遇独自看电影的林雪,林雪还接受邀请一起在建邺金斯利喜来登吃了一顿西餐,就餐时林雪与沈薇薇聊兴甚浓还互相添加了微信。

那一次影城巧遇,陈安宁对林雪确实已经没了年少时的仰慕或者说觊觎了,尽管人到中年的林雪身材不减更显成熟美韵,但陈安宁确实是做到心淡如止水了。

陈安宁没想到自己移魂重生到了这一时空,发现周遭的人与事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改变。

此时此刻的陈安宁,既是陈安宁自己,又不是“陈安宁自己”。

林雪是这一时空之前“陈安宁”的青梅竹马,估计在林雪父母的设想与预期里,林雪未来先一年本科毕业,“陈安宁”晚一年本科毕业,如果这两孩子本科毕业后不继续考研的话,应该很快就会正式成为小两口,接下来他们老两口就该考虑帮着带孩子的事情了。

此时此刻,陈安宁“愁眉苦脸”的寻思道,这一时空里的林雪严格说来应该是自己的“sister-in-law”啊。

这个,以后,万一那啥……

按《古惑仔》里浩南哥和山鸡哥的说法,这可是要跪在关二爷的画像前,铁定挨那三刀六洞的酷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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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吸收接纳了这一世之前的本能与记忆,融合得也貌似与生俱来一般的天衣无缝,但从思想、灵魂、意识、记忆和行为等各方面讲,还是原时空2018年的陈安宁占据了现时空1994年这俱身躯的全部主导。

可脑袋里的这些玩意都是“虚”的,别人既看不见也摸不着,陈安宁自己目前这俱身躯,却实实在在就是这一时空里“嫡亲老大哥”的。

如果不远的未来,自己在建邺的大学校园里真能够与薇薇她们“重逢”,那要是怎么啥了,到时候算不算“自己”挖自己墙角呢?

……

期待着一个幸运和一个冲击

多么奇妙的际遇

……

绿光在哪里

触电般不可思议,像一个奇迹

……

浮想联翩思及于此,陈安宁就不由得心中抽搐以致蛋疼无比。

……

挂完电话,洗漱过后,陈安宁回卧室从衣橱里翻出了一件白色短袖衬衫和一条藏青色夏长裤。

衬衫是在甘固商城买的沪江开开牌,记得才洗过两水,看料子和做工应该算是比较有良心的高仿货,毕竟要买正品哪会跑到甘固商城去“冒险”,不过这件a货衬衫实事求是的说,要比东门夜市的地摊货高了起码两个档次。

长裤是在商业城买的虎豹牌,江对面江淮省广陵市的名牌服装,裤料摸起来感觉质量倒还不错。

自己这位“老大哥”之前系的腰带土得掉渣,镀铬的钢质腰带扣,黄褐色的人造革,看起来既傻气又土腥气。

陈安宁实在不想系出去丢人现眼,都想出门下楼时随手扔垃圾箱里算了。

在衣橱抽屉里取出了一根coach的黑色真皮腰带,标签吊牌还没被剪掉,也是之前戴珮婷从香江寄过来的礼物。

对于香江的戴珮婷,现在的陈安宁并没有什么耿耿于怀的心态。

昨天醒来后的那段时间里,一下子突然成了兄妹相依为命的孤儿孤女,他心里是一股与之相关的悲恸伤怀情绪,今天再回过头来想想,应该是吸纳接收这一世记忆时的本能反应。

原时空里陈安宁的母亲因病过逝之后,他父亲在谷方还生活得好好的,有时还会来建邺小住一段时间,陈安宁他们也会经常从建邺驱车回谷方度两天周末。

至于陈安宁本人,平时也是三天两头在建邺家里和谷方工厂之间来回跑,在移魂重生过来的前些天,他还在谷方老家陪老爷子喝了顿小酒打了几圈小麻将。

自从昨天醒来后,对于暂时还未谋面的妹妹陈安琳,他的确感到很亲切没有任何心理隔阂,这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是独生子女,四十年的人生中一直存在没有嫡亲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这样的遗憾。

对于这个时空里已经牺牲的“父亲”和逝世的“母亲”,陈安宁能真真切切的发觉有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知,这个念头说是大逆不道甚至禽兽不如都一点不为过,但自己真实的心理感受又偏偏做不了假。

一想到这些,陈安宁就情不自禁的愈发愧疚与惶恐无助。

……

自己这“老大哥”的袜子,不是这一只的前面露出口子,就是那一只的底下磨破了,一阵挑挑拣拣,好不容易终于组合出一双正常的纯白色袜子给穿上了,让陈安宁心里好是一顿抱怨啊。

到门口鞋柜里取出一双一脚蹬的黑皮鞋,呵呵,居然还是梦特娇牌的。

唉,戴珮婷这小丫头是不是得魔怔了,有必要这样子嘛。

这一年半里,戴珮婷跟冯文娟和陈安琳都时有通信往来,所以对于戴珮婷的很多现状,陈安宁也从之前的记忆里一一获知了。

戴珮婷当时回到香江之后,接受过警队心理医生的几次心理辅导,但心理状态始终没能调整恢复过来。

去年夏天,戴珮婷先是申请调离o记,后来又直接退出皇家香江警察队的队伍了。

就陈安宁现在了解到的信息而言,他也是蛮为戴珮婷这小丫头感到遗憾的。

香江中文大学文学院历史系毕业,学士学位的论文课题是关于对香江、濠江、檀香山以及东南亚洪门会历史与现状的深入研究,也正是因为这篇获过奖的重磅论文,她大学毕业后加入了皇家香江警察队刑事及保安处有组织罪案及三合会调查科。

一入警队即获颁o记见习督察(pi)的衔介,其实也算是相当不低的从警起点了。

陈安宁前一世里看过那么多的香江警匪片,很多阿sir与madam人到中年时还是员佐级的三柴沙展警长(sgt),如果只混个高级警员(spc)真真就是伤心柴了,当然也可以说是安慰柴吧。

不过,戴珮婷是香江富商德汕公司创始人戴德汕之女,反正只要他们家不破产,这一生衣食无忧生活奢侈是毫无疑问的了。

对于这个德汕公司和富商戴德汕,在原时空有关香江大亨土豪的了解方面,陈安宁可以说是完全陌生且毫无印象,不知道是否又是那时空魔力所致的局部差异了。

全身上下捯饬一番后站在衣橱中间的更衣镜前,陈安宁自我打量了又打量。

郭天王对你爱不完的中分蘑菇头,高仿名牌短袖白衬衫,蔻驰的正品腰带,三把刀的夏长裤也不落伍,脚上还是梦特娇的黑皮鞋,嘛的就是配的这白袜子让人无比蛋疼。

唉,还有这脸模样太嫩了。

以前人到中年喝酒打屁的时候,明明只能一到两把火,还非得表现出自己年轻依旧实力雄厚,牛皮一吹往往都是三把火起步还不带加减档,直接一脚油门全程超速一路狂飙。

现在看着镜中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又生愁在未来的日子里被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

在卫生间洗手台抽屉里找出一只飞鹰电动剃须刀,还是这个时空里“父亲”的遗物。

这是一款老式的电动剃须刀,还不是装电池的,拖着一根插头直接插电源插座。

将嘴边四周的绒毛剃了剃,不知道是不是长期未使用以致刀片生锈的缘故,剃刮起来还隐隐有点发疼。

以后早晚各刮一次,据说这样可以尽快长出真正胡须来。

临出门前,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又回主卧室里取出一只精美的包装盒来。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崭新的金利来男士手包,这也是madam以前寄过来的小礼物。

这只金利来手包比后世的男士手包要大一些,比八十年代的大哥大专用皮套又要小不少,手包最外边还有一根两头固定的皮带,可以帮助很好的抓在手里。

拿剪刀剪掉拉链头细环里圈挂的吊牌绳,将包里的海绵填充物都拿了出来扔掉,瞧了瞧发现能容纳不少随身物品呢,有证件或卡片的专用插袋,还有配小拉链的内袋……于是,先把身上兜里的身份证和打火机给放进手包内。

然后又去到大卧室,从窗前写字桌的一个侧抽屉夹层里摸出一把钥匙,再用钥匙将桌子中间的大抽屉打开,从里面翻出一本信用社的活期存折,里面有3800元的存款余额,将存折放进金利来手包,最后抽屉锁好,再把钥匙放回原处。

轻车熟路,就跟溜门撬锁的老手一般。

临出门前,顺手拿餐桌上的干抹布将皮鞋擦了擦拭,完了就直接把抹布扔进门口鞋柜里。

接着拉开鞋柜上方抽屉取了张十块钱的票子,又撸了几个钢镚儿一起给放进手包内。

锁好房门和外层的防盗门,钥匙也放进手包内。

对门林雪家里没什么动静,林立松和梁桂琴两口子肯定早早就上班去了,不知怎么的,陈安宁现在还有点怕跟他们两口子碰面。

噔噔噔下楼一路直往小区外边走,路上还碰到几个小区里的“熟人”,可是陈安宁今天一身装扮不是太像高中生,以致他们走过头都没意识到刚才是跟谁擦肩而过了。

陈安宁也懒得停住脚主动打招呼,甚至还有意识的把脸往一侧躲了躲。

其中有个老头在原时空的2018年都去世十来年了,现在主动上去打招呼跟这老头谈笑风生话家常,想想那感觉就让人毛骨悚然心里瘆得慌。

在东风二村大门出口旁边的健康面馆,吃了一碗肉丝雪菜小刀面还加了份腰花才4块5毛钱,然后在门口的公交站台上了8路公交车,花5毛钱坐到了菜市口,这一连串的感觉让人有点恍若隔世。

先到商业城旁边的信用社柜台取了一千块钱,在柜台取钱的时候顺便提了下要求,于是到手的是九张四伟人的蓝票票,还有一百块钱的大小一沓零钱。

再进了商业城直奔一楼的钟表柜台,花108块钱买了块飞亚达石英手表,把保修卡放进手包后连包装盒也懒得要了,直接就将新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人造革的表带略微发硬以致还有点膈皮肤的感觉,唉,将就着凑合吧,有石英表就不错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在钟表柜台隔壁的烟酒专柜,顺便买了一包红塔山和一包硬壳中华,想了想又买了包软壳中华,唉,又是差不多八十块钱没了。

红塔山装进衬衫口袋里,软壳硬壳中华放进金利来手包内,然后昂首阔步走出商业城,直奔24路车的公交站台。

钟表柜台的两个大姐级营业员和烟酒柜台的那个大妈级营业员,等陈安宁走掉之后马上就叽叽喳喳的议论了开来。

刚才这小伙子看起来小小年纪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一身上下穿得老气横秋,估计是偷穿家里大人的衣服皮鞋。

花钱买表大手大脚的,搞不好连钞票也是从家里偷出来的,手表包装盒子都甩得不要,香烟一买也是甩起来就三包,还是硬中华软中华都买全了。

反正这小甩子看脸像是老实孩子,说不定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要是陈安宁听到这些屁话,肯定要骂你们特么瞎说个几把毛,老子这是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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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生活处处皆惊诧

就跟昨天下午坐冯文娟的摩托车来去时看到的一样,这条时间线上的1994年里,谷方市区的道路街巷跟原时空里的纵横布局差不多,但一眼又能让拥有两世记忆的陈安宁明白街头局部风貌的差异。

要不是昨天看到驾校门口的电线杆子绑了块24路的公交站牌,今天该从市区坐哪一路公交车过来,如果不向别人打听打听还真有点抓瞎。

前几年的“陈安宁”来过刑侦二大队的办公院子,但愣是没记住“他”是坐哪一路公交车来的,真特么是个书呆子夯货哦。

之前的这一年半里,“陈安宁”还坐冯文娟的摩托车来过她宿舍两三次,经过驾校门口时居然又没注意到电线杆上的公交牌子,唉,这学习成绩好的人有时候在生活细节方面真是有某种残缺。

24路公交车经过邮电局大楼时,陈安宁无意间往车窗外看得一愣,底楼大门两侧印有单位名称的几块竖长木牌牌上,白底黑字的粗仿宋体内容似乎不应该在1994年就已经出现。

等陈安宁想再定睛瞧一瞧时,公交车已经开出去老远了。

坐在陈安宁座位外侧的是一位中年男人,这人的腿上搁着一个鼓鼓的人造革拎包,皮包上还摊放开一张谷方市的交通地图,浑身上下透出一股风尘仆仆的味道,不知道是从外地来谷方出差公干还是来寻亲访友的。

陈安宁低头瞥了一眼就没再细瞧,地图朝上的这一面是谷方市的整个市境全图,应该包含了谷方下辖的所有区县,背面肯定就是谷方市区的市中心街区地图了。

公交车颠来晃去的,地图上的字体又是很小,中年男低头盯着地图,手指头在地图上不时摸来划去的寻找,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想找的那个地方。

“喂,小兄弟,不好意思啊,麻烦你帮我看看有个地方是在哪里。”

中年男突然抬起头坐直了跟陈安宁打了个招呼,普通话说得不怎么标准,但别人一听就知道他已经是尽力而为了,听这口音像是北方豫南那一带的。

“哦,没关系,我就帮你找找吧。”陈安宁随口应了一句。

对方满脸堆笑的把摊着的地图递了过来,同时还说出了一个地名。

陈安宁是听懂了这个地名,但在他两世的记忆里都对这个地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他把手里的金利来小包往自己腿上一搁,接过地图摊了开来,低头这么一瞧,瞬间心就凉了一半。

金山县和红阳县还在,江洲县怎么划给了毗陵市?

还有这yy县和宝h县是什么鬼?

除了市中心还叫城区之外,这ns区、北津区和瑞山区又是什么鬼?

瑞山区怎么有这么大?

原来易达驾校所在地,现在是属于瑞山区?

哎呦我勒个去,你这个死读书读死书的书呆子夯货,活了十八年都不知道谷方市现在的行政区划?

哎呦我特么要疯了,还特么学霸呢,学霸个几把毛,就是木头桩子竖街心三年,都能做到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啊!

陈安宁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这俱身体的前主人“老哥”不断的无声咒骂了起来。

装模作样的对着地图埋头寻找了一番,说实话还真没找到那个地名。

最后,陈安宁抬起头“满脸羞愧”的跟这位豫南人诚恳说道:“你说的这个地方,我也找不到,不好意思啊,要不你问问其他人吧。”

陈安宁说罢,就将地图折了一下还给了对方。

接着他望了望窗外,看看现在是到什么地方了。

“我还有两站就要下车了,师傅麻烦让一让啊,哎,小心脚。”

陈安宁抓起腿上的手包站了起来,跟旁边坐着的豫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小心客气地挪到了过道中间站着。

他右手握着扶手杆子,左手拿着手包,身体随着车辆颠来晃去。

颠得心很乱,晃得头直晕。

嘛的,老子现在就特么想静静。

这特么1994就是个假的。

等到在驾校门口下了车,在路边水泥地上死劲跺了几脚,跺得脚发麻这才觉得自己恢复了某种真实感,这不禁让他想起了《楚门的世界》。

抬手看了看才买的飞亚达,现在刚好十点一刻。

将小包夹在腋下,把衬衫口袋里的红塔山拿出来,先拆开包装撕了个口子再装回口袋里。

如法炮制,把小包里的那盒软壳中华烟拿了出来,也先拆好包装再放回小包里,免得到时候需要散烟时还要先手忙脚乱一下。

准备妥当后先去了驾校培训科的办公室,办公室里除了已经熟悉的马德华副科长,还有昨天听马科长介绍过,但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俞云峰科长,俞科长看起来比马科长的年纪还小几岁哩。

老马今天上班后就给俞科长汇报过昨天的事了,这事本来就是驾校王校长交代俞科长的,俞科长再交代给老马办理的。

之前,负责管理报名事务的办公室主任调走了,新的办公室主任人选还没有定下来,报名事务的管理目前也是由俞科长暂为代管。

陈安宁今天一身成年人的装扮,俞云峰初见之下还为之一愣呢。

王校长跟俞云峰一番交代时,说的是在省城他有一位老战友现在也算是不小的干部了,他老战友的一位小亲戚刚刚高考结束,趁着暑假要来报名学个车考个c照,费用什么的咱就别提了,人家硬要给也千万别收,把该办的手续办好就行,至于报名费到时候让财务随便找个名目抹平就是了。

去年这个时候,那个小陈同志也是在驾校拿的e照,也是这么操作的,小俞你依葫芦画瓢就行。

说实话,就是市里的一般干部、社会大款或者他们的亲戚朋友来学车,报名费往往也就是优惠一下而已,顶多就是优惠幅度大一些罢了。

要说报名费用全免的普通人,也就是王校长的小姨子享受过这待遇吧。

王校长说是说什么省城的老战友大干部,俞云峰也就是听听而已,当然事情还要办得滑溜顺堂不折不扣,而且还要守住嘴巴不乱说,但并不妨碍他自己另外脑补出很多剧情来。

本来昨天这事,俞云峰是要加个半天班亲自来操办的,但他大姨子上周四就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了,说他连襟出差还要个把星期才回来,孩子又要去姥姥家玩,这星期天她闲得无聊烧一桌子菜给谁吃呀?

哎呀这事整的,一个人如果都不能爱护亲戚,在生活点滴里不注意关心体贴,如何能够在万一遇到大是大非的时刻体现出家国情怀与立场原则呢?

一般单位的科室部门里,正职与副职之间哪怕是表面一团和气,内心层次都是不怎么对付的,不过老马跟俞云峰是绝对异数的铁杆兄弟,昨天这事就委托老马接待办理了,当然必要的话还是再三叮嘱了一番。

今天看到陈安宁之后,俞云峰就自觉有点小小懊恼了。

没准以后王校长心里会这样嘀咕,小俞啊,老子交代你要亲自接待办理的事情,你就这么给老子马虎随意的应付一下,你特么几个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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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酒桌惊闻心神颤

现在这大夏天里,大干部小干部们基本都是上身短袖白衬衫,下身黑、灰色或藏青色夏长裤,脚蹬一双黑皮鞋或者皮凉鞋。

要是等到天凉入秋之后,就是长袖白衬衫外边罩件黑、灰色或者藏青色的夹克拉链衫,不论走到哪都是在腋下夹个小包,反正就跟机关里约定俗成的制式打扮一样。

俞云峰看陈安宁一副高中生的脸模样,穿着打扮这特么哪像是高中生该有的风格?

初一看感觉老气横秋,细一品貌似成熟大气,家里的大人们估计大小也是个干部,这穿衣风格也可以言传身教?

腰带金属扣表面是“coach”几个字母,俞云峰凑巧还是认识这个牌子的。

手包外面金色亮闪闪的goldlion商标,俞云峰可是一眼就瞅见了。

嗯,没准是家里也不差钱。

而且这小陈同志一进门,又是礼貌握手又是热情招呼的,还客客气气的发香烟,衬衫口袋里明明装了一包红塔山,却从手包里掏出软壳中华来,这哪像是普通人家的高中生呦。

俞云峰赶忙起身离座,顿时也热情客气得不得了,还硬是亲自给陈安宁泡了一杯茶。

三人热情聊了一会儿,俞云峰就吩咐道:“老马,你去把老刘叫过来。”

马德华出门走了几步,冲训练场地那大喊了几嗓子。

过了几分钟,马德华领了一位肤色黝黑看起来忠厚老实的中年汉子走了进来。

昨天马德华带陈安宁去熟悉训练场地的时候,陈安宁曾经看到过这位中年大叔,还顺手给他发过一支烟。

在陈安宁掏香烟的时候,俞云峰亲自介绍说这是我们驾校的刘富财刘教练,早年是从某部运输连退伍回来的,现在是驾校里专门服务机关企事业干部和社会老板学车的教练之一。

俞云峰又跟刘富财讲,小陈也是干部子弟哦,前两天高考刚结束,趁着上大学前的这个暑假赶紧拿个c照,老刘你可要认认真真的指导啊。

刘富财露出一副忠厚憨实的笑容,忙不迭的连连称俞科马科你们绝对放心。

陈安宁要跟刘教练出门之前,又回过身来邀请俞云峰和马德华还有刘教练,大家在驾校旁边的好再来饭馆一起吃个中午饭。

俞云峰听了却面露难色打了个招呼说,他马上还要去市区办点事,中午肯定回不来,解释完之后又关照马德华道:“老马,中午就麻烦你代我陪一下小陈咯,到时你直接签我的名字就行。”

“俞科你要是这样安排,就当我小陈没提这个事。”俞科长这么一讲,陈安宁肯定不干啊。

一番你来往我的推让之中,陈安宁还“逼迫”俞科长做出保证,保证在他买单结账时,绝对不能预先遥控使用马科长这一“秘密武器”。

俞云峰也没辙,只得悻悻然的说了句:“哎呀,我早晓得就不多句嘴了。”

他也摸不清这小陈跟王校长到底是啥关系,临了还又跟陈安宁提了下,说王校长今天没到驾校这边来,他基本都是在市里支队办公室那边上班,平时没特殊情况一般很少会亲自过来驾校这边坐班。

再寒暄几句离开培训科的办公室后,陈安宁跟着刘富财走了一段路,左顾右盼发现四周没旁人,赶紧把那盒没拆的硬壳中华烟掏出来塞给了刘教练。

刘富财开始死活不肯收,后来陈安宁说刘师傅你再跟我这么客气见外,那我就不客气找俞科真换个师傅来教啦。

这样一来,刘富财只得不好意思的收了起来,一把揣进了裤兜。

两人走了几步路,刘富财又要把硬中华掏出来拆了,陈安宁连忙道:“刘师傅别拆了,现在这里人多,回家你自己一个人抽。”

刘富财想想也有道理,嘿嘿干笑了几下,又把硬中华揣了回去。

他从衬衣口袋里摸出半包阿诗玛,拔出一支递给了陈安宁,然后自己也拔出一支叼上了。

陈安宁一手接过烟后,另一手就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要先给刘富财点上,刘富财赶忙道:“我自己来,自己来。”

但陈安宁已经把打火机送到跟前打着火了,刘富财只能倾过身来凑上火,同时伸手在陈安宁拿着打火机的手背上客气的轻轻拍了拍。

两人一路闲聊走到训练场地边的时候,陈安宁已经熟络亲近的直接称“师傅”了,连“刘”字都给省去了。

刘富财他儿子暑假过后也要升高三了,如果他自己儿子也发烟抽烟的话,还不得被自己的棍子打断腿啊。

但是现在,他一点都不觉得这个小陈有什么不好,一看就是干部家庭出来的,一点大户人家的架子都没有,对人彬彬有礼有素质有涵养。

刘富财心里还把自己儿子跟小陈默默做了一番比较,最后暗自赞叹像小陈这么懂事成熟的小伙子,小陈他父母要少操多少心哦。

七月底,就轮到这一期的培训班科目二和科目三考试了。

专门给机关企事业干部们和社会老板们学习的小车,今天不是在场地上练习科目二,就是出去上路练习科目三了,空着的只有一辆旧捷达。

昨天这小陈在马科长带过来试车练练手时,刘富财也看到了,一看就晓得小陈有常摸方向盘的基础。

不过有基础归有基础,刘富财心想我老刘还是要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做好传帮带的工作。

前一世里,陈安宁开过好几年的手动挡普桑,移魂重生过来之前,厂里的神车五菱宏光也被他开着玩开了几次。

昨天是普桑,今天是捷达,完全能够适应得了。

上了捷达车,坡道起步、倒车入库和移库这三个考试项目,刘富财讲解传授得特别认真,尤其是陈安宁已经相当不熟悉的移库操作,更是事无巨细的耐心指点。

等到过了中午十一点半快收工时,除了移库操作还是略显生疏之外,陈安宁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刘富财还一阵既像是发自内心又像是客气礼貌的帮着吹捧了好几句。

陈安宁注意到驾校训练场地上这八、九个教练里,刘富财跟两个男教练和一个女教练特别熟稔。

特别是跟那个女教练说说笑笑时,他们两人之间还有很明显的肢体接触,看起来信息量很大,值得玩味啊。

呵呵,你们有故事,我有酒呀。

于是出于一种恶趣味的心理,陈安宁便跟刘富财讲不妨将那三个教练邀了一起去好再来,老刘同志还扭扭捏捏的连说这个合适吗?

“没事,人多热闹嘛。”陈安宁笑着道。

果然,那两男一女看有人请吃饭,不吃白不吃啊,白吃谁不吃啊?!

路过培训科办公室喊上老马,六个人一起到驾校旁边的好再来要了个小包厢坐下,电风扇嚯嚯嚯的吹起来。

这大夏天的也没必要喝什么白酒,整啤酒就行。

小饭馆里就两种啤酒,谷方本地的谷泠啤酒和建邺的亚力干啤,前一世里就喝不惯谷泠啤酒,那就亚力干啤先上两扎吧。

小饭馆里的菜肴,当然也是普普通通的家常菜了。

盐水煮花生,油炸花生米,水晶肴肉,盐水鹅,鱼香肉丝,宫保鸡丁,红烧肉,清蒸鲈鱼,鸡块烧毛栗,响油鳝丝,爆炒腰花,韭菜螺丝头,木耳炒鸡蛋,清炒茭白,香菇青菜,番茄鸡蛋汤……

酒桌上,陈安宁就不会把手包里的软中华拿出来了,当然七块五的红塔山档次也不低就是。

冷菜先上,啤酒倒满,香烟点着,热菜走起,杯中啤酒一口干,大家就无所不聊的侃了起来。

原来那个女教练王姐是公交车司机出身,公交车女司机嘛,绝对都是女司机中最猛的一群汉子,正所谓女汉子彪悍的车技无需解释一般。

老马正撮捣鼓惑老刘和王姐来个交杯酒呢,另外两个男教练中的老张突然扯到了上个星期体彩7位数的开奖。

在陈安宁的前一世里,除了全国范围销售投注的体彩大乐透之外,东海省体彩中心自己也搞了一个7位数体彩,当然只能在东海省内投注购买。

这一世里,东海省都被长江一分为二成江淮省与江南省了,居然还会出现一个江南省7位数体彩,这时空惯性也真特么的顽强啊。

正当陈安宁内心无力吐槽的时候,老张吧啦吧啦说起了南锡市上周有关7位数特等奖的一则趣闻。

陈安宁听得心神一颤浑身上下直哆嗦,差点就把杯中酒给一下子撞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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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蠡港往事极难忘

在原时空那条时间线上的1994年6月底,陈安宁结束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后就去父亲的工厂帮帮小忙了,那时候他的名字还是叫陈安卓。

1994年7月5日,那是一个星期二,那天陈安宁是跟着父亲出发去南锡市下面的澄县进购化工原料。

厂里那次进货去了一大一小两辆车,装原料的是一辆二手的10吨槽罐车,还有厂里一辆二手的南朝鲜大宇轿车跟着一起去。

陈安宁与父亲坐在司机小张驾驶的大宇车里,一路上陈安宁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人造革拎包,当时感觉一刻都不敢松手,因为包里装有十一万八千块钱的现金。

之所以这样携带“巨款”去购货,是因为当时采购外地工厂生产的原材料,人家原料厂看不到现钱是不可能发货的,支票和本票都能做得以假乱真,银行承兑汇票就更不会收了。

叠起来厚厚一沓的承兑汇票在手里一展开,就特么跟拉手风琴似的一样夸张,中间要是有一家背书的单位没把章盖好,那你就等着哭死吧。

要是中间背书的单位遍布省内各地,譬如毗陵市、东吴市、建邺市这些单位盖的章稍有模糊或者没压住缝,那你差不多就等着绝望吧。

当然图方便安全也可以电汇货款,虽然不像十年后网上银行转账那般便捷,鼠标轻轻一点瞬间就能到达对方账户,电汇的话最多几天时间也能到账,但是特么的不敢啊。

陈安宁不清楚现时空里这方面的情况如何,在原时空的九十年代初期和中期,正好是国内三角债现象极为严重的时期,任何企业稍不留神轻易支付出去的电汇货款,不但提不到货甚至可能成为永远的坏账,谁让你傻乎乎的人钱分离的?

即使有正式供需合同和电汇凭证,哪怕起诉打官司胜诉后也是陷入无休无止的扯皮之中,你别想从外地拿回哪怕一分钱。

只有这边我人钱都在你财务室候着,你那边仓库放心给我装货,等货一装完,我再把钱点清给你,你再开了发票和出门单证让我们出厂,这对供需双方都是最安全的。

那时候虽然社会“乱”人心“坏”,当场收了钱之后又立刻昧了货的情况,倒也不可能会出现,只有香江警匪片里某种物品的交易才会那样突兀骤变。

那天下午在午睡过后驱车从谷方出发,直到傍晚天色都已渐黑时分,才赶到澄县县城所在地的蠡港镇安顿了下来,准备第二天星期一上午就去化工原料厂付款提货。

当时东海省内还没有一条竣工通车的高速公路,沪江与建邺之间的沪建跨省高速公路虽于1992年就开工建设,但要到1996年上半年才全线贯通基本竣工,当年年底才建成营运正式通车。

谷方与澄县之间的交通来往只能走谷澄线,谷澄线最早是为抵御日寇沿长江由东往西推进所建的临时国防便道,澄县长江要塞失守之前就被人为破坏以免被日寇所利用。

谷澄线在红朝鼎立之后虽几经修建,到九十年代中期也只能勉强算是一条二级公路,而且一路上设卡的收费站还不少,短短一百二十公里左右的路程开了差不多四个多小时。

陈安宁记忆如此犹新,是源于在蠡港镇接触到的三件事,以及之后回到谷方又发生的另外一件事。

第一件事是,蠡港镇的方言口音与澄县其它乡镇讲的吴语话有很大的差别,却与陈安宁老家谷方下辖的江洲县方言几乎一模一样,甚为奇怪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第二件事是,当晚就餐住宿的嘉安饭店老板的儿子何光中,后来正巧是陈安宁在海州工学院的大学同班同学。

彼时的何光中高大英俊帅气又阳光,白面无须儒雅气十足,跟二十年后啤酒肚凸凸、满脸络腮胡却又秀了一半顶的土豪范,完全不似同一个人。

彼时的何光中同学更是一位出类拔萃的学霸,在班级上雄霸榜首,在年级里稳居前三,如果不是被后来此起彼伏的早恋拖了后腿,不提名声最显的燕京大学或者京华大学,985的金陵大学绝对是能手到擒来的。

所以说早恋与知识,同样能够改变一个年轻人的命运。

不过上帝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可能同时会拆了一堵墙。

男人这一辈子的家国情怀暂不提,所追求的说穿了讲,无非就是醒掌天下权或者醉卧美人膝。

非985非211的大学经历,对何光中后来成为坐拥亿万身家的商贾巨子并没有多少阻碍。

第三件事是,东海省体彩7位数当晚开出的特等奖,花落南锡市澄县蠡港镇,深夜就在镇上引发出了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东海省体彩中心推出的7位数彩票始于1993年的年底,比后来国家体彩中心搞的超级大乐透还要早十几年,一注两元钱的购彩价格可以说是相当黑心了,要知道1993年工薪阶层的平均月工资也不过两三百块钱。

极其荒唐的是直到后来的2018年,福彩体彩的购彩价格一直都是一注两元钱,这可以说是世界彩票史上的最奇葩了,绝对是没有之一的最奇葩。

但东海省7位数体彩在1993年底一经推出,就引发了全省老百姓一片发家致富的购彩狂潮,甚至连紧邻建邺的皖山省马镫山市的老百姓都赶过来妄想分一杯羹。

500万的特等巨奖怎能不让人疯狂?

如果中了500万,扣除缴纳的20%个人所得税后有400万到手,400万的天降横财在1993年和1994年是什么概念?

原时空里全国城镇在岗职工的年平均工资,1992年是两千七百多块钱,1993年是三千二百多块钱,1994年才猛涨到四千五百多块钱。

400万啊,这特么是连续一千年的工资哪?!

至于没有出外打工而是在家刨地就食的农民,他们的年收入就更低了,所以他们对于购买东海7位数体彩同样是热衷又狂热。

400万啊,这特么要连续种五千年的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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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意外之误促巨奖

陈安宁记得那时在老家江洲县,只有县城才设置了购彩点,下面乡镇的职工和农民都是集资之后派代表到县城购彩,这种狂热的现象一直持续到后来乡镇上也有了购彩点才结束。

原时空里1994年7月5日那天中午,蠡港镇一位长期守号的某铝合金门窗店的工人又来购彩,销售彩票的地方是一间杂货商店,之前商店老板是通过关系在店里增设了销售彩票的业务。

那天中午凑巧有供货商骑着三轮车来送汽水,老板忙着往店里搬运汽水,一时没空来机器前打彩票。

有一位彩民是老板的亲戚,当时正对着墙上张贴的奖号走势图潜心研究,老板便委托这位亲戚帮那个工人打一张彩票。

老板亲戚对机器操作不太熟练,彩票是正常打印出来了,却把最后一个号码打错了,来购彩的工人就跟老板亲戚闹了起来。

其实也是小事一桩,老板就自己过来给那位工人重新打印了一张彩票,只不过使得那位工人多花了两块钱而已,因此那工人嘴里就咕咕哝哝了一阵。

同是彩民的老板亲戚就气不过了,说要不你把错打的这张彩票给我,我再把这两块钱补给你就是。

铝合金门窗店的那位工人才不干呢,说万一给了你之后偏偏又中了500万,我不是要气死了?

老板的亲戚顿时气极而笑,嘿嘿一句道你特么做梦想屁吃哦!

于是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怼了起来,说着说着就差操汽水瓶子开干了。

彩票点的老板赶紧拉架劝和,发了几轮烟再不停打打圆场,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屁事,很快又多云转晴了。

这段生活小插曲本该到此为止,却在当夜蠡港镇掀起疯狂的同时,差点又招致了一场暴力纠纷。

东海省体彩7位数是每天晚上八点钟截止销售,每逢周二、周四、周日的晚上十点钟,通过东海电视二台进行现场直播摇奖过程并公布开奖结果。

直到陈安宁移魂重生过来之前的2018年,全国都还有不少人相信各种福彩体彩的摇奖开奖真是现场实时直播的,所以说国人是世界上最为朴实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原时空的1994年7月5日,周二,晚十时许。

还没等到公证员宣布开奖结果真实公正有效,中午产生购彩纠纷的那家彩票点上爆发出的声浪已经快把屋顶拱翻了,甚至就连周围的几间民房内就传出了与之相关的喧嚣议论声。

等到经过公证员宣誓公证,东海电视二台的美女主持人手握话筒亲口说出本期开出的唯一一注500万特等奖,是来自南锡市澄县县城蠡港镇港湾南路彩票点时,整个县城都轰动了,哦不,是整个澄县都沸腾了,连带着澄县县城里另外两家彩票点内外都一阵不可抑制的人声鼎沸。

多年后,对此恰逢其会的陈安宁跟何光中再说起这件事时,还不由得感慨2001年国足冲进世界杯决赛圈时,澄县的足球迷都比不上七年前全县老百姓那样激动狂热那样心向神往。

每晚八点钟虽说彩票销售截止,可这个时期东海省的体育彩票点有一个特征,售彩机器不是安置在小饭馆里就是摆放在杂货小商店内,而且取得售彩资质的老板们,几乎都会搞一台小电视摆在店里供大家观看摇奖开奖的现场直播。

七月初的季节里,皖山、赣南、江东、东海、越山和沪江这华东几省市境内,差不多要等到晚上七点半钟左右,天色才完全黑了下来,等到十点钟左右的时候才真正是有了到夜里的感觉。

像每逢周二、周四和周日的晚上八点到十点多,东海的体彩店里反而是一天之中彩民最为密集的时间段,毕竟这时候又不是家家户户都有电视机,但第一时间了解当期开奖结果又几乎是每一个彩民的迫切心理,投注当期7位数的彩民没有几个能耐着性子安稳睡觉,然后第二天等着看报纸上刊登的开奖结果。

港湾南路彩票点距离陈安宁一行当晚住宿的嘉安饭店,只有区区五、六百米远的路途,那位意外中得巨奖的彩民所工作的铝合金门窗店,就在嘉安饭店的隔壁楼下。

那位工人彩民从1993年底7位数一经推出才几期过后,就斟酌出了一注固定号码进行长期守号,这一守都快守了大半年了,期间也中过一次三等奖的300元,还有几次五等奖的5元。

300元差不多是上班职工的两个月工资了,在港湾南路这家彩票点长期固定投注的彩民,时间一长就有不少人能牢记住那位工人彩民守的什么号码,有的人偶尔也会照着人家这串号码同样来打一注,不过几期过后连个毛都中不了,又自动放弃了。

当电视荧幕上最后一个号码被摇了出来,那些在港湾南路杂货商店固定购彩的彩民们,如果是在家守着电视机等着观看开奖的,就会立刻眉飞色舞的跟家里人讲,谁谁谁这一次真的赚大发了,中了个一等奖,一下子就好几万块钱到手了,那股兴奋劲就像是他自己中奖了一样。

旋即又会替人懊恼了开来,不住直言连呼可惜可惜了,要是最后一个号码选对的话,就是天降500万巨奖一辈子一家人吃穿不愁了。

而在港湾南路那家杂货商店内,最后一排号码球还在机器里纷纷蹦来跳去的时候,店里就已经激动异常人声喧嚣了,个个都狂呼谁谁谁这一次不得了要赚死了。

连续猜对六个位置上号码,只错第一个号码球或者最后一个号码球的一等奖,哪次不是有一注好几万块钱的奖金?!

当最后一个号码真正开出来的时候,店里顿时一片唉声叹气,就跟他们自己与500万失之交臂一样懊恼。

唉,就错最后一个球啊,可惜了,可惜了。

唉,本来那谁谁谁这一辈子一家子就能改变命运的啊!

有几个人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懊悔,他们都是在人家曾经用这注号码中过一次300块钱后,也跟着投注过同样的号码,只是跟投几次后就又主动放弃了。

其中有个人最是懊恨,这注号码他上个星期还闲得无聊跟投过两期,要是坚持到今天,多花几块钱就能白得好几万啊。

……

“啊——”杂货商店老板却突然尖叫了起来。

紧接着,又有几个了解中午购彩纠纷的彩民也相继醒悟过来,纷纷惊叫了起来。

其他人不知道怎么回事,都心想你们发什么疯呢?

随即,老板和几个彩民你一言我一语的讲了开来。

原来如此!

顿时店里就爆发出阵阵声浪冲击波,一浪更比一浪强,就差把杂货商店都要给浪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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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挥一挥衣袖,仅带走一片云彩

在原时空的那条时间线上,1994年7月5日。

那天傍晚到达蠡港镇,在嘉安饭店门口的路边停好车,办好入住手续吃过晚饭后,陈安宁他们一行五人就早早排队按先后顺序去冲了个澡,然后就回房锁门准备休息了。

入住的嘉安饭店其实就是一幢三层楼的临街私人民房,改造过后相当于小饭馆加小旅馆的二合一,客房内配套的小卫生间里只有洗手池和蹲坑而没有冲淋设施,洗澡只能去饭店二楼或者三楼的公用淋浴间。

陈安宁与父亲住了一个双人间,小车司机小张、槽罐车司机老齐和槽罐车押运员老宋住了一个三人间,客房里也没有电视机,只能说着话干等着困意来临。

那天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外边街上突然热闹喧嚣了起来,到后来外边动静越来越大就跟春节过年似的。

从三楼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去,马路几百米远的地方像是聚集了不少人。

当时就听到饭店老板的儿子,刚刚认识的同龄人何光中在二楼一阵大呼小叫,陈安宁不顾父亲的拦阻就开了房门,站在门口也冲楼下喊了几嗓子,然后就听何光中在楼梯口兴奋的向他复述了一遍,说什么他们镇上有人中了500万。

没一会却听到饭店隔壁的楼下人声鼎沸,还有噼里啪啦拍打店铺卷帘门的声音。

耐不住好奇性子的陈安宁就要下去瞧热闹,父亲的喝止以及老齐老宋他们的劝说都拦不住,父亲看到同样一脸意动表情的小车司机小张,便道小张你陪着下去看看吧,小心安全,看热闹也要离得远一点。

不等父亲吩咐完,陈安宁就拉着小张噔噔噔跑下楼,汇合何光中一起去看西洋景了。

老齐与老宋回他们自己客房了,差点气坏的老陈赶紧关上自己房门反锁好,装了十来万现金的拎包还在床底下搁着呢,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陈安宁、还有何光中一家三口、以及小车司机小张走到铝合金门窗店门口时,卷帘门已经被从里面主动打开了,一下子涌了不少人进了店里。

看热闹的时候总是不乏好心的讲解员,一个讲解员娓娓道来的时候,还有其他的热心讲解员主动帮着查漏补缺。

陈安宁与何光中一家三口他们四人,很快就把从中午发生购彩纠纷一直到刚才意外开出巨奖,这一事情的前后经过了解得一清二楚。

蠡港镇的方言跟陈安宁老家江洲县的方言别无二致,陈安宁听得毫无压力,而小车司机小张就只能听个囫囵吞枣了。

小张老家是谷方下面金山县的,金山话与谷方话却有不少差别,与建邺话倒是挺接近的,虽然金山与建邺之间被十里长山所横隔,但方言土语生活习俗却很是相似,也难怪十来年后金山人都喜欢翻山越岭去建邺买私家车,然后给车子上一个建邺的牌照。

一旦了解清楚事情的前后原委,大家就站在一旁安心看热闹了。

意外中巨奖的铝合金门窗店伙计姓贾,人称小贾。

手误打错一个号码却阴差阳错促成巨奖的,彩票点老板的那个亲戚姓雷,人称老雷。

刚才开奖结果一出来,老雷本来还没起什么分一杯羹的心思,只是觉得自己运气爆棚牛气顶天,心态方面偏重于沾沾自喜,当然如果小贾意思意思表示一下感谢,老雷也能欣然接受。

老雷虽说自己心思不大,但是架不住周围彩民的好心撺掇和热心蛊惑啊,很快就让老雷重新起了念头与想法,而且周围人也帮他坚定了意志、树立了信心。

于是就有了眼前一幕,另外还有好心人在中间帮忙做公道。

500万的巨奖彩票还是归小贾,但是要把错一个号码的一等奖彩票给老雷以作感谢,因为有好心人替小贾做分析,要不是老雷阴差阳错打错了一个号码,小贾你这辈子要想中500万说不定真是做梦想屁吃哩。

这件事,铝合金门窗店那位中年老板不好插手,只是站在一旁不停打圆场说有事好商量别冲动。

中巨奖的小贾一番欲言又止,让他舍弃几万块钱的一等奖奖金,搁谁身上都是肉疼无比。

俗话说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铝合金门窗店的老板娘倒是看不下去了,顿时一阵破口大骂显得泼辣的狠。

小贾是外地人在这里打工,现在本地二、三十人聚集上门,刚才还在不断犹豫之中,老板娘挺身而出却让小贾坚定了想法,嘛的老子一分钱不掏,你特么的做梦想屁吃呢。

想想明明是自己的功劳呀,你小贾凭什么心安理得啊?老雷也炸毛刺了。

两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怼了起来,最后竟然干起了架,也搞不清是谁先动的手。

就在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派出所的同志到场了,公安同志还是很公平公正的没有偏袒本地人,你们打架这事情有可原,就不追究处罚了,先相互道个歉吧。

公安同志接着又说你们这二三十人聚众上门,所提要求合情但不合理也不合法,都赶紧散了吧,再不散就是涉嫌聚众寻衅滋事要进行治安处罚了。

最后经过一番调解,铝合金门窗店的老板把小贾还没有结算的五月至七月当天的工资,加起来一共是七百零三块八毛钱,先亲手交给了小贾,小贾再亲手交给老雷以作感谢,这事就算两清了。

对老雷来说是有很大遗憾,但对所有在场不部分人来讲是皆大欢喜,除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

然后大家就这么散了,派出所的同志也如释重负。

第二天早上,陈安宁他们在楼下吃早饭的时候,就听说天刚蒙蒙亮,小贾就一个人在门口坐上最早的一班中巴车去南锡市区了,估计是赶着去省城建邺领奖了,而且什么行李都没有收拾也没有携带。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的招手,

作别蠡港的云彩。

……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

我挥一挥衣袖,

仅带走一片云彩。

……

到了1994年年底,陈安宁又随父亲去澄县蠡港镇进原料,那家铝合金门窗店和中年老板还在,但那个幸运的伙计小贾再也没有在镇上出现过,那个叫彩云的时年二十七岁的老板娘也从此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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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想起门卫秦大爷

现时空,1994年7月11日,星期一。

中午,易达驾校旁边好再来饭馆的一间小包厢内,大家一边吃菜喝酒,一边聊得热火朝天。

包厢墙壁上两台摇头扇开着强档左转右转对着吹,都降不下老马为首的这帮驾校朋友们的激动兴奋劲。

这也难怪,对巨额财富的渴求是每一个普通人都憧憬期待的,对天降横财的幸运也是每一个普通人都羡慕嫉妒的。

教练老张掀起的这个彩票话题,自从打开话匣子后,每个人都一路停下来。

原来对于上周二发生在澄县的中奖前后的典故,他们每个人都多少听说些传闻细节,三言两语间就渐渐补全了整个剧情的跌宕起伏。

南锡市澄县蠡港镇,港湾南路朝阳杂货商店里的售彩点,铝合金门窗店的贾姓小伙子,运气逆天却与自身无关的倒霉鬼老雷,与铝合金门窗店老板未领证未有生育的年轻老板娘,最后被中奖的小伙子给不声不响拐跑了……

陈安宁不禁暗为感叹,在1994这信息传播速度还忒慢的蛮荒时代里,这件挺有八卦性质的趣闻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迅速就流传开来的呢?

