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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全家都是穿来的》


第一章 吓死了

大学导员宋茯苓,从古香古色的房间中醒来后,望着被翻动过的屋子,就一直佝偻着身体捂住额头,保持这个姿势捂了能有五分钟了,仍旧缓不过神。

心里确定的是,她穿越了,大概穿到了一个古代小康家庭。

由于没有记忆,只能猜测到昨晚可能有窃贼出没,跑这屋里一顿乱翻,且或许是使用了某些下作手段把她迷晕了,直到此刻,仍旧四肢发软站不起身,懵头转向。

而心里不确定的是,她到底要怎么死一死,才能回到老爸老妈身边。

穿来是因为年底大扫除,擦到热水器被电着了,可这里也没有电源啊?想摸回去都没地儿摸。

一想到这,宋茯苓的心就揪紧的疼。

她不敢想象,如果父母没了她这个独生女,他们还能活得了吗?恐怕会抱着她那被电死的身体,不得哭的要随她一起去……呃,等等再死,或许能有一线转机。

宋茯苓坐直身体,也终于放下了捂额头的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立时睁的溜圆。

与此同时,像是在回应她的焦急般,门外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钱佩英慌里慌张一把推开了屋门,站在门前身体还打了个晃。

当四目相对时,钱佩英略显恍惚地望着对面床上的瘦弱女孩,望着那张与自己女儿在十岁左右有八九分相像的脸,心咚咚的乱跳,似找不到自己声音般,只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打破沉默的是眼含热泪的宋茯苓,她掐住大腿里肉给自己鼓劲儿,饱含深情试探地叫道:“妈?”心里已经想好退路了,万一不是,就说梦靥。

一声妈,使得钱佩英瞬间泪如雨下。

是了是了,虽然还闹不明白闺女怎么二十几岁变十岁了,但是确定是她的亲女儿。

钱佩英哭的直不起腰来:“你要吓死我了,要吓死我了啊茯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见不到了!”

至此,母女终于相认,场面好一通慌乱,好一场抱头痛哭,好一顿激动状况下互相揉搓身体的胡言乱语。

钱佩英不停揉搓女儿的脸:“你怎么这么瘦,你多大了啊?咱以前大长腿大高个的模样算是白吃了,咱这是托生到人家身体上了?”

“妈,你也没有记忆吗?完啦完啦,那咱们怎么活啊?我也不知道我多大,睁眼醒了就这样。倒是妈,你好像看起来年轻了些,和你以前也挺像,就是皮肤发黄不健康。”

“真是作孽,你说我们上辈子也没做什么坏事,怎么就能被电到古代,这是古代吧?闺女啊,你是不知道,你被电的,从那梯子上掉下来时,妈那个心直折个儿,都给我急傻了,脑袋也不转,就记得上前抓你,现在想想得亏抱住了你,要不然你自己在这,怎么办!”

一提这个,宋茯苓就非常激动、非常生气,她必须倒后账,必须。

因为只有鬼知道她才清醒时有多恐惧,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妈有多害怕。

“您还知道啊,妈,刚才我都不想活了!

所以啊,我问问您,为什么非要年底大扫除,为什么连犄角旮旯都要收拾?谁家里来人串门往旮旯瞅,如果有,那是他有病。

我一躺下玩会儿手机您就说我懒,说我放假不帮您干活,说我没有你同事谁家谁家的女儿听话。

这回好了,擦玻璃、擦墙面、擦卫生间扣板、擦热水器后面,擦吧,到底给我擦连电了,咱俩来古代了,我都怀疑咱俩现代那身体已然变成焦炭了。

人家我爸都说了,非要收拾,咱花钱儿雇俩人,他不差钱儿,不让您折腾我,让我好好放寒假,我爸还……妈!我爸呐?!”

钱佩英是从醒来后,精神上一直处于肝肠寸断状态,肉体上是头晕目眩,此时一听闺女提老宋,她才反应过来:是啊,人在古代现代不重要,烧成焦炭她也不在乎,重点是得一家三口在一起,找到闺女了,那孩子她爸呢?

娘俩立刻惊恐的对视,神魂彻底归位。

钱佩英像是在说服自己般,语气异常坚定,只是手抖而已:

“你爸指定跟来了,别怕,他不能不跟来。如果我没找到你,那备不住。但是你还没等摔时,我好像听见你爸开门声了,而且他是下楼取我预定的特价油去了,取完就能回。你想想,电梯上下能用多大会儿功夫,保准儿没两分钟就能回来,他一定能跟咱们一起被电来,一定!”

“对,对对,是这样的,您分析得很有道理,那咱快找找吧。”宋茯苓也连连点头。

可说是这么说,她们心里也清楚,什么事就怕个万一,万一没跟来呢,万一爸爸是古代的(老宋)爸爸呢,那才叫天快要塌了。

“有人在吗?有没有人?”钱佩英捏紧女儿的手给自己鼓劲儿,冲着院落喊道。

而宋茯苓是先酝酿了一下,甭管古代现代,叫爹准是没错的。

她拘谨地冲着空气试探性喊道:“爹,爹啊?”

回应他们的,是没有经过污染的空气。

……

从天灰蒙蒙亮到天瓦蓝瓦蓝的,一直到临街几家独门小院已经升起袅袅炊烟,母女俩翻遍了所有的屋子,甚至跑到街面上寻了一圈,也还是没有找到这家人,没有找到宋爸爸。

这让母女俩异常沉默,心不住的往下沉,娘俩甚至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里,没有过一句对话,但在心里却下了同一个决定。

宋茯苓蔫头耷脑心想:假如爸爸没跟来,那将来无论多难、无论多不想呆在这,仍旧要好好活着,为了妈妈。

钱佩英是咬紧后槽牙心想:在没有记忆、不知道家里都有什么人、甚至是不知道是什么朝代的状况下,假如没了老宋,她就是女儿唯一的依靠了,她必须坚强,得挡在女儿身前,应对一切。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母女俩快要绝望时,门外也终于传来了姗姗来迟的脚步声。

有人走到门前停下了,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映入母女俩眼前的是一名头戴方巾身穿青色长衫的高个男子。

第二章 在一起

男子站在门口,也不继续往里走了,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整个人瞧上去略显迟疑。

他先是冲母女俩客气地笑了笑,没说话。随着嘴角咧开,额头上的红肿看上去更为明显。

就这副模样、这表情,使得才从现代穿来的娘俩更是紧张不已。

而随着男子冲宋茯苓的方向打开掌心那一刻,母女俩的心也瞬间提到嗓子眼。

掌心里摊开的是,一块外包装已变型的德芙,可见男人在握着时有多紧张、多用力。

钱佩英看到巧克力,精神上一紧一松,腿当即就站不住了,软着身子堆到地上,大哭道:“老宋,我就知道你能行,你跟来了,真跟来了。”语气里藏着浓浓的后怕、不安和激动。

“爸!”宋茯苓也像小炮弹似的冲到男人怀里。她已经至少有十年了,没再像此刻一样抱着爸爸哭,哭她害怕,要爸爸保护。

宋爸爸吸了下鼻子,强憋回眼里的泪意,心里也波澜壮阔的不行。

真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他们一家三口再次相遇。

一面儿不停给女儿擦泪,一面儿紧走两步,大手伸向妻子,想给坐在地上的妻子扶起来。

“快起来,佩英。”

“不起来,别拽我,我也站不起来,我想缓缓。”

宋茯苓跟着哭诉道:“我和我妈慌死了,换了芯子,不知道我们在哪,不知道我们是谁,更吓人的是,我俩还连点记忆都没有,爸你能想象吗?我们再一想到从此没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男人到底在关键保持住理智了,强硬地拽起赖在地上的妻子,又握住女儿的手往里面走:“不能在这哭,人多眼杂,万一让人听见。我有记忆别怕,咱进屋细说。”

……

三口人关好屋门,没顾上喝水吃饭,围成三角坐在一起。你细瞅瞅我,我细摸摸你,坐的很近,似乎这样就能找到安全感。

“老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说,详细点儿。”

其实老宋一点儿也不想细说,心里沉甸甸的,联系记忆,他就想说一句卧槽,他奶奶的这都算什么事儿。

他媳妇是想缓缓,他现在想静静。

但是:

“唉,我倒是没空白,脑子找到记忆了,就是也、也确实吓得不轻。

先说开头吧,我没记忆那块。

那时候我刚睁眼,脑子还懵着呢,就有一女的,穿的怪模怪样站在我床头,笑呵呵端碗对我说:快喝了这碗药吧。

我一听,哪敢喝,总觉得这台词好像武大郎那电视剧里听过,再加上她打扮的也跟潘金莲似的,我就趁着她出去跑了。

一路上我是摸着头皮里的伤口,鬼鬼祟祟东躲西藏。

不知道自己是谁,就得小心翼翼观察行人穿戴说话,越看越心凉,结果脚下没注意,又摔了个大跟头。

看见我头上这肿包没?当场磕石头上了。

反正这个跟头,是直接给我摔迷糊了,还把头皮里原本有伤的地方摔出血,新伤旧伤加一起,估计就这么找到记忆了。

脑子里立即涌出一大片,我抱着石头足足缓了一个小时,要不然也不能这么晚回来。”

宋爸爸讲述的时候,钱佩英和宋茯苓赶忙查看他伤口,他无所谓的挥了挥手,继续道:

“别忙活了,没事儿。下面先说家庭情况这一块,我说详细点儿,你俩没印象千万往心里去去,别到时候露馅儿对不上话,这古代可信封建迷信。

我这身体呢,也姓宋。

先说宋家。

我最上面有个大姐叫宋银凤,她的情况是嫁了在山上住的姐夫。

记忆里大姐当年挺好看,我俩长的最像。

而大姐是为供我读书交银钱,才没答应外村条件好的人家,嫁了谁都不愿意住在山上的猎户。

要知道猎户没地,这在村民眼中那是没有根儿、没有保障,但外村提亲那家只给六两聘礼,姐夫家能给十五两,我这身体的老子娘就同意了,转头拿这钱就供我继续读书,指望我能出人头地。

我也确实还行,寒门学子,考上了童生,并且当年下场直接考中案首,小有名气。从那一刻起,也算改了宋家命,因为我娶上了媳妇你。

这些关于媳妇你的事儿,等会儿再说,我得继续聊那个……”

宋爸爸说到这,自己先卡壳了,可见思维也是相当混乱。

是宋茯苓提醒道:“说到把你大姐命改了,那家里没别人了?”

“对,你姑母,这地方不叫姑姑叫姑母,闺女你记着点儿。

她一家现在搬下山了,因为她一儿一女大了,以后结亲不方便,姐夫岁数也大了,不适合再住山上。

就这么的,我背着媳妇你,借了她二十五两银,那时候她又盖房子又买地,不买地吃啥啊?就姐夫打猎攒半辈子的银钱也不凑手,记忆里我都没指望她还,压根就是白给。

反正这事在我记忆里算重点了。

这算改她命吧?我娶个好媳妇,摊上个有钱丈人,我改命还帮衬家里人改。

大姐是老大,下面还有俩哥哥宋福财、宋福喜,我按小子排行三,也是家里老小,叫宋福生,不是宋建业了啊,你们记着点儿。

家里寡妇娘现在和俩哥哥一起过,给他们当家,侄子侄女一大堆,这地方父母在不分家。

我给老子娘和俩哥哥改的命是,当年我这身体的爷爷只分给我家七亩旱地,我娶妻后这些年,陆续给他们添了六亩上等田。

就这,还不包括过年回去给的孝顺银、清明祭祖银,等等一大堆平日里帮衬的银钱。”

钱佩英忍不了了,聊两分钟还没说到重点,就没见过比老宋还磨叽的人。

“我说老宋,我就想知道我们在哪、住哪、叫啥,之后咱怎么办,你这扯哪去了。”

“不是你让我说细点儿?我这脑子里,重点几件事就是这些,不得一样一样说?”

宋茯苓无语,这俩人还吵吵起来了:

“爸,你好好捋捋,妈,你也别着急。咱们三口能凑齐坐在这,再坏又能坏到哪去。你忘了刚才见到我爸有多激动了?慢慢让他说呗。再说我爸也不容易,那一大堆记忆才进脑子里,估计他都没消化完呢,蒙头转向就赶回家找咱们。”

“你就知道偏向你爸。”

“你看看,到真章还得是我姑娘!”

第三章 后遗症(求推荐票)

宋爸爸夸完女儿,又看了眼钱佩英的脸色,明白妻子烦躁是为啥,轻咳了两声劝道:

“我们好像真回不去了,别费劲儿动那心思。要是咱仨身体出事才能回去,那是虎,缺心眼,我也不会同意。”

宋茯苓跟着表态:“妈,我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不想听这些跟我无关的事。可是,关键是不确定。你们说,万一咱身体出事,人还是没回去呢,那就真的什么也不剩了,就是一把灰。到时候,爸爸妈妈,那你们就没有我了,我也没有你们了,这样的结果好像比在古代生活更可怕。”

“所以啊,你妈还不接受现实呢,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都不懂,不如你个孩子。我敢打包票,就刚才我说的那些,估摸我叫啥,你妈都没往心里去。嘴上嚷嚷让说重点,其实心里就惦记怎么回现代。”

这爷俩,对话完全是说给钱佩英听呢,起的效果也挺显著。

钱佩英哀莫大过于心死,抹着眼泪带哭音儿道:“我不打岔了,你们继续。”

“你得记着点儿。”

“记呢,磨叽。”

“行,”老宋一摆手,看样真可以说重点了,看着妻子说道:

“我叫宋福生,今年二十九岁,咱两口子同岁。

你古代的爹当年一眼就相中我了,觉得我下场考一回就能考上案首,未来能有大出息,所以咱俩就早早响应古代潮流结婚了。

之后,之后我再没考上过,他看走眼了。

婚后我们只得了一个宋胖丫,就是咱闺女,她现在虚岁十三。

咱俩刚结婚头两年,是和老宋家一大家子在乡下住。

那村子叫大井村,离县城老远了,咱这县城其实就够偏的,可想而知那村子得什么样。

大井村是这个行政区最靠边的一个村子,想来趟县城赶集都费劲。

这么说吧,沿着那村子翻过山里羊肠小道再往外走,走个两天就不归这城池的长官管了。按照现代算,咱这应该属于河南地界。

这回都听明白自己是谁,咱身处位置没?”

钱佩英没搭理他。

宋茯苓一向和她爸感情好,在现代缺钱就找爸,花多少都给,感情能不好吗?马上捧场道:“明白,就是爱说中不中那地方。我叫宋胖丫,看来宋家女孩都叫丫,大丫二丫三丫,我最小,就成胖丫了。”

“我姑娘就是聪明,分析的对。你往上确实有大丫和二丫,是你二伯家的俩丫头片子。打小你身体就不好,太瘦了,盼着你胖就叫胖丫了。”

“嗳?爸,那我妈叫什么啊?”

老宋听到女儿问,脸上略带讨好的看向媳妇说:“你妈啊,你妈也没改姓,还姓钱,钱氏,这回你妈心里能敞亮点儿了。”

“爸,那太巧了,这不会是咱们的前世今生吧?咱穿到老祖宗身上了?”

宋爸爸也挺感慨,尤其是这一刻身在古代。

接话道:

“更巧的是,无论在现代还是这里,我都是搭老宋家钱,借的钱家光。

像以前你姥爷,传我手艺让我上灶当大厨,又把攒大半辈子的钱借我,咱家开过小吃部、包过冰棍场,就这么的,一点儿一点儿挣,才有我后来开厂子。

就是你姥爷身体不好,唉,早早的跟着你姥姥后面没了,连你那偏心的爷都受过我孝敬。

你爷那可是倒炕上两年啊,我伺候他吃喝拉尿,住院钱也是我花,临了他快死了非要折腾去你大伯家。

为了啥,茯苓?你爷不就是想死在你大伯家,到时候收的礼钱归他大儿子嘛。说自己糊涂了最后还能写个遗嘱,乡下那破房子当谁稀罕要。

他真是连点好念想也不留,偏心成那样太少有,我都怀疑过自己是不是捡来的。

可是就那样,你爷都能借我光风光大葬。而你姥爷就没,都没给我伺候的机会,睡一觉就走了,一辈子对我和你妈都是付出型。”

钱佩英再次忍不了。

丈夫这是成心勾她想念爹妈是吧,本来就心焦。

“咱这都跑古代来了,你还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干嘛?提起来堵心不堵心?说话没个重点,不是在唠茯苓这个古代的姥爷吗?”

老宋梗着脖子,心里也忽然刮起一股邪火,他就是想此刻提这事儿,他非要说,非要,语速极快道:

“别说跑到古代,我就是变成大呲花窜上天了,也照样提,走哪我都占理。

我老丈人对我那么够意思,这回都不能给他扫墓了。而我亲爹对我那么差,我还得给他当牛做马。

这回更妥了,老爷子彻底圆梦了。咱仨这一走,像身后事,不是,钱佩英你心咋那么大呢?咱家厂子房子汽车存款就要归我大哥了,大嫂那指定乐的牙花子都得呲出来、走路得带风。

想想我就怄气,咱玩命干,攒的半辈子钱啊!”

钱佩英瞪着丈夫:“行了行了,这都多少年的事了,怎么就像翻不过去那道坎呢,一会儿再把自己气过去。刚还在劝我们想开点回不去了,要先顾眼前,你这又犯病。”

宋茯苓也赶紧给她爸顺后背:

“是啊爸,消消气,我妈不理解您,我理解您呐。

毕竟突然变成这样了,换谁都接受不了,咱这叫穿越后遗症,不能深想的。

比如,咱就不能深想在现代的事业。

一联想,我白考试了,您白忙活了,我妈白和同事处好关系了,那么多随礼钱根本就回不了本;

还有在现代的朋友,咱们从此也见不到了。那一张张脸,好的坏的,就是我大伯,您现在想和他吵架也抓不到人影,不甘心没用啊;

至于在现代的钱,嗯,主要是钱,尤其是我妈很能攒,她不让我花,我花点儿她就说我败家。现在好啦,咱仨走了,钱没花了。

我呢,我更是白长那么大了,现在变成13岁,还得从头再长。瞧瞧我这小短腿,这小手。

我以前也很年轻好吗?真不需要这种从头来过的惊喜。

我还读了二十多年的书,大大小小考试差点没折磨死我,现在成文盲了,我怎么可能认识古代字。

还有还有,这里男尊女卑,我都不敢想象。我以后不能出去旅游了,不能自己赚工资想怎么花怎么花,不能,好多不能。”

宋茯苓越说声越小,两手托腮拄在桌子上,喃喃道:“算了,我不想说了。”

宋爸爸:“……”

闺女这是劝人吗?给自己先劝疯了。

第四章 古代岳父大人

气氛一时很低落。

钱佩英冲丈夫使个眼色,那意思你该说说,不用管女儿,一会儿就能好,再说又不是真的十三岁。

宋爸爸有点怨自己刚才不冷静,拐带着闺女没精神头了。

瞟了眼女儿,心里也明白:车轱辘话互相劝来劝去没大用。

双手搓了搓脸,强打起精神和妻子道:

“佩英,其实你这古代的爹对咱也够意思。

钱老爷子是走南闯北贩货出身,年轻那阵脑袋别在裤腰上。后来不知在哪得的酿酒秘方,酒酿的好,就稳定下来在县里开了酒肆。

那老爷子一辈子只得一儿一女。媳妇你是老大,下面有个弟弟,你娘在你弟弟十岁那年没的,这些你得记着点儿。

我先头不也说了嘛,我命好就是因为娶了你。

咱俩刚成亲那阵,是在农村和一大家子人过,你这身体的爹,怕你下地受累,每回农忙,他都自掏腰包雇人去大井村干活,弄的我也借光不用干活。

等你生了咱闺女,老大夫说你伤了身体够呛能再生,那老爷子就更操心了。

先是看我考秀才落榜了,就在县里给我走动个工作,负责给蒙童启蒙,让咱们远离农村,怕我老子娘磋磨你。

接着把房子给咱们预备好了,就是现在住这房子,也是老爷子白给的。

提到房子,这就要说那老爷子人生的第三阶段了。

由于酒的生意太好,老爷子必须得去府城发展,就带着你弟弟一家,搬离了县城。

他离开后,府城和县里距离太远,不能总回来,还不放心你们娘俩,当然了,也是怕我挣的那俩钱太少,会刻薄到你们,就决定把县里的酒肆也归到媳妇你的名下。

听明白了没?等于不止白送咱房子,又白给一个买卖。

所以说,他为你操碎了心,白给女儿女婿房子铺子,还不能对外显摆,一方面担心影响我考秀才,古代士农工商嘛。

其二我分析是怕我多心。我要是受人嘲笑上门女婿一样,没面子不得回家找茬跟媳妇干架?他就把白送咱店铺的事给捂住了,又从老伙计里派来一位牛掌柜。

这牛叔老哥一个,不知道为啥没成家,一直负责咱家那酒肆,也住在店里。

那店铺就在咱家出门右转西街上,每月一号老牛头准时把利润银送到咱家。也就是说,咱们不用打理店铺,还白得银子。”

提起银子,宋爸爸顿了顿,想起了让他们三口人穿到古代的诱因。

他看向妻子皱眉道:

“佩英,这里面还有个事儿,就咱有酒肆月月有银子进账这事,除了岳父、我那寡妇娘,还有两个哥哥,连我亲大姐都不清楚,根本没人知道底细。

以前,我刚不是说了,我拿钱送到乡下让老娘每年添一两亩地,对外都说是抄书教书挣的,咱怎么就让贼惦记上了?贼是怎么知道的?”

钱佩英嗤了下:“你不还有俩嫂子?你那俩哥哥能不关上门和媳妇说?你有屁大点儿事都回家跟我磨叨呢。那俩嫂子不还有娘家吗?娘家不还有嫂子们的嫂子?这世间,只要告诉了一个人,就不叫秘密。”

“你的意思是说,熟人作案?”问完,宋福生没等回答,自己先点了点头:“嗯,有道理,偷咱家也好偷,就咱们三口人,得手的机会大。那咱真得研究下是谁,以后防着些。”

正好说到这了,钱佩英也就顺便问了:“对了,我和闺女被迷晕了,你去哪了,你脑袋伤除了摔那一跤,头皮里的伤是和他们动手打的?”

“动啥手啊!”

宋福生心里很嫌弃原主是个怂蛋,嫌弃死自己这个身体了,除了会说有辱斯文,天天钻研占岳丈家便宜,屁事不顶。

记忆里,原主昨晚是给教他考上童生的老先生磕头去了,那老先生死了,他在人家跪到凌晨当孝子贤孙,就躲过去中迷香。

当然了,就是在家也没用。

因为记忆里原主回来时,正好跟仨贼走顶头碰,然后抱头就蹲地上了,不敢瞅人家。估计那仨贼都没想到他能那么熊,十分看不上他,临走就给了他一棒子。

“嗯,没在家,回来发现藏银钱那地方被摸空了,心疼呗,就赶紧跑到县太爷家报官去了。

大概觉得自己是童生,牛逼,官老爷也能给几分面子快点出警,结果人都没见到,说是县太爷不在县衙,带差役早出城了。

就开头,我说端药像潘金莲那女的,就是县太爷家的丫鬟。”

钱佩英听没听懂话外音不清楚,只给了一个耳朵听的宋茯苓倒是明白了:“哎呦我去,爸,得亏你跟着穿来了,给他不担事的灵魂换了芯子。就这到了关键时刻,只查看银钱不看看妻女怎么样的男人,人品真是不怎么地”

钱佩英跟着敷衍的点了点头,对这些古代的人和事,仍旧不大感兴趣的样子:“这回家里几口人也捋清了,咱们先做饭吃饭吧,边吃边说。”

说完,她率先站起身去了外屋灶房。

宋茯苓扒着门框问:“妈,贼没把米面粮油也偷了吧?”

“没”,钱佩英看着粮袋子抿了抿嘴,心里多少泛起点儿涟漪,不再像刚才一样无动于衷了。

为啥呢,因为她就算没记忆,就算不懂古代的一切,也明白在这年月,家里能有面粉大米,生活的真算可以了。要知道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七八十年代也有很多人家吃不上这些。

而丈夫接下来只简短的几句话,更是让钱佩英一下子眼眶发酸。

“我这身体就是一童生,你们跟我吃不上这些。是钱老爷子怕媳妇你舍不得吃喝,每月就让牛掌柜不仅送银钱,还得给买五十斤白面、二十斤大米、一罐子油一起送来。从他搬到府城那天,一直是这样,甭管粮价涨的多狠,精细面粉就没断了。”

钱佩英弯腰舀米的动作顿了顿,声音里夹杂着鼻音说道:“我会把他当亲爹待的,咱们以后要对他好点儿。”

宋茯苓听声不对,小心翼翼的凑过去:“妈,你怎么又哭了。”

钱佩英用衣袖忙擦眼泪,没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眼泪越抹越多。

她只是此刻很想逝世多年的父母,想她亲爹。

亲爹跟这个古代爹一样,哪像丈夫说的那样是对姑爷好啊,没有眼珠子哪有眼眶子。

他们是在对女儿好,全心全意的好。嫁人前惦记她冷了热了饿了,嫁人后担心她受委屈也不和家里说。

第五章 鸡肋的金手指(求推荐票)

宋福生叹了口气,猜到妻子是想岳父岳母了,上前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慰道:“行了,今儿我做饭,别看这食材少。”

说完就撸袖子坐在矮凳上要点火,让妻子和女儿出去等现成饭。

一提食材,宋茯苓和泪眼朦胧的钱佩英立马对视一眼,她们忽然意识到,好像忘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

钱佩英急急抹干泪,娘俩异口同声问:“你哪来的巧克力?”

宋福生慢悠悠道:“是啊,你们咋才问,当时我脸都吓绿了。”

……

有个随身空间;

随身空间是现代家里的一切;

宋爸爸只要用右手大拇指,按住手掌心的红痦子,脑海中就能浮现以前的家;

想要凭空从随身空间里取出东西,目及所至必须得看到物件,也就是说,得知道东西具体在哪,思想上能翻到;

那古代的东西能不能装进空间里呢?答案是不能。

那现代的东西能不能拿到古代呢?能。需要宋爸爸摒除杂念心里想:他要这个东西;

而他在变东西的过程中,古代的他,表情会显得呆滞,就像是忽然鬼上身了似的,被点了哑穴、眼珠子也不转,因为他的思维正在空间里游走呢,不能说话不能动。

另外,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空间里的一切会保持原样,不会随着年头变坏,但也没电没水没网,用不了手机,看不了电视,就是一个亮亮堂堂的房子;

也就是说,他们三口人来古代前,屋里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比如离开前,北阳台里的黄瓜有点蔫巴了,以后一直就会是蔫巴状态;走时厨房水盆里洗了一盆新鲜小柿子,以后拿到古代来,刚变出来时也会沾着水珠儿,至于冰箱冷冻层状态,离开前肉冻成什么程度就会一直保持那个温度。

再加上他们一家三口人的穿越古代之旅……

钱佩英木呆呆双手捧着酸奶,这是孩她爸按照她指令刚给变出来的。

她神情恍惚着,撕开酸奶盖用舌尖舔了舔。

当酸奶弥漫在唇齿间,钱佩英同志忽然就从心往外的豁然开朗了。

只觉得吧:以前还是活的太狭隘了,往后余生,真没有什么是她接受不了的了。

耳边听到闺女催她爸:“您再变个打火机出来,要不然您不在家,我和我妈没法做饭,这打火石我俩且得适应一阵儿呢。”

孩子她爸是连连附和:“对,是得研究下我不在家你们吃什么,主要是你们谁也不认识,不能随便出门,甭管什么,都得等一切慢慢熟悉起来再说。

闺女,那我给你们炸麻花吧,我多炸点儿,万一我不在家,你和你妈就拿麻花垫吧垫吧,我再给你煮个瘦肉粥,炖个红烧肉,来个酱茄子,算咱古代安家饭,等我给你变戏法哈。”

然后女儿突然会过日子了,一把拽住她爸的胳膊,眼睛瞪得溜圆:“不行,最好现场取材。您不是说了嘛,里面有什么东西用没了就真没了,外面的东西送不进去。咱不到万不得已,从今往后不能动空间里的,记住没?”

估计还不放心,盯着宋福生又强调:“只能拿油盐酱醋和暂时的生活必备品,其他的,您得在古代挣,赶紧多挣钱买。”

钱佩英接过话头:“是啊,听听你闺女说的,你能不能行啊?”

又冲宋茯苓笑道:“我觉得你爸够呛,人家以前那真的宋福生,都没有挣到几个教书钱。到你爸这,要是靠教书?妥了,他是个赝品啊,另外肚子里也真没有墨水。当年他小升初都没考上,中学是走后门去的。”

“唉?你这人,佩英你越来越不厚道了,在孩子面前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没考上初中了?”

钱佩英彻底笑出了声。

难怪老宋急了,也是,这事在现代瞒二十来年了。

要知道孩儿她爸以前一直标榜自己,说女儿茯苓能考上研究生,那都是因为随他,他学历低是因为没碰上好爹妈、没赶上好时代,要不然妥妥博士后。

听听,那牛让他吹的,要是吹牛得上税,家里现在还得拉饥荒呢。

“我就是随口说说,打个比方。这不是担心过不上好日子嘛,咱也不熟悉古代,我俩没记忆还拉你后腿,提醒你两句。”

宋茯苓以为她爸接下来一定会恼羞成怒发誓道:“不用你提醒,你就瞧好吧!”然而出乎意料,没有。

爸爸沉默的淘米下锅,沉默的和面,背影怎么看怎么蔫头耷脑。

宋茯苓凑过去安慰:“爸,我相信您,您指定行。”

宋福生甩了甩手上的面粉,瓮声瓮气道:“不是那个,我犯愁的是别的,有件事比身上带空间还瘆人。”

“啊?”宋茯苓愣住。

“我一直没说这是什么朝代,因为我也搞不懂。

你们看,有酱油有铁锅,有葱姜蒜也能炒菜了,重点是还有玉米,就是玉米产量不高。没有红薯土豆西红柿辣椒,至少我记忆里没看过没吃过。”

钱佩英没听懂丈夫是什么意思,说这番话怎么就比身上带空间还瘆人了?但并不耽误她马上看向学历最高的女儿,虽然女儿是学哲学的,在这古代没什么用。

宋茯苓低头想了想分析道:“爸,有玉米应该是明朝啊,没有红薯土豆倒也正常,历史上本来就比玉米晚,辣椒西红柿那就不用提了,更往后。”

“问题就在这,关键它不叫明朝,它叫嘉佑王朝。你听听这名,我一个小升初都费劲的人,那也知道历史上根本没这朝代,听都没听过。”

“啥意思,”钱佩英惊愕了:“没有这个时代,合着咱们飘到真空里了?可咱们是真人啊,一掐疼。”

穿越、随身空间、再到架空王朝,宋茯苓倒是接受的快,只用几秒缓了缓就接着问道:“爸,您就直说吧,别怕吓到我们,这朝代怎么了?”

“我分析不太平,有可能要乱。而咱们连这是啥朝代都不清楚,你学过历史也白扯,不能提前预知灾祸,我担心这个。”

第六章 有事

宋福生就知道,说出来一定是这效果,那娘俩啥也听不进去了。

接过妻子手中的活,看面团已经醒成两倍大,一边拿过面团按成大片,利索的用刀切成长条,开始一个个拧起麻花后,才边干活边说道:

“别慌,还没到那程度呢。只是我分析,咱心里得有个准备,想招多攒点粮攒点银。”

“这事儿你能瞎分析吗?你一个小童生,我都怀疑你说的准不准。”

“是啊是啊,爸,能不能是你想多了?”宋茯苓附和她妈。

宋福生无奈:

“你们当我愿意瞎分析,这是什么好事吗?我这叫有大局观。

要知道记忆里,我成亲后的前几年,确实是因为自身原因没考上秀才。

但最近这五年,我不是考不上,是不能考了,朝廷都不举办了,我上哪考去。”

发现妻女仍旧瞪眼瞅他,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只能继续道:

“你们笨琢磨吧,朝廷没乱,科举能停吗?能停五年吗?

听说皇帝岁数已经很大了,扒拉手指算算也得六七十岁,他没立太子,我估计也立不了。

看看那演康熙的电视剧就知道,几个儿子心眼多的像筛子,一个个干的恨不得你死我活。

你们要知道,就那样你死我活的情况下,还有康熙镇着呢,康熙那朝代叫盛世。

而咱们现在身处这嘉佑朝呢,老百姓过的很一般,朝廷还已经被他五个儿子分为五大块了,现在五个王爷各占据一方。

明白了吧,那是说动手就动手,但凡宣战脑浆子都得干出来。

不讲别的,当然了,我也不知道别的,咱这县城太偏僻。我只听同僚说过,江南那面的吴王和占据福建广东区域的皇四子,这几年间抢地盘已经打过两次了。

万幸咱们是在河南地界,归齐王管辖,他是老皇帝的二儿子,不爱招灾惹祸,咱们给他当臣民安居乐业好几年了。

然而万幸也是大不幸,我十分不看好他。”

“为什么?”钱佩英拧眉,在她看来,在踏实人手底下讨生活,比在爱征战的人手底下强太多了。

“媳妇,他势小啊!他现在和你这身体的爹住在一个城里,王爷府在那。

但不是他多看重河南城才住那,是他管的地方少,除了河南,往东接,他只管理大半个安徽省。

然后,没有然后了,连再往东的鲁州都不归他。

咱们这太平日子,怎么瞧怎么虚,不信你问问你闺女,我这大局观有没有错?咱们啊,想过消停日子早晚得搬家。”

宋茯苓点点头,言简意赅给她妈分析道:

“我爸说的没错,要么臣服,要么有野心就扩大势力跟人干,固守一方还胆小,早晚得让人吃掉,尤其咱们这位置。

妈,在现代的时候您应该听过的,郑州站,是唯一一个能到全国所有省会的火车站,可想而知,这地儿是重要的交通枢纽。”

随着宋茯苓这番话落,就像是在印证她的猜想般,外面传来了哐哐的急速敲门声。

三口人被这突然的敲门声震的,脸色都是一变。

钱佩英脸色变得最厉害,捂着心口道:“老宋,快点儿,你出去看看,这谁啊?往死里砸门。”

说完发现女儿要和丈夫一起往外走,她又一把拽住宋茯苓胳膊:“你别去,咱俩见谁也认不出来,别两句话就露馅。他们这古代太吓人,还是咱不了解的朝代,杀人跟剁小鸡儿似的。”

“妈,你冷静点儿,有点儿太草木皆兵了,咱不能总不出门吧?我爸让叫啥就跟着叫,谁能莫名其妙抓人就杀。”

理由很充分,钱佩英深呼吸两下,干脆跟着女儿一起出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当大门打开那一刻,才从现代穿来的三口人好像真的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们齐齐倒吸口气。

只看门外站着一位十七八岁的青年,他半边身子都沾染了血迹,怀中还抱着一名看起来四五岁模样的男童,男童满脸污垢,身上背着一个小包袱。

受伤的青年在看见宋福生等人时,一句话也没说,噗通一声就低头跪下了,随后用沾血的右手,从胸膛处掏出了一封信郑重地递了过去。

宋福生预感大事不妙,接过信高声喝问:“跪什么,起来说话,发生了什么事儿啦?”

得亏老牛头也跟来了,也就是宋爸爸之前提过的,那位岳父大人给留下看顾铺子的牛掌柜。

他之前没在第一时间露面,是跑去把骡子车拴上。

此时老牛头急的眼圈儿发红:“姑爷,快别问了,你问他没用。他叫四壮,是个哑巴,是老爷给少爷当年买的随从之一。您快点儿看信吧,老爷那面指定出事儿了,还得是发生大事,要不然小少爷不能被四壮抱来。”

“好好好,我这就看。”宋福生一边展开信,一边不忘点着少年郎怀里的男童,暗示性提醒没记忆的妻女:“你们赶紧给米寿抱屋里去,给吃点儿东西,也问问侄儿发生什么了。”

随着宋福生这番话,钱佩英和宋茯苓就一起看向了四壮怀里的男童。

小男孩也是在出现后第一次抬头,黑乎乎的小脸辨不清五官,只能看清黑白分明的大眼,眼里充斥浓浓的不安。

他好像已经渴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望着钱佩英,用嘴型无声地叫了一声:“姑母。”

钱佩英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在现代时,她是独生女,除了女儿,其他的小辈儿她谁也不稀罕,也根本没给人当过姑姑。

但是在这一瞬,很奇怪,就像是这个身体的情绪不受她控制似的,让她一下子眼里泛起了泪,心脏跟着一疼。

钱佩英上前接过男童抱怀里,感觉孩子身体一僵,顺着孩子后背小声唤道:“米寿,不怕,不怕了啊。”

宋茯苓反应更快:“娘,您带弟弟进屋吧,再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爹,您也赶紧去医馆找个大夫过来,你看这位叫四壮的还流血呢。”

老牛头很怕宋福生分心耽误看信,立刻请缨:“小小姐,我去。四壮他们带来个骡子车,我正好用骡子车拉人脚程快。”说完不等回答就转身跑了。

新上任的小小姐宋茯苓,没有心思去矫情这新称呼,因为四壮失血过多,站起身时晃了晃,把她吓一跳,本能的伸手去扶。结果她伸手的动作把四壮也吓得不轻,当即一躲就撞门框上了。

然而还没等她尴尬呢,她爹那面倒是给她解了围,出现了让场面更尴尬的状况。

宋福生看信看的似乎是腿软了,自己把自己绊的急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没站住趴在院子里。

“爹,爹你没事儿吧?”

宋福生攥紧信,手背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有事。”

第七章 闺女,我害怕

宋福生将四壮搀进后院儿厢房,指了指脸盆,又指了指院子里的木桶。

那里面装的是平日里晒的水,以防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太凉,平时作洗洗涮涮用的:

“你自个儿先擦洗,躺下歇会儿,能多闭会儿眼就多闭一会儿,两天两宿没睡,抓紧时辰休息。要不然等会儿赶路,你这身体容易熬不住。

等老牛家来,再让大夫给你包扎,有什么事,你就冲前院大声喊我。”

嘱咐完,宋福生就急忙转头,扯了下女儿的胳膊就往前走。

宋茯苓本来想提醒她爸,四壮是哑巴,怎么冲前院大声喊人啊?

可看她爸语速那个快、那样的表情,又把话憋了回去。

她一手提着碍事的裙子追赶宋福生的大步子,一手指甲抠住手心,心里琢磨:老爸那句等会儿赶路,是什么意思。

宋福生给女儿扯进房里时,特意探头四处看了看,估计是觉得仅看不到也不保准,又让宋茯苓在房里大声咳嗽一声,他要站在门外听听隔音不。

宋茯苓:“……”

家里就他们一家三口,外加四壮,新认的亲戚表弟钱米寿。四壮被打发到后院,米寿跟妈妈在外灶房,老牛头去请大夫了,最快也得十分二十分钟后回来。

爸他这是防谁呢,还是他太紧张?

宋茯苓蠕动嘴唇,不安的紧紧攥住门把,小小声道:“爹啊,爹你有话就说吧,真没人能听到看到,你这样,我心慌。”

“草特妈地!”

宋茯苓:“……”

宋福生打开了话匣子,也像是打开了内心惊恐的大门。

一边转圈圈一边张牙舞爪骂道:

“真是倒了血霉了,都不给我喘口气的时间。咱三口人前脚才来这破地方,后脚就干起来了。我前脚说这地方不太平,后脚你这地儿的姥爷和舅舅,就都特么被推城楼上当炮灰了!这个齐王,完犊子玩意,没了,都没了,要破城了!”

“什么没了,他们,没?啊?”宋茯苓感觉自己听傻了,有点反应不过来,在现代时、不,不是在现代了,少提现代。

宋福生发现女儿脸都白了,攥紧拳头,咬着牙强制命令自己要冷静,要有担当。

可他冷静没超过五秒:

“咱得赶紧跑啊闺女,你这姥爷信里可说了,齐王打不过要硬干,决不投降,其他城池的兵没到,他就给府城里的男的都推上去打仗,就米寿那么大点儿娃子不顶用才放出来。

而且已经下了充军通知,下面城池12岁到四十五岁,难怪我刚来那会儿,县衙老爷不在家,那这通知估计快马加鞭马上就要到咱们这了。”

“您不是童生吗,他们这地方对读书人会高看是不是?不是总听说能免劳役免什么的吗?电视里那么演。”

望着女儿眼含期盼祈求的神色:

“你看电视剧不认真,童生顶个屁,举人秀才也得去。打起仗来,皇上王爷也得照样死,人得先活命。守住城,以后有的是人考,差我一个?守不住,人家干打打不进来,不得来气?不得屠城?更不差我一个。我二十九,我指定得被抓。”

俩字被抓顶十句,宋茯苓一把抓住宋福生的手,急切道:“那您还磨叽啥呢,怎么和我那么多废话,痛快儿滴,赶紧,咱走,走!”最后一声走都喊岔音了,可见慌到什么程度。

走哪去啊,吃啥喝啥,就是走也不能啥准备也没有。

宋福生终于克制了一把,甩掉女儿的手,噗通一声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进入空间前,他一边盘腿,一边不忘提醒了句:“快帮爸想想还需要啥,再帮我看着门,别让人发现咱家大秘密。”

说完也不等回话,就进入了打坐时间,精神上已经进入现代的家里翻找起来。

而宋茯苓直勾勾地盯了宋福生几秒后,也忽然动了起来。

先是跑到床前,抬眼看了看,发现帷帐都被钩子钩住了,干脆一把扯落,其实此刻她自己也不清楚,扯帷帐是要干嘛,就心慌意乱的看见什么拿什么。

然后拽过被子扔到地上,扯起床单当包袱皮就开始打包。

桌子上的烛台、针线篓和面油,脸盆架上摆放的香胰子、几块像擦脸和擦脚巾的棉布,稀里呼噜都扔进包袱里。

又打开衣柜,拽出几件颜色深的古代衣服,特意翻找了下棉袄和棉裤,但是发现根本就没有棉裤,全是裙子,还是那种能到脚踝长的马面裙,宋茯苓也嘀咕了一句真特么的。

就在她翻找古代穿的布鞋和棉鞋时,盘腿坐在地中间的宋福生,终于精神上从空间里出来了,也带出了从现代家里拿来的第一批货物。

“闺女,快看看,逃亡路上还能用到什么,还有什么缺的。”

宋茯苓回眸吓一跳,这一样一样的,真是难为她爸在空间里翻了。

宋福生抹了抹额头上不存在的汗,急火火道:“你先清点,把要紧东西装好,我再去找一圈儿,顺便再帮爸想想,等会儿怎么和你妈说能让她快速接受现实,别大呼小叫、又哭又嚎。”

说完,再次没动静,又进空间里了。

并且因为这次进的急,宋福生没像上次似的闭目,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桌子腿,一动不动。

宋茯苓蹲下身,开始清点:

防雨绸双肩包一个,阿迪深蓝色背包一个,菜刀、斧头、甩棍、手电筒、2节电池、望远镜,酒精炉、大半箱酒精块、烧烤架子上的烤网,和古代人辨认不出是什么材质的黑色日式锅、木铲子。

一桶5l没开封的豆油;

两袋未加碘的竹盐,两罐未开封的腐乳;

白糖变出来时是用纸胡乱包的,只倒出了一点儿,也就小半包那样。

是啊,在现代时,她和妈妈减肥,做菜都很少用糖,除非在家烤蛋糕,但是已经很久不烤了,所以打开一袋白糖能用很久,哪有存货。

宋茯苓瞪眼看老爸侧脸,心里想着:

你倒是拿点常用药啊,也不知道这回您能不能记得找,能不能找到,就在电视柜里呢。

唉,真是急人,你光让我提醒你,可我冲你喊话,你在空间里也听不着啊?

第八章 准备

爹真是亲爹,嫡亲嫡亲的。

宋茯苓感动的看向手里的衣服,虽然老爸第二波又忘了拿药,但是给她拿了衣裳。

而衣裳里有最重要的东西,内裤。

宋茯苓其实一直就想提这事儿,也一直想换身衣服来着,只是从穿越来就没消停,连口饭到现在都没吃上,哪还有功夫顾及这些。

说句实在的,起初她很不习惯,穿原身的衣服也有点犯膈应,但此情此景沦落到这种程度,人嘛,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要是再臭讲究,那就是难为她自己的爸妈了。毕竟现在的身体是十三岁,又瘦又小的体型,现代的衣服不敢穿也穿不上,古代的要是再嫌弃,那就得重新买料子做。

而且也太矫情,穿都穿来了,还占人身体了,瞎嫌弃啥。

所以,她都决定了,哪怕穿古代奇怪又啰嗦的衣裳裙子再不习惯,也要适应,闭上嘴尽量少提要求,老爸老妈就够精神崩溃的了。

可再懂事儿,那也不能让她穿开裆裤吧?

对,没错,真的就是开裆裤,裙里的亵裤是漏风的,开个三角,估计是为了上厕所方便,这地方的男人女人都这样穿。

她第一次发觉里面的内衣是这种情况时,怎么动起来有飘飘忽忽的小凉风呢,简直是羞于启齿,都不好意思提,要知道无论从空间里往外拿什么,那都得经过她爸。

也终于明白了,古代女人的裙子为什么那么长,为什么在古代,露出里面的亵裤会被男人视为不正经了。

确实,别说古代,就是现代也不成啊,这四敞大开的,根本正经不了。

所以,此刻宋茯苓真是感动,难为她爸惊慌成这样,还能细心惦记给她和妈妈在空间里找衣服。

翻看了一遍,发现老爸拿出来的真不少。

有三口人的内衣内裤,一人三条。

内衣估计翻乱套了,有正常的秋衣和背心,也夹着两件半截袖棉t恤,还有热裤,看来老爸拿热裤当大裤衩了。也行,小裤衩外面套热裤。

有袜子,一人五双,尤其是她的袜子里,不仅有棉的,还有两双天鹅绒的,以前她就不记得这袜子是塞到哪的,这是怎么翻的呢。

另外还有好几条薄秋裤和厚绒裤,不过只一人一条。

宋茯苓将多余的袜子和三条厚绒裤用麻绳系上,塞到了用床单临时充当的包袱皮里,和古代的衣物鞋放在一起。

现在才入秋不久,温差再大也用不上,但是不知道会在路上走多久,准备厚衣服是必须品。

又将老爸给带出来的两条运动裤单独放在一边,一条灰色是妈妈的,一条黑色是她的。

她打算待会儿等老爸出去了,她套上内裤热裤,再把薄秋裤和运动裤套上,秋裤和运动裤比照她现在的身量显得太长,到时候她都塞进袜子里用绳捆上,老妈那面也是,让妈妈像她这样穿,再把古代的裙子套最外面,这样谁也注意不到且保暖。如果情况不好,脱了裙子就能跑。

刚规整完,把重要的、比如望远镜手电筒等塞进防雨绸双肩包,宋福生再次清醒,他在第三次进空间时终于知道拿药了,并且将女儿以前野游时用的装汤保温壶拿了出来。

“您怎么把它拿出来了,爸,就咱这油桶是塑料外壳,望远镜手电筒就够吓人的,您都得找借口撒谎,除非把四壮老牛和米寿扔下,不用面对他们就咱三口人。”

宋福生一摆手:“哪顾得上那些,活命要紧。”

“可水壶是不锈钢的,古代哪有不锈钢,而且它看起来太高大上,唉,您真是,手电筒和望远镜是生存必备品,这东西又不是找不到替代的,我就忘嘱咐您了。”

“快别磨叽了闺女,爸也给它塞不回去了,我撒谎,一切都有我撒谎。来,咱说点有用的,这药。”

“您不用说了。”

宋茯苓赶紧叫停,她爸只要面对她和她妈,就废话特别多。

以前就是,在外面看起来是挺硬朗挺大方的体面人,回到家里经常跟她们吐槽谁谁谁怎么地,说出去别人都不信他是那么个人,用老妈的话就是:你爸心眼小着呢,其实爱和别人斤斤计较又话痨,在外面是一直憋着。

“这药是咱家救命药,吃一盒少一盒,尤其消炎的,没了咱仨人在古代没保证,往后就算富得流油也买不到。我不会当烂好人,也会管好我妈不准有同情心,我知道了。”

宋福生:“……”

他还啥也没说呢,闺女全说了。

“那个?”

“别这个那个了,爸,你再进去一趟,咱家储藏室知道吧,就是衣帽间改的小隔间,你找梯子爬上去,最上层柜子第二个门里,有铝膜防潮垫。”

“就你跟人出去玩用的帐篷那一套?对了,你帐篷,哎呀!让我给扔车库里了,这事整滴,车库也没跟来呀,早知道我。”

“打住,爸,别说那没用的了。那铝膜就是买车时4s店赠的那种,知道吧?很轻,能防热防冷,你车里也有一块,关键时刻还挡雨,我为包邮28块钱买了一大卷,你都拿出来,不占地方咱能野外睡觉用。”

“还有啥,”宋福生觉得,确实是一个好汉三个帮,闺女帮他补充会更全面。

“再拿两袋盐吧,咱穿来前是快过年了,以我妈爱囤货的性格,她应该有存,您好好翻翻。

再拿出所有粮食。

咱也不知道会跑多久,路人六个人要吃饭,还无时无刻在一起,您不要再往外变东西了,尤其是大件,连米寿也糊弄不了。

我趁着现在方便,把包装袋都填灶坑里,换上麻袋装,和这个家里的粮食混在一起。”

宋福生这回打断了女儿:“粮食先不用,也不是六个人,咱得去你奶家,从她那面儿跑。”

说完就打坐进了空间。

什么?去奶家,宋茯苓瞪圆眼睛,随后缓了几秒又理解了。是啊,要是征兵,这身体的两个伯伯和几个堂哥什么的也跑不了。占了人家身体,总要尽心尽孝。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她嫡亲的爹就没那么好的觉悟,一:老家在这行政区的边上,路过那才能离开齐王管辖。二:人多力量大,路上才不会被杀被抢。

要想组队打怪兽,要么是基于技能联络到一起,要么是血缘,关键时刻,血缘是相对可靠的团队。

第九章 临别(求推荐票)

老牛头在外面唤道:“姑爷,大夫来了。”

宋茯苓推宋福生:“爸,爸快醒醒。”

人家在空间里忙着,也不醒啊。

宋茯苓没办法,将门打开缝,一个闪身出去了。

不知道该叫牛大爷、牛伯伯还是牛爷爷,干脆什么也没叫:“四壮在后院,你领大夫过去吧,”说完,表情里带出了犹豫。

老牛头示意背药箱的大夫先行一步,才问道:“小小姐,您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

宋茯苓赶紧摆手,不习惯别人对她这样的态度:“我这没有给大夫的看病银子,你身上有吧?”

“嗯?”

“昨晚有人进屋把银子都盗走了,我和我娘中了迷香,我爹是后回来的,在门口遇见了也没抢回来。”

这回老牛听明白了。

他就说嘛,姑爷额头怎么肿了那么大一块。

快速扫了宋茯苓几眼,又回忆了一下钱佩英的模样,看起来这娘俩好像没受什么伤,只有姑爷挨了打,那他就放心了。

“小小姐,我这有,铺子里也有银子。”

“牛掌柜。”宋福生打开房门走了出来,使眼色示意宋茯苓继续进屋归拢东西去,又反身将门关好,才招呼老牛头跟他去后院,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

其实老牛头也有情况要汇报,为了不耽误时间,抢先道:

“姑爷,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儿呢,就刚才我去医馆的路上,看到咱县里好几个富户家的马车出行,而且这里面还有县老爷家的亲眷,看他们带的东西不少,还是往城外方向去的。”

宋福生点了下头,直接站下脚简单的把情况说了,刚嘱咐几句牛掌柜,外灶房里突然传出孩童啼哭的声音。

远远传来,似能真切感受到孩子的惊恐,以及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姑母快跑!”

钱佩英没跑,老牛头倒是先跑了,并且在跑之前,将怀里的散银都给了宋福生,是给四壮的抓药钱。

老牛跑出宋宅时,眼泪已经糊了满脸,心里不停地重复宋福生刚才的话:

南面旱灾,逃荒者连着吴王的十万兵马来攻打了。

老爷没了,少爷没了,少爷自小的随从大壮二壮三壮,为护着小少爷钱米寿顺利出城,寻找在山上守果园的四壮,先后被视为违逆者被斩杀。

是老爷在咽气前,散尽家财,拜托为齐王运粮的人,才给钱米寿平安送出去。

而城池早在两天前就封了,少奶奶又听说齐王要征年轻姑娘和少妇,犒赏取敌军首级的兵士,在少爷守城池被射死的当晚悬梁自尽。

老牛头抹了把脸上的泪,咬牙咽下去不停往上翻涌的哽咽,利索地爬上骡子车往店铺里赶。

下定决心:他现在哭没用,如果老爷地下有知会骂他的,他要好好活着,为钱家唯二的血脉、钱佩英和钱米寿活着,护住他们,这才叫对得起老爷的恩情。

“牛掌柜,牛掌柜?”

老牛的骡子车刚停下,开杂货铺子的白老板就急火火跑了过来,拽住他胳膊急道:

“牛兄,你府城有人,不知有没有什么消息传来。现在街上传,吴王来攻打咱们了,还有人说,是南面闹灾,不是打仗。实不相瞒,家里早就乱了套,尤其是刚才于家又有几辆马车出城了,那可是咱县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老牛头甩掉白老板的手,栓骡子车,又给骡子抱来了草,让它们吃饱,边忙这些边告知:

“老白,实不相瞒,快收拾收拾东西走,打起仗来,你家四个儿子仨女婿,哪个也没跑。另外,看在我给你透实底儿的交情上,别四处传,别引来官府提前关城门,到时候咱一个都跑不了,我可不饶你。”

“啊?”白老板瞪眼,没想到真的是最坏的结果,一拍大腿:“嗳!我这就回去安排。”跑了几步又停下,眼里是百感交集,拱了拱手:“牛兄,保重。”

老牛连眼皮都没抬,扭头就进铺子里收拾去了。

望着柜台上整整齐齐的两排酒,他只搬了两坛酒放到骡子车上,又猫腰一路小跑去了后院,找到他平日存银钱的匣子,将银子倒出来全部装进怀里。

简单拾掇几件衣服,最后扛着他平日里的口粮和一瓦罐油一包盐,锁上铺子就要走。

就在这时,白老板家的大孙子来了:“牛爷爷,这是我爷爷让我给您的。”累的呼哧呼哧,主动将物件往车上放,放完就跑了,多一句话也没有。

老牛头一边甩鞭子赶车,一边翻看了下,有八个水囊、四个竹筒,两件蓑衣,五把油伞。

心里叹息了一声,不枉费他违背姑爷的命令告诉了老白。

不是礼物有多重,毕竟人要逃命,铺子也不要了,全送了又能怎样。

是在这节骨眼,恨不得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拿救命东西往外逃时,老白能特意打发他孙子,送一趟这些路上铁定会用到的。

骡子车停在一个小院前,开门的妇人看到老牛时略显吃惊,反应过来赶紧回身把门关上,怕儿媳发现。

老牛头细细端详几眼妇人的脸。

他这一辈子没娶妻,年轻的时候,为母报仇让仇家打半死,伤了命根子,是老爷遇上救了他,才活了下来。

也没想过成家耽误谁,但是眼前这女人,总是偷偷摸摸给他浆洗衣裳,做热乎饭食,对他没挑的。

他寻思,这好日子快来了,他俩人就当个伴儿,过日子也挺好,谁想到他花完大半生积蓄买完院子后,这妇人的儿子又不同意了,把媒婆打出去,只因为在县衙里当上差役,怕老母再嫁被人说头。

“这是五两银子,你拿着,这是我置办那院子的房契,也一并给你,我走了。”

说完,老牛头真就重新爬上骡子车走了。

妇人眼里含泪,其实她感觉得出,这世道要乱了,尤其是儿子一个时辰前回来还说呢,要挣军功当大官,还口口声声嚷嚷:要为王爷尽忠。

在她看来,儿子那是要疯魔,可她一个妇道人家,从父、从夫、从子,又有什么办法。

妇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散银,她知道老牛没什么存项了,都花在置办那院子上,到了临别这一刻还能给她五两,够她四五年的花销,心里像忽然露了一个洞,唯有盼他平安。

第十章 出发(求推荐票)

钱米寿虽然才五岁,说话还没有条理性,但是那也在灶房喝粥时,把该说的关键词表达清楚了。

孩子在和姑母钱佩英的诉说中,越说越伤心,干脆粥也不喝了,碗一摔就想着:还吃什么饭啊,要悲伤死他了都。

所以才导致后来痛哭出声,又惊恐嘶喊姑母快逃。

宋茯苓跑到灶房看到的就是,她妈正跪坐在灶坑前,差点儿让火撩到,手上沾着油、沾着面粉在打哆嗦。

她以为,她得好顿劝老妈呢。

然而:

“娘?”

钱佩英迅速扭头盯向女儿的脸,瞪着眼睛足足盯了十几秒,盯完不仅没用女儿搀她,而且她自己就一骨碌爬了起来,动作极其利索。

起来后就想往外跑。

钱佩英一手扯住宋茯苓的胳膊,一脚踢飞眼前碍事的木凳,一溜烟跑了出去,亮起嗓门就喊:“哎呀妈呀老宋啊!不好啦,你搁哪呐,快点给我出来,咱赶紧的,走!”

宋茯苓拽住她:“娘,你别喊了,信里有写,我爹刚给四壮抓完药回来,在后院收拾呢。”

钱佩英没等女儿说完,就急赤白脸打断道:“收拾什么东西,我发现你爸一天可虎了吧唧了,不知道啥是火烧眉毛。还四壮几壮的给人买药去,这些人跟咱们都有什么关系,咱仨走就得了,快点儿!”

说到最后,索性冲宋茯苓吼上了,扯住女儿就要往后院拉,要去寻丈夫。

宋茯苓费劲甩胳膊也甩不开,妈妈情绪太激动,急吼吼的,发现有点要压制不住,用大拇指狠掐了下钱佩英右手虎口的位置,示意老妈看钱米寿。

站在灶房门口的钱米寿,才和姑母对上一眼,就哇的一下哭出声来。

他太悲伤了,感觉自己才五岁的年纪,身上却背着承受不起的伤痛。

听话听音,完啦,姑母不要他了,爷爷和爹娘也没了,家里的伙计死的死跑的跑,那往后他还怎么活啊。

钱佩英看向揉眼睛大哭的孩童,咽了咽嗓子里不存在的吐沫。

看到孩子哭成那样,眼神有些躲闪,避开眼不再看钱米寿,忽然用拳头一捶胸口:“我这心脏有点不舒服,我先去缓缓,马上就来。”

宋茯苓看向老妈跑得挺快的腿脚,知道心脏没事,大声提醒道:“我爹马上就过来,牛掌柜也快回来了,他回来咱就走。您痛快回屋换衣裳,有些换洗的已经放你床头,记得裙子套在最外面,再拿几身您和我爹的厚衣裳和鞋,好好翻翻,有用的都装着。”

钱佩英边小跑往卧房方向去,边随手抽出腋下的帕子挥了挥。

宋茯苓也没闲着,更没空哄钱米寿。

她冲进灶房就开始装粮,顺便查看有多少存量。

这一看,心就一凉,米有大半袋子,面倒是挺多,五十多斤那样,可油就一罐,还是菜籽油,糖是蔗糖,没多少,盐更是只有一个罐底。

踢了踢脚边的散物件,比如土篮子里装的二十多个鸡蛋,安排小孩子干活道:“把这东西往大门口搬,拿不动就少拿点儿,多跑几趟,别弄碎了。”

钱米寿第一趟运东西时还抽噎着,等两三趟下来,早就跑冒汗了,也忘了哭。

而宋茯苓这面已经准备拔大铁锅了,这锅必须带着,要不然在路上用什么煮吃煮喝。

一想到喝,又想到得带水,看了眼大缸,这东西也太沉了,不得把骡子车压翻啊?不过那也得带水,用木桶装吧,总不能边跑路边寻找水源,最起码得带上暂时的做饭用水。

宋茯苓将葫芦瓢递给钱米寿:“你站在凳子上,往这桶里舀水。”

“姐,面盆。”钱米寿指了指之前要炸麻花醒的面,此时早就醒大劲了,一直也没下锅炸,又指了指钱佩英给他特意熬的米粥。

钱米寿现在是见到粮食稍微浪费一点就受不了,因为在路上的挨饿经历,他现在想想就心慌。

难怪孩子这样,也确实惊心动魄。

两天两宿的时间里,先是四壮的银子被赶路逃亡的流民给抢了,四壮为了尽快离开府城地界,也是为护住钱米寿怕受伤,没挣扎,人家抢就上交。

然后四壮抱着钱米受就饿着赶路,饿了整整一天,后来大概是觉得这么腿着走,速度太慢,怕送信不及时,四壮就在乌漆嘛黑的夜晚,将钱米寿藏在了远处草丛里,他自己干起来了抢劫的事,这才受了伤。

不过,他一不抢银,二不要人命,只为抢台三头骡子拉的车。

抢完后,他边击打骡子向前跑,边往路上扔被抢那家人放在车上的东西,这才没弄到不死不休的程度,人家也不追了。

所以说,这中间是有误会的,钱米寿人小,提爷爷爹娘是怎么死的还提不过来呢,就没说这事儿。四壮是哑巴,更不会说。

宋福生和牛掌柜也就以为这骡子车是为赶路买的,像宋茯苓和钱佩英这种,虽然心里清楚逃亡路上会很艰难,但是从社会主义好国家来的,更是无法想象想要车全靠抢。

……

当全家人齐心协力,将要带走的物件全部折腾到大门口时,老牛头也赶着三个骡子拉的木板车厢准时到达。

老牛头见到宋福生就汇报:“姑爷,这是盐,二斤,高价买的,那也再买不到了,跑了好几家,磨破嘴皮子人家也不卖。另外,炭火盆和三角架买着了,只木炭才买来了半袋,这才入秋,市面上少有。至于菜刀、铁耙,铁匠铺婆娘说没有现成的,也没买到。您收好,这是剩下的银子,我把铺里所有存项拿来了,就剩这些,少了点儿。”

老牛头边说边接过钱佩英递来的两床被褥,利索的给塞到车角落,手还很快的把银钱硬塞给宋福生。

且汇报完毕,也不等宋福生回话,又猫腰一路小跑进了院子,没一会儿功夫,他就脑袋插了几根鸡毛,拎着三只鸡出现。

看样是去后院抓鸡杀鸡去了。

老牛头将鸡捆到车上,又开始拎水桶、米袋子,倒动宋茯苓抱不动的大件。

宋福生望着老牛忙碌的身影握紧银袋。

这不胡扯呢嘛。

三天前,老牛才把铺面进项全交了过来,哪还有钱。

他心里清楚,这估计是老牛头最后的体己银,二十二两,全给他了。

四壮闻言,觉得自己兜里没有银钱上交,有些羞愧,越发卖力,用没受伤的胳膊将铁锅抱到车上,最后跑进屋里寻了一圈,将宋福生的书箱背出来。

在他看来,读书人最重视这个,书是金贵物。,

但是宋福生却只拽出一沓纸张,打算留作引火用,将剩余的往门口一扔。

老牛也很震惊,对读书人来讲,书是命啊:“姑爷,你那些书?”

“太沉,要它没用,走。”

“驾!”

第十一章 不过了(求推荐票)

骡子车出了县城,宋福生和钱佩英、宋茯苓不约而同扭头看向这座城。

他们才来不到十二个小时,这就离开了,还是以这种慌慌张张的方式。

宋福生拍了下老牛肩膀嘱咐:“走小道,别走那条经两个镇的路。”

老牛头扬起鞭子夸:“姑爷大才,思虑周到,我刚还想说呢。”

要换在现代,宋茯苓就得笑,这怎么就大才了,可她现在根本笑不出来。

有些不安道:“爹,咱从奶家那面走,我记得您说过,从那面走就更往北了吧,咱们要去北方?”

“对,南面旱灾,就得去北面。

等到了你奶家,我还得通知里正,让全村能跑的都跑。

唉,不容易,都是穷苦人,人命关天,估计大伙谁也不希望自家儿子孙子被抓去送死。

咱也趁机赶紧找几家壮劳力多的、家里有牲口别拖咱后腿的,还得口粮和咱们差不多的一起上路,万一碰上流匪贼寇和大量难民,路上也相互有个照应。”

“爹,南面难民不能那么快就到吧,我猜测,咱府城应该还没破,如果破了,或者征军令已经到了县里,那咱县城就应该会有大批的人往外跑了,不想送死指定得跑。

估计官老爷都恨不得带头跑,而不是像咱们这种一小撮先得到消息的。

嗯,要是那样,那估计能好一些,毕竟不经过府城那面,南方难民过不来,咱们能跑路顺利些,不用担心被难民打砸抢。”

宋福生看了眼女儿,还是岁数小。

在现代没饿过肚子,每天琢磨的就是吃好玩好怎么美怎么好,也一直在学校读书工作,哪懂有时人心最恶劣。

宋福生摇了摇头:

“这征兵令我看快到了,或者已经到了,只是县老爷不知在琢磨什么,暂时没封城,但是我估计离封城也不远了。

难道是他不想和齐王共存亡,带着家人先跑了?

反正甭管人家是怎么想,离下面城、镇、村,全知道要打仗不远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大部分的人逃不掉被充军,那也有小部分的人会逃走,就是小部分也会人数很多。

啥叫难民?越逃越难,越走越没吃喝,也就成了难民。

今年南面闹灾,咱这其实也旱,我为甚不是想躲躲,而是直接走,就是因为这地方彻底呆不了。

躲过征兵,躲不过南面难民冲进来,躲过难民也躲不过吴王占城后加税,这也是你姥爷信中的意思。

其实你奶家今年收成就不好,粮价噌噌往上涨,勉强喝稀而已。

要是跑路,每个人能有多少口粮?又能带走多少,吃不着就得靠抢,杀一两个人总比饿死强。”

说完,宋福生就感到侧后方有亮光闪过,一回头就看到他媳妇正举着菜刀呢,给他还吓一跳。

“你干啥?”

钱佩英喃喃:“我握着菜刀找点安全感。”

“你再伤着自己,这才哪到哪啊,之后才是……”

钱佩英急急打断,扯嗓门道:“你给我闭嘴,别在那假设瞎分析,你爷俩也不准说话了,我不想听。越听越觉得,还逃个屁啊,都等死得了,我看去哪都一个样!”

四壮捂着包扎过的伤口,闻言赶紧看宋福生脸色。

他很少遇见女人家敢对当家的这个态度,那不得被休啊?

钱米寿也缩在车角,眼神怯怯地看向挥舞菜刀的姑母,心里却急得要命,思索着:姑母啊,我是小孩子你是女的,姑父要是生气了,以后不带我们了,我们怎么办?为了活下去,你要对姑父态度好点。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宋福生却只叹了口气,就拍了拍钱佩英另一只紧攥拳头的手,以作安抚。

也是在这一刻才发觉,他媳妇那小胆儿,还不如没经过事的女儿,其实他也心慌,和女儿唠唠嗑能缓解缓解。

“没事儿啊没事儿,别担心,有我呢。

只要躲过去征兵,流民不算啥,连武器他们都没有,菜刀也不如咱们多。

路上谁要敢抢咱吃喝,我给他脑子打放屁,肋八扇我给他打骨折。

这回信我了没?我,你还了解嘛,我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是每次陷入打斗中,过后都后悔没发挥好,我一般是超常发挥。

再说了,就算打不过,咱最起码的基础跑路和战术撤退还是没问题滴。”

母女俩都知道,宋福生又开始吹牛了,根本没有被安慰到。

“娘,放下菜刀做饭吧,你看看那白面发的,最起码把该炸的麻花炸了,吃饱才能有力气跟人干。”

“对,闺女说的对,孩子一口饭没吃,路上咱也得走好几个时辰,趁着现在道上人少,你是炒啊炝啊炖,香味飘出去也没人抢,多做点儿吃的预备。”

说完,宋福生就翻找包袱,从里面拿出日式锅酒精炉摆上。

这东西方便啊,在车上就能做饭,不用特意停下来烧火。

所以,此刻就很庆幸在现代时女儿爱乱花钱,今儿野游明儿烧烤的。就这样,家里才多了酒精炉和一箱固态酒精块,用了没几块,现在还剩四十多块。

另外,更庆幸他们三口人去俄罗斯看过世界杯,当时女儿在一只蚂蚁买的军用望远镜和手电筒真是好东西,这在古代确实能派上大用场。

想到这,宋福生看向宋茯苓,心疼上了,孩子遭罪啊,以后会更遭罪。

冲大家咬咬牙宣布道:

“把鸡炖上,这面也已经发成这样了,干脆多往里添白面,都炸成麻花,我炸,这吃食还能多放几天。

四壮,你帮我把大铁锅支上,记得木炭盆上架铁架子,架子放锅,咱用两口锅一起煮饭,别舍不得用木炭了,先过一天算一天。

米寿,把东西拾掇拾掇,帮姑父倒出空地来。”

宋茯苓看她爸这架势,一副要把粮食全要做了的样,吓一跳:“爹,不行,鸡让我娘腌上能吃好多天,你把这粮油都用了,到时候加上我奶家一帮子人,不够吃怎么办?”

“不够吃,大伙就一起想办法,挨饿也一起挨饿。

就你奶,我比你了解,等到了她那,你要是再想吃点带油水的,根本不可能。

你奶宁可攒着,让又背又抱负重一道,最后开火做饭,别人早就没粮了,她有,完了被人抢,她就那样人。”

宋福生扒拉掉女儿紧拽面袋子的手:“咱吃饱一天算一天,爹给你炸麻花,让你娘给煮卤蛋,你放身上单独背着,谁管你要也别给,”发现钱米寿直勾勾瞅他,又补充一句:“给米寿也装一份。”

第十二章 仍不习惯新身份

钱佩英听丈夫这么说,心微沉。

合着她在现代才伺候走婆婆,终于解放了,跑古代来还得接着伺候,紧箍咒又得套上了是吧?

简直不能细琢磨,这古代的婆婆到底能什么样呢。

钱佩英瞅了几眼粮袋子,眼神闪了闪。

之前她还觉得闺女说的有道理,必须能省则省,差点又心火大,发不出,冲丈夫嚷起来。

但现在嘛,给谁节省呢,谁知道下一分钟能发生啥,看看他们三口人穿越来这十二小时过的,这就是例子,备不住能穿回去呢。

当然了,也是最主要的,等到了老家,要真像丈夫猜测的那样,十几口快二十口人一起逃荒,为了省口粮,可想而知,路上得吃多差。

听那意思,她这古代这婆婆还不是善茬,见了面估计就得把粮食上交,要由婆婆来支配大家每顿吃多少。

那不行,凭什么让老太太说的算。

她钱佩英现在舍不得,到时候节省的粮食也得分给大家吃,还不如都吃进自己嘴里。趁着现在没人管,得多做点好的,都吃进丈夫和闺女嘴里,最起码肚里有油水也能挺的时间长。

说句不好听的,她又没有记忆,更对那些人没有感情,那些人算她的谁。

要不是老宋说在古代得人多上路安全,她都想撺掇直接跑了,回去找他们干啥。

别跟她提占人家孩子身体得尽义务的事儿,当谁愿意来古代似的,真够倒霉催的。

钱佩英想通后,咣当来了句:“那还添点儿白面干什么,都做了呗。”

宋福生倒白面的手一抖,被媳妇的霸气震住了:“都做喽?”

有些怀疑地看钱佩英,总觉得媳妇是在反话。

要知道媳妇比谁都会过日子,咋能说话比他还不靠谱呢。

别看他刚才那样劝女儿,那是心疼孩子,是劝,想让孩子在逃荒前,吃上最后一顿好的。

但事实上是,到时候如果在路上没吃没喝了,大家伙大眼瞪小眼?别看空间里有现代存的粮,可是能现拿出来吗?

他就怕当人面前变东西被发现,这绝对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秘密,要不然他之前瞎忙活啥,存空间里呗,现用现取。

钱佩英叹息了一声,先看了眼女儿,然后才看向丈夫说:

“咱们做麻花,做棋子块,你多烤一些,你烤的好,再炒些油茶面。

这些吃的,既不占地方带着方便,又扛饿,还都是能放得久的,把这些白面全用了,能顶好久。

等到了老家,闺女她奶要是让大伙顿顿喝米糊糊,咱也别搞特殊,总不能和大伙吃两样吧。

到时候,你和闺女万一熬不住饿,就把这些吃的偷摸掏出来垫吧垫吧。”

说完想起还有钱米寿。

钱佩英摸了摸钱米寿头上的发鬓,从来了古代到此刻,她对谁都能硬起心肠,唯独这小孩儿不行。

不管这次穿越是不是前世今生,既然依旧姓钱,爹也对她不赖,她就要对钱家这独苗苗好。

往后她在一天,就会护着这孩子一天,钱佩英如是想,可见她还惦记穿回现代呢。

“咱们大人怎么遭罪都行,我不敢想米寿和闺女顿顿喝稀会啥样,反正尽力做一些扛饿还好吃的吧。”

宋福生望着妻子眼角浮现笑纹:“我也是这意思,那还废啥话,来,开整吧?”

“来。”

俩人立刻热火朝天的忙上了,也不舍得浪费水洗手,车上带的一桶水都得留着做饭。

没一会儿功夫,骡子车里就热到像蒸笼一样,木炭盆上架着大铁锅,酒精炉上架着日式锅,两口锅一起燃了起来。

算上老牛头的口粮,一共有八十多斤面粉,宋福生打算用三十斤面粉炸麻花,心里估量了一番用料,面发好了,能炸五百根左右,用油得需要三升多油。

瞥了眼从空间变出来的5l油桶,以及古代家里可怜的一斤多菜籽油,他打算先用油桶里的,油用完了,桶留着还能装水用,可比大木桶强多了,木桶装不了多少水还死沉。

另一边钱佩英比宋福生更忙活,她不仅要揉做棋子块的面团,还要炒三十斤的油茶面,而在她看来,宁可少炸麻花,也得多炒油茶面。

毕竟麻花那东西,现在是入秋的天,最多能放一个多月,就这,她还得利用一会儿下车上厕所的空挡提醒丈夫,让丈夫找个机会,把空间里闺女的零食袋子都打开,把里面的小包干燥剂拿出来,以防几百根麻花潮了长毛。

但油茶面这东西就不同了,好处多了去,首当其冲就是不费油,一斤面粉也就用三十克油,她炒三十斤,用不到二斤就够,再一个方便啊,不开火饿了用开水泡一碗就能吃饱。

钱佩英指挥四壮:“去包袱里翻翻装糖的纸包,再找找装芝麻的袋子。”

钱米寿急了:“姑母,你要放面茶里?”

“啊,你还挺懂。”

钱米寿用他五岁的头脑给掰手指算笔帐:“姑母,糖金贵,饿了冲碗水,这是一顿饭食。你炒那面茶,不要放糖,是一顿。芝麻饿了吃几口,又是一顿。”

钱佩英好笑道:“瞧你说那可怜样,去,别在锅跟前熏着,要热死了,和你姐眯一会儿。”

提到女儿,钱佩英忽然想起,那丫头好半晌没出声,难怪她觉得少点啥,抬头望了一眼。

只看宋茯苓一边用衣服袖子频频蹭额上的汗,一边低头忙活缝被罩。

“你缝什么呢。”

宋福生也跟着来一句:“你会缝吗?再扎到手。”

宋茯苓立刻瞪她爸妈,哪有古代女孩不会缝东西的,那老牛头和四壮听见了,不得纳闷?人家原身还会绣花呢。

就爸妈这样的智商,这是穿到古代,要是穿到谍战里,得双双当炮灰。

宋茯苓没出声,将手里东西往前递了递,示意他们自己看。

她在忙着将防潮垫缝进古代的麻布被罩里,要不然防潮垫太扎眼。

要知道她是有亲身体验的,在现代时,她去听户外音乐节,外面下雨冷了,她就披上防潮垫了,别人总瞅她,更不用说这是古代,锃亮的铝膜,到时候人家问说不清。

想到这,宋茯苓犯愁地用眼神示意她爸看阿迪包,意思是:背包里有望远镜什么的,您得想办法先撒谎骗过老牛头他们,把他们搞定给咱们当证人,证明这些奇怪物件来历正当,老家那些人就好糊弄了。

第十三章 我是好男人

宋福生意会,咳了一声喊老牛:“牛叔?”

给老牛头吓一跳,甩鞭子抽骡子差点抽到自己,扭头震惊道:“别的,姑爷,当不得当不得,您叫我一声老牛就行,以前您叫我牛掌柜那都是抬举我了。”

“怎么当不得?咱们现在沦落到这地步了,哪还讲究那些说头。”

“姑爷,使不得,到什么时候您和小姐也是我主子,而且您也别叫我牛掌柜,铺子都没了,叫那也不合适,我求您就叫我老牛吧。”

“算了,我不跟你争这些,”宋福生指了指阿迪包和防雨绸包,揣着明白装糊涂道:“你见过这些东西没?里面好多样呢,以前我岳父应该都给你看过吧?”

老牛没当回事儿,一边挥舞鞭子,一边抽空回头瞅了一眼:“没,这包袱皮没瞧过。”

”唉?不应该啊,你怎么能没见过?”

宋茯苓听她爸这样说,赶紧将头压低,怕看见她爸跟戏精上身似的,再控制不住表情。

那头宋福生继续一脸困惑道:“这些都是我岳父当年去大南面贩货,在藩国人手里买的啊,你没跟着去?”

“啊。”老牛倒恍然大悟了,他点点头解释道:“难怪我没见过,老爷去大南面贩货的时候,我还没在他身边。我是他在路过安庆时被收留的,那时候老爷已经在官道开了个酒肆,后来又进县城里开铺子。我和他虽去过南面,但那是去贩棉花,而且不是去大南面。”

宋福生仍旧一脸纳闷,还一副自言自语样子继续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难道只得一套?我内弟那,你也没见过吗?岳父不会是特意留给女儿当嫁妆的吧?”

这话问的,宋茯苓想翻个大白眼,画蛇添足。

老牛头倒是觉得姑爷分析的对,还长长的叹息一声:“老爷很疼小姐的,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着,应该是这样想的。”

说完,不忘回眸看眼正在热火朝天炒油茶面的钱佩英,根本没心思在意宋福生拿出来的那些新鲜玩意,更没心思管那些东西是哪来的。

老牛头满心转悠的都是:刚才小姐冲姑爷大嗓门,真是给他吓一跳,他和四壮对视一眼,大气都没敢出,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差点儿以为没走出二里地就要散伙了呢。

结果?结果姑爷表现的太出乎他意料,不但没冲小姐发火骂人,而且还哄。

所以他就一直搁心里奇怪来着,先不提姑爷态度转变之快,就说小姐吧,以前哪敢。

以前,小姐生了小小姐,又因为伤了身体不能再生,担惊受怕姑爷会有纳妾的想法,就主动提出,铺子的进项通通交给姑爷收着,估么着从那天起,小姐连家里的银钱放哪藏哪,还没有偷东西的贼清楚呢。

而他为什么当了这么多年的掌柜很少登门?就担心上门次数多了,好像是在提醒姑爷这是嫁妆银似的。

老爷就更是了,为什么没对外告诉大家一直在贴补外嫁的闺女?县里的铺子已经给了闺女?他懂,就怕姑爷在外被称是上门女婿,回头没了脸冲小姐发火。

另外姑爷这些年陆续给老宋家那面添了上等田,花了好些银子,老爷和小姐其实心里都清楚。

老牛至今还记得,他去年到府城见了老爷,老爷问过小姐和姑爷情况后,就大骂他,骂他不说实话。

其实他好冤枉,因为小姐不会对他说实话,更不会跟他诉苦让带话。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哪知道情况。

然后老爷就骂姑爷太不是人,骂道:

“那个宋福生,看我离了县城,搬远了就不讲人语了?真当我脱不开身不能回去收拾他?

说那话就是放屁,还老子娘在老家穿带补丁的衣裳,我女儿和外孙女就不能穿绸缎,穿好的是扎他心。

我倒要问问他,他老子娘正在喝稀,他孝顺、他是大孝子,他怎么有脸面吃饱饭?他怎么不把自己饿死?

他娘吃稀喝不上干的,那是他们哥仨没用,和我女儿穿好吃好有什么关系?我女儿花的是钱家银,关宋家屁事?

我当年真是眼瞎,童生有个屁用,做人的道理都不懂。”

回忆到这,老牛头此时此刻真想跑钱老爷子的坟头说一声:

老爷您安心吧,您当年没眼瞎。

不冲别的,就冲刚才小姐中气十足的冲姑爷喊“你闭嘴”后,

姑爷竟然没因为失了面子发脾气,而且还商哄,竖着根食指,指天誓日保证要保护小姐安危。

就冲这个,老牛头觉得他是既稀奇,又忽然莫名其妙同情宋福生了。

毕竟,这谁家婆娘敢对当家的脾气这么大?就是上门女婿也不该这么对待。

还有,你瞅瞅你瞅瞅,姑爷居然在帮小姐做饭,他活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男人家做饭的。

这都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呢?那麻花怎么那么香,紧着咽口水也挡不住肚子咕咕叫唤。

唉,不服不行,难怪姑爷能考上童生,当年还拔得头筹,患难见品行,老爷能闭上眼了。

宋福生哪知道老牛头心理活动那么多,他要是知道,都恨不得和老牛头邀功道:帮媳妇做饭算个屁,等赶明定下来了,还得帮媳妇洗衣服呢,这可是亲的。

宋福生感激于人家好糊弄,又暗爽自己撒谎天赋就是高,热情的将第一锅炸好的麻花递过去,满头大汗张罗道:“吃,都吃,谁也别客套,跑路第一顿吃饱饱的,这叫好兆头,预示以后不挨饿。”

一人两根,等要喊钱佩英先别忙活了,趁热赶紧吃口时,宋福生卡了下壳,忽然意识到,等抽空得和他家小硕士探讨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人前,怎么称呼你妈还不挨揍。

要知道这古代文人说话都谦虚大发了,他还是有身份的人,是不?童生,对外称媳妇是“贱内”。

他确信,他要是敢叫钱佩英贱内,媳妇现在是失忆状态,一点儿当古人的自觉都没有,指定会随性地瞪眼骂他:“你才贱呢!”

第十四章 糯米砖头

女人就是这样,忙的时候在前,吃饭靠后,眼里也总比别人有活。

所以钱佩英没听宋福生的,依旧一锅接一锅炒面茶,并且怕浪费油,手脚利索的还能接过炸麻花的活。让丈夫坐老牛头身边透透凉风,闷在车厢里做饭快要热死了,也歇会儿,消停吃饭。

就这样,她两头忙心里还着急呢,打算赶紧把吃的做完,得倒出两口锅来,一锅煮茶鸡蛋,把古代家里的二十多个鸡蛋全煮了,早点煮上也早点儿浸味儿,煮咸些能多放几天。

一锅烧上开水,拿出几个水囊灌满,把剩下的水全用了。

一来是倒出空桶,等到了老家再装满水,不浪费地方。

二来把水囊给老牛四壮他们都分发下去,以后那就是他们喝水的家伙什,别都拿葫芦瓢去桶里舀水喝,你一口我一口的,谁知道谁有啥毛病。

另外还得单独给闺女的水壶和米寿的水囊里,预备放一些红糖和姜丝,以防昼夜温差大,俩孩子路上感冒,就是不感冒有糖在,也当甜甜嘴了。总比到了老家后,当着一大堆人面前偏心眼准备强,到时候给这俩,不给老家那些孩子,面上不好看。她不是爱心软,她就是见不得小孩子太惨。

宋福生也好,宋茯苓也罢,看到钱佩英这么忙活,他俩倒没当回事。

因为以前甭管是煮饺子还是平日里吃饭,钱佩英就有这毛病,比如饺子没煮完呢,她就说,你们先吃,比如你俩不用等我,我借着热气把操作台擦完再吃饭。

他们习惯了。

爷俩一人两根麻花,又打开一瓶腐乳罐头,和老牛头他们就着腐乳吃的喷香。

钱米寿看看这个,望望那个,五岁的娃,身上那破烂衣裳没来得及换,倒挺符合逃荒的身份。但小脸小手洗干净了,一张清清秀秀的稚嫩脸上,顶着用小方巾包着的鬓,怎么瞧怎么乖巧,他倒像亲儿子似的心疼上钱佩英,心里不得劲儿了。

凑过去,还没等说话,钱佩英就喊他:“米寿,可不行,别离我这么近,让油溅着呢,去一边吃。”

钱米寿没去一边,他再接再厉,将麻花举上前:“姑母,吃。”

钱佩英瞥了眼麻花上面的小牙印:“你先吃吧。”

说完发现孩子不听话,要把油乎乎的麻花往怀里塞,钱佩英赶紧用手挡了一下:“咋的,你吃饱啦?下顿不定什么时候呢,多吃些。”

“给你留着。”

“那么多,你给我留啥啊?”

“那么多也吃不了几天,一人没几根,不信你算算。我人小,省下来给姑母,怕姑母舍不得吃。”

钱佩英:“……”

钱佩英麻溜喊女儿:“茯苓啊,你听听,你就知道吃,你看看你弟弟,我这挨累也值了。”

宋福生也回头逗道:“这小子会打溜须,米寿啊,你也说点好听话哄哄姑父呗,你怎么不知省吃的给我?”

钱米寿眨了下眼,心话儿:

你怎么能和姑母比?你都比不过姐姐。

因为只有姑母和姐姐吃的饱饱的,他才能活着,只有这俩人和他有血缘关系,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不管他。

要是姑母被饿到顶不住了,姑父到时会有很多个新姑母,姐姐日子估计都不会好过,更不用说他了,所以讨好姑父?用不着,没有眼珠子哪有眼眶子。

想到这,赶紧拽了拽身上一直背的包袱。

宋茯苓看到小弟不但没回老爸的话,还紧张兮兮拽包袱皮,她实在是纳闷急了,从见面开始一直到现在,这小孩无论走哪都背着,谁要都不给:“米寿,你能告诉姐姐,那里是什么吗?”

钱米寿用手捂着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和宋茯苓小声说:“姐,那你只能和姑母知道,别告诉姑父。”

“好。”

宋茯苓很配合,还用半边身子挡住老爸的视线:“打开吧,他看不见。”

宋茯苓以为,这么紧张对待,跟传国玉玺似的,不说是金银珠宝吧,也得是贵重物品,她万万也没想到:“这是砖头?”

钱米寿纠正:“是糯米砖头,饿了能啃两口。”

宋茯苓差点吐出来,有股味扑面而来:“这能咬动吗?再把牙弄坏,再说这东西不能吃,你看表面都长绿毛了,快扔了吧,你听话,姐姐有口吃的就不会饿到你,我保证。”

没想到她一句话,引得四壮和米寿都急了。

四壮急摆手呜呜了两声。

钱米寿是扑过去一把护住两块砖头:“不能扔,这是爷爷给我的,爷爷说,饿到快翻白眼那天,姑母一块我一块。”

钱佩英冲女儿瞪眼:“快别给扔,你给他招哭了呢,让米寿当枕头,留个念想。”

宋福生是冲钱米寿翻了个大白眼,同时心里吐槽道:

这古代的岳父是有多瞧不起他,认为会给妻女饿咽气,难怪信里都到了托孤的程度了,还能写长长的半页纸先骂他一顿,过过瘾。

那信,他指定是不能念给女儿和媳妇听,怕她俩笑话死他。

然后所有人也没把这插曲当回事,真以为那是最后的口粮。

都猜测钱老爷子准备这个,是防止给孙子带其他口粮在路上被抢,而这糯米砖不怕,硬咬一口牙能铬掉,没人悉得要。

再说如果真准备好吃的和银两,容易害孙子命,只有人人嫌弃的口粮,才能让孙子活下去。

宋福生指挥老头牛:“前面那是不是水泡子?停那,让骡子们也歇歇,喝点水吃点草,咱们下车活动活动。”

老牛头松了口气,连续跑两个时辰了,估计再跑仨时辰,晚上天黑前差不多就能到。

宋福生将两口锅的火熄灭,扶妻女下车,又递给钱佩英一件蓑衣,示意等会儿上厕所,拿这东西给闺女挡着点儿。

刚要转身去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发现钱米寿跟着钱佩英后面走了,他一把给拎回来:“你跟我尿去。”

钱米寿蹲地上方便,眼睛盯着宋福生肩膀上的包袱,那是他的。

宋福生不是好气道:“放心吧,我那好东西比你多多了,我都没像你这么抠,走哪背哪,丢不了。”

钱米寿没吱声,随手扯一把草擦屁股,刚擦一下嘴就咧开了:“好扎。”

宋福生叹气:“等着。”

反身回到车上,找到几块古代家里用来擦脸的棉布,分给老牛、四壮、钱米寿,以及自己。

“咳,拿这个擦,用完记得洗,洗完晾上,要省点用,这可是我以前擦脸的。”

老牛头拒绝:“姑爷,那你拿回去接着擦脸吧,我在家也是用棍,没那么讲究。”

宋福生无法继续这个话题,没纸已经受不了,要是没布他更受不住:“给你们就拿着,等会儿我给皂角割开,一人放腰上掖一小块,不能洗澡就够呛,要更注意干净,不得病。”

第十五章 关于屎尿屁的问题

宋福生那面都在纠结上厕所的问题,宋茯苓这面只会更差。

首先,蹲在空旷的山野间,一抬头蓝天白云,周围有小虫嗡嗡飞过,不再是坐在卫生间里拿手机刷,坐多长时间也没问题,宋茯苓就有点干燥了。

本来就着急,想让自己快点儿,耳边还得听妈妈念,老妈越念叨,她越使不上劲。

“从今往后,你上大号不能再像在家里似的,一撕撕九段纸。

闺女啊,你是不知道,咱家储物间里总共就有四袋洁柔,加在一起没多少卷,纸抽也只有两个三包装的,外加客厅餐桌和你屋已经开封的。

你算算,就这些。啊,对了,额外还有你那个棉上擦脸巾,有两盒在卫生间呢。

这就是咱全家的存货,用没了你爸也没招,他变不出来。”

宋茯苓蔫头耷脑问:“那一次到底让用几段啊?”

钱佩英一边展开蓑衣给闺女挡着,一边看着女儿头顶说:“小号你尽量控干,控不干就一段,大的四段。”

“啥?给那么少,手指头都得抠露了。”

“你别净事儿,就这,也不能天天、顿顿的用,看见没?”

钱佩英不知从哪拽出一只天鹅绒袜子:

“你自己的袜子,别嫌弃,你一只我一只,它软乎滴,像现在就该用它。这附近有水泡子,你就拿它擦,擦完顺手洗了,晾干下回接着用。

今天是头一顿,就还让你用纸,先适应适应。

但纸那东西,闺女啊,妈提醒你,得留着附近没水再用,另外,还得是你身边没人看见才能用。

人你爸说了,在古代用纸擦屁股,那不行,尤其是咱现代造的纸,纸张恨不得比他们写字纸还好,让这的古代人看见了,背后就得戳咱脊梁骨,骂死咱们,纸贵,可贵可贵了。”

宋茯苓仰头打商量:“妈,我不是矫情,可是袜子真不行,就不能用毛巾?”

钱佩英斩钉截铁拒绝道:

“不能,咱毛巾比纸还少,就那么几条,咱要是不幸得在这呆一辈子,将来你用什么。

我都想好了,等赶明稳定下来,就咱空间里,你爸以前那擦脚巾都得好好洗洗,让他擦脸接着用,至少比他们这的破棉布帕子强。

再说咱家毛巾都是你买的,你买的是多大面积不知道吗?

那么大一块,我就是真让你爸变出来了,你每次擦完屁股得用多少肥皂洗?袜子好,巴掌大,天鹅绒软和还爱干。”

“那给我拿块香皂总行吧,我随身带着,要不然臭烘烘的,指定洗完也有味。”

宋茯苓话没说完,钱佩英又摆手了:

“没有,你就用这古代家里的肥皂,包袱里有两块,他们男的那面一块,咱俩一块,我看挺好,有点儿像过去你姥爷那年代用来洗衣服的。

咱家香皂,你还当像以前似的能浪费洗手?得留着洗脸。

你想想啊闺女,不是妈抠门,还是那句话,到时候你洗面奶用没了你用啥?古代制造的能有咱香皂好?

我现在就庆幸啊,得亏快过年那阵儿,各大超市搞活动我买了不少,买大送小的牙膏我就存了好多支,都是小苏打的,比你那些日本韩国牙膏牙粉好用多了。

而且京东搞活动我又凑满减,买了一大箱洗衣液一箱子洗衣凝珠,还有买9送三的牙刷。

看看,我聪明吧,你以前还老说我爱占便宜,所以说到关键时刻,你就不如我,那过日子的人家得备点东西。

像你那电动牙刷,卖那么贵,顶人家十好几支普通的,我问问你,拿这来能用几次?去哪充电啊?”

宋茯苓听的泄气,就是要啥都不给呗。

钱佩英就像没看出来女儿闹心似的:“我现在就犯愁,咱们自己注意卫生不会得痢疾,老家那些人得什么样呢,跟他们一个锅里吃饭,他们常年不刷牙,哎呀。再一个,那些孩子头上不会有虱子什么的吧,古代女的都不剪头发,拖拖落落恨不得长到脚面,再给咱俩传染上。”

“妈妈妈,快别说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也是真服您,要么不面对现实,呜嗷喊叫的,要么一旦面对现实,分析的那个细啊。”

“所以啊,活着就好,以后难处多了去,你别小脸抽抽了,拉没拉完,赶紧起来,我都跟着你使劲儿。”

宋茯苓:“……”

大家伙重新返回到骡子车上,宋福生就发现女儿有点儿打蔫:“怎么了?”

“没事儿。”

宋福生也没顾上再问,因为前面和后面都有马车声了,尤其是前方,眯眼望过去,好像有好几家人在赶路。

老牛挥动鞭子说:

“姑爷,你看,咱不进镇里走小道就对了,现在镇里什么情况真是不好猜。

而且得亏四壮聪明一回,知道买骡子车给咱送信,脚程快,咱们知道的不晚。

您看前面那些人家,大多是马车,说明也跟咱们一样提前知道消息了,那些家应该都是有些本事的,估计最差也是家里有在驿站当差的,提前听到信儿了。

还有咱身后,身后绝对不会是十家八家,不过再往后面瞧,应该就没什么车马了,全是腿着走和那些跑的慢的穷苦人,唉!”

“是啊,”宋福生望了望天,看日头,现在应该是下午五点左右,能晚上八点多钟到就不错了。

他心里有些沉甸甸道:“咱们也往前赶,这之后不能再歇了,现在这附近赶路的几家,不缺吃少喝没危险,谁也别招惹谁,一旦被他们落下,再让两手空空逃难的穷苦人家追上,那就不好说了,到了再歇。”

可到了真能休息吗?

宋福生心里明白,妻女能在车里打个盹,骡子也能趴下喝喝水,唯独他不能歇。

他不但得组织老家亲属要有秩序的逃亡,而且还得跟几个哥哥负重前行,把车里的位置让给老子娘和侄子侄女,到时候他得背一堆东西腿着走,此刻已经算难得的休闲。

唉,想想明天,俩眼一摸黑,要是没有妻女陪他穿越,他都不想活了。

想到这,回头看了眼闺女,本想看眼孩子提提勇气,结果差点让提起的这口气呛住:“眼皮咋的啦?”

宋茯苓右眼皮被蚊子咬的,只剩一条缝了,欲哭无泪的看宋福生,真想对他爸大哭道,太难了,活着太坎坷了,克服上厕所没纸擦屁股的心坎,又出现被蚊子袭击的坎。

憋、憋了好几秒,啥也没说出来,又不自然的用车板蹭蹭屁股上的蚊子包,就上厕所的功夫,浑身上下被咬了七八个包。

第十六章 拿点东西不容易

关于如何防秋天的大蚊子、臭蚊子,那一咬就能给人咬冒血啊。

老牛头说:“姑爷,怨我,没考虑周全,不过等到了您老家就好了,一般乡下都会采艾草晒干点燃。”

四壮也用手连续比划了几个动作。

老牛解释:“他是想说,用艾草煮水抹身上也中。”

“呃啊,啊。”四壮马上点头。

钱佩英纳闷:“这丫头确实比别人招蚊子,你看我就没被咬,”又一指钱米寿:“真是怪事,那孩子也没被咬啊?”

钱米寿盘着小腿说:“姐姐坐车门那,我一直在你跟前,用锅呛着,咳咳。”意思是烟熏火燎治蚊子。

宋福生全程望着女儿,看女儿扭着身体抓耳挠腮,眼皮肿成那样想挠又不敢挠的样子,心里就一句话:

艾玛,孩子可怜了,他孩子太可怜了。

这些人现在说那些屁话有什么用?最少还得三个多小时才能到,再说已经被咬的总不能硬挺着吧。

安排,必须安排,务必得想个招马上解决这个问题。

宋福生说话前,先给钱佩英使个眼色:“我记得,以前我去赶考,有个同窗好像送过我一个驱蚊的药膏吧?说让我考试的时候用。”

“嗯?”钱佩英懵了。

虽然心里明白,丈夫使眼色是想进空间找,但是家里真没有驱蚊液,去年的早使没了。

再一个,穿越的时候是大冬天,她也不知道在现代是冬天,穿越到古代变秋天了呀,不仅换时空还给换季节。

宋福生微皱两眉,等的有些不耐烦:“你没拿?你忘啦?”暗示的意思:你快好好想想放哪了。

钱佩英和宋福生大眼瞪小眼,一个“没”字正要说出来,忽然眼神闪了闪。

等等,老公刚才说的是,赶考,考试的时候用。

闺女大大小小的试没轻了考,回回进考场都得带、对,家里有清凉油。

“啊,那我能忘嘛,以前我就当个宝似的,以前特意给它放在闺女床头……”钱佩英想说床头柜,但古代好像没有:“就床头放那小矮桌子,知道吧?靠窗那侧。”

宋福生秒懂,在床头柜那俩抽屉里翻呗,又挺配合道:“带啦?”

“带了,”钱佩英随手把靠里面的阿迪包递过去:“在这里呢。”

哪里啊,这还没变出来呢。

“我怎么突然有点头晕?热的,我这是热的。”

钱佩英立刻张罗开:“那什么,那你赶紧眯一会儿吧,我就坐你旁边,给你挡点窗户光,正好给闺女扇风也能止止痒。”

这一刻,宋茯苓真不觉得痒了,只感觉再难受她也能坚持住。

不冲别的,就冲她爸妈为了进空间给她拿清凉油,这演技、这处心积虑的对话,她就真的很……

很想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茯苓的笑声给钱米寿吓一跳。

给老牛头和四壮笑得赶紧回头瞅一眼。

给钱佩英笑得脸微红,本来她就不爱撒谎,这不是没招嘛,怼了下女儿的胳膊:“你爹都要热迷糊了,你咋还能笑,你影响他睡觉。”

“哈哈哈哈哈哈。”宋茯苓也不想的,可她就是控制不住。

因为她忽然想起赵本山有一个小品,那里面有几句台词是:有人发财靠劳动,有人发财靠对缝,有人发财靠撒谎,有人发财靠玩命,我发财啥劲不费,就靠俩字儿:做梦!

她爸也是,想要取什么东西,得先睡觉做梦。

第十七章 面具

钱米寿懵懵地仰头看宋茯苓,被蚊子咬不是该痛吗?怎么姐姐却笑,这是被咬傻了还是咬在笑穴上了?

“姐,我给你呼呼。”

“对,你快给我呼呼。”

宋茯苓将钱米寿的小身子,摆成背对老爸的方向,然后四壮和老牛又在外面赶车,老爸从空间里变出东西也就没人注意了。

没看她老爸迷瞪过去之前,把阿迪包特意枕在头下,拉锁也给拉开了,手伸进包里的状态。

“呵呵呵,哈哈哈,啊呵,嗝。”

钱佩英瞪了女儿一眼:“你差不多点儿得了,笑起来没头,咱身上发生啥好事了是咋地?不知愁。正好让米寿给你扇风,我这还有活呢,别影响你爹休息哈。”

说完,钱佩英就手脚利索将从空间变出的烤网放在炭盆上,以前那是烧烤架子上的烤网。

点火,就这半天时间,她就学会用打火石了,可见人的适应能力。

先把酒精炉点上,让日式锅里的茶鸡蛋继续煮起来,又检查了一下面,最后仅剩的二十几斤白面,已经放那醒了半天,看面团已经发的有差不多两倍到三倍大,很大一坨了,她就猫腰跪在车厢里揪面团,要不然使不上劲儿,又开始擀饼。

一步一步的,钱佩英心里特别有章程。

有数到什么程度呢,她真就能做到把擀好的面饼,最后分切成一块块棋子大小,并且这头炭盆烧起来了,棋子块就铺上去烤,在烤到一定火候的时候,她右手往上均匀撒盐,左手不停接着揉面剂子,一点儿不耽误功夫。

这一手活,真得说是来自现代老钱家传承,钱老爷子以前就是给公家上灶的,以及过去跟宋福生创业,开小吃连锁店练出来的。

别看那时候宋福生就已经歪门邪道给医院院长送礼,让她去市医院管行李押金那一块,也算有正经工作穿上了白大褂,那她也没耽误在小吃部帮忙,每天早起,带着二十几个服务员包包子,到了七点多钟再去上班。

钱米寿停下给姐姐呼呼,情不自禁扭头吸了吸鼻子。

宋茯苓问:“香不香?”心话儿:老妈还没往里面放奶粉呢,要不然会更香,没办法,情况不允许。

钱米寿一张嘴,哈喇子先淌下来了。这回也不用别人看着,怕他影响到宋福生变东西,他自己就背对宋福生,凑到姑母身边时不时问:“什么时候好,好了我能尝一口吗?”

以上,肉体是晕过去状态、精神却十分亢奋的宋福生通通不清楚,他正在空间忙着。

他想着进来一趟实属不易,能拿点啥拿点啥。

最先是直奔女儿的床头柜,把清凉油翻出来,又瞟了一眼闺女梳妆台,顺手划拉了几根扎头绳。

然后他就在客厅里转磨磨,抬眼一看窗户,他就踩凳子拿水果刀上去了,想把几个纱窗上的那层纱网卸下来,这样割开围脑袋上,大家赶路一人分一块,免得让蚊子咬。

总不能让步行的人,手里也拎个干艾草边走边燃吧,而且老牛头赶车,蚊子更是扑面而来。

同时,宋福生心里也挺稀奇,这空间给的,一点不差事儿。当年一平方花多少钱买的,人家就一点儿不差全让他带来了,但他要是没买的,比如通过窗户伸出去摸摸空气,手指头怼折也白搭。

将这些纱窗网全部割下来给叠好,想了想,突然想起女儿大学毕业那一年,当时带几个小朋友回家过什么万圣节。给她妈支走让出去打麻将,也以为他出差在外回不来,然后就在家疯上了,他开门一进屋差点没被吓死。

五六个丫头片子脸上带血糊淋的面具,还有白的跟鬼一样的面具,得亏音响放的哐哐的,要不然他那声惊叫,都能让那些丫头们听见。

嗳?那些让他没收的面具放哪来着?这玩意找出来给闺女戴上,防蚊子,眼皮不再怕咬。

第十八章 吓也能吓死个人

“姑父,你醒啦?你闻闻姑母烤的这个香不香,你想不想尝尝。”

宋福生看了眼钱米寿说,嗯,他就是被馋醒的,这才爬起身盘腿坐好,怀里抱着阿迪包。

钱佩英连忙问:“感觉怎么样,还迷糊不?不迷糊把你那药膏给闺女翻出来吧,让孩子抹上。”

宋福生真就掏了掏,他那包快赶上百宝箱了。

“给,拿去。”递给女儿。

又整景,装模做样地问钱佩英,嗳?这是什么,媳妇,这是你装的啊?

钱佩英:“……”

这不是纱窗嘛,看来进空间把窗户拆了,傻老爷们还问她,装得挺像。

“啊,我顺手装的吧。”

“你瞎装什么,正经东西都没地方放,你这?”宋福生特意打个顿,像是脑子突然灵光一样,表情十分到位说:“嗳?你还别说,这玩意有大用处啊。”

自己铺完台阶自己下,总结完立马冲外面喊,大致意思是:

四壮啊,老牛得赶车,你也甭闲着,拿剪子裁一裁,比划着从头开始包,到脖子这就行,完了拿绳一系。

这东西好哇,咱们就不怕蚊子了,且透气,看看能多剪几块是几块,等到家去,他还得分给几个哥哥。

四壮回身接过十个窗户上拆下的纱网,摸摸材料挺惊讶。

心里明白,虽然听起来十个挺多,实际这些人也就一半能得到,指定得分给在外面走路的人,骡子车里的人是没有的,他得好好裁剪,尽量别浪费。

宋福生接着变变变。

嗖的一下从鼓鼓囊囊的包里拽出四个面具,他又假模假样开始数落媳妇,说的是:你往包里塞这个干啥,这不是前些年赶考,在府城给闺女买的脸谱玩具嘛,而且那天下雨,为了图便宜,人家也要早收摊,没画完,他就给包圆买回来逗孩子玩。

又补充两句骂钱佩英道:“我发现你这人真是,什么东西都划拉。”

钱佩英剜了一眼丈夫,赛脸吧你就,这家伙演的还挺上瘾,她也想问问呐,进趟空间把这破玩意翻出来干啥。

干啥,宋福生递给女儿一张死神来了的面具,心照不宣地看女儿眼睛说:“废物利用吧,你娘反正也塞包里了,呦,戴上正好,能挡蚊子。”

算是跟蚊子干上了,句句提蚊子。

钱米寿就是在这时候回头的,回头就哇一声哭啦。

四壮闻声回眸,瞬间攥紧拳头,差点没把伤口裂开。

老牛头还举着鞭子呢,心急火燎地,以为孩子被烫到了,毕竟在车里做饭,这实在是没办法,挺不安全,结果他一扭头跟宋茯苓对视,差点大头朝下从车上摔下去。

哎呀天老爷啊,这哪是姑爷说的脸谱没画完,这是画的太多了。

正巧宋茯苓哄大哭的钱米寿说:“别哭别哭,姐姐这就换一个。”

嗯,换了,脸上什么颜色也没有,换成白色跟鬼一样的款式。

老牛头:“……”

这个,这个才是姑爷说的没画完,这是一笔也没画啊。

同一时间,外面也有孩童在哭。

六七岁的小男孩先是甩开奶娘,后又推倒拦他的丫鬟,迈开小步子狂奔着追宋家骡子车。

边跑边吸气喊道:“好香啊,给我拦住。”

第十九章 有能耐你别跑啊

“姑爷,不好了,有人劫车!”

老牛头喊完这嗓子就顾不及其他了,急急拽住缰绳,三头骡子已然毛了,比赛似的嗷嗷叫唤,他大喝:“吁!”

车厢里立刻人仰马翻,烤网上正在烤制的棋子块七零八落,热锅差点儿没翻了。

同时四壮也反应迅速,手脚利索地翻身下车,气势汹汹先挡在来人面前,一副要想抢,得先趟他尸体过去的架势。

宋福生一把掀开破布帘子,挥舞菜刀喊:“干啥呀,要抢劫啊?来啊,我弄死你!”

骑马截车的两人,先互相对视了一眼,有点窘。

其中一人下马抱拳道:“诸位,一场误会,我们哥俩拦车是有所求。”

别人还没说话呢,车厢里就传来钱佩英气急败坏打断的声音:“误会,误会你奶奶个爪,你家有所求这么求?差点没烫到我俩孩砸,把我孩子烫坏了,我特么跟你们玩命!”

来人被骂的面色涨红,再加上是被一个女人骂,又被那些骂人的话给噎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只能硬着头皮望向宋福生快速道:

“实不相瞒,我家小少爷闻到您车里传出的香味,一直闹着想要知道是什么吃食能如此香甜,老夫人心疼小少爷餐风露宿,特派在下过来问候一声,能否告知、或卖给在下一些。”

宋福生:“……”

搞了半天不是抢劫,是孩子馋的,这给他吓的。一身汗。

“不是我说你大兄弟,哪有你这么要东西的,你俩骑个马,哪怕跑的跟我们肩并肩,你喊两嗓子原因,我们也能站下。

你可倒好,明知道我们车里有香味可能正做吃的,那都是热锅热油啊,你就能不管不顾拦。

你们家老夫人心疼孙子嘴馋,我们车里也有孩子,我们家孩子就不是孩子?被烫着呢。”

两位家将抱拳沉默。

沉默了一分多钟,老牛头和四壮都回头看宋福生。

宋福生瞪视来人,舔了下干燥的唇:“你们家少爷多大啊?还能要吃的。”

“尚不足七岁。”

“不给。”钱佩英插言道。

家将也明白了,里面那泼妇才说的算,转方向冲车厢抱拳:“夫人,那我们可否?”

“不卖。”

就在这时,又有人骑马奔了过来,双方见面,来人先挑了挑眉,认出是当年小有名气、考中案首的宋童生:“宋兄?”

宋福生微皱眉,记忆来有印象,县里有名的富户,开银楼的,于家大公子:“于兄。”

老牛头也认出来了,他回去取东西那阵,老白还跟他说呢,说于家好几辆马车出动,全跑了,看来跑的也不怎么快嘛。

啊,难怪,难怪他们刚才路过时,有一个大户人家呼奴唤婢在架锅做饭。

于家大公子刚要先说几句客气的开场白,钱佩英再次发威喊道:

“宋福生,你走不走,哪那么多废话,又公子又少爷的,我还钱家小姐呢。

一个个都沦落到逃跑的地步了,摆什么谱!

不管别人死活就拦车,张嘴就要吃的,脸咋那么大,啥素质!

还买?买我也不卖,一块也不行。我撅在车里做点饱肚子吃的容易嘛?热的我一身身汗,给黄金也不换,我看谁敢抢,有那能耐别跑啊,去府城帮王爷干仗去!”

宋茯苓偷摸拽拽她妈衣角,极其小小声提醒:“娘,你骂归骂,这的女人都不抛头露面,你就别挂嘴边一身身汗啥的,这些人是原住民,该觉得你不对劲了。”

钱佩英抄起掉在脚边死神来了的面具,戴脸上一把掀开车帘:“上车,宋福生我让你上车!”

宋福生看到于大公子被面具吓得脸色一变,心里忽然很痛快,麻溜爬上车,才一脸要羞死的表情道:“于兄,我有难处,这是我丈人给买的骡子,回见。”

第二十章 一头牛引发的血案

这回老牛头又惦记得不轻,总怕他家小姐离被休不远了,主要是太泼了。

他也挺纳闷:难道是老爷少爷少夫人突然离世,钱家只剩小姐了,小姐在大受刺激的情况下,也就豁得出去了?

等听到宋福生钻进车厢就问:“怎么样,都有没有事儿?”

老牛头长舒一口气,坐他旁边的四壮也放松了身体,还顺了顺心口。

钱佩英瞪着眼回道:“你说呢,吓也吓死了,又害怕是抢劫又害怕车翻了。还有那一锅茶鸡蛋,得亏早就熄了火,不怎么热,都扬我身上了。”

说完却没检查自己,先扯过钱米寿,给钱米寿发红的额头抹酱油,边抹边数落道:

“我让你离锅远点儿,就是不听,怎么样,疼了吧,这回记得点儿。

等你姑父那些亲戚都来了,人更多,吃饭都抢不上槽子。

你就记准一点,以后你姐在哪,你就在哪,她有眼力见不吃亏,你也能借借光。”

钱米寿不知怎的,忽然眼角湿了,默默地哭了,他紧紧抱住钱佩英的腰,将脑袋瓜扎进钱佩英的怀里。

孩子想起刚刚那一幕,心里热乎乎地要感动死,感动于当锅要翻过去砸他身上时,是姑母不管不顾挡在前面,一把给他拉到怀里护着。

他以为姑母对姐姐和对他,得区别对待呢。

而钱佩英只以为孩子是吓着了,敷衍地拍拍后背哄了哄,嘴上还接着抱怨:

“你瞅瞅,这一车乱的,这些棋子块全脏了。你们再闻闻我这一身茶鸡蛋味,快赶上移动点心了,这回不用藏着掖着,一闻我就知道煮茶鸡蛋,等衣裳晾干了,不得招苍蝇啊。”

宋茯苓本来是趴车厢里正收拾东西,听到她妈这么说,低头又憋不住笑了,笑也不敢出声,像哭似的抖着肩膀。

就在这时,也默默收拾残局的宋福生小声问她:“闺女,籽儿呢。”

“什么籽儿。”

啧,这孩子,他出空间时,特意拿了一盒21金维他,又挑了两颗个头大的车厘子。

金维他给扔包里了,打算在路上的时候给妻子孩子每天吃一粒,车厘子他可是给闺女了。

“啊,”宋茯苓明白过来,她小声告诉她爸,那些人太缺德了,老妈就应该再多骂几句。

因为当时她正在偷吃,又舍不得一下子咬碎,愣是含了好半天,硬是给含软乎了,结果刚咬开还没尝到酸甜味,骡子车就开始打转伴着嗷嗷叫唤,给她吓的,一咕噜,整个咽了下去。

“唉,算了。”宋福生叹气。

“怎么了?”

“我寻思留籽儿呢。”

这在以前,车厘子自由时,拿一盘边看电视边吃,现在是吃个车厘子还得留籽,简直超乎宋茯苓想象,冷不丁转变不过来,一个个太会过日子了。

她把手伸进裙子里面掏了掏,嗳?忽然意识到,以后藏东西真不能藏里面的裤兜了,毕竟在外人看来,挺大个丫头,手总伸进裤裆里也不好看。

用胳膊碰了碰她爸,等宋福生看过来时,她看准时机一个回手拍过去,将仅剩的一颗车厘子塞她爸嘴里。

可宋茯苓万万也没想到,她爸反应更迅速,马上把车厘子吐在手心里,一个回手间又塞进正絮絮叨叨的钱佩英嘴里。

钱佩英立刻半张着嘴,也就愣神几秒,噗的一声吐出来,抬起怀里钱米寿的小脑袋瓜,嗖的一下就给塞孩子嘴里,还嘘了一声。

宋茯苓捂眼,简直没法看。

太惨了,一个车厘子而已,过俩人嘴都不舍得吃。

太恶心了,一个车厘子上,沾仨人口水。

而且,就这样,她爸还把手伸到钱米寿下巴处等着:“那籽儿不能吃,来,吐姑父手里。”

宋茯苓小小声采访她爸:“爸,你咋想的,进去一回拿水果拿两颗,你倒是多拿点儿啊。”

“多拿藏不住,给大家分啊?你傻不傻,两颗够了,你一个你妈一个甜甜嘴。”

“那米寿呢。”

“当时没想起他。”

“那您自己呢。”

这回宋福生凑到女儿耳朵边说:“我在里面吃了个苹果,空间里面保鲜,苹果核也没扔。你就放心吧,别惦记我。”

宋茯苓嫉妒的呀,好半天没搭理老爸。

……

在落霞与孤鹰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色中,骡子车越跑越快,在晚上八点多钟时,终于进了大井村。

宋福生以为,都这么晚了,村里得挺安静。

因为白天大家忙着搞秋收,晚上要是睡觉晚了该饿了费粮食,一般人家,天一黑就迷瞪。

却不想,进村就听到他老子娘响亮的骂声,那骂声伴随村里的狗声,以及邻居们点火把站在外面的劝声,显得热闹极了。

“大家伙给评评理,都说一笔写不出个宋字,亲兄弟啊,就没见过心肠这么黑的,我今儿就跟他们好好掰扯掰扯,我心里憋啊我,再憋我就一把火烧了他房子。”

另一个老太太抹着泪一脸委屈,但嗓门却不小:

“弟妹啊,当年没分家时,小叔生病得常年抓药,我们没有二话。

后来分了家,我家大郎他爹还总说,他得多帮你干些活,说小叔身体不好,理应多照顾。

等到小叔不在了,你家福生又赶考,大郎他爹也是给福生送出二里地,家来不舍,还偷偷抹过泪,你怎么还能说出要烧我家房子的话。”

“你放屁!”宋福生他老子娘被气懵了,气的直跳脚骂道:

“分家是你捅咕老爷子分的,你个心眼冒坏水的,分房子、分地、分家伙什,你们样样占便宜,你们就会装好人。

还跟老爷子说,福生他爹早走,怕我守不住,先多分给你们,我要是守住了,亲兄弟不能看侄子们饿死。

结果呢,那些房子地分少了,行,我们认了。

可老爷子前脚走,后脚你们就把牛牵走,那牛是老爷子在时,帮我家下地干活用的,说我们单薄,没了福生爹不容易。

现在那牛在谁家呢,你给我牵出来!

还有就你刚才说那话,你们摸摸良心,大伯要真惦记我家福生赶考,当年他咋没出一两?我上门借,你跟我一顿哭穷,当时我傻啊我,让你哭的,差点把我兜里的几文钱给划拉走。”

说到最后,感觉跟这爱装可怜会说话的大嫂闹不起,满村里人就没有说她大嫂不好的,气急败坏喊:

“他大伯,你给我出来,别躲在你婆娘背后就知道装好人。

今儿你们要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我也不点房子了,我就把牛杀了,咱们都省心。”

第二十一章 我也要杀牛

对于老家这些人,宋福生和妻女的感触是不同的。

妻女没记忆,是一副光棍状态,甭管是和谁,等同于从零开始接触。

他不一样啊。

一是,他有记忆,有记忆就代表身体总流窜着情感,喜怒哀乐样样都有,有时候甚至是控制不住。

也正是这份情感总拉扯他神经,宋福生就觉得占了人身体,莫名的有些愧疚。

为啥会愧疚呢?

他在路上真琢磨过,想象着如果没占人身体,倒是少了这份情绪,但是那得老惨了。

比如,他是自己本来的身体穿来的,然后跟一外星人似的突然降临,估计刚一出现就得被街坊乡亲乱棍打死,不被打死也得回答仨问题:你是谁,你从哪来,你为什么来这里。

还有,他一个现代人指定不认识古代字,他是文盲就只能种地,更可怜的是没地,没土地拿啥养活妻女,吃屁。

就算去要饭,要饭也容易一个不小心就被达官贵人打死。

出力气做短工,好嘛,得签卖身契,一个人啊,但凡卖了身就是奴隶,奴隶会被主人分分钟砍死不带偿命的。

所以,他感谢占了这个身体,读书识字,家里人对他不赖,成了全家最有出息那个。

可想而知,人家老子娘要是知道亲儿子魂飞魄散得多难受。

这么一想,他就愧疚,他就想既然占了身,享受了原身的权利,也得对家人尽义务。

二是,二还是因为这点,他对老家人感情复杂,可老家人对他好啊,就比如他快要饿死了,回家就有退路,大不了啃老呗,指定能让他啃。

冲能让他啃老这一点,也得对这家人好。

所以,由于以上种种,宋福生听到他老子娘又没掰扯过大伯母,他就来气。

气大伯一家面甜心苦,大伯母这么欺负人,少不了他大伯在背后支持;

气他娘就是瞎咋呼的能耐,一头老牛,要了几年没讨回来,年年秋收来这么一出,最后总会不了了之;

气他娘总在大伯母那吃亏,就跟遇上人生宿敌似的,他娘越闹,名声越差,还啥也没得着,谁提到他娘都撇嘴说是泼妇,是个厉害的。

他大伯母正好相反,对他家前些年仅有的那丁点付出,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知道的,谁提一嘴都说他大伯一家是重情重义。

结果大伯家是遗产分了大部分,房子最大,地也多,就一头老牛在爷爷死前没分,现在人家也占着呢。

大伯从最初话说得漂亮,牵老牛意思意思帮他家种地,到现在他家要想使牛得去借,明明是两家共有。

并且有时候还借不着,就像今天似的,指定是吃了个闭门羹,以至于他老子娘扯开嗓门又开始骂街,二里地外都能听见。

更气村里的这些妇女没见识,居然信人只信一张巧嘴,脑子蠢透了,也不想想最后谁得了好处,就会议论他娘。

paipai骡子行驶的声音从村头传来,宋福生的老子娘和大伯母不吵了,和大家伙一起望了过去。

等累得够呛的骡子车慢吞吞驶近,宋福生的老子娘马氏终于在火把的照耀下看清是宋福生了。

马氏登时两手一拍大腿,一边小跑迎过去,一边激动地挥手喊:“是我三儿回来了,从县城回来的,老三呐,娘在这呢!”

“慢点,您慢点。”

“你这赶骡子车回来是特意帮娘收粮的?我就知道你得惦记家!”

说这话时,马氏嗓门比刚才吵架时还大,刚才能传出二里地,这能传出五里,语气里满满都是傲娇,一副你们有牛算个屁,我有好儿子,我这回还有三头骡子帮干活。

宋福生的二堂哥宋福寿站在人群里,小声嘀咕了句:“显摆什么,”被大伯母轻拍了一下。

即便被提醒了,也没挡住宋福寿心里在骂:钱家的上门女婿,还宋氏家族最有出息的,呸,绝户头子,换他,他宁可不沾钱家那份富贵,也不当绝户。

宋福生的大堂哥宋福禄,扶着大伯也出来了。

宋福禄木着脸说:“三堂弟回来正好,等一会儿他过来跟爹打招呼,我正好当大伙面问他几句,不能总让婶子年年闹得咱家没脸。”

那头马氏再次发出惊讶声:“呀,三儿媳,胖丫?你们都回来了,那个是?”指了指钱米寿,有点犯糊涂了,要说回家帮秋收,这赶车的老伙计和那壮小伙她明白,估计是找的短工,可这怎么还带个小孩子,而且,车顶好像堆了一堆东西,拿来的礼品也太多了。

宋福生指挥老牛头,让直接将骡子车赶进自家院里,又略过大伯的身影,手指点着自家大哥二哥道:“你们跟着去,赶紧给骡子喝些水,再找些好的吃食喂上。”

说完他又借着火把亮光寻找大姐夫的身影,想着趁机给一块叫家去,一起说,省的还得把跑路那一套重复几遍。

也就是说,宋福生两次在人群里寻找身影,两次都略过了他亲大伯。

宋大伯不抽烟袋了,清咳了一声,他二儿子立刻喊道:“三堂弟,你没看到我爹啊?”

宋福生冲两个乡亲摆手,一个嘱咐去叫里正爷爷务必过来一趟,另一个让帮忙去叫山脚下的大姐夫一家,说有急事。

有好信儿地问,是啥急事啊?从县城回来了都。

宋福生还没等回答,大堂哥就凑了过来。

宋福禄一副他是宋家老大,甭管分没分家,按照福字辈排行他就是大哥的架势,对宋福生说:“三堂弟,一笔写不出……”

宋福生拧眉打断:“别跟我废话,牛是祖父的,死前没分就是两家的,现在你家用着,借都不借我们,你一笔什么玩意你一笔。”

宋福禄没想到最要脸面、最讲读书人身份的宋福生,能这么说话。

“你?我说老三,你吃错药了,你娘脾气这么大,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知道的,都不愿意和咱宋家结亲,你不知道吗?你娘再这么下去,也有碍你名声不是,你怎么能?”

宋福生再次挥手打断,原身就是总讲孝道讲名声,那老牛这么些年没要回来也怨他,压着他娘别闹,还被他大伯哄的,也是为了将来考秀才,满肚子愚孝。

不好意思,从现在开始换芯儿了。

“脾气大,我们哥仨外加我大姐哄着,我们乐意!

有不有碍名声,我们愿意惯着,我们都不在意,跟特么你有什么关系?!”

说完把他大堂哥使劲扒拉到一边,指着他大堂哥骂给大伯听:“没功夫跟你们计较,再特么给我胡搅搅一句,我这就杀牛!”

乡亲们赫然发现,书生宋福生,说完这番中了邪的话后,居然要来真的,从身后嗖的一声抽出一把砍刀来。

第二十二章 第一印象

乡间地头,谁能吵吵两句就抽刀,这也太吓人了。

所以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弄得四周真没动静了,一个个瞪着眼睛不敢动。

宋大伯惊愕地望着宋福生,像是不认识这个侄子一样。

而他大儿子宋福禄,刚才是被宋福生推了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情急之下,抓住跟前人的胳膊才站住脚,现在还抓着那人胳膊不松手,也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就连在心里骂宋福生是绝户头子的宋福寿,这位平时嘴比较欠的,他是看了一眼明晃晃的砍刀,咽下了嘴边挑衅的话,又瞄一眼,又咽了咽。

只有马氏有动静,她在哭。

而这次哭,却不同于以前她丈夫刚没,感觉天塌了的嚎啕大哭;不同于她家从儿子到小孙子被村里人欺负,她找上门的撒泼打滚哭;

更不是从前地基被人强占了几分,她边跳脚边骂,敲锣打鼓满村里通知她这个寡妇被欺负了的哭。

此时,她在捂着眼睛小声啜泣,身体微拧着,甚至是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掉泪。

马氏情绪十分激动,想起往常三儿回来就劝她,得跟村里人处好,吃点亏就吃点亏,得和大伯一家走得近,祖父和父亲不在了,大伯就是最大的长辈,要尽孝道,要不然有碍名声,影响前程。

她就总觉得有个东西在压着她。

而如今,就在刚刚,三儿说完那番愿意哄她、愿意惯着娘、娘怎样做也不会嫌弃娘,她那口气算是彻彻底底顺过来了,感觉身上一下子就轻松了。

马氏抹了把泪,这眼泪还抹不完了,她破涕为笑想,老头子都没说过这热乎话,三儿,她没白供读书,到关键时刻,有学问是不一样的。

“走,三儿,把砍刀给娘,那牛啊,娘往后再不提了,真不要了,我不要了!”最后两句干脆冲大嫂喊话。

她想好了,关于牛,说到做到,儿子能为她做到这地步,她更不能让儿子真去亲大伯家又坎又杀的,传出去对三儿名声不好,那是坑自己家娃。

就连以往常骂的那句“心肠黑早晚天打雷劈”,她也咽下去了,怕矛盾扩大,三儿真冲上去。

然后就抢过砍刀,还吸溜下刚才哭出来的鼻涕,拽住宋福生的胳膊往家带:“家去,赶一天路也没吃上口热乎的,娘这就回去张罗,正好家里也没吃。”

“怎么没吃?”

“这不是抢收嘛。”

宋福生借坡下驴,边和她娘说话,边顺着她娘的力气往家走。

其实他也不想打照面就亮剑,可是一个个太烦人,没完没了。

他还着急回家看看呢,惦记自己那傻媳妇和傻闺女,一院子人,没有一个认识的,说话露馅怎么整,只有速战速决,哪有空干仗杀牛。

这娘俩往家的方向回,离开得稍微远些了,议论开始了。

先是有窃窃私语小声地说,宋福生是不是冲到哪路鬼神了,以前不是这样的性格,像换了个人。

还有人冲大伯母的方向撇撇嘴,和身边人说,难道那位真是面子情?不像她在外面说得那么好?

要知道宋童生可是识文断字的人,和咱这大字不识的人不一样。

每回家来都给他大伯一家买东西的孝顺人,能给这样有礼的人逼到动刀子,要说这里面没事儿,谁信呐。

马上有人附和说是啊,头些年服徭役,就是宋童生出的银,帮他大伯家的宋福寿免的徭役,那时候咱村里走了多少年轻人,没有宋童生,他宋福寿也得去,有没有命回都不一定,对他大伯家很够意思。

这话算是彻底给宋福生正名了,那就是,他重情重义,掏刀子绝对事出有因。

那是什么原因呢,大家好像忽然明了啦,感觉以前被骗了。

所以大伯母刚安排完让老头子进屋,怕在外面越呆越没面子,又给她最小的闺女翠兰单独叫出来,小声嘀咕了几句,意思是去你婶儿那头,听听你堂哥回来是为啥。

等安排完这些,她转身回来就发现大家看她眼神不对了。

大伯母笑了笑,假装没看懂,自顾自说道:

“你说福生这小子,三十多了,也能这么大气性,再过两年胖丫都要成亲了,让大伙看笑话了。

他应该是在外不顺,笨琢磨吧,县城哪是那么好呆的地方,住岳丈的房,他那个教书的营生也是岳丈给找的,估摸挣得银钱都得交给我那侄媳妇管着。

唉,也是真不容易,刚福禄他爹进屋还叮嘱我呢,说孩子嘛,亲侄子,在外过得不好难受,回来就爱和最亲近的人发火。”

说完,又扫了眼大家,忽然一拍巴掌说:“瞧我,只顾碎嘴子了,可不说了。这几天干活累,早上特意磨得豆腐没吃,本打算明个给家里这几口干活的好好补补,这可不能留了,福生家来了,我得给弟妹端去,让三侄子吃上,他就爱吃我磨得豆腐。”

这番话说得,让刚才议论纷纷的乡亲又开始动摇了,可他们还没等仔细琢磨呢,有人喊里正来了。

大井村的里正姓宋,不仅是里正还是族长,可以说他在这一亩三分地说话十分好使,只是,年纪大了不舍得退位还不管事而已。

“下黑了,不回去迷瞪,在这叨叨什么。”

宋里正一手拄棍,一手被他的大孙子扶着,路过这一片就留下这么一句,也不问问刚才在闹什么,一副他什么也没听见样子,慢悠悠径直往宋福生家去。

……

如果说,宋福生头回见家人就亮刀,属于霸气侧漏型,那么头回和老家人见面的钱佩英、宋茯苓,就属于唯唯诺诺型。

宋茯苓进了奶奶家院子,发现大家都没在屋里呆着,只在院子里烧个小火堆。

孩子们无论大小男女都在干活,搓麻绳的、收干草、剁菜的等等,女人们在借着火光洗衣裳,拾掇院子。

而离火堆不远处,摆着一张矮桌子,桌上摆着碗筷,看那样好像没吃饭。

他们看见骡子车进院儿,看到钱佩英和宋茯苓,有一个算一个也很惊讶。

有一个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女孩立刻迎上来叫人:“三婶,”又扯住宋茯苓的手热情道:“胖丫,你咋回来了?”

宋茯苓回望她,第一个感受就是:这姑娘太惨了。

脸梭了,皮肤很黑,营养不良的面色,以及刚一握她手就感觉出来了,才十几岁啊,就骨节粗大,手很粗糙。

而钱佩英这面是被人围起来了,大人们七嘴八舌叫她弟妹,其中一个七八岁的小子也挤了进来,站她身边要叫三婶先淌哈喇子。

她就知道,这一身茶鸡蛋味儿,得老招孩子们稀罕了。

第二十三章 婆媳战

马氏进院就不歇气地张罗道:

“老大媳妇,你拽三儿媳瞎唠瓜啥,眼里没活啊,给倒碗水不会?”

宋家老大的媳妇何氏,笑嘻嘻应道:“那我去烧水。”

“烧什么水,先蒸锅干粮。”

又冲二儿媳朱氏瞪眼:“西厢房没拾掇能住人?你不赶紧去拾掇等我干呐。”

发现老二家的宋金宝正在闹钱佩英,闹着要吃的,马氏对准小孙子的后脖颈,上去就是一撇子。

朱氏本来都预备要去烧屋子了,心里还想着,她晚饭算是泡汤了,看来连口稀粥都喝不上,发现唯一的儿子挨了打,赶紧转身给宝贝儿子搂怀里带走。

至于她生的大丫和二丫在挨婆母的骂,婆母嫌弃二丫没眼力见也给了一巴掌,朱氏选择装没看到。

“胖丫一回来你两个死丫头片子就围着,平日里像得了馋痨病,一天看八百遍我攒的杏,这时候不晓得端出来给妹妹洗洗吃,养你们两个赔钱货有什么用。”

宋老二宋福喜家的大丫和二丫,听到奶这么骂,不但没生气倒有点高兴,立刻奔向大屋去取杏。

要知道那杏自从黄了,奶就看的像命根子似的。

先捡出些送去姑母家,剩下的有被虫咬的分给大伯家的大哥二哥,放蔫吧的给她们小弟宋金宝吃。

唯独她俩没吃着。

即便她俩想捡掉地上的也挨骂,奶非说要全留给三叔家,还说等秋收完去交税银的时候,多走几里路,要把攒的杏和新下来的玉米给三叔家送去。

这回胖丫家来了,还让端出去吃,胖丫不是吃独食的人,指定能分给她们俩。

而胖丫宋茯苓此时都听傻了,别看上一世的奶奶对她也不好,但从来不敢骂她,当然了,最主要也是她不给机会,敢对她不好就不去了,姥爷家稀罕她。

哪听过这个啊,骂亲孙女赔钱货跟骂着玩似的。

不过,对她这个赔钱货倒是特别好。

马氏非让宋茯苓坐下喝粥,又对钱佩英态度极好道:

“三儿媳,一会儿等他们忙完,你快劝大伙也坐下歇歇,一会儿干粮就得,都吃饱饱的。亲家公对咱家不赖,咱也得给亲家公做脸,没得让人说咱宋家雇人干活还不给吃饱饭,我明儿个再去割几两肉。”

马氏又指着钱米寿:“这是那俩帮工家带的?”

“不是,我弟弟家的。”

马氏很意外钱家唯一的男丁穿这么破,她先微拧了下眉压下心里疑惑,随后冲钱米寿笑得像朵花似的,拽过桌子上装粥的木桶,一勺子沉到底,给钱米寿和宋茯苓一人盛了一碗稠粥。

“你俩先吃,头回来奶家,吃饱饱的。”

盛完她就离开,还挺兴奋地问:“三儿啊,你和你俩哥哥在门口说啥呢,有啥娘不能听的。”

没啥不能听的,早晚也得说。

只是宋福生要节省时间,他在告诉学过几天木工的大哥,让想招把手推车套在骡子上,最好一头骡子上套一个,这样就不用人力推东西,让骡子拉着,弄成三台车,能带的东西也多。

让大哥带着两个侄子先忙活起来。

又安排二哥带着四壮去把粮食往院子里背,这样等会儿离开直接装车就行。

“这是要干什么,啊?”马氏傻眼了。

大家心里也都一咯噔。

就在这时,正好宋里正也来了,宋福生的姐夫田喜发也来了。

宋福生一手扶住他娘,一手扶住里正爷爷,又招呼姐夫田喜发进屋,在路过饭桌时,对钱佩英说:“你们赶紧吃,吃完把该收拾的收拾了,你再帮着看看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别破烂也往车上装。”

五分钟后,屋里响起马氏的嚎啕大哭声。

姑父田喜发不管不顾冲出正房,深一脚浅一脚往外跑。

钱佩英默默地把热粥重新倒回木桶里,递给正倒动粮食的四壮,让给拎车上去。

又反身进了灶房,瞟了一眼杵在灶房的大嫂何氏,提醒道:

“快回屋收拾东西吧,我也不能去你们屋帮收拾,这锅我看着,干粮好了正好带路上吃。”

说完就手脚利索把灶房里的油盐酱醋划拉了一番,该装走的装走,且心里念叨着:一会儿得记着装两桶水。

何氏此时手里的擀面杖落地,对钱佩英的话置若罔闻,忽然扯嗓门喊她男人和俩儿子,嗓音十分尖利,让去给娘家送信。

这一嗓子,给在屋里哭天抢地的马氏唤出来了。

马氏出来,跳脚就甩给大儿媳一个大嘴巴子。

何氏捂着脸,眼睛红红瞪婆婆。

以前总觉得她在这个家挺有脸面,尤其是她过门就连着生俩男娃,而二弟妹生完俩赔钱货才生下宋金宝,三弟妹就更不用提了,要是没有好娘家早晚会被休。

马氏指着大儿媳鼻尖骂,你不用瞪我,你要去给娘家送信可以,翻过山自己去,别指挥我儿子和我孙子,你不着急逃命,他们得要命,你快去,跟你娘家逃荒去,我家还能省粮食。

边骂边不解气似的往外推搡大儿媳。

自始至终,在灶房里的钱佩英都没回头,心里像开了花一样乱七八糟,但手上却有条不紊地忙碌。

然而当她听到宋金宝在院子里喊:“三婶婶抠门,藏好吃的不拿出来,难怪她身上有香味”,她不想回头也得出去了。

宋金宝一手茶鸡蛋,一手麻花,茶鸡蛋皮都不扒就往嘴里塞。

钱米寿不干了,扑上去抢:“你给我,给我,那是我们要路上吃的,是我姑母做的,我和姐都没舍得吃。”

“什么你们的,三婶的就是我三叔的,三叔的就是我奶的我宋家的,你算什么东西,我娘说了,以后我三叔的都是我……”

朱氏立刻跑上前,一把捂住儿子的嘴。

钱佩英站在灶房门口说:

“谁教你说的这话,要不要个脸,我和你三叔还没死呢就惦记我家东西。

本来一口吃的,要按往常拿出来也没啥,现在是什么情况!

闲得慌不着急逃命的,一会儿别跟车走,那骡子是我钱家的,车上的吃食也是我钱家的,实在要闹就分开走,各走各的,各吃各的!”

马氏回眸,瞪眼看向钱佩英。

第二十四章 人情冷暖

宋老二宋福喜扔下扛半道的粮袋子,速度极快跑过去,抓过宋金宝对准屁股啪啪就是两巴掌。

发现自家儿子挨了打,都这时候了,还敢蹬腿不服,还边叫屈边往嘴里塞麻花呢,宋二伯更生气了,只觉得刚才弟妹那话太让他臊得慌,伸出腿就要上脚踹。

朱氏立马哭哭咧咧上前拦,嘴上喊着:“他爹,咱俩可就只得这一个,别打了,我求你,你要不解气打我吧。”

这边孩子叫、女人哭,乱成一团。

同一时间,在门口忙着改良骡子车的宋老大,也连续踹了他媳妇两脚。

宋老大就觉得他媳妇是真虎啊,到见真章时虎透呛了,根本不知道里外拐。

这都急成什么样了,他为了快点让手推车能套骡子上,只这一会儿功夫,手磨出十几个火泡,又黑灯瞎火看不清,给帮忙按住木头的大儿子,胳膊手也连戳出好几条血道子。

他们在这要忙成陀螺,结果一转眼,他媳妇居然凑到小儿子身边,想撺掇十二岁的二郎让偷摸先走几里地,让去给何家报信。

这哪是亲娘,不管孩子死活。

何氏挨了踢,索性借着往前踉跄几步直接扑在地上,一边用手拍地,一边无助地嚎哭:“我也不想的,可我爹娘怎么办。他们不知道信儿,要是跑晚了,我娘家三个弟弟怎么办,那就得被抓去充兵,上了战场哪还有命活,这是要我爹娘命。”

“你爹娘命是命,咱家二郎不是你身上掉的肉?”

何氏听到丈夫对她哭嚎有回应,立刻扬起一张泪脸,心里有了期盼道:

“我去报信儿,他奶不会管我死活。二郎,咱二郎不一样,他奶定不能扔下他,能等他,对,当家的,我求你了,我给你磕头,就让二郎快点儿跑着去,咱们都等他,也等等我娘家人,我求……”

宋老大上去又是一脚,一脚踢何氏心口窝处。

这娘们怎么就不想想,他二弟三弟愿不愿意豁出命等。

给何氏重新踹趴在地上死命咳嗽,要不是两个儿子拦,何氏很有可能还没跑就受重伤。

院子里打孩子,门口打媳妇,马氏感觉天灵盖下一秒就要掀开,眼前阵阵发黑,她一屁股坐在门口,仰头看向钱佩英满脸怒意脱口而出道:“三媳妇,你满意啦?!”

钱佩英心里原话,第一反应就是:嗳?你说这老太婆,讲不讲理,她满意啥?她让两个王爷干起来的?她让南面干旱闹灾的啊?她要这么牛逼还好啦。

“你要问我,我一点儿也不满意,我更没功夫在这打嘴仗,”手一伸,钱佩英说:“把你灶房柜子钥匙给我。”

马氏戒备的一捂腰:“要钥匙干啥?”

“你说干啥,我还能真扔下你啊,扔下他们?你舍得,你让?通通都得走,路上吃啥喝啥,你那油和盐是不是锁那柜子里啦,给我!”

完了马氏低头就把钥匙从腰上解了下来,乖乖递过去那一瞬,都已经递过去了,总感觉哪不对,手一顿。

钱佩英一把抢过,转身重新进灶房前,瞟了一眼院子和门口的闹剧说:“一个个闲的,还有心思吵嘴干仗。”

“你?”马氏望着三儿媳开锁的背影,心里憋气窝火的不行,就这么一会儿,她被连怼了好几句。

以前儿媳哪敢,和她说话跟小猫似的,可眼下情况又,又?

使劲用蒲扇大手啪啪拍地,马氏扯嗓门骂道:“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闲的,我老天拔地的还没死呢,不用给我哭丧!想跟车走就给我滚屋麻溜归拢去!”

马氏骂完,本来还想坐地上缓缓,缓她几十年玩命挣的家就要没了,缓她脑子嗡嗡心里像着火了般难受,可东院隔房大伯家此时也叮咣的干起来了,那声才响亮呢。

这不嘛,之前隔房大伯娘特意派她老闺女来盯梢,想听听宋福生突然家来是为了啥,这一偷听可妥了,家里立刻乱了套。

吵起来的人是时常偷骂宋福生是绝户的宋福寿,和他亲大嫂干起来的。

小叔子和嫂子干仗,听那声也真动家伙什了。

缘由是宋福寿他媳妇怀孕八个月,为了躲避秋收,干活累啊,两口子背后一商量,反正也没分家,干多干少又能怎样,回娘家躲活吧,就说娘家想闺女。

但眼下,宋福寿着急啊,他岳丈家距离也不近,他就着急要去接媳妇,想让大伙等他。

他大嫂不干啊,他说那也行,你们先走的速度指定比后走的快,那他负责用牛车拉粮食,然后有牛代步也走的快,把媳妇接到再去追大家,这样两不耽误。

宋福寿的大嫂听完,忽然就炸了,把牛和粮食都拉走,那怎么行,一下子就把压抑多年的不满爆发了。

宋福寿的大嫂是啥狠话骂啥,骂的不解气了,恨死这自私自利的小叔子了,她就拿起门栓抡,啪啪打,谁拦跟谁玩命的架势,心里却想的明白:

这都要有今天没明天了,别说去顾及死懒的小叔子脸面,就是婆婆公公又能怎样,孝顺、厚道、名声等等,从今往后通通要为活命让道。

所以马氏隔着院落听的那个真亮,发现隔房大嫂家,到关键时刻比自家内斗的厉害多了,突然就觉得不用缓了。

老太太利落的站起身,冲身后灶房扯嗓子喊了声:“三儿媳,别忘了大酱坛子,还有腌菜,”提醒完就跑的嗖嗖的,直奔后院菜窖。

马老太不是想带走多少菜,当然了,如果能顺手多抱几颗也行,是她藏得四两银埋菜窖里了。

而一直在正屋里的宋福生,他也是在这一瞬才松了口气,满头大汗。

其实他刚才就听见媳妇骂人了,不是不想出去,是身不由己。

因为里正爷爷差点死他面前。

他一顿给按胸口,一顿掐人中,也是瞎按,不太懂,倒是挺好,命大,给按回来了。

宋福生坐在木椅上,一口气干了一碗水,抹抹嘴角水渍看向里正。

这给他吓得啊。

这老头也是怪,听他说完后,知道先嘱咐大孙子让跑回家送信装东西,他大孙子是连门都没走,直接跳窗户从后院跑的。

这老头是一直盯着他孙子跑没影了,然后回头瞅了瞅他,忽然就直挺挺倒下。

你说这不坑人嘛。

第二十五章 操碎了心

里正爷爷一脸褶子,扬脸看向宋福生。

这娃是从丁点儿大,他就看着。

一点儿一点儿出息到今天,十里八乡,这些年除了出过一个老秀才,再就属眼前这个娃最有学问,而且当年考童生还是案首。

要知道庄户人家供读书人不易,供一个能考出功名的读书人更是祖坟冒了青烟。

那时候,他作为里正和宋家族长,甚至比娃的亲爹娘还高兴。

也正因为太了解娃娃的为人,知道不会无的放矢,他略带期盼地问:“能不跑吗?躲一躲,哪怕躲山上。”

宋福生沉声道:

“阿爷,我家共有十三亩地,按照往年正常天气,一年下来,我大哥二哥、全家人恨不得齐上阵,全部深耕、累死累活,腰累得都直不起来,总共也得不了几石粮食。

我给您算笔账,我家一年差不多一千五百斤的粮食,十口人吃饭,每人每年一百五十斤,每人每月十三斤,每人每天四两。

一个壮劳力得干重活,四两根本不够用,就得从女人孩子的嘴里省出来。

孩子们饿得哇哇叫,说奶奶刻薄只给喝稀。

就我家这情况,我家人口算少的,我俩哥哥农闲出去帮工,我年年往家里倒搭银,村子里还算条件可以。

咱村有一部分人是租地,收粮要先交给地主四成,我都不敢想,那样的人家平日里吃的是啥,一天一人平均一两?勉强饿不死吗?

阿爷,你可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时候给你算这笔帐,我要说的是,以上还没扣除税银的情况下。

咱这些年,年年税银往上加,从交十五分之一到现在的七分之一,是,即便这样,现在大伙还能喘气还能勉强活,挖树根啃野菜,那也真就算吊着一口气而已。

可是现在外面又战乱了,守住城池,你觉得那王爷要养更大量的士兵,今年会强征咱们多少粮食?

是搜走一半,还是一大半儿?您再联系我刚才给您老算的账,就算您家三十多亩地也会饿死几个吧。

这地儿真没法呆了,没被抓走、没被征兵也没法活了。

就这,还得是守住城的情况下,没守住城呢。

被强征走的兵娃子都得战死,咱们换了天,得胜的王爷给咱们当天了,可他以前是驻扎在南面,人家一直呆的地方在旱灾,他必定会从咱们这调粮去救人家原来的子民。

这是我往好了想,往不好了想,人家万一对咱们这地界不敢兴趣,打搓了火,放灾民直接进来抢,他再屠城……

战争,阿爷,赤地千里白骨遍野啊!”

宋里正哆嗦着手,听完分析心寒胆颤,没活路了,跑,得跑。

指着宋福生问:“生娃子,那你说咱们往哪跑?”

“从咱这后山小道,一直往北跑,北面是燕王。”

“燕王那,能体恤百姓,让缴的税银能少不?他那不会也被别的王爷打吧,别咱前脚到,后脚又得跑。”

“说实话,不知道体不体恤,只是耳闻还中。不过暂时最好的选择就是投奔那里,因为一,往南走不了,那面闹灾呢,那不撞枪口上了嘛,二一个,皇上在那。”

“啥?”宋里正眼露惊诧:“皇上在那?”

宋福生服了:“五年了,阿爷,皇上都在那呆五年了,您居然不知道?”这消息是有多闭塞。

行,理解,老百姓嘛,就管吃饱不饿。

宋福生赶紧继续说:

“所以燕王那暂时安全啊。

您笨琢磨一下,要是哪个王爷敢去攻打燕王,他们爹在那呆着呢,那攻打方就得背上弑父弑君的罪名。

那天下就得群起而攻之,最起码其他的王爷就会借着这个由子,合伙先干掉他。

我猜最起码暂时几年安稳,反正只要皇上不没,谁再眼馋再着急也不敢乱动手。

这回您琢磨明白没?”

没琢磨的那么透,关系到那么多口性命得慎重,宋里正问:“你猜的就作准儿吗?这都是书上讲的?”

哎呦我得天!

宋福生真想吼着说,他也就是抱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送佛送到西的想法,才在这浪费时间废话。

因为这老头子不发话,全村得有一大半不敢跑路,权威着呢。

而他回到这一亩三分地,又控制不住身上流窜一股乡情,这才这么操心摆事实讲道理。

宋福生憋啊憋,到底情绪激动,声音略大道:“是不是书不书上讲的,这不明摆的嘛,这叫政治思维,这是最起码的做官学问,这您还不懂嘛!”

宋里正立马哭了,老泪纵横,给宋福生吓了一跳,以为是他吼的。

“生娃子啊,我舍不得咱宋家祠堂啊,这是咱们的根儿啊,咱老祖宗都埋在这。还有我三十多亩地啊,一亩一亩置办起来的着实不容易。这么些年也没舍得卖地供子孙读书,临了临了,地也带不走,老祖宗的坟也孤零零扔这,我这不白忙一辈子嘛,呜呜。”

“哎呦,阿爷啊,快别哭了,快出去敲锣打鼓通知吧,再不跑就真来不及了。您就记住,也让乡亲们记住一句话:人生在世,吃喝二字,除死无大事。”

宋福生也快哭了,是被自己感动的。

他太特么善良了,浪费时间还没去找合伙跑路的呢。

……

宋里正站在宋福生家大门口骂道:

“刚刚叨叨的那些人呢,看热闹的呢?这该真叨叨了,他娘滴,散没啦!”

骂完,扔下手里的拐棍,也不用扶着它就能走了。

宋里正一手擀面杖,一手拎着大铁锅,叮叮咣咣的一顿敲。

老爷子又担心距离太远的人家,怕他们听不着。

他不再是迈着四方步了,一路小跑着喊人集合,喊不好啦,一路拎锅敲。

他在前面跑,马老太在后面追:“我刚拔的锅啊,还没装车呢,转眼的功夫你就给我拿跑,我路上用你当家伙什做饭呐!”

停下急喘口气,马氏发现愣是没跑过那老头子,气的她又是拍巴掌又是跺脚,十分不甘心掉泪道:

“你给我拿回来!好心好意告诉你们让你们逃,一个个不给我三儿磕头拜一拜就算了,还得倒搭一口大铁锅啊!”

第二十六章 出发了就不要问路在哪

晚上九点多钟,大井村彻底喧嚣了起来。

村子的上空,弥漫狗叫、猪叫、鸡飞狗跳声。

所有的牲口,不安到恨不得一起叫唤。

牲畜们时不时会连续发出几声嘶喊,喊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已然说明,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它们的主人把它们胡乱宰杀了。

老人、女人、孩子们的哭声,凌乱的脚步声,提醒别落下什么东西的焦急声,从一家又一家、家家户户的上空传了出来,此起彼伏。

就是在这么乱的情况下,有的老人,尤其是个别的老爷子,他们平时不蔫声不蔫语,此刻却大声犟道:

“你们走吧,征兵征不到我头上,我岁数过了,我来守祖坟、守祠堂,守家里的一亩三分地。等有个一定了,给你们送信儿,到时候再家来,不能没家啊。”

有的老人并不是为守着,而是:“你们走吧,我这身体逃不远,会连累你们的。”

他们这样一说,孝顺的儿女们犹如生离死别般,哭的更欢了。

宋里正倒是很想得开,别看他比这里面个别人岁数还大。

他没去制止,因为在他看来,该讲的道理已经讲完了,也把宋福生说得那一套都重复给大伙听了,再没啥说的,谁也不可能挨家去硬劝。

宋里正只转身对自家儿子大声表态,也算是说给那些老人听,企盼他们能动摇想法,当作最后一遍争取:

“大儿,我得跟你们走,家趁多少亩田,我守着我也干不动啊。

还守祠堂?我这么大岁数了,再死里头,臭祠堂里都没人知道。

就算我身体不好扔半道上了,你们也能给我挖坑收尸。

甭管怎么地,全家人在一起,抬眼就能看见子孙,要是我一人守在这,得抓心挠肝惦记。”

他大儿很感动,觉得这样的爹才是好爹,这么说是不想给儿女添乱。

而宋里正这番话也算起了点作用,有的老人虽然继续梗着脖子,可有的老人面带踌躇了。

就在村里有的人家还在闹谁走谁不走的时候,他们赫然发现,宋福生家的三台骡子车,已经率先出了院子。

并且在宋福生家后面,跟着的是多年前来的外来户,村里有名的殷实人家高屠户一家,这一家子比前面的骡子车还阔气,是三辆牛车。

宋福生和四壮驾驶第一辆骡子车,离很远看到宋里正就喊:“阿爷,走啦。”

“走!”

宋里正一挥手,里正家的大门立刻四敞大开。

两辆牛车由两个儿子驾驶,两台手推车由五个孙子合力往外推,也出现在大伙面前。

只感觉呼啦一下,里正一家浩浩荡荡也跟了上去。

大伙一看更急了,催促的,叫喊的,还有人嚷嚷着:再急也得去把粮食收了,不能扔地里头。

有胆子大的男人说,他娘滴豁出去了,被充军没命活,路上没吃没喝更没命活,先抢收,大不了往山里面躲。

一句能往山里面躲,村里很多人忽然好像心里有了期盼,使得越来越多的男人从自家奔了出来,肩膀扛着锄头,脚下生风往地里头跑。

等这些人到了,他们又再次赫然发现,宋福生他们这几伙人居然没有直接驾车离开,而是在一人一拢地,镰刀已经甩的虎虎生风了。

而那几家的孩子们,全下车掰玉米棒子,掰的头都不抬。

那几家的妇女们,也不管会不会露肉名声好不好了,全用衣服裙子兜着玉米,在地里头来回跑往车上送。

重点是,他们收割的也不是属于那几家人的地啊。

就在道边,骡子牛车停一边,那真是相中哪块就掰哪块地的棒子。

这些人一看,来吧,他们也这样,还找什么自家地。

……

晚上十点半,先是三家、五家,后来十家、二十几家,越来越多的人涌进地里,眼里充血般玩命抢收了起来。

而这时,宋福生他们倒干完了。

宋福生回头看了眼自家的三辆骡子车,还有姐夫家的两台手推车,发现要摞不下了,再摞老子娘和孩子该没地方坐了。

他撸了把脸上的汗泥:“走了!”

虽然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但是差不多点儿够路上吃就得,还是那句话,谁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得先有命活。

骡子车前,宋茯苓先推着钱米寿的屁股让爬上车,又扶住奶奶马氏的胳膊也让上去,回头找妈,钱佩英对她摆手:“你上去,坐不下,我和你爹走一会儿。”

“那我也走。”

“听话,茯苓!”

马氏坐稳了也喊人道:“老二啊,你让金宝上来吧。”

宋老二瞟了一眼没让,因为第一台骡子车里坐着娘、还有弟妹的侄子、三弟的闺女,一堆三弟家带来的东西和所有人的行李、衣裳,再加一个车把式,堆的满满登登,就一头骡子拉这些,他都担心翻车。

可他倒是真心疼儿子,毕竟盼了这么多年,生完俩丫头后才得这一个小子,所以他瞟了眼第二台车,得了,只看一眼就知道没戏。

第二台车里拉的是前段日子晒好的麦子,自家全年的存粮和姐夫一家的粮食,再加上姐夫以前打猎攒的腌肉和毛皮,一个车把式,这第二头骡子更累。

至于第三台,宋老二压根就不惦记了,因为那上面摞的是刚才掰的玉米。还有姐夫家的老子娘,得让人上车吧,那么大岁数了,那就得坐在第三台上。

宋老二和姐夫合力拉起手推车,他们这上面用人力拉的是大酱坛子腌菜锅碗瓢盆,还有装满满的两个水桶。

他告诉宋金宝:“跟爹边上走,老老实实的,要是再闹爹还打你,累了再说。”

而此时宋老大和两个儿子也架起了手推车,这上面是油布蓑衣等一堆乱七八糟的。

宋老大催促宋福生:“不用你,你和弟妹赶骡子去。”

宋福生也想,那活轻省,能坐着,可他不会啊。

别黑灯瞎火的,他再给赶沟里:“我让姐夫家虎子赶,正好和他奶坐一台车有照应,大哥你快给我吧,让我俩侄子先歇会儿,咱互相倒手。”

“不用,老三,你不是干这糙活的人,听大哥的。”

就这样,一行人谦让着,互相为对方举着火把上路了,大多数的人得腿着走。

浩浩荡荡的队伍,犹如蜿蜒的小溪。

第二十七章 心晒干了八斤重

马老太掀开车窗帘,一直扭头望着。

望着那条来时路,心想:这路以前常走,以后不会了。

望着通往大井村的那条小窄道,心想:以前说回家回家是回这个村,甭管走多远,家多破,天黑都要回家,以后却不知家在哪了。

望着那一片刚才掰玉米的大地,从前别说丢下十三亩地,就是让谁占一分地的便宜,她都敢和人玩命干,以后却没了,没房没地。

爹啊,娘啊,老头子呀,她也是不得已。

都是为了子孙,没子没孙还活啥?那才是没盼头啦,所以先给你们扔这吧。

越想越难过,老太太捂住眼睛,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掉,没一会儿的功夫,哭的前大襟湿了,肩膀抖了起来,并且因为压抑着哭,从胸腔里发出了像打嗝的声音。

钱米寿往前探了探身子,瞟了眼马老太,确定人家正捂眼睛看不到他的小动作后,才用小手拍了拍坐对面的姐姐。

宋茯苓抬眼。

钱米寿冲老太太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姐姐:你看,你奶哭了。

宋茯苓在心里叹口气,不仅没有看她奶,倒把身体拧了拧,脸微转,冲车门方向。

她想着,让奶好好哭吧,就假装没看到没听到。

因为人在最难过的时候,最希望别人给的安慰就是别打扰,她就是。

这样奶奶也能没负担的好好哭,哭痛快了,无论想不想得开,也能往前看。

宋茯苓悄摸的用右手揉了揉左胳膊,又用左手揉了揉右胳膊,最后两只手合在一起,用力的十指并拢,发现手还抖,没招了,用两腿夹着手。

手为啥抖?掰苞米累的。

苦中作乐,她心里琢磨着:

就刚才疯抢那一阵,如果她在现代时要能有刚才那股劲儿,真的,那就没sei了。

比如电视里演的参加节目,然后限制时间让去超市抢东西,抢多少都算自己的那种,反正就类似那种节目吧,她拿出刚才那气势能给包了喽。

要是能让古代这一大家子、就刚才掰苞米的原班人马去参加,货架子都能给拆了搬空。

想到这,咧了咧嘴。

而这嘴,咧的也真不是时候。

马老太正好哭差不多了,放下手就看见她小孙女在那笑,这给她气的。

“我哭呢,你笑是不是?”

“嗯?”宋茯苓吓一跳,扭头看她奶。

“还嗯,你这孩子是傻是怎么地,心快赶上秤砣大了。你笑啥,现在有啥可让你笑的?撇家舍业的,你挺乐呵是吧?”

“没、没笑啊。”

“你当我瞎啊!”

“黑灯瞎火的,您怎么就能看那么清,也许是看错了呢。”

“我就看清了!”

“好,我错了。”

太突如其来了这错认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哎呦,奶,您能不能别?您太纠结了,我就是真笑了,也不是笑您,那您想让我说点啥,”顿了下,宋茯苓又补充道:“说错了,我说了呀。”

“说错有什么用,你就是笑话我哭呢!”

“奶,您要是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前后矛盾。您哭我有什么可笑的,我笑也可能是在想别的。再说那有个词还叫苦中作乐,笑不一定就代表是真高兴,有可能是有苦说不出。”

马氏瞪眼睛,这一套一套的是啥意思啊:“那苦里怎么还能有乐,你唬弄谁呢。”

宋茯苓彻底不吱声了。

她打算好了,想着让奶骂几句就过去吧,等把邪火发出来就好了,别影响赶路。

再说谁正常人揪着一个笑没笑说事,这只能证明奶奶是想借题发挥。

而她,不给机会。

马老太眯着眼,发现眼前这小孙女怎么和原来不一样呢。

小孙女虽然以前娇气,但老实啊,而且和她可亲了,打小就知道是奶给洗的尿布,都没伺候过几个带把的孙子。

你再看看现在这个,坐的恨不得离她八丈远,她哭成那样也不哄哄她,说两句还没等骂呢,小脖一扬,和三儿媳这回回来表现一样一样的,就像变个人,一身哏肉能憋死个牛。

赶这台骡子车的老牛头,感觉自己后背都僵硬了,车里怎么没动静了?还不如吵几句骂两句呢。

其实老太太就是心里不痛快,眼前又没别人,可不就找小小姐茬。

钱米寿是眼巴巴望着宋茯苓,心里却有个大写的“服”,他姐姐那表情,就像刚才犟嘴的不是她似的,看起来可正常了,心态也忒好啦。

马氏忽然动了,前后左右一顿翻找,翻出宋茯苓她们家刚出发那阵带的盆。

然后一顿抖身上的衣服,又用脚尖把盆往宋茯苓跟前儿踢了踢。

宋茯苓低头一瞅:哪来的玉米,怎么还带上这台车上了。她奶是变魔术出身的吧,身上还能藏这么多个。

“扒皮,扒完拿两个搓,给它们都搓成粒儿。”

宋茯苓扭头看向她奶,还没等问呢,是这么个程序吗?不、不用晒晒吗?你确定不是在惩罚我笑?

马氏就像猜到了似的,翻着眼睛一脸厉害样道:“都啥情况了,往哪晒,一串串挂车上让人抢啊。先搓成粒装袋子里,明儿晌午找机会再打开晒。”

“哦。”宋茯苓伸出两只颤抖的小手,老实的低头搓起了苞米。

钱米寿:他以为他姐还能继续顶嘴呢,唉。

刚悄摸抬眼,马老太就盯住了他。

钱米寿眼睛闪了几下,一边和老太太对视,一边本能拽紧身上背的小包袱,拽紧了感觉还有点不安,把姐姐给他的僵尸面具戴上了。

马老太:“……”

第二十八章 多功能

几个面具中,宋茯苓最喜欢僵尸面具。

因为,花的钱多啊。

因为,最像真的啊。

那它长什么样呢?