在原时空的2018年里,如果西南蜀川省发生了一件屁大的事,但是只要被传上了互联网,没准几秒钟之后东北辽东省就有许多网民了解到了此事,这在互联网高度发达的时代是很普遍的正常现象。

而现在才是1994年,这个时空里的大哥大和手机,现在估计也还不能省内漫游呢。

上周二发生在南锡市澄县蠡港镇的事情,不曾想本周一就在谷方市传遍开来了,要知道这中间还隔着东江市和毗陵市呢。

这个时候的电视广播报纸绝大部分还是很传统很古板的,要报道八卦些的内容最多也是把焦点盯在两岸三地的影视歌明星身上,譬如某某天王穿过但未洗过的内裤被追星族高价购得之类,一般不会报道民间老百姓的这些市井野史。

唉,这个中缘由就懒得去深究了,陈安宁跟老马、老刘他们吃菜喝酒侃大山的同时,内心却在暗自思考了其它一些东西。

大家八卦的这些细枝末节与原时空里发生的一切全都对得上号,但是东海省已经变成了江淮省和江南省,虽然江南省体育局下属的体彩中心也推出了7位数体育彩票,历史的确是如此的惊人相似,但也不应该这么令人发指的惊人巧合吧?

还有当年从澄县回到谷方之后,紧接着门卫秦大爷身上发生的那件事会不会也如期一模一样的发生呢?

女教练王姐又说到了,自从去年底省体育局下属的体彩中心推出7位数体育彩票以来,建邺、永平、毗陵、东江、南锡、东吴、虞城、娄城和荆溪这九个市都中出过500万特等奖,而且像建邺、东江、虞城和荆溪都中过两三次特等奖了,唯独咱们谷方不要说特等奖了,连一等奖的毛都没看到一根。

“哎呦喂,到底有没有看到,要我说还是我们老刘最有发言权嘛。”这时,另外一个男教练老唐嬉皮笑脸的截住了王姐的话,说完还朝刘富财挤眉弄眼了一番。

王姐被老唐调戏取笑也不以为忤,依旧大大咧咧间却悄无声息突然出手,一招九阴白骨爪就直接拿住了老唐的要害,逼得老唐弓起身子连连低头告饶,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后纷纷再举杯畅饮。

陈安宁表面上乐呵呵与众同乐,其实已经激动得微微颤栗,他偷偷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死命的掐了几下,感受到一阵阵剧烈的自虐式疼痛之后,他心神才不得不逐渐自我安定了下来。

在原时空的四十年人生经历里,不论是早期的东海省体彩7位数,亦或是后来的东海省福彩61,还有全国性的体彩超级大乐透和福彩双色球,陈安宁从来都是不感丝毫兴趣。

开始是觉得这玩意中奖的概率太低了,花多少钱都是白瞎,有这钱还不如打打小麻将有输有赢。

后来是看到奖池里几个亿或者十几个亿,动辄就被人倍投多少倍一撸而空,这才彻底明白国内的乐透型彩票就是用来收割智商税的。

2001年国家体彩中心推出足彩之后,陈安宁因为喜欢足球的缘故,曾经潜心研究了大半年时间的14场胜负彩,后来觉得难度太高就专攻任选九,再后来因为工作繁忙以致连任选九也没时间和精力来研究了。

至于许静芝,她是对什么彩票都毫无兴趣。

温岚是对彩票没兴趣,却三天两头就会买几注,她不喜欢包里兜里装有硬币,从菜场或超市出来后,如果身上正好有人家找零给的硬币,就随机买几注双色球或者大乐透,一般也就是中个五块、十块或二十块的样子。

沈薇薇是在国家体彩中心推出竞彩之后,只要每逢亚洲杯、欧洲杯和世界杯就兴趣横生,对欧洲赔率、亚洲盘口、大小球以及让球等等一窍不通,买起球来就跟活傻子一样二百五,事事还不肯听人劝,因为觉得c罗性感帅气就买葡萄牙大杀通杀欧罗巴……

原时空里,虽然对乐透型彩票不研究不关注不关心,但是对于当年门卫秦大爷身上发生的事情,陈安宁实在是记忆太犹新了!

那件事能不能也如此惊人巧合的如期而来?只有天知道了。

自从昨天上午睁开眼之后,陈安宁就清楚现时空的1994年,与原时空的1994年在社会各个方面都存在着很多差异。

“自己”的出生时间提前了,还多了个嫡亲妹妹,父母的命运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以自己为圆心的整个生活圈子都变得截然不同,老秦是自家化工厂隔壁的电镀厂职工,那么这个时空里还有没有门卫秦大爷这个人都为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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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本书有一位忠实读者粉丝“看网文的书虫”,他同时也是起点的作者,他的新书叫《璀璨人生之2009》,正在连载之中,书友们可以去看看,呵呵,他很厉害,手里有四十多章存稿,简直不是人啊,佩服佩服。

38、觥筹交错忽惶恐

唉,这些个人生活圈方面的情况暂且先不提了,陈安宁想到了上午坐在24路公交车上经过邮电大楼时心中产生的疑问,便不着痕迹的找话岔到了另外一件谈资上。

马德华、刘富财以及张教练他们这些驾校的人,只当小陈原来一心只读圣贤书而对社会上的一些新闻不太熟悉,况且今天还是小陈作为主家热心请客,便自觉抛开刚才聊得兴奋的大奖趣事,七嘴八舌的随着小陈的话题说起了新的谈资。

老马的老婆是原来市邮电局电讯管理处的科员,老马讲起这方面来头头是道。

原来在这个时空里的1994年,邮电分营的体制改革已经完成快一年了。

原来的谷方市邮电局,现在已经分拆成了谷方市邮政局和谷方市电讯局。

目前邮政局和电讯局的办公还是合用原来的邮电大楼,据说邮电大楼是划归邮政局所属的资产,电讯局是要另外择地在重新建造电讯大楼的。

邮电分营之后,原有的电报业务、寻呼业务与固定电话业务理所当然的划归电讯局管辖,但移动通讯业务却不在电讯局的管辖范围之内。

在邮电分营的体制改革还未开始之前,原属邮电部的移动通讯局就被直接分离出去,组建成立了中华移动通讯集团有限公司,移通公司继续经营原属邮电局管辖的的模拟移动通信业务与gsm数字移动通信业务。

另外去年上半年,中华联合通讯有限公司经政务院批准正式挂牌成立,联讯公司总部设立在燕京。

联讯公司成立伊始便在全国大中小城市全力推广寻呼业务,在此过程中兼并了很多寻呼台,同时联讯公司在燕京、羊城、津海、沪江和鹏城开通运营了gsm数字移动通信业务,估计以后同样要把gsm业务拓展到全国各地。

……

陈安宁听得心中连连震惊不已,万万没想到啊,变了,全变了!

社会上除了从八十年代到现在1994年,浪潮、华旅、万声、国信、亚太、新华和远望这些寻呼台的先后成立,跟原时空里的历史发展大致差不多之外,国内电信行业的发展在这个时空的此时,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邮电分营提前了,电讯局与移通公司提前分割了,移通公司等于是一步到位了,联讯公司也提前成立了……

现时空里,也不知道移通公司有没有去香江上市,老马也没讲,或许是他老婆的级别层次太低不了解这方面的信息吧。

还有gsm数字移动通信技术,在现时空里的发展似乎提早了一年左右的时间,但陈安宁对此不能完全的确定。

陈安宁只是依稀记得,在原时空里的1995年大概是他读高二的那一年,他父亲扔掉了大哥大而买了一台gsm数字移动手机,那台手机还是不带中文汉字显示的。

如此一来时空魔力造成的差异,或许会让陈安宁对现时空通讯行业的未来发展产生无迹可寻的某种感觉,但即便如此至少也能够紧紧把握住行业发展的脉搏。

提早也是好事啊,深化改革发展总归是与国与民与民族皆有利,也愈有利于早日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华梦嘛。

不论在哪个时空,陈安宁都是很有觉悟与立场的。

由此他又回想到了个人生活圈子方面,在原时空里他的老家是谷方市下面的江洲县,在现时空里他的老家还是江洲县,但江洲县却不受谷方市管辖而是受毗陵市管辖,这还不是使他疑惑的地方,毕竟他已经明白现时空与原时空相比,应该是相类似但又存在很多差异的平行空间。

真正使他困惑的是,在他占据目前这俱身躯吸纳接收自己“老大哥”的记忆之后,他发现在吸收的记忆里并没有江洲县管辖权变动方面的任何内容,这让他实在有些费解。

于是,陈安宁在敬酒的时候便故作随意的又随口闲扯了一句,很快听到的诸多内容就让他心中为之一怔。

原来在现时空的这条时间线上,解放前江洲县的确是一直属于谷方管辖。

彼时东海省的省府原先是东吴市,后来变成了谷方专区。

红朝鼎立之后,东海省被一分为二成江淮省与江南省,谷方专区变成了下辖近10县的谷方地区,但江洲县从红朝伊始就是属于毗陵市管辖。

至于江洲县为什么要划到毗陵市辖下,驾校培训科的马科长算是三分之一个文化人了也不清楚缘由,至于老刘、老张和王姐他们这些“粗人”则更是不可能懂的了。

但是,陈安宁却是大致能够猜测到是什么原因。

在原时空的抗战时期,活跃在江洲县的我党公开队伍都是由毗陵特委派员组建的,而江洲县隐蔽战线上的同志也都是由毗陵特委敌工部负责联络接洽……

想到这里,陈安宁心中豁然开朗,看来时空魔力的摩擦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嘛,这两天颇感压力的身心因此顿时轻松了许多。

今天是陈安宁热情请客,老马、老刘、王姐、老张以及老唐都是稀里糊涂就蹭了顿酒,大家的话题落点自然还是要围着东道主小陈转。

几杯酒来来往往,这五人也知道了陈安宁家里的大致情况。

对于一年半之前市局抓捕逃犯时发生了驳火,以及还有公安同志因此牺牲的事件,他们也都有所耳闻。

这一说来,他们顿时就有点肃然起敬了,个个都郑重起来向陈安宁敬了杯酒。

接着又聊到陈安宁刚刚结束的高考,聊聊今年语文的作文题目啊,文科理科哪一门今年最难考啊,哪一门考得较为轻松啊,还有高考前这志愿怎么填才最恰到好处啊……

顿时,大家就把之前突然严肃起来的气氛又给消散了不少。

就在这时,陈安宁的脑海中忽然擦过一丝光亮,这可以算是身躯前主人自己“大哥”的记忆之一,也可以说是“大哥”当时考试时的一个念头,但直到此时此刻才被他真正接收到。

从昨天上午重生到现在,记忆或者说意识里对此一无所知。

联想到此前关于老家的费解之处,这一瞬,让陈安宁的内心无比惶恐。

说不清为什么会惶恐,也道不明到底在惶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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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鸠”占“鹊”巢终有忧

陈安宁现在这俱身躯的前任“主人”,可以算作是这一世里比他大两岁的“哥哥”,在他昨天移魂重生到这一时空后,他后来感觉回味就像是一睁开眼的刹那间,脑子里就平添了这一世里这位“哥哥”十八年的全部人生记忆。

这么一多出来,就免不了会比较一番。

前一世的1994年里,是生于1978年,时年虚岁十七的陈安卓,至于改名为陈安宁,那是后来要到2011年时候的事了。

这一世的1994年里,是生于1976年,现年虚岁十九的“前任陈安宁”。

从昨天到今天,这一世里这位“哥哥”给陈安宁的印象就是,首先与前一世里的自己相比,容貌长相倒是几乎一模一样,但身材高了几厘米,肤色稍微白皙了一些,皮肤貌似更显光滑了不少,头发也特别乌黑黝亮有光泽,算是弥补了前一世里某些人的小遗憾。

要知道在前一世里,陈安宁四十岁不到就两鬓头发全花白了,跟艳熟高挑的沈薇薇走在一起会被别人当成叔叔,跟个子矮且娃娃脸的许静芝走在一起会被别人当成爸爸。

其次就是,这一世里这位“哥哥”的智商可能真的高出一大截,而且又拥有自觉勤奋的学习习惯,所以有出类拔萃的学习成绩也不奇怪,学霸少年的业余才艺也不输人,既能弹得一手好吉他,又能展得了一副好歌喉,哦,毛笔字和钢笔字写得都很赞,全特么都是前一世里陈安宁(陈安卓)严重欠缺的或者说完全不具备的。

再次就是,这一世里这位“哥哥”性格温和、正直善良、老实厚道……最重要的就是思想相当纯洁,就跟没受任何污染的山泉一般,看起来清澈透明,饮起来甘甜爽口,喝下去沁人心脾,要不然怎么说坐在冯文娟的摩托车上是那么规矩、内敛且羞涩的呢。

而前一世里,青春期少年陈安卓的性格就有些躁,不过正直善良厚道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但要是讲真还真不是一个老实规矩的孩子。

这一世里,1994年已经高三的“陈安宁”还从来没去过录像厅与游戏厅,所看过内容尺度最大的电影仅仅是亲了一口的《庐山恋》与高粱杆一阵乱晃的《红高粱》,哦,还有名字吓人但内容骗人的《寡妇村》。

而前一世里,1994年才上高一的陈安卓都已经去录像厅里,三刷过《卿本佳人》了,仅比《*****》少刷了两遍,当然对非主流领域不以市场为主导的cult电影譬如《赤倮羔羊》,也是非常资词的,那当然要资词啦,有邱淑贞、吴家丽以及菅原马多卡这些中外美女艺术家倾情联合出演,你还问我要资词不资词?

这一世里的1994年,高三男生陈安宁至多就是在书里夹一张明星书签,书签上是香江玉女掌门人周慧敏的清纯回眸一笑,对东瀛艺术家的了解也仅限于《血疑》里的山口百惠,和松下电器广告片里的酒井法子。

而前一世里的1994年,高一男生陈安卓已经知道人称“t女王”的饭岛爱和一身御姐范的宫泽理惠,有一次居然在东门夜市的地摊上幸运淘到了宫泽的原版写真集《santafe》,彼时似若天书的片假名和平假名,也阻挡不了一个青春期少年当即秉烛夜读,如饥似渴的学习了解国外先进文化知识。

从昨天到今天,陈安宁“鸠占鹊巢”之后除了对于智商高、学习好、会弹琴、能唱歌以及写字漂亮等等,有相当超级的羡慕嫉妒恨之外,其实他对这位“书呆子哥哥”是有点看不上的。

让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去尊重仰视一个十八、九岁的青春少年,这的确有点强人所难啊。

“吞噬”了这一世里这位“哥哥”的记忆,还占据了人家的身体,起初,陈安宁是愧疚与担忧的两种心态并重的。

涉及移魂夺舍这方面的小说也不是没有看过,两个不同个体的灵魂在同一个脑袋里杀得你来我往的,最终目的当然不是压制住对方,而是要最终彻底吞噬对方消灭对方,否则对身体的控制如何能够做到如臂指使?

昨天陈安宁还有点紧张与担心,生怕自己这一世的“哥哥”冷不丁就转土重来搞个突然袭击,但是过了一夜睡了一觉,好像又屁事都没有嘛。

毕竟人在睡觉的时候,思想意识应该是最为脆弱的,也是最没有防备的,睡觉的时候你都不趁机搞我,你还想怎么弄死我?

今天陈安宁对于“鸠占鹊巢”这事,就有点愈来愈心安理得的味道了,连带着愧疚的心态都淡化了许多几近于无。

此刻,就在大家喝着啤酒兴高采烈的时候,陈安宁的脑海中忽然擦过一丝光亮,这可以算是这俱身躯前主人自己“大哥”的记忆之一,也可以说是“大哥”前几天在考场上的一个临时念头,但直到此时此刻才被他真正接收到。

从昨天上午重生到现在,记忆或者说意识里对此是一无所知。

陈安宁为此惶恐之余,心理也不得不为之佩服一二。

哎呦我勒个去,这小书呆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呗,还有他自己的小九九小小算盘嘛。

前天下午是最后一门政治课的考试,之前语文、数学、英语、历史和地理等五门课考完之后,“陈安宁”自我感觉正常发挥考得还不错,所以在最后一门政治考试时便有了多余的想法。

按照今年的高考加分政策,这一世“陈安宁”的高考总分可以额外加二十分,但是“陈安宁”并不愿意心安理得的享受这一优待。

怎么说呢,主要是“他”极为怕出风头。

“他”的学习成绩确实相当优秀,但谷方除了市区的省谷中与市一中外,还有下面几个县里的县中呢,整个谷方地区的尖子高手多着呢。

如果“他”的高考成绩总分,揭榜后并不是谷方地区的文科第一,但是加上二十分的话,结果坏了,居然变成谷方的文科状元了。

“陈安宁”感觉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会难为情死了,就跟不劳而获贪人之功一样,被他无意间顶掉了状元名的同学肯定也要窝火死了,而且会让别人既丢了名气又失了钱财。

加个二十分,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何况这木头并不是真正最秀的那一根,木头本身也不想秀且更不想被风催啊,当时在考场上的“陈安宁”的确就是这么思索的。

这些年高考分数揭晓之后,县、市、省这三级的文理科各自第一都叫状元,会有各级报纸电台电视台来上赶着采访报道,政府有奖励企业有赞助,反正既能得到名气又能捞到实惠。

“陈安宁”就担心加了二十分之后成为文科第一,那样肯定会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而且这样得到的名气和奖励既不显正宗也不够硬邦,所以陈安宁在最后一门政治考试时,故意完全答错了一条分值20分的论述题,就当总分没加分咯。

至于说总分揭晓之后,别人又会说什么政治考失手了好在还有加分弥补之类的,那就两害相权取其轻吧。

前天考试时,自己这“老大哥”的这么个想法,让此刻的陈安宁现在觉得甚为满意,前一世里他虽不是学渣但后来也是一直中不溜秋的,过段时间让他对着话筒和摄像机展现一个超级状元的风采,唉怎么说呢,人生四十年的演技可以拿出来秀秀,但是这脸上臊得慌啊,心里没根啊。

“老哥哥”这事办得漂亮,算是也解了“小弟弟”的难言之隐了。

哎哟卧艹,这事怎么才在脑子里回想起来呢,这是我“老哥”的灵魂意识没有潜伏好,一不小心暴露了一点点东西?还是故意透露一点点东西,给“小弟”我一点颜色来seesee?

鸠占鹊巢!

鹊也能隐蔽潜伏,积蓄力量,等待时机,然后致命一击……

哎哟卧艹,鸠死了!

尼嘛的,鹊王归来!

而没有身躯的灵魂死了,连个尸体都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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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老秦只看到了赵公明的屁股

好再来饭馆的小包厢里,大家吃得开心喝得尽兴也聊得非常愉快,老马科长端着酒杯站起来说道:“今天非常感谢小陈破费了,那我们就杯中酒一起最后再敬一下小陈。”

众人纷纷乐呵呵的站起来响应,陈安宁也站起来一口干了之后,问道要不要再来点面条或者米饭之类的主食,大家个个打着酒嗝直说饱了饱了。

1994年这时候,大家的工资经过逐年上涨之后尽管还不是太高,但社会由于已经过了物资供给相对匮乏的年代,目前的物价水平还是比较不错的。

建邺产的亚力干啤才九毛钱一瓶,这时候谷方市场上还没有纸箱密封包装的整箱亚力啤酒卖,都是用塑料周转箱批发运过来的,一般是到了小商店之后,店主再用塑料细绳将十一瓶啤酒捆绑成一扎,今天喝了两扎酒算起来也才十九块八毛钱。

花生米和煮花生都是一块钱一份,肴肉和盐水鹅贵一些要五块钱一份,清炒茭白、香菇青菜和番茄鸡蛋汤都是四块钱一份,。

韭菜螺丝头和木耳炒鸡蛋在陈安宁看来应该是素菜,但在饭馆这里算是小荤,也不过五块钱一份。

再看看饭馆老板手写的那张账单,剩下七个大荤主菜的价格也不是很高,今天中午这一顿酒菜的花费加起来总共才是一百零三块八毛钱。

结账的时候估计是看饭馆常客马科长的面子,老板还把三块八毛钱的零头给抹掉了,只跟陈安宁收了一张四伟人的蓝票票。

从好再来饭馆里出来后,老马停下脚步拉住老刘的手当着大伙的面说道:“老刘你可别马虎啊,要放在心上,一定要认认真真的教教小陈,一定要保证小陈的科目二和科目三都一次通过。”

老张、老唐和王姐也一个个开玩笑说,小陈你要是觉得老刘水平比较搭浆,放心,有我们免费给你当师傅,保证比老刘还要教得好。

老刘顿时脸红脖子粗的,先是借着酒劲把老张他们这三个好佬鄙视了一番,然后又跟老马和陈安宁拍着胸脯连连打包票。

大家又是一顿嘻嘻哈哈的乐呵呵,陈安宁跟老刘打了招呼说下午有事,待会就先回市里了,明天再过来。

老刘客气地说没事没事,小陈你先忙去吧,其实你水平已经相当可以了,就是现在正常上路开都没得什么鸟事,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来练练科目二的场地项目,还有科目三的百米加减档就行了,月底考试绝对ok。

临了,老刘还认真拽了句洋文。

于是他们五个回驾校午休去了,陈安宁夹着手包进了驾校旁边的鸿运杂货商店。

杂货店里只有一个看店的老头在,张副大队的老婆和驾校王校长的老婆都不在店里,估计杂货店的这两个“大股东”也很少亲自来店里站柜台。

8毛钱一瓶的乐百氏矿泉水,陈安宁一下买了两瓶,给完钱就先直接拧开了一个瓶盖子,仰头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

喝完水拧好瓶盖子,看到柜台另一端摆了一只公用电话机,陈安宁随口问道:“老大爷,这电话能往外打吧?”

“能打啊,你打完给钱就行咯。”

呵呵,这看店的老头讲话还蛮有意思的。

陈安宁也懒得问打一分钟几毛钱了,便走过去提起话筒就随手按下了一串电话号码,307812。

咦,怎么打不通?

陈安宁又把电话挂了一遍,再重新拨打了一次,哎呦卧艹还是打不通呗?

“电话号码升位啦,像你这样打死了也打不通!”

哦,想起来了。

哎呀,猪脑子,真是猪脑子。

七月一日零时起,江南省固定电话网由六位号码升至七位号码,电话号码的升位方法是重复原电话号码的首位数。

前一世里,东海省固定电话网好像也是这一年由六位升七位的,但是具体到当年几月几日升位,这个就不清楚了。

那就是3307812啦,陈安宁再次重新拨打了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听筒里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听起来礼貌很亲切,因为她对谁都是这一副机械不变的口吻。

这一次是打通了,但又打错了。

特么的应该没错啊,怎么可能是空号呢?

顿时,陈安宁心里一阵猛凉凉。

307812,3307812。

这是原时空里,陈安宁父亲化工厂先后所用的办公电话号码,在陈安宁重生过来之前也是他自己办公室的座机号码,那时已经早就升成为八位号码即83307812了。

化工厂厂址的前身,原先是一家盖板厂,因为隔壁是一家污染比较大的电镀厂,因此盖板厂的老板在1990年就把工厂搬迁走了,这块地归当地村委会所有,起初属于农业耕地性质。

1990年陈安宁的父亲跟村里签了合同把这块地租了下来,办起了化工小作坊,后来镇里将这一大片地方都通过手续转成了工业用地性质,陈安宁的父亲便顺理成章将自家工厂的所用地全部购买了下来,当时化工小作坊已经发展成了一家看似正规的化工厂了。

307812这个电话号码就是原先那家盖板厂的办公号码,1990年的时候固定电话办理移机的手续还比较复杂繁琐,也许在技术上是一件很简单容易的事情,但是不反复盖几个章不几乎跑断腿还真不一定能顺利办成。

在原时空的1990年,盖板厂的老板便将307812这个号码过户给了陈安宁的父亲。

1994年,升位成3307812。

2007年,升位成83307812。

2010年,化工厂搬迁到开发区新址,83307812这个老号码也随之移机过来继续使用,直到陈安宁移魂重生前的2018年7月9日那一天,依然是他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哎,小伙子,你到底打不打电话?”

杂货店里的老头看到陈安宁把电话挂掉之后一阵发呆,莫名其妙之余便问了一句。

“哦,老大爷,不好意思,我还要打的,刚才我把号码记错了,打过去是空号。”陈安宁结结巴巴解释了几句。

时空发生改变了,原先的盖板厂或许真的存在,但这个号码在盖板厂搬迁之后,因长期搁置而成为空号也有可能。

甚至在这个时空盖板厂没有搬迁,但电话号码用的是其它号码,或者在这个时空里盖板厂根本就不存在,都是一切皆有可能。

在原时空里,陈安宁家在东风二村的这套房子里的家庭座机号码开始是510106,这个号码是陈安宁的母亲缴纳电话初装费的时候认真挑选出来的。

在现时空里,陈安宁家在东风二村的这套房子里的家庭座机号码开始是510262,这个号码是房子的原房主申办的,这一世陈安宁的父母购房时一并过户过来的。

“哎,小伙子,你到底打不打电话?不打就不要碰电话!”

杂货店里的老头又问了一回。

嘛的,你个老比样的东西,真特么烦死了!

陈安宁心里没来由得一阵窝火。

“打呢,现在就打,又不是不给你钱,再说现在又没其他人来电话,几把啰嗦什么怂啊?”说话间,陈安宁的火气就渐渐上来了。

杂货店里这站柜台的老头,也是吃饱了撑着闲得蛋疼,看陈安宁年纪小小的样子就想没事找事摆点年纪大的架子。

往往很多人就是这么贱,你真的来火了,他反而熄火了。

3307816,陈安宁重新拨打出了这个号码。

很快,电话就通了。

“喂,你哪里啊?”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暴躁声音,这个钟点应该是午睡被吵醒了,估计心里多少有点不爽。

“你好,不好意思,请问一下是电镀厂吗?”陈安宁极力调整了心情,让语气显得极为客气一些。

“是啊,怎么啦?你哪里啊?有什么事?”电话那头的人接连问了问,但态度和气了好多。

“喂你好,是这样的,我打听一个远房亲戚,他姓秦,秦始皇的秦,听说是在你们电镀厂当门卫?”

“哦,你说老秦啊,是啊是啊,要我喊他过来听电话吗?”电话那头也变得客气了起来。

“呵呵,不用喊了,谢谢你啊。”

“就这事?”电话那头有点纳闷了。

“也不是,就是想了解一下,老秦是不是最近在买7位数体育彩票?”

“是啊,他每期都买……哎,你到底谁啊?”

陈安宁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电镀厂,门卫,姓秦,爱买7位数体彩想发财,谷方的固定电话网号码六位升七位之后,他就把电镀厂3307816这个厂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作为投注号码来准备长期守号。

可惜啊,老秦只看到了赵公明的屁股,没看到赵公明的脸。

所有的细节都对应上了,此时大家都称呼他是门卫老秦,老秦这时候年纪还不算太大,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

再过十几年,大家才称呼他门卫秦大爷。

……

“喏,三块钱电话费,不用找了,拜拜。”

陈安宁掏出三个钢镚拍到了柜台上,夹起小包,拿起乐百氏,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哎呦卧艹,这大夏天的炎炎烈日晒起来真特么的爽,真特么的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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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午,开始上试水推荐了,都市频道的首页-人气连载中推,没有封面,是文字推,也不知道效果会如何,今天第一天,加更3000字,自我庆祝一下,呵呵。

41、为了门卫秦大爷的另类救赎

在原时空里,启新电镀厂这个时候的门卫老秦,即后来的门卫秦大爷,算是电镀厂的骨灰级三朝元老了。

老秦的大名叫秦大龙,在启新电镀厂还是起初草创阶段时,就被第一任厂长林锐锋给招进工厂了。

电镀厂的工作环境对一线工人肯定是有一定身体伤害的,主要是酸性的物质,另外还有重金属的吸入问题。

即使不是直接面对电镀液,譬如辅助工序生产线上的工人,甚至哪怕是电镀厂里坐办公室的文员,从科学的角度看也应该定期查一下血,做做定期详细体检啥的。

当时秦大龙是林锐锋厂长的一个关系户朋友介绍来的,说是什么七转八绕的亲戚,进厂后没几天就被林厂长安排在门卫传达室工作。

秦大龙年轻时候就早早辍学务农了,这个人确实没什么文化,但是脑子比较灵活,察言观色的本事有一套,逢人说人话,遇鬼说鬼话,本质上可能不一定受林厂长真正待见,实际上却又像是被重用了一般。

老秦在电镀厂的工作任务与内容主要有三块,即安全保卫、收发传达和厂区巡视。

平时白天上班,老秦需要负责对出入工厂的人员进行管理,尤其是对外来来访人员进行询问登记,对厂内被访人员进行联系询问,还要检查每一辆进出工厂的外单位货车,货车出门时要仔细查看出门单证,检查实载货物与单证内容是否一致符合。

另外,还要负责报纸、杂志、文件、信函和电报的收发保管以及分发工作。

晚上下班后,即使夜里有车间加班,老秦也需要负责定时巡视厂区的安全,看看有没有外人翻墙而入,看看有没有水、电的浪费或者设施的损坏。

据说老秦一辈子未曾婚配过,当然也未曾生育过子女了。

从1988年进入启新电镀厂之后,老秦就一直吃住生活在电镀厂的门卫传达室里,一方面可以说是半辈子以厂为家,另一方面也可以说是全年365天无休且一直持续了二十多年,绝对的劳模典范。

2004年,启新电镀厂的老板林锐锋将工厂卖给了一个叫申大侨的老板,申老板接手工厂后,不仅厂名还叫启新,连门卫秦大爷都被保留了下来。

2010年,启新电镀厂搬迁到了开发区,门卫秦大爷也跟着到了新厂。

2015年,申大侨申老板将启新电镀厂卖给了一个叫岳文轩的老板,年事已高的门卫秦大爷依旧被岳老板留在厂里安度晚年,这事一时还被传为美谈。

谷方本地的电台、电视台、报社、杂志社和京谷热线论坛,都曾经做过主题为“小城大爱”的专题报道,全市人民也都知道了门卫秦大龙秦大爷的故事。

其实在2010年电镀厂搬迁之前,秦大爷的工作就已经很悠闲了,安全保卫和水厂区电巡视的工作早就由身强力壮的年轻保安负责。

互联网时代来临之后,报纸杂志等纸媒生不如死,也没什么人还会拿起笔写信了,电报已经消失十几年,除了强行摊派的行业报刊杂志,真没什么收发传达的工作需要做,就是有收发传达这方面的工作需求,也是由电镀厂门卫室的专职保安来执行。

被留在电镀厂养老的秦大爷,算是门卫传达室的特别顾问,每日里除了吃喝拉撒溜达散步之外,唯一的工作就是替厂里员工签收网购的快递包裹。

秦大爷做事很认真负责,不论是顺丰还是中通申通快递过来的,不论是淘宝还是京东当当发货过来的,所有的网购包裹都整理摆放的井井有条清爽的很。

随便报出厂里任何一个员工的姓名,秦大爷都知道他(她)是哪个部门的,分机号码是多少,从无出差错。

时间一久,电镀厂里几乎所有人的任何网购订单收货信息里都是填“秦大龙(代收)转xxx”,就连美团和饿了么的外卖订单都是这般填写。

包裹或外卖签收之后,秦大爷会拨打对方的分机号码,说谁谁谁你的什么什么东西到了;如果是年轻漂亮小姑娘的,秦大爷一般会不顾古稀年迈,直接给人家亲自送过去的。

时间一久,顺丰、中通、申通、圆通、韵达、ems、百世汇通以、京东物流以及苏宁快递的快递员师傅们,美团和饿了么的跑腿小哥们,一提起启新电镀厂就只晓得有个秦大龙。

在原时空里从1990年起,陈安宁父亲的化工厂跟启新电镀厂就是隔壁隔的邻居,2010年搬迁到开发区新址后,两家工厂还是紧隔壁的邻居关系,对于原时空里电镀厂门卫秦大爷的故事,陈安宁是再熟悉了解不过的了。

但是秦大爷在工厂周边地区真正名声遐迩的,是源于1994年7月初某一期的东海省体彩7位数开奖,那时候还是称门卫老秦。

陈安宁父亲化工厂的厂长室办公电话,是3、0、7、8、1、2。

启新电镀厂的厂办公室电话,是3、0、7、8、1、6。

1994年上半年,记不清当时到底是五月份还是六月份,亦或是七月初,东海省的固定电话网号码由六位升级至七位,升位方法是重复原电话号码的首位数字。

在这之前的差不多半年里,门卫老秦几乎每期都买7位数体彩,也不多买,就买一注两块钱,投注号码以电镀厂的厂办公室电话号码为主,不是在最前面添加一个数字补全七位数,就是在最后面添加一个数字补全七位数。

东海省固定电话号码升至七位之后,老秦就把电镀厂办公室的电话号码,3、3、0、7、8、1、6作为长期守号的投注号码了。

当年,陈安宁跟随父亲从澄县进货回来后隔了大概一两天,就听说隔壁电镀厂的门卫老秦差一点气死了。

老秦用3、3、0、7、8、1、6这个电话号码投注,结果7位数体彩开出来的号码是6、1、8、7、0、3、3,该期出现的数字全部都猜对了,但是位置就只猜对了一位,结果连末等奖五块钱都没有中。

如果老秦把顺序倒过来,那就是中500万了,所以大家笑称老秦是没看到财神菩萨的脸,却摸到了财神菩萨的屁股,结果菩萨一生气放了个屁,又把老秦的好运气给熏没了。

老秦的心脏还是够大的,并没有因此变成逢人就唠叨的祥林哥。

在以后的日子里,倘若有贵宾开s系奔驰或者7系宝马到厂里来公干,目送人家一骑绝尘之后,秦大爷会极其优雅的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接着跟身旁的年轻保安淡然道:“当年你大爷要是中奖交了税,这车我可以买三部。”

至于e系奔驰或者5系宝马,呵呵,说实话秦大爷还真瞧不上。

现时空里此时的1994年,陈安宁不知道电镀厂的名字是不是还叫启新,刚才在电话里只问了是不是电镀厂,没问是不是启新电镀厂,也不知道电镀厂的现在老板是不是林锐锋林老板。

但是,门卫老秦还在,门卫老秦依旧还买7位数体彩。

原时空里,除了一段时间里买过足彩,陈安宁对7位数、双色球、七星彩和超级大乐透这些从不敢兴趣,但之所以对门卫老秦买7位数这么记忆犹新,一是当年之前几天在澄县蠡港镇目睹500万巨奖开出之后的人生百态,二是老秦守号的投注号码跟自家工厂的办公电话就差一位数,三是把电镀厂的那个号码倒过来就是某一期的特等奖号码。

这些缘故加起来,真是一辈子两世人都忘不掉哦。

昨天陈安宁移魂重生过来之后,当时回想在原时空里看过的某些重生类网络小说,再联系自己重生过来后的实际情况,还暗自嘲讽过那些写到买彩票剧情的写手,觉得他们是傻叉得够傻叉了。

唉,特么的这才过了一夜,就啪啪啪打脸啊。

尽管有蠡港镇500万巨奖的“珠玉在前”,又有这时空的门卫老秦依旧买彩作参照,对于明晚或者未来是否会开出6、1、8、7、0、3、3这注号码,陈安宁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先不提东海省7位数与江南省7位数的差别了,乐透型彩票本来就是用来收割傻子们的智商税的。

奖池里几个亿,十几个亿,甚至二三十个亿,突然有一天被某个彩民倍投十几倍或者几十倍一撸而空。

吃相好看一点的,还是大复式倍投,至少给所有人以体面的尊重。

吃相难看很多的,直接就是单式五十倍倍投,说实话这就跟西门大官人与潘女士当着武先生的面直接啪、啪、啪一样。

如果陈安宁真的买6、1、8、7、0、3、3这注号码,没准开出来的就是3、3、0、7、8、1、6这注号码。

要不试一试?

反正不差这几块钱。

就当是替原时空里的秦大爷完成某种救赎?

……

陈安宁蹲在24路的公交站牌下,还剩一瓶的乐百氏矿泉水放在脚边,金利来小包搭在额前装模作样遮遮阳,想抽根烟解解闷消消愁吧,又担心被这一世“父亲”生前的二大队同事们路过时看到,那样影响毕竟不是太好。

嘎——!

一辆车突然刹停!

又迅速挂成倒挡,呼——!

快速退到跟前,再嘎——!

又是急刹!

这一连串骚操作几乎是在一瞬间完成,陈安宁真真被吓了一跳。

差不多下意识的往后一跳,站直了,抬头一看。

二大队的美妇季婕将俏脸探出后排车窗,调笑道:“哎呦喂,么得命了,小宁你跟哪个大姑娘约会的?穿得跟新郎官一样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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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水文字推,半天下来,效果一般般,唉。

◆◆◆有读者不喜欢男主角重生后,变成新时空里的孤儿身份,实在抱歉,这是大纲设定之一,本书的原拟定书名是《1994之时空孤客》,只能剧透这么多,呵呵。◆◆◆

42、光荣应该属于毗陵人民

桑塔纳车内三个穿便装的人,都是这一世里“父亲”的生前同事,开车的是年轻一些的庄平秋,副驾驶座坐着的是年纪大一些的董志勇。

这两男一女三个人的年龄,都比这一世里的陈安宁要大得多。

倘若搁到2018年的话,庄平秋到时应该是五十岁出头,董志勇到时应该是六十岁左右,季婕到时应该也是六十岁左右。

那时候,虚岁四十一的陈安宁如果认识他们的话,喊庄平秋一声庄哥没问题,喊董志勇和季婕就应该是叔叔阿姨了。

但是现在,陈安宁的心理年龄都比他们目前的实际年龄要大,唉,真特么的郁闷。

“庄哥,董叔,季姐,好久不见啊。”

心里吐槽归吐槽,嘴上打招呼时,还是要热情礼貌客气一个都不能少的。

“哎,你这个小家伙现在也学会胡说八道了呗,凭什么我要比老董矮一辈?”

季婕说话间就推门下了车,说完还在陈安宁头上敲了一记。

“哎呦,季姐你轻一点,头都要被你打坏咯。”陈安宁装模作样呼痛躲让的同时,又嬉皮笑脸的辩解道:“董叔一看就是我叔叔辈的人啊,季姐你看起来就跟庄哥的小妹妹一样。”

“季姐,咱们谷方市公安系统里谁要是不服,谁敢说你不是我姐,我一个星期一封人民来信告死他!”

陈安宁腋下夹着小包,手里拿着乐百氏矿泉水瓶,站在车旁以一副义正辞严的腔调认真补充了一句。

看他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三个人顿时都被逗乐了。

这时候,董志勇已经从副驾驶座离身推门下了车,庄平秋也挂了空挡拉好手刹推门下车,关上车门从车头前绕了走过来。

“你个小讨债鬼,才半年不见就油嘴滑舌得不得了呗?”董志勇乐呵呵的也抬手在陈安宁脑袋上拍了一下。

季婕还下意识的整了整衣服,特意走到前排车门那,对着外后视镜仔细瞧了瞧,一边照着镜子一边问道:“老董,我真有这么年轻啊?”

“是啊,我也早就想说了,以后你就应该跟小宁一样也喊我董叔。”董志勇笑嘻嘻的回了一句。

“做你的梦哦。”季婕立刻啐骂了一声,她转过身来又把陈安宁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一脸促狭的问了一句,“你个细怂,今天怎么穿得人模狗样跟个新郎官似的?”

陈安宁立刻解释说是昨天已经来报名要考c照了,今天是第一天过来上车学习,所以要穿得正式隆重一点嘛。

边说边拉开手包的拉链,取出了软壳中华,给董志勇和庄平秋一人发了一支烟,那包红塔山已经在吃饭的时候就散完了。

“哎呦喂,软中华呗,我说你个小家伙,现在谱子够大啊。”庄平秋接过烟的时候,笑骂戏谑了一句。

“唉,买来孝敬驾校领导和师傅的,我自己又不抽。”

陈安宁讪讪答道,便将整包烟顺手递给董志勇:“董叔,喏,还有大半包,借花献佛就孝敬您老人家了。”

“嘛的,本来我还不想跟你这个细怂客气的,听到你这一句老人家,我都要着气了,你自己留着继续孝敬师傅吧。”

董志勇把陈安宁的手给推回去了,当然也不是真生气,玩笑话而已。

“哈哈,不会说话了吧?”庄平秋掏出打火机给董志勇和他自己点上火,也不甘人后的在陈安宁脑袋了敲了一记。

嘛的,从昨天到现在已经被人敲过好几次头,陈安宁都要郁闷死了。

“庄哥,你们这是要去哪出差啊?”

陈安宁看后排座位上,有两个人造革拎包和一个双肩包摞在一起,便随口问了一句。

“去毗陵。”庄平秋答得很干脆。

陈安宁灵机一动,问道:“经过毗陵市区吗?”

“嗯,我们现在就是要去毗陵市里啊。”季婕答了一句,她又说道,“小宁,你也去毗陵市里?那跟我们走啊。”

不待陈安宁说话,董志勇就纳闷道:“讨债鬼,你不是要学车子的吗?”