面具上画的,像脸上沾了些血,为了起到逼真的重度腐烂效果,面具上还画了几只白胖的蛆虫在脸上贴着,两个又黑又亮的眼珠子没白眼仁,很粗很短的眉毛,下面配个大红唇。

其实大红唇里还有几颗大牙来着,宋福生从空间拿出来之前就觉得不妥,给牙掰下去了,要不然会更真实。

就是这么一个面具,钱米寿突如其来、不哼不哈、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就瞅瞅马老太,瞅两眼完了说戴上就戴上了。

可想而知,马老太被这意外得吓成什么样。

她当即面色发白,瞪着眼睛、张大嘴巴,感觉舌头都不会动了,根本就说不出话。

以前老太太还一直以为,人被真吓到了,包括她自己几十年的经验都是先哎呀一声。

今时今刻才明白,不对,那说明还没吓大劲儿,吓大劲儿了是声卡在嗓子眼里,根本发不出来,舌头硬了。

所以啊,此时出现了最糟糕的状况,那就是:戴面具那小崽子,她是连瞅都不敢再瞅一眼了,可她想喊小孙女啊,管是帮她顺顺气还是倒口水呢,看一眼她,别她直接翻白眼过去了。

但问题来了,她说不出话,小孙女又按照她的指示,低头搓苞米搓的特别认真,真是该老实的时候不老实,该听话的时候不听话,压根就不知道她被钱米寿吓到了,人一直就没抬头。

戴着面具的钱米寿,此时倒是扭头看马老太了,且心里琢磨:嗯?宋奶奶怎么了?好像有点不对劲儿。不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吱声了,万一又找茬骂人呢。

小娃完全忘记了,在宋茯苓戴上这面具时,四个面具里他是最害怕这个的,差点给他吓尿了。

也正因为被吓得不轻,所以宋茯苓才把这面具送给他,这样他戴上了,他看不到自己,也就不害怕了。

马老太嗓子干干的,手哆嗦了得有半分钟之久,这才抄起一根玉米对着宋茯苓就扔了过去。

宋茯苓抬头,借着煤油灯一看,当即:“哎呀!”

然后麻溜扔了两个玉米棒子,给老太太顺心口窝:“奶,奶你怎么了。”

马老太心想:我这就是命大啊,要不然都再也听不见你问我这话。

宋茯苓发现奶奶只闭着眼睛,手却指着钱米寿的方向,她顺着一看:“你戴上之前怎么不打招呼,你看看给奶奶吓得!”

钱米寿:“嗯?”

宋茯苓也顾不上训小表弟了,赶紧把背的水壶从身上解下来,往保温壶瓶盖里倒水。

想着如果喝水也缓不过来,等一会儿怎么都缓不过来的话,她就把速效救心丸抠出两粒给老太太喂上。

马老太哆嗦着嘴凑到瓶盖处,第一下就给她烫了,烫的她嘴更哆嗦。

她都不知道孙女是从哪变出的开水,她也真想问问孙女:你小时候我就是这么喂你的?拿开水直接喂,你烫死我得了。

“对不起啊奶,我,我这就给你吹吹。”还没等吹呢,钱米寿把他的水囊递过来了。

老太太本能地瞅了一眼,再次捂住心口。

宋茯苓一边用水囊喂她奶喝水,一边说道:“摘下去,先摘了!”然后又劝老太太:

“奶,那是假的,我爹给我买的玩,图便宜买四个,都没画完才那样。再一个大城镇都戴那种样式,你别往不好的地方瞎琢磨,也别害怕。人书上说了,是萨满呢是哪啊,反正离咱挺近的一个地方,那地方人驱鬼专门戴它,你多看几眼,习惯了就好了。”

马氏摇头,她习惯不了,咕哝道:“扔了。”

“奶,不能扔,你看看这蚊子把我咬的,一会儿我还得戴上呢,我给你也戴一个,脖子上再给你围个帘。你好了起来看看,我大伯他们走路都能被蚊子迷眼,怎么能把这么有用的东西给扔了呢。咱们现在穷家富路,需要把所有的东西利用起来,根本都不够用。”

说完,宋茯苓还伸手管钱米寿要来了面具,硬塞到她奶手里,抬脸问:“你摸摸,假的,你摸,是不是不吓人?”

马老太:“……”

半个时辰后,改马老太戴上僵尸面具,她和钱米寿是一样的理由,觉得这个太吓人,无法面对。

钱米寿变成小丑面具,宋茯苓是刷白脸的面具。

另外多出一个,打算一会儿过了这段不好走的路,就停下来取苞米去,因为搓完玉米粒了,顺便给姑母家赶车的表哥。

就在这时,宋茯苓的二伯母领着宋金宝来了。

“娘啊,让金宝上车吧,咱家金宝是真走不了了。”

二伯母朱氏心里想着:到时候就暗示老太太让宋茯苓下车。

一个小丫头片子,凭啥男娃娃都腿着走,她还像千金小姐似的坐那,大丫二丫脚磨出血泡了不也得照走,而且还没有一双好鞋,最起码胖丫有好鞋。

但是她不能直说,该得罪三弟一家了,这得罪的人的事啊,得老太太干,三弟一家不记仇。

另外,还有那个什么钱米寿,老太太要是习惯性偏疼三弟偏疼胖丫,那必须得下车一个,指定就会冲钱家那小崽子发邪火。

“娘啊?娘,你看咱家金宝这脚,都要走烂了,”边说边掀开车帘子。

朱氏万万也没有想到,里面坐着三个鬼,嗝一声就软倒在车旁,差点被轮子辗到。

队伍登时乱了。

钱佩英解开水囊就浇在朱氏脸上,得让她清醒啊。

宋福生也趁机和家人说了一遍,别害怕,这是四个面具,这面具当初是怎么怎么地。他都要烦透了,以后都胆子大点,也别再问了,害怕就别瞅。

然而面具的事并没有过去,因为宋福生的大伯一家赶着牛车追上来了。

大伯母拽着宋福生说,她家牛车拉口粮和家伙什,再加上你大伯,实在是拉不了孙子们,你家三台骡子车,让娃们上车,行行好。

宋福生指着自家说:“我家娃们也没上车。”

大伯母一边掉泪一边道:“可怜你大伯前两天崴了脚,下晌出来望你,都得靠你大哥扶着走,那我只能让你大伯下来走了。”

嘿,威胁人哈。

宋福生眯眼,还没等甩出几句气气人呐,坐在骡子车里的马老太语气轻快道:“三儿啊,是你伯娘吗?快让她过来,和我说。”

第二十九章 俩老太骂街

隔着面具,宋茯苓都能感受到她奶奶那目光悠悠的。

作为小兵,那必须得理解领导意图,才能过上好日子,对不?

她冲钱米寿招了招手,扯着小表弟,就往马老太跟前儿凑。

马老太表情略不自然,想要说这挤不下,都过来干啥,但是宋茯苓直接对她“嘘”了声,她也就趁机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用行动暗示孙女和她坐一排。

“弟妹啊,娃们实在是走不了几步路。都到了这时候,有今个没明儿个的,都是为了活命,嫂子也就掏心窝子和你说,我晓得你对我有意见。

可嫂子纵有再不对,你就冲这几个娃是咱们老宋家的根,你冲公爹,冲小叔,小叔要是还活着,指定不能让你……

一笔写不出个宋字,弟妹啊,呜呜,呜呜呜。”

大伯娘一边哭一边拽衣裳袖子擦眼,擦了一会儿,发现给她特意叫过来,然后一顿说,能伏低做小的都说了,里面还是不吱声。

她紧走了几步,跟紧骡子车,掀开车帘就要问……

里面三张鬼脸齐齐歪头看她,嘎一声,大伯母抽过去了,直挺挺地倒在车轮边。

宋福生没想到又是面具搞得鬼。

他刚才单纯了,以为老娘想趁机埋汰大伯母几句解解恨,无奈道:“娘,你看你这真是,唉!”

他想说,还不如他刚才出头给两句,撵回去就得了。

这一会儿吓晕一个,一会儿吓晕一个,这赶路呐,玩呢,多耽误进度!

钱佩英也叹口气,她是真没水了,得留半水囊喝。

宋福生的大嫂何氏过来了。

都不是坏人,没有坏人,谁能眼睁睁看大伯娘晕眼前儿。

再一个何氏毕竟不是马老太,她做不到那么感同身受的膈应和恨。

何氏解开水囊刚要倒,打算学三弟妹如法炮制用水浇醒喽,老太太就骂她道:“你嫌水多是不是?那从今儿个起,你别喝了!”

“娘,那她挡路啊,咱走不走了?大郎他爹推车该推不过来了。”何氏到底没憋住,又小声说道:“有耽误这些没用的,都能回趟我娘家告诉一声了。”

“你说甚?你再给我说一句!”

二儿媳朱氏也赶紧劝,不想事情闹大,怕闹大了她男人吃亏,那不得干仗嘛,干仗她男人不得上嘛:“娘,我大嫂说得对。这真能吓坏了,刚才我差点都要吓不行了,吓不行不行的,伯娘要是出事儿,一会儿堂哥他们就得和咱拼命,咱没空闲和他们撕撸。”

马老太觉得这还像句人话,有点道理。

可这也太脆了,只打一个照面就昏过去了,她还没发挥呢,就得倒搭一瓢水?不行。

宋茯苓真真切切地听到她奶小声嘀咕了句:“这一时半会儿也没尿,要不然是不是用尿滋醒她。”笑了,又没心没肺不小心笑出了声。

宋福生指挥大嫂,让给掐人中。

何氏照做。

马老太不甘心:“掐什么人中,救人就得掐她胳膊,掐她大腿,掐她脸,掐得她青一块紫一块才好!”

又一挥胳膊:“咱们走。”

宋家的骡子车已经出了二里地外了,有女声在后面凄厉地骂道:“马桂花,你他娘的不是东西!”

马老太大半个身子探出车厢,也竖着手指头指着远处回骂:“葛二妞,你他娘的才是个大损贼!”

“马桂花,我看你怎么面对列祖列宗,连个车都不让宋家子孙坐,我呸!”

“葛二妞,你他娘的做人知足吧,那老牛都该分一半让我家子孙坐,你他娘的赶紧偷着乐吧你!”气不够喘,马老太深吸一口气又冲远方喊道:“要来坐我家车,是不是下一步你该来蹭粮食啦?我太了解你一撅屁股就拉啥屎了!”

大伯母望着远处的车辆气坏了,气的恨不得飞奔过去把三台骡子车全掀了,跳脚骂道:“你不是指天誓日不再提老牛?!”

三里地外,传来马老太的一声嘶吼,她回答的是:“你再来惹呼我,我还杀牛,我就提,气死你个瘪犊子!”

这架吵的,别说一个村子里跟出来赶路的全听见了,宋福生都怕把官兵招来。

“哎呀,哎呀,可累死我了。”马老太喘着粗气说道。

宋茯苓赶紧把水囊递过去:“奶,喝口,别和她一样的,犯不上。”

“嗳,胖丫你说,你说她要不要个脸,你信嘛?奶要是答应让她家那几个小崽子上车,她就敢登鼻子上脸,下一步就得说带的口粮不够吃,让吃咱家的,我要不让,又是对不住老宋家祖宗。”

“那指定的啊。”

马老太喝了口水,咽下去后,用手抹抹嘴边,顺便把面具上的大红唇沾的水渍也擦掉,才继续说:

“我呸,我美死她。

我现在啊,就想着,这是你和你爹你们回来了,你们要是没家来,打比方我们在村里也听说信了要往外跑,她家那牛车咱们根本沾不上边,别说软乎话了,我跪死在她面前都没用。

那人心硬啊,心狠着呐。

还有你大奶奶,不是我讲究她,这是咱家先得到信儿了,也得亏你爹一直争气。

这要是你大奶奶她们先晓得,她都备不住能干出来不告诉咱,先忙着自己往外跑,你信不信?她特娘的最对不起祖宗,不带管咱家人死活的。”

宋茯苓:“那指定的啊。”

马老太瞟了一眼小孙女,这股邪火也算过去了。

就像她刚才和小孙女唠的那样,最起码没和三儿一家分开,要不然甭管最后大伙活没活命,也够她牵肠挂肚的了,并且会比现在情况坏得多。

唉,往前看吧。

“你刚才,车停那阵儿,咋不提醒我拿棒子呐。”

宋茯苓赶紧趁老太太心情还行说:“奶,要不然再走一会儿我就下去吧。”

“嗯?你走不动,你搁车上呆着。”

“不了,我给米寿也带下去,让大伯娘和二伯娘抓紧时间上来。”

马老太以为小孙女是想谦让最小的金宝,没想到是这答案。

“奶,这煤油灯不能浪费啊,让我两个伯娘上来,一个搓苞米,一个赶紧多做几双鞋吧。咱跑的急,别说没有过段日子赶路穿的棉衣了,就是鞋,我大伯二伯还有几个哥哥都没几双,到时每天赶路怎么办呀。”

反正她是不搓苞米了,两只手搓的都要起火星子了。

第三十章 九零后想象不到的穷苦

马老太指指宋茯苓身上的水壶、一直放脚边的背包,以及车里她瞧着挺面生的东西:“你先等会儿,我问你,这些都是哪来的?”

宋茯苓不想废话解释,关键也解释不清啊。

况且她属于是能不正面撒谎就不撒谎的人,甚至有时用不回答来回避问题的性格。

在现代时,她就保持一个理念:不回答,你不能说她是在撒谎。考试没考好时,她妈问成绩她就不说话,你猜去吧。

所以她一把抓住了马老太的手,看了眼钱米寿后,用手指轻轻挠了挠马老太的手掌心,然后就瞅着她奶不吱声了。

这动作暗示的好,马老太立刻脑补开了。

看来这些都和钱老爷子有关,看来小孙女不想当钱米寿面前多说,看来钱老爷子给她三儿媳真留好东西了,备不住还有可能连钱家唯一的孙子钱米寿也不清楚。

那不能问了,那指定不能多嘴,管是谁给的呢,管是给的什么,有总比没有强,归她三儿就行。

“奶,那我俩下去了?对了,我得给你找做鞋的鞋面,我们出来时拿的,只拿了几块整布料,都是厚实的能耐磨。当时走的太急,也没再划拉划拉,这几块应该是我娘平日里攒的。”

马老太拒绝道:“你不用管,我那碎布麻绳什么都有。你这整块的好料子,唉,怕早晚凉,以后也越走越冷,看看在外面推车那几个人,还有赶车这仨,谁缺厚衣裳我搁车上给裁出来吧。”

“嗯,就是没棉花呀。”

马老太翻了翻眼睛:“你从下生算是掉福窝里了,哪有银钱买棉花,说话都气人。记得往后下去尿尿歇着的,让你大丫姐带你打些草回来,放车顶上晾着。”

宋茯苓不解,聊棉花呢,怎么变成了打草,又给她安排活。

马老太把出发之前蒸好的干粮全拿出来,打算一会儿停车让小孙女下去,顺便把这些干粮给大伙发下去。

下晌本来就没吃饭,这又走夜路,再怎么抠粮食也不能累毁了人,该饿的心难受了。

马氏一边手不停忙着装干粮,一边说:“你奶我,倒是借你爹光,前两年就盖上了棉花被。搁往前儿,哪有,就炕上铺厚干草,被子里买些便宜柳絮和晒干的芦苇放里面当芯,盖那个。”

说到这,又抬眼问宋茯苓:

“你不记得了?就你们家没搬县城前,你大伯二伯还有你姑母家,那不都是铺那个。

是你们要走了,你爹说那些铺盖不要了,这才一房分上一两床,就你那小尿垫子都拆了给金宝做过棉衣。

再说现在也没够用啊,俩人铺一床,身下是草垫子,哪像你家,里里外外都是棉花的,跑的时候还不知道给带上。你们手指缝松的那些、丢的那些,在咱庄户人眼里都是好东西。

不是我说你娘,你说她一天,唉!”

宋茯苓此时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是忘带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先埋怨女人,奶咋不说她儿子呢。

一方面是头回听古人讲生活中真正的困难,都不敢想象,只是一个棉花而已,在这里却成了拥有不起的奢侈品。

原来有棉被盖,也能成为让人羡慕的事,太直击心灵,太前途灰暗。

宋茯苓不敢多说,怕话越多越露馅,她挎着一布包干粮,一手又领着钱米寿,下了车。

第三十一章 一天一百斤粮食

钱佩英把着女儿的胳膊问:“怎么下来了?”

宋茯苓还没等回话呢,马氏就掀开帘子安排道:“老大媳妇,老二媳妇,拿着你们针线篓子给我上车,麻绳也捎上来。老二,搁你车上翻翻,有个包袱口扎蓝布条的,你给我送来,再把那簸箕也给我。”

又喊大孙子:“大郎啊,和你姑母去最后那台车上,给我装一篓筐棒子过来。”

钱佩英上前几步要去帮忙,宋茯苓赶紧拽住她。

“拽我干什么,你奶不知道,你姑母哪在下面呐,她在后车上给大伙缝手套呢。

你姑母的婆婆,看见没?远处那个,挺大岁数都在地上走呐。

把地方特意让给你姑,就是让赶紧给推车这几个人制出手套,他们手上磨得全是火泡,你爹那手上也是,我去帮大郎装棒子吧。”

“娘,那你也别帮,先离棒子远点,别让我奶逮住你影,该让你上车搓苞米了。”

宋茯苓可怜巴巴伸出手给钱佩英看:“你看我这俩手。”

钱米寿一听,赶紧推着钱佩英:“姑母,那你快去我身后躲躲,别让人看见。”

钱佩英哭笑不得望着才到她腰间的小豆丁,宋福生过来正好听到这番话,拽过女儿的手一看,登时心里一酸:这哪是手啊,肿的快赶上猪爪子了。

孩子哪会搓玉米,压根就没去过田间地头,估计稻子小麦和杂草都区分不明白。

宋福生心里清楚,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眼下,不能矫情。

就和在现代时一样,人啊,一辈子长着呢,有钱吃好的,没钱臭讲究啥,一个道理。

可他控制不住啊,他就这一个闺女,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让孩子少遭罪,少点是点,他闺女可和别的孩子不一样。

“娘啊,搓苞米干啥?那都没晒呐,搓下来不长霉嘛,你瞅给茯苓那手搓的,梆硬滴!”

什么,谁的手搓梆硬?

马氏不明白,三儿忽然掀开帘子和她激恼的为哪样,不过倒是听懂不让搓玉米了,她一连四问:“不搓往哪晒,不搓不占地方吗,不搓咋磨面,不搓怎么煮粥。”

宋福生拧眉:“煮什么粥,咱二十一口人,一天三顿饭,一人就算吃四根,一天就能干进去二百五十多根,一天就得造一百斤的粮食。咱拢共也没掰多少苞米,煮吧煮吧就吃了呗,两天就吃没。”

这帐算的真快,也算的马氏心口窝登时一疼。

本来她还觉得粮食差不多够吃,除掉前段日子收上来的麦子和稻谷,那些已经晒过能存得住,后面还跟着一车玉米呢,能挺一阵,结果到了她三儿口中,就够吃两天。

“哪能那么吃,不能那么吃啊三儿,家趁多少银也不会够,咱就熬粥喝,往常就那么喝。”

“这赶路呐!喝稀给大家熬的眼睛抠抠,饿的眼睛冒绿光,道上再支撑不住倒下两个,娘你会不会算账啊。”

就在这时,已经打头领先的高屠户一家,三台牛车停了下来,冲后面喊话:“歇一会儿吧,牲口要受不住了!”

这一嗓子,让大伙同时松了口气。

其实他们早就想歇歇了,但是都不想掉队,感觉还是一帮人在一起安全,别因为歇口气再被大伙扔下。

第三十二章 扶灵

高屠户家有五个儿子。

最大的儿子二十五岁,叫高铁壮,已娶妻,妻子是有一年发洪水买来的童养媳,性情温厚,成亲后给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剩下的都没成家。老二高铁头二十岁,一直往下排,高屠户最小的儿子是十四岁,他婆娘就是为生这个老小没的。

可以说,由于高家没有那么多女人孩子要照顾,是村里负担最小、壮劳力最足的人家。

高屠户这头一声令下喊了停,那面他几个儿子就已经把车厢卸下来了,让老牛歇一会儿,喝点儿水,吃些草料。

在农家人眼里,人累了饿了没啥,要是牲口累的不像样,那才叫让人真心疼。

高屠户一边心疼地摸着汗淋淋的老牛,一边催促大儿媳让赶紧支锅造饭。

他大儿媳问,说爹啊,咱也煮棒子啊?我看里正家和宋童生家好像都要煮棒子呢。

老爷们当家就是阔气。

高屠夫极其想得开,也可能正是因为这份想得开,知道粮食不是靠省,得靠挣,所以靠卖猪肉,日子一直在村里数一数二。

他大手一挥说:“趁着黑灯瞎火,村里那些不像样的人家还没赶来,现在别人闻到味也不能过来哭穷,你一个锅煮棒子,一个锅用大酱把猪肉炒了。能炒多少算多少,剩下的用盐粒子给腌上,等晾晾干,要是情况不好,一人身上藏几块,往后万一走散了,也一时半会儿饿不死,唉!”

想了想,临出发前,他家杀了一头猪,那猪叫的嗷嗷的,满村子都听见了,再加上他家这三台牛车也很是扎人眼,又对大儿媳嘱咐道:“你炒出来,用瓦罐装上,先给里正家和宋小三家送去,一家送去两罐。”

宋小三就是宋福生,高屠户私下给他取的昵称。

他大儿子不乐意了:“爹,这出手是不是太大方了?”

高屠夫还没等说啥呢,二儿子高铁头抢过话说:

“大哥,咱盐粒子没多少,整一头猪能都腌上吗?不腌这天气能放住吗?一路上,里正在,咱家这外来户就不会成为全村的靶子,都知道咱家有粮有肉,万一有饿得受不住的,也会顾及里正不会直接来抢。”

高铁壮哧笑声:“他们敢?咱哥几个弄死他们!”

“敢不敢的,少口角少麻烦,宋三叔家就更是了。不提别的,人回村给咱送信儿,第一家就来咱家特意告诉,等于救了咱哥几个的命。”

高家大儿子不吱声了。

高屠户吧嗒两口旱烟说:“一会儿老二,你给宋家送去。我去里正那得问问,这是要走到天亮是怎么地,天亮之后呐?接着走?那别说人了,老牛也得累趴停。”

而此时,宋家这面玉米棒已经煮差不多了。

男人们围城一圈,喝着水也在讨论接下来怎么办。

如果现在是白天,那没说的,接着逃,可这都后半夜一点多快两点了,人困马乏的。

女人们和男人比较起来,就显得有些心大了,反正你们让干啥就干啥,不拖后腿就行。

尤其是马氏,她不但不操心下一步,她还有心思分吃食。

对,没错,分食,且按六个等级分,特别有层次感。

马氏给大丫二丫和外孙女桃花,一人一小截玉米。

给宋茯苓、宋金宝、钱米寿,一人一个拳头大小的干粮,没给玉米。

给三个儿媳是一人一根玉米,给的时候还说了句:“吃完赶紧裁鞋面。”

给她自己和姑爷的老子娘田老太太,还有她的亲闺女也就是宋茯苓唯一的姑母宋银凤,一人分了一个正常大小的干粮。

然后是四壮和老牛头,一人两根玉米。

剩下的,马氏的儿子们孙子们,外加姑爷和外孙子,一人是四根。

宋茯苓攥着拳头大的干粮:“……”

谢谢啊,作为丫头片子,谢谢奶没让她去第一梯队。

钱米寿小声和宋茯苓嘀咕说,他要是被分在第一梯队就好了,这样可以和姐姐换着吃,想吃干粮吃干粮,想吃玉米啃玉米,下回他争取去第一梯队。

宋茯苓再次无语凝噎。

四壮和老牛头一人接过两根玉米,他俩倒是挺憨厚,盘腿坐下就开啃。

钱佩英看了眼手里的一根玉米,看了眼闺女,又望了一眼四壮他们,她快速的啃完,吃完就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奔锅走去。心里想:不能惯着老太太那毛病,一路上,日子长着呢。

马氏:“你干啥?”

“我捞玉米啊。”

“不是给你发了吗?”

“一根吃不饱。”

马氏心想:你哪来的脸好意思说没吃饱呐,这三儿媳是让小鬼缠上了吧,她一向是给大伙分多少,别人就得吃多少。

“你啃了我骨头渣子得了,那锅里剩下的全是给我三儿留的,等他回来还得吃呐,你一个女人家吃那么饱干啥!”

钱佩英不想吵架,哪有那精力,古代的路简直不是人走的,早累熊了。

正好宋福生撒完尿回来了,她直接冲宋福生说:

“嗳?我说,我就吃一根玉米,完了你娘就不让吃了,她说大伙得定量。那你少吃口吧,给我省点,我快要累死了。还有茯苓,她就得个拳头大的干粮,反正你亲闺女你自己看着办吧。”

让男人省下嘴里粮食给自己吃。

大嫂何氏震惊了。

二嫂朱氏半张着嘴听傻了。

这太不符合妇人们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了。

钱佩英这一世的大姑姐宋银凤,赶紧站起身说:“三弟,姐不饿,你吃你的,我把我的给弟妹。”说完就掰手里的干粮。

场面一时静了,只有树枝子烧起来的劈里啪啦声。

何氏和朱氏两个二媳妇赶紧看向婆母。

马氏却出乎所有人意料问了句:“谁是扶灵?给谁扶灵?”

第三十三章 好口才挡不住没文化

就撒泡尿的功夫,刚回来,媳妇和老子娘就齐齐问他,宋福生都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问题了。

瞅了眼锅,在大家伙的注目下,几大步过去,宋福生先捞出三根玉米递给钱佩英:“别烫到,抱好了啊,去找闺女一边吃去吧。”

钱佩英抱着玉米,真就一声没吭去找她闺女了。

大嫂何氏,惊愕地拍了拍旁边人的腿,也不清楚拍的是谁,反正就想让旁边人和她赶紧一起看向钱佩英,看看钱佩英那从容的步伐。

她太震惊钱佩英是哪来的自信要吃食,更惊诧于小叔子是真惯着啊,居然没甩手给一个大嘴巴。

这要是换成她,不得被抽懵了啊,还得被骂一句嘴馋的懒婆娘。

二嫂朱氏是手里的玉米棒子都惊讶的掉地上了,等反应过来,她又手忙脚乱捞起玉米往身上蹭了蹭,蹭掉灰,打算留着给她老儿吃。

宋福生的两个哥哥也是懵懵的,感觉像不太认识三弟了似的。

以前三弟可不是这样,娘说啥是啥,十里八村出了名的孝顺。

当然了,以前三弟妹也不这样啊,以前三弟妹要是敢和三弟说声不字……也不说不啊!

这咋回事呢?

倒是宋福生的姐夫田喜发并没有多意外,因为他本来就是个疼媳妇的,他不仅疼媳妇,他对女儿桃花也不比对儿子虎子差。

他刚还琢磨自己就吃两根,剩下两根先搁怀里揣着,以防老子娘或者媳妇闺女饿了没吃的。

至于老牛头和四壮,他俩是一直斜眼,偷瞄马老太,怕那位突然炸了。

每个人心里都琢磨了一番,但实际上也就过了几秒钟的时间。

马氏一手指着宋福生,一手捂着心口窝:“你?你还是我三儿嘛!”

在她看来,三儿媳的这种行为相当于和她叫板,而她勒紧裤腰带供读书的儿子啊,万万没想到,居然在大伙面前偏心了媳妇,眼里彻底没了娘。

她是又伤心又伤面儿。

宋福生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过去,拍拍自己的脸:“我怎么不是你儿子了,这不有血有肉的。”

“可你?”

“娘,圣贤书里教,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考功名当官是为让百姓吃好喝好,考功名挣银钱是为让娘、媳妇、孩子,吃好喝好。这叫责任,一直扛到死那天的责任,明白不?

你供我读书,我学来的就是这些。

现在咱没办法吃好喝好,你非要分食,行,分!

那我有四根玉米,我让我媳妇孩子吃我那份还不行?

娘,你饿不饿?对了,你饿,我这还有一根,到啥时候,也得先可你们来。

您放心,我省我的,我又没省别人的,我乐意饿着。”

说到这,宋福生真就回手捞出一根,往马老太怀里硬放:

“娘,吃,你边吃边听我叨叨。您就记住了,我大哥二哥他们,等咱稳定下来,备不住有一天我可能不管他们了,人家都有儿女,有自己的家。但您、我媳妇、我闺女,那我必须安排明白的,我有一口吃的,掰四份先可你们娘几个来。”

马老太拿也不是,不拿又怕掉地上,她感觉都听傻了,这和她想的好像不太一样。

怎么到了儿子嘴里,和伤心啊面子没关,和她厉害还是三儿媳更厉害也没关,还说这些是圣贤书里教的。

可是,以前也读书啊,上回家来,书里还没给教成这样呢,这咋半年不见成这样了,到底看的是啥书啊?

她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想让三儿饿肚子,她宁可自己挨饿。

宋福生这边还在说:

“娘,媳妇娶家来,不是让她看我吃的饱饱的,她饿的两眼发昏。人家得跟我过一辈子,我就这么对待人家?良心呢,我要那样得遭天谴。

孩子托生给我当闺女,我当时是盼着她来,更不是来当小可怜,是给我当手心宝,我可就这一个,我闺女可和别家孩子不一样。

所以我饿着,您也别生气,一切都是我愿意,我看你们吃,我就可乐呵了,真的,我乐!”

“我,你?”马老太想说,我不想给儿媳吃饱,我想省下来的都给我儿吃,至于儿媳爱咋地咋地。可儿子又不同意,那让她咋办,这不等于饿儿媳是饿儿子嘛,以前她也没碰到过这类似的苦恼啊。

“扶灵?对,怎么就扶灵了,你给我先说明白了,这个瘆得慌。”马老太终于想起了能转移的话题,问完顺手就把手里玉米塞回儿子手里,不是好气道:“你快吃吧,他们都要吃完了。”

宋福生心里明白,让她娘当着大伙面表态说不再分食是不可能的,但是看这架势,下一顿绝对不敢这样了,至少对他媳妇闺女不敢这样。

到时候他再看哪个孩子分到的少,像大丫二丫,他随手递过去些吃的,给四壮和老牛头也多塞一些,时间久了,他娘也就那么地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想明白了这些,宋福生和她娘说话语气也和缓了许多:

“茯苓是中草药,是形容女娃娃脑子聪慧的一个名字,不是您老以为的扶灵幡,字不一样,意思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那寓意好着呢。”

马老太拧眉,她是没听出哪好:“你给起的?”

“不是,一位传授我知识的先生给起的。”

其实是宋茯苓现代的姥爷。

宋福生说教他知识也不假,教他抡大马勺才当上的大厨嘛。

马老太眯眼,心里琢磨:三儿这么大变化,备不住就是碰上这个起名字的新先生给教的,你瞅给她儿子祸害的,为儿媳和她好顿掰扯顶嘴,顶的她直噎得慌。

不仅这样,现在又来祸害她孙女的名字。

“三儿,这人的人品不行啊,你是不是碰到假先生了?不能叫这个,还得叫胖丫,再不中,就重新起个花啊草啊的。”

“嗯?”宋福生愣了下。

马老太手心拍着手背道:“你叫宋福生,你大哥宋福财,你二哥叫宋福喜,明知道你们哥仨中间带福字,他还给我孙子辈的起名带福,说这人不是成心的,我都不信!”

宋福财立刻接话:“娘说的对,老三,这名起的不行。”

宋福喜也说:“是啊,这不乱套了嘛,不知道的,再以为我和侄女是一个辈分的。”

第三十四章 根源在无子

大丫看了看她爹的背影,看到她爹给弟弟金宝一根玉米,还摸了摸弟弟的头,又看了眼娘,发现她娘眼里也只有弟弟,低下头继续小口的吃着手中的吃的。

她不舍得将这一小截玉米在眨眼间吃完,一次就只咬下几个粒。

奈何分到的棒子实在太小了,怎么磨蹭也是一会儿就能吃完,只能在整个啃完后,又将已经没有玉米粒的棒子重新咬一遍,嗦一下棒子芯里面含的玉米汁。

而二丫一直在听三叔说我闺女可不一样之类的,又因为宋茯苓的名字在和阿奶掰扯,她那张晒得黑红起皮的脸上充满笑意,很羡慕,很为宋茯苓高兴。

至于田桃花,宋茯苓姑姑家的表姐,此时是在和她娘宋银凤互相推让,一个说:“你爹那还有,你吃。”一个说:“娘,我够吃,给我哥吧,或者你自己留着吃饱肚。”

宋银凤看女儿执意不要,又将已经掰成一块块的干粮递给宋茯苓和钱佩英:“三弟妹,还有胖、福?福玲,你俩吃,我这吃不了,真吃不下。”

宋银凤本来习惯性想叫胖丫,但是听听刚才那些话,三弟都因为胖丫的名字和娘认真掰扯好一会儿,还是跟着改口吧。

手里又是干粮又是好几根玉米,车上还拥有好多麻花等吃食的娘俩,此刻是真不好意思了。

钱佩英觉得吧,就莫名其妙的抹不开脸儿了,赶紧摆手道:“姐你可别的,你这是干啥,没有不行再煮一锅,咱可别整这出,艾玛,看的心难受,咱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呐。”

宋银凤一听,更紧着往钱佩英手里塞干粮,心想:还煮一锅?那娘什么样可不敢保证了,就是三弟在场也得炸庙。她现在不求别的,全家人都活着,哪怕有口野菜大伙分着吃,都有劲一起使就行,千万太太平平和和气气别吵吵。

宋茯苓看她姑和她娘那个样,干脆也不废话,直接从她娘手里拿过两根玉米,奔几个小姐姐坐的地方走去。而她这一走,钱米寿顾不上喝水了,抹抹嘴也跟在他自己的小姐姐后面,姑母说了,姐有眼力见,让他走一步跟一步不吃亏。

所以,宋茯苓蹲在了三个小姐姐面前,钱米寿也跟着蹲下了。

宋茯苓将两根大玉米一掰几瓣,递给大丫二丫和桃花,又给了钱米寿一小截,然后就蹲那啃属于自己的。

大丫二丫有些不知所措,桃花是问:“胖丫你能吃饱吗?”

“能,姐姐们,啃。”

桃花笑了一下,率先啃了一口,大丫二丫也高兴坏了,望着宋茯苓吃得笑眯眯的。

倒是宋茯苓她忽然停下了,望着刚刚展颜一笑过的桃花,傻兮兮道:“姐,你长得可真好看。”

这话没胡说,在宋茯苓眼中,桃花姐那五官要是在现代,能不能当上明星,那是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不敢保的,但是当一个没整容不用太化妆就很美的网红,那是应该不成问题的。

十四岁的桃花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哪有,你才好看,你白。”

大丫二丫也跟着点头,还说:“你吃干饭长大的,干饭是白米,吃干饭的都白。”

宋茯苓干咳了一下,有点小尴尬,含糊道:“大丫二丫姐也好看,大家都好看,就是你们没用擦脸油,还下地干活晒黑了,和吃不吃干饭没关,要不然都能挺好看,等赶明和我一起擦油。”

这都啥情况了,还擦油呢,宋茯苓的二伯母朱氏听到孩子们说悄悄话,撇了撇嘴。

而此时唠没用磕的还有田喜发。

田喜发特意给宋福生叫到一边,然后从怀里掏出十九两银递过去道:“三弟,我和你大姐这些年得亏你帮忙了,这是这些年攒的银钱,其实还不够,当年置地盖房子欠你二十五两,但是现在只攒下这些,你先拿着。”

宋福生意外地挑了下眉:“姐夫,你哪来的。”

“唉,头些年确实缓不过来,就这二年攒的。本来你姐说攒点就还你,我说那样不行,你借我们是拿整银来的,我们还你一两半两的几吊钱,那钱不该散了嘛,就想着凑整给你。”

“你两年不可能够,姐夫跟我说实话吧。”

田喜发露出几丝怅然:“我把我爹留的虎皮给卖了,就在咱们现在走这条路上,再往前走走遇到货商卖的。”

宋福生一听,觉得这钱拿的更闹听。

因为这里面有个事,那虎皮是田喜发他爹丢命得来的。

咋丢命的呢,据说是当年在山上猎得一只母虎,听说整张虎皮值钱就给扒下来了,后来也不知是老虎们寻仇还是咋地,都隔了挺久了,田喜发他爹在山边下套子套兔子,被老虎们盯上给活生生撕碎了。所以田老爷子的坟是个空坟,里面只搁了几件衣裳。

“姐夫,我本来就没想要,我?你不该卖啊,该留个念想。”

宋福生还没等说完,田喜发就示意小舅子让看向自己老母,田老娘正脸带笑意冲宋福生点点头,又挥了挥干枯的手。

“三弟,看到我娘的意思了吧?客套话咱们快别说了,你收着。再一个银钱放你身上我也放心,往后走一步看一步,等将来落脚了,我备不住还得求你呢,唉,姐夫没能耐。”

宋福生听了这话,也就真收起了银钱,确实,等落脚了不定啥样,加上老牛头给的,总共才三十多两银钱,杯水车薪。

就在这时,高家二儿子高铁头来了。

高铁头离老远先望了眼桃花的身影,随后才几大步走过去对宋福生说道:“三叔,田叔,这是我爹让拿来的,给几个弟弟妹妹们吃吧。”

宋福生一看,肉酱,呦呵,难怪他刚才好像闻到肉味了,冲钱佩英招招手:“你拿回去,先放车上,等下顿拿出来给大伙吃。”

钱佩英接过两瓶瓦罐直奔骡子车,马老太斜睨钱佩英的背影,斜睨了两眼觉得不解气,又使劲地剜了一眼,对身边田老太太小小声嘀咕道:

“娶家来作孽啊,看着没?现在给我老宋家当家了。她这些年,没生个小子还杵姑三儿和我闹,咱都不知她哪来的脸。以前我还看老亲家的面,现在老亲家也没了,她娘家都没了,咱都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

“哎呦,”田老太太赶紧摆了下手,怕马老太不当回事,又拽了拽马老太的衣袖:“这话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说。”想提醒那话要是传出去太伤人心,又怕自己多嘴,人宋家的事,别里外不讨好,只能对马老太又再次摇了摇头。

其实马老太说完就意识到刚才那话过了,钱老爷子刚没,唉。

可她这不是心里憋口气嘛,干巴巴无声张了几次嘴,最终啥也没说出来。

第三十五章 一步一个坑啊

高铁头问:“三叔,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爹可愁坏了。”

宋福生指指远处:“那不来了。”

远处,高屠户扶着里正爷爷,里正家的大儿子,后面又跟着几户人家的代表往这边赶来。

宋里正吧嗒口旱烟袋:“过子时了吧?”

“应该是。”

“福生,你怎么说,接下来怎么着。”

几个大男人围成一圈,火堆燃起的火光映射他们犯愁的脸庞。

宋福生想了想:“还得往前走,这地方不保,还在人家地界呐。别看现在挺晚,我心总不踏实,不能拿人命开玩笑,是不是?”

姐夫田喜发却有不同意见:“我感觉要下雨,要是下起雨来可麻烦了,先不说人能不能受住,牲口也够呛,要不然往山上躲躲?歇半宿吧,明个看看情况。”

说完发现宋福生挺诧异地瞧他,田喜发又解释道:“我刚才蹲在那,看到有那蚂蚁啊,几十几百个一排一排凑一起,不是有那么句老话儿嘛,蚂蚁成行,大雨茫茫,蚂蚁搬家,大雨哗哗。”

几个人听完都茫然地抬头看星星,心里有点犯嘀咕,能吗?

别看他们这受灾没南面那么严重,但也一直有些干旱,今年收获都比往年减产很多,种地也靠挑水浇,这是哪的老话儿要下雨,搁哪听的?

高屠户的二儿子高铁头倒是赞同道:“我田叔说得备不住对,你们没发现吗?就今儿的蚊子也乱咬人,哪天也没有今天咬的欢。你拍死它,它们还紧着往脸上眼睛上不要命地扑上来。”

这么一说,大伙从心里嘀咕变成有点相信了。

因为他们当地有这么句老话,不是田喜发说的那一套,而是:蚊子乱咬人,不久雨来临,蚊虫咬的凶,雨在三日中,这句老话大伙是认同的。

宋里正的大儿子急道:“那不行啊爹,万一下雨咱真得找个地方。远的不提,就咱掰的那些苞米,还有咱家麦子收的晚,没晒的那么干呐,不得潮了?”

宋福生又看向他大姐夫:“姐夫,你往山那面走过吗?”

“走过,走挺老远都是荒地,一年到头也就是有些,”说到这,田喜发顿了下,又一琢磨没啥可不能唠的了,反正也到了这地步。他那虎皮就是卖给贩盐的人,那些人都是脑子别裤腰上,抓住就会被砍头。

继续道:

“以前听我爹提过,咱这面太偏,就只有偷摸贩盐那些不怕死的从咱们山后图近便,绕小道来。

因为那一路上也没有人家,放眼望去全是荒地,躲都没地躲。

更远的地方吧,一百来里外,还有山,你们绕过去,大伙就能看见了,比咱这山还大,据说上面有山贼,现在有没有就不清楚了。”

宋里正被烟袋烫了下嘴,赶紧抹抹胡子。

心想:娘呀,没活路了。

往前接着走,可能有山贼,那些都是不要命的玩应。

往后呢,很容易不定什么时候就有官兵冲进院子抓人,怕的不就是这个才跑的嘛。

至于原地,原地站下最尴尬,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下雨照样没地方躲,还不如回村有片瓦遮挡。

宋福生听完,心里也是波涛汹涌,用一首歌词形容就是:

往前一步是黄昏,退后一步是人生,风不平浪不静心还不平稳。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一生一世如梦初醒,深深太平洋底深深伤心。

真伤心呐,快赶上野人了,从穿越来就倒霉透顶。

“福生?”

“嗳,阿爷。”

宋里正说:“那咱接着往前走,但是咱别走太远,先绕过这座山,去山的那一面找山洞子站下。

一是咱等等村里的其他人家,现在就咱们这几户,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唉,见天瞅着处了几十年了,也不知道他们在磨蹭啥,怎么还没赶来。

二一个,要是天儿万一真不好了呢,咱也有个躲雨的地方。

笨琢磨,骡子牛啊,退一万步讲,哪怕豁出来不怕浇,那咱们这些人也装不下。尤其是推车的,别再婆娘孩子得了风寒,那可是要命的病。”

宋福生知道,里正爷爷没讲完的第三点是:心里还有侥幸,总想着,万一呢,万一不用征兵呢,也就不用跑了。

其实他也不是非走不可,大不了往后不靠种地生活,干点买卖呗,他一个现代来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只是别抓他上战场就行,那他真干不过。

“行,那咱拾掇拾掇先赶路吧,翻过山看看情况再说,至少能让孩子们找山洞眯会儿。”

就这样,七户人家,拖家带口又重新上路。

蜿蜒的路上,他们一直举着火把,宋家人还好,蚊子什么的,他们提前都戴上了纱窗上的纱网,还有宋茯苓离开古代家扯下的蚊帐也派上了大用处,被她姑姑改吧改吧,一人头上蒙一块,离得远看以为是纱巾呢。

钱米寿被宋福生放在手推车上,哪能真让那么小的孩子走路。

宋福生的大哥人也是憨厚人,看到虎头虎脑的小子满是怜惜,边推车还边告诉弟弟说,冲你岳丈,往后得对这小子好些,唉,钱家就这一个根,让你岳父在地下能闭上眼。

钱佩英无意中听到了这几句,她决定投桃报李,给大哥家的两个大侄子,还有姐姐家的虎子,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子,一人分个水囊。

一共就这些水囊,是白掌柜给老牛头的送别礼物。去掉他们现在用的,马老太的,这再分也就没了,别人只能用竹筒或者瓦罐,她决定最后这几个给小子们。

那水囊里面且装着她之前赶路烧好的水,递过去之前,钱佩英又往里面撒了一点点蔗糖、一点点盐,这是听她闺女说的,盐糖水补充体力。

虽然量不多,但是这仨小子又推车又赶车,十几岁就很懂事,尤其大哥家的俩小子,一路上接触的多,总说,三叔三婶不用你们帮推,我们能行。

最后,钱佩英趁着夜黑,又给自己和丈夫的水囊里也加了些盐和糖,晃悠晃悠水囊让宋福生赶紧喝。

至于她闺女,那完全不用操心,她闺女那水壶是现代的保温壶,一天一宿过去水都是热乎的,她闺女身上还背着现代家里的白糖和盐。

要是觉得太辛苦,跟她爹一撒娇,她爹就能原地站下白眼一翻,进空间给拿奶粉酸奶可口可乐。

第三十六章 干饭

宋茯苓走的两腿发酸。

古代的路太难走了,路上有泥沙子、石子、杂草等等,硌得脚心疼。

就这还叫路呢,很难想象,那没被人常走的路得什么样?是不是镰刀开道,镰刀都得坎得没刃了?

宋福生特意落后等了等女儿:“累吧,把你那包解下来给我,现在是不是感觉背水壶都沉?”

宋茯苓看了眼她爸身上背的大号防雨绸旅行包,拽紧自己身上的阿迪包,摇了摇头:“不累,没事儿。”

“能坚持啊?”

“能。走这点路,小意思,我那个时候经常出去野游您忘啦。”

宋福生取笑女儿说:

“没忘,怎么会忘。

你的梦想不是仗剑走天涯嘛,还嚷嚷要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我记得有一回,外面下雨,我问你,都下大雨啦,咋还不回家吃饭?你说要和朋友们搭帐篷,说什么要体验一下生存节目教你们的技能。

妥了,闺女,这回你梦想妥妥的了,也不用体验感受了,那些都是假的,你看看这回,多真,彻底四海为家了。”

面具后的宋茯苓,一脸欲哭无泪。是啊,这么想也对,梦想成真了,只能这么安慰。

宋福生又再次确认一遍,问女儿能不能坚持,实在不行,把车里的东西再往手推车上倒动倒动,让女儿回骡子车上坐着。

宋茯苓戴着白花花的面具,头摇的像拨浪鼓,摇的像鬼影似的,宋福生冷不丁看过去也有点害怕。

开玩笑,宋茯苓心想:她怎么好意思回车上坐着,推车的那几个人忍着困都快要累死了,再为了让她坐着多推东西,心里太过意不去。

看看她爹娘,身上背着抱着的东西,不是在照样坚持?

再看看大丫二丫她们,不仅背东西还得……

这么想着,宋茯苓就停下脚,冲她爸挥挥手,意思是你赶紧帮大伯他们去吧,不用管她,她要等几个姐姐。

只看,落后几十米的二丫打着火把在中间,一个胳膊挎着大丫,一个胳膊挎住桃花,给两个人照明加引路。

而大丫和桃花竟然边低头赶路,边把蒿草和艾草编制成草绳。

宋茯苓拍了下桃花的手,有点生气道:“别编了,奶都不知道该怎么瞎折腾好了。”

对,这是马氏给几个丫头的任务,让赶路也不能闲着。

桃花好脾气地解释道:“编成绳点燃方便,咱们就不用让蚊子咬了,甭管在哪睡觉都能睡着。”

“那也别编了,你们刚才都摔几跤了,别听她的。”

二丫举着火把往宋茯苓方向照了下,冷不丁忘记宋茯苓戴面具也被吓一跳,到嘴边的尖叫硬生生咽下去,又把火把往回缩了缩才说:“不听她的该骂人了。”

“骂人就说我说的,她要敢骂我,我就找我爹。”

大丫率先收起草绳,把草绳放身上的筐里:“咱们就听胖丫的吧,奶不敢骂胖丫。”

桃花纠正:“奶不是不敢骂胖丫,奶是怕三舅。”

二丫一看,不用挎着两个姐姐走路了,说实话挎着走,她在中间挺累。

几个大步到了宋茯苓身边,一边给宋茯苓照脚下的路,一边说:“胖丫,三叔给你当爹,真好,你命咋那好呢。”

这句话就像开了闸,几个女孩纷纷发表对宋茯苓的羡慕。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们又在羡慕什么呢?

羡慕“你家顿顿吃麦饭,打小三叔三婶就没亏了你。”

宋茯苓:“啥叫麦饭?”

“咦?你们城里人不叫麦饭吗?就是干粮,能把麦子磨成面粉蒸的干粮。”

宋茯苓不解地问:“你们也吃的那个,奶今晚蒸的就是啊。”

大丫小声道:“家里拢共也没几斤细面,那是因为你们回来了,大伯娘猜到奶让蒸干粮就是指蒸麦饭,她才敢做的,我们也才吃上,你以为顿顿有吗?”

宋茯苓想想晚上那干粮的口感,糙得很:“就那还细面呐,那你们平时吃的干粮是什么?”

“就用大麦小麦直接用来煮饭,麦子皮不能磨掉,吃那个。还有豆菽饭。”

那能消化吗?宋茯苓震惊。

二丫接过大丫的话继续道:“所以胖丫,我可盼着你回来了,掰手指头算你回来。因为你和三叔一回来,奶不仅给蒸细面馒头,吃了不拉嗓子,第二天还会做菜饭。”

“什么叫菜饭。”

“你不记得了?就是园子里的菜放米里煮,要是冬天过年你们家来,奶也会用冬菜放米里,吃起来可香了。”

宋茯苓皱眉:“你那意思,我们要是不回来,就这秋收季节,奶连菜都不给管饱啊?”

“菜得留着晒干啊,要不然哪来的冬菜,当然不能随便吃,我和大丫得去经常挖野菜。”

桃花倒是打岔道:“胖丫,我发现你这次回来,好像很多都忘了。”

“不是忘了,是住城里习惯了,我们把你们说的细面干粮叫馒头,菜饭叫米粥。”

“啊,原来是这样,那干饭你们叫什么?”

宋茯苓聪明了一把,没用人解释就回答道:“叫大米饭。”

大丫和二丫立刻表示:你白,就是因为宋茯苓你经常吃大米饭,她们什么时候才能变白啊。

二丫还加了句:“这回别说大米饭了,那离的太远不敢想,连第二天的菜饭都不见了,没盼头了。”

宋茯苓:“……”

“你们一次都没吃过?”又特意强调了一句:“长这么大都没吃过?”

桃花看了眼几个妹妹,发现大丫二丫在失落地摇头,她小小声道:

“我倒是吃过胖丫说的那种大米饭,是我爹前几年去地主家里干活,地主给发的银钱就是大米。

我爹说,当时好多人抢着干,都是为了回头让家里婆娘孩子吃上一口。

所以他把米背家来,挨累受冻就是为了让我们吃,没经我奶和我娘同意就给煮了干饭,我吃了一碗,我哥吃了两碗。”

大丫二丫立刻看向桃花:“是纯白米?啥也没加?”

桃花点头。

“那得是啥滋味儿啊?”

“是不是老香了,舌头能吞掉?”

桃花咬了咬唇,其实吃完了那顿,她娘当时都和她爹干起来了,奶也像着娘,说那一顿饭能抵好几顿。

“不太记得了,你们应该问胖丫,她常吃。”

大丫和二丫一起看向宋茯苓,看了几眼,没等宋茯苓回答,她们又再次扭头望着桃花。

在她们心里,宋茯苓的生活简直可望不可及,问一个天天吃白米的人,她指定说不出好来,还是和桃花姐比较有共同话题。

哎呦,宋茯苓在夜深人静下半夜时分,听的心很揪得慌。

糟糕,她内心忽然有种想豁出一切吹把牛的感觉,使出洪荒之力都无法按捺。

宋茯苓大气的一摆手:“别问啦,你们放心,我指定近期内让你们吃上一回,一人吃两碗,不吃完都不行!”

第三十七章 上山

“胖丫姐,我错了!”

宋茯苓吓一跳,宋金宝是什么时候跳她身边的。

宋金宝扯住宋茯苓的衣服袖子说:“我以后再也不和三婶顶嘴了,三叔三婶指哪我去哪,让干啥我就干啥。”又一咬牙:“我也不乱翻三婶的吃食了,她给我,我再吃,绝对不抢啦。”

宋茯苓望着身边围着粉色帷帐的小男娃:“然后呢。”

“还?还有然后?”

“那当然了。”

宋金宝纠结了,挠挠脑袋:没然后了呀,他也没干别的,就骂了三婶几句,也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三婶太抠了,他还挨顿爹的打呢。

宋茯苓看他那样,提醒道:“一路不能和钱米寿打架,他比你小。”

其实还想说一堆,比如眼里别只有吃喝,惦记惦记你两个亲姐姐大丫和二丫,别总抢她们的吃食。一琢磨算了,和几岁孩子说啥啊,二伯和二伯娘眼里都没有大丫和二丫。

“你重复一遍。”

宋金宝不仅重复了,并且还自由发挥的很好:“不打架,不欺负钱米寿,他是弟弟,我要谦让,不抢他吃的。那胖丫姐,干饭有我份了吧?”

宋茯苓好笑地点点头。

“是两碗吧?”

“嗯,这个嘛,我得……”

宋金宝赶紧捂住耳朵跑走,跑到他爹身边还嚷嚷:“我不听我不听,就是两碗!”

大人们即便问了,什么两碗呐?知道原因后也都没当回事。

孩子们嘛,有梦想总是好的。

只有宋福生和钱佩英齐齐心里叹口气,一般他家闺女许愿,想买个这个,想要个那个,他们总会想招帮圆梦,可这回许下的吧,太大了!

这二十多口人,造饱了得多少米,走一步看一步吧,牙疼。

就这样,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天都已经有点要放亮了,大家伙才走翻到山的那一面。

见识到了田喜发说的一望无际的荒地,而荒地的百十多公里外还有一座更大的山,山上很可能有山贼。

“她爹,”钱佩英莫名地有点紧张:“你说远处那山上假如真有贼,他们现在能不能看见咱们这百十来口人?咱这队伍也挺大呢。”

“不能,你别瞎紧张,”宋福生拍了拍身上的防雨绸背包,小小声提醒道:“你当他们有望远镜呐,就你老公我有,现在满天下就我有,知道不。”

“那你有,你光看见有啥用?你就是有十个望远镜,他们敢杀人,你敢杀人啊?”

宋福生:“……”

不能那么说,嗑都唠散了,他不是不敢杀,他主要是被现代的法律束缚住了。

高屠户喊:“小三啊?”

得,才熟悉大半宿,就从宋童生变成小三了。

“嗳,高叔你说!”

“就这山,有洞吗?我从前也没来过,洞里也不知道能不能装下咱这些人。不过再怎地咱也得上山吧,大家伙也不能住在荒地上啊,目标大,不成了靶子。”

他哪知道有没有洞,高叔还不如问他姐夫呢,宋福生一摆手:“能不能也得上,先上吧,歇半天看看天气!”

“中!”高屠户高声应道,回身又招呼他家里人:“都下车,牛车拉不了啦,上山,把孩子们背上!”

钱佩英也赶紧回头摆手叫宋茯苓:“闺女啊?快点儿,听见没?跟住我。”

宋福生瞪她,趁乱扯住她胳膊小声地骂:“你快点啥,虎啊。这天黑呼的看不清,山里潮,再从哪钻出蛇咬你一口。去去去,领着闺女到大后面跟……”

跟着的着字还没等说出来,只听霹雳噗窿的声响起,宋福生忽然被小炮弹似的宋茯苓给撞倒了,父女俩叠螺似的趴在地上,顿时尘土飞起,宋福生脸上的纱网都没过滤掉,吃一嘴灰。

“我的天老爷,三儿啊!”

马氏才下骡子车,就看到她老儿子直挺挺地被撞倒,摔得那个结实,哐当一声,她都跟着肉痛。

马氏扯嗓子就骂:“胖丫你瞎啊,往你爹身上撞!”

宋福生也想说,闺女啊,你能不能从爹身上下去,你这加速度差点没给我撞岔气喽。

宋茯苓认为,凡是干大事的人受点委屈是不要紧的,挨骂就当唱歌了,磨蹭着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极小声说:“爹你快喊疼,就不用带头上山了,这可是原始森林,有老虎。”

“哎呦!”宋福生贼配合,立刻捂住腰哼哼:“哎呀,这孩子要把我撞死了。”

大伙一听,这可不得了啊,说死在他们这是大忌讳,看来真伤的挺严重,要不然谁能那么咒自己,搞不好是伤了骨头,纷纷大声地问几句怎么样。

宋里正也上前胡乱摸了摸宋福生的腰和小腿,然后站起身就对大伙说:“先一家出两个壮劳力,在前面开路,把家伙什都带上,别碰到狼啊虎啊啥的,碰到就得玩命,记得贴边领道。”

田喜发自告奋勇道:“我跟我爹来过这大山,大伙跟我走,我要是没记差的话,边上就有个山洞,看看能住进去多少人算多少。”

“中,让喜发带头,你们都跟住喽,”宋里正点点头,又补充了句:“实在没招,要是天还不好,咱就用油布扎帐篷,就这么定了,你们先走。”

安排完这些,宋里正才转身对宋福生说:“来,我扶着你,咱俩在后面压阵。”

“不用,阿爷,真不用,你快去前头张罗吧。”

宋里正不干,心话儿:他这腿脚上前面添什么乱,那些都该年轻人干的,万一出点什么事儿,他还没活够呢,还是后面安全。

宋里正硬给宋福生拽了起来。

大家又开始爬起了山。

前面十几个火把齐齐照亮,十几把镰刀开道,将长到腰高的杂草刷刷割掉。

爬山的这一路,由于宋福生“受伤”,宋里正年岁大在后面,宋茯苓的姑父田喜发,成了暂时的带头人。

前面挡路的如果是杂草,那不用说,全部割掉,还必须得割出一条稍微宽的道,让骡子牛车都能过来,让老人孩子们走路方便些。

但如果前方挡路的是小树枝子类,田喜发会让大家砍掉交给他背着,因为他心里有个章程:那山洞指定住不下,一旦下雨,扎帐篷盖庇护所是迫在眉睫的,用这些小树枝子正好能弯出拱形。

第三十八章 竟事儿的宋福生

钱佩英拉着宋茯苓,宋茯苓拉着钱米寿,他们仨一直在队伍的大后面,比宋里正和宋福生还往后。

一是为特意耽搁,万一山上有个不好,就她们这腿脚慢的能转头就跑。

二是因为宋茯苓拽着钱佩英,给她妈妈下面穿的裙子给撕了。

撕成了宽度二十厘米、长度一米多、一端是平头、一端分叉成两条绳的长布条。

也就是说,好好的蓝棉布裙子眨眼间不见了,钱佩英直接露出了里一层外一层的黑色运动裤。

宋茯苓蹲在她面前,用裙子撕成的长布条,给钱佩英两条腿一层层缠住。

缠成什么样呢,钱佩英心想:这不就是两万五千里长征那打扮嘛。

宋茯苓一边缠一边问她妈:“紧不紧?”

“不紧。”

“那松不松?”

“还行吧。”

宋茯苓抹了抹额上的汗:“您走两步,看看腿弯有没有影响,太紧迈不开步,太松不起作用,防静脉曲张,绑腿走时间长了不酸,以后你给我爹也这么缠。”

钱佩英走了两步:“行,差不多点儿就得,你快站起来,我给你缠,给你鞋口也封住,这样蚂蝗虫子就不会顺裤管爬进去吸你血了。”

钱米寿听的很不安,尤其是马老太在前面骂他们别磨蹭了,他用小手试图去和宋茯苓十指相扣,仰脸道:“姐,快抽空给我也缠上。”

“放心,少了谁也少不了你。”

钱佩英也说:“你怎么早不提醒我。”

宋茯苓心想:都懵成什么样了,光伤心人生太惨了就伤心了大半天。

最前方田喜发喊大家伙:“到了,那就是我说的山洞,以前我打猎在这歇过半晌。”

高屠户用火把探进山洞:“再来几个火把,看看里面有没有蛇之类的。”

立刻五六个火把又跟着照了进去。

田喜发还在钻进洞里时,扯下随身背的一个布袋,不知在里面抓了一把什么,把洞里的角落都撒了一些。

宋里正扶着宋福生赶到,大家伙赶紧给里正倒地方。

宋里正很满意地点点头:“洞还挺大,行,婆娘和娃们能在这暂时落脚了,挤得下。你们这些人赶紧的,再搭两个帐篷。”

这话一落,大伙纷纷忙了起来。

尤其是马老太,她显得格外忙,站在洞中间不挪地方。

一会儿让大儿媳赶紧拿破席子和行李去,一会儿骂二儿媳傻瞅啥,领你家那俩赔钱货寻摸寻摸,赶紧给整些干草去。一着急连亲闺女也骂,骂闺女没眼色,不知道看着点东西,别让人趁乱摸走啥。

反正忙忙叨叨的,在宋茯苓眼中,她奶那架势,就像在现代抢火车卧铺似的。

而宋茯苓和钱佩英为什么没挨骂,因为她们身边站着“免死金牌”宋福生。

宋福生又开始给媳妇闺女开小灶道:“我告诉你们哈,那山洞,困了贴边打个盹行,等我让他们搭上帐篷的,你们赶紧搬进帐篷里,铺上咱那防潮垫,到时再踏实的睡,我守着你们。”

“为啥洞里不行?”

“我一进去,就感觉怪怪的,后脊梁骨发凉,寒毛都竖起来了。你瞅那石壁缝隙密不透光还长着苔藓,里头又黑乎乎的,等会儿再躺一排,有点什么情况,我都不知道哪个是你们娘俩,再拽错人,我可不放心。都坚持坚持,田喜发是搭帐篷好手,一会儿就好。”

第三十九章 男人也是人,也胆子小

七户人家的男人们,齐心协力搭庇护所。

当当当、哐哐哐的声音连绵不绝,斧头砍刀齐上,砍结实的树干,得砍掉很多,用来当床。

田喜发又带着几个年轻人往远处走,寻找柔韧性比较强的细小树枝。

因为下面用圆木头搭好大通铺后,上面得有能遮挡的,要是真像之前大伙猜测的那样要下雨,那更马虎不得。

而细小树枝能弯曲,这样就能围在地上支成拱形。

搭建成拱形后,上面可以搭上油布,油布的最外面再铺上树枝树叶或者树皮,既可以防雨,又可以遮人耳目,离远望过去一片绿,不惹人注意,不扎眼。

大伙干的热火朝天,宋福生却频频看向四周。越观察越觉得这原始森林深不可测,太特么吓人了。

用胳膊碰了下田喜发:“姐夫,这么大动静,不能把狼和熊瞎子啥的招来吧?”

他寻思着,别人家没醒,他们再给人家吵醒了,听到动静惹毛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田喜发瞅眼三弟:“没事儿,这山大着哪。老大了,得走个几天几宿。这边又算山脚,没什么吃的也荒,比不得深山里头,它们一般不往这边来。”

宋茯苓就在这时跑了过来,说:“爹,姑父,我看那边有条小溪,水还挺清澈,咱们把帐篷搭那吧,喝水吃饭也方便些。”

宋福生才要答应,田喜发忙摇头道:“不中,离水源太近,流水声干扰咱们耳朵,野兽摸来,啥时候摸来的,咱都听不见。”

宋福生:“……”你不是说狼和熊瞎子不稀罕来这面吗?

“姑父,那咱们找几棵年头多的大树吧,找那样的大树,盖它旁边。树粗实点儿,万一有点什么紧急情况,我们几个小的都能爬上去,树上也能装得下。”

“不中,一般那样的大树是独一个,一旦阴天下雨,下大雨,它可能会被雷击。”

宋福生觉得就不该问,越问心理越紧张,推宋茯苓:“闺女快回去吧,找地儿打个盹。不准四处溜达,也不用你操心,等你眯完一觉,爹指定给你安排妥妥的。”

宋福生安排妥妥的就是拽走他姐夫。

田喜发说,那面那么多活呢,他觉得田喜发真是死心眼,劝人家:

“姐夫,你咋这么实在哪。那是大伙的庇护所,大伙一起干,少你一个也没事儿。

你快着点儿,先帮我选几棵不能被野兽一撞就倒的树,树还不能到挨雷劈的程度。我要在树上搭帐篷,直接让几个孩子在树上住。

要不然我心里不托底。有什么紧急情况,咱们能跑的快,我家茯苓和你家桃花跑不快。”

“就咱俩干?那指定忙不过来。那些人现在忙着搭那个,估计这些人加一起都得干一两个时辰。里正爷还时不时让我指挥。三弟,咱俩吧,往树上搭,恐怕会?”

“你话怎么那么多,姐夫,可别磨叽了。我一人我都干,你教我!”

宋福生从这一刻起,再不偷奸耍滑了。

拿着斧头哐哐哐一顿砍,震得他大拇指虎口疼。热得他汗流浃背,没一会儿衣服就湿哒哒。

他不顾蚊虫咬,脱光膀子了,露出他白皙的身材。

才脱完衣服,就听见一声尖叫声。

七户人家,其中有一家姓王的,王婆子的小儿媳给她相公送水来了。是她叫唤的,还捂住了眼睛。

宋福生累的直喘,用胳膊蹭了下额上的汗,脸上全是黑泥,拧眉瞪那名妇女,心话:

你没嫁人是咋的,没见过你老爷们后背啊?有啥可惊叫的。

这古代老娘们真是,一个个装什么,真能整景。

哎呀卧槽,那嗓门带回音的,吓他一大跳,手都突突了,寻思狼和熊瞎子来了呢。

第四十章 过家家的父母

王婆子小儿媳回到洞里,对王婆子说:“娘,宋老三不是童生嘛,是读书人,他怎么还能?”

王婆子没理会小儿媳话到嘴边说一半留一半,她在忙着哄小孙子睡觉,闻言哧了一声:“都沦落到这步田地了,还甚读书人。童生?童生有个屁用,你看他干活,最没用。”

“放屁!”洞里忽然有人大声道。

马老太不干了,她才不管会不会吵醒别人:“你别以为这洞里黑乎乎的,我就猜不到你是谁。是不是你?王婆砸!没俺三儿,你们全家还在炕头等官兵抓呢,咋不把你们都抓走,就多余告诉你们。俺三儿要是没用,你们全家都是捆吧捆把喂猪的货。”

王婆子说:“怎么就我们全家了呢。老马婆子,你嘴上积德吧,我也没说别的,你怎么带全家骂呢。”

“你还想讲究啥,啊?你还说点我儿啥。我积德,我积的够多了,你给我走,这洞是我女婿找的,逃命的消息是我儿告诉的。”

大伙都拦着。说别吵吵了,不累嘛,折腾一宿了,一个个的消消火。你看看给小娃们都吵醒了。

王婆子率先不吭声了,心想:

就你家那情况,在村里以往也就是个普通庄户人家,我家可不一样,咱俩平日里也说不上话。

这要不是逃命,谁和你一道,见谁咬谁,认识你大贵姓。你家要是没出个读书人,大伙都不愿意搭理。

可她刚才也不是有意那么说的。哪句话说错了?上山,宋家那老三在后面,她几个儿子打前头。做房子,宋老三也不会干,除了嘴能说,读书人屁用没有。

马老太心里也极其不舒服,她就是感觉不平衡。

觉得三儿多余告诉大伙,就她一家走得了呗,那些人爱死不死。

现在没一个人正儿八经对她说声谢谢,不谢谢就算,还背后讲究,多余。

再看看她家那几头骡子,被别人家老牛挤的,多余。

看看这几个孩子贴山洞边睡觉,这要是人没来这么多,这洞里绰绰有余,还挨累盖什么帐篷,现在能都躺下睡觉了,多余。

就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要是村里又能回去了,现在逃出来的这些人就得埋怨她三儿,看着吧,他们那德性,她太了解了,多余。

田喜发的娘劝马老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伙不能那么不讲理。再说救命的事都是积德,你别那样想。”

“以前村里有点啥事儿,谁站出来替我家出头了?这不是瞎好心嘛。”

“现在都什么样了,你就别琢磨以前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个村里处几十年了。你就嘴硬,你家福生要是没张罗,你也得敲锣打鼓告诉。你这辈子啊,就吃亏在这嘴上了。”

而在奶奶吵架的过程中,宋茯苓已经睡得口水直流。

她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呢,结果左边怀里钱米寿,右手边是堂弟宋金宝,两个小火炉似的男孩挨着她,这个热乎。金宝那小子自从姐姐承诺给他大米饭吃,他就黏上宋茯苓了。

他们仨人裹着外面套着被罩的防潮垫,睡得呼哈呼哈的。

沉浸在梦乡里的宋茯苓,根本不清楚爸妈为了给她在树上盖房子,一眼没合,已经连续盖了三个多小时。她妈妈的手指甲全劈了。

宋福生背树干,钱佩英背树枝树叶。

俩人又凑到田喜发身边,认真学习怎么用藤曼捆绑木头。没办法,麻绳是有限的。

“她爹,嗳呦,你慢着点儿。”

宋福生踩秃噜了,从树上滑了下来。呸呸两口,对着手心吐口吐沫,又噌噌噌往上爬。

钱佩英仰头和他说话:“你爬树都费劲,你确定咱家茯苓能爬上去吗?是不是太高了。”

宋福生顺脸往下淌黑汗,骑坐在树上:“我觉得她能行。”往远处望了望,大山上一片绿意盎然,深吸口气全是青草的味道,忽然一笑:

“嗳?媳妇,其实换个心境,你想想也挺好。咱俩不是给闺女买房,是给她在树上盖木屋子,一草一木全是咱自己搭的,是不是也挺有意思?”

钱佩英也笑了下:“要是能回去吧,偶尔这样是挺好。可要是回不去了,唉,算了,不敢想,干活吧。”

宋福生振奋精神:“对,干活!先不管别的,让闺女一睡醒,先送她个惊喜。”

夫妻俩又是一顿争分夺秒的忙碌。

这中间,田喜发过来帮忙,老高家的二儿子高铁头也过来帮忙。高铁头听说桃花也可能借茯苓光住进去,他干活更卖力了。

小溪边,钱佩英踩在石头上,也不管有没有人能瞧到了,卷起裤脚洗脚,洗腿,洗脸,洗胳膊。

宋福生站她旁边,光膀子捧水洗,他都恨不得拿个盆,从头上哗啦啦一桶浇下去。

俩人听着山里的流水声洗唰唰,宋福生可怜巴巴说:“媳妇啊,我现在是真想喝冰镇啤酒,心口热。累的,热的。”

“你进去取吧,我给你打掩护。咱家冰箱里有,北阳台也有两箱,那不是要过年嘛,我买挺多,寻思招待串门的。你喝,够用。”

“你要啥不?”

“我不要。”

宋福生四处看了眼,突然一把拽住钱佩英,对着钱佩英脸蛋就亲了一口。他感动,媳妇哪是不想要吃喝,是舍不得,却让他喝啤酒。

一罐冰冰凉的啤酒,宋福生做贼一样拿了出来,当稀罕物似的放在自己和钱佩英耳边:“我给它起开,你听,带汽的声,是不是老想念了。”

嘭的一声,起开了,钱佩英一脸舍不得急道:“快点儿,冒沫子了,要白瞎了,快紧着吸两口。”

宋福生把沫子吸没了,把罐啤递到钱佩英嘴边:“喝。”

在现代,钱佩英恨不得滴酒不沾,一年也不喝一口酒。但是到了这里,此时她捧住宋福生的手,借着宋福生喂给她的啤酒,咕咚咕咚一气喝了几大口。打个嗝,十分满足道:“碳酸的真好,这要是冰镇可乐就更好了。”

宋福生笑得痴痴的:“家有,我寻思给闺女留着就没拿,咱俩对付喝啤酒吧。”

最后那点酒味儿,宋福生往里面兑了点水,仰头干了。别说酒一滴舍不得剩下,就是空拉罐也舍不得扔。

钱佩英往空罐里放了几个石头,捆了个绳。她献宝一样晃荡易拉罐道:“她爹,你看,到时候栓上,闺女在树上想要什么叫咱们,到时候一晃荡它,哐当哐当响,不用喊了。”

第四十一章 不停解锁新技能

睡觉的全醒了。

马老太打心眼里觉得,假如宋茯苓能是个小子该多好,那她更得疼成宝。

因为小孙女确实招人疼。

看看,这就是差别。

大丫二丫看见她,像老鼠见到猫似的,连瞟也不瞟她一眼,睡醒溜边就跑了。

金宝醒了:“奶,我饿了。”

桃花那个外孙女更指望不上。人家压根儿在睡觉前,就拽着人家亲奶奶,给田老太太张罗铺褥子盖被,那就是个姥姥家狗吃完就走的货。她这姥姥,到关键时刻在外孙女眼中啥也不是。

关键时刻还得是小孙女。

宋茯苓见到马老太第一句话就是:“奶奶,您没打个盹啊,我那垫子正好没叠,您去眯一会儿,这么熬可不行。”

马老太心里热乎乎,嘴上却道:“别拽我,我这一堆活,肉不早点风干,不嗖了?眯甚,快一边去。”

……

树上,宋福生对宋茯苓招手:“闺女醒啦?”

树下,正往上递东西的钱佩英也紧着招手:“先洗把脸,洗完过来看看我和你爹的成果。”

还洗什么脸,宋茯苓吃惊、震惊,瞪圆眼睛小跑过来。

她看了眼房子,看了眼只几个小时就被晒得红黑的宋福生,又和脸上带黑泥正微笑的钱佩英对视。

宋茯苓突然用手背擦眼睛,越擦泪越多,百般滋味齐齐涌上心头。他们穿越的太惨,可是父母却想尽一切办法来呵护她。哽咽地叫道:“爸,妈。”

“哎呦呦,怎么还哭上了。”

宋福生也在树上急道:“你咋啦?”

宋茯苓一脸泪仰头道:“没怎么,就是好感动啊,”说完又破涕为笑:“嘿嘿,呵呵,哈哈哈哈哈。”

钱佩英松口气,轻拍宋茯苓后背:“你这孩子,不知道的以为你缺心眼呢,一会哭一会笑。”

宋福生坐在树上跟着宋茯苓傻笑,感觉辛苦值。

正好钱米寿也跑了过来,宋茯苓举起他,让他爬树,三口人又被钱米寿笨拙的样子逗笑。

有路过的,都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手上活计不停。

虽然总会有不合群的人出现,觉得这时候能笑出声,宋童生家几口人心晒干真得八斤重,但是得承认笑声似乎能感染人,能让每个人感受到,只要努力下去就会出现希望。

……

宋茯苓面前站着七户人家的小孩子们,她喊立正,站好。

她决定废物利用,带着这几家没啥大用的小捣蛋鬼们,以及没什么力气的姐姐们,干一件大事儿。

“你,当头,是队长。带领一队负责去捡这样的石头,要大块的,也要这种小块得。”说完,宋茯苓举起手中石块样品,示意大家都照这样的找。

“二队,看到那条小溪了吧,把裤子卷起来下河,掏沙子,掏完的细沙都要装到这里。大丫姐,你负责看顾他们安全,别让他们摔了。”

“三队,二丫姐,宋金宝,你们带领大家挖坑,自己找坚硬的石头或者木棍当工具挖,就挖我画的这块,要挖的四四方方,挖平整些,别深一块浅一块。”

最后,宋茯苓一拍手,举起手中的一毛硬币和一根黑色皮套,忽悠大伙说,你们男孩子都想要这一毛硬币,稀罕这个东西是吧?女孩子是想要皮套扎头发,对不?那大家就得在一个时辰内完成。

完不成,所有人都没有,完成了,她奖励给大家。为了不拖后腿,你们就要卖力,还要互相监督。

宋茯苓以为大家没听懂,她还想着再重复一遍呢,没想到刚喊完解散,小娃娃们就忙开了。

古代的孩子,真的比现代孩子好忽悠。

宋茯苓找到胳膊受伤干不了太重活的四壮,扯着桃花姐又找到高铁头,她和四壮无需多解释。对高铁头刚要解释几句,铁头哥就瞟眼桃花姐脸红了,对宋茯苓不停摆手:“不用不用,你就说怎么干吧。”

宋茯苓又叫来大伯家的两个堂哥,给这四个大小伙子开会道:

“你们砍竹子,砍完竖着从中间劈开。我要用它们接成管道,用绳绑着连起来,把小溪的水直接引过来。你们自己看,这距离大概需要砍多少。另外我还要一米多高一边齐的竹子,也给它劈开,四四方方一米长一米宽,围城池子蓄水用。”

宋茯苓和表姐桃花一组,俩女孩笨拙地砍竹子,一会儿一换手,震的手疼。

小伙子们就快了,挥舞着斧头,没斧头的是用带尖坚硬的石头砍,几十下就是一根。

宋里正叼着烟袋不舍得点烟抽,只干叼着过嘴瘾,坐在宋福生身边问:“娃们一个个都在忙甚呢。”

宋福生抽空回眸看一眼:“没事儿,不往远处跑就行。”说完继续忙手里的活。

宋里正看了眼:“你这是?”

宋福生笑,他又解锁个新技能。就是找到粗一些的树枝子,一米多快两米长,给树枝的头部劈开岔,把削皮刀或者剔骨刀夹在树枝头上再用绳绑紧。

他惦记着,这样他闺女在树上睡觉,万一出现什么紧急情况,比如有什么人或者动物敢袭击她,他闺女也不用着急下树了。拿着这长木棍使劲扎下去就中,一刀就能捅死想往上爬树的。

宋里正把烟袋放一边,眯眼拿起剔骨刀:“哎呀,这东西了不得了不得。这是什么做的,打铁铺做不出,很是值钱吧?”

宋福生心话儿:小老头还挺识货。你们这打铁铺就别指望了,他这可是德国货,一套的,连磨刀棒都有。现在啊,这整个古代他家独一份。

“哪里哪里,我也不懂,岳父传下来的。”

宋里正闻言是钱老爷子给的,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那位钱老爷子是个走南闯北的人物。这世道要是不乱,眼前这宋小三且有好日子过。考不考功名另说,只摊上个好岳父就够这小子享福的。

宋福生的“大长刀”制作好了,引起围观。

一方面是大伙没见过不锈钢材质的刀具,这地方哪有不锈钢,真是开了眼。那家伙,亮闪闪的刀面。

一方面是受到启发,也纷纷打算这么弄。

没刀?没刀那就找坚硬石头。只要拿大长棍子支出去,上面坚硬的东西能给对方造成伤害就行。

第四十二章 古人智慧

宋福生对于别人夸他刀,夸他竟然有这么好的东西,说他脑子活什么的,他很谦虚。

对于宋里正总暗示明示让他出头,他也往后躲。

这些古代人在他眼中都太能干了,生活技能杠杠滴,这才小半天啊,他就学了很多。

而他对自己的要求就是:最低要求。保住他一家三口小命,别扯大部队后腿就成。带头?别开玩笑了,带头得操心还费力不讨好。

宋福生低调,可是马老太却很骄傲,脸上表情都带了出来,在其他老太太面前,扬着脖。

心里可解气了:我三儿是读书人,金贵着呐,脑子就是活。别看我三儿岳父没了,死了也照样借光。你们见过面具吗?见过这刀吗?好东西老多了。

紧接着田喜发也给马老太长了脸。

田喜发对大伙张罗道:“这住的盖差不多了,先跟我来几个人。我下几个套子,看能不能逮点儿活的。咱大家伙再多设些陷阱,弄些带尖的树枝围上,做成栅栏。一般大型动物不受惊吓,看到前面有遮挡的,自然会往顺当的地方溜达。不会往咱们这面走。”

田喜发一声令下,呼啦啦跟上去十几个人。

马老太心想:你看看你看看,往常你们都瞧不上我姑爷子,嫌弃他住山上是猎户出身,说我姑爷属于脑子别裤腰上活一天算一天的,不定哪天就遇上狼。这回要是没我女婿,你们就得抓瞎,是你们该遇上狼,让狼叼走。

而对于马老太来讲,最让她吃惊的是小孙女宋茯苓。

宋茯苓可没有不声不响的低调,主要是她那几个小分队也低调不起来。

孩子们几个一伙,三五个一串,吵吵嚷嚷来回跑,陆续快干完了。一个个小脸和身上也造的脏兮兮喊“报告。”

女人们纷纷打听问:“这是干么呢干么呢。”

宋茯苓没空回答,指挥几个哥哥,赶紧用劈开的竹子围上挖出来一米宽一米长的正方形泥坑,让把竹子插的深一些,围的密实一些,只留个她手里小细竹能插过去的空隙就行,围完后又用藤曼做成的线给捆绑严实。

这最基础的框架做完,宋茯苓拿起小分队捡到的大石头往里面放。

桃花看见宋茯苓放石头,她也跟着帮忙。俩人用大石头在最底部铺上密实的一层。

“这回再倒小石头。”

宋茯苓的大堂哥接过一筐小石头哗啦啦倒了进去,宋茯苓照样检查了一下,铺平这层小石头。

“倒沙子,粗沙子,给沙子砸实。砸完后,二哥,你和大哥给四周的竹子,这不是围一圈竹子嘛,全部像抹墙似的抹一遍,这样才能不从竹子空袭往外渗水。大丫二丫姐,你俩去给他们和泥,随便找些土和泥就行。”

宋茯苓说完就跑了,去寻大小合适的石头。她得找到能正好给留出的流水管子封好的几块石头。

她这边才寻到石头,远处好几个小孩子就叫她问她:“胖丫姐姐,接下来干嘛?”

宋茯苓加快脚步跑了过去,先用石头封好流水管子,然后一声令下:“这回倒你们淘出来的细沙子,就小溪里滔到的那些,全部倒进去铺平。弄完等我。”

马老太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小孙女,健步如飞地背起半袋子木炭就跑:“你给我站住,胖丫站住!”

马老太急了,玩泥巴,竹子,石子沙子,玩出花都没人管你,但是绝对绝对不能祸害木炭。

要知道这人在路上,现在是秋天,越往后越冷,谁能清楚往后是个什么情况,就这半袋子木炭还不够使。

宋茯苓在她奶奶追来前,哗啦啦将半袋木炭倒了进去,对桃花姐使个眼色,桃花一脸慌张将手里抱着的细沙倒了进去。

木炭下面又是泥又是水,上面又堆着一层湿乎乎的细沙,这还有好?捞出来还他娘的怎么烧。

马老太气的脸都红了,一手一个,对准宋茯苓后背和桃花后背就是一巴掌。

宋福生来的很及时,在马老太探身子抓木炭,差点脚底没站住大头朝下折进去前,一把拽住了老娘,并且及时阻拦老娘的破口大骂和要打死他娃。

“娘,娘,你听我说,你们看不懂我懂,我闺女是要过滤水,为大家好。”

“什么绿水,那小溪里有的是水!”

宋茯苓一边揉着被打疼的胳膊,一边接过奶奶话头回答道:

“奶,那水不能喝,发黄您看不见吗?不可以直接用来做饭。

而且我也特意观察过,那是地表水,不是地下水。山上的水分很多种,不是随便哪种烧开就能入口的,里面可能有很多微生物寄生虫。

咱们也根本不清楚是从哪流下来的,里面也有可能动物喝过尿过,甚至它们死在里面。您想想那水,它们死里面,还能喝吗?多吓人。

万一咱们这里头,哪个小孩子肠胃弱得了痢疾,肚子疼,咱们连个大夫也没有,那都是要命的病。”

宋茯苓这番话说完,大伙全听愣了。

本来之前不以为然,一听娃们有可能喝这水丢命,一个个脸色变了。之前直接喝生水的,本能地摸了摸肚子。

马老太一脸你少给我胡说八道的表情:“你这又是泥又是石头沙子的,我看喝你这绿水才拉肚子。”

另几个老太太和妇女们立即:对。

宋茯苓翻个白眼,干脆不废话,指挥几个不敢吭声的哥哥们,赶紧把之前用竹子做的水管从小溪那面接过来。她也一路噔噔蹬跑过去现场指挥。

她这跑走了,她爹还得负责打圆场,宋福生劝:“娘,这确实是在过滤水,以前我搁书上看的。看完念给我闺女听,没想到这孩子一下子就记住了,用到这了,您看看,您孙女多聪慧。”

钱佩英是好奇地问几个妇女:“你们以前上山是见水就喝?那水焦黄的刚才直接做饭了?我家刚才可都是烧开的,烧开我也不怎么放心。”

几个妇女纷纷七嘴八舌告诉钱佩英:

往常在家喝井水,头回听说喝个水,事儿还那么多。

不都说是山泉嘛,还挺甜,虽然看上去不咋干净,但是你挑浮面的舀啊。

而且她们村里人自有一套生活经验,那就是找到水源,在不知道能不能喝的情况下,往水里吐口吐沫。如果唾沫马上就化开,证明水能喝,唾沫化不开就不能喝。

钱佩英瞪眼睛和宋福生对视。

大概是钱佩英的表情太过震惊,有妇女以为她是不相信:“你别不信啊,不信等你姐夫回来问问,他是山上打猎的,包括山上放羊的都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宋福生听完的感受是:他不心疼那半袋子木炭了。

因为就算他家单独喝过滤的水,没舍得拿出所有木炭奉献。

但是大伙天天去打水,一天好几顿打水。要是谁逮住谁往小溪里吐口痰,他的天老爷,估计不管怎么过滤他也得恶心死。

第四十三章 知识学杂了

用竹子串成的水管接上了。

一节一节又一节,从小溪一直延申到离洞口不远的地方。

小孩子们欢呼着给宋茯苓加油:“胖丫姐姐,胖丫姐姐!”

搭庇护所的叔叔伯伯们停下手里活,望了过来。

正在忙着做饭的伯娘婶子们,慢慢也围在了一起。

有人问:“这都是娃们弄的?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有人说:“这又是泥沙又是土的,我瞧着比直接去小溪里挑水还脏。”

宋茯苓的大哥将一桶泛黄的溪水,哗哗倒进用竹子围城的过滤水桶里。

只看脏污的溪水沿着细沙、木炭、石头缝隙一点点渗透了出来。

大伙七嘴八舌说:“快看。”

最开始的几秒,留在外头的出水管流出的仍旧是污水。但它很争气,还没等大家泄气时,水流变得清亮了,越来越清亮。

“嗳?哎呀,你看这水!”王婆子惊叫道。

“真流出来了,和咱村井水差不多,这可真是怪事哈。”这是几个男人凑过去,接了一捧水说的。

还有人问:“往后咱们打了水都倒进这里,是不是就一直流这些干净水?”

宋里正摸着胡须笑,这是从逃亡开始后,老爷子第一次露出笑容。

他对大伙说:“大伙听我说,咱们往前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片遮挡的地方也没有。要是真来雨了,备不住得看雨水情况在这躲几天。现在福生他家丫头解决了水,喝了肚里不生病,真是解决了咱大问题。”

小孩子们更是激动的不行。

要知道那里的石头和沙子包括挖坑都是他们的成果。他们纷纷七嘴八舌告诉大人们,他们刚刚都负责干了些什么。

田老太太拍了下马老太的胳膊:“老姐姐,你家胖丫随她爹,脑子好使,心肠更好,你可别骂了,她是为了大伙。”

马老太:谁让她脑子好使了,瞎好心肠什么。嗳呦,心口痛,大伙是乐了,她的木炭啊。

钱佩英摸了摸女儿乱糟糟的头发,眼里带笑。看来上辈子总出去野,一放假就出去玩,不白玩。

宋茯苓凑到宋福生身边,听她爹和问话的大伙吹牛道:

“这不算啥,老早以前念给闺女听的,没想到她记住了,呵呵,是,聪慧。

书上写的,那还能有错?放心吧,婶子,这回再烧开了喝,放心喝,肚里不长虫。

虽然咱们只在这暂时歇脚,但是离开水能有好?得做饭,大家睁眼就得喝水,没事儿,不就是半袋子木炭嘛,为了大家,不算啥。”

听听,人前,宋福生这话说的多漂亮。

人后。

“爹,你心疼了?”

“恩。”宋福生不愧身体是马老太生的,一点儿不含糊的就承认,“你该事前和我商量商量,我取一定的量给你。”

“您别心疼,或许我能制出木炭,咱俩可以试一试。”

“恩,啊?!”

宋茯苓拽宋福生到一大块空地上:“您看,这是我们之前砍竹子的地方,咱就在这烧木炭,空地大。”

宋福生说你等会儿,你啥时候会烧木炭的?你爹我都不会。你个城里孩子,小九零后,这不扯淡哪嘛。

宋茯苓解释道:“我和驴友们出去玩,有一个朋友特喜欢荒野生存那一套。他曾经和我们显摆说过在野外烧木炭的全过程。据说真成功了,就是没拿走木炭,被管理人员先发现给他抓走了。”

宋福生惊讶极了。

他知道闺女的朋友乱七八糟的啥样都有,就是没想到还有敢放火烧木碳的。在他们那个文明社会,那不被抓走才奇怪。再作下去就能上天。

“他说的靠谱吗?他说真成啦?别是吹牛。”

“反正在这里也没人抓咱们,也没人说咱们是破坏环境,靠不靠谱的试试不就知道了。爹,咱试试?”

“试。”宋福生心想:死马当活马医,闲着也是闲着。

要是真能烧成功了可妥了,到时候多烧制些,路上带着。

谁知道往后是个什么情况,一天比一天冷倒是真的,物资多还不好。

宋茯苓冲四壮摆手,又喊道:“米寿?米寿。”

钱米寿还没回应,围着水桶的几个小孩子先回喊道:“胖丫姐姐,么事儿?我们来帮你,你说吧,我们帮你。”

呼啦啦跑来了好几个小家伙。

宋福生好笑,他闺女快成孩子王了。上辈子是大学辅导员,辅导员没当两天,跑这来当幼儿园老师来了。

宋茯苓让几个小家伙捡比较干燥、密度较高的木头。

钱米寿瞪着茫然的大眼睛:啥是密度较高,姐姐嘴里新词可真多。

“喏,就是这种,在地上捡干树枝,小的大的都捡。你们再捡些干树叶,引火用。”

宋茯苓安排完开始和她爹和泥,边忙活边和她爹说:

“一会儿他们捡够木头,我去给木头由小到大一根根堆成圆锥形,堆成直径一米,高七十五厘米就行。

咱也不能一次贪多,弄太高了,容易冒大烟再着火。

爹,到时候你就负责把这泥巴烀在我堆的木头外面,烀成一个窑壁,壁厚是你手掌宽度就差不多。

别忘记都弄完,顶部留一个开口,底部四周挖出8个进气孔。”

宋福生很痛快答应:“好。”

爷俩堆木头、和泥巴,一步一步有条不紊的进行。

钱佩英过来喊他们吃饭啦。

爷俩就像没听着似的。

钱佩英拎着饭勺子又喊一遍,宋福生才回道:“都混这样了,能有啥好饭,那还叫饭啊,怀里揣两根玉米拿来得了。这家伙,喊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不知道的以为有四菜一汤呢。”

钱佩英到了近前说:“你这回真猜对了,真凑上四个菜了。”

“恩?”

宋茯苓也疑惑地看向她妈。

钱佩英掰着手指头:

“田喜发刚才带那些人打了三只野兔。咱家分大半只,兔子死的太惨,娘让直接做了。

咱家茯苓不是让大伙喝上干净水了嘛,你得承认,大伙还挺有人情味。

老郭家嫂子做的萝卜条、炒的韭菜和野菜,端来两大盘。

高屠户他大儿媳又给送块猪肉来,让咱自己腌,说他没盐粒子了。

里正爷他家蒸的干粮,特意多蒸了十几个,给咱送来。

还有一家,我不熟,忘了姓啥,是煮的苞米面粥,直接多煮出一锅来,带出了咱家的份。反正就王婆子家没给,剩下多多少水的都意思了一下,你娘好像头回受到这种待遇,从接完这些东西,也不再骂咱家茯苓祸害木炭了。”

第四十四章 仔细使用现代的东西

王婆子家在村里也算富足人家。

她老头子死之前是个挑货郎,还有一手精巧的编筐手艺。

老头子没了后,大儿子承父业走家串户接着挑货,并且扩大营生,负责收各家各户攒的鸡蛋以及农产品挑到镇上去卖,中间商挣差价。

二儿子和小儿子负责在家归拢地。

所以相比较,王婆子的大儿子眼界比村里人稍微强点。

他和田喜发他们围完栅栏打完兔子回来后就问:“娘,人家都给我宋婶子家送点吃喝,表示一下,你怎么什么也没送。拢共现在山上就咱七户人家,干啥得抱成一团。你这样,咱们显得多没脸面。”

王婆子撇了下嘴没吭声。

这不是之前让马婆子给骂了吗?

再说她也不是不拿,水槽子里有人家半袋子木炭,水她也得用,她就是想再等等,至于等什么,不知道,就是想再等等。

现在被大儿子这么一说,她划拉一下跟前儿的袋子,打开这个舍不得,打开那个也舍不得,想了想,跑她推车那要给宋福生家舀一勺子咸菜。

王婆子大儿子说:“娘,你再给揣几个鸡蛋。”

“啥?不中。啥水啊这么贵,我不喝了。”

王婆子大儿子看了眼附近,家家户户围在各家的火堆前吃饭,估计听不见。

他小声道:

“娘,你别以为咱们现在这样,宋童生就和咱们差不多了,差很多呐。人家是朝廷承认的童生,身上有文书。

咱要是在这躲几天躲过征兵回村了还好说,咱也求不到他头上,不走动都没事儿。

要是村里回不去,咱往后要是想进别的城镇,那门口是有官兵把守的。不让随便进,守门官兵知道咱们是干啥的啊?是不是流寇啊。

这就需要宋童生给咱们作保了,人家把那文书往外一掏,你别看现在外面乱,他身上有功名到哪都好使,也比咱能说上话。”

王婆子听的一愣,很后悔和马婆子吵架,还让人家老子娘听见了她说宋童生坏话。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吧,是吧?

“老妹子,妹子?你家吃上了。”王婆子笑呵呵的过来,端着一碗咸菜,坐在马老太跟前儿开始说拜年嗑。

什么你家重情重义,跑之前还惦记告诉大伙。甭管咋样,就这份情,要真是让这几家小子们躲过征兵,相等于救命之恩,咱们都搁心里记着哪。

什么你家三儿,不愧是村里最出息的娃,连你小孙女都比别家丫头聪慧。到时候提亲的估计得排出去老远,你看着吧。

马老太打断:“现在都不知道怎的过呢,你别扯那四五六,还提亲?先活命吧。”

王婆子不废话了,从怀里掏出四个鸡蛋。

马老太立马接过来说:“要不是这乱世道,我小孙女再过二年可不就该相看人家了。你家还没吃呢,我姑爷子带你家老大不是打了兔子?你没分着?”脸色好的不得了。

王婆子心想:这娘们,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不给鸡蛋不露笑。

陪着笑脸:“要不说呢,借你家光,从你家老三到你家姑爷子全是仁义人。”

……

田喜发等十几个男人围了过来,全都在看宋福生新弄的烧碳泥包。

现在那泥包里,包的是从小到大堆成的圆锥形木头,马上就要点火了。

他们围着泥包,你问几句我问几句的转了一圈,说句心里话:越听越糊涂,且心里不太看好。

总觉得吧,木炭这个东西,它既然黑乎乎的能卖钱,就不是咱普通人能制作出来的。

别说制作了,就是平日里烧都烧不起,城里富贵人家才烧这个。

宋福生用打火机点着干树叶,放进了泥包顶部的开口处,一抬头,吓一跳。

十几双眼睛直勾勾看他打火机。

宋福生主动解释:“这个,藩国货,岳父给的,没几个。”

大郎说:“三叔,你给我看一眼。”接过来,和二郎俩头对头凑一起,啪啪按打火机,惊喜道:“好快啊!”

“嗳,嗳?你俩瞅可以啊,谁瞅都行,就是别给我打火。看到里面这水没?使没了就用不了了。”

得,十几个男人不看泥包,全在看稀奇的打火机。

有的人接过这稀罕物前,还不忘郑重的用两手搓搓衣服,给手搓干净再接过来小心研究。

这是什么做的?他们不认识塑料,古代也没有塑料。

这里面装的真是水吗?

宋福生笑着摇摇头。

该怎么和大家解释那里面装的液体是丁烷,是液化石油气,他们那时代还有柴油、汽油,汽油分929597。

他烧制个木炭咋了,他还会开小汽车呢。

他家有大冰箱有抽水马桶有空调,好东西老多。

他们那时代想吃什么吃什么,都不爱吃肉了,不愿意做还能点外卖,三十分钟就有人骑小摩托车叮咚叮咚按可视门铃送来,说出来震慑死这些古代人,唉,真想好好吹一顿牛。

不,不是吹牛,是讲实话,就怕在这年月,说实话倒没人信,以为他遇见了鬼。

宋福生这面因为一个打火机被围观,钱佩英这面也被几个妇女围观了。

源于宋茯苓拿出个黑塑料袋,塑料袋里装满了水系在树上,然后给塑料袋底部戳个小窟窿,让她妈洗头发,她已经洗完了。

用的什么洗呢。

是好多年前,也不知道是她爸还是她妈去洗浴汗蒸,汗蒸买的是套票。一般这样的套票,进门就会白送条毛巾,以及四四方方小袋装的洗发精和沐浴露。

白送的也没用,自己带着洗浴用品呢,就把这些小袋的洗发精拿回家,随手扔卫生间抽屉里。

这回宋茯苓让她爸在空间里找个小盒子装点洗发精,她爸抠抠搜搜的不知从哪翻出来这袋装的洗发精和沐浴露了,说用袋装的方便,好揣,就先用这个吧。

这个也太香了呀,别看过了这么多年有可能是过期的,但挡不住它是飘柔牌,几个妇女被香的直吸鼻子。

更何况,那黑乎乎的袋子是什么玩意。

说一千道一万,古代没有塑料,凡是塑料制品他们都稀奇。

钱佩英被围观不好意思。

之前她就说不洗不洗,都大逃亡了,还臭讲究什么。

闺女非得让她洗,说:“妈,您是闻不着你身上的味儿吗?您在骡子车上做饭炸油条,又给我搭帐篷出一身汗。现在又不让您逃亡,也不赶路赶车,情况允许的话,咱俩还是洗洗吧,我怕长虱子。能晚长一天虱子算一天。”

就这么的,觉得孩子说的有道理,就找个旮旯洗了。

王婆子小儿媳对钱佩英:“三嫂,一会儿这袋子能借我用用吗?我也洗洗。”

这位是个岁数小爱俊的。

也有几个人说,这地方选的好,让家里丫头也过来洗把脸,擦擦脖子胳膊啥的。

钱佩英同意了,只是:“这袋子,一会儿最后谁用完给我收起来,我还有用呢。也别给我刮破了。”

转身她就叹气,对宋茯苓道:“跑这古代,咱家以前用来装垃圾的袋子都成了好东西,唉,谁能想到呢。早知道,当初多买点儿。看来啊,到啥时候家里也得多备货。”

宋茯苓仰头看天,心想:要是她能进空间就好了,要是老天爷再疼疼憨人,能让她上淘宝买东西就好了。

第四十五章 又来七户

“爹。”

宋福生坐在木墩上回眸,冲宋茯苓摆手:

“你咋还不上树睡觉。放心吧,不就等着泥包底下八个窟窿烧红了,就用泥巴给它们烀上,然后再给顶口也封上嘛,我会。也记得你嘱咐的等泥包彻底冷缺再开窑,快睡觉去吧,我看着。”

宋茯苓披着湿头发跑了过来,围着泥包转了一圈。

看到顶口的烟呼呼的冒,知道这是引发的上升气流,排发气体在燃烧。里面的火也会逆着气流方向往下延烧,火会消耗掉上升气流的氧气,只有这样,最上面烧好的木炭才不会直接被烧成灰。

要不然全成灰了,还玩什么,哪有木炭。

“我在这晾头发。爹,您也去洗洗,带着米寿,叫上四壮。我也不好意思让四壮和牛掌柜去洗澡,反正你们都洗洗吧,尽量干净点。爹,你看看你都造成什么样了。”

闺女不说,宋福生也知道自己造的没人样。

就笨琢磨吧,又掰苞米又盖帐篷,玩泥巴烧木炭,上山下河哪能有好。

宋福生低头看了眼自己衣裳,扒了两下头发,笑自己,心想:

这可真是指甲短,净受伤,手指扒的硬邦邦。

一天下来,腿发酸,手发麻,膝盖疼的直咬牙。

牙发黄,脸沾灰,头发造的像草堆。

大拇脚趾露着头,脚趾盖子造却黑。

“那行吧,我也去洗洗。我告诉你闺女,你就只能搁这坐着,现在天黑了,十米外都不安全。你要是上厕所喊你娘,别,你娘就算了,她除了尖叫啥也不会,喊你姑母陪着。先拿手电筒照一圈。咱这地方有火光又冒烟,一般野兽不能来,但是那蛇啊它……”

“哎呀,爹,快别啰嗦了。”

没一会儿桃花也来了,大丫二丫也来了,她们之前用宋茯苓给的澡豆也简单擦洗了一下。

澡豆就是古代人洗脸洗澡用的,宋茯苓很大方,不仅给她们澡豆勇,还把从古代家里揣来的面油拿出来给几个姐姐分着用。

这不嘛,几个姐姐只经过一天时间,就越来越把宋茯苓当最亲的妹妹,听说宋福生离开了,这面就剩妹子一人,纷纷跑了过来。

“你们怎么还不去睡觉?大丫姐二丫姐你们不累吗?”

在宋茯苓看来,大丫二丫是真不容易,虽然她这一天也没招消停,但是她是自己找活,而大丫和二丫是马老太安排,一刻不得闲。

马老太让大丫二丫和其他几户人家的丫头们挖野菜晒野菜,挖不着了,不放心往远走,就让在附近拾柴火捡干树叶。

这要是真下雨没干柴不完了嘛,而且谁能知道下雨下多久,自然是能捡多少柴火算多少。

大丫姐和二丫姐只喝了两碗苞米面粥,一人吃了一个拳头大的干粮,一干干一天。

干粮还是钱佩英给她们的。

兔子肉?想啥呢,没有,一人只用筷子头挑了点高屠户家之前送的肉酱。倒是宋茯苓、宋金宝和钱米寿吃到了,两个堂哥也没吃着。

就这,大丫和二丫也很满足。

这不嘛,二丫正和宋茯苓嘀咕:要是每回分饭都是你娘分就好了。

大丫也说:胖丫,你这木炭要真能烧出来,奶就不用骂了。她现在不是心疼木炭了,是骂你折腾三叔,说不让三叔睡觉。

宋茯苓笑了笑正要说点什么,就听到有牛车的声音,洞口那面也有很多人说话,好像是有新的人家来了。

几个小丫头站起身一起探头探脑:

“谁来啦?”

“怎么住啊?”

“就是啊,洞里没地方了,新盖的帐篷也勉强才够住,临时搭的棚子是给牛和骡子遮挡的,柴火还没地方放呢。”

谁来了?

宋福生的大伯一家赶到了,外加村里的另外六户人家。

总共又来七户。

在天却黑却黑时来了,确实啊,这个时间又不能接着盖庇护所,怎么住啊。

第四十六章 男人也撒娇

宋福生披头散发爬上山坡,张罗道:“你们几个丫头,赶紧的拽米寿上树,米寿在树下等你们。”

大丫二丫一起问:“三叔,我们也上树?”

之前不是这么安排的,哪有她们的份。

是三叔一家带着钱米寿,最多再算上桃花,那两颗歪脖树搭的帐篷就住不下了。

“别废话,快去,省的他们惦记那地方。我和你三婶不用你们管,我俩再掂掇,大人怎么都好说。”

宋福生本来还想再啰嗦几句来着,比如谁喊你们也不准下来,谁说上去再挤挤也不成,那树上的帐篷承重不了那么多,再整塌喽。

但发现女儿一眼接一眼瞅他,好像不认识了他似的,还越瞅越有点憋不住笑。

宋福生用手撩了一下披肩发:“你爹我不飒爽吗?你娘说像杨过。”

宋茯苓立即咯咯笑出声,这么辣眼睛的发型,由毛寸变长发,她爹也不照照镜子。她娘好意思夸,她都不好意思听。

“爹,你不像杨过,你像走火入魔,像星宿老怪丁春秋,”宋茯苓扯着几个小姐姐一边笑着一边跑走。

离远还能听见宋茯苓甩动姐姐们的手,念着: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这孩子。”

宋福生笑着摇摇头,又甩了下半湿不干的披肩发,自言自语道:“我梳长头发就那么丑吗?我看那古装剧,那里面男的披长头发,还行啊。”

……

这天晚上,宋茯苓他们睡在尚算软和的被窝里。

钱佩英给宋茯苓铺了两层褥子,四个女孩中间夹着钱米寿,身上盖的是两床棉被。

几个姐姐怕宋茯苓冻到,让宋茯苓和钱米寿必须盖一床,三个姐姐盖一床,全是从古代家里县城里带出来的,被芯是七八斤棉花,真的挺暖和。

宋福生特意学的编门帘,用草编的厚重门帘也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外面的蚊虫。

小小的帐篷自成一番天地。

她们睡着了,却不知田喜发在树下撒了一些珍贵的防蛇药粉,怕蛇爬上去。

药粉本身没多少,其中有一味草药很难找,以前田喜发上山打猎也不轻易用,舍不得,但眼下这不都是为了孩子嘛。

几个丫头睡着了,也不清楚宋福生和钱佩英根本就没地方休息。

怎么可能有地方休息。

不冲宋福生大伯一家,不讲实在亲戚不亲戚的,就只单说又来了七户人家,这七户人家里从大到小、从十几岁到一两岁的孩子,要一个个站直了排过去能站两排。

襁褓里还有几个月大和一岁多点的孩子。

大人们怎么都能对付,谁能眼睁睁看着那么点孩子没地方睡觉?这一早一晚,十月份了,温差大,山上本来就冷。

宋福生和钱佩英虽做不到舍己为人,但让他们主动让出两个睡觉的地方给小孩子们休息,他们倒是很主动配合。

宋福生也没管宋里正是怎么安排那些新来的人,更没和大伯一家搭话,吵吵嚷嚷间,看了眼他娘,马老太有地方睡就行。

他拿着一床棉被和女儿之前用被套套上的防潮垫,扛肩膀上扯着媳妇手去了泥包那。

和钱佩英说:“你在这等着,别怕,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会儿的功夫,宋福生披头散发的顶替了骡子,把他家已经卸下去的平板车给硬拖了过来,累一头一脸的汗。

平板车前面没有支撑,自然就打斜。

打斜也得这么睡,总比直接躺草地上强,一草一晚的露水可不是开玩笑的,还有虫子蛇呢。

“来吧,媳妇,我搂你,顺便看着泥包,完成闺女交给的任务,也不知能不能烧出来木炭。”

宋福生说完就去铺棉被。

棉被一半铺,一半密密实实盖在钱佩英身上。

他自己是裹一半防潮垫,另一半搭在钱佩英的头脸上,怕蚊虫咬钱佩英。

俩人头凑头搂在一起:“睡吧,有我在,冷就往我怀里钻。”

钱佩英也惦记她老公,怕老宋冻到,紧着说:“我要热死了,你也盖,腿是不是不能伸直,没事儿,你打斜,腿往我这面来。”

宋福生把脸埋在钱佩英脖颈处,忽然撒娇道:“媳妇,我要累死了。手指疼,浑身骨头节疼,脚底板也疼。”

钱佩英轻拍他后背:“那怎么整,累你也要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哪疼我给你揉揉。”

“揉倒是不用了,我不会扎头发,你得给梳头。”

“你不是有记忆?古代发型我哪会。”

“有记忆和会梳是两码事儿。我试了,手笨得跟猪爪子似的。咱闺女还说我像丁春秋。你得给我找几根头绳。”

“好,我老公也开始梳小辫了。”

他们这面温情脉脉,洞口那面却热闹极了。

宋里正怒了,觉得又来的七户人家真是不晓得啥叫累。

一天一宿大伙也没怎么睡觉,给你们怎么安排你们就怎么听得了,吵吵把火什么玩应。

“你们睡不睡?你们不睡觉,我们还得打个盹。这一天累死累活,你们来了,我们连翻身的地方也没有,都得侧身睡,为的就是给你们腾地方,还想怎么着?不困都给我在外面守夜,搭你们帐篷去,娃子往死里哭嚎也给领一边去!”

新来的七户人家里,属宋福生的大伯娘哭嚎的欢。

宋福生的大伯娘一会儿说家里的娃们没地方躺,一会儿扯住宋福生的亲大哥宋福财说,你大伯腿不行,你看看能不能给安顿个腿伸直的地方。

一会儿又因为别的人家占地方多,她家占少了,她家牛车也被挤的没地方了,牛还没吃草料,大嗓门直嚷嚷。

等终于消停点儿了,硬是给宋福生的大哥二哥都给抹泪哭跑了,主动把地方让给大伯以及大伯家的几个孙子孙女,宋福生的大伯娘又让她家没出嫁的小闺女翠兰去找桃花她们一起挤挤。

她这想法,让桃花她娘、宋茯苓的亲姑母宋银凤给拒绝了。说那几个丫头已经睡了,另外树上帐篷也住不下,不准去打扰。

大伯娘一听又开始抹泪,领着她小闺女翠兰坐在洞口哭。哭命苦,哭她二儿子宋福寿和他们分开走了,去丈母娘家接媳妇,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情况。

整个过程,脾气暴的马老太压根就没参与。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你们还是不累,人累大劲儿哪有精神头吵架。明知道你烦人不讲理,听你说话从心里往外的膈应也不愿意搭理你,没力气吵,只想睡觉。

马老太没出头,之前七户人家里的王婆子不干了,高屠户的大儿媳也不干了。

干啥呢,坐洞口大半夜哭丧啊,别人睡不睡了。

头回意识到,宋福生的大伯娘照马老太差远了。

磕磕绊绊中,入了深夜,有地方睡觉的全都休息了。

没地方的三五人一伙支起火堆,男人们一边看摊值夜一边打盹。

还有的,比如宋福生的两个亲哥哥和高屠户家的俩小子,干脆爬上山坡,找到宋福生烧泥包的地方,弄两个大石头往那一坐,听着板车上宋福生的呼噜声帮忙守着泥包。

给他们冻够呛。

把自己睡觉地方倒给别人了,这可真是做好人好事不容易。

后半夜也不知是凌晨两点还是凌晨三点,嗷的一声狼嚎声,紧接着像十几头狼一起附和似的也跟着嚎叫,宋福生从梦里惊醒。

他本想利索地坐起身,但是板车打斜啊,一个没注意霹雳噗窿的掉下车。

睁眼往四周一看,心吓得噗通噗通。

就笨琢磨吧,大半夜的,好几个大老爷们坐那瞪眼直勾勾看他,是不是也吓够呛。这几个人是啥时候来的?

宋福生小声道:“有狼叫。”

他大哥说,老三,山上有狼不正常吗?

“是狼群啊狼群,它们叫唤了。”

他二哥说,老三,狼本来就会叫唤。叫唤它们的去呗,离咱老远了,你吓破胆了?你听,还有别的野兽叫呢。

宋福生:“……”

第四十七章 收获(二更)

宋福生的心里话:住原始森林,有狼的山上,谁住谁知道,哎呀妈呀好害怕。

但他面上不怂,给媳妇盖好棉被,又用防潮垫给钱佩英脸盖上,别被蚊虫叮咬。

话说回来,只能用防潮垫盖,这个飘轻的。要是用棉被,给捂死了呢,睡觉戴面具也难受。

他又凑到钱佩英跟前儿仔细瞅瞅,心想:媳妇这是梦见什么了,两脚两腿使劲,梦见双十一和618啦?正在疯狂抢货?唉,幸福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整个过程,宋家老大老二为避嫌,脸扭向一旁,没好意思瞅三弟和三弟妹,只在心里嘀咕:多大岁数了,都什么情况了,还黏黏糊糊。

高铁头倒是一边挖坑一边瞅,打心眼里觉得他要是娶了桃花也能这样对待她,且在心里很尊敬宋福生。

说来也怪,以前高铁头也见过宋福生,那时候他对宋三叔的印象就俩字:能装。

弄得他一点儿也不羡慕读书人,觉得读书人活得假模假式,张口之乎者也装斯文,说话做事不实在。他爹高屠户也是那么评价。

但只这一天接触下来,高铁头对宋福生的感官就变了。

这一天一宿,宋三叔所有的精力都用在护好妻女身上,不言不语也不多掺和别的事儿,哪方面不懂就去问大伙,编门帘子做帐篷,一心一意让妻女吃好住好不吃亏。

脸上仅有的几次笑意也全是在冲三婶和胖丫笑。

不知怎的,十八岁的高铁头虽然不想一生只得一个丫头,但是他很羡慕宋福生拿女儿拿媳妇当宝。

宋福生发现高铁头总瞄他,用下巴点点泥坑:“你挖什么哪?大半夜的。”

高铁头挠了挠后脑勺:“不是烧木炭?我看你就这么挖的。”

“我这还没烧出来,你就学我?”

“我信三叔。”

宋福生好笑,他都不信自个儿,别人倒对他挺相信。

“来吧,大哥二哥,帮我开窑,成不成在此一举了,免得铁头白费功夫。”

好好的泥包,只三五下就被几个男人掏的稀巴烂,泥包里面热气腾腾。

宋福生跪坐在地上往外扒拉,最开头扒拉出来的全是没烧透的木头。

他大哥宋福财和二哥宋福喜在一边嘟囔:“完了,根本不成。”

给宋福生膈应坏了,费了六个多小时,还没完事儿呢就嚷嚷完,完啥完,一个个的不会说话。

紧接着扒拉出来烧透的木渣,宋福生心里也有点泛凉,要没戏。

拿着大长棍子又是好一顿扒拉,扒拉的他满脸灰,白洗脸洗头了。

哎呀,哎呀呀,哎呀呀哎呀呀:“烧出来了,你们看看,这就是木炭!”

几个男人全凑了过去,又特意点了几个火把照亮,掰了掰干唰唰的木炭,烧透的木炭清脆有光泽。

几个人兴奋了,宋二哥带小跑举火把下山坡取筐,宋家大哥摩拳擦掌:“老三,就着这泥包再整一锅吧,估摸现在弄,晌午就能又烧出一锅。”

高铁头在那面挖坑的更卖力了,呼哧带喘道:“我就说三叔准成。昨儿傍晚我就不该和田叔他们去围栅栏,早点学三叔,现在我家也能收拢木炭了。”

又指挥他三弟,让去帮宋福生往外扒拉木炭,因为宋福生想钻进泥包里收集,烧一锅不易,一烧烧大半天,一点儿也不想浪费。

“三叔,让我三弟爬进去,您别钻。”

“对,三叔,我进去,我看你洗澡了,正好我没洗,我来。”

早上四点多钟,山上也不知是什么鸟叫,一会儿咕一声,一会儿咕一声,钱佩英醒了,睁眼看了看天,有点晃神。

啊,对,跑古代来了。

探头一瞅吓一跳,好些个爷们在热火朝天挖坑造泥包。

宋福生手舞足蹈冲钱佩英道:“你看看,真造出来了,我收拢两筐,这回天冷不怕了,咱有烤火的。”

第四十八章 吃的比蹲监狱还不如

钱佩英心里也挺高兴,没想到真成了,没白忙活。

不过,“这么多人在,你咋不喊我一声。我在这睡的呼呼的,谁来谁能瞅见,多难看。”

“怕什么,瞅你能咋地,”宋福生心情很不错,小声问道:“你睡咋样?”

钱佩英叹气:在山上,还是在不平稳的打斜推车上,那能睡咋样。和蚊子奋战了一宿呗,弄的蚊子没吃饱,她也没睡好,蚊子和她都不容易。

“老宋,你外头穿件衣裳,我去给你找。一早一晚冷,你看你大鼻涕都冻出来了,感冒可不是开玩笑的,咱家又不是没有衣服。”

宋福生赶紧拉住钱佩英,让别找衣裳,不够拆行李卷麻烦的,他不冷,但他饿。

后半夜两点多钟就起来,一直忙活,大哥二哥肚里也饿的咕咕叫,让赶紧做饭去,整口热汤他就能缓过来。

钱佩英应了声,本想归拢好棉被抱走,宋福生也没让。

说你放那吧,等待会儿闺女醒了放她帐篷里。现在这里有十多家,人多容易拿乱,衣服被子和自家的行李卷白天都放在树上帐篷里。

“老三,你看看是不是这么弄?”

宋福生赶紧应和:“嗳?来啦,我看看。”他成了烧木炭顾问。

宋里正咳嗽着爬上山坡,没歇口气就夸道:“看来还得是读书人呐,脑子就是活,没想到真烧出来了。”

宋福生的亲大伯宋老汉在后面接话道:“那是自然,我们家生子自小就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娃,别人家十个八个垒一起也抵不住他一个。”

宋福生觉得,你这不是架空我吗?让别人听见了怎么想。

“可不敢,到什么时候咱也是个泥腿子,什么读不读书人的,我最多也就是认几个字,没啥大学问。”

大伯说你还没大学问?

当年你考中案首;当年敲锣打鼓你考中童生,我心里可欢喜;这些年别人怎没进城里教书,只有你,你在大伯心里顶顶聪慧,一顿话当年,一顿夸。

话音一拐,宋大伯坐在石头上捶着伤腿道:

“现在你又倒弄出木炭,别人咋不会?

这不都是学你嘛,他们学你能有你烧的好?

生子啊,你福禄哥他们去盖庇护所了,要不然晚上没地儿住。你给大伯也烧一窑,我这腿和家里几个娃啊,一点儿受不得凉,你受累了哈。”

说完这些,宋大伯对叼烟袋的宋里正道:“咱生子,就是能干孝顺,我爹没前就嘱咐我,让拉扯一把,说不白拉扯,生子错不了。”

宋福生终于听明白了。

啊,原来不是要架空他,是要给他戴高帽占便宜。

不摆大伯长辈身份了,开始和他玩怀柔,缓和关系用心良苦还给他死去的爷搬出来了。这老头子一天花样可多了。

宋福生没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像没听着似的,蹲下身抠泥包下面的八个通气孔,又弯腰去高铁头那指导怎么弄。

宋福生的大哥宋福财,看了眼在等三弟应承的大伯,看大伯坐石头上脸带笑,就大伯一人坐那笑,笑容都快要撑不下去了,眼巴巴瞅三弟。

里正爷在旁边直吧嗒烟袋锅子也不搭话,他实在是替大伯尴尬。

怪抹不开脸的。

宋福财心里叹口气。

爷爷留下的一头牛,弄得亲大伯不像亲的,娘天天和大伯娘骂街,本该最近便的亲属现在闹的很生分,满村里人看笑话。

他们哥仨其实不想这样。

爹没了,大伯本该是和他们最亲的,稍微差不多些,他们真能拿大伯当亲爹似的孝敬。

唉,算了,别琢磨那些了,都混到这份上,有今天没明天的,都活着就行。还是希望大伯好好的,这年月家家户户想太太平平过日子实属不易。

宋福财闷头干活憨憨道:“大伯,你坐着,我这泥包里烧出来的给你,就够你一家使了,中不?就这些了,多了也没有。”

“中,中,这就够用了。”宋大伯很意外,寻思匀一筐就不错了,没想到都给他,特意多瞟了两眼宋福财:“阿财也是个孝顺的。”

而宋福财是不住地瞟三弟,怕宋福生不高兴,三弟城里人脾气大。

二哥宋福喜也一边干活一边偷瞄,一会儿看大哥,一会儿看三弟。

宋福生感觉到了。

大伯不大伯在他这算个屁,可大哥二哥快赶上看他脸色过活了,你说这俩哥哥得多实诚。

“大哥你抓紧时间干活,这天要是真下雨,什么也烧不出来,大伙都加把劲儿。”

“嗳,老三,你放心,你困觉找地儿眯着去,大哥准保整明明白白的。”

宋福喜也让宋福生赶紧走,去看看饭得了没,去吃口热乎饭,说三弟你是读书人,身子骨不扛造。

一直旁观的宋里正,点着头笑,心里可得劲儿了。

对他家几个孙子说:“好好烧,烧多些,给后来的那几家也匀点儿。”

“知道嘞,阿爷!”

其他几家也嚷嚷道:“我们也能匀一些,放心吧里正爷,都不能眼瞅着。他们盖住的,我们烧炭。”

男人们这边很和谐,山坡上左面挖泥包造木炭,右面在热火朝天盖庇护所,洞口女人这面就不那么美好了。

王婆子生气,这谁干的啊?

她前脚让小儿媳去溪边挑水,挑完水倒在宋茯苓做的过滤桶里,把面盆放在出水管下面,转身去搭火做饭。

这一天下来,大家都这么办,谁用水谁去打。

转头再回来一看,她那盆被别人踢旁边去了,过滤完的水全让别人接走了。

王婆子拍腿骂道:“懒牛屎尿多,接着个水你也占便宜,个懒婆娘浑身长蛆的东西,猪都比你勤快。”

王婆子小儿媳问,娘你骂谁呢。

王婆子说:“我哪晓得我骂谁,我又没看着是谁干的。”

“那你快别骂了,不清楚的以为你骂我和两个嫂子懒呢。我再去打水,你可别费那力气了。”

洞口里,高屠户的大儿媳也和后来的一家吵了起来,后来那家媳妇叫李秀。

高屠户的大儿媳说,我家好心给你让地方,弄得我二弟三弟跑坡上去瞪眼坐半宿,就冲你家孩子还在怀里抱着,是可怜你家。

可你家能不能讲究点,那是我家娃的褥子,你不打招呼就直接拿过去裹孩子。

裹也行,你不能让孩子给我褥子尿的呱呱湿,让我孩入黑垫啥。

李秀抖搂褥子:“晾晾不就完了,喊么,你吓着我儿了。”

高屠户大儿媳一噎。

马老太和钱佩英这面倒是还算消停。

本来大伯娘也出了幺蛾子,派她家翠兰过来说:“老婶,大嫂二嫂三嫂,我娘一宿没睡,头疼好像病了,她说躺会儿就不埋锅造饭了,能不能让我爹我哥他们过来一起吃,咱都一家人。”

马老太歪头冲大伯娘方向,嘴都张开了,正预备气运丹田大骂几个回合,钱佩英一把抓住她胳膊,笑着对翠兰道:“行啊,不就做顿饭。你家粮放哪了,我和你过去取,保证做足足的,让大伙放开量吃。”

翠兰跑了,可不敢让钱佩英动她家面袋子。

没一会儿大伯娘从洞里出来了,特意选个离马老太远一些的地方做饭。

马老太撇嘴,抱胳膊脸上得意,可她再一转头脸色变了。

改她一把抓住钱佩英的手:“不用你做饭,给我歇着去!”

熬菜糊糊的何氏和朱氏,一起看钱佩英和马老太。

钱佩英装没听懂:“你别这样,小点儿嗓门,让人听见太偏心了。大嫂二嫂干活,我歇着?”

“谁偏心了?我是让你别动我粮袋子。你一做饭,妥了,咱过后一家子就得饿死,你给我起开,用不起你。”

马老太不停抠钱佩英手指上沾的白面,一点儿也不浪费。白面和(huo)水了,自然就沾钱佩英满手。

钱佩英往后面躲:“不能只吃黑乎乎窝窝头,梆硬的,咽不下去拉嗓子。”

“拉什么嗓子?三顿糊糊能跟上碗就不错。我是特意早起支锅,一眼没看住你,到头来你还是祸害我白面了。”

钱佩英也无奈,顿顿做饭顿顿吵几句,这老太太楞是不松手掌勺的大权,真是吵不起。

就这饭,饭前能把人饿的火烧火燎,饭后跟没吃似的,腹内空空,咋吃都饿。真的,她现在吃的,在现代猪都不稀罕吃。

宋茯苓就是在这样吵吵闹闹的氛围中醒的,才睁开眼就看到钱米寿鳖嘴坐在那。

“你怎么了,要哭啊?”

宋茯苓意识里,四五岁孩子早上应该喝奶,爸爸去哪那节目就是那么演的,喝******喝******。

米寿也没奶喝,估计睡醒一觉心情不好想哭。

钱米寿心想:我哭什么啊,我能哭给谁听。哭得有人惯着有人哄,哪有人惯我哭。

“姐,你太懒了,真能睡,还不起。大丫姐二丫姐都下去拾柴了,桃花姐给你烧好了洗脸水。”

宋茯苓一愣,用胳膊肘支起身子:“我懒,我懒我的呗,我又没让你懒,你瘪嘴干嘛。”

“我着急下去,可你枕着我糯米砖头。”

破玩意一天当宝似的,走哪背哪,也不怕小小年纪驼背:“给你给你,都给你。”

……

用篦子馏的窝窝头出锅,野菜不好的地方捋下来切碎放进玉米面糊糊里搅合搅合,一点咸盐都没有。

别说钱米寿小人牙口不好,艰难啃着,宋茯苓捏鼻子不想吃,就是宋福生也是硬往下咽。

宋茯苓说:“爹,这十四户人家,谁家最困难啊?咱俩拿着窝窝头蹲他家吃饭去。看他们吃的更惨,咱俩就能咽下去了。”

宋福生没回答谁家最困难,他是蹲在那小声唱道:

“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监狱里生活是多么痛苦呀,一步一个窝心头……”

第四十九章 比上不足,比下真有余

马老太头一回这么嫌弃她三儿。

这要是在家,即便往年收成不好,三儿一家回来她就能做饭做的足足的,张罗最好的。

毕竟再挨饿吧,守着一亩三分地心里也有底。

但现在是个啥情况。

常言道,晴带雨伞,饱带饥粮,这都是有数的。往后还不知什么样,可不就得省点吃。怕有个万一,二十多口人,她哪个也不想给饿死。

可这怎么的,挺大个老爷们竟事儿呢?

先头说,娘,不能两顿饭,喝稀吃不饱,她改三顿。

后来说干活累,得有干粮,她这不也做窝窝头了嘛。

其实马老太打心眼里都不想做干粮来着,纯属是为那话是三儿提的,换个人,早骂一边去了。又不赶车又不赶路,现在算歇脚,饿着点儿就饿着点儿,也饿不死。

结果可倒好,一点儿不领情,这算是满足不了了。又嫌弃窝窝头梆硬,又说肚里没有油水。

马老太真想撒泼问问老儿子:“你看你娘我这骨头渣子里有没有油水,你嚼嚼啃了吧。”

“来,娘,你跟我过来,我和你说。”

“你别和我说话,上一边去。”

宋福生硬拽着马老太,硬是往马老太嘴里塞麻花。

马老太嘴里被强塞麻花,吐舍不得,不吐吃了更来气,那些油啊面,明知道要逃荒三儿一家还能祸害金贵物。她念叨一百来次了,念叨一回心口窝疼一回。

“娘,你吃吧,咱们不能还没等逃身体就造完。现在有吃有喝大伙一起,你别什么东西都攒着,咸菜疙瘩肉酱半只野兔,你放长毛了不如吃肚里。我说了让钱氏做饭,您怎么就不听。”

宋福生又说:“娘,你把心放肚子里,我会豁出一切不让您挨饿,有我一口吃的,就有您的。这人呐,一天得吃油得吃点儿盐。”

马老太听没听进去,宋福生也不清楚,车轱辘话翻来覆去说,甚至发过脾气,但回头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他娘就是不撒手大马勺。他知道,那是因为老人心里太担心以后,劝是没办法劝的。

小孩子们一人半根麻花,宋福生安排的,钱佩英分的。

分到宋福财家的大郎和二郎,两个半大小伙子都不要,宋福财也说不用给他们,留给胖丫和米寿吃。

钱佩英没同意:“没多少,就半根,拿着,大郎二郎在我眼里也是孩子,多少吃点儿,肚里有油水。”

大郎把分到的半根麻花递给何氏:“娘,你吃,这两天你都不说话。”

何氏直抹眼泪,推拒麻花不要。

二郎把麻花掰下一半,往宋福财嘴里放:“爹,你也尝尝。”

宋福财拍了下二儿子后背,又看了眼婆娘何氏。自从跑一直到现在,第一次态度软下来咕哝道:

“快别惦记他姥家了,尝口麻花,一年到头也吃不着的好东西,你哭死也不抵用。凡事儿往好想,备不住过两天咱也能家去,不用跑了。”

宋福喜他家是因为仨孩子,大丫二丫金宝,所以他们家分一根半。

宋金宝习惯性地想抢两个姐姐麻花。

宋茯苓咳嗽一声。

胖丫姐说不抢有干饭,大米干饭,宋金宝挠头,手又缩了回来。

要说他个小孩子,为什么能忍痛割舍眼前利益,很信宋茯苓呢?直觉,没错,就是这么玄之又玄的相信。

倒是朱氏不管那个,一把抢过两个女儿手里的麻花。

宋茯苓也不能咳嗽提醒,总不能插手人家亲妈欺负自己生的女儿吧。

宋福喜大概是感觉到宋茯苓一直在瞅他家,三弟妹钱佩英也瞅,他回身看了眼有些挂不住脸,冲朱氏皱眉:“弟妹给大丫二丫的,你抢过来干甚,快给丫头们,都是孩子,不是你生的?”

朱氏小声嘀咕:“我又不吃,是想着给她们放起来。”嘀咕完把麻花重新递给大丫和大丫,且用眼神警告俩闺女,意思是你们得主动给弟弟金宝留些。

只一天一宿的时间,宋茯苓就很看不上她二伯娘朱氏,认为这人心歪。

你说你本身就是女人,怎么还能这样呢,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竟然不疼惜。

可别说古代女孩将来嫁人是泼出去的水,那怎么姑母和姑父田喜发对桃花姐很好呢,人家也有儿子虎子哥,你再看看那一家五口,算上田老太太,半根麻花五口人分,当奶奶的也不偏心孙子,孙子孙女一样,吃的脸带笑很香甜。

有些时候,这就是幸福。

宋茯苓才在心里吐槽完朱氏人品有问题,对女儿们不好,旁处不远的地方就乱糟糟闹了起来,那家媳妇是比朱氏还不如。

打闺女用烧火棍打,像打生死仇人似的。

宋茯苓的姑母宋银凤解释道:“三弟妹,你不在村里不知道,这李秀啊,她怀里抱的那个才是她亲生的,现在正追着打的是前头女人留下的,她是继母。”

钱佩英问:“前头那个死啦?我怎么听着吵吵把火不像?”

宋银凤摇头,犹豫了一番怎么说,主要是怕三弟妹多想,但是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

“没死,就只生这一个丫头,生的时候伤了身子,往后不能再生被休了,是咱邻村的女人。现在也没改嫁,在娘家看哥哥嫂子们脸色过活。

话说回来,那赵富贵平日里是挺老实的人,没休原配之前,俩人日子过的也性,是让他娘撺掇的生儿子又娶了李秀。

李秀就是前两年别处闹灾,她从山上跑下来的,长的还算清秀,咱也不知道她是哪人,她对村里人讲说是和家人走散了。

赵老太一死,赵富贵人老实,李秀又得了儿子,她彻底当家说的算,前头留下的闺女可不就受罪。”

钱佩英一点儿也没多想,没往自身实际情况联系,主要是她没那个自觉,往前走了几步说:“艾玛,可不能这么打下去了,孩子不打完了嘛,那丫头我看也就八九岁。”她还惦记拦呢。

“啥八九岁,十二了,叫春花,吃不饱长得小。”

而宋茯苓早跑过去了。

大丫二丫觉得,胖丫胆子怎那大,还往人堆里钻,她们看打人都害怕。

宋茯苓钻进人堆前排听懂了,李秀为什么往死里打春花,大伙又为什么得知原因后不怎么劝了,没法劝。

因为挨打的春花真牛。

春花趁着李秀和她爹去抢收玉米时,把家里仅有的半袋子精细白面背到邻村送给她亲娘。

然后怕李秀发现,春花把生石灰、噢,就是农村有的人家养猪,为了让猪圈保持干燥用的,或者谁家盖房子会用到的生石灰装进一模一样的面袋子里放推车上。

那生石灰颜色和这古代磨好的面粉差不离,继母李秀也就没发现,一直到刚刚,要给怀里的亲儿子煮点面汤才得知。

春花鼻口流血,头发被抓挠的似乱草堆,像难民一样的细胳膊伏在地上,手背被烧火棍烫的通红,趴在那奄奄一息。

春花她爹赵富贵抱着头蹲在一边,也不管媳妇打女儿,也不看女儿被打成什么样,就像抱住头就不用面对现实似的。

在李秀又一次要抡起烧火棍往春花后背上往死里抽时,高屠户看不下去眼了,站出来道:“你打死她,粮食就能有了?心怎恁狠。”

李秀被气昏了头:“放你娘的屁,你说的倒轻巧,你给粮食?我小儿上你家吃去,我全家都上你家吃去,让你管闲事儿。”

高屠户一把岁数被气个倒仰。

宋里正被扶了过来,老爷子有点咳嗽,刚吃口饭就回庇护所躺着:“干啥呢,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指挥人帮忙把春花翻过来,一看这女娃娃被打的太惨,宋茯苓蹲下身用毛巾给春花擦脸,钱佩英也问:“孩子,你没事儿吧?能不能说话?”

宋里正怒了:“赵富贵,你要再不管你婆娘就给我滚下山。我们是管不着你家闲事儿,我们可以不和你家一道走。福生好心好意告诉大伙逃命,不是让你带个搅屎棍,我们和这样的也凑不到一堆儿。”

高屠户他大儿媳说:“来吧,把春花背我家火堆那,我家有米汤,给她洗洗喝些,唉,真可怜。”

宋茯苓说没事儿,她家火灶就在一边,她家有玉米糊糊,新煮的还有剩。

才赶过来的马老太,在人群后面正好听见小孙女说这话,翻个大白眼。

宋茯苓给春花倒了碗粥,又顶着她奶瞪她的视线给了春花一个窝窝头。

也就过了一个时辰,宋茯苓就发现她帐篷下有半袋子生石灰,就放在树根那。

“爹,爹你快去问问赵富贵,春花是不是走了?”宋茯苓找到宋福生急道。

“什么走了?”

“离家出走。”

山坡上烧碳的人立刻下来了几个,宋福生问赵富贵你闺女呢,赵富贵又一副窝囊样抱头,抱了一会儿才说李秀不容春花,说春花在这就不给饭吃,他让闺女回村去找她娘了。

遇事不愿出头的宋福生,气的连踹了赵富贵两脚:“我们紧着嚷嚷抓紧干活要下雨要下雨,躲山上就是为躲雨,你看看那面阴上来了。十岁多的丫头走回村里得走一天一夜,你也放心?你个当爹的什么玩意!”

宋福生才骂完,山坡上就传出小孩子凄厉的叫声:“啊!!!”喊的都不是动静了。

大伙表情一慌,怎么了?王婆子家的小孙子被蛇咬了。

与此同时,豆大的雨滴随之掉落。

雨,说下就下。

第五十章 先顾好自个儿

这是山上,路不好走,走迷糊了容易转进深山老林。

有蛇,有狼,下雨了。

赵富贵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愣愣地仰头看天,像才反应过来似的。

闺女不能一人下山走,李秀哪怕要连他一起饿不给饭吃,他也要给闺女领回来。

赵富贵跺了下脚,两手使劲拍了下腿,大声叹了口气,嗖嗖嗖就顶雨往山下跑去寻春花。

而此时也没人关心他去哪,没有人关心春花了。

甚至有些妇女在之前春花挨打时就认为:那就是春花的命,她命不好,她爹都不当回事儿,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她们在娘家婆家见过太多苦命的女人,早麻木了。

一个个往被蛇咬的出事地点跑,很怕是自家娃被蛇咬,扯嗓门唤自家孩子:

“狗剩?”

“栓子啊!”

“二娃?”

“蒜苗子!”

宋福生是喊:“茯苓啊,茯苓?”跑到宋茯苓跟前儿,架起女儿的胳膊拖拽着就往帐篷处跑。

“爹,春花那个?”

“春什么花,快点儿,上树躲雨,浇感冒了。”

宋福生推着宋茯苓往树上爬,又嘱咐道:“你听见没?都有人让蛇咬了,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给我下来,我去找你娘,找米寿……不能是米寿被咬吧!”

说曹操曹操就到。

钱米寿背着他沉重的小包袱,一路斜线张开手臂跑来,喊道:“姑父,姑父,快扶我上树。”

他怕糯米砖被浇坏喽。

后面跟着钱佩英。

宋福生一把给钱米寿逮进怀里,对准钱米寿的屁股就是一巴掌:“野哪去啦!”

“哎呀,你打他干啥,快给抱树上去。”钱佩英拦着不让打。

钱米寿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也不敢吱声,钻进帐篷先瞅眼他姐,溜边把鞋脱了,又用小手抹抹裤腿上沾的泥点子才爬了进去。

紧接着钱佩英也上树了。

宋福生是最后一个上去的。只耽误这么一会儿功夫,他衣服后面就全湿了,头发也湿。

进了帐篷刚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接过女儿递过来的毛巾还没等说话呢,钱米寿就扒拉他,奶声奶气道:“姑父,拖鞋。”

宋福生拖掉草鞋。

“姑父,你脚有泥,快擦擦。”

“姑父你太脏了,你把衣服也脱了吧。”

宋福生不可置信和钱米寿大眼瞪小眼,心话儿:我累死累活搭的帐篷,我进来躲会儿雨也不行了是不?什么孩子,你干脆给我撵外面去得了。

钱米寿一看,姑父面色不善,算了,算了算了。

他凑到宋福生跟前儿一顿忙活。

把宋福生坐在下面的褥子拽出来,把宋福生附近的棉被也倒动到他和宋茯苓身后,又翻腾着找出一块干布递给宋福生:“姑父,用这个擦,别用姐姐的。”

钱米寿心里,姐姐那擦脸巾实在是太好,没见过,可软和,老大一块,给埋汰的姑父用,白瞎了。

钱佩英本来是不想笑的。都什么情况了,好惨,总笑啥,跟傻子似的,可她还是没控制住笑出了声。

宋福生听到笑声也被气乐:“行了小大人,别忙活了。你放心,你姑父我没资格坐褥子,我直接坐板子上,不弄脏你们的行李,行了吧,唉。”

第五十一章 最怕的动物

空气里带着一股泥土味,雨滴拍打着尘土泥草树木。

狂风卷着豆大的雨滴打斜而下,掉到地上溅起一阵阵白雾,像翻滚的浪花似的。

外面一片乌沉沉、雾蒙蒙。

帐篷里也昏暗。

风总卷起门帘子,雨打斜拍了进来,钱佩英现给门帘子安了两根绳,在里面给绑住。

宋茯苓猫腰站起身检查帐顶,怕有漏水的地方。

还好,爹娘在搭的时候就把帐顶一层层盖的很严实,最里面的一层是一大块油布,油布挡住整个仗顶还有多余,瞧上去比那些人对付住的庇护所强多了。

宋茯苓放下心来,盘腿坐下,和弟弟一起身上围着棉被,被子里面是一个热乎乎的水囊用来暖两人脚丫,偶尔捞起水囊放肚子上暖暖。

钱佩英手上也有一个,不过她总惦记把水囊放在宋福生的脚心下面。

能不惦记吗?

打从上山,宋福生就将脚上鞋脱了,穿的是马老太编的草鞋。

草鞋扛造,方便,不怕脏,有时候得光脚踩泥,做泥包、下河、打水,钱佩英眼里,她家老宋脚底一直就没热乎过,怕凉出病。

宋福生光膀子穿大短裤,身上也围条棉被。

这不嘛,米寿嫌弃他埋汰,可不就得都脱喽,再说衣裳也湿了,穿身上难受。

宋福生一手拽了下滑落的被子,围紧了些,一手端着女儿用保温壶盖装的热水,抿了口热水摆手对钱佩英说:“快热乎你的吧,我不冷。”

“也不耽误事儿,水囊就放脚心下面呗儿,热乎的。”

宋福生再次拒绝,不够麻烦的。稍微掀开一点点门帘看外面,边探头看边愁眉锁眼叹气。

宋茯苓问:“爹,外面还有人吗?大伙还在那?能听见他们说话不,到底是谁家孩子被蛇咬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福生掩好门帘,掉到手上的雨水随意的蹭蹭棉被,蹭完才回道:

“恍惚瞅见,一堆人还在那上面,顶雨救孩子。

笨寻思吧,被蛇咬了还能有好。

我告诉你们,被蛇咬了,不能瞎移动,不能走,得原地呆着。

估计正用布条麻绳扎紧心口呢吧。唉,得多扎几节,扎紧点,别蛇毒蔓延,完了得用小刀切伤口,挤出黑血,挤的见到红血其实也不咋安全。

要不说蛇霸道哪,如果看着还是一节一节发黑就得截肢。

也不知道那些人知不知道。”

钱米寿听得瞪大眼,动刀子,挤血?

宋茯苓一听得截肢,我天。也是,这古代没医院,没地儿打血清:“爹,如果截肢完还有中毒症状怎么办?”

宋福生和女儿对视:“再向上切一节。”

钱佩英翻白眼瞪宋福生。本来就阴天,外头又是雨又是雷,刮的那风也跟妖风似的,说这吓人,切火腿肠呢,一节一节,血糊拉的。

钱佩英打岔:“快别问你爹蛇了,你爹害怕,没看都没去帮忙嘛。”

宋福生发觉,钱米寿一个几岁小娃,一听他怕蛇,立即用姑父怕蛇、姑父真完犊子的眼神看他,他对媳妇啧了一声。

和孩子说那些干什么。

钱佩英没管宋福生面子不面子的,继续道:“你爹小时候淘的没边,不大的时候跟人后边爬山上去,亲眼看见村里一老头被蛇咬,打那之后他心里有阴影,最怕蛇。”

宋茯苓没听说过这茬,追问道:“后来呢爹,那老头后来怎么样?”

宋福生叹息:“能啥样,摆好香烛纸钱,唢呐一吹,白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呗。”

第五十二章 为娘的一颗慈母心呐(三更,为游雪打赏万币+)

钱米寿眼睛睁得圆溜溜:“死啦?”

宋福生冲他沉重的一颔首:“咬完没一会儿就死了,在我眼么前,死透透的。”

钱米寿点头道:“姑父,那你往后走路要注意,本来你就害怕的。”

“恩,你也要加小心。”

钱佩英对那爷俩无语,三十多岁汉子和一五岁小娃,聊的还怪好。

扭身一看她闺女,艾玛,对这个更无奈,瞧那正思考的样。

也是跑古代经历了这些事,钱佩英才终于明白她闺女身边明明有那么多优秀的小伙子,从初中开始身边就围好几个找上学放学,为什么直到工作了还没有男盆友。

这孩子打小被她姥爷带的,有时候可像男孩子。

遇事很少像个正经的姑娘家,害怕了尖叫胆子小之类的,没力气得需要帮忙什么的,除了懒馋这两点像个女孩样,她闺女通常都是男孩思维,遇事第一反应是自己想招,想办法。

那都能自己解决了,也不给别人机会帮帮忙,难怪没对象。

宋茯苓说:“米寿,打草惊蛇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你要记得以后无论干什么,撒尿吃饭洗脸,都要手里拎个树枝子先拨一拨草,拨完了确认安全再去干其他,爹娘你们也当回事儿。”

宋茯苓又说:“我记得书上有写蛇的视力很不好,但是它们嗅觉敏感,很讨厌有刺激性的味道,闻到就跑。要不,爹娘,咱家豁出来一瓶醋,给咱几口人裤腿鞋都泡一泡,晒干再穿上,免得害怕,也能起到个心理作用,再说还杀菌呢。”

宋福生立即赞同:“好,就这么定,豁出来醋了。不过还是用你奶家的吧,咱家的留着吃,她那个不好。”

想了想,宋福生还是不放心,打算把他毕生所知关于蛇的知识传授一下:“记住,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真被蛇咬了,据说咬着不松口的蛇不死人,你们就别嗷嗷的往死里喊,倒容易给它吓着猛咬。吓人的蛇是,咬一下就松口,然后静静第看着你,知道它在看什么吗?在等你倒下。”

宋茯苓挠挠头皮。

钱佩英翻个白眼。

钱米寿搓了搓胳膊:唉,姑父真烦人。

这一家四口,外面是事儿不管,盘腿坐在帐篷里就谈蛇,谈蛇色变。

他们也没亲眼见到,先靠想象力就给自个吓着了。

而外面的实际情况是:

大伙在第一时间就喊田喜发。

没办法,别看他们村离这大山不远,但是小二十年前,被狼活活撕了田喜发他爹这事给吓着了,状况太惨烈,十里八村就没有不知道的。

打那之后,大伙宁可饿够呛也不往后山晃,不寻思打猎物。也对田喜发家心里有点歧义,不怎么亲近。

要知道那几头狼当初是跑山下特意报复的,多吓人。觉得不能和田家走太近,万一又下山报复呢,别不信,牲口野兽有时候记性比人好。

弄到最后,倒是田喜发啥也不惧,长大后经常上山,只是不像他爹活着时上山那么频繁罢了。但多年的积累,他也比大多数人有经验。

田喜发本来正在帮后来的几家人搭庇护所,一听大伙喊他,喊孩子被蛇咬了,赶忙脚底生风跑了过去。

到了近前一看,田喜发没管孩子,先几步蹿了出去,没一会儿他就手里攥着蛇回来。

攥着,活的。

挨咬的娃叫蒜苗子,六岁,是王婆子最小的孙子。

蒜苗子一瞅,好不容易蛇跑了不咬他,怎又给抓回来了,吓得哇一声哭的更惊天动地。

田喜发安慰道:“万幸,没事儿,这是小翠,看眼睛红的有毒黑的无毒,黑的。来,田伯看看咬哪了?”

这时候王婆子他们也赶了过来,吓得不轻,又哭又嚎又打孩子屁蛋子骂不听话,咋能一个人偷偷跑这来了?

他们临时住的地方就怕不安全,特意把草恨不得铲平,到底也没挡住孩子偷摸往山上跑。

也不知道山上有啥,就那么好奇。

王婆子给蒜苗子裤子扒掉,田喜发看了眼,以防万一,转身又往上爬了几米远,把预先准备抓山鼠的笼子取来,把蛇放进去锁上,顺手薅了把只有他认识的树叶。

用树叶擦擦伤处,这才蹲下身把伤口稍微划开些,吸孩子腿根的伤口。

吸一口,打开水囊喝水漱漱口,吸一口漱漱口。

伤口的位置还比较尴尬,蛇再稍微偏一点点,就咬到蒜苗子的小牛了。

所以,田喜发给娃吸伤口,小牛就支在他脸上。

差不多些了,田喜发对王婆子说:“婶儿,没大事儿,娃命大,别让他再乱跑。天不好,闷,蛇就愿意从洞里出来,咱这还有小溪,也是毒蛇喜出没的地方,往后多看着他。我那有点草药,你管我娘要,给他敷上。”

当王婆子反应过来要感谢田喜发,人家可是顶大雨吸她孙子血呀,田喜发已经带着几个汉子又往山上爬了。

这也是蒜苗子为什么脱离人民群众跑这来的原因。

小娃之前无意中发现田喜发他们上山,还听到那些大人们边干活边聊,说山鼠在这附近有洞,应该有好几个老鼠窝。

因为右面山体布满石头,不适合山鼠挖洞做窝。

这面有条小溪,泥土太湿也不合适。潮湿的地方多蛇,老鼠怕蛇,所以只能在这附近。

那位田伯伯还告诉那些大人们说,找山鼠有窍门,要顺着老鼠道走,鼠有鼠道。

多看看附近哪里草长的本来挺好,被咬断不少,那就是山鼠干的。山鼠挑食专挑好的草弄回窝垫着,秋冬不冷。它咬草的路就是鼠道,并且只爱走这一条路,胆小如鼠嘛,没走过的路它不走。

蒜苗子听完这些,就想着干把大的,上山溜达溜达,按照那些理论万一能提前找到山鼠呢,他逮一只拿回去让奶给烧了吃肉。

就这么巧,六岁孩子真细心地寻着鼠道找来了,没想到小翠也在,小翠和他心有灵犀,都是来抓老鼠吃肉的。

蒜苗子不怕老鼠,在田里抓过,可他怕小翠,他吓得嗷一嗓门给山鼠吓跑了,给小翠惹毛了,就这么的,小翠恨他就给他咬了。

而此时来到老鼠窝跟前的田喜发,指挥其他几人把别的洞口堵上,他顺脸往下淌雨水,身上也被倾盆大雨浇得呱呱湿。

拧开水囊就开始往山鼠洞里灌水,没一会儿,几条特大号的耗子就出来了。

大家很开心。

开心蒜苗子不是被毒蛇咬到,万幸,捡条命啊。

开心今晚全体能加餐了,红烧老鼠肉。

马老太格外开心,因为里正发话,大伙也纷纷表示小翠是田喜发抓的,归她家了,她家能单独炖蛇汤。

马老太就惦记:可得三儿多吃点蛇肉,那是个嘴馋的货,这回让他好好解解馋。

第五十三章 香饽饽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哗哗响,就跟天要漏了似的。

再加上这是在山上,有山风给雨水伴奏,放眼望去,看不清哪是哪,全是阴寒的浓郁水气。

可此时洞里却很热闹,大伙全挤到这来。

包括身上被浇得呱呱湿的田喜发和几个陪他一起上山逮耗子的汉子。

宋里正安排几个岁数大的老太太:“快点儿,给他们弄口姜汤喝喝,别受寒。再给找个背人地儿,整身干爽衣裳换上去。”

这时候除了李秀抱着儿子冷眼旁观,她男人还没回来呢,心十分不安,也没人斤斤计较用了谁家的姜、谁家的锅、水。

王婆子抹眼泪拍田喜发他娘的手:“田嫂子,你可不知道,把我吓懵了,得亏你家我大侄子。”算是表达感谢呗,说点知心话一下子亲近不少。

以前田家住山脚下,还有狼吃田喜发他爹那事儿,大伙也不怎么走动,主要是瞎传言,传着传着就走了样,说的可邪乎了。

要不田喜发能娶宋银凤花那么多银两嘛,村里的邻村的姑娘都不想嫁给田喜发。

马老太是没招,想要那银两供宋福生读书才误打误撞得了田喜发这好女婿,能干,实诚,老实。

王婆子小儿媳是紧着往马老太身边凑,想帮干活。蒜苗子就是她生的。

一口一句大娘的叫着,眼里可有活了,和马老太也显得很亲近。

王婆子小儿媳还特意往姜水里放了些自家的糖,一小碗给蒜苗子喝压压惊,一大碗给宋银凤端过去,让宋银凤端给田喜发。

田喜发哪舍得,抿了一口趁人不注意给宋银凤喝,宋银凤瞪他,他就憨笑。到底那碗带糖水的姜汤进了桃花和虎子的嘴。俩孩子不要,他说不要就倒掉。俩孝顺孩子没招了才喝。

至于王婆子的仨儿子,那就更不用说了,男人之间嘛,一个是感恩,一个就是佩服,瞬间和马老太一家成一伙的了。

王婆子全家这样,表现的像高屠户家似的,高屠户家因为有高铁头在,自始至终一直很亲近宋福生一家。

这给宋福生的大伯娘酸的,心里酸够呛。

屁大的地方她能看不出来嘛,好几家围着弟妹转,以前在村里可不这样。只能一眼又一眼偷偷剜马老太,心里极其不平衡。

这位大伯娘完全忘了,现在外面下那么大雨,洞里为什么没有阴冷潮湿,按照常理洞里应该就没法住,那是因为宋福生研究出来制木炭。

虽然最后那几个泥包因为突如其来的大雨毁了,但是从后半夜两点多一直烧到今个上午九点多钟,烧出来总数小二十筐。

十四家,就打算小二十筐木炭不是平均分给每家,别人也都是借了光在洞里烤火烤衣服做饭,有那家里带老人的,宋福生也匀出半筐来,还让人咋的,多仁义的文化人。

更何况这位大伯娘家最借力,宋福财主动给了大伯两筐木炭,这事儿好多人晓得。

往常在村里的时候,全靠妇女们扯老婆舌知道点儿别家事,关上门自家过自家日子。听到的都是风评,实际情况它指定有差。

可现在时时刻刻在一起,啥人性自然就品了出来。

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谁也不是傻子。就是退一万步讲,不提木炭,人宋福生家的闺女做的水桶,谁没喝水?人家那碳,那可是花银两的碳倒了进去。

以及现在正做饭用的灶,那也是宋福生做的。

没错,宋福生搭了个奇形怪状的灶。

他没胆子跟在姐夫后面爬原始树林挖陷阱,怕蛇怕狼甚至怕一切小动物,反正就是很害怕嘛,也没其他家汉子那么有力气,搭帐篷,锄草,盖棚子,一刻不得闲特能干。

但是他脑子活。

宋福生想着,要真下雨,下雨得有地方做饭啊,大家不可能再分散着随便找露天地做了。

要说再盖个棚子也不切实际,一是洞口附近没地方了,二是放柴火的棚子到现在还没盖起来,没空,这不又来七家,谁能眼睁睁看他们没地方住,都忙着给搭把手盖庇护所。

那怎么办,宋福生就命令大姐家的虎子,大哥家的大郎和二郎,按照他设计的,盖了一个能放两口大锅的壁炉。

学人家欧洲人壁炉设计,用泥和沙子垒吧垒吧,一顿忙活,接洞口盖了一个。

最开始盖的时候,大伙也不清楚那是干什么用的,形状很像他们古人眼里里面要供奉什么东西似的。因为只一面开口,上面两侧后面全封闭的,只对准洞口这面是打开的,谁家灶台是这形状。

现在下瓢泼大雨,好处全来了。

不做饭的时候往里面扔点柴火树叶,热气就往洞里吹,暖和。

做饭也不怕雨掉进锅里,更不怕狂风暴雨会给火熄灭,全挡着呢。

能同时架住两口锅的火灶,十四家用,轮换着错开些时间也够用。

宋里正叼烟袋问:“福生呐?”

高屠户也问:“就是,好半晌没见到宋小三了。”

马老太也着急,蛇早就下锅咕嘟咕嘟快烧开,特意多加一大盆水,不能给大家吃肉,但也不能让人眼瞅着,喝口汤还是没问题的。

可问题是,肉得赶紧分掉,别有那不懂事的小孩指着锅要肉吃,到时候多难看,得赶紧自家人吃掉。

马老太就打听,心想三儿一家是不是看到下大雨,不放心整骡子去了,在临时搭得牲口棚里正躲雨呢。送雨披得去接啊。

牛掌柜告诉她道:“雨一来,我和四壮就看家里三头骡子去了,又给喂的草才回来的。”

马老太点下头:“他那泥包木炭?”

宋福财告诉她娘:“雨一来,我和二弟就往山坡上跑,往下搬筐,他没露面。”

有几个汉子也纷纷说,之前见到宋三哥了,下雨那功夫眨眼这人就再没见过。蒜苗子让蛇咬,山上那几个人也没见着他。

在马老太心里,她三儿是很有正事儿的人。

遇到大暴雨,应该会第一时间去搬木炭,照顾骡子,帮着紧固一下庇护所,往洞里倒动东西别被浇湿,上山帮帮忙看眼蒜苗子。该怎么形容呢,反正就是不可能没正溜。

但事实很打脸。

身穿蓑衣的马老太,被狂风暴雨吹的那个惨,打斜的雨滴像鞭子似的抽她脸上生疼,她找到树上的帐篷时,裤腿和鞋已经完全湿透。

“三儿呀?”

那么大雨声谁能听着,更何况四口人躺里面已经睡着,主要是太累了,精神上累,被蛇吓的。

睡着之前,四口人吃了杏子,马老太家自产的,奶奶给攒的,宋茯苓都挑好的放在帐篷里,嘴里实在没味就吃两个。

睡着之前,他们四口人饿啊,宋茯苓把钱佩英之前烤的棋子块拿了出来。几个人你一块我一块,从来没觉得比饼干不如的东西如此好吃过,吃的真不想停下嘴,保温壶里的热水也全喝了。

然后才躺下睡觉。

马老太试了试没爬上去树,滑了下来,很后悔没让大儿子来:“嗳呦我的天,差点儿没给我摔喽。福生啊福生?在不在,三儿呀!”

帐篷里,宋福生挨着钱米寿睡得直打呼。

“吃肉啦!”

宋茯苓一激灵,揉揉眼睛:“娘,有人喊吃肉。”

第五十四章 命苦的马老太(一更)

钱佩英听到宋茯苓叫她也没理,太累了,白天扎帐篷干活,晚上在斜板车上睡半宿。

她哪遭过这罪。

钱佩英翻个身,这觉早就睡黏糊了,迷迷糊糊中在心里嘀咕:这什么孩子,有事就找妈,渴了困了饿了,天天妈妈妈的。做梦竟然也推她,怎么不推她爸呢。

门帘子唰的一下被人硬拽开。

外面连雨带风的灌了进来。

马老太怒喝:“我喊多半天了,怎么就没个人吱声!”

喊完这一嗓子就消失不见。

她又滑了下去。

马老太此时狼狈极了,一把岁数老胳膊老腿爬树本来就费劲,雨天爬树对老太太来讲,更是太难、太难了。

钱佩英扭身看空荡荡的门帘,雨水刮她脸上才激灵一下清醒过来。

妈呀,真有人来了,闺女没听错。

宋福生也被冷风吹的后脖颈冰凉,往被窝里缩了缩才眯着眼睛回眸,一脸睡意道:“谁啊,谁说话?”

宋茯苓指着门:“我奶来了,忽悠一下又没了,指定是掉下去了。我就说嘛,隐约听见有人喊咱吃肉。”

说实在的,宋福生有那么一瞬是很不相信这话。

要是女儿只说前半句,恩,很正常,来了,来就来呗。

可后半句,一听就不是他这位古代老子娘能干的事儿,那是位恨不得把咸菜疙瘩捂长毛的,能叫他吃肉?

钱佩英反应迅速,一把将门帘子拽紧关严,免的呼呼的风和雨灌进来,给行李弄湿。

树下坐地上的马老太,才费劲爬起来,正身披蓑衣仰头看,眼睁睁瞧见那门帘子又关上:“……”娘个腿的!

还好,钱佩英只是关门帘,并没有遗忘古代婆婆。关好门帘就把衣服扔给宋福生:“快点儿,套衣裳赶忙下去看看。你娘真来了,这么大的雨,别给她浇完喽,我看她那脸,顺脸往下淌水。”

宋福生接过媳妇递过来的衣服裤子,又用脚蹬了几下睡很香的钱米寿:“起来了。”

钱佩英也赶紧穿好自己的,又利索地拽过装衣服裤子的包,从里面掏出两件绒衣。

一件递给宋茯苓,一件硬往钱米寿身上套。

钱米寿穿他姐姐的绒衣像小裙子似的,小手偷偷摸了摸莫代尔棉柔软的面料,奶声奶气说,姑母,我没穿过这样的,怪好的。可不得劲儿,太长。

钱佩英给钱米寿搂怀里套裤子:“不得劲儿也要穿,一场秋雨一场寒。”

……

宋福生身穿蓑衣在雨里喊:“娘,你慢点儿走,我给你脸上捂个袋子,娘?别摔喽。”

马老太要气死了,才不要理他。

脚下更快了,啪嚓,一个大跟头,跪地上趴水坑里了。

“嗳呦,嗳呦,要摔死我了,这么一会儿摔四个跟头。”

宋福生跑上前扶:“我就说让你慢点慢点,你从来就不听我的。”

后面跟上来的宋茯苓是脸上戴面具,这样迎风走不被雨抽脸,头戴斗笠,身上也穿件蓑衣。

后背隆起一个大包,那是因为蓑衣里面宋茯苓背着双肩包,包里装的是重要物资,绝对绝对不能撒手的那种。谁也信不着,她三口人轮流背,不敢放帐篷里,走哪背哪。

钱佩英一手举油纸伞,一手抱着钱米寿。

钱米寿头上也戴面具,怀里抱着用黑塑料袋包住的糯米砖。那砖头是他的命,更是一刻也不离身。

发觉姑母又抱他又举油纸伞很吃力,钱米寿把糯米砖夹在他和钱佩英中间,伸出小手帮姑母举伞,只眨眼的功夫,他那小手和衣服袖子就被雨淋湿。

几个人磕磕绊绊地顶雨回了洞里,才露面就受到了热烈欢迎。

第五十五章 你们两个野人(二更)

朱氏和何氏两位当儿媳的,自然是迎上前忙活马老太,给老太太找干爽衣裳和草鞋换上。

宋福财一手递给宋福生一大碗热汤,一手接过三弟脱下的蓑衣,“你去哪了,娘惦记坏了,她怕你们上山出岔头,非要亲自去看看。”

宋福生还没等回答,高屠户他们也问,说你干啥去了?

宋福生总不能说在帐篷里睡大觉吧,好像显得不那么紧张,这都逃荒了,还那么没心没肺。

再一个也没去帮别人干活怪不好的,他喝了一大口汤岔开话题,“谁被蛇咬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蒜苗子,那个谁,忠玉家的小子,个命大的,没毒。”

宋福生咕咚咕咚把热汤干掉,抹了下嘴皱眉道:“确定没毒吗?”眼神又看向王婆子小儿子:“你得仔细观察你儿子,咱们能会看那个吗,别没整准,早点发现早点预防,不行就得放血。”

王婆子小儿子王忠玉眼里带笑,指了指宋福生手里的空碗:“真没事儿,是姐夫给看的,大娘还给了草药。再说,三哥,你喝的那汤就是那蛇熬的。”

宋福生瞪眼看王忠玉,一脸不可置信。

王忠玉寻思,你看,你咋还不信呢。

再次用食指点点空饭碗,确认道:“真的,真是咬我儿那条蛇熬的,你看你喝了不也没事吗?”

“呕!”宋福生顶雨跑出了洞,弯腰就大吐特吐起来。

感觉浑身不舒服,干脆自己抠嗓子眼吐,直吐的眼泪都下来了,眼前全是当年给村里老头咬死那条大蛇。

当年他藏在石头后面,清清楚楚地瞧到,你别看蛇嘴不大,但一旦张开了,那老大了,咬完就阴森森地瞅你。

还有那蛇鳞,“呕!!”