“哦,我已经跟师傅讲过明天下午再来学车的,本来我是要坐24路去火车站,然后买一张火车票去毗陵的。以前有个毗陵市一中的笔友大哥,去年他考的是震旦大学,他今天过二十岁生日办酒,之前就往家里打过好几次电话,让我今天晚上一定要赶到毗陵市里去吃生日酒。”

1994年这个时候,社会上依旧还在流行交笔友呢,陈安宁这满嘴大瞎话张口就来,编造得毫无心理压力。

一说是震旦大学这种名校,董志勇他们三人肯定不会认为陈安宁是去毗陵见什么不学好的人。

而且直接点出了是笔友大哥,就免去了他们会问这个笔友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的麻烦。

唉,跟他们这些刑警说话打交道,每一个字都要斟酌慎言啊。

如果命中注定,这一时空的江南省7位数体彩明天晚上还是开出那注号码,那就把中奖的荣耀与喜悦送给毗陵人民吧。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陈安宁觉得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不论在谷方市区哪一个彩票点投注,万一碰巧被这一时空的熟人瞧见,总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须知不论时空怎么转换,搁哪都是从来不患寡只患不均的。

再说了,自己还是一个学生,让人知道身负巨款总是麻烦事,至于万一真的中了巨奖,那就到时候再说,反正先让光荣属于毗陵人民吧。

即使明天晚上毗陵又中出了特等巨奖,董志勇他们三人应该不会联想到自己身上,除非他们后来知道领奖人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而且领奖时出示的身份证还是谷方的,估计才会让他们猜出一些蛛丝马迹。

唉,烦不了这么多了,走到哪算哪吧。

“讨债鬼你个有清头哦,这年头哪有火车不晚点的?不要看毗陵离咱们谷方这么近,等你上了火车就晓得了,搞不好明天早上才能到。”

董志勇是真心替陈安宁这小家伙的社会经验欠缺而捉急,他急急忙忙道:“小庄,把包都放到后备箱去。”

说完,他又在陈安宁头上敲了一记:“等我跟小庄把这根烟抽完就出发。”

“没事,老董你们上车接着抽就是。”季婕笑着道。

“瞎说呢,你们女同志在车上,我们这些老烟枪总归要顾忌一点,再说了我怎么也是你董叔,做叔叔的哪能……”

董志勇为老不尊,也学着陈安宁刚才那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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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庄哥过了三十也是处级干部

“老董你头要发昏哦。”

季婕笑骂一声打断了董志勇的戏谑话,说着就抬手把他嘴上叼着的小半截烟给顺势拍落掉了。

“哎呦,这么好的一支烟,都没抽完呢。”

“滚滚滚,你这老烟枪,还差这半根好烟?”

季婕又顺手推了董志勇一下,可惜老董完全不知道后世里“滚x单”的梗,否则又能接上话互动了起来。

这时候庄平秋已经将后排座椅上的三个包,都提了给放进后备箱内,他关好后备箱猛吸了两口烟,就扔掉了烟头然后脚尖一拧,招呼道:“上车了,走咯走咯。”

上车后,陈安宁跟季婕一起坐在后排。

这年头,驾驶员与坐在副驾驶座的人还没有流行系安全带的习惯,甚至有些国产的面包车都不标配有安全带,即使面包车的前排配有安全带,后排都不一定有配置。

他们现在坐的这辆手动档的桑塔纳,倒是前后排都配有安全带。

但是,陈安宁发现庄平秋和董志勇两人可能是出于职业习惯的缘故,上车后都相继系好了安全带。

刚才没看到他们系有安全带,估计是车子才刚出二大队的办公院子,一时之间还没有来得及给系上。

陈安宁知道很多警察同志开车都很猛,他坐在后面也想系上安全带,又担心被庄平秋误会以为是嫌弃他车技不行。

正犹豫间,见季婕坐在后排另一边扣上了安全带,陈安宁便有样学样也把这一侧窗户边的安全带一拉,啪嗒一声给扣好了,嘴上还说道:“季姐,你们安全意识不错嘛,跟香江电影电视剧里的好习惯一样,连坐在后排都主动系安全带呗。”

季婕立刻回答道:“不敢不系啊,上个月东江经侦支队的人从彭城出差回来,夜里赶路在国道上出了车祸,四个人都没系安全带,结果都受了不轻的伤,估计都要在医院里躺几个月,还好没出人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俗话说车祸是最好的交通安全警示,这说法一点都不假。

不过,庄平秋的车技确实够猛,这才挂到四档位置,车子就开始嗷嗷猛窜了。

董志勇刚要半转身子回过头说话,应是让突然一个加速给生生憋回去了。

“哎呦,小庄你慢点哦。”

“嘿,董哥,我这还算开得老老实实呢。”庄平秋一点都不谦虚。

“嘛的,你喊我董哥,小宁喊你庄哥又喊我董叔,今天遇到这小讨债鬼,我们这辈分全老套了。”

董志勇说完这句,他自己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车上其他人也都哈哈直乐。

待车速平稳之后,董志勇便转过来问陈安宁高考考得怎么样。

陈安宁说除了政治考试,其它五门课都正常发挥出了水平,就是政治试卷最后有一道二十分的论述题不小心审错题了,可能这道题的二十分差不多要全部扣光了。

“没关系,只要你其它五门都正常发挥,政治少拿二十分也耽误不了志愿录取,你总分不是还可以再加二十分的嘛。”

季婕拽了拽身上压着的安全带,侧过身来拍了拍陈安宁的肩膀,满是关心的安慰了一句,但话一出口就觉得似有不妥,毕竟这二十分加分涉及到一个让大家顿觉伤感的回忆。

她随即补充了一句,连忙岔开话题道:“小宁啊,高中生是不好早恋,这要是到了大学里,凭你这一副小帅哥的样子可以放开手脚谈恋爱哦。”

“我还小呢,谈恋爱的事情还早,呵呵。”

陈安宁嘴上谦虚,心里直说其实我还真不小哩。

“季姐,我这边快三十都还没着落呢,你也要多关心关心我呀。”庄平秋一边开车一边抱怨了起来。

“小庄,你这话说得就不上路子,关心你的人还少啊?”董志勇立刻就看不下去了。

老董跟着又检举揭发道:“我老婆前个月还帮你介绍了一个供销社的姑娘,你约会了几次又没得下文,不是我说你,居家过日子柴米油盐酱醋茶,不要一门心思尽挑好看的找。”

“哪有啊?是人家看不上我啊!”庄平秋颇觉好委屈啊。

“咦,怪事了,我听我老婆讲,人家都喊你去了好几次家里了啊!”董志勇是真纳闷了。

“哎呦,不提了,不提了,要么是需要人往楼上扛煤气罐,要么是需要人往楼上扛几袋大米,要么就是家里下水道堵了找我去疏通……”

庄平秋一边聚精会神的开车,一边唉声叹气的解释了起来。

“这不是很正常嘛,你问问老董,他以前谈恋爱搞对象的时候,是不是一有空就直往现在的老丈人家里奔,恨不得人家天天要换煤气罐,就差直接搞破坏然后主动找借口上门帮忙哦。”

季婕坐在后面宽慰庄平秋,还顺便拿起董志勇开起了玩笑。

“小季你不要活打摆子,这种事也只有你家小宋当年能干得出来。”

有陈安宁这样十八、九岁的小孩子在车上,董志勇连忙自证清白以维护个人形象,还顺势小小反击了一把将季婕她老公给拖下水。

季婕也懒得跟董志勇继续瞎扯,只是随口就跟庄平秋唠叨了起来:“小庄哎,不是姐姐我要说你哦,再过半年你就虚龄二十八哦,这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等真到了三十岁还没有找到对象结婚就尴尬咯。”

本来按陈安宁现在的外表年纪,这种话题是不适合他随便插嘴的,可架不住他实际也是个虚龄四十一的中年男啊,一时没能自我控制得住,就不禁出言调侃道:“庄哥一表人才,高大威武英俊帅气,哪怕就是过了三十岁,也是黄花大姑娘一个个哭着喊着要嫁的处级干部啊。”

陈安宁话音才落,就醒悟到自己这番话说坏了,内容与自己的年龄身份都极为不符合,更会严重有损自己现在的个人形象。

他马上就自觉闭口不再言语了,脸上也是一副很正经的表情,只期望他们三人都不会明白话中意味。

果然,庄平秋就一副自感惭愧的语气道:“屁的处级啊,我现在最多是享受副科待遇的小科员而已,小宁我跟你说啊,等你老哥我真到了处级,没有五十五岁也要五十岁,这辈子能混个正科退休我就心满意足咯。”

“嗯,这话也不能这么讲,小庄你好好努力,说不定下半年就正式提副科了。”季婕还郑重其事的安慰并鼓励了起来。

这什么情况?

这么超级低端的梗,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科学啊?

你们不应该是见多识广,思维敏捷,反应超快,还有啥能不懂的啊?

人的心理有时候就是这么“贱”,半分钟之前还希望别人听不懂,现在又吐槽别人真的听不懂了。

好在董志勇却是突然狂笑了起来,以致笑得不停的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要笑出来了。

“哎,老董,你笑什的魂啊?”季婕觉得莫名其妙。

庄平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老董就跟突然发了笑疯病一样,急忙抬头看了看内后视镜,又瞥了下右侧的外后视镜,赶紧轻点了几下刹车,将车速先降了下来,然后车子慢慢靠到路边,空档一挂,手刹一拉,彻底停好车子。

“董哥,什么情况?”庄平秋解开安全带,扭过身赶紧问道。

董志勇没有立刻回应庄平秋的关心,而是半转过身子面朝后座,手指着陈安宁,对着季婕说道:“这……这小讨债鬼,他……他笑话小庄……是,是个老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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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全世界人民开挂大发展万岁

口不择言。

冲动是魔鬼。

祸从口出。

打人不打脸。

骂人不揭短。

当着和尚面,跟和尚聊秃子。

以不恰当的身份,说了不恰当的玩笑话。

……

以上这些选项,都基本或变相的选择齐全了。

陈安宁缩在后排座椅上,本来准备任由这两位老姐和老叔一顿埋汰,同时承受这庄哥的一顿“怒火”的。

哪曾想人家六扇门的“江湖儿女”洒脱得很,季婕与董志勇只当他是童言无忌,哄笑一阵后就轮流“围攻”取笑庄平秋了。

庄平秋呢,被陈安宁无意之中揭了“痛处”,一时之下也不好意思拿小孩子怎么样,其实心里可别提有多郁闷了。

陈安宁刚才看到庄平秋一副臊红了的脸,万万没想到二十七、八岁的庄哥还真是“处级干部”,于是闷着头蜷着身子死劲憋住了笑。

他心里也晓得这一下子可把庄哥给“得罪”大了,别看庄哥虎躯一震怒目圆睁之后,半分钟一过就情绪相当稳定了,估计早晚要被他找回场子给“收拾”一顿。

“人才鬼大,懂的下流事还不少,今天还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我看哪,赶着去毗陵指不定就是跟什么高中女笔友约会哦!”

恢复正常状态后的庄平秋一边重新发动着了车子,一边嘀嘀咕咕的吐槽了起来。

“哎呦庄哥,实在对不住,您大人不计小人过,真是男笔友,天地良心,吃过晚饭之后,我还得买张火车票坐夜车回来呢。”

陈安宁赶紧打了个招呼又连忙解释了一通。

“你这个小讨债鬼真是活做梦,说你没清头你还不承认,这大晚上一时三刻的工夫,哪是你想买票就能买到,然后想走就走的?”

董志勇真是无语了,他忍不住说了陈安宁几句,又探起身子将面前风挡下摆着的一只黑色小皮包拿了过来。

这时候董志勇和季婕也不再调笑挤兑庄平秋,毕竟同事之间再这么戏谑下去就显得过头了。

董志勇拉开小包拉链取出了一本通讯录和一台手机,陈安宁是坐在庄平秋身后的位置上,斜对着看过去看得很分明,那台带天线的手机应该是爱立信进入国内市场后的最早机型。

在原时空里,是叫什么型号来着的?

词到嘴边,陈安宁偏偏就是一下子没能想起来。

“小宁你这个小讨债鬼哎,你今天幸好是遇到了我,也不枉让你喊两声董叔了。”

董志勇一边翻着通讯录,一边埋头说起了话来。

“我有一个姓查的老战友,也是老领导,年纪比我要大不少,哦,查,多音字,就是写检查的那个查。”

“老查从部队转业后没有分到地方部门,而是转业到了铁路公安系统,先是在毗陵铁路局公安处工作,后来又离开铁路公安进了铁路局下面的车务段,哎呀反正挺能折腾的,不过爬得也够快,混到现在也算是毗陵站的领导之一了。”

“他儿子去年高考就是考到了我们谷方来读书,读的是江南工学院的财会专业,上一次老查来我们谷方,我们战友一起喝酒的时候,在酒桌上我听他儿子汇报说是大一一进校就当了班长,而且现在已经是系学生会的副主席了。”

“哎呦,老查的号码找到了,趁着还没有出咱们谷方的地界,这手提电话现在还有信号,哎哎,小庄你开慢点,车子一快说不定信号就差了,嘛的,我总觉得这数字网打电话的通话声音,还没有模拟网的手机听得清爽。”

“哎,老董,这手提电话什么时候能省内漫游啊?现在只要一出了市,要是不换外地电话卡的话,真就是成了六七千、一两万的板砖了。”这时,季婕插了一句嘴。

“就是不晓得哎,粤东那边今年春节之前,模拟网和数字网都能全省漫游了,听说我们江南是今年国庆节之前省内漫游。”

董志勇一边答着话,一边照着通讯录拨起了号码。

“嗯,通了。”董志勇说完,抬起抓着通讯录的左手晃了两下,估计意思就是你们三个人现在不要讲话啊。

……

等到结束了一番热情洋溢的通话,董志勇转过来跟陈安宁说道:“办妥啦。”

接着又详细说道:“正巧呢,老查刚好是今天晚上值夜班,小宁你到时候直接去副站长办公室找他,要是有站上的工作人员拦你,你就说自己是查站长在谷方的亲戚,呵呵,到时候老查会安排你乘坐沪江始发的z26。”

然后,董志勇还顺便科普了一下目前的列车乘坐常识。

1994年这时候的客运列车,连t字头的特快都经常晚点延误,基本能够准点的也只有z字头的直达特快了。

包括t字头特快在内的所有绿皮车除了给专列让路之外,就是给z字头的蓝白直达特快让路了。

如果z字头的直达特快也晚点延误了,那肯定就是给某一趟专列让路而耽搁了时间。

始发沪江终到燕京的蓝白直达特快在通过江南省境内时,建邺站是每趟列车都会经停,东吴站和南锡站是少部分车次会经停,东江、毗陵和谷方这三个火车站是每天只有一列或两列车次经停。

始发沪江终到燕京,同时经停毗陵站与谷方站的蓝白直达特快只有z26这一车次,从沪江始发后在晚上九点一刻到达毗陵站,然后十点零五分到达下一站谷方站。

“董叔,谢谢你啊,为了我还害得你要欠下人家一个大人情,真是不好意思啦。”

陈安宁刚才听董志勇跟对方通话时,直接就说自己是他侄子,晚上要从毗陵坐夜车回谷方,请老领导帮个忙领上车,还提到他这次到毗陵出差时一定会抽空拜访老领导且好好喝顿酒,又讲过老领导要多来江工看望小查,他也好多行地主之谊款待老领导。

“你这讨债鬼,这说得什么屁话,跟你董叔还用客气?”听董志勇的口气,一点都不觉得这事是给他添麻烦。

“哎呦不得了,小宁你这小家伙脑子一直就聪明,现在小嘴又能说会道变得这么甜,等你下半年进了大学还得了,放寒假的时候不要骗倒一大圈带回来啊?”季婕笑着接了一句。

“季姐你不要笑话我了,我还小呢,进了大学我的任务也是学习为主,再说我一身浩然正气,就是想骗倒一个也没这个胆啊。”陈安宁扭扭捏捏的抗议了几句。

“董哥还有季姐,你们都不要上了他的鬼当!陈安宁,我今天算看透你了,你除了这张破嘴,思想也不健康……”

庄平秋开着车当然不能回头,但是从他气鼓鼓的话语里能听出很不爽。

董志勇却立刻维护起了陈安宁,打断道:“小庄,不是我笑你,小宁这叫童言无忌,话粗理不粗也算是歪打正着了,你也好意思哦,我像你二十七、八岁这么大的时候……”

说到这,董志勇又自觉失言赶紧闭口打住了。

不待庄平秋与季婕反应过来取笑老董,陈安宁急忙问了一句以便岔开话题:“董叔,你这大哥大怎么这么小巧?跟以前那种砖头形状的一点都不同哎,能给我看一下吗?”

陈安宁睁着眼睛说瞎话,除了有帮董志勇救场的原因之外,就是老董与季婕刚才关于手机的短短几句话里蕴含的信息量很大。

在1994年年初,粤东省不仅连模拟网省内漫游,数字网也能省内漫游?

也就是说在现时空的1993年,粤东的gsm数字移动通讯网络就已经建设得很好?

跟原时空的国内gsm数字移动通讯网络发展相比,这特么变化也太大了吧?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已经知道在现时空的1994年,国内已经完成了邮电分营的体制改革,联讯公司和移通公司也已经提前成立了,国内通讯行业的发展及格局已经面目全非。

现在,陈安宁觉得就连国外的移动通讯基站、终端手机等等,都可能大幅度提前发展起来了。

这是全世界人民一起开挂发展的节奏?

突然之间,他无厘头的想到了燕京城门楼两侧的其中一条标语,世界人民大团结万岁。

他装成移动通讯行业的小白老土,故意说错话就是希望老董他们能够因此多讲讲,也好让他多了解一下现时空这方面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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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莫非国外也有穿越重生者?

“陈安宁你土老帽了吧,哈哈,这可不是大哥大砖头哦,现在这个就叫手机,也有叫移动电话、行动电话或手提电话的。”

庄平秋又逮到机会损陈安宁了,顺带还稍微科普了一下常识。

“小庄你好好专心开车,你也是个土老帽,现在新出来的模拟网大哥大也不像砖头好吧?我家老宋买的那台摩托罗拉,看起来不比老董这个爱立信大多少。”

呵呵,季婕老大姐这是路见不平一声吼。

董志勇转过身将手里的手机递向陈安宁,说道:“大哥大用的是模拟网,我这是使用的数字网,队里去年才给配发的爱立信,可惜是上市一两年的老款咯,喏。”

陈安宁拽了拽安全带,凑上前伸手接过手机。

听到老董这番话,他就晓得起码爱立信手机产品的发展比原时空里要快了不少。

用惯了android系统和ios系统的无键盘大屏智能手机,眼前这破玩意拿在手里,真是满满恍如隔世的违和感。

记得最后一回使用带实体键盘的手机,还是2011年圣诞节之前,温岚将一只摩托罗拉里程碑淘汰给他,算是当年送给他的圣诞节礼物。

此刻瞧瞧手机背后突兀出来的这根粗壮天线,使人忍不住萌发出要将它一把掰断的下意识冲动。

天线的根部有一圈深蓝色的圆环,屏幕四周也是一圈同样深蓝色的方框,方框外面的右上方是gh337白色字样的型号标识,右下方印有on/off的白色小字。

陈安宁顿时想起来了,1996年考入海州工学院后,班上来自南锡市的葛宇豪就是带了一只爱立信gh337过来,办的海州139开头的号码,话费一充就是两万块钱,毕业后同学聚会时说到当年的事,大家都纷纷感慨条条大路通罗马,葛宇豪则是本来就住在罗马。

这只gh337的黑白液晶屏看起复古风十足,只能够显示窄窄的两行内容,感觉能把人看得眼瞎和蛋疼。

上面一排是world的英文单词,下面一排是现在的时间13:55,左边是信号标志,右边是电量标志,一看这待机界面就知道不具备中文汉显的功能。

屏幕紧下方的硕大按键看起来相当风格粗犷,yes的接听拨打键和no的挂断键分列左右,下面三个稍小按键是左右箭头键和中间的clr退格清除键。

数字按键区的星号键和井字键上都没有钥匙标志,看起来这只gh337还未具备按键锁屏和解屏的功能。

正面最下方是ericsson的字样与三道斜杠的logo图案,再翻过来看了下背面,电池外壳上还贴了张标签,标签上显示的制造产地还是sweden。

在原时空里的1993年,陈安宁的父亲购买了一只摩托罗拉的模拟网大哥大,当时花了将近两万块钱,如果不是父亲从焦化厂停薪留职出来办厂创业,以焦化厂车间副主任的工资也是肯定买不起那么贵的大哥大。

具体是摩托罗拉的哪款型号完全记不清了,不过那只摩托罗拉已经不是香江电影里的最初砖头模样了,记得外形较小,通体黑色,右上角有一个可以拔出来的细天线,手机正面下部是一个小翻盖,可以盖住键盘区。

那台大哥大外壳是采用很厚实的工程塑料,摸起来感觉非常厚,有点像是后来车友会用的摩托罗拉或者建伍的专业对讲机外壳。

那台大哥大的屏幕是发着明亮红光的单行液晶显示屏,软橡胶按键还带灯,标配一薄一厚两块镍铬电池,理论上可以待机48小时,但镍铬电池不比后来的锂电池,基本是一天一充甚至几充。

1997年上半年的时候,父亲将那只摩托罗拉大哥大淘汰给了陈安宁。

当时陈安宁在海州工学院是大一下学期,温岚在东海大学是大三下学期,海州工学院的学生宿舍里还没有安装固定电话,陈安宁每天早、中、晚都用那只大哥大给温岚宿舍的座机打电话,即使无事也要献三遍殷勤。

如果不是有那只大哥大每天拉近海州与建邺两地距离,最终帮助立下了聊久生情的赫赫奇功,非985非211的学渣想泡985的班花学姐的确是痴人说梦。

当年的那只摩托罗拉大哥大虽然不复最初的板砖外形,但是拿在手里还是显得很大很沉,分量大概有三分之二来自它背后的厚厚电池,还是没法直接揣进衣服口袋里或者裤兜里。

对比眼前手里的这只爱立信gh337,还是显得既丑陋又原始,在海州工学院读书时只要一拿出来煲电话粥,就没少被土豪同学葛宇豪所“嘲笑”。

那只摩托罗拉大哥大一直被使用到了东海省模拟网关闭的前一年,2000年夏天陈安宁大学毕业后在父母亲的资助下,才新换了一只厦华牌的gsm数字手机。

刚才听季婕说,她老公有一只摩托罗拉的大哥大,外形比老董的这只爱立信手机大不了多少,陈安宁估计在这个时空里,摩托罗拉的模拟网手机产品线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董叔,跟我以前看到过的大哥大砖头相比,你这个爱立信手机看起来真小巧,一看就是高科技新产品,这么贵重的手机怎么也得一两万吧?”

陈安宁说这番言不由衷的恭维话时,自己都有一种昧着良心的罪恶感。

“屁的一两万,陈安宁你这下又少见多怪了吧?哈哈,爱立信gh398卖两万还差不多,既能显示汉字又能自己编铃声,你手里这淘汰货也就值几千块钱,爱立信的gh388都比它强,也就你董叔整天拿它当个宝,就差晚上睡觉之前还要插上三炷香把它供起来了。”

庄平秋总算又逮到机会了,手搭在方向盘上,聚精会神的目视前方,却是头也不回的吧啦吧啦一大通,在损陈安宁的同时还把董志勇给拉下了水,不过也看得出来他跟老董的关系绝对是老铁杠杠滴。

不知道庄平秋说的能显示中文的爱立信手机,跟1999年才出现的摩托罗拉第一款全中文输入手机是否一样,尽管很有心理准备,但陈安宁还是顿觉无比震惊与惶恐。

从昨天到今天,对于新旧两个时空存在发展差异的现象,他一直暗自感慨于某种未知莫名的时空魔力。

此时此刻,他突然惊悟到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难道国外也有其它穿越重生者,提前几年来到了现时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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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我来了,我看见,待起飞

“哎呦喂,小庄你嘴一张说得倒轻飘,还才值几千块钱?两千是几千,九千也是几千,你说到底是几千啊?”

“你也不怕嚼坏了大舌头,哼,好像哪个不晓得你一个月工资也才大几百块钱一样!”

“大哥大的模拟网离淘汰都还早着呢,能配个这样的新手机我已经心满意足咯,唉,就是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够省内漫游。”

董志勇这顿连珠炮似的回击,听起来真是前言不搭后语的,刚才把手机递给陈安宁的时候,还有抱怨配发了一只淘汰货的意思,现在又变得心满意足了。

陈安宁将手里的爱立信gh337给递了回去:“董叔,还给你。”

“哦。”

董志勇接过手机,果然是像当作宝一样给收进黑色小皮包内。

接下来,董志勇、庄平秋和季婕三个人便借顺势聊起了八十年代以来的寻呼机、大哥大和手机。

于是,陈安宁闷头仅听而不会轻易插话,当他们仨人把一个话题快聊完,还没来得及起头聊其它方面的话题时,陈安宁才谦虚的抛出一两个问题以致继续聊了下去。

所以后来一路上,除了闲侃那些买bb机和大哥大的社会大款趣闻轶事之外,等于一直都是在国内移动通讯行业发展史里打滚。

这个时空里的寻呼机时代,依旧是摩托罗拉的bb机在国内通讯市场一枝独秀。

模拟网的移动通讯时代,照样是摩托罗拉的大哥大在国内通讯市场独领风骚。

在gsm数字移动通讯时代来临之后,摩托罗拉的移动通讯终端产品线在国内通讯市场却一下子掉了链子,而让爱立信这个瑞典品牌在国内通讯市场上异军突起。

不过董志勇他们仨人毕竟只是警察而已,而非通讯器材行业的专业人士,对于模拟移动网、数字移动网组网所必需的机房、交换机、基站等设施器材并不了解,所以他们还真以为摩托罗拉现在就快不行了,一直在大哥大模拟移动电话上死撑。

另外,他们也聊到了摩托罗拉正与津海、建邺分别洽谈合资项目,要成立中外合资公司生产gsm数字移动手机,项目最终不知道会花落谁家,而且爱立信也在与建邺洽谈手机工厂的合资项目,今年《江南日报》对此已经报道过好几次了。

当然,聊得最深入的话题还是爱立信的gh388与gh398这两款手机。

爱立信gh388手机是去年下半年进入国内市场的,刚开始的价格需要一万小几千,现在的价格只要一万出头了。

跟老董的这只gh337相比,爱立信gh388的外形好看了不少,机身厚度和重量已经有了明显减少,但也是没有中文显示的全英文界面,也是两行字的黑白液晶显示屏,只是黄绿色的屏幕背景灯看起来要比gh337更清晰一些。

按老董的说法,gh388除了固定天线又短又粗,机身外壳的塑料材质相当厚实之外,机身侧面还有一圈煅铁的龙骨,比机身略大一点点,可以很好的保护机身不被冲撞,非常结实非常耐摔。

他们局里谁谁谁某个领导的gh388手机从二楼楼梯口不小心掉下来,在楼梯台阶上一路蹦蹦跳跳的摔到底,除了在铁壳上磕出几个小坑以外,整个手机几乎完好无损。

而爱立信gh398手机是今年上半年进入国内市场的,外观与gh388几乎完全一模一样,但是价格就要贵得太多了,从上市到现在一直都是将近两万块钱。

与gh388相比,爱立信gh398除了英文菜单界面外,还增加了可以设置成简体中文菜单或繁体中文菜单的功能。

季婕他们仨人之所以对爱立信gh398兴趣浓浓,不仅仅是因为它比gh337更小巧一些的机身,更多是因为它可以自编铃声,除了手机内置的标准铃声和音乐振铃,机主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而编辑乐曲作为振铃,极具个人特色。

董志勇因此还讲了两条趣闻,在寻呼机刚流行的那几年,有些喜欢打脸充胖子的人,没钱买bb机就在腰带上挂一个硬质皮套子,逮谁跟谁吹牛比,好像腰里真的蒯了个bb机。

今年市场上出现了一种跟gh398外形大小一模一样的儿童手机玩具,而且还自带铃声,拿在手里只要不拨打电话,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不少喜欢打脸充胖子的成年人就专买这种儿童玩具,平时拿在手里到处溜达闲逛,遇到周围陌生人多的时候,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摁一下,铃声响起然后装模作样的拿起来喂喂喂几句。

侃来聊去,董志勇他们仨最后还是一阵直说老外真特么的心黑啊,多了个中文菜单显示和自编铃声,居然就敢比gh388贵了七、八千块钱,而且这中文待机和中文菜单也没多大意思,往通讯录里存号码时,又不能跟电脑上的五笔字型一样输入中文姓名,纯属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

下午四点半不到时候,终于进了毗陵市区。

看到毗陵亚细亚影城和毗陵大酒店的招牌后,陈安宁就跟庄平秋说道:“庄哥,就是这个毗陵大酒店,我就在这边下车了,你靠边停一下啊。”

“好咧,你从季姐那边下车。”庄平秋立即答道。

车子靠边停好,季婕先下车开门让陈安宁出来时,说了句:“乖乖隆地咚,毗陵大酒店?三星级啊,小宁你这个笔友家里蛮有钱哦,过二十岁办酒也这么奢侈?”

陈安宁夹着小包,下车时随口答道:“嘿,我哪晓得呢,反正又不需要我送红包,哈哈。”

季姐重新上了车,车门一关又趴在窗口叮嘱陈安说道:“晚上吃酒的时候注意时间啊,最好八点半之前就赶到火车站找老董的战友,千万别耽误了车。”

“嗯,季姐你放心吧。”

陈安宁答道,又说了声:“董叔,谢谢你啊。”

“谢个毛,哪来这么多客气啊。”董志勇笑骂了一句。

“嘿嘿,董叔,季姐,庄哥,那就回谷方见啦,你们出差在外也要注意安全啊!”

“晓得咯,你自己注意安全哦,现在火车上扒手多呢,小家伙还人模人样的夹个小包嘚瑟,当心给人划了哦。”

庄平秋也笑骂了一句,话音才落就挂上档驱车离开了。

陈安宁站在路边挥手告别,直到看不见他们的桑塔纳才转身离开,却不知道董志勇他们仨人正在车内热议陈安宁,纷纷直说半年时间不见,这小讨债鬼性格与谈吐的变化好大啊。

……

陈安宁沿着怀德路走了没几步,就找到了一家江南省体育彩票的售彩点。

售彩点店内的墙上张贴的巨幅号码走势图旁,手写的本期奖池累积奖金余额,看得人浑身上下无法抑制的酥颤。

啊,我来了,感觉要爽得飞起。

47、才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直到原时空的2018年7月9日,陈安宁几乎从来没有亲身买过双色球、七星彩、七位数和超级大乐透这些乐透型彩票,也从来没有买过那些刮刮乐之类的即开型彩票。

但是作为一位从1986年就开始观看国足比赛直播的忠实球迷,陈安宁能够清楚记得是在国足从五里河出线并首次打进世界杯决赛圈之后,国家体彩中心于2001年10月底就趁势推出了传统足球彩票。

足彩竞猜是采用胜平负的游戏玩法,最初竞猜对象为每一轮意大利足球甲级联赛中的9场和每一轮英格兰足球超级联赛中的4场,一共是13场比赛。

猜对其中12场即可获得二等奖,猜对全部13场获得一等奖,每注投注金额两元,单注最高奖金封顶为500万元。

乐透型与即开型的彩票完全可以说是纯粹碰运气,而足彩刚刚推出之时,许多自认为是欧洲五大联赛资深球迷的彩民与非彩民都很兴奋,个个都认为是时候展示自己真正的技术了。

尤其是像陈安宁这样自诩资深的铁杆球迷,每逢世界杯、欧洲杯、冠军杯、联盟杯、优胜者杯等赛事,只要是有现场直播的比赛基本一场不落,当时没能看到直播的比赛,如果有录像复播,肯定也会争取补看一遍。

哪怕就是丰田杯或者托托杯,只要有国内的电视台转播,也是照看不误。

至于平时,周一晚上准时收看《天下足球》,周四晚上准时收看《足球之夜》,逢周一、五必买《体坛周报》,逢周一、三、五必买《足球报》。

每个周末的英超、意甲、德甲、西甲和法甲比赛,不论是现场直播还是录像复播,国内的电视台只要有播出则绝不少看一场,周六和周日的夜里,常常同时在央视二套、五套以及其它体育台的直播比赛之间来回切换,恨不得面前摆个四、五台电视机才好。

但是当年真正买过几期足球彩票之后,像陈安宁这些自诩为五大联赛资深球迷的人都被狠狠泼了泼冷水,这才发现事与愿违,想猜中13场或12场比赛的胜平负结果谈何容易。

一场足球比赛的胜平负三种结果涉及到的因素太多了,比赛双方的球员自身实力、球队技战术水平、教练平时执教能力与临场应变能力、历史交战记录、球队是否多线作战、球员的临场状态、球员的伤病与停赛情况、球队的板凳深度、裁判的偏向性、主客场氛围影响、比赛天气影响、是否存在默契球……

除此之外,某些场次的比赛也有受外在力量操控的可能,特别是到赛季末的时候尤为明显。

还有,国家体彩中心在2001年10月刚刚推出足彩竞猜时,可以说绝大部分跟风投注足彩的彩民,对于赔率、盘口、让球以及大小球这些博彩术语其实都是完全不懂的。

当年随后不久,足彩竞猜对象逐步扩展成了英超、意甲、德甲、西甲、法甲等五大联赛,后来又增加了冠军杯、联盟杯、荷甲、葡超、北欧联赛、南美的巴甲联赛、亚洲的j联赛和k联赛等各种赛事,使得竞猜难度有所增加。

另外13场胜负彩被改成了14场胜负彩,竞猜难度也相应增加了很多,虽然当时已有陆续推出的任选9场胜负彩、6场半全场胜负彩和4场进球彩等多个玩法,但陈安宁除了坚持买过两年多的任选9场之外,之后因为可供钻研足彩的时间与精力有限,则再也没有买过任何一种竞猜玩法的足球彩票。

国家体彩中心继2001年推出传统足彩之后,又于2009年推出足球竞彩,没想到之后每逢亚洲杯、欧洲杯和世界杯的决赛圈比赛,竞彩足球胜平负游戏里的单场玩法居然引得球盲沈薇薇兴趣横生。

这位70后老阿姨同样对赔率、盘口、让球以及大小球这些名词术语一窍不通,还不肯虚心接受资深伪专家陈安宁的专业指导,同一场比赛的非让球与让球居然进行同样的投注,倍投起来就跟活傻子一样二百伍,还不愿意听人分析听人劝,觉得c罗性感帅气就买葡萄牙遇神杀神,觉得齐达内长得太丑就买法兰西见谁都跪……

而陈安宁哪怕是很有把握也绝对不会投注买足球竞彩的,万一“不幸”中了奖,那真就是人在家中坐而锅从天上来,无端拉了一身“仇恨”不说,最后不“割地赔款”是不可能平息事端的。

时隔一十三年。

横跨两个时空。

再一次亲身购买彩票,陈安宁还有点久违的小激动。

刚才进门之后,看到彩票点店内墙上海报写着的,多少多少奖金滚入本期奖池,直看得人浑身上下无法抑制的酥颤,感觉都要爽得飞起来了。

要知道这么大金额的一笔钱,移魂重生之前所欠中行谷方经开区支行的600万元贷款,都够连本带息还上两遍了。

不过再想想2018年时的双色球和超级大乐透的奖池,就觉得眼前所写的7位数奖池累积奖金数额实在寒酸透顶,简直低得令人极为心酸沮丧。

陈安宁虽然不买福彩双色球,也不买体彩超级大乐透,但他对于这两种彩票奖池的巨额疯狂还是相当稔熟的。

温岚对于彩票是没有研究的兴趣,但她不喜欢包里或兜里装有哐当哐当的硬币,每次从菜场或超市出来之后,如果碰巧看到附近有彩票店,就会掏空所有硬币来随机买几注7位数、或者双色球、或者超级大乐透,偶尔也会中个五块、十块或二十块的样子。

她买完彩票之后,都是扔给陈安宁让他负责看看是否中奖。

到了2018年那时候,福彩双色球与体彩超级大乐透每期的销售额都有几个亿,奖池里累积的总奖金一般起码十个亿左右,多的时候居然有几十个亿。

然后某一天被某个彩民倍投多少倍一撸而空,或者被数个彩民分批次的几亿、十几亿的逐步撸空。

对此大家的情绪也比较稳定,见怪不怪,中奖的幸运儿分别有孙悟空,有猪八戒,有喜洋洋,有灰太狼,有唐老鸭,有米老鼠,有哆啦a梦,有铁臂阿童木,还有阿凡达……

然后周而复始,先是洒下韭菜籽,再不断施肥浇水,把菜园子气氛搞起来,最后再有神秘人来割韭菜……

而2018年的时候,东海省体彩中心的7位数销售和奖池就寒酸得多了,每期的销售额大概只有三五百万,奖池累积的奖金总额多的时候有五、六个亿,少的时候一般也有个四、五千万。

可现在这一期的奖池累积奖金,是不是也太寒酸了点?

我不止跨过山和大海

也不止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一睁眼都飘散如烟

我已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巨奖才是唯一的答案

……

老子破碎虚空证道长生,特么带着诚意扑面而来!

才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啊?

48、割韭菜已过分,还要啥自行车?

记忆里这时期的部分彩票点,其售彩机器不是安置在杂货店里,就是摆放在小卖部里。

这家彩票店是一间二十平方大小的临街门面房,除了售彩机器、一张台子、一张藤椅、一台搁在电视柜里的电视机以及夏天必备的吊扇和落地扇,还有一张长方形桌子以及几张方凳子之外,店内整体看起来略显空空荡荡。

但是从店内墙上张贴的走势图、海报、喜报,以及长方桌上的几摞宣传彩册和一些彩票指南之类的印刷物看起来,在1994这样的蛮荒时代里又显得颇具博彩游戏的专业风格。

头顶正中间的吊扇悠悠转着刮起了阵阵慢档微风,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坐在室内角落处售彩机器旁的那张藤椅上,靠着椅背垂头眯眼打着盹,身侧竖着的落地扇不停地吹出股股弱风。

另一个角落处电视柜里的电视机暂时还是闲置状态,按照这个时代多数老百姓的习惯,大概在晚上七点整《新闻联播》之前才会打开电视。

下午四点多钟的光景,可能大多数彩民要么是还未下班,要么就是嫌户外闷热不愿意出来闲逛遭罪,这时候店里面除了打彩票的那位中年老板之外,连陈安宁在内只有四位彩民。

一进门右手边的墙上,贴了一张巨幅的奖号走势图。

一位中年妇女和一位老年男子站在图前,都仰着头认真研究琢磨图上的开奖走势,时不时还交流几句看法,看来这两位估计还是互相认识的熟人。

一位小伙子坐在方凳上,弯腰伏着长方桌,手里握了一支铅笔在一张纸条上低头写几个数字,又拿橡皮再擦拭掉,反反复复擦擦写写,看来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7位数体彩的奖号走势图上,从去年的第93001期到年末的第93035期,再从今年的第94001期到昨天(上周日)的第94077期,一共112期的开奖结果期期未落,都用蓝色记号笔全部誊写得清清楚楚、工工整整。

但凡有开出特等奖的那一期奖号走势图的后面,都用红色记号笔认认真真写着某某市中1注。

去年的第93002期奖号走势图后面,写有建邺市中1注。

接下去的第93006期奖号走势图后面,写有虞城市中1注、荆溪市中1注。

……

从图旁标注的中奖情况看,从去年到今年每隔几期就会开出一注特等奖或多注特等奖,偶尔也有连续两三期开出特等奖的情况,江南省会建邺和其它八个地级市都有中过特等奖,就谷方市一无所获,像建邺都已经先后中出过四次特等奖了。

今年的第94075期奖号走势图后面,就写有南锡市中1注。这肯定就是上周二,南锡市澄县蠡港镇港湾南路彩票点中出的那注500万特等奖了。

之后的上周四与上周日(也就是昨天),江南全省彩民里都没有幸运儿能够中得特等巨奖。

看着墙上的奖号走势图,陈安宁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但凡有开出特等奖的某一期,从来没有哪个市能同时中得2注或2注以上,这让见惯了奖池被几亿、十几亿或二三十亿一次性暴虐洗劫的他,实在感觉匪夷所思到了极致。

巨幅奖号走势图的旁边,贴了一张小得多的宣传海报,上面最醒目的内容是截至第94077期累积13972156元奖金滚入下一期奖池。

94077和13972156这两个数字,是分别用蓝红二色的记号笔手工填写,看来这张海报是每期更换张贴的。

在这幅海报的整个背景图里,其中有处地方配有一幅全国地图,而这全国地图上的江南省则被用绿色色块给填充了,用绿色来标注凸显大概是象征着希望吧,也符合“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样的寓意。

盯着宣传海报上绿色的江南省地图与13972156这串红色数字,陈安宁若有所思,感觉刚才自己多少有些贪心不足想岔了。

原时空的东海省,在这个时空里被长江一分为二,江南省的面积只有江淮省的约二分之一大小。

但就经济实力对比而言,现在的陈安宁吸收过这一世的记忆后,也知道了江淮省连江南省的三分之一都达不到,江淮省也就省会彭城市的经济能够勉强拿得出手,在江南省各个市突飞猛进日新月异之时,彭城市已经越来越显得老迈龙钟举步维艰了。

至于江淮与江南两省人口数量的对比,陈安宁现在也大致清楚,江淮省的人口总数应该是江南省的16倍左右。

在原时空的东海省7位数体彩销售方面,长江以南地区虽然经济发达,但彩民购买彩票的热情和当期彩票销量,是要低于长江以北地区的,对于这方面的对比,陈安宁倒是略知一二,以前曾在无意之间听专业人士聊到过。

而且,现在工薪阶层的月工资也就是几百块钱,按7位数体彩每月开奖13期来计算,每期即使只买两块钱,一个月也是26块钱的花销。

如果一位工薪阶层的月工资是400元,那就是65%的月收入被用来买彩票,这种购彩花销所占收入的比例已经算是相当高了,集资购彩应该是比较精明的方法,可以看做是蛮荒时代的另类众筹团购。

在原时空的90年代,陈安宁父亲化工厂里的很多工人就是集资买7位数,通常是七、八个人集资四块钱买两注号码,一注是长期固定守号的号码,另一注可能是随机机选出的号码,也可能是几个人当期临时拼凑的号码。

七、八个人众筹四块钱团购两注号码,在2018年的人看来是如此的不可思议荒诞到了极点,但当年的事实情况的确就是如此,而且还具有相当的普遍性。

在2018年,投注一注彩票依然是需要两块钱,而坐一辆带空调的无人售票公交车可能需要三块钱。

在1994年,投注一注彩票的两块钱,可以在谷方市街边小巷的小刀面馆里,买到一碗有很多肉丝的小刀面。

这滚入本期奖池的13972156元,除了有江南本省彩民的贡献,皖山省马镫山市的彩民可能游击到建邺贡献了一部分,长江北岸的广陵、海陵、海州三市的彩民也可能飞越长江天堑献了不少爱心。

奖池里还要再加上本期销售金额里提取的部分,唉,知足者常乐,以前是挺反感那些倍投割韭菜的猪八戒灰太狼,现在自己即将成为自己挺反感的人,这已经很过分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49、丧心病狂得令人发指

陈安宁夹着小包转过身,走到奖号走势图对面的那侧墙壁前。

这一面的墙壁上,贴着印有《江南省电脑体育彩票7位数游戏规则》的彩色大幅画页,陈安宁于是驻足认真阅读了起来。

在《游戏规则》的第二章“投注”部分,明确了一组7位数的排列称为一注,每注金额人民币2元,单张彩票最大投注数量不超过五组,除此之外的其它“投注”事项里,既没有提到单张彩票里是否可以倍投,也没有提到单张彩票里是否可以一次性连续投注多期。

看来在“投注”规则方面,与原时空的东海7位数相比,现时空的江南7位数还是出现了较大变化。

在《游戏规则》的第三章“设奖”部分,江南省7位数按当期销售额的52%、13%、35%分别计提返奖奖金、彩票发行费和彩票公益金。返奖奖金分为当期奖金和调节基金,其中51%为当期奖金,1%为调节基金。

对于两个时空这方面的比较,陈安宁就一无所知了。

另外《游戏规则》里明确,江南省7位数体彩单注彩票中奖奖金最高限额500万元,共设六个奖级,特、一、二等奖为浮动奖,三、四、五等奖为固定奖。

特等奖,奖金总额为当期奖金额减去固定奖总额的85%,以及奖池和调节基金转入部分。

一等奖,奖金总额为当期奖金额减去固定奖总额后的5%。

二等奖,奖金总额为当期奖金额减去固定奖总额后的10%。

三等奖,单注奖金固定为300元。

四等奖,单注奖金固定为20元。

五等奖,单注奖金固定为5元。

江南省7位数体彩的奖池,由未中出的浮动奖奖金和超出特等奖单注封顶限额部分的奖金组成。奖池与当期奖金中用于特等奖的部分及调节基金转入部分合并颁发特等奖奖金。

调节基金包括按销售总额的1%提取部分、浮动奖奖金取整后的余额、弃奖收入和逾期未退票的票款。调节基金专项用于支付各种不可预见情况下的奖金支出风险、调节浮动奖奖金以及设立特别奖。

特、一、二等奖按照该奖级实际中奖注数平均分配该奖级奖金。当上一奖级单注奖金低于下一奖级单注奖金时,上一奖级单注奖金补足至下一奖级单注奖金的两倍。所需奖金从调节基金中支付,若调节基金不足时,用彩票发行费垫支。

……

陈安宁耐着性子把这份《江南省电脑体育彩票7位数游戏规则》认认真真的完整看了一遍。

什么调节基金等等之类,因为对原时空东海省7位数这方面的规则内容毫无了解,因而无法进行比较,只清楚目前30天的兑奖期与原时空里这个时期一样,现时空里大概还需要再过十来年才会修改为60天。

《游戏规则》彩页旁边的墙壁上,贴着这家彩票点售出的固定奖中奖兑奖后的彩票原件,5块钱、20块钱的非常多,300块钱的也不少,贴得密密麻麻的一大片,另外还贴有三张一等奖中奖兑奖后的彩票复印件,一等奖有中一万多块钱的,也有中两万多块钱的,最多的一注中了接近四万块钱,居然没看到有中二等奖的彩票复印件。

对于比较关心的倍投问题,陈安宁过去问了问卖彩票的那位中年老板,聊了几句之后明白果然如此,现在机器里的售彩系统确实没有倍投的功能,也没有单张彩票一次投注连续多期的功能。

这时候,刚才那两男一女三个彩民早就买了彩票离开了,陆陆续续间又进进出出几个彩民。

店内中间的长方桌上,摆放有江南省7位数体彩的几种宣传小册子,也有《江南彩经》、《7位数财富指南》这些看起来像非法出版物的报纸。

有一种宣传小册子,是专门刊载江南省全省所有体彩售票点地址的,按市县(区)分门别类罗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详细地址都精确到了某条路某个门牌号,有些地址后面还用括弧内容进行补充提示,譬如某某大酒店斜对面向西200米之类,好像就生怕彩民找不到这些地点似的。

陈安宁取了一本这样的薄薄小册子,翻到毗陵市的部分着重看了看,毗陵市区里设有体彩销售点的几条路都是蛮熟悉的。

在原时空里,陈安宁对毗陵市区也是一度相当了解的。

某一次去毗陵下辖的良常县洽谈原料的采购事务,晚上在宾馆旁边的网吧上网,在qq聊天室的毗陵市同城聊天室里,认识了住在毗陵市区的一位女网友,思想斗争了一晚上彻夜未眠,次日开车回谷方时还是顺便绕道毗陵市区见了那位网友。

然后隔半个月的样子就来毗陵出差公干,结果次数多了之后,就被突起疑心的温岚在他电脑里翻出了qq聊天记录……

唉,往事不堪回首啊,所以一个人有没有树立起正确的三观,对于人生的命运走向这是很重要的。

好在人到中年,终于已经修炼成壹身浩然正气,这个“一”务必要用大写的“壹”,这样才显得自己更是正经人一些。

言归正传赶紧越过山丘,陈安宁心道还是办正事要紧,他拉了一张方凳子过来在桌旁坐下,宣传小册子先放一边,小皮包搁在大腿上,从桌上一个敞口纸盒里取出几张彩票大小的空白纸片,拿起一支铅笔稍加思索就刷刷刷写了起来。

一共写了五张纸片,第一张:

3、3、0、7、8、1、2

2、1、8、7、0、3、3

3、3、0、7、8、1、6

6、1、8、7、0、3、3

6、1、8、7、0、3、4

第二张:

5、1、8、7、0、3、3

8、1、8、7、0、3、3

6、1、8、7、0、3、9

3、3、0、7、8、1、6

6、1、8、7、0、3、3

第三张:

3、3、0、7、8、1、6

1、1、8、7、0、3、3

3、3、0、7、8、1、4

6、1、8、7、0、3、3

6、1、8、7、0、3、6

第四张:

4、1、8、7、0、3、3

3、3、0、7、8、1、6

6、1、8、7、0、3、8

6、1、8、7、0、3、3

3、3、0、7、8、1、9

第五张:

5、5、1、0、1、0、6

6、0、1、0、1、5、5

5、5、1、0、2、6、2

6、1、8、7、0、3、3

2、6、2、0、1、5、5

写完之后,陈安宁张张反复看了看,自觉貌似有点丧心病狂得令人发指了,居然连一注几万块钱的一等奖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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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有位粉丝读者,他也写了本书《璀璨人生之2009》,一场奇异的梦,让张毅拥有了未来10年的记忆,中奖,开公司,追喜欢的人,从此开始,张毅走出了自己璀璨的一生。

50、这是要逼良为婿啊

如果能够延续蠡港镇巨奖事件的时空惯性,明天晚上,江南省7位数体彩开出的号码应该是6、1、8、7、0、3、3,这是谷方市启新电镀厂厂办公室的座机号码3、3、0、7、8、1、6的倒序读法。

为了防止时空魔力有恶趣味,同时也为了保险起见,这个电话号码正过来读的顺序,和反过来读的倒序,都全部给投注了。

原时空里自家化工厂的办公电话号码和东风二村的家庭宅电号码,以及现时空里东风二村的家庭宅电号码,正过来读的顺序和反过来读的倒序,也都分别给投注了,一个都不能少。

这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自己都移魂重生了,人家顶多是跨界,老子都特么跨时空了,还有啥事是不能发生的?