大伙全被宋福生给吐懵登了,什么情况?

给马老太心疼坏了,才换上干爽衣裳又跑了出去,给她三儿拍背,给举油伞挡雨,弄得她也没心情吃肉。

倒是钱佩英、宋茯苓,这俩人以前没吃过蛇肉,也没被蛇吓过,更是进洞就吃现成饭。

吃现成饭的好处就在于:没亲眼见到去蛇头和沿着蛇头一点点往下撕蛇皮剥苦胆的过程。

这娘俩只闻到了香味,探头往锅里一瞅,又没吓人的蛇头,皮也扒了,满眼都是肉。

洞里本来就不大,锅盖一掀开那香味啊,太感人了。

钱佩英踌躇了一下,抱着钱米寿小声问道:“你敢吗?”

五岁小娃说:“姑母,这可是吃肉,吃肉有什么不敢的,又不是杀人。”

钱佩英皱皱眉,觉得很有道理,就下筷了。

宋茯苓是做了些心理建设,心想:我只是没吃过,好奇,蛇肉能是什么味儿呢。

她问桃花:“姐,好吃吗?”

“好吃。”

宋茯苓抿抿唇:好吃那我也尝一点点,就一点点。

当吐的昏天暗地的宋福生重新回了洞里,看到的就是他媳妇和闺女吃的小脸冒汗。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她们:“你娘俩,真是太可怕了。”

他决定要离那娘俩远点儿,简直无法接受他媳妇女儿的肚肚里装着蛇。

第五十六章 白吃了(三更)

钱佩英吃完来到宋福生身边,略显讨好的仰脸道:“嗳?据说吃那个补肾,你真不吃点儿?”

宋福生极其嫌弃摆手:“去去去,别和我说话。”

“你看你这人,那你吃什么啊?肚里本来就没食,别人都吃完了。”

宋福生什么也不想吃。

他觉得自己很无助,没有人能感同身受他的心理阴影。听家人在嗦蛇肉嗦的那个香,嗦的咂咂作响,头皮都发炸。

就让他此时此刻望着雨喝着风吧,他想一人静静。

宋福生才感觉到孤单,洞里一群人吃蛇肉的狂欢是他一个人的孤单,他媳妇闺女就很够意思的来陪他。

“呕,”这是钱佩英。

宋茯苓挨着她妈吐:“呕!”

俩人像比赛似的吐起来没完。

宋福生急的不行,拍完这个拍那个:“你看我就说不能吃吧,这是怎么啦!”

宋茯苓吐的眼睛都红了,不停摇头,然后指洞里,意思是:不是蛇肉,不是不能吃那个,是……“呕,呕!”简直不能回忆。

宋福生就纳闷了,那娘俩蛇都敢吃,这是怎么了?别人怎么都挺正常,就他媳妇闺女不对劲呢。

高屠户和钱米寿给了他答案。

高屠户脸上有点抹不开:“没想到她们怕耗子,让瞅见了。”

钱米寿扒住宋福生的手:“姑父,瞅见的不是普通的耗子,是不大点的耗子。”

高屠户应了:“恩,这不是喜发带人逮了几只大山鼠嘛,没想到用笼子装回来分我家的那只生了,进洞就生一窝十二只小的。”

钱米寿急道:“就我这手,”觉得自己手太小,一把抓住宋福生的右手给摊开:

“我手不行,就姑父你的手,十二只小老鼠放手心里正好装下,很小很小一只,十二个,他蘸酱吃。”

说完控诉般指向高屠户,钱米寿学小老鼠被高屠户蘸酱吃发出的声音:

“用筷子夹起来,夹中间,我听真亮的,小老鼠立马吱儿的叫一声。完了他还蘸酱放嘴里咬,是直接咬活的,红彤彤白呼呼的小老鼠又发出一个大声的吱儿,姐姐就跑了出去,姑母就吐上了。”

嗝,吐无可吐的宋福生突然打个嗝。

他娘摔了四个大跟头顶雨特意赶去,真的是叫他们回来吃肉的吗?

四口人吐到腿抽筋回了帐篷。

一个个打蔫。

就着外面轰隆隆的雷声软倒在被窝里,睡又睡不着,睁着眼睛一脸生无可恋。

“娘,刷牙吗?”宋茯苓仰躺着问道。

“刷什么牙,浪费牙膏,漱漱口得了。”

宋茯苓顿了顿:“好。”

就在这时,马老太顶暴雨又来了,这回是大儿子陪她来的。

到了树下,老太太刚要吩咐让大儿子上树,她实在是爬不起,喊又听不着,宋福财到了近前就拉了拉绳子。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那是宋福生用喝完的啤酒易拉罐装石块,临时做的小门铃。

门帘立刻从里面被拉开。

马老太:“……”

就这么简单吗?摇一摇晃一晃,叮叮当当就叫人,那她之前作甚要爬树,她咋没瞅着?

“娘,大哥,你们咋又来了,来回折腾也不怕受寒。快,上来,我给你们拿手巾擦擦。”

宋福财拒绝:“不了,娘熬的粥,给你们送来。”

说着话,马老太就从怀里掏出个泥罐。

宋福生都能想象得到,那罐子打开一定是热乎乎地冒热气,他娘那么抠,还特意熬粥,并且用心口窝捂着,他感动道:“娘。”

马老太一脸厌烦一摆手:“快接过去俺们好走,我是咬牙跺脚拿你们没招,再吐你就是对不起我。”

实在是心疼白米,实在是心疼死。

马老太不知道现代有个词叫矫情,要知道这个词她一定会说:

你们几口人轻点儿矫情吧中不中?蛇肉不吃,看老鼠肉也吐,吐给谁看呢?这可真是城里人竟事儿!还是没饿着你们,等饿着你们,树皮得啃,泥得抢着吃。

第五十七章 下暴雨的难处(四更)

宋福生目送老子娘和大哥离开,把油纸伞收回抖了抖,然后回身打开泥灌。

这回别说宋福生感动,钱佩英抿了几口粥,心里也有些触动:

“竟然是白粥,还放了蔬菜。

头回粥里的菜没有黄叶子,全是翠绿翠绿的。

闺女快尝尝,米寿也吃,太难得,你奶还放盐了,头回粥里给放盐。”

钱米寿点了点小脑袋瓜:“真好吃,宋阿奶真好。”

这话倒让宋福生一家稀奇,要知道钱米寿从见了马老太就害怕,恨不得躲远远的,评价居然这么高。

“她都怎么好的?”

“小九打我,宋阿奶趁人不注意偷摸掐他了,还撵他,让快家去和你奶告状吧。”

小九是宋福生大伯家的小孙子,真难为大伯娘没找上门和马老太又骂街。

马老太也是,竟然偷偷摸摸找一切机会挑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难道是不和大伯娘吵架心里刺挠?宋福生如是想。

……

倾盆暴雨,一下就是三天。

弄得宋福生一家人,总觉得在山上过的好似没有白天。

天天睁眼外面就很昏暗,到了下午或者傍晚天空更是黑漆漆的,大白天外面就却黑,时而有闪电划过。

这三天中,后搭的庇护所由于是紧急盖的,已经出现大面积漏雨的情况,好几家的被褥潮湿,使得住宿又开始紧张。

宋银凤和桃花挤进宋茯苓家树上的帐篷。

多了这娘俩,再加上帐篷里本就放了一堆不能被浇的物资,宋茯苓也过上了晚上睡觉不能翻身的日子,只能侧着睡。

并且大家在树上呆着时也不敢有太大动作,很担心树上的帐篷承重不了这么多再塌了。

倒是山洞里比其他地方强。

山洞口有宋福生给大伙搭的壁炉,火炉能把潮气驱走。炉子上的两口锅也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轮番使用,就没熄过火,不是做饭,是熏。

因为有的家里养鸡养猪的,比如高屠户家这样的,他们家就很担心猪肉变质,也顾不得别人知道他家底,必须把肉熏了,要不然放不住。猪肉是高家很重要的口粮,现在吃,舍不得,不吃,也是愁。

而大多数的人家是想尽一切办法把粮食保住。妇女们有用手碾的,有用杵臼的,能磨成粉状的磨成粉粒,能炒米的炒米,能烤干的就烤干。

晾是没戏的,本来就是新收的粮,有的人家本就没晒透,这又下三天暴雨,粮袋子里还能有好?

不过这里面不包括马老太,马老太相对轻松一点点。

为什么呢,因为她有个聪慧孙女,这回她真承认了,小孙女脑瓜是好使。

宋茯苓让巧手的姑母缝了很多个密实的小油纸包,油纸包里装的正是生石灰。

油纸要感谢牛掌柜的提供。

他们家在离开城镇前,牛掌柜和开杂货铺的白掌柜不是惜别了一番嘛,白掌柜真是给了不少实用的东西,像水囊、伞、油纸,这都是人家给的。

生石灰要感谢至今杳无音讯的春花。

这一个个缝好的小油纸包塞进粮袋子里,起到干燥的作用。

东西太好了,一路上或许都能用到,自己还有可能不够用,马老太就按住宋茯苓,死活不让小孙女瞎好心给别人油纸包,也不让往外说。

宋福生问过女儿,你怎么就知道生石灰能当干燥剂用?为什么你爹我,只知道那东西加水能抹墙。

宋茯苓小学霸上线:caoh2o等于……

宋福生:“你说人话。”不知道你爹我初中是勉强念完嘛,你给我念什么化学反应式。

第五十八章 嗳呦我去(五更大章,为浮冰1004打赏万币+)

女人们都是一副劳苦大众的模样,任劳任怨干活干活就是干活。

一天从早到晚想尽一切办法守住口粮,像仓鼠似的不停往洞里倒动食物。

研究什么吃食省粮且扛饿,方面携带。琢磨给家里男人和娃子们穿啥能暖和,为往后忙碌着。

三天下来,倒是男人们一个个闲了下来,望着大雨天犯愁。

庇护所里,宋里正心里七上八下的,愁啊:

这三天来,再没有其他人家上山了。

也不知是没看见特意留下的标记还是怎样。

那村里到底征兵了没有啊?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老少爷们平安不。

高屠户盘腿坐在架子上,边抠脚边问道:

“赵富贵就这么没影子了?他是一路撵春花回村了是怎么滴,三天了,他人呢。难道是想等雨停了再回来?他那个死婆娘呦,倒搭银两给我这个糟老头子我都不要她。”

想了想又说道:“要是真回了村,赵富贵还能告诉咱大伙一声村里怎么样。”

高屠户说是这么说,但心里有点犯嘀咕:下这么大雨,要是真追到路上去,那父女俩连个挡雨的地儿也没有,四周一片荒。按照路程长短,真找着了也应该往他们这来,不该是回村。脑子好使些的都会这么选。

三天了,没音信,饿也要饿个半死了。

田喜发是望着大山叹气:

眼下别说打猎,他就是爬山都费劲。

一脚一个大稀泥,一个没注意就能滑摔。

这几天又变成两顿稀饭,两顿稀也不扛吃,一顿二十几口人吃饭,再节省,每天上十斤粮食眼瞅着不见。

三天下来,已经倒出一个空粮袋了,再这么下去……唉,想打猎帮岳母添个菜都费劲,老天不成全。

王婆子的小儿子王忠玉也说:“可不能再下雨了,再这样下去,咱们柴火也没有烧的了。攒的柴火树叶去掉浇得呱呱湿不能用的,已经没有多少。这还得亏我宋三哥烧出木炭来,咱大伙心里不慌,用没了还能顶一阵。”

其他几人也纷纷讲难处。

比如吃喝拉撒都不方便,行李是潮乎乎的。

还比如牲口棚里的那些牲口,大暴雨天很容易让那些牛和骡子生病。要是病了可坏菜,一个传染俩,它们在山里还被各种虫子咬。

宋福生是很担心再这么下雨,泥石流虽然谈不上,因为古代原始森林树木多,树木能给遮挡住。

所以古代历史上也很少发生泥石流,就现代社会出现这事儿。

但是他担心这广袤的大山,山上的泥土别被大雨冲刷的再往下掉石头。

他们家那帐篷可是在树上,山石掉下来万一正好砸上呢。

万一。

别不信这万一,宋福生很信,他们一家三口是倒霉蛋,要不然不能来这里。

越想越闹心,宋福生把双肩包拉链拉开,从里面拿出望远镜,又穿上雨披戴上斗笠出了庇护所。

高屠户一看,也不继续抠脚了,踩着草鞋着急忙慌拿蓑衣跟了出去。

其他几人也前后脚跟上宋福生。

没错,关于望远镜,大伙很好奇,也在两天前终于知道有这么个“宝物”了。

一经拿出,震惊四座。

但是大伙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这“宝物”,是不是坏啦?

宋童生给吹的神乎其神,就是没好使过,啥也瞅不着。

几个大老爷们顶风冒雨,对话道:

“小三,这回能看见了没?”

宋福生摇头:“还是看不见。”

“是不是没用对啊?”

宋福生再次摇头:“和那没关系。是现在能见度太低,又是大雨又是雾。等不下雨了,雾散了,保准就能看见那条小道,也能看见有没有人来回路过。”

这话跟没说一样,他们现在就想知道。

宋里正叼着烟袋锅,烟袋根本就没点火,舍不得仅剩的那点烟叶子。

叼着只为过过嘴瘾罢了。

宋里正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想了又想,最终下定决心道:

“既然宝物现在也指望不上,咱们就不能这么擎等了。这山洞也不是家,又不能在这住一辈子。咱得知道山下情况啊,完了好琢磨下步怎么着。”

宋福生帮他总结:“里正爷,你是要下山。”

宋里正心里啧一声,这话唠的?这话不能那么讲。

他下什么山啊,他一把岁数老胳膊老腿的,放着这些壮劳力不用,他顶风冒雨的下去?多危险,再给他摔喽。

“那个,我下山倒是中,就是腿脚耽误功夫,不服老不行。我看还是你们几个掂量掂量吧,啊?看看谁行,福生,你给牵个头。”

宋福生才不想下去呢,外面又是雨又是风,一旦下山就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可大伙全瞅他,指望他拿出个章程。

宋福生说他都没怎么爬过山,瞅他没用,他没经验。大伙说你脑子好使就行,看见什么能帮咱分析分析。

宋福生说要不然还是一家派个代表吧,这路不好走,十四个人结伴下去,互相有个照应。

大哥宋福财一听,主动站出来说要去,说他家老三身子骨弱,他当大哥的就代表了。

大伙一听,有点不甘心。不甘心什么也说不清,反正就是想和宋福生一起下山,不想和宋福财一起。总觉得宋福生在,他机灵,好像很有本事的样子,心里踏实,服他。

宋福生刚要借坡下驴,没想到大伙退而求其次想借望远镜。

说要是“宝物”真好使,下一大半山,哪怕隔着大雨也能看见路上的情况,不用下到山底。

这要是借打火机,宋福生不带挣扎的就会借,可望远镜?他可是古代头一份、第一人。

“爹,你真要下山啊?”宋茯苓问道。

宋福生没好意思说他是抠门,不想把望远镜假借别手才下山。那样讲话在闺女心里显得多不高端。

“唉,我下去瞅一眼吧。这些古人,都不用人洗脑就脑子不转筋,我担心他们下山也是白去,不会看事儿。跟一趟。”

钱佩英用皮套给宋福生梳了一个利索的丸子头,头上戴斗笠,脸戴面具,耳朵和脖颈抹的风油精防蚊虫。

又给他家老宋书包里装些干粮,保温水壶里装开水,腰间系鞋的水囊里装的是古代铺子里卖的白酒,低度还能起到驱寒的作用。

宋茯苓是蹲下身给他爹用喷壶喷醋。

往鞋上裤腿上喷,直喷到膝盖,一会儿一灌瓶。

他们没把家里浇花的大喷壶拿出来,那东西太大占地方,也扎人眼。不大点的小喷壶,是宋茯苓以前坐飞机带出去装化妆水用的。

宋福生穿戴整齐出发。

他走进雨中,才扭身张嘴要嘱咐几句,满眼不舍。

钱佩英就冲他摆手:“你要说什么我都清楚,可别啰嗦,敢十八相送了,放心走你的吧。”

唉,这媳妇咋这样对他呢。

十几个人顶大雨,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下去。

宋福生是真体会到下山难了。要知道这可是原始森林,没路又下大雨,那真是一步一个坎、一脚一稀泥,手拄拐杖都差点出溜下去。

也就走了两个多时辰,他就累的呼哧带喘。

也越走越在心里吐槽:好好呆着不好吗?非要下山真是闲的。

一分神噗通一声,宋福生第二次摔倒。

田喜发在最前面带路,抹把脸上雨水回头喊:“三弟你没事儿吧?”

宋福生“没事”俩字都已经卡在嗓子眼了,可他脸色忽然一变,指向不远处直接吓结巴:“我我我,我c!”

只看失踪三天的赵富贵,整个人已经泡囊,也不知道是被什么动物咬的,四肢上的肉包括脖子上的肉全被吃了。

这得亏是下雨,还能起到保鲜的作用。要是没下雨,别说野兽了,蚂蚁蚊虫就能给他吃没。

第五十九章 完啦完啦(一更)

宋福生面具后的脸都白了。

太突如其来。

别人走路,他也跟在后面走路,走的明明是一条道。

别人拄拐棍摔倒过,他也摔倒,他摔一个大跟头就能摔到赵富贵旁边。

别人从这路过楞是没看见,他是一抬头就能一眼盯住。

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雨哗哗的下,十几个汉子头上戴的斗笠不停往下滴答雨水。

他们望着这样惨烈的赵富贵沉默。

这是逃亡后,村里第一个离开的人,只一个错眼,人就没了。

田喜发叹口气走上前,探身刚要查看赵富贵是被什么动物咬的,宋福生赶忙拦住他:“姐夫,别碰。”

“我就想看看他是被什么咬的,怎么只吃一半呢。”

确实,赵富贵脸上的肉只被咬掉一块,比较严重的是四肢和脖颈处,肚子上的肉也没怎么动。

宋福生拧眉,他姐夫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人太实诚大劲儿。

姐夫愿意实诚别影响他也行,可他们是一个饭锅里吃饭。

“不许碰,他都死了,被什么咬的有那么重要嘛。你碰他,你知道他身上有没有细菌和传染病,在这雨水里泡三天就是没传染病也会腐烂,你手还要不要啦!”

宋福生没想到拦住了田喜发别碰死人,还得接着劝大伙别给抬回去。

大伙说,咱抬回去得让他婆娘瞅一眼。

宋福生:有什么可瞅的,她不作他能死?抬回去吓到咱自家老子娘和闺女呢。那娘们重要,还是你自家娘们重要?

大伙说,那也得抬回去啊,总不能放这,常言道:入土为安。

宋福生:山上又不是家,抬山上和在这里没区别。能安的总会安,不能安的入多深的土也安不了。咋?难道你们要给抬回村去?你们抬吧。

大伙不吱声了,要是能回村早回去了。

王忠玉问宋福生:“三哥,那你说,我们听你的。”

宋福生皱眉道:“挖坑,就地掩埋。”

大伙都帮了忙,包括宋福生在内,他让大家用手里拄的拐棍齐力给赵富贵掀进新挖的坑里,别上手抬。

赵富贵的身体一动,除了上半身没咋样,头轱辘一下就掉了,四肢也断断续续的掉了下来。四肢和脖颈早已经没有血,一看就是被动物吸干的。

大家又用木棍和镰刀等工具给掉落的骨头划拉进坑里。

就在大伙转身要走时,宋福生忽然回眸瞅眼新埋的土包。

他觉得他从来就不是个好心人,下这么大雨更是完全没必要,在这里多呆一秒都膈应,再说和赵富贵又不熟。

可是他却控制不住道:“姐夫,你在附近找找木头,给木头外面刨一刨,弄干些,我给他刻个名插上。”

这事儿只有他能干,别人也不认字。

为了这句话,十几人下山的行程又耽误了好一会儿。

开头赶路没人说话,被这事儿整的心情太沉重。

后头是村里郭家老大和田喜发在前面领路说了句:“你家老三是个仁义的。”

田喜发点头:“他自来就是,嘴硬心软乎。”

这俩人的对话宋福生不清楚,别人也没听见。

半大小子高铁头是挨着宋福生唏嘘道:“三叔,刚才脑袋突然掉下来,我真吓完了。”

宋福生心想:你是吓完了?我是吓尿了,得亏有一身醋味挡着,回去还不知道该怎么和钱佩英交代呢,这个丢人。

当十几个人到达山脚,还没到山底,宋福生就不用往前继续走了。

因为他从望远镜里,已经看到山前那条小路的情况。

宋福生看完默默递给身旁的高铁头,也不抠门了。

铁头稀罕得不行接过来,感觉受宠至极。可这半大小子还没等表达“宝物”太神奇,就被望远镜里的一幕幕弄得不吱声。

十几个人一一传递望远镜,看完是同一个想法:

完了,完啦完啦。

要不然路上不能出现这么多衣衫褴褛的赶路人,而且还顶大雨赶路。

几天前,他们这些户人家刚离开村的时候,这道上哪有人影?现在却有那么多。

情况如果稍微能好一点,谁能顶大雨硬赶路?

十几个汉子有点儿麻爪,都看向宋福生:“咱还下到山底吗?”

宋福生点头,目前这情况真得下去。

都已经到了这,最好能找个老乡问清楚到底怎么了,是征兵他们逃,还是说发生了别的。

这关乎到他们下一步要怎么办。

要是只是征兵,那冒险一把,低调些继续藏在这大山里头。

一是为躲雨,这大雨天是真不能随便离开。人下山费劲,牲口骡子拉东西下山更费劲。

二是赌,赌城镇守防更着急用兵,征完年轻力壮的就会走。这些逃难的人只是活不下去才离开。赌征兵的官差没功夫来深山里翻找他们,实属没必要。

要不是征兵,那就?

宋福生不敢想,那就说明已经破城了,已经有大量的难民在这几天里冲了进来。

难民们打砸抢一番,几天下来,不是难民的老百姓也成了难民,加入进了逃荒的队伍。

大伙彻底活不下去了,才会有这么多人逃荒顶雨走。

郭家老大看向宋福生:“老三,那咱现在就下去吧?”

宋福生想了想回道:

“别,咱再等等,等天再黑一些。

你看看咱们几个,穿的挺厚,蓑衣镰刀家伙什齐全,忽然出现在路上,太打眼。

那么多难民,你知道里面有没有团伙一起逃荒的?

团伙人数多,他们没吃没喝,豁出命啥都敢干。

别落在有心人眼里再转路线跟着上山,一看咱们就是从山上下来的。”

王忠玉随着宋福生分析不停点头:“对对对,咱们都听三哥的。咱大家伙不要紧,可山上还有老子娘和娃们,不能有一丁点儿岔头。”

在倾盆大雨里,十几个汉子硬是又等了一个时辰,他们才下到山底。

此时天空已经黑沉沉。

他们下来也才清晰地意识到,原来望远镜里望到的逃荒人数竟然算少的,以前这条人迹罕见的路,现在几十米几百米就能见到一家家逃荒者。

宋福生特意截住一家看起来比别家稍微强些的难民。

这种时候,宋福生只信富人对他没危险,富人还怕被他抢呢。

越穷的人才越吓人,说要你命就要你命。

宋福生抱了下拳,和老汉解释他们十几人没别的意思,别怕,他们就是想问问城里和附近村里情况。

老汉告诉道,好像是城破了,咱们换了王爷。

至于现在谁是头,他一个小老百姓也不清楚。只感觉眨眼间就发生了祸到临头的事儿,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听说。

然后就是四面八方的难民,突然冲进了他住的县城。

县城里的官差都被人杀了,明晃晃扔在街上,县令的脑袋也被挂在城楼示威。

完了大伙就只能跑呗,因为难民们推门就抢,也没人管,抢不着就动刀子。

要是问他附近村的情况,他也不是附近村里的人啊?

老汉在离开前,又补了句:“附近村落,恐也遭殃。”

宋福生为表达感谢,再次一抱拳,且也告诫老汉一句话:前路茫茫,你身上的衣裳还是过于体面,换了吧。

第六十章 措不及防扛责任(二更)

有些事,不到最后一步,心里总会企盼希望。

虽然这些天他们住在山上,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大家好像是选择了逃亡,但是仍然会惦记一种可能,那就是还能家去。

有些事,要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耳听旁人告知,这十几个汉子还没有完全意识到宋福生救了他们什么。

那老汉讲: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有,突然就这样了。

可宋福生却在第一时间掌握了消息,是用他岳父一家的命换来的。得知后也并没有只着急自家跑,把如此救命的消息又告诉了村里人,仁义。

要不是提前知道这些,他们这十几家怎么可能会带出那么多家当,大概也会像这些走在雨中的麻木人一般,只简单带个包袱,带个三五斤干粮。也或许,早就被突然冲进院落抢劫的贼人打杀。

此时再重新上山,别说本就和宋福生交好的高家王家郭家和里正家,就是宋福生大伯家的大堂哥宋福禄,心里也越琢磨越后怕,越后怕越对三堂弟宋福生感恩。

一直以来关于那头牛的争执;祖父闭眼前还心心念念二房宋福生的偏心,眼里根本就没有他们大房,对他们这些一样的儿子孙子没有只言片语的嘱托,满口都是宋福生。

以及宋福生凭啥是老宋家唯一的读书人,对三堂弟每次回村展示过好日子的嫉妒,以上种种,在人命面前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宋福禄此时的心里话:这次,三堂弟,谢谢了。

沉默,摸黑爬山回去时,大家一路沉默。

宋福生心里也沉甸甸的。

当他们浑身被雨水浇透,带着一脚稀泥满身风霜赶回洞口时,接过家人递过来的姜汤,看到家人满是期盼的脸,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半个时辰后,山洞里和庇护所里充斥着女人们的哭声。

李秀哭赵富贵没了,她和怀里的儿子要怎么活。

宋福生的大伯娘哭二儿子。

二儿子非要去隔壁村接大肚子的婆娘,至今杳无音讯,是不是已经不好了,碰到那些恶人给打杀了?

宋福生的大嫂何氏以及大多数的年轻妇女们,都在哭娘家。

走时匆匆忙忙,也没送个信儿。

如果附近村落也像那老汉讲述的和城里似的,城里有官兵把守都被屠城,村里可想而知。难道她们再也见不到娘家人了?她们怪自己提前知晓却无能为力。

女人们一边哭一边喃喃叫着爹啊娘啊,弟兄。

哭声撕人心肺。

就连对娘家没什么感情的朱氏也跟着抹泪,她还属于一直对娘家没什么感情,当闺女时在娘家没少受磋磨。

老太太们也哭。

生活几十年的地方,谁还没几个亲戚。

大姑子小姑子姑奶奶,隔房弟兄,一想象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还有这个乱世道,不知道拖家带口下一步该咋活,她们就心口窝隐隐作痛。

这样的气氛下,弄得钱佩英和宋茯苓也跟着眼泪吧察。

钱米瘦搂住钱佩英的脖子默默掉泪,离近听才能听清五岁的娃在小声念着:祖父,爹、娘。

孩子这些天没哭过不是忘记了,是五岁的小人就学会要坚强不给大人添乱。

宋里正是在庇护所里,在十几个汉子面前老泪纵横。

全村一百五十二户人家,眼前能确认平安的只有山上这十四户,十四户里还折了个赵富贵,相等于十三家。另一百多户不知生死。

不能回村看,不能走回头路,并且得尽早下山。

是的,尽早,宁可顶雨也要离开。

有时候老奸巨猾也是褒义词。

宋里正就属于人老经验足的。他是特意问过宋福生等人很多细节后,就琢磨开了。

城破,新王交替,新王会命令手下屠杀以前的县令和官差们,并且挂城头示威,那就是新王的态度,不想管这里百姓的死活。

要管,就不会任由更多的难民冲进来。

而他们这地方不经抢啊,本来日子就不好过。就看今年的收成,家家本就活的艰难。

大家都没吃喝,这地方没粮了,那就会接着往下一个地方去。

所以说,越往后拖,情况越不乐观。越是在后面的难民越是身无分文,敢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敢为活命豁出去玩命。

现在,听这十几个小子们回来讲,路上走的虽然也是苦命人,但大多数应该是从镇里城里逃出的百姓。或无奈投奔亲属,不在这乱城里讨生活了,或是怕被乱兵打死、怕被逃荒者冲击的那种。

混在这样的人群里,总比混在后面那些更惨的难民里安全。

更何况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既然回不了头,回村就是挨宰或被乱民团伙抢劫的命,那就不如早些离开。

在这山上多呆一天,粮食就少一天。别没坚持到下一个城池就断粮了,那才是最糟的。

宋里正下定决心,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当他再出现在老少爷们面前时,对大伙喊了口号。

大致意思是:

一,哭没用,哭要是有用,他能比任何人哭的都邪乎。接受现实吧,接受后,擦干泪,坦然面对。

二,我们的目标是,保家人、保粮食、保证活下去。活下去才能到新地方再造个新家,让子子孙孙扎根。

三,咱们要离开了,但咱们不能这么走。咱们这十几户人家必须得拧成一股绳。大伙能不能拧成一股绳?!

这天晚上,大家都不再干活,早早睡个好觉。

没错,好觉,一个挨一个只能侧身睡,真的算做眼下很好的休息,已经很难得。

这天晚上,一向能躲活很惜命的宋里正,一个人默默地在山里寻了个他眼中风水好的地方。

在大雨中,老爷子一锹又一锹亲自挖了个大土包,又在土包上面插了个木牌。木牌上写着:村名,村里几个大姓,在这个山后的村里,曾有多少户人家。

与此同时,这个深夜,宋福生在钱佩英耳边羞愧道:“我尿裤子了,你闻出来没。”

钱佩英找到宋福生的手,十指相扣,也贴他耳边安慰说:

换我,我都得吓拉裤子里,真的,老宋。

咱可是从好社会来的,除了家里老人去世,咱哪有机会见死人,更何况那死人脑袋还突然掉下来,泡囊了,换谁都得吓尿。

哪像他们古人,在这乱世,扛造。咱可和他们不一样,咱以前生活的地方太太平平,冷不丁这样,老宋你已经很厉害了。

钱佩英又说:“咱俩鸟悄的,我给你找套新的换上。”

老宋拒绝:“我一个逃荒的,一身尿味醋味挺好,已经遢(ta二声)干了。”

第二天早上寅时,大伙要出发了,一身尿味的宋福生刚下树,就被吓一跳。

三十七条汉子对他七嘴八舌道:“福生,咱大家伙往后就听你的,你说怎么走吧,哪个打头,哪个殿后。”

宋福生看了眼这三十七个人,看了眼在他们身边正冲他笑的里正爷,又眯眼望了望影影绰绰的人群。

他知道那人群总数是158名,里面有十几岁的半大小子、老人、妇女、儿童。

他们这不到四十名的正当年壮劳力,就是为守护这一百五十八人。

宋福生说:“既然大伙要听我的,那我第一条指令就是:你们记住,下山后,被抢一家就是抢大伙,跟他干!”

第六十一章 半大孩子也是主力军(三更)

一直选择中间位置、从没吃过亏的里正家,这次主动选择打头走。

宋里正一摆手:“就这么定,你们叫我一声阿爷,阿爷在前面给你们开路。”

高屠户冲大家喊道:“我家牛车还能匀出地方,怕被雨水浇的粮食放我车上。低于三岁的娃娃,家没车的也上来。”

郭家四兄弟站出来对宋福生说:“我家殿后,我们有锄头砍刀。福生兄弟放心,有我们哥四个在,谁也不敢从后边抢。抢,俺特娘的就一刀砍死他。”

宋福生拍了拍郭家老大的肩膀:“郭大哥,你记住,后面一旦有情况,你就吹这个大喇叭。放心,我们前面的马上就到。”

大喇叭是一节一节一节能收缩的,是宋福生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是宋茯苓陪他爸去会展中心看足球赛,他爹买给她吹着玩的。

这玩意别小看,一吹嗷嗷响,震耳欲聋。收缩回去还不占地方,也就巴掌大。

宋福生家在队伍里排第三个。

他家的三台骡子车里,也匀了两家老人和三个怀里抱的几岁娃。

也就是说,凡是有牛车和骡子车的人家,半大姑娘小子们全部下车,腿着走。

他们要把地方倒给走不了远路的老人和孩子。

不过这几家老人还没等上车呢就嘱咐,不光惦记自家的,谁家的都拉住嘱咐:“有累了的就和阿奶说,阿奶下去换你们。我都能下地干活,更能走。”

十四家队伍装好所有东西,依次排列下山。

顶风冒雨,下山的路稀泞。

木制的手推车轱辘经常卡住,陷进泥里。

下山的路也经常回荡着一家家共同推车的口号:“一二三推,一二三推。”

宋茯苓帮大伯二伯推车,大伯二伯力气太大,她才搭个手,手推车就往下跑,咕噜咕噜的,一个没注意摔个大前趴,给她闪一下子。

桃花双肩背筐赶紧跑过来扶她:“胖丫?”

宋福生也头戴斗笠回眸看女儿,眼露关心。

宋茯苓一脸泥水爬了起来,起来就冲爸妈笑,还推掉桃花递给她的布巾,脆声脆语道:“不用擦了,这才像逃荒的。”

桃花要给宋茯苓擦脸的动作一顿,想了想,一把抓过宋茯苓的小脏手就往自己脸上抹,也抹的一脸泥笑。

大丫二丫对视一眼说,那咱俩以后脏了也别擦。

宋金宝撇嘴,觉得大姐二姐太自作多情:“你俩脏不脏都像逃荒的,快放心吧,没人抢你俩啊。”

大丫二丫很想揍讨厌的弟弟一顿。

一向不爱笑的宋家老大宋福财都忍不住弯起嘴角。他推着沉重且不好掌控的手推车心想:原来这就是三弟嘴里念叨的希望,看看没心没肺的娃们,就没啥过不去的。

近二百人的队伍,再加上一辆辆骡子车牛车、一台台手推车,明晃晃的从山上下来了。

好多正在行走的难民不约而同地望了过来。

有的难民是在前面走,听到声响站住脚,回头瞅这冒然出现的队伍。

有的难民是在后面,他们紧跑几步要往前凑。

这些人是在山上住?

一看那上面堆的,一看那些车,就知道这伙人一定有很多吃的。

是啊,比起这些逃难的人,他们是有很多吃的,可你们敢抢吗?

被新任命的青少年组组长高铁头,带领十几个半大小子,身背竹篓腰别水囊,手执两米长棍在最前面亮相。

长棍的头是尖尖的,一棍子扎下去就能给人扎个好歹。

高铁头他们这些半大小子,从下山那一刻就不忘宋三叔教导。

宋三叔说:“他们抢的不是粮,是你们身后爹娘弟弟妹妹的命,被人抢粮就是在要他们的命。小男子汉们,你们要不要护住爹娘的命?”

没吃没喝可不就得等死,当时他们十几人齐声高喊:“要!要!要!”

所以,有种来啊,敢蜂拥而上抢他们口粮,先过了他们青少年组这一关。

第六十二章 高富帅(四更)

这些停住脚望过来的难民,确实是想上前要口吃的。

因为这里面有部分人是一路逃出来的,身上本就没带什么。

还有混挺惨的,路上已经被人抢完的,你说都被抢了身上还能剩啥,能活着就算命大。

更有很多人是从城里来的。

战争,城里才是最首当其冲的重灾区。那些新王手下的官兵和冲进去的难民如蝗虫过境,看不顺眼就杀。

他们还活着,一路从城里走到这里,实属不易,走了好几天了。

这部分人就寻思着:即便不给口吃的,给口热水也行啊。你说你们刚从山上下来,指定口粮热水齐全。

这几日天天下雨,他们就是想烧些热水也无能为力,大雨总给火熄灭,肚里装的是冰凉凉的雨水。再这么下去,即便大人能受住,娃们也受不住,为了娃们也想上前争抢一番。

可是,他们还没等有进一步动作,最前面的十几个半大小子就瞪他们,眼神如狼般盯着,一副你们过来啊,过来就扎死你们的样子。

这几个小子们身后,还有好多个丫头们,女娃娃们竟然也没空手,有拎烧火棍的,有拎木棒的。

其中有一个格外扎眼。

那小丫头穿的奇奇怪怪,脸上全是泥,手里也竖着一根一米多长的棍子。那棍子厉害,上面竟插把尖刀。

宋茯苓不知道那些难民已经注意到了她,要是知道,她一定会傲娇道:算你们有眼力,我是被新任命的少女组组长。

好吧,这些停下来的难民一直没敢上前,其实最害怕的不是这些半大孩子,而是一个个在推手推车的壮汉。

别看壮汉们没什么动作,该推车推车,但是壮汉们把菜刀砍刀锄头斧头之类的放在车上的最上面,十分扎眼。

他们懂,摆那上面,就是想让他们先掂量掂量。

嗳呦,这些人是逃荒吗?咋家伙什这么齐全哪。

十四户老少爷们不知那些难民的心里话,要是知道,他们定会说:

闹呢,俺们比你们跑的早;

俺们收拾的家当多;

俺们跑之前还大致的把苞米顺手收了呢。

俺们在山上已经呆了四天。四天里,但凡闲下来就琢磨怎么制造武器对付要抢粮的你们。

那能是白研究的吗?

慢慢的,先是十几个难民扭过头,继续麻木走自己的。

然后是越来越多的难民,装没看着这突然从山上下来的队伍。

还有几十个真的很饿很饿的难民,艰难的把目光从推车上粮袋子移向旁处,目光移走一会儿又移回来,来来回回瞟几眼,透着股不甘心。

就这么相安无事走了一个多时辰后,最终那几十个很饿很饿的难民也彻底不瞅了。

他们心想:算了算了,不好抢,抢更容易没命,真是怕了你们。

与此同时,在队伍前端的宋福生松了口气。

宋福生刚才能感觉到,别看那些人的眼睛一个个显得木呆呆的,但是那直愣愣的眼神很明显:心里在抢与不抢间疯狂试探。

骡子车牛车里的妇女们也松了口气。

这真叫不下山不知道,一下山吓一跳。

他们这些有车一族,夹在大量的难民中间,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在这条小路上成高富帅了。

第六十三章 这才哪到哪(一更)

头台牛车里的宋里正,此刻心里有些后悔,不停埋怨自己。

当初不去山上躲雨好了。

那时候得知消息比别人都早,路上也没有这些人。

那时候如果继续往前走,即便碰见一伙一伙的人,也应该是不缺吃喝、提前知信的人家。

一般这样的人家脚上有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大家都有鞋,也都不是光脚的,谁也不会招惹谁。

现在嘛,你再看看,路上有头牛有头骡子竟然如此扎眼。

他们明明是些泥腿子,以前进城是不入眼的小人物,现在竟然成了路上这些难民眼中的香饽饽。

失算了。

就赖他。

即便当初上山躲雨,也是下山晚了。

是他这个阿爷有私心想再等等,总惦记还能家去给耽搁了。

宋里正认为和这些人在一起不安全。

这些人里,从身型上看,现在有的人就已经开始打晃饿的不行,换做是他,饿死是死,上手争抢一番也是死,还不如试试,万一能抢来吃食活下去呢。别看眼下一个个瞅上去老老实实的。

而目前这些难民,错在没有组织,没有带头人,他们不是一伙的。一旦要是有带头人鼓动,喊一嗓子一哄而上,他们这里捂再严实也够呛能全身而退。

宋里正将头探出车外:“福生?福生!”

宋福生来到近前,宋里正把他的担心说了。

没一会儿,前排宋福生大伯家的大堂哥宋福禄走出队伍。

宋福禄是这些人中个头最高的。

只看宋福禄拿着两根系红线的木棒,连续比划了两遍现代交警才有的动作:继续前进。

正艰难行走的大伯娘,看到那飘动红绳的木棒,忽然像被人注了新鲜血液了似的:“快看,我儿子比划了,让大伙接着走,你们瞧见我儿没有?”

马老太撇了下嘴,你儿子的职位可是我三儿给安排的。

要不是她三儿说眼下得一致对外,她才不让把这威风活给大房。

宋福禄指令下达完,车队中后段的田忠玉马上扭头传达:“不能歇,继续走。”

最后一个殿后的是郭家,郭家老大回喊:“收到!”

没办法,别看才十四户人家,但古时的道窄。

因为那时候凡不是官路,也根本没有特意铺路这一说。像这样的羊肠小道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是硬趟出来的。

所以,他们这些人又是手推车又是牛和骡子车的,旁边还得留出一些腿着走的位置,一家家排下去,能排出很远。

别人看到指令是继续走,心里有没有绝望,宋茯苓不清楚,她就知道自己要累不行了。

之前劝自己就当逛街,以前一逛逛一天也没事儿,坚持坚持,那也不行,腿软,和逛街完全是两码事,这身体也好像缺钙。

才走了用现代时间计算也就五个多小时吧,宋茯苓扒住骡子车:“奶,我要不行了,你下来换我。”

马老太说:“我就知道你要不行。完蛋,上来。”

宋茯苓登上骡子车的感受就是:妈呀,太幸福了,她要好好珍惜。贴着车厢一歪头就睡了。

又两个小时过去,钱佩英也和骡子车里另一个老太太换位置,老太太下去走,她上去坐着。进车里,钱佩英也迷迷瞪瞪的睡着了。

宋福生很是羡慕那娘俩,他也想耍赖,他想让宋里正你个糟老头子下来,他上去,唉,可是他不能崩人设。

第六十四章 善心(二更)

牲口还能正儿八经的吃草喝水,给喂最好的草料,喂干净的水,累着了还得哄,一点儿也不敢亏待。

指望它们驮货、载人。

说句不好听的,它们此时比人命珍贵。

宋福生他们这伙人,从早上四点多钟下山,一直走到下午三点多,已经步行十一个多小时。

牲口隔几个钟头歇一会儿,他们就能席地而坐歇一会儿。

牲口吃饱喝足开始走,他们就得跟上。

牲口能好好吃顿饭,他们不成啊。

这雨虽然下得不那么大了,但是埋锅造饭是没戏的。

一旦埋锅造饭,十几家拉开了阵仗就得弄大,不能施舍给那些难民一口吃的,总不能刺激他们吧。

就是吃,也得躲开。

咋吃干粮呢,牲口歇脚的时候,他们几人一伙,一边被块破席子围住撒尿,一边咬饽饽。

另外,最开头没下山的时候,妇女们提出过该如何上厕所这事儿,说要在牛车骡子车上放个木桶,在车上整。

宋福生作为队长皱眉给她们训了,你们又不是大户人家少奶奶,一个老农,还是逃荒的老农,臭讲究什么。

妇女支支吾吾表示,俺们是农民俺们也是女人啊,路上那么多人瞅,不好看,蹲地上就来,受不了。

宋福生:谁稀得瞅你们!

就这么的,才起头就给镇压了,一路下来上厕所问题都是看哪顺眼就在哪方便,方便时顺便吃饭。

不过,这已经很幸运了。

几家老太太们都万幸她们有个好侄子宋福生,宋福生弄出木炭,木炭能在牛车骡子车上用来烧些热水喝。

热水就着头晚蒸的干粮不难下咽,至少不会被噎着,肚子里也热乎的。

如果真有那矫情的娃,闹着没咸盐咽不下去,就让他们看一眼身前身后跟着的那些难民,就着那些人的惨样也能吃的喷香了。

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青少年组,在走十多个小时后,也有点招架不住,手里的武器全成了拐棍。

高铁头问:“三叔,咱走多少里地了?我怎么觉着比以前去镇里来回还累。”

他三叔也累,他宋三叔在用马拉松精神当支柱,但整个人已经有点要不好,膝盖发软腿发飘。满心想着,难怪古人寿命短,他也要短寿啊,首当其冲就得患上滑膜炎。

“走四万多步了吧,差不多四十里那样。”

“那咱还要走多久,三叔,就这么一直走到天黑?”

宋福生摇头:“走到骡子牛受不住,它们彻底歇咱就歇。它们驮这些东西也就能走六十里地,极限。再一个你看前面那天,那面飘的云彩晴,尽量走到那面,咱也能晒晒这一身潮气,晚上躺露天地睡觉不遭罪。”

说完,宋福生拿起脖子上挂的望远镜瞅了瞅前方,茫茫荒路,望远镜里的景象是:前面也有好多难民,稀稀落落、三五一串、两两结伴。

前方连个城镇的影子都看不着,更不用说能打尖的客栈了。

难怪姐夫之前就说过,这条路,只有不要命的盐贩子之类的才会走,官差都不稀得来这面抓人,没地歇脚,太荒凉。

宋福生又将望远镜对准不远处大山的方向。他一直记着姐夫说这里有山贼出没。

但愿山贼以前当山贼是为劫富济贫,此刻能觉得他们好惨,抢他们还不如打猎来的实惠,千万别下来抢。

指了指大山:“也躲过这山,离它几里地远,咱就歇。”

扭头冲大堂哥喊道:“一级警戒!”

宋福禄立刻高高竖起一根飘扬红绳的棍子,这就是一级警戒的意思。到有山贼的附近了是得警戒。

可惜好打脸,大伙还没等有反应呢,队伍就被难民从中间冲散。

“那是我抢的!”

“给我一个干粮!”

“我求求你了,还我,我爹要饿死了,好不容易抢的。”

又哭又喊,突然乱成一片。

王婆子手里装温水的竹筒被人抢,怀里的包袱也掉落,里面的干粮散了出来。

起因是王婆子发了回善心。

第六十五章 硬起心肠(三更大章,为笑晓打赏+)

下山前,宋福生只对这近二百口人训话半个多小时,训练有没有素不清楚,但大伙确实是真听话。

队伍突然被冲乱,没有人去废话问咋了咋了。

负责赶车的牛掌柜和高屠户等人,立即勒紧缰绳紧急停车,抄起手边自制的家伙跳下车警戒。

宋福生安排他们一旦有事什么也别管,只负责守好车里的装的人和东西。

青少年组的十几个半大小子精神一振,脸上的疲惫全部消失,在最前头将手里的木叉比出刺刀的动作。

少年们记着自己的任务。

三叔说了,后面咋样也别管,他们的任务是防止前面的难民忽然掉头冲过来,以防前后夹击。

正在推手推车的壮汉们,以穿插形式倒出能去处理乱子的人手。一名壮汉负责留守下来,名下要护住附近四台手推车,手拿家伙什,不让任何陌生人靠近看守的这摊,过来就砍。

妇女们也有所行动,甭管是在车里坐着的还是下面腿着走的。

手边有锅铲铁锅的通通举了起来,车下面正腿着走的,手有拐杖的,纷纷拽过娃护住,用手边的东西当武器。

女人们记着,尤其是那些当媳妇的深深记着,宋福生早上和她们说:

出岔头不要啊啊喊叫,惊叫和哭最没用,任何时候也别指望旁人,哪怕那旁人是你男人。

指望你男人到关键时刻救你,万一他在紧急情况下去救老子娘了呢,你们真的确定在危机时刻,自己的命比他老子娘的命重要?只有信自己才最可靠。

你们不仅是女人,还是孩子娘,为自个儿生的娃也要敢和人豁出去拼命。

而此时倒出手不用推车的壮劳力们,除郭家几兄弟,他们得防后面,一个个汉子全举着菜刀斧头冲了过去,能跑多快跑多块,没有一个人有私心退缩。

就连宋里正那个老头子也脚下飞快跳下车跑过去,一边跑一边举着一把斧头挥舞着喊:“敢抢咱们,抢一家是抢大伙,小子们给我砍!”

几十名突然围向王婆子的难民,眨眼间就被宋福生这伙人一顿揍,拳打脚踢。

砍刀砍向那些趁乱哄抢难民们的后背,胳膊、腿。

木棒砸肉的声音哐哐作响。

王忠玉抡起锄头,一锄头下去,抡到了几个人的腿上脚上。

王家另外两个兄弟,更是对抱住他们娘的脚不撒手的难民们拳打脚踢。

每一次抡起砍刀、搞把、锄头、木棒,壮汉们的心里就一遍遍重复着宋福生下山前嘱咐的话:

人到了绝境是有恶念的,善恶只在一瞬间。

也只有人,才会有时没有底线。

你对他们不下狠手,他们就会对你狠,要你命。

骡子车紧急叫停,被震醒的宋茯苓,手握尖刀,扭头看向出事地点。

扭头这一看,一向不爱哭的女孩,眼里布满泪水,突然动容。

因为那些被打的血淋淋的难民们,也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去,他们说他们不是抢。

先是三五个人毫无预兆地跪下;

然后十七八个人跪地;

几十个人跪下。

在他们队伍后面的难民也跪下抱拳示意,大伙一片哀鸣道:“求求你们,给口吃的吧,你们有骡子牛,一定也有粮,就给一口吃的吧。”

壮汉们不再打难民们了,他们攥紧武器只作出戒备状,望着这呼啦啦跪下的一大堆人,木在原地。

就在这时,有位看上去七八岁的小女孩,忽然哭了起来。

她举着王婆子之前送给她的半块干粮,满脸是泪,惊慌失措的不停喂给倒在路边的妇女,用小手不停推着女人身体喊道:

“娘,娘,你快看,看看呀,妞妞给你讨到吃的了,你睁睁眼看看,妞妞真的讨到了,求求你睁开眼快吃啊。”

躺在地上的女人,已经毫无声息。

王婆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小女孩惹的祸。

之前这丫头一直扶着她娘,在她王家车辆旁边走。

王婆子清清楚楚地听到那丫头说:“娘,再坚持坚持,咱们再走两天,不,一天,见到城楼就能进去找爹了。”

几岁的小女孩,愣是用小身板扶住她娘,还要背。一路几个小时下来,又张罗水又四处寻野草野菜。

后来实在坚持不住,小女孩的娘也越来越不好,那小丫头才给她娘放在路边跑到她身边来跪下说:“阿奶,求您给口吃的吧,妞妞给您磕头了。”

王婆子扭头不敢再看。

小丫头就哐哐不停磕头,王婆子他们家走的快一些,女孩就楞是拖着她娘费劲全身力气再追上,都不清楚她小小的身板是怎么做到的。

追上王婆子就接着磕头,直磕到头上见血,又说:“阿奶,下辈子妞妞做牛做马报答您,求您了。”

就是因为这孩子,王婆子才背过身打开包袱皮拿干粮,然后就被一哄而上,也不晓得那些难民是怎么瞅见的,速度咋那么快就围上。

而离这不远处,又一个悲剧发生。

一名刚才被高屠户大儿子棒打的汉子,头流鲜血在对他妻子怀里的娃说:“快吃,二蛋,听爹话,吃,吃了病就好了,”不停的把干粮渣,硬塞进两岁孩童的口中。

而那孩童,明明在娘的怀里早就没气了。

当娘的却仍把孩子当好好的,也紧紧搂住不停跟着哄道:“吃,二蛋乖,吃。”

汉子喂着喂着,似是比妻子清醒了些,接受了痛失儿子的事实,手握小半个干粮,跪地仰头嚎哭,攥拳猛烈捶地。

他望着老天哭的没有声音,可大家却知道他就是在嚎哭,是在心里嚎啕大哭。

哭这世道,命运,哭他们要何去何从,哭吊口气活着的意义。

陆陆续续,有更多的人,冲宋福生他们作揖喊道:

“求求你们了。”

祈求的话,满眼期盼地望着宋福生,望着这十四户有牛车骡子车的人家。

宋福生一脸木讷,心底却掀起一浪高过一浪的震动。

以前,他去ktv最爱唱的一首歌是: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那时,只觉豪情。

可铁蹄铮铮下,此刻才清清楚楚意识到,这人世间要经历多少悲剧,才能迎来烟火人间,太平美满。

他们往死里打了这些难民,可他们并不是恶人啊。

他们是有粮食,可他们不敢给,也给不起。

他们也是逃荒的一份子,不清楚明天在哪里,不知手中粮能顶到哪一天。

更不敢想,或许不久后的某一天,他们也会像眼前这些跪地难民一样,发生这些惨剧,妻离子散,为口吃的被人打伤、和人拼命。

宋福生看到那些人不会再闹再抢了,硬起心肠:“归队,继续前行!”

这就是一点粮、一口水都不会施舍的意思。

第六十六章 善心要给身边人(四更)

各家壮劳力归队,该干嘛干嘛。

手推车的木辗声,牛掌柜重新跳上骡子车喊“驾”的声音,传进每一个跪地难民的心中。

没盼头了,没希望。

并且经此一事儿,附近难民们清晰地认知到,这伙抱团的人不是善茬,这伙人会对敢过去讨要的人打杀,这伙人不会给丁点儿吃喝的。

宋福生往队伍前方走时,扫了眼王婆子。

王婆子窘迫的一缩脖。

她明白大侄子眼里的意思,下山前特意的嘱咐,其实她没忘。

她就是?唉!

她错了还不行嘛,她无组织无纪律,往后保证不再犯心软病,重新做个听队长话、跟大侄子走的人。

挨着王婆子家的是宋福生的大伯家。

大伯娘特意扭头瞪了好几眼王婆子,扭过身和儿媳嘀咕着埋怨道:“真让人厌烦,竟会添乱,给吓一大跳。”

腿脚不好的大伯,斥责大伯娘:“你小点儿声,再让王家人听见,别破坏团结。”

对,没错,团结。

宋福生当时在山上冲大伙喊话半小时,半小时里不由自主就带出了几个新名词。

大伯岁数大了,脑瓜不太够用,只记住了这个新词。

三侄子说了,团结才是他们这个队伍的核心力量,发生任何事不准互相埋怨,不得内讧。

大伯娘嘎嘣嘎嘣嘴,又抿了抿闭上了嘴。

倒是宋里正,年纪大了真是见不得太多人惨死路边。这里头指定有很多人只顾逃跑啥也没带的。

老爷子留下来,特意没着急回队伍前端,特意和那些难民们讲了两句话:

“看到那山了没?身上没粮的,趁着附近还能有山有水,你们有本事就去打猎物,自己摘野菜搁身上背着,一路也能混口吃喝,不至于饿死。不过山上指定也有野兽,据说还有山贼,怎么选是你们的命。”

说完,才转身叹气离开。

这是他能做的最大善心了。都是老百姓,这世道想活着不易。

与此同时,队伍里宋家骡子车那,宋茯苓挨骂了。

马老太隔着车厢窗户,一边走一边拧眉问小孙女:

“哭,你哭谁呢?哭他们可怜,那你能不能先哭哭你奶我。

你奶我,给你烧口热水喝不易,水也不多了,你居然还有闲心为旁人抹泪。你又不渴了是不是?

他们可怜,你看看你奶我,可怜不可怜,走好几个时辰了就为让你躺上面睡觉。

你睡的嘴边都是哈喇子,睡醒就瞅别人哭,我看你就是闲的,给我滚下来!”

宋茯苓屁都没敢放,麻溜下车,换她奶坐上去。

不过在扶马老太上车的时候,宋茯苓真的有句心里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是:

“奶啊,作为有经验的过来人和您分享下,您老真不该上车,就该一直走下去。因为人一旦歇下来,腿就跟灌铅了似的,不如咬牙扛下去。”

也不敢说啊。

马老太的威力也震慑到了缩在车厢角的钱米寿,“姐姐,等等我,我也下去。”

宋茯苓领着弟弟来到钱佩英身边:“娘,我记得有一阵你上车来着?什么时候下来的。”

钱佩英拧开水囊喝了一口,才摆手道:“别提了,没眯一会儿,你奶就隔着车窗掐我,愣给我掐醒,让我给金宝他们几个倒地方。没掐你真是,真是,算稀罕你的了。”

第六十七章 逃亡的第一天挺住了(五更)

作为现代人的钱佩英,她特别能理解女儿为什么痛哭失声。

女儿亲手给春花喂粥,可春花却转头不见了,生死不明;

赵富贵被不知名野兽咬的七零八落,头身分离;

刚刚那一幕,那个几岁的小女孩,娘亲被活活饿死,预计那孩子接下来也是死路一条;

那名仰天嚎哭的汉子,浑身透着的绝望,他妻子神神叨叨紧抱已经死亡的儿子;

还有那些被他们这伙人刚刚毒打过的难民,现在还有好几个趴在道边根本就起不来身、浑身是血的,以及刚刚那一幕几十人跪地求拜,只为讨口吃的。

一桩桩一件件,现代的孩子哪见过,沉甸甸地压在心底,憋得人透不过气。

可马老太刚才骂女儿是闲的,让滚下车,钱佩英同样也能理解。

骂的对,所以她和老宋装没听见,骂去吧。

人呐,你得吃饱喝足,让自己首先不说衣食无忧吧,最起码得平平安安、坐在那心里踏实,消消停停的,才能对别人有同情心,给搭把手。

你说这一个个累的,腿发麻、脚灌铅,啃口连盐都没有的饽饽还得是上厕所时才能咬两口,都混成这样了,刚才还差点让人袭击,这得亏足够暴力给镇住,谁同情谁啊。

人间惨剧不惨剧的,自己累的连句话也懒得说,下一秒晃晃身子就能倒下,哪有那多余的心情去感慨别人惨。

心整个是麻木的,嗓子眼是冒烟的,大脑是缺氧的,这么一对比,别人都没什么表情,只闺女还能表情丰富哭出来,可不就是闲的吗?闺女还是不累,她奶骂的对。

也是,闺女能累着吗?她爹是宋福生,是小队长,滥用私权她闺女也不用看任何人眼色随时上车歇着。她奶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之前一直任由她睡觉,属她最幸福。

弄得宋金宝那娇小子,都比茯苓腿的时间长。别家孩子也没精力抒发感受哭哭啼啼,桃花她们一个个早累懵,木呆呆,就她家茯苓“哎呀,好惨啊。”好鲜活的一张脸。

你瞅瞅,米寿都没有啥思想感情,米寿认为没有人比他更惨,钱米寿只关心他又走不动了,咋整?

“姑父?姑父呀。”

钱米寿隔着钱佩英和宋茯苓喊宋福生。

钱佩英拽他手:“怎么了,有事和我说,渴啦?”

钱米寿摇头,就不说。等追上宋福生才伸出两只小手,仰头道:“姑父抱。”

姑父:“……”

姑父很想原地死一死,姑父快走出滑膜炎了。

寻摸一圈附近的牛车骡子车,确实没位置,孩子们是换着在休息,再塞不进去娃了。

姑父认命道:“上来,我背你。”

小小的胳膊紧紧搂住宋福生脖子,满脸依赖,还给宋福生时不时喂水喝。

晚上六点多钟,骡子和牛都走出汗了,叫唤着抗议,此时他们头顶的天也终于是晴天,宋福禄站出队伍比划停下动作。

所有人看到这动作齐齐松了口气,有的干脆原地坐下。

往后一瞅,刚才队伍后面跟着的那些难民们,好多都没影子了,或上山、或腿脚不中被丢下。

身边又出现了很多新面孔,也终于见到了别家的牛车,有好多人都在这歇着。

就这吧,安营扎寨,睡露天地。

第六十八章 收公用粮(一更)

找一块大空地,空地上本来零星坐着三两户歇脚的人家,这三两户中间也相隔个十米二十米。

宋里正上前抱拳致谢,说明来意,说我们这是一大家子,能否让一让,行个方便,我们大伙想挨一起。

人家一看这么多人,有的干脆没听完解释就给让开了。

一大片空地倒了出来,先让骡子车牛车过,一台前、一台后,在两边站位停下,用高大的骡子车牛车給两边围成隔断。

然后是手推车,横着将一台挨一台的手推车给身后的地方停满。

这样就相等于,两边、身后,有这些车给中间的人挡住,只留出前方是敞开的。

一是为能抬眼就看见这些车辆,二是为做饭睡觉近便。别人如果不特意留心往这面瞅,也看不太清大伙在里面吃啥喝啥、都睡没睡之类的。

牛掌柜、高屠户,他们俩就是伺候牲口的总长。俩人赶紧把车厢从牛和骡子身上依次卸下来,给牲口们喂水喂吃喝,挠痒痒,顺毛摩挲摩挲给擦洗哄一哄。

青少年组的半大小子们,一人守两辆车,席地而坐,负责守着。

像宋福生大伯这样的老头以及老太太们,是纷纷去手推车上掀掉最上面挡雨的油布,油布下面盖着家伙什的是在山上编的草垫子,在山洞里和庇护所里住也一直是最下面垫这个。

把这垫子通通拿下来,各家铺各家的地方。

睡觉做饭的位置,仍是按照车辆排名来,一家挨着一家铺好。

壮劳力们不顾休息,麻溜就得在自家铺盖前方挖坑埋锅,埋完锅拎水桶去几百米外小河边挑水。

女人们带着自家孩子们,则去拾干草等能烧火的东西。

本来吧,妇女们还想拾干草的同时顺手挖点野菜来着,可附近没有。她们十分怀疑往后这一路,除了山上,是不是野菜都被逃荒的人挖光了?这可是秋天啊,正是野菜肥的时候,愣是没有。

有的那女人就满脸愁苦教育孩子:“看见没有?一路光啊。再往后也不知能不能路过有山的地方了,想吃口野菜都难。全让那些人给挖走了。”

人孩子马上说:“娘,有山咱也不能再上去了,宋三伯说耽搁时辰。”

“唉,是,你们呐,要是不饿就都少吃些吧,饿就多喝水,你爹多吃些,推车累。”

总之,大家一切井井有条,谁负责干什么都分工明确。

这一点,宋福生早就考虑到了,不怕管理人数多的队伍,就怕大伙一起乱糟糟,一个个都麻爪不知道该干啥聚在一起。

不清楚干什么可不就闲下来,这就像一个单位似的,一个个就会这事那事。你让他们忙着,把伙计分配到个人头上,把自个儿那一摊干好了,他不迷茫。

宋福生和宋里正此时也有活,他俩是研究了一番现找的事儿。

“郭婆子。”

郭婆子正在掂量她家那点粮,琢磨今晚谁吃半个干粮谁吃一个,总共蒸多少个,还得带出来明天路上的嚼用。

听到有人叫她,抬眼一看是宋里正和宋福生,脸上堆了些笑容:“里正叔,大侄子,来,坐边上,刚铺好的。”

宋里正摆手:“不坐了,俺们俩是来收粮的,一家先收五斤。”

郭婆子心口一痛:“怎么呢?”

宋里正指了指说道:

“这些车,夜间得选出人手看着,咱才能睡塌心觉不是?不能让值夜的白熬,后半宿容易犯饿,第二天还得赶路也撑不住,给一人发个干粮,发碗粥,也是个意思。

咱这十几家,每家一个壮劳力,每宿选出四个,轮番。

大伙出粮,放我家做吃食,信得住不?我家老大他媳妇给顺便做出来。”

郭婆子把手上的水用衣襟蹭了蹭:“中,不用说了,我这就给舀。”

收到宋福生大伯娘家时,大伯娘听完后,瞪眼和宋福生对视,直直对视好几十秒。

宋福生就寻思着:大伯娘,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想让我给你打个折吗?

恩,猜对了,都是实在亲戚不是。

大伯娘本来想说,就不能先收二斤吗?俺们不赖账,吃完二斤再给。大伯在旁边皱眉呵她道:“麻溜舀去,瞅生子作甚。别只舀苞米馇子,给舀点细面。”

大伯娘这个后悔,不如刚才痛快舀玉米粒子了,老头子这一发话,最少半斤细面。

当到李秀这,你说她一人带个孩子,唉,作的。

“收粮,五斤。”

李秀倒是心眼够用,她这一路也很老实,任劳任怨自己背孩子推车。

家当放不下,她就拜托别人,也不白拜托,下山前特意多蒸了几个干粮,给帮忙人家的孩子。给个干粮也是个心意不是,让人心里热乎。

心里也特明白,这要是队伍心狠真不要她们了,嫌她们是拖油瓶,她和儿子就得死。但她们要是一路表现好些,哪怕最后没粮吃了,她跪在大伙面前求,也总比那些逃荒人强。

李秀一点没犹豫把五斤粮递了过去。

倒是宋里正不忍心道:“推不动车就和前后家说,给搭把手。我待会也问问跟前儿谁家车还能挤的下,赶路的时候把栓子不行塞车里。”

“嗳,嗳,里正爷,我这还真有个难处。我家就我俩人,我得管栓子还得挑水,你说再埋锅做饭,捡柴……里正爷,我能不能和人搭伙啊?”

说完,李秀不仅看了眼宋里正,还企盼地看了看宋福生。

宋福生:活该。

宋里正说,那你得自个儿去和别家商量,把粮食拿去,人家同意就行。

“宋三哥?”

“我家不中。”

然后李秀就抱孩子找高屠户大儿媳去了,她看的很明白,那位老高家大儿媳,一方面是比那些老太太年纪小太多,年轻媳妇当家,成算少、心软。家里又全是汉子,不斤斤计较。

宋福生和宋里正又去接着收粮,另几个当家的婆娘也给粮给的很痛快,宋福生很意外。

要知道平常那都是抠到不行的人,对自己都敢下狠手抠,更不用说对别人了。

这里面甚至有那会说话的,还对宋里正客套句:“叔,你大儿媳还得给值夜这些人掂掇饭,受累了,都是为咱大家伙。”

听听,这些人表现的也太好了。

而在宋福生心里,最该夸奖的是自己的老子娘。

他本来还挺担心的,故意最后一家才收自家,没想到他老子娘只挑了下眼皮,就磨身给装粮。

马老太心想:还讨价还价作甚,大伙都交了,磨叽也是白费嘴皮子,大势已去了。

宋里正从当里正以来,给家家户户安排事情,从来就没如此顺利过,那闹哄哄的,就没听话的。

头回这样,他心里贼舒服。

“你看看,福生,我就说嘛,不用我陪着,你自个去收就中。这人呐,到真难时自会抱成一团。其实你都多余,分灶属实没必要,大伙一起做饭更近便。”

宋福生一听,心话:这可不中。一个锅吃饭才乱套,到时候这队伍就得因为谁家粮多粮少、谁吃多吃少干散架子,快拉倒吧。

第六十九章 茯苓啊,坚持住(二更)

从到了休息地点,确定好自己家位置,宋茯苓和她娘就着急把草垫子铺上。

草垫子上面铺防潮垫,防潮垫上面铺条棉被,宋茯苓就往上一摊,一动不动,是事儿不管,睁眼望青天。

早就累懵的桃花,一脸木呆呆过来说:“胖丫,走,捡干草去。”

宋茯苓摇晃了下小手,不去。

宋金宝过来憋了好一会儿,才恨恨地骂了句:“懒婆娘。”

也不知这小子是和谁学的。

其实宋金宝很想骂胖丫姐别的话来着,就像每次他骂亲姐姐那样骂几句,什么解恨骂什么,可是他怕干饭那事黄了。

当初在山上,他可是宁可没抢大丫二丫姐的麻花,就为等大米干饭。现在,骑虎难下,已经都走到这一步了,彻底得罪胖丫姐犯不上。可是不骂吧,又太嫉妒羡慕。

他比胖丫姐小那么多,凭啥她一个臭丫头总坐车,凭啥到地方了也不干活,就知道往那一躺。

宋茯苓歪了歪身子,看眼宋金宝去捡干草的背影:懒婆娘就懒婆娘吧。

二伯母朱氏刚才还偷摸瞪她来着,指定心想她一个赔钱货,然后是一万句的吐槽,估计早吐槽她一道了。

瞪就瞪吧,别以为她没发现。

马老太回身见到小孙女这样,也斥责了好几句。

宋茯苓心想:骂去吧,就不起来,当没听见。骂一会儿,你自己就得觉得没劲。

而且奶啊,你现在骂我,说明还没给你养成习惯,等我懒习惯了,你也就见惯不惯了。要是哪天我出息一把突然勤快起来,你还得拍巴掌乐道:“哎呀,我小孙女出息啦,棒棒哒。”

嘻嘻,宋茯苓望天咧了咧嘴。

就宋茯苓一脸黑泥、微微一笑很牙碜的表情,被赶过来的宋银凤正好捕捉到。

当姑姑的心里都无奈了,但还是打心眼里很稀罕小侄女,尤其这小侄女是三弟家生的,就这一个。

“胖丫啊,那水你不管啦?还绿不绿了?你要是不绿了,我们可就直接往锅里倒了。”

宋茯苓和她姑对视:“脏着喝吧。”刚说完,脑海里立即浮现大伙往河里吐口水试验有毒没毒的画面,急道:“姑母,给水里点几滴醋,咱宁可喝酸水。”

马老太咬牙切齿道:“竟事儿,竟事儿!”

你说这一道啊,那臭丫头就非得要喝开水。都啥情况了?臭讲究。

弄得她就得在骡子车上用小锅烧水,一烧水就得给车里人赶下去,没地方啊。还得小心着,车里堆的东西多,别着火,别把锅晃悠掉了,别烫着自己。

一共在路上烧了三回,那丫头跟大水牛似的,喝起来就没完,自个儿喝也就算了,还嚷嚷让大伙也多喝水,说补补。胖丫那小孩伢子做好人,却难为死她这个老太婆在骡子上一颠一颠烧水。

就这,还得亏胖丫睡了一大觉消停不少,唉,要不然,更得瞎折腾。

你听听你听听,那些逃荒的就差直接喝生水了,她家这个小丫头又要点醋。

宋银凤赶紧小声劝:“娘,您小点嗓门,在山上我三弟特意嘱咐您的忘了?胖丫大了,别当旁人面骂,这一家挨一家的,让人听见多没脸面。而且点醋给水烧开,小心些,总比那些拉肚子强。又不费什么。”

“费醋。”

“醋又不是盐酱,这一路有它没它能怎地,咱喝水干净晚拉一天肚比啥不强。再说了,娘,你那点儿醋早让三弟洒裤脚防蛇虫了,现在吃的是三弟家带来的。人胖丫也没吃你的醋。”

胖丫:“……”这话怎么有点别扭呢?

摊在那的宋茯苓,基本听清姑姑劝奶的话。

唉!

她很想说,她已经很努力的降低要求了好不好?

她从穿来之后,心理曲线是这样发展的:

刚听说要逃亡,需要坐骡子车出城。骡子,没坐过,只开过坐过小汽车。坐骡子车啥感觉呢,坐上去感觉人都要被颠碎了,这是衣食住行的行。

那时候在骡子车厢里,她爹娘竟然在如此晃悠的条件下要炸油条做往后的预备口粮,她听完都惊呆了。那么狭窄,堆完行礼家伙什后,腿勉强伸直,怎么可能做到?

恩,做到了。

她那时候感觉好苦啊,吃的这都是个啥,比以前坐火车吃盒饭还不如,这是吃。

住,当时在骡子车上眯一会儿觉,车厢里又装行李又装她们几口人,外搭一个钱米寿,蜷腿躺车上睡完感觉浑身骨头节僵硬,这是住。

衣就不讲究了。

她那时候就觉得,好骄傲啊,她真能忍,真能吃苦。

后来,隔了一天她就开始住山洞、住山上帐篷,爬山一脚稀泥,时常有不明动物乱叫,吓得人惊慌失措。喝用炭过滤的溪水,吃干粮没肉没菜,甚至没咸菜,嘴里都没味道,她认为,她太特么能吃苦了,真是老宋家顶顶不矫情的娃。

可今天这一天逃荒下来,沃德天,她想回山洞,那里的日子好好过啊。

在那里吃东西虽然没味道,但是安安稳稳。

她中间走不动爬上骡子车时,车里只有一块真就是现代坐垫大小的地方,就那种上学时,上课带的屁垫大小,再多余一点空闲位置也没有,她竟然感觉好幸福,竟然睡得格外香甜。

综上所述,第一天穿越而来,那天她明明最嫌弃,感觉干什么都很艰苦,要苦死她了。如今回忆,居然是她坐骡子车能躺最大面积的时刻,吃的也最好,打扮的最体面。

那一天对于如今的她来讲,是梦想。

妈呀,如果能重头再来,她一定好好珍惜。

而现在,喝河水烧开些、点滴醋,都不知道能坚持到那天。

“娘,”宋茯苓接过新出锅的饽饽,一边狼吞虎咽地咬,一边含糊道:

“我现在信你那句话了,就没有人遭不了的罪,到啥时说啥话。什么九零后零零后吃不了苦,就看你什么条件了,比如咱们这样的,逃荒,一岁娃都能做到吃苦耐劳艰苦朴素。”

钱佩英没什么精神的点点头:“我也没想到我这么能走。走好几万步。”

而宋福生接下来说的话,娘俩差点用大白眼瞪死他,一眼一眼剜。

第七十章 谁吓谁(三更大章,为小花猫喵喵叫打赏+)

钱佩英:你说都累成这样了,今个一天走了好几万步。

她都想学女儿往那哐当一倒,饭碗一推,是事儿不干,脸皮一抹,爱咋咋滴。

这臭老爷们还给她娘俩布置任务,他是不是欠揍?跑古代来皮子紧了。

什么任务呢?

当托。

没错,就是现代社会的那个托,饭有饭托,卖货有卖货的托。她俩的任务是思想托。

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小品里有一句歌词:“生产队开会,组织学习啊。”

晚上七点多钟,新任命的“政委”宋里正,盘腿坐在最前面,嘴叼烟袋锅子。烟袋依旧没冒烟,舍不得。

宋里正先咳嗽两嗓子,然后才说道:“让大伙先别眯觉是么意思呢,就是想总结总结下山的第一天。不过都小点动静说话,能让大伙听见就中。讲话之前也不能你一嘴我几句的,那不乱套了?谁想讲两句谁举胳膊。”

宋福生在他旁边小小声提醒:“阿爷,是举手。”

“对,举手发言。”说完,宋里正又给大家比划了一下,作个示范:“就这么的举。”

大伙坐在各自的铺盖上,你瞅我我瞅你,眼里大圈套小圈,各个寻思着:

讲这一天?这一天发生的事儿,大伙都在啊,不都看见了吗?还讲什么。再说以前也从来没这样过啊,过完一天还得唠唠,没经验。

咋讲啊?不道咋讲。

宋福生忽然咳嗽了一声:“咳咳。”

钱佩英先翻个大白眼,才举手:“我先说两句,咱们得吸取教训啊,不能再心软出现今个给人干粮的事儿。这是打过了,打不过呢。你们想想那后果,都会有什么后果?”

呀,对!

是啊,真不能再心软,以后有人死在眼前也不能再给人干粮。

这话立刻给大伙引导了思想方向。

尤其是几个老太太,那斗争经验足足的,一边数落王婆子,一边撇嘴道,要是没打过,这些小子们再被人打伤,咱比那些人还得惨,都得踩着咱身体扒住车抢粮,你信不信?

信,那指定的。

而且咱还不能软,这一软,都欺软怕硬。

你看看那些人,干不过就跪地求,那是没办法了,要是能干过咱,不带跪地求的。谁愿意下跪啊。

是,人都那样,咱必须得齐心干。

有的人说的激动,都忘举手了。

宋里正心下很满意。

宋福生是挑挑眉,看大家在这个问题上,已经得到了深刻的认识,他又清咳了两声:“咳咳。”

宋茯苓没翻大白眼,万一她将来还得在古代拼爹呢。

很给她爹面子先举手,得到允许才站起身讲话道:

“各位阿爷阿奶,伯伯叔叔伯娘婶子们,我也说几句。

我想说的是,就像我爹在下山前和大伙讲过的那两个字,团结。

我们要团结。

因为在这条路上,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生面孔从我们身边路过,可我们却一个也不认识,只认识身边坐着的这十四户人家。

因为不管以后是饿是渴、是和人干架,甚至是生是死,有难时,只有这十四户人家,只有在坐的这些村里人,才会互相帮忙,不能眼瞅着。

就像富贵伯没了,这条路上逃荒的人明明那么多,却不会有人将他埋了入土为安,只有咱们自己人,才会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到了多难的程度也会帮忙。

因为有一天,我们一路讨进了新的城镇,终于安家落户了。可在那么大个城镇里,我们是那个城镇人眼里的外地人,我们谁也不认识,只认识现在身边坐着的这些阿爷阿奶叔伯婶子。

以前,我们是一个村里的。

往后,在路上、到新的地方落户,再没了其他亲属,我们是最亲的人。”

宋茯苓一握爪:“所以,一定要团结!”

这番话,宋茯苓特意用浅显易懂的语言描述,希望帮到她爹给这些人洗脑,别路途遥远这事那事。

确实,一旦要成为散沙,谁都不好过,包括她家,容易是挨宰的命。这一路上多危险呢,一个好汉还得三个帮呢,得亏是一大帮人一起浪迹天涯。

宋茯苓这话也真的起到了煽情作用。

这些人不细琢磨时,不感叹。

当这话有人给刨析开,细想想,可不就是这样,嗳呦,真是,唉。

宋里正被宋茯苓煽情煽的啊,一想起村里那些杳无音讯的人,他就心难受。

他十分动容、总结陈词道:“都好好活着,好好的,一个也别少,熟人就剩咱们这些了,没啦!”

虽然后面这个话题,大伙并没有七嘴八舌发言,但是起到的效果却是很深入人心。甚至“生产队开大会,组织学习”前脚一完事儿,后脚微妙的变化就出来了。

高屠户拿着猪的胃来到郭家铺盖这:“郭老二,听说你一道也没个水囊,拿着。这猪泡子我洗净了,明个儿用它装水喝。”

“哎呀高叔,这东西好,这玩意能装不少水。”

王婆子也和挨着她家铺盖的小媳妇说:“你别打娃,没事的,他翻身过来就过来呗,一个小娃娃能盖多大块被子。你家人口多,我们家被子够用。”

还有男人拿着茶叶沫子,凑到宋里正和宋福生身边,又招呼田喜发他们,要泡一小捏茶沫和大伙分享着喝:“这东西才解乏哪。跑的时候顺手就给塞包袱里了,婆娘才翻出来,都喝点儿,尝尝。”

马老太坐在自己棉被上,不知为何,就很想扭头看几眼隔着几家的大嫂。心想:算了,这一路不和你打嘴架了,怕气死你。你得好好活着,等到了落脚地,我要你亲眼看看,我几个儿子是怎么出息怎么孝顺我的,眼馋死你个臭婆娘。

而给这一切带来微妙变化的宋茯苓,深藏功与名,和小姐姐们往远处跑,去上厕所了。这事不能懒呐,这事得靠自己。

却没想到,她自己奇特的穿着,上身古代褂子,下面休闲黑裤子,褂子到腿侧长度,手上甩手巾,腰间别不锈钢水壶,落在有心人眼里了。

这位有心人,以前在城里就是靠小偷小摸过活,这次逃跑,他和他哥俩人也没带出什么值钱的家当,家被难民占领,别说银钱了,就是迷魂香也没带出来。

哥哥人是真傻,别人十个心眼他六个,但敢干,对弟弟说:“抢这伙人?”

“你疯了哥,这伙人一人一棍子都能给咱哥俩抽死。咱们不但不能抢他们,也不能碰他们的粮和车。动静大,看见没,他们有值夜的。”

“值夜的怕甚,睡着了。”

是的,新选出的四个守夜人,太累了,走一天,天亮还得接着走,在闭眼迷瞪着。

“那也不行,一有动静他们会醒。

听我的哥,咱俩去偷那小丫头腰上的东西,那不是铁的,不知是什么做的,啧,也没看清是干什么用的,不管了,反正看起来十分金贵。我这眼力错不了。

等将来咱哥俩进城,转手一卖,弟弟带你吃香喝辣。而且那小丫头好对付,咱俩鸟悄进去不惊扰人,摸到那金贵东西就走。等天亮他们发现,咱哥俩早没影了。”

哥俩一顿这样那样商量一番后,从侧面骡子车和牛车中间的空隙悄悄潜入了进去。

运气很好,借着月光和没燃烧完的火堆,一眼就发现了在火堆正上方的腿,那条小细腿穿黑裤子。

弟弟打个守势,哥哥点头明了,俩人脚速很快没出现任何声响就来到了宋茯苓身边。

探头一瞅:一个顿时一屁蹲坐在地上,一个从嗓子眼里情不自禁道:“哎呀娘啊!”

宋茯苓被惊醒,看到两个陌生人瞪眼瞅她,给吓坏了。

嗳呦我的老天额啊,有贼要抢她。

宋茯苓和那俩小偷兄弟异口同声尖叫道:

“有人抢劫!”

“有鬼啊!”

戴着面具的宋茯苓:啊呀?

第七十一章 我不服

四壮一跃而起、身形一闪,三五下就制服住小偷兄弟。只不过伤口的血又冒了出来,伤口被撕裂开。

听到女儿的惊叫声,宋福生是猛的一睁眼。

本来吧,宋福生也想在第一时间潇洒的一跃而起来着,只是没起好,被睡他怀里的钱米寿绊了一下,人都懵了。

宋福生一个踉跄腿软跪地,又连滚带爬的起身,伸出胳膊就给女儿护到身后,大喝一声:“什么人!”

来者何人,没等兄弟俩坦白从宽,五岁的钱米寿就披头散发的冲了过去。觉得姑父太白痴,这还用问吗?

给这哥俩定罪,童音大声吼道:“我让你们偷我糯米砖,我让你们偷我糯米砖,我打死你们!”

钱米寿用头撞,用小拳头小腿拳打脚踢,又上口逮住哪咬哪。

浑身上下透着气势汹汹、咬牙切齿、非要和人死磕到底的玩命气势。

钱米寿很气很气,偷粮他管不着,那是大人们的事。

但是敢偷他姐姐头下枕的砖头,偷他的心爱之物,在他这就不可饶恕,先过了他这关!

宋福生只能拎钱米寿脖领子,硬给拼命刨腿的娃给薅回来。

这孩子太激动,不能再孩子凑过去了,那俩人已经被大伙按住,别哪下没发挥好,钱米寿再被当了人质。

“姑父,他们要抢我砖,抢我砖。”

“我听见了,也晓得晓得啦,我收拾他们行不行?你听话!”

钱米寿被宋福生递给了钱佩英,在钱佩英怀里仰头大哭道:“姐姐,他们是不是抢走砖了?快看看我砖,我的砖,啊啊啊啊!”

嗳呦我去,这样忽然闹起来的钱米寿,宋茯苓有些招架不住。要知道弟弟除了在逃跑前大哭过一场,再没这样闹过哭过。

钱佩英一边给钱米寿搂怀里哄一边摆手:“你赶紧的给我们打开看一眼,吃个定心丸。”

破布包的糯米砖递给钱米寿:“你自己打开看看吧,还在,别害怕了。”

宋茯苓又继续哄着弟弟道:“我怎么可能让他们抢呢,他们一到我跟前,我就发现了。没等抢咱糯米砖就抓获,快别哭了。”

大伙早就慌慌张张都起来了,全拿着家伙什围了过来,这时候也基本听明白了。

哎呀娘呀,这俩贼人,竟然是为偷胖丫头下枕的糯米砖头。

小偷兄弟俩:谁偷糯米砖了?

兄弟俩被制服跪地上,特意看了眼已经打开包袱皮的“元凶”糯米砖,看一眼差点没吐出来。

谁偷这破玩应啊?白给他们哥俩都不要好吗?

“不是,你们听我哥俩解释。”

宋福生说不用解释,当场抓获就行了,他没空听解释。

他耳朵里,全是被惊醒的孩子们跟着钱米寿此起彼伏一起哭的声音。

拉牛车外面去,给他揍。

田喜发他们,压着俩兄弟俩就开揍。揍了一会儿打的鼻青脸肿问他们服不服,心眼多的弟弟赶紧讨饶说服了服了错了。

可弟弟忘了他有一位心眼少的哥哥,哥哥大声犟嘴道:“我不服。”

让你不服,接着打。

服没服?这时候已经被揍的鼻子流血了。

“我不服,我没偷糯米砖!”

没等田喜发他们再出手,小偷兄弟里的弟弟,上去就甩了哥哥一个大嘴巴:“哥,你能不能服了。”

“可我真的没偷糯米砖!”

哥哥眼睛都红了,好委屈,先让鬼吓,又被冤枉偷破砖头。

第七十二章 生病

宋里正带人检查了一番,怕丢东西。又训话四个值夜人,说你们这样不中啊,你们这样对得起大伙给凑的饽饽吗?

要睁大眼,仔细看,别火把灭了都没发现。

女人们是纷纷哄自家孩子,让赶紧再接着睡觉,天亮还得继续赶路。嘴里也不停叨咕着古代的哄娃金曲,摸摸毛吓不着之类的。

钱佩英也在哄钱米寿,给孩子搂怀里打横悠,轻轻拍着背。

她心里清楚,孩子反应能这么大,一方面是睡懵了。

另一方面是,那两块砖头在钱米寿小小的心里,有沉甸甸的重。在娃的心里,那是爷爷交给他的任务,唯一的东西,必须守好了。

所以,这孩子从见着面一直到现在,无时无刻不背着。

砖头给她拿,那都是给她这个当姑的面子,再就是给茯苓。姑父都信不着,不让碰不让摸,不放心。

宋茯苓将面具掀到头顶上,倒了些热水凑到钱米寿跟前儿:“来,喝口,快别哭,你都哭的一抽一抽的了。”

钱米寿抿口水,抿完打量一眼宋茯苓,眼皮垂下。

过几秒后,又抬眼打量一眼宋茯苓,“姐姐,往后你注意。”

这就是经过一番考量,还可以给你继续枕着睡觉的意思。

宋茯苓赶紧感激地点点头:“那谢谢米寿了,往后我会更小心的,绝对绝对不让人摸走。”说完,和钱佩英对视一眼。

娘俩都心知肚明,怎么可能是想偷糯米砖,应该是为别的。

但也不敢说啊,这小孩认准了砖头,就别再刺激他大半夜哭了。

宋茯苓瞟了眼她放在一边的保温壶,眼睛闪了闪。

而宋福生是在第一时间重新给四壮包扎伤口,心里有些犯愁。逃跑前给四壮抓的药快没了,可伤口却不咋见好。药也就能再顶一天,要是之后还不行,上哪去抓个身上有药的逃荒医生呢。没药也行啊没药,这古代都用草药,只要那医生认识就行。

高铁头没有马上睡觉,凑过来问:“三叔,四壮哥会武功?你能不能让他在歇晌时教我们。”

“你自己问他。”

说完,宋福生这才起身去看望那对挨揍的小偷。

实属没想到那对哥俩已经自相残杀了,弟弟抽哥哥大嘴巴让认错,哥哥踢弟弟几脚说你凭啥打我,俩人又被姐夫他们已经打的鼻口流血。

宋福生无心看这闹剧,得赶紧休息。

他说滚,别让我再见到你们,别说敢惦记我们东西了,只要再见到你们,在附近见到你们,就腿打折。

那对小偷兄弟才被放跑。

而附近被吵嚷醒的难民们,也基本上看了个大概,被孩子们哭声搅合的听个差不离,心里只一个想法:

那伙人别看人多,估计也就表面光。

除了骡子牛赶明能杀了吃肉,也没什么粮食嘛。

要不然怎会因为一块长毛的糯米砖头闹这么大动静,喊打喊杀的。

嗳呦,似乎还不如他们呢。

天亮继续上路。

可才走了半上午,钱米寿就忽然毫无征兆的病了,脸通红通红的,发起了热。一摸,额头滚烫。

宋福生背着钱米寿,孩子蔫哒哒的伏在他背上。

第七十三章 天气异常

真可谓一片云彩一片天。

百十多里地前,狂风暴雨哗哗的下,雷电交加,老天爷像漏个窟窿似的。

那时候,下山是顶风冒雨赶路。

在山上时,更是阴冷潮湿。一早一晚冷的人与人之间靠紧紧挨着用体温取暖,棉被捂得密不透风,火堆成天成宿的烧。

宋茯苓甚至用过水囊当热水袋,从早到晚不离手抱着,暖脚暖手暖肚子。

一个个上厕所更是不敢多蹲,不光是雨水的事儿,就是小凉风夹着雨滴轻轻一吹,冷的屁蛋子上就浮起一层鸡皮疙瘩。

俩字总结:潮、冷。

可百十里外,此时老天爷又干热的吓人。

无风,呼吸不顺畅,迎面全是热浪。

已经有三三两两好多伙难民,席地坐在路边,喘不上气似的歇脚。

他们一句话也不想说,耷拉着脑袋逮哪躺哪,哪怕挡后面人的路了,也一副不愿意起身的架势,热的没劲儿了。

就是在这样一丝风也没有、太阳火辣辣烤大地的天气里,只看不远处走来一帮人。

拉车的骡牛鼻孔变大,在呼哧呼哧的喷热气。从牲口的脸上就能看出来它们热的想闹脾气。

手推车上盖在行李上的草席,此时一摸快变成电热毯了。

壮汉们推车的把手,摸木头、木头烫,手心热汗涔涔,额上的汗珠也像下雨似的不停往下掉。

骡牛车旁边每一个步行的人,衣服全湿了,衣裳粘在脊背上。恨不得走路五分钟,流汗两小时。

而在这个队伍最打头的人群里,有一位打扮和别人不太一样的男子,格外扎眼。

只看那位男子头发盘的是包包头造型,盘到头顶。脚穿草鞋,身上的褂子咧开怀,挂在身上,露出里面没遮掩的胸膛。下面是到膝盖上面的大短裤。他怀里还抱个四五岁孩童,孩童蔫头耷脑的靠在他肩上。

就宋福生这造型,说实话,别看天气已经热成这样,别看大伙是逃荒难民,但是在古代人眼里也属实不成体统。

因为在现代,光膀子穿大短裤出门不算啥,最多说句这人不讲究。

可是在古代,这地方没这习惯,没有人这样。

甚至越有身份的人,越无论在什么天气也捂得严严实实。

你看那上朝的大臣还有富商,那都是里一层外一层的套,热死也得要脸面,撑死讲究个面料上是透气的纱或者缎子。

所以说,就宋福生这穿着,相当于什么效果呢,相当于在现代时,突然有个人出门裸奔满街跑。在古人眼里,穿大短裤露腿露胸膛,就到了如此让人非议的程度。

宋福生有记忆,他也了解。

但他寻思话了,管那些呢,都要热死了,再这么烤下去,他和烤肉的差别就差一撮孜然。

他不仅穿大短裤走路,而且还做出了更人侧目的动作。

宋福生回眸瞅了一眼队伍,冲宋茯苓摆手:“要走不动了吧,来,挎住爹胳膊,爹拽着你走。”

古人哪有对十几岁女儿如此亲近的爹,田喜发算够疼桃花的,平日里都不怎么和女儿说话,更不说挎着,又不是腿折了。

而到了宋福生这,就差背着抱着大闺女了。

宋茯苓也没那意识,她亲爹,立即上前,用胳膊挽住宋福生。

本来宋茯苓今天仍旧能死皮赖脸时不时蹭车来着,可她娘来了大姨妈。

没错,这么干热的天来大姨妈,垫啥也得一裤兜子汗,弄得老娘在发现大姨妈来了那一瞬间,差点当即落泪,太倒霉。

是她劝的,宋茯苓一劝老妈顶替她,时不时进车里坐着,谁翻白眼也别管,奶骂人也别跟着吵架,得到实惠便宜比啥不强,总之不能再这么剧烈走。

二劝老妈可别省了,可别用姑母给的破布条垫,就卫生巾吧,省那东西干什么,不用省给她将来用,这是赶路,大不了安家后,她们再用草木灰破布条呗。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别人都能用,她将来也能用布条。

在宋茯苓看来,她现在已经够幸福的,有爹妈疼着,所以她一个逃荒的小难民,还能偶尔娇气吧啦,这是全拖了有亲爹妈跟着穿越来的福,有人在疼她、惯着她。

不用像其他孤女一穿越来就得往死里吃苦耐劳,给自己争权益。要是她一人穿越来了,即便古代的爹娘也是个好的,可对于她来讲是陌生人,她也不好意思对人娇气吧啦的,得老惨老惨了。

宋福生用咯吱窝紧紧挎住女儿的胳膊,带着往前走。

一手紧抱钱米寿,这孩子烀他身上,本来就要热死,又发热,呼出的气息全是一股股热浪。

宋福生又用另一只手拿着酒精棉不停给钱米寿擦拭额头、腋下、腿窝、后脖颈,埋头走路也不得闲。酒精棉干了他就蘸白酒。

用嘴又试了试孩子额头,心里很担忧。

小孩子不能随便吃大人的感冒退烧药,不能瞎给喂,药里面有些成分是孩子不能乱服用的。佩英说了,容易影响肝肾功能,量也掌握不好。

尤其是出发前,他从空间拿的都是药劲很猛的感冒药,说米寿要是没烧到三十八度多,别给乱喂,尽量物理降温,天热一股火的事儿。

媳妇让他抓紧时间找地方歇脚,歇下来钻空间里让找温度计、找布洛芬颗粒,冲半包,那个药劲小点。

宋福生将钱米寿往上颠颠:“再坚持坚持,找到有水的地方,咱就停下休息,姑父就给米寿喂药,噢?”

钱米寿轻点了两下小脑袋瓜,点完又用两只小胳膊紧紧搂住宋福生的脖子,眼圈红了。

之前宋阿奶听说他得了风寒,让姑父别抱他,说他得的是要命的病。姑父立即说,什么要命的病,俺们就是上火了。

在古代得风寒,能传染,又在赶路没大夫,可不就是要命的病。

大伙又说,让给他扔到手推车上躺着,姑父不干,说扔手推车上谁给俺们擦棉花降温,车队不能停下,就抱着吧,一边走一边给擦。

抱一路了,抱他热的,姑父衣襟敞开,脸面都不要了。

“姑父。”钱米寿用小脸蹭了蹭宋福生的脸。

宋福生拍他后背:“轻点勒我脖子,要热死我了。”

“你不许死,不许说死字!”

“我是瞎说的,口头禅,你哭个屁。”

宋茯苓在一边跟着,亲眼见到钱米寿默默掉泪珠,满脸依赖,欲言又止很想表白,而她爸是一脸不解风情,让弟弟痛快闭嘴。

田喜发带着高铁头几个小子跑了过来,之前他们也一直没和队伍一起走,在远处小道找水源。找到水源大伙再休息,而这几个小时下来,一直也没见到路边有水,有的人水囊里早就滴不出来,牛和骡子也没水喝了。

“三弟,三弟找着了。”

嗳呦我滴娘,终于找到了。

宋福生将钱米寿递给四壮,“抱好他。”

钱米寿很不安的蹬腿挣扎:“姑父我不要,我要你抱。”

“唉呀!我一会儿就回来,这孩子怎么这么磨牙!”宋福生斥道。

然后他就一手媳妇一手闺女,在大家伙的异样注目下,拎个破草席子就往远处跑。

马老太被气的直翻白眼,就没见过谁家男人这样对待女人孩子的,也不要个脸面了,但她懒得说,她渴、热。

宋福生他们着急干啥去呢,说是去上厕所,实际是用席子围起个小旮旯,他咣当往那一躺,眼睛一翻,宋茯苓和钱佩英知道,这是钻空间里去了。真幸运,真有福气,说进去就能进去。

“你爹,他能不能长点心,给咱俩拿两根冰淇淋出来啊?”

“娘,你来大姨妈了,不能吃。”

钱佩英席地而坐:“来祖宗我也想吃根冰棍,要热死了。就这时候,我和你奶要是能同时掉水里了,我一定会高喊,救你娘,快救你娘,别管我,我好在水里多凉快凉快。”

宋茯苓没心没肺噗嗤一声笑了,一张晒伤的脸笑得像傻子似的。

第七十四章 现代的东西到古代一惊一乍

有空间这事儿,很神奇。

神奇到宋福生的身体明明在外面地上躺着,但他进入空间后,像有个实体分身似的,能满空间里四处溜达,就跟正常人在家是一样的。

所以他进了空间后,第一步就是打开冰箱门,一脑袋扎进冷冻室里赶紧凉快凉快,可要把他热死了。

宋福生一边脑袋插冷冻室里降着温,一边顺手翻看隔断存储的各种东西。

而此时空间里就他一人能进来,自然是想说啥说啥,不用顾及,全是发自内心的话。

只听他自言自语道:

“她妈挺能攒啊,这么多猪肉。呦,还有整一个的小冻鸡呢;

这是?啊,这袋里装的是牛肉,恩,应该是牛肉,唉,得亏佩英会过日子。

这又是啥?”

宋福生解开食品袋一看,立即啧了一声,嘴里不停分泌唾液道:

“冻酸菜团,挺好,这玩意好。化开了,用五花三层肉一炒,用小盆装半盆大米饭半盘酸菜炒肉,一拌,再配个小黄瓜咸菜,老香了。

他娘的,不能再寻思了,要馋死老子了。”

宋福生蹲下身拉开最下面的抽屉,入眼全是花花绿绿的冰淇淋包装袋。

以前,女儿吃冰淇淋,宋福生常磨叽的一句话是:“大晚上吃那干啥,不凉嘛,你妈给你洗那些水果不吃,有啥吃头。”

可此刻他是发自肺腑道:“哎呀,快看看,这都是啥呀?这也太好吃了吧。”

宋福生拿起一根又扔下,不行,得给闺女留着。

转身就直奔厨房,厨房通着北阳台,而北阳台的柜子里放着矿泉水饮料和啤酒,都是为留作过年喝的。过年超市搞活动,买了不少。

他站住脚,明知道那柜子有水,很多水,各种各样的水,他也渴坏了,可还是一咬牙一跺脚:不行,能不动就不动,得留给闺女往后喝。

然后捞出在穿越前,水盆里泡的蔬果,把蔬果都放在操作台上,端起洗菜水咕咚咕咚就开始喝。

洗菜水咋了,洗菜水也比古代小河里的水干净多了。

宋福生一气喝半盆,一抹嘴,又几步蹿回冰箱前……

在古代草地上坐着的那娘俩,正眼巴巴盯着宋福生的身体盼着,只看宋福生忽然睁开眼睛,瞬息手里就出现了冰淇淋。

那娘俩看一回震惊一回。

宋茯苓一把抢过冰淇淋:“爹,这么快?才三两分钟。”

钱佩英也瞪眼瞅宋福生说:“你找着了吗?我咋不信你能这么快呢。”在现代时,老宋家里事一点不操心,找什么都问她,怎么可能一翻一个准。

果然:

“没,先给你俩送根冰棍,热坏了吧,快吃,别废话,我进去了。”

“嗳?你等等,爹,你吃了吗?你也热够呛。”

宋福生摆手道:“我不热,我插冰箱里了,不信你们摸我这脑袋。”

宋茯苓不高兴道:“那也不行,爹,你也吃一根。”

“啊,吃了吃了,吃的你手里那个,咱俩一模一样的,”说完,宋福生白眼一番又进去了。

他进去了,宋茯苓却吃不下去。

当火急火燎啃冰棒的钱佩英回眸时,看到的就是女儿跪坐在那里沉默。

“咋了?”

“娘,我爹没吃。我手里这冰淇淋叫椰子灰,他说和我吃一样的,怎么可能?咱仨没来古代前,冰箱里就剩这一个。”

钱佩英半张着嘴,顿了好几秒才说道:“吃你的,听话,我这半根留给你爹,快点儿,别化了。”

然而,宋福生在里面翻什么可笨了,冰淇淋也留不住啊。

钱佩英用手接着滴水的冰棍含糊道:“我还是替你爹吃了吧。”

在那娘俩咬冰淇淋的时候,宋福生正在空间里转磨磨。

他一边转悠一边默默叨叨重复着:让拿温度计,药,我的换洗短裤,背心子,她的汗衫子,还有什么来着?

挠挠头,宋福生进女儿卧室晃了一圈,想起女儿那张被晒通红的脸,到梳妆台那用手扒拉扒拉。

他认识防晒,有加号嘛。

可是,可是咋这么多带加号的,加15,加25,30,加五十的,该拿加几的啊?就最大的吧。

脑海里又浮现钱米寿吃饽饽往外吐的小可怜样,宋福生想了想,这回去北阳台了,找奶粉。

女士奶粉一小袋一小袋的,虽然很好拿,可那是女士的,又加锌又加啥的,最好给媳妇闺女留着。

翻啊翻,终于翻出一大罐羊奶粉,且还没开封过。

宋福生拿起瞅瞅挠了下眉:上面写着脱脂俩字。

唉,现代人真是,一点不惜福,还得脱脂减肥。都去古代试试,饿得眼睛发蓝耗子都吃。古代胖人才好找对象呢,胖说明家里不缺粮,条件杠杠地。

等他逃完荒的,他老宋下一步就是给茯苓喂胖。

用塑料袋装了些羊奶粉,宋福生拿着一堆零七八碎的,这才出了空间。

钱佩英:你拿我以前睡衣出来干啥?不是让你拿像汗衫子似的t恤嘛,那件不打眼,这件领子袖口全是花边,一看就是机器匝的,不是人工缝,怎么给米寿穿。

宋福生:这是以前的睡衣啊?以前的你不扔了,你堆在柜子里。那么多衣服,谁知道哪件是哪件。

宋茯苓:爹,你拿我防晒霜出来干啥?

“给你擦。”

“我一个小难民,一走一身汗,擦啥五分钟后都素颜,抹完脸就得和泥。”

宋福生不乐意道:“行了,别挑剔我,有能耐你们进去。东西拿出来又送不回去。茯苓出去,我要换衣裳,咱抓紧时间,这么一会儿过去十分八分了吧?你奶再寻思咱仨掉茅坑里。”

钱米寿眼巴巴的盼啊盼,他最亲的家人终于回来了。

一回来,他就能当小宝了。

而不是宋阿奶让四壮和牛掌柜去挑水,给他往破席子上一扔,没人管没人问,放眼十米外没人,别家也不让小孩子们过来和他说说话。

这回终于有水,不用古代破白酒给娃擦身体降温了,钱佩英赶回来第一步就是兑温水,用毛巾给米寿里外擦洗身体。

擦洗完,将厚衣裳全换掉塞包袱里,给米寿套上她带花边的睡衣,让娃当裙子穿。

除了领口大了些,瞧上去可带劲了。再给梳俩小辫儿,跟个小闺女一模一样。

宋福生是给娃抱怀里,把温度计悄咪咪塞到米寿腋下。

只几十秒,测量就结束,蜂鸣提示音响起。

宋福生冲钱佩英说:“三十八度五了,快给冲药。”

钱米寿仰起小脑袋瓜,一脸惊奇指着电子体温计:“姑父,这是啥?有音的。”

与此同时,马老太忽然大嗓门炸了,硬按住宋茯苓,死命掰开小孙女的嘴,哭天抹泪吓懵道:“哎呀老天爷啊,我孙女这舌头是怎的了,呜呜,不好了,三儿啊,快来人!”

宋茯苓:“……”

她就很尴尬啊,偷吃冰淇淋,忘了吃完椰子灰舌头会发黑了,这可怎么解释。

第七十五章 无奈(一更)

天热的厉害,人心也跟着焦躁。

马老太挥舞胳膊痛捶宋茯苓后背:“怎就会那馋,怎就会这么馋,不认不熟的就敢往嘴里塞,我让你塞。”

捶孙女捶的,马老太打完几下后,自己先热的累的呼哧带喘。

宋茯苓挨打是源于她爹那个撒谎精及时上线,说她是上厕所时看到有野果子,嘴馋撸下就吃,舌头才发黑,不用大惊小怪。

听听,这理由编的多么不经心,挨揍了吧?

宋福生也没想到他老子娘听完挥拳头就捶,皱眉拦住,呵道:

“干啥啊娘,打我们干啥啊?多大了你打,我都没打过她一个手指头,你这是打给谁看哪!”

宋茯苓被她爹拦在身后,轻拽了下宋福生衣角:“没事儿,爹,你别吵吵,我奶是吓坏了。”

钱佩英也紧着对宋福生挥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忙完米寿就下河去洗洗凉快凉快,别在这掺和了,快走。”

钱佩英能这样说话,是因为她看到了马老太吓得手都哆嗦了,那是一点不装假,刚刚吓得脸色也变了,指定是以为她闺女舌头发黑中毒了呢。

宋福生在这大嗓门,附近这些家都看了过来,嗷嗷的大声和老太太喊,老太太面子也抹不开。

再说,唉,也是好心,真拿茯苓当回事儿了。

而宋福生听媳妇话,离开是离开了,只不过在离开时几步一回头还在不乐意地嘟囔道:

“我都和你老说过了,女孩子脸皮薄,别当着人前开口就骂。

你老可倒好,现在又举手就打上了。

孩子吃野果子为了啥?为了啥不认不熟也敢往嘴里塞?

穷,渴,饿,没吃没喝的。

是咱们这些大人没能耐,孩子们一个个够听话了,有火你和她发什么。”

钱佩英只能再次挥手说:“赶紧走你的吧,真磨叽。”

宋茯苓也尴尬站在原地,搅着手指头心想:

要不是刚刚真的有偷吃过冰淇淋,那个甜啊,好甜好爽好好吃,舌头黑是偷吃造成的,差点就真得带入老爸的话落泪了。

说的真像那么回事儿。

钱佩英说女儿:“你也走,去找桃花他们洗洗去。”

“那弟弟呢?”

“米寿不用你管。”

宋茯苓转身刚要走,宋金宝跑了过来:“胖丫姐,果子甜吗?”

“呃。”

宋金宝眼睛一亮:“你在哪找的果子?”

马老太腾的一下火起,拎着饭勺子就冲了过来,一把逮住宋金宝:“我让你果子,一个个果子果子的!”

宋茯苓看她奶抡圆了胳膊,那饭勺子一下又一下往宋金宝屁蛋子上拍,拍的十分结实,她感觉自己身上也一疼,麻溜捂着屁蛋子跑了。

正在做饭的朱氏急了,想过去拦,又怕婆婆连她一起打,正巧她男人宋福喜挑水回来,赶紧喊道:“金宝他爹,你快点劝劝娘。”

宋福喜瞟了眼儿子挨揍的场面:“劝啥啊,让娘撒撒火吧。唉!要不容易把她憋出病。”

朱氏瞪眼不可置信,她男人和宋福生真的是亲兄弟吗?看看人家那个,说都不让说,护着。再看看这个,让老娘打亲儿子撒火。他们就这一个儿子啊。

是的,撒火。

而且这天,好几家都打娃了,打的孩子们一个个哭爹喊娘、满地打滚。

因为这就是穷人的悲哀。

穷人宁可把吃食放坏,也不舍得吃进肚,攒着。

可天太热了,每家都面临攒的肉和鸡蛋要放不住的情况,他们必须吃掉,总不能让肉臭掉、鸡蛋热到能孵出小鸡来吧?

不吃,就得扔。

吃,剜心似的舍不得,更何况现在前路茫茫,逃荒呢。

只有天真的孩子们才是真的高兴。孩子们越拍手叫好,越刺激大人们脆弱的心灵。

第七十六章 按住葫芦起了瓢(二更)

马老太背过身子,给大伙后背看,赌气般坐在草席子上,气的直抹眼泪。

几个儿媳本想问问她蒸多少干粮,到底是把手头上要坏的肉做了,还是把放不住的鸡蛋煮喽,也不敢上前问,又不敢随便作主。

马老太一方面是气这死老天,怎就能这么热,这哪是一直往北面走啊,不知道的以为是走差了,气温像是一直往南面去,越走越热。

热的她喘不上气,也热的啥吃食都放不住。

肉和蛋就不提了,干粮蒸半天也能馊,可怎么整,大人们能对付吃,小孩子要是吃了闹肚子呢。

另一方面,她是真伤心。

伤心宋福生和她那样喊着说话,嗷嗷的啊,就跟要和她干架似的。

以前,那么些年,三儿从没这样过。

这次也不晓得是咋回事,也可能是一起呆时间久了,她算是品出来,三儿对她很是不耐烦。

可三儿怎么就不想想,她为啥吓成那样,为么打小孙女。

因为三儿子家就生了那一个,要是胖丫吃错东西有啥岔头,三儿一家该怎么办。

在马老太的心里,她从没想过换儿媳,给钱佩英换掉,换个能再生出儿子的。

她觉得做人不能那样,给女人休回家那不是逼死人嘛,更重要的是,钱老爷子活着的时候,帮她老宋家不少。

说句实在的,有那么几年如果没有钱老爷子的帮助,她老宋家现在得更穷,穷到揭不开锅。所以咱不能前脚占尽便宜,后脚用不着就踢开。

她只打心眼里盼着钱佩英肚子能争口气,要是实在不行……

虽然她确实动过心思让三儿纳小。

想着哪怕卖两亩地呢,卖的银钱给三儿纳小,这银钱她出。生完就把娃抱给钱佩英养,和亲生的没区别。要是实在都不同意,不行就过继个姓宋的男娃,过继是最后的办法,能不那样就不那样。

当然了,现在逃荒呢,有今天没明天的,天天赶路,琢磨多少也没用。

所以说啊,这胖丫就很重要。

三儿家现在只这一个,不能让她受寒,不能让她生病,得让她硬实些立住了。也先别提以后生不生得没得儿子,以后的事以后说,那些都是虚的,眼前这个杵眼前的保住了比啥都要紧。

就刚刚,胖丫一伸舌头却黑的,她那个心,直折个,火能不大嘛。

“弟妹,听说你们吵吵了?生子不乐意你了?”宋福生的大伯母一手领着小孙子,一手拎个水桶,一看就是打水才回来。

马老太立即拧过身子道:“谁呀?竟胡说,你家吵吵我家都不带吵吵的。啊,对,你家也吵吵不起来,你家老二不知搁哪呢。”

大伯母心口窝一痛。

这死娘们说话怎么这么有劲。好心好意过来问问,张嘴就往别人痛处掐,气的她直喘。

而此时宋福生已经来到河边……

他以为,河水深度不说能跳进去扎猛子游几圈吧,最起码也得是到脚脖子的深度。

然而,河水很浅很浅。

浅到不能用水桶直接舀水,得用小盆装,一次装半盆往水桶里倒。一桶水想要装满,磨磨唧唧得好半晌。

这要不妙啊这要。

宋里正和宋福生不谋而合,急步过来道:“福生,快用你那宝物给咱大伙看看,望望再往前走,前方那些人是不是已经没水喝了?没水可不中啊!”

是啊,没水不中,没水,牲口们受不住就得先死,然后就是人。

第七十七章 水和粮一样重要(一更)

自从宋茯苓和她爹说过,说那俩小偷好像不是为偷银偷粮,大约是冲她不锈钢保温壶来的。

让她爹也把望远镜收起来,没事儿少用,别挂在脖子上,太扎眼。

宋福生就没再用过望远镜,真给收起来了。

此时又现给翻出来,和里正爷、姐夫田喜发、王忠玉等人,找到附近制高点小土包爬了上去。

大丫她们在洗衣裳,衣裳被汗湿的,不用离很近、离远就能闻到满身嗖味。

只是这衣裳泡在水里,得需要来回翻腾,像揉面似的按一按才能全部沾湿,根本洗不透亮。可想而知,这所谓的“河水”是有多浅。

二丫一边搓手里衣服,一边用指甲紧着挠头发里面,有时候也用胳膊蹭蹭头皮解痒。盘起的长发,头发里面潮乎乎一片,头皮上也全是汗,越抠挠越痒的厉害。

咔咔咔不停挠头皮的声,挠的坐旁边涮脚的宋茯苓,恨不得抓脸,浑身不得劲,不敢看二丫姐。

桃花发现宋茯苓有点嫌弃二丫,赶紧转移注意力问道:“胖丫,三舅他们干什么去了?你看,他们往土包上爬了。”

宋茯苓闻言叹了口气:“你们啊,现在能洗什么就抓紧洗。别看这里水少,半根手指就见底,那它也是水。就怕前面连喝的水也没有了,那才要命呢。”

仨女孩立刻停下动作,扭头瞪眼瞅宋茯苓。

“别这么惊讶看我呀,快点儿洗啊,洗完?哎呀二丫姐,你可别挠了,我求你把头发散开也洗洗,别怕费胰子。

二伯母要是不给你,用我的,省的跟她废话。

你们得知道,咱小脸可以弄脏乎乎的,像个逃荒样子,免得惹不必要的麻烦,但身上头发还是要能干净一天是一天的。

再说离了这之后,想干净也不一定有水了。

等你们干完这些活,咱几个吃口饭就捣腾盆碗吧,把能盛水的都装满水,我估计大伙接水就得接半响。”

果然,宋茯苓全猜对。

宋福生他们从土包上下来,脸色很不好看地张罗开了。

宋福生指挥高屠户他们赶紧拉骡子牛去河边河水,给喝足足的,这顿也吃好些。切记,等会儿离开时,再给牲口们牵河边一趟,喝一顿饱饱的水。

宋里正是冲大家摆手喊道:“待会儿离开前,咱大伙务必用能装水的所有家伙什,全装上水。身上的水囊或是谁家有多余的竹筒,也千万别闲着。凡是你能想到装进去水的,全灌满。”

另外,宋里正召集大家又特意补充强调了一点:

“咱这些家,有的人家没有骡子牛,有的是有好几头。

骡子牛一天要喝好几顿水,天这么热,它们水量就得供足足的,要不然闹脾气不给你动地方啊。

没牲口的人家也别干瞅着,到时候都得给我往外拿水养牲口。

听见没有?

咱这些家必须要怎么来着?”

大伙稀稀拉拉、七嘴八舌喊道:“团结。”

“对头,团结。快点儿,赶紧的,娘们们张罗饭,整完饭,锅都给我装上水!”

第七十八章 和现代家里要停水前是一个反应(二更)

王婆子家小儿媳小小声问她男人:“那前面都没水了,咱就在这呆着呗。河水虽没多少,那也比前面没有强啊。没水,那还能有个活?谁知道得走多远才能再遇到水。”

王忠玉一脸媳妇你是不是热傻了的表情,“你说那屁话。在这呆着,和当初在山上猫着有啥区别?这露天地是你家啊,你能在这呆一辈子?硬着头皮也得往前走,让你干什么就赶紧干得了!”

啊,对,不能在这呆着。

王婆子小儿媳拍了下自己脑门,可紧接着她又有了新问题。

但这回不敢再问她男人,怕挨骂,正好宋福生在附近,她就问道:

“蒜苗他三叔,盆子桶都装水了,又不能像往常赶路时空盆堆在行李上,哪有闲地方放这一盆盆的水啊,也不能叠罗。”

王婆子小儿媳一边说,一边眼睛不停往旁处瞟,眼神略显无处安放。

这位宋童生,越来越不讲究,在山上是干活热了偶尔脱衣,有一回让她看到,给她吓一跳。

现在可倒好,明晃晃大咧咧的就穿这么少,一点脸面也不顾。

不过,话说,难道读书人,长的都这么白吗?

身穿跨栏背心、耐克大短裤、草鞋的宋福生,没注意到王婆子小儿媳表情不自然。

他拧眉满心满眼在琢磨:确实,如果带很多水上路,重量体积都摆在那,那现在家家户户东西就必须精简,而且得减掉很多东西。

大伙七嘴八舌:

“什么?草席子不能要了,那下晌睡觉垫啥。”

“啥?衣裳也要扔,扔了穿么,本来就没带多少。”

“你别扔被子啊,大郎你是傻了嘛,晚上咱家盖啥,本来就睡露天地。”

被称为大郎的小伙子喊道:“娘啊,你没听到里正爷和宋三哥说嘛,凡是暂时用不到的,现在都扔喽。没水才是要命的事儿。”

一片乱糟糟、闹哄哄。

宋福生心累,他也在劝自己老子娘,能不带的别带,车里堆不下。

可马老太不听话,到她那,什么破遭东西都是好的,连浑身上下带补丁的衣裳也不舍得丢。

“娘,只留下过段会用到的棉衣鞋,保证让大家不受冻就中。热更好说,热就往下脱。棉被俩人盖一床,你那些里头塞破柳絮的行李不能要了,衣裳也挑好的留。我大哥二哥没好衣服就挑我的穿,大嫂二嫂也是,先可钱氏的衣服留。”

宋福生说完就喊钱佩英,给使眼色道:“你给四壮也找身好些的衣裳,让他换了,身上那套扔了。再帮娘算计算计,别让她在这转磨磨,该扔的必须扔。”

牛掌柜找到宋福生:“姑爷,咱临走时,我带的那几坛酒怎么办?”

宋福生想了想:

“没水喝的时候给大伙喝酒。晚上被子不够盖也喝酒,能暖和暖和,先留着吧。

不过你最好给摆放一下,上面找块板子压上,平整的,还能往板子上堆不少东西。

另外棉被、行李、蓑衣之类的,凡是掉地上不怕碎的,尽量全扔到车厢顶上,找根绳给捆严实,最后再用油布一遮。车厢里一定要尽量节省出空地,咱得摆装水的盆子。”

直到这时,妇女们还不同意扔呢,意见很大。

要知道这些东西能带出来,对于她们来讲就已经是家里的好东西。又逃亡几天一直费力背着带着推着,此时说扔就扔,根本接受不了。

宋福生对大伯母这种家里有牛的,怒道:

“我已经看到了,前头二三十里地外,好多人渴在路边,就倒在那,生死不明。

估计他们经过咱这地儿,压根就没发现这里有条小河流,是我姐夫带人特意搜出来的,咱够受老天眷顾。

现在你们不扔,不倒地方装水,我问你们,谁敢保证二三十里地再往前就一定有水?

万一再往前再走,几十里地外还没水呐?

那就是骡子牛先渴死!

它们一死,只车里的这些东西,你们用手推车能推下吗,背着抱着能够用?!”

宋里正也对其他家怒道:“看看那些难民,他们别说行李了,有的人连块干粮也没有。那怎的了,照样活着!你们怎么就这么事多,别贪多嚼不烂,丢了西瓜捡芝麻,粮食和水才是救命的!”

队长和政委一起开骂,靠发火镇压,妇女们认命似的接受了。

只看她们接受完,下一步竟然是冲向河边一顿洗刷刷。

在那浅浅的小河里,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洗了,把自己也洗了,没时间洗头发也给头发全弄湿,最起码:凉快。

就好像是离开这条河后,再也摸不到水一样的迫切。

然后又挑完水烧开喝,一锅接一锅烧水,让男人们可劲喝水,劝着喝。

抓过孩子也往嘴里硬灌,灌得好几个娃抗议道:“喝不下了娘,真喝不下了。”

这不是此时多喝免费水,恨不得把小溪淘干,肚子里就能攒下挺到明天的事儿。

这水和吃饭是一样的,一顿吃二十个馒头、一顿吃再多,完了之后,不吃也挺不到下个月啊。

而宋茯苓她家的餐食是:鸡蛋汤。

明明终于能吃上顿好的,她奶真有才,愣是一锅一锅不加盐的鸡蛋汤啊,还让他们喝饱饱的、喝足足的。

得,干粮都没吃多少,喝了个水饱。一打嗝,汤汤水水直往上反。

……

骡牛重新上路,手推车的木辗声压着路上的石子,前方等待他们的是更难的生存考验。

第七十九章 借光(一更)

车轮才动起来,好几家老太太就喊道:“嗳呦我的水呀,轻些晃,稳当点儿!”

她们恨不得再跑回河边一趟,给晃悠出来的水再填满,不想浪费一丁点装水的地方。

这要求就有点无理了,怎么可能做到不晃。

即便是人力手推车,很注意了,躲开大石块小石子,推起来也会有倾斜角度,更不用说听不懂人话的骡牛。

骡子牛才吃饱饱的,又洗了个凉快澡,它们一是稳不住,二,走欢脱了还偶尔甩动头身浪一浪。

大桶小盆装的水,水波纹在手推车上、在车厢里,来回晃动,这一下、那一下的。

而大伙此时全是披头散发的模样。

一个个头发湿着,能凉快一会儿是一会儿,每个人脖子上也搭条滴滴答答不停往下淌水的汗巾子。

只是这汗巾子,才搭在脖子上没一会儿,就被迎面热浪吹的温乎乎,没了凉气。汗巾子滴下的水珠,落地眨眼就干。

每个人身上穿的也都是最体面的衣裳。

虽然大多数人穿的还是粗麻的面料,非常硬、不好洗,冬天不保暖夏天不吸汗,但是那也是以往压箱底根本不舍得穿的。

少数人穿的是棉布料,这得是家底稍微厚实些的农家才置办起的。

而这里面,最打眼的要数马老太的三个儿媳。

何氏和朱氏是借了钱佩英光,头回穿这么带劲。棉布料也不是灰淘淘的颜色,蓝是蓝、绿是绿。又在离开前跑小河里洗过,瞧着还挺干净,不知道的以为不是逃荒的呢。她们边走边偶尔稀罕地摸摸。

倒是宋福生的亲大姐宋银凤,以及桃花和大丫二丫,在何氏和朱氏旁边走瞧上去落魄得很,因为她们穿的还是自己的衣裳,钱佩英能给的有限,身形不又同,她们穿着大、穿不了。

不过这些人的穿着,在宋茯苓眼中,加在一起也不敌四壮身上的深蓝色半截袖。那可是她爹的阿玛尼。

其实四壮也觉得自个身上衣裳怪好的,虽然样式奇怪露胳膊,但是真挺凉快。

而且小姐给他前还特意嘱咐过:“四壮,你可外面别再套衣服了,天这么热,你那伤口再捂可不行。”

牛掌柜都羡慕他,说小姐能特意嘱咐他,他还能穿上姑爷衣服,这是给的体面、是造化。

恩,牛掌柜说的对,四壮打心眼里觉得,能摊上小姐和姑爷这样的主子,确实是造化,一定要惜福。

慢慢的,才走出没有几里地,由于宋福生穿个背心子大短裤在前面走,四壮也穿露胳膊的衣裳,后面的汉子就眼馋了,怎么瞧怎么觉得那俩人凉快。

他们也想脱,啥脸面不脸面的,要热死了。他们脸面能有宋福生那个当年考过案首的读书人大?

要知道在一天中,下午两点多钟是最闷热的时候,热得人喘不过气。

王忠玉停下来,把手推车递给媳妇把住,他用脖子上汗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一咬牙,给中午才套上的好衣裳咧开了。

他媳妇说:“哎呀,他爹,你这样不好看。”

“就不好看了,爱怎怎地!”

第八十章 曾经咱也是少爷(二更)

王忠玉这一脱,可比宋福生带来的影响大多了。

毕竟宋福生那一家三口,从打照面就喜穿怪模怪样的,宋福生也一热就脱,给大伙早脱麻木了。可王忠玉不同。

高铁头用衣服袖子蹭了蹭脑门上的汗珠子,特意回头看眼桃花所在的位置,离他远着呢,不管了,他也脱。

高家几兄弟都脱了,衣裳就搭在推车上,然后又有好多个蠢蠢欲动的小子们开脱。

虎子、大郎、二郎,等等。

事实证明,人类其实并不愿意穿衣服。

太束缚。

宋福生本来也想劝大哥二哥和姐夫腰绳解开凉快凉快,可宋福财当大哥的,瞅了几眼二弟妹三弟妹,快拉倒吧,当大伯子的,再热也得顾脸面。

宋福喜一看大哥没脱,他也算了。毕竟他也是钱佩英的二伯子。

田喜发是顾及桃花。闺女那么大了,你说他当个爹的,脱光膀子多不好,再是逃荒吧,在闺女眼里也得有当爹的样。儿子虎子愿意脱就脱去吧。

女人们就不成了,不仅顺脸淌汗,而且还得在埋头赶路时,手里活计不停。

什么活计呢?

这不是女人们都不舍得把衣服和破行李卷扔了嘛,宋茯苓在出发前就顺口提了一嘴:

“衣服剪成一大块布,布上抠俩正好眼睛能望出去的窟窿,鼻子愿意给开口就开一个。

到了下晌蚊虫一多,往脸上一套,脖子处再系根绳给套头布勒紧。

这就和我那面具没什么区别了。

大伙都有挡的,而且万一碰上有风沙的天还能挡风沙。

一人一块布也并不占地方,现在用不着就拿它垫筐,或者干脆当擦脸的汗巾子用。”

宋茯苓顺口胡诌,瞎出主意,没想到这些妇女们却听进了心。

有剪子的,边埋头赶路,边往旧衣服上面戳窟窿。

宋福生在队伍最前端,走着走着忽然脊背一僵,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后面传来。

此时他前面背旅行包,身后背个大筐,筐最下面放着叠板正的防潮垫和他外套,以及几样杂七杂八的东西,上面坐着钱米寿。

钱米寿从吃了药就开始迷糊,出发他也不道,一路在筐里睡觉,头上蒙着宋茯苓的大毛巾遮阳。估计这是睡迷糊了,也可能是鸡蛋汤喝太多,一泡尿直接撒了出来。

宋福生僵着脊背运气。

得,好不容易在小河边把尿骚的短裤洗了换了,让自己看上去精致一些,这小子一泡尿全毁了,又一身臊味。

最可气的是钱米寿惹完祸就醒,小手揉揉眼睛,从筐里探身搂住宋福生脖子,软糯糯说:“完了,我尿了。”

宋福生认命道:“尿就尿吧,好没好点?”

“恩,姑父,我渴。”

宋福生给钱米寿的水囊解下,拧开盖子之前摇了摇,摇完递给身后。

钱米寿接过来,才喝一口就愣住。

小孩子本想惊讶的大声说点啥,又紧急用小手捂住嘴,做贼一样,小脑瓜四处瞄瞄才趴在宋福生耳边道:“甜的,姑父是甜的。”

宋福生笑了下:“没喝过吧?”

“呃,喝过吧,”钱米寿不确定道:“是牛乳吗?”

啊,宋福生忘了,过去,就他身后筐里坐的小家伙,人家也是富裕家的小孩,呼奴唤婢,喝过奶。唉,过去。

就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小家伙就喊开,摆着小手:“姐姐,姑母。”又把水囊硬往宋福生嘴边喂:“姑父喝,你快喝,甜甜嘴,米寿喝不下。”

给宋福生吓的赶紧“嘘!”

喝不下个屁,让偷摸喝就赶紧的得了,个操心命。

他拿出的这点奶粉,可不够给一家子孩子喝的。

正要嘱咐娃几句,别吵吵,别往外说,高铁头在最前面喊他道:

“三叔,你快看,那是不是你宝物里看到的马车?这马车好阔气。可那车怎么还没走?你的宝物真神了嗳,咱们走了这么远才遇到。”

第八十一章 干旱(三更)

只看不远处几百米外,有台马车就杵在道边。

这台马车,宋福生他们在没出发前,不是特意爬山坡上往远处看嘛,确实在望远镜里瞧见过。

因为从逃荒开始直到现在,道上就没见过马车,所以特意多注意了几眼。

可是,铁头问的对,大伙又烧水又做饭,再加上一路走过来的时间,总共耽误了不少功夫,这马车怎么就没动过地方?这家人不着急赶路吗?

当宋福生他们走的更近了些,嗳呦我天,前排的几个男人全变了脸色。

啥马车啊,马拉着车厢,已经趴那死了,难怪一动不动。

车里的四个人连老带少也全死了,小的看起来也就一岁多。这么热的天,已经腐烂,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

宋福生捂住嘴,有种不妙的心理,扭头对女儿媳妇说:“戴面具,翻口罩,能捂口鼻的都找出来。米寿,用毛巾盖上,不喊你不准出来。”又扭头对大家吼道:“拿东西快把口鼻捂住!”

一个传达一个,没想到宋茯苓走之前出的主意,现在就用上了。

后面的人虽然不清楚怎回事,那也通通接过媳妇才裁剪完的头套,套在脑袋上,给孩子也捂在怀里。

有胆大的和宋福生提议:“他那马车,车板子车轱辘都是顶好的,给他们扔下去,咱拿来用,能推不少东西。”

宋福生说,你可快拉倒吧。

没伤口没什么的,马死人死,你知道他们是咋死的?告诉你们哈,都不准碰。

又回头冲大堂哥命令道:“给他们打信号,加速通过。”

老太太们在骡牛车里又喊上了:“慢点儿,慢点儿跑,水要洒了。”

往前又行了几里路,所有在出发前和宋福生、宋里正犟嘴不想扔行李的妇女们,都后怕了。

因为越往前走,草越枯。

越往前走,越干热,越能看到死人。

原来望远镜里望到的人影,不是躺在那休息,是很多逃难的人都没了生息。

而剩下的十几个有生息的,正坐在死人堆里,麻木地抠草、抠泥土往嘴里塞,以求从草里和泥土里获得水份。

其中有一位躺在路边本是一动不动的老太,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没气了,特意没踢没踩,绕她身体过去,也算是对去世人的一种尊重。

却没想到那位老太像回光返照一般,忽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宋茯苓的脚,“给口水,给口水!”喊完这句,彻底没了气。

宋茯苓吓得嗷一嗓子,宋福财正好在旁边,顾不上推车上的水,把车把急急塞给大儿子,上去哐哐两脚,硬是给拽住宋茯苓脚脖子的老太踹飞了出去。

看到侄女肩膀打着哆嗦,宋福财给宋茯苓扯到身边:“胖丫,没事儿吧?”

可给宋福生心疼坏了,背着筐里的钱米寿就往这跑:“闺女,闺女啊?没关系哈,爹在,不要紧。”

钱米寿坐在筐里伸着小胳膊:“姐姐,不怕不怕,我给你呼呼。”

戴着口罩的钱佩英,也扒在骡子车窗处,急的眼泪直往下掉:“茯苓,你给我上车来,我下去走,痛快的!”

第八十二章 有脑残粉了(一更)

面具后,宋茯苓一脸泪,哭的鼻涕都流了出来。

这是什么特么穿越。

倒霉透顶。

她们一家三口,又没做过缺德事,为什么要让他们经历这个。

夹缝中生存,一步一个坎。

在这里,已经不求富贵了,不求吃好喝好穿好还不行吗?

只求安稳的活下去。

不要睁眼见死人,不要睡觉时时刻刻都心惊胆战,不要天蒙蒙亮就不停走,晒得脸冒油,走的两条腿像灌铅了似的,怎么就如此难。

宋茯苓深吸口气,强憋回往外汹涌冒出的热泪,心里不停的对自己说:

不,宋茯苓,别去想那些,别灰心。

你要坚强点,乐观些。

因为你抱怨、你脆弱、你哭,会让你爸妈更难过。你傻乐呵一些,他们的心理负担就会小一些。

他们为了让你平安活下去,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宋茯苓不敢往回吸溜流出来的鼻涕,也不敢用正常音量回话,怕宋福生听出她的哭音,低低道:“爹,没事儿,不就是一个没死透的人嘛,快赶路,别让牛掌柜他们停下来。”

牛掌柜关心小小姐,已经停下了骡子车,他这“吁”了一声,后面跟的全停了下来。

宋福生看闺女还算正常,大手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这才一挥手,示意牛掌柜他们赶车。

而宋茯苓也在快速调节情绪,才疾步走到骡子车旁边,特意用种不耐烦的语气说钱佩英:“娘,你别总大惊小怪,才进车里就老实坐你的吧。”

桃花心细,后头瞧见了宋茯苓脖子上的泪,其实刚才也给她吓得不轻。

她一把抓住宋茯苓的手放自己胳膊上,拖拽着走,怕妹妹被吓得腿软,且小声说道:“胖丫,害怕的时候就想着,咱们有这么多人在呢。”

是啊,这么多人没死一个,已经很谢天谢地了。

尤其是队伍里的老头老太太们,当他们看到那些渴到吃草吃泥土的、那些瘫在地上没气的,一次次捂住心口感叹:

他们也就是跟大家一起走,才会现在还能开口说话、能活着。

要是让他们单独逃荒,抢也抢不过,走又走不远,备不住为了不拖累儿女,恨不得自己就给自己先了结。

而在男人们身边走的妇女们,此时也唏嘘极了。

妇女们就发现,啥事不能细琢磨,细寻思就会发现,宋福生就是福星啊。

那脑袋瓜是怎么长的。

你看,他永远比大伙想的往前一步。

就比如这缺水会要命的事儿,那时候他们赶路还没缺水呢,宋福生就特意抽出田喜发带几个人去寻水源,说寻到才能休息。

发现小河水流很浅,又马上爬山坡望一望,回头就命令大伙装水,宁可不要行李。

更不用提还没下山前,宋福生就像能猜到山下会发生的所有情况,给大伙安排的极其细致,谁管哪一摊,一旦要是有难民上前抢要如何。

人到了听天由命的地步,本就比以往更信命。

所以女人们看到那些渴死的人,再看一看自家的,连牲口现在都有口水喝,此时有好几个当媳妇的,都在小声嘱咐身边男人道:

“他爹,你就记住了,往后宋老三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听他的准没岔头。不让你碰的,不让你出头的,你就别管,反正一切向他看齐。咱就看他,他让家人咋,咱就跟着咋,他脑瓜好使,准错不了。”

正巧宋福生在队伍最前端忽然穿上了外套,并且看背影还把衣裳系的严实。

女人们立即也把外衣递给男人。

有的爷们不耐烦道:“这热,捂么,才脱的。”

“快穿上,你看看那宋老三,前头他不比你怕热?他恨不得给脸面踩地上光身子走路,为甚现在又穿上了,一定有理由。等会他要是再脱,我也让你脱。”

第八十三章 硬着头皮向前进(二更)

要不说女人们心细呢,考虑的对。

宋福生不仅将衣服裤子穿严实,他还把纱窗做的头套给戴上了。

喊四壮:“穿衣裳。”

扭身冲大伙说:“刚才脱的都穿上,能捂多严捂多严,面套别摘。”

又特意落后,停下脚,将钱米寿从筐里抱了出来。

给娃把鞋、裤子、古代破破烂烂的小破衣服,里一层外一层的套上了,面具也给戴上。钱米寿很懂事,怕宋福生总背着他太辛苦:“姑父,我好多了,我走一会儿。”

宋福生摸摸钱米寿的脑瓜,然后喊女儿和钱佩英,以及对附近的人,都提了一嘴,让脚也尽量别露,套上袜子。

最后,宋福生拿着风油精,悄摸的让女儿抹、让媳妇抹、米寿、包括自己的耳朵后面、手腕,又特意探身叫马老太:“娘,你过来。”

马老太刚凑过来,宋福生就手速极快的给老太太擦风油精。

弄得老太太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嗳呦,这是什么怪味,往她脖子上蹭的么,三儿啥意思嘛。

至于其他人,宋福生握着风油精,握了又紧,紧了又握,最终决定道:“大姐。”

宋银凤赶紧应了声,背着筐带小跑上前。

“你拿它,偷摸给几个娃们抹一点,记住,每人只能一点,就抹脑门上吧,别太让人注意。让人看到不好,显得咱家私心重。你也告诉大哥二哥他们,能捂多严实就捂多严实。”

宋银凤接了过来,默默的点了点头,一句没多问。

倒是高屠户急匆匆赶了过来问道:“小三,怎的了?我看你怎停下来了。”

宋福生说,高叔,你看这一段,没水死了多少人,应该都是在咱们前面赶路的人,又不晓得有那条小浅河,路过时应该是压根就没发现,直到渴的挺不住才倒下。

粗略估计也得死了有二三百人了吧?咱才走多少里地。

天太热,我怕蚊虫咬那些死人。

谁知道那些死人里有没有病死的?咬完他们再过来咬咱们,别他们身上有病,传染。

传染就是,恩,要是前面还是这样的情况,死亡人数更多的话,我真担心有瘟疫。

“啥?小三子,你可别吓我!”

古人有一个算一个,真是谈疫色变。

瘟疫可是一死一大片。

高屠户有那么一瞬间,差点儿想磨身往回去,不往前走了。

可是?唉,能回去又何必走到这一步!

回去就面临哄抢占家的难民、乱兵,以及平时当二混子现在干打砸抢的强盗。

他们是手无寸铁的农民,怎敌得过。

人到了这一步,说句实在的,有些亲属都信不了。以前,虽没亲身经历过,但是也听说过多少起,别人还没等抢上门,被亲属们抢粮围攻害死的。

只要家里有余粮,就是原罪,就是被人害的催命符,回不去了。

宋福生说:“这只是我猜的,先有个心理准备吧。今个儿,牲口们只要还没累倒下,咱们累到瘸腿也要跟着往前走。总之,尽量快点离开这片区域,大伙做好摸黑准备吧。就不知娃们能不能受的住,唉!”

第八十四章 耍赖(一更)

晚上八点多钟。

钱米寿紧紧拉住宋福生的大手,小腿踉踉跄跄地跟在宋福生身边走。

边走边借着火把的光,时不时仰头看向宋福生,心想:

姑父,你怎还不提要给我背起来的事呢?你快提呀,我要走不动啦。

宋福生早就发现钱米寿在一眼眼看他,只是装傻而已。

心想:米寿啊,你能坚持一会儿是一会儿吧,尽量自力更生。

不是姑父不想背你,是姑父自个儿也要走不动了,都要走报废了。

与此同时,马老太在第五次探头,眼巴巴地看向瘫在骡子车里的宋茯苓。

宋茯苓发现她奶又在盼她主动下车,麻溜用两只胳膊打叉,又不停摇头,明确拒绝了下。

马老太实在是坚持不住,又不能硬给小孙女薅下来,只能急中生智喊道:“那个牛掌柜,牛掌柜?你赶车那块,还能不能匀出个位置了?”

牛掌柜先是挥动下鞭子,狠抽在慢吞吞不肯挪步的骡子身上,抽完这才探身回眸,苦着脸道:

“老太太啊,我早就在车下走了,骡子也已经走不动,不能再往它身上承重,它眼瞅着就要累死。”

马老太听完,差点绝望的一屁蛋坐地上。

就在马老太两腿颤动、真的要软倒在地时,宋茯苓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全身的勇气才喊道:“奶,你上来吧,我下去。”

“嗳?嗳,来了来啦!”

骡车停下,马老太爬进车厢,宋茯苓下去,俩人侧身交换位置。

不过,宋茯苓在侧身下车时又哭了,这一天里,她已经哭了两次。

拽着她奶衣袖万般不舍哭道:“奶,你知道吗?其实我是真的真的不想下去。”

马老太掰开小孙女抓她衣袖的手,本想说,你等奶歇半响的,就半响,奶还给你倒地方,中不。

可是?

唉,不是她心狠不疼孩子,只是小孙女屁蛋子太沉,上来就不下去,一叫脑瓜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在车下连续走了仨钟头,仨钟头啊,嗳呦老天爷,差点没走死她。

马老太嘴唇动了动,最终啥也没说出来,心话儿:先不保证了,待会儿的事,不行待会再议吧。

而这次宋茯苓哭,是有好多伴一起陪同。

比如,第二台骡子车里,车里的宋金宝就在耍赖哭道:“我已经睡着了,我已经睡觉了,谁也别叫我。”

宋福喜气的,差点停下手推车过来揍他:“给我滚下来,让你二姐上去。你二姐腿摔坏了,你能不能懂点儿事!”

朱氏不乐意了,越骂她宝贝儿子越闹心,拧二丫耳朵小声骂道:“你怎么走个路还能摔倒,看你爹骂金宝,你满意啦?”

二丫一脸的泪,她满意什么了?她也不想摔倒的好嘛,那腿沉的不听使唤,她也没招啊,脚底一拌就摔了。

田老太太和宋金宝同车。看宋金宝又哭又闹,二丫也在车外面直抹泪,宋福喜还不停地骂孩子,无奈道:“还是我下去吧,让二丫上来。”

宋银凤心疼婆母:“娘,您可是刚换了桃花上去,已经走半天了,身子骨受不住就坐一会儿吧。”

田老太太摆手:“没啥受不住的,让娃上来,我还能走。”

第八十五章 累哭(二更)

第三台骡子车上是钱佩英,此时她陷进粮袋子里。

这台车里就能承重她一人,以及全家的口粮。

钱佩英捶着蜷缩的腿心想:完了,卫生巾感觉要透,队伍也不停下,这是又连续走了好几个小时了吧?再不换卫生巾,裤子脏不脏不打紧,粮袋子上也得沾上她血染的风采。到时候别人问,她怎么说啊?

“嗳?大姐啊。”

宋银凤赶紧应道:“在,三弟妹,怎的?”

“不停下休息会吗?”

“三弟说这片有好多死人,不能停。”

钱佩英一脸欲哭无泪:要不然,就偷摸在车里换?恩,换吧,换下来趁黑扔外头。

至于其他家,有牲口拉脚的还好一点,最起码车里能挤下一个两个的,互相倒腿换着上来歇会儿。

没有骡子牛车的,家家孩子哭,老人也早走熊了。

要说之前老人年纪大的,娃岁数小的,还能借光去别人家车里坐坐。

可今天这一路不行啊,人家车里拉着水呢,大桶小盆,摆开了本来就没位置,骡子牛又一走走好几个钟头,它们也受不住往上面再加重量。

人家有车的,自己家的老人孩子都在车外面走呢,他们怎好意思再去蹭车坐。

这样就弄的没牲口拉车的人家叫苦不迭。

尤其是推手推车的汉子们,又想让老子娘去手推车上坐着,他好推着走,又舍不得自个孩子在下面哭着说:爹,实在走不动。

一面是亲娘老子,一面是自己的儿女,两面拉扯着心。

汉子们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既能推动老娘又能推得动儿女。

但实际情况是,他们一路负担前行,推着所有家当,两只胳膊早已经开始打哆嗦。就这,还是把手推车上的水,全用了的情况下。

没错,没有骡子牛的人家,出发前装的水现在全用完了。

是队伍最后面郭老大的媳妇,特意跑到队伍最前端,找到宋福生说:

“老三,大嫂求你个事儿,给骡子牛喂水,包括大伙喝水,能不能先用我家推车上的水?先给俺们家的用完吧。完了,你行行好,看在你大哥的面子上,等到了能歇脚的地方,再把你家存的水匀给俺家一些。”

怕宋福生不同意,郭大嫂又急道:“你放心,老三,大嫂不是不讲理的人,到歇息的地方,俺家只要些煮饭和喝的水,就是喝,俺们也会节省的,能不喝就不喝,其他不要。”

郭老大媳妇实在是太心疼她男人了。

家里没骡子没牛,全靠她男人在用手推。现在老人和娃走不动了,她男人要推水推家当又要推老人和娃,两个小叔子也是这样的情况,一个个嘴硬逞强,可这不是能逞强的事,怎能受的住。

她真怕一个个累伤,这才不得已找到宋福生。

郭嫂子觉得宋福生应该能同意,更能用完她家的水不会赖账,因为宋老三人品好,也仁义。

果然,当时宋福生一听,拍了下脑门,真是捂的热懵了,忘了这茬。

他说:对对对,郭大嫂你就和我家混着用吧。

然后又让一家传一家往下告诉,大概意思就是:

没牲口的人家,和有牲口的人家,自行打商量。

先可推车上的水用,等用没了,没牲口的人家要煮饭喝水去搭伴那家舀水。

另外,他就不给大伙配对了,大伙就记住一句话:要团结。

所以说,以上,这都已经给没骡牛的人家尽量减负担了,但仍然给大伙走的快要累死。

经常能听到妇女带着哭音骂孩子道:“哭么,你哭不费力气吗?你眼泪不是水吗?给我憋回去!”

听听,就到了这种程度,能给各个年龄段的人累哭。

第八十六章 无水(三更)

大伙今个一天截至到目前走了多远呢,宋福生特意心算了下。

拿他现代所在的城市打比方。

那时候在现代,他从所在城市到外县,应该是三十公里左右。

他开车,用交通法规严格要求自己,控制时速,三十公里地大概得开车一小时。

而他们今个儿,从早走到晚,把上午还不缺水的那阵也算上,一直到现在是晚上八点多快九点,走了差不多百里地。

古代不说公里数,说公里大伙也听不懂,其实百里相等于现代的五十公里远。

也就是说,相等于他在现代时,开车从城里跑外县,跑差不多一个来回。

一个来回,开车在好的路面上行驶,都得跑俩小时,他们现在可是腿着走哇,又负担前行,背着抱着推着,马拉松和他们今天的战况比都是小意思,极限了极限。

你说,老人女人孩子能不一个个走哭了吗?

宋福生急促地喘气,累够呛。

就在这时,田喜发带着找水小分队的仨人终于回来了。

大伙立即期盼地望着他们,宋福生也紧走几步上前迎接。

只是,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动作,太让人泄气了。田喜发举起手中火把,第三次对大伙挥手摇头。

得,这一刻,别说队伍气氛瞬间低迷到顶点,就是宋福生也泄气到当即一屁蹲坐在了地上。

大伙一看他坐下,也顿时跟着停下,席地而坐。

按理说,队伍突然停了下来,又是在夜黑的情况,最起码后面的也应该有些说话声,但是除了几个车把式在喊“吁”,大伙各个是消音状态,前胸后背累的不停起伏,忙着摘头套,用汗巾子擦脸上往下扑簌簌掉的汗。

宋福生也在拿毛巾擦脖子,一边擦一边直喘道:“姐夫,就没看见前面有什么村落?”

田喜发苦着脸摇头。他此时心理负担也极重。

因为大伙为了让他们多跑几里地先去寻水,特意给他们配备最好的装备。

比如,最好的武器,像胖丫手里的长棍尖刀就给了他们。

吃的方面,三弟给他们四个人,俩人一组,一人一根麻花。每跑一趟就给一次。

宋里正家给他们一人一个咸鸡蛋,怕他们流汗太多得吃点盐。也是每跑一趟就给一次。

高屠户家是给块肉,说他们四人辛苦了,肩上任务重。

至于其他人家,虽然没给什么,但是跑一趟,每人身上就背俩水囊,每次两个水囊都灌得满满的。而到了这时,大伙其实已经不怎么舍得喝水了,都是用水在润润嗓子,却让他们四人多喝些,不亏他们。

只是可惜啊,他们四人,俩人一组,道的两旁一左一右,往两边跑的很深,又往前多跑出几里地,尽力了却没用。别说水了,草都枯了,看见了好多树皮都被扒下来的树。

宋里正猫腰问宋福生:“福生,你啥决定?你咋决定都中,大家伙听你的。”

高屠户也扯嗓门问:“小三,咱还往前走吗?”

牛掌柜闻言立刻喊道:“姑爷,真不能走了,我这台车的骡子眼瞅要累死了。”

第八十七章 一更

这还走个屁啊!

继续往前,也没有村落可以歇脚。

怎么走都是睡露天地的命。

直到此刻,宋福生终于理解田喜发的那句:“这条路只有亡命徒才走”是啥意思了。

百里啊,再算上头天走的路,这要是放在现代,别说途径小村落,差不多能路过一个大县城了。

然而在这古代,走这么远,愣是他娘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除了遇见忽然冲进队伍要讨口水的难民,就是死人、看不到尽头的荒地。

大伙把骡子牛车赶进大地,按照头天出发的规矩,该谁管哪摊,照常仍旧是谁管。只是这次不用倒出人手去打水。也没水可打。

突然,有女人跳着脚嗷嗷叫唤了起来。

“怎地了,怎地啦?”

王婆子小儿媳被吓得不轻,捂嘴哭道:“有死人。”

宋里正长舒口气,提着的心放下就想骂人:“有死人不正常?这一路看到的还少?给他搓一边去,哭爹喊娘吼么!”

接着又火大的冲大伙喊道:“铺行李的时候都瞅着点,拿火把照亮,看到有死人就用锄头给他划拉远些,别有什么病。”

宋茯苓不听这话还好点,听完立刻一手拽住钱佩英,一手紧紧拉住钱米寿,小小声说:

“娘、米寿,咱仨就在这原地呆着哈,咱脚下这块我刚才特意看了,干净。

谁叫咱们都要装听不着,别帮忙,也别干活,等我奶铺完行李再说。

现在天黑乎乎的,火把也不一定能照清楚,别万一不小心踩到哪个死人身上,你知道他死没死透啊。”

钱佩英知道女儿这是真吓着了,吓得不轻,伸出胳膊给宋茯苓揽在怀里:“恩,娘就陪你在这站着,不动地方。”

米寿犹疑了下:“可是,可是姐姐,我腿疼,”又急急摆动小手保证道:“我是想原地坐下,不挪动。”

钱佩英说:“那你坐我脚上,别有小虫咬你屁蛋。”

就这样,宋茯苓硬拽着她娘不让帮忙,直到马老太铺完铺盖,回头一看,感觉她家好像少了几个人,手里又没火把,只能冲远处焦急喊道:“胖丫呀,胖丫?”

“嗳,奶,我在这,”宋茯苓从黑暗处跳了出来:“来啦来啦,你铺好了,太好了,不过你铺的时候细瞅了没有?没死人吧。”

“没,奶办事你放心,把心放肚里踏实歇觉。你姑父特意在你们几个娃跟前儿,撒了些药粉,也不知是么药,说是他以前上山用作防蛇虫的。”

“太好了,我姑父人简直太好了。”

宋茯苓一边说着一边领米寿哐当往那一躺,还紧着招呼道:“桃花姐,大丫二丫姐,快来呀,娘,你也别走,我害怕。”

钱佩英说,她得去烧点热水,给米寿冲药,等会儿就来。

马老太看着刚铺好的行李,眨眼间就躺满。小孙女又当好人,喊完这个叫那个,就是没让让她。她顾不上歇,忙乎不行铺铺盖,最后到小孙女嘴里姑父成了大好人,一句没夸她,认命般叹了口气。

郭大嫂带小跑过来道:“大娘,我来取水。”

“用多少?”

“一、一盆中不?”郭大嫂犹豫道。

马老太翻翻眼皮:“咋,这都夜深了,你家还要煮粥啊?我看就别吃了吧,我家今晚都饿肚,又不赶路。”

“娘。”宋福生皱眉:“这都是说好的事儿,两家混水用,咱家骡子喝了人家的水,你赶紧给端一盆去,挑大些的盆端。郭大哥家人口多,就是不煮饭,只烧水留作明个路上喝也得一盆的量,你别小气。”

郭大嫂感激的不停对宋福生点头,又对马老太道:“大娘,咱咋能煮粥,水本就不够用。只是确实像三兄弟说的,得烧水留作明个喝。”

第八十八章 二更

物以稀为贵。

像马老太和郭大嫂这样的,以及高屠户家和王家,这都属于为端水发生口角少,很省心的。

因为他们这几家走一天也没怎么饿着,现在歇下了也不用做饭。

不做饭就不会费水,不费水自然就不用废话多。

郭家是在早上离开前,郭大嫂特意多烙了几张干巴巴的饼,没油没盐也不爱馊,一个饼子扔出去能给人砸破头那种。她当时是琢磨烙这种饼省事来着,没想到今个后半天就派上了用场。

队伍不停的时候,饿了能让家里人垫吧一口。

高屠户家是有熏肉,高家人谁饿了就咬一口肉,又有点咸味又顶力气,还免得放坏。

王家是因为王婆子很有成算。

中午那阵,王婆子一听说往前走有可能会没水,别家都在慌乱的打水存水,冲进浅浅的小河里洗洗涮涮,像哪辈子没碰过水似的,甚至做一大锅汤让家人可劲的喝,她没有。

王婆子是锅上面蒸干粮,锅下面煮鸡蛋,忙了一身汗。带着这些就没让家里人饿着。

马老太这,她是确实借了三儿媳的光。

之前,马老太总骂钱佩英败家,一看见麻花就心口痛。那得费多少油,费多少面,哪是逃荒啊,你咋不在家接着当大小姐呐。

但是经了今个,她不再骂了,得亏了这些麻花。

毕竟,从离开那条小浅河开始,一直到终于歇脚,中间走了六七个钟头啊。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六七个钟头不吃东西哪有力气赶路推车。

可是除了给骡子喂水喂料队伍又不停,而且她三儿说的很是邪乎,就差说被蚊子咬一口就能得病。唉,死的人是多,途经这一路看的人很是心颤。

再加上一台骡子车本来能挤下两三个人,今儿因为全装的水,大盆小桶的摆开了,她个瘦弱的老太太也得蜷腿缩成团坐着,哪还能拉开架势像之前似的在骡车里做饭,论她有十八般武艺也施展不开。

这不嘛,三儿媳之前做的麻花、茶鸡蛋,还有一个小块一个小块也不知叫啥名的干粮,拿了出来,全家边走边吃,一点儿也没耽误功夫,这将将吧吧算是对付了一顿。

至于现在歇下了饿不饿啊?半饿不饿的就中了,这都啥情况了,得留水明早蒸干粮。

马老太心话儿:明早再不做现成干粮,麻花啥的今个全造没了,一点儿存货也没,明天吃么呀。

马老太才在心里对三儿媳改观些,就看到钱佩英在那舀水,嗷的一嗓子急道:“你要干甚。”这水现在可是她的命。

钱佩英吓一跳,这怎么不去躺着,还守在这呢。捂着心口道:“我要烧水呗。”

“烧么水,这就直接歇觉。”

钱佩英无语道:“我要给四壮煎药,也得米寿烧口水喝药,这点儿水,你总不能拦我吧?”

啊,不是要起幺蛾子啊,马老太动动唇没再吱声。

倒是钱佩英瞅了眼老太太,又瞅了一眼。

耳边听着好几家婆婆在骂儿媳不会过,不会省水什么的,她心想:

你还别说,这位古代婆婆别看穷的管啥玩意没有,倒是在某些时候,比她那个现代不缺吃不少喝的婆婆想得开。对比其他家,也算讲理。

钱佩英扭头冲马老太道:“没人敢乱用水,也没人偷你水。你快去躺着吧,今个走那么久,歇歇。”

难得的软乎话,奈何马老太没注意听,她在支耳朵瞧热闹。

第八十九章 一更(求月票!)

只看宋福生的大伯母和另一家小媳妇吵了起来。

人小媳妇说:“你家牛喝我家水,给喝没了,俺们来你家端水,这不是早先说好的事儿嘛,你怎么不讲道理,撩脸子摔盆子给谁听呢,我又不是讨饭的。”

大伯母也很生气道:“给你端一盆也就中了,你还让我咋?可你心没数,还要再端一盆。你看看谁家夜下黑要煮粥?那不费水嘛?”

“不煮粥那也费粮啊,我家本就没多少存粮,吃不起干的,只能喝稀,没粮了吃你家的啊?”

“你个嘴上不留口德的。”

小媳妇懵了:“我说么了?我也没说么啊,我怎么不留口德了。”

“你还想说么,嗳呦,我心口痛,你个臭媳妇蛋子,气我这么大岁数的,丧良心,”大伯母捂着心口一副要晕过去的架势。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吵的十分热闹。

任何事,从来就不缺“锦上添花”的人,一听那面吵了起来,又有几户人家也跟着在犟,你给水少了,她说我给你水够用了,别不知足。

左手边是这样的情况。

马老太眼都不够使唤了,因为她的右手边,宋里正家大儿媳也在火大地骂人,不过她骂的是自家人:

“我都说了让先别烧水,等我上面蒸干粮,下面水不就烧开了嘛,烧开再灌进水囊,两不耽误。干活都不带些脑子,不晓得水不够用吗?滚一边去!”

钱佩英听了这话也歪头看了过去,她站起身,本想过去劝“蒸干粮的水不能喝,那水用老百姓话讲叫硬水,里面有很多亚硝酸盐,喝多容易中毒”,可她嘴都张开了,想了想又抿抿唇憋回了嘴边话。

心想:算了,喝多才容易中毒,但现在的情况是,哪有水让他们喝多,不差这一顿两顿。

宋里正急三火四系裤子绳赶了回来,可见这是上厕所去了,回来就吼道:“吵吵把火什么。”

这一嗓子像忽然开了锅,妇女同志们好像终于找到了组织,求公平公正公开裁决。

宋里正大儿媳说:“爹,你让我给值夜的人蒸干粮,粮是收了上来,我受些累多蒸几个饽饽搭点细面也不打紧,可你没管大伙收水啊?这蒸干粮的水是咱家出?”

老爷子被大儿媳这话气的脸红脖子粗,臊得不行,太小气吧啦,直接扭头冲大儿子吼:“老大!”

老大立马骂媳妇:“滚回去做饭,闲的你。”

宋福生的大伯母站在宋里正旁边哭道:“你老快给我做做主,我差点让她气过去。”

和大伯母吵起来的小媳妇也委屈地诉苦:“里正爷,她不讲道理,拿我当讨水的叫花子,说不过就捂心口,拿岁数压我。”

另几家发生口角的也在纷纷告诉宋里正:

“就给我这点水,做完明个要带的干粮,剩下的连给小孩伢子喝都不够。”

“里正爷,可我家也只预备用这些,没水了不是,真没藏私心。”

宋里正很是后悔蹲坑回来早了,被一堆妇女围起来七嘴八舌,脑瓜子嗡嗡的。

宋福生身后跟着牛掌柜和高屠户,他们是刚检查完牲口的情况,仨人大步走了过来。

宋福生呵道:“都在吵什么!”

瞬间,鸦雀无声,一个个还略显无措。

宋里正:“……”

嗳?就你们刚才和我叽叽喳喳的能耐呐?

第九十章 二更(求月票!)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九十章二更开会。

走了一天,在这么累的情况下,开会。

一个个都能有劲吵架,那就别睡了,还是不累。

更何况这是现代社会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开会。

宋福生这次没用宋里正讲话,他亲自上了。

盘腿坐在大家面前说:“我不想听谁对谁错,断不起官司,我只一句话,不行就散伙吧。”

“啥?”大伯娘脸色变了,第一个不干道:“生子,我们也没吵别的,怎能散伙?”

马老太闻言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就你总出幺蛾子,怎能不散伙。”

和大伯娘吵架的小媳妇也急了:“宋三哥,不是,我那个,我就是?”

不止这位小媳妇“我”了半天没解释出句完整话,之前那几家“锦上添花”互相不让份的女人们,也跟着又摆手又支支吾吾半天,一个个都慌了神。

家里的老子娘、老爷们都瞪她们。

吵吧,作吧,散伙你们就美啦。

王婆子家虽然没参与,但是一听到散伙也吓一跳。

这不是殃及他们了吗?

王婆子一把拽住坐她旁边马老太的手:“老姐姐啊,这一路下来,你发现没有?我就和你有话说,他们散不散我不管,咱两家可得一起走哇。”

“哎呀,怪热的,别拉扯,”马老太扒拉掉王婆子的手:“开会呐,你别吱声,总说话,一会儿我三儿得更生气。”

“好好,我不吱声了。”

钱佩英闻言也在和女儿对视,看茯苓的脸色应该是猜到了她爹心情很坏。

而以她对丈夫的了解,不止是心情坏到了一定程度,而是情况很严峻,严峻到已经讲不了善良,丈夫恐怕真动了想断尾的心思。

宋里正偷摸瞄了眼身侧的宋福生,瞄完,眼神闪了闪,冲大伙吼道:

“今儿才是头天缺水,眼下还有水用,你们就吵吵吵。明个呢,后个呐,连着几日寻不着水呐,你们是不是得挠一堆去?为争抢口水给身边人脑袋打开瓢。”

有汉子举起手。

宋里正先是哼了一声,顿了好半响才呵道:“说!”

耿直的汉子站起身:“里正爷,三兄弟,都消消气,我不敢保证别家娘们,但自家的,我指定能给她管好,我说完了,俺家俺也说的算。”

这话一落,又有几个汉子跟着附和:

“对,都管好自家的,走一天本来就挺累,没水没甚的也怪上火,捂得热够呛,不能再添乱。”

“是,里正爷,我们刚才没在,卸家伙什,薅草烧,这不是要埋锅造饭嘛,要不然哪能让她们作妖,女人家就是事多。”

宋里正看眼宋福生,叹了口气:“福生,你也听见大伙的态度了,怪不易,就咱们这十几户人家了,得拧成一股绳,路上也互相有照应。虽说她们吵吵破坏定下的规矩,破坏团结了,但是?啊?你给咱讲两句,大伙都瞧着呢。”

宋福生想了想,才开口道:

“眼下的难题有,我不晓得现在剩下的水,还能支撑咱大伙活几天。

也不晓得往前走,得走多远、得再走几日,才能再遇到水。

还有骡子牛,牲口们得喝水,它们越累越口渴,天这么热,一日好几顿。

咱这点水,连老带小,人都不够喝,给它们怎么喝,喝多少?

从咱们牙口缝里省下的水,又能给它们喂几天?

我这满脑子琢磨的全是这些,结果我转头一回来,十四户,有七八户吵了起来,快过了半数。

你的我的她的,这个多了那个少了,一盘散沙,那咱还凑在一起干什么!”

说到这,宋福生语气里也带出了火:“你们还嫌眼下不够难是不是?!”

第九十一章 三更(月票50+)

有几位妇女已经哭了,难,他们太难了。

瞧,就连抹眼泪都得把手伸进头套里擦泪。

这么热的天,各个捂得汗津津,也不敢脱、也不敢摘头套,捂的严严实实的还得躲着少让蚊虫咬。

宋里正接过宋福生的话喊道:“就是,就知道添乱,眼下多难。一路走过来,大伙瞧见的惨象还少吗?单家走的,你看看有多少倒在路上,让人打伤抢了粮也得硬挺,被人一旦盯上抢了,那就是挨饿死路一条。咱们这一伙人相互壮胆,照应着,么事没出,还不知足!”

知足,快别骂了,他们知足。

看过的悲剧越多越知足,所以才很怕散伙,女人们哭得更欢了。

宋里正这番话,给这些实诚人洗脑洗的不轻。

可宋福生却和人堆里的钱佩英对视一眼,心想:个糟老头子,心眼多的很。说那番话,不排除也是给他听。让他掂量掂量自己家单走的难处。

宋福生才在心里吐槽完宋里正人老成精,没想到宋里正立马就干出一件实实惠惠的事儿。

只看宋里正摆手叫来大儿子:“你把我那蓝包袱拿来。”

“爹,”里正家大儿子瞪着眼睛。

“让你拿来,你就拿,另外让你媳妇烧锅水,够这些人一人一碗底子的量就中。”

宋福生闻言,偏头看宋里正,宋里正也在看他:

“福生,阿爷以前有点私心,可眼下这么难,不私心了。

我岁数大了,也没别的能帮到大伙的,就是有些药粉。

人嘛,活得久就听的多。

据祖上老人讲,有种草,对疫病对发热都能防着些,也算是我家传下来的秘密。

说来面臊,你家米寿高热那会儿,唉,道远啊,望你理解,那时我本想留给自家娃防病来着。

现在我拿出来,大伙喝些,不管有用没用,总会心安些。”

宋里正说着话接过包袱皮,解开包袱给宋福生看:“这草不好找,咱那不常见,这是我近几年采回来就磨成粉,一点点攒下的,只够大家伙喝几顿。”

药粉的量,在宋福生看来还真算多,足够里正全家喝半个月的了,可是拿出来,要给二百多口人喝,可不就不够用。

宋福生之前还惦记着,今晚趁黑进空间,拿出几包板蓝根,他们一家三口外加个米寿,四个人偷偷喝,这几天只要天热,就喝它预防,连老子娘也没考虑在内。

不是差老子娘那一包板蓝根,是差老子娘的心里还惦记其他儿女、孙子孙女,到时候得知都管他要,他怎么办。

这一瞬间,宋福生望着宋里正手里的药粉,清晰的感觉到像有个东西在轻轻扎了一下他的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宋福生都能这样,感慨自己做不到,更不用说大家伙听闻后的反应了。

宋里正嫌弃地摆摆手:

“一个个少哭天抹泪,扯那没用,有那力气多帮福生琢磨琢磨眼下怎么弄,脑子不好使就给多使些力气。

我还是那句老话,咱们这里的人,谁饿的渴的倒在咱们眼么前,咱们活着的人瞅着也不会心安。

咱们可是一路走到这的,倒下的也不是遇见的那些不认不熟的人,所以,团结,共患难,一起想招往前看,听见了没有?”

大伙齐声喊道:“听见啦!”

还有人喊完听见了又带头挥舞着胳膊喊:“团结!”

“对,团结!”

有男人家骂媳妇:“再和嫂子掐架,看我收拾你。”

当媳妇的连连点头保证,当嫂子的主动拦住:“大兄弟,嫂子也不对,我太抠。反正咱都节省点水就对了。”

和大伯母吵架的小媳妇也主动冲大伯母说:“婶子,别和我一样的,我家不煮粥了,我也蒸饽饽。”

大伯母有点抹不开脸,又被宋福生的大伯父瞪着,儿子也不赞同地看她,改口道:“也不是不让你煮粥,就是得再等等,眼下费点粮费点粮呗,等咱又找到水的,你愿意省粮喝稀就喝呗,没人拦你。”

大锅里的水,咕嘟咕嘟烧开,宋里正往锅里倒药粉。

感动的气氛,友爱团结的情绪,才熊熊燃起,宋福生哐啷来了句:“大伙一边喝药,一边研究下杀骡牛的事,留不住了。”

“噗!”马老太一口药汤子就喷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四更(为dengyin0649打赏+1)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九十二章四更马老太顾不得心疼药汤子,赶紧放下饭碗,坐在人堆里不停给宋福生使眼色,意思是:杀别人家的,杀别人家的。

可心里却犯含糊:

一,就她家是骡子,要是没动了杀骡子的心,她三儿不能说的是骡牛,而该是老牛。

二,她三儿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三儿了,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以前好使,眼下可不中用。要是非杀她骡子,怎办啊?

杀牲口在古代农家人眼里是件天大的事儿,因为这里有的农户可能一辈子也置办不起一头牛。

相等于在现代,急用钱到了卖房的程度。

所以别说是有牲口的人家很紧张,就是在座没牲口的几户人家,也跟着一脸愁得慌。

但事实摆在眼前,不用宋福生再重复一遍大伙心里也明白,牲口很费水,比人能喝多了,现在的情况是真喂不起。牲口吃草,附近还干燥的没青草。

宋福生提醒道:

“不仅没草没水没多少料了,你们还只知其一,不知这里面还有个其二。

咱们人喝药,就是怕天太热、死人多,蚊虫咬完这些腐烂臭肉,回头再咬咱们,预防得病。

可你们想过没有?牲口没遮没拦也会得病。

据我以前在书上看的,凡是这些疫病,通常都是从牲口那传的,最唬人的一种就是当它们真得了疫病,谁摸过它,谁就被染上,一个传染一个。

有的是鼠、有的是牛,传染源多数是这些动物。”

高屠户慌张瞪圆眼睛问:“小三子,真的?”

宋福生点头,“所以先别说有没有水喂,就是天还热得这么邪乎,以防万一,咱这些家的牲口也都得杀掉。趁着它们没病没灾,肉还能吃,杀了最起码能当口粮。你等它倒下病了,绝对不能碰,饿死也不能吃。”

这个话题太沉重,大伙苦着脸议论,交头接耳研究:杀,还是不杀。

杀了,明明大伙每家都能分到肉。

天太热,杀谁家的牲口也不可能完全归自家吃,吃不了,也没太多盐腌肉,现在就有人家没了盐,可大伙最后得出的意见却很一致,一副好像是要杀自己家牲口的样子:

“福生,再供它们半天,就半天,咱们用水省省。万一呢,万一明天下雨,天凉快了。万一明天找到水了?万一明个往前走,没啥死人了,也就不怕染病。”

宋福生再次被这一张张感同身受的脸微微触动。

他说:

“好,有个盼头总是好的,那我就听大家伙的意见。不过明个晌午,要是还没水,天也照旧这么热,那就看哪家牲口吃不进料,情况要不好,咱就杀哪家的。”

——

夜深了,夜很深,大约得凌晨一点多,家家戴着头套捂得严实,陷入沉睡状态。

钱佩英翻了个身,一摸,身旁空的,给她惊醒了。

她又累又困又饿,半眯着眼强挺着撑起身子,借着火堆光照亮,往四周看了看也没见宋福生的影子。

今个高铁头他们几个半大小子值夜,极其不靠谱,睡得呼噜声震天响。

钱佩英偷摸换了个卫生巾,回来后看到这一幕,摇了摇头:

这得亏没遇到强盗,只碰见过贼眉鼠眼要偷保温壶的,他们也没有什么让大山贼强盗惦记的,要是遇到,这几个半大小子咋死的都不知道。

“她爹?”钱佩英不敢往远处乱走,被女儿吓唬的,怕哪下没注意踩白骨上。

“嗳?在这,你怎不睡觉?”

“你咋也不睡觉?”

“唉!累大劲了,睡不着。”

钱佩英蹲在宋福生面前,用气息说:“完了你就钻空间里,找根烟拿出来抽?你是不是把玄关柜子里藏得整条烟拆包了?你可真行。”

宋福生以为钱佩英一定会像在现代时,接着磨叽他不注意身体,都戒了还没脸之类的,没想到她媳妇瞪着眼睛说:

“你知道咱现代的烟在这里得是啥行情?他们都没抽过。我还指望以后定下来了,没银子周转给它卖高价呢,你给我拆了,我怎么卖,一盒一盒的卖啊?”

宋福生表情一愣,都不可置信了。

第九十三章 五更(为dengyin0649打赏+2)

“不是,媳妇,你心也太大了,还要跑古代倒动烟草。”

钱佩英瞟眼宋福生:

“那怎么了,他们又没见过过滤嘴。

行了,我也不说你了,往后你别碰,拆开那包就当推销的实验品,让他们尝尝备不住能更好卖。

还有酒,我跟你说,咱家玄关柜里那些洋酒,玻璃瓶子越稀奇古怪越好卖,一看就高贵大气上档次,备不住落脚就能挣到买房子钱。

你别总苦着脸,前途好着呢。

要是还不够,我都考虑过了,你到时候就给咱闺女衣服上那些假钻啊,头花上的那些破珠子啊,凡是亮晶晶的你都剪掉拿出来,还有香水,然后?”

“你等会儿,”宋福生拧眉道:“前途?你先别畅想往后了,你应该犯愁眼下。”

“眼下咋了?不是有你嘛。”

这话给宋福生噎的,这一瞬才清楚地意识到基因真强大,难怪茯苓睡得那个踏实,差点睡打横,心大随她妈。

四处瞅了瞅,宋福生又特意晃晃手里火把,往远处照了照,确定没人能听见,这才小小声和媳妇说:“没水喝了,你咋就不知愁。”

钱佩英皱眉:“你吓唬他们行,少吓唬我。你不就是不想带他们了,怕往外拿水不方便嘛,怕露馅啥的,我知道咱家有水。”

“啤酒饮料矿泉水啊?”就钱佩英那自信样,给宋福生还弄一愣。

“啧,装什么傻,咱家自来水。”

宋福生半张嘴无语,一脸无奈。

他媳妇是不是傻。

穿来当天,他急得不行,特意啰里啰唆一大堆,说的口干舌燥,看来他媳妇一定是句句没往心里去,又拿他说话当放屁了。

“钱佩英啊钱佩英,我和你说过空间里啥样,你怎么?哎呀!”

宋福生拍下腿,长长的叹口气。

钱佩英想了想,忽然慌神道:“到底怎么了,不会是给咱家水停了吧?”

“什么停了,压根就没有,我和你们说过,你要气死我!”

钱佩英也火头上来,说你跟谁俩喊呢,赛脸,说话含糊不清还赖别人。

“我?”宋福生一脸倔强,却不得不认输,男人嘛,“我错了行了吧,是我含糊不清,这回和你说清楚。”

然后宋福生就给钱佩英再次普及道:

“空间是静止的,我做过试验。比如咱仨人手机,来这里之前,当时在现代家里有多少电量,就一直是那些电量。咱闺女的手机亮着,有微信消息提醒,现在空间里她那手机,还在那提醒着呢。”

钱佩英问:“打不出去?”

“打不了,就一直是那页面,电量也一直不变,成天成宿那么开着,也不少电,就是怎么按键也不好使。”

“可你脑袋不是插冰箱里凉快过吗?冰箱要是一直制冷状态,应该是通电的。”

“谁和你说是通电?离开前,咱家冷冻室里冻的什么东西,现在还是冻的,我现在给你变出来也是冻疙瘩状态。

可我试验过,拿常温矿泉水扔冷冻室里,没用,放多久拿出来还是常温。

这回听懂没?那破空间,咱离开前,家里啥样,就只能是那样,家用电器不转。屋里的亮度也一直是离开时的下午两点。”

这回抡到钱佩英傻眼了:“所以?”

“所以,离开前,你也没打开自来水的龙头啊,水没哗哗流,我怎么拧那龙头、我就是给它掰掉了也没水。”

第九十四章 六更(为浮冰1004打赏+1)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九十四章六更钱佩英一屁蹲坐地上,哭了:

“这啥破空间啊,手机不让用还能理解。

可冰箱明明通着电却不能再冻东西。

我又没欠电费水费,凭什么自来水不给出水啊。

这个贼老天,寻思给个空间是疼憨人,结果是个抠抠搜搜的,要是抠门就别给。”

宋福生吓一跳,第一反应是赶紧先看天,看完一把捂住了钱佩英的嘴:“嘘,媳妇,你冷静点,别骂了,别再给空间真骂没,那咱的啤酒饮料矿泉水也得瞎。”

钱佩英吸了下鼻子,拍开宋福生的脏手,一天一宿没洗了。

宋福生以为媳妇情绪能稳定了些,没想到空了一分钟,钱佩英又再次哭上了,且是一副悲从中来的样子。

“老宋,我擦的哪辈子热水器啊,我要恨死我自己了,都赖我。”

“老宋,其实擦热水器那阵,闺女她洗手巾是打开卫生间的水龙头了,她用流水洗抹布,是我进去又手欠给关上的,给她特意换个盆装水,说她浪费水。”

宋福生搂着钱佩英给抹泪,闻言:“……”

都这时候了,他说媳妇你手确实欠,也没用不是?以前刷碗就总嫌他爷俩费水。省吧,一天天瞎节省,给省到古代来了,那头的钱还没花了。

唉,可互相指责抱怨有啥用?都是命啊。

再说他也舍不得埋怨媳妇,怀里这个来了大姨妈,这么热的天,媳妇也挺遭罪。

来大姨妈?

宋福生一愣,愣完忽然也悲从中来,心想:

在现代,媳妇先是拿大姨妈,后是拿大姨妈没了又快要更年期吓唬他。

说让他少惹乎,不开心,敢惹乎大劲就挠他。

这来了古代,又再次年轻了,他娘滴,合着他还得再重新感受一遍先是大姨妈后是更年期呗?

不对,眼下寻思这个干啥,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务之急缺水,一旦要是前面还没有,他又该怎么把水拿出来,给大家每天分半水囊吊命。

往外拿水的关键就是他那个古代娘,那位老子娘心贼细,守水守粮食恨不得眼珠子就是尺子。

“媳妇,哭没用,你得顶事儿,你快点,快帮我想想,咱拿水到时候我?”

就在这时,高铁头在远处喊道:“是三叔吗?”

……

天刚蒙蒙亮,从高家人那里就传出“宋福生为了大伙,愁的一宿没怎么合眼”的话来。

宋里正听闻,冲大伙比个动作,让蒸干粮的动静都小些,别吵醒正在眯觉的宋福生。

牛掌柜听闻,和四壮咬耳朵嘀咕:“也不知这些人值不值得姑爷如此费心,”说这话时,表情是说不出的心疼。

宋茯苓在她爸妈前面醒的,尿憋醒的,很意外爹娘竟然还在睡。

猜测是累着了,没忍心叫她娘起来陪她上厕所,给钱佩英盖好被就凑到马老太身边,小小声道:“奶,你陪我去那什么。”

马老太心话:这什么毛病,蹲坑还得搭一个,没看我引火呢嘛。

“你姑母醒了,让你姑母?”

“不的,你陪。”

没错,在宋茯苓心里,除了爹妈米寿,最亲切可靠的就是马老太,桃花都敌不过马老太。其他人又不熟,得对不熟的人客气那种。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这么想的,反正等意识到就这样了。

马老太放下稻草,嘀咕了句“冤家”,被小孙女扯着去蹲坑。

小孙女事多的很,还不让她瞅。

当这对祖孙在往回走时,宋茯苓小手里就被人塞了个咸鸭蛋。人家是冲她爹面子给的,感谢宋福生为大家操碎了心,愁的一宿没睡觉。

要知道,眼下咸鸭蛋可是顶顶金贵物,贵在它一是蛋二还咸。盐啊,极其重要。

马老太边走边和宋茯苓小声吐槽道:“以前我就知道王婆子那人啊,哼,不怎地。她家收蛋,专挑那几个穷村落路不好走的收,骗那些人说镇里价压得很,岂不知。你看看,那娘们真趁,眼下还能拿出这个。”

“奶,现在还说以前做什么,人家特意截住咱俩,偷摸给咱好东西,你就别背后说人坏话了。喏,给你,回去切了,我们几个小孩子分着吃。”

几个孩子分吃一个?

马老太心里转悠了下:大孙子二孙子、宋金宝,再加个胖丫,切四瓣?

但只在她心里转了一圈,就摇头道:“揣好,你自个儿吃,反正他们也不晓得有这回事,就当没有。千万别让金宝瞧见,那小犊子跟狼似的,不给打滚闹。”

第九十五章 七更(为浮冰1004打赏+2)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九十五章七更头锅玉米面窝窝头才蒸好,宋茯苓和马老太就失踪了。

接过手中活计继续蒸干粮的是宋银凤。

宋银凤一边干活一边纠结:

嗳呦,要不要给三弟和三弟妹扒拉醒啊,这?俩人睡得也太近了,中间夹个米寿竟然也能头挨头。

现在大伙都起来了瞧着呢,怪不好。

弄得她闺女还有大丫二丫脸红,不敢从三弟和三弟妹脚下路过,帮她拾掇行李卷起来都是背着身干活。

与此同时,马老太也在纠结中,她也臊得慌。

头回啊,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要背着人偷吃。

尤其是一想到三个孙子还没吃着呢,她一个亲奶奶却在背人的地方手攥半个咸鸭蛋,心里怎么就那么愧得慌。

宋茯苓一手玉米面窝窝头,一手半个咸鸭蛋。

咬一大口窝窝头,咬一点点咸鸭蛋。

她吃的很急,因为昨晚就没吃饭,饿。

就有种越穷越没粮,肚子里就越渴望想大吃一顿的急迫。

才几天的时间,宋茯苓就已经习惯了啦嗓子的玉米面,噎的她直打嗝。

“慢点吃,慢点。”马老太赶紧给拍后背。

宋茯苓抬眼:“奶,你怎么不吃?”

“我?”一向快言快语的老太太,此时无措到结巴:“那个,恩,你吃,你?你你指定不够,这半个就……”

“奶,咱俩不是说好了嘛,要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咱那些家里人又不晓得有这个蛋,王奶奶也不会特意告诉我爹,就你知我知,见面分一半。你必须吃,你要是这样,那我抠嗓子吐了?”

马老太心明镜孙女是在唬她,怎么可能抠嗓子,瞧吃的那个香,孙女舍不得吐。

“我想着,把它拿回去给你大郎哥,给那几个也尝尝。你在城里不晓得,这金贵物,别说咱眼下逃荒,就是平日搁家也难得吃到一回,我?”

老太太没等说完,宋茯苓就直接上手,把咸鸭蛋硬往她奶嘴里塞,“你拿回去给谁不给谁,半个你怎么分,奶快张嘴,就不能一口……”

宋茯苓突然说不下去了,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因为那半个咸鸭蛋才沾上马老太的舌,她就眼睁睁地瞧见她奶流下了哈喇子。

真的是哈喇子,流很长。

马老太倒是没当回事,挥手给嘴边银丝抹断:“你这孩子,你看看这都有压印了。唉,我吃,我吃,反正拿回去也多口角,免得你二伯母又得说她家一个男娃,你大伯家俩,你大伯家占便宜。”

宋茯苓心里是一揪一揪的酸,脸上却露出了欢快的表情:“那快吃,吃完咱好回。”

然后在马老太一点一点抿咸鸭蛋的时候,宋茯苓又控制不住自己许了愿。

“奶,你等咱落定的,到时候你看孙女的,我给你做炸鸡吃。”

“啥鸡?”马老太没听懂问道。

“炸,用半锅油,把鸡大腿、或者鸡胸肉裹上细面放里面炸。”

“嗳呦,嗳呦我天,那不得是皇帝老儿吃的,我听都不敢听。”

“那怎么了,到时候让我爹赚银钱给咱花,到时候我再给你做一个像细面馒头那样的干粮,切两片,把炸鸡往里面一夹,给那干粮刷上一层肉酱,再塞上两片菜叶子,做好你就抱着啃。连干粮带肉的,一咬杠香。

完了,再让我爹给咱做个炉子,我给你烤鸭,用小面饼夹鸭肉、葱丝,真的,可香了。

奶,等咱彻底确定哪是咱的家,不用搬东西赶路了,再让我爹给弄个锅子,然后咱还吃涮肉,涮猪肉、羊肉,还有。”

“你还有呐?”马老太赶紧给拦住,就这么一会儿,鸡鸭鹅狗猫差点都让孙女给祸害一遍:“快,别说了,头热不?奶怕你发癔症。”

“你看,你咋不信呐。”

信你个鬼,你还糊弄过金宝吃干饭呐。

你说这臭丫头,她老太太好不容易昧着良心偷吃半个咸鸭蛋,愣是让孙女搅合的没尝出滋味,满脑子都是鸡鸭鹅狗猫。

就在这时,宋金宝扯嗓子喊的动静传了过来:“奶,胖丫姐,你们在哪?”

第九十六章 八更(为月票100+)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九十六章八更马老太觉得吧,这人就不能做亏心事。

你看看,她小孙子和她说话,她都得把脸往旁处侧侧,就怕小孙子闻到她嘴里的咸鸭蛋味。

要是真闻着,真怕那小犊子扯嗓门追着她问,你说到时候她是承认还是不承认。这十几户人家在呢,那可丢了大丑。

还有小孙女。你看看,小孙女还是和人家爹娘亲,见着了三儿和钱氏就跟着往远处走。

咱也不知道那三口人到底要说什么,为甚说个话还得背个人,也要一起偷吃东西是咋?咱也不敢问,反正就是那三口人把她给扔下了。

这一扔下,她……

嗳?你说,小孙女能不能和她娘偷摸学这事儿啊?

嗳呦,要是胖丫嘴不严,和钱氏悄摸说了,她一个当婆母的,三儿媳心里得寻思她多馋。

“娘,这个捆在车顶上吧,中不,娘?”

“啊?”马老太才反应过来。

宋银凤疑惑地往远处看了眼:“娘在瞧什么?”

“唉,看你三弟一家,总躲的远远的,你说他们能说么呢。”

说么,在讨论怎么把水拿出来。

宋茯苓愕然地瞪圆眼睛:“爹,我哪有什么主意?”

“你不是研究生嘛。”

研究生招谁惹谁了,瞧她爸妈那副理直气壮的样,研究生也没研究怎么撒谎啊,“你俩忘了吗?打小你俩就威胁我,说不让撒谎,敢骗人就要揍我,我哪有经验啊?”

宋福生被闺女噎得不轻,目光移向钱佩英。

钱佩英躲开他眼神:“你瞅我干啥,我也不太会。要我说,你找我和闺女商量就多余。你打小就撒谎撩屁儿的,在社会上又混这么多年,一天谎话连篇,你和我们取什么经。”

“你娘俩行,”宋福生点着头道:“你们是真行啊,是事不操心,一推二让。就不怕我整秃噜了,人家再寻思我特娘滴是妖精变的呐。”

宋茯苓:爸,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没有长的像你这么难看的妖精。

钱佩英:那要你是干啥用的,老爷们你就得担事儿。

宋福生往四周看看,嘱咐那娘俩:“守好了”,白眼一翻,进了空间。

进空间时,他还琢磨呢,怎么把水救济给别人,拿出去要怎么说,可想破头:唉,算了,到时候再议吧,走一步是一步,备不住像那些人期盼的,万一今个开拔,又遇到小河小溪了呢。

所以,他现在进来主要是实行第一方案,进来取些他们几口人喝的。

趁着没出发,偷摸给灌进水囊和水壶里,这样就能给老子娘省些水,要不咋整,省点儿是点儿吧。

宋福生进了北阳台,一边翻柜一边嘀咕着:“闺女说要喝功能饮料,补充能量,哪箱是啊?唉,还要喝可乐,你说这孩子,还喝两样。功能、功能,啊,找着了,都在这呢。”

打开箱子,宋福生拿出了四瓶体制能量,又单拎一瓶可口可乐、两小瓶矿泉水,用塑料袋装着。

本来他想装完水就出空间来着,可是忽然脚步顿住,觉得应该做到心中有数,他就挨屋看。

拧开暖气头,宋福生惊呼出声,刚拧开又麻溜给拧严实,一点不敢浪费:

这里竟然有水?暖气片里存了水。

太好了,他家好几组暖气片,得亏没买地热楼。要是无水了,接出来给他们喝。

宋福生又看眼他家为浇花,往5l农夫山泉桶里存的自来水,点了点头。恩,这个水干净,可以想招拿出去给马老太,自家人喝,包括洗菜盆里剩下的那半盆水。

最后,宋福生来到了卫生间。

他环顾一圈,给抽水马桶后面的水箱盖子打开,很满意,这里也有些水。

又按按马桶按钮,明知道不会哗的一下出响声,没有那美事儿,仍旧有点小失望。

他盯着马桶里面存的水,就是每次冲完之后,还会剩点水嘛,心想:到时候拿东西给这点水也舀出来,拿出去给他们喝。

宋福生出了空间,三口人贼眉鼠眼的往空水壶里和水囊里倒饮料,又甜嘴巴哈一起偷摸喝饮料。

宋茯苓打了个嗝:“啊,沃德天,太幸福了。”

钱佩英也抱着可乐瓶子咕咚咕咚喝几大口,第一次发现,喝碳酸饮料喝急了,竟然能给人噎住。“老宋,快点儿,你也整两口。”

“你娘俩喝,我收拾空瓶子,别让人看见。咱也得赶紧走了,估计队伍在等咱们。”

“就着我手喝,不耽误。”

第一百章 四更 (为月票200+)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章四更宋茯苓给钱米寿扯到不起眼的地方,特意往远走了走。才拧开保温壶盖,往壶盖里倒了些,喂给弟弟。

只看米寿才喝了一小口,他就瞪圆了眼睛仰着小脑袋看宋茯苓。

小孩长的本就俊俏,像个小姑娘似的,此时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又晶晶亮,满是惊讶和惊喜,给宋茯苓萌的呀,蹲下身,情不自禁掐了掐米寿的脸蛋说:“你就是有点脏。”

钱米寿摇动脑袋瓜躲开姐姐的魔爪,又急急用气息问道:“是什么水,糖梅子水?”

糖梅子,那是什么东东:“恩,好喝吧。”

钱米寿盯着壶盖里剩下的饮料猛点头,眼睛直直地盯着里面的液体,小脖子那还紧着往下咽口水。

“快喝了呀,别让人看见。”

可钱米寿却忽然抬头问:“姑母尝过了吗?姑父呢?”

“啊,那个……”

“姐姐,倒回去,留给姑母喝些,给姑父也尝尝味。”

宋茯苓觉得这一天天的啊,她奶一个,米寿一个,这俩人随随便便说出的大实话,就能像针一样扎她的心。而且还是毫无准备那种,时不时来这么一下子。

宋茯苓敲着壶身说你快喝吧,还有大半呢。

没想到米寿又操心道:“姐,嘘,别让人晓得嘞。”嘱咐完这才用舌尖沾了沾饮料,然后在他姐的催促下才都喝光,喝光还用舌尖把壶盖啃了一遍。

“太好喝,好甜,”孩童露出满足的表情,好像一下子也欢快了许多,又和宋茯苓叽叽咕咕道:

“姐,其实我不想这么喝来着,我想一会儿喝一点点,一会儿喝一点点,这样就能喝到夜黑。可是不能够呀,我担心别人瞧见,还不如喝肚里实在。你说是不是?”

“你俩在干么呢,”宋金宝跑了过来。

宋茯苓清楚地听到米寿用一种见鬼了的语气喊道:“不好!”喊完就扯她手跑,两条小腿紧着倒。

宋金宝都被那俩人跑愣了,倒是他站住了脚。

傻小子挠了挠脑袋:“胖丫姐,胖丫姐?奶叫你吃肉,你跑么,要吃肉了!”

发现喊吃肉也没用,那俩人也不站住,宋金宝嘀咕道:“反正喊到了,不管了,俺得吃肉去喽。”

嗳呦,只是喝了点饮料至不至于啊,快赶上猫捉老鼠了。

钱米寿给宋茯苓肯定答案:至于,姐,你忘了会嘴有味吗?不能开口的。

我天,我天,真让人抓狂,米寿你等姐发达的,姐天天让你喝,呃,糖梅子水。

与此同时,钱佩英也抓狂了,我天,我天,凭啥大伙都能吃骡子肉,马老太愣是不让她烤着吃。还风风火火冲过来,不是好气的一把抢过去,差点没烫着她脖子和脸,真给她吓的不轻。

答案给的很是突如其来,只看郭家老太太当着大伙面,蹦脚跳高的姿态甩了她小儿媳一个大嘴巴:“你怎恁馋,恁馋,你个不下蛋的鸡!”

清脆的扇嘴巴声,宋茯苓和钱米寿正好从旁边路过,俩人齐刷刷顿住脚,扭头看:“……”

此时宋福生在小小声安慰钱佩英:

“你刚才和老太太对着喊的嗓门也不小,你看给大嫂二嫂羡慕的,你就别跟着生气了,没看给老太太气哭。

这里面有个事,咱平时不吃这种牲口,你也就不晓得,叫驴肉香、马肉臭,打死不吃骡子肉。

骡子你还不道吗?它是马和驴杂交出来的,不下崽。所以估摸这里的人比咱那里还信这个,怕生不出孩子。”

钱佩英咬牙回道:“我本来就没打算生啊。”

宋福生:“是,我本来也没打算要。唉,一个个竟瞎整,还是没饿着他们,我发现他们古人矫情起来比咱那地毛病还多。”

第一百零一章 五更(为青衣浅淡打赏万币+1)

这些人就不缺火,一块一块燃起好几堆,离远看,不知道的以为这片着火了。狂沙文学网

不能用水煮去血沫子,只能烤。

别说,可能太久不吃,还香。

如果不是大伙各个头戴窟窿眼的头,穿破破烂烂的衣裳,捂得奇形怪状,一看就是丐帮,这也和户外烧烤趴没啥区别嘛。

钱佩英很服气她闺女,那小手灵活的,就跟练过小偷小摸似的。

从双肩包里摸啊摸,小手一翻转就是盐面子,往生上一抹。下一块照样,如此循环,每次盐量也能掌握个差不多。

而最让她服气的是,她闺女那小嘴还叭叭叭没住嘴的说呢。

宋茯苓一边往上抹盐,一边吐槽道:

“这些人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都这样了,还惦记生孩子,服了。

那位郭老太,挥巴掌撇子的时候她也不想想。

就这一路,她儿媳吃不好喝不好,又没休息好,一两年能自己缓过子骨就不错了,还生孙子呐。神经病一样的思维。

我怎么就不信吃骡子能那什么呢。”

钱米寿:“姐,神经病是什么病?”

“就是一种疯病。”

“噢。”

宋茯苓给翻转个面,她家烧烤摊这有烤网,这不是刚来古代那阵拿出来的,当时她娘还在车上烤过棋子块来着。

这回更妥,用来烤。

再加上她娘才给马老太气哭,凑一起怪尴尬,所以他们四口人没和一大家子人吃,说话也就随便一些。

“你们听听,爹,你看那郭嫂子的男人,窝囊样不出头,任由他娘骂媳妇。

这都多半天了,那老太太还不依不饶呢,还要抓烂儿媳的脸,把她能耐的。

切,再说哪有那么多臭讲究,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用。

我以前还不能不刷牙洗脸就出门呢,爹你还不能走这么远的路呢,说走两步就腿疼。

娘还洁癖的不行,别说河水溪水了,生水都不让喝呢。

咱米寿,备不住还不带随从都不让出门呢。”

后面这话听懂了,也很认同,是事实,钱米寿认认真真地点了点头:“恩。”

仨口人:“……”

钱米寿感觉姑父他们好像有点不信,不应该啊。

他这回不恩了,而是声气强调道:“以前,我有小厮。”

宋福生往火里扔稻草:“你眼下也有小厮。”

钱米寿歪着小脑袋瓜,很疑惑:“恩?”

“这不是我嘛。”

宋茯苓噗嗤笑出声,发现她爹特喜欢逗米寿。

“就是说啊,所以人啊,是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还有,那郭老太太一定是没听骡骡之子,千里駃騠。

四駃騠、六骐骥,听听,骐骥排在駃騠后面。

她儿媳妇这回肚里吃了骡子后,回头或许要么不生,生就能生出个人中龙凤呢。”

宋福生眼含笑意,他就喜欢听他闺女往外时不时抖两句,说明他供孩子读书的钱没白花。

他听不懂是听不懂的,但一听那词就有文化,不像他,就会我去、真厉害,卧槽、真厉害,他娘滴,真厉害。连夸人都词汇贫乏。

钱佩英倒是嫌女儿废话多,“说再多,你也吃不着骡子,别人家的事和咱也没关。”

“我怎么吃不着,一会儿我就要一块烤了尝尝,正好以前没吃过。你们当爹娘的都没拦我呢,我看谁敢管我,我就吃,我还不信了……”

“胖丫啊?”大郎喊道:“让我告诉你,你也不准吃骡子。”

“好嘞,大哥,告诉放心,我连碰都不会碰。”

宋福生、钱佩英、钱米寿:“……”

第一百零二章 六更(为青衣浅淡打赏+2)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零二章六更虽然宋福生心知肚明自己是真的没文化,但是他却不知,这起吃骡子肉事件,使得他在宋里正心里的份量更重了。

宋里正听郭婆子对儿媳不依不饶,几次想站起身过去管管,都要听不下去耳了,吵吵把火什么玩应,又扇嘴巴子又让跪的。

可当他每回看向宋福生时,期待着福生能给出个头,喊一嗓子就妥,福生那一家子竟然没受影响在说话。福生也像是没听到那面闹哄哄。

宋里正就细品了品,品完恍然大悟。

发现宋福生让大伙团结,是只管一家与另一家团结的事,要是两家敢拌嘴,福生就不让,就要散伙。但要是人家自家人吵闹,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福生也不参与,装听不着。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

嗳呦呦,你看看,难怪宋福生才是十里八村的读书人,脑瓜就是有智慧,这里学问大了。

也难怪他不如宋福生说话好使,除了有个辈分在。他以往总给人断分家的事,这不就是费力不讨好嘛。

要是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宋里正想:他一定会重新当个不一样的里正爷。活到老,学到老啊。

同样的,因为骡子事件,宋茯苓在马老太的心里份量也更重。

要知道她俩本来就好,她们戴面具一起吓过人,一路说话换座位,一起分过赃:咸鸭蛋。这回又一起为骡子摇旗呐喊。

一大家子,拢共二十多口,她马老太对着骡子嗓子喊哑,那些人就跟聋了瞎了似的,只她小孙女冲了过来。

可见,关键时刻那些都是个完蛋玩应,就她小孙女最可靠。

马老太在队伍再次出发前,特意鬼鬼祟祟给宋茯苓叫一边:“吃肉干,渴了吧,晌午头也没喝过水。你看,奶给你烧的,听你的也点了醋,这一小坛水都灌你那小桶里,别吱声。”

艾玛,可水壶里是满的,又不能说,也不能给打开看,有味。

宋茯苓给马老太晃悠壶听声,说她那里有,死活不要水,还劝着马老太给哥哥姐姐吧。

懂事,太懂事。

马老太又嘱咐道:“待会儿走路,记住喽,离前后家的牛,也离咱家的骡子都远点。你也告诉你爹一声。”

“奶,你就和我爹说呗。”

“我不喜搭理他,我还得让牛掌柜把粮食堆车里,水让你大伯他们推。”

“可是为什么要离远点?”

当下午大伙赶路,感觉快要被太阳晒干时,只听打头宋里正家那传来咣当一声,紧接着劈里啪啦往外掉东西,包括宋里正,老爷子抱着小重孙也狼狈的掉了出来。

只因宋里正家的牛,毫无征兆就倒下了,闭着眼睛再也没起来。

就在宋福生要过去问问老爷子摔没摔坏时,挨着自家后面的高屠户家,也传来了高屠户的惊叫声:“不好。”

高屠户大儿子第一时间没管爹,而是将手推车往旁边拐,离他爹远点,怕牛车砸到水。

只看高家的牛哆嗦了一阵后,也倒下了。

高屠户虎目含泪:“买它花了十八两银子啊,没了。”

宋茯苓看看前面的里正家,看了看后头的高家,然后和她奶对视。

队伍气氛一落千丈,低迷的不行。

现在这些牲口有点像尾大甩不掉。

一天一个牲口得喝几十斤水,喂水是不能喂的了,可时不时停下队伍屠宰,也真耽误不起功夫。一起杀了,吃又不吃不下,天热还怕坏,扔了又可惜。

第一百零六章 四更(为月票300+)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零六章四更早上五点左右,宋茯苓躺在地上,下面什么也没铺,防潮垫都没拿出来就等不及了。

头发里插着干枯的稻草,累的眼睛直勾勾看天。

前两天,宋茯苓有一阵走着走着觉得,连着走了那么久,认为这就是她的极限。

前天,她走的有一阵感觉缺氧,热的喘不过气。她认为,噢,这才是她的极限,再走下去,她一定会死的。

今天,宋茯苓躺在那,心想:错了,今天才是她的极限。

她竟然能走一天一宿,可把她牛逼坏了,而且以为会累死,但很奇怪的是,没死。

就像宋茯苓心里想的那样,其实所有人都是在挑战极限。

所有人也都和宋茯苓一样,觉得真的要承受不住,指定会做不到时,竟然还能为了活下去,开发无限潜力。

高屠户对瘫坐在地上的宋福生说:“小三子,我家的,里正家的,白日里在路上杀的那两头牛肉,我闻了,有点要坏。现在烤了吃?”

田喜发也告诉宋福生:“三弟,咱中午停下杀的骡子和大伯家的牛,也有许多剩肉,这又过了一宿,那更是要放不住了。”

队伍里另一家姓宋的老爷子,抽抽着脸过来汇报道:“福生啊,知会你一声,我家那头牛挺不住了。是现在杀,还是怎么整,你给拿个主意,怎么都中。”

高屠户闻言,一咬牙坦白道:“小三子,其实我家另两头牛也眼瞅着要咽气。”

宋福生看向欲言又止赶过来的牛掌柜,他心里明白,看来自家剩的那两头骡子也是奄奄一息,用草料吊命的状态。

是啊,从昨下午开始就不给牲口们喂水了,能不死嘛。

但问题是,都杀了,就一天五顿的吃,大伙也吃不了啊。

“杀,免得走着走着忽然倒下,耽误功夫。全杀,挑好肉留,挑好肉吃。路上有坏的嗖的就给它扔了。”

高屠户嗓子干咽了下,杀牲口是个力气活,其实他已经没有劲儿了,而且嗓子眼痒痒的疼。

“牛掌柜,给高屠户倒碗酒。”宋福生挥手打断高屠户的拒绝,又扯嗓门冲大伙喊道:“从现在开始,水,只能留给孩子们喝。我家有几坛酒,咱大人们就喝这个,每人吃过肉后,润润口。”

“福生,不中!”宋里正闻言强撑起身子,又对大家喊道:“眼下歇着不能喝,待会儿歇够上路前再喝,喝完得给我顶一路,那就是你们一天的水。”

这得亏是古代的酒,粮食纯酿没几度,难怪武松打虎前喝那么多碗,难怪古人经常喝酒解渴。宋茯苓心想:这要是现代的白酒,还得越喝越渴呢,根本不顶用。

宋福生无可无不可地应道:“那好,谁渴到不行了,再过来管我要。”

其实现在就都不行了,尤其一会儿吃干巴巴的烤肉,一个个嗓子早就冒了烟。

有好几个妇女拽住孩子扒饭碗的手,直劝道:“一口就中,不能喝了,剩下水得给弟弟妹妹。”

孩子们:“娘,我渴。”

宋福生躺在媳妇旁边。

钱佩英小声提醒道:“我说,一会儿歇够再出发,要是往前走,走半天还没水,那你就,恩?”

宋福生:“恩。”

那能咋办,那就进空间呗,弄出水往外拿。

最起码一人一天一碗水能吊住命。他就不信了,吊住命后,星夜兼程,还能一直没水!

第一百零七章 五更(为游雪打赏万币+1)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零七章五更(为游雪打赏万币1)对比着睡,对比着吃,对比着喝。

宋茯苓全靠对比着,在咬牙坚持。

对比着睡方面:

她睡不醒,歇不够,想崩溃地吼,我都走了一天一宿了,能不能让我休息超过五小时直直腿,话到嘴边咽下去,她就看别人。

桃花姐、大丫二丫姐,宋金宝,奶那么大岁数,却比她歇的少多了,因为她们得干活,她却噗通躺下就睡。

包括感冒还没好利索的米寿,那么点儿的娃困顿到走路直晃,连句怨言也没有,她又怎会坚持不住。

对比着吃方面:

宋茯苓抢下她奶手上的烤肉,咬一口,干巴巴的,没盐。

她低头咬自己的,就觉得,没脸说咽不下去烤牛肉。

对比着喝方面,那就更没脸挑剔了。

先不说她家空间有水,她爹恨不得缺米寿缺自己的,都没舍得缺她口喝的,更不用提她奶还一遍遍偷摸问她:

怎不要水喝?

还悄悄告诉她,说奶背着大伙留了一小坛子水,他们以为那是咱家腌菜坛子,其实里头装的是水,我给扣个盖子。

我没上交给大伙分,这小坛子水是留给你们几个小的,你别告诉你爹。

宋茯苓听完当即在马老太面前就落了泪,她差点不管不顾宋福生的嘱咐,差点拧开壶盖给她奶来一壶盖饮料。

结果就在她心情激荡时,马老太一扭头走了,走时还嘀嘀咕咕道:“还成,还有眼泪,我还以为你得渴到尿不出尿了呐,那你不用喝,那水得留着。”

你看,不去回想现代,不去和自己的以前比,只和眼下这伙人对比,是不是就会很知足。

宋福生找到宋茯苓,打开女儿的双肩包从里面拿出消炎药。

拿完紧握在手里,看向女儿道:“四壮,他救了米寿的命,及时送信件,也等于是变相救了咱一家三口的命。他是给咱家打工的,一路任劳任怨,想必也可能会给咱家出一辈子力。天热,他伤口感染,有点烧了,不能眼瞅着,我?唉!”

宋福生没说完就拿着消炎药离开。

宋茯苓看着她爸的背影笑了下。

她知道,老爸刚才给她解释的那一套,其实是在说给他自己听,是在说服自己。

望着宋福生的背影,宋茯苓的脑海里浮现的是,他们一家在出发前,老爸说:

我告诉你啊闺女,不准给我瞎好心,甭管老人小孩,死你面前也不准发善心。咱家就这点消炎药,要是在这待一辈子,吃啥?

宋福生站在大伙面前,高举起碗喊话道:

“要出发了,前面会更难。

前面有没有水,咱们能不能及时寻到救命水,靠什么?

离开这片倒霉的地方,离开这片有可能传染疫情的地方,靠什么?

全靠我们自己的脚,靠我们走的快不快。

共同干掉碗中酒,咬牙挺住!”

大家伙连男带女、连老带少,齐声应道:“挺住!”

每人碗里只匀碗底的酒水,可大伙却双手端碗,硬是喝出了拜天拜地的气势。

没有牲口了,十四家通通都是手推车,他们只歇了半上午九顶着大太阳出发了。

背着双肩包的宋茯苓,要解下钱佩英肩上的筐,“娘,你别逞强,你现在是来大姨妈量最多的时候,给我背。我前面背包,后面背筐,我真能背的动,还很平衡,给我。”

钱佩英躲开女儿要解筐的手,一把抓住茯苓胳膊,凑近小小声道:“闺女,娘也能行,不就一个大姨妈嘛。你就记住,咱三口人比大伙多喝了水,那么咱三口人至少要比大伙行。”

第一百零八章 六更(为游雪打赏+2)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零八章六更宋福生用脖子上搭的毛巾擦头脸上的汗。

牛掌柜倒着气,问道:“姑、姑爷,能挺住不?”

“走!”宋福生和牛掌柜一起用力,又重新推起手推车。

钱佩英肩上背着筐,一手拄棍,一手扯着米寿:“米寿,累不累。”

米寿两条小腿走的打颤:“不累,米寿还能再走一个时辰。”才说完,啪唧一声就摔倒在钱佩英脚边。

钱佩英蹲地上抱他,鼻尖上的汗珠也随之掉地摔八瓣。

此时宋茯苓倒是一路领先,她身后背着双肩包,脖子上挎水壶、望远镜、手上挽着她奶的私人重要小包,据说这里有银子。

没了骡子车,谁也别指望,宋茯苓不仅能挽住包了,还能用胳膊扶助她奶,并且接过她爸的活,用望远镜时不时看前方。

“前方有活人了,有活人了!”宋茯苓脸上带着兴奋,回眸对大家喊道。

其实大伙并不晓得有活人和他们能有啥关系,但是就这么奇怪,一听宋茯苓嚷嚷有活人,大伙累到不行有些泄气的劲头又提了上来,一个个往下传话:“快,有活人了,加把劲!”

这把劲加的很给力。

也就一个小时,他们这伙人靠腿着走,愣是追上了前方的活人。

要知道这些大活人,指不定是提前几日出发呢,却让他们给撵上了,可见他们的效率多高。

但是当来到了近前,看清了这些人的样子,大伙的第一反应就是:得再加把劲儿,再把这些活人甩下。

因为这二十几个大活人,一个个挺着大肚子,四肢瘦得像麻秆,一看就是吃了观音土涨的。

这二十几个人见到他们,倒似生命中有了光亮,“给口水,我有银、银子。”

另一个看起来面相四五十岁的男人,想说银子算屁,我有银票:“我、我、我?”

一顿倒气,到底也没说出银票俩字,直挺挺就倒在了宋福生附近,咽了气。

宋福生连瞅都没瞅,心话了:我家还有空调彩电洗衣机呢,你说那有用吗?

大伙也和宋福生思维一致,都觉得你们管我们要水,是有毛病吧,我们再走下去就要成了你们现在的样子了。

别看俺们穷,可这时候要是有人卖水喝,俺们也凑吧凑吧能掏银钱买。

这二十几个大肚子活人,他们只瘫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就被宋福生带领的队伍落下老远。

宋茯苓看了看望远镜:“前面又有活人。”

这回她还没等回头通传,她奶就吐槽道:

“哎呀,活人就不要告诉了,活的死的能咋,见到点绿,有草了再喊。”

这孩子,刚才就整的他们浪费感情。

本以为是群能搭上话的活人,问问,打哪来,是不是?

结果造的比他们还惨,吓得都不敢和那些人说话,怕传染。

好吧,宋茯苓闭上了嘴。

一个小时后,大伙又超过两拨渴到不行的难民,最凄惨的是,有的难民已经渴的走不了路,是手脚并用在爬。这些爬的人,大概是想着,万一能爬到有水的地方呢。

两个小时后,宋茯苓呼吸严重不稳,舔了下唇,累的不行看马老太:“奶,你总偷摸瞧我做什么。”

“你怎么不喊?”

“那也没看见绿啊,不是你让我别瞎喊的嘛。”

私藏的水早就没了,全队的水也早没了。

没盼头了,没活头了,马老太带着哭音道:“胖丫啊,你说,你爹这宝物它有没有可能是坏了?”

直走到晚上八点多,宋福生浑身上下像洗了个汗水澡,衣服呱呱湿。

他看了眼天色,说黑不黑,说白吧,离远也看不清。

不能等了,也不能再走了,无论缺水还是走路,都已经到了极限。

这个时间正好适合搞小动作,必须进空间取水了。

“原地停下,休息!”

第一百零九章 四章并发(为月票400+)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零九章四章并发这次喊停,大伙再没了松口气的感受,没了宋福生你终于喊停,我们能倒下歇歇的感受,倒是一个个心沉到了底。

其实他们不想停下休息。

没水了,只有往前走,一直一直向前走,快些离开这片干旱区,才能有希望不是?

可是,又确实走不动了。

大伙一个个苦着脸,沉默的将手推车停好后,连行李卷和饭锅都没往下卸,就耷拉着脑袋一屁蹲坐在地上。

有几个汉子甚至把头套摘掉,还捂么,防得住蚊虫,就算不得病,也得渴死。

每个人都灰心丧气。

这时候领导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更体现出难怪人家能当领导,人家遇到问题不抱怨不放弃,想招解决问题。

宋里正不知从哪里整块红布,让高屠户给找了一块最好的牛肉。

将牛肉放在红布上,摆在地上。

又让两个儿子扶着他,咬牙强挺住尾椎骨的疼痛,姿态极其笔挺地跪在了红布下方。

老爷子跪好后,瞅了瞅自己的手,往身上蹭了又蹭,觉得蹭个差不多干净了,这才双手合十,大声仰天长啸道:

“五帝五龙,降光行风;

广布润泽,辅佐雷公;

五湖四海,水最朝宗;

水最朝宗,最朝宗……那个?”

正巧宋福生在自家推车那,翻出所有的空桶走了过来,包括那个早就用完的豆油桶,他都放在推车上准备好了。

宋福生没想到只这么一个错眼间,大伙就已经人力不能及,开始祈求上天了。

宋福生和跪在地上求雨的宋里正对视:“……”

宋里正干咽了咽吐沫,眼巴巴道:“怎办,福生,阿爷把求雨的后几句给忘了。咱村求雨的你于阿爷,他也没跟来啊。这么求,连个尾都没有,不中,老天爷不能够施援手。你是读书人,不能补两句,也万万给想个尾。”

宋福生:“急急如律令。”

宋里正眼睛一亮,激动道:“有这句,有这句!”

给宋福生倒造的一愣:“……”他胡扯的,真有啊。

然后宋里正就不管宋福生了,跪地上张开双臂,一遍一遍地喊五帝五龙,收尾是急急如律令。

老太太们觉得宋里正嘴里念叨的那套,虽然是正式的求雨词,但是挡不住词是糊了半片的啊,那都没念全。

所以老太太们,由马老太牵头,也双手合十跪了一地在喊:“小儿童哭哀哀,撒下秧苗不得栽,巴望老天下大雨,乌风暴雨一起来。”

就感觉眨眼间,这些妇女、老人、孩子,就啥也不干了,只晓得求天求雨跪地叩拜。

宋福生趁着嘈乱找到田喜发,他说你和四壮,你们都留守在这,别后面的难民冲过来抢咱东西。我带领人,分几组,往远走走寻水。

万一呢,对吧?地底下的事儿,有没有水不好说。

田喜发应了,应了后就有些后悔。

因为他发现三弟带出去的寻水帮手,全是,恩,大伯那样的。

比如,腿脚不好的了,身体也不怎么结实的了,往远走走就得呼哧带喘的了,反正一句话总结:老弱病残。

像他、四壮、大哥二哥,高家兄弟、王忠玉,郭老大等等,这些像模像样的汉子,一个也没被点名。

田喜发很忧愁:就带出去的那些人,怎么出去寻水啊。

宋福生心想:就带这些歪瓜裂枣的出去,才方便他寻水呢。给你们脑袋瓜好使的得全留下,要不然就更不好撒谎了。

钱米寿紧紧拽住宋茯苓衣角:“不要,姐姐,让姑父自个去,要不然我就和你们一块去。”

宋茯苓哄钱米寿道:“留下你是有任务的,米寿,你知道吗?就你这么大的孩子求水才好使呢。所以你得跪地上,向老天帮姐求水,听话,我们能不能找到水就看你的了。”

钱米寿噗通就跪在了地上,眼里还挂着泪,“好,可怎么求?他们那许多话,我也记不住呀。”

宋茯苓眼神一闪:“你就念:萧敬腾快来,萧敬腾快来。”

……

宋福生带着妻女,带着十二名“老弱病残”,是在大家伙向天呼喊的求雨声中,默默离开的。

大家伙不知道的是,就他们老家那里,就他们下山那地方开始算,一直往南,一直在下大雨。

就在他们现在跪地祈雨的时候,南面更是电闪雷鸣,雷雨交加,城都要淹了。而这面是旱的厉害,缺水缺的厉害。

正所谓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宋福生将锄头递给老爷子:“大伯,你和这两位叔,就在这挖,要是有水,见泥里湿润,就赶紧回去喊他们。别喊我,没用,我得拎着这些空桶,你看看,这么老些,往更前面走。”

“好嘞,生子,大伯指定挖的深深的,你放心。”

就这样,宋福生三口人一路走,一路把这十二名“歪瓜裂枣”都这一堆、那一块的给扔下。

让他们三两个人一伙,挖。

然后自家三口人特意往远走,走啊走,这时候也已经晚上八点半快九点了,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宋福生说:“就这吧,你娘俩抹点清凉油等我,别死个盯的站那傻等,晃悠晃悠身体,别让蚊子咬,也给我扇扇风,别让我身体挨咬。”

说完,宋福生白眼一翻就进了空间。

这破空间,外面盆桶也拿不进来,里面盆桶拿出去也送不回去。

所以他还得找那种扔了不心疼、往后用不着的破盆破桶破瓶子。可咱说大实话,你说现代社会生活,谁家能堆破东西啊,他家哪样都有用,换句话就是他哪样都舍不得白扔在古代。

宋福生翻出两个大海碗,去卫生间翻出他的塑料材质洗脚盆,还有一个不知是洗啥的塑料大盆,拧开负责控制客厅暖气的总阀。

先用两个大海碗接着阀门流出的水,这开头流的都是发黄生锈的水,他接满两饭碗,赶紧放一边,换塑料大盆接。

足足接满两大盆清亮亮的暖气水,想了想,宋福生心算了一下,明天还得赶路,最好冒一次险,一直能支撑到寻到水源。

他又去卫生间取了钱佩英的洗脚盆,他和媳妇在现代爱泡脚,所以盆比较大,又接了满满一大盆,客厅这里的水也就放差不多了,这才关了阀门。

先运一趟吧。

钱佩英指着两个海碗:“这是什么水?”

“暖气开头的水,一会儿我折腾完,挖个深坑,把这不能喝的两海碗水倒坑里。

还有咱仨来这前,卫生间盆里你洗抹布的水,那里面你放洗衣粉了吧?属于不能喝的。

到时候我都倒这里,给土渗湿,就说是坑里的水。水都被咱们挖没了也取没了。”

钱佩英终于明白那几大盆水是哪来的了,她说:老宋,暖气水不能喝啊,那是循环烧的水,那里面得有老多亚硝酸盐了,喝多容易中毒。

宋福生大概是真急了,忙活的满头汗,急赤白脸打断道:

“哪有多让他们喝。

你就知道亚硝酸盐,剩菜咸菜酸菜里面也有。以前的人,天天顿顿吃那个,也没见谁得病。

你别竟事儿,又不给你喝,我这特娘滴就够仁义的了!

没我,他们的下场就是渴死,喝点暖气水咋了,我特娘的就不信了,至少比渴死强!”

“别吵吵啊爸,你是很怕别人听不到吗?我妈的意思是,咱家既然有水有饮料啤酒,不行就都拿出来。反正就是不拿那些,也找些干净水吧,别给人喝坏了的意思。”

宋茯苓没等说完,也被她爸喷了:

“你们太天真了!

都拿出来怎么说,一人发一瓶啊?

我哪来的?

还啤酒饮料,他们都没喝过那味道,问我,怎么说,我给他们制作出来的啊?

再说总共就那些瓶,就你娘俩,我都不知道能不能供得起。

这里又有多少人,咱家是开超市的?咱家就过年买那几箱。

让你们出主意,一个个都不会,我这想破头弄点水出来,费事撒谎,等会还得圆谎,你娘俩可会挑毛病了!”

嗳呦我天,喊啥呀,好像给热的累的更年期提前来了,宋茯苓摆手道:“好了好了,爸,别生气,都听你的,你快进去继续取水吧。”

“你俩,也不准呆着了。把这几盆水往他们那桶里倒,至于咱家盆,往远点走,挖坑埋了吧。拿回去多几个塑料大盆,指定露馅,这些盆干脆就不能要了。”

说完,宋福生又进去了。

这回进空间,宋福生是倒动5l浇花存的自来水,又用饭碗在马桶水箱包括马桶里,一碗接一碗往洗菜盆里舀水。

这次取的水,他打算给队伍里的孩子们喝。

最起码,唉,比暖气水强。

别看他刚才骂妻女骂的欢,但是确实有点犯嘀咕。

总不能让孩子们冒险,本就肠胃弱,所以暖气水是留给身体更壮实的大人们。

当宋福生第二趟把水倒动出来,第三趟把自家几口人喝的水也倒动出来,三口人彻底忙开了。

宋茯苓拿着矿泉水往水囊水壶里倒满,她刚才给米寿的水囊也特意带了出来。

钱佩英是一盆盆端水,一点点小心的往古代水桶里倒。

当看到那桶5l浇花的农夫山泉自来水时,她问道:

“老宋,这个就别倒了吧。这桶也别埋了,直接留下拎着,比他们这古代桶干净多了。

其实啊,归根结底就是怕他们发现,要不然不提别的,就咱们这些矿泉水空瓶、空桶,比他们那破木桶方便太多,推车的时候也能轻快些。”

宋福生此时正在挖坑,点了点头:“行啊,反正咱家之前有一桶豆油,油用完了就是这种桶,闺女她奶也见过。她奶要是真心细的问,怎么又多一个这样的桶,你就咬住不撒口说是咱们早就带了,就说她是没注意到,早就有。”

“好。”

宋福生最后检查了一遍埋塑料盆的地方。

又看了眼他挖好的深坑,废水也都渗进去了,觉得这个深度应该足够造成假象是出水点。

为了圆一个美好的谎言,可给他累死了。

当钱佩英背着几人的水囊水壶出现,当宋茯苓脆生生的对大伙喊道:“我爹挖到水了,水虽然不多,没挖出多少,但也够润润喉的了,你们快去帮忙取。”

正在祈雨的大家,全部停下所有动作,直愣愣地看她们。

“别看我呀,大伯二伯,姑父,去取水,那地方很偏,就我爹一人在那呢。”

哪是大伯二伯啊,是还能走得动的,全往宋茯苓指的方向跑,包括马老太。

好几位岁数大的,摔倒了爬起来,爬起来再接着跑。

这里面有一位郭老太太,她二孙子刚才渴得不行了,眼瞅着孩子要不好,连叫声娘都叫不出。

所以郭老太太很激动,尤其是看到水的那一刻,颤抖着两只枯草般的手,噗通就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对着宋福生老泪纵横就拜。

“大侄子,福生大侄子,婶子给你磕头,磕头。”

宋福生已经造的没有人样了,也累的快撑不住了,他坐在地上扭身子躲开,他说婶子啊,你别折我寿,可千万别这样。

有人往回端水,也有田喜发这样的想下到坑底埋头接着挖。

宋福生拦住:“姐夫,真没有了,除了出水的点是湿的,我想破头都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就这点,再没了。”

然后抢在田喜发说话前,喊自家最憨厚的大侄子道:“大郎,你下坑,你岁数小灵活,姐夫你给他稍微照点亮。”

大郎下去了,摸了又摸,抠了又抠,刨了又刨,火把那东西又不可能照深坑照的特别真亮,大郎就很实惠地回道:“三叔说的没错,不再往外出水了,除了有些潮,一点水也没有。”

“那咱回吧。姐夫,大哥,扶我一把,要累惨了。”

高铁头喊:“三叔,我们抬你回去。”

田喜发他们几个壮汉立即点头:“对对对,大伙抬三弟。”然后不由分说:“一二三起!”

要说宋福生被抬回去,待遇已经够夸张的了,可更夸张的是,宋里正抱住宋福生就嚎啕大哭。

“阿爷,快别哭了,是老天爷不想让咱们渴死。是您老刚才求老天爷起了作用。”

宋里正极其肯定道:

“不,是你,你是大伙的福将。

大伙想想看,这一路,沟沟坎坎,几次生死关头,是不是福生在才好好的?

就连老天爷都晓得福生是咱们的福将,将这发现水的时机给了他。

没有福生,即便老天爷可怜咱们,咱也发现不了。

福生是一次次救咱大伙的命,救你们家里娃们和老子娘的命!”

这话起的效果实在是很邪乎。

这回不仅郭老太跪地,好多妇女也哭到跪坐在地上冲宋福生拜一拜。男人们则是抱拳鞠躬,或拍着宋福生的肩膀虎目含泪。

钱佩英:“……”

宋茯苓:“……”

钱米寿疑惑了:“姐姐。”

“恩?”

“不是我求来的吗?萧敬腾快来,萧敬腾快来。往后大伙只要缺水,我就会念。”

宋茯苓又胡说八道哄米寿:“快别念了,念多就对你自身不好了。念多了尿炕。”

第一百一十章 两章合一(为吴千语打赏万币+)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一十章两章合一宋里正满眼期待地问:“福生,开会不?”

宋福生看里正那眼神,不用问就知道,今晚要是开会,一准儿是夸他的主题。

他不用别人感谢,别骂他就行了。

他甚至希望大伙能把这水当成是老天爷给的。

说句实在的:

咱不为别的,咱做不到把自己的吃喝拿出去给旁人,把好的给旁人喝,然后咱自己吃不好喝不好,自己渴死饿死。

同样的,咱也做不到眼睁睁瞅着别人死。要是能救人命,把暂时不需要用不着的,往外拿拿,伸把手帮帮忙,还是能给的。

说白了,咱就是个普通人,上辈子这辈子也没伟大过,私心多着呢,没啥可夸的。

宋福生说,阿爷,你看我造的都没人样了,推大半天车,又挖深坑找水,从来就没挨过这累,真挺不住了,得睡觉去。你们自个儿研究怎么分水吧。

“中,中,我让老大媳妇单独给你煮碗粥卧着,睡醒就让她给你端去,快去歇着。”宋里正现在看宋福生的眼神,就像疼自家亲孙子。

马老太拿着葫芦瓢,站在几个水桶前。

王忠玉过来打水,汉子的脸上终于又露了笑:“大娘,你不用这样,你老啊放心,咱大家伙碗底水够用绝不会打半碗,半碗水要是够用绝不会打一碗,一水滴都不能让它浪费。”

马老太也笑了下:“晓得。大娘也不易,累了一整日也想早歇着,但你里正爷给安排的活,咱就得讲规矩。来,你家四碗大人水,娃伢子两碗水,端好。”

宋茯苓在旁边听着,心想:不,奶你不想歇着。别看你是个古代老太太,但你有点官迷。你可喜欢在村里人面前说话有份量了,我已经看透了你。但我看透不说透,咱俩还是好朋友。

正巧大伯奶来打水,宋茯苓好信看了眼。

只看她奶果然是她奶,愣是比给别家水少了点儿,挑逗人家。

大伯奶盯着碗里水,又盯向马老太,嘴动了动,又抿了抿,转头要走。

“站下。”

大伯奶扭头不是好气道:“么!”

“差个碗边不晓得?过来。”

大伯奶愣了好几秒才激动的“嗳,弟妹,嗳”。

大伯奶前脚一走,后脚宋茯苓就一边捣鼓她奶的水囊,一边冲她奶翘大拇指:“大气。”

马老太一脸:那是,咱心善着呢,我三儿就是随我。

而此时钱佩英望着大伙喝水,心里是七上八下的。

暖气水分好几种,不止是循环烧的事,有的那供暖公司还往水里面掺化学产品,具体的不清楚,但化学产品还能有好?

她也不知道提供她家供暖的公司往水里面放没放。

也正是因为不清楚,才闹心,才动了哪怕自己这几口人也跟着一起渴,把好的水都拿出来的想法。或者,心狠就狠彻底些,干脆就别往外拿,免得有心理负担。

你说咱可以不给,但咱要是给了,从咱手里给出去的东西给人喝出事了,心里负担多重,真怕有什么意外。

钱佩英没想到意外来的这么快,而且竟然是意外到她女儿身上了,别人都没意外。

郭老太端着碗水,先瞟了一眼呼噜声震天响的宋福生,才眼里带着慈爱的笑对宋茯苓道:“丫头,这是我们这些家,各家从自己那份里节省的水,凑了一碗,你喝。”

宋茯苓抱着水壶摇头:“不用的,郭奶奶,我有水。”

郭老太驮着背端碗劝,说丫头啊,大伙商量了一下,眼下也没别的,心意也就是凑凑水,它金贵,让你比别人多喝一碗,里头还掺了糖,甜的。

说着话,碗就递到宋茯苓嘴边。

这一刻,宋金宝太懂事了,也不过来抢糖水。

宋茯苓看了眼端碗的那双似枯草般的手,抬眼又看向那些在冲她笑着点头的古代人,耳边听着她爸睡得昏天暗地的呼噜声,笑了下:“好,我喝,谢谢。”

仨字的代价,也或许是天意,大家喝过水都没反应,连两岁孩子都睡得香,只有宋茯苓,跑肚拉稀。给她奶都扒拉烦了,要不和她好了,想和她解体。

第二天早上,宋茯苓两腿发飘,心想:明明是拼爹的,最后却被爹坑了。

宋福生打个哈欠问女儿:“你怎么了?”

宋茯苓瞪她爹一眼。

这天早上,很多人家取完水回来,在喂给孩子们第一口水时,小孩子们都惊呆了,都纷纷表示再来一口,刚才没细喝,出现了错觉,怎么是甜的?

第一手消息仍旧是从高家传出来的,因为这回是高屠户值夜。

他告诉大伙说,胖丫啊,昨夜折腾的不轻,一个人坐在那揉肚子。后来又去水桶那面转悠了两圈,应该是那丫头往桶里撒了糖。

没错,宋茯苓化身田螺姑娘,给大家水里添了点糖。

宋茯苓本想着再加点盐来着,盐糖书起的效果就是体制能量嘛。可盐她不敢作主,不敢乱用,怕撒出去大半包,之后路途漫漫、缺盐咋办。但是糖,还是没问题的。

她当时撒进去大半包糖时,也没想太多。就是晃悠到水桶那,脑子一热就做了这事。以她自身的经验来看,希望糖能让大家在这么苦的日子,觉得幸福一点点,哪怕一点点。

大家伙都很感动,可有一个人却不领情。

“你要齁着我啊,齁甜。”

宋茯苓坐在宋里正家的手推车上,扭头拧眉看她奶:“你咋这样呢,我给你多放点还不好。”

马老太跟在车旁边走:“你整这么甜,连解渴的水也没有,弄得我更口干了。”

切,宋茯苓扭头不理她奶了。

她还给她奶喝的是矿泉水呢,偷摸掉包,老费劲了,那老太太根本不清楚为她到底付出了什么。

推车的是宋里正的大孙子,听那祖孙俩唠嗑时不时就笑。

宋里正已经被倒动到老王家了,坐在王家推车上。

这不因为宋茯苓拉肚子腿哆嗦,根本走不了路,并且得顶替她爹在前面看望远镜,所以就坐在里正家的头车上。

宋茯苓忽然道:“我看到前面有挑担子的人了。”

马老太眼睛一亮:“那你有没有看到绿?”

“啊,我看到山啦,终于有山了!”

嗳呦,宋福生闻言,突然全身充满力量。

本来早上出发的时候,他都没信心了,只因闺女那张破嘴说“赤地千里,寸草不生,这俩词能挨着就很是说明问题,你才走几百里地啊?”

他当时一听:卧槽。

没想到,才走了大半天就看到山的影子了。

有山好,有山有水嘛,这四个字挨着也很说明问题。

“大伙加把劲啊!”

“加把劲啊!”

“劲儿啊!”

喊声带着回音。

经过缺水命悬一线,到有了点水又能活下去的惊喜,甚至喝的是甜吧嘴的糖水。

当人从听天由命的状态到绝处逢生,爆发的潜力是无穷的,听说前方有山,一个个打了鸡血般。

赶超,超过了四拨挺着大肚子挪步走的,超过了一伙挑担子的。

眼看着要到了山底了,也看到了有驾得起马车、骑得起马的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四更(为车厘子929打赏万币+)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一十四章四更十个少年缴完银钱被放进去,懵懵地跟在领道的土匪后面走。

他们左拐右拐,往谷口山口去,脑子也没闲着,不停重复宋福生叮嘱他们的步骤。

一,先看打水的人多不多,那些人都埋汰成什么样。

事实证明,宋福生会掐指一算,也很有先见之明。

这咋那么多人?这些人又哪是在打水啊,这里快赶上澡堂子了。

只看有很多难民在披头散发,把头发弄得很湿很湿,把衣服裤子从里到外也脱了,甚至有的人在拿鞋往外舀水。

终于见到水了,能洗吧洗吧彻底凉快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你当他们想这样啊?这不是背出去的水不一定能保住嘛。

但是衣裳头发湿透了,脚程快赶紧下山,给头发给湿衣裳拧一拧,还是能挤出些水来,给山下面的老娘婆娘孩子喝一点的。

高铁头和大郎先对视一眼,随后才讪笑着对领道的土匪小声说:“这位小哥,劳驾您带俺们去出水口,哥几个在这谢了您。”

说着话,二钱银塞进了领道土匪的手里,同时,十个少年冲领道的土匪又恭敬的长揖到底。

这就是宋福生让几个小子进去先观察的目的。

宁可花俩钱,也要去出水口那。

宋福生担心一堆快要渴死的人,冲进去就把嘴伸水里喝,一百个人没病,一千个呢。

到了出水口,十个少年谨记三叔叮嘱的第二步骤。

只看他们先卸掉肩膀身后背的包袱,然后齐刷刷地将头埋进水里,没一会儿水里就咕嘟咕嘟冒泡:

三叔说了,先自个儿喝,凉快凉快,先喝他个心口凉、神飞杨,才能有精神头一口气冲下山不是?

喝差不多了,有的小子还喝呛着了,一边咳嗽着一边开始解包袱皮,灌水囊、灌猪泡子、灌竹筒,一样一样摆开自己带的就开始忙碌。

与此同时,在外面等待的四壮他们,是不能靠近谷口的,他们只能在下坡这等。

这里有大量的土匪,持刀把守。

这山顶的下坡处,只长毒草不长树,草上面也趴伏着很多已死去的难民。

这里更是有大量的活着的难民在跪地磕头,求把守的人能通融通融,放他们进去喝一口,就只一口。

土匪头子剔着牙出现,腰间的大刀耀武扬威。

他冲手下扬了扬下巴:“去几个人,把这些又吃毒草死的,扒拉到山下去。”

随后才对跪地求的难民们大声笑道:“看来你们这是新来的啊,不懂我这的规矩。上山下山这条道,有看到那些守着的人了吗?他们就懂我的规矩,晓得求没用,得银子。你们要么去想法淘弄银子,要么就,呵呵。”

跪地求的人里,大概有书生,也不知是谁,在呼天抢地的哭声里喊了一句:你这是在发难民财,你这样的人会被天打雷轰。

唰唰唰几十个大刀同时抽了出来,有那么一瞬很静,有那么一瞬,四壮他们也紧急戒备了,怕那人的话彻底激怒土匪头子。

土匪头子先是一愣,扔掉剔牙的,随后摆摆手再次朗声笑道:

“哈哈哈哈哈,老天爷?

哼,我徐某人求财,一不抢二不偷,童叟无欺,二钱就是二钱,从没要过二两。

二钱就是为了给你们留条活路,老天爷晓得也只会赞我一声仁义!

总比你们这些六亲不认,只有吃喝才是祖宗的人强!”又几大步上前,随便揪出一名老汉:“想讨口水?”

老汉猛的点头。

土匪头子眼神一瞟,瞟向老汉身边的闺女。

老汉立即把闺女往外推:“妮子给你,只求让我进去喝口水,喝口水。”

“爹!”

“好。”

四壮一把就攥住了田喜发紧握的拳头,他不会说话,但眼里满是警告。

其实四壮不警告田喜发,田喜发也会泄了这口气,因为跪地的那些人,一看老汉把闺女给了人,就能进去喝水了,好多男人在喊:

“我闺女给你。”

“我这仨闺女都给你。”

“我这就下山去叫,我山下有闺女,比他的妮子长得俊!”说完,连滚带爬急火火离开去找闺女,很怕晚了闺女送不出去,换不了水。

土匪头子将才得来的几个丫头随手赏给了手下,他笑的更加大声,且转头对四壮他们这些等待取水的人说:

“一个个都瞧见了吧,给他们指活路,多仁义。啊,对了,兄弟们也能护送,一百两一趟,挣得是辛苦钱。二十个兄弟一人才得五两银子,我们也得吃肉喝酒不是?还帮你们抬水,保你们平安下山,这买卖划算,还是那句话,我徐某人一向说到做到,童叟无欺。”

从里面正好出来一位中年男人,他披头散发一看就是在里面洗个痛快:“一百两,快,大王,劳驾派人护送我下山。”

四壮听完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气愤,主要是他早麻木了,见过的悲剧多了,他自己就是个悲剧。

他的第一反应:这活他也能干啊。如果姑爷有需要,等他把姑爷他们平安送进城,可以返回这座山嘛。

四壮用心算了下:护送一趟五两银,一日再多跑几个来回,攒攒银钱,不行就干一个月,就能给姑爷置房、置地、买骡子。

没给四壮开小差太长的时间,十个少年就拎水走了出来。

走出土匪们规定的距离,刚才跪地上又哭又嚎的难民,马上换了一张脸,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就扑了过来。

确实像宋福生猜的那样,一个个看起来膀大腰圆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哪杀过人,这杀人也不是一般人就行的,都慌了。

四壮真能干这护送活,弄得那位土匪老大听声特意下山坡看。

只看四壮并没有拿刀和锄头等利器,这些好的家伙什都留给了别人。

他只手持两根木棒,一棒子一个,在前面哄抢最欢的难民,脑浆子当即就喷在了四壮的脸上,接着俩、五个。

有难民拿着大铁叉想要叉四壮身上,四壮挥棒子的同时,伸手跳起一个用力,后方难民手中的叉子被卸掉,反手一倒,叉子就扎在了对方身上。

还好四壮不是孤军奋战,面对几百难民一哄而上,田喜发只愣了几秒就呵道:“给我杀,杀,杀!”

汉子们火把撩了起来,锄头砍刀挥舞了起来。

高铁头拎水桶拎得胳膊上青筋暴露,冲堵在前方被吓愣住的大郎喊:“快!”

打头拎水的大郎,一咬牙,心里不停念叨:不用帮忙,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三叔说了,他们跑的越稳越快越好。”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两章合一(为月票550+)

哒哒哒的马蹄声,从宋茯苓跪地的正前方经过。

打马经过的少年将军陆畔,连个轻飘飘的眼神都没留下,连扫都没扫一眼这些难民。

却给这些难民们高兴坏了。

连连磕头高呼道:“谢谢王爷,谢谢将军,谢谢王爷,谢谢将军。”

宋茯苓也跟着混在里面,十分不真诚的磕头,就这么一会儿磕了十好几个了,但心里确实是十分感谢。

只因,那牛轰轰的帅哥,虽然懒得搭理他们。

但是却让随从告知他们这帮人,前方三百里处有山涧,有水。

七百里处将抵达燕王管辖的第一个城池:幽州城。

幽州城门处设有难民施粥棚,不要滞留,速去。

宋茯苓、钱佩英一起伏地念叨:“谢谢王爷,谢谢将军,谢……”

宋茯苓悄悄坐直身体,看到那些大兵们走远了,拽了一把钱佩英,握着钱佩英的手,两眼放光激动道:

“娘,你听见了吗?太好了,咱们能进城了。三百里有水,七百里就到地方了,快点赶路,十天八天就能到,别歇着了,赶路!”

随着宋茯苓这话,大家伙更是跟着兴奋了起来。

兴奋大劲到,宋里正都哭了,高屠户也跟着眼圈泛红。

岁数大的人马上开始唱颂歌,歌颂燕王心系天下、心怀百姓。

要知道,不是哪个王爷都能做到放难民进城的。

有的杀戮重的王爷,攻城掠地第一件事甚至是屠城。只因你又不是他的子民,更恨在攻城时,城中百姓负隅顽抗,让他损失良将。

所以,这么一对比,在遭灾的时候,燕王没下令紧闭城门,真算是心怀百姓了。

尤其是这么多逃荒的难民,将要一起往人家城里冲,被放进去要面临的问题有很多。

说句不好听的,一个个跟鬼子进村、蝗虫过境似的。就看看这一路:这一路过来,给人不需要逃难的都弄的举家逃荒了,可谓是走哪哪穷,等进了城,得吃人多少米、喝人多少水,严重影响人当地百姓的治安与生活。

可见,这不是谁都有那个魄力能接收的。

现在这位陆小将军给了准信,终于踏实了。

只要有命走到,就有地儿可去,可下有官府管了,不会眼睁睁瞅他们死,能不激动到哭吗?

“走,今儿再走个十里八里地。”附近好几伙难民张罗起来。

就连丢孩子的那伙人,除了娃的爹娘在悲痛不已,家里的其他人也已经开始规整东西要重新出发了。

宋茯苓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位陆将军告知准信的举动也救了他们。

本来有一伙人已经盯上了他们,就等着后半夜趁大伙熟睡偷粮抢粮。

别以为旁人没发现,人饿大劲了对食物的嗅觉是很敏感的。这伙人竟然眼下还有盐,只有盐煮出的汤才会那么香,怎能不拼命抢一次?

他们饿死了,他们要饿死了。

可陆将军说了,前面有水,有山,那就会有草有树皮,和这伙二百多人的队伍去拼命抢粮?想抢的人搁心里掂量来掂量去,估摸抢下来也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都走到这一步了,谁也不想亡。

如果不知道前面有希望,或许就拼了。

但现在知道了,只要走到就有希望不是?

恩,不抢了,再挺一挺。

如果能挺住一口气活下来,谁愿意去和二百多人的队伍打杀拼命?干得过吗?只要挺到幽州城,门口有官府的粥摊,还是喝官府的粥保险。

所以说,这伙想抢宋茯苓他们的人,还没等抢呢,就被陆畔的话给弄的心不齐了,都选择赶紧走。

宋茯苓他们也不清楚有这茬,其实要知道他们也会哭。

还抢他们呢,他们也没啥粮了。

几百人吃饭试试,一顿蒸多少个饽饽。早就不分谁家粮是谁家粮了,混一起吃。

还有,别说粮,就是水也不剩什么,连她家空间里的矿泉水也只剩最后两瓶,都在宋茯苓的身上背着。

盐?是,有盐,她家空间里的那点盐,她奶的大酱坛子、王奶奶他们腌的菜早就吃没了,要不是这两天有她家盐盯着,这些人也没了力气推车。

而下一步,都做好了心理准备,万一再走个二十天一个月的,宋福生就打算把宋茯苓买的韩国辣酱拿出来蘸饽饽吃。人没盐那不完犊子了嘛。可那辣酱是最不能轻易拿的,不到最后一步不能拿,因为这地没辣椒。

宋福生唏嘘道:“还好,还好一切眼看就要过去了。”

可是,真的过去了吗?

三天后,宋茯苓拒绝了宋里正家要用车推她,她围着防潮垫走路,多走一些能暖和暖和。

而后面有一台车,车上燃着他们的自制木炭,专门给小孩子们坐着,小孩子们盖着两床被,全缩在里面,米寿就在那里。

他们这伙人也已经把所有能穿的衣裳全穿上了,可脚依旧冻得发木、发涨,肿得草鞋要包不住。一个个冻得嘴冰凉,手也冻得不听使唤。

就好像,几天前,干热的高温天气是夏季,从夏季一下子就走到了冬季,两个地方明明挨着很近,却温差相距十几度,尤其是早晚。

十月末了,越往北走越冷,其实天冷才对劲,但今年的天气,一会儿天这么热,一会儿那么冷,也明显是大灾。

宋茯苓呼着哈气问马老太:“奶,你冷不冷?来,咱俩围一个垫子。”

马老太身后背筐,胳膊挎包,两手插在衣服袖子里,吸了吸鼻子摇头道:“就怨你爹,非得让扔行李,扔吧,昨夜黑冻得闭不上眼,一个个都打哆嗦,团成团眯觉。”

“谁能想到天那么热,又变这么冷。”

马老太挪着沉重的腿、僵硬的脚说:“唉,那些在咱们后面赶路的人啊,也不知又有多少人渴死,这回又有多少人会冻死了,我瞅着啊,开春的地也没个种。行了,先顾眼下吧,那山涧你瞅着没?让大伙先痛快喝口水。”

宋茯苓举着望远镜,望了一眼又赶紧给塞包里,自从这条路上逃荒的活人多了,她就很注意把这些东西收起来。

甚至为了少麻烦,她一家三口冻脚也不敢往外拿棉鞋,不敢拿羽绒服。只是穿着出发前拿出来的那些保暖绒衣,挑些不打眼的套里面。

“瞅着了瞅着了,到山涧了!”

见到水,大伙本该亲香的不行,时隔这么多日,嗳呦终于能可劲喝水、能抹把脸洗洗了,可手指一碰水,就被凉的一哆嗦。

宋福生冲女儿紧着摆手,“别洗了,别受了风寒,再走几日咱就进城了,进城爹第一件事就给你烧水洗,听话。”

此时宋福生脸是皱巴巴的,只逃荒这些天,他造的,看起来像老了十岁往上。

天一冷,大伙也不爱说话,头套又都戴上了,这回不是防瘟疫,是为保暖驱寒。

一个个忍着手指节的疼,用大桶小桶装好了几日后会用到的水,连歇脚都没歇,一心赶路,进城。

水才装好,意外就是在这时发生。

小偷兄弟、威猛汉子,以及他们带的人,总共二十多人,手拿刀、棒子、匕首,直奔宋福生他们这队伍而来。

他们这伙人是逃命下山的,山上剿匪差点连他们一起剿了。所以说,他们现在啥也没有,一路饥寒交迫,一路也没碰到个有钱人截到银子,抢点吃的还不够塞牙缝。

看到宋福生他们,瞬间打了鸡血,打算抢粮、抢不锈钢壶、抢银子,抢棉被。

当时,大伙正蔫头耷脑打完水,手里护卫的家伙什也放在一边,根本毫无准备,尤其是孩子和妇女们。

宋福生一个回身,就被小偷兄弟里的老二用匕首划伤了胳膊。

宋福生只来得及给钱佩英一把推远,他就大呵一声:“你他娘的!”赤手空拳往上冲。

他咬牙恨啊,是的,认出来了,当初就该给那对小偷剁成肉酱。往后,别说放过了,他特妈的彻底长记性,谁敢招他,谁稍微有点不对劲,他就弄死谁,什么人命,这里人命最不值钱。

一时间喊杀声冲破天,四壮在护着推车上的孩子们。

女人们嗷嗷叫唤着随手抄起东西就往上扑。让你打我孩,让你打我儿,让你打我男人。

宋里正挥舞着拐杖,忍着腰间剧痛往对方身上撞:“我不活了!”

这一刻的宋茯苓,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不想活了。

“爹,让开!”

女孩尖利的喊声响起,宋福生才滚出战区,宋茯苓一个瓶子就扔了出去,只听嘭的一声,炸了。

离他们不远,陆畔正带队归来,听到声音,紧急勒住马绳,皱眉:有火药?

像是为了印证他没听错,宋茯苓这面又一个瓶子扔了出去,且差点炸到她手,里面的液体突突突一顿冒泡,瞬间,嘭一声又炸了。

给那二十几个土匪彻底吓傻,给那对小偷兄弟吓得跳脚直叫唤。他们哪见过这个啊。

而他们更没见过的是:

只看,马老太和宋茯苓一人端着一盆水,飞速奔着他们跑了过来。

马老太一扬盆:“我烫死你个龟孙!”

一百多度的开水,哗啦啦就迎头兜了上去。

又一盆开水跟着泼了上去,连盆都不要了砸了过去。

“啊!!!”十几个土匪转眼被烫的无处遁形,满地打滚,肉烫熟了。

齐刷刷的跑步声响起,一众兵士将所有人围住。

宋福生跪地紧着看女儿,心想:闺女啊,你这整的啥啊,哐哐的爆炸。

宋茯苓歪侧头跪地,眼神不停冲宋福生闪:爹,跟你讲过啊,cao加h2o,它,恩,热。像加热饭似的,热的很快。

刚才她和她奶,正巧要扔生石灰,寻思快进城了,也用不着这东西给粮食防潮,再说也没粮食了,还推它干甚,扔了得了,就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两章合一(求月票!)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一十七章两章合一大伙又冷又害怕,很慌张。

怕这位将军,恼怒他们这些逃荒的和人干仗。

虽然情有可原,他们是受害者,被人抢才反抗,但是又动刀又动棒子的,给人脑袋烫成猪脑袋,好像也有些……

跪了一地,哆嗦乱颤的人。

陆畔径直走到宋茯苓面前。

宋茯苓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的皂靴,但没敢抬眼,眼睫毛颤了颤。

“你扔的?”

“回将军,草民的小女是……”宋福生急急抢话。

“闭嘴。”

宋茯苓趴伏在地上仰头,和低头正看她的陆畔对视,“是,我?哈,啊呀!”

宋茯苓忽然疼的倒吸一口气,左手按向右手掌心,这里被烫出个大血泡破了。

只按了一下,按完就很突如其来的白眼一翻直扑前方,脸一下子扑在了陆畔的靴子上,昏死了过去。

陆畔用脚抖掉宋茯苓的脸,皱眉退后一步,极其嫌弃地看一眼宋茯苓,看一眼自己的靴子。

与此同时,场面彻底乱了。

宋福生寻思你爱咋咋滴吧,他闺女啊闺女,被吓昏了么这是?还是孩子被折腾病了?

钱佩英也手脚并用极快爬到女儿身边,一把抱住女儿惊恐叫道:“茯苓,茯苓!”

怎么摇晃也不醒,钱佩英忽然仰头冲陆畔大声道:“你整死我们三口人吧,求你整死我们三口人吧!我们早就活的够够的了!”

这一刻,钱佩英彻底崩溃,真的不想活了。

以前没见过什么死人,现在天天见,睡觉不小心都会睡在死人旁边。

以前没见过二话不说就抢人东西要人命的。

到了这里,成千上百的人,为点破粮食、为口水,动刀子动棍子打他们要他们命,一天二十四小时高度紧张。

白天还要赶路,一天走好几万步。

他们这一路更是不敢喊累不敢生病,脚底板走出血泡,泡没了变成茧子,走的一层又一层的茧子快要赶上鞋底厚了。

以前,闺女给她和老宋做个现成饭,说爸爸妈妈辛苦了,他俩都关上房门感动的不行,说孩子没惯坏,长大了懂事了。

现在,天天跟他们吃窝窝头,孩子甚至连窝窝头都不舍得多吃,不是掰给她爸就是掰她奶,一天天和他们傻走,睡露天地,被死人吓,被上来就喊打喊杀的活人更是吓得不轻。

给闺女逼得,刚才一定是看到她爸受伤了,急了才扔东西倒开水烫人。一个丫头,又是个这么瘦弱身体的丫头,没力气打又打不过谁,让她闺女怎么办?

眼下还问,跪一地问,问个屁啊问,质问谁呢。

就烫了怎么滴,整死他们吧!

宁可死时的记忆都是现代的好记忆,是文明社会,也不在这再受罪了,一起死,一起走!

马老太嗷呜着大哭爬到陆畔脚边,鼻涕一把泪一把,又磕头又拽住陆畔的脚脖子求道:“大人,别处死我三儿一家,处死我吧。是我,是我这个老太婆扔的,和我小孙女没关,和我三儿更没关,我,我?对,是我出的主意!”

陆畔:“……”

他说什么了?他还什么也没出来呢。

先昏了一个,又冒出一个死活求死的,这又爬来一个,这个更厉害了,鼻涕眼泪直往他靴子上蹭。

随从顺子呵道:“退后。”

宋福生也不想活了,就不退后,跪坐在原地抱住宋茯苓,旁若无人喊四壮:“拿个棉被。”

四壮立刻起身给拿棉被,还把大哭的钱米寿给一起送来了。

钱米寿眼泪一串串掉,两只小手死死揪住宋茯苓的衣襟:“姐姐,你醒醒,姐姐,你不要啊,米寿求求你了,不要像祖父,不要像爹娘,不要没。”

陆畔都被这伙人整无奈了,哭的这个惨,尤其这孩童的哭声,好像他把他们怎么地了似的,冲随行医官使了个眼色。

医官摸脉说,宋茯苓是惊厥过度。

而实际上是,宋茯苓此时头昏脑胀趴在空间的地板上。

她有气无力慢慢睁开眼睛,眼睛只睁了一半就顿住,随后,大睁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满屋子里都是她的惊叫声。

她也能进空间了。

宋茯苓蹦高着跳着站起身。

宋茯苓在这没心没肺嗷嗷的叫唤,却不知外面的她已经被抬到推车上,燃好炭盆,盖好棉被,大人们的审讯却还在继续。

马老太给生石灰抱了出来:“就这个,加上水。”

随从顺子倒了些生石灰,马老太:“你倒多了。”

随从顺子往生石灰上添水,马老太:“你倒少了。”

随从顺子:“……”

马老太心话,你瞪我干啥?本来就是,你咋这么笨呢。人家她小孙女,那小手,量抓的很是准,就翻吧两下,然后就眨眼间,那水啊就开始咕嘟咕嘟冒泡,热的,那比特意烧开水可热多了。

再说她挑毛病咋了,她小孙女眼下昏着呢,她要是不严格要求顺子,不给弄出刚那效果,更跟那将军解释不清了。

陆畔接过下属递过来的生鸡蛋,往眨眼间就成了沸水的盆子里放,以肉眼可见,没一会儿,鸡蛋被煮熟了。

这涉及到陆畔的知识盲区。

以往他只晓得让人特意开采石灰石是为河道用,建筑也会用到,但能有爆炸的声响?这。

现在试验结果摆在这,一定量的生石灰加定量的水,能在极短的时间沸腾,比之开水的温度会高出不少。

看来用水烫那伙人,确实是用的这个石灰水。

陆畔蹲地检查已经被炸成渣渣的瓶子碴,随从顺子立刻问道:“你们就是个逃荒的,逃荒还背瓷瓶上路?你们装物什用瓷瓶?”

宋里正跪在地上道:“那是草民的。里面是用来装药的。我这一路,我带了不少药,这两小瓶子是祖传的,里面装的是醒脑丸,我还带了祖传的能防疫情的草沫。”

宋里正就差一口气把祖宗十八代汇报一遍了,包括那俩瓶子是祖上谁给的,他都说了一遍。

“既然药很贵重,为什么放在她的身上。”指了指昏睡的宋茯苓。

“就她啥活不干啊。”宋里正一脸理所当然道:“大人别看我伤了,那也得推粮。前头缺水,还得推水,又没了牲口拉脚,怕推车不稳当,哪下子包袱掉地摔碎,我就让曾孙女揣着了。”

王婆子接话嚷嚷道:“大人,真没骗您,怕摔怕碎的都在俺们胖丫那揣着,真就她啥活不用干。”

妇女们一看王婆子都敢吱声了,纷纷说,是啊是啊,你这是要查啥啊?俺们胖丫是好丫,就烫了人了呗,那也是为救大伙。

对,没错,大家有好多都没搞明白,这到底在审啥。

陆畔伸手接过医官递过来的空瓷瓶,往里倒生石灰,问马老太:“倒这些?”

马老太眼睛闪了下,躲开陆畔眼神:“恩吧。”她哪晓得呀?她当时在端水要烫死那群龟孙,小孙女手又那么快,只晓得孙女扔出去俩瓶。

行啊,放多放少的,能炸就得。

结果,陆畔放多了,水少了,水、生石灰、空气,三者极快产生反应,得亏他速度也不慢,瓷瓶才扔向空中就炸了,瞬间碎成了渣渣。

陆畔听了个响后,静默。

随从顺子没从主子脸上品出接下来的意思,他就试探的又问大家:“路上为什么会带这东西上路?”

这东西?这东西可说来话长了。

话说,有个春花,喏,那就是春花后娘。李秀连连点头:“对,我是她后娘。”

“得得得,”这都说的什么啊,顺子不耐烦道:“那你们又是怎么晓得这两样起反应,会炸裂?怎么就那么凑巧?”

高屠户灵机一动:“回大人,我家养猪,我是屠夫。”

大伙立即跟着补充,一个个胡说八道的,对,上屠夫家串门看见的,他家猪圈多,撒生石灰,俺们都看见过,俺们都知道,都晓得这东西热,这东西也能炸。

总之,你就别审了,俺们没毛病。

马老太还跟着添乱:“是我串门看见的,我,我家胖丫是城里的,她么都不晓得。”

陆畔瞟了眼宋茯苓躺的地方。

此地无银三百两。

宋福生也跟在陆畔后面都快没耳听了,其实就一句话,就说他教的女儿呗。

大伙这个实诚劲儿,撒谎也不会撒:“将军,您也看到了,确实是生石灰,不是火药。我们就是普通百姓,怎么可能会接触到火药,您放心,我们真不是流寇。”

随后,宋福生冲宋里正使眼色,让拿出以前认命宋里正当里正的一纸公文。

同时也拿出自己曾经考试时,几位老师给作保的文书,参加过考试的文书,以及他在县里教书的私人印章。

别小看这印章,只有读书人才佩刻有名字的私人名牌,一般人是不允许的。所以古代才更讲: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嘛。

陆畔眼神瞟向那伙抢劫的,顺子立刻会意,上脚踹向那对小偷兄弟里的老二:“他们有文书,你们呢?”

老二寻思话了:我们就混子,我们上哪整证明去啊?我们就从那里来,要到你们那里去。

无法证明,你们还暴力抢劫,这样的人进城也是不安定份子。

“刻字,先行押走。”陆畔留下几个字,就往山涧的方向走去,弯腰用水囊打水。

他走了,可给不是古代人的钱佩英吓傻了。

就那小伙子,只轻飘飘说几个字,那些抢匪的脸上就被刻了字,刻的那些人嗷嗷叫唤。

她有些腿软,她刚才还求死来着,那小伙子要是真不耐烦,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艾玛呀,“茯苓啊。”

宋茯苓心想,妈你别吵吵,别老推我,我早醒了装睡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四更(为林钰林打赏万币+1)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二章四更三口人都没把米寿当回事儿。

哄娃回去找四壮:“去,让四壮抱你排队去,一会儿姑父姑母就来了啊。”

宋福生还冲四壮摆摆手,摆完就示意媳妇闺女跟上,想找个犄角旮旯密谈。

四壮走了过来,蹲下身要抱米寿。

米寿用小手推了推他,不让抱,皱着眉头看向又扔下他的三口人。

“四壮,难怪祖父说,姑父是个穷鬼。”

“四壮,姑父对我很好,对不对?说了你也不晓得,我有偷着喝了许多甜的,是姑父喂的。”

“四壮,祖父说人是会变的。可是?姑父是变的对我越来越好了,祖父没说变好要怎办呀。”

好难啊,唉,五岁的钱米寿陷入纠结中。

说白了就是,钱老爷子话里话外带出了大灾大难面前,让米寿只信钱佩英。说宋福生并不可靠,按照他以前的表现。

米寿虽然年幼,听不太透彻,但是小娃有直觉,能感觉到爷爷语气里对姑父的嫌弃和不信任。

尤其是他在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后,谁好谁坏,钱米寿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似是能看懂。

就像前期马老太对他不行,他就溜边呆着,不往马老太跟前凑。

就像陆畔是将军,威武不可侵犯,是陌生人,可钱米寿就是有种直觉,如果他足够诚实诚恳,他管陆畔再要个鸡蛋,陆畔能给他。

现在,他满满的直觉,已经压过了钱老爷子生前的嘱咐,他觉得姑父是好姑父,祖父或许错了。一路上,路过害怕的地方,他只有趴在宋福生的肩上才感觉踏实。

“喏,你抱我。”

四壮弯腰给米寿抱了起来。

钱米寿指向远处,奶声奶气道:“去找他们。”

犄角旮旯,三口人紧急密谈中。

宋茯苓用气息小声道:“咱送礼别送打眼的,烟酒你俩就别想了,容易弄巧成拙,更让人怀疑,在给咱仨送去服徭役。娘,我记得你有个金镯子来着?”

钱佩英猛的一拍脑袋,拍完连连点头:“有有有,头十几年前你爸给买的,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时候流行三金四金。嗳?老宋,那镯子多少克来着?你这么的,你进去,我俩掩护,你把金镯子,好像那盒子里还有金戒指耳环,应该是放一起了,你都拿出来。”

宋茯苓:“爹,我床头柜下面有个枣红色绒布盒,里面也有前几年过年流行穿红线戴金珠,你把那个绳剪开,金珠子拿出来。这?这两样金子加在一起,再……”

“姑父!”

三口人被吓一哆嗦。

只看米寿腾腾腾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扯住宋福生的手就走:“你来,你们跟我来,姑母?姐姐!”

更隐蔽的旮旯处,四壮负责放风。

钱米寿非要宋福生蹲下,必须要眼对眼直视那种:“是要用很多银吗?不给,会很不好?”

宋福生说:“不会的,别担心,姑父会想招。就算想完招后,还是很不好,那姑父也能混成军户的小领导。姑父绝对绝对会让咱米寿念上书,将来啊,等你考上进士,咱……”

钱米寿小手一摆:“别扯将来了,”说完,解开他自己一直背的小包袱。

五分钟后,现代来的三口人惊呆了。

宋茯苓:我的天啊,我天天枕的竟然是金饼子。一块砖芯里夹一个,巴掌大小薄金饼。

钱佩英:我的古代爹啊,你不该这么早走,你对我这样好,我们都没尽过一天孝。

宋福生一点也不嫌糯米砖又酸又臭,他先用牙咬了咬金饼子,随后用两手掂量掂量份量,满脸不可思议。

帮忙背这么久,居然没发现里面另有玄机,他们仨是棒槌吗?难怪米寿不让别人帮忙拿包袱。

宋福生左右前后观望,怕有人发现,急急将两块金饼子递给女儿。

宋茯苓也反应迅速,假装装包,直接扔空间里了。

然后宋福生才捡起两块砖头里各掉出来的油纸包。

油纸包,包的一层一层又一层,也像是在剥开宋福生的心,心口砰砰乱跳。

当揭晓答案那一刻,宋福生震惊:他岳父年轻时到底干了些什么,要知道岳父还置办了那些搬不走的门市呢。

只看纸张最上面写着:嘉佑寶钞。

侧面小字:天字第多少多少号。

中间一行竖写:凭票面付市钱五百两,银。

两张银票,这是两张两京十几省通兑的银票。

宋福生嗓子眼里猛咽了下口水,一屁蹲坐在地上。

“姑父,不够吗?”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两章合一

农家趁一百多两银,都有胆气对外说,自家是殷实人家。

可想而知,不算两块金饼子,只这一千两通兑银票,购买力得多么强悍。

这一刻,宋茯苓以前不理解的,现在也理解了。

难怪小偷偷水壶,米寿能反应那么过激,愣是哭嚎着疯魔一样说是要偷他糯米砖。转天,就发起高烧。

唉,心理负担得多重啊。

难怪她枕着砖头睡觉,要是醒来晚了,米寿宁可憋尿也坐在一边守着,直到她醒了,把糯米砖收起来背好,再去撒尿。

有一次她生气道:“我就饿了啃两口能怎么着,你至于看的那么紧吗?我是你姐。”

米寿看她脸色,怕她生气,吭哧好半响,才把一块糯米砖递过去说:“姐姐,你吃是没问题的,那你想吃就啃两口吧。我是怕你啃完扔一边,给忘了。”

她当时说:“谁啃你那破玩意。”

此时,钱佩英是忽然冲老家的方向,郑重跪地。

头磕下那一瞬,泪珠子和鼻涕一起滑落,头触地哽咽道:

“从得知后,就一直在忙忙活活,我就没给您老磕个头,我给您磕个头。”

宋福生坐在地上,也眼圈通红。

他冲钱米寿伸出两手,给米寿半搂在怀里,盯着娃的眼睛问:“你怎的早不和我们说?”

“祖父让饿的不行再说,一直也没饿到不行啊。”

“你祖父还说什么了?”

“说,说……”钱米寿很纠结,不停搅动手指,怕说祖父很嫌弃姑父,姑父伤心。

宋福生却在看到米寿这迟疑的小模样后,感慨万千、泪中带笑了。

耳边,彷佛传来钱老爷子在信里骂他的那些话:

“当年,你考中案首,才将十里八乡有多少人家想求娶的女儿许配于你。

但匆匆数年已过,你运气差且脑子实在愚钝,就是考不上,我悔啊。

我虽失望,却对你、对你宋家一直是一个样,图甚?

所图,不过是有朝一日,你要讲良心。

小子,眼下看你良心的时候到了……”

那封信,钱老爷子是用最硬的语气,写出了最软乎的话。

一求善待他女儿,二求给米寿养到十二岁。

说这是他的绝笔。

说从宋福生落榜后,就没再信过女婿。案首都能连连考不中秀才,这得笨成什么样。

可是这次,打算再信一回女婿。岳父求你这两件事,要是求不好使,老汉我,做鬼也绝不放过你。

宋福生用掌心蹭掉泪,果然,看米寿表情就能猜到,他岳父在米寿面前没轻了嫌弃他。

嫌弃就对了,亲切,这才是老爷子风格嘛。

宋福生搂紧钱米寿,拍了拍小娃干瘪瘪的肚皮:“人说宰相肚里好撑船,你才五岁,肚里也挺能憋大事儿,将来错不了。姑父告诉你,姑父不用这些,这些都给你攒着,将来供你念书,考状元,给你置大宅子,给你娶媳妇。”

又提将来,姑父很是能胡扯,钱米寿比着小巴掌,瞪圆了眼睛道:“我才五岁啊五岁,娶么媳妇。”

宋茯苓在旁边,忽然咯咯咯就笑了起来。

钱佩英也破涕为笑,她既然没的机会为钱老爷子尽孝,那就替钱老爷子好好培养米寿,让米寿以后给钱家光宗耀祖,她接话:“那也攒着。”

三口人意见一致,虽知道了突然继承一大笔钱,但是不动、不用,尽量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宋福生看见四壮时问,你也晓得?

四壮摇头,他真不晓得。但他一根筋。他就觉得吧,甭管那糯米砖是金砖还是真的只是普通米砖,那都是老爷子给孙子的最后一样东西,必须守护好。

宋福生没想到他才擦干泪,又被感动了。

宋里正摸过脉后,将木签给了田喜发去帮他排号打粥,然后他就找了过来。

摸了摸怀里的银袋子,一咬牙掏了出来:“福生,给。”

宋福生打开一看,愣住了。

里头有银角子、有散钱、有几吊钱用红绳系在一起的,“阿爷,什么意思?”

“这是大伙凑的四十多两银,你拿着,听我说,去活络活络,找能说的上话的递过去。

四十多两不多,人家未必能瞧得上,也未必能让咱二百多口人全是农。

大伙合计了,至少要保你家是农。

你是读书人,一旦成为军户,不能再科举了,那就断了前程,我们在哪种地都是种。”

“阿爷,这?这不合适。”

“福生,你听阿爷说,大伙是有私心的,私心是,说句实在的,俺们只信你。

咱这些家,只有把你先保住了,只有你有那个本事,或许能在外面帮着走动走动关系,将来拉这些娃子们一把。

不说给娃子们免了军户身份吧,最起码你能想招去看看俺们,有机会也能找到官爷说说话,让大伙分的荒地、住的屋子不会太差。

别人?用这些银子保别人?没用!那俺们才叫一点盼头也没有了,你拿着,快去号脉,不号脉,没木牌,我打听过了,谁也进不去城。你号脉后,就揣着银子去活动,俺们排号打粥。”

宋福生推让说,阿爷我有银子,你快把这些给大伙还回去。

钱佩英也小声跟着劝,说阿爷你快拿走吧,大伙一家没几两银,甭管是农还是军户,都得有银安家。

越劝,宋里正越来劲儿,他一副很想得开的模样:“要是都成了军户,我打听过了,地,没资格买,种人家的。房子是发的。要银作甚?一家留个一二两傍身罢了。这一路,要没福生,别说银子了,命都没了。就这么地!”

宋福生攥紧钱袋子,对宋里正的背影说:阿爷你信我,要是能成,我一定尽力给大伙全带进去。

宋里正背对的脸上,嘴角微翘,在心里回了句:啰嗦。

……

城门开了。

路两旁打粥的、号脉的,队伍里的所有难民都看向城门方向。

看那些官爷们坐在椅子上,发红牌白牌黑牌,那些牌子,就是决定城门前那些难民们的命运。

一旦有人发到黑牌,立刻有兵士给此人拽到一旁,刻字的官差就会上前,只顷刻间,这人脸上就多了一生也去不掉的烙印。

要是有人发到白牌,军户,女人家要是胆敢哭嚎,官差会上前鞭笞。

钱佩英和宋茯苓小声嘀咕:“咱家金镯子金珠子,金戒指耳环,这些加在一起也很值钱了吧,再加上里正给的四十二两,咱自家也有几十两,你奶那四两,闺女啊,应该差不多了吧?也不知道你爹能不能成,那些人贪不贪心。”

宋茯苓摇了摇头:

“不好说,就看我爹能不能找到有实权的套上关系。

我猜测,那些官差心里其实都有数。

比如需要多少徭役,哪里正在盖什么,要用多少人。军户那面要用多少人,往哪派遣。

就是农民,人家也应该有成算,哪个村子能容多少新去的农民,最起码心里会有个比例。

还有一部分特殊的,哪些是大富商,让进城对他们有好处,哪些难民是认识城里的官、是哪家的亲属类的。

燕王手下有很多城池,咱们那面又逃来很多人,大户人家谁还没个姻亲,谁还没个关系,走后门的多了。

要是最后一种搞特殊的人多,占了良民的一定比例,弄的人数超了,那对咱们就是坏事。官差指定得想办法压缩,把本该定为农的,定成军户。”

宋茯苓万万也没想到,她家竟然成了,她和她妈刚聊到的特殊的那种,靠关系上路。

城门前,宋福生惊喜、惊讶、惊呆,都有点懵了。

这里最大的官问他:“宋福生,字子帧?”

“回大人,是草民。”

官爷随手就递给他一个红牌,且是不同于秀才王哲发手里的红牌,是大红色。

官爷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茶水,想了想,套宋福生的话问道:“顺子爷早先来过,特意提了你。”

宋福生发现那人眼里满是探究,马上收回极其意外的表情。

顺子爷,顺子,陆将军,从容抱拳道:“前几日有幸见了将军。”

“噢?竟不是顺子爷,是将军?那将军有没有……”

宋福生用眼神示意官爷看附近,微摇了下头。

官爷清咳了两声,立即换成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摆了下手:“去吧,赶紧带家里老小过来吧。”

宋福生往回走,脚步发飘。

一文钱都没花,合着之前犯愁算计的全白忙,陆小将军竟然会帮他,让顺子过来打的招呼。

为什么呀。

难道是,他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甩词,把闺女和他感叹的那些词也全给用上了,给逃荒这段日子讲的十分出彩吗?将军看中了他的文学造诣?

“爹,爹怎么样。”

宋里正也端着饭碗、拄着拐棍急急问道:“收了?应了?”

“走走走,快告诉大伙进城了。”

“都搁前面排号打粥呐。”

“什么时候了还喝粥呢,阿爷!一会儿那官爷再倒班,快,边归置东西边和你讲。”

城门前,官爷望着这一大帮人愣住了。

宋福生,字子帧,你家人口是不是忒多点了?

宋福生振振有词,这是他九族啊。

犯罪诛九族,可见九族的亲人们得多亲。你不能有福不能共享,有难让他们同当吧。

指着宋里正:“这是我阿爷。”

指大伯:“那是我大伯。”

大伯憨笑:“俺们长得也像,官爷应该有这眼力,能看出来是不?他是俺亲侄子。”

宋福生指着所有姓宋的给解释:“这些全是我父族的。”

王婆子壮胆子主动介绍自家:“我们是他母族的,我是她二姨。”

郭老太太:“我是他大姨。”

高屠户:“我是他三姨夫,他三姨没了。”

马老太连连点头:“我是他亲娘,这都是我姐姐妹妹,实在亲属。”

宋福生说,你看看,这是母族。

又指着牛掌柜四壮他们说:“这些是妻族。”

官爷此时就想吐槽一句:你家逃荒逃的挺全啊,逃荒前,当时家里在搞九族聚会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四更(为林钰林打赏+2)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二十五章四更“干什么呐干什么呐,回队站好了,等人齐就走!”

管枣红队的领头,皱着眉,直冲王哲发他们大声嚷嚷。

王哲发脚才伸出去,又缩了回来,脸上满是急不可耐的表情。

着急想和宋福生说话,着急想问问宋福生,你是不是站错队了?你要是没站错,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倒是宋福生他们这个队伍,管的松。

将红牌如数上交给领队,领队确认一番后,抬眼仔细看了看这伙徐主事特意嘱咐的人,认个差不多就将大红牌还给宋福生,让收好了。

随后,领队特意大声嘱咐大伙说:

“今个,城楼这,大概齐就是咱们这些人了。”心想:谁能想到头午拿红牌的才五家人,下午一下子就多了十五家。

没错,十五家,之前徐主事给了宋福生一个红牌,宋福生后来又去匣子里捡了十四个,加一起十五个。

十五家好啊,他和老娘兄弟早就分家了,以后又要带着牛掌柜、四壮、米寿一起生活,还是和老娘家分开,单立户比较好。

领头继续喊话道:

“虽然城楼这就咱们这些人了,但是咱们也得等,在等坐船来的那部分人到了,那面给信儿,咱们就出发,都是一道的嘛。

记住了,咱们队伍在最右边,别溜达一圈转身回来就忘了,再站错队。

大伙可以坐下歇歇脚,喝点水,这棚子里有开水,直接打来喝就行。

前方一里地外,也有卖炊饼的,你们可以买来垫吧垫吧,不过去买的时候需和身边人打声招呼,别队伍出发落下谁。

切记,凡是往远走的啊,要么告诉身边人,让身边人提醒我,要么过来和我亲自打招呼。”

你看看,大红色和枣红色,这领头的态度都不一样。

那面真是官爷的派头,嗷嗷呵斥,这面的明明也是官爷,但语气像导游。

宋福生将东西放好后,坐在路边,拧开水囊,一边喝水一边看王哲发对他不停使眼色。

啧,就这么着急想和他说说话吗?瞧你急那样。

宋福生站起身,把水囊随手递给四壮,用手又掸掸身上的灰,这才迈着四方步走了过去。

“子帧兄,你给银了?百两?不,你那个队伍,得五百两!”

“给什么银,哲发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里守城的官爷,各个清正廉明。”

宋福生说的一脸正气。

王哲发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那你这是?不能够啊,我是秀才,你才是童生啊。”

“唉,哲发兄,我就说官爷会惜才,你竟不信。还不是官爷惜才嘛。”

远处,钱佩英和宋茯苓小声说:“你爹又开始吹牛了。”

“娘,离这么远,你能听见他们说什么?”

“听不见,我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

最了解宋福生的人,果然是钱佩英。

宋福生说他和官爷一见如故,越聊越投机,说徐主事夸他不弛于空想、不骛于虚声,观之想法就能洞察出他是个脚踏实地之人,应多多进益,继续科举。

吹牛到这,宋福生也学王哲发掩面。

边掩面,边气人道:“所以说,哲发兄,莫愁前路无知己啊。能得守城官爷赏识,也实乃我气运所至。我明明只才童生,却比哲发兄秀才公所去之地更好,惭愧,惭愧。”

王哲发这回真的翻了个大白眼,连读书人的体面也不顾,快被宋福生气死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五更(为吴臻呐打赏万币)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二十六章五更吹吹牛,败败火。

从出发一直到此刻,此刻是宋福生最痛快的时刻。

万里长征终于快要走到地方了。

关键,他再也不用担心这、操心那了。

看那领队,这帮人跟在领队后面走就行,去哪不用管,接下来怎么办不用惦记,人身安全也有保障,政府就会管他们。

此刻,大伙坐在路边,也都聊的挺热闹。

郭家小儿媳和附近几个嫂子弟妹小声唏嘘道:“那官爷真信了,咱们说是九族,他就信,真好糊弄。让咱们过城门那会儿,我还以为听错了呢。”

郭老三听了一耳朵,他听完自家媳妇这番话,也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呢,怎么媳妇能傻到这种程度,骂道:“你是不是傻。”

宋里正冲宋茯苓挥了挥手:“来,丫头,上太爷爷这来。”

宋茯苓到了近前,宋里正扬脸说:“咱得谢谢胖丫。”

大伙都笑着附和说,是啊是啊。

“恩?为什么?”

宋里正带动作比划着:“你嘭,整出个响,这不就给贵人引来了嘛,你要是不嘭一声,贵人马蹄都不会停下,你爹也不好使,对不?”

宋茯苓挠了挠头,笑呵呵傻气道:“也是哈,太爷爷这么一分析,好像是这么回事。”

王婆子忽然拍了下巴掌,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指着宋茯苓的脸:“你们瞅,嗳呦天啊,你们快瞅瞅。”

好几个妇女看了过来。

宋茯苓也紧张了,她脸怎么了?

王婆子大力的啧啧两声道:“胖丫一笑起来怎长的那么俊呐,眼睛跟月牙似的,王奶奶才发现,哎呀,这丫头,俊的没法。你们说,她是不是取爹娘优点长的?这丫头也太会长了。”

大伙说,是啊是啊,宋福生的大伯母还补了句:“一看就有福。”

宋茯苓:“……”

你说我信不信你们呢。

我已经半个月没洗脸了,你们确定能看清我长什么样?

我又不是没进空间照过镜子,被我自己都吓着过。

马老太没参与夸孙女的话题,她已经打入另外五家内部了。

先和其中一家的老太太共同抹眼泪,说太惨了。

然后人家老太太就和她推心置腹,讲述自家是怎么惨的。

给马老太吃惊坏了:“你家老爷是员外爷?你家在郊区有庄子?”

那老太太说,有庄子也没用,当时躲庄子里,让那个村的村民好顿祸害,一顿胡抢,后来内里都有鬼了,家丁也抢粮,丫鬟又给他们爹娘开门,里外夹击,得亏家里有地道。就这么的,家里几个人跑了。

这位老太太很伤心,伤心地告诉马老太:“大孙子为护着我们这些爷奶爹娘,被人踩的吐出一口血当场就没了。最小的孙子受不住路上的苦,也没了。我那二儿子,和路上抢的拼命,是我和老爷亲手给他埋的。你家呢?扔了几个?”

马老太:他家一个也没扔啊,这么回答是不是不好?

“来,老姐姐,把你竹筒给我,我给你倒口开水去。”

转回身,马老太又了解到,将要和他们一路的另一家,是借了大姑姐光。

人家小媳妇说了,大姑子嫁到奉天城好些年了,大姑姐夫也很有本事。

所以咱们那面一出事,大姑子听闻后,就连忙让大姑姐夫找同僚,来城门前打听,以人保形式作保。没想到,这招真挺好使,他家男人一报上名字,说投亲,有亲姐姐在奉天城,姐夫在哪个地方任职,名号,官爷就给发大红牌了。

打听了一圈,马老太还看见有人骑马风尘仆仆特意赶来,到了他们这伙人面前,对其中一名老太太跪地问候,问岳母你怎么样啊?女婿来晚了,快马加鞭还是耽搁了。

他岳母赶紧扶起女婿,一看就是感恩戴德不得了的样子,到关键时刻,有个嫁的好的女儿也很是解决问题。说托了女婿福,你虽来晚,但你当地这位捕快好友,他很好,早先就和城门打招呼了,头午晓得我们不能出发,他还给特意送过热包子。

马老太小小声和宋茯苓唏嘘:“咱们竟然混进了能耐人的队伍里。他们以前都是有庄子有丫鬟的那种。家里听起来也很是有本事,咱们是么啊。”

“是不是么的,咱们也成了关系户。贵人一句话,能让咱们上天入地。命运转了一个大弯。”

宋茯苓很是感慨,尤其是看到重兵押解、脸上带烙印的黑牌队伍离开,看到白牌军户队伍们也被不少大兵管着离开,看到凑够一千人的枣红队伍离开。

你瞧,等级是多么分明。

据他们这队伍里的人议论,黑牌队伍必须要经过一片集市区,因为那里每天按三顿饭一样,在安排广大百姓参观。

展开深刻的教育展览会,让当地百姓们瞧瞧,这就是破城后,城池要是一旦被别的王爷占领后,你们或许还不如他们这些徭役的命运。

所以你们该怎么样啊?嗳,答对了,边城人民面对外敌,要奋起抗勇。

白牌军户的队伍,是要一路上感受思想学习。走慢了,谁病了,官兵会打骂他们说,你们还不乐意当我们这里的军户?你们想成为这里的人,吃我们当地人纳税的粮、住我们纳税人交银盖的房,给我们种地干活怎么了?

不奉献一生,你们对得起我们开城门接纳你们吗?我们凭什么接纳你们这些白吃白喝的。

枣红队伍还好,毕竟算作当地百姓了。但枣红队伍管理人员少,而被管人数又众多。他们目的地更是散的不得了。幽州城下的农村会扔下一批人,下一个城池勋阳城农村会扔下一批,均州城,等等,反正走哪给扔哪一批。

宋福生他们的领队姓滕,滕头也终于发号时令道:“来来来,大伙都起身了,咱们也出发了。”

第一站,先去大户人家设立的粥场。

他们这行人,随行官兵总共十二人,一个个都很好说话。

其中有个小兵告诉宋福生他们这伙人道:“那里虽叫粥场,但是大户人家给咱们老乡们准备的不止是粥。”

等等,老乡,你听听这称呼,直接拿他们当自己人。

“所以,一会儿到了那,多吃些喝些,吃不了拿些馒头放身上备着,别全指望在路上的候馆买,官路上设的店,卖什么都贵。还有,那些大户人家也给施些衣服,你们赶紧多挑些厚实的衣裳换上,尤其是小娃子,弄暖和些,别舍不下脸讨要,免得路上受罪。”

宋福生、宋茯苓,爷俩一起心想:官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你想多了。你是不是拿我们这伙人当成是前面走的那几家呢,我们没啥舍不下脸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两更合一(三更,为月票750+)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二章两更合一马老太问掌柜的,有没有花椒,能不能给点儿?

掌柜的停下手里算盘,翻着白眼说,自从你们进城了,你知道我们花椒涨到多少银钱?

马老太问,那能给点儿姜吗?给娃子们煮点姜汤水驱驱寒。

掌柜的说,自从你们进城了,别说米面了,就只姜,你知道姜涨到多少银钱?

马老太在心里狠狠剜他一眼,实在忍不住了道:

“掌柜的,你当俺们乐意吗?俺们村在十里八乡都是人口最多的村,全村一百多户人家,就剩这十几户了,那些人,生死不知。

就俺们,你也瞧见了,老的老,少的少。

你当俺们乐意涨钱吗?就你们这,恨不得烧根柴火都收银钱,俺们也没地方哭啊,买头疼脑热一个小瓶子药丸,里头拢共也没有几颗,收俺们六两,六两啊,怎不直接吃俺们肉喝俺们血得了呢。”

这话说完,俩人隔着收银台对着静默。

掌柜的叹口气,率先打破沉默,指了指后堂不是好气道:“就说我说的,让你白用,唉,自个儿煮去!”

“嗳嗳,”马老太立即双手合十拜了又拜:“谢谢,谢谢掌柜的了。”

一碗接一碗的姜汤,端进了两个房间,端进了柴房、端进了马圈。

碗里的汤,有的根本就看不到姜末,只是借借味儿。

好几家媳妇负责收碗,催促着让赶紧喝,因为她们借用人家的碗,还得负责给人家刷干净。

马老太拿着两个姜根回了房,翘着脚尖踩地面,怕踩到几个孙子的手脚。一个姜根给了大郎他们,让他们几个男人都搓搓脚。

手拿另一个姜根,抱着宋茯苓的脚丫给搓。

“哎呀,奶,不行了。”

“忍忍。”

“不是,忍不了,更痒了,哈哈哈。”

“你别净事儿,总傻笑么,人家旁边那屋有人住。”

宋茯苓咬住背头忍着,马老太给小孙女搓完脚,又拽过宋金宝的脚丫子接着搓。

钱佩英看了眼怀里的米寿,“米寿手脚痒不痒?”

米寿略显蔫头耷脑,一看就是困了:“米寿没有被冻到,姑母痒不痒?姑母搓。”

钱佩英用热毛巾给钱米寿擦脸,擦完晃悠着米寿的小身体说:“睡吧,睡吧。”

等宋金宝的脚心被搓完,姜根基本上也没什么姜汁了,那马老太也当宝似的,递给宋银凤。

宋银凤瞅眼桃花,没先给自己女儿。心想,二弟和二弟妹都在柴房呢,越是二弟他们不在,越不能亏待人家孩子。她跪坐在地上,拽过踏上的大丫脚给搓了起来。

要说虽然在北方,但是现在的月份还不至于冷到冻成这样,也就一早一晚温差大而已。

是之前天气极其暖和那阵,然后走着走着忽然乍寒,迎风走,风都刮脸,一冷一热受不了造成的。

宋茯苓翻包,找出古代的面油。之前连水也没有,再说逃荒的孩子何谈洗脸,没资格洗脸,面油也就没怎么用。

现在拿了出来,她一手咔咔挠着头皮,一手抹出些面油往脚上擦,然后用曾经扎窟窿眼洗头发的黑塑料袋包住脚。又递给钱佩英。

钱佩英也抹了些,还给米寿的小脸擦了点。娃啊,颧骨都是红的,被吹的皱皱的。娃还问,姑母,给抹的么,怎擦完脸疼。能不疼吗?干吧的。

钱佩英抹完又递给宋银凤,宋银凤紧着摆手说不要。

“大姐,我没啥精神头了,别一给你什么,你就总推让,你也累,我也累。

快点儿,像我们娘俩似的,给桃花、给大丫二丫,还有那几个小子都擦一擦。

明早记得也擦些,这东西就放在桌上。咱们啊,现在也不用造的不是人样了,有官家管,道上没人抢,能缓解一点是一点吧。”

宋银凤听完这番话,偷瞄三弟妹好几眼脸色,这才接了过来。那也没让桃花他们擦脚,只让抹些油擦在脸上和手上。

大郎他们几个小伙子,躺在地上很抗拒,更是啥都不擦,一喊直翻身躲,哪有男的擦这东西的。

宋茯苓坐在床上,挠头发挠的不耐烦了,干脆两手一起上,咔咔咔给自己挠成了疯子。

二丫在踏上翻个身:“胖丫,你别挠了,你一挠我也想挠,浑身痒。”

钱佩英也拍了下闺女的膝盖,让轻点挠,再挠出血了。不用猜就知道,一准长虱子了。应该说,这里谁没长?都长虱子了。

宋茯苓顶着一脑袋蜂窝头,就这形象拿着面油蹑手蹑脚来到马老太床边。只这么一会儿功夫,屋里还有人说话呢,马老太竟然睡着了,可见得多累。

宋茯苓抱着她奶的脚,小手抹着面油,怕吵醒她奶,小心翼翼往上擦,擦完拿块布给裹上。

田老太太侧身躺着,回眸看了一眼,心下感慨。

宋银凤瞅了眼桃花、瞅了眼大丫二丫,她终于明白老娘为啥一路偏疼胖丫了。

要说以前也疼胖丫吧,但她当亲闺女的说句实在话,总感觉老娘是冲三弟和胖丫有个好姥爷之类的。就这回,这一路可真是不一样。

那祖孙俩从打嘴仗,到挎着胳膊一起走,一路上叽叽咕咕的,咱也不晓得一老一少在说么。缺水那一阵,都没挡住老娘和胖丫经常说私房话。

此时,宋福生从宋里正那个房间出来了,不止给大哥在这屋重新包扎完了,也查看一番其他人的伤口。

一句话总结大伙伤势,命贱的人啊,真的好养活。四壮一天天神叨的,还别说,火烙过的止血效果比他吃消炎药的还好,人家都已经开始长新肉芽了。

宋福生让大哥回房间,他打算去柴房和马圈转一圈,看看大伙都怎么样了,要不然不放心。不能指望里正,阿爷岁数大,已经迷瞪过去了。

到了柴房,宋福生问,都洗没洗啊?趁着有热乎水泡泡手脚。被子够不够铺啊?不够不行他去和掌柜的商量下,借几条被,大不了明早走之前,咱勤快些给人换洗了。

王婆子躺在地上,她离灶坑挺近的,作为代表摆手回话:“福生外甥快回去歇着,不用惦记,这都挺好,俺们都挺好。”没错,外甥,王婆子已决定从马老太那论亲属关系,她和马老太往后就是姐妹,彻底当“母族”了。

宋福生巡视了一圈就觉得人少,等到了马圈,一下子就察觉到,这人也太少了。

“人呢,去哪了?”

牛掌柜回道:“姑爷,高屠户花的银钱,在跑堂的手里买了些板子,带人去给三台手推车做车厢去了。人家掌柜的说,叮咣的,不让在这院里凿,他们就拉着车带着板子,都去官道上干活去了。”

且还告诉宋福生:“铁头那几个小子,还研究要自个儿做木炭呢,怕咱们路上不够用。”

宋福生皱眉,胡闹。烧木炭一烧就七八个小时,这一宿不用睡了,明天还得赶路。

等他赶到官道上看到铁头他们时,松了口气,真怕这些人去挖坑包。

铁头还不乐意了:“三叔,这就是不如在山上方便。柴火也不让随便用,木头就更是了,怎么烧碳啊。”

宋福生没搭理他。

高屠户笑得自豪,指着新做出来的两台车厢:“是不是凿的挺密实?不透风,不信你把手伸进去感受感受。这样娃子们在里头也能暖和些,炭盆子火也不用一刮乱飞呛人咳嗽。就是咱得在前面拉车,我套绳子了,你瞅瞅,到时候挑几个身大力不亏的拉车。”

郭老大笑道:“我就能拉,这回咱有了车厢了,也免得像员外爷那样的好心人惦记。人家总惦记咱们会把娃子们冻到。看咱大伙那眼神啊,就好像咱们多惨似的。明个再让他们瞅瞅,咱大伙做的也不比他们买的差嘛。”

另几个汉子累的一脑袋汗,也跟着附和:“就是,明个给他们瞅瞅。”

就在这时,宋福生眯眼看到不远处,滕头过官道往他们所在的客栈方向走了,一看就是特意来找他们,有话要说。

他又回身看了眼这些不睡觉、给娃子们制车厢的汉子们。

“干完早点回去,”留下这句话,宋福生就大踏步回了客栈。

才走进客栈,眼神搭到滕头的影子,就一边对滕头笑着抱拳一边对掌柜的道:“拿壶酒来,再来两叠小菜。”

前庭里,二十几张空桌,宋福生和滕头坐在靠窗的位置。

酒液倒向酒盅,发出声响。

宋福生举杯:“滕头,其实我刚才就想过去找你了,一直忙忙活活的,又怕这个时辰去,你已休息,本想明早和你聊聊。”

滕头喉咙动了动,桌下的手也攥了攥拳。眼前这人,看人太透亮,活的越明白,他越有些不好意思启齿。

可那些家,到了客栈,除了那位员外爷,家家都找他们,同僚和手下也纷纷赞同把这伙人扔下,他们先行。

宋福生看着滕头表情,再次倒酒,主动挑破话题。

他说滕头,能否告诉我怎么到达目的地,一路怎么走,中间经过哪些城镇,需要什么手续,要是需要通城文书,你能否给我留下,咱能否分开走。

与人方便,于己方便,手推车跟着队伍,我们很吃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四更大章(为泡_沫打赏万币+)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三章四更大章滕头深吸口气,干掉了杯中酒。

随后从怀里掏出几张纸。

有两张纸是通城文书,从这里到达奉天城,共经过两城池七县镇,两城池分别是均州城和勋阳城。

每到城门前就要掏出来这两张纸,让守城官戳上印,缺一个印到达奉天城都是麻烦,那里是天子脚下,管的极严。

滕头和宋福生头对头,比划着他给画的简易路线图,细细嘱咐着:

看到没?这是均州城的施粥地点,从城门这里进去,一路直行,然后到达这个十字道口左拐。

这是勋阳城的施粥地,也是从城门进去,一直走,有小的交叉道口不用拐,直瞧到有个门面大的打铁铺,叫吴记,从这里拐,直走,就能看到了。

只有两个城池有设这种施恩点,七县镇是没有的。

滕头又指着两城七县镇的出城路线图,问这些你看的懂吧?

宋福生点了下头。

滕头瞅着宋福生不放心地嘱咐道:

“你们人多,手推车也多,而且还都穿成这样。

记住,尽量进入城镇后,只去我给你画的施粥点,别的地方最好别去。没有我们这样的人跟着你们,你们很容易被当地的官差截住盘问、甚至带走,会很麻烦。

所以,缺什么东西,补给,都尽量在客栈,哪怕多花银钱,也别去人家那集市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宋福生心想,不就是说,我们一个个造的像盲流子似的,人数还多,即便不把我们当土匪地痞截住,也得嫌我们影响市容嘛。

滕头用手指敲了敲桌子,思考一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对了,像你今夜投宿的客栈,不知你有仔细瞧过没?

幌子上有个朝廷的标志,你就找带这种标识的客栈投宿。刚怎么和这个掌柜的说,到别的地方就怎么谈。

一般几十里、最远五十里,就会有这种幌子上有标识的、商和农等三家客栈。”

宋福生点头,商农就不提了,幌子有标识就属于政府招待所呗。

“商人投宿的客栈,还有一个作用,他们能存货、帮你运货。当然了,你们大概也用不上。”

宋福生赞同,他们确实用不上,他们就人值钱,值得运一运。

滕头看了眼外面的天,也没啥嘱咐的了,站起身:

“我到了那,会和奉天城负责安置你们的沈主事说,你们会晚到几天,你见到他就提我滕头,这点,不用担心,你们也不用太着急赶路。

至于你们这伙人最后去那,我这上面写的是,建议:葭县。

不过讲句实在的,你们能不能分到这个县下面的村,还真不好说。而且你们人数又多,能不能分到一起,也是不好说的。

虽徐主事嘱咐过我,但是他和我也明白,这事就不归我们管了,我们到达奉天城不能入城,直接就把你们交给当地的官差算完事。是由当地沈主事安排。

还好,沈主事和徐主事曾是同窗,甭管你们晚几天,他都能等,这点面子是能给的,就是你们这伙人能不能在一起……”

滕头皱着眉嘀咕,略显磨叽,翻来覆去的意思是,反正他是一定会和沈主事提徐主事拜托照顾你们的事,能不能卖面子吧,就得看别人了。

宋福生站起身,“滕头,大恩不言谢。下一次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再见,但下一次见面,绝不是这清酒和寒酸的两碟小菜招待。”

滕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就这,还大恩呢?

宋福生豁达一笑,他说,大恩。

得亏是您来告诉我们分开走,又事无巨细嘱咐,换作别人,呵呵。

想必,您是抢了报信的这个活吧?要不然,就凭我们这些人,过来个小兵通知一声就够用。

还有这几十里地,一路上,您也多有照顾。您和徐主事,是我们这伙人的恩人。

宋福生不这样讲,滕头还不是很愧疚,如此理解,他突然抱拳道:“子帧兄弟,我……”

宋福生摆手,不让多言。

其实他是真的理解,换咱咱也不干啊,都不用古代交通不发达,就现代,火车晚点、飞机飞不上天,那都是天气等不可抗力的原因呢,还有很多乘客不理解,不愿意等。

更何况是这里了,一路上天寒,家家又花了那么多银两买拉脚的牲口就为了速度快些,大多数的人家还有受伤的人,谁不想早点到早点安定下来,不愿意带他们这伙拖后腿的。

至于六两银子,嗨,不提也罢。难怪他们这队伍头领小兵都态度好的不得了,比那枣红队的强百套,钱花到位了,就当多花的银子买服务嘛。也怪他们这普通人,误闯了vip贵宾队。

而且这事,也不是怪滕头一个人的事,每个人立场不同,屁股决定脑袋。同事都要灰色收入,他要是格格不入,别看是领头,早晚也是被人穿小鞋。再说人家当小官的也得生活啊,来回一跑就半个月,现代都制止不了这种事呢。

“子帧兄弟,老哥哥托大一回,就叫你弟了,下次会面,哥哥等着你的好菜好酒!”

“好,滕哥,一言为定。”

送走了滕头,宋福生秉着别浪费,正要去叫在官道上傻干活的高屠户他们,让他们过来喝一盅暖暖身,客栈又硬来一位客。

员外爷露面了,他喝着剩下的酒,拍着宋福生的肩膀说,人离乡贱啊,人离乡贱。

说白了,老爷子就是在感慨,到了人家地盘,胳膊拧不过大腿,且得重建家园。

酒喝得差不多了,员外爷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金疮药,十两,”说完和宋福生呵呵的对视笑,像是在笑他们这帮冤大头,也是够招笑:“来,后生,拿着。”

死活非要送给宋福生,说明天就要分开走了,没啥能给老乡们的,就这个吧。另外又告诉道,老朽大概齐是能被分到奉天城下的云中县,具体哪个村不知,不过老朽希望,将来啊,咱们能再见面,一定要再见面。

宋福生说:“老爷子,云中县,我记下了,等我们落定,有机会我定去寻您。”

得了这句话,这位曾经的员外爷也走了。

这天晚上,当宋福生回到房间时,屋里全是呼噜声,他躺在地上铺的褥子上,两手枕在脑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他都能想象得到,明天一早,高屠户他们那些忙到半夜做车厢的人,当听到人家嫌弃他们,已经先走了,车厢没地方显摆了,脸上的表情。

也似能听到宋里正失望地叹息。阿爷还嘱咐过大伙,那些人都是好心人,咱们有把子力气,要是人家有需要,咱们得伸手帮忙。

以及女人们又感觉前途茫茫,慌了的表情。

果不其然,第二天清晨,当大伙听说被扔下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蹲地上那小表情,让人瞧着心酸。

气氛太失落了。

宋福生笑了:“来,出发前,咱们开个会。今个儿,我给大伙讲两个书上告诉的真事,跟咱们很像啊。”

等大伙都抬头看他了,他才大声讲述道:“话说,有个叫韩大壮的小子,他从小家境极其贫寒,向人讨食,曾为口吃的,不饿死,钻过屠夫的胯下。”

高屠户嫌弃道:“哪个屠夫这么不是东西啊。”

“就他为口吃的钻过胯下这事,后来即使很厉害了也总被人拿出来说,被人嘲笑,骂他穷……当别人睡懒觉、过大年歇息的时候,他起早贪黑努力练习剑法……后被力荐,受王中用,拜大将军衔,领军数千,短短一年内,靠着他自身学过的那些,屡立奇功、造就千秋美谈。后人纷纷赞他国士无双!”

宋茯苓和钱佩英对视:她爹给韩信的故事、卧薪尝胆的故事,讲个稀碎。能讲稀碎又和面似的沾在一起聊,这本事也真是,不是谁都有的。你听听,还忽悠呢,给她忽悠的都想挺胸昂头向前走。

“所以说,这个故事说明了什么?说明,打铁还须自身硬,就咱自己,就你们这些小子,”宋福生哐哐砸了两下自己的胸膛,又一一指向高铁头大郎二郎他们:

“谁说不能逆天改命!谁说我们就永远是穷命,就永远会被别人嫌弃!即便眼下,咱们大伙什么也没有,但我要你们记着,人在,就什么都能挣到!自己走咋啦?自己走咋啦!”

高铁头把包袱一甩,两眼喊得通红:“三叔说得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大郎:“我们还不愿意带他们呐,我们自己也一样。”

“本来咱就自己走的。”

“走!谁离开谁还能不活了是咋。”马老太很突兀地喊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二更大章(求月票!)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三十五章二更大章望着这一排小娃,看到他们一个个拱起小拳头又拜谢又磕头,全都是瘦巴巴的模样,管家、管事婆子,丫鬟小厮们,看心酸了一众人。

“来,剩下的干粮都给你们带着,不管后面还有没有难民了。”

“对,都装上,装上,有没有兜啊?给拿两个包袱皮装,把这热粥热汤也用桶给装上带走。”

宋金宝凑上前怯懦道:“不要桶,用水囊竹筒成不?爹会推不动。”

“好,是个懂事的娃子,”一位年长的管事立即喊道,“那伙人都过来,都来我们府上棚子这,排号,打粥了,拿上你们的水囊竹筒。”

钱米寿扭着小手仰头看宋福生:“姑父。”

“钱串子,得赏银了没?”

钱米寿低落道:“没有。”

“哎呀,出师不利啊出师不利,这里剩的都是管家婆子类,做不了什么主,贵人们这个点都吃饭去了,失策。”

钱佩英推了下宋福生,“你有没有正行,还失策,”骂完宋福生这才一把抱起钱米寿,边抱着摸娃的脸和手凉不凉,边往前小步走着教道:

“米寿,咱收了人家东西,给人念拜年磕是为感谢。

人家凭啥白给咱啊对不对?

咱拿了,没什么可给人家的,就要说声谢谢,可不是让咱贪心缺啥就管人要啥的,那样不对。

咱们大家伙啊,现在有银钱也不能买,不让乱溜达,情况摆在这是没办法。可你要记住,等咱将来落定,不能再手心向上管人要了,那样不对。”

“好,姑母,米寿晓得了。”

钱佩英摸了摸娃的头:“真乖,米寿还要记得这些人的好,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等将来长大了,你好好念书,长了本事,不求你去回报这些好心人,但最起码也要像那些人一样,遇到有困难的人,你也要伸把手。”

“好,姑母,米寿记得了,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嗳呦,你可真聪明,比你姐还聪明,念一遍就记住了?”

“恩,哈哈,不知明个能不能忘。”

在钱佩英教孩子的时候,不远处站着两位维持秩序的官兵,这两位官兵基本上听个差不多,俩严肃人,嘴角愣是带出了笑容。

他们俩人的任务是,以防难民冲撞贵人哄抢,但一般能来这个施粥点的大红牌难民很少那样,所以他们俩重中之重的任务就是,看到大伙吃完喝完了,就赶紧喝令让离开,不让停留。

可今个,这俩官兵在听了钱佩英柔声细语教导孩子后,只觉得就别喝令了吧?

你看人家虽然穿的破,但是听话听音,一听就知道人家非常讲道理,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们好好说话也能把秩序维持好。

其中一位官兵走上前来,对年纪最大的宋里正道:

“老人家,得离开了,快些出城,不要停留。城里有巡逻,别盘查到你们,以免有麻烦。更有宵禁,城门到了时辰会关的,别到时候给你们关在里头,明天出城,出城官看你们滞留一宿也是个说不清的。还望速速离去,也尽早赶路寻客栈落脚。”

“好,好,放心吧官爷,吃饱喝足已很感恩,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谢谢你了。”

宋里正客套完就挥手叫大伙“走啦走啦”,集合完,他特意停下脚步,一把年纪了,回身对这些施粥府上的管事们抱拳鞠躬一番。

出城门,卡戳印,这就说明彻底离开他们途经的第一个大城池均州城了,也没怎么瞧着热闹。

这回宋福财再上前和官爷沟通,除了控制不住自己回头看眼三弟,得靠看三弟给自己勇气,说话已经不磕巴了。

宋福生对他二哥说:“二哥,下一个城,你上。”

“我我我我可不中,让让大哥。”

“哪有不中的人?不中多锻炼就中用了。”

宋福生能理解这些古代人骨子里怕当官的想法,很抗拒和官爷打交道,但他认为不能这样,最起码一个个要给他做到能正常沟通吧。

别看见人说话就往旁边一蹲,眼睛不转轴盯着地,就像地上有钱似的,连头都不敢抬。一在熟人面前就又能说又能笑、又能打媳妇骂孩子的,有本事得往外面使劲。大老爷们得大方的,对不对?

贪黑赶路,离开均州城,大概又走了三十多里路,手推车一台台停下。

这回宋福生特意从钱米寿开始,选了几个五岁往上,十四往下的孩子,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客栈。

他要让这些还来得及念书的娃娃们,亲身感受一下读书人和不是读书人的区别。

才一推开门,小二正好在扫地,挥着拖把就冲他们呵道:“去去去,讨饭怎么讨到这来了!哪来的啊你们!”

吓得钱米寿嗖的一下就钻到了宋福生的裆部,然后屋里热,钱米寿一仰头就闻到了,捏鼻子:姑父裤、裆这是什么味儿啊?

宋福生两手齐上阵,一把扯住几个转身要跑的孩子,又给钱米寿的小脑袋从大腿这拽了出来,然后才拱手告诉小二,说他来投宿,是曾参与科举的童生。

小二惊讶地瞪圆眼睛,愣了几秒才招呼道:“宋童生,里面请。”又赶紧喊,掌柜的,有童生来投宿。

宋福生当着几个懵懂孩童的面,出示他的私印和考学的保举书,还有曾经他们县衙门授予他当教书员的证明以及大红牌。

掌柜的立刻说,小二见识浅薄,刚冒犯了宋童生,望海涵。

宋福生立即一副理解理解,掌柜的你要说海涵不如来点实际的,能不能免费提供柴房马圈,我们睡那就好,不要紧。

掌柜的心想:我要紧啊。合着你们不想花钱,蹭宿来了是吧?那不行。

宋福生退而求其次:那大通铺多少钱啊?我们能不能把你大通铺包了,你给便宜些,你看看,逃难来的,别说童生了,就是举人老爷摊上这事,也得羞也羞也,望你理解。

一套该谈的谈完,宋福生用手扒拉下郭老大的儿子,拍那小子后脑勺一下:“去,喊大家伙进来。”

郭老大家的儿子跑出客栈,第一句话不是喊大伙进来,而是喊:“爹,三叔是童生!三叔好厉害啊!”

那嗓门亮的。

宋福生立马尴尬了一下,向掌柜的小声打听,咱们这客栈房满了没?住的读书人挺多吧?

这晚投宿,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因为人多啊,人挤人,有起夜的都得小心翼翼躲着别踩到人,所以光顾着躲人,也不知是谁放的竹筒,竹筒有水就给碰洒了,水洒在了宋福生脱下的破棉袄上。

得亏通关文书和他童生文书类,全部放在书包里,有需要再拿出来。

但是滕头给画的地图,由于得总拿出来看,就随身放在破棉袄里了,这可坏菜了,纸张湿了。

点油灯,宋福生紧急扒拉醒女儿:“闺女啊闺女,快醒醒。”

宋茯苓在好几双焦急眼神的注视下,迷瞪的坐起身揉眼睛。

“闺女,你不是看过这地图吗?”

宋茯苓打个哈欠:“啊。”

“你能不能给原样画出来。”

“啥?!”

宋茯苓坐在前庭的桌前,笔纸已经摆好了,她又开始抓头发了,两手给自己抓的跟疯子似的,咔咔挠,困得也迷瞪的。

马老太一脸愁容:“你瞅瞅,你瞅瞅她那样,像是能画出来的样吗?不是,三儿,你看的次数不比胖丫多啊?你就不能给原样画出来?”

宋福生说,他没那本事,那图本来就画的乱七八糟,但是他闺女,搞不好能复原。

这不胡扯呢嘛,马老太还没等吐槽,她小孙女就开始动笔了。

只看那画的啊,一条条跟小虫子似的,一边画还一边嘀嘀咕咕的:“这个应在标在这,那个嘛,恩,爹,勋阳怎么写,算了,我给你画个圈吧……”

宋里正、高屠户、郭家等等已被吵醒的代表:我天老爷,不愧是宋福生生的,这脑袋也太好使了叭。

马老太心想:不得不承认,胖丫随她姥爷家人,唉。

宋福生大松一口气:闹呢,他闺女,小学霸。

第一百四十章 二更大章(求月票!)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四十章二更大章宋茯苓抿了抿唇,憋回嘴边话。

她打算敲一会儿松子,胳膊累到不行时,她就去捡松树塔。

然后把松树塔偷摸扔进空间里一些。

就刚才,她挖蘑菇那阵,已经偷偷地运作了四朵大的松茸,挖完就给扔空间里了。

不过,那时候她想的是留着吃,毕竟她也想美容保健嘛。

现在,算了,她奶一开口她就心酸,唉,不如卖了换馒头换肉吃来的实在。

宋里正大儿媳刚才也听到宋茯苓和马老太的对话了,对话里那小账给算的明明白白,所以她冲宋茯苓喊道:“胖丫呀,你脑袋瓜好使,你给大奶算算,我这敲七袋子了能得多少银钱啊?”

一袋子,孩子们能捡回一百多斤的松树塔,拖拽着给硬拉到女人们面前,让女人们敲。

十斤松树塔大概能打出一斤松子,十比一的比例,一斤松子就算70文,再去掉路上捂的潮的霉的扔掉的。

那一袋子一百多斤松树塔,大约就能打出十斤多松子呗,七袋子产出七十多斤纯松子呗:“大奶,你差不多快挣五两银了。”

“嗳呦,胖丫可真会说话,还整句是我挣的。哈哈,你大奶我啊,打小也没挣过这些银子。不行,敲,接着敲,挣它个三十两五十两的。”

王婆子:“胖丫呀,你给王姥姥也算算。”

“王姥姥,你挣了差不多三两二钱银子啦。”

“俺才这么点儿?不能够啊,我可比你奶能干。”

“胖丫,你给二婶子算算。”

“胖丫,我这些,你给三大娘算算。”

“胖丫呀,算算……”

胖丫宋茯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算了三十多个人的帐,你几银她几银。

她一点没嫌烦,还乐在其中。

因为她发现,敲出多少松子摆在那,哪怕就是敲出几千斤的量,它也就是个松子。她要是给大伙算出银钱,那摆在旁边的松子,瞬间在这些妇女们眼中就银光闪闪是大宝贝了。

你看看一个个那棒子挥了,敲的那个有节奏,换算完银钱立马干劲十足。

郭老大媳妇喊道:“胖丫,你给大娘也算算,你别瞅我跟前儿的,我空袋子拿走又去装了。拢共吧、我想想拢共?哎呀,我都忘了打几袋子了,给拽走了,这赶明怎么和爷们显摆啊?”

一帮妇女哈哈地笑了起来,就是笑,手上干活的动作也舍不得停下。

王婆子小儿媳站起身,一脸急不可耐:“嗳?你们谁,谁去撒尿?”

“我去。”

“我也跟你去吧,半晌没去了。”

王婆子嫌弃小儿媳,和马老太一边敲着松子一边嘀咕着:“脚底板凉了是怎地,咱也不道。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尿三回了,一干活就屎尿多。”

宋茯苓在旁边听着:“……”

她望了一眼去上厕所的几人背影,那几人上厕所都急匆匆的。讲句公道话,其实王婆子小儿媳已经很能干了,怎么还能挑儿媳的毛病。

不,准确地讲,是这里的人都能干,就没有一个偷懒的。

一个个的,不把自个儿憋个差不多,根本就不动地方,就坐在那一直敲。直敲到憋无可憋了,再憋就要尿裤子,才舍得站起身去抽空上厕所。

此时王婆子小儿媳被几个妇女挡着,蹲下身解决的时候还打个哆嗦,可见真是憋到不行。

至于去哪上,躲在大树后就尿呗。

用东西遮挡?有取东西遮的时间都解决完了,费那个事。再说有人陪着一起,就让同伴往两边一站,这就算遮住了。

可那些大老爷们都在树上,他们在高处,不怕人家瞧见?

王婆子小儿媳:那些人哪有空瞧她啊。

可见,王婆子小儿媳已经不是当初的王婆子小儿媳了。

当初,她看见宋福生冷不丁脱光膀子吓得嗷嗷叫唤,给宋福生还吓一跳。

逃荒、野外生存,锻炼人啊。

“娘,我饿了。”

女人骂道:“忍着。”

“娘,我是真饿了,腿软,肚子咕咕叫。”小孩子们纷纷发出抗议。

“你又不是没饿过,没事儿,饿过劲就好了。”

宋茯苓也饿,饿的心发慌,可她仍在坚持,主要是和岁数大的宋里正比,用钱佩英鼓励的原话就是:没脸不坚持。

宋里正的大孙子累的汗流浃背,从树上下来时衣服都湿透了,要拽起宋里正:“爷爷,咱快起来,咱不捡了。”

“捡,这都是银钱。”

“您都要蹲不住了,您这腰?”

“我用爬的,你别废话,滚边去。”

爬,地上有虫子,已经大晚上的了,看不太清楚且地上也潮湿。

宋福生今个儿爬了七棵树也累够呛,下树时腿一软,一屁蹲就坐地上了,撸了把脸上的热汗,呼哧带喘道:“去,去个明白人算算,咱们打多少了?差不多得了。”

明白人?妇女们立刻举荐:“胖丫呀,快过来给算算。”

宋茯苓带小跑过来,天黑了,只能估摸算出大概数:“爹,差不多千斤的松子了,今日只敲松树塔就敲了上万斤以上,我娘累得腰直不起,我奶敲的胳膊都肿了,大伙累够呛。再说,再多了咱也运不回去啊。”

宋里正不赞同道:“怎的运不回去?一人推二百斤,咱这么多手推车呐。”

爬下树的汉子们一听,有的才站起身,腿差点又一软坐地上。

“可?”宋茯苓被顶的一噎:“太爷爷,也要考虑眼下都什么时辰了,咱们赶回客栈还需要走几十里地,拿火把照亮也看不太清,咱别哪下子没注意,再给林子点着了。”

高屠户忽然问道:“嗳?你们有听到狼叫唤吗?”

“哪有空注意那个。”

“那现在什么时辰了?咱还得过坟圈子呐。”

啊,对,他们竟然忙到忘了挨着坟圈子了,满脑子就是挣钱挣钱。

宋福生缓口气缓个差不多,用棉袄擦了把脸,浑身汗站起身道:

“走走走,不能呆了,晚上林子不安全,等半夜到了客栈再研究。看看把家伙什塞吧塞吧扔吧扔吧,还能倒出几台空推车。实在不中,就这些吧,咱也别贪心。咱们得考虑自身情况,也得考虑能不能卖出去。”

一个又一个汉子背起一袋子又一袋子的松子,手上拿着各种家伙什,妇女们甭管岁数大小全都背起了筐,筐里装的是满满的松子。

宋茯苓身后也背个大筐,她筐里装的全是蘑菇。

筐底最下面装的是小孩子们采的普通蘑菇,没多少,毕竟这季节蘑菇已经没什么了,筐中间摆放的有四五斤是四壮给她的蘑菇。

四壮给她的蘑菇很特别,有的都晒干了。

而且那蘑菇散发的味道很香,很香很香,她妈说,这蘑菇长的像牛肝菌但绝对不是牛肝菌。

问四壮,你一直在树上,你哪得来的?四壮就指指树顶方向,是树杈间晾晒的,他就爬那些树的时候,顺手收集都给拿了下来。

而宋茯苓背的蘑菇筐最上面,小心摆放的才是松茸,还用树叶给覆盖好了,怕给蘑菇弄坏。

所有人身上手上都拎着东西,自然就不能抱小孩子。

钱米寿过坟圈子的时候,吓的小手冰凉。

郭老大的小儿子也吓得瞪圆了眼睛,着急想攥住大人的手,可他爹的手拿着东西呢,他在路过其中一个坟包时,有只大耗子又从坟包蹿了出来,可给娃吓坏了。

给娃吓的当即一个回头掏,本意是想回手掏住他爹的裤子攥住,但是,他爹早先裤子开裆了,他紧紧攥住了他爹的某个部位。

“啊!!”郭老大疼的呀,惊叫声带着回音。

惊得正躲在林子里观察的小松鼠,也打了个机灵:这些人终于走了,土匪呀,不仅走,还带走了它悉心挑选的蘑菇,呜呜呜。

后半夜得一点多钟了,客栈掌柜披着衣裳傻眼地瞪着宋福生。

“你怎么又回来了?”

“先别说这个了,掌柜的,拜托,给我们大伙先端些热水喝喝,再给整些干粮垫垫饥,大伙都又冷又饿。”

小二在旁边抢话问道:“干粮不是你们自个蒸吗?”

“这回你们蒸。四文就四文吧,我们不行,没劲儿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三更(为青衣浅淡打赏万币+)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四十三章三更第一站先到的是广源店。

广源店掌柜的,一边看这些像要饭花子的孩子们尝松子,一边听小武这样那样一顿说。

啊,是逃荒的啊,南面受灾、南面城破,听行脚的客人们讲过,目前这话题是他们店里最热闹的话题。唉,受苦受难的永远是像他们一样的小老百姓。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咱小老百姓其实在哪个王爷手底下讨生活,咱根本就不怎么关心。咱就关心能不能太平、别战乱、吃饱肚、有家住。

可怜了这些苦难人,吃不饱肚也没家住,弄些松子卖,一边赶路一边挣盘缠。

“丫头,和白掌柜一样,生的,70文一斤,成不?我店留三百斤。”

三百斤?宋茯苓将簸箕放下,意外坏了,双手合十谢了又谢,围在宋茯苓身边的小娃子们也跟着兴奋急了,还不忘宋茯苓对他们嘱咐,就是喊的声音不齐了些,稚童们嚷着:“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

掌柜的听到这一声声七嘴八舌的谢谢,笑了。

“掌柜的,我这就去给你取货。不过,丫头我厚脸皮,还有一事想烦请您。”

“你说。”

“我这簸箕里的,都是新炒好才出锅的,我想给每桌摆一点,有客人下来吃饭,坐在桌前自然就会尝尝,我们尝是不要银钱的。他们要是觉得香,就会问,我们再卖。总不能在您的店里大声吆喝,怕影响到你们,掌柜的行吗?”

“好,好,你放吧。”

宋茯苓欢喜的不行,又回头挑那个最大的七岁孩子给跑腿,嘱咐那孩子,去,回咱们住的客栈,去后堂找你桃花姐,让她们几个给送来三百斤松子。

小武嫌弃道:“算了,我跑趟腿吧,三百斤,你们背不动也没秤,取多取少都是麻烦,我给你张罗去。”

小武回到自家客栈,不仅给张罗了,又是拿店里的秤给帮忙称重量,又是帮背袋子,而且还把宋茯苓在广源店的主意告诉了白掌柜。

白掌柜频频颔首,对啊,他怎么就没想到。立马将二丫白送给他炒熟的松子端了来,每桌都摆些粒,且给收账台这摆了一小蝶。

正好有天字号客人要离开,奴仆已经将马牵了来。

客人给银钱的时候顺手拿走了几粒,没一会儿又返身回来:“恩,挺香,是下酒菜还是也卖啊?怎么卖的。”

白掌柜立刻给张罗开,用店里秤米面的秤砣,给这位询问的客官秤走三十斤。

又有客人下楼来,本意是想要些酒菜端上楼去,结果却和白掌柜边扒着松子边聊了起来。

客人说“啊,我晓得你说的那伙人,瞧见了,”

“有扰到您?对不住对不住了。”

客人摆手:“没,才开窗瞧见的,后院那堆着许多麻袋,麻袋上坐一围着棉被的孩子,我能注意不到吗?那孩子就是他们那伙人里的吧?”

这位客人提到的围棉被孩子是宋金宝。

宋金宝作为留守儿童里最大的男娃娃,因为像他这么大的,大人都给领林子里干活去了,他娘朱氏舍不得,就给他留下了。

所以宋金宝睡醒后,自始至终在后院守麻袋。宋茯苓怕给冻坏,就给围了条棉被。

白掌柜点头:

“这伙人一路逃荒过来,兜里没什么银钱,路上又没法挣钱,就去了咱们这出名的鬼打墙林子。

也不知是老天眷顾还是怎的,有幸回来了,也没有一个从树上掉下摔死的。

昨夜里后半宿才到,今儿天没亮又走了,又去了。

唉,估摸也是没办法了。眼下就剩下这些娃子们守着,一部分娃子去前头客栈卖,一部分姑娘家在后堂炒食。”

客人站起身道:“给我留五十斤,走时提醒我。”

白掌柜赶紧谢谢一番。

“谢啥,咱们冬日里打牙祭,家里人多,吃什么不是吃,也当帮帮他们了。”

白掌柜千恩万谢一番,说您这是积德行善,目送客人回了楼上才看向门口:也不知那些娃们在别的客栈怎样,一定没想到,他这都连续开张了吧,这么一会儿卖八十斤了,也一定卖不过他吧?

白掌柜,这次您可猜错了。

广源店。

钱米寿站在饭桌前,笑弯了眼睛对贵人道:“香吧?是才炒的,热乎着。”

这孩子总有那个眼力,总能盯上有钱人。这是件很奇怪个事儿,尤其是这位商人穿的并没有很富贵,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

贵人点头:“还是开口的。”

“是开口的,姐姐说,我家的松子叫开口笑,吃了能笑口常开。”

软声稚语一出,听见的都跟着笑了。

“怎么卖的?”

“承您惠顾,九十文一斤。”

有客人说,你这有些贵啊。

钱米寿没空解释贵不贵,做事要专心,他就盯着这位贵人的眼睛看。

贵人倒是没嫌贵,“九十文,好吧,来一百斤,让跑堂的给我放后院,他知道放哪。”

钱米寿抱着拳头高兴道:“谢谢谢谢,姐姐,这里一百斤。”

宋茯苓眼睛一亮,随后寻找小武,好吧,小武是真的很不容易,正在后院帮广源店伙计存放那三百斤。

不行,她得亲自回去一趟,让姐姐们齐心合力往这里先拖来几百斤,也得嘱咐她们继续炒,有的客人要炒熟的。小娃子跑腿又慢,这里的客人有的吃完午饭就要赶路走了。

宋茯苓望了眼在店里的米寿他们,嘱咐了一声要乖,转身就急匆匆出了客栈。

广源店掌柜的看着宋茯苓跑走的背影,借着此时前庭也挺热闹,他一边招呼着客人们,一边给大伙口才很好地讲述道:“是伙逃荒的,不容易……”

然后一顿给介绍怎么怎么不容易,且代入了一下自己,假如他生活在那个被破城的王爷手下,他的儿女、老母、婆娘,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最后拱手对奉天城方向,还是燕王好啊,咱们大伙幸运呐。

这番话感慨完,刚才还嫌弃九十文太贵的商人们,再看看这些在卖松子的小孩子,想起自家的娃,“来,给我来五斤。”

“我三斤,正好没买啥,拿回去给娃吃。”

“是,开口的,娃吃着也不费事,那我十斤吧。”

“我二十斤。”

掌柜的帮忙收钱,用的也是店里秤粮米的秤砣。

钱米寿刚才寻到的那位贵人汉子,汉子想了想一拍腿:“算了,我就别一百斤了,二百斤。”

钱米寿挤开前方挡他路的小伙伴,急吼吼又凑到这位贵人前感谢,小脸都激动的红了:“粒粒好果香,松子保健康。祝大人贵人您福寿安康。”

记性极好,宋茯苓教的广告词,别的娃像熊瞎子掰苞米似的,只能记住半句,钱米寿不仅全能记住,还能自由发挥,管人家叫大人贵人,祝人家福寿安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两章合一(求月票!)

客栈楼梯处,旮旯那里是大伙包下的大通铺屋子,屋子窗户对着后院。

二百多人住的屋子,此时屋里竟然没有异味,全是清香的蘑菇味。

只看窗台里面和窗外平台上,晒得全是昨个采摘的蘑菇。

宋茯苓爬进炕里,跪坐在窗台边先嗅了嗅鼻子,顺着味道翻找出昨个四壮给她的蘑菇,就是四壮给的这些散发的味儿。

不过这里面有些已经是晒干的,不能动。

因为晒干能放的住,眼下得挑新鲜放不住的吃。

可宋茯苓奇怪的发现,新鲜的蘑菇里竟然有两瓣、三瓣甚至四瓣的,好好的一个蘑菇像被人掰过了似的。

宋茯苓哪知道是小松鼠爪子太小,给蘑菇举高高太费劲,就只能掰掉,一半一半搬到树上晒的原因。

她妈说认不出此类蘑是什么,奶说连见都没见过。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确实没毒,能吃,因为四壮吃了。

四壮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表达的意思的很清楚,在好几个树梢那见到这种正被晒的蘑菇,大概是太好奇,为人又很生猛,然后就直接咬了一口。

对,是的,是直接咬的。

咬完昨个后半夜回来,别人质疑这种香蘑菇别是有毒的,这也太香了,四壮又再次生猛的哐哐一顿捶胸口,意思是,他活的好好的,啥事没有。

恩,宋茯苓心想:她也没吃过,味道又这么清香,不舍得吃松茸,还不舍得吃它吗?她也要尝尝,就用这个炖小**。

用衣裳兜住,捡了些蘑菇出了房间,直奔后灶。

后灶里的姑娘们此刻是汗流浃背,大锅始终没熄灭,她们又是抱柴火、又是打井水泡松子,又是蒸,又得炒,来回送,忙的那叫一个脚打后脑勺。

尤其是听说胖丫妹子和白掌柜已经卖好多,她们连喝口水的时间也不舍得浪费,一直在忙活。

桃花用衣裳袖子蹭了把沾脸上的头发,脸上都是汗,头发也一绺一绺的,听宋茯苓说要吃干饭还要炖鸡吃,瞪圆了眼睛:“咱们怎么配吃肉?”

“这话说得,怎么吃肉还配不配呢,咱们怎么就不配。”

“可是?”

“别可是了,姐,快跟我去些人,拽袋子送货,那面等着呐,把炒熟的也都带上。

桃花姐,你就留下吧,你另有任务。一会儿掌柜的送杀好的鸡你给炖上,记得别像往常那样小鸡炖蘑菇,咱就一只鸡不够吃,一定要多添些汤,够咱们这些人汤泡饭。

然后锅边你再给贴些饼子,炖鸡得等会儿好好吃一顿,眼下没那个功夫大吃二喝,先卖松子。

过会儿,饼子也进味儿了,我就先给弟弟妹妹们叫回来,让他们吃些蘸菜汤的贴锅饼子垫吧垫吧。

你们是不知道。”

宋茯苓说到这,舀口水咕噜噜喝掉,用手背一抹嘴才继续道:

“他们很懂事儿,在人家客栈里卖松子,看见别人吃饭紧着咽口水,忍饿也不伸手要,而且很听话,记得我的嘱咐,特意看地面不瞅桌子。”

大丫没听进去弟妹们懂不懂事,她竟一心惦记炖鸡的银钱,这不胡闹吗?都要饭了,他们哪能为贪嘴祸害钱:“胖丫,你听我说,咱们?”

二丫抢话:“咱们就为口吃的花那么多银钱,不得挨揍啊?”

哎呀真磨叽,宋茯苓一摆手:“现在我是头,你们都得听我的,挨揍也我先上,跟我混,我必须让你们吃好喝好。”

说完,点兵点将,点了几个姑娘利落的就出了后灶,去拽松子袋子。

这趟宋金宝跟着,把吃奶劲儿都使上了,咬牙帮忙拽麻袋。没听胖丫姐说嘛,干完这票就开饭吃肉。

本不会这么费力,一个个却累得呼哧带喘。

是因为宋茯苓说了,别打扰客栈前庭,人家有客人正在吃饭,咱们拽麻袋呼噜噜过去,一层灰起来,人家还怎么吃?再说看着也不好看,白掌柜那人又心善,又得过来帮忙,咱不必要的就别麻烦人家,从后院进牲口的门那里出去。

从后院门出去意味着得绕一大圈,绕过整个客栈才能上官道。

姑娘们外加小小男子汉宋金宝很能干,胳膊手都没劲了,速度竟然还很快。

桃花感觉只一个错眼间,再去寻宋茯苓就没了人影,她跺了跺脚,怎么办?