针对6、1、8、7、0、3、3这串很有可能中奖的号码,还特意写错首位或者末位,进行了多组投注,说不定还能捞几注一等奖,陈安宁自己都觉得有点丧心病狂得令人发指了。

说实话,做人真不能这样过分。

所以,只准备搞几注一等奖玩玩。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把写好的五张纸片收进了小皮包最外层的夹层,拿起小包和那张宣传册子,起身离座走出了这家彩票点。

陈安宁清楚,他在这家彩票点里待得过久了,或许已经给彩票点的老板留下了印象,而且跟对方还聊了几句话。

好在跟对方交流的时候,陈安宁特意用了跟沈薇薇苦学多年的半吊子渝城话,不过在对方听来可能就是蜀川话了,当然这时候渝城还没有脱离蜀川升格为直辖市。

抓着手包一路晃晃逛逛转到了博爱路,在博爱路上的一家体彩店花50块钱买了五张彩票,而且带走了用来投注的五张小纸片,整个过程无任何言语交流,跟打彩票的老板沟通全靠手势比划。

从进店到离店,耗时应该不会超过三分钟吧,出门走了好几步远还听到店内有彩民在议论,看起来一表人才有模有样的小伙子,可惜是个哑巴哦。

陈安宁忽然又觉得自己演技过度了,装哑巴反而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唉,失算失算了,事已如此只能拉倒了。

他清楚明晚倘若如期开出期待的奖号,刚才店里的老板与彩民或许会想起自己,那也无妨,就在毗陵民间留下一位英俊哑巴的传说吧。

在和平北路上的一家小吃店点了鱼香肉丝、茭白丝炒毛豆子、鸡汤菜肉馄饨和银丝面,又要了瓶天目湖啤酒,一顿酒足饭饱结账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

这便直奔毗陵火车站去了,路过新民路路口的时候,看到一家毗陵特产商店,便进去买了大-麻糕、蟹壳黄、芝麻糖、虾饼和王国民萝卜干这些毗陵土特产,也没买多,一样一盒而已。

毗陵大-麻糕,是具有独特口感和风味的一种椭圆形大烧饼,色泽黄润而不焦,咸甜适度而不腻,香酥可口而不脆,色、香、味俱佳。

蟹壳黄也是毗陵地方风味小吃,俗称小麻糕,常与大-麻糕相配作礼品用,你要是只买其中一样,你都不好意思送出手。

毗陵芝麻糖也是具有悠久历史与独特风味的小零食,糖层起孔不僵硬,味香甜酥不粘齿,色泽白亮很均匀。

毗陵虾饼也很好吃,色呈金黄,外脆里软,香鲜可口。

至于王国民萝卜干,直到移魂重生之前的2018年5月,陈安宁还在天猫旗舰店网购了两罐。

在原时空里,陈安宁的老家江洲县紧邻毗陵市,小时候回老家时经常会吃到这些毗陵地方风味小吃,长大之后买到的东西,却再也吃不出小时候的那种美味感觉了。

希望1994年此时的这些毗陵风味特产,能够帮助找回一些儿时的美味享受。

也不曾想到在现时空里自红朝鼎立起,江洲县就成了毗陵市的属县,哎呦我勒个去,真特么的缘分啊。

出了特产商店走到毗陵火车站的站前广场,也就是几分钟的步行路程,问了火车站的几位工作人员,逢人就自我介绍是查站长的外地亲戚,终于被一位热心工作人员亲自送到查站长的办公室,说刚好看到查站长回办公室取什么东西去了。

老查一看就是正派人,气质和面相都有点像电影演员王心刚,标准的一身浩然正气范,言谈之中看得出来,他跟董志勇的关系的确很老铁。

陈安宁恭恭敬敬给老查递上烟,老查随手从柜子里给陈安宁拿了两罐旭日升,就当待客泡茶了。

老查是站上今天夜里的值班站长,事情确实比较多,把陈安宁留在办公室看报纸后,就去调度室忙去了。

z26还有一刻钟就要进站时,一位工作人员来老查的办公室把陈安宁直接送到了站台,并给了一张软座车厢的站票,解释说这趟车的软座车厢应该会有位置的,毗陵到谷方的软席座位票确实是没有了。

陈安宁再三谢过对方之后,等到上车一看果然如此,经过硬座车厢时还看到里面人挤人,这软座车厢只坐了一半的乘客。

在谷方火车站下车时,看了下手表是十点十一分,z26作为蓝白直达特快也晚点了六分钟,不过相比绿皮慢车,这点延误时间可以忽略不计。

还好从火车站出口出来没等两分钟,就等到了31路夜班公交车,上了车晃晃悠悠坐到东风二村下来。

右手抓着小皮包,左手拎着一塑料袋的毗陵土特产,走到6栋一单元楼道口时,抬手看了下手表正好是十点半钟。

正要进楼道,就遇到林雪的妈妈梁桂琴要出楼道口。

原来,她是要往楼下垃圾房送垃圾的。

陈安宁刚叫了声梁阿姨,就见她关心道:“小宁,你上哪儿去啦,一天都没看到你人影,快点上去吃西瓜,你林叔切了一半给你留着呢,你要是再不回来,就放冰箱给你留着明天冰镇着吃了,哦,还给你买了一只哈密瓜,待会拿到你家屋里,留着明后天切了吃。”

陈安宁忙不迭的赶紧点头哈腰表示感谢,又解释说以前在建邺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省内培训时,跟毗陵市一中的一个高一届的同学住一间宿舍,两人上下铺成为了好朋友,一直还有通信往来。

这一次那个同学过二十岁生日,今天晚上在毗陵市区的饭店办酒,对方一直三请四邀的,他没得办法只好去吃酒了,吃过酒就连夜坐夜车回来了,还给林叔叔和梁阿姨带了毗陵的地方风味小吃。

陈安宁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梁桂琴信以为真,一点都不疑有他。

在大瞎话张嘴就来都不用打腹稿的时候,陈安宁心里却在愁,对于未来的个人生活,他自己已经有了计划与安排。

哎呦,你们老两口对我这么好,让我情何以堪啊!

这,这,你们这是要逼良为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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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忧伤的时空,何处是我家?

“梁阿姨,我先上楼回家啦。”陈安宁打了个招呼。

“小宁你先上去吧,我去送一下垃圾,哎,你待会赶紧过来啊。”梁桂琴应了一声之后,又叮嘱了一句。

“啊?现在都十点半咯,那今天就不打扰你跟林叔叔早点休息了。”陈安宁客气地婉拒了一下。

“哎呦,现在这大夏天的晚上辰光,离睡觉还早着呢,你看人家都还没收摊上楼进屋呢。”

梁桂琴一边大大咧咧地说着,一边指了指那些居民楼下纳凉的人。

陈安宁刚才进了小区之后,一路上就三三两两的看到了,这些纳凉的大多都是上了岁数的中老年人。

有些住在底楼的人搬了张椅子凳子坐在外面,漫不经心地挥着扇子在闲聊,时不时的还驱赶一下恼人的蚊子;有些人就着路灯下的灯光,摆开了棋盘正在夜战楚河汉界;有些人围了只半导体小收音机听广播……

陈安宁也是无语了,这外面蚊子成群结伴的飞来飞去,这些人怎么一个个都这么热衷于无偿献血呢?

虽说现在小风嗖嗖树梢直摇,不在家里吹着电风扇,就为了跑室外省俩电费至于吗?

今晚的月亮残缺得就剩一道弧线了,在这熄了灯就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正所谓“月黑风高夜,卖力嘿咻天”。

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就算了,那些人到中年的怎么就没有一点点积极向上的生活想法与生活需求呢?

林立松和梁桂琴你们两口子也才五十岁不到,应该抓紧时间趁着林雪放假了还没回来,鼓足干劲争上游,撸起袖子加油干啊。

唉,我这烦心的事情一大堆呢,你们干嘛这么热情客气呀。

马上都要夜里十一点了,我真不想做一个吃瓜青年啊。

“嗯,好吧,那我换个拖鞋就过来。”

陈安宁跟梁桂琴寒暄了几句,表面上没有流露出什么,其实暗地里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然后,他就拎着一袋东西,带着些许自己的心事上了三楼。

借着楼梯拐角平台那儿墙上壁灯照过来的昏黄灯光,从手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防盗门和入户门,进门后摸着黑在门口墙上的开关那按了按,啪啪两下将客厅和餐厅的日光灯都打开了。

钥匙随手搁在了鞋柜上,又赶紧关上了入户门,以免楼道里的蚊子趁机钻进屋内来。

手包和塑料袋里的风味特产,直接往餐桌上一丢。

站在门口脱了皮鞋,又弯腰捡起一双凉拖鞋提在手里,穿着袜子踩着地板就这么走到了卫生间。

打开卫生间的灯,放下凉拖鞋,将脚上袜子脱了扔进脚盆内,站到浴缸里扳了扳水龙头,直接放出自来水冲了冲脚,然后从架子上扯了一块干毛巾胡乱的擦了擦脚,蹬上拖鞋关了灯又回了客厅。

客厅里固话座机的屏幕上显示有未接来电,陈安宁取下电话子机,拿在手里走到沙发那坐了下来。

家里这台西门子无绳子母电话机,还是戴珮婷从香江作为小礼物寄过来的,除了母机有一块蛮大的显示屏之外,子机也有一块小一些的显示屏。

陈安宁上翻下翻看了看,一共有三个外地固话号码的来电。

有点熟悉的那个来电号码,是陈安琳上午打电话回来时用的林雪她们系团支部办公室那个座机的,在下午17:21的时候有过一次来电。

另外两个陌生来电号码的电话区号一样,看区号开头两位数与谷方市的区号开头两位数相同,区号后面两位数却是17,肯定是江南省其它什么地方打来的电话。

这两天里,陈安宁已经通过街边的不少招牌广告,知道谷方市的电话区号是多少了。

只是不知道这两个陌生电话号码是属于江南省的哪个城市,这一世之前的“陈安宁”对这样的生活常识居然也并不清楚。

一个陌生号码在下午15:38,有过一次来电。

另外一个陌生号码在晚上19:23和21:44,分别各有过一次来电。

陈安宁想了下,估计来电很有可能是冯文娟从东吴拨打过来的。

她今天早晨出发去东吴出差,按照这时候国道省道的路况与车速,差不多午后一、两点钟左右能到东吴市区。

下午三点多钟的时候,她可能是用某个单位座机或者公用电话拨打过来一次。

晚上七点多钟与九点多钟的这两次来电,可能是用宾馆或者招待所的座机拨打过来的。

当然,这两个号码也可能都是东吴当地公安系统某个办公室的号码。

对于晚上来电的这个外地号码,陈安宁想回拨过去问一下,但是手指头搭在子机的拨号键上面时,又没有摁下去而是缩了回来。

昨天,他即兴发挥狠狠撩拨了冯文娟,或许佳人内心会被惊乱出一池涟漪而许久难平。

现在,他靠在沙发上,手里攥着电话子机,心里自觉一阵阵微痛。

当然这种痛无关乎冯文娟,更非对冯文娟愧疚与后悔,而是源于他自己现在一个人静下来之后,顿时一种不由自主的,愈来愈浓且无可抑制的惆怅与失落,甚至还有点寂寞孤独的忧伤。

下午在坐顺风车去毗陵的路上,跟季婕他们仨说了晚上会从毗陵乘夜车回家;晚上在毗陵火车站,在查站长的安排下登车踏上回家的行程;刚才坐31路夜班公交车,在东风二村门口下车,进了小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

陈安宁深深明白,这些都是下意识的生活习惯使然,而这种生活习惯还不是真正自己的。

回家?

这里是自己的家吗?

陈安宁靠在沙发上仰头环顾了半圈,唉,这里是自己家也不是自己家啊。

前一世里,自己与父母在这套房子里住了好多年,如何不是自己的家?

而这一世里,唉怎么说呢,陈安宁此刻感觉就像是十几年前在一家宾馆长期包了一个套间,这一住就是住到了现在,但哪怕住一辈子也是住的宾馆啊。

叮铃铃,手里的电话子机响了。

陈安宁低头一看显示屏,愣了愣,这才“回忆”起来是对门林雪家的座机号码。

他按下了接听键,子机刚搁到耳边就听见:“小宁,快过来吃西瓜哦。”

还没来得及答应一下,电话那头的梁桂琴就挂断了。

陈安宁不禁哑然失笑,梁桂琴打电话的这种通话方式可能是这个时代人的通病。

这时候,市话是一分钟五毛钱还是六毛钱的,电话一旦接通,有些人就生愁自己超时说了有61秒钟却收了两分钟的钱。

陈安宁从客厅沙发上起身走到餐厅,将餐桌上塑料袋里一罐王国民萝卜干和一盒芝麻糖,都取了出来还摆在餐桌上。

一手拎起塑料袋里剩下的风味土特产,一手拿了电话子机与家里钥匙便出了门,赶紧到对门林雪家报到了。

林立松看陈安宁还拎了一塑料袋的东西过来,便问是怎么回事。

陈安宁就把刚才在楼下跟梁桂琴临时编的说辞,又跟林立松复述解释了一遍,说以前到建邺参加全国数学竞赛的省内集训时,跟毗陵市一中的一个高一届的男同学住一间宿舍,两人住上下铺,后来成为了好朋友,一直都有通信往来。

这一次那个同学过二十岁生日,今天晚上在毗陵市区的饭店办酒,对方三请四邀了好几次,他没得办法只好去吃酒了,吃过酒就连夜坐火车回来了,临上车前给林叔叔和梁阿姨带了些毗陵的地方风味小吃。

这生编乱造的大瞎话,说第二遍的时候已经就跟真事一般了,逻辑上和细节里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林叔,梁姨,东西就先放这儿啦。”

说着话的同时,陈安宁就把东西随手搁在了林雪家的玄关上。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又乱花钱了吧,我跟你梁阿姨又不是像你们一样大的小孩子,哪还需要吃什么零食?待会儿,你还是拿回去留给你自己和小琳慢慢吃吧。”

林立松既没问也没去看塑料袋里是具体装的什么吃的,只是以一股貌似宠溺的口吻把陈安宁给“数落”了一顿。

“给小……”

陈安宁本来想说给小雪吃也是一样的,但话到嘴边硬是生生停住了,楞了一下才道:“小琳这两天在建邺跟雪姐在一起呢,等她们俩回来后,我估计她们肯定喜欢吃这些风味小零食的,就先放这咯,小琳要是想吃就过来串门呗。”

见林立松还想客气一番,梁桂琴便推了推他:“哎呀,你也真是烦,他们小年轻出趟门带点小零食回来送一送,你年纪大的人喜不喜欢吃有你什么事?”

“哦,对咧对咧,哎,小宁来,坐坐坐,一边吃西瓜一边看电影。”林立松恍然大悟,说着话的同时便拉着陈安宁往客厅沙发那里去。

陈安宁心道,唉这老林脑子一热,连看电视看电影都口齿不清了。

他往中间长排沙发上一屁股坐下来,手里的电话子机顺手就放在了面前的茶几上。

梁桂琴从厨房端了一盆切好的西瓜过来,摆在了茶几上,拿起一块西瓜递给陈安后,就在边上单人沙发坐下后笑道:“小宁你还把无绳电话拿过来,是等小琳的电话吧?”

“谢谢梁姨,嗯,是啊,是啊。”陈安宁一边接过西瓜啃了起来,一边连连点头应道。

梁桂琴立刻就道:“晚上小雪打电话回来的时候,小琳就在她旁边,小琳说过你可能跟同学玩得很晚才回来,她今天就不打过来了。”

接着,她又跟林立松说了句:“这无绳电话是蛮方便的,而且也不贵,只要大几百块钱就能买到。要是现在手机也能这么便宜就好了,哪怕两三千块钱也值得啊。”

“谁说没有的?日苯就有啊!”林立松出其不意的回了一句。

梁桂琴马上打趣道:“哎呦喂,林副局长你从日苯考察一圈回来就是日苯什么都有,你还是党员干部哦,呵呵,崇洋媚外。”

“瞎说什么呢?怎么没有啊,少见多怪。”林立松顿时就嚷嚷道:“你们女人家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以前是只晓得有个模拟网大哥大,现在又晓得有个gsm数字网手机,其实人家日苯早就有另外一种移动通讯网络咯,而且他们那种手机相当便宜。”

陈安宁正准备闷头啃第二块西瓜,听得心中一动,难道那玩意也提前了?

刚想问日苯也有小灵通?

转念一想不对不对,小灵通是咱们国内后来的自己叫法。

于是,他抬起头问道:“林叔,你说的是phs吧?personalhandy-phonesystem?”

温岚与沈薇薇两人合伙做过ut斯达康的二级代理,这些专业名词陈安宁当然也懂。

“哎呀,小宁你居然连这个也晓得?”

林立松一拍大腿,惊诧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52、不识PHS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小宁,你怎么知道这个phs技术的?”

林立松感觉相当奇怪与吃惊,这是一个专业性很强的通信行业术语,对于国内的一个高三毕业生来讲,实在是太偏太偏了。

如果不是这一次去日苯考察学习,林立松作为市电讯局的专业人士可能也需要好久,才能偶然的接触到这方面的知识。

“听广播啊,日苯nhk国际广播电台的汉语节目呗,有个栏目叫走进日苯各行各业的新技术,介绍过这个phs移动通信技术,知道是日苯ntt实验室发明的呢。”

陈安宁说瞎话一点都不用打草稿,原时空里他对日苯phs技术和后来国内pas小灵通的了解,完全是因为温岚和沈薇薇合伙搞过通信器材公司,做过ut斯达康和英华达的产品代理,因此对于一些专业名词和技术典故也略知一二。

“哎呀,小宁你还别说,还真是日苯ntt实验室发明的。”林立松有点兴奋了起来,就跟找到知音似的。

“林叔,能不能讲讲日苯之行啊?”这时候又没有互联网搜索,想了解国外的信息还是很不方便的,总不能去翻《海外星云》杂志吧。

“好的好的,我从头讲起。”

这时候从外国考察回来的人,一般都有个通病,就是喜欢给别人描述国外的见闻见识。

……

今年上半年,谷方市电讯局组织一批干部赴日苯进行了为期近两周的公务考察活动,考察目的是为了接触并了解先进发达国家的通信行业发展现状与趋势,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深入学习先进发达国家的通信技术先进水平。

考察团的成员主要是市局、县(区)局的一些干部同志以及个别领导家属,市局常务副局长担任考察团团长,另一位即将退休的市局副局长与林立松担任副团长,其中涉及专业技术方面的考察事务事项由林立松具体综合负责。

赴日考察团是6月23日从谷方乘坐火车至沪江,在沪江住了一晚后,乘坐次日上午的国际航班从虹桥机场直飞日苯东京;7月6日下午从日苯大阪乘坐国际航班直飞虹桥机场,在沪江住了一晚后,乘坐次日的火车回到谷方。

上个月底,之前的“陈安宁”是知道林立松去日苯考察旅游逛了一圈的,就住门对门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好在梁桂琴从来不是一个大嘴巴的妇女,整栋居民楼里应该没有其他人家清楚。

1992年邮电分营之前,林立松是谷方市邮电局电讯管理处的副处长之一。

邮电分营之后,林立松被提拔为新成立的谷方市电讯局副局长,当然在几位副局长里面是排名最末的一位。

不过林立松在几位副职里,又是最年轻而且专业资历最为过硬的。

1977年恢复高考时,林立松已经是成婚育女且接近而立之年了,夫妻俩都刚刚进谷方市焦化厂上班,受大学梦驱使的他当年还是毅然报名参加了高考,可惜当年冬天高考成绩揭晓之后,他未能达线考取任何一所大专院校。

1978年夏天,林立松通过刻苦复习与认真备考,从头再来硬是成为建邺邮电学院的七八级大龄新生。

1982年,林立松从建邮毕业后被分配到谷方市邮电局电讯部门工作,从业十二年来不仅精通专业技术而且业务能力很强,在单位里的人际关系搞得也不错。

在陈安宁两个时空的记忆里,林立松从1977年到1992年的人生经历几乎完全一样。

邮电分营之后,新成立的谷方市电讯局首任一把手局长是东江人,是从东江市原邮电局局长一职调任过来的,而林立松的老家就是东江辖下的河阳县。

新局长对这位东江老乡既青睐有加也倍为信任,在拟定赴日考察团的成员名单时,局长除了对局里老同志们多有照顾之外,也将真正负责专业技术考察的担子压给了林立松。

局长大人虽说从东江初来乍到谷方,但出国考察这事是他一手促成搞定的,而且他本人高风亮节都没有占取亲赴日苯的名额,这么一来谷方电讯系统大小干部的人心基本也就定了。

去年日苯的人均gdp是35万美元,高居世界第三位,不仅是老美的16倍,更是我国的836倍,这一趟赴日之行可让谷方市的这些土包子们好好开了一回眼。

在日苯为期两周的考察期间,考察团成员们着实被日苯经济与科技的高度发达给震惊坏了,不但体验了新干线230公里/小时的惊人时速,而且也饱览了富士山的迷人风光与东京银座商圈的繁华热闹。

当然日苯国内通信行业发展的现状与趋势,才是赴日考察团此行需要着重了解的内容,否则回到谷方之后拿不出硬货,对各方面都不好交代啊。

其中,有一个新出现没几年的phs移动通信系统及终端,就吸引了考察团成员们尤其是林立松的目光。

phs的全称叫personalhandy-phonesystem,译成中文意思就是个人手持式电话系统,是一种无线本地电话技术,采用微蜂窝通信技术,在1880~1930兆赫波段内运作。

phs技术最初是由日苯ntt实验室在1988年对外发布,是ntt实验室根据日苯多数地方人口密度大且人口流动性小的国情特点专门研发,作为一种准备与日苯国内gsm制式和pdc制式竞争的技术形式出现的,在1991年由ntt实验室形成正式的技术规范文件。

1992年7月,日苯ntt公司和ddi公司分别在东京地区开通了phs语音服务,东京街头出现了一种比gsm数字手机还要小得多的“新型手机”,这种“新型手机”体积小重量轻,甚至能放进男士的衬衫口袋内,而且耗电少,充满电能一次待机十天至十几天。

这种phs通话终端一经投放市场后,一个月就在东京地区发展了10万用户,1992年10月份,日苯京瓷公司旗下的astel公司也加入了phs语音业务的竞争,到1993年底,整个日苯国内已经发展了700万户用户。

谷方市电讯局赴日考察团一经发现phs技术这一新事物后,不仅仅是作为专职技术副团长的林立松,考察团的其他成员们也是显得颇为意动。

在国内邮电分营前几年,移动通信业务的运营实际上已经半独立于邮电局之外,仅在业务上接受邮电局的管辖指导。

在邮电分营之后,移动通信业务更是与电讯局再无半点瓜葛,随着国内模拟移动通信网络的持续运营和gsm数字移动通信网络的蓬勃发展,移通集团甚至联讯集团都将赚得盆满钵满是显而易见的,要说有关系有荣光,那也是现在同属电子工业部接受行业管理的缘故。

在1992年邮电分营体制改革的同时,机械电子工业部也重新分拆为机械工业部与电子工业部,除了新成立的国家电讯总局直属电子工业部管辖之外,中华移通集团和中华联讯集团也都要接受电子工业部的行业管理与指导。

今年年初以来一直有消息称,在新成立的邮政部与新成立的电子工业部的基础上,可能很快又要重新组建一个新的部门即信息产业部。

不论国内的通信行业格局怎么调整,电讯局系统现在是既没什么业务新亮点,也没什么利润增长点。

据说在信息产业部组建之后,卫星业务可能要分拆出去成立独立的卫讯集团,寻呼业务也可能要划出去交给联讯集团。

至于电报业务,呵呵,现在还有几个人拍电报?

这样一来,电讯局系统将来也就剩下固话业务撑门面了,从业务范围上讲还不如1992年成立的联讯集团呢,联讯甫一成立就是已经包含了寻呼、固话和移动这三大基础业务了。

现在固定电话的初装费还是相当高的,公家单位需要安装固话的差不多也早就装好了,固话业务的增长点主要落在家庭用户的新安装上,但是一门固话座机的初装费比一位普通工薪阶层的年收入还高,这是问题的矛盾症结所在。

与八十年代中后期以及九十年代初期需要四、五万块钱一只的大哥大相比,现在的手机价格已经是大幅度下降了。

国内最贵的gsm数字手机也不过是两万块钱不到,最便宜的老款gsm手机也就是六千左右,至于模拟网的大哥大手机也就是比中文汉显bb机稍贵一些。

尽管手机的通话费高达每分钟一块八毛钱,而且还是双向收费,但购买手机的新用户却是层出不穷,除了社会上那些日渐增多的老板大款之外,很多稍有经济财力又有移动通信需求的人都会咬牙买一只,虽然昂贵但毕竟不需要像固话开户那样缴纳初装费呀。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老百姓会越来越有钱;随着移动通信技术的发展,手机价格和通话费用都会越来越低……以后国内的手机用户群会越来越庞大,这些都是显而易见的大势所趋。

移通集团自一成立就是庞然大物,联讯集团这一小弟弟以后的发展规模也不会小,如何不让电讯系统的同志们羡慕嫉妒恨呢?

日苯新出现的这种phs技术就挺不错,与gsm、cdma同属第二代移动通信技术,只不过与主流的gsm相比算是一种非主流的技术,另外只是在日苯国内出现及运营而已。

在日考察期间甫一接触这种phs技术,林立松对此就很是上了心。

phs采用微蜂窝技术,基站有10毫瓦室内型、室外型和200毫瓦室外型三种,外形紧凑小巧,易于安装。基站可以安装在覆盖区内的电线杆上、建筑物外墙上、电话亭上和公共场所内。

phs的主要特点是采用全数字化无线技术,保密性强,无法盗打;它采用32k语音编码,话音清晰度可以和有线固定电话媲美,将来还可以支持数据传输业务。

phs手机轻巧精美,携带方便,可以移动使用;采用微蜂窝技术,手机只有10毫瓦的发射功率,对人体安全健康无伤害;用户能在市区内可随时随地通话,提高市话利用率;作为市话的延伸和补充,phs手机的电话号码和固定电话的号码编码方式相同,可以用它拨打市内电话和国内、国际长途,话费和优惠政策也可与固定电话相同。

考察团里个个都是人精,虽然只是市、县一级电讯系统的“领导干部”,但往往越是基层的人胆子越大。

这玩意要是能引进回谷方电讯局,完全可以打打政策的擦边球嘛,我们又不是违规开展移动通信网络咯。

但是经过一番详细了解之后,考察团上上都被冷水泼了个透心凉。

先不谈引进phs技术需要给ntt实验室多少技术授权费了,就是这网络系统硬件投资也着实不小啊。

对于phs移动通信网络的建设,ntt、ddi、astel这三家公司的建网投入都不小。

三家公司先后开通phs语音业务后,开户入网的新用户确实越来越多,看似能够很快收回投资并逐步盈利,但从1994年初开始,下决心退网的用户也越来越多,问题出在phs技术本身。

基站功率小,覆盖范围也小,导致终端切换多,加上终端功率小,所以容易掉话,也就是没信号。

而且日苯的木质房屋多,这信号干扰还好一些,倘若搁到国内城市里,都是水泥砖混结构的房屋楼房,那信号干扰就更大了。

ntt公司和ddi公司搞这个phs移动通信网络,都快亏得裤子都没了;astel公司好在有母公司京瓷公司输血,勉强还能硬撑着。

这么一来,哎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考察团里成员们纷纷作如是想法。

……

刚才,是梁桂琴见到陈安宁拿过来的无绳电话子机而引出了话题,或许是刚从日苯考察回来才两三天,林立松的新鲜劲兴奋劲还没过,这有关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话匣子盖子一旦打开,一时半会就摁不下去盖不起来了,不过最后基本还是围绕日苯那个phs“手机”在打转。

不过陈安宁也看得出来,林立松的确是有点心有不甘,便笑笑道:“林叔,我知道你心里可惜什么,你们在日苯接触到的这个phs技术,将来可能有绕不过去的技术发展瓶颈甚至是死胡同,但是现在立刻就能解燃眉之急,不过又无法承受相当大的投资风险与亏损风险。”

林立松见陈安宁说得一本正经跟个小大人似的,都没细细品味陈安宁话里的内容,就下意识要脱口而出打趣这小家伙两句,却被陈安宁接下来的话给生生震住了。

“林叔,那三家日苯公司建网投入大,又经营亏损严重,我看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们是把这个phs作为一个完整的移动通信网络在建设,而你们电讯局完全可以把phs作为一个无线接入技术来运用,就是一个无线接入技术,仅此而已啊。”

53、都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虽然在这个时空里,日苯的phs技术提前几年问世并进行商用运营,但按林立松刚才的介绍,日苯的电信经营商依然是把phs作为一种新型独立的移动通信系统与蜂窝式移动通信系统进行同台竞争,肯定会使得phs的运营成本相当高昂。

这是因为日苯的phs系统需要独立的交换、传输、计费和运维系统,属于完整的移动通讯网络的范畴,另外经营phs语音业务的电信运营商还需要向固定电话运营商交纳不菲的有线线路租用费。

而且,日苯经营phs语音业务的三家公司之间为争夺新用户开户还进行了价格战,这是以常理就可以度之的必然商业手段。

另外,phs技术同样鲜明的优缺点也会影响了入网用户的开户与销户。

phs技术除了空中同步、基站自由接入和动态时频资源等等优点之外,最主要的就是tdd组网、微蜂窝组网和终端这些了。

tdd组网的特点是对带宽不讲究,同时可以简化“手机”终端的设计,降低“手机”终端的生产成本。

微蜂窝组网可以利用众多小功率的基站,来实现大范围的密集覆盖。

终端可以自主决定切换,甚至可以不通过网络而进行直接互通,而且终端的超低发射功率既显得更加绿色环保,还能大幅度的增加待机时间。

终端里的多天线接收可以改善上行信号的接收效果,陈安宁在说到天线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立刻想起了原时空里几款水果机的天线故障门事件,只要手握住手机智能天线的部位,信号居然就弱了甚至一下子都没了,简直就是智能手机界的笑柄。

同时,正因为是tdd组网方式而容易导致干扰,基站功率小因此覆盖范围也小,导致终端切换多,加上终端功率小,所以容易掉话以致没信号。

所以按林立松刚才的说法,发明出phs技术的ntt实验室所在的ntt公司,其phs语音业务部门都因负债累累而不得不准备放弃这一块业务了,日苯其它两家运营商在phs业务上的经营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

陈安宁估计林立松他们这个赴日考察团绝对是标标准准的纯旅游团,你想一个国内地级市的电讯系统考察团到了日苯,日苯政府的通信管理部门和电信运营商谁会认真搭理你,谁会有空接待你啊?

林立松所言的详细了解无非也就是通过地陪导游和翻译,打听一些道听途说的二手甚至三手信息,最多也就是以管窥豹的了解程度。

当年小灵通火爆的时候,温岚、沈薇薇曾经合伙代理过很长时间的ut斯达康以及英华达的产品。

陈安宁甚至还曾计划过从粤东的水货商那里,批发购进日苯冲电气株式会社(oki)提供的零部件来自己组装生产山寨机。

所以对于日苯的phs技术与后来国内的pas小灵通技术,陈安宁还是比较了解的,娓娓道来的描述与分析把林立松唬的一愣一愣的,连梁桂琴这个外行人士都听得聚精会神。

手上被西瓜水粘得黏糊糊的,陈安宁便起身说道:“林叔,梁姨,我先去卫生间洗个手啊。”

“哦,好的,快去快去。”林立松意犹未尽的应答了一句。

一盘切好的西瓜被陈安宁一个人边说边早就啃完了,梁桂琴也顺便起身把空盘子拿去厨房间冲洗了。

陈安宁洗了洗手又抹了把脸,拿毛巾擦擦干之后,回到客厅坐下来跟林立松笑着道:“林叔,那个日苯nhk电台的汉语节目主持人可能是国内去的留学生,这人讲话可风趣幽默了,他说日苯这个phs手机一旦没信号就是喂-喂-靠,站在风雨中,横竖打不通……”

林立松和梁桂琴俩口子听到这,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梁桂琴还损了林立松一句:“老林你也真够丢人的,去日苯之前还得意洋洋的说这一趟是要打入敌人心脏,一定要好好刺探敌军情报,结果还不如小宁坐在家里收听敌台来得熟悉,你这电讯局副局长当得哦,呵呵……”

“这个,嘿嘿,小宁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嘛,脑子聪明,记忆力好,过目不忘……”林立松坐在沙发那头讪笑辩解了几句,说实话他也是相当郁闷,这到哪里说理去,唉,讲出去都真有点丢人呢。

“梁姨夸张了,林叔才是真正的行业专家,我也是恰好听了几回国际广播,碰巧就记住了这些事。”陈安宁一脸谦虚,只是这收听敌台的夸奖怎么感觉怪怪的。

“小宁你刚才说,可以把phs技术作为一种单纯的无线接入方式来运用,日苯广播里有没有讲到这方面的事?”

林立松是电讯行业的基层专家,陈安宁刚才稍微提了提之后,他就是一点就透了。

但他还是想继续了解一下,陈安宁有没有通过日苯电台的汉语广播听到更多更深入的内容。

“有啊,我听了好几期连续的专题节目呢,日苯人一开始就是想把phs技术推广到全世界特别是不发达的第三世界国家的,针对在日苯国内目前的商用运营方面很多教训,讲了很多在日苯之外落后国家发展的建议,只是后来我家的短波半导体被我不小心摔坏了,加上还要准备高考复习,我才没再继续听nhk的汉语广播。”

陈安宁打蛇随棍上,便把原时空里phs技术被引入国内的情况,稍加改编后描绘了一遍,当然都是借用nhk汉语专题节目里日苯通信专家评论的名义了。

在原时空的那条时间线里,我国借鉴了日苯电信经营商发展phs的经验教训,把国内的phs定位于附加在市话交换机网络里的无绳电话系统,作为固定电话的补充与延伸,使其能够较好地利用了原有的固定电话网,使得建网成本大幅度降低,成为现有固定电话网络的延伸和补充,没有独立的交换和传输资源,纯属无线接入方的范畴。

原时空里后来的小灵通,就是ut斯达康公司利用phs技术将市话传输交换与无线接入技术有机结合在一起,利用市话的交换传输资源,以无线方式提供给一定范围内具备移动通信性能的个人终端。

小灵通的整个系统是由局端设备、基站控制器、基站、处理语音业务的空中信道控制器以及个人手持终端即小灵通手机组成。

陈安宁在描绘这些内容的同时,也装出一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只会依葫芦画瓢照本宣科的样子,有些专业术语故意想不出来,然后就等林立松稍一提醒就顿时哦哦哦对对对这般。

……

“林叔,咱们谷方市电讯局要是引入这项技术,你们还是要进行技术攻关才能解决跟固定电话网的接入哦。”

陈安宁知道原时空里日苯的phs这项技术被引入国内后,是ut斯达康公司针对国内城市通信的实际情况开发出了一种无线接入技术,定位于微区无线市话系统,也就是本地v52交换机an2000phs空中接口,既所谓的pas无线个人接入系统(personalaccesssystem)。

从某种程度上讲,原时空里后世国内pas系统是对日苯phs系统进行了大幅度的技术改进与衍生发展。

林立松沉吟片刻,坐在沙发上若有所思道:“我们电讯局如果利用本地pdh网和各乡镇的程控交换机,通过空中话务控制器的控制,倒是的确可以实现市区、郊区、金山、红阳、宜漾、宝桦的联网漫游与无线通信。”

陈安宁笑道:“林叔,这我就真的不懂了,我也就是听广播听个皮毛,时间不早了,我就回家洗澡睡觉啦,您跟梁姨也早点休息,呵呵。”

林雪家客厅墙上的石英钟,时针都快走到十二点的位置了。

“小宁,你林叔叔要是因此搞出个政绩来,到时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哦。”梁桂琴在旁边打趣了一句。

林立松不由哑然失笑道:“八字还没一撇呢,这个网络设备、基站设备和个人终端现在只有日苯才有,这可是涉及到使用外汇的大事情,而且需要多少技术引进费都还没数呢,另外这无线接入技术还得找邮电学院的专家教授来解决,我也就是草拟考察报告的时候顺便跟领导汇报一下提一提,呵呵。”

“哎呦喂,老林你不是一贯都能得不得了的嘛。”梁桂琴白了老公一眼,又戏谑了一句。

“只要政策和经费一到位,我林叔叔绝对啥都会。”陈安宁拿起茶几上的无绳子机,随口说了句玩笑话。

“你这小讨债鬼,俏皮话张嘴就来。”梁桂琴夸了一句,又拉着陈安宁道,“小宁等一下,把那个哈密瓜切一半带回去放冰箱。”

“梁姨,这个就不用了吧,我明天再过来吃就行啦。”陈安宁客气了一番。

“也好,明天晚上我们一边吃瓜,一边看电影。”

林立松站在一旁说了句,又指着电视柜那边跟陈安宁说道:“小宁,明天你帮我看一下呢,你们小年轻懂这个电器洋玩意,这个影碟机放一会儿就卡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陈安宁赶紧跑过去弯腰蹲下来一看,果不其然,原来在录像机上面摞了一台vcd影碟机,还是南韩三尚牌的崭新货。

从进门到现在还真没注意到林雪家添了一台vcd,想想1994年这时候vcd影碟机差不多是该问世了。

棒子三尚的vcd机器不稳定而卡碟,这是无解的。

前一世里陈安宁家化工厂里就有一台三尚vcd,给工人们在厂里宿舍娱乐休闲用的,据说因为质量很不稳定,三尚还暂时退出了vcd碟机行业,直到dvd时代普及后才重新进入碟机行业。

“你林叔叔也是个好佬,到日苯转了半个月就买了一台南韩的破玩意带回来,我看还没有我们办公室张姐家的国产皖燕质量好。”

梁桂琴在陈安宁背后吐槽了一句。

“瞎说什么呢?日苯的化妆品没给你买?”