她是会做饭,可她没炖过鸡啊,别说她,就是她娘一年到头也炖不上一回,家里养的鸡都得留着下蛋或者送去镇上卖。让她做,是不是有些太糟践好东西?她都不敢下手做了。

桃花期期艾艾的和送鸡的伙计商量,能不能给找师傅帮忙做?然后把宋茯苓让贴饼子让给多添汤的要求说了。

后厨大师傅过来帮忙时,将泡洗的蘑菇拿起来闻了闻:“哪来的?”

“昨个林子里捡的。”

“捡?”

“是捡的。”

大师傅翻着眼皮回忆,这蘑菇味道在哪闻过来着?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毕竟他这一生颠沛流离,给好多家打过工,人到老年才寻了目前的铁饭碗。

“你确定要用这个炖鸡?”

桃花微愣:“怎的了?”

师傅摇了摇头,或许不是在富贵人家见的呢,反正他又说不清,算了,“没什么,我这就给炖上,早饿了吧?你们呀,也是不容易,刚我们几个伙计还聊你们呢。”

与此同时,宋茯苓这面已经开始结账了。

广源店掌柜的,将他代卖的松子银钱一一交给宋茯苓,又将店里的订购的300斤松子银钱21两银递了过去。

宋茯苓带着这些孩子,给掌柜的、还有那些甭管买没买她松子的客人们,都一人又抓了一把炒熟的放在桌边。

在离开广源店时,又停点着头冲桌边坐着的那些客人感谢。她心里明白:九十文,没人讲价,大伙你三斤我五斤的买,有的顾客其实是可买可不买,这东西又不是必需品,这都是在变相地帮他们。

钱米寿也恋恋不舍的和他的贵人挥手,姐姐说,不能在这卖了,能买的已经都买了。

吉顺店。

这个店由于招待过好几拨枣红牌队伍,包括大红牌队伍,无论是掌柜的还是客人,也就不那么热情了。

主要是,见着第一批难民主动帮忙,见着第二批帮,第三第四,有讨要的多了就给同情心磨没了,当然了,最主要的也是帮不起了。

虽然这些个娃子们和那些主动过来讨要的不太一样,听听,小娃子们嘴里一溜词,听着都新鲜。

“天下松子难磕,我家松子用手剥。”

“健脑补脑,延年益寿。”

“食健身心,这叫食疗。”

蒜苗子补充:“九十文买了不吃亏,买了保你身体棒棒。”

吉顺店的掌柜的叹了口气。

宋茯苓也让弟弟妹妹们别喊广告了,没疗效。

对门口看守麻袋的郭家姐姐使了眼色,干脆让郭姐姐给娃子们带走,回去吃饼子。大家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要不是有银钱在当精神食粮,别说孩子们了,她都得饿瘫。

“看在老白的面儿上,我就留五十斤吧,给贵客预备着。唉,就只能这些。你们也别在店里卖了,我这里人多眼杂。”

五十斤就很好了,本以为掌柜的不会留,宋茯苓笑容满面点头。

宋茯苓自个儿将一百多斤的松子袋子背去吉顺店后院。

没人帮她了,娃子们和郭家姐姐走了,另几个姐姐和宋金宝送完货就回去了。

那头一堆活,宋金宝眼下不仅得看车,小小年纪得费劲给客栈劈柴,柴火用的太狠了,能劈一些是一些。

姐姐们也是如此,即便不炒松子,给人大缸水用没,也得回去打水挑水,给大缸水填满,别影响客栈使用。而小武早在午食就赶回了店里干活。

宋茯苓倒出一半松子,自个又用秤量,是今儿现学会的看秤,可以这么说,今天也是极其锻炼她。

将松子按照人伙计吩咐,摆好放好,背起剩下的半袋子又赶回前庭,抹了抹头上的汗。

掌柜的扒拉算盘,宋茯苓笑着说:“承您惠顾,也多谢您照顾,共三两半银钱,我给您后院袋子里有多放二斤,能力有限,总之,掌柜的,谢谢了。”

掌柜抬头,第一次正眼打量宋茯苓。

难民他这店里见多了,基本上从幽州城往外倒动的难民,有一半要经过他这,是必经路。

可老白给介绍的难民,你还别说,挺懂事儿。一个女娃娃不仅会算账,而且还知道尽量不让老白搭人情呢。

与此同时,跟郭姐姐回去的娃子们已经开造上了。

饼子蘸着汤,香,真香。

一个个狼吞虎咽饿坏了。

有的娃吃的急,呛住了,给嘴里的饼子呛了出来掉在衣襟上,他再捡回去重新往嘴里塞。

有的小娃吃的直噎,噎的大丫她们这些当姐姐的紧着给喂水:“慢点慢点。”

钱米寿也噎的小身体一挺一挺的,吃的很急却推开递过来的水,抄起一个饼子就要往外走。

桃花眼疾手快一把给他脖领子拽住:“干么去?”

“给我姐送饼子去,嗝,”打个嗝,钱米寿挣扎起来,让桃花松手:“我姐还没吃呢。”

“你吃你的,等会儿我送。”

钱米寿不听,凭什么等会儿。抱着饼子非要去,他的姐姐有他,不指望别人送。

钱米寿这话,算是提醒了一众抱着饼子啃得欢的娃子们。

宋里正的小曾孙女奶声奶气道:“对啊,胖丫姐姐还没吃哪。”

高屠户的双胞胎孙子跟着嚷嚷:“我们一起去给胖丫姐姐送吃食。”

蒜苗子用小脏手拿起一个饼举起来道:“给胖丫姐姐吃俩。”

“不不吃俩,给吃仨。”这是个饼子塞满嘴,一边往外喷饼子渣一边急着提意见的娃。

就在后灶房里正叽叽喳喳时,宋茯苓已经背着剩下的半袋子松子,从后门走了进来,正好和逃离桃花魔爪的米寿撞个满怀。

“姐姐?”钱米寿一愣,随后也不管姐姐怎就回来了,将手里热乎乎的饼急急递到宋茯苓嘴边:“你吃,快吃。”

姐姐很没正溜,笑得眼睛弯弯躲开道:“我才不吃呢,我要吃鸡大腿,鸡汤泡大米饭。”

“孩子们,开饭啦!”

”孩子们,少些啃饼子,姐姐再给你们加个菜!”

宋茯苓亲自下厨,挥舞着铲刀炒松仁玉米。

桃花在旁边急道:“松子还得卖呢,你怎么就做上了?”

“卖什么卖,不卖了,收工。”

郭家姐姐急道:“怎么能不卖呢,院里还剩一袋子呢。”

宋茯苓在烟熏火燎中,边炒菜边傲娇道:“不行,不能卖了,装银钱的兜子快要给我脖子压弯了,钱太多,没地放。”

姐姐们:“……”

今个光顾忙活了,那咱到底卖了多少斤,卖了多少银钱啊?

宋茯苓组织姐姐妹妹、弟弟们,一定要像大人一样坐在餐桌前吃饭,不准蹲着吃,手边还一人摆个茶杯,以防待会吃噎住没形象四处要水喝。

组织完,才回答半个小时前被问到的问题:

“广源店,大丰收。掌柜的按70文一斤,三百斤。一客商咱米寿搭上的,九十文,200斤,所以我才分给米寿一只鸡大腿。你们以后谁表现好,也他那个待遇。另外零卖的,95斤。至于好心的咱自家掌柜、白掌柜。”

白掌柜听到那头提到他了,从帐台前抬起眼,看到那伙孩子们像模像样的坐在桌前,还一副商量大事的样子,他就想笑,也是从心里往外的开心,主动道:“丫头,咱这是一百一十斤。”

宋茯苓点头:“对,这里是一百一十斤,吉顺店五十斤,都听懂了吗?”

能听懂就怪了,扒拉手指头,再算上脚趾头,也没算清楚那到底是多少。

宋茯苓心想:既然你们算不懂,那就不告诉你们了,怕你们承受不了,为你们好。五十八两多银子近五十九两。

另外她中间商赚差价,差价近六千银钱,合六两银。

她们吃顿小鸡炖蘑菇白米饭,松仁炒玉米,不要剩太多好的吧?晚上还能给大人们来顿好的呐。

宋茯苓招呼伙计:“上干饭。”

招呼姐姐妹妹弟弟们:“吃,吃饱饱的,分到肉的好好吃,没分到的多用汤泡饭,我宣布,开动。”

宋金宝吃的满嘴油,呼噜呼噜往嘴里扒饭,就这样还能倒出嘴来夸道:“胖丫姐,你说话算话,往后金宝我,你指东我绝不往西。”

小孩子们那就更是了,胖丫姐永远活在他们心中。本来是顶顶好的姐姐,现在是第一好,天下第一好姐姐,亲姐姐哥哥也比不了。

大姐姐们,虽然一个个觉得离挨揍不远了,等大人们回来她们很可能没好果子吃,但是,恩,这么香?蘑菇炖小鸡怎么这么香,香的人想吞掉舌头,吃饱饱的才能有力气顶住挨骂挨揍不是?

小武又给端来四碟酱菜。

这次白掌柜安排他打酱菜,小武是一点儿没在心里吐槽,且极其心甘情愿。因为宋茯苓教了白掌柜怎么做松仁玉米。

……

天黑了。

随着时间推移,客栈也彻底安静了下来。

小武坐在前庭的椅子上打着盹。

白掌柜披着衣裳在门口望了又望,心里略显不安,那伙大人怎么还没回来。

可得回来啊,要是真像传说的那些人似的走丢了,这些孩子们可怎么办,怎么活啊。

不会的,应该不会走丢,他们昨个都能走出来,今个儿差点啥,凭啥走不出林子。

时间越往后推,白掌柜越有点焦灼。

此时,宋福生他们在星宿赶路。

还别说,之前,确实走了些弯路。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只是多走了一段路而已。

这要感谢宋福生心眼子多。

来时的路上,宋福生寻思又寻思,总觉得闺女那个小导航不在身边,得弄个双重保险。

他就让王婆子小儿媳脱衣服。

王婆子小儿媳刚听说时,瞪圆了眼睛捂着心口:你这是要干啥?

宋福生:“麻溜的。”

王婆子小儿媳的衣服,是从贵人那讨来的红棉袄,红色的。

他安排人给红棉袄外面的那层罩子捡成了一个个布条。

宋里正当时问宋福生:“为么?”

“咱们走几里地,就留个红布条,包括进林子,穿过几棵树,也给树系上。”

“有啥说道啊?要是没说道,别给都捡了呀,咱大伙一人给你俩袖子还不够吗?她那边走边掉棉花,又没带衣裳出来,这一路下来咋整。”

“不行,就得她那件红的。你看,庙会啊那些地方,人家供香下面压的都是红布条,树上许愿也绑的红色的,咱也红的吧。”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更(为吴臻呐打赏万币+)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四十八章三更大家伙一边兴奋议论着娃子们挣了几十两银,就一天时间呐,挣几十两,咱也太高兴了叭,咱大伙到时候该咋花呢?这些臭孩子敢花银钱买好吃的,主意太大,咱到底该不该开揍呢,一边都去了前庭。

热热闹闹、气氛挺好,一个个嘴不停说着话时,或洗手洗脸,或包扎伤口,准备吃饭。

宋福生却趁人不注意,扭身间钻回楼梯间大通铺那屋子。

进屋时,他用手背不停抹往外掉的泪,夜半时分,心情太激荡,眼珠子让他揉通红。

躲进这屋,一是为看闺女,二也是不想让大伙知道他哭。

一个大老爷们,没发生啥大事就哭,哭多丢人。

宋福生先深吸口气,平复平复心情,这才顺着外面月亮那点光摸到炕边。

寻到他闺女昨个住的那位置,用粗糙的大掌轻拍了下棉被:“今儿个可给我累坏了,唉,你睡了吧?”

一屋子孩子们发出沉稳的呼吸声,宋福生问完也觉得自个傻。

“行了,我就是过来瞅瞅你,睡吧睡吧,唉。这咱爷俩,还没分开过一天呢,头回。我可惦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

说到这,宋福生鼻子又一酸,眼圈含着泪,才压下去的浓烈感情又浮上心头。

心里骂自己:怎么就这么脆弱,完犊子。

不能说了,来这屋是为压制住激动的,可不能给自个整的更激动。

宋福生换上嫌弃的语气,大掌又再次拍了拍棉被,像拍打小时候的宋茯苓一样拍着说:“我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怕你惦记,没事儿,啊?甭惦记,我和你娘好好的,啥事儿没有,你踏实睡,你表现的也……”

“三舅,是三舅吗?”桃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宋福生:“……”合着拍错孩子了。

“啊,桃花呀,你咋睡这了?”

桃花想起身,宋福生摆手说快躺下吧,就是过来瞅瞅你们,我们都回来了还没吃饭,你们睡你们的。

桃花也就没挣扎,实在是太累太困,两个胳膊酸疼,炒松子炒的,揉揉眼睛说:“我也不晓得胖丫睡哪去了,之前我俩一被窝。对啊,胖丫呢?”一听这话就知道也是睡得半懵状态。

宋福生掏出破棉袄兜里随身带的打火机,啪嗒一声给按着照亮,仔细一看,立即哭笑不得。

他闺女啊,那是一点没变,古代现代都那味儿,算是没救了,没心没肺。

你说连条褥子也没有,睡觉炕都硌人,就这还能睡打横了,睡的那个香。脚丫子放米寿嘴边,咱都不知道她是咋睡的。

没人挤着睡觉,可给他闺女放松坏了。

宋福生上手扒拉宋茯苓:“你给我睡直流的,好好睡觉,你瞅瞅你睡的,你就差骑米寿脖颈子了你。”

宋茯苓一挥胳膊:“谁呀,这么烦人。”

这回宋福生消停了,心情彻底平静,他闺女都说他烦人了。赶紧走吧,别招人烦。

宋福生出去洗手吃饭,马老太又一股风刮了进来。

怕吵醒孩子们,马老太用气息喊道:“胖丫呀,胖丫?”

宋茯苓用快哭了声音道:“又干啥呀,又谁呀!”

啊,搁这呢,马老太掀起小孙女被头,凑上前用气息急急问道:“胖丫,快告诉奶,你用么炖的小鸡啊?”

“蘑菇嘛。”

“放屁,我还不知道是蘑菇,是哪个蘑菇?”心想,太香了,那小鸡炖蘑菇简直太香了。你要敢说是松茸,我就给你炖喽,你瞅着的。

“就那掰一半一半碎的呗。”

马老太当即长舒口气。

刚才给她担心完了。

是那个蘑菇啊,那个中。

那个碎的用线穿都费劲,吃那个中。

……

挺大的饭堂里,吃饭的吧唧嘴声连绵不绝。

三只鸡的鸡大腿,其中一只鸡两条大腿全夹进宋福生的碗里,是宋里正站起身给叨来夹进碗中的。

宋里正给宋福生夹,别人也忙着给他夹鸡腿。

宋里正嗦了嗦筷子:“不用夹,都吃,谁抢着算谁的。我给生子夹是他累脑子,给他两个腿意思意思。你们吃噢娃子们。”

宋福生也没管那事儿。

吃饭这么大的事儿,瞎谦让啥。

一个鸡腿先放进了媳妇碗里,另一个鸡腿放进老娘碗里,马老太想夹回去给三儿,宋福生瞪眼睛。

随后站起身,给自个又夹了一块鸡骨头放自个碗里,顺手又捞了几筷子蘑菇,用汤勺舀了满满二大碗鸡汤。

咕噜噜,喝了一口,宋福生吧唧下嘴。

他很想说香,真香,吃虫子长大的乡下小鸡真是名副其实的山珍野味,味纯。跑山鸡剁成小块,蘑菇配肉的咸香,这一咬就知道炖的烂烂的,最起码得炖一小时,滋味全进去了。

可哪有那空说闲话,嘴占着。

宋福生一口浓鸡汤,一大口大饼子,下筷子又夹白掌柜给的咸萝卜条,喉咙紧着往下吞咽。

咸萝卜条清脆爽口,鸡肉香的恨不得让人直接吞掉骨头,而且他也真的把骨头吃了,骨头里已经浸了浓鸡汤的味儿,给鸡骨头吸溜的滋滋作响,吐出来时鸡骨头嚼稀碎。

当第二个饼子下肚,大盆里已经没鸡汤了,宋福生干脆把饼子掰成块,用掰开的一块块大饼子蘸着盆,用饼子给菜汤盆擦的那叫一个干净。

擦一下盆,往嘴里塞口干粮,擦一下,塞一口。

小武觉得他上菜挺快的呀,一直在外灶和前庭间来回端汤奔走,可愣是敌不过这些人吃饭速度。

只看那些人一个个都吃的头冒汗了,棉袄也脱了往怀里一夹。

好好的凳子不坐,一手端碗往嘴里倒汤,一手紧着往嘴里塞饼子。有的人没打到鸡汤,用饼子夹着咸菜条也能吃的喷香。张大嘴,一口就能咬掉一半饼子。

“来来来,这是最后一盆汤,你们大伙要是不够吃,我再给你们叨些咸菜。”

白掌柜在一边瞧着,不知道为啥,明明不饿,结果给看饿了,拦住小武说话前先咽了口吐沫,才嘱咐道:“别叨些了,直接给那半坛萝卜条抱来吧。”

唉,他们这个旅店属于半国营性质,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呐。

白掌柜觉得,他做不了别的主,他还做不了咸菜主嘛。让这些人好好吃一顿。好不容易吃顿带油水能吃到头冒汗的。

第一百六十章 二更三更合一(为1150张月票+)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天晚上,宋茯苓做了个梦。

梦里她妈说的那些,全实现了。

煤气灶上,一个锅里炖着鱼,鱼鳃处很是肥嫩,用铲刀一碰,鱼油颤颤。

另一个锅里,正在翻炒腊肉蒜苗,锅台边放着已经出锅的五花肉炖油豆角。

她爸将砂锅里的牛腩炖柿子端上桌,烫的直摸耳朵。

她妈一会儿操心地嘱咐放隔热垫,一会儿隔着厨房骂她爸,你是不是傻?就那么直接上手端。又喊她,茯苓啊?你能不能给我干点活,别围着我乱晃,去,把饭盛了去。

打开了她家的电饭煲,晶晶亮的大米饭冒着热气,给附近的窗户也染上了一层热气。

牛腩炖柿子汤泡饭,一口一口的腊肉放进嘴里,油豆角吃的她小嘴油乎乎,她下筷子极准,将鱼身上最肥嫩的地方全挑进自个碗里,一抬头发现他爸在吃咸菜,她妈也只看她,不怎么吃。

“妈,您怎么不吃啊?”

“我减肥。”

宋茯苓急啊,你是不是烧包啊妈,胖了瘦了又能怎样,你知道每天能安安稳稳坐在那,吃上顿好饭好菜多难得,你……

宋茯苓急醒了。

醒来后,先用手抹了抹嘴,然后迷迷糊糊坐起身,眯眼看外面,天才蒙蒙亮。

当意识归拢,一脸欲哭无泪,全是假的,假的。不如不做那个梦,梦醒时分,心哇凉哇凉。

这是第一次,她先于所有人起床,还很体贴的给米寿、给她奶盖盖被,然后就开始扒拉她妈,又隔着她妈捏她爸鼻子。

宋福生眼睛猛的一睁,才想骂人,一看他闺女竖着手指在对他嘘。

媳妇也已经起来了。

仨人对视一眼,极其默契地默默下炕穿鞋,鸟悄的出了屋。

也就现代时间早上三点多钟,许家大门还用门闩划着呢,仨人出不了院,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个最偏僻的角落——许家柴垛旁边。

宋福生连句废话也没说,他也惦记一宿了,麻溜进空间取吃的。

有些事就是这样,别人告诉你免费,你吃多少给补多少,你要是不多吃两次,就感觉今个亏了。

宋福生取完吃喝,宋茯苓拧开保温壶就往里倒奶粉,一连气倒了七袋。

当妈的说:“行了行了,本来就是过夜水,不那么保温,这能冲开吗?”

当爹的说:“还是我闺女聪明,知道提早弄壶热水带着,要不吃的大清早肚里冰凉。再放一袋,浓些解饿。”

三口人又开始像昨天一样吃了起来。

钱佩英只进空间补货,就补了四趟。没办法,港荣蒸蛋糕少,酱牛肉也少。穿越前,冰箱保鲜那里就剩下一小块,打算切片蘸蒜酱吃的,现在还蘸啥啊?直接上口咬。

宋茯苓是负责吃完一样,往空间里扔一样空包装袋,吃完一样扔一样。

最后,三口人又吃了些水果,宋福生将矿泉水倒进保温壶里,摇晃摇晃沾底的奶粉给喝了,给壶涮个干净。

宋茯苓接过空壶,往壶里倒了些盐、白糖,这都是空间里给扣除掉别人用的,剩下的袋底。剩袋子底不怕,只要是她三口人喝,还能变回来。

一会儿往壶里倒些开水,这不就是糖盐水嘛,能补充能量。不像喝体制能量,一说话有味儿,也不像可乐颜色那么深,免得被她奶和米寿看出来。

“进去补货吧,娘。”

娘进去补完货,出来感慨道:“嗳?你说那空间多尖,其他货都变回来了,糖和盐没回来。估计是在等,等你这壶水是不是给别人喝。”

宋福生吐槽:“那就是个自助餐厅,咱仨咋吃都行,但咱仨不能浪费,浪费扣咱钱,咱仨也不能往外带给别人吃喝。”

宋茯苓笑:“咱仨和去吃自助餐厅状态也像。平时去别的饭店,吃多少钱也不觉得怎样。一听去自助餐厅,哪怕一人没多少钱,也觉得既然是吃自助,那就得多吃,要不然回不来本。”

“爹,进去吧,给我取洗面奶,趁着他们没起来呢,咱赶紧添把柴火烧水,好好洗洗。”

钱佩英担心,别让人看见。

“不能,娘,我都给你们挤手里,你们用完就给我,我随手就扔空间里,以后咱得练出默契。”

宋福生忽然道:“嗳?就咱仨用的肥皂水啥的,咱用完后,能给别人使吧?”

宋茯苓也觉得,哎呀,这好像是个漏洞。

试试。

宋茯苓给牙刷挤满牙膏,她和她娘蹲在井边一顿猛刷牙。

宋福生是放轻动作抱柴火,正在给大锅烧水。

等宋茯苓她们娘俩刷完牙,再接过烧水活,让宋福生去刷牙。

刷牙,在现代是多么稀松平常的事儿,可宋福生已经快一个月没刷过了。

古代也不是没有牙粉,但是先不说他们买不买得起,这不是逃荒呢嘛,谁能带牙粉逃荒?牙膏之前只给闺女媳妇使,那也小心翼翼躲开人刷,更是不敢多挤,那时候也不知道钱佩英有补货技能,一切都得省,先可妻女。

今个,宋福生终于没有心理负担的刷起来,给那颗疼牙好好刷刷。

大锅水才温热,三口人又赶紧洗脸洗脖子、洗手洗胳膊,一人一个盆,洗完就进屋叫人。

钱佩英给睡迷糊中的米寿抱了出来,用她的洗脸水强制性给米寿好好洗了一番。

宋茯苓掀开马老太的棉被,又叫几个相对爱美的姐姐。人家翻身问她干啥,她说得起来洗脸了。桃花他们:“……”

马老太:这孩子是不是饿懵了?说茬了,是让她起来蒸干粮吧?

宋福生更是挨个孩子扒拉。

早就没有皂角了,这些个孩子那一双双小手,都沾着泥,用热水泡,指甲盖子的泥也泡不干净。小孩子不像大人,肠胃弱,眼下有这方便条件,赶紧给他们洗洗,免得抓干粮细菌全吃肚里。

宋福生像个大家长似的,面对十好几个没睡醒想作闹的孩子,沉着脸:“洗,必须洗干净的。”

从正常的脸盆水,到最后用大盆装水,因为得一次次往里面添热水。

尤其是妇女们听说这是香皂,是胖丫用的最后一块香皂弄出的水,是城里人用的,难怪这么香,她们也开始洗上了。

洗面奶沫子水,愣是洗到最后没了沫子。

乌糟糟的水,水已经变黑了,汉子们也当宝似的洗脸,就感觉用这个能洗干净些。

瞧瞧,大伙多会过日子。

许家娘子来偏房一看,她以为这伙人得为蘑菇那事挺上火呢,结果一个个又是洗脸又是蒸干粮,全忙得热火朝天。

宋茯苓又偷摸把她分到的窝窝头,三分之一塞进了她奶的嘴里,三分之一塞给了宋金宝,还剩一点,她要一点不吃,她奶就得疯,自个吃了。

钱佩英把她的窝窝头,偷摸给米寿喂了些,转回身背着人,把剩下大半个给了四壮。

四壮其实在她眼里也是孩子,不到二十岁,很是能干,别人推一百斤松子,他推二百斤。

县城门口出事那阵,她比谁都看得清,别看里正他们在喊,让宋福生先走,但是四壮是站在她们娘几个身边。四壮的意思很明显,要是跑路,可以护着老宋,但必须杀出血路时带着她们娘仨。否则他才不护送。

四壮死活不要,钱佩英没敢说是从自个嘴里省的,说她从锅里多拿的。四壮这才一口将窝窝头全塞进了嘴。给钱佩英看的噎得慌。

宋福生就比较会做人了,他给大郎二郎叫出去:“吃。”

“三叔?”

然后俩小子告诉了宋福财。

当大哥的既心疼俩儿子,也担心三弟吃不饱。可他还没等磨叽呢,宋福生戏精上身,挤咕眼睛用气息道:“啧,大哥,给俩孩子的,别吵吵。别让老钱人听着,米寿我都没给,我二哥也没给,听见不好。”

说完就走了。

大哥宋福财感动极了,看来三弟和他最亲。

大嫂何氏也知晓,大郎得单独推一台车,所以她对二儿子嘱咐道:“帮你三叔多推推车,你三叔是读书人,身子骨弱,记住没?也把这事烂肚子里,别让你二叔晓得。往后你三叔再给别要,唉,他也就才分得一个半干粮。”

宋福财看着妻子憨笑了下。

要知道,他一般情况下,不对媳妇笑。

……

“太谢谢啦,把银子收好。”

许娘子站在街口,特意拽着马老太的手说,大娘,就是个草药本钱。

马老太:是,我晓得,你为人实在,俺们啊,借了老乡光。在外靠老乡,这话丁点错不了,感激着咧。

转身拜别完,还没等出城呢,马老太就一脸肉痛和宋茯苓嘀咕:“胖丫啊,怎八两呢,这也太贵了,奶是不是让人骗啦?”

八两,宋茯苓具体换算还不太明白,但是她大约能感觉出,古代八两的购买力相当于现代的八千多块呗。

“奶,咱得讲道理,人家骗你啥。你二百多口人住人家,连小孩子算在内,看了几十口人的病,摸脉摸到半夜。

要我说,要不是人家认亲,往常看病看一个人不就得三五两?你也说了,人家粮食什么的可没加银钱,白帮咱跑腿。你要是背后这么说,多寒人心。

反正我要是那位许娘子,知道你这么寻思人家,再也不好心肠了。这世间,好心肠的人本来挺多,就是被一次次寒了心才冷眼旁观的。”

……

你挑着担,我推着车,天空飘着小雪花。

他们愣是从老家那里秋收的季节,走到了北方迎来初雪的季节。

这一路上,攒半辈子银钱置下的牲口扔半道了,衣裳扔半道了,家伙什也扔了不少。

每天几万步的行走。

一路上没有轰轰烈烈的故事发生,却因为经了一次次事,而不断努力超越自我,齐心协力、奋力前行。

今个,他们这伙人,终于用上洗面奶香香的水,洗了个最干净的脸,以逃荒路上,最体面的样子,向奉天城出发。

历时八小时。

只看,奉天城楼前的官道上,有一伙二百多口手持大红牌的方阵,正在城楼处走来。

他们迈着整齐有力的步伐,他们精神抖擞,他们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阔步走向更美家园的信心。

“呜呜呜,不中不中,怎么就两三家在一起呢,大人您行行好。”

他们才对未来充满信心,寻思可下特娘滴走到地方了,沈主事的一番话当即给宋里正说哭。

弄得小孩子们也跟着哭,“不要和胖丫姐姐分开,不要和胖丫姐姐分开。”

沈主事还没等再说些啥呢,他都看傻眼了,因为这伙人又内讧了起来。

“我是福生亲大伯,诛九族先杀我家,我跑我都跑不了,我家怎么就不能和福生住一个村子?”

高屠户:“小三子,你说,你挑谁?不是,你先等会儿,高叔这人还中吧?俺们家铁头是不是,他现在都不听我的,就听你的。”

王婆子拽着马老太手:“你得选我家,我没和你处够。”

宋里正哭道:“福生,阿爷舍不得你啊,阿爷的福生。”

打感情牌的,摆事实讲道理的,乱哄哄一片。

沈主事无语地咳嗽了一声,摆手打岔也没打断。

官兵们更是气够呛,这是城楼前,达官贵人一天经过十个八个的,能不能注意些影响?当是你们家炕头呐!

第一百六十二章 二更大章(求月票!)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二章二更大章面积大,人家这地方是真阔气。

宋福生在心里比较,他记忆里曾经去过的府城。

同样都是王爷的圈地发展起来的占据一方,可明显燕王所在的奉天城,看起来更霸气。

他们只从进城的那个城楼处贴边走,还是被引着走近道,绕向通向童谣镇的官道,就足足沿着城楼绕了一个多时辰。

在这一个多时辰里,虽然走的是外路,看不到奉天城内真正的热闹,但是从偶尔路过百姓的穿着以及脚下的路面看,明显这里的人生活更安逸。

富啊,人家这地方怎这么富哪?

宋里正不关心奉天城,反正他也没去过老家那面的府城,不像宋福生似的,能在心里比较两个王爷治理的区别。

但是他去过老家那面的镇上。

当大家伙又走了不到两个时辰进了童谣镇,宋里正的感受就是人家镇上是真富裕。

镇子很大,街边铺子好像卖啥的都有,瞧上去很是规矩,门脸很大,门脸都好看,

还有好多小楼,好些个小楼上都挂着红灯笼,红彤彤的一晃一晃亮。

看不清家家户户的房子,但是大致上还是能看到住在这里的百姓房子都是青砖的。

虽然已经是这个时辰了,他们出城得靠衙役和守城官打招呼才能放行,可见街边铺子早就关门,做买卖的已收摊,大多数百姓也睡觉了,但是那也看上去富裕。

都能想象得到,明个天一亮,镇上的人声鼎沸,得多热闹。

听听,那位领路的官爷也说了,童谣镇是个很出名的大镇,也是离奉天城最近的镇。

并且,由于奉天城内管理严格,想进城做生意只能去指定区域,指定区域摆摊子需交很贵的税银。

税银是个大问题,可老百姓总不能卖鸡蛋卖些菜,也交很多税银吧?卖的银钱不但不够往上交的,那怎的?还得倒搭呗。

所以,下面的老百姓,要是想卖农副产品换些银钱,就自然而然的都去了离奉天城最近的童谣镇。

毕竟,镇上交税银少,去镇里做买卖,也不像进奉天城盘查那么严格。

童谣镇,就是这么慢慢发展起来的。

以至于,现在奉天城内很多大户人家的采买,也赶着车带着人特意出城,来这里购买最新鲜最便宜的农副品。

宋福生点头:明白了,奉天城里的大市场要是排名第一,这个童谣镇的集市就是第二名,且税银低,卖价自然就低,又卖啥的都有,这个集市的性价比更高。

宋茯苓也不自禁点头,心想:明白了,童谣镇就是奉天城的卫星城呗。经济发展、小镇建设、商贸活动等等等等,其实都是依附着人家奉天城,这叫大树底下好乘凉,跟着沾光。

大家伙听完心里更是热乎乎的。

感谢沈主事你八辈祖宗,真的,感谢你也感谢你祖宗。

不仅给俺们没分帮,还给俺们分到这么好的地方,来镇里卖松子蘑菇就中喽,太中喽。买啥也近便。

一个个赶路更积极了。

虽然那位领路的官爷,不怎么爱搭理他们,那他们也一个个壮志在我胸。

宋福生在路上扫听过,集市价格等大致的事情,能买他蘑菇最贵的药铺子之类的,领路衙役一副我是城里人,我家住奉天城内,我只知道童谣镇是个大集市,我又不是商人,家里采买有娘们,能告诉你这些就不错了。

宋福生更是接连试探过,任家村怎么样啊?

领路衙役还是那句话,我是城里人,奉天城里的城市户口,你问我村里的事?你是不是傻。自己慢慢品吧,再多一句也不告知。

还好,任家村也离童谣镇不远,任家村大致瞧上去也很不错。

眼下半夜了,看不真亮,直觉上应该是家家户户尚算富足,至少比他们以前的村强很多。

也是,任家村地理位置这么好,童谣镇能依附奉天城发展,任家村也算依附童谣镇,又怎会穷苦。

不穷苦就行。

大伙终于真真正正的到地方了,又是这么好的村子,脸上都露出了笑容,眼里也泛着对陌生环境的好奇和憧憬,宋福生的心里也大松了口气。

可宋福生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心就微提了下。

他看到姗姗来迟的村里代表,代表提着一个灯笼,只来了一个人,还不是里正。

据来人讲,他是任里正的小儿子,代表他爹来了,他爹早睡了。

睡了?

城里来了官差,给你们送来一批新村民,这是公事。

作为里正,这么大事不出面就算了,但最起码你得给官差脸面,哪怕撒谎说腿摔折了来不了,也总比直不愣腾说睡了强吧?

宋福生在旁边眯眼,这个村里的里正,不是真横真的虎了吧唧,就是很有背景,根本就没把城里来的小官差放在眼里。

这明显是后者嘛。

能当上里正,总不可能是缺心眼子,看他阿爷就知道了。阿爷还属于心眼不是特别多的,那也干不出来这种事。

接着,官差在听完那番话后,所表现出来的,更是证实宋福生心中所想:这个任家村任里正很有背景。

官差一点没意外,直接让任里正的小儿子在接收文书上卡戳,只公事公办的嘱咐了句:“给他们安排住处。”然后就连夜走了。

任里正的小儿子一边说着,那是自然,以后是一个村里的人了,一边目送官差走远后,回身将手里的灯笼高举了起来。

他晃啊晃,像是很好奇大家伙长啥样似的,正好不小心晃到宋茯苓那,灯笼停住,挑了下眉。

今个是宋茯苓头回洗干净脸。

宋茯苓很讨厌那种眼神,也怕她漂亮的桃花姐受眼神骚扰,反应极快扯住桃花的手,将身子拧向另一边,给人家后背看。

“咳!”任里正的小儿子任子浩清咳了下,才语气略显流里流气道:“看到那河了吧?自个过河吧,河那面有一排空房子给你们了。”

王婆子高兴地和几个老太太七嘴八舌议论道:“嗳呦可怪好,听听,这村里人都给咱把房子倒出来了。”

“是,人家这村一看就怪好的,人能不好吗?”

“嗳呦,倒出一排房子呢,够住了够住了。”

宋里正最是激动,老爷子是正正经经对任子浩拱手致谢,让拜托转告任里正,他明个要亲自拜访,心里已经在掂掇明个上门别空手,给人拿多少斤松子了。

任子浩不耐烦道:“夜深了,动静小些,赶紧过河吧。”

河前。

宋福生举着火把在后面问,前面的怎么不走啦?

高铁头回答:“三叔,手推车过不去,这桥只能一次过俩人那么宽。”

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想说,这桥也不怎么结实。

多亏早在许娘子家,就将被扎漏的一袋袋装松子的袋子补好,要不然可真是够人呛。

此时,背吧。

壮劳力们纷纷从河这边卸货,一袋子接一袋子背到河对面。

女人孩子们拿着家伙什一点一点往河对面折腾。

一个个累的满头大汗,壮劳力们顾不上喘歇,还得几个人一伙,纷纷把每台空出的手推车竖起来,桥的宽度只能容下抬着竖起的手推车通过。

当所有人终于到了河对面,用火把照着寻找房子,愣是没找着。

没看着?那房子得离这里多远。

将家伙什重新装车,没路,没路就只能在一米多高的蒿草里穿梭,硬推着车前行,实在推不动了,一点一点倒动家伙什,身后还得背孩子,手上拽老人。

这时候,大伙心里已经不咋暖和,他们又不傻,感觉已经不怎么好了。

可是,没想到没有最不好,只有更不好。

离大山不远处的一排空茅房前,大家伙像是被点了哑穴一般。

画面也似静止了,每个人的头上,好像刮过一阵阵风,吹的他们透心凉。

只看,那些茅草房,此时已经颓败不堪,有的房已经倒下一半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六十三章任家村,并没有静悄悄的漆黑一片。

任里正,任公信,也并没有睡觉。

这位老爷子此刻正歪倒在炕上,身边坐着他前两年续弦的小夫人,一位比他小二十多岁的女人,比他大儿子还小了几岁的女子,正在给他点着烟袋。

任公信先吧嗒一口烟袋,才抬眼皮看向小儿子:“来二百多口?壮劳力多吧。”

没想到小儿子竟然摇头,任子浩认为:一般。

回答他爹道:“估摸也就是四五十个壮劳力,要是算上十几岁的小子们才过个大半。十岁以下的小娃子们挺多,女人家更多,也有十几个岁数大的。”

任里正的二儿子任子玖问弟弟:“小娃子们最小的几岁?”

“抱怀里?看不太清。反正一眼看过去,好些个不大的小娃娃。”

“那这伙人挺尿性啊,又是女人又是小娃子的,都没给扔半道?就咱隔壁村接收的那几家,听说只剩壮劳力了,媳妇娃子全没了逃过来的,说路上有饿死有渴死还有被打死的。”

任子玖说完,想了想对任公信:“爹,依我看,他们挺有货啊,最起码银钱充足。眼下这种情况下,一个红牌子最起码得花三五十两银钱吧,他们还弄了十五个。”

任里正微眯起眼,废话。

只不过他没想到,分给别的村也就三五家,却分给他这么多口人。

三五家,对待新来的都得拿臭狗屎臭他们,不能搭理,这叫立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无规矩,不老实。

这一下子来了十五家。听老儿子讲,还是一批人,一起来的,以前一个村的。再加上逃荒了一路,可想而知那伙人得多抱团。难度大啊,看来给他们立规矩更需费些脑子。

“都回去归置睡觉吧。”

任子浩急了,说爹你别睡觉啊,官差让您明个就去镇里给他们户籍备注,说那面已经入了档,不让咱往后拖。您还真打算不为难为难他们,就直接去?一旦备注上了,咱等于错过了他们求咱们的好机会,开头下马威打不牢,往后怎么修理。他们有那老些银钱,他们?

任子玖呵斥弟弟:“住口,怎么说话呢,爹是那样人吗?”说完扯着弟弟出了屋,“爹,夜深了,您老歇着吧。”

到了院子里,任子玖才给弟弟仔细讲明白任里正的用意。

一,眼下不是细聊的时候,那伙人估摸已经看到那一排快倒的茅草房了,别等会儿找来让爹给重新安排地方,要借房子之类的。

到时候人家一来一看,屋里有光亮,都没睡,爹想装听不着也不行了。

赶紧睡觉,满村里黑乎乎的,看他们怎么好意思敲门借房住。

任子浩点头:“噢,难怪爹让大伙都早些歇了,还让我把探头探脑的人家记下告诉他。”

任子玖继续给不开窍的弟弟讲解道:

“这第二点嘛就是,怎么能不给备注呢,不给备注户籍算没彻底落下,不彻底落下怎么领救济粮啊。

你个傻子,他们二百多口人,成年的每月给十五斤救济粮,八岁往上八斤,往下五斤。上面规定,据传能领半年。

你算算,200多口人的救济粮加一起,每个月爹能给领回来多少?”

任子浩愣了愣:“二哥的意思是?可,他们要是知晓了咱爹帮他们领走,过后不得闹啊。”

“他们去哪知晓?全村老少都得听咱爹的,不但没人告诉,而且不会有人和他们说话,再说全村老少知晓这事的都少。

谁告诉他们?他们到了这里,又一无亲二无故,上哪去碰同乡难民?而且那同乡难民还得和他们认识的,且同乡难民还不一定能领到这救济粮呢,哪个村的里正能放过这机会?咱爹啊,算是十里八村最心善的里正了。”

“是,那倒是,那二哥你要这么说我明白了,明个我陪爹去给他们备注。”

……

一排快倒塌的茅草房前,不止宋里正和女人孩子们哭了,这回,连坚强的汉子们也眼圈通红。

这就是他们一路拼着活下来,想到的地方吗?

他们也心里知晓:外来的,人家膈应,可能不会给他们好脸。

可他们真的所求不多。

不奢求任家村会欢迎给好脸,但至少现在已经后半夜了,哪怕给他们一个好屋子,好烧的炕,能直接烧水的灶。

这样的话,他们就能让小孩子们喝上口热乎水,睡个热乎炕。赶了一天路了,娃们受不了。

王婆子哭的像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我想家了,我想我那几间破房子。”

宋福生的大伯娘也哭着说:“这里再好再富,也不抵我那几件破房子。自家再破,那也是家啊。”

郭老太太拍着大腿哭道:“他们这是想冻死我们!”

马老太只顾用手捂着脸,哭的直吸溜鼻涕。

“奶,”宋茯苓看她奶哭,她也跟着掉泪。

奶一句话不说,打心眼里觉得奶不如骂天骂地,别哭的这么可怜,看着心难受。

“阿爷?”

宋福生扶住宋里正的胳膊,刚要劝,咱看开些,该干啥干啥吧,别傻瞅了。

宋里正忽然老泪纵横把住他的胳膊,跺着脚大哭道:“福生,俺们错了,俺们不该强求大伙凑一堆儿,是大家伙拖累你了。”

高屠户捂住通红的眼睛,跟着点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一更大章(求月票!)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六十四章一更大章说一百遍了,哭不解决问题,哭能有地方睡觉啊?!

宋福生深吸口冷空气,强压住心底汹涌往外冒出的火气。

看了眼宋里正抓他胳膊的手,又长呼处一口气,将那口火气吐了出去。

宋福生没给甩开,没一点就炸,只因理智上想大喝一声,恨不得骂大伙一通,但是情感上却能理解,很理解。

正因为到了目的地,大伙才哭成这样的。

毕竟之前途径的那些地方,无论遇到过什么困难,无论发生什么样的事儿,那些地方只是暂时停留。心底会留有希望,会告诉自个,往前走,等到了地方就好了。

而眼下,真的到了,到了人家的地头,要在这个地方生活一辈子,大半夜的被这样对待,看态度就能晓得往后半辈子没好果子吃,这一刻才深感前路茫茫吧。

任家村人这么对待他们,大伙应该是觉得彻底没好日子过了,连点盼头也没有。

因为往后,或许吵也吵不过,打也打不过,开荒、分地、徭役、每年的纳税银收取多少,什么事都会被人抓在手里。

可别说跟任家村人对着干,一个村里能设有里正,像他们以前那个村,像他阿爷就是里正,这就说明村里至少要有一百多户人家才会有里正这个职务名称。一家按照人口少的算,一家二十多口人,加起来任家村也得有几千人。

二百多人干几千人,干的过人家吗?

至于宋福生想骂大家伙早寻思什么了,现在哭的一个个像后悔了似的。在入城时,笨琢磨非要分到一起,就应该有心理准备,应该能猜到分到一起会面对的难处,你们是傻吗?

可宋福生又真的骂不出。

只因,没错,一路下来,发现他们确实傻。

这要是换做现代人,他怎么骂世上没有后悔药,你早寻思啥了?脱口而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因为现代人即便没吃过猪肉也能见到猪跑,没亲身经历,通过网络电视出去接触各种人,咱聪明起来不去主动坏谁,但至少也会对外人心里有防备,有心眼,遇事喜作两手准备,多少猜也能猜到些。

即便如此,那有的现代人遇事还会有侥幸心理呢。比如,他、他闺女、他媳妇,他们三个现代灵魂眼下就是。

他宋福生虽然觉得好事不能总碰上,也确实猜到了非要凑一起,就是住房方面,或许都比不硬凑到一起的难度大。

要知道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让人家村里怎么安排?就这古代那么穷,有的人家娶妻都没房子呢,谁能一下子借你十好几间房?

但是,这不是遇到小将军了?

他侥幸是寻思着,借着狐假虎威暗示幽州城徐主事,得了十五个大红牌,滕头的刻意照顾和离开时说的那番话,他就想着,既然徐主事能把他们往小将军身上联系,徐主事能和沈主事是同窗,他们在城门前又吵成那样,沈主事也算比较好脾气没把他们怎么滴,能不能是滕头留下了一些私话?沈主事也会步老徐后尘多想一番呢?

要是沈主事能多琢磨,他们不就等于又能借上小将军光了?不但能分到一起,而且还是很好的地方。

尤其是这一路下来,奉天城自不必多说,童谣镇很富裕,任家村大半夜看不真亮,但是它既是大村庄又离镇里近便,也说明很好。

所以,以上种种,连他宋福生一个现代人,即使有心理准备也被侥幸占据了上风,眼下一看,当时有多侥幸,此刻心理落差就有多大。

他都想哭,更不用说这些“傻子”了。

傻子们或许倒不像他似的想的那么多,估摸傻子们是压根就没多想。

就知道能分到一起高兴,分不到一起心里没底。现在后悔了又哭,不知道未来该怎么过日子哭。

是,宋福生心里极其明白,傻子们绝对绝对是没多想。

总不能指望这些连村子也没出去过几回的人,和外人也没怎么接触的人,心眼多吧?

傻子们以前几十年就知道种地,傻种地,产量也不高还种地,不能种点别的换粮食吗?发生口角就是牛吃谁家草了、地头谁多占一分了、村里水井谁先打水谁得排在后面不服气了。

他还能指望这伙人遇事能多寻思一些吗?

宋福生望着这帮人哭,想到这里就只能无奈劝自己:咋整,摊上了,摊上一帮傻子了,就得多操心。

且安慰自己:

也只有这帮傻子,才会说什么他们信什么,让干啥就干啥。

这帮傻子甚至在几次危机情况下,才会一个个豁出自己去保他。

也只有这帮傻子,竟然相信他宋福生只要往后能科举了,考上个秀才举人,到时候甭管他们是军户还是蹲大狱,他都会去捞他们。

命运啊,你得掌握在自己手中,你们能不能有些心眼?指望别人靠不住,指山山倒。

这要是现代人,再傻的也不会这么去依赖相信别人。

可也正是因为这点,好吧,宋福生觉得眼下很是艰难,但他并不后悔和大家在一起。

他也更是能理解大伙就这水平了,遇事哭没大主意,总不能让傻子该傻的时候傻,该理智的时候理智,该有心眼的时候有心眼吧?那对大伙来讲,太难了。

宋福生先用大手拍了拍宋里正的后背,这才冲大家吼道:“你们先别想以后。我这不在呢嘛,我脑瓜不比你们好使?我能让咱大伙就过这日子吗?”

一个个哭声一顿,之前心里堵的没缝,被这一嗓子吼的,愣住了,是啊,福生在就能想招。

“福生?”宋里正再次一把攥住宋福生的手,眼里有了点希望的火苗。

“阿爷啊,别福生不福生的了,今晚不睡觉啦?”

宋福生这回甩掉了阿爷的手,“高铁头。”

“在,三叔,我这就带人找他们去,我问问为么!”

“站住,你找谁去。”

“恩?”高铁头愣住,难道三叔不是这意思?

“从进村狗就乱叫,你们看见村民了吗?连个鬼影都没有。任家村的意思多明显,你找有个屁用!带着你小组成员挨个草房检查,有哪屋炕是完整的给我汇报。”

“是!”

“壮劳力们。“一半给我拿锄头刨坑舀土,一半人去卸下推车上的木头板子。”

“得嘞!”

宋福生心累,你看看,一个个都不问问挖土要干啥,卸木头板子要干么,就知道听令干活。

“娘,别哭了别哭了,你和我王婶子她们负责找能用的灶点火,给咱大锅架上烧水,要是有能住的炕,烧炕,听明白没?”

“听、听明白了,”马老太点头,还不忘招呼这些老太太们:“走走走,干活了。”

“钱氏,还有我闺女,你们搁哪呢?”

“这呢爹。”宋茯苓晃了晃火把。

“你俩负责找个干净草房在里面呆着,把这些孩子都给我领进去围上棉被呆着,不准乱跑。其他妇人们去拾柴,挑干爽些的,要不然拿么烧火!”

“大伯。”

“嗳,俺在这呢,生子。”大伯冷不丁从身后凑上来,还给宋福生吓一跳。

“大伯,你和那些岁数大的叔伯们拿水桶去那小河舀水。”

“晓得勒,走走走。”

最后,宋福生喊话道:“都给我听好了,这是山脚下,捡柴枝子的,刨坑的,打水的,务必注意三五人一伙,不准往太远走,遇事就,就尖叫提醒!”

只看宋福生将任务才下发完,一个个就动起来,火把的光亮也跟着动了起来,场面瞬间不再静止,而是一个个井然有序的忙碌。

忙碌中,各种声音频发也显得场面十分热闹。

不是让遇事尖叫嘛。

钱佩英和宋茯苓一起尖叫:“啊!!”大耗子从茅草房里嗖嗖嗖的钻出去好几个,有两个从宋茯苓脚边一左一右跑过,太嚣张了。

她们娘俩一喊,身边围绕的小孩子们也跟着:“啊啊啊!”

高铁头汇报:“三叔,这么多间茅草房,炕差不多全遢了,就有两间房子大的,烧一烧或许能对付用?锅台也是。”

“去告诉我娘,让她带着那些老太太去那两间大的房子,让她们试试烧起火冒烟不,炕能不能烧热。”

“好。”

“三弟,推车上的板子卸下来两台了,往哪搁?”宋福财问道。

“也放进那两间大草房里,一旦烧起来炕冒烟不热乎,将卸下板子搭炕上,让娃子们先睡觉,用咱们火盆子点剩下的那点松树塔给娃子们取暖。”

“哎呀娘呀!!!”

宋福生和宋福财一起扭头望向惊叫地,宋福生对他大哥摆手:你去干活,我过去看。

说完边快步往声音处走,边举高火把问道:“怎么了?谁怎么了?”

倒霉的宋富贵,也就是那位轻微脑震荡患者,掉地窖里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二更大章

望着这一排小娃,看到他们一个个拱起小拳头又拜谢又磕头,全都是瘦巴巴的模样,管家、管事婆子,丫鬟小厮们,看心酸了一众人。

“来,剩下的干粮都给你们带着,不管后面还有没有难民了。”

“对,都装上,装上,有没有兜啊?给拿两个包袱皮装,把这热粥热汤也用桶给装上带走。”

宋金宝凑上前怯懦道:“不要桶,用水囊竹筒成不?爹会推不动。”

“好,是个懂事的娃子,”一位年长的管事立即喊道,“那伙人都过来,都来我们府上棚子这,排号,打粥了,拿上你们的水囊竹筒。”

钱米寿扭着小手仰头看宋福生:“姑父。”

“钱串子,得赏银了没?”

钱米寿低落道:“没有。”

“哎呀,出师不利啊出师不利,这里剩的都是管家婆子类,做不了什么主,贵人们这个点都吃饭去了,失策。”

钱佩英推了下宋福生,“你有没有正行,还失策,”骂完宋福生这才一把抱起钱米寿,边抱着摸娃的脸和手凉不凉,边往前小步走着教道:

“米寿,咱收了人家东西,给人念拜年磕是为感谢。

人家凭啥白给咱啊对不对?

咱拿了,没什么可给人家的,就要说声谢谢,可不是让咱贪心缺啥就管人要啥的,那样不对。

咱们大家伙啊,现在有银钱也不能买,不让乱溜达,情况摆在这是没办法。可你要记住,等咱将来落定,不能再手心向上管人要了,那样不对。”

“好,姑母,米寿晓得了。”

钱佩英摸了摸娃的头:“真乖,米寿还要记得这些人的好,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等将来长大了,你好好念书,长了本事,不求你去回报这些好心人,但最起码也要像那些人一样,遇到有困难的人,你也要伸把手。”

“好,姑母,米寿记得了,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

“嗳呦,你可真聪明,比你姐还聪明,念一遍就记住了?”

“恩,哈哈,不知明个能不能忘。”

在钱佩英教孩子的时候,不远处站着两位维持秩序的官兵,这两位官兵基本上听个差不多,俩严肃人,嘴角愣是带出了笑容。

他们俩人的任务是,以防难民冲撞贵人哄抢,但一般能来这个施粥点的大红牌难民很少那样,所以他们俩重中之重的任务就是,看到大伙吃完喝完了,就赶紧喝令让离开,不让停留。

可今个,这俩官兵在听了钱佩英柔声细语教导孩子后,只觉得就别喝令了吧?

你看人家虽然穿的破,但是听话听音,一听就知道人家非常讲道理,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们好好说话也能把秩序维持好。

其中一位官兵走上前来,对年纪最大的宋里正道:

“老人家,得离开了,快些出城,不要停留。城里有巡逻,别盘查到你们,以免有麻烦。更有宵禁,城门到了时辰会关的,别到时候给你们关在里头,明天出城,出城官看你们滞留一宿也是个说不清的。还望速速离去,也尽早赶路寻客栈落脚。”

“好,好,放心吧官爷,吃饱喝足已很感恩,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谢谢你了。”

宋里正客套完就挥手叫大伙“走啦走啦”,集合完,他特意停下脚步,一把年纪了,回身对这些施粥府上的管事们抱拳鞠躬一番。

出城门,卡戳印,这就说明彻底离开他们途经的第一个大城池均州城了,也没怎么瞧着热闹。

这回宋福财再上前和官爷沟通,除了控制不住自己回头看眼三弟,得靠看三弟给自己勇气,说话已经不磕巴了。

宋福生对他二哥说:“二哥,下一个城,你上。”

“我我我我可不中,让让大哥。”

“哪有不中的人?不中多锻炼就中用了。”

宋福生能理解这些古代人骨子里怕当官的想法,很抗拒和官爷打交道,但他认为不能这样,最起码一个个要给他做到能正常沟通吧。

别看见人说话就往旁边一蹲,眼睛不转轴盯着地,就像地上有钱似的,连头都不敢抬。一在熟人面前就又能说又能笑、又能打媳妇骂孩子的,有本事得往外面使劲。大老爷们得大方的,对不对?

贪黑赶路,离开均州城,大概又走了三十多里路,手推车一台台停下。

这回宋福生特意从钱米寿开始,选了几个五岁往上,十四往下的孩子,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客栈。

他要让这些还来得及念书的娃娃们,亲身感受一下读书人和不是读书人的区别。

才一推开门,小二正好在扫地,挥着拖把就冲他们呵道:“去去去,讨饭怎么讨到这来了!哪来的啊你们!”

吓得钱米寿嗖的一下就钻到了宋福生的裆部,然后屋里热,钱米寿一仰头就闻到了,捏鼻子:姑父裤、裆这是什么味儿啊?

宋福生两手齐上阵,一把扯住几个转身要跑的孩子,又给钱米寿的小脑袋从大腿这拽了出来,然后才拱手告诉小二,说他来投宿,是曾参与科举的童生。

小二惊讶地瞪圆眼睛,愣了几秒才招呼道:“宋童生,里面请。”又赶紧喊,掌柜的,有童生来投宿。

宋福生当着几个懵懂孩童的面,出示他的私印和考学的保举书,还有曾经他们县衙门授予他当教书员的证明以及大红牌。

掌柜的立刻说,小二见识浅薄,刚冒犯了宋童生,望海涵。

宋福生立即一副理解理解,掌柜的你要说海涵不如来点实际的,能不能免费提供柴房马圈,我们睡那就好,不要紧。

掌柜的心想:我要紧啊。合着你们不想花钱,蹭宿来了是吧?那不行。

宋福生退而求其次:那大通铺多少钱啊?我们能不能把你大通铺包了,你给便宜些,你看看,逃难来的,别说童生了,就是举人老爷摊上这事,也得羞也羞也,望你理解。

一套该谈的谈完,宋福生用手扒拉下郭老大的儿子,拍那小子后脑勺一下:“去,喊大家伙进来。”

郭老大家的儿子跑出客栈,第一句话不是喊大伙进来,而是喊:“爹,三叔是童生!三叔好厉害啊!”

那嗓门亮的。

宋福生立马尴尬了一下,向掌柜的小声打听,咱们这客栈房满了没?住的读书人挺多吧?

这晚投宿,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因为人多啊,人挤人,有起夜的都得小心翼翼躲着别踩到人,所以光顾着躲人,也不知是谁放的竹筒,竹筒有水就给碰洒了,水洒在了宋福生脱下的破棉袄上。

得亏通关文书和他童生文书类,全部放在书包里,有需要再拿出来。

但是滕头给画的地图,由于得总拿出来看,就随身放在破棉袄里了,这可坏菜了,纸张湿了。

点油灯,宋福生紧急扒拉醒女儿:“闺女啊闺女,快醒醒。”

宋茯苓在好几双焦急眼神的注视下,迷瞪的坐起身揉眼睛。

“闺女,你不是看过这地图吗?”

宋茯苓打个哈欠:“啊。”

“你能不能给原样画出来。”

“啥?!”

宋茯苓坐在前庭的桌前,笔纸已经摆好了,她又开始抓头发了,两手给自己抓的跟疯子似的,咔咔挠,困得也迷瞪的。

马老太一脸愁容:“你瞅瞅,你瞅瞅她那样,像是能画出来的样吗?不是,三儿,你看的次数不比胖丫多啊?你就不能给原样画出来?”

宋福生说,他没那本事,那图本来就画的乱七八糟,但是他闺女,搞不好能复原。

这不胡扯呢嘛,马老太还没等吐槽,她小孙女就开始动笔了。

只看那画的啊,一条条跟小虫子似的,一边画还一边嘀嘀咕咕的:“这个应在标在这,那个嘛,恩,爹,勋阳怎么写,算了,我给你画个圈吧……”

宋里正、高屠户、郭家等等已被吵醒的代表:我天老爷,不愧是宋福生生的,这脑袋也太好使了叭。

马老太心想:不得不承认,胖丫随她姥爷家人,唉。

宋福生大松一口气:闹呢,他闺女,小学霸。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蓝色中文网”,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更大章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七十八章三更大章最初逃荒,四壮由于伤口总是不好,嘴发白、脸发青、人打蔫、也溜边。干活的能力,只能相等于牛掌柜。

尤其是在老家那座山上停留的那几日,存在感极弱,搭帐篷等体力活有时都见不着他的影。

他就像一只在默默舔舐伤口的小兽。

后来也不知怎的了,吃了几顿宋福生给的消炎药,又钻了一回牛肚子里,一身牛血的再出现,他就不是他了,生龙活虎的狠。

瞧瞧,大冷天的,别人是穿棉袄干活,四壮是穿着宋福生给的阿玛尼半截袖,打着赤膊在哐哐哐劈木头。

听到大伙提他如何能干,后头说两句就夸张了,都猜四壮不仅能扑鸡,也能给狼扑倒,四壮赶紧停下斧头回眸看宋福生,眼神里透出的意思很明显:姑爷,你别让我去打狼,我打不过狼。

宋福生到了自个家这,焦虑的心也终于平静了下来。抱着米寿、看着四壮,听说大伙上午没傻等着挨饿,还吃上肉了,眼里也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意。

家再破,也是家。

家就是,忙了一天后,知道要回到哪的地方。

不像逃荒时,只觉得没尽头。

各处人看到主心骨回家了,纷纷七嘴八舌和宋福生汇报工作。

郭老大说:“福生,今晚那两铺炕就能比昨夜热乎了。俺们停火了半个多时辰,给那俩屋子烟筒灰掏了掏,掏出那老些,比昨夜好烧得多,摸摸炕头也很是热乎了。”

王忠玉汇报:“三哥,俺们这些人,从山上拢共坎了28颗树都给背下来了,堆在那,你看。是二哥说先别坎了,他忙不过来,板子也够用,俺们才没继续背。你瞅瞅,要是不够,明个天亮咱大伙接着上山。”

宋福财赶紧接话,王忠玉提到的那位二哥就是他。

他得解释两句,不是懒,实际上都快要累死他了:

“三弟,我带着这几个人,来回换手破板子。

不是二哥偷懒,是咱家伙什不中用,就两个长锯,怎么换手也得有家伙什啊?

我这?你看看,你瞅瞅,真是尽了力。这几十张板子虽只够咱过半数人住,还是不够用,可?得了,我也不说了,我今晚也不睡了,接着干。”

宋福喜委屈大了。

就他这一个称不上木匠的“木匠人”,连个正经帮手也没有,开头其他人都得靠他教,进度极慢。

然后破完睡觉板子就得修门,修完门还得抽空弄梯子。因为下地窖需要梯子,上房顶盖房草需要梯子,时不时老娘还喊,老二呀,修修窗户框,你不修,这怎么黏窗户纸。

不用宋福喜抱屈,宋福生就已经看出来这些房子已经大不一样。

比起昨夜才来,没门没窗户,那真是一阵风刮过,老惨了,谁看一眼谁永生难忘。

眼下,好几间茅草房的门,已经安装上也能关严实了。

之前让大郎头车带回的窗户纸,也已经糊上了好些。

估计剩下那些房子没糊的,应该是他娘觉得别糊了,浪费,房子太惨得大修的那种,修起来也不是一两天的事。

“娘,别怕费粮,昨夜一宿没睡,今个又干这么重的活,必须让大伙吃饱了。尤其像我二哥这种,必须得吃饱。”

又特意喊来高屠户,让宋福喜和高屠户说必用的工具,让高屠户明个去镇里买菜时顺便给问问看看,要是不那么特别贵,就买。尽量多几个半成手,要不然光指望他二哥一个有工具的木工,真是能累死。再说工具以后也用得着。

马老太在茅草屋里,听到三儿让她多做吃食,大嗓门应一声:“晓得勒。”

老太太忙的根本就没出屋看三儿一眼。

不止老太太,平日里爱叽叽喳喳的妇女们,基本都没出去瞧热闹,也没空问东问西。

几个相对规整的茅草屋里,真是应了那句话:妇女能顶半边天。

只看,和泥的,做土坯子的,砸草往泥里活的,用大锅烧炕顺手和面要蒸200多口人干粮的,一个个忙的头不抬。

两铺能烧的大火炕上,铺满了土坯砖。

谁在翻?一个屋里炕上是男娃子宋金宝,另一个屋里炕上翻土坯的是另一个八岁小男孩,宋富贵家最小的娃,小名小蔫巴。他几个哥哥分别是大蔫二蔫三蔫。

为什么不是女人们在翻,因为一部分这不是在干体力活做土坯子嘛,偶尔倒倒手,互相换着来。另一部分妇女们铺上木板子,坐在那上面在编草席子。

这草,又和以往她们在老家编的还不同。

是乌拉草,是钱佩英召集女人们打回的草。

说这草当草垫子草席子才暖和呢。

妇女们连质疑都没质疑,很是相信钱佩英,理由:钱氏是宋福生媳妇,所以听她的。

连同大丫二丫桃花这些半大姑娘们在内,几个屋里编好的草席子要是认真细数,就这大半日,还得说是去掉打草下地窖规整的时间,妇女们竟然编了上百张草席子。

就这,一个个还着急呢。

何氏给大伙算,她家二小叔子才打了那点木板子,今夜板子上还是不够睡,所以大伙抓抓紧,多编些。到时候让男人们将草席子铺在地上,也能多垫上几张,免得让男人们受冻。

只看,六七间茅草房里的炭盆子也燃起来了。

虽然自个制出的新木炭呛人的狠,但是能取暖就中。并且炕上摆不下的土坯子也能摆在地上了,用木炭盆子的热气熏干。

没错,又开始自制木炭了,主要是不自制不行,大伙需要大量的土坯子搭炕、搭完炕搭火墙、搭火炉子等等。

所以眼下是,甭管能不能住人的屋子,就做啊,就是不停地做土坯子,做好的土坯子往上一摆,木炭盆子燃起来。就不信了,就这么给土砖日也烤、夜也烤,没了太阳光暴晒就住不上火炕啦?没太阳,地球都照转。

宋福生很满意。他不在家这一日,大伙干的热火朝天。

不仅他安排的活全干完了,又自个找活干,就没停歇过。

连阿爷、他大伯等那些岁数大的老头子们也没闲着。

一个个年过半百,愣是将过河后,本该要趟过一片一米高杂草的地方,将那片杂草给铲除了。铲成了手推车能过去的地方。

阿爷说,得有一条回家的路。

对,就该这样,任何事都是,没路就铲出一条路,这才有奔头。

而宋茯苓是在看到远处六个土包冒黑烟,看到一帮小子在烧木炭,看到大郎哥在冲她挥手时,她忽然情绪一激动,冲那些人挥手喊道:“我爹自掏腰包给你们买鸭梨啦,等会儿都回来喝梨汤。”

宋福生找媳妇的脚步一顿,顿了一下又摇摇头,得,不能找媳妇了,他得躲个旮旯将大鸭梨拿出来,真是。

那大鸭梨,还有苹果啊,是他买给米寿和闺女吃的。另外还给米寿买了些糕点和糖块备着,让闺女将大多数的吃食放进空间里,想着反正空间保鲜,多买些也不怕,闺女身上背的筐里只放了几个。

是才到镇里那阵,来回去各个粮铺子问价时顺便买的。

得嘞,这回妥了,往里掺数量吧,尽量让所有孩子都喝上半碗梨汤吧。

马老太忙三火四,之前她三儿回来她都不出来,眼下急火火出了草房拽她家胖丫,给拽到角落里用气息骂道:“你是不是傻,买了自个留着吃呗。你是不是傻,凭么说你爹自个花银钱给大伙吃。”

“说秃噜嘴了。”

“你?”马老太又四下看看,给小孙女拽的更旮旯一些:“蘑菇呢,你有没有听奶话,卖十两就说卖九两半,有没有那么报帐啊?你爹没实实惠惠报帐吧?”

哎呀,咋这素质呢,宋茯苓摇头:

“没卖,镇里给的价太低,糊弄我和我爹,帝王菌干蘑菇总共才给五两,松茸价也不高。

我俩一生气对那掌柜的说,我们回去都煮了吃,不枉在人间兜一圈,他还说我们吹牛。反正不能卖给镇里那家药铺子了。

明个,奶,我和我爹去奉天城,然后我指定会听你的话,私留些银钱的。卖五两说四两半,中不?”

“这还中。你别傻了吧唧的,本来那蘑菇就是咱摘的。”

“好好好。”

宋茯苓心想:到时候就从她藏空间里多出的松茸里扣吧,唉,孝敬给她奶半吊银钱。

“走,奶给你藏房后半块鸡肉,快些趁大伙干活吃了吧。”

“啊?”宋茯苓瞪圆眼睛,不是吃没了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一更二更合一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二章一更二更合一“姑父,姑父,我能自个走。”

“天黑,你瞅不清路。”

“我拉着你的手。”

宋福生给钱米寿从筐里抱了出来。

“姑母,姑母,你吃点心了没?”

“吃了,你快自个吃。你姐壶里有热乎水,吃完咱就喝热水。”

“姐姐,姐姐?”

“我也吃了,个小操心命。”

钱米寿一手举着糕点咬,一手紧紧拉住宋福生的小手指,低垂的小脑袋瓜不知在琢磨着什么,小脸上美滋滋的。

钱佩英和宋福生边走边合计道:“进了城,得抽空去扯些布,多扯一些。回头我让大姐给你做件棉袄面,套在棉袄外面。”

“我不用,天天干活,穿那个呢,你们娘几个买两件。”

啧,这人,傻是怎的?你不做这古代人外面穿的衣裳,咋把自家的羽绒棉袄夹在里面穿?

钱佩英都想好了,到时候给老宋做件外罩,给闺女也做件合身的外罩,她捡闺女现在身上穿的棉袄。

闺女眼下穿的那件棉袄是路上贵人给的,棉花是穿过至少一二年了的那种,里面的棉花结了块。且太大,大就漏风。肥大大的不好看不说,不合身也不暖和。

然后把自家的短款的羽绒服拿出来,将新做的外罩套在羽绒服的外面,既暖和还不打眼。

不过闺女的羽绒服是得给改改,给帽子摘下来,单做个不引人注意的羽绒帽子,羽绒服的长度腰身也得改改,她自个想招给收收腰、再剪下去一块长度。

至于谁摸了问是啥?

谁摸啊。

至多马老太摸摸,到时候就糊弄老太太说是在奉天城里买的棉袄芯子之类的,反正撒谎方面有老宋。

老宋一天天可会撒谎了。

“我说买就买,给你扯块颜色深的,面料厚实的,又扛造又挡风。”

宋茯苓说给我也扯块那样的,蓝黑色的就中。

爹妈俩人异口同声:“那哪成。”

宋福生说,给闺女扯块红色带小碎花的,那样的穿上得多带劲,还喜庆。

“恩,到时候看看,”钱佩英附和:“要是能有枣红色带小碎花的就更好了,趁着岁数小,多穿穿,枣红色也耐脏。”

宋茯苓:“……”山妮啊山妮,再配俩缠着红线的包包头,一冬天冻下来,脸蛋子上再冻出两团山里红,真带劲。

宋福生将米寿又重新放筐里,走一个多小时就得抱起来放进筐里背一会儿。

娃年幼走不动不说,这一个多月下来,孩子瘦的不行,有时候看见小细胳膊细腿,都担心他两条小腿不结实。

从今往后,得想招让他吃饱饭,背着大家伙让米寿多吃些好的、有营养的。

“给米寿买双棉鞋,买双现成的合脚的,别等着大姐做了。实际多花不了几个钱。我每回瞅他追我,那几步跑都像刘能撵赵四的,鞋也踢踢踏踏,一跑就掉。”

钱米瘦伸出小胳膊搂住宋福生脖子:“姑父,谁是赵四呀?”

钱佩英瞪宋福生,说话就说话,动不动就没正溜:“行,买一双。完了再买些棉花,也扯块布,大姐要是没空给做的话,我就给米寿做了。这么点的孩子,穿衣赏暖和能跑能跳就行,没得讲究那些款式。”

想了想又补充道:“四壮捡你那件家里带出来的棉袄,不用做,牛掌柜棉鞋棉衣也讨着了,我瞅着还算合身。倒是你大哥家的二郎,棉袄好像太薄。大丫二丫那就更是了,里面也不是棉花的,就一夹层棉。唉,看着真是,两个丫头冻得哆哆嗦嗦,咱用不用?”

宋福生瞪眼睛:“他们爹娘没活着吗?那不都在嘛。不能惯那毛病,给的日子长了,哪天你不给倒是事儿,还得挑你理。可怜?他们爹娘都能忍心装看不着,你有啥忍不下心的,你闺女啊?”

“行,知道了。”

宋福生说不是他心狠,是都沾亲带故,没沾亲也患难与共过,往后都凑在一起生活,你帮谁不帮谁?

这十四家,要是家家有难处,难道就因为他挣的分成银钱多,就得给贴补?没得惯那些毛病,在他这,不可能。

倒是可以等工分制定下来,比如哪家真有啥困难,拿宋富贵举例,他家人口多。宋富贵想买棉花做被褥又没银钱,可以借嘛,先借工分,工分其实就是银子,回头再让他加班加点的干活,还工分。

因为工分就是银子,比如最后分钱的时候,会把挣得的总数除以所有人的工分总数,先算出一工分是几文钱,再用得出的一工分几文钱去乘以他这段日子得的工分总和,这就是宋富贵这段日子挣的银钱嘛。

所以宋富贵要是开头没钱置办家,就借工分呗,等于预知他的工资。

宋福生说,反正在他这,要想日子过的好,就得认吃苦猛干活,不存在谁必须帮谁那一说。自个不努力,别人凭啥帮你?欠你的啊。

“得得得,知道了,啰嗦。那你还要给阿爷买烟叶子。”

“那?那是两码事,这叫私人感情,我乐意。话说回来,是不也得给老娘买点啥啊,大哥二哥家跟我无关,但孝顺老娘和我有关啊。”

宋茯苓说,爹,不用你,我奶喜银钱,我给我奶半吊钱,你不用管了。

啊,宋福生明白了,闺女空间里偷摸存了几大朵松茸,他知道那阵就表态过,既然是放进空间里的,那就不算集体的,给闺女当零花钱了,有处置权。

开玩笑,家里再困难,也不能让孩子手里短钱花,这么大姑娘了,兜里没银钱,出门说话都底气不足,唯唯诺诺像什么样子,他闺女,必须不能那样。

至于如此贵的蘑菇,能不能卖上价,进了城又去哪卖?

不好意思,这不在三口人的考虑范围。

大多数的人或许会犯愁,但这三口人却脑回路一致。

一致认为:你不给到我心里价格,我还不卖了呢。

因为俺们仨觉得,十两二十两银子难买稀罕货。

十两二十两,我们使劲折腾早晚能折腾出来,但是稀罕货难遇啊。我们就这一把遇上的机会,你不给高价格?那还不如我们自个吃了呢,补一补,对不对?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再说我们有作弊利器空间,能保鲜,我们怕个屁啊。至多回去和大伙报帐,从自家的银钱里掏出十两给大家伙,当买断蘑菇的占有权了。

在钱米寿第四次被折腾进筐里,又由他姑父背起来时,奉天城到了。从天黑走到天大亮,太阳都出来了。

四口人一起仰望城楼。

“嗳?像不像当年?”宋福生小声问钱佩英道。

钱佩英看了眼米寿,知道丈夫说话不方便。丈夫其实是想说,像不像当年在现代,他们的经历。

像。

那时候,他俩从镇上去了县里开小吃部,是租的门面开小饭店。

第一次真正搬家,看到“桦南县欢迎你”时,宋福生对他说,好好干个几年,高低咱们要在这里买自个的门市,不能让房东熊住涨租金,也要让闺女入学就念县里的小学。

没过几年,他们又搬家了,大包小包带着家当,坐着大客车去往省城。高速路的牌子上写着,省城欢迎你。

宋福生对他说,好好干个几年,媳妇,我一定要在这里买房子,买房子才能让咱闺女是省城户口,念省城的重点中学。

这个男人虽然小心眼的厉害,别人都不晓得这个男人絮叨极了,心眼有时小的跟针鼻似的爱计较。

瞧起来是在外面大大方方的,回家却能比女人还女人,能对着礼单不停和她磨叽:老张那人不能深交了,什么东西,咱当初给他随礼五百,他就给咱回二百?就这么一件老张不是好东西的小事,老宋能想起就说,就跟要过不去了似的。

但是这个男人,有这些小毛病的同时,却在钱佩英心里老有魅力了。

因为老宋对她,说到的都做到了,他说买房就买上房,他说下一步要怎样,他就钻进去使劲琢磨非要做到。

老宋可能大概不知,其实就他那股执拗劲,想干就干的拼劲,才最招她稀罕。

听听,钱佩英笑,老宋又开始对着城门许诺了:

“咱啊,要从头再来喽。没事儿,再来又如何,心若在,梦就在。

媳妇,你记着,早晚我要在这奉天城里买套大房子,咱任家村的房子当自个家,这里的大房子当,恩,别院。

咱进城溜达时再住。

我非要占上一座城里的大宅子,嗳?我还不住,气死别人。”

宋福生说完自个还嘿嘿笑:“走,吃馄饨去,啥事也不如吃饭大。”

钱米寿紧紧搂住姑父的脖子,从筐里披着棉被站起来了,笑容更是灿烂极了,奶声奶气高兴地叫:“走喽,走喽!”

惹得城门处很多人看。

看,可劲看,我们高兴着嘞,宋茯苓傲娇地扬起梳着两个小辫子脸,笑着抿抿嘴,露出嘴边的小梨涡。

于此同时,任里正由于有牲口车拉脚,速度快,已经回了任家村。

进了家门,听二儿提起昨日的闹剧,气的他眯眼。

行,敢跟他叫板是吧?

没有,就不承认,他倒要看看那伙人能把他怎么着。

眼下还不是给不给粮的事了呢,他能给也不给,非得给这些人制服。

免得一个个不晓得脚下踩的是谁的地盘,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竟敢当着村里人的面闹事,臊他的老脸,这是想让村里人都背后对他犯嘀咕是吧?好,好哇。

任里正说,咱们村的那个桥啊,年头太长了,该坏了吧。等开春了,村里人得去山上拾柴火,再修吧,啊?

他三儿任子浩没听懂,二儿子任子玖说,是,爹,桥坏了,我这就去安排。

所以,当大郎他们第一拨去童谣镇买冬储菜回来时,发现桥断了。那他们这一台台车,满车的白菜怎么运过去?河里水深,先不提能不能被淹死,下河走过去会先冷死。

老秀才站在自家院子里叹气。摆摆手,让他那不中用的儿子去给领道吧。

任老大对大郎他们几个小子说:“走吧,跟我走。”

绕远路,绕到村尾拐弯,沿着大山脚下往回走。

也就是说,明明过了桥,再走个二十分钟的路就到家,眼下因为桥断了,从山那头往回绕,推着一车车白菜得走两个时辰,也就是现代时间四个小时。中午把这几车白菜给送回村,晚上才走到家。

弄得童谣镇那面还在大采购的高屠户,还纳闷呢,让那几个小子给送回去就得赶紧返回再拉一趟,人呢,怎么一去不复返了呢。

第一百八十三章 三更大章(为盟主bearbaby打赏+1)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一百八十三章三更大章奉天城,大官云集,王爷呆的地方嘛,皇帝也在燕王这里。

这里就相当于现代的首都呗,虽然是暂时的,但是也可以预想的到,即便以后迁都,可由于这里是燕王的封地,地位将来也会不同,最起码是上广深的地位。

房价多少啊?

宋福生认为他在现代将吹过的牛都能圆上,最该归功于他爱买房,几次倒房都赚上了。

他想着,得把自个的优点接着在古代发扬光大。

米寿那银钱,存那也是存着,不如买门市?买房子?买完哪怕租出去也能不少银钱吧。完了房子地皮放那也不坏不丢的。城里哪里人口密集啊?最起码要先把这点搞懂。

所以他就问,反正瞎打听呗,像闲唠嗑似的。在他看来,商机全在唠嗑中。

你这里产啥,他那里产啥,你这里产的正好是他那里缺的,有没有可能运输过来,要是能运作,这不就是商机了吗?这不就能赚钱了吗?

这么想着,发现小二也正好闲着不忙,嘴上就问了,问了两遍。

小二心烦,瞅你们这副寒酸样吧,想知道的还不少,心咋那么野呢,奉天城的房子贵不贵和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还不如回家闲磕牙研究能买几拢地。

小二眉头皱着,眼里带着厌恶,态度不是很好道:“说,加多少面片!”

宋茯苓疑惑:我们要馄饨,怎么让我们加面片呢。

宋福生站起身:

“走,不在这里吃了,狗眼看人低,没等吃先惹一肚子气。

不就问你,哪里人多?几个字不能说?你眼下吃饭的人就我们一桌,又不是招呼不过来。

我们外村来的,不晓得城里哪里是哪里,问问好去溜达溜达,瞅你那态度。行行行,你可拉倒,快闭嘴吧,你说出花来我也不吃了。”

“不吃就不吃,你以为我差你那几碗面汤钱?”

宋福生更生气了,听听,面汤?他明明说的是馄饨,竟然不信。

他们看起来像吃不起馄饨的样吗?看人就会看表面,“你就门缝里瞧人吧,活该你一辈子当小二,两个眼珠子不如抠出来当溜溜球弹。”

说完背起米寿,气哼哼领着妻女就往繁华地方走。

钱米寿以为姑父得老生气了,吓得都没敢吭声,紧着歪头细瞧宋福生的脸色。

却没想到姐姐胆子好大呀,居然噗嗤笑出了声,给姑父笑得脸通红。

钱佩英也憋不住笑了。

“你娘俩啊,真是,唉,”宋福生说完,自个也笑了。那娘俩一天心可大了,可咋整,真是服了。让人瞧不起还能笑出来。

四口人就走,顺着人流往前一直溜达,还能看到有几家大户人家马车经常从身边过去。

他们四口谁也不晓得路,但是凭直觉去最热闹的街就对了。

果然,顺着人流拐个弯,放眼望去街上很热闹,什么铺子都有。

有些铺子门口还停着马车。

古代的马车,这就相当于现代商场门口停的进口好车呗,这条街的铺子里,看来卖贵东西的不少。

宋福生站在四层酒楼前,抬眼望着。

眼睛望着大酒楼,伸手指向旁边道:“咱吃不起大酒楼,还吃不起小饭馆了?走,我瞧着那家挺体面,坐外面吃还给搭个棚子。”

依旧是,店小二看到几人问,加面片不?

宋福生大声回道:“纯肉馅的,纯馄饨。”特娘滴,怎么总问这话,“来五碗。”他们几口人看起来像只吃几颗馄饨,然后碗里的都是面片的人吗?

“对不住对不住,客官稍等。”

热乎乎的馄饨,端到户外冒着白色的热气,终于端上了桌。

钱米寿坐在姑父身边,用小嘴吹了吹热气,但是等不及凉了就忍着烫硬咬了一口,混沌里包的竟然是肉团。

哇,好香啊。

“姑父,好香好香。”

“香就多吃些。”宋福生大嘴冲着米寿的混沌碗吹了吹,其实也没给吹凉,自力更生吧,就端起自己碗吃了起来。

宋茯苓一边用手扇着被烫着的嘴,一边和钱佩英小小声嘀咕着:“要是有辣椒油就好了,他们这里没辣椒,讨厌。要不然放些醋,再放些辣椒油一拌,最好再来点麻酱,坐在外面这种天气里吃,那才过瘾。”

钱佩英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往女儿碗里舀了几颗:“你怎么和你爹一样,一天吃啥都离不开辣椒。我昨晚让他给念叨的,做梦都是小辣椒。”

“恩?”

和闺女咬耳朵道:“你爹,他想种辣椒。说他们这里没有辣椒,正好他想卖多少钱酒卖多少钱。还说他要当全国的辣椒面供应商,搞垄断,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往后销往全国的调料铺子。呵呵呵呵呵。”

钱佩英说着说着就想笑:“还说,必须卖辣椒面,给辣椒都粉碎往外卖,这样谁也得不来种子。你瞅瞅他那心眼子,一天天想的可远了。”

宋茯苓正要说,我怎么不知道?你俩啥时候聊的这些啊?

道边逛街的人群里,忽然有人冲他们方向惊叫道:“嗳呦,这不那谁吗?嗳呦呦,嗳?老爷,你回头,快看那谁。”

哪谁呀?

宋福生回眸,喊谁呢。

老乡员外爷回眸,哎呀,那谁。

双方见面格外的亲,亲的不能再亲。

老乡啊,当初路上一别数日,你们可安好?

宋福生感念这位员外爷给他们一瓶十两的外伤药,也是极其意外惊喜道:“不行,老爷子,啥也别说了,坐下一起吃。当初咱可是说好的,再见面我必招待。小二,小二?上几份小菜,给小菜都端上来。”

是,当初说好了,再见面要请吃酒,可员外爷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太有缘分了。

看到宋福生一家人的打扮,心知恐也啊才安顿下来,用银钱的地方会许多,他打算等会让随从偷摸先把帐结了去。

“老爷子,我昨个结识了一位云中县的兄弟,我还向他打听您了呢。但是他家是县城的,又说分到你们县的很多,得慢慢问,我有托他帮我打听。”

员外爷也抢着告知,我们被分到大柳树村了,今个就是来取救济粮的,顺便置办些家用,还想照人伢子买几个得力的人。什么?你们救济粮被里正代领了?走走走,我领你去,我晓得发粮的衙门口在哪。

宋福生说不急,咱必须得吃些饭食的,也借着这地方,坐这好好聊聊。这个时间,人家衙门官爷也得吃饭,不一定在。

那面老太太拽着钱佩英说的更细致。

她说,我们那村的里正倒是没占我们粮,还主动告诉,可你知道为么?

就我们家这点人口,分的那点粮食能有多少?加一起不值几个银钱。我们可是入村就给了里正好处,好处可比粮值钱多了。

“嗳,你娘呢?”

老太太问马老太怎没来?

“在家拾掇草房呢。”

老太太立马又告诉钱佩英,说她家分到的房子也很一般,但不是草房。

还是那句话,为么没欺负他们也没分给他们破房子?上礼的银钱够重。

唉,说起来也是心酸。另外,他们家也没住分的房子,即使那房子不是破茅草屋,他们是高价买的村里人的砖瓦房。要是钱给到位啊,总会有人替他们遭罪。而他们这叫银钱遭罪呗。这人啊,总要舍得了一头。

而宋茯苓是趁大人们聊天,问店家茅房在哪呢。

也就是说,两面的大人们都忙着呢,员外爷的随从又进了店帮小二端几盘冷碟,也就没人注意到吃完的钱米寿。

香喷喷的馄饨吃完,钱米寿有些吃撑了,他慢慢下了凳,好奇地左看看右瞧瞧,这里可真热闹,比府城还热闹。

咦?那不是那个谁嘛。

呀,真是他,真的是,钱米寿好激动好激动。

拽拽姑父衣角,没插上话,姑父没理他。

“姑母?”

钱佩英出于礼貌,这老太太还挺能唠,打断钱米寿要说的话:“坐一边等你姐哈,姑母和奶奶说几句话。”然后就又和老太太唠上了。

钱米寿心急,一会儿人家就走没了。

发现小将军,跟着几个像小将军那么高那么大的人一起进了旁边的酒楼。

钱米寿掏了掏宋茯苓放在桌边的筐,掏出一朵晒干的帝王菌,又扭头来回看酒楼和这个小饭店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一会儿他就能回来,也走不丢的。

小娃跑了,跑的姿势像极了刘能追赵四的身姿,一路小碎步倒腾着,直奔陆畔进入的酒楼。

第一百八十八章 二更三更四更合一(为月票1600+)

除了任里正和他村里的两个儿子觉得自个挺聪明外,所有和他们沾边的人,都是一个感受:匪夷所思。

大家根本不晓得此事,从头至尾不清楚。

眼下事情捅漏了,也仍旧想不通。

正应了那句: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不懂另一条路上人的脑回路。

甚至,所有沾边的人,也压根不恨告状的那伙人。

只因他们心中,有自个恨的人。

管事婆子向谢文慧汇报,说太太,老爷已经先于粮车出发了。十车粮刚也走了,是由管家亲自押车。另外,咱府上也没有粗粮,是开了库,用精米和细面凑的数,凑了大概五千斤左右。

谢文慧心累的挥了挥手,让管事婆子下去吧。

贴身大丫鬟一边给谢文慧捶着腿,一边劝谢文慧别上火,犯不上。

谢文慧无力地靠在桌边。

正是因为犯不上,才会如此上火。

简直是无妄之灾。

她每年都会给公公银两,没有三五百两,也会至少孝敬一百两左右的银钱。

钱是钱,物是物。

为的就是让老家的公公、两位小叔别惹事儿。帮不上她和任子苼的忙,最起码在外面,要给任家包装成耕读人家,尽量体面些。

谢文慧极其想不通,问贴身丫鬟:你说说,不少他们吃,不少他们穿,公公家银钱也足够用,怎就会干出这种事儿。

丫鬟不敢把心底对任家的真实评价讲出来,怕说了实话,谢文慧更窝火。

丫鬟没讲,可谢文慧却心知肚明。所以她才恨,越琢磨越恨,连着自个的亲哥哥也埋怨了起来。

当初,任子苼比较有眼色,像个跟班似的和哥哥在书院走的很近,又经常随哥哥入府拜访新请来的先生,请教学问。

一来二去,她和任子苼也偶然间见过几面。

没想到,却入了于氏那个贱人的计。竟敢设计她,让她不得不嫁入任家。

本想高嫁,给哥哥当助力的计划也随之泡汤。

她是个女儿身,又是个姨娘生的庶出身份,除了任命,又能如何?

如果于氏不设计她,于氏作为主母,哪怕良心放正,帮她挑选个夫婿,怎么挑也挑不到任子笙的头上,那么今日,她就不会有如此羞辱,让侯府满院子的丫鬟婆子笑话。

而且她的姨娘,姨娘在府中才是最受罪的那个。

谢文慧恨于氏。

白姨娘更恨。思路和女儿一样。

瞧瞧你于氏给我女儿结的是什么亲?堂堂侯府小姐下嫁泥腿子人家,已经沦为满奉天城的笑柄。

眼下公婆家又出了为几十两银钱贪墨的丑事儿,你还让我女儿怎么有脸面在外行走?你这是要断我姑爷前程,甚至,是要断我儿文宇前程。

你个贱人,贱人。

“白姨娘,”清荷冷着脸踢人出现在门口,就像是没看见屋里碎了一地瓷瓶似的。她说,太太让你去小佛堂念经祈福,为那些正被欺压的黎民百姓们祈福,去去身上做的孽。

白姨娘赶紧收回脸上的恨意,低眉顺眼道:“是。”又急急抬头:“清荷,大少爷他?”

“大少爷不是你一个姨娘该过问的,”

即便大少爷是你生的,那又如何?

清荷也很是解气,一个爬床丫头,心大到不仅生下了庶长子,当年还敢对太太下手,让太太失了第一个孩子。那可是八抬大轿娶回的太太,你一个奴才秧子,靠着那身肉皮得侯爷的宠,竟不知天高地厚到如此地步,难怪你们一家子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想到这,清荷特意又告诉白姨娘,你不是想问大少爷吗?侯爷正在让大少爷抄佛经,和你一样,应是想让大少爷静静心。噢,是侯爷,侯爷特意从前院派人转告的大少爷。

白姨娘当即腿一软。果然,侯爷一定是觉得太过丢人,迁怒了她的文宇。

此时于氏正坐在花厅里。

她忽然问身边的丫鬟,你一个月银钱多少?

“回太太,十五两银。”

“呵呵,呵呵呵呵呵。”于氏用帕子捂着嘴笑。

听听,府里的丫鬟一个月都有十五两银钱,那个贱人生的小贱人,公公竟然是为十两二十两贪墨。你说这事好不好笑。

丫鬟们跪了一地,各个诚惶诚恐。

她们以为太太是被气疯了呢,是气极而笑呢。

于氏摆弄着花,微挑了下眉,心想:

也是,一个爬床丫头生出来的女儿,怎会上得了台面,她们啊,自个都没见过多少银票,只能看到巴掌大的那片天。更不用说,她给谢文慧好好挑选的泥腿子婆家了,一群井底之蛙罢了。

可窝火就窝火在,她还得给这群井底之蛙收拾残局。因为,她不准许“武安侯”仨字成为街头巷尾的笑谈,不准许她的儿文远,在接过“武安侯”时,被外面的人提起这种笑柄。

“我儿呢。”

清荷正好回来,她对于氏耳语道,侯爷让少爷去国公府走动了。

“到关键时刻,他这是又指望我儿了,他怎么不找他的长子出面?他那个长子的好妹妹惹出的事儿,求人却要我儿去求。”

“太太,”清荷微摇了摇头,示意别把这种矛盾指向侯爷,这样讲话不聪明,唉。太太就是这个脾气,才总是和侯爷不对付。想了想,为了开解于氏,又笑着说:

“太太,大少爷倒是想去国公府,可国公府是什么地方,怎能是他进得去的。我怀疑国公府的陆少爷,压根就不认识咱们府上的大少爷。”

这话,于氏是真爱听。

确实,珉瑞那孩子,只和她生的文远从小认识,人家打小家里就只嫡子一个,接触也全是嫡子。

这才叫,龙是龙,凤是凤。什么狗屁庶子,即便同是侯爷的儿子又如何,谢文宇永远也踏不进更高的圈子,只有她的文远,才是真真正正的侯府之子。

谢文远一点也没有他老娘想的那么骄傲,至少,他没为今日能迈进国公府门而骄傲。

丢死人了。

他是真的不想来。

陆畔没意外谢文远到访,用手指了指桌上摆放的蘑菇汤:“尝尝。”

谢文远吸了吸鼻子,好香啊,炖的什么呀,不是,他是来办正事的。

“珉瑞,我?”

才叫个名,就卡住了,脸通红。

脸红了好一会儿,屋里贼静,珉瑞怎么就不给他个台阶下呢,连问都不问,这人,太稳了。这种性格做人会少了很多乐趣的知道不?

只能挠挠头,谢文远又将椅子往前拽了拽,直接大实话道:

“珉瑞,你是晓得我家情况的。

唉,我也不知道我母亲后悔没有。

她只晓得要解气,要报复。

刚才我父亲也说,她却不想想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文慧嫁的门庭过低,丢的不仅是谢文慧的脸,外面的人可不关心府中具体之事,只会评价句侯府主母不仁慈,评价我父亲治家不严。

我细想想,父亲思虑的更全面,可我母亲也很委屈,日日以泪洗面我是亲眼所见的。

到底怨谁?说句实话,兄弟我又思考了一路,和那贪十几两银钱一样让人想不通。”

“你就是来说这个的?”陆畔道。就差明示,你直奔主题,别啰嗦。

啧,这不是先说个前情介绍嘛。没有这个前情,谢文慧瞎了眼也嫁不到任家那个泥腿子家庭,不嫁进去,眼下这事也就和他们侯府无关了。

谢文远挤出僵硬的笑:

“好,我说正题。

这件事,说大不大,就那点微不足道银钱的事儿。咱们随手赏银都比这多得多。

可说小又不小,就正是因为贪的钱少,才关乎侯府脸面会丢大了的事儿。

珉瑞,你想想,外面的人可不管我们府上是否晓得,也不关心谢文慧为何会低嫁,谢文慧的公公,我们是连见都没见过。

外面的人只知道,侯府的亲家,贪了十两二十两银被摘了脑袋。

我?我真的,我想到那些悠悠之口,都没脸出门。你得让兄弟有脸出门。

要是那个什么狗屁任里正,珉瑞,他要是今日贪得是千两银、不,哪怕是五百两,兄弟我今日也不求你。杀了他,以儆效尤。

他贪一回,为几百两死了,不丢人。

人为财死嘛,最多算我们侯府倒霉被人讲究几日。

可他贪一回,就贪这点儿,他死了不要紧,我们沾着边,不得让外人笑话死?

我们府得穷成什么样,侯爷的亲家竟然贪几十两丢脑袋。

所以说,珉瑞,那人就是个臭虫,井底之蛙,短见到似是没长脑袋,我都想亲手弄死他。

可我说的这些你明不明白,为了兄弟我,为了侯府的脸面,你稍微抬一抬手,毕竟他在外的身份还扯着侯府亲家的身份。

这点,虽然我父亲、我、我娘,甚至我们府上的丫鬟婆子估摸都不想承认他是亲家。

但是,他确实是谢文慧的公公。谢文慧哪怕就是舞姬生的,她也是侯府走出去的女儿。”

陆畔:“说完了?”

“啊。”

顺子笑着上前插话,“谢公子,您尝尝这蘑菇汤,是真的很鲜。”

又看了眼陆畔脸色,给谢文远小声解惑说,我们少爷为何没唤钱米寿的姑父前去问话,您不懂?只是一个黄口小儿的说辞,不足以当证据。但要是他姑父去了,我们少爷可是一向秉公办理的。所以,谢公子,你明白了吗?

谢文远立即起身拱手,长揖到底,给陆畔行了个大礼。

明白了,他晓得该怎么做了。

如果没占粮,及时还回去,再给一些补偿,给到让那个小男孩的姑父满意,改了口,一切都好说。

如果人家不满意,不改口,那么?

不会的,谢文远心想:回府就给谢文宇揪出来,让他找谢文慧去任家村。让那对兄妹俩去跑、去说好话、去搞定,他才不去丢那个脸。

另外这回必须不能嫌唠叨麻烦,还得提前警告那些井底之蛙,别做蠢事,万万不能威胁,必须怀柔,必须给足了好处让人点头。人家要是不点头,谢文宇,谁让谢文慧是你妹妹,你也甭回府了。

“我先回府,珉瑞,多谢了。”

顺子上前拾掇碗筷,陆畔放下汤勺,意外地看了眼锅:“没了?”

“呵呵,是,少爷,没了。”您一直在喝就没住嘴。谢公子在那不停地说,您是不停地喝。

好吧,陆畔这才站起身,走到窗边,心想:

其实他放过任家这事儿,不仅是为给侯府、给文远脸面。

这里面,祖父说的对,不是个例个案,入城的难民那么多。

处理后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削弱下面的盘踞势力。

下面各城池有太多的乡绅里正,盘踞地方,势力不小,经常滥用私权欺压村民,甚至有很多村民的生死也掌握在这些人手中。不走官衙,私自处刑。

应借此由头,打掉一批毒瘤。

另外,他们真正要查的也不是十两二十两。

红牌队伍,相比其他队伍、比如最底层的军户,被欺压的情况要少很多。即便被欺压也不是致命的。

他们陆家得多去查那些致命的。

他们要查出胆最肥的,最好查出下面城池连发粮也没发,直接扣留入私库的胆肥者,杀之,震慑,更要撤销一部分、甚至一大部分,占其位不谋其政的贪污官吏,以儆效尤。

而那头回府的谢文远,真的给庶长子谢文宇打发出去了。

也就是说,任子苼是第一批回任家村的,着急想见见那伙逃荒的,谈谈。想要什么对不对?没有什么是不能谈的。

第二批是押粮车,十车精米细面行驶在路上。

第三批就是谢文宇代表武安侯府,带着妹妹谢文慧也坐着马车赶往任家村。

一个个都着急要见这批难民,毕竟国公府陆小爷暗示了,只要那伙人改口、他才会抬抬手。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伙逃荒人的总代表宋福生,却身在奉天城。

干啥呢。

购物呢呀。

还找什么府衙问救济粮的事啊,眼下通过米寿得知,不用打听了,等着就中。

再说,一人多少斤,大人小孩分多少,要是只是问这方面,员外爷就告诉了。

还找什么铺子卖蘑菇啊,也不卖了。新鲜松茸又重新送回空间。

宋福生都有点后怕,没送出去松茸也好。

当时脑子一热只想着都给了小将军,却没考虑到,就松茸这品相,像从地里新挖出来似的,怎么解释?那人可不是阿爷他们说啥信啥的人。

员外爷和老妻也不着急走了,非要陪着逛街,还非要等着宋福生他们买完,到时候用员外爷家的牛车送宋福生一段路。

有车就是方便啊,不用着急赶回去。

有空间就是好啊,不方便的都能塞进空间。

总之,买买买。

员外爷老妻捶着腰,坐在茶馆里笑道:“这大侄子啊,一看往后就有大出息。别看眼下手头紧,那也敢花钱。只有敢花钱往后才能赚大钱嘛。”

员外爷嘬了口茶水,抬眼看了看老妻: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自从听说福生能和国公府讲得上话,你就改了口,看什么都顺眼了。

不过,话说大侄子是真能逛啊,累的他带着老妻和随从,不得不坐在茶馆等,真是陪不起。

“这是鹿皮的?”

衣裳铺子的女掌柜说是,这也是小孩现成鞋里最好的。

宋福生指挥钱佩英挑,给挑双和米寿脚差不多的:“来一双这个。”

“不是才买了一双?”

“一双够干啥的,米寿穿小靴子跑啊跳啊,过段日子下雪,雪也不会进到鞋里。”

宋福生说完,一个大老爷们买起东西来却兴趣十足,又摸着绿色带碎花的布料:“这个多钱一尺?”

“爹。我不要啊,都给我扯两块能做两件棉袄面了。”

宋福生絮叨说,你得要,闺女,得有两件换的。咱们啊,在孝期。虽说咱村里人一年到头买不起件衣裳,不讲究那个,只买能穿长远的颜色。

但是咱家不同,咱家既然买得起,就得注意,唉。也就是说,你那块红色带小碎花的,暂时别穿了。这绿色多带劲,你穿准保好看,听爹的没错。

衣裳铺子老板娘听闻都被逗笑了,头回看见当爹的比当娘的扯布料还积极,不停给媳妇女儿、儿子,往身上比量。

钱佩英没想给自个买布料,结果老宋也非得给她买,买了一块深蓝色的,买了一块酱色得。其实回村就得干活,没必要。

倒是老宋,就给扯了一块粗布,就那粗布他还激恼呢,嫌弃花那钱不如吃碗馄饨来的实在。

另外,他们四口人还买了许多糕点,核桃酥,又买了些苹果鸭梨,这季节了想吃别的也没有,这些也都是给米寿和女儿准备的。

假装放进女儿的筐,筐里只留几个做做样子,大部分全放进了空间。

宋福生还曾向人打听过,问哪里有卖奶牛的。

问牛干啥啊?想买头奶牛,一早一晚给闺女和米寿挤奶喝。

钱佩英嫌弃道:“你还没富到那种程度呢。等赶明开荒,你连头耕牛都没有。咱们花了多少银子了?”

说起银子,宋福生看了眼他们大包小包的,给老娘也扯了块布料,给买了十斤棉花,也给阿爷买了烟叶子了,该回去了。

回去就代表有些事得嘱咐了:“米寿啊,”宋福生抱着米寿道。

“啥?”

“回头,见着大伙,别说咱蘑菇卖了一百两银钱,姑父相信你有守口如瓶的实力。”

“为啥?”

“那什么,咳。姑父就说卖三十两。因为咱大家伙,心里最高价位才二十两撑死,咱告诉他们三十两,都算咱仁义了。咋回事儿,咱自个晓得就中了,不用非得说那么细。”

钱米寿微皱小眉头:“可你这样不好。”

宋茯苓:就是,爹,啥素质。

宋福生不服了,咋他成素质低的了?这俩孩子让他惯的,不知柴米油盐贵:

“什么不好,哪里不好。一百两的人情,是大家伙还吗?是我还。”

宋福生又掰开了揉碎了讲:

你看,咱知道了小将军是国公府的少爷了,往后咱有啥新鲜物、好吃的好喝的,咱就得主动送国公府进贡了。人家要不要是人家的事儿,咱必须得送,送的是感恩、是心意。

所以啊,就咱弄出的新鲜物、好吃的好喝的,不需要成本吗?成本都是由咱自个的小家承担。那一百两银,我留七十两咋啦?有毛病吗?

钱米寿被说的有点迷糊:“我是能守口如瓶,那是他们不问我。以前我能守得住,也是因为你们没问我。可他们要是问我呢?我怎么守口?”

孩子的意思是,问到了,难道要撒谎吗?

宋茯苓赶紧凑上前,告诉米寿道:“这方面,你姐姐我有经验。问你的话,不想撒谎,你就不吱声,装没听着,跑开躲开。”

“嗳嗳?”钱佩英听不下去了,她可怜的米寿啊,好好的孩子,被这爷俩都给教糊涂了。

就在宋福生他们坐上员外爷家的牛车,往回赶路时,快马加鞭赶回去的任子笙,已经到达任家村,且和他爹吵起来了。

任子笙本想第一时间先去解决问题,可他实在是忍不了。

没想到亲爹能糊涂至极,竟然说出“蚊子再小也是肉”的话。

蚊子再小也是肉,竟然是贪那点粮的理由。

这句话就是给他的解释?

还反问他,还挺疑惑地问他:“怎地啦?”

两个弟弟也问他,怎地啦。

任子苼差点让亲爹亲弟弟们气个倒仰,闭目站在主屋里,足足缓了好一会儿。

第二百零八章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二百零八章一日两顿饭,这天下晌,宋茯苓带着十八个孩子,又多了一个娃、是宋金宝。

他们只匆匆喝碗萝卜汤,又赶紧跑到河边附近。

孩子们一点不傻,先燃起火堆取暖,然后再接着干活。

因为胖丫姐姐说了,任何情况下,都要率先保证工作环境舒适。

搞得大人们看娃子们匆匆跑走的背影都无奈了,因为问小娃子们,你们忙啥去,怎么比俺们还忙,孩子们响亮回答道:玩泥巴。

宋福生听过后也笑,她闺女都多大了,领孩子们玩泥巴。

瞅瞅给米寿弄的,小棉裤脏兮兮,新买的小鹿皮靴子也脏了。

行啊,孩子爱玩玩去吧。当年他还送闺女去陶艺吧玩过呢,那时候玩泥巴得掏钱。

其他的大人们也都没拦着,也没人去关心宋茯苓带领的娃子们到底是在怎么玩泥巴,估计大人们是想着:反正你们别满哪乱跑、别添乱就好。

而这天晚上六点多快七点,冬日里天黑的早,天都黑呼呼的了,只看,远远的望过去,宋茯苓的窑早已经搭建起来。

他们是干了一中午外加一下午,窑身早就被火烤的干干的了,而且窑身是用泥巴硬生生垒起来的,也真的奇了怪,真没倒塌。

不仅如此,宋茯苓的吹风机也终于烧制出来了。

将“炒锅”牌吹风机,放在地上敲打几下,没碎,真好。

宋茯苓将吹风机正式投入到试验中。

将吹风机的空芯把口,冲向她的小窑添柴口,对准火,然后她用手一搓插着扇叶的木棍,炒锅里的扇叶就转动带起了风,风又沿着封闭的锅身、沿着空芯把口吹向灶口,里面的火苗子呼一下就蹿高。

“哈哈哈哈哈,成功了。”

小娃子们也又蹦又跳跟着嚷嚷,成功了,成功了。

宋金宝说,姐,快给我搓搓玩。

就在宋金宝搓着玩时,宋茯苓忽然皱眉问:“金宝,你搓的手心疼不疼?要是搓一天,手心受不住吧?”

问完也不等金宝回话,宋茯苓心想:这不行呀,即便金宝能受的住,她还受不住呢,手该搓糙了。

她还要给自己的小手保养嫩嫩的呢。

要打破农家女脸糙手粗。

将来,她一定要做个漂亮的农家女,要比城里富家小姐还要嫩。

要知道,她保养好了,小手白嫩,伸出双手可全是为了老爸的脸面。说明她爸有本事。说明没让她和她妈吃苦受罪。

恩,改良,必须改良,先让她静一静。

宋茯苓瞪着火苗子,陷入思考。

……

宋福生来找闺女了,这都几点了,他火墙都搭完了,这些孩子泥巴还没玩完。

当宋福生离窑身几十米远,借着旺盛的火堆光,隐隐约约看到小窑时,眼睛都瞪圆了。

疾步走过去,指着窑身,“这,这?”想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盖的。

可是宋福生又着急问女儿另一个问题。

他指着像是在拉二胡的女儿。

只看他闺女,正拿着个自制像弓似的木棍,木棍上缠着绳子,正在一拽一拉,且在一拽一拉间,火苗子嗖嗖的就往上蹿。

宋福生张口结舌,“这是啥?”

宋茯苓扬脸看她爸:“我自制的吹风筒啊。”

米寿抱着宋福生大腿急急道:

“姑父姑父,你快看,姐姐好厉害,她真是好厉害呀。姐姐不用手搓木棍,那个木棍下面插着的扇叶,就能在这口锅里转悠。她一拽,那个扇叶就在里面转,可好拽了,不费劲,真的,你拽拽啊?不信你试试,快试试。”

宋福生笑了,蹲下身细瞧了瞧才说:

“不用拽,就知道好。闺女啊,我那辣椒屋子,得有个吹风筒,你给做一个吧。还有四个地窝子里也需要。其实家家都需要,得烧火做饭不是?冬天的柴火潮,不好引火,你受累,先做二十个吧。”

“啥?”宋茯苓瞪大眼。

马老太是又走路带风骄傲了,不过做人得谦虚,所以她指着吹风筒对大伙说的是:“瞧见没,我小孙女,为了懒,那很是聪明。”

而此时宋阿爷、高屠户他们,是在宋福生的带领下,举着火把特意赶到河边,在仔细查看宋茯苓做的窑。

之前,小窑一直在烧着,里头都是火苗子,窑身也滚烫,不能仔细看。

眼下停火了,能好好观察一番里面的构造了。

王忠玉围着小窑绕了一圈,啧啧出声,他说真是奇了,里面构造还挺复杂呢,你们看看,里头有隔层。

宋富贵说,胖丫比我脑子都好使,我一个男的,又是常年做活的人,却搭不出这种带隔层的窑。因为俺想象都想象不出来。

高屠户说,我就说吧,俺们胖丫真是个宝。那运气,真是没谁了。随随便便搭一个窑,就像老天爷指引似的,就能成。

宋福生是拿着一块砖头,示意大家看:

“我闺女就找的河边的土,弄出土砖样式扔在里头烧。

你们看,这土砖虽然不能搭炕用,怕承重不行,毕竟不是黄粘土嘛,但是这河边的土也还可以,也应该里面是有粘性的。

用我闺女的话就是,河边土,水都淹不过去,能没点粘性吗?

所以咱们照她这样,多烧一些,用这样的砖头,来给各家各户在屋里搭一个火炉子,能一直竖到房顶外走烟筒的火炉子,应该是不会塌的。”

宋阿爷笑了,他说,要是这样的话,家家户户在炕上用土坯子搭火墙,在地上再搭一个高高的圆筒样式直通房顶的炉子。到时候甭管外面多冷,咱家里指定能很暖和。这回妥了,土坯子不够用也不害怕了,用胖丫烧的这种砖代替。

跟来的男人们都说,那这个小窑就太小了,不能一次烧一块两块,咱得照着胖丫这窑的样子,明个搭个大的,能一次烧够用。

高屠户突然从窑里捡出一个泥盘,疑惑道:“胖丫烧的这东西是为了干啥的?”

此时,胖丫宋茯苓正在和妈妈撅嘴,嘀咕自个没事找事,还得做20个吹风筒,还得批量生产,她说她不想做。不想做重复的没意义的事。

钱佩英笑着问闺女:“那你明天要做什么有意义的事?”

“我要找个你们不稀得要的破屋子,在里面搭一个烤箱。我答应我奶请她吃烤鸭来着,没烤箱怎么烤鸭,我赶明怎么做烤肉、面包?我把烤盘都烧出来了。嗳?我烤盘呢,完了,我落在窑里了。”

钱佩英就纳闷了,闺女啊在哪学的这些?还会搭烤箱,要知道现代都是买的现成烤箱。

“你看古欧洲,欧洲人是一直吃面包的呀,他们搭的那种像小山包似的烤箱。咱就搭那样的,咱要是能搭个大的就好了,我烤锅面包让我奶出去卖。”

第二百零九章 两章合一

当天晚上,宋福生照例的日常是,等着一炕的孩子们睡熟,他披着棉被吃干辣椒。

一口辣椒,一口啤酒;

一口辣椒,一口酱牛肉;

一口辣椒,一口港荣蒸蛋糕。

就这,他还是辣的眼睛哗哗往外淌泪,眼睛都被辣椒呛红了。

钱佩英也披着棉被,一边瞅老宋,看的她胃疼,一边将干辣椒里的籽用卫生纸包好,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小小声说话。

“吃几个了?给你变好几回了吧?有没有八个了?快别吃了,再吃出痔疮。”

“没事儿,再来四个。”宋福生说完,又深吸一口气,不敢呼吸般将才掰开的辣椒又塞进嘴里半个,咔咔一顿咬,然后猛塞一个小蛋糕,又呼噜噜喝口啤酒,将蛋糕和辣椒往下顺。

钱佩英说:“明个扣大棚最快不也得盖一天啊,明个还有一晚上时间,明个你再吃几个就够了。辣椒这东西,有把种子就足够用。”

发现宋福生不听话,还在吃,她忽然回身翻了翻放在窗台上的包袱,摸黑从里面拿出一瓶维生素。

钱佩英给自己嘴里塞了一粒,伸胳膊给宋茯苓嘴里塞了一粒,拧开之前给宋福生预备的矿水水,先让宋茯苓喝一口,然后才自己喝。

差点忘吃药了。

得天天吃药的。

老宋说,家里凡是能变出来的东西一定要经常吃、经常喝、经常变出新的来,便宜不占白不占。

将维生素咽下去,钱佩英看了眼嘴叼手电筒,脑上蒙大被、正在被窝里吭哧吭哧画图的闺女,和宋福生说:“你闺女,她要盖烤箱,盖古欧洲人烤面包的那种烤箱。”

宋福生咕噜咕噜将剩下的啤酒喝掉,打了个酒嗝:“她知道烤箱的内部构造?”

“知道,说是看电视节目见过,咱也不道她咋就这么能耐。你说她是不是能作,馒头还没吃上几顿呢,就惦记吃面包了。”

宋茯苓听到爹妈提她,将头上捂的被子往下撤了撤,手电筒也往被窝深处塞了塞,挡住光亮。

没办法,他们三口人目前用手电筒必须得小心些。

窗户即便有窗纸了也有防潮垫当窗帘挡着,但是手电筒的亮光和古代的煤油灯比起来也还是太亮,尤其此时是深夜了。怕谁上厕所发现,所以都是在被窝里使用。

“爹,我想赶明做面包蛋糕吃,虽说咱有这个,”指了指港荣蒸蛋糕:“但是米寿吃不着,我奶也没吃过,我想做出来让他们尝尝,有烤箱将来烤肉烤鸡烤鸭吃也方便。你给我一个大伙以后不会用到的空屋子呗。”

宋福生是知道的,她闺女在做家常饭菜方面,那就没做过几次。

以前女儿会在过生日的时候,给他们两口子炒几个菜,说是女儿的生日,爸妈的苦日,要感谢,要自个的生日给爸妈过,反正说的很是讨人稀罕听,就是菜嘛,勉勉强强能入口。

可这孩子,怪就怪在,做些稀奇古怪的,比如蛋糕啊、披萨了、蛋挞、面包之类的,比他懂,比他做的好多了。他有的方面都不怎么懂。

反正就是能当玩乐的行当,恩,他闺女多少都涉猎些。

宋福生情不自禁的伸出大手,忽然间就很想稀罕稀罕女儿。

女儿变小了好啊,才十三岁,爹还能稀罕得起。

揉了把宋茯苓的脑袋瓜,给宋茯苓的头发揉的更乱了,宋福生眼里含笑道:“做呗,东头你王奶奶家斜后身的偏房,给你了。愿意咋折腾咋折腾,那破房子不值当投入了,等明年开春全得扒了重盖。你给点着了,我都不管你。”

想了想,觉得闺女多善良啊,想做烤箱最主要还是为给米寿和马老太,就这份善良,真的,别人家孩子照他闺女差远了。

那当爹的,就得表示表示。

以前表示是给零花钱。

眼下虽然也能掏钱,但是不实用,人生地不熟的不敢让孩子乱走,那就?

“等我盖完大棚的,辣椒种子种上,就去给你买头大奶牛。我都打听好了,说是过了奉天城,再往前走个几十里路,有一个庄子是盐碱地,那庄子里有好几家养奶牛。”

钱佩英赶紧拦着,“她要盖烤箱,祸害些面粉白糖烤了吃也就得了,你竟还真要买奶牛。上回就拦你,这怎么还咋劝不听真惦记上了。一头奶牛咱不是问了?得十三四两银钱。咱那空间里不是有奶粉和酸奶,白给的东西,爱喝喝那个。”

宋福生一副理所当然的的语气说,二十三四两也得买,得让孩子常年喝牛奶,咱俩也喝,一起补钙。

又指了指在呼呼大睡的钱米寿。

今个米寿可真是累坏了,让他姐姐给累的不轻。

“你看米寿那小细胳膊细腿,咱怎么也得让闺女长得白胖,给米寿喂成大高个。闺女能喝空间里的酸奶,米寿又喝不得。现在是我背他,等赶明我老了,米寿的个头身子骨必须得长到能背我的程度。到时候这小子要是不孝顺,我揍死他。再说闺女要是想吃热乎蛋糕,没牛奶咋做。”

“你就惯孩子吧。”

宋福生心想:我乐意。这叫千金散去还复来。小将军买蘑菇的银钱,蘑菇没给出去多少,他将自个家原来的银钱上交给了阿爷,三十两,所以那一百两银票还没动呢。不花钱,银票就是一张纸,花。花完再挣。

“这几天你再想想,闺女,你缺啥,到时候一起告诉我,我一趟给买回来。”

宋茯苓嘻嘻笑,将画好的烧砖土窑结构图递给宋福生,高兴道:“爹,等我两分钟,我再给二伯画张长凳长桌子,你明儿给他。我发现他可笨了,还要给食堂做单独木凳桌子,其实四个腿一支,做个长凳多省时间。”

宋福生用手弹了弹纸张,也一脸喜滋滋冲钱佩英显摆道:“你看看咱闺女多厉害,啥都会画,你看画的多清楚,拿根铅笔都能画的和真的似的。”

钱佩英心里无奈地想,是啊,宋茯苓小时候,你花了多少钱给她送去学画画你忘了?不止画画,还有弹琴。

后来茯苓画画只给拿回一张少儿组奖状,再之后就不学了,说没意思。

弹琴就更是了,不考级,说辛苦,老宋就很没正溜地说,辛苦就不学了,这些又不是考大学,陶冶情操的玩意学那么累犯不上,别给脑子使坏了。

第二天早上,宋福生拿着宋茯苓画的烧土砖细节图,去指挥大伙盖窑。

一个时辰后,忽然传来一帮小娃子们的起哄嘲笑声。

大人们太笨了,土窑塌了,太好玩了,哈哈哈。

没一会儿,小娃子笑不出来了,“啥?胖丫姐姐,俺们要做20个吹风筒?”

宋金宝:姐,我怎么就成了干活主力?我并没有完全看懂啊。

钱米寿:姐姐,我倒是看懂了,可这不是你的活吗?20个,我们连做带烧好,会不会一直忙到外面入大冬?会不会每天都蹲到腿软?

“那你们想不想吃面包吧,甜甜软软的面包?你们都没见过吧?米寿,别说你吃过,不可能,你吃的那都是蒸的,我的是烤的。”

宋金宝撸胳膊挽袖子:为吃面包,干。

宋茯苓也并没有完全撇开手,毕竟弟弟妹妹太小,她负责偶尔做技术指导,然后就开始归拢属于她自个的破草房。

给马老太都无奈坏了,怎么只隔了一晚上,小孙女又开始玩上别的了。

真的,小孙女在她眼里,都快赶上熊瞎子掰苞米了。

绿水弄出来后,就不怎么全心全意滤水了,木炭烧出来也再不管那一摊,连去瞅一眼都不会瞅。眼下让做吹风筒,又推给别人。

不过,话说回来,小孙女到底是要干啥?怎么莫名有些期待呢。

只看宋茯苓差点给房子拆了,本来就是危房。

她先在两堵墙的最下面,抠了两个里外打通的洞,行为如耗子打洞一样。

然后在房子外面,顺着洞口,用泥巴条盖了一个烟筒。

直忙到天黑。

搞得钱佩英都纳闷,不是要玩烤箱?怎么不像是烤箱?

宋茯苓振振有词:“这破屋子多冷呀,你们又不会匀给我炭火盆取暖,也没人在这屋倒空给我搭铺热炕,我在屋里烧火堆又呛人。这么冷,往后烤面包多遭罪,我不得先盖俩壁炉取暖?”

钱佩英本来想吐槽两句:别人去做什么,人家就直接去做。你可倒好,拐个弯,先管周边,先不能遭罪为前提。

但是还没等吐槽呢,外面送粮的车、送瓦的车到了,并且打井的也来了,她就出去忙了。

打井的人很是小气吧啦,带着七名手下进了“水房”,打井不让别人看,怕偷学技术。

大伙:哪有空偷学?谁又稀得看?还怕你们发现俺们种蒜黄,偷学俺们技术哪,得捂好了。

十日后。

打井的队伍走了,大家伙有井水喝了。

在这十日里。

老太太们,以及老太太的儿媳们,为冬日没有新鲜菜,而努力储存大白菜、大头菜、萝卜、倭瓜,想在这个寒冬里,尽量让大伙的吃食能有些花样而努力;

壮劳力们为取暖会用到的柴火、为这十五户人家能生活的更安全,拼了命的伐木,拼了命从山上共背下来300多颗粗树。三百多颗大树堆得高高的,堆的满哪都是;

宋福喜这个临时木匠,带着几位更是称不上木匠的木匠,更是忙翻了天。他们不停地破开木头,做成木板子,然后交给汉子们做篱笆院子,做成高一米五的院子;

老头子们更是在这十天里,怕打井工发现蒜黄的秘密,又很是心疼大蒜钱,更是卯足了劲一天八趟的去地窝子里伺候蒜黄,恨不得直接在里面搭炕住在里面看守;

而小孩子们、包括半大小子们,是被胖丫坑的不轻。

半大小子们除了晚上睡觉,天天守在几个木炭包前烧炭,一周后,存储木炭能堆满大半个屋子了。小孩子们是天天玩泥巴,十天才做出七个吹风筒,初步估计,他们还得再干半个月才能完工。

完工后,据说,胖丫姐姐还有活要交给他们。你瞅瞅,他们虽小,但是多重要。

还有一部分是高屠户、宋富贵这种脑子活的,他们是用新盖的大号土窑,烧那种宋茯苓无意当中烧出的土砖。

他们用土砖给“辣椒基地”以及四个蒜黄地窝子里,都搭起了火墙。

接下来,他们还需要继续奋斗,给十五户人家的房里,每家每户搭火筒子。他们的目标是:争取这个冬天,让家家户户烧炕、烧火墙、烧土砖炉筒子,屋里温度能在23度以上的气温里过冬。

同时,这伙烧土砖的人,还在烧制土砖的空挡里,将辣椒基地的大棚早早地盖了起来。

桃花那些姑娘们,用十天时间编的四张特大号草席子,特大号,极其费事,放在了盖大棚的特殊油纸上面。

这样的话,辣椒基地,日头出来时,给草席子掀起来,缠好捆在烟筒处,让日光足够照进大棚里。当日头落下,或者降雪了,四张保暖的草席子放下,一为保暖、二也是为好扫雪。

而在这十天的时间里,宋茯苓不止盖好了她那个丑不垃圾的烤炉,也在爸爸妈妈的教导下,学会怎样将一粒粒小小的辣椒籽,埋进用木头框架做的秧子床里,也就是木槽子里。

学会珍惜辣椒籽,她爸不易啊,将辣椒籽均匀地洒在土上/

学会了在籽上再盖一层土,浇水,第一浇水要浇的透透的,三天后再浇水,期待他们生根发芽。

功夫不负有心人,第一个辣椒籽在十天后,第一次拱出两朵小芽,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宋茯苓。

好可爱,不大点的小芽,给宋茯苓稀罕坏了,眼下她比谁都盼着这些小芽快快长大。

也是在这时,宋福生嘱咐钱佩英,一定要看守好辣椒基地后,就走了。

钱佩英让他别走,拽着他都没拽住。

宋福生说,他得趁着辣椒还没栽到地里头,才发芽还不忙,得兑现诺言。

所以凌晨两点,好爸爸宋福生拿着把尖刀护身,顶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去给女儿和米寿买大奶牛去了。

马老太听说后,气的没法没法,不止是心疼银子,并且很是惦记三儿。

据说那卖奶牛得过了奉天城还得往前走几十里。即便遇到能拉脚的车,搞不好三儿也得走两日。外面寒凉的天,一路上吃甚,连口热水也没处喝。唉,要气死她了都。

宋福生离开那两天,马老太没给宋茯苓好脸色。

当宋福生在两日后赶回家时,他不仅给宝贝女儿和他的小儿子米寿牵回来头大**,而且还特意带了一大桶牛初乳回来。

喝牛初乳,身体好,不爱感冒。

拍到肩膀上的雪花,跺掉脚上的积雪,宋福生冻得鼻尖通红,脸上却笑得很满足,显摆道:“闺女,你看,爹给你买啥了?”

篦子,三把梳头的篦子。

听说只能用这种木梳,才能梳掉头上的虱子。

还是桃木的。

宋福生说,“我寻思咱家也要搬家了,咱家那两铺炕晾干的差不多了吧?搬咱自个家,烧热水,给屋子烧暖和的,你们娘几个好好洗洗,快俩月没洗过了。完了佩英,你给闺女好好梳梳头。给也我拾掇拾掇。”

第二百一十一章 三章合一(为月票1900张+)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二百一十一章三章合一宋福生发现他闺女在眼观鼻鼻观心看脚尖,心里有点别扭了。

这事才怪呢。

他当着别人面撒谎,怎么撒谎、撒下弥天大谎也不感觉别扭,就是在他闺女面前,不知怎的,怎么有点底气不足呢。

为了让自个在女儿面前底气足些,别为了圆一个小谎言得撒一百个谎,少让闺女在心里吐槽他,宋福生带着马老太往屋外走。

还招呼宋阿爷他们,说他要去巡视一圈,都和他一块去吧,边走边聊。

宋福生第一站,先来到他的辣椒基地。

辣椒基地,目前是处于种子冒芽阶段,还没往地上种呢。

种子也全在秧子床子里,也就是木槽子里,木槽子占的面积不大,目前也就不怕被人看,不注意瞅以为这是个空屋子。虽然造型奇怪了些,扣的大棚油纸太值钱了些,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要学富贵人家种花往外卖。

当然了,这里指的怕人瞧,自然不是指自己这伙人,怕别人瞧见指的是来这里的外人。

宋福生进屋先看了眼火炉子,猜测钱佩英之前才添了柴,看起来够烧一阵的,就没再添柴,只大手摸了摸火墙的温度,还行,挺热乎,他就掀开用旧棉被做的门帘出去了。

宋福生告诉宋阿爷,说他这回出去,买锁了,往后等秧子种上,尤其是到了结果实的阶段,来回出入就得将这屋子锁上了。

宋阿爷表示强烈地赞同。

老爷子脸上露出菊花般的笑容说,就是地窝子不能上锁,地窝子要是能上锁,大伙也不差那几个钱,都给锁上,免得一来人就担惊受怕,怕人偷学了去。

且赶紧掏出随身带的记账本以及自制的木炭笔头,问宋福生锁头钱,说这钱必须走公账。

在宋阿爷心里,别看稀罕的辣椒买卖,福生占七成,是拿大头,但实际福生是占五成,两成是要给米寿留的,因为是钱家提供的稀奇种子。

就这,七成,还是他死乞白赖求着福生留下的。

甭管这辣椒,最后能挣多少银钱,老爷子认为做人不能贪得无厌,不能丧良心。

福生占辣椒买卖七成的事,虽然眼下没开会公布,但实际上,宋阿爷也早就和各家各户当家的提前沟通完了。

老爷子沟通的时候,当时说的挺直白。

他说不能让福生一家再吃亏了,蒜黄挣了大伙分,人家凭么平分?人家能不能不告诉咱们,能不能当初在入城时,就扔下咱大家伙过自个的消停日子?

沟通的结果,当时也没让老爷子失望。

因为不仅没人觉得宋福生辣椒买卖占的多,甚至十几户当家的汉子有的还表示,别说七成了,福生占九成都中,咱就是个出大力的,占个一成半成出力气的钱就得了,这年头就人不值钱,出力气当啥。咱就是一文不拿,白帮福生忙都是应该的。

能说出这话的,都是像高屠户那种爱说能说的,而平日里不爱唠瓜只蔫头干活的,听完更是憨直,那几个憨直的是很省事地说,对对对,就是这意思,不知咋表达,想法是一样的,都给了福生又能咋。

话题拐回来,最终,反正就是宋福生一家辣椒买卖占七成,完了大伙占剩下的三成。

但是三成,那也算是大伙的买卖,宋阿爷认为,一把锁头钱也不能让福生吃亏,老爷子不允许他的福生吃亏。

宋福生告诉道:“阿爷,不是一把锁头钱,是三把。”

“怎的买了那么多把?”

宋福生指了指二哥宋福喜新做的屏风。

屏风,宋福生一顿检查,像推拉的大铁门似的造型,拉开折起,恩,不错,给二哥添的家伙什钱真不白花。

也确实不白花。

可给宋福喜累坏了,他手里的活是越干越多。

因为有好多活都是插队来的,纯木头打造的屏风就是插队的活计,一干就是蹲腚弯腰一周啊,从日出到日落,累的腰直不起,手上打的全是血泡。

最最那啥的是,每当宋福喜叫苦说真不会,真不一定能做出来,别耽误事,不行去找专业的吧,毕竟咱见也没见过,他那个倒霉的小侄女就能拿出一张图纸递给他,一顿给出主意指挥,躲活都躲不掉。

唉,不愧是小侄女,没想到真给做出来了,没有愧对三弟,能给三弟帮上忙就好。

宋福生此时在给大伙演示,将屏风拉开,挡在辣椒基地最前方,是紧贴着挡住,然后一直拉向两侧,特意做的和正常屏风不同,他们这是带拐弯的。

拐弯后,宋福生指向之前特意打造的木框桩子:

“瞧见没,紧贴着,正正好好够用,这都是提前算过的。

到时候两面打上锁眼,锁头在屏风一头和木框子这上面一安,两面一锁,来人想扒开咱屏风瞧瞧里面挡的油纸、油纸棚子里面种的是么,他都瞧不着,扒不开。

平时不来人,不用挡,让阳光照进来。

来人了就得挡上,咱必须保密。

即便他们得不着种子,也尽量不给人留口舌瞎传闲话。

再一个,等日头落了,也给挡上锁上,咱这毕竟是用木板子给油纸前脸围上,也能起到保暖的作用。”

宋阿爷恍然大悟,原来这玩意是这么用的,“中中中。”

跟前几人听过后,更是佩服,福生永远能走一步想好几步。

宋福生对阿爷报帐锁头价钱后,又领着这些人,去了四个地窝子巡视。

蒜黄出息了。

尤其是第一拨种下的蒜黄。

真是有苗不愁长。

感觉他才离开两天,蒜黄又长高了一大截,长势很是不错。

宋福生指着第一拨种下的蒜黄说:“再过个七八日就可以了,这个地窝子里的头茬蒜黄,就可以收割往外卖了。收割完,让这些蒜头得缓三天,过个三四日再浇水,就可以伺候第二茬了。”

去其他的几个地窝子巡视时,宋福生还边查看边告诉大家,这回出去,他有特意打听了韭黄的价格。

韭黄,在这朝代是有的。

但有是有,冬日里也是金贵的不得了,因为投入成本大啊。

毕竟很少有人地窝子里种植,基本上都像他那个辣椒基地似的,得扣上珍贵的能取代塑料布的油纸,扣大棚在地上那么种植。

那样种植,成本就高了,价格自然就会被拔的很高。

再一个,宋福生猜测,真正懂大棚技术种植的,即便有的庄稼人猜到要怎么种了,也没那魄力敢干,怕干赔本了,富贵险中求嘛,好些人的心理是不敢求。

而有的人,技术懂得更全面是因为有路子。

什么路子呢,和朝廷内部种菜的认识。

要知道朝廷里有王爷妃子的,甚至是皇上,大冬天的想吃新鲜菜就有韭黄,韭黄冬天扣大棚技术就是从那里流出的。

皇上王爷妃子都吃韭黄,你说这菜是不是得卖金贵些?

总之一句话,宋福生说他打听过了,去的酒楼假装点韭黄菜,问的价格,是多少钱呢?

按照酒楼给他报的一盘炒韭黄价格,他换算成一斤大概得在七十文钱左右。

他说,那么咱到时候收割第一波,咱就打算卖不上70文这种富贵价格,毕竟咱这是蒜黄,好些人是头回吃,咱60文,应该不愁卖吧。

“60文,俺得老天爷呦,”宋福生的大伯一脸听天书的表情。

好些个汉子们,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穷苦人不懂啊,无法理解。他们心想:冬日里没菜就吃大白菜萝卜呗,为吃一口别的新鲜菜,真是他娘滴至不至于啊?蒜黄韭黄的,有啥吃头?这不是吃菜呀,这不是吃银子嘛。

高屠户也不停摇头,像是陷入了一番感慨中。

在逃荒前,高屠户往年在冬日里卖猪肉,因为冬天伺候猪费劲,所以价格比平时贵。

那时候入了冬,一斤猪肉会长个几文,会从平日里二十三四文上涨到二十七八文一斤,越冷卖的越贵,到了年底最多35文一斤顶天。

那时候高屠户就觉得,年底敢去他那里买肉的,家里条件就已经好的不得了,不敢想象了。

可今年逃荒,和福生一家打了松子出去卖过,真是涨了大见识。

一百文一斤得松子啊,高屠户往外卖时,嘴上说着不贵不贵,要知道俺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打下的熟透松子,但是心里呀,恩,寻思这些人不是有毛病吗?吃啥不是吃,一百文买几斤肉吃不好吗?

眼下,那些“有毛病”的富贵人,备不住是同一波人呐,要花二斤猪肉钱,买一把青菜吃?

真是,穷苦人做梦想吃顿肉,而富贵人是不吃应季的,不吃最好的、最香的,只食最贵的。

高屠户总结,他算是看出来了,也就是说,啥是富贵人呢?啥少,他们爱吃啥,这就是富贵人。

宋富贵好顿唏嘘:“那咱头茬收的蒜黄,按60文一斤往外卖,头茬就能挣不少吧,能挣多少?快些,谁会算,我这手指头脚趾头垒一起也算不明白帐。”

没人搭理他这个问题。

一部分人是和宋富贵一样,算不明白帐。

一部分像高屠户牛掌柜这种能算明白帐的,觉得此问题过于幼稚。

算头茬蒜黄作甚?有什么意义?

要知道头茬一旦卖出,只隔几日,其他那几个地窝子里的头茬也能收割往外卖了,紧接着再等几日,第二茬蒜黄又收割。

大伙都紧跟在宋福生后面,又来到了地上。

宋福生还以为,今日没搬家,是至少有三家炕还没干透没法住人,结果看了一圈摸了一圈发现,就一家炕有些潮,但铺上草席子也能对付住。

明日再烧一天,就能干透透的。

他有些不解地看向老爷子:“阿爷,怎的不张罗搬家?”

“你不在啊,你没告诉俺们,俺们搬它作甚。”阿爷很是理直气壮。

“……”

宋福生无奈点头,“我宣布,搬家,通知各家各户,按之前分的,各回各家。”

想了想又补充道:“另外也通知,今晚不干活,都归置家,也必须好好拾掇拾掇自个,舒坦舒坦。别有的沐发了,有的没沐发,又给旁人传染虱子头。明早,开会。”

宋阿爷松了口气,终于等来福生说开会了。

他们这伙人,不能再稀里糊涂挣银钱,挣完都放在他这,也不往下发钱,他这心里都闹得慌急得慌。明日章程拿出来,大伙为挣银钱,才能更有奔头。

“搬家喽。”宋茯苓高兴的亲了一口钱米寿。

钱米寿小脸红扑扑的,为了掩饰被偷亲的羞羞,赶紧扯住钱佩英衣角:“姑母,要拿什么,米寿帮你搬。”

米寿说完,没想到姑母也忽然弯腰亲了他一口。

可见,钱佩英也是真高兴。

我的天,和外人睡在一炕上,干什么也不方便。

说到底,这人呀,到啥时候都得有自己家,卧着倒着是站在炕上的,没人瞧见没人管,家是放松的地方,那才叫自由。

终于结束了一家不是一家,两家不是两家的日子。

宋福生归来,几口人彻底忙开,包括牛掌柜和四壮,都从自个住的临时屋子里取出行李,往家里倒腾。

院子里立刻一片欢腾。

有几间临时住的屋子,就是别人家,人家全家人聚齐进来要入住,临时住的这伙人也要往外搬,退房,错身间再高兴地聊几句,显得这个集体大院落很是热闹。

宋茯苓就是趁此机会,趁乱将一木桶牛初乳放进了空间。

牛初乳被宋福生拎回来,宋茯苓怀疑连她奶还不晓得呢,毕竟她奶是从地窖里出来的。有的人估计瞧见木桶了,也没来得及告诉她奶,这不是在忙着搬家呢嘛。

所以,她本来还想磨刀霍霍先做几碗吃,吃完就用牛初乳做奶油黄油去,此时不着急了,明个再说,任何事情也无法阻挡她要好好洗一番。

宋福生的家,面积一般,按照现代房子的面积算,也就使用面积六十多平房,两屋一厨的布置。

一进门就是厨房,右手边有口大锅台,大锅台直通大屋炕,烧饭做菜引的火,烧的是大屋里的炕。

大屋,也正是宋福生、钱佩英、宋茯苓、钱米寿住的地方。

本来是一铺大通炕,但是这不是为保暖盖堵火墙了嘛,宋福生就将火墙建在炕上,用火墙隔开一铺大炕,里面的小间是宋茯苓和米寿住的地方,火墙这面是钱佩英和宋福生住。

这是他能给孩子目前最好的设计了,也是唯一能给闺女一点隐私的地方,就是将睡觉的地方给隔开。

没办法,就这条件了。

然后地上目前除了一个大圆筒似的土砖炉子直盖到房顶,为烧炉子取暖用,其他地方都是空的。

可以想象,空的地方,将来可以摆衣柜、摆一张书桌,打个简易书柜贴墙摆放,那就得慢慢添置了。

木匠忙啊,木匠宋福喜目前没空给各家各户做这些东西。

这就是大屋的布置。

小屋的布置,就要说回一进门大锅台那里,因为大锅台对面又新建了个小锅台,一进门,左手边小锅台烧火做饭走的就是小屋的炕。

小屋炕也有堵火墙,也是用火墙给一铺小炕隔开,一面住牛掌柜,一面住四壮。

也是得等将来,慢慢添置他们自个的箱子。

有了箱子,里面可以放些他们自个的衣物,然后箱子放在自己那处炕边就行,谁也不影响谁。

将来也可以在这小屋弄个圆桌,牛掌柜算账打算盘用,不打算盘也可以做吃饭用。

毕竟牛掌柜和四壮总拿自个当下人。

要知道人一旦稳定下来,规矩就捡起来了,他们和宋福生一家一起吃饭有时候是拘谨的,到时候可以弄张圆桌在小屋里,让这俩人吃饭用。

小屋也比大屋少了一个土砖炉子。

不是故意不给盖的,只是还没排到号。

宋福生过来喊牛掌柜和四壮:“烧水,给那两口灶再烧热些,宁可今晚炕烫的睡不了觉,也得暖和的,别沐浴得风寒。”

“晓得嘞,姑爷,您进屋等着吧,烧好,我就让四壮搬水给您送进去。”

宋福生点点头,嘱咐完进屋,忽然觉得哪不对劲。

之前对付住,而且住的临时房子是别家,一直没注意,眼下才发现,这房子甭管是大屋小屋,屋里竟然没门。

他真是无法想象,之前住在这里的人家是有多会过日子,难道搬走将屋门也卸走了?

真是耗子进来都得流眼泪出去,屋里穷得连块木板子都没得嗑。

宋福生只能才进屋又出去,站在门口喊:“二丫?”

他不喜大丫,嫌大丫那孩子有点像二嫂,瞅着蔫巴不吱声,但明显没有桃花那孩子眼神正,也不像二丫看起来傻乎乎的没心眼,二丫有点像他闺女,认吃。恩,认吃喜好美食的孩子,乐观,单纯。

当然了,不喜也不是说放弃大丫那孩子了,管咋的也是他侄女,就是有事愿意喊二丫。

“嗳,三叔。”

“还有草席子没?送来两块。”

二丫还没等应,马老太酒隔着辣椒基地喊道:“三儿呀,都搬完啦?一会儿娘就过去帮你规整规整。”

宋福生连忙拒绝,可不用,忙你的吧,说俺们要沐发,洗擦你进来不方便,让二丫送来两块大草席就中。

喊完这些,宋福生还趁机躲辣椒房里,给灶火添把柴的空挡,变出钱佩英早就准备好的洗发精和沐浴露,都是用他家以前装盐装调料的瓷瓶装好的。

匆匆赶了回去。

接下来该怎么洗,怎么合理的让四壮他们用他洗过的沫子水,甚至一盆盆沫子水端出去,让大伙都能洗洗沾吧些洗发精沫子,这是个问题,需要多烧水,他也得多洗几遍头发。

毕竟只有咱现代产的洗发水,化工产品,才能多洗几次去虱子快。

而古代这里卖的不行,都是植物的,用皂角一时半会儿去不完。

所以让大伙用沫子水洗头,总比没沫子强。

“来吧,小脏孩,跟姑父洗刷刷了。”

宋福生一把抄起米寿,夹在腋下,逗得米寿哈哈大笑。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二三更(为月票2550张+)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正文卷第二百三十三章二三更钱佩英知道,孩子是既心疼姐姐也是真馋了。

而且米寿在这个家里也越来越放松,听说话就能听出来,已经会拐弯抹角要吃的了。

“姐姐能什么时候给你做蛋糕,姑母不晓得。但姑母晓得,你姐不会要你那十两八两银子,而且今晚咱家吃好的,比蛋糕还香,姑母给你烙馅饼。”

“馅饼?是萝卜馅的?”

“猪肉馅的,纯猪肉陷的,烙出来油滋滋的。”

钱米寿不想笑来着,可控制不住,小嘴咧开了:“嘿嘿嘿。”

钱佩英也笑,小声说爱干啥干啥去吧,你姑父和你姐都睡觉呢,姑母待会儿也得去辣椒园子里看看,你不行往远走。

钱米寿着急要去看挤牛奶,他现在一天不见牛都闹心。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早起来。

他嘘了一声,意思是那咱们都别说话了,就要朝外跑,又被钱佩英一把给拉了回来。

钱佩英两手蹭了蹭身上的围裙,这才进了屋给取了新棉帽子。

她也知米寿喜欢彩色小皮帽,所以嫌将新棉帽给娃戴上,又将小瓜皮帽扣在新棉帽上。恩,像抗战剧里小鬼子似的,去吧,这回去玩吧。

米寿美滋滋戴着新帽子跑走了。

钱佩英进屋看了看女儿,女儿那面窗户上搭的防潮垫都没敢撤掉,怕阳光照进来,闺女该睡不踏实了。

又走出来,开小屋门,本想望眼正在补觉的宋福生和四壮来着,结果门才开,就差点给她熏吐。

臭脚丫子味简直了,呼噜声也震天响。得亏没让老宋回大屋补觉,要不然就这呼噜,就得给她闺女吵醒。

给两个灶台都添了柴,又给大屋里的炉筒子捅了捅,让火烧旺些,保证屋里暖暖呵呵的,钱佩英这才解下围裙,走出家门。

第一站,她没去辣椒基地,而是去找那几个做大锅饭的老太太去了。

田婆子此时坐在灶台边,一边烤火,一边缝棉鞋。

要不马老太说她仁义呢,田婆子也真是那好样的,人家手里正缝的新鞋就是给儿媳的。

在田婆子看来:儿媳待她好,儿媳是她豁出来卖地才娶家的,生儿育女,对她孝顺。她儿子也很是稀罕儿媳,她还有啥可拿捏的?总共就这几口人,尤其是经了这把事,只求太太平平的就行了,他们能活下来是多大的运气。

田婆子昨下黑,看见宋银凤冻成那样回家,坐在炕上不停地挠脚心,晓得那是脚冻了,她就和马老太不谋而合,将自个被子拆了,从里面掏出本就没多少的棉花,这不就做上鞋了,而且快做完了,明个宋银凤再送货,就能穿新鞋了。

她抬眼皮:“哎呀?她三弟妹来了,快坐这,这里暖和。”

其他几个老太太听到动静,也都纷纷探头,很是热情的和钱佩英打招呼。

王婆子从存粮屋子出来,问怎的啦?大侄子有事安排俺们几个婆子?

钱佩英说她来取粮,想这几日在自家开火。

她还没说完呢,这几个老太太就给她补充了。

什么胖丫太累了,胖丫太能干,可不嘛,吃饭时候跟咱不一样。昨儿俺们就说,给胖丫单做,火都点着了,大侄子一天天的,跟俺们可外道了,听俺们张罗还跟俺们喊,非不让。后来看你婆母要做面条,俺们这才拉倒。胖丫吃饭没?

“没,正睡觉呢。”

“那俺们给她?”

“不用不用大娘婶子们,我取了粮,回头我给她做,她啥时候睡醒啥时候吃。”

几个老婆子一想也是,想吃啥顺口的,拿家做方便。坐炕头就能吃了。

然后钱佩英又开始新的一遍,“不用不用,大娘婶子们,拿太多了,我用没再来取。”

几个老婆子异口同声:啧,拿着,哎呀。

宋福生大伯娘:“你别吵吵,让人听见呢。”

钱佩英很想说,咱总共才多少家,你们这些管家婆子,基本是家家当家的。总共七个老太太,去掉干自由职业去了的马老太,再加上宋阿爷家的大儿媳,眼下还是七个人。结果你们一副拿公家的样子,这是糊弄自己呢吧。

“不用不用,别都拿细粮啊。”

“听俺们的吧,这些人吃啥不是吃,你赶紧拿家去,明儿俺们去地窖取菜再给你捎带几颗大白菜送去,本来也打算着多取些,也给你婆母带一份的。你那一堆活。走走走走。”

几个婆子给佩英轰走了。

最好的米,最好的细面,还给倒了半小罐芝麻油,萝卜咸菜给叨了满满一小坛子,还有一小罐大酱。

钱佩英背着筐,筐里装着这些,走了几步她就笑了。

将米面油等放好,钱佩英在心里合计着:

等宋福生醒了,抽空让老宋进空间,在冰箱里取块猪肉。

肉和蛋之类的,那都不怕吃。

空间给不给变出来也无所谓。

因为能买着,怕啥的。吃没了,到时候一顿购物,再让闺女给塞回冰箱呗,永远让冰箱保证满的就行。

不过,得让老宋扯谎,到时候对四壮他们就说,是上回去童谣镇买回来的,反正他上回买回来一堆油盐酱醋,应该没人注意那事。恩,话说回来,赶明真得买回来一些。

钱佩英一边合计着这些,一边拾掇好后,就去了辣椒基地。

与此同时,高高兴兴跑出去的米寿,正在牛棚里哄丫丫等小伙伴。

因为丫丫又哭了。

因为牛掌柜说,今儿不能喝奶了,挤出的奶得留着做点心卖,不够用了。先停一天吧,好不好?家去问你们爹娘一声好不好?

丫丫好悲伤。

这还用问吗?爹娘指定说声好,可她不好。

白日黑夜地闻着点心香味吃不着,就盼着喝口奶,奶奶好在煮奶时给放点糖呢,今日却要戒了奶,咦呜呜咦。

钱米寿用小手给丫丫擦脸,一边擦一边劝:“别哭了,丫丫,我姑母给我烙馅饼,猪肉的,等她烙完,我给你掰半块好不?”

“恩?”哭的正投入的丫丫,哭声一顿:“肉馅的?”

“恩,肉馅的,油滋滋的那种。”

完了,这话算是惹了祸,几个哭的都很伤心的小娃,给米寿围成了个圈,眼里挂着泪却亮晶晶得,全在米寿打商量,唠拜年磕:“米寿,你这么好,你也给俺们掰点呗?哪怕尝一口。”

钱米寿急得挠头,这不中啊,姑母烙多少个,他不晓得呀。要是不够吃怎么办?

“那个,那个?”钱米寿眼睛一亮问牛掌柜:“猪肉多少钱?”

牛掌柜笑呵呵回答小少爷,二十多文一斤吧。

才二十多文一斤啊,钱米寿也和小伙伴们打商量道:

“今日不敢保证的,不过你们要是乖乖不哭了,我求我姑父,赶明他进城,让他多买些猪肉回来可好?到时候我让我姑母多做些肉,咱们就都能吃上肉了,中不中啊?别要奶喝了,走,都跟我走,那是我姐姐做点心的。”

然后米寿就领着小伙伴们离开了。

他说,咱们要捡柴。

小蔫巴说,咱们不能捡柴,俺爹说,雪大,挖的到处是壕沟,今日俺要是敢乱往外跑,打折俺的狗腿。

钱米寿也想起姑母叮嘱的,“那咱们把这里的柴,搬到我姐姐门前。她没柴用了,放门口,她就又有柴用了,到时就能给咱做点心了。蒜苗子,伸手,让我算算还有几日来着?”

蒜苗子蜷缩起自己的两只小手,摆出宋茯苓当初给他摆的手指模样。

钱米寿走上前,给竖起的手指扒拉掉一个。还像模像样地学宋福生,两手叉腰审视般地点点头:恩,日子过的好快。

“走,捡柴去喽。”

娃子们捡柴,那真是从自家院子捡到宋茯苓门口,还给弄的规规矩矩。

一趟趟,小短腿跑个不停,跑的还挺累,因为道远,因为宋茯苓的烤炉房很偏,在王婆子家身后,属于偏房。

王婆子家都住在最边上,就可想而知,宋茯苓这烤炉房有多背人。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院子里,忽然响起十五六个小娃子们,异口同声的大哭声。

小蔫巴还边哭边嚎叫着:“嗳嗳嗳?嗳呦俺的娘!”

钱米寿被吓得腿都软了,跑几步就摔倒。咕噜一下爬起,再跑。

跑着跑着还得往回跑,因为有小伙伴落后面了,他得去拉扯一把。

十几个孩子一起哭,哭得还不是好动静,那阵仗得多大。

十几家在炕上补眠的壮汉们,全部被吵醒,听见动静就朝外跑。

有的那汉子鞋都没穿,比如宋富贵,他是光脚跑出来的。

宋福生前一秒还在呼哈打呼噜呢,后一秒恍惚听见米寿哭,腾的就坐了起来。四壮速度更快,就跟练过啥似的,影子一闪就蹿了出去。

辣椒基地的钱佩英,被吓得一抖,差点给辣椒苗掐掉。

宋茯苓也坐起身,人都懵了。

宋福生是一路迎风跑,一把抱起米寿裹怀里,摸着孩子的小泪脸,心还在噗通噗通跳。

谁能告诉他,到底怎么了。

然而没人告诉。

只看院子里头,一下子就乱了套,田喜发一把抄起房头挂的打猎家伙什,边跑出院子边比比划划就要射箭。

四壮是随手拿起一块长板子,也疯跑了起来。没多一会儿就超过了田喜发。

高屠户挥舞着大锄头:“小子们,野猪来啦!”

宋福生听完这一嗓子,才算解了惑。第一反应,野猪来了,没人受伤吧?

老太太们举着烧火棍,在宋茯苓烤炉房大后面惊叹:“嗳呦,掉壕沟里一头野猪仔,给娃子们吓着了,没事儿。”

宋阿爷人老成精,就算没见过,他听到的事也多。

紧忙喊着号子:“快些快些,野猪都是成群的,不会落单,这猪仔它爹娘指定在,附近指定还有,一头不够吃。”

一头不够吃。

这可真是,见过遇到野猪就被吓跑的,没见过听到野猪来了,一个个嗷嗷疯跑着追的。

宋福生都似乎听见了,远处传来野猪们向林子里逃跑的声音。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一更

“他爹,你的鞋!”唰唰,两只破棉鞋就扔了过来。

宋富贵属于最晚那伙的了,那他也积极,急得不行,两只鞋都穿反了就往外跑。

也有其他的几个汉子,和宋富贵情况一样。

也是在听见孩子哭,第一时间吓得光脚丫就跑了出来,此时就耽误事儿了。

人跑前面去了,有的鞋还在后面呢,还得回头将鞋捡回来套脚上,气得不行,恨不得给鞋勒死。

半大小子们更是疯了一般,捡起院子里各种家伙什,看见什么拿什么,就要撵他们爹去,非要去帮忙。

郭婆子他家二孙子边往外跑,边寻顺手家伙什。此时院子里得用的锄头斧子木锨甚至绳子,早就让人拿没了,郭婆子就顺手将烧火棍递给了孙子。

她孙子都跑出去了,又返了回来,拧眉头气哼哼,竖起手中细溜长的烧火棍,使劲往地上一扔:“奶,给俺这破玩意干啥,耽误事儿,”扛起块木头板子就跑,估计是要拿木头板子削猪。

总之,场面眨眼间,就既热闹又乱套。

百十多人在听说远处还有野猪时,竟不约而同,呼啸着冲了出去。

宋福生将孩子往钱佩英怀里一塞,回屋来了自家,外灶墙角那里,杵的是女儿的长棍尖刀,他一把钞起,也往外追,棉袄都没穿。

宋阿爷又贪心了,在一头猪不够吃后,他紧忙在宋福生背后大声提醒道:“福生,告诉大伙,不准伤了猪头。”

猪头有着大用呐,在过年得祭拜用,二月二龙抬头也得吃。

可见,老爷子心是得有多大。

老爷子就是觉得吧,没啥可不放心的。

他们这伙人自从逃过荒,和自个曾经活过的那几十年就不再一样了,和这里的普通村民为人处世就更不一样。

真的,心态都不一样。

人这心态一变,就没有什么可想不开的,风里来雨里去,更没有什么可不敢干的。

要知道逃荒那一路上,他们离大把大把杀人都不远了,就别说猎猪了。

真像老爷子想的那样,大伙也真是那样的心态。

所以当宋福生赶到时,见到的就是猎两头四五百斤的野猪,愣是让大伙给干出了一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势。

四壮骑在一头野猪上,地上是碎木头板子,估计是用木板子拍猪活活敲碎的。

此时骑在猪身上,正用绳勒猪脖子。那野猪发起疯了,玩了命的挣扎也挺瘆人。

动物世界都演过,大型狮子给大型野猪屁股都咬掉了,半个身子都快要咬没,那野猪还能挣扎呢,就可想而知此刻。

还好,他们人多。

四壮骑在上面勒脖子,下面有三四十人围成圈齐齐扑上去,你用镐刨猪腿,他用尖刀捅猪屁股,还有那半大小子用斧头用木锨子哐哐哐往野猪身上砸。

再看另一面,另一头野猪那里,这边围的人更多。

因为这面战斗力不行,六七十人一起围攻被田喜发射中猪腿的野猪。

他们是一路追赶猪,一路用锄头砍人家,砍的野猪转圈想逃都跑懵了,不知道该往哪跑,往哪跑都得先挨几锄头。

直给猪砍的噗通一声,就感觉地上的雪似被震了又震,给震蓬松了都,高屠户大喝一声:“别他娘的砍啦,野猪皮能卖药堂里去,轻些砍。”

宋福生这才想起宋阿爷的叮嘱:“野猪头也得保。”

说完这才用女儿长棍尖刀,噗嗤一声,一刀捅了过去。

知道猪皮有多厚吗?女儿的小尖刀差点拽不出来。

与此同时,家里的院落壕沟里,野猪仔也在极其不安嗷嗷叫唤挣扎,它爬又爬不起,这坑里怎么都是冰,最关键的是,冰里怎么这么多能扎人的,爬起来就会扎到猪爪。

王婆子手里攥着烧火棍教育壕沟里的猪:“别叫唤了,再叫唤用石灰水烫死你,直接搁这里给你秃噜皮。”

宋福生大伯娘也骂,骂猪:“你瞅瞅,刚搭好的篱笆院子,让你给撞出个窟窿,俺们还得重搭这一块,你个小猪崽子。”

大伯娘骂完,拧眉问其他婆子们:“你说它是怎撞进来的,按理不应该呀,要是大些的,备不住有可能。”

几个在拾掇破了院墙的老爷子解惑道:“咱们倒水了,寻思只挖坑扎木板子不中,那不得一撞就倒,寻思再给冻上一层,还没冻实诚呢呗,它就来了。”

有几家妇女说,艾玛呀,好后怕呀,这得亏福生想事,历来想一步,走三步。咱要是再晚一日搭这院子,最近要是没忙活挖壕沟的事,这些小娃子们还能有好吗?

留守的这些人都说,那指定没好了,没等狼和老虎来呢,野猪就得先上家里炕。

姗姗来迟的望风小将,一路从河边跑了过来,宋金宝叫嚷着:“搁哪呢野猪,快给俺瞅瞅。”

这小子胆贼大,并且在这小子咋咋呼呼的带领下,刚刚还被吓得屁滚尿流的小娃子们,有几个已经又试探着,要跟在金宝哥哥的后面去瞧热闹。

钱佩英问怀里的米寿:“你要不要去看?”

米寿立即搂紧姑母的脖子。

“好,那咱回家,看看姐姐被吵醒了没。”

宋茯苓早醒了,坐在炕上,懵懵地盯着门口。

钱佩英抱着米寿才进来,她就问:“我怎么听见什么猪之类的,从山上下来的?”

钱佩英还没等回答,米寿先说道:“姐姐,你不知,都要给我吓昏了,我以为它能跳过坑呢,要拱我。”

宋茯苓眼睛睡得有些肿,闻言笑得不行。不仅笑得毫无睡意了,还给米寿硬按倒在炕上,强亲人家脸蛋几口。

然后姐俩就闹了起来。

“姐姐,你不可以这样,我是男的。”

“你算什么男的。”

“我?我我是男的。”

钱佩英也一边笑着,一边去灶房,将大锅里一直温着的水舀出来,给闺女洗脸水送进来后,她又紧忙去烧火。

闺女醒了,瞅那样也不能睡了,馅饼看样子得待会儿才能烙了,先蒸些鸡蛋羹吧,闷一小盆米饭。

让闺女鸡蛋羹拌米饭,再吃点咸菜,先对付一口。

没一会儿,院子里就欢腾了起来。

一帮凯旋而归的猎猪将们,一路咧着大嘴,连笑带白话的,你几句他几句,热闹的跟要过年似的,将两头四五百斤重的猪抬了回来。

第二百三十五章 二更三更(为2600月票+)

壮劳力们将共同抬回的两只猪,噗通一声、噗通又一声,卸掉。

一个个累的大喘气,都直不起腰了,嘴还不停。

一宿没睡,本该歇着的,眼下还困不困了?

不困了。

不仅不困,都快要兴奋死他们了。

郭老大抹着头上的汗,大声道:

“去晚啦,他娘滴,得有七八头。没追上,有几头离咱太远,它们还在原地瞅了瞅俺们呢,跟俺们对视。

我寻思好家伙,让你瞅,来呀,奔俺们来呀,咱这把终于能来把大的了,结果它们磨过身就嗷嗷跑啊,你说这个完蛋。”

宋富贵大嗓门说,哪是七八头,得有十几头,俺瞅得真真的。

大伙就笑,七嘴八舌说,你别吹牛,你最后来的,你上哪看的真真的,那离的老远了,俺们前头的人追过去跑多远,你晓得不?鞋都差点甩飞。

“真的,我真瞧见了。”

“行,真的,你说的对,有百十多头,都搁林子里猫冬哪。”

大伙笑得就更欢实了。

宋阿爷巡视一圈猪头。

老爷子很满意,干的不错,没给猪头敲碎,这样过年就能用了,二月二也能用。

要不然敲碎了,人家得寻思,你给俺们供的这是个什么物什?

“怎得野猪这时候来了。”老爷子寻思,要是能摸准了野猪出来晃悠的规律,往后闲下来,不行就去主动围捕,眼神看向田喜发。

田喜发说,野猪是最猜不准的,就晓得不轻易落单。所以他才一看见猪崽子,就立马拿家伙什追了出去。有时候是大早上出来,有时候是黄昏,但大多数时候是半夜,趁着人都睡觉呢,它们出来活动,祸害人。

一提猪崽子,宋阿爷想了起来,后院还有一个呢。

一边组织人手去捞那只嗷嗷叫唤的小野猪,一边问宋福生:“福生,咱留着不留着?养一养,它长的快。”

宋福生没回答,先跟着那几个壮劳力来了后院,看了眼被撞坏的篱笆,眼下还没修补好呢,还得费事修,又看了眼猪。

小野猪好像也猜测到,眼前这位,才是决定它生死的关键人物。

它蠕动了下被扎得血糊啦的身体,小眼神直直的和宋福生对视。

宋福生说:“两只小黑豆眼,闪闪发光,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让它活成年,猪圈圈不住。指定性情凶残,实力杠杠的祸害人,趁它还啥也不是时,吃了。”

“真不养?”宋阿爷追问道。

“不养,杀了,以防后患。”

小猪仔眼里,立刻冒起凶光瞪视宋福生。太生气了,要杀它也就算了,给个痛快,听听,这个人真不是个好东西,竟嫌弃它,还要折磨它。

“没多少肉,先让它在那里呆着吧,先杀前面那两头大的,让它好好听听声就老实了。你们几个,修篱笆院。”

杀猪喽。

高屠户蘸着水,拿着刀,咔咔在石头上磨,又冲手心呸呸吐两口吐沫,抄起磨好的刀就奔猪走了过来。

别家孩子,有害怕的,早都回屋了。

但他双胞胎孙子不怕,以前总看,欢呼着拍巴掌:“爷爷又杀猪喽,爷爷又杀猪喽。”

高屠户心想:爷爷活了这些年,就这次杀猪最痛快,白得的,啊哈哈哈哈。

妇女们此时也大盆水准备好,又是热水又是凉水的,一盆一盆往外端,也得多倒动几个空盆。

老太太们更是喜笑颜开,张罗着半大小子们,架锅,咱们那几口大黑锅再次架到院子里。

老太太们高兴啊,有了这两头大野猪外加那头小猪仔,可不止是吃肉解解馋那么简单,这代表着他们大伙要有油了,从猪身上取下来,最香的荤油。

有了这些猪油,过年啥事儿都不愁。

而一直没敢出屋看杀猪现场的宋茯苓,此时正和米寿你一口我一口,一边吃鸡蛋羹一边问钱佩英:“他们会不会把猪下水扔了?”

“不会,你爹在那呢。再说了,扔它干啥。”

宋福生确实是一直在外面,可他此刻却觉得插不上手。

他发现大伙比他会过日子多了。

扔猪下水?开什么玩笑。

估计大伙都得寻思:俺们都穷苦成什么样了?都啃过观音土,吃过榆树皮了,凡是能下嘴的,都往肚子里塞,俺们能扔猪下水?

“猪牙给我。”宋阿爷上前要道。

猪嘴獠牙都不让扔,且宋阿爷取过猪牙,挑两颗大个的献宝一般的给了宋福生。

宋福生一看血糊啦的,心里膈应了一下,他没说他不懂,他说:“阿爷,我就不要了吧。”

“啧,拿着,辟邪,越大越辟邪。”

宋福生这才接过来,既然是辟邪,心想回头洗洗,洗完给闺女和米寿一人发一颗。

几个小媳妇才要用开水烫猪毛,又有人上前拦住,有岁数大的老爷子说,这野猪毛也是好东西,不信问喜发。

田喜发在架锅,闻言给与肯定,是,野猪毛烧成灰留着,用麻油和它一起涂抹,能治烫火伤,俺爹说的。

听听,连野猪毛都不让扔。

宋福生心想:

甭管哪个年代,咱们炎黄子孙,都是从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就没有比咱们更会过日子,更能吃苦的。

连后世饭桌上的食材和做法,也是一代一代传下去的,一种智慧的传承。

王婆子小心翼翼地从开膛的猪肚子里捧猪血,将猪血放在盆里。

刚放出来的热血,加大量的冷水,不一会儿就结块。

王婆子忙忙活活又往里面加了料水,加了点盐,手握圆木棍搅拌,她要做血豆腐,好好煮,要用毕生的好手艺煮出不轻易碎掉的血豆腐。

妇人们更是院子里忙的热火朝天,一点也不嫌冷,她们将大块大块从猪身上取下的板油,切成小块,即将要熬又白又香的猪油。

只看,她们将切好的小块猪油,一股脑倒进大铁锅里,往里面加了点水,油锅里的小块猪油一遍又一遍翻炸,从白色变成金黄色,没一会儿,香味儿就弥漫了整个上空。

给娃子们全吸引来了。

就连宋茯苓和钱米寿,也匆匆戴好帽子跑了出来。

宋茯苓不想围着油锅转,可她控制不住,这身体吧,太没出息,怎么就这么香?

她和一群小孩子一起,围着锅直打转,偶尔锅里砰的一声像油遇水炸开了似的,给他们吓出几米开外,没一会儿又凑过过来了。

要知道煎炸猪油,是杀猪这件事里最香喷喷的一刻,不但能从这些猪油里取得两大盆白色的荤油,留着将来炒菜炖菜用,更是在煎炸猪油的最后,都炸的差不多了,能得到油渣吃。

油渣出锅,香香脆脆,宋福生的大伯母给宋茯苓嘴里塞了一个,宋茯苓一咬,满口的油脂竟从嘴角两边流了出来。

宋茯苓在小孩子中间,又厚脸皮管大伯奶要了几块,然后她就扯着米寿,去找她做蛋糕的糖罐子去了,蘸了蘸糖,塞米寿嘴里。

“哎呀,姐姐,好好吃呀,”米寿吃的满嘴油,奶声奶气说完,又因为吃好的而开心的晃悠起身体,美了起来。

在米寿的感叹声中,外面的小孩子们忽然又是笑又是叫,齐齐欢呼了起来。

因为他们可明白谁是老大了,主要宋金宝在背后组织的。

一个个缠着宋福生,抱着小拳头,像谢谢似的对宋福生说:“三叔,求求你了,烙馅饼吧,三叔。”

三叔揉了揉附近的几个小脑袋瓜,笑着说:“中。”

哐哐哐,哐哐哐,几个菜板子同时进行,剁萝卜的声,齐刷刷地响了起来。

这么多人,纯肉馅的,那指定是不能成的,宋福生同意,老太太都不带让的。

过日子,咱得讲个细水长流不是?

但是又一个个非嚷嚷着要馅饼,也不知这些孩子咋想的。只能萝卜馅多,肉少些,这还是可以的。

宋富贵突然边干活,边忆苦思甜和宋阿爷说:

“阿爷,你老还记不记得有一年过年,俺去你家借银钱,你家在喝猪血汤,大火炒的猪肚也正好端上桌。

你问我吃了没?俺说吃了,可俺都走出老远了,肚子里还在咕咕叫,恨不得蹲你家外面闻闻味。

真的,一点不怕您笑话,俺家娃他娘都晓得这事儿。有那么一阵,我连续一个多月啊,就梦见你家那猪血汤、炒肚丝,梦里头都是那味儿。”

宋阿爷想起过去,觉得自个吧,说实话,对这些小辈只能算一般。

毕竟他条件也有限。

完了吧,还有些抠,有自个的小心思。

眼下经历生死与共,再回想过去,也不知怎的,心就有那么些愧疚,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所以,他一秃噜嘴,就在宋福生后面又补充道:“今晚,再来一个猪血汤,再炒个火爆猪肚。”

“阿爷!”宋富贵突然扭头,脸上的感动,一点也不比刚才小娃子们少,甚至眼睛都发红了。

漫天大雪中,任家村出了名的大白胖娘们,两手插在棉袄袖子里,站在河对岸,不停嗅鼻子,哪飘来的?咋这香呢,不会是对面吧?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一更二更

大白胖娘们的婆婆过来,骂道:“你又不干活,躲懒是吧?”

“不是,娘,你闻闻,是不是熬猪油的味儿?”

“你是顺着味儿来的?我看你像猪油,一身的油,懒得出奇,往哪一坐一个坑。”

这位骂人的婆子,也实属无奈。

她把自个的侄女嫁了自个小儿子。家里拢共五个儿媳妇,就属这个奸懒谗猾,毁的肠子都青。

“真的,是从那头飘过来的,俺没扯谎,你快闻闻。”

闻个屁,哪有猪油味,满嘴的雪花子。

那伙人逃荒来的,来这么久了,都没见他们来她家买块豆腐,还猪油呢。竟见着买不稀罕要、挂蜘蛛网的破坛子破瓮了。然后这两日盖个破草席子,也不知是推出去啥破烂换钱去。

婆子只能连掐带拧,给自个侄女也是儿媳,一路拧家去。

婆媳俩才走,马老太就推着车子,和宋银凤推着用草席子盖的“破烂”回来了。

俩人又冻得够呛,帽子上全是雪,肩膀鞋上也都是雪,推着一车的空蒸笼。

“待会儿,你要是瞧见何氏和朱氏凑了过来,就将车往远些推,直接叫她俩跟你卸蒸笼去。喏,这是钥匙,直接卸烤炉房,等下黑再刷。”

宋银凤知道,老娘这是要支走两个弟妹,然后刺溜一下钻三弟家,不想让那俩人知道给三弟家买肉了。

是的,马老太买肉了,买了一斤肥肉多、瘦肉少,比正常五花三层肉还要贵一文钱的猪肉。

她今儿除了取蒸笼,就是买猪肉,特意绕远去集市上买的。

想着她小孙女没日没夜的烤蛋糕,半夜饿了,好让三儿媳给做碗肉丝面吃吃。

俩人过了桥,万万也没想到,二儿媳过来迎她们。

朱氏一脸笑意喊道:“娘啊,正好,头锅馅饼才烙好,我就寻思过来迎迎你们,看你们家来没有,真巧啊,真家来了。”

馅饼?啥馅子的。

“猪肉萝卜陷,您听听,有猪肉。”

哪来的肉啊?

猪送上门来了,打的野猪。

哎哟,马老太也咧开干裂的嘴笑了,一咧开,嘴太干,还出血了。

这可真是一日不在家,瞧把你们能耐的。

“娘呢,今日点心,卖了多少银钱啦?卖不少吧。”

马老太马上翻脸,笑容不再:“多少银钱和你有么关系,过来推车。”

马老太进了院,顾不上说话,只笑容满面和大伙招招手,说马上就出来,然后就钻进了宋福生家。

将买来的猪肉递给宋茯苓,“让你娘放好,别让你大伯娘二伯娘晓得,”啪啪又拍了几下自个的裤腰,“一文不差,待会儿咱俩再算钱,完了我再和你细说。”

“奶,干啥去?才回来就这么忙叨,先上炕暖和暖和。”

“啧,这几日的粮都取走了,还要过去吃馅饼,那多少得伸把手。”才能有脸蹭饭不是?没空上炕暖和。

公共大食堂里。

几个婆子,一边两手一捏就是一张馅饼,再一压,往锅里啪的一贴,一边在烟熏火燎中,聊的热火朝天。

这些老太太们聊的,豁牙子都笑得露了出来,这个开心呐。

而且这些老太太们,眼下可盼着马老太回来了。

那真是马老太随口两句话,就能给她们稀罕够呛,像听天书似的。

“我跟你们说哈,那茶馆里,前面收的座位钱,和后面收的钱,那都不一样。

前面是大椅子,能喝热茶吃点心,还有让小二给跪地上捶腿的,不白捶,得给赏钱。

后面门口那,都没有炭盆,长凳子。

外面的人,越是那富贵地方,那里的人越眼睛带着钩子,管钱叫爹。有钱真能喊你爹。”

“哈哈哈哈。”

“哈哈啥,就王婆子你,你往那拍个一吊钱,一堆人能管你叫娘,叫姥姥都中。”

“嗳呦,我可不缺儿子,俺也不乐意当他们姥姥,这几个都不知道是怎么拉扯大的呢。”

马老太又说了:“我跟你们说哈,那青楼,你们以为,她们就买俺家点心?不是那么回事儿。能吃上俺家点心的,”马老太说到这里一顿,脸上微微露出得意:“那都得是能上二楼的人。”

“啥意思,二楼的人,就比旁人多点啥?”

意思就是,青楼还在别的点心铺子里,买了一堆不甚值钱的破糕点,摆在一楼。

来了客人,你想直接见姑娘?美死你个大鼻涕泡。

老鸨子会先上些破点心,却管你要许多银钱,这叫试探,都是故意的,要是你掏不出?

“掏不出怎办?”几个婆子一脸稀奇问道。

“你连这都掏不出,你还见什么姑娘,滚回家去搂婆娘吧。”

马老太又继续道:“只有先买些不好的干吧点心,交了甚多银钱,让老鸨子晓得你很是趁钱,兜里还有货,才能上二楼。二楼那可就不一样了,姑娘陪着的时候,才能吃上咱家的点心,懂不?”

“嗳呦,那咱家点心,有这么厉害呐,要照这么说,都得是富贵人才能吃得上,还得是纯种富贵人,假的都没嘴吃。”几个婆子眼里带着兴奋道。

她们是真没想到,主要是不敢想,跟着一起很骄傲。

赶明她们就出去说去,开春就出去显摆,边种地边显摆。

好好告诉告诉别人,俺们家自产的点心,都能摆上青楼二楼了,二楼晓得是啥地方不?

王婆子问:“咱这点心叫么名?”

“鼓捣蛋糕。”

“不是,那都是点心名。俺是说,你看点心铺子都有个名,有那么个牌匾,俺以前去城里卖鸡蛋听说过。老姐姐,咱这虽然没地方摆牌子,那是不是也得?”

王婆子还没说完,马老太就秒懂,秒懂完她就笑:“叫马老太。”

“啥玩意?”

“叫马老太,你们没听茬。俺小孙女说了,她还要鼓捣几样别的蛋糕,让俺和人谈的时候,不用提有哪些样蛋糕,就说是马老太铺子里产的。”

说到这,马老太自个先捂嘴乐,怕把牙花子乐出来,还带着点莫名害臊:“你说这孩子。俺小孙女说了,日子一久,慢慢地就能让俺成为驰名品牌,一提俺,就晓得是蛋糕。她说俺是蛋糕的化身。”

“么?吃命拼派?画身?”

“驰名品牌,不是吃命,吃命干么。画什么身。嗳呦,俺眼下和你们唠瓜,怎这么着急呢。”

没有起哄捧着的,说的都没有刚才乐呵了。

所以马老太是掰开了揉碎了,将宋茯苓瞎白话忽悠她的那番话,讲出来给这几个婆子听。直给这几个婆子说的又眼冒金光和羡慕。

“怎不叫宋老太?”

“不听我的,”马老太笑弯了腰,边说话还边拍巴掌:

“非让俺挣了银钱都算私房。还和俺说,奶,你别总分饭的时候,给这个多,给那个少。都一家人,总那样也没劲儿不是?吃食上拿捏,小家子气。俺小孙女就劝俺,你得多挣钱,往后谁孝顺,你就把挣的钱都给她。”

老婆子们立即七嘴八舌议论开了:那是了,咱要是有钱,那她们指定都会孝顺。都得争着抢着孝顺听话,都不用和儿媳们大小声,一个个就得乖乖的,溜溜的。而且还得盼着你多活几年呐,你能挣钱呐。

一个个感叹完,望着马老太,更是羡慕坏了,又莫名的有些怅然若失。

她们也想有私房钱,钱多到,让儿媳妇们会主动绕着她们转悠,真心诚意盼着她们多活几年,好多挣几年好钱。

将来,就算有闭眼那天,估么家里人也能哭得很是真心,因为能挣钱的她们死了,摇钱树倒了,存钱匣子成棺材板子了,可不就得哭。

小娃子们今儿却觉得过年了,反正他们过得是糊涂日子,就是过年了。

“过年了过年了,过、年、啦!”

宋金宝带头领着一堆小娃娃,手拉手围成圈,满院子里嚷嚷,扯摔了好几个小娃子。

小娃子们摔倒,也在雪地上傻乐。

乐的嘎嘎的,可捧金宝哥哥场了,瞅这样一个个已经玩疯,今晚都得兴奋大劲尿炕。

宋福喜实在是忍了又忍,从熬猪油开始,吃了油渣子,他儿子就像要疯似的。

对着又蹦又跳的宋金宝,上去就是一脚,笑骂道:“过什么年,胡说八道,一吃好的就臭美没够。”

钱米寿看到金宝哥哥不是好得瑟,又挨揍了,他靠在姑父怀里,一边咬着姑父手里的馅饼,一边笑眯了眼。

他刚才就觉得,金宝哥哥离挨揍不远了,已经在心里帮哥哥倒计时了。

“好吃不?”宋福生问怀里的米寿。

这孩子,今儿非不让佩英喂饭,也不和茯苓那些姐姐们一起吃,更不和那些娃子们扯圈玩,非要钻他怀里吃,就像他饭碗里的汤能更好喝似的。

吹了吹碗里的猪血汤,“张嘴。”

钱米寿刺溜了一口热汤,喝完表达欢喜,先扭头四处瞧瞧,发现大伙都在呼噜噜喝汤吃馅饼,连忙用油乎乎的小嘴,嗖的一下凑上前,吧唧一口,亲了宋福生一脸油:“好好喝呦,姑父要多多吃。”

会撒娇了还。

撒起娇来,比小丫头片子还招人稀罕。

宋福生用额头和孩子顶了顶,心里十分受用,嘴上却笑骂道:咋还娘们上了,来,把这个戴上。

“这是么?”

“野猪牙,带上就有男人味了。”

“姑父,男人味是什么味呀?”

“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有了那味儿,好找对象。”

“对象是么?”

“对象就是媳妇。”

然后宋福生就一边搂着米寿吃饭,一边小声胡说八道,告诉小娃:

你看,过去,咱的老祖宗找媳妇,都会将打猎得来的兽皮,围在身上。

越是厉害猛兽的皮,越要围上,将野兽牙齿也插在头上,插的越多越好。

晓得为么嘛,就是在告诉那些女的,你看看我,多厉害,多有男人味。

我头上的这颗牙,这是老虎的,耳朵别的是野狼的,脖子上拴的链子是狮子牙,你跟了我,不会被野兽叼走,我能打得过,你当我媳妇,还能吃香喝辣。

明白不?有力量,啥也不怕,这就叫有男人味。

钱米寿小手推开野猪牙,一脸嫌弃:“那我不要这个,赶明我要把狼王牙插帽子上。这个姑父留着吧。”

宋福生心想:五岁看到老,你小子还挺争强好胜。

这顿热热闹闹的饭,吃的小孩子们像过大年,吃的宋富贵竟眼睛红红,据说还偷摸抱着饭碗,蹲旮旯抹过眼泪,一边吃一边说,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

其实能啥味。

猪血汤里、火爆肚丝,很多调料都没有,连盐都不敢多放,能好吃到哪里去。

就是馅饼,也是萝卜多,肉少,孩子们自欺欺人喊着,油滋滋的。

哪有油滋滋。

估计富贵人家听说后,小姐少爷们都会当乐子听。

所以,宋福生没空再搂着米寿,说说笑笑哄着玩了。

所以,大伙要继续奋斗,这才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他们的首要目标就是:全体都有,为能顿顿菜里有油而努力加油。

“我点到名字的,跟我来会议室。其他人,听阿爷安排。”

宋福生点完名,“娘,你也跟我来。”

马老太意外了下,习惯性在人群里寻找小孙女,没找着。

宋茯苓又去蛋糕房了,没办法,她才想起来,老爸今晚后半夜要割蒜黄,明日起早就要去卖了,一走走一天,老妈能给打蛋器充电,可谁给她取出充满电的打蛋器啊?

没错,宋福生点名叫进会议室的几人,正是为卖蒜黄做准备。

他要给这些人先培训。

比如遇到不让进酒楼时,你们几人要怎么说。你要告诉他们,这个县里只有他们独一份。

遇到讲价的,你们几人要怎么说。

遇到路上有巡逻的,万一过来问你们,你们要怎么说。

最重要的,要和人掌柜的怎么谈,连续供货这一块。能几日一送,每次能送多少斤。

另外,他还画了个简易地图,这都是他和隋哥打听后,自个根据进城几趟的经验画出来的。

他说附近除奉天城,有童谣镇、有云中县,云中县再向前就是葭县。

童谣镇这块,“娘,你明日不是要去童谣镇送蛋糕吗?”

“对。”

“正好让高屠户和大堂哥跟着你,帮着你推车,免得你推不动。不过,娘,到了酒楼,你得帮他们说说咱这蒜黄。”

“那没问题,这都自个家事儿,我和那掌柜的熟得很。”

高屠户侧目:这老太太行啊,才出去卖了几日点心,总觉得哪里好像不一样了呢。

宋福生又嘱咐,你们直接将野猪皮也带着,送药堂。要是嫌弃咱们扎得窟窿太多,回收给不了几个钱,不如就换药。能给咱们换什么就换什么。

然后这才安排其他人,三人一组,有葭县的,以宋富贵为头。云中县,以他大哥宋福财为头。

而他自己,是带着郭老大和大侄子大郎,要去奉天城。

宋福生倒不是为卖百十斤蒜黄特意去,等辣椒时,他才会大显身手。

这事明明可以派别人,也正好可以锻炼锻炼别人。

但他想去国公府,给小将军送些。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更二更

凌晨三点多,宋福生推开烤炉房门。

看了眼在帮闺女做蛋糕的媳妇,没说话。

先给女儿将充好电的打蛋器取出来,取出来后,他就双手叉腰了。

宋福生双手叉腰说:

“你这么下去不行。当玩似的,和你奶瞎鼓捣,愿意挣两个钱,我不拦你。

可你这么玩命做蛋糕,身体要不要了?一宿一宿不睡,想不想长个头了。

我给你买奶牛回来,是让你吃好喝好的,可不是让你拿来玩命挣钱的。”

宋茯苓手不停道:“这不是没人可用吗?我教别人也费事,我用打蛋器也不方便,我奶还不让我教别人。”

“别听你奶的,她没商业自信,你还没有吗?一辈子不管一辈子事,当什么传家手艺。

教给别人最基础的,你那花样多着呐。

你吃过的,比别人几辈子见识的多,就是被人真撬走手艺又能咋的,谁还能翻新过你?

你倒出空,做点好的,做点贵的,做些自个爱吃的打打牙祭,让自个一天天蹲在蛋糕房也值一些。

你瞅瞅你,现在连你娘都得过来帮忙,她都得跟着你不睡觉。”

宋茯苓挨训不服,又一锅新蛋糕塞了进去:

“爹,虽然我奶心胸狭隘了些,先把防人摆在了赚钱的前面。

但是你不得不承认,商业自信是要建立在完整的法律体系下。

契约精神,雇工合同,他一旦违约你得有地方告。你告完他,你得拿他有招。就是那什么,”

宋茯苓想说的就是现代社会:“你告赢了有的都执行不回来,更何况这里了。全靠良心,全靠自个保密。你那辣椒也面临我这问题。”

好嘛,一句话,宋福生心里也一梗。

女儿说的确实是事实,他要想做大做强,不可能一个人守住一大片辣椒地。

尤其是以后干大了,红辣椒一旦要是长成,有心人要是摘下来,拿回去偷留辣椒种,这辣椒就不会成为他一家买卖。

要不说呢,他没敢种柿子。一方面是扣大棚种柿子,得伺候的更精心,一方面就是看看今年,种一年辣椒下来,这伙人能什么样。

毕竟有的夫妻,都只能共患难不能共享福,更不用说他们这伙人。人心是最不好掌控的。

要是真挣了一年好钱后,辣椒种子被他们这伙人传出去了?

宋福生说:

“真那样,那就散呗,好聚好散,就当福利这里的人了,让老百姓餐桌尽早吃上辣椒。咱几口人再干些别的。

要知道咱这伙人,已经占了天时地利人和,比别人心齐,也不和当地的人打连连。

任何事情挣了几把好钱,你看历朝历代,干到一定规模,即便咱这伙人不出问题,也总会冒出惦记你的竞争者。

不怕那个,只要你比别人有本事,良性竞争不怕。

闺女啊,你就记住爹这句话,咱三口人甭管是干啥,挣了钱是为了让咱过好日子,可不是要挣一屋子黄金,给钱当奴隶。还有一句。”

“还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最初选人的时候,你用用心,多方面考量考量。要是各方面考量过,他还是让你失望,那咱就认自个眼神不行。”

宋福生走了,他是实在看不下去眼,才会在凌晨三点多说了这番话。最近女儿太能干,都不像他闺女了。

钱佩英和宋茯苓吐槽道:“一句有用的没说,倒絮叨的我头疼。他还让你别当钱的奴隶,他自个起早爬半夜捅咕他那点破菜。”

宋茯苓就笑。

钱佩英瞅了瞅闺女:

“不过,你爹说的对啊,时间长,你这里不雇人真不行。你和你奶真得再研究研究。

这才是一个童谣镇,你俩这小作坊真是,你到底要不要好好干?

你赶紧的,等会儿你奶就过来搬蛋糕,等炉子里这几锅蛋糕也出锅,就赶紧回家睡觉。人家米寿都尿了一床褥子了,你这还没合过眼。”

钱佩英说完也走了,她也得去当钱的奴隶。

既然醒了,就得操心去看看大伙将蒜黄装筐了没有,宋福生穿的是她给准备的那套衣服没,别冻着。

宋茯苓望着烤炉房门,若有所思。

老妈那是什么语气,怎么带着瞧不起,说她和她奶是小作坊?

院子里,火堆的照耀下,几筐蒜黄已经装好。

不多,第一个种下的地窝子里,最初种蒜种才种了400多斤,不到四百五十斤,反正也没法细算,有地方就种,只是个大概数。

而蒜种能出多少呢,第一茬也就是每斤蒜种产出蒜黄8两左右。

刚才装筐时有秤了秤,也就是说,第一个地窝子,第一茬蒜黄,第一次出去卖,拢共才344斤。

宋阿爷安排这几伙人,每伙背80斤出去试试水。

宋福生这伙去奉天城的背的多点,多出的20多斤是送给小将军的。

宋阿爷才要嘱咐,要是能见到小将军,宋福生打断:“见不着,阿爷,那得是多大的运气能见一回。咱是啥,人家又是啥身份,能顺利送进府就不错了。”

“也是。”宋阿爷就没再嘱咐祝福语。又问大伙,包严实没有啊?这玩意太金贵,又怕磋磨烂,又怕冻。

妇女们说,包严实了。

筐最外面一层是油纸,起到防雪防潮。

油纸里面是两层棉被,保暖用的。可棉被不能直接包蒜黄,怕给捂烂了,棉被里面只能又套一层油纸,然后才将拾掇干净的蒜黄放里面,给里面那层油纸用麻绳系严。

整个筐,最后放在推车上,上面再捂一层棉被,棉被外面盖两层草席子。

捂得挺多,可一个推车上就一个筐,怎么瞧怎么孤零零的。

所以,当马老太带着宋银凤,几蒸笼几蒸笼的往推车上摆蛋糕时,大伙莫名地有点眼馋。

至今他们也不晓得,一锅点心能挣多少钱。

可甭管挣多少,你看看人家那一百多锅往车上一摆,就瞧上去很有气势,瞧上去就像干大买卖的。

出发,凌晨四点半,算马老太这俩女的,四伙人同时出发。

童谣镇是分叉口,有的向左走,有的向右拐,宋福生他们继续直行。

而马老太是领着高屠户还有大侄子他们,直奔酒楼。

高屠户跟在马老太后面,此时此刻,只一个感受,没等卖蒜黄呢,他就涨了见识。

只看,酒楼的车,就停在酒楼门前等着马老太呢。而且还分两伙人等待。

几个伙计分两拨,一拨是帮忙从车上卸下的蒸笼,直接就装到酒楼的车上。

一拨几个人是搬走在酒楼里零卖的。

马老太进屋就领钱,掌柜的打算盘,她就告诉人家是多少钱,说她孙女算过的。

高屠户和宋福生堂哥就眼睁睁看到,老太太将一串串钱往兜里塞,我天,竟这么多钱。

马老太塞完,这才笑得一脸褶子给介绍:“掌柜的,今儿给你看样新鲜菜,包准你没见过。瞧好吧,咱这酒楼一做,我跟你说,准保又是独一份。”

人掌柜的却不着急,而是笑呵呵问马老太,你先等会儿,你还能不能多鼓捣蛋糕了?

“怎的?”

掌柜的说,实不相瞒,这九十九锅就是给人过寿用的。人家吃好了,图新鲜没吃过,在他这酒楼订的。

说白了就是,他们老板还有很多土豪朋友,附近大地主家里老父老母过寿,或者有当官的家里弄个冬日赏花会之类的,就会订点心。

这是双方得利的事。我们酒楼负责接单子,卖出多少钱,和你们没关系。你们是批发出货,有没有出货能力啊?

马老太听完,咬牙劝自个别贪财,她就那一个小孙女,给累坏了,多少银钱也换不回。失落道,“你要隔十日八日的,备不住。你要是连着接单子,俺们做不出。”

“噢,是这样啊。可你们这样,总不是个事啊,哎呀,这真是,见银子挣不着。”掌柜的也很遗憾,这也影响他们酒楼生意。倒倒手就能挣钱的事儿。

别说马老太听到这话心堵,就是高屠户头回来,也跟着着急。

别人是想招挣钱,想不到点子,咱是让眼睁睁的银钱飞走。这也太闹心了。

搞得几人卖蒜黄,都略显心不在焉。

收了八十斤的蒜黄银钱,60文一斤卖的,目前全国统一价,宋福生定的,说咱别和韭黄比,也没有多兴奋。

情绪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呢。

高屠户他们三个汉子,是跟马老太送货到青楼时,眼睛里有了点不一样的神色。

虽然姑娘们好像还没起呢,虽然他们只能是在青楼偏门等等,马老太带着宋银凤进里面送货,但是他们也觉得:艾玛,真特娘的不白活,竟然进了回青楼。偏门也是门不是?

而马老太是什么时候情绪好些的呢,是领着高屠户他们去药堂卖野猪皮时。

老太太尖,进过几次城,脑子也像比别人活分了似的。她是越进城,胆越大,脑子转悠的也越快。

她先一人进去问坐堂大夫,野猪皮有么疗效啊?家里有一块皮子。

大夫说,野猪皮能解毒疗疮,还能治疗虚劳咳嗽。不过你们不要自个使用,你们不会制药,你们最多会做个猪皮冻给吃了,最好送到他这来。

马老太一听,虚劳咳嗽,解毒,这都是大病啊,那要是不给他们价格高一些,那也不合适啊。可怎得听喜发说,以前都是一文钱三斤收野猪皮,都给便宜卖了呢,都不够费劲往下扒皮的。

娘啊,这是让人给骗了。

所以马老太指挥外面的,将野猪皮拿进来一块,让大夫看一眼。

果然,大夫只比老家那面的强一点,给了一文钱二斤的价,但马老太也觉得这人,心黑透了。这是拿准了他们不会制药。

“俺们不要银钱,换药。”

“换什么药。”

“头疼脑热药。”

药堂掌柜的摇头。不可能。冬日来了,我们成药,都不够卖呢。

马老太又提了两种药,比如治刀伤的,人家都不干。

马老太也不干,她脑子一热,指向虱子药,“这个呢?”

当老太太出了药房门,手里握着十个虱子药油,差点没心疼哭了。因为她觉得她上次花半两银钱给孙女买药,被骗了。

人家头疼脑热药,用野猪皮都不给换,竟然同意给换半两银的虱子药油?还能同意给换十小罐?

这说明啥,说明这破玩意它成本就不贵。狮子大开口就是拿准了能上门专门买这种药的,不是穷苦人,着急要治,拿准了这种心理。

老太太不知,那就是树根子树皮子为杀虫原料,可不就成本不贵。

他娘滴,老太太反身又要进去,宋银凤眼尖手快赶紧给按住:

“娘,您刚才就跟人吵吵起来了,可我觉得人家说的也对,一个乐意买,一个乐意就那个价卖。人家也说了,人家一直卖那个价,可别吵吵了。”

马老太差点给自个气头昏。

“倒是娘,你用大伙的野猪皮换虱子油,您是不是得?”

宋银凤没说出的那半句是,高屠户他们刚才都听傻了,换什么油?

估计大伙宁可要一文钱2斤最后得的那点文钱,也不想要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也别说虱子是种病。在老百姓心中,大户人家都得这个呢,更不用说他们了,这算么病。

马老太用两手搓搓被气得狰狞的脸,摆手对推车的几个汉子道:“可别说婶子占便宜,刚才卖猪皮,一文两斤,就按这价格,婶子给你们算钱,这钱我出。这十罐?”

得,就当买回去送孙女了,也不用小孙女舍不得抹头油了。抹吧,这回抹吧。嗳呦我天,心口痛。

高屠户他们都说,没有多少钱,不要了,可别说这话,太外道。不信你回去问大伙去?你要给这钱,都得急。

接着又去取了空蒸笼,蒸笼都让酒楼送大户人家去了,得倒出来才会还给她们,等了一个多时辰。

等待的过程中,他们还逛了逛,帮家里那些人买一些一定会用得到的过日子东西。虽然走时,没人拜托捎用,怕他们忙,但是来一回别空手,买回的也剩不下,比如针啊线的。童谣镇这伙人才往回走。

而与此同时,宋福生那头也卖完了蒜黄,他带着郭老大和大郎,一路走一路打听,还不是什么人都知道的呢,但很幸运,真让他们问着了,摸上门了。

“嗳呦,这一整条街,里面那么多小楼,那么多房子院子,都叫国公府?”郭老大眼里满是震惊。

他觉得一点也不夸张,从走到这一片,脚底下踩的地面也像是和旁的街道不同似的。

大郎都有些紧张了,“三叔,这条街上,人家让乱走吗?别给咱抓起来。”

宋福生也是在这一瞬,实实惠惠地感受到:这做人的差距也太大了。

现代还好,讲究个人人平等,有钱没钱,咱不求谁。古代这等级实在是……

他一个现代人,逛过各种大公园的,竟也震惊于国公府的气派。进不去,啥也看不见,即便如此,却在街上就能感觉到的那种气派和威严。

第二百三十八章 一更

多少年后,宋福生都无法忘记第一次来国公府的感受。

多少年后,大郎都当爹了,给自个的儿子还能原样讲述、原竟再现,第一次来国公府,见到了啥,三叔说了啥,别人说了啥。

都不用多少年后,今日过后,郭老大见到大家伙,就像讲话本故事似的,急不可耐地逮谁和谁说,国公府有多气派。能和小将军对话的米寿,是有多么多么的幸运。

“这是么。”大郎此时此刻,小小声问道。

宋福生说,这好像叫上马石、下马石。就是主人外出上马下马踩的石头。

说完,趁着没人,宋福生也稀奇地凑上前,走近看了眼好像是用汉白玉做的,精细雕琢、祥云纹饰的上马石和下马石,又瞅了眼自个车上,那二十多斤蒜黄。

如果女儿在身边,他想,他此刻一定会问茯苓:

你爹我,像不像老农民杀年猪了,舍不得吃最好的肉,然后留着。坐驴车倒拖拉机又倒火车坐汽车的,抱着这点老农民眼中最珍贵的猪肉,非要进京送到那什么地方,非要送去常委家。他现在是不是就那一副傻样?

就他眼下干的这事,如果换到现代,再让人拍到抖音上,就得让人家笑死。

到时候评论一定会说:快看看啊,有个老农民,带猪肉进京了,非要送给几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常委家里,说要感谢人家。还真让他摸上门了嘿。这个缺心眼的。

“干什么的。”

你看看,也和现代一样,不是想送就能送的,得先过了巡逻的关。

郭老大和大郎被这一嗓子喝的,吓了一大跳,却本能地挡在宋福生前面:“俺们,俺们是,是?”

话都被吓的说不利索了。

也得亏没说出囫囵话,这要是开口就说找小将军,或者是给国公府少爷送新鲜菜,搞不好就得先被带走审问。

宋福生站出来告诉巡逻的十二名家将,他说他是任家村人,进城来找顺子爷。和顺子爷熟识,没别的,就是想送些新鲜菜。

“顺子?”十二名一纵列家将,有的在审视的看宋福生几人,有的是俩人对视一眼:顺子,少爷跟前的得意人,寻他的?那得给个面子。

这里不能逗留,绕后街去后面,角门才是丫鬟和伙计走的。

宋福生说,是是是,然后就带着郭老大和大郎急忙离开。

他也知道走角门才是对的,可这不是没找到角门嘛。

没有那几个家将盯着了,郭老大长长的舒口气,大郎频频回头确认那些个家将跟没跟着。

确认没跟着,他才小小声问宋福生:“三叔,那刚才咱站的那门是啥门啊?是正门吧?那也太气派了,难怪撵咱。”

气派个屁,真正气派的还没摸着呢。

宋福生很遗憾,来回国公府,大门还没摸着,都没看到真正的古代高门,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啊,就被撵走了。

只能给侄子和郭老大,用记忆中在书上看到的知识,或者是听人说来的,普及道,“那不是正门,好像是车门。”

“啥?车门就那么大,快赶上咱几间大房子那么宽了,那大门得么样呀。”

“大门啊,听说大门漆红色,梁枋施彩花,绿色琉璃瓦。

以国公府级别,门上足金钉,六十有三。

而且像侯府啊之类的,对面是影壁,但到了国公府这里,对面应该就不是了,具体是啥,咱刚才也没看到。不过对面应该是设立了回事处。”

我天,郭老大和大郎像听天书似的,记住了宋福生这话,却想象不出来具体景象。

要说这里唯一能想象的出来的就是,金子钉在门上?钉六十三颗金钉子?

宋福生继续告诉道,而且大门不常用,估计只有大事大人物来了,或者婚嫁。还得是谁娶妻呢,咱们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将军娶妻,别人也没那资格,才会打开。

平日走哪呢,宋福生给俩土老帽普及,同时也是为了解渴自个心里的唏嘘:“平日走中门。”也就是说,他们仨连中门的气派都没见着。

中门应该是屋宇式门,有门洞,只门就占几层。像刚才他们见到的车门,为什么他肯定是车门呢,因为和墙在一起的门,有小门楼,经过他分析,所以确定是车门。

至于角门,宋福生说,等会儿咱们也不能见角门就瞎停留呢。

角门也分好几种。

东角门、西角门是当官的走的。国公府级别太高了,没几个比国公府官大的,所以来的都是下官。下官参拜都是走东西角门。

果然,东西角门就闪瞎了他们仨的眼,他们仨连问都不用问,就晓得这门不对,接着往前走,找到了一个小角门,这里来回仆妇穿梭,这才走对。

就是这里的奴才也不是想见谁就见谁的。

有个像奴才管事员似的,在这门口审核来回进出的人,包括菜,各个庄子送的货,在这个小角门处忙忙叨叨记录。

宋福生说他找顺子爷,他们是旧故。

找顺子爷?要见一见的话,那见面得往上报。

啥?宋福生有点傻眼。

管事员说,他得先上报给管他们这些人的管家,管家还得在往上报,报给管理少爷院落的大管家,由大管家斟酌给不给通报顺子,最后再由顺子决定见不见你。

“那确定他在府里吗?”

人家哧笑了一声回答,顺子爷在不在府里,哪是他这种小人物能清楚的。

总之,想见顺子不容易。

“菜留给顺子爷,不用见了,”宋福生无奈道。其实见了也没啥说的。他拿这二十斤蒜黄当宝,别人不一定。就留句话可以了。

与此同时,正被宋福生念叨的顺子,正伴着他的少爷陆畔,打刚才宋福生他们误走的地方经过。

陆畔骑马在中间,顺子骑马跟在后。且他们俩人的前面后面还有仆人数名。

仆人数名,这叫前引和后从。

主人外出时,这些人也要骑马,前呼后拥地跟随。起到陆畔有什么命令,一个眼神,就得麻溜下马听令。

陆畔不耐烦别人伺候,从马上一跃而下,从中门进入回了府。

也就是说,错过了,如果宋福生他们再晚些被家将撵走,真有可能遇见陆畔。

陆畔也很可能在马上看他一眼。

因为他对宋福生是有印象的,对那伙难民里的那个小孩印象更深。

叫钱米寿,是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 二更

陆畔回府就直奔他的“研究室”。

研究他的火炮战车。

国公府夫人身边的头号大丫鬟,在“研究室”门前,诺诺不敢出声,眼含期待给顺子使眼色。

顺子摇了摇头,意思是他已经说了,但没办法,大小姐和三小姐回府也没用,聚餐这事就甭想了,就是太太亲自来叫也没用。少爷说了,不许打扰。

也是,要知道他家少爷,是最不耐烦陪几个姐姐吃吃喝喝的,更何况三小姐还带来了夫家的表小姐。

表小姐总惦记来国公府,逮个空就撺掇三小姐回娘家,这什么意思太明显,少爷又怎么可能会露面。

再说了,也真是着急进去研究车轮转轴,因为刚才出府就是为寻几个匠师谈话,估计脑中全是宝贝战车。

大丫鬟无奈,只能默默离开。

顺子望着大丫鬟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晓得,夫人在少爷娶妻这个问题上,已经很是降低了要求,已经不求什么门当户对,只求看对眼就成。

当然了,也很少能找到门当户对的了。

他们国公府,不需要那个。

夫人只求少爷赶紧定下来。

在夫人那里,估计是琢磨着:你总得定下个人,你不能通房没有,丫鬟不得近身,满院子的丫鬟都不准擦脂粉,又不娶妻,换谁老娘都会头痛。更何况他家少爷要是大婚,那是需要张罗很久的。按年纪,确实现在就要确定是谁家姑娘了。

可?

顺子心里一直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憋好久了。

那就是:夫人啊,您白张罗,因为您和少爷审美不对称。

从少爷的各种表现来看,他分析,少爷内心估摸是觉得这些女人没劲透顶。

就知道吃吃喝喝,就知道擦脂抹粉,就知道规规矩矩端着贵女架子,作些不痛不痒的诗句。

就比如,那些女人的诗句里,永远不会有纵横边塞马背上的豪情,更没有驰骋疆场血战过后,少爷也曾背过身,眼中藏着泪光,那种细腻感情的诗句。所以说,她们没有,做不出,多大的才女名头也写不进少爷心里,不懂少爷心中的情,那能连到一起吗?

反正,顺子也不知该怎么表达,就是啥意思呢?你要么很懂少爷,你要么就有趣些,你要么就,恩,哪怕会和少爷一起研究火炮战车呢。

总之,你得有点啥吧,你要啥没啥,少爷凭啥委屈自己给你娶回家?

总不能将来一回家,你就晓得装贤妻贵女,递帕子问吃了没,杵在旁边给递个火炮工具,还得忍着别打哈欠,然后就是汇报深宅大院的那点事?

想象一下,他顺子爷都不喜那样的日子,少爷又怎么会忍得了。

“顺子爷。”顺子的手下,他带的小徒弟笑嘻嘻一路小跑凑了过来,和顺子耳语了几句。

顺子摆摆手,意思是赶紧滚,然后他继续在心里吐槽这一堆有的没的,顺便忠于职守的在门口站岗。

直忙到掌灯时分,陆畔才在屋里清咳了一声,顺子这才得以进屋。

是的,他是不配看少爷战车的,摸一下都得给他狗爪子剁掉。

也只有这点,顺子才觉得陆畔是国公府少爷。

因为凡是让陆畔真宝贝的,陆畔就有一种霸气,那就是任何人都不准碰,任何人。

但其他方面就不太像了,甚至都不如一些三四品官员家的少爷。那些人算什么东西,那些东西都讲究个排场,但他家少爷除了爱干净,不讲吃不讲喝,更不喜最没用的排场。

顺子将热帕子递过去,发现陆畔心情挺好,他没话找话告诉说,少爷,那伙难民您还有印象吗?任家村那个,那个会骂人的小孩,谢少爷他姐……

“说。”

“啊,嘿嘿,没想到少爷真记得。那伙人今儿给送来了新鲜菜,据说是自个想招种的,就惦记给您送来了。您还别说,他们还挺知恩图报。”

顺子一张巧嘴,他不提小全子告诉他,是宋福生留给他的,点名留给顺子爷,他说是送给陆畔的,“叫蒜黄,小全子说,瞧上去就是韭黄,他给拎了咱院子,少爷要不要尝尝?”

陆畔伸直胳膊,示意顺子更衣,闻言问道:“那小孩也来了?他还穿着大人衣?”

嗳呦,瞧这话说的,实在是让顺子意外。

听起来,少爷对那孩子哪是有印象啊,是对那孩子的心细劲和注意力,已经远远高过那些漂亮姑娘们了。

那他回话更得注意。

也是,是那孩子几句话,让那几个大贪官掉了脑袋。

“应是没有。不过少爷放心,上回您赏了他百两银,从那孩子回话里也能感觉到,他姑父姑母应是拿他当亲子一般待,估计有了银钱更不会屈了他。”

陆畔点点头。

……

宋福生哪知道他家米寿,已经在陆畔那挂了号。

如果说,他要想见陆畔,相等于蜀道难,难于上青天。那他家米寿要是来见,估计真要是有人能帮忙给通告一声,陆畔还真的就能见。

就即便眼下,他不知道米寿已经有这么厉害的人缘了,此时在郭老大的宣传下,米寿也成了大伙眼中最有福之人。

一个个通过郭老大讲述后,大伙可比刚开始听说时好信多了,跟着米寿后面追问:“就上回,米寿,小将军还和你说了么?”

“就说了那些呀。”

“都说了哪些呀?”宋阿爷追问。

嗨呀,好累呀,米寿真心觉得大伙记性不好,怎的问完好几遍还问。

关键是,他不会将最关键的那句告诉大伙的。

不许骂人,他才不会告诉,那不等于自投罗网了嘛,姑父该揍他了。

想到姑父,钱米寿在几个大人满眼羡慕的目光中问道:“我姑父呢?”

宋阿爷叼着烟袋一愣,可不是,福生自打从城里回来后,就没怎么在他眼前晃过。

老爷子领着米寿,起身去了辣椒基地,不在,只钱佩英在伺候秧苗。

进了宋福生家,发生宋福生正趴在炕上用炭笔写写画画。

能看出来,他趴在炕上好像是越画越兴奋,脸微红。

“阿爷,你来,你看看我设计的。”

“么?”

宋福生说,他想好了,开春盖房,不盖一家一家的大平房了,没劲,也不安全。

他要盖个堡,家家两层或三层小楼,然后被圆形高墙围起来,到时候大铁门一关。面对河流,再盖个哨楼。

宋福生的创作理念,来源于客家人土楼。

但北方得挖得地基深一些,墙更得厚一些,家家二层楼取暖方面也得多琢磨琢磨,因为不像人家南方人,不供暖也能过冬。

不过,纵然有再多困难,他都要盖这种土楼式建筑群。

与此同时,蛋糕房里,宋茯苓给她奶看了一个六寸蛋糕的新成品。

成品上,是一朵朵神气的红色的花,铺满了六寸蛋糕的面,真正的小型生日蛋糕面世。

把马老太震惊的,瞪大了眼捂住嘴,过了好一会儿,第一句就是:“花能吃?”

“能,是用咱们的红萝卜,炸的汁,调的色。”

宋茯苓说完,歪头又对马老太笑嘻嘻道:“奶,你敢干大吗?”

第二百四十章 一更

马老太是从蛋糕房里飘出去的。

她此时思绪飘飞。

那蛋糕花,美的像真花。

真正的在吃食上,做出了花样。

想象一下,拿着勺,将一朵朵带颜色的、甜滋滋的奶油花,塞进嘴里,那得是么滋味呢。

她个老太太都稀罕看,看的错不开眼。

她觉得富贵人也是人,富贵人会不会见了也会稀罕的不得了?

所以,孙女问她:奶,你说这带着花的蛋糕,要是让富贵人看见了,难卖吗?

她给与了肯定答案:不难卖。

咱小老百姓,确实是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但是到了富贵人那里,花个一二钱银子买心里舒坦,买滋味,算个啥?

富贵人就喜吃别人吃不着的,三儿子卖的蒜黄,她和孙女的鼓捣蛋糕,都足够证明,富贵人有这毛病。

然后小孙女就让她猜,做这一个带花蛋糕的成本,她们真要是卖出去能得到的利润。

马老太确实是没想到,除了很是费牛奶,这奶油带颜色花的成本真是不高。

可就是这种花,做起来太简单了,却没人敢想,没人敢做。

小孙女说,胡萝卜是橘黄色,家里买的“芯里美”萝卜,也就是咱老百姓最常吃的红心萝卜,能做出来紫红色。南瓜去皮擦成片,摆烤盘里,烤差不多拿出来晾干,黄色的。

等等各种各样的颜色,到小孙女的手里头,将这些菜浆混合在奶油里面搅打,也不知是怎弄的,挤吧挤吧就是一朵朵很是喜人的奶油花。

老天爷就像是给她小孙女开了天眼似的,她小孙女很是敢做,做那些别人连想都不敢想的。

那么,利润大吗?

破萝卜、破南瓜,能值几个钱,再是冬日吧,那玩意就是穷苦人常吃的,所以她们祖孙俩算了算,利润很大。

小孙女就再一次问她,敢干大吗?奶,你有决心吗?

马老太站在屋门口,她两手插在棉袄袖子里,抬头望着乌漆嘛黑的天。

心里在回忆着宋茯苓说:

奶,晓得我爹,为什么明明一个地方就能卖完蒜黄,却要分四个地方吗?这叫铺路,为以后铺路,为他之后大量生产蒜黄或者辣椒铺路。

只有更多的人知道,机会才会更多。

就像咱们俩人的蛋糕。

咱们的蛋糕,目前只有童谣镇的酒楼、青楼和茶馆知晓。

青楼和茶馆先不提。

就说酒楼这次给咱揽了99锅蛋糕的事。

假如,我们在四个县里的酒楼卖蛋糕,假如每个酒楼,都能十天半个月就给咱们揽到99锅蛋糕呢。假如四个县的酒楼、青楼、茶馆,每日固定都订23锅的蛋糕呢,你算算,咱们一天能挣多少?

是,虽然咱们眼下做不出,就像我爹的蒜黄、辣椒一样,供不应求。但是他在为将来大量生产而铺路,在做准备。人知道的越多,口口相传,心里才会越有底气干大做强。

所以,奶,咱们务必也要扩大规模,咱们更势必要雇佣人手,咱们完全可以给她们一锅提几文钱的利润,让这些人给咱们大量的烤蛋糕。

并且,咱们还要有自个的运输队,每日向四个县同时送货。

第二百四十一章 二更

不是马老太下不了决心,是小孙女一句话,对她来讲太难了,难在兜里没银钱啊。

一文钱憋倒英雄汉。

她那点老本钱,早就花光了。

最近几日虽说挣了不少,但是买鸡蛋就买了一两多银子的,又添了一百个蒸笼,38文一个蒸笼,一百个是多少钱,要了命。

而且要是扩大,真雇人,一雇就雇好几个,看这样还得大量订蒸笼。

就这,还都算小钱,青砖多少钱?一文钱两块青砖,上回买那些,花了快2两银钱,才搭了6个烤炉子。

得买青砖吧?

对了,去哪买青砖啊?

铁板子,调大火小火的铁板子也得买,一百文一个铁板子。打铁的怎不把心肠黑死算了。

最最大头的是,一头奶牛顶不住,三儿都已经收了十几个娃子的奶钱了,总不能给人家断了吧。

再说,就是断了也没用,一旦要向四个县里推蛋糕卖,从娃子们嘴里省出的十几斤奶,解决不了么。

还有人手,做蛋糕的人手,向外推蛋糕的人手。

就算她老太太玩了命的推出去卖,她一日里最多往返两个县,所以推蛋糕的人手也得琢磨。

总之,难题很多,从大到小都有。

“富贵?”马老太忽然开口叫道。

“嗳?婶子,你怎么在这站着,多冷啊,走,进俺家屋。”宋富贵很纳闷,大晚上的,婶子怎的站这。

“我问你,你今儿去葭县啦?那头么样。”

宋富贵高兴极了,他说看起来自然是没童谣镇红火,但是葭县是大县,人口也很是多。卖蒜黄到了酒楼,也没怎的废话。人家掌柜的很是识货。

而且婶子,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那掌柜的还问,要是有大户采买,咱们供不供得上呢。”

宋富贵没等马老太说话,又继续感慨道:

不出去就觉得,外面都和咱是一样的穷苦人,但出去了就发现,甭管到啥时候,哪里都有有钱人。

你说那有钱人,怎的就那么多呢,真是怪了哈,家里是有很多田地吧一个个的。俺们到的时候,酒楼里好些个间都坐满了。

有钱人都不搁家吃饭的,也不干活,咱都猜不着人家的进钱道。

“嗳?婶子,你说他们?”宋富贵愣愣地挠了挠头,婶子怎的没听他说完话就扭身走了。

宋福生听说老娘找他,还非得让他立刻回去,有些闹不清怎么回事:“娘,有事?”

钱佩英也有些意外,婆婆也是特意去辣椒房给她喊回来的。

“你们俩,借我三十两银钱。”

宋福生、钱佩英:“……”

“你俩有没有?给句痛快话。”

“等一下,娘。你和胖丫,你俩是要将蛋糕这事做大?”宋福生试探问道。

马老太坐在炕边点头,点完头,怕宋福生怪罪小孙女,急忙道:

“这事是我定的,和胖丫无关。我就是想借银钱。你俩放心,我指定还,用不了多少日。但万一,我要是还不上,就先把话放这,我死那天,不用给我掏棺材板钱,一文钱都不用你们这房掏,钱氏你放心。”

钱佩英心想:和她有啥关系,说这话,好像她会拦着不让借似的。再说她放心着呢,主要是蛋糕那事里有她闺女。

宋福生也笑:“娘,你看,要干大买卖了,你这怎的还扯棺材板上去了,我们有。媳妇,那什么,我去给娘取钱。”

“你等会儿,”马老太叫住他:“给我十两周转银钱就中,你留二十两。你几日后再送蒜黄?”

“三日后。”

“你辛苦些,到时带着大郎他们,用那二十两去给我买头牛,也多买些你那种好下奶的饲料。”

马老太心想,她老牛都敢欠钱置办了,还差鞍子钱啦?真有意思。

下定决心后,就没有啥她不敢干的了。

老太太将十两银钱拿走后,她就敲蛋糕房门,喊宋茯苓,“胖丫,走,跟奶走。”

干啥去?

你瞅瞅,奶才管你爹借的银子,新鲜的,搁手里还没捂热乎呢。

开会,组织人手。

马老太家,开启了第一次家庭会议。

列席会议的有:全体都有。

包括宋福生和钱佩英,也包括田喜发和宋银凤一家。

宋福喜在心里纳闷:老娘又在折腾么,好不容易工分那头歇息了,又不让他睡觉,这一天天的,都快要给他累散架子了。

此时,马老太盘腿坐在炕上,张嘴第一句话就是:“老大媳妇,大闺女,大丫二丫,桃花,跪下。”

只看,唰唰唰,真就在冰凉的地上,连挣扎也没挣扎,当即跪一排。

给宋茯苓都吓一跳,赶紧从炕沿上跳下来躲开。

马老太说,“等俺把砖买回来,炉子造完,你们几个就不要挣工分了。”

跪地上的几个人,眼神不自禁飘向宋福生。

宋福生站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

“胖丫会教你们做蛋糕。晓得那手艺有多难得不?晓得那手艺能让你们往后吃喝不愁吗?晓得教了你们会……”

马老太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能默默地劝自己:没事,这些人都翻不出她的手掌心,不会将手艺外传。

一个个的,她会时常观察,要是胆敢有变心大的,比如大丫二丫,到时候她都不会让她们外嫁。

再说了,小孙女说的对,小孙女又研究出生辰蛋糕了,没事,那个更厉害。就算万一传出去了,也干不过她们祖孙俩。

“你们要是都不晓得这事有多难得,我就告诉告诉你们细账。你们做成一锅蛋糕,会给你们提8文钱,你们又不是二傻子也不是笨蛋,一日下来,一人至少能做十锅吧。一人一日80文钱,一个足月下来,你们至少一人挣二两半银钱。”

“娘,”朱氏噗通跪地,跪在二丫身边,反应极快,脸通红仰头激动道:“娘,那为么不带我。”

马老太翻个白眼“你给我滚起来。”

“娘,娘?我不起来。”这是头一回让朱氏麻溜起来,但朱氏还想跪着,发自肺腑地想跪着。

宋福喜先是踢了媳妇屁股一脚,给朱氏踢得一歪,接着又瞪眼睛,朱氏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

马老太膈应朱氏打乱了她的训话节奏,狠狠地剜了一眼后,这才说:桃花、大丫、二丫,你们仨,赶明嫁人,要是胆敢心大,将胖丫教给你们的安家立命本事外传,你们从此,再无娘家。

而且别以为她说话是闹着玩,待会儿都把手指头划出血,给她按手印,当爹娘的也必须跟着按。

说着话,老太太就将一直放在身后的大菜刀拿了出来。

“奶,”宋茯苓脸通红,两手比划着,支支吾吾。真不至于,这是要干么呀。

干么?

要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扼杀到摇篮之中。

“大儿媳,我不知你将来能不能寻到你娘家人,我也知你惦记,但丑话说在前,一旦要是寻着,你要是敢外露一句蛋糕做法,俺就让老大休了你。宋家不要这样的儿媳。三儿,一会儿你把这条写上。”

宋福生也尴尬了下。写大哥休大嫂条例?

“银凤。”

“娘。”

“你最近几日还得和我送货。”

“好。”

“但是等炉子建好,你也跟着胖丫学,之后就不用你送货了。不过,你要是敢?”

“娘,俺不会,俺以俺自个的寿命发誓。”宋银凤一个头磕下。她不想从娘亲的嘴里听到,你往后再没有娘家这句话。哪怕是假如,她也不想听。

且还拽了下女儿,眼里带着泪说道:“桃花,娘也要你发誓。别以为你姥说这话狠,你姥让咱娘俩学蛋糕,是想让咱家盖房子,过的不比别人差,你姥是在疼你。”

“姥,俺也不会,俺和俺娘都知道你的好,领这情,也谢谢胖丫妹妹了。”桃花立即一个响头磕在地。

田喜发也上前一步,“娘。”这声娘,满是感激,又扭头看宋福生。

宋福生拍了下姐夫肩膀,笑着摇头,意思是没事,就教个蛋糕算啥大事。一家人,不用那样。

马老太被这一幕整的,彻底打乱了装狠的节奏。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对桃花、以及大丫和二丫,道出她曾经教宋茯苓的那些话。

什么往后你们啊,哪怕挣银钱给婆家,也不要将手艺外露。多挣些钱。

并且大丫二丫,奶只让你交一半钱给家,剩下的,你们能多干就多得,自个留着置办嫁妆,做些体己用。也像胖丫似的,有点好吃好穿,奶说到做到。

大儿媳,你也是,交家一半就中。

老太太还问大儿媳何氏说,你不是惦记你娘家吗?谁能没有娘家?谁不是亲娘老子养大的?

如果老天有眼,心善一把,真的让你往后还能见到亲娘兄弟,你就将攒的那半钱,全给了娘家,老太太我不会多说一句。或者,大儿媳,你多多挣了银钱,可以花银钱回头去找人寻寻他们,是不是?

“娘。”何氏忽然哭了起来,也一个响头磕地,“谢谢娘,谢谢娘。”

大哥宋福财听到媳妇哭,脸上带着喜色,可是眼睛却通红。这是他媳妇的心病,他一直都晓得。其实他也惦记丈人一家。他的丈人和二弟朱氏娘家不一样。

朱氏和娘家常年不来往。

但他丈人家,老何家,往年是打个鱼都惦记给媳妇送几条,待他也不薄。

人手的问题,暂时添的这几个人,就在宋家第一次家庭会议中确定了。

第二日,马老太和宋银凤出发,她们这回再送完23锅蛋糕后,没再着急回家。

娘俩来到了集市。

只看这娘俩从手推车上拿下个大牌子,上面写着:高价回收青砖。

这是宋茯苓给出的主意。

宋茯苓说,奶,买不着青砖不算事。您老就记住孙女两句至理名言:

一,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是大问题。

二:要勇于发动群众。

你喊哪里大减价,群众们能呼啦啦来一片。

同理,你喊哪里高价回收,群众们也一定能呼啦啦来一片。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更

“这是干啥的啊?摆个牌子啥也不卖。”

“大兄弟,收砖,家里有没有不用的砖?俺能给你换现钱。”

“你给多少钱啊?”

“你是新砖不?你要是新砖,你从砖窑里拉出来多少钱,俺就给你多少文钱,真的,俺不骗人,你有多少俺要多少。”

大兄弟一听,说婶子你等着哈,俺叔伯兄弟家入秋盖房了,我去给你问问去,他家好像有剩的,他堆那也没用。

马老太立即咧开嘴笑:“好嘞,大兄弟受累嘞,就哪怕几十块婶子也要,婶子在这等你嘿。”

大兄弟扛起新买的半袋子小米,急火火的就走了。

“干啥的?”

宋银凤赶紧迎上前,她娘这大嗓门,就这么一会儿给喊来好些人,比旁边卖猪肉的都张罗的热闹:“收砖,新砖旧砖俺们都收。”

“旧砖也收?”

“旧砖收,只要它能用,俺们就给银钱。”

问话的大娘一听,急忙寻问和她一起出来的同伴:“三妮子,你四姨她二伯嫂家,院子里是不是堆着砖?就堆在狗窝那,你有没有印象?啧,咱俩去她那串门你忘啦?”

戴着棉帽子的三妮子,仔细想了想:“恩那,好像是有砖。”

“走走走,前头拐弯先去你四姨家帮忙问问,她卖不卖啊?这要是能换现钱,堆那干啥啊,换点现钱买点啥不好。”

马老太一听,立刻连比划带大嗓门附和道:

“没错,大妹子,你这话说的是一丁点没毛病。

你说谁家盖房盖么的,能买正正好好的砖?那不可能算的那么细。

凡是开春入秋盖过房的人家,家里指定都得有剩砖。

你剩几十块,他剩几十块,说句不好听的,你垒个鸡窝都不够使,咱这话唠的是不是实在?

你都让她推来,到我这,我这一瞅,中了,是那个样,能用,咱就立马给她算银钱。转头买二斤肉吃吃,不比砖头子堆院子里接雪强?”

“好嘞,你等着,我给你问问去。”

“那谢谢大妹子了嗳。”马老太两手插棉袄袖子里接着喊,

“收砖啦,谁家有不要的砖啊?也收芯里美大萝卜,还收胡萝卜,嗳收萝卜嘞,家吃不了家不用的都给俺送来,高价回收嗳。”

“这怎还收萝卜呢,前头那段日子,家没买萝卜存上啊。”旁边卖猪肉的都好信儿问上了。

马老太吸溜吸溜鼻涕,凑上前:“大兄弟不知,俺们这伙人才来,恩那,不怕你们笑话,逃荒来的。咱老百姓过日子,破家还值万贯呐,可俺们眼下连破家都算不上,想吃颗葱都得现买,眼下家里是管啥玩意没有啊,从锅到菜都得张罗买,连吃口大酱都是搁村里买的,俺们这,可真是白手起家。”

“啊,逃荒来的,听说过。那个什么,你们明个还来不来?”

马老太眼睛一亮:“来,怎的?”

“我收摊了给你问问,我那亲家家,上秋收了不少萝卜,胡萝卜啥的都有。”

“嗳呦,那太谢谢你了,明个俺过来等信,萝卜哪怕各样来一袋子呢就中。等俺们打牙祭,大兄弟,都来你这摊子买猪肉,俺老太太说话算话。”

卖猪肉的就笑,寻思:瞅你们这样吧,能萝卜冬日里吃得上都算白手起家起个好头了,还猪肉呢。“行啊,等过上好日子,都来我这买肉。”

依照马老太爱和人唠瓜,她指定还会和再聊几句,但眼下却顾不上了:“啥?红砖,是自个烧的吧?家里有啊,我收收收,但俺不能按青砖钱给你,一文三块你干不?”

你同意啊。

马老太立即张罗说,银凤,你搁这等着那两份,娘去去就来。

宋银凤不放心,不想让娘一个人走,怕不安全。

马老太啪啪两下拍拍腰,示意闺女放心,真有意思,谁敢抢她个老太太?不想活啦,她腰这别着孙女给的刀呢。

“可是,娘,你一人推不动,咱俩一块去呗?”

“啧,磨叽。”有啥推不动的,啥活没干过,啥累没挨过,推几块砖算个啥。

马老太推着车就跟人走了。

一个时辰后,当老太太再出现在市集时,她已经推不动车了,改成身上捆着绳子,在前面以牛拉车的样子在拉车。

老太太咬着牙:一二,向前拉。

“娘?”宋银凤急忙跑了过去,接过车,在后面跟着推。

马老太呼哧带喘问:那两份,回来了没?

宋银凤说,回来了,看你没在,咱手推车也没在,刚才来集市的那位大娘带着另一个女的去买针头线脑了,说等会儿再来喊咱们一起家去取砖。

说着话,那两名妇女真回来了,马老太连口气也没歇,拜托旁边卖猪肉的,要是那位给联系卖砖的大兄弟也回来了,让他明个晌午再来寻她。因为这一趟拉不下了。

老太太嘱咐完这些,就和宋银凤将好不容易拖回的砖又往外推,跟着那两名妇女后面左拐右拐,一路向小胡同走去。

妇女家剩的青砖不多,不过再加上之前买的红砖,两样相加,也够盖两个半炉子的了。

母女俩从人家院里十几块十几块的往手推车上倒动,倒动完算完钱,母女俩这才直奔童谣镇出城口。

宋银凤用绳子将自个和推车捆在一起,在前面拉车,马老太在后面推。

今儿虽然不下雪了,但是古代路面并不清雪,路上的雪很厚,手推车的车轮子像要承受不住这些砖似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

才出城没一会儿,宋银凤就回头喊:“娘?娘你没事儿吧。”

老太太连滚带爬起来。

刚才她滑倒了,顾不上扑落身上的雪,也顾不上揉揉尾椎骨:“没事儿,走。”

一车的砖,再加上几十个空蒸笼,只走了一半路,宋银凤的肩膀就勒出了青紫的印子,马老太的两只胳膊也已经推木了。

娘俩咬牙在坚持,在憋足了劲儿向家推。

不为别的,只为省二百文的运输钱。

要不然雇牛车,就得二百文。

与此同时,在家里的宋茯苓也没闲着。

她的蛋糕房里多出了一样东西,今日她做蛋糕也一直在计时,频频计时,反复测算。

多出的东西是什么呢,是她自制的沙漏。

她用两个空矿泉水空瓶一连,瓶盖扎个眼,里面装着细沙。到什么时间该给蛋糕大火了,她就在矿泉水瓶外画个道,到什么时候该小火了,她也画个提示。

也就是说,每当沙漏开始计时,沙子到一定的刻度那,就代表着蛋糕工人该去干什么了。

而且当一锅蛋糕推进烤炉后,自制沙漏的沙子流完也代表这锅蛋糕烤好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二更三更(为浮冰1004生日+)

有了沙漏计时,教那几个人做蛋糕能省不少事,最起码不用和她们用重复的话翻来覆去提醒。

一切机械化就好。

一切都可以计时。

宋茯苓望着自个新鲜出炉的十个自制沙漏,才要自言自语夸自己“哎呀呀,我是不是聪明的都要溢出来了?”外面就有个更聪明的娃,在挠门。

“姐姐,姐姐,开门。”

“嗳,来啦。”

宋茯苓将蛋糕门打开。

钱米寿小脸被冻的通红,两手上也全是泥,一看小娃手就知被冻得不轻,手都已经被冻得伸不直了,眼里却满是兴奋,仰头叽叽喳喳道

“姐姐,金宝哥哥说,忙了一小天了,你要的泥盘子烧出来两个了,我们也做出了三个吹风筒,是三个呦,”紧急收住“什么时候吃蛋糕啊。”

宋茯苓赶紧给米寿领进来,用蛋糕房里存的水给弟弟洗手,又拽到壁炉跟前烤火,给弟弟搓着冻得通红的脸蛋。

“冷不冷?怎么不知戴手套。”

“手脏,全是泥巴。姐姐,那什么,”钱米寿站起身,小身子躲开宋茯苓拉他烤火,假装不经意地路过摆放蛋糕的桌边,“今儿,吃吗?”

可见,人家不怕冷,人家怕忙乎一小天了,吃不着蛋糕。

宋茯苓笑,冲米寿说,“那你去喊他们回来吧,今天的烧泥盘子活动,以及做吹风筒活动,圆满结束,明日继续。让金宝哥哥将火熄灭,然后就让他们都来咱家吧。”

“分蛋糕?”钱米寿眼睛一亮,嗓门也一亮。

“恩,分蛋糕。”

小娃立即欢呼着跑了出去,离老远都能听见米寿一边跑一边呼喊着小伙伴们“分蛋糕了,都家来呀。”

那个六寸的,带红色小花和橙色小花的蛋糕,眼下是钱米寿等小孩子们的心头宝。

宋茯苓之前嘱咐他们干活,靠的是威望。

今早嘱咐小娃子们干活,靠的是这个六寸蛋糕。且比威望有效率多了。

她说要是有无故哭闹的,有在炉子边不小心被烫到的,有人偷懒不好好干活,有破坏团结打闹的小朋友,以上任意一种情况出现,咱们就必须等到之前定好的那日再吃。

小娃子们当时,立即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团结,我们关系瓷实着呢。

宋茯苓说还有一个前提,要是今日烧不出泥盘子,没有盘子怎么做蛋糕啊对不对?耽误了挣钱,那这个蛋糕就得先拿出去卖银钱。

小娃子们不会的不会的,不睡午觉了也会给烧出泥盘子的,姐姐,你放心,胖丫姐姐,你别卖。

你瞅瞅,小娃子们厉害起来都神了,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呢。

宋茯苓端着事先早就准备好的生日蛋糕,锁好烤炉房门,率先回家了。

今日,不止她忙,奶奶忙,大伙也忙。

当然了,大伙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儿,主要是她爹娘今日也很忙。

一早上,钱佩英就说了,今天开不了小灶,没功夫,跟大伙一起吃饭吧。

因为今日备拢,要将之前从山上挖下来的土和辣椒基地的土地翻搅到一起,弄成一拢一拢地。山上的土不是有劲嘛,希望辣椒苗能茁壮成长。

而且今日不仅备拢,还要将已经长到了3寸高的辣椒苗,从苗床子里移出来,这就开始正式栽秧了。

有苗不怕长啊,今早宋福生起来脸上就带笑,走路也带风。

因为正式栽秧就代表着,再伺候秧苗二十天左右,基本上就能收第一批绿辣椒了,掐着手指算算,备不住能赶上冬至前。

冬至啊,这可是古代人极其重视的大节日。

冬至这天,日影最长。

所以,这个朝代讲究小辈人要向老人、向尊长敬献鞋袜,这不是日影最长嘛,表示在足履最长之日祝福老师、祝福家中长辈健康长寿。

而且,和宋福生最息息相关的是,冬至这日,这个朝代的人甭管家里有钱没钱,一定要吃饺子。还讲究得用最真城的心,拿出家里最好的肉、菜,调成馅子,用家里最好的面,包饺子。

也就是说,到时候他这辣椒一拿出去,那有钱的人家买着头回见面的稀奇辣椒,最贵最好的新鲜菜,谁家富足不得买几个辣椒回头冬至包饺子。

扯远了。

再看孩子们,眼下呼啸着回来了,全来了宋福生家。

一个个还很是规矩。

因为米寿刚才路上就告诉了,姑母喜干净,进屋前要跺跺脚上的雪,要不然姑母白收拾了,该更累了又得拾掇屋子。

小娃子们就排号般,在门口跺脚。

宋茯苓闻跺脚声,笑着迎出来,她之前到家也没闲着,在烧炉子,掀开屋门帘子说“来,咱们先洗手,姐姐已经给你们烧好热水了。”

宋金宝说,姐,你看,几个泥盘子我给你扛来了。本来还要把吹风筒抬来的,大哥说让放那,到时他倒空放你点心房门前。

“好,你放那吧,金宝你现在越来越能干了。”

确实是越来越能干,因为宋金宝小同志属于越夸越能干。

宋茯苓换了四盆热水,引领着连宋金宝算在内,17个小娃娃洗手,不停提醒十指交叉好好搓一搓,打肥皂。

只洗个手,就洗了好久,没办法,孩子太多。

接着宋茯苓又爬上炕,炕被什么的全部收起来,以防别有虱子什么的爬到被子上,只剩炕席。

伺候小娃子们拖鞋爬上热炕,这才将六寸蛋糕,在一众眼神随着蛋糕走的目光中,端了出来。

十七个孩子,别说六寸了,敞开肚皮十六寸都不够吃,所以一人只能吃上一小口。

一小口,孩子们也满足稀罕的不得了。因为它漂亮,眼前的蛋糕是他们瞧过的最漂亮的吃食,如果不是亲眼见,他们连想象都想象不出。

“喏,吃蛋糕之前呢,我们要先点一根蜡烛。”宋茯苓真就拿出一根家里买的破蜡烛,点上了。

她说,小朋友们,待会呢,你们要许愿,一人说出一样最想实现的事,咱们再一口气将蜡烛吹灭就可以吃了。

钱米寿“姐姐,为么吃蛋糕要许愿呀,许了就能成?谁告诉你的呀?”

丫丫推他一把“哎呀,米寿,你不要问了,姐姐再告诉你一会儿,那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啊。”说完,丫丫就急火火举手道“姐姐,我先说,我想要日日吃甜的,最好我娘做菜也给我放糖。”

宋茯苓鼓掌。

宋金宝“姐姐,我对别的甜的没什么想法,我想让你日日给俺做蛋糕,我日日都吃。”

“那你得努力啊金宝,将来好好念书,当大官,雇姐姐给你当蛋糕师傅,好不好?”

“好,姐姐,到时候俺把挣的银钱都给你,你给俺做。”

小蔫巴说“我想许的愿是,希望姐姐下回做大一些,做大大的,比以前俺家磨盘还大。我想下回吃蛋糕的人里头,有我哥哥们,他们都没有吃过。”

宋茯苓特意探过身,认真地和小蔫巴对视“小蔫巴,你知道吗?你的哥哥们听到了会非常高兴,你可真棒,他们没有白疼你。”

其他几个小娃,一听宋茯苓夸小蔫巴了,纷纷叽叽喳喳,争着抢着表达道“我们也许愿做大点,给哥哥姐姐,也给爷奶爹娘吃,姐姐呀,这愿望能实现嘛?”

他们还挺尖,晓得这事能不能成,全在于宋茯苓,还知道追问呢。

宋茯苓笑着没回答,而是问,米寿,那你呢?

多少年后,宋茯苓都无法忘记弟弟米寿此时的模样。

只看米寿欢畅中还带着小羞涩,伸出两只小手,忽然一把就抱住她的脖子,奶声奶气站在炕上说道

“我许愿,姐姐能让大家都吃到蛋糕,让大家伙都能尝到,可姐姐烤蛋糕还不能累着。”

宋茯苓感动的呦。

来,让咱们全都梦想成真,一二三,吹蜡烛啦。

外头有几个大人拿着干活家伙什,正巧从宋福生家窗外路过,都被屋里的热闹气氛吸引的站住脚了。

“哈哈哈哈哈。”

“啊,我吃着花了。”

“我也吃着了,我吃的黄色的花,黄花。”

“我红的,你看我一眼,蒜苗子,我吃的是红色的,”有小娃伸出舌头,拧着身子,非要让蒜苗子看他舌头,不舍得往下咽。

外面的几个大人,笑着摇头离开。

这几个大人心想这帮小崽子们啊,他三叔家的炕都快要被蹦塌了。

过一会儿,又有几个大人路过,只听宋福生家屋里传出哐哐哐,哐哐哐的剁菜声。

伴着剁菜声,是一群小娃子们这个叫胖丫姐姐,那个喊胖丫姐姐。

这几个大人心想得亏胖丫帮着看孩子了,要不然大冬天的,孩子们关不住就得乱跑。别哪下子没看住,再掉粪坑里或者壕沟里。和胖丫玩吧,只要别把房子掀了就中。

其实俺们娃子乖着呢,我们在兴奋地吃完蛋糕后,正用一双双小手,帮剁萝卜的胖丫姐姐倒红萝卜汁。

过一会儿,又有几个汉子路过,这回他们不是被宋三叔家的闹腾声吸引站住脚,而是被朗朗的念书声吸引住了,给他们都震住了。

小娃子们一边帮宋茯苓干活,一边齐声朗诵姐姐新教他们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第二百四十五章 二更

远远地就能看到:

宋银凤搀扶着老太太,俩人累的直喘在互相扶持着走路。

而此时在她们旁边拉车的是何氏。

何氏也像之前宋银凤一样,用绳子将自个五花大绑地绑了起来,用绳子连接自个的身体和身后的推车。

麻绳肋的她胸疼,肋的她凸出的锁骨和胯骨疼,可她却一声不吭,身体佝偻着脚尖使劲踩地向前,一路咬牙前行。

手推车的后面跟着三个姑娘,桃花和大丫二丫齐齐使劲推车。

这样的一个队伍进村后,住在比较靠河边的大白胖娘们都看傻了眼。

大白胖娘们一边掏兜里的炒黄豆塞嘴里吃,一边哎呀呀跑上前:“你们这是买的啥呀,”手极快就给掀开了草帘子的一角。

看到帘子底下盖的砖,大白胖娘们一路跟着手推车带小跑,一路问:“哎呀呀,你们竟然还没搭完炕呐?这么冷的天,才买砖啊?你们一天天的都在河那面忙啥呢,竟然炕还没搭完。”

没一个人搭理她,哪有力气理会她。

过河了,上桥前有个小上坡,几个女人家,连同马老太也再次抬起没了力气胳膊推车,使劲,使劲!

大白胖娘们望着几人在桥上的背影,往嘴里扔了一个豆子,嘎嘣嘎嘣咬碎后,还没等咽下去呢她就自言自语嘀咕着:“啧啧啧,看来那天闻的肉味真是馋肉了,他们怎么可能吃上。”

十分为河那面的人担心。

嗳呦,真惨呦,那伙人要啥没啥,这个冬天,他们可怎么熬过数九寒冬呦。

“回来啦,哎呀,这是又买的么。”几个婆子现在已经养成习惯,到点就盼马老太,一边做饭一边盼。

这一瞧,吓一跳。

王婆子她们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白面就急忙带小跑过来,要帮忙卸货。

“不用你们,真不用你们。”马老太冻得不行,吸吸清鼻涕摆手。

几个老婆子可不管那事,做饭耽误一会儿怕什么,纷纷上手帮忙卸砖。

“你还要搭炉子?”宋福生大伯娘拧眉问道。这实在是她没想到的。

“恩那。”马老太点头,示意大伙要是帮忙,那就送佛送到西吧,直接卸到蛋糕房门前,她先不管了。今日可给她累屁了,得找地方倒口气。

王婆子正要追问,宋茯苓带着一帮小朋友出来了。

宋茯苓的两手也不干净,全是萝卜水,迎向马老太:“奶,你怎么不雇车呢。”

“雇么车,雇车得2钱银子,2钱银子干些啥不好,这些砖也不够装一车的。”

马老太不当回事的说完,就迈步往宋福生家走。

可给她渴坏了,也冻坏了,得先去三儿家炕头暖和暖和,三儿家的炕最得劲,热水也是常备着的。

宋茯苓跟在马老太后面,十分无语道:“咱几锅蛋糕就能挣回来的事,又不是不挣钱,您至不至于。”

后面,宋茯苓还说了些别的,但是在外面帮忙卸砖干活的其他人却听不见了,因为宋茯苓随着她奶进屋了。

宋福生大伯娘帮忙卸完砖,回了灶房后,坐在小板凳上想了想,她忽然问:“嗳?就咱几个,工分是按多少银钱算来着?你们说,这个月头,咱能分到手多少?”

田婆子一边搅合菜汤,一边告诉她,不一定多少,福生说,得扣掉一些公用的,还得看咱们最近这段日子拢共挣多少,完了按那个算,完了咱几个做饭的婆子是按三工分。

有婆子插言:“你忘啦?开会的时候,你没听啊?”

宋福生大伯娘没吱声,她听了,她当然听了,涉及到钱,她比谁都听的认真,就是想再确认一遍,想猜猜这个月能挣多少。

耳边听着几个婆子在议论,大伙纷纷猜测马老太指定蛋糕挣不少银钱。

要不然以她们“闺蜜”几个的了解,马老太属于不见兔子不撒鹰那伙的,不挣钱,谁能一趟趟往回买砖搭炉子。

那可是砖。

砖那东西,不是说它有多贵,而是咱不有能对付用的黏泥嘛,烧一烧,多烧个几日,每日窑炉里也能出几十块,可马老太都等不及了,以前过日子多细心个人,眼下宁可花钱,这说明啥?

要不说人这种生物呢,她确实是有心眼多少的区分。

别的婆子们都是在感慨马老太厉害了,至此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往后指定会比她们几个都强百套了。那个蛋糕啊,搞不好,一个月能挣不少银钱,没听胖丫刚才喊她奶时说嘛,二钱银子就是几锅蛋糕的事。

宋福生的大伯娘却听眯了眼。

还有一个婆子,王婆子,她也没心思做饭了。

王婆子心想:

看来她得好好合计合计了。

合计自个拿三工分,跟宋福生混,能挣多少。

要是跟马姐姐混呢,能挣多少。

到底跟谁混,能更实惠。

还有一个人,也和宋福生的大伯母以及王婆子想到一起去了,那就是李秀。

之前李秀就猜到了,马老太家女人们集体提早歇工,应是有别的活要干。

她就想到了宋茯苓鼓捣的点心。

马老太往家买砖,买铁板子,买那么多那么多的蒸笼,又连夜搭炉子,这都是没遮挡的。这说明卖的很好,很挣钱。

所以,她就想着,不跟宋福生他们混了,看到马老太回来,真的又拉回来一堆砖,这是扩大再生产啊,扩大就会缺人手。

噗通一声,李秀跪地。

马老太一口热水当即喷了出来,呛的她直咳嗽:“咳咳咳,你?你这是干么。”

给宋茯苓也造一愣,怎么跪她家了。主要是太突如其来了,她正和奶奶研究,让奶明日给她买染料呢,屋里冷不丁就出现个人,噗通就跪下了,她听的都膝盖疼。

李秀不管不顾磕头,哐哐哐连磕仨头,才一脸泪跪在地上仰头看向马老太。

宋茯苓:“……”她得走哇,她们不尴尬,她尴尬呀:“奶,那什么,我去看看米寿又跑哪去了。”

当屋里只剩下马老太和李秀后,马老太倒是先冷静下来了,她有些猜到是什么了。

老太太稳稳地坐在炕沿边上,重新拿起葫芦瓢喝水,抿了一口:“说吧,么事儿。”

第二百四十六章 一更二更

李秀说,她晓得大家伙对她有意见,一方面是她从山那面孤身一人来,让大伙对她有很多猜测。一方面是因为春花,以及宝子他爹没了。

马老太摆手:“你说正题。”

“不,大娘,求您听我说完,成与不成,我也都想和您说说,我就想和您说。”

马老太翻白眼,心话:以前,你怎么不和我说?你个见人下菜碟的,你这是看出来我行了吧。

李秀像是没瞧见马老太翻白眼一般,抹了抹泪开始讲述。

她说她确实是从山那头来的,而且跑出之地,这次逃荒还路过了。

“你说哪,那个无人村?村里都是死人那地方?”马老太惊讶极了。

李秀点头:

“我爹娘为得十八两银钱,将我卖给了那个村里出了名的老鳏夫,比我大了二十多岁。

我差点跪死在他们面前,他们也非得让俺嫁。

嫁人那天,是给我迷了,直接送去的。

我两个姐姐也是这个命,大姐是被卖到不干净的地方,被磋磨的没两年就去了。

二姐先头日子过的倒行,虽然男人也大了些,但是还算疼人,或许是二姐夫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和我二姐很是相依为命。日子本来是有滋味的,可那人却是个短命的。

我坑了我二姐啊,大娘。

因为后头,二姐在她男人没了后,就是为回娘家偷偷看我,带着她家唯一的丫头回去瞧我,结果被俺爹娘给她家丫头提脚偷偷卖了,二姐就疯了,去找她闺女,疯跑到哪里再无音信。”

为么,你爹娘这是为么。

“因为我们有个弟弟,就那一个弟弟,还是个烂赌鬼。在爹娘眼里,那个弟弟再烂,他也是男娃,能传宗接代的男娃。我没娘家,我没娘家啊。”李秀痛哭失声。

马老太听完后,在心里叹了口气。

李秀哭了一会儿,拐回到自个身上继续道:

“我嫁的那个男人岁数大了,不怕大娘笑话,他不行了,他就折磨我。说我和别的汉子怎么怎么地,其实哪有。

他越不行就越打我。

我也没地可去,身上一文钱也没有。

我为啥跟他过了那么些年才跑,不敢下决心跑,我连娘家也没有,不知道能跑到哪里,怕跑出去也活不了。后来是被他打的实在受不了,就砸了他锁,偷走了柜子里的粮袋子,背着粮,就一路向你们那里走。”

李秀说,她没想到翻过山,再要差点昏厥过去的时候,就遇到了赵富贵的娘。

赵富贵的娘,在她醒过来后,也不知怎么的,就看出她是个大姑娘了。

这点,马老太是知道的,她晓得赵富贵她娘会看。以前还用那眼力,接过活,挣过钱呢。看的可准了。

“之后,大娘就都晓得了,我婆母赶走了春花的亲娘,嫌她不能生了,让我嫁了赵富贵,俺俩过起了日子,春花却跟我一直不对付。”

李秀说到这,急急刨析自己:

她说大娘,村里人本就对给人当后娘有看法,哪怕对前面留下的孩子如亲生,那也会让吐沫星子淹,背后不知会怎么讲究她。更何况她对春花不好,她承认。

是的,李秀承认。

她说,不是她心狠,是春花瞧上去老实,却不是个好饼。

就是今个,她也不后悔对春花不好。因为那孩子不值得对她好。

就看看那孩子,哪个继女有她胆大?竟然胆大到用石灰偷换走白面,将白面全送去了亲娘,就该知春花不是个普通孩子,心狠着呢。

因为春花不曾想想,弟弟,再不是一个娘生的,那也是一个爹生的,那也是她亲弟弟,包括她自个的亲爹一路就要逃荒了,家里存粮能不能够吃,都不管他们死活了,就该知道那孩子主意多大。

而且,李秀说,她不是一开始就对春花不好的,是被春花的性子逼的。

因为以前给那孩子做好饭让吃,那孩子不吃,饿的前胸贴后背省干粮,省几日就偷跑到姥姥家,送给她亲娘。

饿的在外头,肚子咕咕叫,满村里都讲究她,后母啊,不慈,极恶,让她名声差到极点,转头她就在春花身上翻出了馊饽饽。饽饽宁可藏馊了都长绿毛了也不吃,日日惦记跑出去见亲娘。

那时候她就打骂春花,想着给那孩子的心打回来,让不准再见亲娘,让春花自个吃,还是不听,打都打不服。

马老太心想:也是,春花那孩子有了后母时已经十岁多了,人家亲娘又活着。或许在春花眼里,恨死了李秀。会想着,要不是你出现,我奶怎会赶走我亲娘?所以说,确实是养不熟。

李秀继续告诉马老太道:

几次下来,她再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心肠就硬了。

让她心肠变得更硬的是,春花不仅给亲娘惦记时不时送吃的,还总偷摸和耳根子软的赵富贵念叨亲娘的好,亲娘在姥姥家过的有多不好,总抹眼泪,总吃不饱饭,日日干活。

那死丫头和赵富贵背地里嘀咕一次,赵富贵就会连着几日看她眼神不对,总是躲躲闪闪。

“大娘,我一路逃,拼着一口气逃到了你们那里,好不容易才有了家。

是,宝子他爹是没本事,但是他再没本事,在我眼里,他不打骂我,啥事也听我的,我就觉得这个家,我豁出命也得守住。

更何况还生了我儿。

从生了我宝子后,我儿就是我的命。家和我儿,是我拼死也要护住的。

所以春花这么搅合,你说我会不会恨她?”

李秀抹掉眼泪,她没问让马老太换位思考,换成马老太会不会容这样养不熟的白眼狼。

而是再一次重复:“我不怕别人背地里讲究,我宁可被人讲究一辈子,我也不想养敢毁了我家的小白眼狼。这就是我为么当初往死里打她,在见到石灰后,我那股火压都压不住,恨不得山里虎豹给她啃了的原因。”

说到这,李秀瘫坐在地,声量小得不能再小,“可我没想到宝子他爹却……”

她要是知道,宁可养那个白眼狼了,毁的肠子都青了。

她怎么就忘了,赵富贵那人,窝窝囔囔,耳根子极软,容易听几句劝,就没了主意,能干出来下山去寻春花的事。

怨谁,到底该怨谁?

“你起来吧。”马老太发现李秀眼神都没了聚焦,说道。

李秀被马老太这么一叫,晃过了神,急忙晃了晃脑袋。

她这半辈子经历只教会了她一点,向前看,要是总向后看,她压根活不到现在。

“大娘,过去的,就是这样。

人都说,一家不知一家事,关上门过日子,谁又知道谁家到底咋回事?我把我的底都告诉你,说一句谎,天打雷劈。

大娘,我今日跪在这,就是想求您,带我一个。

求您了。

我想学做点心。我一定会拼了命的干。

我也懂,您那烤炉房门为么锁上,那是手艺,一辈子的吃饭手艺,轻易不会教人,更何况是我。

可我,还是厚着脸皮跪在这了。开口还求得是想做点心。

但我不是贪心,真的。

是俺家有个宝子,他就剩我这个娘了。

他还小,离不得人,两岁正是不省心的时候,他要是跑跑跳跳没看住,也?也没人会细心帮俺瞅一眼娃的。

所以我走不得,不能出去,也就没厚脸皮求大娘带我出去卖点心,而是想做点心。

再一个,我听大伙私下说,福生兄弟要张罗开春家家盖二层小楼。

别说二层小楼了,大娘,就我家这个情况,就是盖个大瓦房,只凭我一个人四工分,说句实在的,我也盖不起。

您想想,到时候万一大伙都搬家那种私下说的小楼里,俺家盖又盖不起,又不能和人合在一起住,俺们娘俩会不会就得?

我是真怕,怕大伙到时嫌我们娘俩是累赘,我眼下最怕的就是大伙给我们娘俩赶走。

我承认,我这人心眼子多,大娘或许不喜我,但是大娘,就剩我和宝子了,我能活到今日,也是心眼子救了我。

我确实是见到大娘挣了银钱,才想着贴上来。

因为没招了,靠工分不够盖房,就是能欠公家钱,也得有招还。别人一家好些个挣工分的,我就一人,不够还不说,还贪心想给宝子供念书,就得想办法寻更挣银钱的。”

马老太忽然问道:“你就不打算再走一家了?”

李秀猛摇头,一双泪眼直直地看向马老太:“大娘,要是我能挣银钱,供养的起我儿,找男人作甚啊?我这辈子,找那俩,哪个让我过好日子了?”

马老太莫名觉得这话很是对。

李秀没说出口的是,她甭管将来有银钱没银钱,带着娃只要离开大伙,她们娘俩命会更差。

眼下甭管大伙是心善还是看赵富贵面子,至少不欺她们。要是去了外村,无依无靠。没银钱,看人脸色过活。有银钱的话,有钱还不如没钱呢,因为备不住都会没命。家里连个壮劳力都没有,孤儿寡母手中握钱,这不等于再害自个命嘛,再藏着掖着早晚也会被惦记上。

马老太挥挥手,她说她要想想,打发李秀走。

李秀出了宋福生家,站住门口回头看,眼里有焦急等信的盼头,也有怕马老太不同意的担心,但最终她攥了攥拳,心想:

如果大娘真给她个机会,真的让她学做点心,她会几年都不出村,家里缺用的,也让他们这伙人往回捎,不出村,让马老太心安。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三更(为月票2650+)

马老太在李秀走后,就感觉很累,情绪不是很高,忽然想躺会儿。

躺会也不能睡,因为得等着大伙歇工,一会一起吃饭,吃完饭再等他们干会活,她就得安排家里的那几个人,找间破房子先拾掇出来,再充作烤炉房。

两个烤炉房不在一起,务必得给胖丫单独弄间小房做蛋糕。

可眼下,他们这面剩下的房子,都能到剩下房子的程度,就可想而知,早破烂的不像样了。

要是房子还挺好,他们这伙人早就会占用,堆柴火也不会让房子闲着。也就是说,找间能对付用的房子,再给拾掇出来,是个大活,不容易收拾呢,修修补补的。

总之,她困,也累,但是还真不能彻底歇下来,等会儿一堆事呢,也就是直直腰罢了。

马老太本来都已经爬上宋茯苓那面的炕,去拽被垛了,想取一床棉被盖身上,要不然冷啊,炕热,可是对付住的房子,墙四处漏风,想拽被子盖身上,免得躺下冷。

可枯草般的手,碰到柔软的被,一看人家那一条条棉被叠的整齐干净的,低头瞅了瞅自个身上的衣裳,又将手缩了回来。

她脱掉身上的棉袄,将棉袄盖在脚上,上身只穿件打补丁的褂子就躺在炕上了。

“唉!”

马老太长长地叹了口气。

李秀说的那些话,信不信?

马老太:信。

虽说李秀的名声在她们这些婆子心里,实在是差到极点,但是李秀有一句话说到了她心坎上,那就是外面人怎么论名声,那看的都是表面,内里怎回事,苦是甜,好与坏,过日子只有自个才晓得。

不知为何,马老太脑中此刻转悠的,也并不是关于让不让李秀学做蛋糕的事,而是被李秀那些话搅合的,让她也想起记忆里那些乱糟糟陈芝麻烂谷子的事。

就比如,她以前在村里也名声差,差到没啥同龄妇人,乐意搭理她。

而不理她,人缘不好,可不止是因为她泼,爱撒泼骂人。

现在再回头看,这里面无非就是两个原因。

一是:她也不想的,她早早的没了男人。

没了男人领着娃过日子的女人家,难处多着呐。

就最简单的,打比方搁村里打井水,猛的一下没拽动,张家大哥伸把手过来帮忙,以前三儿他爹活着的时候,就这种忙算个么,村里谁见了都会伸把手,也没人说啥。

可她该死啊,该死在她男人不是早早的就没了嘛,以前不算事的,男人一死就算事了。

张家嫂子不知从哪蹿出来,指桑骂槐,或者用眼睛剜她。

你说憋气不憋气,她干么了?整那一出,就像她和老张大哥有事似的。

气的她,要么忍,要么骂。忍是不符合她人性的,那她指定骂啊。

可就这么清楚明白的事,老张大哥帮忙给提桶水,就是没公道,她这么占理的事,竟然能长十张嘴也说不清。

因为村里那些娘们,一个个只要听张嫂子讲半句,都不带听全的,就能唾沫星子横飞。

一个个不提挑水的事了,开始撇嘴猜她年轻指定守不住,哪个哪个村里有像她这样的,就和野汉子勾搭过,完了被发现给人家日子搅合的都不行不行的了。

听的都能气炸肺。

那时候三儿他爷还没去世呢,在外面听说她跟谁又吵起来了,因为老张大哥和人家媳妇干起来了,跟人家媳妇掐架,这是要抢老张啊?也怀疑她,也给她摆脸色看。

总之,这只是顺手给提水桶,就这么小的事,最后就能闹成这样。

要知道过日子啊,又一个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像帮忙拽水桶这样的小事有很多,一年到头,田间地头的,总会有热心肠的帮忙,可到了最后,好些次都是结果闹得乌漆八遭。

一年到头,总会从村东头和李家嫂子骂仗,一直骂到村西头和张家嫂子挠起来。反正年年她都会不得不撒泼发疯个几次。

气的她,后来见到要帮忙的汉子,她都瞪人家。心想,可不用你伸手,谁用你欠手帮的,你这是在给俺找事。

这妥了,连村里男人也跟那些妇人们一起说,那娘们泼妇一个,不讲理。

却没人想想,她讲不起理啊。

最难那阵,也是三儿他爹刚没那两年,她都恨不得自个能立时老上十岁二十岁的,这样就没人敢这么讲究她了,议论她一定会再嫁。变成老婆子了,也就没人嚼舌根了。

这是一。

二一个她名声不好的原因嘛,也是她最恨大嫂的一点,就是葛二妞那人不是个东西,扯了她的遮羞布。

那条遮羞布,是她这辈子都不想扯下的,也是心里不安、最愧疚的一件事,结果她大嫂知晓后,给她传了出去。

像王婆子等那些上了岁数的人,都晓得这件事,也是以前最不喜和她走动的主要原因。眼下不提了,不代表她们忘了。

那就是,她借过姨家姐钱,没有按当初说定的时候还上。

一想到这事,时隔这么久,马老太躺在炕上,仍用手抹了抹眼睛。

穷啊。

第二百四十八章 一更

那一年,那个年月,马老太永远也忘不了。

那时候,宋茯苓的大堂哥大郎,当时还不足一岁,很小。

宋茯苓的二伯宋福喜,也到了成家的年纪。

老太太之前两年,就给二儿子张罗媳妇,却在村里张罗不着。

一方面是她自身的名声,经过一年又一年,打年轻时就厉害,不好听,好人家姑娘不乐意嫁过来,怕被她磋磨。

一方面估计人家也是考虑,宋福喜是老二,不像宋福财是老大,将来当大哥的能分得祖产多,下面还有个三弟,又是个念书的。

念书,那是一般人家能供得起的吗?爷们又早死,都晓得她家的家底早就空了。

而且宋福生当时也没学完呢,没到考学的年纪,谁也瞧不出他往后能不能出息,倒觉得倾全家之力供养读书人是种拖累,更不用说钱家那样的亲家了,当时那时候都没影呢,不认识钱家。

就在那样的情况下,弄得好些人家即便满意宋福喜这个人,也不满意嫁进这样的家里。

就这么的,同村不行,附近的也没合适的,马老太就打听到了朱家。

二儿媳朱氏眼皮子浅,在马老太看来这都是有原因的。

因为朱家本身就不咋地,不把闺女当回事。议亲的时候,也跟卖女儿没太大差别。就是不管死活,反正给过礼十两银恨不得让直接领走,好能省口粮。

宋福喜可能也是被搅合的没啥心气了,都没咋仔细想就点头同意。

马老太也是实在着急了,二儿子年纪过了,再不成家就又得让人笑话讲究了,怕别人骂她二儿子是老光棍,就定了朱氏。

礼过了,钱给了,家里卖了一亩地凑的过礼钱,就这么赶巧,这时,大孙子大郎忽然病了。

病的来势汹汹,眼瞅着再不治,就得扔后山坡埋了,何氏就哭着回娘家借银钱了。

说句心里话,至今,马老太有时能对大儿媳何氏稍微厚待些,也是因为当年何家,大郎的姥姥家真的伸手帮了忙。

但家家都穷,也是能力有限,只借了半吊钱。

可人啊,尤其是穷人,一旦得病,真是病不起。去了趟镇里,半吊钱都没见抓几副药,病没治咋滴,就花没了。

马老太就折腾要退了二儿子的婚事,想要回礼钱接着给大孙治病,可朱家也说钱礼花没了,反正一顿吵吵把火干起来,最终也没要回来。

后来,她就借到姨家姐姐那里。

姨家姐姐也是普通人家。

要不说呢,她马老太,一生认识最富的人,就是三儿子的岳父钱老爷子。

也就是说,姨家姐姐真是看在都呆在娘家当闺女时的感情,关系处到那了,是咬牙借她的。并且是背着男人借她的。

马老太当时给这个姐姐恨不得跪炕上磕头感谢,抹着泪指天誓日跟人保证:等粮食下来了,去掉交税的,卖了粮就还钱,更不会让姐姐你为难,一定会趁着姐夫发现前,将银钱还上。

姐姐好心,穷家富路带孩子去镇上看病,一咬牙借了她一两2钱银。

马老太回忆到这,翻了个身,侧身躺在炕上,想起现在自个能卖蛋糕了,一日日都能挣钱了,再想起当年那一幕,姐姐咬牙借给她钱的模样,眼泪顺着眼角就流到了炕席上。

当年,她是万万也没想到,大郎虽说慢慢调养好了,但倒霉透顶,那年旱,且闹蝗灾。

她自个家,当时过的是什么日子呢,别说吃半饱了,她都张罗卖房卖地了。

可谁买她房子啊,张罗卖地,都那年景了,也没人买地呀,让蝗虫给啃得糊了半片的。

一个个饿的,恨不得靠喝凉水饱肚。

那年,宋家村,有几户家里还有壮劳力的人家呢,有七家都出了饿死人的事。更不用说她个没男人的婆子了。有力气都没处找活干。

附近有名的地主家,据说排队卖力气的,卖身的,排出好远。宋福财和宋福喜哥俩,日日出去找活,寻不着。

也得亏宋福生,忽然从县里传回信,说四处闹灾,家里定是极困苦,所以他寻到了抄书的活。

说书肆相中他那一笔好字了,白日黑夜的抄书,挣了俩钱,买了粗粮,托同乡同窗送家来。这家里才有了点糊口的粮,没断顿,没饿死谁。

反正吧,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当时那年景,自个一家也要活不下去了,借钱还钱,一日日就指定得硬着头皮,厚着脸往后拖。还钱是不可能还了。

姨家姐姐上门哭,马老太当时也跟着哭,说:

姐,你给我骨头渣子凿碎,我也确实是没有啊。

你就还得等,我已经托信让我三儿别抄书买粮了,抄书攒钱还你中不中?攒几十文就给你送去。

借了一两2钱银,几十文几十文挣,宋福生就是抄书累断手,也是需要好些日子,搞不好都得半年一年的。

总之,这事就露馅了。

姨家姐姐被丈夫打的鼻青脸肿找上门。

人家丈夫生气啊,闹灾,家余粮少,眼瞅着见缸底,镇里又一日日粮价涨起来,而且涨的邪乎,就管媳妇要银钱,结果媳妇没钱,说借了人,能不揍她?

所以这位姨家姐姐是憋气又窝火,她挨打后找上门,也给马老太打了,闹得动静大,隔壁宋福生大伯娘就来拉架。

马老太被打也只能说一句大实话,而那实话,姨家姐姐是真不乐意听,那就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把房子刨了,你把我整死也没用啊。

闹得凶,大郎被吓得张着小手嗷嗷哭。

马老太当年真有那一瞬,一头栽井里不活得了。

但更让她没想到的是,那次被姨家姐姐打,竟是和这个姐姐的最后一次见面。

也就过了半旬,宋福生当时瘦的皮包骨回家了,是收到了老娘的信,让给想招凑凑银钱,在先生那借来的。

马老太攥着那钱,对宋福生的先生感恩戴德,先生竟然能借钱,也惊喜于终于凑上了,更心疼三儿在同窗那从此没脸,同窗指定都晓得她儿管先生借钱了,还瘦成这样,她嚎啕大哭。

哭完就急匆匆领着宋福生,去找姨家姐姐。

可进了姐家在的村子,进村就听说,她姐没了。

说是回娘家时,不知是被纵马的踩了还是被牛车驴车撞了,反正是当有人发现时,已经躺路边就吊着口气,还没等抬回来就没了。

后来的日子里。

有多少次,马老太都偷偷地去姨家姐姐坟前跪着。

她比她的子女去的还勤快,家里有什么大事小情,也爱去那念叨念叨。

她说,姐啊,我三儿考中童生了。要是当年我儿就能考上,是不是我就能及时还上你银钱了。

她说,姐啊,我三儿订亲了,听说是县里出了名的富户,他先生给做的媒。你说当年他要是就能订上这样的好亲,我是不是也能及时还上你钱。

她说,姐啊,你当时回娘家,是不是就因为我欠你钱那事回家的?我要是不欠你钱,你就不会回娘家想告我状,不回去就不会这么早没。

她说,姐啊,这辈子,都对不住。

已经离去的人,不可能再知晓,可活着的人,却永远也过不去。

宋茯苓进屋的时候,就发现她奶在侧躺着,背对着她,肩膀在抖。

马老太急忙用手擦泪,又用手捏住鼻子,尽量抑制住鼻音道:“你先出去,让我自个呆会儿。”

“奶?”

“出去。”

第二百四十九章 二更三更(为月票2700+)

宋茯苓站住窗外,都听傻了,听的一愣一愣的。

就刚才,她大伯奶来了。

大伯奶端着碗,拿着筷,怀里还抱着瓦罐,离老远都能瞧出瓦罐上面冒着热气。

这是特意来送饭的。

宋茯苓寻思,饭不能等啊,那不是该凉了嘛,甭管奶吃不吃,先让大伯奶将饭放屋里,就让进去了。

结果可倒好,俩老太太才一见面就掐了起来。

准确地讲,是她奶单方面的、莫名其妙、当头棒喝、极其突然地狠掐大伯奶。

她奶利索从炕上爬起来说:葛二妞!

大伯奶说:这怎么才进屋就被叫葛二妞,给你送饭来了,你管我叫葛二妞?

她奶说:当年你为么不卖牛,我那么求你,恨不得给你磕几个了响头了,你都不卖牛。

估计大伯奶都被冷不丁地喊懵了。

大伯奶说,这怎么又提那头牛,这牛的事算过不去了是吧。那头牛不是路上杀了嘛,你没吃啊你?我记得数你吃的多。

然后她奶说:

后头我不是非要和你争那头牛,是我过不去当年的事。你当年要是卖牛,我能还不上俺姐钱吗?

俺那么求你,一口一句嫂子的,你不但没卖牛,你还晓得俺欠俺山妮姐钱还不上,你还四处说嘴去。

你明知道那事我愧得慌,心里堵的没个缝,你还能捡笑,俺那两年都抬不起头。

你怎就这么坏,一文钱没借我,一点忙不伸手帮,还给你乐够呛。

宋茯苓在外听着,正犹豫要不要进屋时,然后就听到她大伯奶哭了。

她大伯奶哭着说,这都哪年的事了,你跟我翻小肠,我给你当嫂子的头几年,我对你怎样?

二弟快赶上药罐子了,我和你大哥嫌你们是累赘了吗?俺们那阵从没嚷嚷过分家。

我为么后头和你不对付,你真不晓得吗?

“不晓得!”

大伯奶说,因为公爹偏心眼!

你有理?你委屈?俺不委屈吗?俺委屈几十年了都。

宋茯苓站在窗外,侧着耳朵听。

以她的角度听,大伯奶哭的很是心酸,啰里啰嗦的委屈主要来自三点:

一,咱都啥家庭了,咱家都穷成了什么样,公爹还能心比天高。

家里供你男人是个药罐子都要累断腰,结果公爹听牛家村一个要进棺材板的老秀才胡说八道几句,回头就要供宋福生念书。

要是非盼着小辈念书有出息,大伯奶认为,那凭啥供的不是她儿子?

要知道她们这房,人硬实,公爹将来还要指望她们大房养老,却要供二房的小孙子读书,问到头上,还整个小孙子聪慧。

啥意思?说谁家娃傻呢,换谁家媳妇受得了?

当时别说和弟妹过不去了,她都差点给公爹撵出门,就是怕被休,要不然指定给老爷子赶回二房。合着端她家饭碗吃饭,放下碗嫌弃她生的两个儿子傻,心眼歪的没边。

同样是孙子,凭么差别这么大,这口气换谁也咽不下。

第二点委屈来源是:大伯奶认为,她是当大嫂的,你说一千道一万,甭管嫂子弟妹之间关系处的多好,等到了分家后,不在锅里一起搅食了,各过各的,日子该分个高低时,她当嫂子的就是想过的比弟妹家强。她想让村里人提起老宋家,都晓得大房日子比二房过的红火。

虽然屋里面的大伯奶,略显话语不清,七弯八拐,没说的这么透彻,但是宋茯苓觉得就是这个意思,她在外偷听的还直点头。

三:大伯奶哭着说完那些,又拐回到太爷爷身上。

这回大伯奶说的不是公爹活着时的憋气,而是死了后。

大伯奶问她奶,你不傻,我也不傻,咱俩都心知肚明,家家户户,谁家老人死了,不是大房得的祖产多。就是你现在就下炕,咱俩去问问宋伯(宋阿爷),他死了后,给谁分得多,他也指定说是给大儿,你信不信?

咱家那公爹呢,他可倒好,临死还偏心眼。

活着时说,二弟身体弱,让俺们多受累,你们这房弱就有理啊?死了死了说平分。

我晓得你又要说,葛二妞,你家房子大,你家地分得多,弟妹,摸摸良心,公爹没偷摸给福生银钱?让他念书用?福生没转头就交给你?别以为俺们猜不到。

就这些,弟妹,换你出不出去说嘴,你憋气不?我这口气不和你使我和谁使?

宋福生的大伯娘,之前是假哭,心想来求马老太,不能和她掐架,只能使出杀手锏。可说着说着,就将心窝子话都掏出来了,假哭就变成了真哭。

俩人都是一把年纪了,争啊吵啊闹啊,这些年没轻了拌嘴掐的鸡飞狗跳,隔俩月要是没隔墙摔摔打打闹过,不骂个对方爱占便宜,都像是日子里少些啥。所以,即使眼下真掰开了揉碎了讲心里话,也是一笔糊涂账。

就在这时,王婆子和郭婆子也来了。

“你奶在你家哪?”

“我……”宋茯苓不知该不该让这俩奶奶也进屋。

不过她谦不谦让,人家也进去了,一点没外道。

“嗳呦,啧啧啧,你俩这是又怎的了,又拌嘴了?怎么对着抹泪呢。”郭婆子拧眉疑惑道。

马老太不喜在别人面前哭,嫌丢脸。但很奇怪的是,她不怕在大嫂面前丢脸,大概是她俩的脸啊,互相丢。

抹干净泪:“没事,坐,说起以前的事了。”

宋福生的大伯娘也说:“瞎唠瓜,我这给弟妹送饭。他们还没吃呢,这是要干到啥时候去,那头谁守着呢。”

王婆子说田婆子和宋阿爷大儿媳守着呢,回答完,她就道:“别说过去了,咱这些家,都快赶上经过生死了,说句不好听的,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命,咱眼下再一想过去啊,有时候我都恍惚。”

这话让宋福生的大伯娘又哭上了,她抹着泪,你们是过去了,俺过不去。俺那头还丢了个儿子。俺家福寿当初非要去寻婆娘,和福禄媳妇都干起来了,在山上那阵等啊,干等也不来。

你们看我日日唠瓜干活不耽误,可到了夜里,一宿一宿合不上眼,夜夜睡觉前琢磨俺二儿。

他到底是活着还是没了,甭管咋样,要是能有个确切的信也就不这么扒心扒肺。

我有时没事就寻思,他就是没被抓壮丁,可咱这一路下来,我是晓得的,能活下来不容易,缺水又缺粮。

他要是跟二媳妇娘家人真一起走的话,是不是到了真缺粮缺水的节骨眼时,人家那一家人到真章,也是先可着自家人吃喝,也不会管他啊?你说这死小子,当初怎的就不听我的。

郭婆子说:“毕竟媳妇大着肚子。”

宋福生大伯娘说,可不就是因为肚里那块肉,我就一犹豫,也是想要那块肉,就让他跑了,我寻思去山上等他呗,哪知就再没见。咱当时停了多少日,愣是等不来。还有我家翠芬,俺大闺女嫁的远。得亏翠兰没说人家,要不然俺四个娃,就得剩一个老大。

“弟妹啊?”

马老太看向葛二妞。

“你再不容易,以前吃了再多苦,你也比嫂子强。儿子孙子就是闺女也都跟出来了。”

恩,这话倒是对,也真能听出来是心里话。

唉。

马老太从肩上披着的棉袄兜里,掏出块破抹布,递给她大嫂,“别哭了,哭又不顶用。”

“是,哭不顶用,这次出事,谁家没丢几个人?没丢亲儿子亲闺女也丢了好些亲属。

咱这伙人,要么等,要么寻。

可等吧,你家福寿和翠芬都不晓得咱们这伙人去了哪,咱这些家的亲属也不知,就得想招寻。

寻人,也得等那面消停消停的,那头闹灾还打仗,别才回去就被人逮起来。

另外,寻人更得钱打头,总得有盘缠钱,反正甭管你想干啥,钱打头,咱说钱吧。”王婆子总结道。

总结完,她就笑:“马姐,钱。”

“么钱?”马老太端起饭碗扒了口二米饭问道。

“挣钱,俺几个跟你商量商量呗。”

没过一会儿,宋茯苓就听到她奶拉着长音,嘴里还嚼着饭:“咦,不中,你们推不动。”

“你都能推动,俺几个怎推不动?”

“我是缺人手,可你们真能行?”空了下,宋茯苓没听清,因为她爹来了。

宋福生看闺女冻得直搓脸,疑惑道:“你不进屋在这干什么呢。”

也不用他闺女回答了,他进屋洗手时,得先打招呼:“没事没事,你们坐,该说说你们的,外头黑了,把油灯点上再唠吧,别下炕摔了。”

马老太坐在炕上喊儿子:“那你忙完啦?忙完啦,你吃口饭的,完了你找几个人,叫你大哥二哥去给倒出个房呗?”

“什么房?”

“想招再给我空出个房,做蛋糕房用。”

“晓得啦。”宋福生给两个灶坑添完柴,洗完手,出来就给宋茯苓带走了。

王婆子坐在炕上,从窗户处探头瞅,瞅宋福生和宋茯苓走远了,她冲马老太翘大拇指:“福生可真孝顺,和你说话,和跟俺们说话就是不一样,还让点油灯用,怕咱几个磕了碰了。”

“那是,那可听我的了,你看我来他家,这就和在自个家一样。我和我大儿二儿早说过,要敢气我,我就搬老三这来住,反正不像以前了,眼下离得近。”马老太笑得一脸褶子道。

宋福生大伯母:唉。现在羡慕弟妹都羡慕不过来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你老娘永远是你老娘(二更)

拢共才多少户人家,今夜,却有过半的人家,被老娘的决定给造懵了。

此时,宋二婆子家。

他家和宋福生家,从亲戚关系上论,关系不近,出了五服还带着拐弯,别看也姓宋。

他家和宋阿爷家,沾亲带故倒是真的。

宋二婆子有五个儿子,其实她这一生是生了九个,早先扔了俩,扔的也是俩小子,小时候没活下来的白扔。还有两个闺女也是嫁人了,这回没跟出来。离得太远了,没法送信儿。

要不说呢,这伙人,其实每家每户经过这次逃难,都是有心伤的。

但是你伤不伤的,说句不好听的,你还能不活了是怎的,你总得向前看,日日抹泪也没用,总要为这些活着的寻思吧。

她五个儿子五个儿媳问她“娘,为么呀,这干的好好的,做口饭就能挣工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你出去,俺们不惦记吗?”

“你们懂个六。”宋二婆子一边扫炕一边回道。

扫完炕,才盘腿坐下说,你们没听福生漏过话吗?咱眼下凑一起搅食,做大锅饭,那是没办法的事。

大部分的粮是从任里正那里诈来的,也就是官府给分来的,官府伸手帮了咱大伙一把。完了买冬菜和买的那些粗粮,也只能搭伙一起预备着。

咱这些户人家,才来这里,要啥没啥,连水桶和腌菜缸都没几个,情况摆在这。

人福生侄子说过,等赶明开春了,咱这伙人官府也不管给分粮了,买菜买么的,咱再挣些银钱,家家户户也都缓过来了,咱们就要散伙啦。

“散伙啦,你们老娘我,还去哪挣工分去?那活是长远活计吗?”

“那到时候再和婶子她们干呗。”宋二婆子的三儿媳道。

“你放屁呢,有没有脑子。”宋二婆子很是看不上她三儿媳了,最不得意这个。

等到时候?到时候黄瓜菜就凉了。

福生娘凭么让她想入伙就入伙?人家该她欠她的。

往常那些年,她也没和福生娘怎么走动,这都是借了这回一起逃难的光。

再一个以前也是没怎么接触,眼下经常接触后,发现马老太真是个善心肠的。以前泼,也是不容易,真有难处。

因为今儿马老太和她们说起李秀时,带了几句自个的过往,她们听的也臊得慌,头回发现马老太挺刚强。

确实刚强啊,那么年轻就扯着一帮孩子,那时候孩子们也没长大呢,给挨个将洗脸水拎回家,那时候一桶桶水都得累断腰。更不用说进家就得做饭,出门就得像个汉子一样伺候田地,入了夜还得给一炕的孩子缝缝补补,后头供个读书的宋福生,还都给三儿子娶上媳妇了呢。

总之,这次能贴上去,人家也让她贴上去挣这份钱,都很是不容易了,是卖着老脸硬往上凑,还等几个月后?

老姐妹这情谊,宋二婆子心想她记下了,往后慢慢找补。

此时,宋阿爷家。

宋阿爷瞪眼瞅大儿媳,皱着一张脸“你们都不干了,谁做饭呐?眼下一人一手活,你让我安排谁。”

“那俺就不道了,不是您在会上说的吗?可以想不干就不干,打声招呼就中。反正俺们几个都不干了,让我带句话给您。”

宋阿爷“唉。”

宋福生的大伯娘家。

大伯吧,倒是没啥意见,只是有些意外,弟妹竟真带他婆娘了。

“给人干活,别占便宜,别砸了弟妹饭碗。”

“你说那话,怎么那么不招人听呢。我怎么占便宜?卖出一锅就给七文钱,不会给多也不会给少,我还能从锅里偷摸捏出些点心渣子吃啊。”

葛二妞的闺女翠兰凑过来“娘,那你和婶娘说说,也带我一个呗。”

“你可不中。”没等宋大伯骂闺女呢,大伯娘先摇头了“你个大闺女家,不能抛头露面,将来还想不想说个好亲了。那出去卖点心,外头啥人没有,俺们这些婆子可不怕,你个姑娘家可不中。”

“那我大嫂呢。”

葛二妞用针挠挠头皮,放下手里做了一半的斜面,瞅瞅大儿媳,“你大嫂得等我干大的,我要是真挣到钱了,要是订的货多,俺们俩人推不过来,她要是这面也挣得少,就让她给我干。帮我推车,我给她发钱。”

这话说的,给她大儿子宋福禄都说笑了。娘讲的跟真事似的。

“你看,你们几个笑么,别不信呐。”

王婆子家,她家热闹。

王婆子招呼大孙子,扯着二孙子,一手还按住蒜苗子,掐住孩子脖领子不撒手。

她儿子儿媳不停往屋里端热水。

王婆子自个是新洗的头发,抹完了虱子油后,还被二媳妇找块布给包上了,说娘,包上些,别头受风。

此时王婆子嘴上也不停,还说的可吓人了

“听奶话,不洗不中啊,它咬你,看小虫咬你,下黑该爬身上咬小鸡了,一口叨住就撒不出尿。还吸你血,该把你吃的喝的奶都吸出来了。”

蒜苗子一脑门就扎水盆里“奶,求你别说了,别把我下晌吃的蛋糕吸出来,我洗。”

惹得一屋子人笑,王婆子的大儿子,也就是蒜苗子的大伯,还一把抱起蒜苗子,夹在腋下用胡茬狠劲的扎侄子,一顿稀罕,气的蒜苗子猛蹬腿,只觉得大人莫名其妙,大伯怎的欺负他呢。

蒜苗子亲爹王忠玉也笑着说“大哥,揍他,让他蹬腿。”

“揍他作甚,俺们蒜苗子是跟大伯闹着玩呢。”

人家热闹,也格外和睦。

第二日清早。

宋茯苓正在家里教她奶怎么说呢,怎么和酒楼介绍生日蛋糕,说咱有模型的,今日就会做模型,顺便将几块明显小了许多的粉碎花巾给了她奶,外面几个老太太就喊马老太。

马老太和宋银凤今早是在宋福生家吃的饭,肉酱拌面条,钱佩英给做的,特意给叫来的。要不然这俩人就吃饽饽,不舍得吃别的。

蒙在鼓里的马老太,心想大清早那几个人就叫她,啥事啊?有后悔的啦。

“走哇?”四个婆子推了两台车。

“干啥呀?”

“跟你进城拉砖去啊。家里留仨人做饭,俺四个跟你走。就你俩人,那能拉回多少砖,那啥时候能开工。”

葛二妞说快些啊,俺们都穿好啦,你不今个还得拉回好些蒸笼嘛。

这天,三台手推车,五个老太加一个宋银风,六个人出村了。

宋茯苓和她爹在河边并肩而立,望着这些奶奶们在桥上的背影,她说“爹,你觉不觉得我们是风雨彩虹、铿锵玫瑰队?咱们比比啊?”

“比什么。”

“就比谁进钱快啊。”说完,宋茯苓就率先离开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手工制作小达人(三更,为月票2800+)

宋茯苓回头就去找她二伯了。

管二伯要木头,要用木头墩子做一层和三层的生日蛋糕模型。

就是咱们平日买生日蛋糕,不是一个圆的嘛,她得先有一个圆形的东西。

其实,模型正常应该用纸盒的,到时候她奶方便运输出去,不沉,更方便她做蛋糕模型,往纸盒上沾假花也好粘不是。

可稍微硬的纸盒,她奶说去问过了,昨个在童谣镇买油纸也给她买彩纸时,打听了好几家,没有卖的。

昨夜她爹也说,这里虽然有纸盒,但是老百姓基本上接触不到。因为那种像咱们鞋盒似的硬纸盒,是本朝做官帽用的,可能还有一些其他用途,普及不广,有些店铺压根就不会进货。

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

即便她家空间里有,鞋盒子有很多,硬纸盒有很多,也不敢拿出来用。

毕竟长时间摆在酒楼之类的,万一有人对模型好奇,人家再拿起来研究,给她拆了一看是纸盒做的,关键上面还带着logo什么的更不行。

用空间里的任何东西,宋茯苓都秉持着多加小心的想法。

做沙漏,那是实在没办法用透明的东西取代了,要是买透明玻璃这里得卖的老贵老贵了,关键还不怎么透明,真是没办法了才用的矿泉水瓶。

再一个反正也是就他们这帮人晓得,晓得也不怎么当回事,逃荒路上就见过,见怪不怪了,而且还只是做蛋糕那几个人关上门用。

说一千道一万,就是只能用笨重的木头取代。

她就求到了二伯头上。

宋福喜问“要啥样的。”

“先做尺寸这么高,大小这么大,”宋茯苓比划着说,“然后形状是圆的,像咱们切菜那种圆菜墩子,二伯,我要做好几个呢,大小也都不一样,你得多久能做好。”

宋福喜望着小侄女,一咬牙“一会儿我就给你做好。你把要的尺寸再细说一遍,完了就进屋等着吧,外头冷。做好二伯就送你家去。”

宋茯苓乐了“谢谢二伯。”

宋茯苓回屋前,顺便给这些孩子们叫过来。

“胖丫姐姐,还没有做完吹风筒呐。”

没做完就没做完吧,今儿太冷,别给你们冻着,赶明再接着做,不行让各家先别用了,咱给借来。

“走,姐姐带你们叠纸去。”

有几个小娃叽叽喳喳问,那你不做蛋糕啦?

还挺操心。

宋茯苓心想,就是这么牛,我有存锅,我累死累活存的那些锅,正好能对付到两日后蛋糕新师傅们登场。

估计手把手教那几个人一上午,她们就算速度再慢也能出活了。而且那些人都着急挣钱,指定会玩命干。她还做什么古早啊,赶明就不挨那累了,她接单也接大活。

大姐姐带着一群小娃娃,又在宋福生家炕上热热闹闹起来了。

宋茯苓也不管新空出来的蛋糕房,那里面取暖的壁炉和柴火之类的,不操心,她爹就都能给她张罗了。看着吧,午休指定就给她搭好拾掇利索了。

“来,看姐姐的手,这样对折,再对折……”宋茯苓教小娃子们叠纸。

古代的彩纸密度不行,软且糙,但是这对于做蛋糕假花来讲是有好处的,能一层层沾好后,显得花瓣多。

“来,你们几个呢,就帮姐姐揉这些棉花。看我手,拽一点点棉花,然后揉一些小小棉球,再揉一些小棉条,嗳对了,用手搓,真棒。”

教好娃子们后,宋茯苓就下炕了,让小朋友们干活,她去打面浆子。

一种能替代胶水的东西。

锅里添水,将白面放在水里搅拌着煮,煮差不多了想让粘性大些,往里面添点糖,舀出来放一边,冷却后就是胶。

正巧,宋福喜将第一个做出的十寸圆木墩,上下薄厚都是按照蛋糕的尺寸,给抱来了。

宋茯苓又在一堆小娃子的稀奇下,用大白纸沾着面浆子,将这个圆木墩给包起来了,包的白白的。

她正要用白色的棉花条,给搓成麻花式样要往上沾呢,这就相当于是白色蛋糕上面四周的白色蛋糕花,就发现米寿将小手指偷偷摸摸塞进了浆子里,沾了一下面浆就放进了嘴里。

“米寿,你在干什么呢。”

“嘻嘻,姐姐,它是甜的。”还怪好吃的。



第二百五十四章 金牌推销员(一更)

米寿盘腿坐在炕上,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喜滋滋的一句甜的,惹得下一秒,十几只小手同时伸进了浆糊里掏,掏完就往嘴里塞。

想制止都来不及。

抓住这个,按不住那个,一个个糊的满嘴是面,瓷碗差点打翻。

丫丫抱着小拳头,嗦手指头上沾的甜面糊,嗦的咂砸直响。

宋茯苓啊,我不想看孩子啦。

可她没脸,可喜欢和小孩子们在一起了,还爱使唤童工。

一个时辰后,宋福生的家里,就传出胖丫姐姐新教的歌声。

十七个小娃子齐声唱道

“小呀么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狂,只怕先生骂我懒,没有学问无脸见爹娘。”

在第一个蛋糕模型共同做好,小娃子们乐得咯咯鼓掌时,说胖丫姐姐好漂亮呀,胖丫姐姐漂亮,假蛋糕也好漂亮,胖丫姐姐又要教他们念诗了。

念诗前,重复昨天的,这叫温故而知新。

小先生宋茯苓,一边听小朋友们念,一边趁空给倒水。这些孩子没有一人一苹果,医生远离我的条件,没有什么水果更没有新鲜绿叶菜吃,那咱们就多喝水。

念完后,发现小朋友们棒棒哒,没有熊瞎子掰苞米睡一宿就忘记,宋茯苓这才歪头笑着一句一句又教道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她有个小目标,那就是在使唤童工的同时,在没开课的这个冬日里,培养他们的动手能力,也培养他们不抗拒背诗认字的习惯。

等开春了,她还要建议老爸,让四壮啊,或者是姑父田喜发教他们射箭,教这些小娃子,也教她。

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不仅要射箭,起早跑步,绑沙袋跑步,上山下河各个是小能手。将来,有条件了,他们从老到少,还要有骑马课。

呃,马要是短期内完成不了,银子支撑不住,多买几头老黄牛耕地,骑牛也行啊。

与此同时,童谣镇那里。

王婆子顶着冻得通红的脸蛋,站在大酒楼前,唏嘘地拍大腿,她是头回来童谣镇。

不亲眼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马姐姐的买卖干的是真大呀,竟和这么阔气的酒楼合作,三层楼呢。

“都腰板挺直流的,别缩脖子,精神的。”

马老太指挥

“粉头巾子露出来,注意精气神。

人家一看咱,不说冲咱笑吧,也不能一见咱这几张老脸就皱眉吧。

咱往后无论走到哪,记住喽,咱老姐妹们都得用精气神告诉他们,咱们没老,对,保持这样,走。”

五个老太太,昂首挺胸,捧着蒸笼,前后站成纵列走进酒楼。

“掌柜的,今儿生意兴隆啊。”马老太抱着蒸笼微笑道。

掌柜的一口茶水当即喷了出来,呛的他不停咳嗽还想笑。扫地的小二是直接笑出了声。

平日里,来一个两个戴粉头巾的也就算了,这是什么造型,从哪又凑了几个老太太,长的还怪连相的,加一起好几百岁了吧。

照常算钱收银,掌柜的今儿莫名有点紧张,因为老太太们一见到银钱就很是专注,都能忘了自个身在何方,眼睛全盯着他手。

马老太又和掌柜的谈,趁着酒楼还没上客呢赶紧谈。

一谈,你可以接单了。

“噢?”

马老太看了几个老姐妹一眼,特意瞟那几人戴的头巾,然后冲掌柜的一笑,心想你不用噢,不用怀疑,谁还能让钱飞走是怎的,俺们,扩大经营了。

这小眼神,掌柜的也看懂了。

二谈,吃腻了没有,有没有顾客反馈怎么总是鼓捣蛋糕。

掌柜的心想,还真没有说怎么就一种点心的,现在是有很多人都当新鲜物吃,有的喝完酒后打包几块家去拿给孩子,倒是点心铺子的掌柜托人向他打听了。

不过,他不可能向马老太说实话,他问的是又有新花样了?

马老太就谈,说有蛋卷蛋糕。

说你一切开才漂亮呢,切成一片片的,你摆盘都带劲。

手艺上,俺们研究做出很是难得不易,只鸡蛋就祸害甚多,您听听,蛋卷蛋糕,对不,那可不就得费鸡蛋。

所以,您就放心,蛋卷蛋糕再难做,俺们即便加价,也绝对不是给难做的手艺上加价。每锅能卷出一大长圆滚条,加价是全加在材料上了,天地良心,俺家那是夹心的,费鸡蛋。

这都是马老太瞎说的,宋茯苓不是这么告诉她的。

“大小还是那样?”

“对,还是这么大的,只是帮你卷起来,你这才能一切就出花呀。”

“每锅,加多少文。”

“一锅就比照鼓捣加二十文钱,你看看咱实惠不,你听听这钱数,就知俺没少费劲,却没挣银钱吧。我这可真是纯为咱酒楼着想,多换换花样也能留住客不是。”

掌柜的说,你说的那样式,不就是豆卷的样嘛,你可别忽悠我。

真有意思,忽悠你干哈啊,里头有奶油。

别人家是豆卷,卷的是破豆子,烀熟了红豆子绿豆子,豆子能值几个钱,撒大地一把,上秋能收回一堆。她家夹心夹的是奶油,听听,有奶,还有油。

油,甭管是芝麻油豆油还是玉米油,就哪怕是菜籽油,掌柜的,你开酒楼,你能不晓得一斤油卖多少文钱?

俺们买的可都是好油,而你晓得俺们做一锅蛋糕,要倒进去多少油不?咕咚咕咚一倒就是半瓮,大瓮啊是大瓮。

给掌柜的都听懵了。合着,你们的蛋糕手艺是炸的?不能啊,看起来不像啊。

别说掌柜的了,就是几个陪同的老太太,也脸上露出

嗳呦,俺的天,难怪老姐姐(老妹妹)卖那么贵,这么费油啊。

那确实得卖的贵些,去掉给做蛋糕的工钱,将来还要给她们往外卖的工钱,再加上买砖买面买鸡蛋买奶牛买糖,置办这些家伙什还得买那么多油,真得卖贵些,要不然哪有赚头。

这里只有宋银凤心里是有数的,心想也没怎么买油啊,大娘婶子她们做大锅饭不晓得,她是晓得的,她也没和老娘往家怎么推油啊。

但是她不问。

宋银凤已经习惯了,老娘现在只要进城,就没一句实话。

马老太哼,给你们都说懵了吧,说懵就对了。

小孙女说过,等将来,蛋糕推广的地方越多,就越容易走进那些点心铺子等竞争对手的视线,到时候人家指定得琢磨她们的手艺。她不用他们分析手艺,她要假装自曝消息,东一句西一句的,你们用油炸去吧。

掌柜的说,好吧好吧,咱们这么说,怎么讲也说不明白,不妨你做好后,先拿来一锅,让我先瞅瞅。

好嘞,那咱就说下一话题。

还有下一话题哪,啥啊?

俺们能做生辰蛋糕了,只要钱到位,几层的都有啊。

啥是生辰蛋糕。

马老太一拍巴掌,由衷地说,那才漂亮呢,我告诉你,都能搁蛋糕上写字,你把字吃肚里。

掌柜的一听,极其地感兴趣。这对于有些客人来讲,尤其是那些渴望有文化的,很是附庸风雅“能写什么字?”

“打比方,掌柜的,你买一个,我给你在蛋糕上写洪福齐天。”

“嗳呦呦,可不得了,咱可不配用这个词。”

“给你写,妻妾成群。”



第二百五十五章 看我影子都在笑(二更)

店小二在门口扫着雪,见马老太她们出来,停下手中扫帚“老太太慢走。”

“嗳,回见回见。”

直等到马老太推车走远了,店小二才噗的一下笑出声。

这老太太才神叨呢,回回来都能给掌柜的逗笑,这也真是一种本事,生意成不成的另说,一早就心情好不是?

尤其是今日,掌柜的都不止是平日里的闷头笑了,而是眉开眼笑,格外开怀。

“老太太又来送蛋糕了。”青楼小亭子里,柳叶姑娘身边的小丫鬟打招呼道。

“呦,柳叶姑娘怎的又起这么早。”马老太晓得,那小丫鬟打招呼,实际上就是柳叶姑娘想喊她过去。

人家不说是这楼里的头牌的,但是也绝对能排上前三。

人家都那样的身份了,怎么可能会扯嗓门喊她呢,那多失态,自然就小丫鬟代劳了。

马老太引领着姐姐妹妹赶紧奔赴小亭子里,“柳叶姑娘,我带这几人给你问好,赶明儿,老太太我可能就来不了啦。您瞧,就那个,我老姐姐,她来。”

为什么呀。

马老太没骄傲地说,奉天城有更大的市场在等着她,那里有大把的姑娘和小姐正等着她送蛋糕呢。老大的市场在敞开怀抱等她进入。

她说的是,嗨,这都是实在亲属,带一带,咱们这里的人心好,不会出现难为她们的事,她们没经验,就让她们来,我再去新的地方。姑娘,要是她们往后有哪里扰了您,或者扰了哪位姑娘,万望姑娘们都多担待。

老太太说完,示意几个带花巾的姐妹们,让给问好。

几个老太太从进来这里就有些懵登。

没见过这样的房子,没走过这样的庭院,没见到大清早不睡觉,这么冷天还用扇子扇风的漂亮姑娘。

她们就拘束,显得稍微有些迟钝。

马老太笑,打圆场“你瞅瞅你瞅瞅,柳叶姑娘,柳叶弯眉樱桃口,谁见了都乐意瞅,我这些老姐姐妹妹啊,这是瞧柳叶姑娘瞧傻了眼。”

旁边的小丫鬟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笑完急忙看姑娘脸色。

柳叶姑娘也用扇子遮挡着脸露了笑,还示意马老太,坐。又让小丫鬟去喊妈妈。说妈妈这时辰应是在对账吧,示意马老太,你先和我说说话。待会儿让妈妈到这里给你结钱。

马老太心知肚明,姑娘是想听昨日那个故事,她当时只讲了一半,那老鸨子就急三火四来了,冲姑娘耳语,估计不定是哪个男的来了,要见柳叶,所以就没讲完。

马老太也安排了一下,让宋银凤带着姐姐妹妹先将鼓捣送到常送的地方,叫将来会负责童谣镇送货的郭婆子仔细认道。

然后她就在亭子里,和柳叶姑娘开始讲昨日没讲完的故事,听的柳叶时而皱眉,时而感叹,时而觉得人生匆匆几十年,不过如此。

而且马老太讲故事还不忘正事,插播了句,姑娘你生辰?因为讲到女主人公死时的年纪,顺口就问了出来,柳叶自然也就顺口说了。

所以当老鸨子来结钱的时候,马老太说,咱柳叶姑娘要过生辰了,不弄个生辰蛋糕庆祝庆祝?

晓得为么咱家点心叫蛋糕不?

高高兴兴的意思。

生辰是不是得高高兴兴?

老鸨子吧,很是抠门,对马老太这话先头还很不满意呢,但是当柳叶带着丫鬟,一边沉浸在故事里感慨人生无常,一边离开时,说话方便了,马老太凑近她说,柳叶姑娘过生辰,那些人不得表示表示?别光嘴好,不得花些大价钱买了蛋糕,送与姑娘?

老鸨子眼睛一亮。

马老太说,还有咱们的宝华姑娘,咱们的芸姑娘。

老鸨子说,可是那俩一个四月,一个也才过完生辰呀,怎么买蛋糕。

马老太“蛋糕蛋糕,高高兴兴为主要,可不只是用作生辰啊。我这蛋糕上面堆满花,有花又能吃,蛋糕上还能写上姑娘的名字。到时候,谁想见哪个姑娘,要是几个人争着要见,姑娘就一人,你推了这个得罪那个,还得陪着笑。干脆,公平起见,银子说话,谁买了带姑娘名字的蛋糕,谁就?”

你不用说了,老鸨子笑了,她明白了。

“那就先看看柳叶生辰那日怎样吧,她生辰那日,后日,你给送一个,别写名字,你得夸。”

“明白明白,我家有读书人,夸的诗啊句啊是不是?你放心。不过尺寸你得定大些啊,要不然那些字写不下。”

“刚你说和鼓捣一边大的,是多少银钱来着?”

“一层的,699文钱。”

老鸨子心算,那柳叶生辰那日,她就从1999文钱开始叫价。

“刚你还说,往后不来了?”瞧见没,连老鸨子都舍不得马老太了。

马老太出了青楼,王婆子她们好一顿唏嘘,说姐姐,你太厉害了。

宋福生的大伯娘葛二妞问,弟妹,你给那小姐讲的么故事。

马老太传授经验,她说咱们不能傻卖货,你见什么人你得说什么话。

葛二妞急忙请教“打比方呢。”

“打比方,咱们穷苦人,就乐意听城里啊大户人家都吃什么喝什么,甭管真假,也好奇人家高墙大院里的日子。而富人吧,我猜可能喜听让她们高高在上的故事,这是我猜的哈,这个可不当准,我也没接触过什么富人。俺那亲家,当年也不是那样的人。我就寻思,俺以后富了,俺乐意听啥。”

王婆子恨不得拿小本本记,就是不会写字。

她觉得马老太谦虚了,马老太猜的富人心理也很是对,马姐姐就没有不对的。

“接着说,接着说。”

马老太眯着眼继续道

“别看我猜别的含糊,但是就这青楼里的姑娘,你们就记住了,万一哪日她们来了兴趣也叫你们过去,让你们聊聊外面的日子,她们出不去啊,你们可万万别讲咱们过的有多好。

她们就爱听,咱们这些清清白白的姑娘嫁了人,咱们这些只守着一个爷们的农家妇,过的很是遭,越糟心越好。”

“那她们听着不难受吗?为么。”

马老太停下手推车,表情极其生动道“哎呦喂,别看俺沦落风尘了,可比那些正经过日子的农妇强,瞧瞧她们真惨啊,她们听着爽呗。”

“哈哈哈哈哈。”

几个婆子笑得前仰后合,葛二妞笑得还拍了下马老太后背。

郭婆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吸溜冻出的鼻涕一边擦泪爽朗笑道“那俺懂了,老妹子你放心,这样的故事俺肚里一堆一堆的,咱这些清白的农家妇被日子累的死的很是多,我都能给她讲的,一天死一个。”

童谣镇。

集市中,出城走亲戚的出城口,买针头线脑会路过的小巷。

五个老太外加一个宋银凤,分三伙。

三伙此时,分别在不同的地方喊道

“回收青砖,红砖,半旧不旧还能对付用的砖。

买萝卜,红心萝卜,芯里美萝卜,还买,葫芦卜。”



第二百五十六章 我是队长(为月票2850+)

一户人家里。

宋福生的大伯母葛二妞,此时蹲在地上,肩膀上背的是从这家借的筐,筐里装的全是破旧的砖块。

砖块已经装了大半筐,她还指挥让郭婆子里继续往里面放。

“那你还能站起来了吗?别闪着腰。”

葛二妞用行动证明,咱没老。

“都起开,呀!!”葛二妞拽紧筐上的绳,背筐站了起来。

这家男主人都被镇住了“……”

同一时间,马老太运气贼好,她早就带着大闺女凑满了半车砖,此时正在一个染布的小作坊里,跟人磨叽着

“就要你这点染料,你收我这些钱?就舀那么一点儿,少收些吧,哪怕少收十文钱呢。你一点不便宜,我心里不得劲儿,这也太贵了,你看我这么大岁数了,我?”

作坊老板从屋里拐出来,急忙摆手。

刚在屋里就听见这老太太能愣是为十文钱,不住嘴的说,连续说,叨叨的头疼。

快别说了,花十文钱买你闭嘴,给你便宜,要受不了啦。

童谣镇那个出了名的桥下。

六个小花巾再次凑齐了。

马老太望着那两台手推车上都堆着大半的砖,有青砖、红砖、半新不旧砖,还有三袋子红萝卜和胡萝卜,感动于姐妹们速度之快、如此卖力。

她说,都饿了没?我请你们吃饽饽,那头热乎的饽饽刚出来,我都瞧见冒热气了。不饿,咬几口也能暖和暖和。

她说,没事,不差这一会儿,也没几个钱,别心疼。我刚才跟人唠了十文钱的磕,那卖染料的给便宜了十文钱,我再添二文,就够咱一人一个饽饽的了,别客气。

桥下,六个小花巾双手抱着饽饽,其实就是刚出锅的馒头,脸上带笑咬。

吃饱喝足。

打道回府。

回府还得去提前说好的地方取货,一走一路过取货。

刚才马老太在酒楼茶馆和青楼,是大把大把收钱吧,此刻她是大把大把花钱。

铜板哗啦哗啦往外花。

小花巾们一刀纸又一刀纸的往车上抱,足足买了十刀油纸。

打铁铺子前,继葛二妞后,王婆子也生猛了一把,一人就抱出了十二块控制大火小火的铁板子放在车上。

编蒸笼的杂货铺子前,这回不仅向外搬十六寸鼓捣蛋糕的蒸笼了,还往车上搬特别定制的一层生日蛋糕蒸笼。

这种蒸笼,要比装普通蛋糕的蒸笼高出一大块。

以及壮观的,三层生日蛋糕的蒸笼。

生日蛋糕的蒸笼更要编的高高的,因为将来要装下摞在一起的十寸、八寸、六寸摞在一起的生日蛋糕。十四寸、十二寸、八寸生日蛋糕,十六寸、十二寸、八寸的生日蛋糕。

六个小花巾抱着这些,都有些看不到前面的路。

出城了。

马老太回身看了眼城楼,心想童谣镇再见,往后我将不会再这么频繁来了,前方等待我的,是更大的奉天城。

走在半路上时,宋银凤喘着气问婶子伯娘们,累不累?要知道今日推的东西格外多。

答案是不累。

她们和马老太有个共同点,这一生,最不怕的就是受累,最怕的就是受累还挣不着钱。很享受于,别人想挨这份累,他还挣不着这份钱呢。

又一日后。

蛋糕房里集结,壁炉闪耀着耀眼的光。

蛋糕师傅们站成一排。

送糕师傅们站在一排。

马老太站在最前方,面对着大家,向前走了一步。

她腰板挺直,抬头挺胸道“重新给大家介绍一下我,往后,别管我叫娘,别管我叫奶,别管我叫姐,咱们做工就要有规矩。我,从今往后就是你们的队长,都叫我队长。”

“队长好。”

宋茯苓随后也娇笑着上前一步,介绍自己道,“我是你们的总监,主抓生产。”

蛋糕房窗外,趴着好些个汉子瞧热闹。



第二百五十七章 望你把握住机会(一更)

汉子们稀奇啊。

主要拢共才十四户人家,就有八家老娘在里头。

想看看老娘在里头,都干啥呢,整的还挺像回事似的呢,人家还发头巾子。

做蛋糕的头巾子是像大帽子似的,头发都包在里面,是白色带浅绿色的花,你瞅瞅,一个个都分到手里了。

像他们老娘的头巾子,是粉色花,里面缝棉的,免得出去送货冻耳朵。嗳呦,瞧瞧,一个个也拿到手里,正稀罕地摸呢。

“谁呀,别挤我。”郭老二冲后面啧一声。

王忠玉在七八个男人身后跳跃着道“给我也倒个地方,我么都瞧不见。”

宋福喜也不做木工活了,小侄女着急要的那种圆桌等会儿再说吧,先瞅瞅老娘和俩闺女,他也跟在王忠玉身后伸脖子翘脚看。

外面可不止男人们在看热闹,要知道女人们才是最爱议论八卦的主要群体。

不过,她们凑不上前,人家那蛋糕房里也不让进,就只能十个八个围成一圈,手里忙的活计不停,嘴上也不歇着,一个个都在小声讨论李秀。

这里面,此刻最膈应李秀的就是朱氏。

她就纳闷了,老娘连李秀那样的都让进,为么就不让她参与。

大嫂在里面,俩闺女也在里面,合着就她不行是吧?

不满意,朱氏也不敢暴露心理,怕传到马老太耳朵里没好果子吃,更怕挨揍。

妇女们此时都在说,李秀刚才磕的那几个响头,磕的她们在一旁听着头都疼。

关键是,人家马老娘不让她跪,让她麻溜跟着去烤炉房开会,她却非跪下,还让大伙给见证,说这辈子要是忘本,大伙就可以给她撵走。

李秀家儿子小宝子,才多大点呀,弄得也跑过来哭着噗通一跪,跪在雪里,抱着马大娘的腿,给马老娘都气着了,说你要再这样,不用你了,你别给我整这一套感谢,本分干活比什么不强。

就因为这样,他们大伙才晓得,马老太竟然接受李秀进烤炉房,不是出去卖点心,是做点心呀。

没错,马老太考虑再三,决定给李秀一个机会。

关于李秀、赵富贵、春花、春花娘,包括赵婆子硬是给儿子的原配媳妇撵走,非要留下李秀给赵家传宗接代,李秀真就有大错吗?李秀那时候为活命只想有个落脚点,换谁可能都选对自己好的。错误更大的是不是赵婆子?春花是不是更应该恨她奶?赵富贵也被女儿搅合的,吃着盆里的惦记锅里的,李秀也就更恨春花。

这中间的种种对错,马老太认为,都和她无关。

对啊错啊,真就不是一个人造成的,通过这方面定人品,还真没法定。

也就是说,使得马老太决定用不用李秀,无关那些,而是她有了恻隐之心。

她也是年纪轻轻拉拔孩子,她那时候也是不想再找男人了,即使自个带孩子们过日子会很辛苦,那也不想让自个的孩子有后爹,然后还得去给新找的男人生孩子。

老太太首先是出于这点考虑,她才对李秀说“你要是真有志气,就想一个人把孩子带好,不想再走一家了,给娃将来带成才将来娶妻,我就拉拔你一把。”

老太太说完这话后,当时心里还想着你说她怎么就没这种好命,当年怎么就没人拉她一把。

第二点,马老太也是考虑到实际情况,准确地讲,是想帮她三儿解决难题。

因为那天李秀自个分析的话,确实是想在了前面。

要是赶明开春盖房,或者种地挣工分,反正是只要集体出资,家家户户都得拿出来一部分钱,李秀真够呛拿得出。

就拿上次按工分分钱举例。

一大家子加在一起,基本十四户人家每户都能平均分得差不多四五两银钱,李秀,马老太心算了下,也就是半两多,不能再多了,就她一人干活呀,还拿的是女人的四工分。

长此以往下去,几个月下来到了开春要盖房,李秀掏不出银钱,而且这十四户家,谁家也不可能让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住自个家,哪怕偏房仓房也不行,没那么过日子的。

大伙更不可能帮李秀白盖房,帮分担这钱。

盖不起,搬不进去,你说大伙眼瞅着吧,到时候就给李秀一个女人带着两岁孩子扔在这要倒塌的小屋,哪哪都不安全,于心不忍。也就是说,帮扶一把不是,不帮扶也不是。

除非李秀自个挣钱,不拖后腿。

马老太就想着,她眼下只卖个小蛋糕,还没管理上几个人呢,就难处很多,更何况是她三儿呢,管那么多人,她能帮着解决一个难题就解决一个吧。

虽说大伙的难题,并不是她三儿子的义务,但是已经当头目了,还是要尽力做好。

因为咱不冲大伙别的,什么人多帮着挣银钱多啥的,咱冲的是,一路上,两次,大伙先保她儿子。

幽州城,大家集资让宋福生不当军户,马老太其实比宋福生还记着这情,只是她不说罢了。还有武泉县,和人起争执,关键时刻,大伙又是保她儿子。

所以,第二点,马老太纯是为了宋福生,别将来因为李秀再犯难,不想让她儿子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犯愁。

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马老太对李秀说,她更是冲宝子。

因为孩子摊上咱这种寡母,活着也累。

就像她的福财、福喜,和她的福生。

当年小小年纪,大儿福财就知道要跟她下地干活,要当家里的顶梁柱,福喜帮她挑水砍柴,银凤当姑娘那阵就去各村给人做饭,挣三五个铜板,从会拿针开始,就接过了给弟弟们缝缝补补的活。

她的福生,活着更累。

那时候,别人家小子只要好好读书就中,念好了,吃喝拉撒恨不得家里都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她儿子,尤其是那年,瘦的皮包骨,在外抄书挣钱往家买粮。

她三儿可是书生啊,书生之间,她虽是个农妇不懂,但是也明白儿子在同窗眼里会是寒酸的,指定会有瞧不起她儿的。

所以马老太认为,她不是在给李秀机会,是在给宝子机会。

她对李秀说,如果我是你,年轻的时候,我有你这种机会,我会寻思着,我眼下挺不起腰板,或许一辈子都要弯腰过活,但我不怕,我为的是让我儿,将来能挺起腰板。

就是这个话,让李秀哭成了泪人,不让跪也非要跪。



第二百五十八章 你个渣男(二三合一,为月票2900+)

此时,蛋糕房里。

马队长正在一边踱步,一边背手训话。

这个形象,是她偷窥三儿学来的。

“人都说,事不过三,我只给你们六个蛋糕师傅两次机会。

要是做坏两锅后,还给我做坏,一锅成本十文钱,就从你们往后挣的工钱里面扣。

两锅,我都不想给你们这些笨蛋承担,晓得一锅我得搭进去多少银钱不?

也别跟老娘我说,你做不会,你不干了,我这里,想进不容易,想出更不易,不信你们就可以试试。

天下也没有这样的好事,你想怎样就怎样,所以,你们眼下只剩一条路,睁大眼睛学,白日黑夜学,哪不会常向总监请教。”

宋茯苓站在领导位置上,也就是最前面的位置微笑着,可心里却在吐槽

奶啊,怎么教你的只能记住半段,我不是这么教你的。

你这也太夸张了,一锅才卖96文钱,你整个一锅成本十文,撒谎怎得都撒不匀呼,谁信呐。

“都听明白没有?”

“队长,听明白了。”

马老太很满意,对,回话之前先喊队长,才嘱咐完就记住了,看来还不算太笨。

她眼神一扫,又扫向送糕队伍“你们也别偷摸捡乐,这回也不用羡慕她们那一伙一锅挣八文比你们多一文钱了吧?”

七个老太太立即摇头,不羡慕了。

“你们同样如此,该教的我都已经教了,剩下的就靠你们俩人一组自个研究怎的出去卖了。丑话说到前,你们虽然没有试、试?”

“试用,试用锅,”宋茯苓提醒。

“对,虽然没有试用锅,但是你们在推车送货时,要是翻车了,或者是哪块给掂掇碎了、冻了,人家要是因为这些不收货,回头也从你们工钱里扣,算你们自个买的,拿回去给你们孙子吃吧。”

嗳呦我去,俺们孙子长那金贵嘴了嘛,七个老太太赶紧在心里想死活不能翻车,不能让蛋糕冻了。

“当然了,你们也不要听我这么严就紧张。咱为么要如此严格,因为咱卖的是富贵东西,富贵东西卖给富贵人,咱就必须多加小心,咱卖那么多钱呢对不对?你得让人买得值。同样的,你们为么又比外面扒眼瞧的那些人挣得多,你挣得多,你就得付出得多。”

“咳咳,”在马老太差点又忘词时,宋茯苓咳嗽提醒。

马老太啊,对。

“下面,我宣布,马老太,蛋糕房,正式成立。”

宋茯苓立即带头鼓掌。

“下面,我还宣布,请你们记住今天,今日是十二月的第一日。

为么一定要记住,因为每年的这一日,马老太我,都会评选出第一名。

蛋糕师傅第一名,按照一年里,谁做的锅多,谁胜出。

送糕师傅第一名,按照一年里,谁卖出的锅多,谁胜出。

我将除了工钱外,单独奖励给她银钱。”

提到银钱,马老太一咬牙,脸都憋红了道“甭管是蛋糕师傅还是送糕师傅,我都将给第一名胜出的,每年这一天,单独奖励三两银。”说完这大话,她都冒汗了。

冒汗的可不止她。

三、三、三两银?!

带着惊呼的雷鸣般掌声,瞬时响起。

沸腾了,掌声持续不断,马老太用手压压示意停下都停不下。

主要是宋茯苓在马老太身后,一直挥舞着两手,示意大家掌声不要停。

外面趴窗户的汉子们也被震住了,离窗户最近的仨人听清了,后面的都听不清,着急啊,就晓得里面可热闹了,“怎的了怎的了?”

“除工钱外,大娘说了,每年要单独给最能干的发三两银。”

完了,这话,让汉子们都唏嘘了,他们都想跟大娘后面干活了,三两银,我的天。

“大娘又说了。”

“说么了说么了。”

“要比照着咱们,只要福生兄弟那头给咱们开大会分工钱,她也立马就给屋里这些人发工钱。”

这话让正好路过的宋福生也听见了,宋福生“……”

“嗳?里头又在喊什么呐。”

“她们在挂牌,写的么俺也不识字啊。至于喊的么,喊家有?是家有吧?”郭老二用胳膊捅捅旁边的宋富贵,宋富贵看的津津有味,“是,挣那些钱,家指定有。”

是个么啊,人家俺们喊的是,“加油,加油,加油。”

每喊一次,鼓掌两下,每喊一次,鼓掌两下。

而且里面的人还商量好了,每次开例会都要如此,十五个人,要为彼此加油,十五个人,是生产和售卖的团体,她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人。

例会的最后,牌挂上了,话训完了,总监该上场了。

毕竟光说不练假把式不是?

总监宋茯苓又娇笑了起来,她唰的一下,两手举起六个用铁丝网做的打蛋器。

一见到打蛋器,马老太恨不得再次提醒这些笨蛋们你们晓得就这几个玩意花了她多少钱不?别给她用坏,老费劲了,珍惜些。“告诉你们哈,每次用完,要家去前,先沾一点点油擦擦它,别给用生锈了。”

用油简单擦拭铁,不上锈,就是家里大铁锅的原理。

大铁锅之所以不上锈,就是买回时,先一顿蹭,给蹭锃亮的,基本上就蹭出来了,就会很少上锈。如果想小心保养,使用后用油擦一下更不会上锈了。

就这一个小物件,现代淘宝两块钱一个的手动打蛋器,在这里一人配备一个真是费了大劲弄的,宋茯苓又是画图纸又是比划,她奶又是和打铁的磨叽,也是连说带比划的,就差急得在打铁匠面前跳舞了,确实要仔细使用。

宋茯苓又端出她事先准备好的蛋液。

她用电动打蛋器呜呜一转,眨眼间就能将蛋液打发成像奶油状态,可这些人不行啊。

宋茯苓笑着说,来吧,今日就先学这个,用你们的手打器将蛋液搅动细腻,细腻成什么样呢,就她手里的样本。

六个蛋糕师傅看傻了眼,做了这么多年饭,头回发现,蛋液竟然能打成这种程度。

“打不到就继续练,今晚不睡也得练到这种程度,打到了就去我家喊我,可以了才能休息。”

多狠,小丫头一脸笑,比板脸爱训人的马老太可狠多了,竟没想到是个笑面虎,几个老太太心想。

散会了,几个老太太俩人一组,四散着去各自家研究明日咱小组,出去卖时,该怎么说。

屋里六个师傅自然是唰唰唰在卖力搅动。

马老太顾不上被外面的大侄子们起哄,那些臭小子一口一句大娘,带俺一个呗,她带着宋茯苓赶紧去找宋福生。

“干啥呀,娘。”宋福生进屋摘掉棉帽子问道。他在和宋阿爷忙乎警示牌呢,在挖坑的地方摆个大叹号的牌子。

“有个柳叶姑娘,订蛋糕了,你给整首诗,夸她长得带劲那种。”

宋茯苓在旁边补充,爹,你得写下来,我照葫芦画瓢写蛋糕上。

谁让她眼下是文盲呢,不过她已经会几个字了,比如马老太。

夸大姑娘的诗歌?宋福生心想那不是张嘴就来。

“柳叶,是吧?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马老太心想,反正一次拜托儿子了,再问几个,先预备着“有个叫宝华的。”

“宝鬓松松挽起,铅华淡淡妆成。”

“秋菊呢。”

“荣曜秋菊,华茂青松。”

“秋月。”

宋福生摸着胡须“灿如春华,皎如秋月。”

“芸姑娘。”

“芸芸众神赞,飘飘仙子舞。”

“凝香姑娘啊,一枝红艳露凝香,巫山枉断肠。”

“白露,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宋福生还在摇头晃脑笑着白话呢,钱佩英眼神已经变了,马老太也从刚开始笑着看自个出息的儿子,变成眯着眼。

钱佩英心想哎呀,你个渣男。等会儿的,等没人的,我非得问问你,你这个古代身体还干净不。

马老太心想儿呀,当年,你真的有很尽力很尽力的念书吗?

钱米寿忽然扑到了宋茯苓怀里,“姐姐姐姐,你才是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完了,忘了家里有个隐形小学霸了,别还没等开学呢,先会夸大姑娘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奔前程(一更二更)

宋茯苓哈哈哈哈哈,看不出眉眼高低的老爸。

拿着宋福生的字,领着欢腾的弟弟出了门。

马老太跟着撤了,她要忙的事多着呢。

宋福生也戴好棉帽子,本想出去继续忙来着。

“站住。”

“怎的了?”

只看钱佩英忽然凑到他近前,盯着他眼睛叽咕了几句后,宋福生就不停讨饶,一边讨饶一边躲“哎呀,媳妇,你别掐我啊。”

“脉脉眼中波,盈盈花盛处,是吧?哪个位置是花盛处,还巫山。”

“啊?”宋福生装作一脸傻愣,“你咋大白天的跟我唠黄磕,别着急啊,媳妇,影响不好,你等下黑的。”

钱佩英笑骂“滚蛋。”

宋福生都跑出去了,钱佩英在屋里还能听到,“马队长,等等我。”

听不清马老太骂了宋福生什么,不过也看到老太太轻拍了宋福生后背一巴掌了。

钱佩英摇摇头,这爷们,最近总不正经,吃饱饭了就开始得瑟,天天咬着牙说要盖房。

宋福生在媳妇和老娘面前是一个样子,在闺女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子。

晚上安排完后半夜割新鲜蒜黄的人手,去辣椒基地也看完秧苗后,他特意溜达到闺女单独所在的蛋糕房里查看一番,这不是第一次做大号的生日蛋糕嘛,而且还是往外卖的那种,得来瞅瞅。

瞧瞧,闺女这小工作间,让他拾掇的非常不错。

四个壁炉,外面四个大烟筒呼呼往外冒黑烟,屋里却暖和的,一点也不抢人。

三个新搭的烤炉,也瞧上去板板正正,不像以前那屋子的烤炉,盖的没啥经验,而且那屋眼下十五个烤炉,那么点个小屋挤这些炉子,再加上两排长桌,挤得满满登登。

哪像这个屋,操作台是操作台,放成品的桌子也特意让二哥打成有柜子的,还给女儿配个高凳,这都是他设计的。

不过,“闺女,你这样不行啊,别人做生日蛋糕的,下面都有个底座转盘,转动蛋糕。你可倒好,围着桌子绕着蛋糕转悠。”

想了想,总那么弯腰,只点蛋糕店就得忙好一会儿,赶明再腰肌劳损“等着,这趟出去,我给你解决吧,弄个像螺丝那样的铁,扎在圆桌面上。”

宋茯苓正往蛋糕坯子上抹平奶油呢,闻言很是开心

“太好了,爹,你快帮我想想,用什么颜色能给奶油搅和变绿,我这不能只有花,不能连个绿叶也没有啊,而且现在只有紫红、橘黄和鸡蛋黄三种颜色,颜色太少。”

“绿色蔬菜,菠菜,用石捣,捣些汁就能给染绿。”

“可咱没有啊,大冬天,去哪找菠菜。你那辣椒也不行,和奶油搅合,那得是什么味,我娘栽在花盆里的大葱,倒是长出新绿叶子了,也没用不是?总不能蛋糕花是一股子大葱味。”

也是,古代冬天绿叶菜太难得,宋福生将女儿的难题放在心里,“那屋,练一下午了,有明日就能成手的吗?”

“有。”宋茯苓始终在做生日蛋糕。

她今晚必须得做出来,明日就得让负责童谣镇得郭奶奶给推去了。

而且童谣镇那面不止二十多锅古早,两锅她昨日烤好的蛋卷拿去试卖,一个十六寸生日蛋糕,还有模型。一层模型和三层模型,都很重,毕竟是木头做的大圆墩子,要将模型摆酒楼陈列。

这也是宋福生都跟着着急的原因,希望赶紧有成手站出来,要不然要给他闺女累死了,这两天又做模型又做蛋糕,他昨天都进来帮忙了“谁?”

“二丫姐。”

“再就没了?”

“再都有点笨,相对不笨的,李秀和桃花姐,她俩是能记住沙漏时辰,记性好。但是二丫明显明日就能当成手了,她是做的好,估计她应该是第一个往后离开沙漏也能做好蛋糕的。”

宋福生意外。

以为拔得头筹的是心细的桃花或者大丫,没想到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爱傻笑的二丫。

“我跟你说,爹,贪吃的一般都比不爱吃的有厨艺天分,不服不行。”

二丫就属于贪吃的,只是一直压抑着,家里也没那条件。可见二丫和宋金宝是亲姐弟。

——

第二日凌晨,还是上回那个时间,凌晨两点多。

二十多个种地老把式,同时下地窝子,没一会儿他们就割完了剩下三个地窝子里的头茬蒜黄。

这头割完,那面妇女们就开始摘蒜黄,给菜拾掇得干净的,冲地窝子口喊一嗓子搬筐。

外面的立即有人往里面递土篮子、递筐,最后下来几个人抱着家里的棉被。

因为天更冷了,进入十二月了,土篮子和筐更需要像上次似的,一层油纸,一层棉被,在棉被里面再放一层油纸,菜放里面,麻绳系紧封口,给筐外面再再捂一层棉被,最后再用草席子盖上才算完。

这次也相比上次卖的多,上次只卖一个地窝子里的蒜黄,这回简单秤了秤,刨出棉被、草席和筐的重量,是三个地窝子共产了一千斤左右,一千斤出头那样,装车。

与此同时,烤炉房门前,也火把闪动。

老太太们也在装车,尤其是去童谣镇的那台车,人家本身就有订货,又有模型,不像其他车,这次只是试试水,一伙才带出四蒸笼古早。

凌晨三点多,出发。

老太太们跟在自个儿子、侄子后面。

这次也能享享福,男人们推车,她们给举火把。

记路,一定要记好路线,四伙老太太纷纷在心里默念道。

宋茯苓今早也特意起来,第一天,得有些仪式感。

她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双眼睛,带着蛋糕师傅们齐声冲老太太们身后喊道“一路平安。”

童谣镇,青楼。

郭婆子和齐婆子一组,俩人第一天上任,还是顶的马老太,为了不给马老太丢人,她们特意不让自个小家子气,不左瞅右瞅的。

可她们发现,为么这老鸨子在见到生日蛋糕露出那一刻,脸上怎的露出了小家子气呢,那老鸨子嘴都张圆了,这就对了。

只看,十六寸生日蛋糕,边缘只是金黄色的花瓣,只在“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的字体旁边,围绕着几朵从上至下的红色蛋糕花。

“真能吃?”

郭婆子和齐婆子对视一笑,才点头对老鸨子说“能吃。”

老鸨子也满意地笑了。

云中县。

宋福生大伯母葛二妞,在等完侄子们算完蒜黄钱后,这才和宋二婆子和老板介绍起“鼓捣”。

要知道她们可是被马老太培训过的,虽然先头被掌柜的皱眉盯着有点紧张,但是随着越说越流利。

葛二妞在老板尝过后,她说,掌柜的晓得童谣镇吧,那里卖火了,全是订的我家鼓捣。

“噢?”