林立松立马就抗议了起来。

城门失火可别殃及池鱼,陈安宁可不想拉偏架,站起来赶紧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洗澡睡觉啦,林叔梁姨你们早点休息啊。”

“小宁,明天早上不要睡懒觉啊,早点过来吃早饭。”梁桂琴关照了一声。

“你也真是的,这好不容易高考结束了,睡睡懒觉又怎么了?小宁,大门钥匙还放老地方,到时候我们上班后,你自己开门过来吃早饭。”

“哦,好的,好的。”

陈安宁忙不迭的答应,赶紧撤退,怕了他们俩口子了。

回到家洗了澡,上了床很快就睡着了。

入睡后又做了个梦,梦到周二的7位数开出了一串陌生的号码,梦里的心情一沮丧立刻就睁眼醒了过来,偏偏那串号码死活都想不起来,真特么急死人了。

躺在床上两眼一抹黑,心里不断唉声叹气,搞不好辛辛苦苦白跑一趟毗陵来回了,我这才真是八字没一撇呢。

54、最长的一日(上)

1994年7月12日,星期二。

陈安宁再次睁开眼醒来时,一片万籁寂静。

睡前未曾拉合窗帘,此刻外边的天色像是刚蒙蒙亮,盘桓的黑夜正欲速速隐去。

窗外,看不出有破晓时的微弱阳光浮现,今天应该会是个阴天。

正惊觉气温怎么有点凉,就一连打了几个喷嚏,打得眼泪鼻涕都一起出来了。

陈安宁掀开搭在肚子上的薄薄夏凉被一角,起身下床打开了日光灯。

眨了眨眼,待霎时适应了刺目的灯光后,他四下环顾了一圈,习惯性的想找抽纸盒却没找着,这才反应过来1994年的时候,清风洁柔维达心相印这些纸盒装或软包装的抽纸可能还没有普及,唉,陈安宁抬手抹了抹鼻涕,含泪叹乎真特么蛋疼啊。

床前方凳上的小风扇还在鼓鼓吹着睡眠风,他上前顺手关掉了电风扇,又开了房门走到卫生间。

直接打开洗手池边的水龙头,洗了洗手,又抄了一把水抹了抹鼻子再洗了洗,接着就开始刷牙洗脸一阵忙碌了起来,反正此时没有丝毫的睡意,也不想躺回去接着再睡什么回笼觉了。

洗漱过后去餐厅,那只金利来手包还搁在餐桌上,拉开拉链取出了香烟和打火机。

拿着烟和打火机到阳台看了看,陈安宁心道怪不得一觉醒来,颇感有所凉爽,原来外边正下着连绵小雨,好在昨晚睡觉前把晾晒干的衣服裤子给收了进来,不然这时候就要白白受潮了。

刚才洗漱的一会儿工夫,天已快彻底破晓,东方的天际泛起了大片的鱼肚白,户外渐渐变得灰亮了起来。

大块大块的云团,像是占据了谷方上空的一大半。

不知道这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也不知道下了有多久。

雨点很细,悄然无声地垂落,站在阳台上几乎听不到雨滴的落地敲打声。

雨丝很密,千万条细线像是织成了一张看不出有孔眼的巨网,从云层里一直垂挂到地面上,小路、花坛和大地早已湿透得淋漓尽致。

昨天早上,用健力宝易拉罐充作的烟灰缸还在阳台墙角处,陈安宁弯腰把它拿了起来放到阳台中间的小矮方桌上。

又取了墙上钩子挂着的一块抹布,将一张小矮凳擦拭了几下,把抹布挂回原处,然后拉过小凳子在小矮方桌旁一屁股就坐了下来。

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叼上点着后,将烟盒和打火机都揣进运动短裤的裤兜里。

雨天破晓时这种灰蒙蒙的鱼肚白,跟晴天清晨的鱼肚白还有点不一样,此刻总是给人一种混沌迷离的感觉,就像没什么晨喜也没什么生机,仿佛人的整颗心都会随着潮湿而阴沉凝重了起来。

好像所有的悲剧多半都发生在雨天,所以人注定总会在阴雨天感到失落彷徨乃至崩溃绝望吗?

前天晚上睡觉做梦,还是在2018年7月9日入夜,这一觉一梦后竟是时空大挪移。

这两天两夜里,陈安宁并没有小说里男主角重生后的那种欣喜若狂,也没有多少从头再来的激动与豪迈,内心里也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要既来之则安之,换个时空一样恪守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一样可以与时俱进实现华夏梦,但若要心安则谈何容易啊!

还要再重活二十二年,才能活到自己重生过来时的年纪。

就像明明知道一部电视剧的剧情起伏承转,知道大结局时各个角色的命运走向,却不得不对着电视机从头看起而不能离开屏幕半步,但看着看着就会发现熟悉的剧情与人物已经不知不觉间大为迥异,这特么的是何等的操淡啊。

毋论时空怎么转变,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二年,可以陪伴一个人的所有高峰与低谷。可是,当我站立在人潮中,看千百双手挥舞,却可能再也看不到你们的影踪。

前一世的爱人,可能不一定再存在于这一世里,前一世的孩子们,更是不可能如期来临了,陈安宁想到这里就一阵抑制不住的心痛与酸楚。

一支烟抽完,他的睫毛已挂起水气,眉间已长出青苔,眼睛已沦为沼泽。

其实,陈安宁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下雨天,尤其是淫雨霏霏的梅雨季节。

唉,静芝倒是很喜欢下雨天,她说特别喜欢下过雨之后的空气里,带着丝丝清新的泥土芳香,深吸一口气会从心底感到一阵凉爽,会让她感觉到灵魂在愉悦地漂浮着,不论是绵绵细雨还是滂沱大雨,都会带走过往的不快,雨后就是一片崭新的气象,心灵会如同被雨洗刷过一般而明净得一尘不染。

如果是静芝面对眼前的无聊雨景,想必她会拿起手机拍张照片,然后在微信里发一条朋友圈:小雨里的谷方晨间,清新与诗意扑面而来,透明的微风让人禁不住想要贪婪地呼吸,想要将雨中的丝丝凉意都尽情地吸进肺腑,身体里的每一条经脉都有若在一呼一吸之间被清洁通畅了一遍。

唉,这个女文青呦,从来就想不到环境恶化后酸雨的概念。

记得当年毗陵网友事件被温岚揭穿之后,静芝时常在qq上安慰苦闷的自己,自己还曾借机说过一些别有用心的言辞,至今还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曾与你一起躲过雨的屋檐下。

听丝丝小雨的滴答声,一滴一滴般的清晰可闻,犹如你的呼吸渗入我的感受里。

眼睛为你落着雨,心却为你打着伞。

每一次,静芝都立刻生气得将自己拉黑,过不了几天又会主动申请加自己为好友。

……

风渐渐起大了,裹卷着湿润潮意与滴滴雨水掠过阳台,一声闷雷后,雨点就突变得如豆粒般大小落了下来,楼前高树上的树叶都似被砸得颤抖了起来。

雨下大了,烟上的卷纸都被打湿了。

陈安宁将剩下的半支烟扔进易拉罐内,把易拉罐依旧放回墙角处,便进到屋内关上了阳台的门。

在卫生间搓洗昨晚换下来的衣裤时,陈安宁不由得又想起前晚与昨晚的两个梦,毕竟是因梦而移魂重生啊。

前一世里的那晚,唉,其实也就是48小时之前,自己跟薇薇窝在床上看完《重返二十岁》的电影,薇薇立了个她也要“重返二十岁”的玩笑flag,结果反而是自己悲剧了,一觉醒来可以说自己是重返到十六岁,也可以说是重返到十八岁。

可重生之后,前晚竟然梦到薇薇真的重返二十岁了,这是什么意思呢?

陈安宁清楚,跟谷方这里的民间习俗不一样,渝城那边的习俗是讲周岁而不是讲虚岁的。

倘若薇薇重生到二十周岁时,那就应该是重生到1996年啊!

如果在这个时空里,也有薇薇的存在,但此时此刻的她根本就不认识自己,却在两年后的1996年突然对自己很熟悉,想来是有一定喜感的。

如果两年后的她,已经有了男朋友怎么办?

瞬间一想到这种悲喜交加的无厘头,陈安宁顿时就无比的脑瓜疼!

如果在这个时空里,毋论有没有薇薇的存在,薇薇却重生到另外一个平时时空的1996年,那又该是何等的操淡啊!

如果在那个平行时空里,既没有陈安卓也没有陈安宁,这种情况还稍微让人安心一些;倘若有陈安卓或者有陈安宁,以薇薇的性情肯定会扑上去倒追不放的呀。

哎呦卧艹,特么的一想到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陈安宁立刻又更加剧烈无比的脑瓜疼。

这个时空里,甚至其它平行时空里,另外还有没有岚岚与静芝呢?

双手落在脸盆的肥皂水里,机械一般的一遍遍搓洗着衬衫领子,领子都会被搓破了,直到搓得手发疼,陈安宁这才醒悟了过来。

哎呦卧艹,这种情况不能想,千万不能想,绝对不能想。

陈安宁赶紧强迫自己抛弃杂念,转而去思考昨晚的那个糟心梦。

东海省变成了江淮省与江南省,江南省依旧还有7位数体彩,只是不知道江淮省现在有没有体彩,如果有的话肯定不会也叫7位数。

在原时空的那条时间线上,东海省1993年10月到1994年7月期间的7位数体彩,开出的500万特等奖肯定有省内江北地区的中奖情况。

在现时空,江南省7位数体彩的开奖跟原时空相比,应该已经完全乱套了才对,那个在蠡港镇打工的贾姓小伙子怎么还能中巨奖呢?

为什么蠡港巨奖事件的每一个细节都分毫不差,都能跟原时空里一一对得上号呢?

此时此刻,陈安宁脑子里突然迸发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前一世里,他从来不买7位数、7星彩、双色球和超级大乐透这些彩票,所以对于那些巨奖情况是一无所知,唯一有数的是奖池每隔一段时间就被人单式倍投五十倍啥的一撸而空。

但是对于东海省7位数体彩历史上的新闻事件或者说趣闻轶事,他就清清楚楚的知道两件事。

一件是亲身经历、亲眼目睹的蠡港镇开奖后的纠纷,另一件就是启新电镀厂的门卫秦大爷,猜对了全部数字却没有猜中位置排序了。

所以老天是用第一件事提醒我,不要忘了第二件事?

都已经移魂重生了,陈安宁当然相信“老天”的存在了。

可是,那昨晚这个梦又是怎么回事,要怎么解呢?

该死的,梦里看到的那注中奖号码,特么的就是记不清想不起来,否则上午就可以赶紧再买它几注,不管有枣没枣先挥它几杆子呀!

从现在到晚上直播开奖还有十几个小时,这一天将会真特么的难熬啊。

55、最长的一日(中)

早晨刚过七点钟,居然接到了冯文娟从东吴崑江县打来的电话,来电号码就是昨晚打过来两次的那个固话座机,原来还真是她住宿招待所里的公用磁卡电话。

冯文娟在电话里寒暄两句后,又略带促狭意味地笑问道:“哎,这么早没把你吵醒吧?”

“没有啊,天才亮的时候我就醒了,睡不着就索性起床了,之后洗洗漱漱,顺便再把昨晚洗澡换下来的脏衣服洗干净挂起来,刚刚忙完没一会儿,正好你打电话过来。”

“哎呦,今天怎么起这么早啊?喂,昨晚我给你打了两次电话,你怎么都不在家啊,不会又去跟同学聚餐喝酒了吧?”

冯文娟随口问了一句,不待陈安宁回答又接着埋怨了一句,声音调子听起来却是很温柔,还能听出点关心的味道在其中。

“嘿嘿,文娟姐你猜了个半对,昨天我是去吃酒了,但是可没有喝酒哦。”

现在陈安宁称呼冯文娟为姐,张口就来毫无压力,心里面基本没什么别扭感。

对于冯文娟的同事董志勇、季婕与庄平秋,不管是原时空里1978年生人的陈安宁,还是现时空里1976年生人的陈安宁,喊他们一声董叔叔、季阿姨与庄大哥,按理说也都是理所应当的称呼。

但是昨天下午搭他们的顺风车去毗陵时,言谈交流之时,陈安宁的心里其实是很有些膈应的。

毕竟两天之前他还是一位虚龄四十有一的中年人,而董志勇现在也就是四十多岁年纪,季婕应该还不到四十岁,庄平秋更是年纪轻轻只有二十七岁。

这么较真算起来,陈安宁认为季婕与庄平秋应该喊自己一声陈哥,自己喊董志勇一声董哥还差不多。

总的来说,别看昨天一路上聊得火热,其实陈安宁是很有些蛋疼的。

不过季婕是那种熟透了的美艳正当时的妇女同志,是可以酌情相待特殊照顾的,毕竟政策规矩也是由人制定的,执行起来还是需要灵活变通哩,喊她一声季姐也不吃亏,坚持具体地分析具体情况,就是坚持辩证唯物论为基础的唯物辩证法,更是marx主义活的灵魂嘛。

而对于冯文娟,陈安宁除了前天下午刚碰面的时候喊得有些别扭外,后来出于乱七八糟的种种考虑,他是真的越喊越顺口了。

这大概是异性相吸的缘故,就像昨天喊年龄相差近二十岁的季婕为姐,心里一点都不感觉到扭痛。

“吃酒?你家什么亲戚办大事?前些天也没听小琳说过啊,是去你老家毗陵市江洲县的乡下吗?那你晚上怎么回来的?”电话那头的冯文娟实在有些纳闷,便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陈安宁母亲那边的亲戚都在胶东,他父亲这边的亲戚里也就是建邺的大伯家有来往,其它就是住在江洲县乡下的一些没什么来往的父系远亲了。

“嘿嘿,文娟姐你又猜了个半对,还真是去的毗陵哦,不过是昨天下午到的毗陵市区,晚上在毗陵坐火车回的谷方。”

不论是前天还是今天,陈安宁心情糟糕的时候只要跟冯文娟说说笑笑,有时候再不着痕迹的逗弄逗弄她,就能暂时抛开一大半的烦恼与忧愁,他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缘故,同时他的内心深处也不情愿去探究其中一二原因。

“啊?你昨天没去驾校学车?你可不要稀里糊涂的,仗着不知道在哪里摸过几次方向盘就吊儿郎当啊,过几天你就要去香江玩了,等你从香江回到谷方说不定就要到二十几号了,这个月底就要场地考试和路考了耶,哎呀你这孩子……”

冯文娟一下子是真有些着急了,在电话里的口气也是越来越重。

“文娟姐你别激动呀,我去学了,昨天学了一上午呢,中午下班的时候刘师傅还一个劲的夸我呢。”

在电话里,陈安宁赶紧跟冯文娟解释了起来,昨天上午学了半天效果很好,当然中午请客的事情就没必要提了,下午凑巧搭他们二大队的顺风车去了一趟毗陵市区,因为有个笔友大哥昨天过二十岁生日,他接受邀请去吃酒的,不过在酒桌上因为还是学生就滴酒未沾。

“呵呵,男笔友还是女笔友啊?”冯文娟在电话里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当然是男笔友啦,去年在建邺数学集训的时候跟我上下铺呀,你说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嘿嘿,文娟姐你思想不够健康哦……”

陈安宁编瞎话也不是毫无事实依据,起码也能做到一分真相九分虚构的程度。

去年高二下学期,之前的“陈安宁”参加江南省高中生数学竞赛获得了一等奖,暑假时他们这些获得一等奖的学生被召集到建邺集训了两个星期,不过睡在他上铺的兄弟是来自荆溪的一位男生,随后去年八月份在全国高中生数学竞赛中,“陈安宁”只是仅获得了二等奖罢了。

“谁知道是不是男同学呢,欲盖弥彰还倒打一耙,哼!”冯文娟在电话里嘀咕了一句。

“哎呦喂,我骗谁也不能骗我的文娟姐啊。”

“滚,你个小屁孩臭不要脸的,我怎么还成了你的了?我呸,不睬你了,没皮没脸的,哼。”

“好好好,你是党的,党的女儿,我是共青团员,你还是我姐啊,嘿嘿。”

“德性,油嘴滑舌的。”电话那头,冯文娟不禁气极而笑。

“哎,文娟姐,我跟你说个事啊,你先不要激动啊。”电话里,陈安宁以一副神秘兮兮的语气岔开了话题。

“又怎么啦?”冯文娟感觉莫名其妙。

“昨天我在毗陵市区闲逛的时候,看到一家彩票店里好多人在买7位数体彩,我也去买了几注,后来又想了好多可能会中的号码,一共买了25注50块钱呢。”

陈安宁觉得万一中奖了,瞒谁也不应该瞒冯文娟,先提前给她打个预防针吧。

“你神经病啊?!概率这么小,你买5万块钱也不一定能中,我一个月工资的十分之一都没50块钱呢。”

冯文娟顿时就生气了,觉得陈安宁这样大手大脚的乱花钱,实在是没脑子之举,而且也不应该。

“文娟姐你别乌鸦嘴呀,买的时候我觉得蛮有感觉的,等晚上开奖结果出来,要是中了大奖,弟弟我送你一辆四驱的大切诺基怎么样,挺适合你们这种到处跑的工作性质,也省得你骑摩托车风里来雨里去的。”

“文娟姐,你想要什么颜色的车?哎呀,红色的太张扬了,还是黑色的比较好,低调沉稳又大气。”

“我也没看到咱们谷方市区哪里有卖车的地方,哎,你家不是在建邺嘛,到时候你陪我去建邺领奖,领完奖咱们就在建邺给你买辆大切,嘿嘿。”

“嗯,到时候还得再送你一部手机,哦不,一定要买两部,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省内漫游,一部手机平时就在谷方用,另外一部手机嘛,到哪出差就办哪里的手机卡,哦,文娟姐你要是经常回建邺的话,那就再办一张建邺的手机卡。”

冯文娟也是极度无语了,任由陈安宁在电话里满嘴跑火车吹了一大通,最后她来了句:“我谢谢你啊,陈大款,神经病!挂了,哼,拜拜!”

此时,东吴的崑江县县城,金盾招待所。

副大队张云雷刚才在二楼餐厅快吃完早饭时,黄佳这小丫头端着盘子在他身旁椅子坐下来,然后一脸窃笑地偷偷说道:“雷叔,怪不得冯姐起得最早,早饭也是第一个抢着吃完,原来是要挤出时间来跟她对象打电话,嘿嘿。”

张云雷听得心中一动,转头却道:“佳佳,别到处瞎说啊,万一闹误会了,同事之间可就不好处啦。”

“雷叔,你就放心吧,打死我也不会乱说,我就是纳闷冯姐这保密工作做得真好,绝对的深藏不露,我也是今天刚刚才无意间发现,呵呵。”

“哦,你怎么又突然知道的?”张云雷故作随意地追问了一句。

“冯姐刚才在楼下磁卡电话机那打电话,我躲在楼梯口后面偷听了几句,嘿嘿,说话可温柔了,我猜绝对是打给一个男的。”

“偷听同事打电话,你还好意思哦,以后不许这样子。”

张云雷在黄佳这小丫头的脑袋上拍了一记。

“哎呦,雷叔,你把我粥碗都差点打翻了。”黄佳立刻就呼痛叫屈了。

“快点吃,我先下楼了,搞不好我们大家伙在门口就等你一个懒鬼了。”

张云雷嘱咐完黄佳后就起身离开餐厅,从二楼走下来刚出楼梯口时,就看到冯文娟把磁卡电话机听筒啪得一挂,然后一脸气鼓鼓的样子,一把狠狠地抽出了磁卡。

“哎呦,小冯你这是跟谁较劲呢?”张云雷试探了一句。

“还能有谁,还不是陈安宁这个神经病呗!”

“陈安宁这小家伙怎么啦?”

“哦,也没什么事,小事小事。”冯文娟吱吱呜呜的,她自己都嫌这种没没脑子的事说出去丢人现眼。

“小事就好,年轻小伙子嘛,呵呵,小冯走咯,我们先上车,差不多就等小黄一个人了。”

张云雷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偷着思量,前天晚上他老婆跟他说小冯可能在跟牺牲了的老陈家陈安宁搞对象,他的第一反应也是回他老婆一句你神经病啊,可是今天看来貌似真有点情况哦。

老陈这人一辈子耿直正义,一身的浩然正气,可他家小子这件事做得真不够地道,脑子聪明学习成绩是挺好,可这小小年纪歪脑筋动得也够利索啊,这大学门还没踏进半步呢,都敢抢先勾搭老子的手下职工了。

前段时间,我还寻思着可以撮合撮合小冯跟小庄呢,特么的这算咋回事呀?

幸好我跟谁都没吱声,否则让我“奔雷手”的赫赫威名往哪搁?

张云雷偏偏这时又没法生出什么怨气来,自家系统的烈士子弟,人品极佳又一表人才,脑子聪明学习成绩好,就是这双方的年龄差距大了些,唉,反正到时候该是小冯父母烦的神,关我屁事呦。

冯文娟感觉张大队脸上表情怪怪的,还没来得及往细里深想,就被队里另外一个开车的男同事在招待所大门口招呼着上车了。

……

而陈安宁听到电话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郁闷道我还没提要买房的事呢,现在的房价这么低,建邺燕雀湖旁边如果已经有商业开发的别墅出售,咱必须买它个四、五栋啊,哦,不对,还是燕京的四合院先来一两套吧。

当然得有个前提,要能真如我所愿开出那一注号码啊。

哎呦,这特么太难受了,还得熬到晚上十点钟才能见分晓。

56、最长的一日(下)

陈安宁把无绳电话子机放回底座充电,转过身刚走到卧室门口,电话铃声又响了。

跑回去一看是对门林雪家的座机号码,接通之后梁桂琴才喂了一声,陈安宁就抢着说道:“梁阿姨,我刷个牙就过来吃早饭啊。”

“哦,好的,那等你啊。”梁桂琴应了声,就挂了电话。

之前因为抽了几根烟,陈安宁急忙又去刷了个牙,再把身上的t恤衫脱了,抓在手里闻了闻好像也没什么烟味,想了想还是重新换了一件干净的t恤衫穿上,裤兜里的烟盒和打火机也掏了出来放进床头柜抽屉里。

毕竟个人形象还是要有所注意的,免得被林立松两口子闻出了身上的烟味,还以为自己跟着谁谁谁学坏了。

陈安宁一方面对林雪她爸妈“逼良为婿”的念头心有余悸,另一方面在他们俩口子面前又自觉注重个人形象,这种心态的确是够矛盾的。

收拾捯饬了一下,陈安宁拿了钥匙和无绳子机就去对门蹭早饭了。

重生之前的这些年里,每天从早晨起床到夜里睡觉基本上是手机不离手,移通、电讯和联讯分别一个号码各一部手机,总有一部随时在手里,算算也只有洗澡和嘿咻的时候手里没抓手机。

移通139号码的手机,用来跟家人、亲戚、同学和生活圈里的朋友熟人联系。

电讯133号码的手机,用来跟员工、客户、行业人士、有关部门工作人员和工作圈里的朋友熟人联系。

联讯131号码的手机,用来跟社会上乱七八糟的男男女女狐朋狗友联系。

三家运营商,三个手机号码,三部智能手机,三个qq号,三个微信号,三个陌陌号,三个探探号……

重生过来后的这两天,不拿个手机出门以致走路都感觉别扭,无绳电话子机的信号接收距离又有限,也就是去林雪家串门的时候携带一下过过瘾了,所以现在迫切需要搞一大笔钱来买一部手机啊。

为此先定一个人生小目标吧,争取今晚能中它个01亿。

想想真特么疯狂,爱立信gh398这破玩意儿的时价居然要接近两万元,倘若搁到二十五年后的2018年,差不多相当于二十万元左右的购买力,256gb的iphonex都可以买二十部了。

敲开林雪家的门,陈安宁先跟林立松俩口子问了早安,也不需要自己动手帮忙端个碗拿个筷子啥的,因为一切都已就绪就等他了。

陈安宁在餐桌旁坐下来聊了几句,心道怪不得连早饭都要喊我过来吃,原来林立松从日苯还带了一台松下豆浆机和一台东芝电饭煲回来,敢情是要让我这个“土包子”开开洋荤啊,呵呵。

他还特意到厨房间参观了一下这两台洋玩意,的确要比这时候的国产货先进很多,看起来就跟2018年时候的国产高档豆浆机电饭煲没什么两样,要说落后可能也就是没有wifi连接和手机app操控这两项功能了,特么的这时候小日苯白色家电的工业设计水平有这么先进发达?

一想到昨天对国外可能有穿越者或者重生者出现的怀疑,陈安宁顿时就没什么胃口了,这真是“多难兴邦”啊,对咱们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华夏梦很不利呀,于是就不由得想起“*******,*******”了。

而林雪她爸妈还在旁边一个劲的感慨,在日苯买的电器居然都配有中文说明书,可惜仅是繁体中文的,不过照着说明书来还是觉得操作蛮方便,豆浆机打出来的现磨豆浆真是好,电饭煲熬的白米粥也是香……

陈安宁心里有些意兴阑珊,表面上还得客客气气感激得很,另外还要配合这俩口子感慨一下国内外的差距,本来还想说些俏皮话乐呵乐呵的也没了兴致懒得张口了,反正就是一个字,埋头吃吃吃。

陈安琳还要在建邺起码待两天才回来,所以前天下午,陈安宁索性就在电话里跟保姆常阿姨讲,这个星期先暂时不要过来买菜烧晚饭了。

吃过早饭,打过招呼要回家之前,林立松与梁桂琴俩口子就叮嘱陈安宁这几天一个人在家那就早晚饭都过来吃,他也不玩虚假客气而一口答应了。

先做外边下着雨,雨不算过大也不算太小,不过陈安宁也不想出门弄得浑身上下湿哒哒的去学车了,就这么窝在家里一直熬到晚上十点钟开奖吧。

实在闲得无聊,就从卧室书桌抽屉里找了两张空白16开纸和水笔,趴在客厅茶几上,先把赵兆谱曲的《当你老了》歌谱简谱写了出来,接着又把莫玟蔚演唱版本的c调原调指法的吉他谱也写了出来。

在原时空里陈安宁对这方面是一窍不通,绝对是标标准准的乐盲加白痴,现在默写起来却如有神助犹如早就刻在自己脑子里一样。

全部写出来之后,提着纸张在面前抖了几抖,自己忍不住都要点上32个赞,以后在这个时空里哪怕混得再惨,至少也能混成黄沾或者林汐这样的词曲大家吧,嘿嘿。

自我欣赏了一遍又一遍过后,才恋恋不舍的将两张谱子收进茶几下的抽屉里,接着打开电视机消磨时光,不过这电视看得着实让人很是蛋疼啊。

偌大的客厅里,搭配的电视机是18寸的沪江产金星牌小彩电,而且还没有遥控器,比对门林雪家的21寸带遥控器的日苯东芝大彩电差远了。

林雪家的那台东芝彩电是前两年买的,这时候应该价值六、七千吧,估计林立松以前也没少搞灰色收入,呵呵。

连续走到电视柜前弯腰蹲下来调了几次台,陈安宁就颇觉腰酸背痛了,这不是生理上的而是纯属心理上的感受。

这大上午的也没什么新闻时政节目,干脆就窝在沙发上安安心心地看起了《我爱我家》第一部。

差不多是时隔二十五年再看这部剧,除了恍若隔世之外,剧情内容和人物角色还是有不少笑料的,尤其今天正好播放到第17和18集,当看到葛攸饰演的二混子季春生去贾家蹭吃蹭喝,看到“葛攸躺”的画面出现让陈安宁立刻会心一笑。

没想到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家里还有客人来访。

看到伍浩提了两袋水果,领了位年轻漂亮的陌生姑娘一起上门,陈安宁霎时愣了又楞。

倘若不是伍浩在一旁出言介绍,陈安宁一下子还真没认出来,眼前这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美丽姑娘,竟然就是卸掉浓妆的音乐酒馆驻唱女歌手王夭。

这真是脱了衣服,哦不,应该换了衣服卸了妆就认不出来了。

今天,伍浩冒雨驱车带着王夭是要去南锡的太泽湖影视城,路过东风二村的时候就顺便进小区上楼来认认门,因为不知道陈安宁家的座机号码是多少,也没法事先联系一下,没想到陈安宁因为下雨天没有外出而恰好在家。

家里也没什么好茶叶,甚至今天都没有烧开水,陈安宁就从冰箱里拿了两瓶旭日升冰茶招待他们。

聊过几句之后,才知道他们为什么下雨天赶着去太泽湖影视城。

原来伍浩的母亲有一位娘家堂哥叫张春升,张春升是江南省电视台的电视剧导演,伍浩按照辈分关系应该喊一声表舅。

张导正在太泽湖影视城执导拍摄一部十三集电视连续剧《狐女情缘》,该剧取材改编自蒲松龄《聊斋志异》里的某篇故事,拍摄工作已经接近尾声,接下来很快就要进入后期制作阶段了,大概年底之前就会在江南省电视台的荧屏上与省内观众朋友们见面。

今年春节期间,张春升张导曾经来谷方伍浩家拜年走亲戚,当时在海岛上音乐酒馆听到王夭现场唱了几首歌之后,便对业余歌手王夭的唱功大为赞赏,加上王夭是伍浩老婆的表妹这个缘故,便讲今年年中的时候,可以推荐王夭演唱由他执导电视剧的主题曲、或者片头曲片尾曲什么的,当然张导也没有把话一口就说满,毕竟到时候电视台里方方面面打电话递条子的事情肯定会有。

对于业余歌手身份的王夭来说,这是天上掉馅饼的超级大好事。

1994年这时候的国内歌手如果想一夜成名或者一曲成名,最好的途径就是通过央视了,要么在春晚于亿万人面前独唱或者合唱一首歌,要么由《东方时空》节目组制作一首mv在《东方金曲》连播一星期,要么在央视组办的晚会上露个脸唱首歌。

除此之外,更好的路子就是演唱电视剧里的插曲了,另外还有就是参加各种权威的歌唱比赛或者地方电视台什么晚会啥的。

昨天张导给伍浩打来电话,称给电视剧编曲配乐的金老师今天下午会到剧组来待不少天,片头主题曲与片尾曲的歌词已经请人写好,就等金老师给歌词谱曲了,张导在电话里让伍浩带王夭来剧组跟金老师先见个面。

今天伍浩他们到陈安宁家除了顺便认个门熟悉下之外,还附带央求陈安宁一件事,就是王夭与tnt乐队的陈海君想获准以后能演唱《当你老了》这首歌。

“小事一桩绝对没问题啊,走穴时唱一唱都行,哪怕就是出个人专辑时想收录这首歌,也是一声招呼的事,不用放在心上,呵呵。”

陈安宁说说笑笑就一口同意了,说实话他也没指望靠这个成名赚钱,顺便还把上午刚刚写的歌谱和吉他谱拿出来送给了王夭。

王夭接过歌谱折叠了两下,收进了随身的小挎包,然后伸出手跟陈安宁说道:“小宁,非常感谢你这么大方啦。”

“夭姐你客气了,你跟海君哥能把这首歌唱给更多的人听,让更多的人称赞这首歌曲子谱得好,就是对我最好的感谢哦。”

说话间,陈安宁也伸出手跟王夭握了握。

喊王姐觉得像是喊一个三、四十岁的妇女,喊夭姐则要好听得多了。

“小宁你在音乐方面这么有才,我觉得你自己填词谱曲肯定也没问题,我还希望你有机会能帮我写几首歌呢。”

王夭松开陈安宁的手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手如柔荑,手指头滑过他掌心时还挠了两下。

陈安宁为之一怔,没等下意识间要做出应对,王夭已经把玉手收了回去。

“没问题,只要夭姐诚意到位,我啥本事都会,呵呵。”

看着王夭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模样,不禁一时失神心动不已,趁着伍浩借用卫生间关门放水的机会,陈安宁忍不住小声说了句混不吝的荤话。

前一世里的2018年那会儿,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术已经盛行天下,不论是看图片视频还是亲眼目睹,都令人不禁大喝一声,妖精,吃俺老孙一棒!

倘若看到妖精卸妆后的素颜生图,又令人不禁大喝一声,妖精,给一刀来个痛快,俺老孙只求速死!

也是前一世里的1994年那会儿,社会上的化妆术才刚刚起步,很多美女不化妆是西施,一化妆反而快成了东施。

眼前的王夭就是一例,前晚在海岛上音乐酒馆里看到她时,她是一副浓妆艳抹的打扮,当然她的化妆水平也还可以,但就是觉得她那晚成熟美艳的妆容有点假不够真。

今天再见她略施淡妆后,真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青春靓丽间也年轻了好多岁。

陈安宁说完这话就后悔了,太冒冒失失了,完全有损自己伟光正高大上一身浩然正气的青春形象啊,幸好说的是“本事”而不是“姿势”。

而王夭也是听懂了陈安宁的戏谑言语,俏脸顿时就窜上了红晕,心里是又恼又气又羞,刚才挠挠手指只是一时间鬼使神差,想“调戏”作弄一下眼前这个大男孩,没想到这臭小子没脸没羞的就跟泥鳅一样见洞就钻,滑不留手防不胜防。

这时好在伍浩从卫生间开门出来,无形之中不经意的化解了这两人之间的无声尴尬。

伍浩跟陈安宁寒暄两句后,就要冒雨驱车急着赶路去南锡了。

陈安宁拿了钥匙,关门下楼把伍浩他们一直送到楼梯口。

下楼的时候,美女王夭面色如常却沉默不语,陈安宁也不好意思看人家只是闷头跟在后面。

到了楼下,跟伍浩说了句下雨天开车要多注意安全之后,又顺口提道:“伍哥,你如果要搞会员系统的话,不要局限定位在你的音乐酒馆这方面。”

见伍浩不是太明白什么意思,陈安宁便在楼梯口的屋檐下跟他简单解释了几句。

伍浩听了豁然开朗,随即就说道:“我老婆去年从鹏城、羊城和沪江转了一圈回来后,也想投资学人家开一家高档的美容美发店,倒是也可以合用这个会员系统。”

“那是啊,所以你这个会员体系没必要直接就叫什么海岛上会员,完全可以叫一个其它名称,将来可以应用到伍哥与嫂子名下的所有产业里,譬如可以叫唯品会,唯一的唯,品质的品,唯品会时尚沙龙俱乐部,伍哥你觉得如何?”

此时,陈安宁不由得来了一阵恶趣味。

“哦,唯品会,这个名字真的好时尚。”王夭听了之后也连连称赞。

“夭姐,我也就是随口一说,具体名字到时候当然还要再斟酌琢磨一番,呵呵,反正日后再说了。”

说完这话,陈安宁用眼睛余光瞄了一下王夭,又极速撇了开来,知道美女没真正反应过来是什么内涵,的确感觉好刺激,嘿嘿。

伍浩因为急着赶路而跟陈安宁也不过多客气,约了改天再聚之后就驱车载着王夭直奔南锡了。

中午,陈安宁煮了两包中萃方便面,草草填饱了一下肚子。

下午,在家睡了大半天,期间听到有人噼里啪啦的敲防盗门,还听到好像是同学江华在大喊大嚷的叫门,陈安宁也懒得起来开门,继续闷头睡,直到傍晚林雪她爸妈下班回来之前才起床。

在林雪家蹭过晚饭之后,梁桂琴忙着洗锅刷碗,林立松非得拉着陈安宁一起看会儿碟片,说三大战役昨天看完了辽沈战役,淮海战役看了一半就不停卡碟也没继续看完,今天这一部要从头再看起。

这份热情搞得陈安宁心里跟猫抓一样难受,嘴上还又拒绝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坐下来陪老林一边啃着哈密瓜一边看电影。

幸好,在这关键时刻南韩三尚水货立功了,明明是皖燕公司联合影视出版社发行的正版vcd碟片,盘片上也没有任何划痕,可这三尚碟机就是动不动撂挑子,要么是吱吱吱的卡碟,要么是画面不动干脆死机了。

弄得林立松还蛮扫兴的,因为梁桂琴老是在旁边抱怨他花了冤枉钱,还不如办公室张姐家的皖燕牌国产货质量来得硬邦。

终于赶在九点半之前告辞回家了,打开电视机,调到江南省电视台第二套,耐心等了半个小时终于来了。

五张连在一起的彩票,还有那五张小纸片,都从金利来手包里郑重取了出来,就跟贡品一样整整齐齐的摆放在茶几上。

就在此时此刻,陈安宁脑子里突然记清昨晚梦里的那注中奖号码了。

3、7、1、1、9、4、6。

哎呦卧艹,这是自己前世里三个qq号码其中之一!

怎么做梦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特么也太荒诞了吧?

顿时,陈安宁心里涌起极度糟糕的预感。

……

经过一番例行公事的程序之后,果不其然,随着每一位号码球的逐渐开出,陈安宁的心也一层一层的趋向于死灰状态。

最终开出的完整奖号,正是他前一世里的一个qq号3、7、1、1、9、4、6。

已经不想再听美女主持人瞎几把讲什么了,陈安宁从沙发上挣扎着起身,拖着灌铅似的的双腿,迈着沉重的脚步挪到电视柜前,啪嗒一下关掉了电视,手上没数以致电视机都被一下子推得偏离了原来的位置,嘭咚一下撞到了电视柜后面的挡板。

有缘无分啊!

苍天哪,大地哪,是哪位神仙姐姐这么玩我啊?

陈安宁回到沙发旁坐下来时,感觉自己浑身发软,真真是要瘫下来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肢体神经。

努力挣扎着伸手把茶几上的一沓彩票拿了过来,想最后再认认真真的仔细的看一眼,然后就一把撕碎了它们,就让一切都特么随风吧。

……

哎呦卧艹,怎么回事?

有三张彩票上,各有一注号码赫然就是3、7、1、1、9、4、6。

“啊——”

陈安宁不由得惊叫着蹦了起来。

这一声啊,不是蹦跳之前发出来的,因为瞬间情绪过于激动,声音被卡在喉咙口了。

这一声啊,是身体落下来时膝盖搁到茶几角了,纯粹是生理剧痛时的条件反射。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

陈安宁现在痛得要死,更慌得一逼!

顾不上疼痛,强忍着,飞速拿起茶几上的小纸片看了下。

天哪,3、7、1、1、9、4、6,真是自己的笔迹,绝对是!

这就中了三个500万?

此时此刻,陈安宁完全没有狂喜,有的只是无比巨大的恐惧!

毛骨悚然!!!

57、时空幕后黑手的恶趣味?

这一晚,陈安宁家里是灯火通明。

大小三个卧室和卫生间的灯都被打开了,屋内这四个房门也都大开敞着。

尽管客厅的日光灯有开着,但餐厅的日光灯与厨房的吸顶灯也一并打开了,弄得家中里里外外到处跟白昼似的一样亮堂,这多少能让陈安宁心安一些。

阳台门和所有窗户都关锁得紧紧的,所有能拉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的。

其实也不为啥,就是不安、害怕、特恐惧……反正说啥都行。

入户门本来是没有反锁的,为了安全保险起见,陈安宁就将门后的反锁小旋钮合上了。

过了一会儿,心想万一出现什么莫名未知的情况,门如果反锁住会耽误向楼道内逃跑的时间啊,想了想又把门锁的反锁小旋钮拨开了。

又过了一会儿,心想万一莫名未知的情况就来自楼道内怎么办?想了想又把门锁的反锁小旋钮给重新合上了。

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最后入户门还是没有反锁住。

这一晚,陈安宁是彻夜未眠。

其实也没失眠,就是紧张、担心、睡不着……反正说啥都行。

前一世里,陈安宁活了整整四十年有余。

这一世里,“陈安宁”活了整整十八年有余。

这两世的年龄加起来,都快凑上一个甲子了。

移魂重生是够超级荒诞离奇,但再怎么荒诞离奇也比不了彩票和纸片上的这种诡异变化呀,前天陈安宁面对自己移魂重生这一既成事实时,都没今天这样感到毛骨悚然与惊恐万分。

这事也没法求助于对门的林立松俩口子,因为根本就无从谈起,陈安宁明白即使自己原原本本和盘托出所有的事情,最终的结局可能也是被当成疯子一样看待。

门窗都全关着,不知道为什么,人在家中却一点都不感觉到闷。

外边还下着雨,以致身上与心里一样都感觉有点凉凉的。

陈安宁找了一个厚毯子裹在身上,蜷在沙发上看电视熬时间,今晚倘若不熬到明天黎明时分,真是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五张彩票和五张小纸片就放在面前的茶几上,用一个干净的空玻璃杯压着。

江南电视台第二套,7位数体彩开奖“现场直播”早已经结束,现在是午夜连播剧场的时间。

今晚播放的电视剧《过把瘾》恰好刚从第一集开始,剧里方言与潘佑军一起共进晚餐,潘佑军向方言诉说了他对婚后状态的失望,与此同时,潘佑军的妻子石静在家中跳楼自杀,接着在石静的葬礼上,方言遇到了石静的好朋友医院护士杜梅……

前一世里的这个时期,陈安宁就已经是作家王硕的粉丝了,移魂重生过来之前,家中书房的书橱里还摆放有王硕作品的全集。

虽然一直不太喜欢剧里的男主角王智文,但女主角江姗甫一出道就是当时少年陈安卓心目中的女神,所以《过把瘾》这部剧当年也是被反复看过好多遍。

陈安宁知道《过把瘾》的电视剧剧本,是根据王硕的《过把瘾就死》、《永失我爱》和《无人喝彩》这三部小说糅合改编而成,唉,这三部小说书名也都不是什么吉利吉祥词儿。

今天刚发现了这么诡异的事情,接着就看这个什么过把瘾就死,心里面的确瘆得慌。

不过恐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陈安宁心道老子还特么就要以毒攻毒,嘛的就不换台了,卧艹!

五味杂陈般的看完第一集,其实陈安宁心思沉重也没看进去多少内容,趁着插播广告的无聊时间,先把茶几上那五张小纸片拿起来再瞧了瞧。

重生过来后的这三天里,陈安宁不论是书写汉字还是书写字母或数字,落笔入纸时总是这一世的笔迹习惯。

有三张纸片上原先各有一注“陆壹捌柒零叁叁”的阿拉伯数字,不知什么时候起已被“叁柒壹壹玖肆陆”这串阿拉伯数字赫然替代,而且偏偏又是“自己”这一世的手写笔迹,尽管仅是简简单单的数字,却也写得潇洒飘逸煞是好看。

除此之外其它二十二注投注号码,与昨天所写的别无二致。

陈安宁又拿起茶几上的那五张彩票,再次将彩票与纸片进行了逐一仔细核对,彩票上的打印内容与纸片上的手写内容完全一致。

彩票上售彩点都是毗陵市博爱区博爱路168号,绝对没错,昨天看到彩票店外边墙上的168号门牌,陈安宁还喜滋滋的觉得这是寓意一路发的好兆头哩。

五张彩票上的购彩时间显示,是昨天下午17点56分37秒前后两分钟内打印而出,仔细回想了一下,这时间点应该也没错啊。

对照纸片与彩票上其它完全一致的二十二注投注号码,这说明完全不存在彩票被人为掉包或者拿错别人彩票的情况。

黑手!

绝对是幕后黑手作祟!

就是这双幕后黑手,将自己的灵魂、思想与记忆一并打包,从原时空的2018年给捣鼓到了平行时空的1994年!

就是这双幕后黑手,让自己移魂重生不算,还利用彩票对自己进行了极度恶趣味的无耻调戏与尽情戏谑!

苍天哪,大地哪,这是哪位神仙姐姐,还是神仙大爷?

咱们可是前日无仇、往日无怨哪!

现在看来,卧艹!

这特么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你个龟孙子的混蛋,苟日的王八犊子!

自从前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移魂重生之后,虽然这两三天里还没有适应过来,但陈安宁也清楚自己以后的人生道路与命运走向,可能就跟看过的那些都市重生类网文差不多模子与套路了,但万万没想到会往都市惊恐悬疑文的方向发展啊。

如果把心中怀疑的时空幕后黑手比作一位起点扑街写手,你把好好的都市重生文写着写着就偏歪cd市惊恐悬疑文,你认真征求过你的起点责编意见么?就算已经签约,你就等着例行公事的试水蚊子推之后,然后一路倮奔勉强上架等着吃全勤吧,卧艹!