葛二妞说她没撒谎,宋二婆子也急忙补充,将童谣镇的酒楼名、茶馆名,包括青楼名都报上去了。

两个老婆子像说相声似的,你一句,不信,你可以打听打听,她一句,俺们是统一的,俺们都是马老太蛋糕铺的,看看我们这小花巾,我们是扩大经营,才发展到你们这面的。

童谣镇都订了?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那他也订些,确实是和外面卖的那种蒸的点心不一样。

就是怎么说呢,稍微有一些不满意的是,味儿虽然好,但是不像老手艺做出的点心形状好看,他们酒楼里采买的点心,中间都带红点。这俩人卖的可好,让切开直接就吃。

葛二妞一脸惊叹,你竟然嫌俺们点心不好看?掌柜的啊,俺们有好看的没法的,有一种蛋糕,好看到你连见都没见过。

宋二婆子也拍了下大腿俺们家那种蛋糕要是不好看,我用人头给你做保,那这世间就没有好看的了。

掌柜的“带来没?”

瞧瞧,橄榄枝都递过来了,俩婆子立刻开始和人商谈“生日蛋糕”。

今日,她们组的初步打算就是,给云中县酒楼先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宋二婆子的四儿子,头回发现她老娘是真能说啊。

葭县。

本来一起出来卖蒜黄的几个汉子,想继续陪王婆子和宋阿爷家大儿媳一起出去卖蛋糕来着,但是两位老太太没让。说带你们麻烦,瞧你们这形象吧。

王忠玉母不是不该嫌子丑吗?老娘那话啥意思。再说他们一个卖蒜黄的,放下菜算完银钱就走,谁还能凌晨出来特意打扮打扮啊。

所以,几个汉子就没跟着。

却没想到,贪心的王婆子今日不仅想搞定酒楼,她实在是眼热青楼,她认为那里藏着大商机,能不能挣大钱很是关键,就非要进青楼推销,被几个打手给一巴掌推了出来。

还让她们滚。

当这地方什么人都能进?富贵人进的,你们也配。

也就是说,不仅没推销出去,还连推带搡被骂了一顿,说她们两个老婆子总探头探脑,一看就不是好鸟。

俩老太太坐在青楼门前的地上,顾不上旁的,急忙去捡掉落在雪里的蛋糕。

几块“鼓捣”,本是想攀关系让门口人尝尝,试吃,再唠两句拜年磕给她们引荐放进去,没想到此时全废了,掉雪里了。

王婆子用冻得伸不直的手,扑落蛋糕上的雪,一脸心疼唉,回头拿家给蒜苗子吃吧。

宋阿爷大儿媳刚才被推搡的不轻,她是一屁股坐地上那种,揉了下好像磕青了的屁股,吸溜吸溜鼻涕心想他娘滴,打俺们就打俺们呗,毁俺们蛋糕作甚,这得亏多少钱啊。

回头,俩出师不利的老太太,在见到自家的小子们,却一句话也没敢露。

王忠玉问王婆子“娘,你后腰怎的都是雪?摔啦?”

“啊,没事儿,蹭哪了吧,扑落扑落就中。”

奉天城。

有三儿子宋福生在身边的马老太,气质更从容了,

马老太的表情,实在是不太像第一次来最大的城。

尤其是和旁边的田婆子比。

田婆子表情是无助和不知往哪走的茫然,马老太望着城楼只有稀奇,和眼里带笑,她就像看到了银子在从城楼上往下掉似的。

酒楼。

宋福生卖完蒜黄,收好银钱在旁边瞅了一会儿,他就喊大郎和郭老大跟他走,因为他们得赶去买牛的地方,今日都赶不回家,明日晚上能到家都算快的,着急赶路。

大郎问三叔“这里只剩我奶和田奶奶能行吗?”

宋福生站在街上,回头望了眼酒楼里面笑道“能行。”

心想哪是能行,是行的都不能再行。

那老太太比他还能忽悠,跟人家谈起来的那种自信啊,也不知茯苓怎么给她奶洗脑的,真是让他都刮目相看。

知道老太太和人家酒楼说啥吗?眼不眨地说,确实在奉天城是新吃食,但在在下面却不是新吃食,是已经风靡了三个县、童谣镇、葭县、云中县的蛋糕,高高兴兴的寓意。

可今早,不是才向云中县和葭县推销吗?

还和人掌柜的瞎白话,大概意思是,铺子的经营理念是从下面包围上面的理念,从农村走向城市的意思。

宋福生离开前,听到马老太跟人订完古早块数后,也已经说到生日蛋糕了。

说马老太铺子不仅经常接宴会、花会、诗会的点心大单子,让主人家更有面子,一个月里在外县常出99大块的单子,还接生辰点心,且生辰蛋糕一经出现,震惊四座。

并且这个三层蛋糕啊,也完全可以用在宴会、花会、诗会等场面上,主人现场切开……

你说都这样了,他宋福生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他个现代人亲自卖蛋糕,也就这程度了呗。

快要出奉天城时,宋福生叫住大郎和郭老大,说咱们得买些吃的路上带着,因为走到卖奶牛那个地方,不定得啥时辰。

有时候捎脚的车,它只走一半,人家就拐了,往旁处去了,不一定恰好去卖牛的那个村。

而且这回,由于郭老大和大郎跟着,虽然能省力也安全,但是不能进空间取女儿给的热乎饭吃了,真得身上备些干粮。

找了家城边小店,小店啥都卖,包子面条馒头。

宋福生让包起来十个馒头,又甩了甩水囊问店家“哪有热水,我想装些热乎水。”

店家人挺热情,说去后面,新烧的。

小店后院,宋福生瞅着冻芹菜在心里呀了一声。

因冻芹菜拿屋里缓缓霜,捣碎了不就仨绿的嘛。能给闺女整出绿色汁,做蛋糕花。

他还想到,等明年的,上秋收芹菜时,一定要多多留些芹菜根。

因为,眼下冻芹菜就不要提了,已经没有挽救机会了,就是给它吃云南白药治疗也长不出新的。

但是明年上秋,留下些新鲜的芹菜根后,就可以栽土里了。

芹菜还好伺候呐,那个根栽土里后,它自己就往外长。也不用扣大棚什么的,就各家各户多做些木槽子,木槽子里放些有劲的土就行。多种些,一冬天又有个新鲜菜卖了。

这里的古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

转身宋福生就出去了问,店家,能否卖我些冻芹菜?

“你要它干啥啊,我这留着一冬天包包子用的,冬至过年包饺子用的。”

宋福生带着大郎和郭老大离开后,店家乐颠颠的拿着六十文钱倒空去灶房里找老伴,都不招呼前面的客了,实在是激动的想和老伴唠两句

“你瞅瞅,那仨人脑子好像有毛病,非要买咱冻芹菜,你看看,给了这么些钱,我就留了点冬至用的,剩下全卖与了他。”



第二百六十章 差点被抓(一更)

宋福生这趟出去,可不止是买了头奶牛。

他还滞留在卖奶牛的那个村还要往前的地方,在那里停留了两天。

干啥去了?

买家伙什去了。

因为听奶牛村的当地人唠嗑说,再往前走,有个小镇。那个镇附近也不知是有个铁矿啊还是怎的,每三年都有新徭役去那干活,会途径他们这里。据说这些人是去那个镇的深山处干活,有甚多的兵丁看守。

而且当地,铁价也比别的地方便宜,他们村里人添置大铁锅斧头什么的都是去那里买,打铁的铺子也很多。

宋福生一听,瞅了瞅郭老大和大郎,说,走,家里正好缺东西,上那置办齐,走一趟。

到了地方,冻得胡子都上霜了。

打铁的问“要添置啥呀。”

宋福生说三十把铁耙子,二十把锄头,还要继续比划,给他闺女做的,一根那种像螺丝似的,能扎在桌子里,然后用螺丝纽固定住,上端是个铁圆盘,能来回转啊转啊转的铁。

还没等比划完呢,打铁的就急忙制止住“你等会儿。”

停下手里的活,用怀疑的眼神巡视宋福生、郭老大和大郎“你们买这些要干啥?”

“家里种地用。”

“谁家有这么多口人?有,也要去掉女人孩子,至多买十把八把的。”

宋福生说,好好好,那你这里至多能卖多少。

没想到买个东西还受限制,花钱也费劲。

打铁的告诉,官府有规定,大户人家采买大量铁制品,都需要具结(一种保证书),要是下面的,就得乡绅和里正给做担保。

宋福生和郭老大对视,郭老大没反应过来,倒是大郎先反应过来了,三叔的意思是,那咱就分三家买呗,得亏来仨人了。

总之,最后,三家铁匠铺子,宋福生是一顿大采购。

便宜啊,这里的铁比童谣镇便宜一大截。

他还给自个家和马老太家,买了铁锅。

自个家目前只有一口铁锅用,通四壮和牛掌柜那屋的灶上,放的是泥锅。

也给老娘家买一口大黑锅,那屋人多,免得一口锅煮饭,要想着急吃饭,还得等饭舀出来才能炖菜。

都置办齐吧。

宋福生给马老太买东西,历来钱不钱的,他就没打算要,白给。而且他主动给,从不心疼,心里很有数。但谁要是明示暗示总主动管他要,他就打心眼里膈应,一向就是这个脾气。

郭老大也和宋福生打招呼,说想要挪用些银钱,也给家里买了口铁锅。

后来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三个男人站在街上一商量,来一趟确实太费劲,愣是买了十口锅,想着万一家里那些人都缺呢,一趟就带回去吧,指定剩不下。

最后,三人分别回到三个铁匠铺子里,又提出来了,让打铁的给他们做“尖尖”,草帘子递过去,意思是,弄那种很是尖锐的铁尖,回头要将这些铁尖尖,布满草帘子上。

你看看吧,就这个帘子,需要打多少尖尖,不要省,俺们不差钱,最好密密麻麻。

宋福生要买这个,是因为家里大门那,总不能门口也刨坑吧,那来回推车怎办,来回走人也不行。

可怎么瞅那个门,怎么觉得那个地方是个大漏洞。

别哪天大型牲口溜溜达达的就凑巧从门进来,尤其是他家屋门正好斜对着大门方向。

大半夜的再睡的呼呼的,听不着动静,完了牲口再上炕是吧?再叼走茯苓和小米寿是吧?再啃他媳妇一口是吧?到时候他护这个护不住那个,干又干不过,可不中。

要知道人过日子,玩命挣钱就为吃饱、穿暖、活的好好。

在宋福生心里,为了安全起见,宁可花大价钱,宁可这钱白扔,没用上,他也要小心,小心驶得万年船。

总之,总共这些家伙什,外加铁圆盘,十口大黑锅,以及装了三大袋子的铁尖尖,给宋福生身上的钱花的是干干净净,兜比脸都干净。

他仨人带着这一大堆走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差点被官府逮起来,逮与不逮,就在仨打铁匠一念之间。

仨打铁的凑在一起,蹲在街边,对话如下

“嗳?咱们要不要报官哪?”

“差你银钱啦?”

“那倒没。”

“没差你银钱,报什么官。这年月,外面兵荒马乱的,出个吧山大王还算啥了不得的事儿。”

谢谢你善良啊,谢谢最后一个打铁匠。

家里着急啊。

也没个电话,走之前说的,两日就回来,可这都四天了。

宋阿爷和宋金宝眼下干同一个活,就是站河边望。

其实宋福生努力过,他在空间里给钱佩英和宋茯苓留过字条。

可他的超能力是只能往外拿,不能往里面放。

还真考虑到这点了,特意去女儿书房,用空间里的纸笔写的字条。

但没用。

他前脚一出空间,后脚空间就给他写的字条扔出来。

气的宋福生跳脚骂,咋就这么小气,又没往里面放别的,留几个字都不行吗?

要不说,宋福生一直就认为家里最聪明的是他闺女呢。

当他再一次怕家里人着急,趁着上厕所的空挡想进空间想办法时,就看见了茶几上摆着一张字条。

他闺女的超能力是能往里面放东西,人家就能留字条。

上面写着

老爸,你是不是拐哪里买别的去了?你是否平安呀?你要是平安,也是去买东西了,你就拿走一粒木糖醇。

你要是被别的事耽误了,不是买东西,但平安,什么事也没有,就拿走两粒。

你要是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要到家了,就拿走三粒。

你要是很不好,不平安,需要我们去营救,就将这些木糖醇全部拿走。

茯苓留。

宋福生就拿走了三粒。

与此同时,宋茯苓心里有底了,先告诉钱佩英,然后安抚米寿,也跑到河边劝太爷爷了,但老爷子不听不听,非要在河边望。

还有个人更担忧,那就是马老太。

儿行千里母担忧,还是去给她买奶牛。

但马老太忙呀,心里的焦灼硬生生压下。

这几日自从开拓了奉天城,马老太已经不是原来的老太太了。

晚上回来咣当往炕上一躺,累的她寻思寻思三儿就稀里糊涂的睡过去,累的胳膊抬不起,凌晨三点半再准时和田婆子出发。

心里本来因为三儿还不回来,挺烦躁的,但是只要她进城,见到谁,她都一脸笑。

宋福生回来这天,途径奉天城,特意在酒楼门外的街上等老娘。

他眼中的老娘,也不知是因为他回来了太高兴,还是因为见到了奶牛,总之,笑得一脸花,跑得非常快,举着订单就冲他跑了过来。

“儿呀,娘的儿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四面开花(二更)

“娘啊,你先别儿了。”

“嗳呦我的牛啊,”一巴掌给宋福生扒拉到一边“我的大奶牛,大奶牛?大奶牛,你瞅瞅我,”太真实了,确认完儿子孙子平安后,见到老牛就比见儿子孙子还激动了。

马老太一把就抱住了牛脖子,差点激动地掉泪。

能不激动嘛。

这可不是祖产留下来的,再也不用没志气的和大嫂因为一头牛,吵几十年的嘴。这可是她老太太自个的牛,靠的是劳动人民的双手买下的。

“娘啊,你也先别牛了,”宋福生叹气“我饿,俺几个也没钱吃饭。”

“恩?”马老太松开了牛脖子,随后一拍巴掌

早说呀,没钱,娘有啊,我可是你亲娘。

走走走走走,娘请你们吃饭。

马老太说着话,回身就望着酒楼,给大郎吓一跳“奶啊,可别寻思进这里吃饭,这里吃食多贵哪。再说人家也不让牛和骡子在这条街上停留,只让路过。”

是啊,眼下确实请不起,明明酒楼就在身后就是不敢进。

蒜黄卖这里,蛋糕也是卖这里,一盘菜指定得挺贵。

马老太扭过身,晃了晃头,抛开脑子里有那么一瞬冒出的“我一定要有一天,想请我儿我孙进这里吃饭,就进去,”又喜笑颜开张罗着,让宋福生和她走,说她晓得哪里既能吃口好的,店家又让牲口停门口的。

很凑巧,去的小摊子,正是宋福生之前带米寿和妻女去过的小店。在那家店里没吃上馄饨,还惹了一肚子气,总瞧不起他们问加多少面片子。

这小二也不知怎的,今儿又问,可今儿他遇上了马老太。

老太太啪的一声就拍桌子上了,震得头上戴得小花巾都颤了颤。

说你耳朵有毛病是怎的,还是脑子出问题了,去叫店家来,就你这种要肉馄饨非要让俺们加面汤子的,辞了也罢。几个钱啊,你就狗眼看人低,以为俺们吃不起?上六大碗,纯肉的。

嗓门才亮呢。

给小二吓的,也跟着冲灶房喊,六大碗肉馄饨。

马老太却不放过他“你要敢往外端时,往里面吐吐沫,”嗓门才亮呢,其他几桌腾的一下全抬头了。

小二看了看大家反应,都快哭了说,谁吐吐沫啦?

马老太没空搭理他,她也腾得一下站起身,像会变脸似的,满脸是笑“邢捕头,巡街哪?”

人家邢捕头离挺远呢,她就和人打招呼。

也挺给面子,邢捕头带着四个手下,冲老太太点了点头。

“这都是我儿子,我孙子,您慢着哈。”甭管人家注没注意瞅,寻思想介绍介绍,在邢捕头那里混个面熟。

宋福生“……”

只是没在家几日,老娘怎么哪哪都知道,捕头也认识上了。

想到一种可能“发生啥事啦?丢东西了?”

老太太说没呀,她还挺疑惑。

啊,反应过来说,胖丫教的,宁可搭俩钱,也要认识些有用的人。常出入城里,免得往后遇事费口舌,现用现交也不中,最好开头就认识上,混个面熟也成啊。

然后在酒楼里头,凑巧就见过那位邢捕头,后来打街边路过,也遇见过,就将送城南酒楼的蛋糕匀出大半块,送与了人家。

嘴上说是卖剩下的,让人别嫌弃,说你们当官差辛苦了。其实这年月,在外面常走动的,都不是傻子,人家心里有数,也有数咱蛋糕挺贵。就这么的,认识了。

宋福生“……”拿过老娘手里始终攥的纸看了看,好吧,放弃了,看不懂。

画的圈啊叉啊的,带点的。

也没问,瞧老娘这样,就知接大单子了,正巧六大碗馄饨端了上来,宋福生饿坏了,一人俩碗,仨人呼噜噜就吃了起来。

田婆子像看自家儿子孙子似的,说慢些吃,又拿着水囊去官小二要开水。

这回小二可不敢难为了,心想难怪那老太太说话底气那个足,竟然还认识捕头。主动带着田婆子去给灌水囊。

马老太细瞅瞅大郎,问大孙子,冷不冷,话说的可大方了,等你这回发工钱的,奶一文不攒,给你做新棉袄。又问宋福生“三儿啊,你们买的这都是么。”指着一车被帘子盖上的东西。满满一车。

宋福生简略的解释下,郭老大也跟着小声说了几句。

却看马老太腾的站起身,仨人以为她又瞧见认识人了呢,老太太说“坏了,我都忘后脑勺去了,我钱可是交了的。你们搁这吃哈,我去去就来。”

真是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就隔两条街。

还是用破筐盖着个破帘子背回来的,放在桌边。

大郎一边吃馄饨,一边好信地掀开瞅了一眼,啥玩意啊,他奶说差点忘了,钱都交了还得提前定的。

掀开那一瞬,“咳咳咳,”宋福生当即呛住。

郭老大端着饭碗正要喝汤呢,也傻住了。

只看筐里面,明晃晃,四把大片刀。

老太太还说呢,说你们买那些铁家伙,这就对啦。

因为她小孙女有句话,她觉得格外有理。

那就是甭管咋地,你得先平平安安活着,为了活着,花多少钱都应当。要是人都死了,还什么钱不钱的,你就是再能干又能怎样。所以这银钱不能省。

瞧见没,她也给送糕小组,每组准确把大片刀,防身用的。咱不去争啊抢啊别人,但要是路上出些么事儿,遇上坏人也不怕事,先准备好了,到时候最起码不麻爪,抽刀就干。

听话听音,可见老太太思维真是不一样了。

这要是换作以前,别说她自个掏钱买不一定用得上的片刀了,就是宋福生买这些铁家伙,她都得嘟囔的不得了。

会说,这得花多少钱,你多余不多余?家里要用银钱的难处多着呐。你别跟我说,山上下来牲口。牲口不饿急眼了,你当人家愿意下山呐?要照你这么说,你姐夫从前住山边,谁家谁家也住山附近,都得死一百回。你个败家子。

可眼下,老太太不了,人都是越有钱,越是能挣钱的人,越惜命,她已经提前感知到了。会觉得嗳呦,我这么能挣钱的人,万一要是出些什么事,那可怎么整,天该塌了。

家里,一片欢腾,“山大王”回来啦,男女老少齐出动。

宋福生对他们来讲,很不同。

是主心骨。

大伙都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主心骨倒了,这日子还会这么有滋味吗?

宋福生一把举起米寿,在人堆里,亲亲抱抱举高高。

没办法,小娃见到他又哭了,哭着说“姑父,下回出门带米寿好不好,惦记,都睡不好觉了。”

宋茯苓也快哭了,她说,奶,你、你说啥?

“九个,九个十六寸大蛋糕,催着咱们也快将三层模型送去。”

九,九个?后日必须送到,宋茯苓抬头望天,才望了一眼天,本该比马老太早回来的郭婆子,她在童谣镇她近啊,但她才回来喊道“老妹子,一个一个?”

“啥?”

“蛋糕,三层的,最大的那个三层的。”

大伙都停下和宋福生说话了,就这一停下,就看葛二妞也从家里冲了出来,“我也又订出去了二十锅鼓捣,也是明日。”

下桥口,王婆子说宋阿爷大儿媳,你推着哈。

然后九一路举着单子一路猫腰跑,边跑边喊“老姐姐,你家来了没有啊?四个,四个生辰蛋糕。”

马老太站在新买的大奶牛旁边,放声大笑。

一副谁此时说啥,她也听不见的模样。

都别打扰,先让她飘。



第二百六十二章 闲不下的主角(三更,为浮冰1004打赏+)

“懒人”宋茯苓,双手叉腰看天:

老天爷,你是不是在和我作对?

怎么我做什么,什么订单就多呢。

而且她就不明白了,就是为了防这点,特意将生辰蛋糕定价很高,却仍挡不住。

这里的人,不是应该很穷吗?怎么会舍得相等于现代的千把百块钱,买蛋糕吃,不会觉得不值吗?

呜呜,她尽力了,卖那么贵,却还是挡不了量大。

确实卖的贵。

单说今日的单子。

马老太接单九个十六寸一层蛋糕,一个是699文钱。

郭婆子接单最大的三层蛋糕。

最大的三层,目前是底座16村,中层12寸,最上面8寸。

三层蛋糕,当时宋茯苓是一咬牙定了1999文钱。

那时候她还想着,狮子大开口,应该没几个傻蛋能豁出这么些钱买蛋糕。

毕竟就是做出花来,它也只是个吃食,叫价也摆在那,而且酒楼什么的,中间方还得挣差价呢,估计要价更得往上翻。

应该,应该三俩月都碰不上一回的是吧?却没想到……

是啊,没想到,青楼柳叶得了生辰蛋糕,芙蓉姑娘不高兴了,和作陪的哥哥一撒娇,哥哥香了她一口后就心肝肉的叫,“买,买,买就买最大最好的。”

再说王婆子今日接的单子,她也是四个十六寸一层的,其中一个十六寸是那个酒楼东家订下要送礼的。

另三个,那真得说王婆子和宋阿爷大儿媳命好,正遇上葭县下面一个地主去酒楼定大菜,全家老少盼着的喜添翎儿,添了。人家一瞅那模型,觉得挺稀奇就问了。

目前各县酒楼,除了童谣镇酒楼有三层模型,眼下都是一层模型。

也就是说,人家没看见三层,看见三层搞不好趁着一高兴就挥手说,来三个三层的了。没看见嘛,也就只说来一层的来三个,自家吃一个,招待亲朋一个,送岳母家报喜信一个。

当时给王婆子喜的呀,她能不高兴嘛,推销卖出去一个生日蛋糕,到手赚的银钱可和鼓捣不同。那是根据尺寸大小挣。

就比如她卖的这种十六寸一层的,晓得提成多少,高高兴兴卖出去,平平安安给送到,一个提50文呐,四个就是2钱银子啦。

喜得不得了,当时当即就冲人订蛋糕的脑子一热道:“胖小子一生,欢喜围绕。胖小子一闹,好运来到。胖小子一笑,笑?”

她咧嘴瞅宋阿爷大儿媳,一笑该怎的啦?完了,我编不下去了。

这位也是个人才,带着手势:“胖小子一笑,文曲星驾到!”

夸得爷太直白了,这大实话唠的,简直太挠人痒痒了,人家这位爷,随手一扔,一钱多赏银到手。

这不嘛,宋茯苓处于茫然望天状态,马老太处于哈哈大笑,王婆子是拽着马老太非要告诉:“老姐,你看,那东家还给了赏银。”

“赏你们的,拿着。”

“你不要?”

“不要啦。”

“嗳,谢老姐嘞。”王婆子像闹着玩似的,还冲马老太鞠了个躬,随后就和宋阿爷大儿媳一起对着你拍我,我拍你笑。

郭婆子也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说,老招笑了,我就在那等芙蓉姑娘准信儿,等到这时辰得。

大伙:“……”这是挣了多少钱啊,好像疯了好几个。

挣多少啊?说出来怕吓死你们。

一个十六寸,不是699文卖一个嘛,去掉本,去掉给这些婆子分得推销售卖费,一个纯挣550文。九个加4四个,十三个,纯挣7两多银钱。

知道三层的那个挣多少嘛。

多少?

1999文一个大三层,给郭婆子她们二人提100文钱,再去掉本,本钱零头都凑整那么算,纯挣一两半银钱。

只这些个蛋糕就今日挣了八两多快九两银钱,就这还没算四个地方,一日百十多锅鼓捣和十几锅蛋卷呢。

今天一下子挣了十几两银,你说能不能疯几个。

宋茯苓看着奶奶们笑,心想:她是多么可悲的主角,无处悲伤没人瞧。

“闺女,你能?”

没等宋福生说完,宋茯苓摆手,“我能,我很好。”直奔蛋糕房走去。

呜呜呜,不想活了都。

得亏这几日闲着就做淡奶油,闲着就做淡奶油。白攒了,这一拨全得用没。

而且她发现她不能存锅了,有没有觉得?存锅不像好兆头?

第二百六十三章 劳动人民的智慧(一更二更)

在宋福生眼中,他闺女弄些淡奶油之类的,攒一些原料不容易。

又物理分解弄,又有温度要求,屋里不敢烧太热。

奶油这东西它不怕凉,它怕热。

找凉屋子一会儿送过去,一会儿取过来,几十分钟一打,几十分钟一打。

反正孩子一天天是忙忙叨叨的。

他闺女还得做蛋糕坯子呢,榨汁,榨完浓蔬汁过滤,用小瓶子一点点装上攒,还得倒空做模型呢。

就打比方最简单的那个彩虹模型,那是一点一点剪碎彩纸往上沾啊,没有那个耐心干脆干不了那活,烦都得烦死。

尤其是,空间不是能保鲜嘛。

在外面拿进去什么样,在空间里一直就会保持什么样。

没有什么变坏变质的情况,就是放进空间里多少年,再取出来也和新做的一样。

所以宋福生是晓得的,他女儿很赶活,就想着眼下累些,以后能歇。

他没出发买第二头牛之前,茯苓就和他说过,当时喜滋滋地说

“等我多攒一些原料,也多烤一些各种尺寸的戚风蛋糕胚子,我都给它放进空间里,又不怕放坏,又能随用随取。到时候一个月出不了几块蛋糕,我要用,您就帮我取出来,我拿出来一抹,裱几朵花就完事儿。很轻松。”

你看看,还轻松啥啊?

转头她奶,就给卖出去好些。

估计这几天攒的,也攒不下多少,这才过去几天,十几个蛋糕一出,攒的那些奶油都得用完。

宋福生越琢磨越愧疚。

他当初买什么奶牛,这不是没事找事,他竟然又给牵回了一头牛。

“闺女,你等等我。”宋福生一手拎着装冻芹菜的麻袋,又叫了声二哥,让宋福喜跟他去,转身就要走。

“嗳,嗳?”宋阿爷指着车。

“让郭哥和您老细说,大郎也晓得,我让我二哥给干点活。”

蛋糕房里,宋福喜和宋福生俩人将圆桌子抬走。

得去外面做工,别木屑子飞扬,这小屋虽然不咋地,那也是做吃食用的。

宋福生和二哥说明白了要怎么安装圆铁盘后,他又反身回了女儿这里。

“来,爹帮你,别苦着脸了。”

与此同时,钱佩英也在辣椒基地洗完了手,惦记回家给女儿做些好吃的。

今晚来顿红烧肉,大米饭。

她闺女最爱用红烧肉的菜汤泡饭,得吃些好的。

取过挂在火墙上的锁头,钱佩英锁好了辣椒基地的门。

转头回了自家,就发现家里又被占了,马老太正一边和面一边和米寿说话。

看见三儿媳回来了,马老太急忙问“我先头买的肉还有剩没?”

“有剩,剩一小块。”

“那你快拿出来缓缓,我这就要剁馅子包饺子。”怕儿媳多想,好像给买块肉还往回要似的,马老太又解释句

“我管你阿爷要了块野猪肉,但野猪肉啊,我怕它骚腥,胖丫吃不惯,和咱买那肉一起和馅子能强些。你等着,明个我家来,这回多买几斤,再放你这屋。”

钱佩英一边说着不用不用,她爹就知道往家买了,一边去给取肉,还顺便瞟了眼老太太手中的面团。

面团分两种,一种是一小块纯白面的,一种是混了好几样一大块的。

估计那种纯白面的面团,也就够她闺女一人吃,看来旁人又都是不准动。

唉,她可怜的米寿,总是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吃更好的。

钱佩英不知道的是,哪是面不一样,连馅子都不一样。

宋胖丫是纯肉馅和葱花搅拌的,旁人,别说米寿了,就是宋福生待会饺子煮好,吃的都是萝卜多、肉丝少的饺子。

总之,既然包饺子了,也就不能做红烧肉了,钱佩英也去了烤炉房,给女儿打下手。

米寿本来要跟着,马老太两手包饺子,倒不出手拽小娃,伸出一条腿给挡住“嗳嗳嗳,听话,你掏奶这个棉袄兜。”

小小手从兜里掏出用纸包的饴糖。

“拿出去一块,再给我包好,装回兜里。”

“噢。”

“好吃不?”

钱米寿眨了眨大眼睛,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这是他长这么大,吃的最难吃的糖。

他要么不吃,吃也没吃过这种。姑父家来给他买的,都是包着核桃仁的糖,还有酥糖。

马老太冲钱米寿一笑,就知道你个小娃贪糖吃,吃上就会听话,“坐这,给奶拉风筒,烧水。”

“噢。”

“米寿啊,你说等你长大了,要是有出息,你能不能养你姑父啊?你瞅你姑父,对你又亲又啃滴。”

“养,”米寿扬起小脸,边烧火边笑呵呵对马老太道

“我到时候要买个大大的房子,姑父、姑母,姐姐,我,住在一起,我还要给姑父洗头搓澡呢。姑父说,等他不乐意走道,也得我背他出去溜达,我得背他。”

发现马老太手不停包饺子还盯着他看,米寿分析不出那表情是么意思,犹豫了一下“也有奶奶,完了奶也跟着住一起吧。”

马老太嗤了声,前面的话,都真假未知,但还容易靠谱些。带上她那句,一听就是假的。

这天晚上,送糕师傅们又早早睡了。

可做蛋糕的师傅们,却忙翻了天。

“鼓捣”那屋,六个人又都是新手,宋茯苓现在还完全不分摊那面的劳动,她们本就手忙搅乱,一日里平均一人要烤十几锅,今日,葛二妞虽然没卖出去生日蛋糕,但是她给揽回了多二十锅的古早,这一宿是不是就不能睡了?

才几天啊,何氏和大丫的胳膊都肿了,打蛋打的。

越是这样,几个人越是打心眼里佩服宋茯苓,认为胖丫是真能耐啊,以前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也咬牙坚持,人家一个年龄最小的孩子当初都能坚持下来,她们不能说苦。

她们哪知道,她们打半小时一小时,不敌宋茯苓呜呜电动一转,几分钟就完事,那还是需要几次加糖耽误时间,要不然会更块。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宋茯苓有法宝,但是裱花真是一个细致活。

老妈,钱佩英,比划一会说,不行,我手抖。我还是帮你和面或者榨汁去吧。

老爸,宋福生。明明用刀都能将萝卜雕出花的人,到了裱蛋糕花,嗳呦,宋茯苓几次都评价“真愁人,不够给他找补耽误时间的。”

而且做的那花啊,“爹啊,红花配绿花呀?红配绿啊?你觉得好看嘛。”

宋茯苓扶额,她就一眼没看住,又不能给抹下去。看来又得在四周下功夫,给点上一圈蛋糕点吧,像珍珠项链似的那么往回找补,要不太丑。

宋福生不服,哪难看啦?都是新鲜色,多鲜艳。

发现闺女又过来补救了,他不让“你别补了,那么讲究干啥,这么干下去就得累死。他们吃过是见过?就这,在那些屯老冒眼里,那都漂亮的没法没法的了,给做啥样就吃啥样得了。”

“那也是人家生孩子的蛋糕啊,给做漂亮些。”

“它是啥蛋糕,它最终也得吃肚里,也不能当艺术品摆在那,时间长了它也得馊。你就听我的吧。”

说完,宋福生在一堆红花绿花下面,写道“彩褓凝祥”。

出自诗经。

瞧瞧这四个字,谁写的。

宋福生欣赏,心想我咋这么有才呢,我可真有文化。

凌晨一点多快两点,宋茯苓才回去休息。

而早在这之前,她就给爸妈撵回去了。

另一个烤炉房,她也过去看了眼,还人影蹿动呢,问了声,出发前能做出来吧,屋里六个女人齐点头,放心。

凌晨三点多,马老太带着老太太们呼着冷哈气过来了。

先安排宋茯苓这屋的,这屋的贵啊。

用钥匙打开门,开始打包,准备装车。

只看,摆在桌上装奶油蛋糕的蒸笼,和装“鼓捣”的完全是两码事。

底部并没有蒸笼的框,仍是竹子编制,但底部是实心圆盘。

宋茯苓每次做时,也是直接将戚风蛋糕坯子放在圆竹底盘上裱花,这样就省了再移动的步骤。

做好后,再一个围边一个围边的往上套,其实和现代多层蛋糕盒是一个路子,都是底部是圆盘,然后往上套边圈。

单说郭婆子着急要的,今日就得给芙蓉姑娘送去的三层蛋糕。

不仅套的围边多,上面还配有竹子编的蒸笼顶盖,宋茯苓为了让三层蛋糕固定住,也很是费了心思。

先是为了让这三层蛋糕之间加固,她翻着眼皮想着,从上至下,垂直插进去三根东西是最好的。

其实插长竹签子应该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别说眼下了,就是在现代,也有很多蛋糕店为了固定是这样做的,然后在竹签子上弄个漂亮玩偶类。

但宋茯苓在现代时,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就吐槽过“什么玩意。也不怕谁买蛋糕是为一巴掌烀脸上玩,那竹签子再是藏在蛋糕里,扎脸上怎么办。或者哪个贪吃的,一头扎蛋糕里吃,扎眼睛伤怎么办。”

她怎么会做自个吐槽过的呢。

可没有蛋糕架,还没来得及让二伯给做呢,这就卖出去一个大三层,情况摆在这,又不想用竹签子就得想招。

所以她从知道信儿,就开始忙,一方面是裱花很浪费时间,一方面她就是在忙活手指饼干来着。

将手指饼干做的都很长,垂直向下插进去,然后再抹平奶油,既能吃,蛋糕里面有三根手指饼干还固定。

费的第二个心思就是,装奶油蛋糕的蒸笼和蛋糕之间加固,底部油纸和底部圆蒸笼底托接触部分,抹一层奶油,这叫减少摩擦力。很多人都知道这点。另外也是因为这点,蛋糕每层之间都有奶油,它也是不易滑落的原因。

至于路上怎么运,能不能给运散怎么整,那就不归宋茯苓管了,而是马老太她们负责了。

当然了,早在之前,运“鼓捣”的时候,宋茯苓就见过她奶的办法,也就不怎么担心。

什么办法呢。

只看马老太她们,先将大份的,她和王婆子那伙要送的一层十六寸蛋糕,用特制的蛋糕盒子小心翼翼的一个一个的双手捧了出去。

玄机就在车上。

推车上,一个“l”型木板,一个是反着的“l”型木板,两个l对着,而中间的空隙量过一般准确,正好能容下十六寸。

“l”那条竖,就是挡住或者说是卡住蒸笼,一边卡一个高板,“l”下的这条横板子,它并没有在车上面,也不是靠蒸笼压着,而是穿过推车板,把这个车板子抬起来,靠的是钩住这个推车板,这样能更稳当些。

更稳定不行,用马老太的原话是,福喜,你得弄成最稳当,这一车点心多少钱呢,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宋福喜就将他的“木匠专用胶”送与了老娘。

古代木匠用的胶水,其实就是鱼鳔胶。

古代又没有化学胶水,就用这个粘合家具,粘合乐器,粘合弓箭。

别小看这胶,虽然不起眼,但是古代木匠就是用这个,可以一根钉子都不用,将家具粘合的严丝合缝。

而且,它也比现代胶水强的一点就是,还能在不损坏木头的情况下,将已经沾上的木头打开。

你比如,谁家的凳子腿坏了,不用多费劲,用开水烫,烫一会儿,鳔胶受热熔化直接将破凳子腿拔下来就行。

唯一不好的一点是,买鱼鳔胶的原料虽稀烂贱,但“好汉子也捣不了二两鳔”。

啥意思呢,就是宋福喜弄这些胶水,累够呛。眼下又多个老娘,要随身佩戴胶水,让他多捣些,太累。

言归正传,马老太就是每次装车后,先用棉被,草席子,一层层将蛋糕都捂差不多了,然后用两个对着的“l”木板将蒸笼一卡住,她就弯腰到手推车底下检查那条“l”的横。

要是发现横板子在下面有些松,肋的不紧,她就抹点胶。这样“l”上的竖板子,卡住蒸笼后,它不就不来回前后左右晃了嘛。

每回,老太太都检查,让一摞摞蒸笼卡的死死的,她再上路。

宁可到了地方,往外拿蒸笼都拿不出,再管店家要热水给车板子下面的“横”烫开。鱼鳔胶是遇很热很热就自动融化。

最上面,再盖一个大破草帘子,让人看不出推的是啥。

可今天早上,即便她们这个推法,蛋糕从来就没乱过,郭婆子也不干,昨晚没睡好觉,就琢磨这事来着。

郭婆子觉得其他组都是一层蛋糕,就她这是三层的,太贵,万一呢,万一出啥问题,人家再不要了,1999文钱一个,她赔都赔不起。所以半夜让她大儿子去给削木枝子。

因为她要用大筐背三层蛋糕走,用几根木头条再给筐里的三层蒸笼卡住,木头条直插透筐底。

搬完贵重的奶油蛋糕了,马老太一边往外搬鼓捣,一边说她,你多不多余,你说万一你再摔个跟头。

“呸呸呸,你快跟我一起呸呸呸。”



第二百六十四章 陆三(为浮冰1004打赏+)

郭婆子僵直着腰板推车,齐婆子说,快拉倒吧,我自个一人推,你这都顺拐了。

是啊,顺拐了,紧张的。

就是担心马老太说的那种情况发生,再摔个跟头。自个摔十个跟头也没问题,别把蛋糕摔了就中。

“你推不动。”

“我能先推多一会儿就推多久吧,逃荒的时候,咱比这推的还多。”

王婆子那组,也是小心翼翼,一副让自个出事,也不能让蛋糕出事的模样。

就葛二妞那组还行,她们推的是鼓捣。

一起出发,走的都是中间道。

前段下雪也早压平了,再加上任家村再不好,也得说它地理位置不错,离城进,路还算不孬。

要是住大山里,哎呀妈呀,你就是有那个金刚钻,也爬山费劲啊。

就是尴尬了一点,尤其是马老太,她过了童谣镇,人家郭婆子还有大嫂都往左往右拐了,她还得往奉天城继续走挺远。

这时,天也亮了。

奉天城啊,这可是燕王所在的“京城”啊,总有从各县去往奉天城的车出现,有普通百姓,更有达官贵人。

道路两边又不好走,走中间道吧,后面过来台骡子车啥的,马老太和田婆子就得着急忙慌往路边推车,给人让道。

骡子和牛车还好些,最怕马车它速度快,有时候一回头,吓一跳,那马鞭子一甩,腾腾腾就奔她们过来了。

两次给马老太吓冒汗,心想我这可推得是生日蛋糕,你再给我花吓掉了。

老太太咬牙“亲家母。”

“恩?”

“咱俩买头老牛吧。”

怎又买牛,不是才买了头奶牛还欠福生银钱?

“不是奶牛,是拉脚的,到时候我赶车,你坐车上按着蒸笼。银钱哪来啊?”挣呗,挣得不够,欠三儿子的先不还呗。还有老大老二家,不是又要发工钱了?

合着老太太又想挪用了。

大概田婆子也越来越了解“队长”,她说你不用串用福财和福喜的,也说话算话还福生钱吧,咱俩不是一起嘛,一起凑,应该差不离,她又问“你会赶车吗?”

“那有啥难。咯咯咯咯喂鸡的,噢吃噢吃喂猪的,嘚驾驭,就赶呗。”

田婆子有句实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不如就这么推了,总觉得亲家母赶车,会翻车。

总之,为了平安送到,老太太们今日走的都慢了,一个个都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坚持坚持,稳稳当当,送到就挣钱,就差在心里将各路神佛也求了一遍。

赏吃的人,却是这样

“哇,”芙蓉望着用一圈圈白边桃心装饰的蛋糕,最上面那层竟是一朵盛开的芙蓉花。

她冲姐姐妹妹们甩了下绢帕说,“你们快看,你们快看,这是冯员外爷送与我的,竟然是三层。”

“柳叶妹妹,你觉得好不好看?”

柳叶带着丫鬟,昂着脖子上楼,不打算捧场了。心想不远的将来,她一定要订个四层的。

芙蓉冲上楼的柳叶,似笑非笑了下。

王婆子那份。

弄璋之喜,四处是恭贺声。

一家男主人,从上至下,一一抱拳还礼。

当蛋糕打开,有人眯眼,有人露出意外,有人在交头接耳,问这是啥呀,但最终都化作了齐声的恭喜恭喜,只因蛋糕上那四个字“彩褓凝祥。”

“彩褓凝祥”竟然能吃进肚,真是稀奇,稀奇。

而马老太卖出去的那九块蛋糕,她是压根就不晓得卖与了谁。

人家酒楼直接就通知。

卖与了谁呢。

马老太她们前脚喜滋滋接过银钱离开,寻思去买些五花三层肉,再给小孙女买些管她要的花布条,说要绑蒸笼,或者缝花用,后脚,九块蛋糕就被运往奉天府府尹家,于府。

此时,于家女客极其多。

宋福生用极贵的特质纸,搭大棚,里面种的全是辣椒。

于家也有一个很大的大棚,用的也是这种纸搭的,但里面都是花,各种各样争奇斗艳的花,燃得也不是火墙,是一点不呛人还冒着香气的炭。

女客们正一边吃茶,一边闲聊。

只看,一名看起来很是干练的丫鬟进来后,先是给各位女客们行了个礼,然后急忙到于府当家主母跟前,小声地说了几句,这位当家主母当即拄着拐杖,笑呵呵站起。

女客们也跟着站了起来,往外走。

因为不用问就晓得,一定是来人了,来的还是正留守都督指挥使家的大少奶奶,同时也是国公府的陆三小姐。



第二百六十五章 么喜(一更)

正留守都督指挥使,正二品,专门管理奉天城治安的将军。

这位将军,是陆畔的三姐陆之婉的公公。

这也是奉天府府尹当家夫人,明明年纪已经到了拄拐杖了,却还要去亲迎陆之婉的原因。

当然了,主要也是因为陆之婉的娘家是国公府。她爷、她奶、她爹,都太厉害了。

这趟陆之婉来,也是有任务的,是婆婆给布置的,她又是大儿媳,这任务不接都不行。

她带表小姐出来,是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赶紧给张罗一个,年纪到了,都十六了,准确准备十七就得嫁了。

这位表小姐沈天依,是陆之婉婆婆妹妹家的女儿。

之前,陆之婉给人带回娘家,不是看不透沈天依的小心思,也不是不晓得她婆母暗示的意思。其实挺烦的,当国公府什么地方,阿猫阿狗都想攀上她弟弟?

只是她们姐几个和娘亲是一个想法,太着急弟弟的亲事了。

存的是,万一弟弟哪根筋搭的不对呢,万一,一眼就能瞧上沈天依呢,万一,走的是这个思维路子。

毕竟沈天依长得还不错,毕竟谁能看上谁这事吧,说不准的,那就赶紧给张罗一个枕边人。

要知道,她们姐几个和娘亲,是真怕弟弟会一直不开窍,连个女人都不让近身,弟弟叠衣服叠被这事都不让女人碰,就像是有人碰他衣裳碰他被子,是被占了便宜似的,国公府可是单传啊单传。

要是能有个枕边人,这不就说明开窍了嘛,慢慢开窍了就好了呀,正经亲事就可以安排上了。

结果事实证明,弟弟发挥正常,并没有搭错那根筋,也没有看上任何人的迹象,依旧在他院里过着和尚生活,依旧懒得搭理她们姐几个,依旧很嫌弃她们姐几个总回娘家,甚至,她猜的,弟弟会更烦她这个三姐姐了。

烦去呗,反正又不能将她怎样。

“呦。”陆之婉凑到其中一个蛋糕前,用执着绢帕的手点了点蛋糕,真漂亮嘿。

可见,做什么不是很爱糊弄、也有点一根筋潜质的宋茯苓,她的特质和努力并没有白白付出。

虽然是赶工,但是每一个都尽量认认真真去做,尽最大能力给做漂亮些,此时得到了很大认可。

只看,陆之婉指的那个蛋糕,上面只有白色和鹅黄色玫瑰花,一层一层堆叠的,像一个花束似的。

就此款蛋糕。

钱佩英曾说,闺女啊,差不多些得了,多费事,一边说累,一边做花做得没完没了。

宋福生曾说,闺女啊,你放这些花,用掉这些奶油,这些奶油你攒得多不易。你不能只想着漂亮,能不能考虑考虑成本?他付高级订制钱了嘛。

那做起来,谁还能考虑那么多呀,考虑那么多,就不好看了,再说了,那么做蛋糕,做出的就不是自己喜欢的样子,就没了乐趣。

“好看,恩,真的好看。”其他看的都是新鲜,陆之婉最喜欢的就是这款,白花黄花凑一起,看起来干干净净,抿嘴笑的露出俩梨涡。

她露出这表情,弄得于府也不能切开吃,算了,就和花圃里的花摆在一起吧。

“哪请来的?”

以为于府请来个新的点心师傅。

人家说是酒楼订的。最先就是那个干练的大丫鬟发现的,然后回来和夫人们闲聊天说起,又叫来管家去订的。

很多夫人们都想着那她们赶明招待女客时也订些。

陆之婉却心想她回头出了于府就订,多订些,送娘家。

一日后。

马老太才将货送到,掌柜的就说,老太太,给您道喜了。

么喜?

“东家有请,跟我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你说啥?(二更)

田婆子站在外面,发现没有小二盯着她了,凑近听。

实在是好奇里面说啥。

要知道自打送蛋糕以来,她和马老太一直是和掌柜的有接触,还从没见过东家。

要说这个酒楼的东家谁见过,钱米寿。

只他一人见过,这里的从东家、掌柜的,再到小二,小娃都见过。更准确地讲,是这些人都认识他。

因为这个酒楼就是一品轩,就是钱米寿长跪不起,伸着小手,非要白送小将军蘑菇的那个四层酒楼,后又被顺子亲自哄着抱下楼。

也是目前奉天城里,私房菜方面,排名数一数二的酒楼。

但大伙不知道啊,互相都不知道这茬,包括宋福生来这里送蒜黄。

他虽然清楚米寿在这地方见过小将军,那也没多想。

毕竟没啥大事,谁能提那个。

说俺家孩子,在这间酒楼见过国公府家的少爷?

越是贵重的人,越是不能轻易拿人家出来扯大旗,人家认识他们是谁啊,别得瑟大劲儿露馅。那样自个都嫌弃,太招人烦。

宋福生都没提这茬,其他人也就更不晓得了。

东家也不知道这里面还有“钱米寿”的事,他就知道有伙卖蛋糕的和卖蒜黄的是一起的,农村乡下的。

卖蒜黄,东家压根就没当回事,因为有韭黄在前,不稀奇。

至于卖蛋糕的,掌柜的虽报给他,但他也只是过过耳罢了。

因为这里是奉天城,一年到头,四面八方来这里卖新鲜吃食的太多了,卖稀奇玩意的,都惦记来这里发发财,只为这里住着的才是真正的富贵人。

可有几个,又真正能成的呢。

又有几个,真正的能入了贵人眼,长长久久的干下去呢。

比如吃食方面。

能让他这个东家,亲自出面谈的,去给人挖过来的,或者出手买方子的,最起码也是要经过一段时间市场检验的,不是过不久就会被淘汰或者被取代的。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只需要冷眼旁观,挖掘市场潜力的活,得是那些人去干。当那些人,给张罗铺垫个差不多了,到时候他就看,是会一股风刮过去,新鲜一阵就完了,还是贵人们真挺喜欢,然后他才会出面。

到时候,如果能自家跟风,研究出别人的手艺,自然就自个研究。

毕竟做新鲜吃食的,你那里有,他这里还有,且一品轩客源、环境,一定会各方面都比你好。手艺要不是独家的,你就会被他彻底淘汰。

不能的,才会想法设法将方子买来,或是去挖人家的手艺人,给他的酒楼打工。

所以,在那些人置办不起铺面,只能来酒楼代为销售时,陈东家是很欢迎各地弄新鲜吃食到他这里来卖。

这样,既能靠别人的新鲜手艺拉住贵人们的眼球,又能挣到不用出力气、不用投一文的分成钱,行不行的风险也不归他。真正行的那天,才会彻底走进他的视线。

眼下,蛋糕,就已经真正的走进陈东家的视线了。

不过,此时却不是谈那些的时候,得先将眼前的过去。

陈东家和马老太之前说的,田婆子没听见,她只听见的是

“老太太,你去求贵人?说句不客气的,你当你是谁。

别说你了,就是我,想跪上门,也得知道门冲哪开,也得是贵人让我跪。

咱们呐,在贵人眼里,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人家稀罕吃咱伺候的这一口,而已。”

“东家,可我真做不出来,咱们命贱不贱的,咱们也得有蛋糕给呀,你就是整死我,我两日内,手指头忙掉了,也凑不出。”

“必须整。”东家急了,没想到好事卡在老太太这了,成了烫手山芋。

得罪人,老太太他们这伙人倒无所谓了,他还想不想混了?

都不用人正主评价一二句,给那位“奶奶”跑腿的管家就得冲他哧笑一下。

人家是不会说什么,可回头?

啊,奉天府尹家,买就有,也就是三品官家有,二品官家想买就没有,更何况那位“奶奶”是一品国公府的嫡女。他这是转着弯的作死,给奉天城最牛逼的几家,一起得罪个透呗?

陈东家脑补的邪乎,被自个吓着了,胖胖的身体上前一步

“老太太,我给你派车拉。”

“我得有东西让你拉。”

东家被顶的“节省一切时辰,做,到这里来做,派车去接你,做好就送走。需要什么,你是做蛋糕的炉子蒸锅,以及米面糖油,酒楼提供。我再给你提供一间灶房,酒楼师傅夜都归你使唤。”

马老太拧眉看二傻子一样看陈东家,心想都啥时候了,你还想挖我秘方呢你。我都告诉你炉子是啥样的得了呗,再手把手教酒楼师傅是不是?

田婆子在外面急坏了。怎的了这是?

怎的了,要知道古代都是一大家子住一起,婶娘伯娘的,又不分家,是真正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大家子那种。

所以陆之婉扒拉扒拉手指,买多少呢,自家,婆婆那房得送,婶娘那房得送,她当大嫂的,小姑子们院子得送,家里的孩子们也得吃。

她娘家,祖母那里,一定一定要订一个最壮观的送进院,让祖母离远就能看笑,也瞧着新鲜新鲜。

她娘亲那里,那就更得给好的,得比给婆母那里的还要好。

她弟弟,陆畔,得给订个最漂亮的。别一天天眼里就知道打打杀杀,多看看花花草草,再吃进肚,最好能做两首和打打杀杀没关系的诗,能和儿女情长有关系的。

还有,两个亲姐姐,一个亲妹妹家,以及外祖父家呢,外祖母格外喜甜,外祖家也好些个院子啊。其实还有几个亲近的姨家,算了算了,等赶明的。

然后陆之婉算了算,就让传话,那就订三十九个吧,其中三个,不要做于府那种,要比于家的大,越大越好。且还让传话的告诉一品轩东家,不要规定点心师傅做什么式样的,让师傅随便来,只要各个是精心的就成,两日后送到。

这一品轩东家嘴欠,他邀功似的喜滋滋对来人说,其实不用订太大号的,因为给于府送的是一层的,咱这里还有三层的。

来人问,还能加层?那来三个九层的。九,古代数字最大。

得亏陈东家脑子没热到一口应下,他说那够呛,他见过,摞太高好像就得塌了。

甭管九不九层,先说三十九个,就哪怕一层的,也做不出不是?

可是求饶,要推掉,那东家又说的贼邪乎,说你们不想在奉天城混啦?大官家,大官,大到你无法想象。

还吓唬马老太,你先卖与官职家低一些的,到官职高的府上,你给推掉,你自个代入一下,换你,你有没有想法?

马老太代入了一下怎的,瞧不起我府啊?怕我们吃不起给不起银钱啊?

这买卖,做到如此程度,也真是没谁了。

伢行里。

不知为何,马老太来了这。

“那丫头咋卖?”

“她啊,她得十六两银钱,因为她胖,所以贵。”

算了算了,问这些干啥。

马老太说,老板我问你,就咱奉天城商铺子,都得多少钱。

“你问哪。”

“哪我都想打听打听。”

伢行老板就笑了。

主干街道,老太太啊,你就不要想了,就是家趁黄金万两,买不着,全是各府贵人的,全是赏给各府的,或者是贵子私产、贵女陪嫁。

“你问的是周边吧?几个出城口附近,像这么大的,”指了一间小屋“三四百两吧。”

啥,三四,百两银?马老太望着指着那小破屋,才那么点小间。

老板又笑了,说老太太你晓不晓得这里是哪?

要知道咱这地儿,出门买个包子,都可能遇见五品官家的家眷。更不用说再往上的了。出门啊,不是金贵人的儿女,也是和富贵人沾亲带故。

那住宅呢。

住宅一个道理,好地方没人卖,就是普通人住的那几片,也极少有卖房的。毕竟守着奉天城,找活都好找。而本城穷人区,倒是有卖的,百十两银钱,就是房子小而破,要不要去看看?

伢行老板要喊伙计,让带着马老太去看。

马老太赔着笑脸说,不了不了,就是来问问。

家里。

马老太一进屋,宋茯苓就比划着手里的筷子张罗,“奶,正好,我娘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马老太看眼宋茯苓、钱米寿,一模一样的小油嘴,叹口气。

钱佩英用身上的围裙擦擦手,也赶紧端进来一碗饭。

她还没顾上吃呢,因为她闺女可会做好人了,让多做红烧肉汤给其他的小朋友们,说,娘,你不给口肉,还不给口汤啊,你也太抠了,那都是我的小伙伴。

就没见过做红烧肉,还得熬半锅汤的。

“胖丫呀。”

“怎么啦?”宋茯苓又夹一筷子肉放嘴里,扒了口犯“奶,你是不是要买牛车啊?去伢行打听价钱了吧,是太贵吗?那你就别在奉天城买。笨琢磨吧,那里卖啥都贵。你这样,你把消息放给送糕小组,各地的物价往后就都能掌控。指定那几个县,有物价差。”

你咋晓得我心里想买牛,不,不是牛,马老太小声说了句。

钱米寿筷子上的肉忽然掉了,闪烁着大眼睛看姐姐。

心想完了,姐姐,你摊上大活了。

宋茯苓是当即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咳咳。”



第二百六十七章 进城(三更,为浮冰1004打赏+)

逼着让挣钱,逼着非要买咱蛋糕,不卖都不中。

这买卖,怎就做成了这样?

全反了,就恨不得拿小鞭子在后面催了。

马老太在宋茯苓和钱米寿面前,突如其来就掉下了五味杂陈的泪。

宋茯苓急忙放下筷子,伸出胳膊搂住老太太,用小手给马老太顺后背,“奶,别哭哈,你可是不喜哭的人。最近你不是常说嘛,往后一不和任何人哭穷,别假的常说成了真。二就是不哭,别把好福运再给哭没了。”

老太太说,我不是,我只是?

和小孙女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对视,她更难受。

她接单子,39锅,她是亲奶奶了不?

外面,忽然传来欢喜的声音“老姐姐,你回来没有?”

宋阿爷家的大儿媳提醒王婆子“叫队长。”

“队长,你回来了没有?”

马老太极快抹干净泪出去了。

“闭嘴,我不想听你又卖出多少。”

“恩?”王婆子一脸呆呆的,还有些余下的笑容挂在上面。

郭婆子一边带小跑爬坡,一边喊着“嗳呦,嗳呦,你们都回来的挺快呀。我跟你们说哈。”

“闭嘴。”

王婆子也紧着给使眼色,快闭嘴吧,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

“可?”

别可是了,不听不听,第一次四面开花卖出了蛋糕有多高兴,马老太此时就有多忧伤。

她想掩耳盗铃,不想再听这些人给39锅往上加砝码。

也没再回三儿家,而是在几个老太太们的疑惑目光中,走进自家门。

大丫听到动静醒了,扒拉扒拉睡得呼呼的二丫。

二丫揉眼睛坐起。

奶都回来了,也不敢睡了,怕挨骂“奶,我这就起来。”

马老太无精打采摆摆手,睡你们的吧,昨一夜就没怎的睡。

二丫心想,哪是一夜啊,晌午之前还在搅合鸡蛋,她现在见鸡蛋就想吐,再累再困也得准确出明日的。

她哐当又躺了回去,真就睡了。

大丫心想妹妹你个憨子,一会儿奶就得骂,盆里攒得脏衣裳还不洗,算了,她去洗吧。

炕上,马老太也没离二丫太远,直接躺下了。

闭眼睛之前想着我今日怎的这么累呢,我就歇一会儿行吗?一会儿就起来告诉小孙女,没事儿,你就正常做,做出多少就推去多少,不够数,奶去给赔礼道歉,完了爱咋咋地。要蛋糕没有,要命一条。

老太太这头不吃饭,不安排她的送糕小组,直接睡觉了。

宋茯苓特意来了奶奶家,看了眼,发现睡着了,就悄声退了出去。

端着她的保温壶,壶里是新泡的枸杞大枣水,正要去烤炉房,送糕小组的老太太们喊“总监总监?”

然后一边和面,一边听老太太们的汇报。

还得脸上带笑说,“真好,王奶奶,恭喜你除了酒楼外,又有茶馆合作了。”

宋福生从辣椒基地回来,回家吃饭问“你姐呢,你姑母呢。”

“姑母去告诉,不能给我们喝奶了,两头牛的奶都得存。

姑父,你晓不晓得,姐姐好惨呀。”

钱米寿用小手还比划脸来着“奶奶家来,哭啦。”

“为什么哭。”宋福生舀了一勺子红烧肉,泡饭。

“我瞧着是因为挺上火。”

“你姐怎么惨,你说重点。”

“啊,重点是39锅奶油大大大蛋糕,两日后,送到。”

宋福生噎住了。

“三叔,三叔,不好啦。”二丫急匆匆地跑来。

二丫是被滚在身边的马老太,不停在她耳边呼热气吹醒的“奶她,她似是发热了,我叫她也不应啊。”

宋福生急忙放下饭碗,进了屋就翻药,翻出那瓶逃荒路上花六两银子买的伤风药,跟二丫去了。

屋里,只剩钱米寿一人了。

钱米寿拍了拍两手,自言自语道“嗨呀,你瞅瞅你瞅瞅,真照我话来了吧,上火了这是。都怪那些没见识的城里人。”

然后小脚一跺“姑父,等等我。”

别说钱米寿来了,好些人都来看马老太。

尤其是送糕小组的老太太们,一个个爬上炕,又给搓手又给搓脚,还有给顺心口窝的,小小声叫着,老姐姐啊,你别魇着啊,快醒醒。

外面也有烧水给煮米粥的。

宋福生大伯在窗根下问怎得了这是。

宋阿爷也问宋福生,你娘先头还好好的,这怎么进屋就倒下了。

估计是一股火,再累再冷,说了39锅蛋糕的事。

大伙恍然大悟。

大人们纷纷叮嘱娃子,不准喝奶了,前几日你吃了多少点心,(都是新师傅做坏的),眼下攒奶阶段,你们不行就戒了吧。

宋金宝带头“戒,戒”。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老太太醒了。

马老太醒了还问别人呢,你们在这闹哄哄干啥,我耳鸣。

宋福生和宋茯苓到了她近前。

老太太想笑,可嘴干,一咧开嘴又出血了“太累了,寻思躺会儿。”

宋茯苓说,奶,什么都别想,也别想明日送糕点的事,好好睡。

宋福财是对何氏私下说,你能不能多做些点心,有啥活能用着我的,我和大郎二郎歇了工就能帮你干。可快供上量吧,娘都病了。

“他爹,帮我打鸡蛋吧。”

宋福喜是进屋转了一圈,本来快吃饭,他可以抽空歇着了,又转身出去蹲在木头跟前继续做活,给小侄女做那种插在蛋糕里面的三角架子,说是给三脚架包上油纸就能用。也得给做小捅,侄女着急要。

而宋福生,更是在关键时刻站了出来。

第二日,是他去送的“鼓捣”,也和陈东家谈了谈。宋福生可不是马老太,吓唬不住他。

家里这面,宋茯苓教了二丫做“戚风”。

二丫接过了做蛋糕坯子的活。

但是,差的不是蛋糕胚子,也不是每日每夜的做,两日做不出来39锅蛋糕,是差在奶油花会用到的淡奶油。

淡奶油是牛奶需要再物理加工的,它需要牛奶放置多少个小时以上,然后不停搅拌。

“就做一层的,最终能做出几个?”宋福生问。

“十一个。”

宋福生点点头,正要去帮女儿将冷屋子里的牛奶拎进来,宋茯苓叫住他,递过来一封信。

“爹,回家帮我把这个誊抄一遍,不,你得给我润润色,我想放在蛋糕盒里,希望人家能看见。”

信?给谁的,写的啥。

当宋茯苓的信展开,宋福生才明白女儿的意思。

女儿是希望订蛋糕的有缘人,能通过这封信,明白做蛋糕的步骤很复杂。

要想口味绵软,吃起来香甜,烤制是需要时间的,奶油花的原料更需要时间。

希望不要怪酒楼,因为这样酒楼就会对马老太有意见,她的奶奶还得送“鼓捣”。

也是表达歉意。

但女儿的笔墨,更多的是在描述做一个美味的蛋糕,比如胚子要金黄啊,要没有透气眼,一口咬下去像含在嘴里一样。

奶油更是让女儿形容的,似是从牛奶中提取了最有营养的那部分。好像牛奶中的精华都流淌在蛋糕上。

也是变相的在暗示,如果蛋糕师傅是急匆匆做出来的,品尝蛋糕的人也能吃出来,好像就不好吃了似的。

宋福生觉得,他不用给润色,淳朴,写的挺好。

只在落款处写,宋福生之女,宋茯苓,敬上。

这天半夜,两辆马车,驶进了任家村。

宋福生他们这伙人,也从桥上过来了。

几个半大小子抱的是蛋糕坯子。

还有几人拎着小桶,小桶里装的是宋茯苓已经搅合好的彩色奶油。

她这回,要跟着爹娘,一起去奉天城,去酒楼东家单独给安排的房间,现做蛋糕花。

“姑父,姑母,姐姐。”

钱米寿哭着跑来了,小小的人跑过了桥,追了上来。且还不傻呢,给自个捂得严严实实,穿的小靴子,一套蓝色小棉袄。

真是奇怪。

是啥时候发现他们三口人走的,明明之前看米寿,发现睡得挺熟啊。

“不要不要,我要和你们在一起。不要不要,带我去,我也要去城里长见识。”

你不是说城里人没见识嘛,就属他们眼皮子浅。

“我可以去其糟粕。”

哪学来的话,宋福生被气笑了,拍了孩子屁股一巴掌,只能无奈的给抱上车。



第二百六十八章 是我呀(一更二更)

宋福生不愿意带米寿进城。

不是玩去了,是干活去。

这么点儿孩子跟着,现在凌晨出发,马车再快,到那差不多也得后半夜两三点钟,正是人最困的时候。

也没地方给米寿睡觉,你说带个孩子可怎么整?

却没想到。

当钱米寿从宋福生的怀里抬起头,一品轩掌柜的举起油灯“嗳?”

钱米寿也仔细瞧了瞧人家“咦?”

掌柜的“……”

变了,计划必须全部有变。

小二贴近掌柜的,小小声提醒说,“两个面案师傅已经藏好了,咱大师傅也跟着。只要引到后院,挪开墙里的砖就能看到。”

“还引个屁后院。前楼,就这酒楼里最好的雅间里请。”

“可东家说?”

“听我的吧,东家晓得,也会赞同我这么安排。”

掌柜的嘱咐完小二,就急忙赶过去问宋福生,“您缺什么,需要什么,就招呼一声,我派人给您送去,您只管去上间里做点心,其他都由我来张罗。”

且还给介绍说,一般能进上间的客人,通常都是晌午前后才会来吃酒,您放心在里面忙,等咱们忙完这一拨再收拾就行。

那里不仅隔音好,有暖火墙,而且还有休憩的长椅,可以让孩童躺下睡觉。

宋福生瞟了眼怀里在冲人笑的米寿,心下已经了然。

这简直是意外,“那就麻烦掌柜的了,感谢,只需要将马车里带过来的圆桌抬进屋里,其他,我们自己来就行。”

说着话时,钱佩英和宋茯苓已经拎着四个小奶油捅进来了。

几个小二也将蛋糕胚子双手捧了进来。

上间里。

屋里只油灯就点了六盏,就这还不包括蜡烛,专供贵客的蜡烛灯也全部燃起。

宋茯苓站在自家二伯给做的圆桌前,就是那个带能铁盘转动的圆桌前,在认认真真做蛋糕花。

宋福生在给女儿打下手,将白色奶油抹平在蛋糕胚子上。

钱佩英给已经熟睡过去的米寿,盖了盖被。

掌柜的口中的长椅,在钱佩英看来,其实就是现代的贵妃椅。

估计上间里预备着贵妃椅,可能是怕客人一时喝上头躺一会儿?

且屋里还配有乐器。

棉被,是掌柜的给送上来的。

钱佩英打了个哈欠,坐在椅子上,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口热茶。

一小捏茶叶,一大壶水,也是掌柜的给亲自送上来的。

还告诉说,这上间的柜子里,有一直能温着茶水的器皿,也有自个能直接煮茶的茶具,因为有的贵客喜欢自己带茶叶,自己煮茶,你们可以取来用的,用这壶水煮就行。

然后,人家掌柜的就再没上来,这叫懂事。

帮你们把东西,该送上来的送上来,能想到的也帮你们准备好,再不打扰,懂得避嫌。

免得你们会觉得,一会儿一敲门,一会儿一上来,是想偷学什么。

瞧瞧,带着米寿来,竟有这样大的好处。

和来之前,想象的完全不同。

“爹,把那个紫色的奶油瓶拿出来吧。”宋茯苓瞟眼弟弟后,才小声说道。

不瞟不行啊,她弟现在太聪明,都会假装睡熟了骗他们,然后再跑过桥非要来奉天城,还有什么是钱米寿不敢干的。

宋福生点点头,走到钱佩英对面的椅子坐下,白眼一翻,进了空间。

紫色,在古代本就难得,更不用说大冬天了,瓜果梨桃很少。

当然了,他们家得到这点紫色也不容易。

是用葡萄皮,硬挤硬撵出来的汁。

他们三口人,之前天天偷着吃葡萄,反正不让空间闲着,得天天变。得亏空间原理认为,像苹果啊、车厘子啊、葡萄啊、小圣女果啊,包括他家那辣椒,属于核、皮、籽,果肉是一体的,要变就都得变出来,要不然啊,辣椒种不上,葡萄皮也攒不了。

而最初攒葡萄皮,扒下来留着,是给米寿的。

钱佩英想着,他们三口人,又能吃空间水果,又能吃各种维生素和钙片,只米寿啥也吃不着,闹心。

就想出这么个办法,葡萄皮都给我扒下来留着,蒸牛初乳啊,或者煮牛奶时,给米寿放些用皮榨的汁,搅合在里面,让孩子喝。

想着这个冬天,在没有太多瓜果梨桃时,米寿也能摄入好几样。

但半瓶子葡萄浆,得用葡萄皮,那可真是一日一日攒啊,他们三口人现在都到了见葡萄就机械的扒皮程度。

这回呢,宋茯苓要做蛋糕花,她就打算用些用葡萄皮硬撵出的原汁。

挺抱歉的,三十九个,只能给人送去十一个,就想要做的尽心些,更漂亮些。

天亮了。

支开上间的窗户,都能看到这条最热闹的中心街道,有好多人在走动了。

宋茯苓瘫坐在椅子上,喝口茶,吃手指饼干。

宋福生也用古代茶杯泡咖啡在喝呢。

他是进空间去取紫奶油时,溜溜达达给闺女的咖啡拿出来四小袋,媳妇两袋,他两袋。

指了指“这封信放哪个蛋糕里。”问女儿。

宋茯苓说,放哪其实都是看缘分,因为她要放在蛋糕盖里。

总不能放在蛋糕底下,或者用根棍插着这封信,插在人家买的蛋糕里吧?那样就不讲究了。

毕竟人家看完信,要是不理解,其实也正常,人家没必要为你换位思考。理解呢,那就是人家有善心,是个善意人。

所以呢,咱也得讲究些。就粘在盖里吧。虽然在盖子里头,被看到的可能性会大大降低,但是随缘吧。

“那也得指定一个呀,”钱佩英吸溜口咖啡,小声道“你总不能让你爹,给你誊抄十一份信吧。”

“那哪能。”宋茯苓拍了拍手上的饼干渣子,站起身,巡视了一圈

哎呀,说心里话,都太漂亮了,她怎么就这么有才华呢。看来她是天生的西点顶级大师啊。她上辈子在现代,是被父母给耽误了呀。

不过,还是放在“花团锦簇”这款蛋糕盖里吧。

紫色的花心,藏在蕊中,应该最漂亮的一款,最漂亮的,通常会落在女主人的手里。

女人嘛,总是感性的。

开始打包。

掌柜的,也是这时候来敲门了。

钱米寿也是这时候醒的。艾玛,一点没耽误小娃睡觉,头发滚的乱七八糟,睡得小脸通红。

掌柜的问,楼下一起吃口饭?说他们这些伙计,早饭都已经做好了。

宋福生说不不不,这就已经很感谢了,他们自己带了干粮。不过得麻烦掌柜的,让小二给送些水,他们要洗漱一番,因为妻儿好不容易来一次,想让妻儿出去溜达溜达,外面铺子都开门了。

意思就是,他和宋茯苓留下,继续做后续工作,钱佩英要带着米寿出去溜达。

掌柜的一听,也好。估摸人家妻儿出门,就是为给买吃的,也行。

噢,逛大街喽,米寿开心的直拍巴掌。

钱佩英伺候娃,洗脸,笑骂道“看你偷跑出来,牙都刷不了吧?别扭身子了,咱得快些啊,咱俩还得回来找你姑父和姐姐呢。”

小脸给洗得白白净净的,也没带给米寿擦脸的面油,只能假装翻兜,给女儿的“小灯泡”挤出来些,抹娃的脸上。

米寿用小手指蹭了蹭脸,放在鼻尖闻了闻“我跟姐姐一个味儿了。”

“你小鼻子还挺灵。”

“我当然灵了,姐姐被窝里也是这个味儿。”

宋茯苓说,嗳呦我天,你什么时候进我被窝还闻了闻。

然后扔下了手里要扎蒸笼的彩布条,给弟弟抓到跟前来,“娘,木梳给我,我给他梳头。”

宋茯苓给钱米寿梳了个什么发型呢。

“小龙人”发型。

头上有两个小犄角。

“嗳呦,爹,娘,你们快看看,可真好玩。等赶明娘,你给他棉裤后面再弄个小尾巴。”

是挺好玩,不,是好看,像个俊俏的小闺女似的。

宋福生站在上间门口,一直笑望着钱佩英领着米寿下楼的背影,尤其是眼神落在米寿身上时,更是笑出声道“那臭小子,还知道给他自个最稀罕的衣裳穿出来。”

是的,米寿格外喜欢这套棉袄。

它虽不是锦缎的,但是在米寿眼里,他认为自个比其他小孩子穿的都好。

也确实很有效果。

白天了,大街上都是人,真有好几份领着孩童的大人,眼神落在了米寿的身上,主要是那身打扮,说是看起来怪模怪样吧,可又真的挺好看,还挺方便,适合小孩子跑跑跳跳。

米寿穿的啥呢。

其实就是一套似现代款式的滑雪服。

棉花芯,天蓝色的面。

天蓝色的纯棉布,是钱佩英毁了空间里床单给做的。

棉裤腿脚,钱佩英是用绳串起,脱的时候给松开,穿好时给裤腿那里用绳系紧,不会往棉裤里灌风,再套上小鹿皮靴,这不就能更暖和了嘛。

上面的棉袄款式,就是现代的带帽羽绒服样式。

这套衣服,钱佩英那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阵线不行啊,就这都得几番偷学别得妇女做衣裳是怎么做的,一经做完,就成了米寿的心头宝。怎么让娃在家穿,娃都不舍得,说要等过年。要不然姑母还得给他做,累。

没想到,今日穿出来了。

钱米寿今日不仅穿了一套很是现代的棉袄棉裤,他还给口罩带了出来,要不说呢,小娃一点不傻。

口罩也奇特。

不是故意奇特的,是因为古代只能用棉花和棉布做口罩,不像现在选择多,但是用棉花做的,它容易戴着戴着棉花在里面乱蹿,又没有缝纫机能给砸缝住。

钱佩英就让宋福生给写下古代的“钱”,“米”,“寿”,最终她挑了个“米”字,因为钱、寿和现代一样,笔划太多。

就在口罩上,用彩色线,缝了个米字。

即好认,棉花又在里面不会乱窜。

就米寿此时的形象,走在街上,戴着“米”字口罩,一身天蓝色棉服,脚踩小靴子,还很是欢腾地扯着钱佩英的手,让配合他唱歌,“你却挥挥衣袖对我说?”

钱佩英知道,这又是少林英雄那首歌,米寿磨着姐姐学来的,是让她配合演师父呐,无奈道

“赶紧练功去。”

“好嘞。英雄台下十年功,为战场即可中,艰难寂寞谁人懂,豪气挥拳于风中……”

他还戴着动作,挥了挥小拳头。

陆畔打马经过,想不注意都难。

古朴的街道,路边还存着皑皑白雪。

一身天蓝色的孩童,转头间,挥舞着小拳头,嘴上好像还在兴奋地嚷嚷着什么。精灵的双眸下,是写着米字的护面套。

陆畔示意牵马的,放慢速度。

马蹄声啪嗒啪嗒,似踱步般越来越近。

“呀!”米寿忽然站住脚,眼里迸发出惊愕、惊讶、随后是大大的惊喜,他急忙甩掉手套,用小手指向陆畔,本能地脱口喊出“小将军哥哥。”

都告诉过了,不是小将军哥哥,可仍旧还叫这个称呼。

口罩太耽误事,米寿又赶紧摘掉,很是怕哥哥没认出他就离开,露出白净的小脸,伸着小手“小将军哥哥,是我,是我,我是钱米寿哇。”

“认出来了,”陆畔在心里道。

他坐在高头大马上,在随行奴才们的诧异目光中,冲钱米寿点了点头,这才示意牵马的松开绳子,轻夹了下马肚离开。

“姑母姑母,小将军哥哥,他认出我来啦。”

“是啊,开心不?姑母也看到啦,他还冲你点头呢,都没冲我点头。”

“他不认识你,认识你也能冲你点头,小将军哥哥人很好的。”然后就像小话痨附身了似的,一路上和钱佩英嘀嘀咕咕,很是兴奋陆畔冲他点头。

到了糖铺子门口时,还说了句,“坏啦,我怎么就没喊住他呢,应该给哥哥一块蛋糕啊。”

钱佩英没搭理他,但转身间憋不住笑。还要白给蛋糕呢,你倒是大方,你姐和你姑父今日给人家已经交了定钱的都不够数。

“给我来五斤这个酥糖。”钱佩英冲店家道。

想着,多买些糖,拿回去给小娃子们分一分。咱都收了奶钱了,却总给娃子们断奶,买些糖,给孩子们甜甜嘴。

“姑母,你说,小将军哥哥吃过蛋糕吗?”

得,合着还惦记呢。

国公府。

今日顺子没跟在陆畔身后出去,是小全子跟着的。

陆畔才进了厅,就皱眉,指着桌上摆的花团锦簇的十六寸蛋糕什么鬼。



第二百六十九章 字是你写的?(一更)

坏了坏了。

顺子一溜烟向厅堂跑。

少爷怎的提早回来了,他还没有收拾走,还没有规矩地摆放好呢。

要知道他家少爷,可是讲究吃饭的地方就是吃饭,生病时,都会带病去饭厅用食。

吃点心的时候就是该到了吃点心的时辰了,打比方卯时吃,绝不会辰时吃,不准随便打乱。

总之,他好像惹了祸。

可他刚才真不是故意的,才打开点心,欣赏了一下下,就被老夫人寻去问话来着。这不就耽误了。

“少爷。”

陆畔指了指“花团锦簇”,意思很明显哪来的,什么鬼,谁让你放在这的。

趁着陆畔还没有说“去领十板子”,顺子急忙凑上前抢话道

“少爷少爷,是三小姐使唤人给送来的。这叫蛋糕,糕,高高兴兴的意思,您听着高兴不?只送来了仨,老夫人、夫人、和少爷您。而且少爷,刚才小的去了老夫人那里,夫人也在,小的瞧见了老夫人和夫人的蛋糕。老夫人的是寿桃,瞧着格外喜人。夫人的是彩色条,虽也瞧着喜庆,但小的还是觉得少爷您这个糕才最讨人欢喜,您瞧瞧,这么多花骨朵,开的多热闹。”

陆畔你在胡扯八道什么。

顺子不知道,只要别让他去挨板子,他能胡说八道一天。

顺子咽了咽吐沫上前,硬着头皮继续告诉说

三小姐今日对账,对那些陪嫁铺子的帐,有事回不来。

三小姐也是真惦记家,就将这最近最受欢迎的蛋糕送了回,是一品轩新出的。

您这款,听说也是三小姐最喜欢的样式,她就送与了少爷您,望少爷能多用些。

这蛋糕,从花到底都能吃,您就尝个鲜呗,我去叫木槿切来,少爷?

“一品轩来了新的点心师傅?”陆畔挥手让小全子退下,不用人伺候,自个脱掉了外衣。

“恩?”顺子翻了翻眼皮想了想说,没听说,好像那倒没吧。

那可真是尝了个鲜,呵。

恐怕又是一品轩在代卖所谓的“新品”。

这新品也真是敢乱卖。

一个敢卖,一个也真敢买。

他三姐就不想想,做糕之人家住何方,是哪里人,做糕之人又是存了个什么心思,就敢将不认不识之人做的吃食买回去,且还敢送回府里让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吃。

且……

他挑剔地扫了眼顺子没来得及收走的装蛋糕“盒子”。

陆畔哧笑了一声,随手拿起蒸笼盖子,“就用这个装,还城里最?”眼神忽的一变。

看到信在蒸笼盖里的第一反应,陆畔的心里阴谋论了。

觉得这是有心之人,想通过这个所谓的“新品”,送这封信。

甚至是,这封信有可能是另外那几个王爷使人送过来的,就不知是哪个王爷干的了。

通过分析他三姐性格,能大手大脚花钱,喜好一切新鲜事物,夫君又待她极好,以至于三姐还一直是女儿家性格,做什么都以开心玩乐为主。且心中娘家第一,婆家第二,买了什么新鲜的都会送往娘家。

然后就使了这么个计,以达到将信件送进国公府。

要是真那样,奉天城这不是成了筛子了?什么人都能混进来。

就是带着这样的心理,陆畔打开了信件。

入目就想赞一声,说实话,字不错。

先看落款处。

顺子也控制不住自己凑了过去看信,主要是怕出什么事,蛋糕还是他给接进府的,可探头一看“咦?宋福生。”

陆畔微疑惑瞟了眼顺子。

“就是那伙难民啊,宋福生,字子帧,农家倒是常说名。少爷,您看看,信里有没有提到任家村?”

恩,开头就是宋茯苓介绍自己说,她就是蛋糕师傅,并不是一品轩酒楼的,而是来自任家村。

陆畔又将目光移向落款处,宋福生之女,宋茯苓。

茯苓?

这字,是她写的?



第二百七十章 围捕一身蓝(二更)

宋福生之女。

看来宋茯苓就是那个,才问了一句,就白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的女孩。

要是真昏死过去,也就算了。

恩,也引不起他注意。

可当那几百口人哭哭啼啼、慌慌张张,为她跪地解释时,她昏着。

当什么事都没有时,她立马就醒了。

如果这还不叫假昏,陆畔实在是不道,那还有什么能是真的了。这是拿他当睁眼瞎,当傻子糊弄呢。

且之后,离很远就能感受到,那女孩清醒后,并没有关心大家刚刚发生了什么,倒是扯着她娘,背着人,别以为他没注意。眉飞色舞,很是兴奋的不知在说什么,连说带比划的。

当那小孩(钱米寿)为她讨回鸡蛋时,她一个当姐姐的,竟然抱起小拳头谢谢弟弟,没有一丝谦让就接过鸡蛋,扒皮就咬,吃的那叫一个眉开眼笑。

以及街上的那一眼。

当时只是想确认一下,已经逃完荒了,那张脏污的脸到底会不会洗洗,却有点意外于她五感挺敏锐,立刻就发现了有人在看她。

以上,就是陆畔对宋茯苓的印象。

陆畔此时,略显悠闲地靠坐在椅子上。

一边看信,一边瞟眼蛋糕。

一边看信,一边瞟眼蛋糕。

搞得顺子也来回瞟。

可他又瞧不到信,只能在心里不停猜测,信上写了什么呀?少爷还让将蛋糕放在身侧,这蛋糕里头难道有什么好东西?暗藏了玄机?是夹心的?

顺子马上就否定自己快拉倒吧,那伙人能有什么玄机,也就是种了蒜黄,谁还能用蒜黄夹心是咋。

不过,想到蒜黄,顺子点了点头,心想难怪他顺子爷瞅那伙人顺眼,也难怪少爷似乎高看那伙人一眼。

当初拉了宋子帧一把,估计少爷是存着认为读书人多,但是死读书的书呆子也多,会安排和管理人的读书人太少的心思。那个宋子帧,能给那二百多口人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如今,事实也证明,那伙人是真争气嘿。

才到了这里,一个月头?

顺子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恩恩,也就那样。蒜黄种出来了。

要知道他们府里是有庄子的,庄子里到了冬日扣棚子种新鲜菜,再加上他本就是农家孩子,所以他是晓得的,你这菜从种到收,至少得过了大半旬到一个足月头。

这说明啥?说明那伙人一点没耽误,到了这里,就开始琢磨一心挣银钱,靠着自己的双手,想着法的白手起家,一点没闲着。

不像那有的投奔进来的难民,抱着救济粮混日子,唉,他都不悉得评价。

有的人是不惜福的,官府要是不给救济粮,不给吧,在他顺子看来,或许也就那么地了,可给了吧,竟然还有嫌少的呢。那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就前段,他跟在少爷身边,不是只听到了贪官的事,也听见过刁民。

再瞧瞧这伙他们少爷曾帮过的难民,瞧瞧人家是怎么做的。

看看,这又弄出蛋糕来了,点心能做到入了三小姐的眼,那可是三小姐啊,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人,点心又被送进了府。

多能折腾,多会折腾,呃,没词了,多么好的一伙人啊。

最关键是懂事。

蒜黄种出来,人家特意给送来了,多一句讨人嫌的话也没有。

估计就那小孩当初扒上少爷大腿,那都是在宋子帧一家子不晓得的情况下,跑出来的。毕竟他是亲眼所见,那一家子脸上丢孩子的表情不是假的,被吓得够呛。

而且那小孩,也并不是为抱大腿而死乞白赖,是死乞白赖非要给蘑菇。还阴差阳错立了功,让少爷早早就收拾那些蛀虫。

蛋糕更不是莫名其妙攀关系送礼才进府的。

那伙人所表现的,是压根没想过和国公府赶紧扯上关系,哪怕是给外面人看,让人误会有大粗腿,就冲这点,很难得。

要是他顺子,假如也是难民,他能不能做到才到了新地方,就有这份心气儿呢?

杂七杂八的,顺子伴在一边,一顿瞎琢磨。

不琢磨不行啊,他都习惯了,因为少爷平日里就这样,不搭理他,不瞎琢磨,拿什么打发时间?

不话痨也不行啊,因为少爷平日里,也不怎么爱说话,他很是憋得慌。所以但凡让他开口,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多少几句。

陆畔依照原来叠的印,叠上了信件。

“切吧。”

“恩?”顺子一愣,愣完“好嘞好嘞,少爷,您稍等,我这就让木槿取了碟碗来。”

出了厅堂,顺子呦,今儿太阳是打哪升起呀,少爷竟然没到吃点心的时辰就要吃点心了。看来,喜欢花呀这是。

陆畔尝了一口后,用大手指蹭掉沾在嘴边的奶油,就这玩意,需要做的那么费劲吗?又放置、又过滤。写的倒是诱人的很,可好吃嘛这个?这也太甜了。

又用银勺舀了一口,放进嘴里,这才将信递给顺子,“送去齐府。”

齐府就是都督指挥使,陆之婉她家。

让他三姐看看,一次买那么多,过过嘴的事,却给人添了多少麻烦。

顺子有点懵时,还没在心里琢磨好,少爷让送回这封信,到底要和三小姐怎么回话时,陆畔又对他下了第二个指令。

第二个,让他更懵登。

“那小孩儿也来城里了,给他接来。”

小孩儿,哪个小孩儿?

顺子瞟了眼信,脑子一激灵“少爷,您说的小孩儿,是钱米寿?”

陆畔轻点了下头“一身蓝。”

一身蓝,是什么鬼。

不是,少爷,您要先告诉小的,您说的给接来,是指给接进府吗?

顺子离开时,厅堂里,只剩下陆畔一人。

没有下人们在,陆畔正试图用银勺,直接将蛋糕上的紫色“花芯”挖下来,他想着,吃完花芯,这蛋糕他就不吃了,太甜了,腻得慌。

府外。

十几个小厮同时上马。

小全子今早跟在陆畔身后,见着过钱米寿,那时候属他最震惊,少爷竟然对一个孩童点点头。原来,没有最震惊,只有更震惊。少爷要给接进府了。

总之,由于小全子见着了,顺子就安排小全子先带队,他得去齐府送信。

出发。

目标人围捕一身蓝。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好啦(三更,为浮冰1004+)

第一站,自然是一品轩酒楼。

十几匹马一到,归属于国公府小厮专属腰牌一亮,来意一说,陈东家也是才到酒楼,从轿子里下来,本来身上挺凉的,可听完后,心里这一下子就变得忽冷忽热起来。

都有点冒汗了,主要是不知昨夜掌柜的有没有按照计划行事。

可别按照原计划进行啊,那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给陈东家忙坏了,冲进酒楼,又想亲自去请宋福生出来见国公府派来的人,又很是着急想和掌柜的对一下眼色。

直到宋福生已经和小全子对上话了,胖胖的陈东家还在用袖子擦脑门上的汗。

主要是后怕啊。

要知道他再有钱,买卖就算做的再可以,他也就是个普通商人罢了,在国公府眼中,他算个屁。

我的天,得亏刚才掌柜的暗示他,没有那么做。

也得亏他昨夜宿在小妾屋里头,起身的有些晚,要不然,他的下一步就是今早来了酒楼和宋福生谈,出个他心理的合适价位买下方子,买不下,他就要强取豪夺啦。

所以说,差一点啊,就差一点,他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就要和国公府掰手腕了。

还用掰吗?咔嚓一下就得给他拧碎。

宋福生此时在门外正告诉着,钱米寿还没有回来,和他姑母出去了。

小全子拧眉,那都能去哪呢,怎么还没有回。

宋福生心想可去的地方,那可就多了。

将钱佩英昨夜嘀嘀咕咕的打算告知一遍

糖铺子里要买糖,干果铺子要买大枣买核桃仁,粮铺子里买些小米,买些黏米,卖布的铺子要买几块杂七杂八的布料和棉花,肉铺子里可能会买几斤精排骨,日杂铺子里可能会去买些牙粉,等等。

小全子还等等呢,你们这可真是,来一次城里,不亏本。

宋福生另外,她们娘俩还有可能乱晃,一边买,一边乱溜达,具体能晃悠到哪,那就更不好说了。

“你们几个,这条街。剩下的,跟我来。”去下两条商业街。

“是,”有一个小厮高声应道“全大爷放心,一身蓝,小子记下了。”

宋福生微皱眉,寻思你们抓犯人呐?正要上前嘱咐,别吓着俺们孩子,只看远处又来一匹马“宋福生?”

“呦,顺子爷。”宋福生赶紧抱拳。

顺子也没下马,一走一路过道,“放心,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会亲自送回钱米寿。”

“有劳啦。”

顺子咧嘴一笑,见外了不是。

陈东家看了眼马上的顺子,看了眼身侧的宋福生“……”

急忙甩了下头,别感慨啦,赶紧套关系吧,“昨日谈话就能感觉出,宋老弟就不是池中之物,如果有得罪的地方,望宋老弟?”

宋福生急忙拦住,说陈东家,此话怎讲,何来得罪,是在下要感谢。

两个人进了酒楼。

“姑母,快排到咱们了吧?”钱米寿翘脚望了望前面的人。

“馋啦?”

“没馋,是怕兜里的烧饼该不热了,姑父和姐姐就不能趁热乎吃啦。”

钱佩英假装接受了这理由,没拆穿。

没馋,你小鼻子一路闻着味就寻来了,非要让她领着走这条街。

到了这条街上,离远就能看到买烧鸡排队的,有买完的拎着油纸包从身边路过,米寿还问她“姑母,他们买的么呀?好吃吗?”

你猜呢,不信你猜不出来。

这不嘛,想买的还没买上几样,就带着孩子来排队了。

“下一个。”

钱佩英一只胳膊挎包袱,一只手领着米寿往前去,正要说,给我们来半只烧鸡,再单独来两个鸡大腿,艾玛,就给她吓一跳。

青天白日里,就敢抢孩子啊。

钱米寿也被气的脚蹬手刨,干啥呀,好不容易排到我了。

给小全子的棉帽子都给干掉了。

“钱米寿。”顺子叫道,且对钱佩英也再不是目中无人了,而是下马后,抱了抱拳。

国公府。

各院管事以及管事婆子们,纷纷奔走相告

少爷抱回一孩子。

少爷抱着一孩子。

松涛阁,就在松涛阁呢。

夫人呛茶了“咳咳,”用帕子压,都压不住。

老夫人挥手让捶腿的丫鬟退下“恩?你说谁?是珉瑞抱着一个四五岁孩童?”

一直跟在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微笑地冲老夫人点了点头。



第二百七十二章 茯苓糕(一更)

陆畔的娘,过了最初的惊喜和惊讶劲儿,也止了咳,心算了一下陆畔十八岁的年纪。

又笑自己,刚刚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实属不该,还给自个的心口弄得怦怦跳。

不过,对于她儿子能抱着的孩子,她仍旧很感兴趣。

要知道几个外孙见到珉瑞,那都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直往后躲。

于是,陆畔的娘、国公府夫人,对身边的大丫鬟嘱咐,再去仔细打听打听那孩子的来历,离府前,唤到咱们院儿来,我要瞧瞧。

却没想到,大丫鬟没一会儿就转回身笑着告诉说,听说老夫人已经去松涛阁了,还不准人通报少爷。

“噢?”陆畔的娘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那咱们也去瞧瞧?”

“公主,您慢着些,慢着些。”只有秦嬷嬷时而还叫老夫人公主,她伺候了公主一辈子。

老夫人下了步撵,过了假山,指向小亭子,“别再往前了,不要扰了他们,就坐在这里瞧瞧吧。”

她眯眼先望了望对面一身蓝的孩子,之后,她就将目光放在了孙儿身上,眼里是慈爱无比,像怎么瞅也瞅不够似的,仔细观察孙儿的表情。

此时,小亭子对面的松涛阁里。

钱米寿正站在陆畔面前,一一展示这段日子学的。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谁教的。”

钱米寿笑得眯起眼“是姐姐呀。”

因为从小将军哥哥的脸上,发现了哥哥满意的表情,所以小人就更来劲儿了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

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忙趁东风放纸鸢,纸鸢,呵,这是谁做的诗。”陆畔放下茶杯,认真地和孩子对视。

谁做的?不道啊“反正是姐姐教的。”

如果宋茯苓此时在,会在听到陆畔问这话时,心里猛的一跳,没人提醒不注意,我天,怎么嘴一秃噜就给后朝的诗教了,光记着是小学课本上学来着。

不,清朝并不算是太往后,宋茯苓你还顺嘴秃噜出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陆畔等啊等,想等下句,却没了音“怎的不念了?”

钱米寿两手一摊“可是没了呀,姐姐就念了这么一句,是来到这里下大雪的时候,她推开家门,张开两个胳膊伸懒腰时念的,让我听见了,我就记下了。”

小黑板,划重点,伸懒腰,恩,陆畔接过顺子递过来的热茶,抿了一口。

接着,米寿再开口读的诗,第一句就让他意外地挑挑眉。

没想到,宋茯苓竟教了这首诗。

只听,童音在抑扬顿挫道

“回乐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陆畔问钱米寿“你懂这首诗的意思吗?”

钱米寿说

“我懂一夜征人尽望乡。

姐姐说,这一夜,既是指时辰上过了一宿的意思,又可以理解为是整个夜色中的人,所以叫一夜。

而且不直接说他们想家了,而是说他们都往家的方向瞅。

夜里又黑漆漆的,看不到月亮什么的,更不用说能看清家了,就只能由笛子声勾起他们的思乡之情。

哥哥,我姐姐讲的对不对,好不好?”

陆畔沉默地回望钱米寿,脑海中是他第一次随父出征的场景。

那时候,他十四岁,也看到了很多和他当时一般年纪的士兵。

有很多兵士,在恶战后,哭了鼻子。

白日里,战斗越残酷,夜晚,想家的人就越多。

当时他在夜色里,也望向了家的方向。

第一次上战场浴血奋战,第一次杀人,想起的就是这首诗,一夜征人尽望乡。

“小将军哥哥,我坚持不住啦。”

给陆畔突然唤回了思绪,也给顺子吓了一跳,以为孩子是忽然憋不住尿啦,嗳呦。

却没想到,这小孩,竟然是唱歌,并且唱歌还带动作的,连唱带跳,唱的怪声怪调,跳的更是怪模怪样。

“我,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和将军哥哥学武功,就像话本里神气的英雄,行侠仗义,飞檐走壁。

哥哥你,为何可以行如流水,枪扎一线,棍扫一片。

你却挥挥衣袖对我说。”

钱米寿停下了歌声“哥哥,该到你了,你要说,赶紧练功去。”

顺子刚要拦,什么呀你这是。

陆畔“赶紧练功去。”说完,耳朵微红。

顺子咳咳咳咳咳咳。

“好嘞!”

钱米寿扬起大大的笑脸,跳起了宋茯苓当初逗孩子玩,在她家炕头教的几个街舞动作,边扭着小身子边继续唱道

“练功必须顶大太阳,晚上还要借月亮光,一日不练十日空。

习武先习得,学艺先学礼,我也心中牢记。

英雄台下十年功,为战场几刻钟,艰难寂寞谁会懂。

豪气挥拳于风中,身进退似游龙,传承一代英雄梦。

武德比山重,名利草芥轻。”

收。

钱米寿顶着跳的红彤彤的小脸,一身蓝棉袄歪头瞅陆畔。

陆畔冲钱米寿挑了下眉,嘴角控制不住弯起,“也是你姐姐教的?”

先不分析这词是谁写的。

教念诗,教唱歌,教动手制作小东西,那个叫宋茯苓的小丫头还真挺忙。

原来那个丑不拉几装蛋糕的蒸笼,蒸笼上拴的一个太阳脸,就是出自小孩子们之手。原来那个蒸笼,他们的姐姐也意识到蒸笼太过丑不拉几了,并不是不想给弄好看些,是从早忙到晚。

并且,陆畔这次通过和钱米寿对话,知道了好多。

眼前这孩子还懂点算学,说也是姐姐教的,直接用铜板教。

“是,哥哥,姐姐不仅教了我,也教了很多哥哥和弟弟妹妹的,只是他们都没有我记性好。”

恩,陆畔心想你是很不错。

到了该吃点心的时辰了。

今日,大丫鬟木槿,也不知少爷还吃不吃点心了,因为之前,少爷真是吃了不少蛋糕,她去取回蛋糕时,那花都让少爷给吃了,被挖的乱七八糟。

但是不敢坏了规矩,照常引领着其他几个丫鬟,端上了几样平日陆畔爱吃的点心。

木槿又伺候着钱米寿洗手。

钱米寿躲了躲说不用,谢谢大姐姐,我姐姐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

木槿偷瞄了眼陆畔。

陆畔却一直在观察米寿洗手,发现洗的真的挺干净。

“哥哥,这个是什么点心呀,”钱米寿举了举自个咬了口小牙印的点心。

“茯苓糕。”说完,陆畔拿起一个,咬了一口。



第二百七十三章 礼物(二更)

此次国公府之行,钱米寿收获了好些样礼物。

第一样,自然是陆畔赠与的,弩。

顺子见少爷竟赠此物,意外的不得了,杵在旁边不停添旁白,当然了,是搁心里添的旁白,他哪有资格说话

钱米寿啊钱米寿,你晓得不晓得,此弩是谁的?

这可是你眼前的“小将军哥哥”,小时候贴身佩戴的。

也是当年,国公爷亲自将此弩,挂在了六岁的少爷身上,为少爷亲自打造。

你更牛,你五岁得此弩,从今往后,谁不服就能干谁了。

陆畔赠与钱米寿此物,是觉得男孩子,就一定要有尚武精神。更何况钱米寿不是唱了嘛,心里一直有个梦,想和他学武功。

陆畔两手把住钱米寿小小的肩膀

“将来,我要你,文武双全。”

这话弄得顺子又在旁边划重点,不停在心里添旁白

听见没?没听见的快来听听啊,重点是,我要你。

哎呀小啊人,你到底懂不懂少爷这句他要你,是个啥意思?你只要不长歪,他会一直护你。你成了他的自己人啦,往后,将来,托着你上青云。

这小孩,这小孩福运也太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合来人有福,得说,小钱米寿,是真聪慧啊,他都稀罕瞅,瞅不够,顺子在心里最后又补了句。

钱米寿的第二样和第三样礼物,就是他在离府前,被引来跪见陆畔的祖母和陆畔的娘亲赠与的。

暖阁里一片笑声,里面夹杂着稚童的请安声,以及被问及问题时的回答声。

陆畔的祖母,望着顺子手中双手托举的盒子,很是感慨。

因为她看到那盒子就知道,孙儿是将小时候佩戴的弩赠与了眼前这孩子。那盒子,还是国公爷当年亲自雕刻的。

看此物,孙儿珉瑞六岁的样子也似浮现在眼前,再望一望下方跪的钱米寿,陆畔的祖母笑得更是慈祥。

唤米寿到了近前,说她要仔细瞧瞧。

然后并没有像平日里赏赐其他府家里的孩子,那些孩子来请安,她会赏赐一些小金鱼之类的,而是赏了米寿一个金锁。

更让众人惊讶的是,老祖宗竟然亲自给米寿佩戴上了金锁。

长辈所赐,愿你平平安安。

顺子看到这一幕又在心里添旁白道

小人啊小人,你晓不晓得到底是谁在给你佩戴金锁?

你到底知不知道外头那些人家,有多少高门大户的当家夫人希望老祖宗给孩童佩戴金锁不?老祖宗一出手,得让多少人家羡慕不?

这可不是普通长辈所赐,不是普通人在愿你平平安安,钱米寿。

而陆畔的娘亲,是赠与了钱米寿“笔锭如意”。

用金子铸成的如意形状,上面是根金笔,取谐音必定如意。

陆畔的娘亲,也是在看到陆畔赠与钱米寿小时佩戴的弩时,很是感慨。

她倒是没像婆母似的,感慨时光一晃匆匆而过。

她是在听了米寿讲,陆畔有亲自嘱咐,这个弩是有杀伤力的武器。

由于是当年公公给儿子单独打造的,所以这个弩,只要上拴后,按下按钮,就会射出。

一经射出,别看弩不大,却能立时穿透一个人的身体。

听说儿子有特意给眼前这孩子讲,要如何小心使用,要在什么情况下使用,遇到任何事不要怕,但也不要乱用等等嘱咐,陆畔的娘亲就只剩下一个感慨,那就是我儿,日后当了父亲,也一定是个极好的父亲。

极好极好。

她的珉瑞,从小到大,就没有不优秀的地方,怎么就能优秀到这种程度呢,今日又发现了儿子心很细。

陆畔的娘亲就对钱米寿也很是和颜悦色,眼里是不做假的欢喜。

钱米寿眼中,他靠平日里的小机敏,也能真切地感觉到,哥哥的奶奶好像很喜欢他,哥哥的母亲好漂亮,不像母亲的样子,像哥哥的姐姐,且和哥哥说了一样的话,在赠与他“笔锭如意”时说,愿他文武双全。

后来,在钱米寿拜别一番,要离府时,本来秦嬷嬷都已经跟出来了,想要亲自安排轿子。毕竟那么点的孩子,天又冷,还是坐轿比较好。

是顺子恭敬地告诉秦嬷嬷说,少爷离府前已经特意嘱咐过,没错,陆畔在钱米寿之前就走了。

说陆畔要钱米寿骑马。

这么点儿孩子,马鞍子都踩不到,让骑马?

没错,就让骑马,必须骑马。

枣红色的小马驹牵出。

顺子在旁侧给牵马,一身蓝的钱米寿,神奇地不得了坐在上面,带着口罩的小脸,“米”字口罩,高高扬起。

小将军哥哥说,好男儿就要在马背上驰骋疆场,五岁怎么了,哥哥四岁就敢对马喊驾。

这一行队伍太特殊了,太引人注目了。

国公府未来掌舵人陆畔身边最得脸的小厮,顺子给一孩童牵马。

小全子双手捧着一个看上去极其贵重的礼盒。

后面还有十二人小厮队伍,抬着三口大箱子。

三口大箱子里,是陆畔让开了库,赠与钱米寿嘴中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的纸墨笔砚。

只为钱米寿的那句话,“姑父带着所有的伯伯叔叔在挣钱,要么下地窝子铲地烧火墙,要么就是进大棚伺候菜,天不亮就起,夜深了才睡。”

挣钱干嘛使呢。

“要给我们买笔墨纸砚,让我们念书。小呀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陆畔又一想,米寿嘴里的姐姐宋茯苓,没算盘教这些孩子算学,就用铜板教,还听说曾用树枝在雪里给孩子们写字。

那个童生,宋福生,更是用自制炭笔,他就让开了库。

可以说,陆畔也没有想到,他能在见了米寿后,心情会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本来之前让顺子给接来,可能是蛋糕作祟,也很可能是在街上的那一眼,他看着那孩子对他不停招手,却打马走了,那个小眼神,有点忘不掉。

“小少爷回来啦。”一品轩的店小二,假装在门外扫雪,其实是被掌柜的安排,一直要守在外面。

看到顺子和钱米寿一行人,赶紧向里面通报。

陈东家今日压根儿就没离开酒楼。多大个事呢,他怎可能走。

麻溜引着宋福生一家人,也跟在后面出去了。

而顺子这次再见到宋福生,态度又不一样了,不仅是咱俩之间的关系不见外了,还带着敬重。

因为连陆畔都知道,米寿是有钱的。

米寿也告诉他们了,祖父留下了银票,留下了金饼子。

但宋福生假装没有,不要,不动那笔银钱。

且在挣钱后,给米寿买了一头奶牛,为的是让孩子喝奶长高高。然后宋茯苓用多余的牛奶鼓捣,这才鼓捣出的蛋糕。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之蜜糖(一更)

宋福生问顺子,孩子去了那,可是有扰了贵人?可是有失礼之处?

这是他第一关心的。

从孩子被接走,就没心思吃饭,提心吊胆。

毕竟米寿再聪慧,也才五岁。

又被接走的很突然,想嘱咐都嘱咐不成。

毕竟老丈人家之前也只是个小商人,担心米寿没见过大场面,进了国公府,说话再失了分寸。

顺子指了指钱佩英怀中的米寿,说没有,这话也不是客套话。

真没和你客气,不信你看。

证明来源一,你家孩子脖子上挂的是,老夫人亲手给戴上的金锁。

陈东家心忽悠一颤“嗳呦天,可不得了!”

顺子瞟了眼陈东家,随后点头,是不得了。

所以,宋福生,你懂我眼神里的意思不?

长公主给戴的金锁,盼着米寿平平安安,谁要是敢转头就让米寿不平安,那就是在打他家老夫人长公主的脸,那就是作死。谁要敢在米寿跟前造次,威胁到娃的平安,有事你吱声。

顺子又示意钱米寿将“笔锭如意”拿出。

“嗳呦,嗳呦这是祝将来金榜题名啊。”陈东家凑近瞅了一眼笔锭如意后,就抱拳冲宋福生表示由衷的祝贺。

心想国公府都祝你家孩子金榜题名了,将来,谁敢不给题名?

要知道国公爷可不止是国公爷,那可是内阁首辅,所有当官的都归他管。

宋老弟啊,你家这是要板上钉钉将来有人要上青云了。

至少在陈东家看来,就是这么回事。或许在小老百姓眼中,也是这么思考问题的。大官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

宋福生尴尬地回了回礼,抱了下拳。

心想陈东家,你能不能稳当些。我家孩子才五岁,你弄这出,瞧那激动劲儿,就像孩子现在就中了状元了似的,让人国公府来的咋想。

没咋想,没空。

顺子回身示意小全子上前,打开了盒子,给介绍说,这是我家少爷以前随身佩戴的,如今,赠与米寿了。

“嗝,”不是有意打嗝的,是陈东家心里太过震惊。

见过此物后,他发现之前所想,还是有些太简单了。

要知道像国公府少爷,陆公子那样的人物,他的贴身之物,不是通常要留给陆公子自个的孩子吗?却赠与了一个,一个?一个之前甭管是什么身份眼下都不重要了,反正是赠与了宋老弟家的孩子。

只听,顺子此时还在继续告诉宋福生呢,说这东西威力无比,栓上,按钮,啪一声,就能给人撩倒。

所以,宋福生你该懂这东西的重要性是吧?你也该懂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用,什么时候不能随便用的是吧?

宋福生懂不懂,自个都不知。

陈东家却一副比宋福生还懂的表情。

陈东家懂寻常人,不能佩戴此物。赠与,就是让你有了佩戴的资格。你看看那弩上面,似乎还带着陆公子的名讳,以及铸造出处,搞不好,那都是皇宫出处。

陈东家懂其实都不用射箭啊,宋老弟你就拿出来给人瞧一瞧看一看,满奉天城你问问,谁还敢得罪。

陈东家懂要是非有那不长眼的,陆公子的意思就是,拿着这东西,不用找官府,就可以提前干你了。谁不服干谁。

他更懂的是他服,他长眼,绝对绝对以后和宋老弟一家当亲兄弟处,他这一品轩,往后就是宋老弟的落脚点,谁敢背后坏宋老弟,先过了他这关。

他要和宋老弟长长久久,结百年之好,他儿子孙子将来也能受益。这不还有个“金榜题名”眼下才五岁嘛,正好和他大孙子年龄相当。可比他一年年东钻营西钻营,四处给那些小官撒银钱上供强。

“嗳呦,这可真是,万望顺子爷回头和陆公子转告,很是感谢啊。”陈东家一脸感恩戴德道。

给顺子说的一愣。心想你谢啥啊?

给宋福生也逗笑了。其实没想笑来着,主要是闺女垂着小脑瓜,偷摸笑得肩膀直抖,让他瞧见了。

顺子又示意宋福生看那几口大箱子,说这里面啥东西都有,都是学习用的,拿回去给米寿嘴里提到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分一分,让这些有心气的孩子们都好好学,不要白瞎了俺们少爷的心,这可是特意开库取的。具体的,你问米寿吧。

最后,顺子实在着急,少爷身边没跟着亲近的小厮就走了,他要赶过去,说着话就要走。

是米寿提醒喊道“顺子哥哥,小马驹。”

给顺子叫的一激灵,在门口站住脚“米寿啊,顺子当不得你叫哥哥,你就叫我顺子吧?啊?就这么定了。”

心想你管我们家少爷叫哥哥,你管我也叫哥哥,这不是害我哪日搞不好会挨板子嘛。

“对,小马驹。”顺子示意宋福生跟他来酒楼外面。

宋福生望着扬着头,一排傲娇的枣红色小马驹,听着顺子唤过来的小厮一顿讲该怎么喂马。

心想这不就等于是现代,别人白送他一台玛莎拉蒂,完了他兜里没钱加不起油嘛,完了白赠送他的人,还要求让他好好开,没啥事就要开车出去。一脚油门,就得轰出去好些钱。

听听,那人说,小马驹喜欢吃米糊糊、面糊糊,里面加点油、加点新鲜菜、加点盐,弄些胡萝卜,宋福生真想捂额说给加这么多,他拌一拌也喜欢吃啊。

那人还说,为防止小马驹大便干燥,尤其是换了新地方,担心上火,要时常给喂点蜂蜜水,可他大便干燥都喝不上蜂蜜水。

还要给勤打理,洗澡,顺毛,他都没人给洗澡搓后背。

这不是没事找事嘛,宋福生听的嘴发苦,又多了一样白花他钱的,他还得养马。

真想揍米寿。

此时单间。

宋茯苓也想揍孩子“你说什么?他问你,你总提我干什么呀。”

米寿就笑“也不是故意提的呀,可是姐姐日日和我在一起。”

钱佩英听着也后怕,这怎么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都出来了,得亏闺女没在米寿面前念过英语,要不然鼓捣猫也出来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宝马”(二更)

宋茯苓想打弟弟,倒不是因为“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啥的”,主要是因为那首歌。

她好后悔呀。

当时,为什么要偷懒,将歌词给改成了“小将军哥哥”。

虽然米寿学会了那首歌后,见到她爸,就将歌词自动给改成了姑父,见到她妈,就一会儿叫姑母,一会儿叫师父,让配合他唱歌。

可最初她教的原版,确实是小将军哥哥。

当时想着,米寿不是崇拜和惦记小将军嘛,那就往他身上安呗,再说也符合,就那人看起来能枪扎一线、棍扫一片,得树立孩子向那个人看齐的心劲,找那种优秀的当榜样。

可?

早知道,不如教孩子唱四壮了,四壮的武功其实也能对付用。

这回妥了,米寿见着“原版真人”了,米寿还告诉那位,说歌词是姐姐编的,是姐姐编的小将军哥哥。

宋茯苓端起茶杯,希望将这一幕就着茶水喝进肚,赶紧忘掉,就当啥也不道。

“姐姐,小将军哥哥还问了你呢。”

“问我什么。”

“问你字,我说我姐姐都是蛋糕上写字的,写的可好了,也在雪里写字,写的也可好了,就是我不认识。”

“咳咳咳。”钱佩英急忙给女儿顺后背,说话时不要喝水,怎么就不长记性。

宋茯苓用手抹了下嘴角的水渍“米寿,我不会写太多字的,你不知道吗?”

目前会的字,全是祝福语,就是那些得写在蛋糕上的“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风中”一类的。

你怎么就给我包装成了“才女”,我明明是“睁眼瞎”呀。

钱米寿姐姐,你太过谦虚不好。

“姐姐,我今儿个还吃到茯苓糕了呢。”一提到吃,米寿着急了,仰着头,扒着钱佩英大腿“姑母,对了,你后头到底买了那鸡没?”

“你等会儿,”宋茯苓扯过弟弟,你吃茯苓糕时,有没有乱说什么。

“恩?我就说,姐姐你就叫茯苓,问哥哥是茯苓糕的茯苓吗,哥哥说是。”

“然后呢。”

“然后我就说,那咱俩这不是等于吃我姐姐呢嘛,哥哥就和你刚刚一样,呛住了。”米寿回答完,就扭头“姑母,鸡?”

也是在这时候,宋福生推开了包间门,边往里进,边问“去了人家那大宅子,那宅子好不好啊。”

钱米寿捂着肚子“好是好,老大了,仔细瞅,瞧不过来,也走不动道,得靠轿子抬。我还被哥哥抱过桥。就是不管饭啊,我暗示了下,也没管,姑父,我想吃鸡。”

陈东家才到门口就转身。

听话听音,小金贵人这是饿了,怎能饿着这么金贵的娃,那必须不能够啊。

那什么,娃想吃鸡对不对?

清蒸鸡,黄焖鸡,大炒鸡,熘碎鸡,香酥鸡,炒鸡丁儿,熘鸡块儿。

再配上三鲜丁儿,八宝丁儿,清蒸玉兰片,走着嘞。

宋福生拦都拦不住,说吃不了,陈东家说,啧,外道,跟哥外道了是不是?

钱米寿在包间里,啃鸡腿啃得满嘴流油。

宋茯苓也鼓动腮颊,大吃大嚼。之前让她有点小纠结的弟弟瞎说八道,此刻忘了。更准确地讲,也不是忘了,是反正也见不着小将军,他爱怎么想怎么想,没得为没有用的事多寻思。

钱佩英也在跟俩孩子吃饭,她还起身给自个又添了一碗大米饭。

她早就饿了,之前太惦记米寿没心思,眼下孩子回来了,也没啥错,就吃饭呗。

也就是说,只有宋福生是忙的,没在屋里。

他在和陈东家推让呢。

“拿着,宋老弟,叫你一声宋老弟行吧?哥哥托大一回。”

宋福生说,行,本就应该叫声陈哥。

只是已经添了许多麻烦了。

你看,之前蛋糕没给做够数,让陈哥夹在其中为难,也跟着担惊受怕,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不算,可老娘眼下生病,接下来两三日,又不能像之前约好的给送点心,本是说好的事,得耽误酒楼卖。

然后上午,陈哥还陪着我,去了城南酒楼,帮忙出面给解释,又陪着去茶馆,也是靠人情解释,这都已经很不好意思了,米寿回来,这又一顿丰盛的饭。

怎能在这里连吃带喝,还带拿的,没那样的道理。

陈哥,快使唤人都送回去,老弟不能要。

“啧,”陈东家胖胖的脸蛋一颤,胖脸一板,说老弟你,我发现你,最大的缺点就是总跟哥客气。

要哥哥是干嘛用的?叫一声哥,哥哥就是这时候用的。

而且

“我家喂马的草料真不值钱,那点不好的面粉和碎米也没几个钱。我家马是啥马?好饭就是麸皮甘草,吃点酒楼剩的,孬饭就是啃各种秸秆,扛造的狠。

可国公府给你的马,又是啥马?你去外头瞅瞅人家那小眼神,人家能吃那个嘛,你别委屈了人家。听我的,别磨叽。”

陈东家说完就指挥小厮,让将从家里特意运来的上好的喂马甘草,面粉大米,酒楼存的冻菠菜、冻芹菜、各种冻菜倭瓜等等,往车上搬。可给他忙够呛,就怕张罗晚了,宋福生一家子就提前走了。

最后,接过掌柜的递来的一大罐蜂蜜,陈东家抱着就往宋福生怀里塞,他将酒楼存的做吃食用的蜂蜜全给了,还想着,等下回的,这回着急,准备不足,下回多弄些送与宋福生。

“不行,这个可贵。”

“拿着,又不是给你的,给小马的,你快点。”

正下楼的宋茯苓,又憋不住闷头笑了。

这一幕很像现代过年时,叔叔阿姨给压岁钱,父母说不要,叔叔阿姨说又不是给你的,给孩子的,快着些。

“走哇,米寿?”

宋福生一家坐在马车里,宋福生小声提醒米寿“探头,去和伯伯打声招呼。”

钱米寿探头到车外,冲陈东家和掌柜的摆手“伯伯,下回见,你帮我们将蒸笼收好。”

“嗳嗳,放心。”可给陈东家乐坏了,那孩子不仅和他说话了,竟然还要特意见他,大声嚷道“慢着些,慢着些赶车。”

有顾客不解问,这是谁啊?

谁呀,不告诉你。

他老陈日日和富贵人打招呼,但仅限人家是客人,他是个开饭馆的,和富贵人之间,多一点越界的可能都没有。这是头回,或许能和真正的富贵人扯上人情的。

而宋福生他们,来时两台车,回去可壮观了。

拉三口大箱子的,拉马“饲料”的,再加上自个家采买的,旁边还跟头傲娇小马。

宋茯苓掀开车帘,探头瞅小宝马,她也好奇啊。

可小宝马却斜睨一眼她后,就发出了嗤的一声将头扭一边。

“切,我还不愿意搭理你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人在囧途(一更)

米寿劝宋茯苓,小手摸着姐姐的胳膊劝。

担心家里的几个重要成员之间出现感情破裂,苦口婆心调解道

“姐姐,你别这样,小马驹可有灵性了,你就对它好些呗。

就先头,它对我也这样,我离近了,它就扭过身子不看我。

顺子哥哥喊它,八俊,这是你往后的小主子了,它更是用屁股对着我,明显是不想跟我。

可等我硬凑过去,冲它说了些打心里的软和话,说我才五岁,我眼下虽然不起眼,但是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呢,你不会跟错人的,我一定一定会对你好的,它就慢慢让我摸了,后头还让我骑,都没有不乐意过。”

米寿说完,还建议道“姐姐,等到家的,你也这样和它说说呗,就说你才十三岁,还是个女的,你会对它很好的,不过你得说的是心里话哈,你骗它,我觉得它能感觉到,它会不高兴的。”

宋茯苓“……”

她不。

“八俊,这是它的名?嗤,”宋茯苓撩起车帘又看了眼小马驹“哪俊啦?绕口又不好记,既然来了咱家,有了新主人,名也跟着改了吧,往后就叫,小红,怎么样?”

“小红?”

“不好听吗?”

米寿挠挠头,请教宋福生“姑父,你听着呢,这名中吗?”

“中,挺中,贱名好养活,你看蒜苗子狗剩子长的多壮实。”

恩,钱米寿一听有理。因为他不求小红将来有多大的出息,只求它平平安安,健康快乐的长大就行。

“小红?小红。”撩起车帘,米寿就招手兴奋叫道。

八俊扭头看了眼四周你在叫谁?

“小红?以后你就叫小红了,稀罕这名不?”

你觉得呢,从八俊到小红,欺负它不会说话是怎的。

在路上时,宋福生也有小声问过米寿,你怎么就觉得人家小将军的娘和奶奶是真稀罕你呢,还说人家欢迎你再去,万一是客套呢。

这也是第一次,米寿告诉了大家他是怎么观察表情的,用表情来看人是否存有善意。

虽然小娃的语言能力不足以表达,但他会表演。

钱米寿学了几种。第一种就是学姑母姑母姐姐,看到他时,脸上的表情。

逗得宋福生说,你别自作多情,谁稀罕你。

米寿就笑,心想你们瞒不了我,他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姑父姑母姐姐对他打心眼里的好。

学的第二种,是陈东家脸上的表情。米寿学起来是眯着眼笑,然后他说,细瞅,会觉得眼里好像有什么,说不出来。

第三种,就是陆畔的奶奶表情。米寿端着老夫人端坐的样子,学他才进了暖房时,老夫人一挑眉抬眼,给宋茯苓逗得噗嗤一下就笑出声。

钱佩英打了下茯苓,让别给捣乱,正表演呢。

米寿也不满姐姐,太影响他发挥,接着表演老夫人看到顺子哥哥抱的盒子,脑袋后仰,下巴微抬,双眼眯起,随后一口气叹出,嘴咧开笑了。

米寿说,打那之后,哥哥的奶奶就真笑了。哥哥的娘,他没有观察,因为坐在侧面,瞅不着。

一提盒子,宋茯苓想起了给打开了,先借她玩玩吧。

制止住宋福生让她别乱动危险之类的,宋茯苓将弩拿在手里,一边研究一边吐槽弟弟,“你都这么会观察了,你怎么没要来饭。”

“我那不是拐弯抹角来着,哥哥没听懂。”

姐俩闲聊天似的,脑瓜凑一起,一起研究弩,一边对话“那你是怎么暗示的,竟不给口饭。”

“我就说,哥哥,你不饿吗?”

“不饿。”

“哥哥,你平日里什么时辰食饭呀。”

“戌时。”

“那要是提前饿了呢,会什么时辰食?”

“不会。”

三口人听完都笑了,真是难为我们米寿了。

与此同时,生病在家的马老太,吸溜着鼻涕已经跑河边瞧好几回了,这次又跑过来瞧,是第五次。

惦记,也不知进城后,那面情况怎么样,人家是不是跟他们不乐意了。

抬眼望了眼天,马老太两手插暖袖子里回去了。

给三儿家灶坑该添把柴火了,炕烧热热的。

干粮也已经蒸好了,等家来,掐把葱,切点葱花,蒸鸡蛋羹,一会儿就能做好。

在外面,甭管发生么,让回来就有口热乎饭,吃饱了再说。

“婶子,是去会议室打鸡蛋吗?”

郭老三甩着手上的水珠子,一句话给马老太拉回了思绪。

“对,是会议室,都搁那呢,你去吧。”

咋回事呢,是何氏今儿先使唤她男人、她俩儿子帮忙打蛋液。利用午休那半个多时辰,让别休息了,都给她干活,胳膊都肿了。

宋福财就带着俩儿子打鸡蛋。

宋富贵瞧见了,也要了做一锅蛋糕会用到的鸡蛋,帮忙打液,没休息。

何氏就说,富贵呀,等嫂子开工钱的,嫂子给你买肉吃。要不嫂子就给你算工钱,不让你白打,真的,不开玩笑,我有这功夫多做几锅就出来了,哪出不来这钱。而且,瞧瞧,他爹,你看看人家富贵打的比你好,多细发。

这话,好些个人听见。

李秀就出来了,她用袖子掩住已经出筋包的右手腕,一咬牙,曾经的泼劲,她爷们活着前的泼劲又冒出来了,大声道“谁帮我打蛋液,打一锅点心需要的蛋液,我给他提二文钱,能记账,也能给现钱,俺说到做到。”

在李秀看来,不雇人不行了,因为她不止要打蛋液,和面、搅拌、烤,她自从进了大间蛋糕房,这屋里所用的牛奶都是她去挤、她去拎,柴火不够,她去抱,别人就用现成的。

不过,李秀很想得开,这屋里都是人家马大娘的儿媳孙女,就她一个外人,她多干些应该。

其实早在之前,总监宋茯苓就发现了,但是她假装不知道,也没和她奶提,就想看看李秀能坚持多久。

李秀这话,又一副好像忽然敢抬头看大家了,给大伙造一愣,发钱?就在这时,宋银凤和桃花也一边搅着鸡蛋一边说,我们也能给二文。

田喜发也笑呵呵说,虎子他娘累的下晚直说胡话,闺女也苦,他还得忙着闲下来就做弓箭,没空帮忙。要是真有晌午不歇着帮忙干的,真给发银钱,不让白干。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子就出来了。

宋阿爷今儿彻底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只要你有银钱在前面吊着,就还能榨出这些人的剩余价值。

明明之前,一个个都直嚷嚷着,中午得歇口气。眼下一听打几个鸡蛋就能得二文钱,也不歇口气了。

尤其是宋富贵第一个报名,嘴还絮叨说,他午间不休,下晌那顿饭吃完也不休,吃完就去干活。一日里倒空,怎么也能打出二三锅蛋液,一日就是最少四五个铜板,一个月下来不少呢。一钱多银子,都买肉,能吃四五回,躺炕上歇着,不如吃肉补。

就这么的,这一天,好些人就不歇了,宋阿爷赞助一块胰子皂,说洗洗手啊洗洗手。

放哨小将宋金宝报告!三叔回来啦!



第二百七十七章 撩橛子(二更)

放哨小将又补充“来外人啦!”

以为三叔能下车呢,没想到带人竟过桥了。

这一嗓子过后,只看,大伙瞬间就像练过似的。

辣椒基地附近,迅速出现一拨人。

几个人踩着梯子,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爬上了房顶,一拽绳子,扑簌簌棉被草帘子落了下去,掩住了房顶。

与此同时,下面的几个人,也将小木工宋福喜做的围子扯开了,从辣椒房的房东头扯到房西头,下面也给围住了,大锁头一锁,只剩下个辣椒基地的门,在外头就啥也瞧不见。

各个地窝子里的老头们更是探出头,将几土篮子的雪倒在了下地窝子的入口。

这是宋福生大伯想的,宋福生拦也不听。

大伯认为,别说俺们小心眼,俺们就是不想让人瞅,下地道口都是雪,一看就是下面没啥,都没脚印嘛。反正一丁点儿也不喜别人晓得。

就连蛋糕房外,窗户纸外面也落下了草帘子。

最夸张的是,二丫是在宋茯苓的蛋糕房里烤奶油蛋糕坯子,此时就她一人在,她都出来了。

将屋里油灯燃起,壁炉火捅得更亮,然后听到有人敲门提醒说来外人了,就去将草帘子放下了。

其实窗纸又不是透明的,谁能瞅到?那也不中。

大伙认为,这都是俺们的,谁也不行看,最好你们谁也别来,咋就那么烦人呢,俺们这伙人自个过得挺好,不要打扰。

被陈东家安排的几个酒楼伙计,跟着赶车来的,到了近前,都看傻眼了。

这些人住的房子,竟然这么破?比他们这些伙计自家还不如。

这是他们万万也没想到的。

要知道宋福生一家人,在这些跟来的伙计眼中,那是很有本事的。

不仅认识大贵人,而且还自个也卖贵东西,蒜黄、蛋糕,哪一样不是富贵人吃的,卖那么贵,能不挣钱吗?

可?竟然是这样。

宋福生不知这几个伙计心中的震惊,要是知道,或许他会一笑道

啥叫白手起家。

从吃到穿,从一根葱到缝衣服的一根线,他们这伙人都要靠自己挣。

别人家再穷苦,最起码最基本的东西会有,他们没有。

所以,想彻底脱贫,真不是短时间卖点反季节蔬菜和几锅蛋糕就能解决的,那除非唯有暴富。他们这已经发展的很快啦,再快就逆天啦。

宋阿爷听明来意,原来是给送东西的,嘴里的豁牙笑的都露出来了,胡子笑得也一颤一颤,用烟袋锅子指挥着“都辛苦了,快进屋喝口热乎水,别客套。”

几个伙计连忙摆手说,不了,身上戴着水囊,也得趁天没黑头赶紧回城,别回头城门不让进。

这些人赶车,前脚一走,后脚大伙就围上了宋福生一家人。

问啥的都有,还有给米寿举高高的,就是高屠户给一把托起来的。

他们现在已经快习惯了,米寿就是米寿,无可替代,是惊喜的代言人。

宋茯苓简单和奶汇报了几句,卖了多少,钱多少,没不乐意,就问奶奶你想没想我啊?她奶说,你别废话,再说些重点。重点是啥事没有,你快病好吧。

马老太说,那她的重点就是你们吃饭了没有啊?

“吃了,都吃撑了,后来是硬往下吃。”

马老太心想都快要吃吐了,那你怎就那么不会过日子呢,你倒是打包回来些啊,给她尝尝。

宋茯苓哪顾得上和她奶唠家常。

听太爷爷说,那些好笔好纸,不能现在用,都搁着,娃子们啥时候字写差不多了,什么使唤再用。还是得挣钱给买便宜毛的笔,先都搬福生家去,她就凑上去了,也跟着这伙抬箱子的人回家了。

她想瞅瞅,里面都装了什么呀。在酒楼没开箱,这回都搬进她家了,可得好好翻翻。

“啊。”吓钱佩英一跳,“喊啥呢。”

“娘?”宋茯苓喊了声娘,觉得喊娘没用,她娘也是睁眼瞎,就举着模板出去找她爹,正好宋福生也和阿爷简单说完话回来了,“怎的了。”

“爹,啊,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什么。”宋茯苓如获至宝。

描红板,也就是练字板,凸出来的,上面放上描红纸,就可以按照下面字板的字体练字了。

宋茯苓猜,这应该是陆畔小时候用的。

她高兴于,她可以练字了。

拽着宋福生,非让她爹给再仔细看看箱子里的东西。

蹲在箱子前,宋茯苓将算盘子给扒拉到一边去了,举着书“爹,这些是启蒙书吧,”又拣起箱子里的其中一本“这些是?”觉得自个音调有些高,降低音调用气息说“你快给我看看,这些是古代诗词书吧?”

宋福生接过来翻了翻,点头。

宋茯苓立刻将书放在心口窝处,太好了,她能自学了。

早她就想自学来着,可是要书没书,练毛笔字也像狗爬,她爹还忙。

“这是给米寿启蒙用的吧?”宋福生道。

“我不管,我先借来用。”宋茯苓第一次彻头彻尾觉得,小将军那人真是杠杠的。

宋福生和媳妇对视一眼后,就双手叉腰瞅闺女,看闺女那一脸欢腾劲儿,之前在车里还说,困啦,回屋就睡觉,可眼下瞅那样,跃跃欲试要描字。

他心想至不至于,有啥用。

可见,宋福生虽继承了原身的才华、原身的一笔好字,原身时不时往外冒诗,但是他思维里还是那个现代不喜读书的,见书本不亲呐。

出了家门,宋福生看到米寿带着一堆娃子,也不嫌冷,正围着小马驹欢天喜地“小红,小红。”心想,这更是个没用的。

请回来个小祖宗。

你给它饿瘦了,弄得病死了,过后米寿伤心不说,人家万一问了,确实不太好。

可你要是顺着?嗳呦,宋福生认命地走上前,牵过小红,抱怨再多也得安顿。得先开个房间。

两头相安无事的“奶牛房”里,人家两头奶牛可憨厚了,还瞪眼瞅小红呢,小红却耍起脾气了,站在门口死活不进去。

“这是你家。”

你家才这样呢,它家不是这样的,小红又往后退了退,头扭一边。

“不是你?”宋福生双手叉腰。

“姑父,让小红去个好点儿的房子吧,”米寿抱姑父大腿。

米寿一顿商量,宋福生都不知道,他为啥给马牵家来了。

钱佩英也看傻了,让住哪?灶房。

“姑母,求求你了,小红确实受不住。米寿是亲眼瞧见的,它的马棚子确实比咱家好。”

马老太抱着颗白菜,进屋正好听见,心想合着,让住进咱家屋里头,都是对付一宿呗?

就这,小红喝完了蜂蜜水,又撂起了橛子,折腾着。

谁也不道它是啥意思,米寿都有点慌了,一脸关心又无从下手的表情。

啥意思?到点了,该吃苹果了。

每日这个时辰,它要准时吃苹果。

宋茯苓拎着条毛巾出来了,小腰一掐“欠揍是不是。”

很神奇,马蹄子闻声忽然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撩橛子。



第二百七十八章 强马压不过地头丫(一更)

这是马老太第一次瞧见,小孙女生气了。

她记忆中,恩?不回想不注意,一回想才猛的发现,并没有关于生气的记忆。

小孙女要么无精打采,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要么就是一脸笑眯眯。

也是头回发现,孙女要是真生气了,三儿两口子竟然不吱声。

马老太抱着大白菜,心想三儿,你杵一边,寻思啥呢。你家到底谁当家呀。

宋福生你行你上啊。

此时宋茯苓指着马,训米寿道“你再喜欢它,人和牲口能住一屋吗?它身上要是有跳蚤呢,有虱子呢,有别的虫子呢,你知不知道姐姐为了去虱子,费了多大的劲儿?”

米寿才要张嘴。

宋茯苓就打断“别和我解释没有,也不准再商量你姑父姑母,谁让它进来住也没用,我不准。即便它身上没寄生虫也不行。马要拉粪,米寿,咱家都只能半夜在屋里上小号,不能蹲大号,挨着冻,咱们都要出去。你让马在屋里拉粪?”

钱佩英给钱米寿揽怀里,冲米寿摇摇头,让别顶嘴。

宋福生在旁边,像是感冒了似的,咳嗽了一声,蹲灶坑前,添了把柴火,装没听见。

马老太抱着颗大白菜,也扭身找盆。三儿家盆,放哪呢。

宋茯苓走到门口喊“四壮?四壮,你来一下。”

没一会儿,四壮就一身灰,不知从哪钻出来的,家来了。

宋茯苓指挥,让加大力气给马拽出去,拽到奶牛呆的那屋里。

她认为,已经对小红很好了。

别看是和两头牛在一起。

之前就怕小红受委屈,她爹给重新弄出一块地方,又铺的是陈东家给的好干草,怕马冷,给两头牛特意挪了位,让牛躺在有点漏风的地方,给马倒出好位置,没想到还竟事。

小红被重新拽到了这里,它自然依旧不肯进去。

四壮也不敢使劲硬拽。

因为他知道,这马应该极贵,身上的鬃毛一丁点杂色也没有。

宋茯苓先进了棚子,拍着以前拴牛的木头桩子说“麻烦四壮,再加大点劲儿,然后给它绑紧了,绑的它不能转圈溜达,我看它还怎么尥蹶子。”

就这样,小红是被硬生生带进了新窝。

晚上,天彻底黑了,大伙也已经将木大门关上了,“铁尖尖”铺满了门口。

宋福生拎着小半桶充满香气的米糊糊,里面有切成长条丁的胡萝卜,有烫过的冻芹菜,用芝麻油和盐拌的,又给拎回家了。

钱佩英瞟眼大屋门,才小声问道“它不吃?”

“不吃,连瞅我都不瞅。”

“这可真是难驯服。”

宋福生说,可不是,听说越是高贵血统的,越难低头。仔细想想跟人似的,有那种想不开的人,宁可被杀头,他都不会低头,甚至被杀头前,他都能昂着头。

大屋门口,草席子门帘,被掀起了一点点小缝隙,米寿小小的手偷偷揪着门帘,正要出去,姐姐回来了,他小小的脚又顿住。

米寿亲耳听见姐姐说,不吃是吧?还是不饿。然后姐姐就拎着桶出去了。

米寿本想跟着出去瞧瞧,姐姐拎桶干嘛啊?

但宋福生给他拽住了。

不拽住不行,一猜就知道,闺女指定去“虐”马了。

马不要紧啊马,愿意虐就虐去,可别刺激俺米寿。

“听话,吃苹果,你这一天没吃水果了。”

宋福生假装去外面取苹果,去房后地窖附近转悠一圈,就赶紧回来。

因为地窖里有苹果和鸭梨,是云中县的员外爷,就是逃荒路上熟识的那位,有他之前给买的,也有自个买的。放在地窖里能保鲜。

但是地窖再保鲜也没有空间保鲜。而且宋福生才到这里时,那几回出去,那真是只要出去就一筐一筐的买,买完留出一部分放地窖存着,大部分放空间。

就是怕错过了十一月初最后卖苹果和秋梨的,到时候想买都买不着,这一冬天,米寿该没水果吃了,没少存。

“你听姑父话,外头冷。再说小靴子,你姑母也得给鞋垫拿出来放炕上晾了,你就坐这吃苹果吧,姑父去瞅瞅,看看你小马咋样,中不中?”

小马能咋样,正受虐呢呗。

火把燃起,让小红你,看得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排小孩子在吃米糊糊。

宋金宝打头,蹲在马屋门口抱木碗吃。

蒜苗子还问宋茯苓“胖丫姐姐,我能再盛一碗吗?”

宋茯苓摸了摸水桶外面,还行,还温乎着,“当然了,”怕凉了小孩吃闹肚子。

丫丫说“真好吃。”也挺关心米寿“米寿有吃吗?”

宋福生偷听到这,就可以了,就走了。

晚上八点多,米寿趁着宋福生和钱佩英去辣椒基地了,姐姐也去蛋糕房了,他拿着苹果套上鞋,拎着油灯跳下炕。

可惜,宋茯苓第一时间就跟了过去。

“小红,小红,你怎么样啊?姐姐不是故意的,你别生她气呀。

姐姐说,她是为了让你更快适应这个家。

可你为什么不食饭呀,马无夜草不肥,不吃怎么能长高高。

对啦,我给你带苹果了,你看。”

油灯下,只看枣红色的小马,在米寿从兜兜里掏出苹果的那一瞬,它腾的一下眼里有了亮色,一下子就抬起了头。

可惜,“米寿,你在干嘛?”

“姐姐,我,”米寿被宋茯苓教的,宁可不回答,回避问题,不开口,也不找借口。

“你苹果没吃,是来给它送苹果?”

米寿抬起大眼睛,点了点头“是。”

宋茯苓冲小马一挑眉“可是,它不喜吃苹果的。”

“啊?”米寿惊讶地回头瞅小马“你竟然不喜吃苹果。”

不喜吃就怪了。

钱米寿被宋茯苓送回家里,给弟弟脱了鞋后,她就去辣椒基地,管呆滴要苹果去了。

宋福生给闺女从空间里取出了俩。

所以,此时宋茯苓站在小马前,她是吃一个,把玩一个,“原来你是想吃这个,想吃啊?”

小红不看她。

“行,”宋茯苓点头,有种。

“小红,知道姐姐以前过得是什么日子吗,那真是能开车绝不走路,可逃荒我走一路,脚下现在也有厚厚的一层茧子。剩饭剩菜让我扔的,没数。算了,说太多,怕吓死你。

连我这样的,都识时务,你,一个小动物,就别太把自个还当你们少爷的心肝小马驹了,这里是宋府。

我们这里的孩子,都吃不上苹果,你还想闹脾气吃苹果,我喂你几块茯苓糕得了呗。

没得惯你毛病。

不改?”

小红又将头扭到另一侧。

宋茯苓凑上前“不改,赶明我成立个马戏团,让你走钢索,让你跳火圈。”

说完,宋茯苓就站在枣红色小马的正前方,一副你不瞅我都不行的样子,往哪躲,拴着你呢

“瞧见没,俩苹果,我吃不了,不吃了,扔了都不给你。”

唰唰两下,挥手间就在小马面前,将苹果扔进空间。变没了,摊牌了。

小马“……”

两头奶牛“嗳?主人的果呢。”

“不道哇,都给我吓回奶啦。”



第二百七十九章 矛,苗,猫(二更)

宋茯苓训完小马就回了家。

先拎着油灯,看了眼熟睡中的米寿,摸了摸弟弟被窝里热乎不。

又转身去了灶房。

拉动她的吹风筒,将灶坑里的火,引大些。

烧炕,烧热水,想洗脸洗脚洗头发。又回身,顺便给牛掌柜和四壮的灶坑也添了柴,也给他们烧了些水,回来洗洗能松快松快。

直折腾的,宋茯苓将家里存的水,都倒动到锅里成了热水,她也又洗又涮用了大半,这才进屋坐在炕上。

摸黑,翻包找出维生素和钙片吃了,给爹妈的“吃药”份量也用纸包好,放在窗台上,又擦起了护肤品。

唇膏抹唇,绵羊油抹脚,去虱子油抹头发。

其实宋茯苓头上早就没有了,钱佩英明确告诉过她,可她想着,恩,再抹两天。用篦子梳头,一遍遍通顺,也当活血了。

躺在炕上,宋茯苓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昨天白天虽然补了觉,但是后半夜为做蛋糕没睡,今天白天又赶路,回来也没歇着,可给她累完了。

被窝里很暖和,没一会儿,宋茯苓就熟睡了过去。

最先回家的是牛掌柜和四壮。

俩人一看锅里的热水,水桶里的水全使没了,就一齐拎着空水桶去了水房。

一个压,一个拎水。

牛掌柜嘱咐四壮

“一会儿回去,咱俩回自个那屋,你也好好洗洗,夜夜洗洗脚。我知晓你不乐意洗涮。可四壮,真不中,你看小姐和小小姐就该明白,喜干净着呢。

咱当下人的,不能招人烦,懂不?

姑爷对咱们,哪像是对下人的样,可姑爷一家越不拿咱当外人,咱们就更得自个注意,别让人为难。”

四壮憨厚地点点头。

他确实不耐烦洗,别家也不这么洗,都是干完活倒头就睡,能简单拾掇两下的,都算是讲究人。

所以,有时候,四壮也不是故意的,是没习惯,就给忘了。

十几户人家,相继熄灯。

做蛋糕的今夜都早早的回去了。

倒是辣椒房里的宋福生和钱佩英,他俩还没回家呢。

宋福生此时蹲在火墙旁,正在用鱼鳔胶粘桌子腿。

桌子腿,宋福生是找了四根差不多粗的圆木,这四根圆木有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属于当初劈木头,没给劈的太碎,还是个圆柱体,高低,他找找平,就能当桌子腿用了。

桌面,就是块板子,还是旧门板。

刚到这里时,好些门不是不能用吗?就全给换了新门。

然后拆下来的破门没舍得扔,长条块的,拼一拼凑一凑给地窝子当门去了,剩下的小块也不舍得丢,就这么的,去那里面挑了一块板子。

宋福生要做一个小炕桌。

因为瞧闺女下晚见到书本那个亲啊,就知闺女着急认字写字,想要用毛笔真正的开始写。

总不能让孩子趴在炕上写吧,做个炕桌,坐在炕上写去呗,暖和不冷,还能用炕桌吃饭。

另外,宋福生也是实在不愿意麻烦别人了,这才亲自动手。

他家插队干的活已经太多了。

远的不说,只家里的水桶、大号小号各种型号牛奶桶,和蛋糕房里用的和面木盆等,耽误了公家不少活。

“这个字,念什么?”钱佩英拿着书问道。书就是,陆畔给的小孩子启蒙识字书。

“矛,矛盾的矛。摸一嗷,矛。”

摸一,i,钱佩英在这个字后面,写上注解“iao,矛”。

完了她写完瞅瞅,就觉得哪不对劲,反应过来后,钱佩英瞪宋福生,“问你,你再说,没问你的别吱声。什么摸一嗷矛啊,摸一嗷,不是苗嘛,喵,苗,秒,秒。我真是和你上不起火。”

宋福生不服,一边沾凳子腿,一边犟嘴,他说,摸一嗷,是矛。苗是,摸嗷苗。

钱佩英纠错“摸嗷,加一起是猫。,ao,猫,也是你说的那个矛盾的矛,摸嗷对。”

“是吗?”宋福生挠挠头。

钱佩英都懒得搭理他。

一边用铅笔头上的橡皮,蹭掉错误标注,一边心想

当年,他爹,你在小学到底是怎么学的?难怪发微信你都是用语音,以前发短信你都是错别字。

且在心里越发觉得简直是没天理了。

家里学习最不好的,到了古代,成了最有文化的人。

可苦了她和闺女了,没有原身的记忆。

古代和汉代的字不一样。

尤其是这个王朝的字,很奇特,真是等于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头学起。

这不是嘛,就觉得闺女会着急认字,怕孩子拿到书本更着急了,怕发现学不会再上火。也是,让一个以前会看书会写字的人,拿起笔就得去请教哪个字该怎么写,闺女她能不难受嘛。

钱佩英就想着,她先用铅笔,问完宋福生哪个字念啥后,给书上这些字,都标上拼音。像刚才矛盾的矛,再给组上词,写上矛盾,这样闺女认起来就能快些了。

顺便着,她也在写拼音时,跟着认几个字。

当睁眼瞎,没当时,不觉得,真不认字时,才能知晓,那种感觉太难受了。

“你看这个字又念啥?”

宋福生瞟了眼“赦,大赦天下的赦。”

“呵呵呵,嗳呦,她爹,真难得。古代的你会写,现代的赦会写不?我都怀疑你得郝和赦不分。”

宋福生啧一声,这怎么还带埋汰人的呢“我现代的不行,我这里的行啊,我都能出口成章。媳妇,这叫啥你知道不?这叫命好。”

两口子一边干活,一边认字,一边嘻嘻笑笑打个嘴架。

最后俩人,一个用腋下夹着书,锁门,一个抱着新鲜出炉的炕桌在一边等媳妇。俩人一起回家,摸黑洗脸烫脚,摸黑上炕,摸黑喝水,一起吃钙片。

被窝里,宋福生用脚丫踢了踢媳妇,不愿意让媳妇背对他睡。

与此同时,奉天城里,有一对比宋福生和钱佩英感情还好的夫妻,正在夜话。

可见,决定夫妻感情的决定因素,或许不是封建的古代人感情就不好,平等的现代人感情就好。

齐府。

齐东铭问“老三家的又嚼舌头啦?我发现老三真是欠收拾,连个女人家都管不好。老三家的也是,她自个院子乱遭事不少,手还伸的挺长。”

齐东铭,陆畔的三姐夫,现任职务负责抄家的总兵。哪个大臣也不欢迎他冷不丁出现在自家。

陆之婉坐起身,“咱们院子这么大,总会被传出去一些消息。我见了那几个陪嫁铺子和庄子的管事,她们指定是又晓得我赔了银钱。应该也去婆母的面前说了什么。夫君,我是不是真的不擅经营啊?”

“胡扯,你是时候未到,还没到你大显身手的时候。再说赔了又咋,咱俩乐意,又没赔她们的银钱。”

陆之婉说,你只懂其一,确实不是银钱的事,可夫君不懂其二,我忍不了的是,没面子啊没面子。

就好像她不擅长经营,她又是大儿媳,将来成了当家夫人能给齐府败了似的。

所以,不差钱是不差钱的,被人背后笑话这点,做什么亏什么,也是心里真不舒服。

连身边的碧桃都说,小姐啊,铺子都租出去吧,别自个做生意啦,做一样亏一样,收租多稳妥。

要是最初就是收租,也就那么地儿了。

可如今,她倒海货,海货沉了船。倒陶瓷,多漂亮的陶瓷瓶和碗碟啊,怎么就没人买呢,她还真就不信那个邪了。



第二百八十章 别坑人家行嘛(一更)

齐东铭都睡了,陆之婉还在瞪着眼睛。

想起今天,她才一进婆母的屋里,老三家的就呛了茶,婆母也表情不自然,她就觉得这俩人又是在背地里说她,心里就很烦。

一烦婆母,又没败你家的钱,那都是她的陪嫁好吗。婆母你凭什么给脸色看,她看的着嘛她。当她是别人家的儿媳那么好拿捏?当她是二姐姐那种好脾性的?想得美。

二烦三弟妹。

偌大的齐府,只有她夫君和老三是婆母生的,老二老四老五都是庶弟。

而三弟妹呢,又是婆母那边的外甥女。

没错,又是外甥女,她婆母是小户女出身,总往府里弄些高不成低不就的娘家侄女和外甥女,总惦记拉拔娘家。

三弟妹就总想着,仗着和婆母是亲戚,和婆母更亲近呗,好像背地里笑话她,就能抢了掌家权似的。

也是,难为三弟妹了,没什么陪嫁,娘家也没什么本事,齐府就是弟妹井底之蛙头顶上的那片天,眼睛可不就盯着管家权。

切,就好像当她陆之婉愿意管似的,麻烦着呢。

可惜,外面的人可不止认公公的官职,也认她陆之婉。

婆母当初心心念念,姿态低的不得了求人去提亲,别以为她不晓得,不也是冲她姓陆嘛。

哎呀,烦。

陆之婉再次翻了个身,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小姐”,一夜过后,贴身大丫鬟扶起陆之婉,脸上有些着急,小姐又起来晚了。

在房里时,四大丫鬟也从不叫大少奶奶,而是叫小姐,是陆之婉要求的。

不情不愿地坐在梳妆台前。

陆之婉心想大清早的,为什么要起来这么早啊,还得去婆母院里站着伺候吃饭。她夫君疼她,夫君都不用她伺候。你看,她夫君自个就去院子里练功去了,醒了也没扰她。

可婆婆就是不行。

而且越是她婆婆那种人,她发现越瞎讲究。

你说婆母是大家夫人吧,可又是小户女出身,可能这点也是婆母的短处?不愿意让人提起?所以就越发讲究大家规矩,规矩极其多。

有几回她都想说,齐府再大,能大过国公府?

她在娘家当姑娘的时候,真不是这样的。

别人也以为国公府里,那么大,祖母又是公主,猜测会是什么样什么样。

实际上,她祖母常说的是,不耐烦被请安,打小就被人请安,烦,不需要。你们爱睡几点就睡几点。睡醒了再来院里玩,陪着说说话。

所以嫁人都已经五年了,五年时光匆匆而过,陆之婉仍是总惦记回娘家,也是因为她留恋当姑娘的幸福时光。

留恋国公府,不需要靠立规矩而让谁敬着,真没这么多规矩。

就在这时,一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男童,跑了进来,“娘,娘,我要吃糕糕。”

“才什么时辰呀,你就吃糕。”

“什么时辰也想吃糕。”

“那蛋糕就那么好吃?”

“好吃。”

陆之婉搂着儿子开了小差,忽然问几个丫鬟“嗳?我那陶瓷铺子,开蛋糕铺子怎么样?”

几个贴身丫鬟“……”

小姐,就不能租出去嘛,非要给人好好的蛋糕生意也搅合的卖不出去?

要知道,哪个生意到了小姐手里,哪个生意赔呀。

昨日,顺子可是特意说了,少爷和蛋糕这伙人认识。别坑人家行嘛。

陆之婉却觉得,就是因为认识她弟,所以才要做蛋糕嘛。

一,能认识上她弟,说明写信做蛋糕的那伙人,运气应该不错。

要不然,只是一般运气,能认识上她弟弟?

她弟,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般人跟踪都不一定能见着。

二,珉瑞能使唤顺子特意送信,说明这伙人已经得到了珉瑞的认可。应该是品性都很不错的人。

她弟都能相中的人,那人品能差喽?

和这样的人,合作做蛋糕,她是不是就不用费心管啦?多省事。

三,见过往外推销生意的,恨不得让大伙全都买买买。头回见,写信,解释说,卖不了卖不了的。

其实不是卖不了,是价格不对,晓得伐?不晓得,她来教啊。

陆之婉越想越觉得,这事太可行了,还挺有意思。

所以去婆母院子之前,她安排大丫鬟说,去给她联络,她明日就要见那个蛋糕师傅。

大丫鬟很意外“您亲自见,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弟都见过那些人,她又有什么可不能见的。

一品轩酒楼陈东家,乐淘淘的上了马车,这回他要亲自去任家村给送信。

完了也能亲眼瞧一瞧,小二们回来说的,那些房子到底是怎么惨的,过的是个什么日子。

他福生兄弟受苦了呀他兄弟。

必须亲自到场看看。

眼下要是没招,最晚开春的,开春也务必调动起自个所有的社会关系,拉兄弟一把,共同度过难关。人在患难中见真情,到时候也让宋老弟知道知道,老哥哥结交他的真心可比日月明。

掌柜的使唤人,抱出四大坛子蜂蜜放在车上,陈东家挥挥手,出发啦。

而马车没到之前,宋福生他们都已经干了好些活。

就连宋茯苓也是,这一上午,就没消停。

起来,宋茯苓先感动于家里多了“书桌”,带拼音的书,坐在炕上,假装没睡醒垂着头,实际是在往外憋感动。

然后就温情脉脉的去奶奶家,先商量她奶过来吃饭。

马老太重感冒,头重脚轻,但是除了没恢复送蛋糕,其他活并不耽误,也不把自个生病当回事。

还很是着急,嘴都起了个燎泡,觉得自个真是完蛋,这一天耽误下来,少挣了多少钱。

所以凌晨三点多,马老太仍旧爬了起来,给那三个小组分银钱,让小粉头巾们回来时,别空车,一组最好能推回三百斤鸡蛋。

帮着装古早,装车,今日又比昨日和前几日冷很多,小粉头巾们给孙子们盖的棉被都抱走了,盖蛋糕用,她们的小孙子凌晨就瑟瑟发抖蜷缩在炕头,没被啊。

这一折腾,马老太也跟着忙活,回头送走了姐妹们,到家就吐了。

所以宋茯苓去喊她奶,赶紧来自己家吃饭,商哄要强的奶奶快去她家躺一天吧,她守着,啥也别干了。

钱佩英给老太太熬的糯糯的粥,让喝两碗。

宋茯苓又给马老太熬了些红姜糖,让口渴就泡着喝。

直等马老太躺宋福生家炕上重新睡着,宋茯苓这才去蛋糕房,指导二丫做蛋卷,又去大烤炉房,瞧了眼那几个人怎么样。

转回身,她还得观察,她放置储存的几桶牛奶,分层了没有。所谓分层,就像是煮牛奶最上面的奶皮子似的,最浓最有营养的部分,只有分层了,才能做淡奶油和黄油用。

见到奶油,就想起奶牛,想起奶牛,小马驹的傲娇马脸就似在宋茯苓眼前晃悠。

坏啦。

宋茯苓大眼睛闪了闪,忘记给小红做饭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找我作甚啊(二更)

本来一早上起来,钱佩英负责给一家子和马老太做饭,宋福生是负责给小马驹煮面糊糊来着,是宋茯苓给拦住的。

因为宋茯苓知道她爹忙。

一方面是辣椒长出来了,一旦长出来,十天半个月就长成,更得精心伺候。

另一方面是,她爹每天中午之前都是最忙的,得给人安排活。

听说爬犁已经做出十几个了。

今早,她爹要带着几十人去山边,捡大石头,小孩子们终于有大人陪着能出院子了,也跟着疯跑着去了。

外面不是上冻了嘛,又是雪又是冰的,大石头虽沉,但是盖房子的大石头,最好就是在冬日里往回运,因为能用爬犁给拽回来,不费劲。

她爹说,要多攒些石头。

石头房其实是很保暖的,当然了,倒不是盖自家住的房子,是留作盖围墙或者仓房用。

总不能围墙和仓房也买青砖吧,到时候用量多,盖的墙得老大一块面积了,他们哪有那些钱。

所以宋茯苓就让宋福生去忙,她说她负责給小红做饭。

可是,家里冷不丁多个成员,忘啦。

宋茯苓急忙回家给小马驹准备饭。

嘴上说得再狠,也不舍得真给饿死。

宋茯苓心想一天活还没给她干呢,指望往后拉她进城呢。再说米寿回来,要知道她饿了小红,就得和她真生气了。

面糊糊,胡萝卜,宋茯苓才拎着小红的食桶出了家门,就听到外面有人喊。

今日宋金宝也跟着宋福生出去放风去了,是二蔫巴当哨兵,此时二蔫巴扯脖子喊“来人啦,收起来啊。”

立刻,从各个屋子里钻出好些男女老少,迅速将晌午才掀起的棉被草席子,又蹬梯子给放下了,下面的给围上。各个地窝子门口哗哗倒出几土篮子雪。

“谁呀,”宋茯苓和在家的宋阿爷,一起探头瞅。

嗳?好像是一品轩酒楼的马车。

嗳?好像是陈东家亲自来了呢。

陈东家来,就代表着和蛋糕有关。

马老太目前病着,宋福生不在家,钱佩英在辣椒基地,太爷爷不认识陈东家,宋茯苓就走出这片房,迎了过去。

所以,小红的“食桶”又在灶房里,静静地放着。

牲口棚子里。

两头奶牛瞅小红,对话如下

这也忒可怜了。

咱俩今个都吃完两顿饭了,它从昨日到现在还一顿没顿呢。

唉,可不是。但可怜也是它自己作的,牛掌柜之前有试图喂它,喂草不吃,喂水不喝。怎的,等蜂蜜水哪?你等吧。

枣红色的小马驹无视两头奶牛,卧在那。

它不想卧着的,它想一直一直站着,就是死,也要站着不低头。

但实力不允许啊,饿的渴得腿软。

送走了陈东家的宋茯苓,拎着食桶匆匆忙忙过来。

她以为小马驹饿了这么久,应该会服输呢。

可是当食桶盖打开,她都看见小红流口水了,小红却扭头看一边,不吃,但也没发脾气尥蹶子,表情深沉得很。

这一瞬,不知为何,倒让宋茯苓心软了。

真汉子。

“小红,不给你吃苹果是真的,你要是不听话,赶明让你走钢索跳火圈,也是真的,”宋茯苓蹲在小马驹跟前,继续道“但今日,又再次饿你,真不是故意的。冷不丁多个你,我是给忙忘了。你吃吧,行吗?以后不会忘了你。”

枣红色小马驹,似是想了好半天才接受,低头吃了起来。

宋茯苓又给它倒了些水,让喝水。

……

闺女要去见齐府大少奶奶了?

齐府的大少奶奶,是陆小将军的亲三姐姐?

陈东家还来过啦?留下几坛子蜂蜜,听说他没在家,没呆多一会儿就走啦?

宋福生拽着爬犁,爬犁上都是大石头,才到家就听说了。

米寿已经带着小伙伴们,欢呼着去看小红了,可给他惦记坏了。

今日,米寿本来想一直陪小红来着,才到新家,怕小红不适应。

可耐不住蒜苗子他们都商量他出去,说是只有他商量姑父想跟着去,小伙伴们才能离开被圈了很久的院子,和大人们去山边运石头,顺便能溜出去玩玩,打出溜滑啥的。米寿这才出去。

宋福生推门进屋,只看老娘已经起来了,坐在炕头,正在缝鞋,媳妇手中也拿着针线,似乎在做衣裳。

“为啥要见你?”宋福生问女儿。

宋茯苓摇头,她也不太明白。

主要是陈东家没说太多,估计是也不知道太多。只笑呵呵说明日晌午,齐府大少奶奶,就是那个定蛋糕多的,约她见面。到时候马车来接。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那位定蛋糕的,竟然是陆小将军的姐姐。

宋福生“是不是因为写那封信?她想要知道点啥?”

宋茯苓“爹,我也觉得是那封信,难道是看我写的挺诱人可口,想学做蛋糕?”

马老太啥时候写了一封信?作为马老太蛋糕房创始人之一,这么重要的事,她咋不道“能不能是让咱胖丫进府给她当厨子啊?那可不中,不中。”

一日进府当了丫头,终身都脱不开丫头身份。

她三儿是读书人,她老太太眼下也在挣钱,比起从前强百套。凭啥让她小孙女给人当丫头。就是小将军人再好,他们欠了再多情,也不中。

“不能吧,”钱佩英用牙咬掉线,“估摸是好奇问问?”

在钱佩英看来,反正甭管是为什么,她都得认真对待这次闺女见大家小姐,得给闺女穿利索的。

别再穿奇装异服了。裙子必须得套上。

下面是百褶棉裙,里面穿棉裤也没人发现。

然后让闺女上面穿对襟宽袖窄腰上衣,外面也得学衣裳铺子卖的那种斗篷,给闺女也弄一个戴帽子的斗篷。

要不然,只穿里面这点,她闺女还没等说话呢,就得被冻得抖啊抖,嘴就得冻紫了。

所以眼下最庆幸的就是,她拿米寿的衣服,宋福生的衣服已经裁剪、缝制,练手个差不多了。这次进城也买了不少新棉和布料,其中有一块鸦青色的,就能缝斗篷。

就是时间紧,任务重啊,必须赶在明天,她一人要是不行,得带着这些,让别的妇人帮帮忙。

马老太拦住钱佩英“还找别人作甚,就让你二嫂缝,就说是我说的。下黑不睡觉,也让她缝出来。”

宋茯苓坐在炕上,一边翻书一边劝“不要那么麻烦。”只要让她里面穿保暖裤保暖衣,外头穿啥不是穿。



第二百八十二章 做男人好难(一更)

眼下马老太家,不到半夜,屋里没啥人。

马老太就不提了,比谁都忙。

这两天即便在家养病,也是闲下来就去宋福生家,比在自己家呆的时间都长。就差搬她三儿子家去睡了。

何氏、大丫二丫,做蛋糕,也是恨不得争分夺秒,日日泡在蛋糕房里不回家。

烤出一锅,就是一锅钱啊。

再眼馋二丫表现好,最近被提拔,太刺激人了,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的,凭啥啊?何氏和大丫就更卖力,也想着多学几样,多做复杂的,这不就能挣的更多嘛,做复杂的提成不一样。

忙到宋福财一家换下的脏衣服,有时候何氏实在忙不过来,都是二郎一个半大小子给洗。

在古代,男孩子给洗涮啊,可见是实在没招了。

而宋福财、宋福喜,大郎,这都属于壮劳力了。

壮劳力的活计,那就是哪里有重活累活去哪里。

今日伐树劈木头,明日运石头,宋阿爷就没有让壮劳力闲下来的时候。他看见壮劳力闲下来就难受。吃那么多,不干活,白瞎粮食了。

即便壮劳力们稍微得空些,老大宋福财也会有时候去帮弟弟做木工活,有时候帮儿子编筐,这回又多个给媳妇打鸡蛋。

所以说,也是一天到晚不招家,回家就是倒头睡觉。

包括宋金宝也是。

宋金宝得和另外两个半大孩子,比他大几岁的,三班倒,放哨。

人家年纪再小,人家也属于挣工分的,有正式工作的。

离河边不远还给他们特意搭了一个小草棚子,里面燃着木炭,一般情况下,不能离岗。

即便换班了,人家宋金宝还得玩呢,还得围着胖丫姐姐玩命表现求表扬,混些好吃好喝的。也没空回家,洗头发都在三叔家洗。

所以说,家里自然而然的,朱氏竟成了闲人。

相比较大家而言,她闲。

可她不服,朱氏也不想闲着。

都快要气死她了,心理极其不平衡。

别人忙,能多挣钱,可她呢,真闲着躺炕上了吗?并没有。

上完工回来,家里喝的水得拎回来吧,几铺炕得烧吧,屋里擦洗,都归了她。

婆婆的衣服也她一人洗。

最近马老太还特废水,洗头发勤,洗脚勤,换衣服勤,还总挑剔屋里有灰,炕席得擦。

在朱氏看来,她干这么多活,就没人说一句好,也一文钱没有,白干。

真的,真不如抽空就打鸡蛋。

瞅瞅,这又给她送来,让她给胖丫做衣裳。

此时,朱氏盘腿坐在炕上,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一边做宋茯苓的斗篷,一边自言自语道

“那钱氏,不是会一手好绣活吗?