58、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陈安宁一边在心里吐槽咒骂,一边将彩票与纸片放回茶几上,还下意识地拿玻璃杯给压住。

电视里粗制滥造的那些垃圾广告已经结束,现在正播着第二集的片头部分。

陈安宁也无心观看,他紧了紧身上的毯子,仰头靠在沙发帮子上思忖了起一则重要的问题来。

记得在前一世里,对于彩民们普遍疑惑的晚上八点钟销售截止,而一直要等到十点钟才开奖的问题,东海省体彩中心是这样解释的。

开奖当日晚上八点截止销售后,全省各市的体彩中心要把当期的销售数据统一上报到省体彩中心,由省体彩中心将所有的数据刻录成一张光盘,以防在开奖后有人利用技术手段随意篡改数据,而全省将近二十个市,数据处理较多,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来完成这个工作。

据说只有把数据刻录成光盘保存下来,才能保证开奖后数据的真实性,因为再强大的技术也无法改动已经刻录好的光盘数据库。

当摇奖号一出,将摇出的奖号输入电脑一检索光盘,就立刻知道中奖的具体情况。

另一方面,开奖前需要公证人员对机器摇奖设备进行检查,并试摇奖确保机器可以正常使用,公证人员会逐步排查可能人为控制的因素,确保开奖结果公平公正,而这也是需要一段时间的。

不管彩民们信服与否,反正当年东海省体彩中心就是这么公平公正公开进行权威解惑答疑的。

之前最后一位奖号摇出之后,电视就被陈安宁关掉了,也不知道那位美女主持人后来到底说了什么。

本期是否有人中特等奖?特等奖中出了几注?是否有三注特等奖来自毗陵市区博爱路168号的彩票点?

这些都一无所知。

家里没有订阅《谷方市广播电视报》,也不知道江南二台待会是否重播本期7位数体彩的开奖。

在后世里数字电视普及的时候,随便调到任何一个台,电视屏幕下方都会显示这个台的当前节目名称,以及接下来几个节目的名称还有起始与结束的时间段。

1994年这会儿,谷方市区像东风一村与东风二村这些小区,居民家中的电视机已经不再需要室内天线与室外天线了,有线信号接入已经有两三年了,但这时候还不叫有线电视而是叫闭路电视,改叫有线电视大概是在1995年开春那会儿。

当然在谷方市区如果要收看老家江洲县电视台的节目,还是要用到室内天线甚至室外天线的,如果江洲县电视台的广播电视塔不够高,发射功率不够大,用室外天线估计也没什么毛用。

陈安宁现在迫切想知道,刚才摇奖过程结束之后,那位美女主持人姐姐到底说了什么。

对于怀疑中的时空幕后黑手充满极度恶趣味的无耻调戏与尽情戏谑,陈安宁思忖道就是糖衣炮弹,老子也要舔了糖衣把炮弹特么的打回去。

可是,如果仅仅彩票与纸片上是本期开奖号码“叁柒壹壹玖肆陆”,而体彩中心刻录的光盘数据库里对应的投注号码是“陆壹捌柒零叁叁”,那特么乐子就大了,这可是重罪要坐大牢的。

如果本期真有特等奖开出,而且单注奖金有足额500万,那诈骗1500万,加上伪造票据之类的其它啥罪名,数罪并罚不说是死刑起码也是二十年或者无期,最理想也得要判个十五年吧?

如果本期没有特等奖开出,自己还拿三张彩票去兑奖,会不会被体彩中心的工作人员当作神经病?

按照法律规定,如果精神有问题,好像是可以免于法律惩处的。

本来,我在家看完电视搂着爱人好好的睡着觉,一觉梦醒就从2018年到了1994年,而且还不是同一个时空的同一条时间线。

我不止跨过山和大海

也不止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一睁眼都飘散如烟

我已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又发现巨奖并不是最终的答案

……

哎呦,以前只听说异地羁押,这是要谋划跨位面监禁我?害我?

费这么大周折与心机,至于吗?卧艹!

……

电视剧《过把瘾》的前三集播完了,接着又是广告时间,陈安宁硬着头皮耐心地看着这些粗制滥造的广告片,估计接下来会重播晚上六点半首播的江南新闻,之后可能会重播7位数体彩的开奖,然后……

万万又没想到,然后就真的什么节目都没了。

超过十五分钟的广告结束之后,江南电视二台的画面停在一幅各种颜色色块组成的圆形图上,这是待机检修侧视图,嘛的好有违和感啊,哎呦我勒个去,电视台的这顿骚操作真特么既操淡又让人蛋疼。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钟了,裹着毯子蹲在电视机前面啪嗒啪嗒调台调了遍,闭路电视里所有的台都停止传送节目了。

但是今天出了这么诡异惊悚的事情,现在还真不敢就此安安心心的睡觉。

于是,陈安宁从房间书柜里找了一本近代史红色读物,窝在客厅沙发上,从南湖画舫聚会我党初创开始认真阅读起来。

每每稍有困意来临,就默念核心价值观二十四字箴言,用科学理论来坚定自己的顽强意志。

每每实在扛不住困,就多想想那些倒在敌人屠刀与枪口下的无数仁人志士,用同仇敌忾的悲愤来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就这么一直咬牙坚持,不知不觉就到了早晨六点多钟。

陈安宁随手将书搁在沙发上,抬手揉揉脸搓了搓,站起来抖落身上的毯子,又拿起茶几上的彩票与纸片看了看,纸面上都没再又出什么诡异变化,将彩票与纸片分开夹入这本红色读物册子里,哼哼,老子特么用无产阶级力量镇压你!

陈安宁拿着这本书去到大卧室内,从桌子右边的小抽屉内摸出一把钥匙打开中间的大抽屉,将夹有彩票的这红色读本小心放进大抽屉内,再郑重锁好抽屉并放回钥匙。

打开阳台门走到外面,天色早已破晓,渐起的晨光带来一片灿烂。

雨在昨夜不知什么时候就停了,今天肯定会是个朗朗大晴天。

日光照身,如醍醐灌顶,顿觉一阵放松。

陈安宁长呼一口气,又伸了个懒腰。

回到屋内关掉家里所有开了一夜的灯,又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让鲜活清新的空气赶紧窜了进来。

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再度走到阳台,一夜平安暂时无事,先美美的抽两根烟临时解解忧。

凝重的黑夜过去了,明媚的白昼来临了,浑身上下又渐渐涌起一阵火热感。

如果这一切都将是真的,那等于是倍投三倍撸空了奖池呀,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谲,也让人止不住遐想激动啊。

拿了干净衣服,到卫生间直接冲了个凉水澡,也不能浇灭心中熊熊直窜的冒险火苗。

之后在林雪家蹭早饭时,梁桂琴看陈安宁两眼红通通的似是熬了一宿未睡,但是精神状态又显得很是抖擞兴奋,便忍不住问他怎么回事。

陈安宁便推托解释是昨晚连看了三集《过把瘾》,以致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才上床睡觉,而且早晨醒得早,醒过来之后又没能再睡得着,所以看起来就像是熬了一宿一样。

梁桂琴听他这么说,便立刻宠溺似的数落了起来,这电视剧再精彩也不能这样拼了命的看,不能仗着自己年纪轻就经常熬夜,否则将来老了有的是后悔的时候。

而林立松则赶紧维护起陈安宁,替他辩解反驳并检举揭发了起来,说你这女人家真是马列主义的镜子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前两年电视里一开始播放《新白娘子传奇》的时候,你就是天天一集不落,后来周末重播时每个星期天从早到晚连播六集,你不也是衣服也不洗、菜也不买、饭也不烧,守着电视机雷打不动?

不曾想俩口子居然就此你一言我一语的争执起来,搞得陈安宁啼笑皆非连忙帮着打圆场岔开话题,同时也将他心里面的困惑、担忧与惶恐消解了一小半。

吃过早饭,陈安宁让林立松俩口子赶紧上班去,洗锅刷碗的小事就交给他,俩口子不拿他当外人也不客气,就一起出门下楼赶着去单位了。

陈安宁收拾好回到自己家,现在是白天时间阳光普照,也没什么好害怕惊惧的,便安安心心的补了个觉。

一觉醒来已经快十二点半,起床拿了钥匙和零钱便出门下楼了。

先在小区门口的健康面馆吃了份雪菜肉丝小刀面,又走到几百米外的报亭,将今天出版发行的《江南日报》、《建康晨报》、《江南晚报》和《建邺晚报》各买了一份。

建邺出版发行的两家晚报都有的卖了,而谷方本地的《京谷晚报》还要到下午两点多钟才有,真是咄咄怪事,呵呵。

夹着厚厚一叠报纸回到小区门口时,正好遇到同学江华与毛志海。

江华也是焦化厂的职工子弟,他家住在隔壁的东风一村,其实是叫东风新村,有了东风二村之后,东风新村就被大家约定俗成称为东风一村了。

他们俩人跟陈安宁一碰面就纷纷埋怨起来,说前天昨天都来找过你,哪晓得一次都没遇上你。

陈安宁解释说,这两天我在东郊那边的易达驾校学开汽车呢,今天下午还要去继续学车呢,要不你们俩下午也跟着去玩玩,也让你们好好看看我是怎么开汽车滴!

这俩货居然都直言没意思,开汽车有什么好学的,学会了又没车子开,总不能放着好好的大学不上,去当公交车司机吧?

陈安宁也是无语了,这思维真心不在一个频道上啊。

接着聊了几句,约了过几天一起再聚聚后,这俩货就结伴走了说是去学校打篮球。

陈安宁站在小区门口,腋下夹着报纸目送他们的背影从街角路口拐弯处消失,一直没看到他们有手牵手,这才放心的转过身进了小区。

上楼回到家中,将四份报纸在沙发上一一摆开,先后翻到体育版分别逐一细看了起来。

先看《建邺晚报》,卧艹,果然如此,镇静镇静。

再看《建康晨报》,噢耶,一点没错,嘿嘿,淡定淡定。

接下来《江南晚报》,哈哈,平常心,平常心。

最后是最权威的党报《江南日报》了,咦,体育版,哦,在这,哈哈,噢噢噢噢。

四份报纸都明确无误的刊载显示,昨日7位数体彩开出三注特等奖,中奖彩票均由毗陵市博爱路168号彩票点售出。

……

终于,好不容易冷静了下来。

从客厅一路兴奋的跑去大卧室,就这短短几步路,脚底下就跟装了气弹簧似的压不住步伐。

钥匙对着锁眼捅了好几次,才打开了桌子中间的大抽屉,拿起那本红色读本翻了开来,彩票上的“叁柒壹壹玖肆陆”跟报纸刊登的中奖号码完全一致。

这,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59、我要不要微调大纲呢?

基于心中的忐忑,以及对时空魔力恶趣味的隐忧,陈安宁的激动与喜悦还是有所克制的。

一定要保持一颗平常心,他这样一直不停的告诫自己。

待情绪基本稳定,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陈安宁思索过后还是决定下午正常去驾校练车,该干嘛则干嘛,在去省城建邺领奖之前这几日的生活一切照旧如常。

收拾整理一下,就准备出门了。

今天穿的一身汗衫短裤运动鞋,就没必要拿着个手包显眼了,裤兜里只揣了串钥匙、一把零钱和几个钢镚儿。

不过临出门之前瞥了一眼后,又将餐桌上金利来手包里放了两天的那本信用社存折取了出来,重新放回主卧室书桌的中间大抽屉里。

前天上午拿这本存折去信用社柜台取了一千块钱,以及三番两次从鞋柜抽屉里取了些零钱钢镚儿,都一直让陈安宁有一种偷拿了别人钱财的愧疚感觉。

就像是去银行的自动柜员机取钱,自己身上明明都没有带银行卡,但柜员机的吐钞口却已经摆着一沓钱,旁边没有人,周围也没有摄像头,然后就顺手拿这沓钱去买烟买表请客买彩票,作为一个满身浩然正气的人真做不到心安理得的境界。

将存折放回抽屉内之后,陈安宁又下意识地看了看书里夹着的彩票,上面打印的号码也没再出现类似那种诡异的变化。

他都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了,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前天下午投注之前,是否就是写了“叁柒壹壹玖肆陆”的阿拉伯数字,以致他忍不住扇了自己两耳光以求自我清醒。

出门下楼出了小区,在小区门口的站台坐15车,然后转24路车的候车中途,在24路站台附近的小卖部里,顺便买了包六块钱的阿诗玛香烟揣进裤兜里。

在驾校门口下车后,陈安宁抬手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下午两点半了。

因为心里面装着事,三个场地项目的练习感觉就明显没有前天顺溜,加上今天刘教练车上连陈安宁在内一共有四个学员,大家都要间隔轮流着来,直到驾校五点一刻下班收工的时候,才勉强达到前天练车时的水准。

刘教练这个人还是蛮认真负责的,与陈安宁一起坐24路回市区的路上,在公交车上还不厌其烦的给他讲解一些操作要领,等到陈安宁要先下车时,刘教练还又专门嘱咐了几句,说考试之前一定要坚持每天起码来练习半天。

转坐15路车下车之后,陈安宁路过小区门口的小孙熟菜摊时,还特地买了猪耳与口条两份熟菜,分量挺足的,却一共只花了十七块钱,按这时候的物价水平也搞不清是便宜还是贵。

这几天早晚都在林雪家蹭吃蹭喝,这让他总有些过意不去的感觉。

上楼后,先回家看了下家里的电话座机,下午这段时间并没有人打来电话,这才从充电座上提起无绳子机,拎着两袋熟菜敲开了林雪家门。

开门后,梁桂琴说道:“是小宁呗,我跟你林叔也是刚到家没多久,吃晚饭还要稍等一会儿啊。”

“哦,梁阿姨,不着急,呵呵。”

陈安宁进屋关门后,随即便在门口换了拖鞋。

应该是梁桂琴一个人在厨房忙活,陈安宁没看见林立松,主卧室的房门也关着,估计是在阳台抽烟喝茶等着吃晚饭呢。

梁桂琴瞧见陈安宁还买了熟菜带过来,立刻就责怪他太见外又乱花钱了。

“梁阿姨,是我自己想吃哦,嘿嘿。”陈安宁嬉皮笑脸的解释道。

他把无绳子机与两袋熟菜往餐桌上一搁,就轻车熟路从厨房碗橱里找了两个干净盘子,一边把两份熟菜分别装盘,一边说了些甜言蜜语的客气话,将塑料袋子丢进垃圾桶之后,还过去极为客气地跟梁桂琴说要帮帮忙打打下手。

“哎呦,不需要不需要,就我们三个人吃饭,你又自作主张买了熟菜过来,哪还有什么要忙的哦,你去阳台陪你林叔聊聊天吧,待会儿就好吃饭了。”

说话间,梁桂琴已经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抓着一把韭菜,便抬胳膊肘推了推陈安宁,把他赶出了厨房间。

陈安宁客随主便,于是穿过主卧室去到外边阳台。

东风二村这种单位福利房设计得挺让人无语的,客厅、阳台和主卧室都是朝南向,但是客厅朝南的这面墙只有一个大窗户,而阳台则是在主卧室的外边。

陈安宁推门来到阳台,林立松坐在藤椅上回头一看,微笑道:“小宁呗,刚才我听到客厅那有动静,就估计到是你过来了。”

两张藤椅中间的小矮圆桌上放了一盒大重九,烟盒上压着打火机,旁边烟灰缸里还是蛮干净的,只有两根烟头。

桌上和阳台水泥地上,也没看到摆有茶缸。

陈安宁不知怎么的,竟把裤兜里的那包阿诗玛莫名其妙给掏了出来,烟盒在手只能赶紧顺势客气道:“林叔,来一支呢,不过我这是丑烟啊,哈哈,比不上你的好烟哦。”

他也不清楚这时候的大重九是多少钱一包,反正比阿诗玛要贵出不少就是。

“哎呦不得了,你这讨债鬼都学会抽烟了呗,小宁你这习惯稍微有点早啊。”林立松坐在藤椅上,一开始是仰头一愣,随后便抬手指了指陈安宁,跟他说说笑笑了一句,看起来也不像是有多生气的样子。

“哈哈,林叔你误会咯,我大前天在东郊的易达驾校报名考c照了,这是买来放在身上随时孝敬驾校师傅的。”

陈安宁一边赶紧解释了起来,一边抽出一支烟弯腰递给了林立松。

陈安宁这话说得也是没错,今天下午除了给刘师傅以及同车另外三位学员发过烟之外,他是真的一根烟都没有抽。

这几天都是在林雪家蹭吃蹭喝,免得弄一身烟味进屋,让林立松梁桂琴闻到之后以致问这问那的麻烦。

下午其它学员发烟回敬他时,他也是客客气气婉拒说真心不会抽,刘师傅倒是乐呵呵的没有揭穿他。

“哦,我说呢,原来是这样啊,哈哈。”林立松恍然大悟。

林立松接过烟的同时,陈安宁便顺手拿起桌上的打火机吧嗒一声打着火,林立松就着火苗点上烟过后,还习惯性的用手指头在陈安宁手背上轻微敲了敲。

林立松吸了口烟,跟陈安宁顺口提道:“这种阿诗玛六块钱一包,也不算便宜了,我平时在单位也就抽白壳子红塔山,也就贵个一两块钱,档次都差不多。”

“林叔,我也不懂香烟的这些关门过节,前天看刘教练刘师傅抽的是这种阿诗玛,我今天就照着买了一包。”

“不错不错,小宁你现在还是一个准大学生,就已经懂这些人情交际了,挺难得哦。以后毕了业刚进新单位即使自己不抽烟,身上放包烟以便跟人拉拉关系多多讨教讨教也不错,不过身上放烟的话,还是要能够进行自我控制,即使学会抽烟也不要有瘾,你可不能学我这种老烟枪噢……”

林立松吞云吐雾间,不禁关照提点了几句。

“是啊,林叔你说得蛮有道理,唉,就是这驾校车子里一股子烟味,我不抽烟都弄得身上沾了不少味道。”

陈安宁说完之后一脸痛苦的表情,站在那还撩起身上的汗衫,低头闻了闻以示自身清白。

“这个很正常嘛,像我们单位的小车里都是一股子烟味。”林立松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林叔,你会开车吗?”陈安宁在藤椅上坐下来,随口问了一句。

“会啊,我前两年就拿到c照咯。不过平时都有小车班的专职司机负责开车,我也很少摸方向盘,开车子哪有坐车子适意,呵呵,也就是你们小年轻对转方向盘感兴趣。”

于是两人就学车的事情聊了聊,林立松对于陈安宁趁着暑假学车还是挺支持的,还畅谈什么未来年轻人必须要具备三大基本技能,第一是要精通外语尤其是英语,其次是要精通电脑计算机,最后就是要会开小汽车了。

林立松清楚现在学车的费用也不低,而且私人学车报名的手续也不是太容易办,就问陈安宁交了报名费之后家里经济上有没有什么困难,另外报名学车的事情怎么事先没跟自己讲,否则自己打打电话找找人肯定也能优惠不少费用。

陈安宁便跟林立松解释了一遍,说是父亲生前的徒弟冯文娟帮的忙,可能冯姐家里人跟驾校领导的关系匪浅,去年拿e照和今年报名c照都没要花一分钱,而且科目一已经考试通过了,月底就可以插班考科目二与科目三,最重要的是完全不需要按部就班到驾校学习半年之久。

林立松对那个小冯姑娘还是蛮有印象的,经常提着水果或点心啥的来看望陈安宁兄妹俩,有时候在家门口或者楼道里碰到之后,相互之间还会点头致意寒暄两句,只是没想到那小丫头片子家里背景还蛮深厚的。

听陈安宁这么解释描述,林立松除了觉得这个人情真的欠大了,以后要想法子偿还这份人情之外,并没有因此联想到其他方面去。

很快,梁桂琴就过来招呼吃晚饭了。

坐下来之后,林立松听梁桂琴说桌上的这两份熟菜是陈安宁买的,顿时也是一顿略带宠溺似的责备与抱怨,直言陈安宁不该拿自己当外人,而且他现在还是一个学生又不拿工资,真不应该这么乱花钱,绝对下不为例。

陈安宁被“训斥”得忙不迭点头称是,不得不“违心”地作了深刻检讨,内心却顿觉很是一阵温馨与暖意。

然后心里又是一阵古怪,心道这俩口子的细节观察能力都不咋地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左手手腕上多了块崭新的飞亚达石英表,也可能是黑色人造革表带与黑色表盘不太显眼的缘故吧。

要是让这俩口子知道这石英表花了一百零八块钱,估计也不晓得怎么“数落”自己呢,呵呵。

吃饭过程中,陈安宁带过来的无绳子机响了,原来是陈安琳从建邺打回来的。

这小妮子跟林雪两个人在东海大学校园里闲逛时,路过一个公用磁卡电话机,正好林雪带了一张磁卡在身上,便向林雪把磁卡借了过来打了个电话。

陈安琳说英语演讲比赛今天中午就已经结束了,在上午的决赛里她拿了二等奖。

陈安宁赶紧在电话里热情洋溢地祝贺了一番,并鼓励道:“再接再厉,戒骄戒躁啊,明年拿个一等奖回来。”

谁知陈安琳却在电话里说明年参加不了了,原来《演讲与口才》杂志在江南每个地级市只邀请了一所高中参赛,今年代表谷方的是市一中,明年应该是邀请省谷中参赛。

今天比赛结束之后,下午由学校的带队老师领着在建邺游玩了燕雀湖、文庙,明天上午再游玩一下紫金山,明天下午大概三点半就能回到谷方市区了。

陈安琳又嘱咐哥哥,明天下午去市一中门口接她和林雪。

《演讲与口才》杂志这一次把英语演讲比赛安排在东海大学举行,林雪是比赛组委会招募的临时志愿服务者,这几天内,林雪与另外一个谷方籍的女学生一直跟在谷方市一中的参赛师生团队左右。

市一中这一次带队的教导主任老阿姨对林雪她们俩东大女生印象非常好,不但邀请她们一并参加今明两个半天的游玩活动,还邀请她们俩一起同程返回谷方市区。

学校这一次是包了一辆中巴车来去,中巴车上的空座位还有几个,正好捎带一下林雪与另一位东大女生。

“哥,我让雪姐跟你说话啊。”

电话那头,陈安宁这小妮子也不征求一下自家老哥的意见,就自作主张了。

“喂,小宁。”这是林雪的声音。

短短三个字,轻声细语,初闻有若空谷幽兰,细品又显委婉深情。

这一瞬间,陈安宁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连连,不由得竟恍惚了起来。

“喂,小宁?”林雪听电话另一头没有动静,便疑惑了一声。

“啊……小……小雪姐……明天终于又能看到你了,想死我了……”

陈安宁刚要开口喊小雪,不过林雪她爸妈正在场,连忙赶紧改口小雪姐,但鬼使神差般不知怎么又“胡言乱语”了起来,话音未落就赶忙闭嘴,同时自觉面红耳赤了。

这一刻陈安宁自己还挺郁闷的,前天早上自己还大大咧咧的在电话里跟林雪聊了好几句,今天晚上这是怎么了?

这一瞬的电光火石间,陈安宁将一切归咎于时空魔力黑手的幕后作祟,对,就是这么回事,他在心底咬牙切齿般的下了终审结论。

而林立松与梁桂琴俩口子,见陈安宁这么“明火执仗”的表白,立刻就被饭菜不经意间呛到了,两人顿时纷纷以手掩口咳嗽不止,眼泪都快咳出来了。

那边,林雪也没料到陈安宁在电话里这么“直白”,一下子就怔得接不上话来。

要说还是陈安宁修为老练,他顷刻就恢复过来对着话筒镇定自若道:“哦,小雪姐啊,我正在你们家蹭吃蹭喝呢,呵呵,我把电话给林叔叔与梁阿姨啊,他们也想跟你说话哩。”

说完,陈安宁便把无绳电话子机递给了林立松。

林立松刚刚把喉咙口的几粒米咳到右手手心里,他哭笑不得的用左手接过电话机,还忍不住瞪了陈安宁一眼。

这一通话就是好长时间,林立松聊完,又是梁桂琴接着聊。

在他们俩口子先后煲电话粥的时候,陈安宁悠哉悠哉的夹着菜扒着饭,暗下里也心潮此起彼伏。

就在几天前,重生过来前的那个傍晚,他跟沈薇薇两人于影城偶遇人到中年的林雪,还邀请了一起共进晚餐。

前一世里,年轻时候的陈安宁还没有改名字,林雪偶尔碰到他都是直接喊他大名陈安卓,态度礼貌客气,语气平和,表情淡然,即使不意味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意思起码也是烦请自领路人卡一张。

那时候成绩中不溜秋的陈安卓当然也仰慕邻家小姐姐,从软件方面看是学习成绩超好的女学霸,从硬件方面看是绝对的肤白貌美大长腿,不过当时这份私下“仰慕”如果被人所知,估计没准会被替换成“觊觎”这个词。

从2003年东风二村拆迁,一直到2018年重生前的那天,陈安宁遇到林雪的次数其实并不多,主要是逢年过节的时候。

不过林雪那晚受邀一起共进晚餐,席间也笑称知道前几年他把陈安卓这个名字改成了陈安宁,所以那天她就是直接称呼陈安宁为小陈。

那天下午,林雪是独自一人去德基的中山国际影城看电影。

后来晚间,三人在金斯利喜来登西餐厅就餐时,陈安宁与沈薇薇没有提及自家的事,林雪也没有提及她自己的个人生活。

那天是沈薇薇与林雪相谈甚欢,基本围绕在美容、健身、服装、化妆品以及疯狂购物这些话题打转。

但陈安宁感觉2018年的林雪应该是已独身好几年的状态,个中缘由分析是跟林雪同为女性的沈薇薇无法理解的,也是不能够被告知的,这种判断只可意会不适言传。

2003年东风二村拆迁之前,林立松俩口子就在谷方的华庭雅苑买了套三室两厅的房子,正式拆迁的时候,林家的新房子已经装修完很长时间,正好算作是乔迁新居。

陈安宁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因为陈安宁的父母恰好也在华庭雅苑的买了套三室两厅的房子,不过两家所在楼宇之间还隔了一栋楼。

虽然又成了“邻居”,但陈安宁自2000大学毕业后基本就是定居建邺了,从拆迁搬家到移魂重生的这十五年里,陈安宁跟林雪碰面的机会并不多。

前一世里搬离东风二村后,陈安宁听闻过林雪有婚讯,但是逢年过节时从未在华庭雅苑看到过林雪的另一半。

移魂重生后的这几天,陈安宁知道林雪已经由原时空的燕京大学法律系高材生,变成了现时空的东海大学法律系高材生,尽管同样是985名校,但总归要稍逊那么一丝丝。

陈安宁不能确定是否是因为自己的穿越重生,才导致这一时空时间线上有交集的人被重新刷新命运。

莫非这就是“我不害伯仁,伯仁却因我而误”?

我要不要对林雪的人生有所弥补呢?陈安宁作如是思考。

看着林立松与梁桂琴俩口子,跟林雪通话时自然流露出的关切之情,陈安宁心头霎时柔软无比。

前一世里,无奈领了路人卡,是因为对方认为不在一个频道上。

这一世里,双方的频道呼号不仅一模一样,我个子还高了三、四公分哩。

子曰诗云,君子慕美,当顺应天命,趁势取之。

这几天,看这俩口子是不是流露出的“逼良为婿”的丝丝表现,也着实不忍让“老俩口”最后失望啊。

如果自己的人生注定是起点的多女主文,要不要微调大纲呢?

60、不要吹牛哔,你又不是哑巴

吃完晚饭,陈安宁略作谢意之后,也没好意思再多作逗留。

既没有帮忙收拾餐桌上的残碟碗筷,也没有假模假样的说要去厨房间帮忙洗锅刷碗,而是找了个托词称下午在驾校车子里沾了一身烟味,这会儿要赶紧回家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

林立松与梁桂琴俩口子先是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几乎是不约而同的支支吾吾般跟陈安宁说了句“那好吧”,居然也没再客气的留他多坐一会儿,更没有提什么洗过澡之后再过来玩之类的话,甚至都没有关照他明天早晨要过来吃早饭。

之前刚开始吃晚饭的时候,梁桂琴还说冰箱里剩有半个哈密瓜,等吃过晚饭之后就切了装盘,到时候让陈安宁一边看电视一边吃冰镇香瓜,这会儿也不提吃瓜的事了。

刚才梁桂琴结束跟林雪的通话后,这桌上的气氛就稍有些尴尬,其实陈安宁也不觉得真有啥,人家冯鞏连续三十几年每年除夕夜都跟亿万人热情表白“我想死你们了”。

问题主要是在于陈安宁现在的人设状态,如果他是个小学生小屁孩,对着同样是小学生的林雪说一句想死你了,大人们顶多也就是哈哈一乐罢了。

而此刻,陈安宁是已经高中毕业即将进入大学的大小伙子,林雪则是已经即将读大学二年级的大姑娘了,不论青年男女相互之间有没有情意,不论人家老俩口私下里有没有什么愿景与想法,陈安宁这么当着人家女孩子家长的面单刀直入主题,着实是要令人尴尬不少,而且1994年这时候,大部分人还是比较淳朴的,脸皮也是比较薄的。

当然了,陈安宁其实又很明白,林立松与梁桂琴俩口子明显就不是反对或者生气的那种意思。

只不过,是自己鬼使神差下突如其来的一句“表白”,让这俩口子顿时感觉很是突兀,以致心里面有点懵而一下子没能适应这个弯。

倘若是陈安宁直接说一句不喜欢林雪,恐怕真正才会让林立松与梁桂琴俩口子心里不爽而暗地恼火吧。

陈安宁心道,兴许自己转身离开没一会儿,这俩口子就恢复正常了,最迟估计也就是过一晚等到明天早上就恢复如初了。

跟他们俩口子打了个招呼,陈安宁拿起餐桌上的无绳电话便告辞闪人了。

回到家洗过澡换了身衣服,陈安宁先把客厅里那四份报纸上登载的开奖报道都看了一遍,然后又把主卧室书桌抽屉里的彩票再拿出来瞧了瞧,他清楚自己的这种行为有点神经质或者说强迫症,但就是怎么都控制不了。

之后趁着睡前工夫在卫生间搓洗脏衣服的时候,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了。

陈安宁赶紧洗了洗手擦擦干净,小步跑到电话机跟前一看,来电号码的前面区号显示好像是毗陵的固话座机。

毗陵?

这会是谁打来的呢?

咱家在毗陵没什么亲戚朋友啊。

陈安宁满心疑惑与不解,提起手柄对着话筒道:“喂。”

“喂,小宁你好,是我。”

原来是冯文娟。

“哦,文娟姐你好,哎呀接电话之前看来电区号应该是毗陵的,真没想到会是你,呵呵。”

“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呢,哼。”冯文娟在电话里没来由的像小女孩一般俏皮了一句。

“那是肯定的,世界上每一秒都在发生着无数的事情,我脑子又不是电脑,嘿嘿,不过我只要有想到文娟姐就行了。”

“喂,你个臭小子讲着讲着又不正经了,我生气啦!”不过听冯文娟的语气,态度倒似没什么变化。

陈安宁见好就收,接着却是纳闷道:“咦,文娟姐你不是在东吴的崑江县出差的嘛,怎么又跑到毗陵去了?”

“嗯,说来话长,队里面最近事情比较多,庄平秋与季姐上午先开车回谷方了,老董留在毗陵办了一天事。我们是下午从崑江开车回程的,傍晚到毗陵市里顺道接了老董,然后这里区分局的几位同行请我们一起吃了顿晚饭,他们还在包厢里喝酒呢,我吃饱了就打了个招呼,然后先出来给你打的电话,待会酒席散了之后,我就要连夜回谷方了。”

冯文娟大致说了几句,稍微解释了一下。

哎呀,这特么待会儿可是酒驾啊?

陈安宁赶紧问道:“文娟姐,你们负责开车的那位同事没喝酒吧?”

“没喝啦,放心吧,开车的老杨滴酒不沾。”

“哦,那晚上开车、坐车都要注意安全啊,车子如果配有安全带的话最好能系上。”陈安宁又提醒了一句。

“哎呦,你真是一个啰嗦小老头。”冯文娟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曾想陈安宁又问了她一句:“喂,你们车里又挤进了董叔,不会超载吧?”

“哪有,我们车上原来四个人,现在加上老董正好五个人啊,哎呦,你烦的神真多。”在电话里,冯文娟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不待陈安宁接话,冯文娟又打趣道:“喂,陈大款,昨天体彩7位数开奖了,有没有中奖啊?”

“中啦,当然中啦!”

听陈安宁回答这么干脆,电话那头的冯文娟还一愣,旋即又取笑道:“哎呦喂,你中了5块还是20块啊?50块钱的本有没有捞回来一点点?”

“何止一点点噢,嘿嘿,文娟姐,说出来怕吓着你。”

“不会是中了300块吧?嗯,那也不错哦,真是狗屎运,哈哈,扣除50块钱成本,你还赚了250块钱,250哦。”

从对5块、20块和300块的奖金了解程度看,冯文娟对7位数体彩应该也不是太陌生。

在电话里,冯文娟对“250”这个数字还特别重复加强了语气,调侃之意溢于言表。

“怎么可能才300块?这还没你一个月工资多呢,文娟姐,你大胆猜?”

“难道是二等奖?好几千?”冯文娟在电话里很是不敢置信。

“再大胆猜!警察同志嘛,就应该习惯经常大胆假设呀。”陈安宁继续逗弄冯文娟。

“哎呦喂,你怎么不吹你中了500万呢?”

冯文娟已经认定了,陈安宁应该是毛都没中,不过是小屁孩嘴犟要面子,吹吹牛皮说说大话而已。

“我真中了500万啊,而且是中了三注哦。”

陈安宁也不再跟冯文娟卖关子了,以老老实实、诚诚恳恳的态度,以很平静的语气说出了一件绝对不平静的事情。

万万没想到啊,电话那头的冯文娟既没有倒吸一口冷气的极度震惊,更没有转瞬就一蹦三尺高的欣喜若狂。

而是一副很不屑的戏谑语气道:“哎呦喂我的天噢,你真是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吹牛哔都不带打草稿的,有本事把舌头割了,说自己就是那个中奖的年轻哑巴呀,哈哈……”

61、深更半夜的,这是要推我?

不得不佩服在1994年这样的“蛮荒时代”,消息的“病毒式扩散传播”竟也是如此的可怕。

昨天夜里才电视直播了开奖过程,今天上午就已经在毗陵引发了全城轰动。

同一期由同一个市一举中出多注特等奖,而且还是出自同一个彩票销售点,这在已经发行近一年的江南省7位数体彩历史上创下了多项记录。

售出巨奖的博爱路168号彩票店,今天一大早就成了数不清的本地彩民蜂拥赶来朝觐的圣地,估计很多人上午都翘班或者迟到了。

空间不大的彩票店内人头攒动,很多从来不买彩票的人也忍不住赶过来挤进店,自选或机选一两注号码沾沾喜气,另外也是想着同样来碰碰运气。

彩票店早上一开门营业,老板就在门楣上方悬挂了喜庆热烈的红色横幅标语,店门外是特意请来的锣鼓队,搞得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经过彩票店老板的仔细回忆,很快当地人都纷纷传说那中奖彩票很有可能是一位年轻小伙子买的,一共好像买了五张彩票,其中三张彩票上各有一注巨奖号码,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一表人才,可惜就是一位不会说话的哑巴,不过这位哑巴青年真是一举改变自身命运了。

今天晚上,冯文娟他们跟毗陵当地区分局的同行们吃饭时,这些毗陵的朋友们就已经在酒桌上说得活灵活现,聊得眉飞色舞了。

听着冯文娟在电话里津津乐道的描述,陈安宁握着电话手柄心里不住揣测,也不知道传闻里有没有提到,那哑巴青年是不是上身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身一条藏青色长裤,脚蹬一双黑皮鞋,腋下还夹个黑色小包。

如果市井街巷热议的哑巴青年一身打扮被人提及,同在酒桌上的董志勇不知是否会联想到自己那天的衣着打扮。

“文娟姐,传闻里买彩票的那个哑巴小伙子真的就是我。”

“哎呦,文娟姐你别笑,你听我说啊,当时我是听不太懂他们的毗陵土话,就懒得开口而直接比划了几下,晕死,居然被人当成哑巴了。”

“嘿嘿,被当成哑巴也好,还能替我在一定程度上保密呢,哈哈。”

陈安宁跟电话那头的冯文娟,认真解释了起来。

“真的假的?这还没到睡觉时间呢,你不会就在说梦话吧?你这是隔了好几天,那个梦还没醒吧?呵呵。”冯文娟还是不太敢相信,直当陈安宁是在说梦话,她提到梦时还特别意有所指了一下。

“真的呀,我骗谁也不能骗文娟姐你啊,我连今天的几份报纸都买了,要不你明天过来,我把报纸和彩票给你,让你自己对照鉴定一下?”

陈安宁也是无语了,大实话咋就这么让人难以信服哩?

“小宁,你是说,你说的是真的?”

听陈安宁在电话里说得这么真切,冯文娟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什么了,问话的语气都有些颤颤巍巍。

“嗯,当然是真的啦,这事还能作假?”

陈安宁以一个反问句给了冯文娟绝对肯定的答复,紧接着他又叮嘱道:“文娟姐,暂时别声张啊,要是传闻里提到那个哑巴青年的衣着打扮,没准你们队里的老董能够联想到我身上呢,嘿嘿。”

“嗯,我,我晓得了,先,先这样啊,拜拜。”

这事突如其来的,太不可思议了。

冯文娟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点抖抖索索,赶紧挂断电话拔出磁卡,好让自己能够定定神静一静。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陈安宁心头不禁一阵直乐,这事对月工资还没超过四百块钱的冯文娟来讲,心灵上受到的震撼与冲击力确实非同寻常,估计一整夜的工夫都不够她消化吸收的。

陈安宁合上电话手柄,回到卫生间把脸盆里浸泡的衣物接着洗完,漂洗挤干之后,都挂到阳台的晾衣杆上一一夹好。

回到屋内,直接拿客厅沙发上的毯子把手擦擦干,然后从充电座上提起无绳子机,关了客厅的灯回到房间。

顺手带上房间门,将无绳子机搁在床头柜上,开了小风扇调到睡眠弱风挡对着床,反正有纱窗也就懒得关上窗户了,再说关上窗户也会闷得不透气。

陈安宁忍不住要腹诽几句,戴珮婷这位香江madam也是假客气真小气,干嘛不索性赠送一台空调柜机和两台空调挂机,真不晓得谷方这大夏天里是又闷又热啊?还有二十几寸的带遥控大彩电,也不晓得送一台过来。

幸好马上就能捞到一大笔巨资横财了,唉,真是求人不如靠己啊。

今晚心里面感觉好多了,昨晚那种毛骨悚然的不安与惶恐,好像不知不觉间就丢得烟消云散了。

不过,陈安宁睡前还是没有把房间的灯给关了。

别看上午补了半天觉,这一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被床头柜上的无绳子机和客厅里的座机,同时发出的叮铃铃声音给猛然惊醒。

陈安宁赶紧坐起身靠在床头揉了揉眼睛,待适应了日光灯的光线,也没瞧子机屏幕上的来电号码,便立刻抄起子机摁了下接听键,提到耳边就是一声怒喝:“喂,谁啊?”

“叫什么叫,喂,是我啦!”

陈安宁的心情立刻阴转晴:“哦,文娟姐是你啊,呵呵。”

“是不是吵醒你了?”电话里,冯文娟转而又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哦,还好啦,我也是看完电视才刚躺下没多久。”

陈安宁拿起床头边的手表看了一眼,现在是凌晨一点零九分,哎呦我勒个去。

“哦,没吵到你那就好。”

陈安宁心里一阵的没好气,把子机拿到眼前快速瞅了一眼,小小显示屏在通话状态下,只显示通话时间而不显示来电号码,无奈便把子机重新搁回耳旁,嘴上还关心道:“文娟姐,你这是在毗陵?还是已经回到谷方了?”

“嗯,刚到市区,我在你们小区门口的公用电话亭。”

“啊?”陈安宁一愣,旋即又道:“文娟姐,你这说话的语气怎么跟做贼似的?”

“啊?滚,你才是贼呢。”

陈安宁莫名其妙:“你怎么跑到我们小区门口了?”

“别废话了,我先挂了,马上给我开门啊。”

不等陈安宁答话,电话那头的冯文娟就啪嗒一声挂断了电话。

这是几个意思?

陈安宁下意识的在子机的挂断键上摁了一下,心里也是不禁迷迷糊糊的。

这是什么情况?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的,这是要推我?

实在是没道理呀!

眼下,我还是个才满十八周岁的孩子哩!

这也太突然了,完全没有任何前奏铺垫啊。

而且,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哇!

难道是因为我中了巨奖?

不可能哇,冯文娟绝对不是那种俗气的姑娘家。

万一真不是图我的钱,就是馋我的身子呢?

怕男人有了钱就变坏,先下手为强?

这,这,这!

这1994年的深更半夜,只有街道的计生办才有小雨伞吧?

62、陀枪师姐,靠你顶雷啦

唉,都不过是自己的无聊臆想与恶趣味罢了。

陈安宁大概也猜得明白,十有八九是冯文娟心里跟猫抓一样睡不着,非得深更半夜赶过来亲眼见证一下“奇迹”不可。

陈安宁开了门站在家门口,伸手在门外的墙壁上摁了一下,底下楼道内顿时亮起了昏黄微暗的灯光。

外面的防盗铁门大开,里面的入户门稍稍带上而没有关实,他手里还攥着钥匙,就防备吹来一阵风把门给不小心弄关上。

等了没几分钟,便看到冯文娟单肩上挂着个双肩包,蹑手蹑脚的爬上楼走到了跟前,那种小心翼翼的感觉估计是不想惊扰到楼里熟睡的人家,但看起来真的就跟夜里出去做贼一般好笑。

“文娟姐,你没回单位宿舍?”

陈安宁心里憋着笑,极为轻声地问了一句,同时往旁边侧让了一下。

冯文娟点点头也很小声地应道:“嗯,进屋说。”

她一边答着话,一边伸手推开入户门,抬脚一跨就闪进了屋内。

陈安宁见状则无语的笑了笑,抬手啪嗒一下关掉了楼道灯,跟在她身后回到了屋内,把防盗铁门与入户门轻轻关上并反锁好,将家门钥匙随手搁在了鞋柜上。

“小宁,你买的彩票呢?快给我看看撒。”

冯文娟放下背上的双肩包往沙发上一扔,转过身对着陈安宁就迫不及待的压着嗓门低低说了一句,眉目神态就好像防着隔墙有耳似的。

“哦,在大房间的书桌抽屉里呢,我拿给你看啊。”陈安宁说着便要往大房间里走去。

冯文娟跟在身后刚迈了一步,却又拽了一下陈安宁的手臂:“等一下,我换双拖鞋。”

等她脱下穿了一天的黑色平跟小皮鞋,急急忙忙换了双陈安琳的粉色凉拖鞋后,陈安宁便领着她往主卧室去,打开卧室里的日光灯,从书桌小抽屉里拿了钥匙,再打开中间的大抽屉,整个过程也不虞有她,将抽屉里用书本夹着的彩票和桌上的报纸一并递给了她。

冯文娟伸手接了过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旁边椅子上伏着书桌,开始一本正经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陈安宁倚靠书桌站在那,居高临下的看到冯文娟胸前的衣衫有微微起伏,心想她大概的确是被震惊到了吧。

冯文娟闷着头左看右看又反复再看,看得连连咂舌不已,最后才抬起头惊叹感慨一声:“天哪,你居然真中了。”

她说罢就放下手里的彩票与报纸,左右甩了甩脑袋,然后又抬手拍了拍额头,像是备受打击而唉声叹气道:“唉,人比人气死人哪,我累死累活工作一年的收入,哦不,连续工作一千年都赶不上你买的这几张彩票噢。”

陈安宁站在一旁一个劲讪笑道:“运气运气,纯属狗屎运,呵呵。”

“唉,你真是狗屎运哎。”

冯文娟站起来拿起彩票递还给陈安宁,同时取笑道:“你还是赶紧把它收好藏好了吧,可别现在运气爆棚,到最后要去兑奖的时候反而找不到又给弄丢了。”

见冯文娟前前后后的情绪大体算是相当稳定,陈安宁在一瞬间暗自感慨她的心里素质真是非比寻常,这大半夜的赶过来一睹为快可能也就是为了满足下好奇心,证实一下之前电话里的通话内容而已。

冯文娟此时的反应完全超脱了陈安宁之前的设想,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开口该说什么好了,他接过彩票重新夹进书里,然后放入中间大抽屉内锁好,再将钥匙丢进边上的小抽屉里。

冯文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一半玩笑一半严肃道:“哎,你这样子真的一点都不避讳我?这抽屉里面代表了多少钱,你心里没点数啊?”

“这有什么好避讳的,文娟姐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陈安宁边答话边转过身来,反手撑住桌子靠站着,面朝冯文娟又抛了一句道:“随便它是多少钱咯,本来就是想要准备跟你一起分享的嘛。”

可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冯文娟被这番话先是惊得差点跳了起来,然后才是怔得一愣,半晌才吐出一句道:“神经病!我要你分给我钱干嘛?”

她粉颈低垂紧接着又速速昂起,俏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冲陈安宁瞪了一眼,然后嘟哝道:“你真是毛病!我要是拿你钱,我成什么了?莫名其妙!”

“哎呦,文娟姐你听我解释嘛,你先坐下来听我慢慢说。”陈安宁嬉皮笑脸的说道,边说还边凑上前伸出手搭在冯文娟的香肩上,往下摁了摁要把她摁坐到椅子上。

隔着一层略薄的夏衫布料,两边肩膀各感受到有一股掌心的温热传过来,冯文娟心里顿时一慌,眼波一横羞赧道:“有话说话,你动手动脚干嘛?”

这话音刚落,她觉得不说还好,一抱怨反而更容易让人联想到其它含义方面,幸好陈安宁像是不以为意没往细处想。

接下来,陈安宁认认真真的告诉冯文娟,他认为自己投注中得的这笔千万巨资,虽然谈不上是什么不义之财,但严格来讲还是属于不劳而获所得,算是天降巨资横财吧。

尽管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都属于劳动范畴,但思考出几注号码之后写下来,跟脑力劳动的涵义实际也沾不到多少边。

须知这天降横财可以说是自身福运所致,但自身的命格能否扛得住这么大的福运又该另说了。

倘若在几天之前的原时空,假如陈安宁也中巨奖了,不要说区区千万奖金,就是双色球大乐透奖池里几十亿奖金被他一撸而空,他内心里都不会有半点抱歉的想法。如果真的是他中奖,他领奖之后一分钱都不可能捐出,老子已经缴了税还捐个毛啊?那该捐多少?捐一百万也不够美美买总裁啊!

但是,经历了跨时空的移魂重生,经历了纸片上手写字迹与彩票上打印内容的诡异变化,甚至体彩中心的数据库内容都发生了相应改变,这时候由不得陈安宁不信服,由不得陈安宁不敬畏。

他甚至都暗自决定了,去建邺领奖之后捐个一百万都没问题,或许能图个心安吧。

当然,陈安宁自身的秘密无法说给冯文娟听,他只能从天降横财、个人福运与命格命里等方面的因果关系,向冯文娟阐述他自己的理论认知与实际担忧。

也胡编乱造了不少天上掉馅饼,最终被馅料毒死的古今中外的事例。

另外,冯文娟是现代刑事侦缉警察出身,按古代朝廷的说法是六扇门的公人,搁现代香江那边也是妥妥的陀枪师姐,照陈安宁的理论那就是专镇邪佞的,遇神杀神见佛灭佛,是一身浩然正气的擎天柱,绝对能扛得住千万巨财横降带来的负面因素。

陈安宁讲得七绕八转啰里不啰嗦的,好在冯文娟最后是大致听懂了。

冯文娟啼笑皆非哭笑不得道:“陈安宁,敢情你个臭小子也没安好心啊,处心积虑是把我拉过来替你顶雷呗!”

63、呸,你整个人就是一个小坏蛋

在重生之后的陈安宁心目中,冯文娟的身上多少还是披着些“迷”一样色彩的。

在陈安宁这一世的记忆里,依稀了解到冯文娟在中学时期就憧憬向往将来能够从事公安一线工作。

当年冯文娟作为江南省建邺市的应届高中毕业生,高考未能考取燕京的人民公安大学或人民警官大学,想必是因为总分成绩未达到两校的招生录取线,但最后没在建邺就读省内的江南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而是去省外的江淮省公安高等专科学校读书,确实令人有些费解。

冯文娟警校毕业时作为江南省的入学生源,居然被直接分配到江淮省某个基层派出所工作,在江淮的基层派出所工作几个月之后,又被跨省调回到了江南省谷方市的刑侦二大队,分配和调动这些事在1992年都不是轻而易举就能办成的,在陈安宁看来总是透着一些古怪与不寻常之处,既然有这么硬邦的背景关系,起码可以直接分配到省内的建邺或谷方等地,为什么还要通过江淮省的基层单位绕一个大圈子呢?

几年前,冯文娟的母亲某次去燕京出差而后坐火车回建邺时,是独享的一间软卧包厢,这么看她母亲的职务级别或者背景后台想必也是不低,既然有这么硬邦的背景关系,不论是进公安大学还是进警官大学,高考成绩就不再是唯一的标准而仅仅只是一个参考罢了。

去年陈安宁拿摩托车驾驶e照,今年考小汽车的驾驶c照,都是冯文娟私下跟驾校王校长打了个招呼就解决了,连一分钱报名费用都不需要,冯文娟作为在异地谷方工作的建邺人,而且仅仅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基层警员,平时也从来不显山露水的,谷方驾校的王校长却很给她面子,由此说来她家的后台背景与人脉关系也可见一斑。

冯文娟的家在建邺,可工作却在谷方,而她家里应该也不缺调动的背景与关系,想必这其中又有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缘故。

今天晚上,冯文娟从毗陵风尘仆仆一回到谷方,深更半夜都没先回单位宿舍就迫不及待的赶过来,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受十足好奇心的驱使,想连夜证实一下陈安宁在电话里所说的“骇人”内容而已。

从冯文娟刚才的举止表现就能看出端倪,在确认过陈安宁真的中了千万巨资之后,她也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激动与失态,就好像陈安宁至多也只中了十来万似的。

冯文娟虽然毕业后参加工作才两年,目前的月工资只有区区四百块钱不到,加上年终奖金后的全年工资收入可能顶多也就在六千多块钱吧,但给陈安宁的感觉就是千万奖金并没有“惊骇”到她,尤其是在戏言笑称要“分享”给她一部分之后,她的第一反应也仅仅是我干嘛要拿你的钱,而且那算怎么回事?

……

“总的来说呢,目前我中奖这件事还是需要遮掩一下的,确实不想搞得周围很多人都知道。毕竟在旁人眼里我现在就还是一个小孩子,文娟姐你应该清楚,幼儿抱赤金行于闹市的典故吧。”

“小琳还是个小女孩,中奖这事暂时还需要对她保密,以免对她的心态与成长造成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文娟姐,你想必也有所了解,我母亲那边的亲戚都在胶东省,我母亲跟我父亲当年结合的时候,并没有受到娘家人的多少祝福,这二十年里跟胶东那边也一直是鲜有来往。”

“我父亲这边的亲戚里,也就是住在建邺的嫡亲大伯一家常有来往,江洲县老家那边的远房亲戚即使逢年过节也少有走动。”

“我家对门的林叔叔梁阿姨一家,这两年对我与小琳也是多有关照,就跟当成是自家嫡亲侄子侄女一般看待,某种程度上可以称作是远亲不如近邻吧。”

“但是对于中奖这件事呢,我伯伯那边还有对门的林叔叔这边,我的想法还是暂时不跟他们讲,等从建邺兑奖之后找机会在适当时候再透露一部分给他们吧。”

“文娟姐,我以前也从来没买过彩票,前几天在毗陵是无意中路过彩票店,看好多人都在买就一下子冲动买了五十块钱,其实说真的也没想到会中奖,当时就是觉得挺好玩的,没曾想居然真的意外中了巨奖,到现在我自己都还有点不敢置信哩。”

“听说省市的体彩中心都可以代为接收中奖人的慈善捐款,到时候在建邺省体彩中心兑完奖之后,希望工程还有红十字会什么的,各捐给他们几十万都没问题,取之于民且用之于民嘛,我一个人独吞这么多也受之有愧啊,呵呵。”

“说实话独自承受这份天降横财,我心里还是蛮忐忑的,我想找个最信任最贴己的人来分享这份喜悦与压力,我思来想去唯一的人选就是文娟姐你了,非你莫属,呵呵。”

陈安宁既剖析得句句到位,又讲述得诚恳意切,冯文娟耐心听到现在也颇为感动,尤其是听到他承诺要捐出几十万上百万,更是心有意动,觉得他着实是一位心地善良淳朴可爱的小伙子。

陈安宁既剖析得句句到位,又讲述得诚恳意切,冯文娟耐心听到现在也颇为感动,尤其是听到他承诺要捐出几十万上百万,更是心有意动,觉得他着实是一位心地善良淳朴可爱的小伙子。

冯文娟坐在椅子上,手指头在桌上漫不经心且有节奏的轻轻敲着,粉颈微扬冲着陈安宁笑道:“你这臭小子,能够第一时间让我分享你的喜悦,姐姐我当然是深感荣幸啦,而且也挺羡慕你的狗屎运的,哈哈,至于分享什么之类的……”

陈安宁知道冯文娟要说什么,便马上截断了她的话,同时趁热打铁问道:“文娟姐,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去建邺兑奖?”

冯文娟歪着头微微蹙眉,掰着手指头思忖道:“明天星期四,哦不对应该算是今天了,然后星期五,哎呀这两天肯定不行,那就星期六吧,正好星期六请了假去建邺中青旅那里拿来回机票的。”

陈安宁立刻说道:“星期六?省体彩中心星期六不上班啊?”

冯文娟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激动得糊涂了吧?星期六是工作日,又不是星期天,怎么可能不上班?”

“哦,对的,星期六上班的。”陈安宁自己也不禁哑然失笑,这是自己搞糊涂了,改成一周双休制可能是1995年还是1996年的事情。

他随即又大包大揽道:“文娟姐,你以后的什么开销支出,统统就由弟弟我来包圆啦,哈哈。”

冯文娟一听这话,连连摆手推托道:“哎呦喂,我谢谢你啊,算咯算咯,无功不受禄,而且也没这道理。”

“文娟姐你这说得什么话?你当然是有功劳啦,起码有你帮我一起扛呗,你以为这天降横财真是那么好拿的?万一我命格不够硬扛不住怎么办?你可是配枪女警哦,曙光初照演兵场,英姿飒爽小手枪,革命斗气冲云霄,魑魅魍魉全滚蛋……”

陈安宁真的是心有余悸也心存敬畏,否则这离奇的移魂重生与诡异的号码变化该如何解释?

冯文娟却觉得他是越说越不正经了,站起来在他头上重重拍了一记,嗔怪笑骂道:“瞎说什么呢?你是团员,我是党员,咱们无神论者可不能有这些乱七八糟的迷信思想哎。”

“哎呦,文娟姐你轻点,我脑子都要被你打坏了。”陈安宁立刻装作呼痛叫屈的样子。

“呸,你整个人就是一个小坏蛋。”这一瞬间,冯文娟没来由的突然想起前几天陈安宁骑摩托载她时候的故意使坏。

64、浪子归

冯文娟话音才落,霎时就自觉面红耳赤了,她抬手瞄了下腕表略作掩饰,不待陈安宁接话就连忙道:“哎呀都凌晨两点了,我要赶紧走了,小宁你也赶紧锁门睡觉吧。”

陈安宁随口就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单位宿舍?”

前天晚上从毗陵坐火车回谷方,他出了火车站等公交车时看过站牌,从市区去东郊的最后一趟33路夜班公交车,是夜里十点二十五分从火车站广场发出的。

之前看到冯文娟背着个双肩包上楼,陈安宁就猜到她是跟着单位的小车直接在市区下车,而没有回单位宿舍取了摩托车再骑了过来,在她刚进门的时候就问了她一句,她的回答也是确认了这一点。

“骑我自己的摩托车回去啊,摩托车还停在市局院里的自行车车棚呢。”

冯文娟答了一句,见陈安宁有点不明所以,便立即笑着解释道:“哦,星期一早上,老杨先开车送张大队到市局大院来办事的,而后我是骑车带着黄佳来市局这里搭老杨小车的。”

原来如此,陈安宁接着又道:“现在都这么晚,你就别赶着回去了,等你取了车骑到宿舍那,又洗洗漱漱估计都快天亮了,再说你从崑江坐到毗陵再坐到谷方,这一路坐车折腾了也有大半天吧,要不你就在小琳的房间将就半宿,待会赶紧洗个澡就睡,等天亮之后再去取车回队里?”

冯文娟愣了愣,有点羞赧道:“这,这不合适吧?”

陈安宁立刻就小声嚷嚷道:“文娟姐哎,这有啥不合适的,再说了你不是没在我家跟小琳挤过床铺,而且小琳今天不在家,正好你一个人睡得宽敞敞的。”

见冯文娟还是面露犹豫之色,陈安宁又小声咕哝道:“哎呦喂,文娟姐你不会是不放心我吧?我晕死了我。”

“不放心你个鬼。”冯文娟不由得扑哧一笑,还忍不住抬手打了陈安宁一记。

“好了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反正家里洗洗漱漱什么你都熟悉啦,我估计你包里也有洗漱用品,要是需要干净新毛巾的话,小琳房间的衣柜里都有。嫌热的话,她房间有小电风扇;要是有蚊子的话,客厅茶几的抽屉里有蚊香跟火柴,你自己搞定啦。”

“晓得了,晓得了,真啰嗦。”

陈安宁啰里不啰嗦的说了一大通,冯文娟听得头都大了,不过也算是默认同意孤男寡女夜宿一屋了。

陈安宁自说自话的就把住宿这事给敲定了,又说了句:“那我就先睡觉去啦,哎,文娟姐,你睡觉之前记得把小琳房间门反锁好,别怪我事先没提醒你哦。”

“你个臭小子,现在怎么整天都没个正形,张嘴就是不着调的浑话,快点滚。”话音未落,冯文娟又羞又气的就要抬脚踢他一记。

“哎呦。”陈安宁没被踢到,却一边呼痛一边耷拉着拖鞋赶紧闪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了门,又熄了灯,刚往床上一躺,遂又轻手轻脚地坐起来下了床。

这两天的月亮残成了一道弧线,好在楼外不远处有小区路灯的昏黄微弱灯光透窗隐约而来,也不能算是完全摸着黑。

陈安宁没穿拖鞋,光着脚蹑手蹑脚地踩在木地板上,小心翼翼的一路摸到房门后,靠在门口贴着门缝屏住呼吸偷听了起来。

先是啪嗒几声,期间还伴随几声轻微的脚步声,这大概是打开了小琳房间的灯还是卫生间的灯,又关掉了大房间和客厅的灯。

吱,是拉链划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得煞是分明,应该是冯文娟打开了她的双肩背包。

又是一声轻轻的关门声,这大概是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咔哒一声,哎呦我勒个去,洗个澡还把卫生间的门反锁了?

难道还真不放心洒家?

天哪,我还是一个才满十八周岁的孩子哇!

很快等了没两分钟,隔了两道门以及中间的过道走廊,居然还能听到哗哗哗的水流声,听这水流声的力道倒不像是往浴缸里放水准备盆浴,而像是直接站在浴缸里在淋蓬头下淋浴。

之后又听到一阵啪啪啪的,貌似将水不断拍打在身体上而发出来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在干嘛洗什么。

陈安宁又蹑手蹑脚的一路艰难走回床前,轻手轻脚的小心躺下,心里止不住的一阵汗颜与惭愧,觉得自己貌似真有点猥琐了,唉,老子现在还是个才满十八周岁的孩子啊。

大概是心里负担太重,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夏日早晨的太阳都快要晒屁股了,立刻看了看枕头边的手表,已经是早晨七点二十三分了。

赶紧起床,急急忙忙打开房门一看,冯文娟不知何时早已起床离去,家里好像还被稍微收拾简单整理了一下,入户门背后还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就写了几个字:我先走啦。

咚咚咚,有人敲门,随即开门一看,原来是林立松,手里提着的塑料袋里有油条麻团包子啥的,这是买了早点刚回来还没进门。

“林叔,早啊。”陈安宁赶紧问候一声。

“小宁,早就刷过牙洗过脸了吧?”

“嗯,哪,是啊。”陈安宁张口就是胡说八道。

“那赶紧过来一起吃早饭。”

“哦,好的。”陈安宁应了声,心道我就吃过早饭再刷牙洗脸吧,随手在鞋柜上拿了钥匙,锁了门又去对门蹭吃蹭喝了。

陈安宁感觉好奇怪,今天早晨在餐桌旁可以明显体会出来,林立松俩口子比昨天早晨要热情很多啊,也不知道昨晚这俩口子之间经历了什么,这葫芦里到底卖的啥药呦。

梁桂琴说今晚要多炒几个菜,林立松马上说一是欢迎小雪回来过暑假,二是庆祝小琳在英语演讲比赛里拿到二等奖。

陈安宁也凑热闹道:“那晚上林叔得开一瓶好酒,无酒不成席,呵呵。”

林立松直言笑称:“没问题,没问题。”

吃过早饭,陈安宁回到家洗脸刷牙过后,又是前几天的短袖白衬衫深色夏长裤黑皮鞋再夹个小皮包的成熟打扮,还把头发弄湿了,搞了点摩丝抹抹,再好好梳了梳郭天王式的中分蘑菇头发型。

出门前又打开抽屉看了下彩票,陈安宁对自己这种神经质与强迫症也习以为常了,锁了抽屉之后,却把小钥匙放到了自己房间的书桌抽屉内。

上午去驾校练了练车,中午驾校收工的时候,跟师傅刘富财打了个招呼说下午有事就不来了,然后直接坐公交车又回到了市区,在肯德基吃了个汉堡快餐,下午就在市区菜市口附近逛了逛。

商业城的家电柜台也有皖燕公司的vcd影碟机,不过就剩一台样品展示机折价出售了,机器外观形状跟林雪家新买的南棒子三尚一样暴丑,原价也是老贵老贵的要五千五百块钱,围着转了好一会儿,搞得柜台服务员还以为陈安宁想买这台样品展示机,说折价只要五千块钱整,如果诚心想买还可以在请示一下经理,还能再优惠两三百块钱。

傻子才买这破玩意儿呢,呵呵。

在市区晃悠了几圈,下午两点五十之前就走到了市一中的门口,陈安琳与林雪她们乘坐的学校包车还没到。

闲着也是闲着,陈安宁便在附近的报亭买了一份《足球报》打发时间,这还是今天周四当天出版的报纸哩,一共16版内容还不少,基本都是跟今年世界杯有关的新闻报道。

嘛的,重生好几天了,居然没想起来看今年世界杯的转播。

今年的世界杯就剩两场半决赛、三四名决赛和决赛这四场比赛了,半决赛分别是保加利亚对阵意大利、瑞典对阵巴西。

对于1994年的世界杯,陈安宁除了记忆犹新的巴乔踢飞点球和巴西夺冠之外,另外就是哥伦比亚的埃斯科巴回国后被枪杀了,至于原时空里是不是保加利亚与瑞典进入了半决赛,还真没有印象,不过保加利亚的斯托伊奇科夫在本届世界杯也大放异彩倒是熟悉的。

美国东部时间与西部时间,都比燕京时间要晚十来个小时,今天这份《足球报》出版刊印的时候,两场半决赛都还没开踢,几个版面全是比赛前瞻与预测,有些扯淡分析看得真特么让人蛋疼,有个屁的冷门可爆呦,意大利与巴西双双进决赛这应该是命中注定啊。

报纸快看完的时候,校门口已经聚集了七、八位大概也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们。

……

两声汽车喇叭响,坐在校门口花坛边上看报纸的陈安宁下意识的站了起来,顺势抬头一看,一辆中巴车正慢慢的靠停了过来。

陈安宁愣了愣神,看着车内一位扎马尾辫的小姑娘,贴着最后一排的密闭车窗玻璃朝他使劲招手,嘴里还喊着什么,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这是这一世的嫡亲妹妹陈安琳。

报纸从手中跌落了下来,陈安宁站在那儿顿时有手足无措之感,心里随即涌起阵阵莫名的酸楚与喜悦,五味交杂,霎时就有滚滚水珠溢出了眼窝。

中巴车的车门被从里面打了开来,那七、八位家长一下子就簇拥到了车门口,车内正播放着的磁带里一首歌也传了出来。

又推开这扇篱笆小门,今天我归回

不见妈妈往日泪水,不认我小妹妹

昨日我藏着十二个心愿,一百次的忏悔

今天我回到她的身旁,却羞愧难张嘴

啊却羞愧难张嘴

面对着镜子我偷偷的窥,岁月已上眉,

不忍再看见镜中的我,过去已破碎

妹妹叫我一声哥哥,我却不回头

不知是否她已经看见,我满脸的泪水

啊我满脸的泪水

光阴匆匆似流水,它一去不再回

不再有那痛苦的梦,和无用的忏悔

我要洗去身上的尘灰,和脸上的泪水

我要骑在那骏马上,把时光紧紧追

啊把时光紧紧追

65、栀子花开

刚刚掉落在地上的一叠报纸,被正巧路过的拾荒人借着身形遮挡给悄悄捡走了,这一切就发生在自己身后,陈安宁对此却丝毫没有任何觉察到。

移魂重生后再世为人,陈安宁与前世里从未存在过的这一位妹妹,在这一世里甫一远远见面,竟一时情难自禁以致热泪盈眶。

而陈安琳当然浑然不觉,她下车后背着双肩包一路蹦蹦跳跳的到了跟前,立刻就一个劲地取笑陈安宁:“哥,这才几天没看到我,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哈哈。”

“你别臭美咯,我只是刚刚要打喷嚏,突然之间又打不出来了。”

陈安宁含泪带笑的自我解嘲了一句,边说边把手里的小包往左边腋下一夹,右手习惯性的伸出去就要摸摸陈安琳的头。

陈安琳见状赶紧头一偏,带动马尾辫一摆,手一抬就格开陈安宁的手臂,小嘴一噘道:“不许动不动就揉我头发,哼,我脑袋都快被老哥你揉笨了。”

“好好好,还怪我咯,哈哈不揉就是了。”

陈安宁忙不迭的尴尬应道,只得收手回来顺势擦了擦眼泪,又随手抹了把脸,将手上沾杂的汗水泪水用力一甩,再将手往裤子上擦了擦干。

“哥,你发什么愣呢,还不快去帮雪姐拿箱子。”陈安琳伸手攮了一下陈安宁,又抬手指了指。

“哦,晓得咧,帮我拿着。”

陈安宁说着就拿起腋下手包往陈安琳手里一塞,然后便朝中巴车那里小跑过去。

林雪大概是最后一个下车,站在车门口背对陈安宁,正等着司机师傅帮忙把箱子给递下来。

林雪右肩挎着个小包,一身橘黄色的中袖连衣裙,裙下露出了白皙光洁的小腿,脚上是一双米色的中跟凉鞋,身上的裙子还点缀着一颗颗草莓图案很是好看。

来不及从背后欣赏林雪诱人的青春曲线,陈安宁走到她身旁急忙道:“小……雪姐,你快让一下,箱子让我来拎。”

他觉得以后还是喊雪姐吧,喊小雪明显与之前“陈安宁”的称呼习惯不符,优秀的传统习惯还是要继承发扬光大,年轻人很多时候不能老想着去打碎旧的东西然后重新树立新的东西,往往会导致革命无端陷入低潮。

另外喊小雪姐的话又有点拗口别扭,唉,就当喊学姐咯,嘿嘿,咱前一世最喜欢的就是跟学姐打交道了。

林雪扭头见陈安宁过来了,忙让到一旁,同时柔声叮嘱道:“哦,小宁,你小心点啊,可能有点重。”

陈安宁嘿嘿一笑:“没事,你都能拎上车,我就更没问题了。”

他从司机手中接过棕色的牛津布拉杆箱,入手之后也没感觉出有多少分两,林雪自认为箱体沉重可能是因为女孩子本身力气弱吧。

陈安宁冲帮忙的司机客气了一下:“师傅,多谢啦。”

“小事一桩,小伙子客气了。”司机憨厚地咧嘴一笑。

陈安宁将箱子小心放在了地上,一摁杠端的按钮提起拉杆,拉着箱子就扭头对林雪说道:“雪姐,走咯。”

然后,又冲陈安琳招了招手。

陈安琳背着包走过来,与林雪一起跟在陈安宁身后走到校门口的马路边。

1994年这时候,谷方街头早已经有正规的出租车出现,但还没有一家正式的出租车公司,唯一的出租车队是挂靠隶属于谷方市公交公司。

出租车的起步价五块钱不算特别贵,但是两点五公里之后就是每公里一块钱,这么一算就显得不便宜了。

这些出租车司机平时都是守在各大宾馆的门口,或者蹲在火车站长途汽车站那里,极少会开着空车在大街小巷一边耗油一边寻客的。

平常行驶在谷方街头巷尾忙着载客送客的,大多还是大发、昌河和长安这些牌子的微型面包车,车身外通体涂着俗不可耐的黄颜色,乘客只要掏四块钱上车,就能坐着黄面的满城兜风。

那些黄面的公司除了个别公家直接运营的之外,绝大部分都是私人承包运营的,当然也有很多不挂靠公司的黑车浑水摸鱼。

陈安宁对这些情况知道的一清二楚,是因为同班好友江华他父亲从焦化厂停薪留职出来之后,就是靠着整日里开着黄面的挣钱养家贴补家用。

陈安琳从背包里取出了一把小阳伞,跟林雪一起藏在伞下躲避太阳的暴晒。

他们仨人站在烈日炎炎下的路边等了十几分钟,期间是有好几辆黄面的路过,但是招手拦下来之后发现没有一辆车上能有三个空座位。

陈安宁抬手擦了擦额头的热汗,跟林雪她们俩无奈道:“等会儿看看有没有三轮车,实在不行就坐三轮车回去吧。”

“那也行啊。”

林雪答了一句,翻开小挎包取出了一小包餐巾纸,从中抽出了一张递给陈安宁:“小宁,喏,擦擦汗。”

陈安宁接过纸巾,突然耸耸鼻子凭空嗅了嗅,又低头闻了闻手里的纸巾,然后抬起头问道:“雪姐,你包里是不是有栀子花?刚才一直就隐隐闻到一股栀子花的香味,你这挎包一打开,香味就更明显了。”

“哥,你真是狗鼻子,哈哈。”林雪还没答话,陈安琳就抢先说了一句。

林雪闻言扑哧一笑,扭头对陈安琳道:“你哥这嗅觉是挺灵敏的,哈哈。”

她们俩,顿时笑成一团。

陈安宁好是郁闷,心里不由得嘿笑连连,雪姐啊,我宁可做狼狗也不会当舔狗的哦,噢噢汪……

“哥,雪姐很喜欢栀子花,你知道吗?”陈安琳问了一句。

“我当然早就晓得咯。”陈安宁实在无语,都把栀子花采摘了放随身挎包里了,这不是废话么?就像不喜欢榴莲的人,会把榴莲揣口袋么?

“哥,雪姐还写了一首关于栀子花的诗呢?”陈安琳又献宝似的来了一句。

“哎呀,我前几天也写了一首关于栀子花的诗,我还专门给我写的诗谱了曲子呢。”陈安宁脑子里火花一闪,立刻灵机一动回了一句,自觉还有点神来之笔的味道。

紧接着,他又装出一副惊喜莫名的激动:“雪姐,这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哈哈。”

林雪听到这话立刻低垂粉颈,一张俏脸羞得几乎要滴出水来,而陈安琳还蹦蹦跳跳地缠着陈安宁:“哥,你赶紧清唱两句给我们听听,快点,快点撒。”

“哎,清唱没感觉,得有伴奏。”

陈安宁还有点撂高拿架子的意思,不待陈安琳再纠缠就指着前方说道:“哎呦,正好来了两辆三轮车。”

陈安宁拦下了这两辆专门接客送客的人力三轮车,从市一中到东风二村的路途也不近,最后谈好了每辆车三块五毛钱的车资。

陈安琳与林雪合坐一辆车,陈安宁带着林雪的拉杆箱坐另外一辆车。

两位车夫一前一后吭哧吭哧汗淋淋蹬了二十几分钟,才把他们仨从市一中门口送到东风二村的6栋楼下。

陈安琳这小妮子人小懂事而且也会居家过日子,一跳下车就自顾自的扒拉开陈安宁的手包,麻溜的取出零钱给两位车夫付了车资,还客气的跟林雪说:“我哥招手拦的车,就该他付钱。”

她们俩在前,陈安宁拎着箱子跟在后面上了楼。

还没到下班时间,林立松与梁桂琴还没有回来。

陈安琳拉开她哥哥的手包,取出钥匙就要开自家的门。

林雪纳闷道:“小琳,你干嘛呢,不先到我家来坐坐啊?”

陈安琳头也不回道:“雪姐,我马上过来,我先给我哥把吉他拿过来,等会儿就让他唱给你听,哈哈。”

林雪闻言顿显羞赧娇媚,也不言语只是“哦”了一声,就闷头掏包拿出钥匙开了门,进了家都没换拖鞋,将挎包挂在餐桌旁的椅子背上后就径自去了卫生间。

陈安宁跟在后面先把箱子放到客厅沙发旁,转身又去门口玄关那换了拖鞋,就见林雪提了一块挤过水的湿毛巾走过来。

“小宁,先擦擦汗吧。”

林雪嘴上说着,却没有把毛巾递给陈安宁,而是走到跟前踮起脚替他擦起脸上的汗来。

青春少女的幽幽体香直入鼻腔,白皙性感的漂亮锁骨与诱人沟壑直入眼帘,陈安宁感觉自己立刻就肃然起敬了,赶紧略微弓起腰来以掩饰自身的变化。

这时,先是听到门外哐当两下的关门声,接着就听到陈安琳兴致勃勃道:“哥,吉他给你拿过来咯。”

陈安宁与林雪两人立刻下意识的分了开来,林雪拿着湿毛巾重新又去了卫生间,陈安宁在门口接过吉他往客厅沙发那走去,嘴上还在数落陈安琳:“你哦,真是不让你老哥消停。”

陈安琳关上林雪家的防盗门与入户门,蹲在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冲着陈安宁嚷嚷道:“谁让你刚才吹牛皮的,马上就要你现原形,哈哈。”

陈安宁坐在沙发上抱着吉他,吹了吹琴弦上落下的些许灰尘,又扭扭拨拨调了调音,选调c调,变调夹夹第三品,试着弹过几个和弦后,这才觉得音调得到位了。

小琳这小妮子没拿拨片过来,陈安宁心道自己的手指头待会要受罪咯。

林雪已经换了拖鞋,过来与陈安琳一起坐在沙发的另一头,两人望向陈安宁时都充满了好奇与期待。

陈安宁怀抱吉他,露出笑容看了看她们俩,然后略微一低头就弹拨了起来。

前奏的旋律一起,配合口中哼哼的“噜噜噜噜噜噜噜噜……”,顿时一阵清淡忧伤的感觉就渐渐蔓延了开来,紧接着就听陈安宁开口唱道:

“栀子花开,sobeautifulsowhite

这是个季节我们将离开”

刹那间,林雪与陈安琳都仿佛置身初夏清凉的微风之中,飘闻远处送来的单单栀子花香。

“难舍的你,害羞的女孩

就像一阵清香,萦绕在我的心怀”

林雪听得娇羞浮现,粉颈微垂。

“栀子花开,如此可爱

挥挥手告别欢乐和无奈

光阴好像流水飞快

日日夜夜将我们的青春灌溉

……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像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像晶莹的浪花,盛开在我的心海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是淡淡的青春,纯纯的爱”

林雪手托香腮,听得眉目有含情,双瞳似剪水。

忆往日,他剑眉星眸谦谦君子态,温文尔雅翩翩书生气。

看今时,他垂榻而坐抚琴优雅姿,弹唱自得隐隐撩人心。

一曲终了,林雪犹未自觉,浮想联翩竟有些痴。

66、1994年的建邺大学城是什么鬼?

这一世里,陈安宁小学时候就曾经加入过市少年宫的合唱团,初中时候还顺便学会了弹得一手好吉他,譬如张荇的《一条路》还有齐溱的《大约在冬季》这些流行歌,都能自弹自唱得有模有样像那么一回事,但也仅止于照着别人现成作品的谱子进行练习和学唱而已。

今天,陈安宁在林雪与陈安琳面前小露了一下身手,出人意料的展现了作为年轻唱作人的小才艺,让她们俩俱是大吃一惊刮目相看。

陈安宁弹唱完了之后,她们俩意犹未尽,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味过来。

甚至林雪这时候才热得想起来,回到家到现在连客厅里的电风扇都忘记开了,这才赶紧起身把电视柜旁边的落地摇头扇给开了。

“嘿嘿,这一首《栀子花开》,你们觉得怎么样?”

陈安宁不无得意地问了一句,平心而论,他自认应该比何炯老师唱得更好听也更富有情感。

“好听,真好听。”陈安琳竖起大拇指连连称赞。

陈安宁目光看向了林雪,想听听她的评价。

林雪挨着陈安琳坐了下来,眼波流转,稍瞬思索后便落落大方点评道:“那我实话实说啦,旋律节奏呢看似简单,歌词内容呢看似直白,但词与曲结合起来又显得整首歌曲很有意境,朗朗上口清新自然,聆听的时候闭上眼睛,既能感觉到栀子花的芳香四溢就像是在眼边前,又能立刻让人想起高中毕业时候的场景。”

“校园气息非常浓,可以说就是现在流行的校园民谣吧,对于今年大四毕业离开校园的学长学姐们而言,这首歌也蛮契合他们忧伤与离愁的心情。”林雪又补充了几句。

“哇,雪姐,我好崇拜你啊,我就只会说好听两个字,没想到你还能讲出这么多大道理……呜呜呜,我好崇拜你啊,雪姐。”陈安琳转过去,抱着林雪的玉臂直摇晃个不停。

“小琳哎,你这不是废话么,要不你们怎么一个是升大二,一个才升高二呢?”陈安宁故意损了一句。

“要你说,哼。”陈安琳翻了个白眼,接着又疑惑了起来,“哥,真是你自己填的词谱的曲?”

陈安琳尽管眼睛里闪着小星星,但对自家老哥能写词会谱曲的本事还是有点不完全置信。

“废话,小菜一碟嘛,这算什么多大的本事。”

陈安宁将吉他靠着沙发背摆放了下来,同时脸不红心不跳的镇定自若回了一句。

心道穿越重生后的这个金手指确实很赞很不错,前世里《栀子花开》这首歌听过很多遍,也在ktv里唱过好几次,虽然旋律简单曲调平缓,但前世里毕竟唱功有限,稍不注意就会跑调就会找不到音准,而且更别提是否能够识谱读谱了。

可是刚才自弹自唱的时候,就跟已经实际练习过无数遍一样,指法熟稔得很,一开嗓就在音准上,而且从头至尾丝毫没有生疏的感觉,这种体验很是奇妙很是有趣。

可惜自己以后无意在文艺娱乐方面有所建树,不过在未来个人生活的探索发展方面倒是大有裨益,相信可以起到奇兵突起的神助攻效果。

陈安琳坐在那一头的单人沙发里,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颌兴奋道:“哥,你刚才就跟大明星似的,我现在也好崇拜你啊。”

林雪跟陈安琳挤坐在一起虽未言语,但俏脸上也流露出了欣赏与钦佩的笑意。

“崇拜也谈不上,你老哥的水平也就一般一般,谷方第三。”

陈安宁靠坐在沙发上摆摆手,说得极其谦虚与谨慎,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前两名暂时空缺啊。”

“哥,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呗,真是括不知耻哦。”陈安琳马上取笑了一句,还冲她哥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哈哈,小琳你英语比赛拿了个二等奖,语文怎么又掉链子了啊,过两个月都要升高二了,居然都不知道恬不知耻,唉……”

陈安宁说得既语重心长又痛心疾首,还故意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着急样子来。

却见林雪媚眼一横,打断他道:“哎呦喂,你自己居然还知道恬不知耻啊?”

说完还扭头跟陈安琳对视了一眼,然后她们俩突然就抑制不住地笑成一团,乐不可支的相互簇拥倒在沙发里。

陈安宁见状不禁以手扶额,不知不觉就被这两个小妮子联手捉弄给摆了一道。

嬉闹不断笑语连连时,梁桂琴拿钥匙开门拎着菜进来了,原来她今天下午是跟单位领导打了招呼,提前下班去早点买菜了。

一看到梁桂琴下班回到家,陈安琳这小妮子马上兴冲冲的跑过去告诉梁阿姨,说她哥知道雪姐喜欢栀子花,还特地填词谱曲为雪姐专门写了一首叫《栀子花开》的歌曲,可好听了。

梁桂琴听了立刻喜笑颜开,还让陈安宁吃过晚饭后再唱一遍,然后就乐滋滋的去忙着洗菜切菜准备晚饭了。

林雪跑去厨房间要帮帮忙打打下手,也被梁桂琴赶出来了,说小雪你坐了半天车就歇歇吧,再说也不需要你们帮忙,你们三个年轻人去看看电视聊聊天等着坐桌子就行了。

就像十来年后有一首流行歌的歌名一样,要听妈妈的话,林雪也只得谨遵母命重新回到客厅了。

……

“小宁,这一次考试感觉如何?”林雪对这个问题挺关心的。

“除了政治科目,其它五门科目都是正常发挥,甚至还有超常发挥的可能。”

“政治考砸了?怎么会这样?”林雪立刻大惊失色。

“哥,前几天怎么没听你说啊?”陈安琳顿时也有些着急了。

“唉,我也是前两天才回过神来,有一道二十分的论述题,我应该是审错题了,可能会全扣掉,也可能会拿到五分,就看阅卷老师怎么阅卷评分了。”

对着林雪与陈安琳她们俩,陈安宁显得极为懊恼地解释了起来。

林雪听后却是瞪了陈安宁一眼,没好气地责备道:“你呀,可不要小聪明耍过了头,最后弄巧成拙哦,唉。”

陈安宁支支吾吾道:“雪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

“就是啊,雪姐,你对我哥说的话,我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呢?”陈安琳是真的一头雾水。

林雪冲陈安宁横了一眼,这才跟陈安琳解释了起来。

原来在高考前半个月时,陈安宁有一次在电话里曾经告诉过林雪,他跟年级里的其他出类拔萃的尖子生相比,大家的成绩都在伯仲之间,水平相差微乎其微,如果到时候高考总分再加上二十分的额外加分,可能会让其他正常发挥的尖子生们觉得他胜之不武……

原来如此,陈安琳听了明白是怎么回事后,立刻就嚷嚷道:“哥,人家还想法设法的加分呢,你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真是的,比我们女生还矫情……”

“就是啊,万一你其它科目的发挥又有失水准呢?岂不是真的弄巧成拙,搬石头砸自己脚了?”林雪这样的分析猜测,其实也是有道理的。

“放心啦,其它几门考试,我都有数的咧,绝对不会出纰漏的啦。”对于自己这副身躯里“前任哥哥”的锅,陈安宁现在含泪也要背起来了,只能跟林雪与陈安琳她们俩作如是解释与宽慰。

好在这时候梁桂琴在厨房间忙乎,炒菜发出来的声音比较吵,以致没有听到她们在客厅里的这番交谈,否则也要跑过来问个究竟了。

“哼,到时候万一第一志愿没有录取,跟雪姐在不了一个学校,老哥哎,我看你怎么跟雪姐交待哦。”陈安琳说了句杞人忧天地话,说完还看了看林雪。

林雪也没言语,只是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陈安宁。

陈安宁听了倒不以为意,还一摆手大大咧咧道:“哎呦,金大校区的围墙跟东大校区的围墙就隔了千把米,还不等于就是靠在一起了嘛。”

林雪听他这么一辩解,不禁气极而乐:“你这是听谁说的?”

陈安宁一愣道:“那还要听谁说,本来就是嘛。”

他知道现时空的1994年这时候,高等院校还没有开始扩招扩建,在记忆里,金陵大学与东海大学的老校区相隔得是很近的。

“呵呵,小琳前天在我们学校里报亭买了一份建邺的地图,现在还在我的包里呢,我拿你,你自己看地图哦。”

林雪说完,便去把她挂在餐椅椅背上的随身小挎包拿了过来,取出那份建邺地图摊了开来递给陈安宁,还随手在地图上某处指了指,说道:“喏,你自己看看大学城呢。”

陈安宁顺着林雪手指的方向低头看去,心中同时又是一愣。

大学城?

1994年这时候,建邺有大学城的概念吗?

在原时空的后来时间线里,建邺有三个大学城,分别是仙湖区的仙湖大学城,河宁区的河宁大学城与河浦区的河浦大学城。

但1994年这时候,建邺的大学城都应该还在规划立项之中,估计还没有开始开工建设。

再往地图上定睛一瞧,顿时就晕了。

文一路,文二路,文三路……这特么是什么鬼?

教一路,教二路,教三路……这特么又是什么鬼?

这些路名听起来就跟余杭市西湖边上的高教区一样,但手里这地图分明就是建邺市交通旅游图,地图上标注的字样分明就是建邺大学城。

金陵大学、东海大学、建邺理工大学、建邺航空航天大学、建邺农业大学、江海大学、建邺师范大学、中华药科大学、建邺邮电学院、建邺林业大学、建邺气象学院、建邺经济学院、建邺医科大学、建邺化工学院、建邺建筑工程学院、建邺审计学院、建邺艺术学院、建邺体育学院、建邺机械高等专科学校……

从地图上的内容看,建邺的这些高等院校基本都被搁到一起了,这时空的建邺大学城既不在建邺市区,也不在原时空里建邺三大大学城的位置,而是仅靠建邺市区的东南角,坐落于溱淮区、河宁区与仙湖区的三区交界位置。

这还是我认识的建邺市吗?

陈安宁现在都有点想死了。

时空魔手这么一瞎搞乱来,温岚、沈薇薇与许静芝她们仨还有可能来建邺读书吗?甚至她们在这一时空的老家还有可能被寻找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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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晚餐莫名起变故

从这份地图上看,金陵大学校区在建邺大学城的北端,毗邻钟山风景区;东海大学校区则在建邺大学城的南端,靠近方山风景区。

这两所大学现在相距即使没有十来公里,起码也有八、九公里远吧,估计坐公交车大概也需要十几站的车程。

陈安宁不明白在这时空里怎么会有如此突兀的巨大变化,但他在地图上的市区鼓楼广场和学府路那一带,又很快发现了金陵大学、东海大学以及江海大学的字样,便连忙问林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接下来听了林雪的一顿讲述,才知道原来在这一时空的八十年代中后期,建邺大学城经过立项规划后很快就开工建设了,至1992年上半年便已竣工完成交付了,在1992年下半年开学之前,建邺市所在的很多高等院校就陆陆续续搬迁进了崭新的大学城。

像金陵大学的鼓楼老校区,目前仅保留部分的硕士与博士教学功能以及部分的科研学术工作,其它如东海大学、江海大学等等那些老校区的情况也是大体如此。

陈安宁感觉实在匪夷所思,与原时空的那条时间线相比,在这一时空的八十年代中后期至九十年代初期,国家与地方的经济状况应该同样是相当的困难,在一切要为优先发展经济让路的大前提与大背景之下,建邺大学城的大兴土木着实让人不可思议,而且据他所知现在国内的高校并没有开始进行后世那种扩招,这种超前规划建设的现象确实令他困惑无比。

尽管林雪也提到了在建邺大学城的建设过程中,从国家到省市地方都有专项拨款,当然是国家下拨的款项最多,各个学校也自筹部分建设资金,建邺市与省内的企业也有或多或少的友情捐助,另外香江的一些富豪大亨以及建邺那些学校的海内外校友都有不同程度的捐款,陈安宁还是被与时代背景完全不符的这种浩大工程惊诧得恍惚不已连连失神。

陈安宁明白这个大学城名为建邺大学城,其立项规划应该是源于国家层面的动议,不要说建邺市里了,就连江南省这一层级可能也仅是以辅助、协助及协调为主,整个大学城所在区域的拆迁安置以及建设所需的资金对这时候而言想必是天文数字,他对这一时空的1994年真是越来越看不清,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可惜林雪只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准大二女生,对建邺大学城前前后后的细节所知近乎等于全无,她能够了解到的也仅仅是在学校里跟老师同学交流时听闻的信息,或者是报刊杂志电视广播里见诸公开的内容。

另外让陈安宁相当困惑的就是,在这一世之前的记忆里,尤其譬如填报高考志愿时,印象中周围的老师与同学好像也没有谁聊到过建邺大学城,真是咄咄怪事呢。

陈安宁细心地注意到,林雪的面上似乎隐隐些忧虑和幽怨之色,或许她是为自己有可能不会与她同校而感到遗憾和失落吧。

不过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陈安宁心道如果不远的将来跟林雪真在同一所学校就读,那么业余生活里的行为处事受到的掣肘限制与条条框框就太多了。

过了没多久,林立松也下班回到家,手里还拎着一瓶大瓶装的可口可乐,这在1994年可算是相当奢侈的饮料了。

可能是林雪悄悄叮嘱过陈安琳,在林立松进门之后,陈安琳并没有兴冲冲地跑过去告诉她林叔叔,她哥哥投雪姐所好为雪姐填词谱曲写歌的事情。

不过大家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梁桂琴倒是在餐桌上主动提起了这件事,陈安琳这小妮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顿时将她雪姐的叮嘱丢到了脑后还跟着添油加醋了一番。

林雪提着筷子极为羞赧地横了陈安宁一眼,又在桌下悄悄踢了踢陈安琳,再佯装生气瞪了小妮子两眼,这才让她闭嘴不言而笑嘻嘻的自顾自喝起了可乐。

陈安宁还不动声色地观察了林立松的反应,他先是一愣继而又像是短暂郁闷了一下,随即却又面色一松,兴致忽然就变得高了起来。

林立松兴高采烈地告诉陈安宁,由他亲笔执写的市电讯局赴日技术考察报告递交给局长之后,局长对考察报告里顺带提到的phs无线市话通讯技术颇为意动,准备在跟省局领导汇报过后进行努力沟通与积极争取,看看能不能在谷方市先搞一个试点探索一下这方面的发展。

林立松称局长私下跟他讲过了,如果省局可以给予政策许可与支持,哪怕没有多少扶持拨款,市局也能够设法自筹资金进行试点探索,到时候这方面的工作就由他来全力负责。

陈安宁赶紧端起酒杯给林立松敬了下酒,说要祝林叔叔马到功成再添佳绩,林立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笑呵呵道如果试点能成还好,如果搞砸了就有得是麻烦咯。

这时梁桂琴插了一句抱怨林立松,说就你会逞能多事,万一搞砸了之后看你怎么收拾烂摊子。

林立松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说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嘛。

陈安宁趁机宽慰道:“梁阿姨,改革嘛本来就是摸着石头过河呗,这可是伟人亲口讲的哦,就算将来没成功搞砸了,别人也没法说三道四呀。”

听了陈安宁这一本正经大道理的官样话,大家都是哈哈一乐,却也没再继续深入聊下去。

陈安宁在又一次举杯谢过林立松俩口子之后,就称这几天给林叔叔与梁阿姨添麻烦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仅自己一个人在家开伙烧饭也确实没意思,所以这几天也就没跟叔叔阿姨客气。

既然小琳今天已经回到家了,那么从明天开始就不再过来蹭吃蹭喝了。

早饭嘛还跟平常一样,他与小琳自己煮点粥,另外再下楼去小区门口买点油条包子啥的。

至于午饭与晚饭嘛,也还是由保姆常阿姨买了菜带过来烧烧煮煮,上周日也在电话里跟常阿姨说过,本周五她的保姆工作就恢复正常了。

在父母不幸离开之后的这一年半里,是陈安宁父亲的生前单位市公安局替兄妹俩请了一位保姆,保姆费以及保姆买菜的菜金都是由市公安局的财政予以支付。

上学期间的周一至周六,兄妹俩是在各自学校的食堂里打饭买菜解决各自的午餐,保姆常阿姨则是下午去菜场买了菜,然后到家里来为兄妹俩烧一顿晚餐。

上学期间的周日这一天,常阿姨一般是上午就去菜场买了菜过来,烧煮之后供兄妹俩中午和晚上吃两顿。

至于寒暑假里,常阿姨一般也是上午就去菜场买了菜过来,烧煮之后供兄妹俩中午和晚上吃两顿。

不过平时周日或者寒暑假里,常阿姨家有时候如果临时有事而上午走不开,一般也会提前一天跟兄妹俩知会一声或者当天早上来个电话说一下,可能就是在当天下午才买了菜过来烧一顿晚饭。

譬如陈安宁移魂重生过来后是7月10日,那天是星期天,头天星期六常阿姨就打过招呼了,说星期天家里有事只能下午过来买菜烧晚饭,星期天下午又接到常阿姨的电话说来不了,当时因为妹妹陈安琳去建邺了要待好几天,因此陈安宁才在电话里索性跟常阿姨讲周一到周四都不用过来买菜烧饭的。

现在听陈安宁说明天不再来蹭吃蹭喝了,林立松与梁桂琴对视了一眼后,他们俩口子的脸色反而都有些不豫起来,像是突然之间就莫名生起了气。

陈安宁见状则一头雾水,心道你们俩口子这是要闹哪样?

68、建邺迷乱梦

林立松放下筷子又脸色和蔼地问起了陈安琳,她这一次去建邺有没有去她伯伯家,下学期她转去建邺借读上学的事情,她伯伯伯母究竟是怎么说的。

林立松俩口子都知道陈安宁高考前填报的志愿全是建邺的院校,陈安宁马上就要去建邺读大学了,他伯伯伯母也不可能让侄女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谷方读高中,因此打算托人找关系让陈安琳暑假后就转到建邺去借读高二,以方便他们就近照顾这兄妹俩的学习与生活。

刚才陈安宁说明天开始不再过来吃喝时,陈安琳倒是没注意到林立松俩口子瞬间的表情变化,她略显郁闷地告诉林叔叔与梁阿姨,在这一次英语演讲比赛期间,带队老师不允许同学们请假脱队离开东大的校园,她只是跟伯伯伯母通过两次电话而已。

她说伯伯在电话里称转学借读的事情已经基本办妥了,只需在下学期开学前到现在就读的谷方市一中办个手续即可,暑假过后一开学就直接到建邺市第九中学的高二年级插班借读,不过因为学籍依旧在谷方市一中,所以两年后还需要回谷方本地参加高考。

“咦,他们这两天怎么没打电话跟我说这事啊?”陈安宁很是纳闷,接着又疑惑道,“伯母上个星期回来那几天,还说这件事要等个把星期才有着落呢。”

7号至9号三天高考期间,他伯伯因为单位有事实在走不开没能回来,他伯母跟单位请了假在6号上午就从建邺回到了谷方,9号下午等他进入考场之后,才又匆匆忙忙坐长途汽车赶回建邺为第二天的出差做准备。

“哥,你问我,我哪知道?”陈安琳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小宁,吃过晚饭之后,你再打电话问一下你伯伯呢。”林立松提醒了一下。

“嗯。”陈安宁点了点头。

这时,梁桂琴略显惆怅的说了一句:“那以后小宁跟小琳你们俩就算是要长住建邺了,星期天也不见得就能经常回来,岂不是逢年过节才能看到你们?”

“唉,过年也不一定哦,陈山河夫妻俩没准会留小宁他们在建邺过年呢。”林立松叹了一口气道。

梁桂琴听到这话,看看陈安宁又瞧瞧陈安琳,眼泪倏地就好像在眼眶里打转了。

“梁阿姨,我跟小琳肯定还是要回谷方过年的,另外寒暑假期间肯定也会在家住啊。”陈安宁赶紧宽慰了一句。

“是啊梁阿姨,你别难过了哦,我伯伯伯母家里人多地方小,我跟我哥也住不下呀。”陈安琳见状,也很乖巧的跟着劝了起来,还说了一句俏皮话。

“妈,还有爸,你们这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太狠了吧?我去年要去建邺上学,也没见你们这个样子啊。”林雪忍不住佯作生气,噘嘴嘀咕了一句。

梁桂琴瞪了林雪一眼,却又被女儿的抗议弄得破涕为笑了,她抬手拭了拭泪后没好气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林雪左右看了看,捂嘴偷笑了一下。

“小宁你看看,你就别惹我跟你梁阿姨不开心了,明天你就直接把保姆给回了吧,反而还是替他们公安局省了一两个月的保姆钱哩。”

在餐桌上,林立松直接就给陈安宁下了命令,见陈安宁有点瞠目结舌的样子,又跟着说道:“小宁你听我的没错,你跟小琳这个暑假就在我们家搭伙吃饭了。”

陈安宁想了想,还是客气推托道:“林叔,这样蹭吃蹭喝起码一个半月以上,既不合适,也不好意思呀。”

林立松斥了一句道:“有什么不合适不好意思的?等你们将来长住建邺之后,你跟小琳就是想来蹭吃蹭喝,都没那么容易咯。”

“小宁,你就别再犟了。”梁桂琴又说了一句,她还问了问陈安琳:“小琳,你说好不好啊?”

“好啊好啊,保姆常阿姨烧的菜还行,但是跟梁阿姨一比就差远了。”

陈安宁没曾想妹妹会这么没皮没脸,一时羞急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是连连瞪了她几眼。

这时林雪在一旁说道:“哎呦喂,陈安宁你就别吹胡子瞪眼睛的了,有必要这么一本正经的假客气不?听我爸妈的没错,小琳你说是不是?”

“嗯,嗯,嗯。”陈安琳忙不迭的连连点头称是。

无奈之下,陈安宁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说了一番感谢的话,又跟妹妹一起敬了林立松俩口子一杯酒。

吃过晚饭,陈安宁趁着大家都在帮忙收拾餐桌上的碗筷残羹,就抢先一步窜到厨房间水池旁占据有利地形,梁桂琴与林立松过来赶他都赶不走,也只好无奈的由着他,把今晚洗锅刷碗的任务交给他了。

等陈安宁一顿忙完之后,把手擦擦干就跟林立松他们一家打了个招呼,便提起客厅沙发上摆着的吉他,拉着陈安琳一起告辞回了家。

到家后,刚刚把吉他挂到墙上没过几分钟,陈安宁就接到了冯文娟打来的电话。

在电话里,冯文娟说周六早晨去建邺的火车票已经买好了,买的是t108次特快,这趟车是周六凌晨时候从余杭始发,即使有晚点延误的话最多也就是晚半个小时左右,一般也不会超过四十五分钟。

t108次特快正点到达谷方站的时间是早晨七点十分,发车是七点十五分,她跟陈安宁约了周六早晨六点半之前在火车站进站口碰头,还关照陈安宁记得带好身份证与彩票,最好把陈安琳的身份证也带上,没准取来回机票的时候或许也要用得着。

挂了电话,陈安宁站在沙发旁先是跟妹妹说了下,后天一大早要与冯文娟一起坐火车去建邺,他是到中青旅建邺营业部取来回机票,而冯文娟恰好是要回家办点事便一起同行了。

陈安琳听过之后哦了一声,倒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接着陈安宁又跟妹妹随口提了一句,称冯文娟昨天半夜里从外地出差回到市区,一时回不了单位宿舍,就来家里借用她的房间里住了半宿,可能也没休息几个小时,一大早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走之前好像还帮着把家里简单收拾整理了一下。

其实这件事完全可以不用讲出来,但是陈安宁又觉得万一妹妹发现她自己的床铺被人躺过,如果床上还能嗅到是其他女孩子留下的体香体味啥的,免不了要有被她追着问东问西的麻烦,索性还不如事先坦坦荡荡解释清楚的好。

这几天陈安宁跟冯文娟近距离接触过好多次,今天跟林雪也有近距离的接触,他能明显体会出不同青春娇躯散发出的气息与幽香各有不同。

“哦,没关系啊,文娟姐又不是头一回睡我的床咯。”

陈安琳不经意地回了一句,丝毫没有想到其它方面去。

幸好现在是1994年,如果是在2018年,高中女生这个年纪应该就会想到孤男寡女夜宿一屋的暧昧了,甚至还能想到禽兽不如的梗。

“哥,我先去洗澡啦。”陈安琳说了一声。

“嗯,那我到外边阳台去给伯伯家打个电话。”陈安宁说着便弯腰拿起座机旁边充电座上的无绳子机,转身去了大房间,走到房间外的阳台上。

啪嗒打开阳台上小壁灯,陈安宁在小凳子上坐了下来,无绳子机抓在手里把玩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把这个电话拨打出去,其实对于建邺伯伯家现在的座机号码,他目前当然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

在原时空里,伯伯陈山河与伯母莫延禾从参加工作到年迈退休,他们俩的大半辈子都一直没有离开建邺的《东海日报》社。

在现时空里,《东海日报》当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江南省的党报《江南日报》,而伯伯陈山河现在是建邺市轻工业局的中层干部,伯母刘英红是建邺《江南晚报》的主任记者。

在现时空里,陈安宁依然还是有一位堂姐和一位堂哥,甚至名字都没有发生变化,但是从出生年月以及五官相貌上看,已经完全不是原时空里的那两个人了。

至于《江南日报》社是否曾有过一位叫莫延禾的女记者,更是只有天晓得了。

两个时空里的这种惯性与差异,让陈安宁心里很是膈应与不舒服。

又呆坐了几分钟,陈安宁才把这个电话拨了出去。

电话是堂姐陈安雯接的,听到是陈安宁的来电,她显得非常开心,热情的聊了几句之后才把话筒交给了她父亲。

与堂姐陈安雯在电话里给陈安宁的感觉不同,他听到的伯伯陈山河的声音,似乎跟原时空里没有多少区别,这让他的内心稍稍暖和平缓了不少。

陈山河在电话里告诉陈安宁,小琳的转学借读一事已经基本敲定了,前几天小琳打电话的时候,他只是随口跟小琳提了一下,如果今天不是陈安宁打电话过来,他也要等到完全敲定落实下来之后才会打电话告诉陈安宁。

陈安宁问需不需要缴纳借读费之类的费用,陈山河在电话里说完全不需要,还说这事多亏了谷方市公安局一位领导的居中帮忙,是那位市局领导联系了他在省厅的一位同学,那位省厅的领导又找了其在建邺教育系统的一位领导,最后安排在建邺九中借读,为了表达对公安系统英模烈士的敬意,九中的领导们不但直接表态不收借读费,还表示要为陈安琳同学的借读生活提供力所能及的便利条件。

陈安宁便说,要不要请这些热心帮忙的领导吃个饭或怎么答谢一下之类的,陈山河在电话里笑呵呵道一切都有家里大人来操心,这事不用你们小孩子来烦神咯,又说七月底或者下月初有空的话,他会回谷方一趟的,一方面是去谷方市一中替小琳开一个手续,另一方面也要宴请一下市局相关领导感谢这两年的持续关照以及这一次的热心帮忙。

“伯伯,我明天会到建邺来呢,我要去中青旅营业部拿去香江的来回机票。”陈安宁说道。

陈安宁兄妹俩受邀去香江旅游的事,陈山河早就知道了,他在电话里哈哈一笑道:“小宁你明天要是来家里的话,只有你哥哥姐姐在家哦,我明天早上去皖山省出差几天,你伯母去外地采访还没回来,估计也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既然这样子,陈安宁便说明天取了机票后就直接回谷方了,陈山河说那也行,反正以后你跟小琳两个人就算长住建邺了。

陈安宁跟陈山河又寒暄了几句,说了些伯伯早点休息,出差在外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便打了招呼结束了通话。

接着洗过澡之后,跟陈安琳一起在客厅又看了会儿电视,见时候不早便各自回房间睡觉了。

一夜无话。

周五早晨在林雪家蹭过早饭之后,陈安宁就要趁着去香江之前的这段时间,抓紧时间去驾校练习学车了。

虽说重生过来之前已经有十几年的驾龄,而且早期还开过几年手动挡的小轿车,但是现在这科目二的倒车入、移库与坡道起步,以及科目三的百米加减档与路考,还是大意不得,况且多练练也是熟能生巧嘛。

对于陈安宁开车的样子到底是怎样,会不会很滑稽?会不会差错连连?会不会被教练骂个不停?

知道陈安宁早就会骑摩托车,但是接触小汽车也才这三、四天的工夫,陈安琳与林雪也都很是好奇,同时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期待,这两人便约了一起跟着陈安宁坐公交车去了东郊的易达驾校。

没想到陈安宁方向盘摸得很溜,用旁人的话说就跟老司机一样,这让陈安琳与林雪除了稍有一点点羡慕之外,更多的还是意兴阑珊的感觉,还没到中午驾校下班收工的时间,就纷纷嚷着要回去了,陈安宁也只好跟刘富财教练打了个招呼领着俩美女先闪了。

陈安宁对刘教练很满意,刘教练这人虽然忠厚老实,但是又很有眼光,他今天一根烟都没发给陈安宁。

回到市区,陈安宁中午请这俩美女吃了顿肯德基,就被陈安琳拖回家被逼得卖艺弹唱了一下午的《栀子花开》,而且一分钱没捞着,其实等于是开了一下午的车,车载音乐一直是单曲循环,嗓子虽没冒烟,但手指头还隐隐有点疼。

陈安宁极度郁闷,搞不懂陈安琳与林雪这两个小妮子怎么就没听到吐?

梁桂琴今天早上就把菜买回来放冰箱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陈安宁便指示陈安琳洗这个菜,林雪洗那个菜,然后他狠狠展现了一把从原时空带过来的厨艺,在梁桂琴与林立松前后脚下班到家的时候,四菜一汤已经被准备好了,着实把大家伙都惊吓坏了。

品尝下来足以称得色香味俱全,按谦虚谨慎的讲法,起码也是不低于梁桂琴的厨艺水平吧。

大家吃得津津有味之余,纷纷好奇陈安宁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番手艺,他回答的也很简单,就是平时看看梁阿姨还有自家的保姆常阿姨怎么烧菜做饭的,多看几次就熟练于心了呀。

其它他们哪里知道,这纯粹是陈安宁前世里被硬生生给强逼出来的本事。

吃过晚饭,梁桂琴愣是没让陈安宁接着洗锅刷碗,还笑称陈安宁如果再这样把什么家务活都抢着干完了,都越来越有点像地主家不要钱的“童养媳”了。

这玩笑话说得,不但把林雪给弄了个大红脸,也让陈安宁心里好一阵后怕,幸好重生的时候没有被变身,否则真要是少了关键家伙那就宁可一头撞死算了。

在林雪家玩了一会儿,陈安宁推托明天五点多钟就要起床,就先回家洗澡休息了。

本来只是托辞,没想到洗过澡之后往床上一躺,陈安宁居然不知不觉就早早睡着了,连陈安琳什么时候从林雪家回来的都不知道。

在梦里,陈安宁在建邺迷乱了。

69、站前寻思银行卡

1994年7月16日,星期六,晴。

清晨六点十二分,谷方市火车站。

陈安宁坐在进站口外边的台阶上,双手抱着双肩包捂在胸前,面朝略显空旷的站前广场想着心事,也等着待会儿跟冯文娟在这里碰头。

尽管今天起得很早,但他这会儿一点都不犯困,也不打瞌睡,就是感觉身心内外顿显一股似轻似重的疲倦,头发与身上的衣衫都有点汗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从小区楼下一路小跑过来,路上没怎么停下来歇歇脚的缘故。

昨天夜里梦回建邺,在梦里光怪陆离迷乱纷杂,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以致醒来后竟还有点不胜厌烦与莫名烦躁。

早晨五点钟不到就醒了,在卫生间洗漱时非常小心翼翼,生怕动静一大,就会吵醒旁边房间里正在熟睡的妹妹陈安琳。

当浑身上下收拾捯饬完了,从大房间书桌抽屉里取出彩票时,还病态般的再次仔仔细细的反复看了几遍,其实彩票票面的内容依旧也没什么问题,就是一种下意识不由自主的强迫症行为。

在自己房间里翻出了许久未曾用过的黑色双肩包,又在客厅沙发上看到了陈安琳昨天背着的那个粉色双肩包,掏了掏她背包内的夹层口袋,里面果然有她的身份证,取出来跟自己的身份证、彩票还有几百块钱的整票子一起放进了金利来手包,再将手包与钥匙放进了自己的双肩包内,裤兜里另外再揣了几十块钱零票子以及几个钢镚儿。

找了纸笔写了几句留言,用胶带纸将纸条悄悄地粘贴在了陈安琳的房门上。

轻手轻脚地打开入户房门与防盗铁门,小心翼翼的一一关合之后再推了推,这才把双肩包往胸前一背就直奔楼下去了。

下楼的时候还尽量蹑手蹑脚,以免吵醒楼上楼下的邻居们。

走到底楼出了单元门便迈开小步,迎着拂晓中的晨曦一路小跑了起来,到底是抑制不住心里阵阵的微微激动啊。

双肩包搁在胸前,走起路或者跑起步来都不太方便,搁到背后又不太放心,生怕停下来之后把包拽到前面一看,包里面可能会变得空空如也。

陈安宁清楚自己在这件事上显得有些神经质,但他自己也无可奈何,这几天的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或许只有等到落袋为安之后才能渐渐恢复过来。

除了路过农行与中行的两个营业网点时,无意中瞥了下而愣了愣,以致稍微停了停脚步之外,几乎是一路不歇的小跑步赶到了火车站的站前广场这儿,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大亮。

幸好初夏的清晨稍具凉爽,陈安宁反手扯了扯衬衫,背后湿得不是太狠,抬手用胳膊在额头脸上擦了一下,汗水也不是很多,就是胸前被双肩包捂得有点热,跑了一路也被磨蹭了一路,胸前又出了不少汗,以致还有点汗水流过之后腌得疼的感觉。

他站在广场中央,仔细端详了现在的谷方火车站。

在原时空里,谷方火车站的站楼始建于1974年的年底,竣工完成后于1978年的年初正式启用。

谷方新客站落成启用之日,适逢“宇翔号”东风3型内燃机车由建邺剪彩后开往沪江,宇翔同志的遗孀随车前往,途径谷方站时还特地下车祝贺新客站的落成,并对站楼的启用进行了剪彩,之后宇翔同志的遗孀才继续随车前往沪江,参加在当日在沪江市政府礼堂举行的“宇翔号”机车命名大会。

从七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中后期,谷方站一直都是沪建客运线上设施最好最现代化的新车站,那是谷方人曾引以为豪的一段历史过往,身为谷方人的陈安宁也不例外。

2015年底,已经成为谷方站北站房的老站楼被动工拆除,随后并于原址重新建造新站。

2018年初,原址重建的谷方站北站房与北广场正式启用,不过陈安宁直到移魂重生过来之前,他都没有在这里再坐过火车,那些年乘坐动车或高铁都是在谷方站的南广场出入。

周一晚上从毗陵坐火车回来,当时出了谷方站之后,周遭虽然不是黑漆马虎的一片,但赶着搭夜班公交车也没有回身细瞧。

今天大白天里,站在广场上认真仔细的看了看,发现跟记忆里的谷方站老站楼完全一模一样。

在这承载了一定历史与骄傲的地标建筑面前,再世为人,重新目睹它最高光时期的尾声,真是恍如隔世。

此刻明明是清晨时分,却偏偏顿生王者斜阳的感慨与惆怅。

唏嘘之余,发现站楼与广场周边的建筑设施以及店铺商家,与原时空的周边环境相比倒有不少明显的区别,想必这应该是不可避免的吧。

此时的火车站进站口还没有安置x光行李安检机,通过进站口进入候车室时,根本不需要出示当日的火车票,更不需要出示自己的身份证。

总的来说就是出入来去自由的很,买一张一块钱的站台票,甚至不买火车票都能通过候车室里的检票口去到站内的月台,一般只要跟检票员说一声我上车补票即可被放行,除非这趟列车在本站被限制了上客人数。

谷方站的旅客普席候车室,分为“往沪江方向”与“往建邺方向”。

在往建邺方向的候车室里,t108次的旅客候车通道尽头,高悬着的黑底红字的电子屏上,明明白白的显示着t108次约晚点15分钟,哎呦我勒个去,晚点15分钟在这1994年等于就是妥妥的正点守时啊。

候车室里的旅客稀稀落落,夜里赶夜班车的旅客基本都上车走人了,至少从往建邺方向候车室内的电子屏还有小白板来看,该在早晨六点之前发车的就剩两趟晚点的列车了。

人少椅多,很多老少男女都头枕行李躺在了不锈钢座椅上,有睡觉或闭目养神的,也有躺着读书看报的,还有睁着眼睛发呆的,也真难为他们了,不脱鞋会弄脏座椅,脱鞋又会以毒气伤人。

头顶天花板处悬下来的吊扇就几扇在转动,墙壁上的摇头扇没有一扇在摇头,没想到1994年就这么注重节能减排。

陈安宁感觉这里面没法待,又闷又热还有很多股怪味,白瞎这么好的候车室设施了,还不如在外面广场边的屋檐下来得凉快舒适。

再说了,之前跟冯文娟约好的也是在外面进站口那里碰头。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还不到六点一刻。

他出了候车室,在进站口外边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抱着双肩包捂在胸前,面朝略显空旷的站前广场想着心事,也等着待会儿跟冯文娟在这里碰头。

目光穿过广场,远处的马路对面是一块暗绿底色黄色字体的招牌,上书“中国邮政储蓄”六个大字,那是邮政储蓄的一处营业网点,为什么不是中国邮政储蓄银行呢?

移魂重生过来之前,自家所在小区的正门口马路对面,就是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的分理处呀。

陈安宁顿时有点困惑,他记得1996年至2000年在海州工学院读书期间,曾经在谷方办理过一张邮政储蓄的借记卡,好像就是叫绿卡,不但可以在海州邮储网点的柜员机上使用,还能在中行农行这些大银行的柜员机上使用。

还记得邮储绿卡的正面以暗黄色为主,暗黄色上方是一块狭长的暗绿色长条,暗黄色上的图案是一个暗绿色的古代邮差的骑马画像,头戴官帽,身着短衫,足蹬长靴,持缰举牍,飞马急递,马尾因疾驰而高高扬起,但邮差仍然稳坐马背上,图案极为传神,一看就让人想到八百里加急。

那张绿卡最上方的狭长暗绿色上面,印的一排黄色字体是什么内容呢?

是中国邮政储蓄?还是中国邮政储蓄银行?

他摊开手心,大致按银行卡大小比划了一下,再想象一下字体大小,读大学时办理的那张邮储银行卡上,貌似真的只是“中国邮政储蓄”六个字哦,那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中国邮政储蓄银行”的?

由邮储绿卡又想到刚才来的路上,既看到了农行网点的atm机与金穗卡标志,也看到了中行网点的atm机与长城卡标志。

哎呦我勒个去,现在才是1994年啊。

陈安宁清楚的记得,1996年8月底到海州工学院报完名之后,父母回谷方前就给自己留了一百五十块钱,接着就是将近一个月的军训,军训结束后回谷方过的国庆节。

当时节后回学校时,身上带着父母给的一千五百块钱现金,是在校园里的中行营业网点办了一张长城卡把钱存进去的。

陈安宁不仅记得那张长城卡的卡面以青色为主,左下角为长城图案,右上角为地球,长城基线延长并有一条垂线指向右上角地球中中国所在的位置。

他更记得中行柜台那个漂亮小姐姐还曾热心的告诉他,长城卡是暑假时候才第一次推行出来的哦,回到宿舍之后他还跟舍友讲,他给那位漂亮小姐姐起了一个很洋气的花名,叫做“波波夫”,很形象很具体很生动,也很跟国际潮流接轨,因为当时有一位很有名的外国运动员就叫波波夫。

至于原时空的九十年代里,农行是什么时候推出金穗卡的,陈安宁对此则是完全没有丝毫的印象,他第一次办理金穗卡已经是2000年大学毕业之后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空里的银行卡发展史被提前一大步是好事呀,起码对今天去建邺省体彩中心的兑奖领奖就大有裨益。

“哎呦,笑得牙巴滋滋的,想什么美事呢?”一句调笑戏谑的女声在头顶想起。

陈安宁闻声一抬眼皮,水蓝色修身牛仔裤紧裹的一双大长腿映入眼帘。

70、文娟姐有若无助般硬挨了一两个小时

陈安宁立刻站起来,喜出望外道:“文娟姐,早啊,你是怎么过来的?”

“我骑车过来的呀。”冯文娟脆生生地笑应道。

“哦,那你的车子停哪了?”陈安宁随口问了一句。

他左顾右盼了一番,还反手搭在额前模仿美猴王到处眺望,可远近视野里怎么也没瞧见她那辆红色的本田小飞鹰。

看到陈安宁即兴作怪的搞笑样子,冯文娟扑哧一乐道:“别找啦,停在车站派出所的车棚里了。”

陈安宁随即说道:“哎呀,车站派出所是属于铁路公安系统,你们可是地方公安系统啊,想不到文娟姐你的人脉这么广呗。”

冯文娟白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的答道:“都是同行,就算认识有什么好奇怪的,呵呵,我停个摩托车也不需要打招呼呀,再说了老百姓要是去办事,在车棚里停一下自行车或者摩托车也是很正常啊。”

说完还抬手在陈安宁脑后轻拍了一下,笑着打趣道:“小小年纪,对我们行业系统里的关门过节,懂得还不少嘛。”

“这有什么不懂的,好歹我也是你们系统的子弟啊。”

“还有呦,文娟姐你现在应该知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可不再纯粹是十八、九岁年纪的高中生哦,嘿嘿……”

陈安宁一边挠挠后脑勺,一边还对着冯文娟挤眉弄眼的。

倏地,冯文娟就回忆起上个周日下午陈安宁讲述的那个梦,脸颊顿时一热,心里犹如小鹿乱撞。

“臭小子你现在整天就没个正形,尽想着占人便宜,真是没皮没脸的,哼。”

冯文娟一顿嗔怪完,又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了,脸上更是羞人了,便伸手攮了一下陈安宁,算是自我掩饰道:“臭小子,快进去看一下,t108今天有没有晚点,晚点有多久。”

陈安宁见状,心里憋着笑摆了摆手,嘴上还大大咧咧道:“哦,刚才看过了,大约晚点一刻钟左右。”

“让你去你就去,小屁孩怎么这么懒?哼,快进去再看看。”冯文娟说着,便又伸手用力推了推他。

陈安宁只好从命进去看了下,出来说现在已经晚点大约二十五分钟了。

这么一来,时间就很充裕了。

冯文娟抬手看了下手表,问道:“小宁,也没吃早饭吧?”

“没呢,就等着你过来,我好请你吃早饭呢。”陈安宁点点头殷勤地说道,脸上还堆满了谄媚似的笑。

“你一个不拿工资的小屁孩,别动不动就张嘴请客。”

冯文娟嗔怪了他一句,眉毛一扬又说道:“走,老姐请你吃早饭。”

话音未落,就挎着包迈开步子,往广场边上的小吃店走去。

陈安宁跟在身侧,小声嘟哝道:“文娟姐,我是不拿工资,可我马上也会有钱咯,嘿嘿……”

冯文娟听了扭头瞧了瞧他,没好气道:“呵呵,等你拿到钱再说吧。”

“好好好,都听你的。”

“那我们在建邺可要好好搓一顿啊,我请客,哈哈。”

“文娟姐,你是建邺人哦,你知道建邺哪里有吃大餐的地方?”

“建邺哪里有法式大餐?红酒、牛排、鹅肝和鱼子酱,再请个拉小提琴的站旁边……”

陈安宁一句接了一句,跟个话痨一样吧啦吧啦个不停。

冯文娟边听边走,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两眼:“你这个臭小子,钱还没有到手呢,就弄得自己跟一个暴发户似的。”

“哎呦,哪个暴发户土包子会有吃法式大餐的情调呀?”

陈安宁顿时小小抗议了起来,接着又说道:“还有哦,文娟姐,你以后别自称老姐老姐的,可别把你自己都莫名其妙的喊得老了耶,认识我的人要是看到我们俩走在一起,肯定都以为我们俩是同班同学或者差不多年龄青梅竹马啥……哎呦……”

冯文娟立刻停住脚,抡起肩上挎着的小包给陈安宁来了一记,娇斥道:“臭小子,你又没个正形瞎说八道了!”

陈安宁也不闪躲,只是委屈地作怪道:“我实话实话,有一说一哎。”

“神经兮兮的。”冯文娟横了他一眼,跺了跺脚,重新挎着包自顾自往小吃店去了。

陈安宁嘿嘿一乐,又快步跟了上去。

……

两人在小吃店里吃了豆浆、油条和白粥,陈安宁也懒得抢着跟冯文娟付钱。

回到火车站内,没曾想冯文娟从包里掏出来的居然还是两张软座票,直接可以在车站软席候车室里舒舒服服的惬意等车。

1994年这时候的火车票,与后来那种银行卡身份证差不多大小,票面上带有条形码,一般都是即时打印出的粉红色软纸票完全不一样。

现在还是一种很古老的狭长硬板式火车票,它的尺寸大概是长五、六厘米,宽两厘米多的样子。

虽然尺寸比较小,但是比后来的粉红色车票又厚了好几倍,如果认真理论起来,可能也起不到节约纸张的效果。

票面上的字样一点不像是打印的,倒像是在印刷厂里直接印制出来的,同时票面上还印有凹凸不平的盲文。

这两张t108次特快的车票上,票面底纹是浅蓝色,另外又印有两道红线,也不知道都有些什么特殊的含义。

这时候,谷方到建邺的特快列车软座票价是十二块五毛钱,普快列车的硬座票价估计可能只有四块钱左右吧。

冯文娟在这年头能搞到有座位的软席票,而且看起来还是两个靠在一起的座位,确实算是真有本事了,不过陈安宁也懒得细问她。

他拿着票抖了抖弹了弹,嬉皮笑脸道:“文娟姐,车票钱就不给你啦,我还没拿工资哩。”

顿时,冯文娟欲恼还羞地横了他一眼:“神经病。”

软座就是好啊,硬座旅客还一窝蜂地挤在检票口等着放行时,陈安宁这边已经不紧不慢的从软席候车室出发,被工作人员领着提前去到站内月台候着了。

t108次特快经停谷方站后,正点发车时刻是上午七点十五分,今天晚了二十九分钟,不过从谷方站驶出之后,大概只要大半个小时就能到达建邺站了。

软座车厢是每排二加二的座位布局,陈安宁还绅士地让冯文娟坐里面靠窗的位置。

“得了吧,看你一路上抱着包不放,还是你自己坐里面。”冯文娟摆了摆手,直接把陈安宁推进了里面座位,她想想就忍不住好笑。

双肩包搁在大腿上,听着列车疾驶时轮毂车轴发出的吭哧哐当的节奏声,就像是被一步步催眠了一般,亦或可能是因为清晨起得过早,陈安宁竟渐渐泛起了困意,不知不觉间头往冯文娟肩上一歪,居然就这么睡着了过去。

冯文娟为之大窘,连忙抬手把这臭小子的脑袋轻轻推了回去,手刚放下居然又歪了过来,反反复复好几次,让她芳心里止不住的既羞愤又恼恨。

不由得想要这臭小子身上狠狠地掐一记,好让他立刻就受疼清醒过来,但看到他很快就睡得很酣的可爱样子,冯文娟又忍住了没有出手,心道就由着他犯浑吧,反正这臭小子他自己也不知道。

哪曾想,陈安宁在睡梦中还自我调整了一下睡姿,稍稍转过了身,右手顺势往冯文娟腰间一搭,半边脸颊压在了她的右肩上,整个人趴向了她的娇躯。

陈安宁倒是睡得舒服了,却让冯文娟如遭点穴似的不得动弹,又如坐针毡一样百般难受。

一方面,要防备这混小子腿上压着的双肩包滑落下来;另一方面,青春大男孩的呼吸气息时不时扑面而来,使得她芳心里波澜难平又涟漪不断。

陈安宁酣睡了短短一二十分钟,冯文娟就像无助地硬挨了一两个小时般的漫长。

71、多1情总是在建邺

陈安宁醒来一睁眼,迷迷糊糊先是一愣,紧接着刹那间就彻底清醒过来,如同碰触到烧得通红的铁板一样,身子倏地直起来,飞速往旁边一下子闪开。

“啊——”

不料用力过猛以致一头撞在车厢壁板上,啊的一声发出相当痛苦的闷哼。

大腿上一直搁着的双肩包,也早就被扯动得掉落到了车厢地板上。

这一撞,在带来脑袋瓜子一阵晕痛的同时,偏偏又促使他心神更加清醒了不少。

陈安宁一边揉着脑袋碰到的部位,一边极其羞愧的低声道歉道:“对不起啊,文娟姐。我昨天睡得迟,加上今天又起得早,上了车坐下来就猛地一阵犯困,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实在不好意思啊……”

见陈安宁一惊一乍的这番大动静,冯文娟反而觉得此时让自己更为丢人了。

幸好与硬座车厢里旅客相对而坐的布局不同,软座车厢里都是单面朝向,前后排依次而坐;而且相比硬座车厢里的人挤人,软座车厢里的旅客并不十分多,他们这一排四个座位上就坐了他们两个人。

冯文娟探身弯腰捡起落到地板上的双肩包,将其重新放回陈安宁的大腿上,没有直接回应他的歉意,而是红着脸柔声问道:“撞得不要紧吧?还疼吗?”

“还好还好,不怎么疼了。”陈安宁赶紧回了一句。

“都不疼了,怎么还在使劲的揉?”

“哦,真不疼了。”

陈安宁连忙放下手,在座位上坐正了身体,其实还有点晕乎,忍不住还想再接着揉几下,可是嘴上已经说出装逼话了,只能生生的硬挺着了。

冯文娟心细如发,这点小把戏自然瞒不过她的玉眸,扑哧一笑轻啐一声:“活该。”

冯文娟也闹不明白自己之前究竟是怎么了,居然任由这臭小子头枕自己香肩睡了有二三十分钟,甚至这小混蛋的一只手还搭在自己的腰间那么长的时间,自己居然都没意识到应该把他的臭手给挪开。

一想到这里,冯文娟就感觉控制不住的脸红耳赤,恨不得一头撞上车厢壁板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为什么自己当时的应激反应近乎为零?

为什么自己羞极而怒的念头尤其淡薄?

她不愿再往深处想了,她觉得自己心底寻思的东西有点疯,也有点傻。

而陈安宁此时也是尴尬得不得了,说实话这剧本一点都不像自己的风格,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动手呢?

唉呀,其实自己一直以来,公认的动手能力就不是太强项,手活不咋地仅仅算凑活。

不过,自己从来都是能说会道,口若悬河,伶牙俐齿,口吐莲花,尤其巧舌如簧,口活功夫算作是强项之一倒也备受公认,呵呵,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开口以便消除误会啊。

……

“文娟姐,这是到哪里了?”

陈安宁扭头轻声问了一句,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一阵沉寂。

冯文娟慌忙答了一句:“哦,应该快进站了。”

果不其然,这话音才落没几息的工夫,随着一声鸣笛响起与车身微微一挫,就明显感觉出一直疾驶的列车车速正越来越缓慢了下来,车厢广播也适时响了起来。

很快,在列车员从头至尾走了一遍又喊了几嗓子之后,建邺站的月台尽端就出现在了车窗外。

等到列车挺稳,车厢门被列车员打开时,陈安宁已经前背着双肩包,跟在冯文娟身后到了两节车厢的交接处。

下了列车,再随着旅客人流穿过地下通道,与冯文娟一起走出建邺火车站的出站口时,陈安宁注意到她从表面上看差不多已经恢复了常态,真不愧是六扇门的江湖儿女啊,洒脱大气不做作,陈安宁暗暗为之感叹与点赞。

避开人流涌动的路线,陈安宁走到边上驻足抬手看了看手表,才是上午八点四十一分。

“咦,小宁你什么时候开始戴手表的?我之前就想问了,然后老是一打岔又忘了开口,哈哈,让我瞧瞧呢。”

冯文娟靠到跟前,抓住陈安宁的手臂再往上一提,低头看了下去。

哎呦姐姐,你不知道成人男女授受不亲啊?

“别动!”

冯文娟先是低声娇斥了一句,再一边低头仔细瞧了瞧,一边吐槽道:“现在知道害羞了,刚才在车上怎么又没皮没脸的一点不害臊?”

话音才落,冯文娟就顿觉自己说得太过暧昧不清了,立刻松开了手往旁边一甩。

“哎呦,还是飞亚达新手表呗。”冯文娟岔开话题,说了句自我解嘲的话。

“嘿,星期三那天在商业城买的,才一百零八块钱,跟你的瑞士梅花表可比不了哦。”

陈安宁讪笑着解释了一下,不过却随口撒了一个小小的谎,明明是星期一买的。

冯文娟站在一旁看着面前经过的人流,低声戏谑道:“怎么不等拿了钱,买一块贵得多的好表?”

陈安宁一副谦虚的口吻道:“我还是学生呢,低调,低调。”

冯文娟没好气道:“你还知道自己是学生啊?哼!”

陈安宁感觉自己貌似竟无言以对,遂指了指冯文娟的左手手腕处,没话找话道:“文娟姐,你的梅花表不是上个月拿到建邺来维修的吗?最近一直也没听你说给拿了回来,前天夜里在我家,我看你还是临时戴的一只电子表,今天怎么就……”

冯文娟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梅花机械表,笑着解释道:“上周有同事来建邺学习一星期,我当时就把维修单交给他了,请他有空的时候顺便替我去钟表店看一看,他去的时候正巧已经修好了,昨天就替我捎带了回来。”

哦,原来如此。

陈安宁又问道:“文娟姐,那我们接下来先去哪里?”

冯文娟想了下,答道:“先去中青旅的营业部吧,他们建邺分公司有好几家营业部,这一家正好就在燕雀湖边上,我们从站前广场这里沿湖走一走,从这绕过去应该也不远,我知道路的。”

“嗯。”陈安宁点点头。

没想到徒步走过去七绕八转的还有不少路程,大概真走了有半个小时哩。

今天,冯文娟脚上穿的是一双白色运动鞋,貌似走起路来很是轻松舒适。

而陈安宁今天为了装逼扮成熟,又是白色短袖衬衫与深色夏长裤的搭配,脚上蹬了一双系鞋带的黑色正装皮鞋,连续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真想找个场子躺下来让技师捏捏脚。

回眸东顾,远远看了下燕雀湖畔那座五星级的燕雀湖大饭店,陈安宁就不禁忆起原时空里的1997年元月,自己第一次入住燕雀湖大饭店时无法忘却的影像。

如果有一天,我已经很老了,老到记不得很多事情,但是对于多年前那个腥风血雨的夜晚,我却始终难以忘怀。

那是在1997年的元月,一个躁动之冬,外面滴水成冰,里面热烈似火。

我被卷进了一场深刻的触及灵魂的人生剧变,小姐姐暴露出本来面目,而弟弟我变得面目全非,革命的后半夜是寒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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