城里人,往常回老家,针线不离手,做那些花样,身上裹的穿的,稀罕死个人,她和大嫂连见都没见过。

这怎的,又说针线活不行了哪?

扯谎都不会扯,就说你不乐意做得了,欺负我得了。

再说了,当初老三不是还说,钱氏不参与挣工分,是为了绣荷包多挣银钱吗?

眼下钱氏连衣裳都懒得做了,能绣荷包挣银钱?

你糊弄鬼哪。

别和她说,那回右手伤了,然后就针线活不行了,怎的,伤着骨头啦?不就是留个疤嘛。”

朱氏用针挠挠头发,挠完继续缝衣裳,也继续吐槽道

“我看不是伤着手了,是伤着头了吧,你咋不把吃饭也忘啦?”

总之,在朱氏眼中,钱氏说手艺不行,手伤了后,做活就不中用,属于是懒得找借口的行为,都不尊重她这个二嫂了。

可她抱怨再多又能咋,钱氏只要能说服老太太,就等于她头顶上压着一座大山。

“嗳呦,”朱氏急忙小心翼翼放下针,用手抚了抚面料。坏啦,她这双手太糙,给人好料子都刮得能看出来了。

不行啊,得下地,找点油抹抹手再做。

要是这样做完送去,别再费力不讨好。别婆婆再骂她不安好心肠,钱氏也得背地里和婆婆嚼舌根,说她坏话,说她是故意的啥的。

她倒是真想故意,都恨不得一剪子下去,给你做个屁,凭啥给你做衣裳,抽空打鸡蛋都能挣二文。

可她敢吗?她男人就得捶死她。

金宝也得说,娘,你怎恁坏。大丫二丫也做不成蛋糕了。

好命苦呦。

朱氏下地转悠一大圈,也没翻着宋茯苓给大丫和大丫的面油,又不能抹芝麻油,只能拧开老太太抹头发的虱子油,抹手上些。

回头爬炕上又继续做宋茯苓的斗篷。

辣椒基地。

钱佩英并没有像朱氏想的那样闲着,把活都推出去。

她坐在火墙边,正笨笨咔咔给闺女明日里面穿的衣服,领口袖口,缝毛呢。

毛是狐狸毛。

是她在空间里羊绒大衣上拆下来的。

其实她古代的衣服,也有一件是带毛的,逃荒时一路带着,本来想拆来着,是宋福生劝她,说留个纪念吧。

那是古代的钱老爷子给买的。

给买的挺多,逃荒之前,就带出来这么一件,留着吧。

就这么的,拆的是空间里的羊绒大衣领子。

没舍得祸害貂皮,要不然她家都有貂毛。

她闺女都能穿带貂毛的衣裳去见小将军他三姐,都能戴她三金去,耳环项链大金镯子,别说三金了,脚链、钻石戒指,那都有。

可是,还是那句话,咱啥身份啊?眼下不成。

行啊,先狐狸毛对付吧。

就狐狸毛,宋茯苓都劝,别整那没用的,穿那个就能是高档人嘛?不能。

这里比现代讲究阶级多了,让人高不高看一眼,得看爹。

得她爹,先是高档人,然后她即便穿成要饭的,人家也能夸句是时尚。

她爹现在,就是个种辣椒的,就?

宋福生瞪眼,“你是在嫌弃我?”

“没,没有。”

“没有就别说那些没用的,来,跟我学。最起码的礼数要有。穿好衣服,给人规矩行礼,这都属于对人尊重。”

宋茯苓点头,好,一定认真学,你教吧。

只看宋福生捏着他粗糙的手指,两手搅在一起放在身侧,然后蹲了一下身,道“农女宋茯苓,请大少奶奶安。”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娘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着笑。

让你教,可没让你捏嗓子说话啊。

宋福生望着笑得似二傻子的娘俩,心累。

真跟她俩上不起火。

一点记忆也没有,完了他一点点教吧,还总笑话他。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卖牛奶(二更)

头发是桃花给梳的。

一套符合古代女孩子打扮的衣裳,宋茯苓也换上了。

转身间,钱佩英看着女儿就笑。

看着高兴啊。

这么点岁数不打扮,啥时候打扮。

甭管古代现代,在钱佩英看来,你等到了她这个岁数,穿啥效果也一般了。

女孩子的青春,一晃就过,有那条件,那就得美。不使劲美,过后会后悔。

她也下定决心,多做衣裳。

古代咋了,得让闺女衣服多多,照样美起来。会花钱多?钱不怕啊,有孩子她爹呢。

钱米寿跑进屋,看见姐姐也是一愣。

他眼中的姐姐,就从来没这样过。

打一照面,姐姐身上的衣服就永远是乱七八糟。逃荒不提,都脏乱差。可到了这里,姐姐也是裹得一层一层又一层。

“怎么啦?”宋茯苓问米寿。

米寿脱口而出,喃喃道“好羡慕。”

宋茯苓以为弟弟会说好漂亮,嘴都咧开了等着夸奖,结果好羡慕是个什么鬼?

宋福生笑骂米寿“你羡慕个啥,羡慕赶明也给你打扮成小闺女。”

听到三儿这么说,马老太望着米寿都露出了笑。

一堆娃子们喊“胖丫姐姐真好看,胖丫姐姐最带劲。”

宋茯苓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中,登上了马车。

她也不道酒楼驾车的小二会怎么想。

她更不知道她爹是怎么想的“你怎么上来啦?”

“我不放心。”

“不是说好的嘛,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走了,就剩我娘一人干活了。”

“没事,还有你奶呢。”

宋福生不听那个,让赶车的赶紧走。

虽然昨日说好了,他不跟着去,但是商量好后,他都没睡好觉。

虽然也能猜到小将军他姐,不至于难为人,难为他们小老百姓干啥,但是?不行。

“我不露面,我露面好像咋回事似的,也不方便。我去见陈东家,俺俩就躲楼下唠嗑。你就假装我没跟着去。”

宋茯苓拿出纸笔和书,瞟她爹一眼,算了,愿意去就去吧。

然后赶车的小二,支起耳朵听一路,车厢里面却一直是在问“这个字念什么,那个字念什么”,他是啥内部消息也没听着。

本来东家吃过甜头,就前个,这一家人在车里说的话,他们回去都汇报了。

今儿他也是带着任务的。

可?

怎么听着,这俩人不像是等会儿要见富贵人的样子,倒像是去见哪个教书的先生,怕被先生考似的。

没错,宋茯苓不仅利用宋福生在身边的机会,抓紧时间认字,而且她还在寻找识字窍门。

什么三小姐不三小姐的,什么齐府大少奶奶,从拿出书后,她就忘了。

宋茯苓先找出象形字。能象出形的都给圈出来。

接着用肢解字形的方式识字。能肢解完成后,还单念字的,她也三角打出来。

接着用部件识字法。

比如通过加一加、减一减、换一换,加一笔念什么,减一笔念什么,换掉古字的偏旁又念什么。

一一请教宋福生,让她爹多教些。

最后用比较识字法。凡是长的像的,写上序号,列出组别,这样认字,不会记混。

别说赶车的小二听懵了,这在里面唠啥呢,就是宋福生都差点被闺女问懵,“等会儿,你能一下子记住这些嘛。不是着急的事,不?”

书递过去,“你考我。”

宋福生一噎。

“这个。”

“清。”

“这个。”

“念鸡。”然后宋茯苓拿过书,小手一顿翻页点,还告诉她爹“和鸡能组成的词,我都认识了。鸡块的块,鸡翅的翅,鸡柳,鸡排,鸡腿,鸡脖,鸡胸,鸡爪,鸡屁股。”

就在这时,小二喊,到了,宋茯苓才合上书。

不知为何,宋福生也松了口气。

一品轩酒楼,最好的雅间里。

大丫鬟碧萝打开了包间门,宋茯苓走了进来。

在该站的位置站好“农女宋茯苓,请大少奶奶安。”

陆之婉闻言回眸。

多少年后,她都记得这一幕,她当年应该是意外的挑了下眉。

此时,陆之婉挑了下眉,本是侧身坐着,却因好奇而转过身。

她上下打量着宋茯苓。

“你今年多大了?”

“我今年十三岁了。”

十三岁的农家女,见她没有手足无措,没有紧张,没有语无伦次。

一双大眼睛,黑眼仁格外的透亮。

让陆之婉十分怀疑,或许离近了,都能从这小姑娘的黑眼仁里寻到自个的影子。美目流盼,里面盛着笑意。

有些瘦,若是能再胖一些,都能想象得到,要是见的再是熟人,带着些狡黠,能比此刻更显娇憨。

漂亮的姑娘,陆之婉见多了。

故作镇定的漂亮姑娘,也瞧过不少。

去别人家做客,有一些下面得脸官员的女儿,会被主人家引着来见她,给她行礼。

她都能看出来,有些是真紧张呀,有些是假装不紧张,装作落落大方。其实比起前者,后者假装的那种,她瞧着更闹心。

但是,如果眼前的女孩,假如也是在假装镇定,那一定是她所见过的姑娘们中,装作落落大方最像的,最好的。

一个农女啊。

“你紧张吗?”陆之婉说完才意识到,自个怎的问出口了。

宋茯苓说,我不紧张啊。

瞧瞧,那小表情也太真了。

第二点让陆之婉很是疑惑的是“你上前来,伸出手来我瞧瞧。”

她就不信了,一个农家女孩的皮肤,竟挺细腻,白净,脸上别说被风吹红了,连个黑点都没有,不长痦子的呀?

那脸上能下得了功夫,手上总藏不住吧。

宋茯苓将两双小手伸出。

陆之婉“……”

陆之婉的四大丫鬟,有的低头还偷偷看了眼自个的手。

宋茯苓终于明白这为美少妇是什么意思了“可能我总做蛋糕吧,用牛奶,两手总泡在牛奶和蛋清里。”

陆之婉嗳?离近了,真能从这姑娘的眼仁里看到自己嘿。这姑娘的黑眼仁,好像比旁人大。

而且,离近了发现,小嘴也比别人嫩。

宋茯苓望着近前的陆之婉,从眼神里又看明白什么意思了,主动道“可能我总喝红枣杏仁牛奶。”

四大丫鬟扶额乱了。

一个像推销卖牛奶的。

一个像咨询喝牛奶有什么好处的。



第二百八十四章 比她还像穷疯了(一更)

楼下。

宋福生和陈东家也是,并没有马上进入话题。

俩人在掌柜的休息间里,正吃着瓜子喝着茶。

宋福生才到,有点担心楼上雅间里的闺女。

但是随着和陈东家一问一答,话题聊开了,他也就慢慢稳了下来。

也似天意,和她闺女同步进行,聊的很多话题都一样,甚至节奏都一样。

陈东家问,“这可真是命运捉弄啊,完了你们这伙人,就一起逃难啦?”

宋福生点了下头。

楼上,宋茯苓也回答陆之婉道“一路上,大伙几次护我爹,人在患难之中见真情。我爹也就决定,无论顺境逆境,都在一起。我们大伙现在也住在一起。”

陈东家“原来宋老弟,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陆公子?”

宋福生说“是啊,当初差点被充了军户。”

楼上,宋茯苓也回答陆之婉说

她,她爹,她们那伙人,每个人都很感谢国公府的少爷。

而且,国公府的少爷,在他们这伙人的心里,是有另外一个名字的。

他叫,小将军。

小将军两次从天而降。

一次存在饥饿的孩子们心里,小将军哥哥给了鸡蛋和点心。

另一次是他们这伙人眼中的希望。那时,拿着凑的银钱,担心被充作军户想送礼,大伙却闻听小将军身边的顺子,已经打过招呼,让他们有了大红牌。

所以,小将军这个称呼,对于他们这伙人来讲,有着别样的意义。

陆之婉原来是这么认识她弟弟的。

陈东家问宋福生“那米寿呢,怎么米寿就入了陆公子的眼?”

宋福生就笑,开玩笑说,是米寿硬赖上去的。

而且,还不是啥人都能让俺米寿主动耍赖的呢

“俺家米寿吧,跟旁的孩子不太一样。

可能是刚开始投奔我和他姑,就学会了看人脸色?怕俺们不要他还是怎的?

他是极其聪慧,又极其会看人。

谁挑剔他,谁心里对他有意见,谁是真好人,谁是假的有私心,那孩子好像会看。”

说的陈东家微微有点紧张。他没有太假吧?他可是真心的。

宋福生喝口茶水,继续道

“就打比方,我娘,最开头不喜他,米寿都溜边。

然后还会挑人处呢。

跟我说,姑父,有种人甭管看见谁,看见么,先皱眉,然后眼神还那样,就说明他事多,看什么干什么都爱挑刺,看到的先是不好的东西,得离远些。和这样的人,不好打商量。

有的人,稳妥地坐在那,底气足,看人敢直来直去。哪怕他穿的不好,俩眼旁边有褶子,说明他常笑,看到的都是好东西,大约会是个大方人。

老陈,最初我拿五岁孩子的话,真当笑话听。

以为他是听我岳父说的,我岳父走南闯北啊,让娃记住了,瞎白话呗。

可三次事实,摆在我眼前。

一次,阴差阳错,误入松树林,路上打了好些松子,俺家米寿就能卖出大份。

就有一份,听我闺女说,那人穿的就不好,米寿就直盯着人家,卖出去了。

一次是,这不逃难嘛,不怕你笑话,路上有些施恩点,得讨些吃喝啊。米寿就能找到最心善的大贵人。

那位老夫人,是一路上,我们遇到所有的好人中,给物什给的最多的。现在我们那伙人里,还有几家用着那位老夫人给的棉被。这老夫人,就是米寿挑的。他谁都不跪,就跪那位老夫人。

然后,就是陆公子。”

没错,陆畔在米寿的眼中,是个正直、心很善、值得信赖向往的大哥哥。

米寿用他五岁的眼力,判断大哥哥各种。

陆畔对他皱眉,米寿不怕。

陆畔喜冷脸,米寿认为那是哥哥的保护色。

在米寿眼中,陆畔的心,一定是滚烫滚烫的。

此时宋茯苓也在对陆之婉说“我弟弟,可能是很喜欢他的小将军哥哥。”

陆之婉听完就笑。

说实话,听到这,她就觉得,有些事真是说不清。

缘,妙不可言。

她儿子快四岁了,还在淘气、玩。

那个去她娘家的钱米寿,才五岁,却像个小大人。

她儿子和她回国公府,一旦耍驴,提一声舅舅进院了,立马老实。见舅舅跟老鼠见猫似的。

那个叫钱米寿的孩子,却觉得她弟弟珉瑞,脾气很好。然后这伙人通过这个孩子,也可以说,是她弟通过这个孩子,对这伙人很善待。

大致的,是怎么认识的,陆之婉已经了解到了。

当然,她的询问,并不是调查。

因为陆畔,足够强大。

强大到,在家人眼中,就没干过一件不靠谱的事。

外面有那么多人惦记,男的女的都有,陆畔从来没掉过别人的圈里。脑子连抽都没抽过。

陆畔是官三代,却在军中,没人不服他的实力。

他破例给美言、助提携的,有和他一起长大玩得好的大家子,更有寒门出身的,他看人看的是能力。总之受他出手助力的,目前,都个顶个出息,个顶个坚定的追随他。

所以,陆珉瑞从小到大,过于优秀。

优秀到,甭管他做了什么事,他的家里人,从不是担忧他被人骗,更不会先调查去掌控,只是会好奇。

就像,他忽然将钱米寿叫进府里,他的公主奶奶和娘亲不会使唤人去调查米寿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们只会好奇,这个孩子身上有什么特质呢,能让他们家珉瑞高看一眼。

就像此时的陆之婉,问这些,更是出于好奇,并不是想通过谈话,而再次考察这伙人的品性。

她弟弟如果都看不明白,她就能看明白吗?

不要把她弟想的太弱,也不要把自己想的太强。

她们姐几个,打小就懂这个道理。

“往后别叫我大少奶奶了,就叫我三小姐吧,你应该晓得,我和你们心里的那个小将军哥哥,是亲姐弟吧?”

宋茯苓眼睛弯了起来“是。”

四个丫鬟这回也不意外小姐,让宋茯苓称作三小姐了。

要知道只有亲近的人,小姐才会特意通知,你别叫我大少奶奶。

四个丫鬟还给宋茯苓搬了座,上了茶。

听完整个来龙去脉后,她们也对宋茯苓有很好的印象。

恩,准确地讲,也是因为少爷占大部分。其次才是这伙少爷曾帮助过的人,很要强。

看起来相对干练的大丫鬟碧娥,在陆之婉的授意下,冲宋茯苓说“小姐这次叫你来,是想和你合作开蛋糕铺子。”

恩?大家小姐,开铺子?

碧娥心想

是,我们小姐,和别家小姐不一样,可喜欢开铺子了。

外面的庄子,外地的铺子,那些掌柜的,给干的都可好了。

就唯独奉天城的,离得近啊,好折腾。

我们小姐就非要自个上,以彰显眼光独到。

干一个黄一个,做一样赔一样。

小姐来之前就说了,你这个蛋糕,要是让她再干黄,她就从此金盆洗手。

嗳呦,对不住了,茯苓妹妹。

想到这,碧娥态度更好了“你放心,我们不参与管这管那,只是给你提供间铺子。需要什么和我说。你还可以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碧娥说完看陆之婉,用眼神示意,是这样吧,小姐?

不是这样的,在家是怎么教你的。

碧娥真说啊?

好吧“最大的,就我们小姐之前订的蛋糕,你卖多少。”

“之前订的,一个是699文钱。”

神马,嘿,一品轩挺黑呀,碧娥怒。

小姐不晓得花多少银钱,她是知道的,她花了两倍半价格买回来的。

陆之婉一看丫鬟的表情就晓得看看,她就说嘛她就说嘛,问题在于太便宜。碧娥钱多买回来的也便宜。

碧娥“小姐这面的要求就是,往后那么大的,你卖十两银子。”

宋茯苓“……”

“还能做更大的吗?”

“目前不能,但是能做带层的,加层。”宋茯苓给简单介绍了下。

碧娥说“那往后你就999文钱三层的,卖二十两一个,1599文钱三层的,卖三十两银钱一个。1999文钱三层的,卖五十两银一个。”

碧娥还建议宋茯苓,你应该做个更大的,或者层数更多的,然后“百两一个。”

硬着头皮说完这些,碧娥就退后一步,假装之前这些,不是她说的。

也真不是她想说的,是小姐非让这样讲。

感觉在茯苓妹妹的黑眼仁里,好丢脸。

宋茯苓“……”

百两?

大小姐,你们知不知道外面百两的购买力?

真的,就是知根知底,知道陆畔他三姐姐是大家小姐,且嫁的婆家也是高门。

要是不知道这些,以为眼前这几个人,好像比她还穷疯了,怎么不出去抢钱庄啊你们。

掌柜的推开休息间门。

宋福生立刻扭头看过去。

掌柜的瞥眼一地瓜子皮,就猜到东家和宋福生相谈甚欢,“您闺女跟着齐府大少奶奶走了。”

“什么?去哪啦。”

去干黄的陶瓷铺子转转。

在古代,这就算古香古色很高档的装修了。

多漂亮的碗碟瓶啊,尤其是杯子,怎么就放在这接灰呢。

噢,宋茯苓懂卖太贵了。

大户人家,基本都不缺这些,一家有很多套。真正的高门,或许又会特别定制,更是有很多。

小康家庭,即便喜欢这里的东西,也觉得漂亮,但恐怕一年到头也舍不得添几件吧。而普通家庭,是压根不敢进这里闲逛。

这铺子里的东西,没有目标消费群体,不黄往哪跑?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二更)

一个半时辰后。

一品轩门前。

陈东家、宋福生,宋茯苓,以及两头牛拉着车厢,几个人在冷风中,有些凌乱。

起风了,要下雪了。

赶牛车的小厮,跳下车,对宋茯苓恭敬地抱了下拳才离开。

他人走了,牛车却留下了。

陈东家反应最快,请宋茯苓进酒楼来。

宋茯苓拒绝,示意她爹,走吧,过来呀。

“这?”宋福生指着牛车。

陈东家急忙问“宋老弟可会赶车?如怕不妥,可安排我酒楼伙计。”

宋福生终于稍显正常些,说不麻烦了,应是没问题。

然后在女儿的眼神示意下,扶闺女先上牛车,明白这是不方便多说。

随后自个也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宋福生找了找放在一边的鞭子,拿起来抽了一下车辕“驾!”

直到出了城门,即便大嗓门说话,路上也没什么人能听见了,宋福生才扭头,冲车厢里的女儿喊道

“咋回事啊茯苓,哪来的车。”

帘子立即掀开“别提了,爹,我不要车,非得给我。”

一把钥匙又递过去“也非得给我铺子,你瞧,这是钥匙。”

“谁呀,小将军他姐呀,她为么。”

“要和我合伙开蛋糕店,为么?我哪晓得她是为什么。我就知道,就没见过她那么不靠谱的人。也没见过,合伙,不问问别人愿不愿意和她合伙,直接安排的。”

宋福生听的更是猫爪挠,“你快和我细说说。”

“到家再说,看雪花飘嘴里,我自个也得好好捋捋。”

“不没吃亏吗?”

“没,就是有些糊涂。”

事实证明,陆之婉一出手,不仅能给宋茯苓整迷糊,就是宋福生、钱佩英,和此时盘腿坐炕上的马老太,也都被弄糊涂了。

“你说她出店,店铺还是两层楼的,位置极好,竟要开卖蛋糕的铺子?”宋福生问。

“是,里面现在放着很多陶瓷品,只博古架就有好多。这么说吧,她干黄了,已经关门了好些日子。”

“开蛋糕店,那些陶瓷品,她给搬走吗?”

“她没说。”

宋福生点头,好,这不是重点

“她提供铺子,提供那两头牛拉的车,只生辰蛋糕的价格必须听她的,卖的极贵就行。

就这些要求,其他不管?

然后和你对半。

铺子名,卖什么,怎么卖,收银钱的,她那面不出管事的?”

宋茯苓点头“是,我还好心提了一嘴,提醒你们那面不出个人吗?结果可倒好,她给误会了,说回头咱们要是人手不够用,可从府中调去个丫头供我使唤。”

钱佩英问女儿“那你没跟她细说,咱们就是小打小闹,干不起大的?即便非要合伙,二层楼也真用不上。闺女,咱冲小将军,咱也得和人实话实说。别人家投入二层楼,你就给人拢共一月挣不上十两八两的,那都不如租出去。”

“我说了,娘,我其实也不想和她合伙的,又不是什么大买卖。我还说运输不方便了,然后,就给我牛车了,是陶瓷铺子以前拉货的。”

钱佩英“……”她家最近要养得牲口真是越来越多。

马老太瞅瞅儿子,瞅瞅儿媳,已经糊涂的不行,不过,最让老太太纠结的是

“那个小将军她三姐,怎不像她弟很聪慧的样子。真是亲姐弟不,你们打听清了没?”

老太太怀疑脑子有点问题。

没问题不能说那话。

卖699文钱的蛋糕,往后卖十两。

卖1999文钱的蛋糕,定价更邪乎,让卖五十两。

晓得五十两能干啥不?能在村里盖套不错的大瓦房了。

就之前,她孙女卖那么贵,卖1999文钱,她都觉得够呛有人买。

和这样说话做事不靠谱的合作?

“娘,依我看,倒是好事。”宋福生倒是想了想乐了。

他怎么就碰不上这样“淳朴”的人,他闺女就能遇到

“今日,陈东家和我说,有人正惦记咱们呢。”

马老太很吃惊,够低调了,没开铺子没怎地,只往酒楼和茶馆鸟悄推销“谁?”

“奉天城老字号点心铺子胡家的长子,和陈东家聊过。

胡家,各地都有铺子。

就你们跑那几个县,胡家都有店。

咱们要是没个强硬靠山啊,估计人家都不会花贵价钱买方子,只要你干不下去,消失了,胡家不就还是响当当第一号点心铺子。容易祸害咱。

入口的东西,最怕的就是让人背地里祸害。

哪有千日防贼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第二百八十六章 自有小算盘(一更)

所有人乍一听说都认为,陆之婉的定价是异想天开。

马老太甚至都觉得,这大家小姐,或许是太大家了,大家到已经不知人间疾苦了,会耽误到她挣钱。

敢要那么贵,这不是成心要给她细水长流的小生意搅合黄嘛?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只陆之婉的夫君齐东铭,此时夸奖道“娘子好生聪慧。”

真心诚意地夸赞。

“是吧?”陆之婉被夸更兴奋了,穿着亵衣披散着头发,就坐起身,想要看着她夫君说话。

齐东铭赶紧用被子给她裹了裹,别冻着。

他娘子,是他打小就稀罕的。

那时候爹还只是个四品官,他就远远地望着,他就做梦想娶陆之婉。

后来老爹,得亏老天保佑升的快,武将靠军功,他也拖啊拖,终于将自个的亲事拖到有资格去陆家提亲了,美梦成真了,娘子还给他生个虎头虎脑的儿子。

生儿子那年,他有要职在身,不在身边,每每想起,总觉愧疚。

也是从生了儿之后,娘子的身体就不如在陆家好了,不耐寒。

望着陆之婉唇边的小梨涡,齐东铭心思有些飘,说你躺我胳膊上呗,咱俩被窝里说,恩?被窝里不耽误说话,真的。

“别闹,夫君,你听我说完呀。”

“好好好,洗耳恭听。”齐东铭将胳膊枕在脑后,笑呵呵地望着陆之婉。

“你看,夫君,只咱这城里,只四品以上的文官有多少家?

咱们不去算所有人都会庆生辰,也不去算各个庆生辰都会买蛋糕。

咱们只算每府当家的,一家之主和夫人或是老夫人,有了咱奉天城最新流行的生辰蛋糕,做儿女的,或者是像我这种掌家的儿媳听说后,会给他们订吧?

再退一步,打比方说,每个四品以上的文官家里,一年只能给家里的一位,订咱铺子里最便宜的十两那款蛋糕。

一家只在咱们铺子里,一年只花上十两银,夫君,四品以上文官总共有多少家啊?夫君应是比我清楚。”

不细算不觉得,齐东铭挑了下眉,搞不好,他娘子,一年下来,只这个蛋糕铺子,真就能给海货和陶瓷品的亏空赚回来

“娘子,一家花十两,那你的陪嫁铺子,一年收入至少一两千两是没有问题啊。

再说哪个府一年到头,只会买一个生辰蛋糕?只会在你这里花十两银?

他要么不买,像我这种,如果不是娘子提,我压根不道。要是买,就会给爹买完给娘买。

而且你还没算那些有品阶的武将家,更没算外面那些大户商户,和周边的一些地主家。

我告诉你,娘子,那些才是真正舍得花银钱的人家。

就前儿,下面几个人还议论说,万花楼捧出一个花魁少一个,捧一个少一个,人都哪去了?全让那些商户猛砸银票给买走了呗,哪个花魁都得花上三两千真金白银,再送与各府套关系使唤。

要我说,咱们这些高门大户,和那些大商户比起来,还真就是个表面光。”

齐东铭想了想,既然这样“你这么的,依我看,定价还是要贵一些,再贵一些,即便各府不晓得,那些富商就得买了往里送。其他表示不算,生辰蛋糕是带着寓意的,你不是说上面能写字?而你这里要是卖的不贵,他们都不好意思买了送。”

陆之婉就觉得吧,跟谁都没有共同话题,就和她夫君最有话聊。

陆之婉手心拍着手背对吧对吧,夫君,我步子已经迈的很小了。我这人,唉,就是有个毛病,做事总求稳。太稳重了。

齐东铭说是,娘子,你再考虑考虑,太稳真不好,这里面一算,利润还挺大。

“可我又不能难为她,我对她印象还挺好。”

“谁?点心师傅?怎得呢。”

“她说做不出。给死契的丫鬟也做不出。要我说,还是她家里的那些点心师傅不中用,连点心花都不会做,全靠她一人呢,得一点一点带,不是人多就能成的。算了,我还是稳一稳吧,看看情况再说。最起码得先把咱奉天城过生辰吃蛋糕的风气搅合起来。”

齐东铭问,对了,那个点心师傅真是个小姑娘?是祖传的手艺?你问过没有。

陆之婉躺下身说,真是,还是个挺养眼的小姑娘家。你猜我看重她人品哪?

“你不是说,因为珉瑞见过那些人吗?”

陆之婉摇了下头,之前是,现在不是了。

她说让她更加信任和看重的是,宋茯苓的父母是顶好的。

一个普通人家,父母只得一女。

那个姑娘的父亲,没有像大多数男子一样,着急纳妾生儿,对女儿不重视。相反,却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如若珍宝。

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能被当宝,她听着都高兴。

在陆之婉的心里,宋茯苓受父母宠爱的证据有两点。

一点是那皮肤,那双小手啊,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农家女,别说像普通百姓家一样做活了,甚至比个别大家小姐养的还嫩。

第二点就是,宋茯苓会做蛋糕的原因。

没听那姑娘说嘛,最初就是搭烤炉,想着烤肉吃,烤饼吃,饼卷肉。

这得是一个在什么样家庭里长大的孩子,才逃难来,就想着吃这些好的?

普通人家的女孩,得惦记家里有没有余粮,有没有银钱,就算她身边这几个大丫鬟回了家,敢想这些嘛?

而更难得的是,那姑娘的父母不但没拦着,让女儿敢想了,还又给买奶牛,原因是怕闺女长不高,所以那小姑娘就又想着,烤些加牛奶的点心。

那小姑娘是为了吃,操碎了心。

蛋糕就是这么慢慢琢磨来的。

而这中间琢磨的过程,可见那姑娘得吃了多少,得废多少粮糖鸡蛋奶?人父母也没说她。

然后就越做越多,越做越好。奶奶给推出来卖。

陆之婉笑,说

“夫君,我要是和别人合伙做这个蛋糕,不,只要是吃食方面的,说实话,我都会有些不放心。

我怕他们,不敢用好的、贵的,最终让我丢了脸面。

我宁可不赚这份银钱。

好些府里的夫人,丢脸就是这么丢的。下面的人做事不精心,动手脚,外人却只会说是哪个府、谁的,铺子,庄子。

和这个小姑娘合作,我倒是满放心。

这就是和她的爹娘疼她有关。听她说话就能听出来,虽然那小姑娘话不多。”

说白了,陆之婉就是觉得,宋茯苓不考虑成本,不考虑节省成本会赚更多,只求做好,哪怕做慢一些,或者干脆不挣那份钱,这点就特别对她脾气,也是最难得。

“你瞧着吧,夫君,这个蛋糕铺子我不查账,三个月后,账本交上来,却会比任何一本帐都干净。”

齐东铭扭头看娘子“你对她评价真挺高。”

那当然了,从眼神里就能看出来,那姑娘,剔透,不世故。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二更三更(为浮冰1004打赏+)

“不世故”的宋茯苓,此时正趴在炕上,左手是本书,右手在纸上写写画画。

马老太之前嘴上就有火泡,被这消息整的,嗓子又跟着疼。

在炕下面犯愁道“胖丫啊,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书。

都发生这么大事了,你就不想和奶唠唠嘛,接下来怎么整。”

在马老太心里

咱要是听人家的,背靠大树好乘凉,牛车也拉回来了,咱也就认了。冲小将军,咱都得认,不能拒绝,并且还得说到做到,赶明就得挣钱给人分一半。

可是,那就得让那个铺子,想方设法的多挣钱,必须给那铺子安排的明明白白,一点不能浪费。

要不然,还是推那几锅蛋糕,还挣这点钱,跟没开铺子一样,完了还得分人家一半钱是不是?

孙女啊,那个铺子,你都要卖啥呀,总不会摆几个模型,你就等着鱼上钩吧你。

“奶,稍安勿躁。你别急嘛。你看谁家铺子头一日说好,第二日就开张的呀?关键是,我也没闲着呀,你看,我在忙呀。”

在忙着画设计图。

大到“马老太蛋糕店”牌匾,屋里简单的装修,还不能将陆之婉的那些博古架搬走。万一,人家不搬呢,没地儿放,就得给它设计进去,留出几桌。看起来好看,还得规矩。

小到炉灶、蛋糕的价签牌。

没价签牌,卖那么贵,宋茯苓怕她奶都没有勇气对客人说价。

而且有价签牌,明码标价放在蛋糕模型前,也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最让宋茯苓头疼的是,展示柜。

展示柜是很重要的。

一天里,新鲜出炉的蛋糕都有什么呀,你都卖哪些样。别人家的糕点铺子,注意卫生的,会在糕点上铺上油纸当帘子盖上。

她家古早、戚风、蛋卷,以后做的甜甜圈什么的,也行,不考虑美观,也能那样对付用。

但是奶油蛋糕小块,或者是奶包上面,凡是带奶油的,怎么往上面盖油纸?

那就只能放在密封的柜里,必须保证卫生干净。

最好像现代似的,展示柜是玻璃柜子,买家在外面相中了,一瞅一指,你拿出来就是。

但是这里,哪有透明玻璃?都是那种低熔点的玻璃涂料,附在陶瓷制品上。还是不透明呀。

宋茯苓挠头。

当然了,再不透明,宋茯苓也从没打算自己制造玻璃。

因为在她的眼里,这种想法,压根就是天方夜谭。至少目前是。

她知道玻璃需要的那几样。

可那几样,以为是去城里或是镇上的铺子,买买原料就能寻到的吗?铺子又不是淘宝。

石英砂,是石英石破碎加沙的石英颗粒,得找石英矿。

长石,地表岩石最重要的造岩矿物,她连见都没见过。

就即便寻,也得先坐船去制造陶瓷的那些地方,才能找到。

制造玻璃,这里面还有个纯碱,碳酸钠。

天然纯碱在盐湖中,产量是有限的。别说草木灰制碱,草木灰里面的碱汁,那就不是碳酸钠,是碳酸钾。

而且,以上这几样,她就算非得发玻璃财,让她爹飘洋过海玩命出去寻一年二年的,凑齐了,会吹玻璃吗?谁有那技术。

所以,没有透明玻璃的存在,宋茯苓我太难了我,这里要啥没啥,运输也费劲,连展示柜都犯愁。怎么设计呀?

与此同时,辣椒基地。

“咱闺女命也太好了。”宋福生一边猫腰检查辣椒种的生长情况,一边说道。

辣椒种,通常就是秧苗最下面长出的辣椒,不摘、留着,让它自然长红,熟透了晾干就能当辣椒种,是目前宋福生心窝窝里的大宝贝。

为啥这么看重呢。

因为,眼下就靠这个大棚种辣椒,想发财,那是扯淡。

大棚的地方有限,几次采摘,即便秧苗长的好,一直能留到三四月份,拢共全加一起,最后能收个三千多斤都算是出息了。

所以,得指望辣椒种子,更得多留辣椒种子。

等开了春,天暖和了,能大面积种植辣椒了,到时候你再看,那才叫真正的大丰收。明年这时候,你再看,那他宋福生才叫真脱贫了呢。

所以说,种子,宋福生看的比这些新鲜辣椒还重要,且赶明红了,熟透了,更是得守住,务必保证一个种子都不能丢。

钱佩英此时在烧火墙。

这两日明显的,气温更低了,以往一日里,得压一压火,不用烧太旺。这两日是,不间断的烧柴。

闻言道

“怎么个命好法,我看老太太可挺上火。

我也稀里糊涂,谁合伙做生意,给台车,给铺子钥匙,完了就打发走,连个合同都不写的?她还不如正规些,咱们心里也踏实。

而且,我天,十两银子一个生日蛋糕,这不是扯?”

宋福生此时早已经彻底想通了,随着边干活边琢磨,越琢磨脑子越灵光

“你呀你,和咱闺女,这都属于陷入了一个重大误区。

你们只想着,十两白银,核算成人民币是多少钱,又计算着这里的人均收入是多少,十两银子能买好些家伙什,然后就得出结论,没人买,贵的离谱。”

钱佩英疑惑“不该是这么算嘛?”

“不该。

媳妇,你忘了,就是在现代,蛋糕也卖得不便宜。

它不便宜,还是在满大街都有蛋糕店的情况下,各个牌子都有,竞争多激烈,走几条街就是个蛋糕店。

然后家里有烤箱的,像咱闺女似的,自个在家动手做,很少出去吃外面卖的,这样的还占一部分呢。家里有娃的,有多少小媳妇自个就在家买黄油有做饼干。

最关键,在现代,蛋糕它不是独门手艺。

你想想,这几样前提,加在一起,在现代,它还能卖那么贵。

而这里呢,就咱一家。”

钱佩英被说的,脑子清明不少“还真是,就咱一家。我总还想着现代的那些,用那里的思维考虑事。”

“你不该那么想了。”

宋福生拎着葫芦瓢,从地拢沟里站起身,直直腰,继续道

“而且,只咱一家不说,咱卖东西,从松子到蒜黄,将来辣椒蛋糕也罢,咱也从来没卖给过小老百姓啊?

压根目标群体不是他们。

你和闺女,总考虑小老百姓买不买得起干啥?

这里可不是现代,这里小老百姓穷的能饿死,富的那真是能淌油。

你就看那个,红楼梦吧,是红楼梦吧?”

钱佩英点头。

“你看看,那一顿席面下来,那得多少钱,那就是个铺张,就是个浪费。

流水般端盘子往上摆,他们只吃几口?

买个蛋糕,花个几十两银钱咋啦?

对于那富人家,真不算啥。

而且你以为他们不买蛋糕,就能省下钱啦?媳妇你错了。

他们会做大寿桃。

用蒸的呀,越大越不能吃,里面黏乎乎的根本蒸不熟,就是图个吉利。

最费钱的是,提前几日,要么去外面点心铺子订购,要么就是府里点心师傅加班加点干,提前几日做喜饼。

这里过寿,寿桃不是没法吃嘛,真正吃的是寿喜饼。要么做,要么买,一张罗就是几十上百斤,分给客人食用。

不包括席面,只点心这块,你算算,如果自家做,得费多少面、糖、油,拢共得核多少钱。

你再算算,他们要是买特制喜饼,又得花多少钱。

要不老陈说呢,点心铺子胡家,自从入了那些贵人眼,胡家有独门手艺,山楂锅盔,红豆糕,牛扎果子,真是挣了好些钱,各地开连锁店。幽州城都有胡家点心铺子。

你要知道,这里的人,他两顿饭。

咱们穷吃两顿饭是无奈,人家富人两顿饭,下午是吃茶点。”

钱佩英都有点被说的兴奋了,站起身“她爹,那照你这么一分析,咱闺女真能挣些好钱,关键是还不累。只她生日蛋糕这块,要么不开张,开张吃半年。”

宋福生摇头

“累不累的,眼下还真不好说。

要不我咋劝她呢,赶紧给二丫带出手,能带出一个是一个,最好二丫就能单独做蛋糕,桃花什么的,这些孩子都得往上冲,别可着咱闺女一人折腾。

你看咱现代,钻石和婚姻捆一起了,什么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我那时候就想说,破石头跟婚姻有啥关系。

这就是广告的效应。

我怕陆公子他三姐啊,也有那个广告效应。会订单更多。

不是不可能的。

你看她那个身份,没听咱闺女说嘛,也长的可好看了,她在富人家,那都是座上宾,那都得是常客。

你别看她搞陶瓷失败了,谁家冲她面子买几套,一用能用好些年。她也不可能硬往外推销。

但吃的可不一样,家家都需要。高门也贪新鲜,一尝,挺好,不贵,蛋糕还好看,寓意更好,最关键,比起卖她面子买陶瓷,买蛋糕能花几个钱。

一旦,在这里,将生辰和蛋糕捆绑在一起,给高门大户养成过生日就买蛋糕的毛病,让她掀起这股妖风,啧。”

宋福生羡慕,这就是他说的,他闺女命好。

因为搞不好,阴差阳错,陆公子他三姐,闺女、咱家老太太,她仨,得挣老多钱了。

他舀了一瓢水,半葫芦瓢倒给辣椒苗,半瓢自个咕咚咚喝了。

这给他说的,渴坏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算你狠(一更大章)

宋福生这伙人都以为,陆三小姐那头不靠谱,就不能再管了。

人家可以不管,啥事到了大小姐那,两句话完事,你能咋整,剩下的就得靠自个张罗。

宋福生寻思,那他上吧,往里投钱吧。

把手里这两个钱,都扔里面,给闺女那摊子先张罗起来。

所以凌晨,他闺女和米寿还睡着,他就走了。

带着去童谣镇送“鼓捣”的郭老太那组,也带着二十多锅“鼓捣”,载着非要跟着去的马老太。

宋福生也没怎么拦着马老太。

老太太愿意去就去吧,正好领着去号号脉,要不然特意让她去看病,她指定不去。

风热到现在还没好,瞅这样不但没好利索,而且还有要严重的迹象,都不敢去烤炉房了,总打喷嚏,嗓子说话也哑。不行给抓点草药回来熬药汤子喝喝。

马老太不知她三儿的打算,她就想着今日要给蛋糕模型撤回来,往后还得涨好些钱,别让酒楼和青楼听说后,对咱不乐意。

那是她打下的江山,她想亲自和人去解释解释。

最后甭管结果是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她都想出面,这是个诚意。

就像三儿教她说的那些,就跟人家实话实说呗。

老板不全是她了,做不了太多主。价格等方方面面的,归了奉天城,往后跟人合伙在那开店啦。大老板不方便透露是谁,不过你可以去打听铺子是谁的。

而且关于生辰蛋糕这一块,往后就只能零售啦。

反正,以前花一两二两的就能买个十六寸蛋糕,酒楼和青楼能挣很大的差价,往后你这就不要想了,得十两啦。

宋福生还带着牛掌柜,将陆三小姐给的两头牛拉一台车,改成了两台车,一头牛拉一个车厢。

因为他这回去童谣镇,不仅要将模型撤回来,要寻一寻手艺好的老师傅,商量一下做牌匾,看看能不能做展示柜,桌子椅子预定做几套又得多少天,拢共多少钱。

要是价格太贵的话,他还得去别的县,奉天城就不要考虑了,奉天城物价高。

总之,货比三家嘛,兜里钱不多,就得省些用。

而且回头不能空车,想买蒜。

地窝子里的蒜黄,再出一茬就不行了,卖那么贵,不能对付。

富人买东西就是这样。

他可以买贵的,但你东西必须得好。你说我便宜卖你还不行嘛,人家不买便宜的。能吃的起这么贵的,人家用你便宜?就图个好。

所以宋福生不打算糊弄,蒜黄再长一茬,他就打算拔了重种。

“蒜涨价也得买,涨多钱都买,哪怕咱就挣个辛苦跑腿钱,也不能闲着,听着没?”宋阿爷喊道。

“晓得勒,回去吧,您老再眯会儿。”

老爷子没回去,倒举着火把又上前几步,他是操碎了心“慢些啊,福生,昨儿你都赶壕沟里,差些给胖丫摔啦。天黑,更得注意。”

“晓得啦,这回有牛掌柜跟着,放心吧。”

宋福生哪知道,这叫有福之人不用忙,没福之人跑断肠。

他载着老娘走了,人家陆三小姐派的人就来了。

许家小娘子,以前是陆之婉身边的大丫鬟,年纪到了放出去,许配给了陆之婉很重用的管事。

小娘子带车进村,也就是上午八点多钟左右。

这时候,在村里走动的人,自然就发现了。

大白胖娘们双手插棉袄袖子里迎上前,眼含羡慕问“你找谁呀。”瞧瞧这气派,还带着丫鬟呢。

小娘子身边的丫鬟,掀开帘子露面,说她要找任家村的宋福生。

“宋福生?”大白胖娘们皱眉,宋福生是谁呀。

“刚落户到你们村里的那伙人。”

“啊,你是说他们哪。嗳?你们找他啥事啊?是亲戚是咋地,怎最近总有车过来找他。”

那伙人才来,这都是打哪认识的富贵人?

小丫鬟挺厉害,面露不耐烦。问路,你就说在哪得了,怎废话如此多,“你晓不晓得?”

大胖娘们脸上陪着笑,本能的不敢得罪富贵人。但心里却,切,瞧你那德行,狗仗人势的东西,“呵呵,我就寻思顺口打听打听,没别的意思。那什么,就在河对岸。”

“来人啦,过河啦。”晌午阳光没出来时,都是比宋金宝大几岁的二蔫巴执勤。怕阳光没出来,金宝小同志冻着,也可以睡懒觉。

今日大伙,听到通报声,可比往常要淡定得多。

来人就来人呗,大棚棉帘子还没掀起来呢,没阳光掀它干啥。

倒是许家小娘子坐在车上,路过放哨的草棚子,有点意外,竟然还有放哨的。

见到宋阿爷,许家小娘子以及她带的小丫鬟,没了在大胖娘们面前的高高在上,没摆谱,态度极好。

并且在第一次瞧见这些破房子时,脸上也没有显露一丝惊讶,就像这些房子很正常似的。

其实许家小娘子从下了车,进了院,就已经用余光注意到攒的一堆盖房子石头了,嗅嗅鼻子,也大概知道烤炉房的方位了。

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向宋阿爷介绍自己。

许小娘子说,她们是打奉天城来,受主子之命,想见宋福生之女,宋茯苓宋姑娘。

人家穿的怪好,说话怪客气,弄得宋阿爷还有点不大自然。咱就是个乡下泥腿子老汉,人家却和他说官话。

宋福生之女,不就是胖丫嘛。啊,对,那时福生就说过,娃有名啦,叫福玲啦“胖丫呀?”

阿爷一喊,好几个一直在偷偷瞟来人的妇女们,也跟着喊“胖丫,快着些,胖丫。”

宋茯苓此时才起来,此时才给自个和弟弟喂饱了。

俩小东西今早也没和大伙一起吃饭,吃的是饼干泡牛奶,饼干是自个做的料很足的黄油曲奇,特舍得放黄油的那种。

带着弟弟,喂饱自己后,正在给小红做饭呢,切胡萝卜,熬米糊糊。

听到好些人喊她,站起身,拿帕子擦擦手出去,心想不会是陆三小姐派人来了吧。

其实今早起来,宋茯苓得知她爹走了时就说,她觉得吧,陆三小姐可能会派人来,爹怎么性子这么急。

气的钱佩英当场甩了屉布,替丈夫委屈。说不给闺女做饭了,你感觉你怎么不早说,你爹冻够呛,起大早赶牛车走的,走时外头还黑着。

宋茯苓感觉这事,能瞎说嘛。

钱米寿我感觉我姐姐的感觉,一向都是对的。

钱佩英“你俩就一唱一和吧,你俩爱吃啥吃啥。让你们瞎感觉。”

宋茯苓在一堆妇女直冲她挤咕眼的目光中,将许小娘子和丫鬟迎进了自家。

车夫是由宋阿爷招呼。

她也不明白,伯娘婶子直冲她挤咕眼睛是啥意思。

能是啥意思,希望胖丫你好好招待,好好跟人说话呗。

小将军的亲姐姐,那人品指定杠杠滴,不能亏了咱们庄稼人。

和这种打着灯笼都难寻的富贵人合伙开铺子,往后咱大伙就不怕事啦。

胖丫你要惜福,胖丫,你得把陆三小姐抓死死的,别让她溜了。对陆三小姐派来的人,胖丫你得热情些,所以才直挤咕眼睛。怕孩子岁数小,这些妇女挤咕眼是想提醒提醒。

许小娘子接过杯,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茶杯,对宋茯苓道了声谢,抿了一口茶。

尝出来了,是暖姜茶。

红糖、姜、茶,重点在于这个茶。

这样的人家,喝茶。

许小娘子心想即便家里用的是最低等的茶沫子做暖姜茶,一月到头,也是要花些许银钱的。

而且可以看出来,这姑娘应是常喝,因为不是特意给她煮的。

是她进屋后,没一会儿就端上来了,说明家里常备着。

“宋姑娘,受小姐之命来见您,是有几个事想和您定一下。”

“您说。”

“是这样的,小姐已经派了人手去寻奶牛了,回头就会给您送了来。大概明日吧。不知您这面再添四头奶牛,可否够用?”

宋茯苓……“够用了。”

就在这时,钱米寿冲许小娘子抱了下小拳头,行了下礼,然后才对宋茯苓说,姐姐,弟弟还有事,先出去了,不扰你们说话。

宋茯苓……真不太习惯米寿这样“去吧。”

米寿倒退着,有礼的走了几步后,才转回身腾腾腾跑走。

家里来人了,需注重礼节。

但跑出去就不是他了,米寿直奔牲口棚,“小红呀,可怎么办呀,又要来四头牛。你睡得地方会更小了。”

小红心想你别和我说那些没用的,我饭呢。

“唉,小红,我也知你愁。四壮啊,你来。”米寿冲四壮招手“牵小红出去溜溜,散散心,我怕它上火。”

小红我不是上火的事,到你家,是要我命的事。我的饭!

“宋姑娘,小姐让我转告您,她也已经派了管事去寻店面了。”

“什么店面,是不用那个二层楼的门面了嘛?”

“不,是您昨日提过,在葭县、童谣镇、云中县,你们也都向外卖过点心,小姐就想着,不如一步到位,都买了铺子。”

宋茯苓“……”

“只是,宋姑娘,寻得急,恐会没有奉天城的铺子体面。”

钱佩英听墙角听到这里,就默默地转身走了。

看来这个才像是正经谈事的。

原来在古代,不是当事人直接谈啊?

我天,又买四个店。

那位陆小姐,算她狠。



第二百八十九章 你疯了嘛(二更)

许小娘子坐在下方,两手捧着碧娥递给她的热茶,向陆之婉汇报道

“前头,宋姑娘许是误会了,听了小姐又着人寻铺子,眼睛瞪得溜圆,我瞧着,她是怕得很。”

陆之婉也听乐了。

许小娘子继续道

“我一瞧她那模样,紧忙向她解释,小姐看过了她的信,对这新式点心的做法也知一二,又怎会强求她多做。

置办铺子,送与其他,不过是为了宋姑娘罢了。

她倒不是个糊涂人,一句话点过去,也就通透了。”

陆之婉轻点了下头。

对宋茯苓上道,很是满意。

为什么又要在下面买三个铺子。

原因有三。

其一,在陆之婉看来,还真就是冲宋茯苓,冲她嘴里提到的那伙人。

因为听那丫头讲,那伙人不分开,她的奶奶手下还有六个人,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子,两人一组,在推蛋糕向各县卖。

怎么卖?

用推车和挑担子的方式。

也就是说,天冷,那些人,连个卖的能歇脚的地方也没有。

送货上门,人家要是留,那是订点心蛋糕的酒楼讲信用。人家要是哪天不留了,忽然改了主意,或是推回去,或是去集市试试。

但事实上,集市不大可能。价贵,不好卖。

寻常百姓家,用她身边丫鬟碧娥的原话就是

小姐,要是一月里回老子娘家,遇到卖这么贵的点心摊贩,至多会买两块拿回家尝尝,至多。再多了,不敢想,不如带些油面、或是给老子娘银子实在。怎会买如此贵的糕点。

听听,连她的碧娥都不会买。

所以说,这伙人,往后要是真遇到被人反悔的情况,就得推回去,或是满大家嚷嚷着叫卖。

陆之婉就想着,那不行啊,多坠她铺子名头啊。

啊,奉天城的蛋糕铺子,卖那么贵,给弄的那么体面。下面的,同一家出的点心,却卖不出,沦落到去集市了,连个铺面都没有。

怎么想怎么别扭。

其三,源于齐东铭。陆之婉想着她夫君这次对她可看好了,还开玩笑说,将来娘子的蛋糕店面,遍布范围一定会比那几家老字号多。

多不多的先不提,下面的铺子能不能赚来银钱,值不值得她又添置铺子又置办这些,得砸进去几张银票,也先不提。

只提,还别说,那几家老字号,在下面真的有很多店。就感觉吧,比她的规模大,比她铺的摊子大,就很有面子啊。

她就一家店,听起来也不体面不是?

甚至分店能给她挣来多少利润,多久能回她置办铺子的本钱,这都不在陆之婉的考虑范围内。

陆之婉的理由很充足没做的事,那谁能知道。去年,她还觉得各府爱吃海货,至少她爱吃,特意费了劲包了船出去呢,结果货都没运回来,翻啦。

此时,许小娘子拿出几张纸,又笑呵呵继续道“宋姑娘完全懂了小姐的意思,知道小姐只是让她什么也别缺,放心做好点心,购置铺子也是让她们那伙人有个地儿可卖,一切都有咱们这面给安排着,就喜滋滋地递与我这些,让我置办。”

“什么呀,”陆之婉示意碧娥,拿过来,她要瞧瞧。

入目就是牌匾设计,“带着画像?”

“是,她说几家店,牌匾要一样,牌匾和她祖母的画像是放在一起的,醒目,要异于其他点心铺。”

“这?从没听说过。”陆之婉心想也不知你祖母长什么样,竟要上牌匾。挂上了,会什么样啊。

“这又是?”

“小姐,这也是宋姑娘让去寻画师,想画的点心画。且让我明日再去一趟,取了她会在开张时卖的几款点心样子,让拿了送去画,然后按照这个大小,做大画框。说是到时,挂在店铺外面,既让咱们铺面的墙好看,别人也好认。选哪款点心,指画,选定了进店看实物,进店取。”

陆之婉指着宋茯苓在纸上画的大白兔,惊奇得不行,还会画画,画得怎么这么憨“这个,又是何意,总不会也是让画师画吧?我瞧着她画得就挺好,无需画师吧。”

“是不需要画师,是要印。”

许小娘子指着大白兔告诉陆之婉,这个大白兔,宋姑娘说了,是她要做一款大白兔卷,就是蛋卷的一种。只是蛋卷黄,宋姑娘做的都是白的,夹心也是奶油,所以叫大白兔卷。

让印刷师傅照着这兔子样,制印刷模板,然后在能包装吃食的白纸上,印上这兔子。

到时,要用这种带兔子样的纸,卷这种糕点。一卷一卷往外卖,每卷大小就是拿到手里煎饼那么大。

接下来,陆之婉就陷进了眼花缭乱中。

宋茯苓还要做红豆毛巾卷,卷成毛巾样的蛋糕,但上面写的是帕子卷。

碧娥拿起帕子卷起来,“小姐,您瞧,就是卷成这样的糕点。”

带颜色的甜甜圈,蛋黄骗,团圆奶包,玛格利特等等,十余样,除了生辰蛋糕外,几家店会同时上架的小糕点。

“这是柜子?”

许小娘子点头“小姐,宋姑娘说这叫展示柜。说咱们的糕点也和其他点心铺子的不同。眼下冬日不怕,但糕点上面的奶油,到了夏日就不成了,需要按照她想的这款柜子定制,下面留出,放冰盆的。另外?”

你不用另外了,也不用犯难,陆之婉已经看明白宋茯苓想在柜子上安什么了。

她也看出来了,要是安上那个,展示柜会马上高端大气上档次不少。

想象一下,再从里面拿出一块块带花朵的小蛋糕。

嗳呦,要是没有脑中想象的美好场面,也就不闹心了。

陆之婉瞟了眼放梳妆台的内室。

管她要纸盒,要卷点心的纸,要包装蛋糕盒子的布匹绢纱,这些她都有。

唯独这个。

她哪有啊。

她弟倒是有,且还没啥用。

没成家,留那些琉璃干什么使呀,给她一两块就成。她可是他亲姐啊。

“碧娥呀。”

“小姐,我?”主仆太多年了,一猜小姐你就是让我回国公府。

小姐心想万一呢,万一她弟大方一回,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行。

陆畔要上马前,扭身看顺子,一脸我三姐是疯了嘛的表情。没有。

顺子“少爷,我我,我就是个传话的。小的这就滚上马。”



第二百九十章 以德报诚(一更)

陆畔这次出门,是要去趟边防军营,到那里去试试新研发的火炮。

必须得去人烟罕至的城郊,别咣的一声,再给百姓吓着。

预计冬至前,才能赶回来。

这次出行,陆畔一切从简,带的家仆很少,身边只带了顺子随行伺候。其他人,都不耐烦带着。

打马来到中街,心里正好也在吐槽他三姐

想一出是一出。

转头开点心铺子了。

要用琉璃装蛋糕,你怎么不用黄金盏。

也不想想,回头贼会拼着掉脑袋,也要入室窃。

会将点心踩的稀巴烂,拼了命将整个柜子抱走。

给三姐姐琉璃,才是给她找事,到时可出了大乐子。

一抬头,正好行驶到他三姐店铺前,铺子此时正关门大吉,隔着的就是他的书肆。

陆家有海上运输的产业,造纸这一块,更是有不少的份额。

所以,陆畔的私产方面,各城池也有很多书屋。

他停下马,让顺子进去给他取两本书,对顺子说与书名后,这才拽着缰绳,控制着马速,以踱步的方式,慢慢离开中街。

这条街,是中心街道,人流很多,严禁在这里纵马。

无论是马,还是马车,到了这里,都必须降速。

其他牲口类,更是不可停留。

这条规定,目前有的人在遵守,有的人或许是觉得自个家世太行了,就不遵守。

认为规定是限制别人的,不是限制他们的。

他们要是不表现的特殊些,怎么证明他们高人一等。

所以即便规定在那,也能偶尔看到快速骑马经过的。

但国公府的所有人,上到国公夫人出行,下到管事采买,都将规定视为准则,默默遵守。

陆家的几个孩子,就是在国公爷和国公奶奶这样的教育下长大的。

这样环境下,培养出来的独苗陆畔,不但从不纵马,而且也从不和置百姓于危险中的那些纵马者玩。还几次找那些高门的茬。

他祖父多次劝他,控制些,给他分析燕王眼下的用人之道。有些人,目前是得用之人,还缺不得。不要太过锋芒毕露,凡事要留几分。

他父亲也多次骂他,你眼里能不能揉进些沙子?

可陆畔依然是陆畔。

出了城门,陆畔才呵了一声“驾”,身上的狐裘立即飞扬了起来,他的大骏载着他,奔腾在官道上。

是的,他的宝马叫大骏。

不是俊俏的俊。

“少爷,等等我。”顺子将缝有“顺”字的口罩急忙戴好。

自从见了米寿的口罩,顺子就觉得这个玩意太好用了,他也让老子娘给缝了一个。还让大丫鬟木槿给少爷也缝了一个绣着枝叶的,可惜少爷不戴,还瞪他。

“少爷,驾,驾!”顺子一顿追赶。

他家少爷可喜欢去城郊了,尤其和普通士兵在一起,那里都是直来直往的汉子。

——

许小娘子离开后,大伙可乐坏了。

宋阿爷高兴,又要有四头牛了。

且这回来人说的话,相等于是给吃了定心丸,不像早上起来懵懵的。这是彻底要开铺子了,一开还要开好几间。

老爷子张罗着,赶紧再倒出个空屋子吧,安置牲口。

人可以挤挤,不能挤着小将军姐姐的牛,小将军给的小红。

好些个妇女也开心的不得了。

不仅是宋福生家能开那么多间铺子了,而且胖丫说啦,伯娘婶子们,其实这段日子,你们的意思,不说我也懂。

但都别急,等这批蛋糕师傅,她们成手了的,让她们也能带起来你们的,咱们确实还需要一些人手。

如果到时,你们回家商议完,也像她们似的不打算挣工分了,要来点心房帮工,那你们且放心,我指定先可着大伙来,不会用小将军他姐家的丫鬟。刚才都拒绝了收丫鬟。

听听,胖丫怎就那么耐人亲呐,这丫头真是好丫,她们的福丫,知道里外拐,“这就对了,外人用着,咱能放心嘛,死契也不行啊。”

“丫呀,什么工钱不工钱的,咱大伙都一起的,就这段日子,你需要俺们作甚就言语一声。”

心齐的王婆子家,她的几个儿媳就更是高兴了。

老娘这些天的辛苦,她们是看在眼里的。

累的躺在炕上,睡着了都直哼哼,脚冻得,更是肿得跟大馒头似的。

但这并不是最苦的,最苦的是,老娘有心病,日日睡觉前盘腿坐在炕上,又跪又磕祷告“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保佑我明日送鼓捣,他们都留下,别给我退回来。要不然我白跑一趟,你疼疼我,疼疼我。”

王婆子担心呀,怕送货的日子越久,时间一长,人家再吃腻了,担心酒楼转头就告诉她,今日不要了,停几日之类的。

这有了店铺,最起码的,就不那么害怕了。

打开店门迎四面客,这面不要,或许别家又要呢。总比推着鼓捣,不知往哪去强。

离老远就听到汉子们喊着一二三,几十人用爬犁拉着二十几爬犁大石头回来了。石头是绕着山边捡,全是山上自然脱落的石头。

妇女们听到动静跑出院子,脸上带笑迎出来,有的实在心疼男人,硬抢过爬犁绳,六七个女人一起向院里拖拽,足可见爬犁上的石头得多沉。

“你们在笑么。”打石头的汉子们接过饭碗,咕咚咕咚喝水。这么冷的天,额头竟然带汗。

赶紧的将这喜事说了。

呵,算上奉天城的四家店?附近几个县也都给开店啦?那是不是代表着,他们往后出去卖蒜黄卖辣椒,各县也有落脚的地儿啦?再不是蹲人家门口了?

要说,最高兴的,莫过于蛋糕房里的师傅们。

因为宋茯苓说

“人家投入这么多银钱,怎么做点心,甚至做多少点心,人家都没强求咱们。

对方越这样,咱们就越要好好干。

得让人家的投的银钱值。

得用营业额,也就是卖出的钱,向人家证明,咱们也值得对方那么对待。

所以,我要教你们新的,你们一定要好好学。

学好了,你们还要再带人。往后,你们就是这点心房里,第一批的大师傅。”

因为宋茯苓还说

“打蛋这方面,包括给点心上色榨汁这方面,我知道,大伙感觉累。

目前确实也只能先手动打。

但是你们放心,并不会让你们一直这样下去。

你们再忍一段时日,容我和我奶再攒攒银钱的,订制那个东西太贵了。我就去找手艺极好的铁匠,工匠,手艺精巧的匠师,给咱们做不用这么麻烦的打蛋器、榨汁器。”



第二百九十一章 二更三更(为浮冰1004打赏+)

宋茯苓说做机器,没糊弄大伙。

她手里早就握着也不知做出能啥样的打蛋器图纸,和榨汁机图纸。

是她自个瞎研究设计的。

为了设计。

电动打蛋器,她没敢拆,怕拆废了空间死抠死抠的,不给变回来,那可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空间里自家的榨汁机,她给全拆吧了,一顿研究,安不回去了。当时她捂着眼心想:果然,空间不给她变出台新的。

机器有共通性,就是齿轮、叶片、水平转轴、插接杆,打蛋器和榨汁机有不同的地方。

应是这样的吧,是吧?

好吧,她其实也挺含糊,又不是干这个的。

每每这时,宋茯苓就会觉得,上辈子爸妈又耽误她了,她应该学机械制造。

所以说,图纸都画出来了,本该先将做打蛋器这事,提上日程,要不然师傅们太累了。别看有用铁丝做的简易打蛋器。

但那个做三锅两锅的没事,做个十锅八锅的,一天下来,铁丝到了晚上变形。

最近这几日有男的帮忙,有大力气人帮忙也不是长远之计。

因为在做西点的过程中,是需要分几次搅动,加一次糖、加一次奶都需要搅拌。总不能每次搅拌都喊人进来吧。

但是,明知道着急,也没给提上日程,理由是缺钱啊。

她爹一文钱没动米寿的银票,她要是拿出图纸,她爹指定会为了她,借用那笔钱。

不想因为这个事,让她爹为难。

也同样的,确实是打心眼里,不想动米寿的银票。

没有原因,就是不想用。

她们三口人,虽然没讨论过关于米寿银钱的话题,但是宋茯苓觉得,一定会很一致的想到一起去,会很默契的宁可手紧也不用。

甚至将来给米寿买房子的钱,如果她们一家三口有那个能力的话,都不想动那两张银票。就觉得,动了,就不是钱老爷子给的原来的那两张了,她们会给米寿掏钱,给米寿买房买地。

宋茯苓觉得,她爹要是真那么做,心里一定是想着:当老子的,养儿子不是天经地义的,老子将来得给儿子娶儿媳妇,不得给买套房嘛。

而她自己是:那是她弟弟呀,家里要是有钱的话,给她买套房,再给她弟买套房,给老爸的钱平分一下,这很正常。不会觉得舍不得。

那么,不动米寿的银票,机器就做不出了吗?那她自己挣得呢。

这不攒着呢嘛,不够。

最近这阵,宋茯苓和她奶,真挣了不少,几十两银应该是有的,细帐在马老太的心里。

但是并不足够。

要知道在这里,其一,铁很贵。当然了,也很想用别的材料替代铁,可惜没有。所以必须是铁。

然后宋茯苓又根据她爹买大铁锅的价格,估算了下自个要做的这东西。得出的结论是:妈呀,做不起。

要知道县里那些打铁的,只做口大黑锅,没啥技术含量,还卖那么贵呢,贵到给她爹都吓着了,吓到上回买老牛顺便批发回来十几口大铁锅的程度。回来一顿分发,大伙通通笑得像占了好大便宜的样子。

而她这个,还并不是批量生产,没啥技术含量的大黑锅啊。

她这个,需要手艺非常精巧的技师,单独设计壳体、支撑板、弧形刀片、打蛋器叶片、包括凹进卡槽等等,都要单独做。

一个齿轮,连上摇把就能转动,那是扯,笨琢磨最起码也要有转轴固定架。

总之,任何一个器械,都是由各种小部件组成的。

让人家师傅单独给做这些器件,再组装起来,给铁按照要求能打制成功的师傅,那能是简单人嘛?

估计铁钱,在师傅的手艺面前,都已经不值一提了,贵就贵在人家的那一身本事上,手工费一定贼贵,不得要她一大笔钱啊?

宋茯苓:没钱啊。

至今,刨出本,刨出前期一头大奶牛和小十两银的投资,和她奶绑在一起,也没挣上几十两银钱呢。

拿啥付给人家机器的钱?

她太难了她。

然后这事吧,如今也不好意思和陆之婉提。

别问她有啥可不好意思的,她就是不好意思嘛。

她跟人平均分成的资本就是做蛋糕,做蛋糕的机器却让人家给买?

最起码也要等到铺子开起来,已经给人家挣一些钱,让陆之婉投资过后,见到回头钱了,然后再提这茬。

而且到了那时,宋茯苓觉得她自己也能有底气在陆之婉面前说,比方说:给介绍个手艺好的工匠就行,这个机器钱,她出。提这件事,不过是希望帮帮忙,寻到好手艺人。

所以说,得等等。

因为要是让她现在就说这话,你给找个好工匠,那钱,你放心,我掏了,这不是吹牛呢嘛。满兜里也没几个钢镚。爸爸妈妈又教育她,不让她在外面吹牛。

“再坚持坚持,手使些劲,已经起泡了,这个时候打发,手腕就需要快速些了。快,再快。”

二丫咬牙咔咔一顿搅。

看的大丫在旁边咽了咽吐沫。往常不服二妹,她当姐姐的,怎么就又比不上二丫了,但是此时亲眼间,终于明白哪不如了。总监让高速就玩命打奶油,让中速,二丫马上就能将手腕调节成中速,不服不行。

大伯母何氏问道:“胖丫,不是,总监,做蛋糕胚子,你不是说都不用这样嘛。怎么这个,得使这么大劲搅拌?”

“它叫大白兔卷,中间芯卷的是奶油。打开包装油纸,你们要做到,假如故意压一压它,从卷芯处,立即就能慢慢地流淌出奶油。看起来是液体,像有水份似的,所以你打发到这一步,窍门就是必须得快速。

包括一会儿我会教你们的另一款,叫白胖子,白胖子是小圆形的,整个肚子里装的全是奶油。要做的一口咬下去,伸出舌尖,舌尖上的奶油呈水滴状,将落不落的,口感才是最细腻的。”宋茯苓一边亲自用铁丝做的打蛋器给示范,一边回道。

这就是她前一阵,迟迟不愿意教别人的原因。

马老太以为她小孙女是终于长心了,还挺有心眼呢。

而实际上是,她又不能当着大家面前用电动打蛋器,就得也跟着手打,手打教一回,能要她半条命。

眼下是实在躲不了啦,只能硬着头皮,虔诚祷告着:希望这些人别是笨蛋,最好教一回就会。

“大家啊,不要总以为,做什么不是吃,做差不多就行了吧,他们又没吃过之类的,你们有这种想法就不对。

你要知道,你的客人,最差的是家里至少有一年余粮,有几十两银钱存项,最好的或许是,他们恨不得连宫里的点心都尝过。府里也养着专门的糕点师傅。

那人家为什么要花那么多钱买你的,他们吃的是什么?吃的就是味觉、嗅觉、视觉,三种感觉都觉得值的钱。”

说的几人,差点怀疑出了内贼。咋回事呢。

要知道总监是很少来大蛋糕房的,胖丫是怎的晓得她们省了鸡蛋和糖的呢。

这几个人学会了古早、戚风,蛋卷,说白了就是成了老油子,发现少放些糖、或者哪锅少放一个鸡蛋,出来的蛋糕长的是一样的,照样焦黄、漂亮、软糯。

她们就想着,给马老太和宋胖丫节省些成本。有省出的鸡蛋和糖,留着做下锅不好吗?挺贵的。

唉,看来是她们想岔了。

宋茯苓:她不来这里是不来的,但是别以为能糊弄她。每筐鸡蛋多少个,放这屋里有多少斤白糖,拎进来几桶牛奶,最后一日下来又出了多少锅古早,这些加加减减,乘乘除除,一切尽在掌握。谁让她数学好。

烤炉房里,宋茯苓又重新教起了另一样:玛格丽特。

辣椒基地,钱佩英填完柴火,给瞧起来缺水的辣椒浇了些水,就坐在小板凳上,接着做手里的衣服。

她不关心陆三小姐派来的人说啥,因为:没事儿,她姑娘比她心里有数,比她聪明。有大变故就过来找她了。

她也不是很惦记在外面的宋福生,因为:没事儿,她男人走南闯北的,啥没见过,还带着牛掌柜赶车,只要车不翻,没啥惦记的。

她就惦记手里的衣裳能不能做完。想给女儿再做一套新衣裳,再做双靴子配衣服。

上回那套,陆三小姐都见过了,那些丫鬟也见过了。

总不能赶明开张去城里,开张那天总得去吧?她闺女还穿那套衣服。不好看。该让人丫鬟都低看了。

以及,“姑母。”

“嗳。”

“我饿了,小红也饿了。”

“来啦来啦,我这就家去煮饭。”

与此同时,牛车在路上,宋福生甩着鞭子,载着马老太也往家奔呢。

“娘啊,你可别磨叽了,给你抓药了,你就吃。好起来比啥不强。

我告诉你,吃药,才说明你身体么事没有。

要是郎中连药都不给你抓了,让你赶紧回家,想吃点啥就吃点啥吧,那才是要命呢。”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想美个颜(一更)

马老太在郭婆子和齐婆子的羡慕眼神中,翻棉裤腰。

她把大钱都藏在这了“那你到底花了多少钱哪?你说个数,我这有,娘给你。”

宋福生被磨叽的,烦的不行了。

一边扬鞭子催促牛快些走,一边扭头瞪老娘,“消停坐你的车得了。你仨互相把着些,别从蒜袋子上掉下来。”

郭婆子急忙挎住马老太的胳膊。

齐婆子用戴棉手套的手,抹了把脸,脸上沾头发了,刺挠。抹完脸就冲马老太笑。

这种情况下,被儿子说几句,哪怕是被骂几句呢,也听着心里乐呵。瞧瞧马姐,这才叫真的养儿防老,不去医馆都不行,不让花钱都不中。

马老太却没太多感动,她也没注意到两位老姐妹的眼神,满心想着

她得好好吃这些药啊,靠排到时辰就喝药汤子,这回一准忘不了。

别再病不好,她儿还得花钱接着买药。

那可真是几日活又白干了,就得全让医馆黑心肠老汉挣去了。

两台牛车要过桥时,马老太忽然说,三儿,快停下吧,可不坐车了,坐蒜袋子上被掂掇的腰疼,腿蜷的也麻了,就这几步路了,要下去走。

然后马老太就和郭婆子她们下车了,让三儿子和牛掌柜赶车先过去,不用管她们。

放哨小将宋金宝,往前迎了几百米,眯着眼望,发现是三叔他们回来了,过桥了,扯脖子打了声招呼“三叔辛苦了。”

宋福生赶车路过草棚子时说,“你也辛苦了,快回棚子里呆着吧,别冻着。”

“好嘞。”宋金宝就回他执勤的棚子里去了。

蹲下身,给火盆子里添了些木炭,用烧火棍捅了捅火苗子。

宋金宝接着刚才三叔没回来前的祷告

“保佑我三个姐姐,今日的点心再做坏,做的坏到不能再坏。

保佑我三个姐姐,做坏的点心不打算卖,就是想对付卖也卖不出。

谢谢了,谢谢各方神仙了,小子金宝……”

宋金宝叨咕叨咕忽然停住,感觉后背被人盯上了,第六感作祟,觉得不安,果然,回眸一眼就被吓破胆。

没一会儿。

大伙就听到哨兵金宝,边跑边喊“救命呀。”都被吓了一跳,以为发生了啥事,招了贼啦?

马老太在后面,举着烧火棍追小孙子“我打死你个小瘪犊子。”

大伙纷纷只动口不动手拦架,没手可拦,往下卸蒜袋子呢,朱氏倒是想护着儿子,但她不想为儿子舍命,只来回转圈。

大伙笑哈哈说“咦,别打了,俺们跟你讲,咱家胖妮儿今恁是排场得狠。”

“啥?城里来人啦?”宋福生和拎着烧火棍的马老太愣住。

“啥?给俺们也置办铺子啦?”郭婆子齐婆子,以及陆续赶回来的小粉花们,吃惊得不了。

“什么,这是冰皮的?”宋福生拿着做白胖子的皮,和钱佩英站在烤炉房外,望着里面忙忙碌碌的女儿问道。

钱佩英笑得自豪“是啊,她买的那些蒸笼,眼下也派上用场了,用锅蒸的。她爹,你瞧,你觉不觉得你闺女有时候做蛋糕,脸上带着笑。”

“你说么,”马老太瞪眼望着小孙女,让她明日去画像?

“是的,奶,我没想到咱们步子迈的这么快。但最初我就设想过那个场面,让你成为老字号,看见你,就能想到蛋糕。”

这天晚上。

马老太的大儿子宋福财问媳妇“娘总翻身,都这时辰了,还没睡着,是不是心疼药钱啦?这回又是三弟给花钱。”

马老太的二儿子宋福喜,也在心里犯嘀咕

老娘这是在干啥呢,怎得还不睡。

难道是跟他和大哥不乐意了吗?

是,他们不会说话,听说三弟给买药了,就晓得傻笑,没啥别的表示。

可是,真冤枉啊,他们真没必要嘴甜,银钱就那些,都在老娘手里呢,愿意买啥就买啥呗,还非得说出来吗?

马老太再次起来了,小心翼翼拎着油灯,下了炕。

儿子儿媳都以为她上厕所去了呢。

实际上,老太太是手里攥着小粉头巾,去了灶房。

她摸黑舀水,用肥皂将小粉花巾搓洗出来,然后又放轻脚步回了屋,将小粉花巾晾在炕上,铺的平整的,别弄出褶子。

躺下身,老太太吹灭了灯,但却没闭眼。

瞪眼望着棚顶心想我明日到底要穿哪件衣裳呢。

这天晚上,宋福生也和钱佩英说,“别提了,今日去童谣镇,倒是寻着手艺好的木匠了,但你猜怎么着?”

“怎的。”

“这里地主老财纳妾,地主老财的儿子,也都是在这时候娶妻。也是,冬日闲着也是闲着。

手艺好的木工,人家说手里有活,打家具呢。

手艺不好的吧,我还瞧不上。

回来路上我还犯愁,明日就得去别的县寻寻手艺好的师傅,没想到,唉,咱闺女啊,命是比我好。

这回有了那位大小姐可妥了,连老牛都送到眼前。你说这是不是有福之人不用忙?”

钱佩英说“那你也得跟着些,明日跟着陆家派来的人,一块去看看,和阿爷也打声招呼,这几日,就别算你工分了。辣椒和蒜黄,你放心,有我呢,他们哪不会,我告诉。你跟着去看看那铺子,该咱伸手的,也别躲。毕竟合伙。啊?”

第二日,大伙才吃完饭。

他们这伙人的早饭,和旁人家比,就算是开饭很早的了,没想到,才放下饭碗,城里就来人了。

马老太终于见到了许小娘子。

马老太也终于感受到,和大家小姐合伙的好处。

四头大奶牛,齐刷刷站在那。

粮袋子、红糖、砂糖、鸡蛋、红豆、绿豆,一袋子又一袋子的在宋福生的指示下搬进去。

许小娘子拿出纸单子给宋茯苓,上面清清楚楚的标明都有多少斤,一式三份,她这里一份,陆之婉一份,宋茯苓一份。

宋茯苓说你放心,会将这些成本记账,出多少点心,用多少食材,将来去掉本钱,净利润是多少,一定会写上的。

然后许小娘子拿着各式各样的点心,带着陆之婉派出的几位男管家,还有宋福生和马老太,这伙人就出发了。

几位男管家和宋福生是去各县看铺子,相中的几间,今日要最后定下来。

宋福生这回跟着去,作用可大了。

也得亏他跟着去了,让买小不买大。因为下面几个县的铺子,只是代售点,最多屋里摆几张桌,不要像奉天城的总店似的。他就差劝说我看那卖猪肉的窗口铺子就挺好。

马老太是跟着许小娘子,去了画舫。

许小娘子一到了这里就被邀请到里面谈,谈牌匾,谈外墙挂的画,谈每张桌子上,将摆放的画册。

戴着粉头巾的马老太,是被邀请到另一间屋子了。

画师让她坐好。

她紧张的不行。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才画个半张脸,马老太起来活动活动身子过来看,当即就不乐意了。

她就长成这样吗?那一脸老褶子的人,是她?

那就算是她,你这也画的太逼真了,你画这么逼真干么?恶心别人,不让进店啊?



第二百九十三章 古代网红店(二更)

以往,马老太觉得自个长的挺好看的。

谁还没当过少女呢。

真的,用水面瞧过。

年轻时,打河边洗衣裳的时候,对着水面总瞅自个。

这张脸,被娃他爹,也深深地迷恋过。临死前,都摸着她脸说,没和她处够,就可想而知了。

那真是,大眼睛,高鼻梁,樱桃小口,她大闺女就是随了她的模样,谁见了都乐意瞅。

再瞧瞧,这画,太打击她了。

那可真是,额上有三道横纹,鼻子两边的法令纹像夹着两条小溪河,眼皮耷拉着,眼角也全是褶。

这日子过的,也不晓得是究竟先有额上的沟,还是先有鼻翼两边的河。

就晓得,春夏秋冬,忙忙活活,推撵子拉磨,还没等细琢磨,就长成老太婆,长得也太着急了她。

蚊子苍蝇从她脸上爬过去,都得深一脚浅一脚的。

许小娘子听完是怎么一回事后,拦住“宋姑娘说了,老字号老字号,”灵机一动“不老些,不真实,压不住场子,她特意说了,求真实。”

这败类孩子,马老太对许小娘子和画师挥手“别求真实了,再真就真的没人来了,你们就听我的吧,我说的算,你给我画白些,这嘴啊,给抹点红呀倒是。”

后来,都各退了一步,只画头像,且画的是侧脸,侧着戴粉色小头巾的老太太。

别看这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但眼神望着远处,却充满着精明和坚定。

恩,马老太怕自个乱动,坐不住,画师该画的更磨叽了,那几时才能回家啊?她还得回去吃药呢。

特意在眼神落到的地方,放了些银子,是从棉裤腰里现掏出来的。

她怕放那,钱丢,这样就能盯住不乱动了。

与此同时。

不止画室在忙,不仅要画各种蛋糕图,画人像马老太,画大号油纸伞,伞上是红梅花儿开,六名画师同时进行。

不止宋福生跟着几位管事在看铺子,今日要付银去衙门过后了,奔波在各县往返的路上。随着这些管事,他也着实认识了不少人。远了不说,跟在管事的后面,当人家腰牌一亮,县衙办过户的官差,以及听到消息的官爷,都亲自给送出门,恭敬至极。还主动向他介绍自己。

奉天城中街,以前的陶瓷铺子,今日大门,也敞开了。

几十名力工,在几名工匠的指挥下,肩扛木板,往返其间。

要装修了,且要用最快的速度装修。

其中一名工匠的小徒弟问师傅“地上全铺木板我理解,楼梯铺地板也可。为何棚上也要用打了蜡油的木板?从没听说过。”

他师傅看了看手中的图,与徒弟解释道,看到她这个棚顶木板下,画的全是挂灯了嘛?为的就是从棚上面吊下来许多小灯笼。

到时,棚顶和地上的木板遥相呼应,中间又挂了这许多灯笼,打了蜡油的木板会发光发亮,比照平日里的屋子要亮堂甚多。

这个师傅猜中了宋茯苓的用意。

展示柜的上方棚顶,是打了蜡的木地板,像吊棚一样。

然后从上面竖下来一排排小灯笼,或是油灯,总之,灯的数量会很多,这样就能照射展示柜了。

包括吧台也是如此设计,还有几个地方,都是这样的设计。

木板数量足够了,屋里十几个木工立即带着各自徒弟,忙碌了起来。

这是店铺里面。

二层楼后院,陆之婉派来的监工管事,此时也手拿一张图,正在指挥另一伙人,造“车库”。

中街门前,不能长久停车。

任何主子都是下车后,车子就要被车夫赶到店家后院。

为了让看起来更规矩些,也为将来少很多不必要的口角,宋茯苓建议陆之婉,后院“车库”隔开,各家马车不要乱停。一号库二号库标明。

此时前门,又一名管事监工,正在喊话道“快些卸车,动作快些,这里不能久停。”

只看,门前来了好些乡下汉子,汉子们正往下抱一丛丛松树苗。

所谓松树苗,其实就是一米左右高的小松树。

这种树,冬天也常青。

宋茯苓想让店门前有绿色。

所以她在图纸上设计的是,用木头框架,栽种、围起这些小松树,在店门口围一圈。围成一个长方形,这样就规矩多了。

并且门前围起的部分,也就都归了他们了。

春夏里,就可以在小松树围起的这个范围里,左右两面各支起一个大油伞,油伞下面放藤椅,放圆桌,圆桌上面用瓷瓶插上一朵小野花。

到时微风阵阵,坐在外面,可以吃些点心,也可以摇着扇喝喝茶,还能看到这条最热闹街上的人间百态。围起来的两面外墙可以挂画,挂各种蛋糕图。

不止楼上,二楼处,宋茯苓也在靠近街面的这侧阳台上,设计支起画着腊梅的两柄大油伞。

只是二楼的伞下,放的是四把躺椅。躺椅上是可拆卸的棉花靠垫。

当大小姐陆之婉看完整个设计后,她小手一挥,开库,座位靠垫,躺椅靠垫,全部为棕色黑色锦缎,正好那些锦缎,她穿不上,放那也是落灰和赏人。

且还一挑眉,将拼起来的四大块白兔子皮毛,放与店中。

她寻思着,大冬天,如果非要躺在二楼躺椅上,即便有从上到下四层一米高的火盆,身上也得盖着些啊。

这里不得不提,要说这火盆,也是宋茯苓费了心思设计的。

烤羊肉串的那种长条烤炉知道吧,宋茯苓设计了四层高,每层之间都有距离,最后用铁丝网从上到下合在一起,用网罩住外面,这样既不会炭着了后,向外蹦火花,又看起来干净。

最关键的是,这种“烤暖气”,底座是带着滑轮,能推着走的。谁需要,推到谁身边去。

以上种种,从门帘前面“松树花坛”到楼梯,每步楼梯一盏油灯,再到厨房、吧台、展示柜、座椅,用以前放陶瓷品的博古架当隔断,甚至卫生间和后院车库,整个设计看完后,说实话,陆之婉都已经摩拳擦掌了。

她都不敢想象,全部完工是什么样。

她也没去想,步步听宋茯苓的,这次投入这么多钱,得多久回本。

她只满心满眼惦记着假如做出来和她联想的一样,她的店,将是奉天城最漂亮的,独一无二的。

她对碧娥说

去寻个古筝弹的极好的姑娘,开业当天,让那姑娘给我在二楼腊梅油纸伞下,弹个曲。

碧娥呀,你说,那天,能不能下雪?

要是外面再飘着雪花,就更美啦。



第二百九十四章 等你画画(一更)

装修。

每日天不亮就开工凿,天黑透,工匠们才撤走。

最先影响的,不是别人,是旁边陆畔的书肆。

要知道书肆可不止是卖书、卖笔墨纸砚,还有很多读书人,在这里看书,抄书。

买不起书的书生们,很喜欢泡在这里,一泡就泡一日。

可隔壁总叮咣的,这谁受得了?

有时候写入迷了,正下笔时,外面哐一声,给吓的一激灵,笔一歪,回过神再一瞧,墨污了纸。

其次被影响的,就是老字号点心铺,干出些名堂的那种。

几家掌舵者们,心都乱了。

以往竞争就大,传统点心那是很废料的,利润已经压得不能再低,这又来一个。

而且面对这位行业“新人”。

你想像往年似的,看好了,买下人家的方子,你买不了。

收购,也收购不了。

想偷偷干一些埋汰事,坏竞争对手吧,又没胆动手。

想让官府那面,管各铺子的官爷,为他们出头,出来为难为难,最起码凭啥啊,你门前就能围起一大块地方。

没等舔脸说呢,官爷就一副你是在开玩笑吗?你是想让我丢了乌纱帽吗?

所以说,黑道白道,都走不通。

那个即将要开张的新点心店,以一副欠揍的模样,正在嚣张的准备着。

似是在对他们喊话说

你们几家店,全都一起上吧,我根本没在怕。

干不过我吧,背后是陆三小姐,就是这么强大。

比不过我吧,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这里面,最闹心的要数行业老大,胡家。

胡家在各地开连锁店了。

胡家大老爷,眼下都没心思搂新纳的小妾了,一脸严阵以待“你们几个,怎么说?”

二老爷“说啥呀说,大哥,早我就知会你了,童谣镇那面的掌柜的,早就给我送信了,是你说的,不成气候。”

没错,不成气候。

那时候胡家大老爷,真拿马老太这伙人当游击队了。

还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那种。

他寻思着,推着小车贩卖的“游击队”,能抵得过他这种“正规队”嘛。就那伙人,想要买下一个店面,都得够他们折腾半年的。赶趟。收拾他们来得及,等他倒出空的。

三老爷

“大哥,这事不怪二哥说你,你真是决定错了。

二哥那时候都使唤人,跟上去了,摸上他们家住哪里,跟着那几个老太太都找到地方了。

你却说,那村里的里正背后,来头不小,让我们再等等。

等吧,等来一个来头更大的。

要我说,那时候明着暗着就该动手,他们要真跟那位里正关系不错,怎会没住在村里?”

那时候,大老爷听完就是过过耳,说白了,还是没将那伙人当回事,满心惦记着,钻花八百两白银买的小妾房里。

胡家大老爷,被二弟三弟呲了一顿,掰开桌上摆的一盘“鼓捣”,尝了尝“过去了,还说那些做甚。昨儿,你们和一品轩老陈吃酒,他就没说说那伙人是怎么搭上齐府的?”

二老爷“没说,滴水不漏。”

三老爷“倒是他店里的小二传出来,不是搭上齐府。”

“噢?”

“是陆府。”

“嗝。”这什么破点心,噎人。

做料如此不实在。

虽然不晓得做法,但别以为他吃不出来,稀松绵软,不费细面,全靠蓬松涨起来。那些高门,怎么就能让这伙人给糊弄了呢,做糕点这么不实在,可见人品也不怎么着。

但大老爷开口说的却是

“同行不一定非要谁行谁不行嘛,做法不同,必要时,完全可以合作嘛。

吃够了咱们这种点心,再吃吃他们的。

吃腻了他们的,回头又会来找咱们的,对不对?

这就像,咱们房里的那些女人,老有老的好,新有新的妙,对不对?”

对个屁,二老爷和三老爷心想大哥现在就晓得女人,和最开头创业那阵,完全像两个人,越老越不好好挣钱了。

但仨人在会议的最后,在某一件事上却达成了一致,那就是开业还得送点礼呢。

三天后,宋福生赶着牛车,拉回了三块牌匾。

本来是四块一样的,其中一块,直接留在了奉天城。

这三块,是要拉到各县挂上的。

“快瞅瞅啊,这是谁呀。”大伙叽叽喳喳都围了上来。

两岁的宝子,李秀的儿子,小人奶声奶气指着牌匾道“是宋奶奶。”

大伙立即笑开了。

小孩不骗人。

说明这画,画的真,画的好,别看只是侧脸,连宝子都认出是马老太了。

大伙像看新鲜物似的,围着牌匾,你一句我一句的,纷纷议论,竟是牌匾上还能带画。

只有富贵人,这一生才能得一副画啊,还不一定是所有的富贵人。

穷苦人就更不用提了。

宋金宝兴奋地嚷嚷“啥时也能给俺画一张啊,俺都不知自个的模样。”

他爹骂他“咋啥好事你都惦记,别做梦了,这辈子不可能了。”

“我奶都画上了,我才多大,我怎么这辈子就不可能了。”

还别说,真有可能。

宋金宝这个要求,甚至都不用等以后,眼下就有可能。

不过,能不能梦想成真,全看他胖丫姐成不成全。

因为宋福生这趟出去取牌匾,在画舫顺便给女儿买了蜡笔染料。

他当时倒是没寻思,买回来,让闺女抽空给大伙画个画啥的。

只是想着去一趟画舫,空手回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没占着便宜等于白去。

而且宋福生已经养成习惯了,在他心里

家是啥?家就是,你人在外,看见外面有啥好的,你就往家买,往家带。不是一天两天列上单子置办齐,是一点点积攒的。就这么的,天长日久,才有了那么句话叫破家值万贯。

所以他习惯见啥买啥,他就顺口问问画师,有没有那种便宜的,比如你们做坏的染料,卖与他些,想给闺女买家去,画着玩用。

人家还寻思他闺女不大,是几岁的娃呢,就便宜卖与了他。

经宋金宝提醒,宋福生望着烤炉房女儿忙碌的身影想等闺女忙完这阵的,彻底歇过来的,抽空真得让茯苓给大伙画幅“全家福”。

最好,在这些房子没被扒掉前,大伙就站在这些房子前,画上一幅。

将来,裱好,挂在他们的会议室。



第二百九十五章 最后一哆嗦了(二更)

宋福生想的多美好。

给女儿买的染料、蜡笔,都放在屋里了,就等着宋茯苓闲下来,好提议一番,画下他们这伙白手起家的人。

将来过了多少年,又添了多少人口,都比不过此时他们绑在一起,很平凡却有温暖。

到时候一看画,就忘不了最初在这里扎根的日子。

可惜,好不容易浪漫一把的想法,泡汤了。

“砰!”

不同于二踢脚子声,且在室内炸的,爆炸声突然响起。

六头奶牛都被吓毛楞了,被吓得齐齐捂胸口,吓回奶了都。

小红立即腾的一下直起身,玩命的拽绳子,想离开棚子怎么啦,外面怎么啦,他的小主人怎么啦。

帮奶干活的宋金宝,端着奶洗完头发的水,正要出去倒水呢,被吓得手一抖,全扬在了要进门的宋福喜身上。

宋金宝“……”

宋富贵和高屠户,才铺完大门口的铁尖尖,打宋福生家门前过要回家呢,被冷不丁的爆炸声吓得脚一滑,宋富贵一屁股坐地上了,牵累着高屠户也摔在他身上。

钱佩英从辣椒基地,冲回了家里。

和宋福生脚前脚后,俩人一起,一把拽开了房门。

入眼看到的就是,俩五彩孩儿。

头发上,脸上,身上,手上,全是彩色以及黑道道,就两双眼睛干净了,也在直愣愣地瞅他们。

宋福生瞟眼锅,泥锅被炸成几瓣,四壮他们那屋的灶台都要炸塌了。

“怎么回事儿。”

钱佩英也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拄着门框。心噗通噗通跳的极快,虽然见到俩孩子站在她面前,但还是后怕到她腿都发软。

她也问“怎么回事儿。”

米寿松开姐姐的手。

五彩埋汰孩儿,往前上了一步,本来想像以往似的,懂事地说,姑父姑母,别害怕,别生气之类的。米寿和姐姐没事儿。

可是,米寿大概也是被吓得不轻,真被吓坏了,有那么一瞬,以为要给他甭跑了呢,开口就成了“嗝,呜呜呜,哇,要吓死我了。”

伸出两只小手,就奔宋福生去了。

宋茯苓听到弟弟哭,连忙瞪着大眼睛,咽了咽口水,向父母解释

“没有事儿,没有事儿,真的,爹、娘,就是做了个小实验。

寻思开业放的炮不好看,就只听个响,我就寻思给改装改装。

实验的过程当中,出了点儿小差错,然后就……”

“我让你实验,”场面立即混乱。

钱佩英抬起胳膊就追女儿,宋茯苓赶紧往屋里跑。

“什么你都敢实验,你爹买的那可是炮仗,那里面一点就着,一点就炸,你也敢试手?”

“不是,娘,你听我说呀,”宋茯苓跳上炕,“我都说出去了,说我能让它蹿出五彩烟雾,我不能在弟弟面前没面子不是。他那么相信我,我也能觉得能成。真试成功了,就是有几个,应是配量有些多,完了它炸了。”

钱佩英四处找扫炕笤帚,不行,今儿非得揍她,这是没出事,出事了,俩孩子哪块被炸坏了呢,必须让长记性。

“他没深浅,忽悠你两句,你也没深浅?

你还说累,教一天蛋糕了,这么累,那么累,恨不得吃饭都让你弟弟喂。

就错眼间,你就鼓捣起炮仗了,大晚上的,你是不是闲出屁来了,不睡觉,我看你还是不累。”

“不是,我?”宋茯苓一跺脚“爹呀,你就不管管她呀。”

宋福生没管,管不起,俩都是祖宗。

他已经抱着哭完后更显得脏兮兮的米寿,拿着女儿新做成的“鞭炮”出去了。

罪魁祸首鞭炮,是他买回来的。

寻思奉天城那面,即便开张有管事和许小娘子张罗着,放的炮不用他管,其他几家店呢,开业那得有个响。在古代,出行一趟太费劲,不像现代,想起啥出门就买了,就一趟车顺手捎回来了。

没想到,这俩孩子,在家作上了妖。

“怎的啦福生?”大伙都出来了,还有在那现系裤子绳的,一看就是刚才都脱下躺被窝里了。

马老太顶着一头湿发,也急火火地要去看看她小孙女。

被宋福生一把给拽住了,“怎的?来,都一起看看吧,看看他们作妖成什么样了。”

将女儿做的新成品,摆在中间空地上。

点着了。

小孩子们立即瞪大眼“哇!”

丫丫“哇,娘,你快瞅,好漂亮。”

钱米寿也一只小手搂着宋福生的脖子,一只小手揉揉没擦干泪的眼睛,破涕为笑了,骄傲地大声道“我姐姐做的。”

屋里,钱佩英举着笤帚的动作顿住,在窗纸的另一边望着。

小花猫般的宋茯苓,笑得眼睛弯起,嫩葱般的手指向外面“娘,你看,好看吧?不比听个响强?”

“好看也不准再弄,再弄我准揍你,多大也揍。好好的泥锅,给小红做饭的锅,没了,你咋不把炕甭塌了呢你”回这话时,钱佩英眼睛却始终不离外面。

大呲花,这不就是大呲花嘛。

宋福生望着冒着绿烟、红烟的炮仗,捂住米寿的耳朵,只听砰的一声,这才灭了。

就用那破蜡笔,融化了,和糖炒吧炒吧,也不知还放了些啥,然后就能这效果。

心想要是再给他闺女研发研发,备不住真能干上天。也得亏他闺女是女孩,要是小子,就得淘没边。

这事的后遗症就是,钱佩英在这之后,有点看着宋茯苓和钱米寿。

白天不管,她闺女忙。

一到了晚上,她就问“你们又在干什么。”

钱米寿笑嘻嘻举起两只沾满牛奶的小手“做牛奶皂。”

得,不仅做蛋糕,还要为店里做牛奶皂。

听说店里,卫生间的设计都是椅子,给椅子掏个窟窿,掏的像马桶似的,下面接那什么的,是用大号的碧绿色瓷花瓶。

简直太了。

洗手的是,成套的,碧绿色大海碗,这又给店里做牛奶香皂。

这一刻,钱佩英真觉得,闺女要不多挣些钱,都不够费劲的。

就差往卫生间里喷牛奶香水了。

确实,一分钱一分货,花钱多的地方,你就得让人享受到,一进来就得美。

现在,连马老太都有这种意识了。

所以,老太太为了更好的为贵妇们服务,决定去学习一下,来个开店突击指导,钻童谣镇的青楼里了。

“这是几块新样式点心,特意拿与你尝尝,还没对外卖呢。”

老鸨子心想少来这套,你指定有事。

马老太和聪明人打交道,不费劲。

她说,她来,是想学学这里的丫鬟们,是怎么将那些男客伺候的跟祖宗似的,伺候的脑子一热,时不时还能打赏银钱。

别误会,不是学勾引那一套,就普通丫鬟端茶倒水的那些就中。

她打算虚心学,认真看,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榨干青楼里伺候人的绝招。

然后她学好了,好回去教家里扩招的那些笨蛋。

“来,看我,见人进来,你最先干的就是乐。”

马老太组织着高屠户家大儿媳、王婆子家小儿媳、宋富贵他媳妇。

这仨都是要和她进城的,当服务员的。

“你别这么乐呀,笑得那个假。”

“你也别这么乐呀,笑得跟二傻子似的,乐大劲了招人烦。”

三位小媳妇大娘,那到底该怎么笑呀。笑半辈子了,让你训的都不会了。

“注意,你们一定要找到这种感觉。

前面是火红火红的高粱地呀,丰收啦。

今年不但不饿肚子了,伺候好她们,把这一茬卖掉,还能换好些银子。

来,对,打心眼里的乐呵,来,看我手,弯腰。”

三位小媳妇,一起俯身。



第二百九十六章 身兼数职(一更)

这次扩招人手,不止招了三位服务员,还新招了四位蛋糕师傅。

这回可真算是,家家都有进蛋糕房工作的人了。

三位服务人员。

高屠户大儿媳,宋富贵媳妇,王婆子小儿媳。

她们仨将跟着马老太和田婆子,日日往返奉天城。

她们仨,不仅学会了做奶茶。

只奶茶就分红枣奶茶、蛋糕奶花茶、相思红豆奶茶、日月潭奶茶。

用雪水煮茶。凡下大雪时,就要出去搜集最干净的雪。

苹果蜂蜜汁,苹果奶昔,水果沙拉。

而且她们将来还要陆续学会做三明治、汉堡包、披萨饼,以及红辣椒种出后,炸鸡柳、鸡块、鸡翅、鸡腿等一些小吃,用辣椒面洒在上面。

也就是说,当牛掌柜将米酒酿出,有男客进店后,这仨人有可能会更忙。

田婆子也依然跟着马老太。

田婆子以后除了送蛋糕外,这回她还要到店就和马老太打水、收拾卫生。

当马老太坐在收银台,记账,收银时,田婆子是负责看守厕所。

每一次客人使用过后,她都要负责打扫、涮洗,将里外擦拭的干干净净。以及时常要在后灶,备着洗手的热水。

客人一来,就要将热水茶壶,双手捧与随行的丫鬟或小厮手中。

这几日,山边也总能响起,马老太带头吆喝的赶车声“驾!”

几个人撞着胆轮番赶车。这是她们必须要学会的。

就不信了,男人能会的,女人就不能会。

以上是去奉天城的队伍。

烤炉房里,同时也迎来了新的四位蛋糕师傅。

经马老太敲定,蛋糕师傅必须得是小媳妇,不能再找以后会嫁出去的姑娘了。且这回,家家都有了代表。

四位蛋糕师傅,郑重给马老太行礼,递茶。

茶喝完后,大丫二丫就带徒弟了,桃花带徒弟了,李秀带徒弟了,进了蛋糕房,就要被尊称一句师傅了,这叫规矩。

倒是两个岁数大的大伯母和姑母宋银凤,一边害臊一边心想和年轻人比起来,不服不行,她们学的慢。别说带徒弟了,自个都没整明白。

宋茯苓给这四位新师傅,发了工装,蓝色碎花小头巾。

至此。

小小的点心房,从最初,只有马老太和宋茯苓,祖孙俩扒别人家墙头买砖,推着蛋糕去酒楼、茶馆、蹲在青楼外面推销古早那一刻开始,一直截至到目前,手下已经有了除她俩人外,二十位正式员工。

打算这二十位都算是有编制的,那临时工还有很多呢。

比方说,这次宋福生的大伯母,就推荐自个姑娘进蛋糕房,但马老太不喜。

不过,马老太已经不是从前的马老太了,不会指着任何人鼻子说,你闺女不好之类的了。

她想了想还建议道“给我们缝包装吧。”

大小拎兜纸袋,用麻绳当拎带。

别小看这拎兜,上面不仅要卡戳“马老太”仨字,还需要往上面贴黄色笑脸。

以及小蛋糕的盒底,大蛋糕外面用各种颜色布条缝制的包装,和一些小的装饰品。

这样在家里的姑娘们,那些没被选进蛋糕房的,就能贪黑额外再挣一些家用了。做成一个,给提一文两文钱,还不耽误白日挣工分。

马老太也对她二儿媳说“你要想挣,就挣去。你也不用在心里骂我偏心眼。你怎么就不想想,大房就你大嫂进蛋糕房,你家是两个丫头全进去。该骂我偏心眼的是你大嫂,你别不知足。”

说的朱氏梗着脖子发誓“我冤枉啊,娘,我从没骂过你偏心眼,真的,不信我该怎地的。”

马老太心想你该怎地啊?连个变猪变狗的保证都不敢下,我信了你的鬼。

所以说,编外还有很多人。

用宋阿爷的话就是“咱们啥都缺,就是不缺人。”

另外,陆之婉那面也给人了。

“宝珠给宋姑娘请安。”

同样是十三岁的女孩,宝珠却不同于宋茯苓的文静。

没错,宋茯苓要是不说话,真的瞧上去很温柔,一双灵动的大眼也是水一般的柔情,她长的再白净,看起来就很文弱。

宝珠个头不高,骨架很小,但却瞧上去很胖呼,脸上也有着婴儿肥。笑起来,苹果脸发红,两眼也弯成了月牙型,一看就很活泼。

“四壮,你干么的,堵住了,我这?”

宋富贵的大嗓门忽然停住,没想到院里来了人。陆三小姐那头又派人来了。

可是,四壮啊,他这拽满满一爬犁大石头呢,你别堵门口啊。

四壮略显慌乱地急忙将爬犁拽进院。

屋里,宋茯苓已经听许小娘子介绍完宝珠了,她问“你识字吗?”

“回宋姑娘,粗识些的。”

宋茯苓乐了,她们这草台班子,干活的不缺,就缺这识字的,怎么能让宝珠打扫卫生呢。

当晚,米寿两手支着下巴,望着在油灯下奋笔疾书的姐姐。

“姐姐,你在写什么话本子呀。”

在写?

宋茯苓咬着笔头,当然是在架空背景下,宠妾灭妻的故事了。

不行就往金钱鼠尾发型的朝代上写。

要把小妾的手段,让夫人生不出孩子,下药,栽赃陷害,艰难万险中,终于生出来了,还陷害人家嫡子,往河里推啥的,在马上做手脚啥的。

包括子家里乱的不行,丈夫竟然心里还有一帘幽梦,那就是小叔子的媳妇,成婚前,就喜欢人家。成婚后,不仅频繁纳妾,还和隔房弟妹情深深雨蒙蒙。

总之,要通过她后世看那么多小说电视剧总结出的,甭管是清宫剧还是宅斗剧,怎么狗血怎么来,让人听完咬牙切齿的片段,不停地往上写。

最好笔力能给听客们气到鼓鼓的程度,一个个听完都在暗骂嫁错了人,丈夫是糊涂虫,女主人公实在是窝囊死时,她咔一下,笔一转,让女主人公重生,重生到最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时。

当然了,这里不能说重生,就写重新投胎,但有记忆。

然后从这里开始,报复起来,爽起来。

“噗嗤”,宋茯苓还没写几个字呢,先给自个逗笑了。

往后她要每日更新四千字。

基本上写完一本小说,字就都会写了。

然后再接着编,肚里老多故事了。

其实最长的一个故事就是,关于现代女性的。

真不知道,当她有一天写出,现代女性想出门就出门,不用站一边伺候婆婆吃饭,有的婆婆甚至还得给儿媳做好饭等着。婆婆敢态度不好,回头媳妇就敢拍桌子对丈夫叫嚣“我不和你过了。”

当男人犯了错时,他们自个就得扇嘴巴子,乖乖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当那一天到来,这里的女人,会不会当成玄幻小说听?

……

开业前两日。

陆之婉出现在店里。

当她笑吟吟离开店,坐进马车时。

碧娥正对几个管事的喊“赏。”

第二日,宋茯苓也来了奉天城,为开业做最后的准备。



第二百九十七章 开业大吉(二更)

说是宋茯苓来最后验工一遍,实际上,不如说她是来玩来了。

她也没怎么干正事呀。

当她在楼上,喝着茶,靠在椅子上,给琴师打着拍子,让人琴师给谱曲时,她爹、她奶却操碎了心。

她奶和几个服务员一边熟悉环境,一边想起一样,嘱咐一样

“油灯太多呀,万万要记得随时查看,一走一路过就要看,养成习惯。

来了店再点,离店时,要一盏不落吹灭。你们可要提醒我。”

“这个灶房,咱们几人不能用,这都是给客人用的。

晌午咱们吃饭,就去后院。

后院有烧水的灶房,井也在那里,咱们在那里吃,记得要轮番吃,店里一次只能少一人。”

“老田哪。”

“嗳,店长,你说。”

没错,马队长改店长了,田亲家母也改成老田了。

因为宋茯苓说,在外面,称呼不要太啰嗦。

虽然古代爱称呼宋家的,田家的,夫姓家的,但咱们这里不要。更不要当外人面前叫亲家母,会显得很不规矩。像是关系户。

田婆子,老田。

高屠户大儿媳,小高,宋富贵婆娘,小宋,王婆子小儿媳,小王。

既是夫家姓,没有不尊重,又很简略。

而马老太回了他们那里,统领四店,自然依旧是队长。但到了店里,就要改口被叫店长。不要叫掌柜的之类的。

“老田,你呀,来回拎水打水,一个是自个要走路加小心,一个是打完水后,马上就要用抹布擦地板,不能让它有水渍。这脚下踩的都是打了油的,给客人滑倒可如何是好。”

“是,店长,我晓得了。”

“还有你那几块抹布,弄干净白净的。你别以为是擦地的,用埋汰些的就不打紧。谁一走一路过,看到你手里乌漆嘛黑的抹布,再犯恶心。也投洗的香喷的再擦地板,别擦过地板后泛着腥味。”

“晓得了,店长。”

就这样,看见什么,马老太就嘱咐什么。

大到咱们要怎样防火防盗,小到忽然说,小高小宋小王,把那个手指甲啊,都给我好好剪一剪。

你端盘子,你戴手套拿蛋糕,那也不中啊。

细节,方方面面的,是不是?都得注意。

她在青楼都瞧了,那里就是很看重这些。那老鸨子还说呢,奉天城的,那就更得注意。

这是马老太。

宋福生带着四壮,是直接将牛车赶到了后院。

卸大小水桶,卸闺女做的五彩大呲花,五个呲花筒。

就这事,宋福生都挨骂了,因为后来吧,他和闺女一起做了,又干碎了一口大泥锅。

卸粮食。

将来这几个人,晌午或者是在回家前,得在这吃口饭啊。天长日久,总不能买着吃,也不可能吃蛋糕。

又将各种自制蛋糕花的笔,放进一楼灶房。

负责看守“车库”,引领车马入库,以及看院子扫院子的小厮上前,拱手叫道“老爷。”

“叫大德子是吧?”

“是。”

宋福生已经在女儿那里晓得大德子和宝珠了。

这是一对兄妹。

与其说,这对兄妹是齐府来的,不如说是陆府。

因为这对兄妹的父亲,以前是在陆府当值,出公差的时候,马受惊了,头着地,出的事,没啦。

这对兄妹的娘亲,身体本来就不好,没过两年也没了。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这对兄妹还很小。家里来亲戚,保证的可好了,会照顾好,但结果是家产都让亲戚给分抢没了。

那时候岁数也不大的大德子,在和亲叔叔家抗争时,伤了腿,差点一命呜呼。

是宝珠凭着幼年记忆,跑到陆府求助。

得亏遇到守门当值的,认识宝珠她父亲,还有一些印象,就将这件烂事传给了主家。

陆家听说后,出手了。

据茯苓绘声绘色瞎编道,人家陆家都不需要说什么,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大德子和宝珠爹娘留下的钱、房,就回来了。

宝珠的亲叔叔,被扔进大狱吃带眼的窝窝头去了,吃了很久。

宝珠和大德子就被接进了陆府。

宝珠进了陆之婉的院子,在那里长大。和一些家生子,将来预备役要成为大丫鬟的那些人,一起识字。

只是可惜了大德子的腿,这孩子犟,气性大,当年和叔叔抗争时,用的是自残的方式,腿被自个用刀子扎烂了,瘸了。

眼下,他妹妹被陆之婉派到了这里,他也请求了一番跟着来了。在大德子心里,父母没了,他就要守好妹妹。

本来,他是在陆府养马的。

而宝珠呢,其实这次求小姐放她出来,也是为了哥哥。

她想着不能再在小姐的院子里当值了,这里都是精养的大丫鬟姐姐,其他人,她也接触不上。而这些姐姐是一定不会嫁给瘸了腿的哥哥。

她就想着离府吧,多去市井中走走,最好能多接触一些婆子,帮忙给寻个嫂子。

他们家有房,她和哥哥又都挣银钱,这些年攒了不少,就想给哥哥寻个好好过日子的。爹娘不在了,和亲叔叔那面已经成了仇人,就得她当妹妹的给张罗。

宋福生正要对大德子说,好好干,有困难,不方面和楼里的那些女人家说,就和老爷我说,忽然发现四壮很突兀上前,竟然冲人家拱了拱手。

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变的有礼貌了。

“这是我家四壮,行了,我上楼转转,你俩给院子规整规整吧。”

卫生间在二楼。

宋福生站在男厕所里,第一反应就是“嗳呦我去。”

这还能尿出来了吗?

兜里要是没银钱,不,是家里头要是不富足,没见过这场面,都得觉得这不是卫生间,尿尿就得紧张。

宋福生绕着尿盆一顿看,看完后,又走到洗手台,用手敲了敲碧青色的大海碗。

哎呀,太奢侈了,比特娘的现代圆形瓷洗手盆还高档,就是没有自来水不方便。

恩,一抬头,没有大镜子也不方便。

要不然是不是,站在这里还能照照自己。

瞅了瞅旁边的茶壶,难道是用这个倒水洗手?

最后眼神落在小碟上。

合着这里的尿盆、洗手盆、倒水壶、以及装香皂的小碟,都是一套的啊。

这是什么香皂啊这是。

这是一把牛奶香皂剑啊?

关好门,宋福生忽然觉得,男厕所的第一泡尿,应该由他来开张。完了他自个再刷洗呗。唉,这老爷当的,纯赝品,尿盆都得自个拾掇。

冬至,前一日。

从任家村里,出来好几伙人,分别奔赴各地。

这头出桥了,那头刚上桥。

葛二妞、宋二婆子,带着她们的儿子代表,扯落了云中县的牌匾红布。

郭婆子、齐婆子,扯落童谣镇销售窗口上方的牌匾红布。

王婆子和宋阿爷大儿媳,在她们儿子的欢呼下,扯落葭县马老太蛋糕分店的牌匾红布,引来很多百姓围观。

奉天城,巳时一到。

浅黄、洗绿、淡紫、青蓝、粉红,五个炮竹筒烟花呼呼向外冒烟,骤然绽放,蹿出老高,璀璨在马老太店门前。

身穿粉色碎花围裙,头戴粉色碎花小巾的马老太,站在牌匾下,在宋茯苓和许小娘子共同的点头示意下,用戴着白手套的手,一把扯落红布。

上面赫然露出“马老太糕糕兴兴总店。”

“砰”“砰砰”,五个炮竹筒,同时炸响。

这面围观群众还没反应过来呢,炮竹声刚停,二楼飘纱处,两柄红梅油伞下,传来古筝和笛声。

百姓们急忙又看向二楼,有的倒退几步,翘脚看。

一曲成龙的神话,古筝曲,送给古代的你们。

“解开我,最神秘的等待,星星坠落,风在吹动……”



第二百九十八章 爱你的人在陆上(一更二更加了一点点更)

当古筝和笛子齐奏起”让爱成为你我心中,那永远盛开的花”时,最先心潮涌动的,不是驻足瞧热闹的百姓,也不是附近几条街闻风而动的商家老板,而是隔壁。

隔壁,三层楼书肆。

有书生,站在书架前,忽然停住正翻书页的手。

有书生,坐在书桌前,落笔的手顿住,迟迟不下笔,侧耳倾听了起来。

三楼。

刑部尚书嫡幼子林守阳,问丁坚(陆之婉外祖家的表弟)“这是从三姐姐那小楼里传出来的吧?”

丁坚点头,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

笑着说“珉瑞不在,那就我吧,我请你们吃一种叫做蛋糕的点心。”招招手,唤来小厮,让小厮看着买。

武安侯嫡子谢文宇,好奇地走到窗边,还问呐“珉瑞今日能赶回来吗?明日可就是冬至节了。”

“不好说,别看城里没下雪,但据传,那面已经飘雪啦。”

丁坚也踱步到窗前。

小曲挺新鲜,从没听过。

三位高门之子,并肩而立。

这是三楼。

而一楼和二楼的窗前,有几位富家公子不淡定了。

有深沉型的,心眼多的,只私语小厮几句,让去隔壁探探情况。

看看里面都是卖什么的,有没有适合男人的。

那里面干什么呢,怎么引得这么多真正的贵女都来啦。

有那种爱咋呼的,爱显的,其中有一位瞧上去十五六岁的小胖子,趴在窗前,和几位好友报名头

“那是都御史家嫡女的车,不知道来的是哪位嫡女。

那是中极殿大学士家的。

那是光禄大夫家的。

那是工部尚书府的。

呦,那是兵部尚书府的车。

嗳?那个是安宁侯府的。”

小胖子根据马车,不停爆料。

虽然看不到下来的夫人小姐长什么模样,人家是一下车,就会被几个丫鬟簇拥着立刻进店,马车也立即被引着停后院车库。

不过,感觉只爆料名号,也觉得过瘾。主要是凑的太齐了。

奉天城这些跺跺脚就会颤一颤的家属,都给引来了。

不怪人传,陆三小姐,出嫁前,出嫁后,在贵女圈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经这么一爆料,好几家公子的小厮也默默地下楼了,直奔隔壁,纷纷给自家少爷们探路。

先帮少爷们摸摸虚实才子佳人啊,那屋干啥的啊,能不能让才子也进去啊?

不好意思,暂不接待男宾,只可以一楼外卖。

书肆的祁掌柜,望着进进出出的人,深深地在心里叹口气。

没一会儿,就刚才爆料的那个小胖子,他又指着楼下拐角处说“快看,齐府大少爷也来了。”

齐府大少爷来,不是正常嘛?人家媳妇的铺子。

不正常。

因为齐东铭不瞅楼上弹古筝的,不凑近去看外墙上挂的蛋糕图,也不好信走进店瞧瞧。

他只盯着地上已经燃完的“黑科技”爆竹筒子。

眼下,那五个爆竹筒子,已经碎成了渣渣。

齐东铭望着渣渣心想

他得向娘子好好打听打听,是哪家做出的这个。

因为这个,或许会对军队有用。

要知道,烟花只在晚上才能用,别看它绽放出来会很绚烂,五彩缤纷。但是在白天燃放,根本无法分辨颜色。

离远看,就是闪亮光,就是有声响,就是冒白烟。

目前,军队的信号弹,就是只能冒白烟,指挥后方长长的队伍。根据信号,前进、停下等。

有时候很不方便。

因为在任何情况下,它都是冒白烟,它只能是白色,不好区分,还得多点燃几个,一声响代表着什么,几声响,代表着什么。

而且这里面还存在一个情况,那就是,队伍一旦要长,后面的根本就听不清前面的放了几声响,就得靠传信兵。

传信兵快马,也是需要时辰的。

所以,要是信号弹能改良成带颜色的,白日里就能看清是什么颜色。红色代表着什么指令,绿色代表着什么,再比刚才放的蹿高一些,那么,将会省很多力气。

齐东铭越想越觉得很可行,使唤小厮,“去,寻你家奶奶的身边的丫鬟,就说我说的,让她给我问,那炮仗是哪来的。”

齐东铭的小厮进店时,店里正是最忙的时候。

能不忙吗?隔壁来那么多小厮,还有一些散客。

王婆子小儿媳小王,一身蓝色碎花围裙,蓝色碎花头巾,戴着白手套,正在一边给还没掏钱的顾客们介绍点心,一边给已经付了银钱的顾客装点心。

听到门响,连同正在收银的马老太,一起笑容满面道“欢迎光临,”喊完这话,才会继续忙手里的活。这是店里的规矩。

齐东铭的小厮,从进来后,就有些不敢大声说话了。

很奇怪,一进来这个店,就感觉很暖和,鼻息处充斥甜滋滋的香味。

且一楼在这么多顾客的情况下,还有带孩子进来的,本该闹哄哄,却没有。

客人们似乎也和他一样,被这气氛烘托的,被这些灯照的,被这打了蜡的地板,和没见过的装修震的,自动降低音量。

他甚至站在门口,离得有些距离,还能听见那个捡点心装袋的女伙计,在介绍道

“它叫抱抱四兄弟,就是四款颜色蛋糕放在一起,这样就都能尝一尝了。价钱上也能更便宜些,比买单块要合适甚多。

单块65文一块,抱抱一组四块却是2钱银。

这款啊,这款叫摇一摇饼干桶,里面有各色的饼干。什么口味的都能尝一尝。

如果你想蛋糕、饼干、面包、奶油棒、乳酪,都买回去尝一尝,不用每样捡几块,我们店里是有九宫格的。”

与此同时,马老太对照着小孙女给她画的价签表格,“共190文钱,承蒙惠顾。”

蓝头巾蓝围裙的小高,走过来弯腰问道“客官,里面请。”示意你别上楼,至少今日不接待男客,你给我往一楼里面走。

“不,我找人,劳烦你……”齐东铭的小厮,也不道自个怎么就劳烦别人了。以前去哪,外头各铺子掌柜都得管他叫声爷,今儿却感觉,拜托女伙计给叫一声,是麻烦人家了。

当马老太掀开收银台身后的帘子,入目就是,宋茯苓带着小宋,正在做蛋糕奶花茶。还劝人家呢,不要紧张,不是每杯蛋糕花都要挤一样的形状,你随意一些。

这些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太认真,拿着蛋糕笔,像握着手榴弹似的,唯恐做坏了。

本来在家学的很好,到真章就紧张了,害的她今日得亲自下场。

不过,今天也是顾客太多了,真不能当甩手掌柜的,忙不过来。

“总监啊?”马老太叫道。

宋茯苓凑过去,听完是怎么一回事后,“你告诉碧娥,使唤人去找我爹给写制作过程。”

说完,也没太当回事。

下午一点多钟左右,各家夫人小姐们散场,一台又一台马车接连停在门口。

这次,陆之婉叫来的都不是当家夫人,全是一些岁数小的媳妇,以及各府的一些小姐。

她认为,新鲜物什就得靠年轻人嘛。

并且,这些人还得和她有共同话题,能谈到一起去。

下午,也就两点多钟,当有人再推门进来,正在擦展示台的小高急忙鞠躬,抱歉了“售罄一空。”

来人“……”啥呀,这么抢手吗?外面牌子标着每日只营业到下午三点半就够过分了,眼下才几时,卖没了?

……

“来,为我们自个鼓个掌。”

老马和老田的鼓掌声最大。

马老太开心哪,她今日收的钱,我的天哪,比起从前,简直是不敢想。

虽然今日这些女客,一人一套九宫格,又喝茶又吃这尝那的,都是陆三小姐结的账。

马老太望着宋茯苓,眼里满是谢谢啦。

胖丫啊,今日奶奶心里所有的滋味,活的像场梦似的,都是来自你。

谢谢你,真的让我成了一名掌柜的,让我的画像真的挂外面了。

更谢谢你,相信奶能行。

我不识字,你说,奶,你能行。

你给我画表格,做价签,让我看图在下面画横道,就能收明白银钱。

马老太急转身,不能再煽情了,大喜的日子不能哭,假装赶紧的,说归说,唠归唠,再高兴也得将店里拾掇出来。

田婆子也笑得一脸褶子,跪地上擦地板都笑出了声。

心想

往后谁说她刷厕所辛苦,她都会说,还能更好的为入厕之人服务。

如果入厕之人有需要,她甚至完全可以跪式服务嘛。

知道她今日得了多少小费嘛,艾玛,二两半啊。店长和总监都说了,这种钱,让她们自个收着。

这可不是小数,而且这里面只有几位年轻夫人说了赏,其他还没说呢。说明还有进步空间。

小高、小王、小宋,她们仨也一边忙着,一边脸上带笑还知道总结呢。

王婆子小儿媳欢快道,“赶明我得这么卖,我得站在这,今个我就发现了……”

高屠户大儿媳也拍着手说,“可不是,我也总结出来了,我往里迎人的时候,应该身子背对楼梯,也不用非得给客官送到咱店长跟前,送一半,一弯腰,示意再往前就中。”

宋富贵的婆娘,脾气极好,一边干活一边对马老太检讨,对宋茯苓检讨,说她今日手慢了,顾客一多,心就有些慌了。

……

“宝珠啊,早些歇着,你也累坏了。大德子啊,和你妹子俩,前后锁好门。”

宝珠站在后院门口挥手,“你们慢着些赶车,明早见。”

回头,宝珠根本就没歇着。

她哥问她,“怎这么晚做活?”

“明日就是冬至节了,哥,咱既然来了这店,就要和人处的亲近些。我想着,贪黑给店长和田奶奶做双袜子。这店里,就数她俩岁数大。”

并且还嘱咐她哥“哥,赶明你给打水吧,送进灶房。这店里就你一个有力气的,你提前打好。”

大德子点头应允,往后扫院子打水等重力气活都他来,年轻人,费些力气不当什么。

探头望了眼外面“飘雪了,她们也是不易之人,也不知到家了没有。”

到家了到家了,就是路难走哇,越走,雪下的越大。

四只小分队,赶车的,推车的,奔家使劲。

好些“家人”都迎出来了,没等多说别的呢,先宣布“阿爷说了,明日冬至,咱们包饺子,快,回家,进屋。”

马老太在屋里收完了其他三只小分队的银钱,也举着钱出来说“富贵呀。”

“嗳!”

“给,俺请,明日,你们卖完椒回来,买十只大肥鸡,咱们大伙早上吃饺子,下晚炖小鸡。”

孩子们瞬间沸腾了。

各家各户,今晚也有好些媳妇和姑娘家在点灯熬油,包括大丫二丫桃花,在蛋糕房忙了一天了,却摸黑想给长辈们做袜子、做鞋。

外甥女桃花有心了,也给宋福生和钱佩英做了鞋,提起十天就开始准备,到现在还没收针。因为她还要给奶奶、给自个爹娘、给马老太做。

要说,今晚睡得最好的,就数宋福生家。

宋福生虽然知道古代冬至有这么个说法,晚辈要给长辈送些亲手做的什么,但是他累啊,心想别整那套形式主义了。

他那小辣椒,由于没长的特别大,一直没卖。明日他还得起大早,摘辣椒,带人去开拓他的辣椒市场了。头茬摘不下多少斤,那也得出去啊。

他就没说。

宋茯苓是,她不道。

假如知道她也呜呜呜,好累呀,就想睡个自然醒。

她今天甚至都没对账,钱全放她奶那里,回来吃口饭,也没参与大伙的热闹就躺炕上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马老太过来看她时,宋茯苓都已经从自个被窝,不知不觉滚到了米寿被窝里,弟弟暖和,弟弟的小身板可暖和了。

十五户人家,最后熄灯的李秀家,她这不是也想着给宋阿爷和马老太做袜子嘛。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又点炉子又烧炕的,活多,才收针。

李秀才躺下没一会儿,这时候就已经后半夜一点多钟了,她就听到有响动,好像有什么动物叫唤,腾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拍了拍身边的儿子,重新点着油灯下地,在灶房摸把菜刀,这才推开屋门,四处一瞅,嗳呦我的妈呀“快来人哪!!!”

挨着她家的是宋富贵家。

宋富贵再次没穿好鞋就跑出来了,满脑子似梦似醒。

感觉脑子里还在寻思着,明个啃鸡大腿吃饺子啥的。

跑出来一瞧,梦立即醒了,激灵的不行,心也跟着一咯噔。

只看,好些双绿油油的眼睛站在院外,已经有两头狼踩到了铁尖尖上,受伤了还要往院子里冲呢。

此时,外面也正下着冒烟大雪。也就是说,平日外头爱燃着火堆,今日就没燃,下雪呢怎么燃啊,风也大。

宋富贵家和李秀立马二重唱起来,妈呀?妈呀,喊了好几嗓子,大伙才陆陆续续出来。

今儿累坏了,睡得死。

大伙立刻挥舞起早就准备好的铁杈子。

花这么多钱买的,有种就等着这一时刻到来的感觉。

最后一个镜头是宋茯苓惊恐地瞪大眼,耳边全是群狼在嗷嗷的叫,似是在向山上的狼们在发信号。

看到有一头狼直奔她爹来了“起开!”

披头散发的宋茯苓,啪的一声,将弩射了出去。

早上四点多,官道。

童谣镇出动了两队衙役,匆匆赶往任家村。

其中领头的,是一位断了右小臂的二十多岁男子。

在岔道口时,该男子突然下马,郑重跪地。

他能在失了手臂的情况下,还能继续当差,还是个捕头,全仰仗他心中最敬重的“将军。”

陆畔一脸风霜,狐裘大衣上沾满了雪。

他坐在马上,望着跪地的男子。

这人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每次看到这个人的胳膊,心里都是一阵可惜。

陆畔身后的顺子,戴着顺字口罩,睫毛上也都是霜。

可见,俩人才从近郊军营赶回来,今日是冬至节,也必须得赶回来,风雨兼程。

“作甚去。”

“回将军,任家村,发生恶狼下山伤人事件,已出现四死七伤。”

陆畔点了下头,赶马继续前行。

可马蹄子,才向前走出几十米远,向陆畔汇报的头领也才站起身,只看陆将军的马,突然掉头。

陆畔的裘皮大衣,逆着风雪,飞扬了起来。

“驾!”

顺子也急挥马鞭任家村,小米寿在那里啊,而且听那小家伙说过,那伙逃难的人就住山边。



第二百九十九章 撞乱他心弦(一更)

狼,不是聚成一堆下山,是排成一排走。

后面的狼,会踩着前面的狼趟过的足印,说明它们生性十分谨慎。

狼,会互相合作。

谁攻击前,谁攻击后,哪几头负责包围,哪几头负责冲锋,每只狼有各自的分工,并且会为自己的分工,锲而不舍地完成它们的使命。

这说明,狼群要想攻击谁,成功率会较高。

狼,还有一个特性。

它们不经常袭击人类,但如果一旦动手,会变得非常凶残,不会因为遇到阻碍就放弃。

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

也就是说,根据它们的各种生性分析,当它们真的决定长途跋涉下山吃肉,一旦决定对人类动手,目标只有一个要么被它吃,要么,它被消灭。

陆畔深知这些。

四死七伤。

所以他很不看好那伙人。

因为,那伙人,住在山边。

“驾!”

陆畔从没来过任家村,可他进村就知道没来错。

“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给赶过来的。”

此时,任家村的好些村民聚集在桥边。

任里正虽然没在这里,但是任里正的二儿子任子玖和三儿子都在这里。

任子玖凑到被俩人搀扶的翟婆子身旁,小声劝道“翟大娘,你就想开些吧,你去那面干啥呀,你找他们也没用。你看人家那里都那样了。”

哪样了?

任子玖示意翟家亲属一起瞧河对面,也示意沾亲带故的村里人都瞧一瞧啊看一看那里都,又见炊烟升起,暮色照大地了。

说明啥?说明那头啥事没有,还烧火呢,烧火烧炕煮饭呐。

要是那里的人,都被狼给灭了,一堆死尸,能烟筒冒烟吗?

任子玖在大伙都望向对面的时候,接着啧啧两声,和他弟弟俩,一唱一和道

“真不是我说啊,我现在看那头冒烟,我是真生气啊。

我都恨不得,给那些房子一把火烧了去。

那伙人是真不是东西啊,他们将狼赶了过来,他们不就能保平安了嘛。

完了就能让狼过来,吃咱们村里的人了。”

翟婆子从出事到现在,已经哭晕四回。

才挺着醒过来,住在西头的二叔子一家和住在村中间的小叔子一家就过来说,罪魁祸首是对面的那伙人,那伙新来的,那伙逃荒的。因为村里人都这么传。

是啊,一定是那伙人干的,一定是。

要不凭啥她家是住在村东头,狼放着山边的那几百口人不吃,特意跑到她家来吃她老头子,吃她大儿和儿媳,吃旁边邻居家没出了五服的叔伯哥哥。

今儿后半夜,她家差点被灭了门。

先是驴叫,被狼吃的只剩下四条腿,她老头子和大儿子听到动静就出去了,那时候还不晓得是狼来了。

可想而知,就再没回来。

大儿媳也是随着老头子他们脚前脚后出去了,估摸是想要拿油灯给照个亮,看看怎回事。

结果……

当她带着二儿子三儿子儿媳赶出去时,老头子和大儿子已经只剩血糊啦的骨头,早没了人形,内脏都被吃的干干净净。

大儿媳更是躺在牲口棚里,肚子被四只狼给掏了个大洞,还在那掏呢。

看到这一幕,她们立即又喊人又放火,干脆一把火烧了驴棚子,狼怕火。

闹出这么大动静,隔壁叔伯哥哥一家自然就过来帮忙了。

也不知怎的,四只狼就这么的被惊了,更是玩了命的要咬死她们所有人。

其中一只狼向外跑,正好和隔壁叔伯哥相遇了,扑上去一口就咬住脖子,血当即喷出老高,狼叼着叔伯哥就跑,她们就在后边追。

没想到,就在这时,剩下的那三只狼忽然不跑了,掉头又奔他们来了,像掩护那只逃跑的狼似的,回头就要咬他们。

吓的他们……

不是有意不救叔伯哥的,不是有意放弃不追的。

一个个都受了伤,眼下还有几个正躺在家里人事不省。

而她翟婆子,是家里唯一没被狼咬伤的,因为她当时正抱着老头子的骨头嚎啕大哭。

再一醒来,她听说是那伙人故意引狼进村,就来了这。

四条人命,她怎能不恨?

她拼着这最后一口气,也要为自家老头子,为自个儿子拼出个公道。

“抄家伙。”

“抄家伙问问他们去。”

“扒了他们房子去,一把火也烧死他们。”

任子玖看到翟家老老少少,几房人口加一起近百口子人,他在旁边唏嘘,煽风点火道“老少爷们,今儿是翟家,下回狼下山,要是赶上咱们家,可怎么整啊?”

“我们也去。”有和翟家走动极近的,也义愤填膺喊道。

还有翟婆子的那位叔伯哥哥家。

他家的当家人,可以说是死的是最窝火最冤枉的。

那家老婆子昏死至今还没有醒,无法接受当家的竟被狼活活咬死,又被一口叼跑,给他们连块骨头都没剩的事实。

而跟出去帮忙的儿子,眼下也被任里正家里的牛车,拉到童谣镇的医馆了,半边脸被咬掉,能不能活是个未知数。

这家人也是一大家子,也是从事发后就无法接受,感觉天塌了一般。

去帮忙,却被咬死叼跑了。

想和翟家拼命,想拆了翟家的房子,可翟家一死就是三口,就在心里这口气进不去出不来,悲伤气愤到无法抑制时,听说是河对岸那伙人引来的狼,这口气终于知道要冲谁发泄了。

他们也举着锄头,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再加上这两家的姻亲帮忙,村里其他人听完也怕这种遭遇下回落在自家身上,都纷纷拿着家伙什要去讨公道。

也有的是那种,纯被任子玖煽动的,压根是啥也没想,像是凑热闹似的,脑一热就拎家伙什,要跟着大伙一起去找河对岸的那伙人。

一个个都直嚷嚷着,一命抵一命,甭管那伙人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必须得再交出四条命。

族长任尤金,拄着拐杖,压都压不住。

他扯脖子喊,都给我站住,但是在一堆人的吵嚷声中,根本就没人听他的。

可族长是真怕,怕今儿真会又多出几条人命,还是人为的那种。

也是他使唤的人,赶紧去童谣镇告知一声衙役的。

因为指望不上任里正啊。任里正家里大门紧闭装死,压根就没出来过,振振有词,说病的起不来身。

“能不能听我说一句?我还是不是你们的族长!”任尤金用拐杖,拦着几百口子举着锄头菜刀的村民。

和宋富贵关系挺好的四嫂子,也小声在河边说公道话,“那头还不道是个啥样,他们住山边,没人去问问也就算了,一个村里住着,谁乐意让狼进村呐?”

被他爷们瞪眼睛,给硬瞪回家去了。

瞅那样,四嫂子要是再敢多说,就得挨揍。

四嫂子他男人也是没办法。

这种情况下,你总得让那几户死了人的人家出气吧。

他娘们站出来说这话,太得罪人。虽然他心里挺赞同的。

说白了,这不就是欺负人吗?

大白胖娘们是没过脑子就嚷道

“备不住河对岸死的更多,依我说,让族长爷领几个人先去瞅瞅。

妈呀,反正我是不敢去,别看那头烟筒冒烟了,我怕是一地死尸。

再说你们跟他们使啥劲?给人拿锄头刨死就得蹲大狱,还刨死四个给你们抵命。

依我看,你们别刨死他们了,你们就应该撵狼去,不是四头狼给咬死的吗?咬?”

啪的一个大嘴巴子,大白胖娘们的婆婆,抡圆了胳膊连打带骂道“给我滚家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

翟婆子带着十几个女人,哭嚎着拍着大腿跳骂着

“就该他们死!

他们必须给我老头子我儿抵命!

他们要是不放狼进村。

那些狼要是在他们那头吃饱了,就不会进村祸害。

他们二百多口人,不够那些狼吃嘛!”

不够那些狼吃吗?

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就在这时突然前蹄朝天,被缰绳勒住长长的嘶鸣了一声,陆畔坐在马上,怒视着这群举着火把举着菜刀的人。

顺子也被气的一把扯掉口罩,急忙翻身下马,上前劝说道“少爷,看来那伙人是住在桥对面。您先过桥,这里有我,也有齐捕头,齐捕头眼看就到。您别和这一群刁民动气。”

陆畔这才喉咙动了动,强压下起伏的情绪,呵了声“驾。”

枣红色的大骏上了桥,驰骋在茫茫的白雪中。

上了桥后的陆畔,情绪更是复杂难言。

因为他发现,这座桥上,根本没有狼群的足迹,没有从那面咬过人再跑到村里会留下的血迹,附近的河面也没有。

这说明,或许是两伙狼群同时下山,一伙狼群从其他路线进了村,一伙狼群……

这说明,齐捕头齐鸣所掌握的四死七伤,只是上报的村里人伤亡情况。

而山边的那伙人,即使此时已经死了不少,也并没有人给他们上报。

纷纷扬扬的雪沫子,突然越下越大,大到能迷了人的眼。

宋阿爷佝偻着身体,听到吱呀吱呀地踩雪声,扭头看了过去。

看到一马一人时,老爷子急忙用手揉了揉眼。

忙活一宿,所以,是出了幻觉吧?要不然怎么会看到小将军呢。

恩,是小将军的模样,没穿盔甲也认得,因为是他们这伙人的恩人。

身穿黑色狐裘的陆畔,站在这片破房子前,同样的,也在回望正在打扫血迹的宋阿爷。



第三百章 我们很遗憾(二更)

四壮一手一个,拽着两头死狼,从后院过来。

身后还跟着带小跑的牛掌柜,想帮忙还插不上手,那小子一人就拽动了,只能嘴里嚷嚷着“嗳呦跳骚啊四壮,到时候小小姐又?”

俩人看到小将军那一瞬,愣住。

郭老大推开会议室门手里托举着两个罐子,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了“阿爷,哪个是野猪毛的烫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田喜发他们也从房后过来了。

宋富贵两手攥的全是带血的铁耙子。打完狼了,工具得收拾收拾,简单擦擦,不能让孩子们一会儿醒后又见到这么多血,本来就被吓得不轻。

边走还边白话着

“那狼爪子一把抓我胸口,我以为昨就得见阎王爷了,得亏喜发兄你啊,一箭干到它胸口上。

不过,那我也后怕啊,你说你要是一箭射我身上可怎么整?又看不清,昨儿也没燃火堆。

真的,你要是眼神差那么一点儿……”

突然看到小将军,宋富贵张大嘴,身上的破棉袄,胸前那一块被狼抓碎了,就是他刚才说的,差点被狼掏了心。

胸前这一块棉袄,碎到不能再碎,一股风飘过,掀开了,露了点。

与此同时,宋二婆子的大儿媳,和几个妇女也从灶房出来了。宋二婆子大儿媳问道“阿爷啊,咱还包饺……子吗?”

宋阿爷啪的一声,使劲拍了下大腿,又跺了下脚“嗳呦天老爷,真是小将军啊,老小子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一把甩丢了手里的笤帚,笤帚飞出去两米远,几步就蹿了过去,“将军,你怎的来啦?将军,我们,我……对对对,”阿爷慌张打着招呼,说着话,就要跪。

阿爷这样,后面背景板的这些人,也跟着反应过来了,主要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怎么就出现了呢,搞得他们脑子直懵。

陆畔立即上前几步,两手拖住宋阿爷,不让跪“不可,今日是冬至节。”

阿爷激动的不行,都不道冷不丁该说些啥了,“不是,不是,你怎的来了呢。”

陆畔笑了下,“路过,讨口水喝。”

实在人就是有一点不好,当真事儿听了,信了。

“嗳呦,你说这个不巧,你说俺们这地方埋汰的,平日里不这样,俺们昨下黑打狼来着,弄得这这这,满哪是血。”

“可有伤亡?”

“没,没啥大事儿,就是有些个人受伤。有的还是俺们自个人没看清,给误伤的。不要紧,不行今儿要是谁严重,就去医馆看看。将军啊,你不用惦记,俺们跟从前不一样了,俺们有银钱了。”宋阿爷骄傲的不行。

“来了多少。”

“十六只狼,是个狼群,前后夹击俺们。别提了,让跑了好些只。”

陆畔……

“掉坑里扎死四头,俺们只干死了七只,剩下的都跑了,也撵不上啊,再说娃子们吓得哇哇哭,俺们就没撵。”

陆畔……

高屠户听到动静也出来了,他手里还攥着药,正在王婆子家给王忠玉的屁股上药,王忠玉昨夜被狼爪子抓了一巴掌。

一瞧小将军竟然来了,提醒“别在外面唠啊,快让将军进屋啊。”

宋阿爷这才一拍额头,岁数大就是不中,还有这些围观的笨蛋怎不提醒他呢,“对对对,进屋。快去,再去个人,去烤炉房给福生喊过来。”

福生,是他们这里面最体面的人。

眼下,正在糊窗户呢。

昨夜狼从后面包围冲进来,是踩着坑里同伴的身体飞扑进来的。蛋糕房又在最后面,窗纸都让狼给扒了,今日要卖的蛋糕摞在靠窗口那,也洒了一小半。福生正和马老太他们在规整呢。

那让小将军进哪屋啊?

来了会议室,屋里冷也就算了,可这屋也挺惨,窗台上贱的都是狼血。

得让小将军去最体面的屋子喝水,吃饭,啊对,吃饭,那些娘们在傻瞅啥呢,宋阿爷一脸喜庆“煮饺子去。”

钱佩英急匆匆回家,赶紧推醒女儿。

干什么呀,又要干什么呀,才眯着还没有一个小时,一宿了,又吓又困,昨晚她用弩射死了两只狼后,腿都软了,都一屁股坐地上了。

不是说好了吗?今日蛋糕都碎了也不管了,爱咋咋滴,不卖了还不行嘛,让她缓一天,宋茯苓气愤地爬起身,瞪着眼睛。

钱佩英一脸讨好“快着些,闺女,小将军来啦,眼瞅着就进咱家屋了,你爹让你快起来。”

说完,钱佩英又赶紧捞被窝里的米寿“米寿哇,你小将军哥哥来啦。”



第三百零一章 十个菜(一更)

米寿肿着眼睛,在钱佩英怀里欢呼道“快,姑母,我的棉裤呢。”

对于米寿来讲,小将军哥哥来家,简直是惊喜死了,比过年还高兴。

这回,他要像哥哥在国公府招待他一样,也要好好地招待哥哥。快些穿好衣裳,穿上鞋,他得去迎迎。

可这事,在宋茯苓眼中,小将军哥哥来家,却相等于鬼子就要进村了一样,比狼来了还突然,必须进入一级警戒。

宋茯苓冲钱佩英,眨了眨大眼睛。

恩?

钱佩英愣了几秒,随后在女儿的眼神示意下,瞟了眼屋里也反应了过来。

一手抄起米寿,一只胳膊下面夹着米寿的棉袄棉裤就朝外走“姑母带你去四壮那屋穿衣裳,让你姐也赶紧地穿衣裳。”

钱佩英才掀起门帘子去西屋,宋茯苓就立即满炕爬了起来。

将“违制”的东西,通通扔进空间里。

什么她的毛巾水壶,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带着扩大镜的笔,窗台上摆的世界历史百科全书(民族宗教卷),以及穿越前没看完的小说二号首长,通通往空间里扔。

包括她家一直当窗帘的防潮垫,也一把扯落,扔了进去。

也多亏宋茯苓的金手指是向里面放东西。要是换成她爹,她得现出去喊。

叠被。“嗳呦我的天,”宋茯苓差点踩到自个的头发上,一手揉头皮,一手翻枕头下面的头绳,几下就给长发盘成了最利索的丸子头。

你说这发型,不符合这个朝代十几岁女孩的形象?

快拉倒吧,都什么时候了,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宋茯苓将被褥叠好,穿鞋下炕。穿鞋的时候,一秒钟掰八瓣花,将自个的衣服扣系上。

又慌慌张张跑到灶房,拾掇出几个“韩式饭碗”以及四双不符合“规制”的筷子抱回屋,转头就放进空间里,还有茶杯、茶壶等等。

也就是说,别人家里来了客,会将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用。

到了宋茯苓这,是将家里的好东西通通藏起来,就怕陆畔注意到她家的特别。

一顿划拉,四处检查,最后眼睛锁定在尿桶上,就是那个5l的农夫山泉矿泉水瓶改装的尿桶,宋茯苓一咬牙,也给送空间里去了。

“小将军哥哥。”

小小的人,从在家里就飞奔,结果差点刚出了家门就滑倒,打了个趔趄,来回晃了晃小身板,又单脚站住了。

陆畔本来已经上前迎出几步,以为孩子会摔,没想到又站住了。

他站在原地,等着那个小人,向他跑来。

“哥哥。”钱米寿边跑边张开了胳膊。

陆畔也在米寿跑到近前时,张开双臂,一把将米寿抱了起,且贴心的用外披衣摆,裹住没带帽子的小人。

钱佩英在后面也赶了过来,面对陆畔,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因为她没有古代记忆,不懂古代人寒暄时要怎么说话,就有些越不知不懂,越不敢轻易瞎说,很怕让人听出来,很是束手束脚。

要是她能出门,多接触一些场面人,慢慢学其实也没问题,可她一直在家干活,天天不是猫在辣椒基地伺候辣椒,就是做衣裳做饭。

本来她挺开朗的,愣是活生生给整压抑了,生活里,跟大伙台词都少。

“这不和规矩吧?”酝酿了好几秒,钱佩英才憋出这么句客套话。

她甚至都不习惯像大伙似的,一口一句恭敬地管陆畔叫将军。

因为?唉,你说这位小伙子,也就十七八岁,在她眼里其实就是个孩子,叫将军怎么就那么别扭。

叫陆公子啊?快拉倒吧,比叫将军还别扭。

倒是陆畔,极其从容的对钱佩英微点下了头,算是打招呼,才抱着米寿回答道“无妨。”

这样的陆畔,连钱佩英都觉得,忽然感觉有些不一样了。

起码,和以前那几次照面不一样。

上次进城,给米寿唤到国公府那次,小将军坐在马上看她时,还不是这样的表情呢。还是一副?恩,有些高高在上。

这次,说句不恰当的,瞧上去越来越不像将军。

真的像是一个认识的人,来这里做客似的。

宋茯苓此时是打心眼里感谢她弟弟啊,米寿给陆畔绊住了腿脚,她就能得空刷个牙洗个脸。

其实宋茯苓不晓得的是,她该感谢的不是米寿,而是宋阿爷。

要依着她弟,小将军早就该被领家去了,米寿都得让哥哥上炕暖暖脚。

是宋阿爷,此时瞧上去智商好像没比米寿强多少,像个非要四处显摆的孩子,非要领着小将军先参观参观。

心想既然小将军不想在会议室里坐着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各家娃子也都没起来,得容他们收拾收拾。人是衣裳马是鞍,一看长相二看穿,起码得让家里那些娃子穿上衣服,别光屁股冲人,也能让家里这些小子们将带血的衣裳换了去,然后才能让小将军进各家屋不是?

所以,宋阿爷决定,索性就让小将军先好好瞅瞅,咱每日冲到劳动第一线的活计。

咱们就是干活人,没啥新鲜可给将军看的,那就看看咱用双手种的、攒的,盖的。

“将军,你瞅瞅,这都是俺们攒的大石头。

从山脚那里,用爬犁一车车拽来,等赶明一开春,俺们就能盖院子。

不像眼下,来几头狼,就能给俺们篱笆撞翻,得亏福生让挖沟了,要不然就这木头篱笆,不中用的很。”

陆畔抱着米寿,目光没落在攒一堆的大石头上,倒是仔细地看向沟里。

虽看不太真亮,扑簌簌的雪不停下,但是也能瞧出,里面有这伙人自制的木尖,密密麻麻,应该很多,有的上面沾着血。

陆畔问“这个就是昨夜狼群留下的?”

没等他说完,宋阿爷就说,不是,这是上回野猪留下的。

陆畔怀里的米寿“对,哥哥,我们还打过野猪,”说完这么一句,就皱着小眉头探身问宋阿爷“太爷爷,煮饭了没有?给哥哥煮些肉食。”

宋阿爷笑呵呵点头。

你姑父就去张罗那事去了。

今儿,他们这伙人哪怕啥也不干,也必须要让小将军在咱这吃顿饭。

倒是陆畔听完后“……”这伙人,竟然还打过野猪。

一路走,大伙谁逮谁见到陆畔,不敢上前乱说话,却一个个都是打心眼里在笑。

下了地窝子。

宋福生的大伯,听到动静,急忙燃火,点好了火把。

在陆畔才下了地窝子时,就弯腰跟在后面,举着两根火把给照亮。

宋阿爷指给陆畔看

“将军,这就是俺们种的蒜黄。

种了四个地窝子。

都是福生带着俺们干的。

今年先这样。

等过了年开春的,将军你要是还能路过俺们这里,再过来瞅瞅,最起码,俺们能挖出个二三十个地窝子。

明年冬日要是二三十个地窝子一起的话,能挣不少钱呢,卖60文呢。”

小米寿搂着陆畔的脖子也跟着补充道“哥哥,这里平日是不能点火把的,连我都练出来了摸黑就能走直线。”

“走直线?”

钱米寿瞪大眼“对啊,在这里,走歪啦,会踩苗啊。”

好吧,关于种地,陆畔实在是不太懂,不过他懂得开春挖那么多地窝子,要注意间距。

别塌了。

从不对外人开放的宝贝辣椒基地,恨不得谁都别知道他们是怎么种辣椒的,那面放哨,这面就用棉被捂起来,今日,却迎进了贵客。

并且,还是大伙由衷地希望,小将军,你就进去瞅一瞅呗。

可见大伙对陆畔的心,就和大棚里的辣椒一样火辣辣的心哪,火辣辣的情,火辣辣的小辣椒它透着芯里红。

宋阿爷笑着指向一排排辣椒秧子道“它叫小辣椒,将军,你瞅瞅,长的稀罕人不?”

牛掌柜在烧火墙,宋福生正在摘辣椒。

看到阿爷给人家陆公子,竟然领到这里来了,宋福生笑着站起身“阿爷,你看,你给将军领这作甚,快让屋里歇着。”

又手速极快的急忙扯掉几个辣椒后,端着盆,这才望着陆畔抱歉道“实属招待不周。今儿,将军,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饭已经张罗差不多了,万望留下用个便饭。”

陆畔看了眼不认识的小辣椒,并没多问,点了下头。

这头一点下,宋福生急忙一手端着辣椒盆出了地拢沟,一手引着陆畔跟他出来,让跟着去他家。

这一早上,自从陆畔来,可给宋福生忙坏了。

忙到没时间相陪。

给他媳妇都派去做饭了。

钱佩英是螺丝钉,哪里需要拧哪里。

因为得安排大伙酸菜馅饺子包起来,血肠给他准备出来,一会儿他要过油炸,炸完蘸蒜酱吃。

切胡萝卜丝、切萝卜丝,剁肉馅,待会儿再炸个丸子。

炒个蒜黄鸡蛋,醋溜白菜。

红枣去核,南瓜切块,泡好百合,摆一盘。

几个菜啦?

再做个锅塌尖椒,做个糖醋虎皮尖椒,再做个他拿手好菜,尖椒酿肉,给肉沫都塞进辣椒里面,用油煎。

最后俩大菜是红扒野猪蹄膀,红袍野猪肉。十个菜。



第三百零二章 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二更)

宋福生对米寿说“米寿,快下来,别让将军哥哥抱了,先去找你姐,看你姐是在家还是在烤炉房,要是在烤炉房,让她煮茶。”

米寿就下来了。

其实米寿有好些心里话想对陆畔讲,可是大人们说话,他又不能插嘴。而且确实嗳,哥哥还没吃饭呢。

米寿腾腾腾跑走。

陆畔瞟了眼那孩子没戴帽子,心想下着雪,外头冷,怎么不知给戴个帽子,但他没说。

微弯腰进宋福生家时,屋里才摆好桌子凳子。

桌子是高屠户和田喜发他们,现从蛋糕房里搬出来的,搬出来好几个,是拼在一起凑出来的大桌,摆在宋福生家大屋中间,上面铺了块床单布。

是宋茯苓嘱咐的,将家里遮被褥的布,铺到桌子上就中。

要不然让人看见,连个好样的大桌子都没有,都是拼接的,太惨。

总不能让小将军上炕,盘腿坐炕桌吧。那大长腿,盘一会儿就得抽筋。

此时,宋茯苓端着茶壶,和弟弟正好走个顶头碰“怎么光脑瓜就跑出来了呢,后院窗台和地上全是狼血,你又不怕了。快回去。”

钱米寿说,是姑父让来的“姐姐,你有给哥哥煮茶吗?”

“有,这不就是嘛,才做好。”日月潭奶茶。

所谓日月潭,就是绿茶配着奶。

不敢给随便泡茶啊。

因为家里眼下只剩下空间的那些金骏眉、大红袍、铁观音。

给小将军一泡,他一尝,恩,你们哪得来的?你们啥家庭啊,喝的比他还好。

给混些奶,加些糖,保准他尝不出是什么茶叶。

“是米寿不?米寿啊?”马老太忽然喊道。

“嗳,奶奶。”米寿腾腾腾又跑走了。

马老太喊米寿是去取些蛋糕,捡没掉地上的装盘。

唉,昨夜让狼真是祸害的不轻,装蛋糕的蒸笼都被扒窗台扒倒了。

真是,马老太再次叹气。

昨日才开业,今日就歇业。

先不能寻思那个了,小将军都来了,咱得好好款待,不行待会让牛掌柜赶车去告诉宝珠一声吧。

宋茯苓端着茶壶,进屋的时候,她是万万也没有想到,屋里怎么就只剩下小将军了呢。

请问,她爹呢,她爹娘做饭去了,那一直相陪的阿爷呢。

阿爷怕小将军说走就走,正在外面组织人手拔狼牙呢。

想给小将军带走几颗牙。

如果时间来得及,最好再给带几套狼皮。

不过,那玩意得现扒,还新鲜着呢。

他老人家,很是忙碌。

要知道,还得摘辣椒割蒜黄呢,对不?好不容易来一回,咱得给人家带几筐“土特产”,咱也没别的。

大伙也是这么个意思,能给带些啥就带些啥,总之是不能让人空手回去。

大伙对于小将军的恩情,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深寻思。要不然容易感动到,白天想,夜里哭,时刻想起小将军当初没让他们充军户,还给他们安排来了大首都。

陆畔听到动静,抬眼看了过去,眼神先落在宋茯苓奇怪的包包头上,不过,只这一眼,他就转过头。

男女有别。

宋茯苓拎着茶壶进去,表情上观察,她比陆畔要瞧起来从容。

面带waitress式微笑“将军,您请喝茶。”

陆畔瞟了眼桌“恩,放那吧。”

“将军,冷了吧,我捅捅炉子,烧起来就热乎了。”主要是不捅不中了,炉子要灭了。

陆畔声音略显僵硬“不冷。”

像是为了证明自个真不冷,陆畔解开了狐裘大衣,但他脱下后,并不知道该将大衣放哪。

习惯性拿着外套,伸直胳膊就递了过去。

他递了有十几秒,发现宋茯苓并没有接,他疑惑地扭头看了过去。

宋茯苓才捅完炉子,蹲在炉前,也正在扭头疑惑地望着陆畔,一双像琉璃似的黑眼珠,好似在说“你给我衣裳是什么意思?”

陆畔抿了下唇“放与哪里。”

宋茯苓恍然大悟,啊,原来是不知道要将放哪“放炕上就行。”



第三百零三章 你在笑什么(一更)

宋茯苓看着陆畔从她面前,拿起狐裘站起身。

这人一站起来,可真高。

比她爸高出大半头,比她,更是给她显没了,简直就是姚明和李玟站在一起啊。

宋茯苓眼神闪了闪,低头瞟了眼自个沾了炉灰的奶白小手。

一会儿要记着,等这人走后,吃钙片和维生素,她昨日就忘了吃药,让狼吓的,别再更长不了个头。

“将军,那我先出去了,”宋茯苓微笑着指了指茶杯“您尝尝,这是新做的奶茶,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喝得惯。等会儿米寿就能回来,有事您让他出去喊我就行,阿爷也会忙完就过来。”

宋茯苓说完,冲陆畔礼貌的一点头,就扭身出去了。

陆畔微弯腰将外套放在炕上。

目送着宋茯苓梳着包包头的背影。

扭身就走,并不是倒退几步,再出门的那种。

一个人在屋里,陆畔也就没再坐下。

端起茶杯,喝着奶茶,连喝了两杯,还挺好喝。

扭头四处观察这个小小的屋子。

发现这家人,衣服并不是全部叠起来收起来,而是在墙上扎了棍,用一种木架做的像衣撑似的东西,撑着厚衣服,以免出褶,挂在墙上。

米寿姐姐的外披数量最多。

炕上,被褥叠的也并不是长条,而是四四方方。

被褥很干净,被套花花绿绿的。

窗台上,摆着几个泥盆子,里面栽着葱,旁边放着针线篓子。

陆畔的眼神,落在了靠近门口的炕上,那里摆着一张四方的小炕桌。

炕桌上,堆着笔、纸,能看出来上面应该还有他赠与米寿的书。

陆畔放下茶杯,踱步走了过去。

拿起最上面的一叠纸瞧了瞧,脸上立刻露出了欣慰。

因为陆畔能够看出来,写字之人有在认真的一笔一划描大字。

且随着一张张翻阅,厚厚的一沓,也能看出来应是每日会写上很多张字,进步很大。

他翻纸张的手,忽然顿住,拽出其中一张夹在里面的图纸。

就在此时

“不用跺脚的,没事儿,进来吧,”宋茯苓客气的引着顺子进屋。

顺子依旧心不在焉地跺了跺脚上的雪。

心不在焉是因为,这位竟然是宋姑娘?刚才他都没敢认。

“少爷,小的我?”

陆畔摆手制止,眼睛盯着才进屋的宋茯苓,“这是谁写的?”

“什么。”宋茯苓几步上前,凑过去就要看。

冷风热风飘过来,陆畔鼻翼动了动,闻到了女孩身上的香,也不知是头发上的还是脸上的,香味还不太一样。

他不着痕迹的向后稍退了退。

为了说的更清楚,陆畔扬了扬手里的图纸道“上面画着两个图,字,像是几岁稚童写的,你去给他叫来。”

宋茯苓已经看到了那张纸,她自己画的,大略扫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仰脖看向高大的陆畔,眉头微皱

几岁?还稚童?

这人说话,怎么那么会埋汰人呢。

“是我写的。”

陆畔眉头微动了下,攥着纸张的手也微用力,回望着宋茯苓,沉默不语。

怎么可能,你的字,我见过。

顺子瞅瞅这个,看看那个,又瞟了眼少爷手里的图纸。

他冷不丁才进来,请原谅他还有些搞不清状况。

更搞不清这俩人,在俩俩相望打的是什么哑谜。

顺子“那个,”

“你写的?”

“是,怎么了?”

陆畔懂了,好吧,看来之前蛋糕盒里的那封信,是他误会了。

而米寿所说的姐姐会写一手好字,也……

“你先说说,你这画的是什么。”

宋茯苓接过纸,“这个是手摇式打蛋,我瞎琢磨的,这个是手摇式榨汁,是我做蛋糕,想着用它们?”

陆畔打断,往前上了一步,扯过纸,指向其中一行字“你这写的是什么。”

宋茯苓说“是打蛋器的两边辅助支撑杆,我想着,到时一手抓住手握端,将这个两边辅助支撑杆撑起,架在碗上摇动把手就能打蛋了。而且有了这个,打蛋能自行控制,打出的蛋液均匀,我这个齿轮是锥形齿轮组,写的是解释。”

陆畔脑里一下就明白了“看来,那你旁边画得就是垂直转轴。”

“是,画得就是那个。”

宋茯苓也有种终于遇到行家的感觉,一说就明白。不像她爹,你和他说辅助支撑杆,他问你,那主要的支撑杆在哪。

陆畔往前上了半步,“这个是滑槽?”

宋茯苓冲陆畔直点头“是,也不知想的对不对,我就想着,弄出多个弧形刀片后,转轴要设凹进卡槽,摇杆头上要设有与这个卡槽匹配的凹起卡进,头部卡件插进卡槽里。”

陆畔接下半句道“那弧形刀片就要安装在转轴外部,且每个弧形刀片在转轴上的位置高度要不同。”

“得高度不同吗?”

“要这样。”

“啊?那我还真没想到,”宋茯苓笑“当时只顾着画过滤凹槽网来着,榨汁嘛,得给渣滓滤出去。”

陆畔“即使过滤网,也要做个锁扣,锁扣为环型套圈。”

“那让它扣住哪里呢,在哪打眼。”

“这里。”陆畔拿起炕桌上的笔。

宋茯苓急忙道“我磨墨,”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还磨什么墨“用炭笔行吗?”

“拿来。”

顺子全程目睹,全程没插上嘴,全程听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俩人是在聊什么呢,都是黑话。

而且,你瞅瞅,你瞅瞅,那俩人,共同扯着一张纸,指指点点,俩人还凑到一起唠。

这又画上图了。

他们家少爷,什么时候和女子也有这么多话了?

“哥哥,”小米寿终于回来了,捧着盘子回来的,“哥哥,这是奶奶让我拿来的点心,你要是饿了快尝一些,垫垫肚。”

陆畔坐在炕边,用炭笔在纸上画着,闻言,头也没抬道“你先垫肚,桌上有茶。”

他认为孩子一定饿了。

说完抬眼看宋茯苓“在这个位置上打眼。”

宋茯苓点头。

“刀片要在转轴外部,摇杆要固定在转轴内。”

宋茯苓点头。

“你这个部分,正好弄反了。”

宋茯苓冲人笑了,太感谢了,要不然她容易花钱也白费劲。

陆畔望着宋茯苓笑颜如花的脸“你,”

“哥哥,”米寿硬挤了过来。

和顺子一样的表情,仰头瞅瞅这个,扭身瞅瞅那个

“哥哥和姐姐在说什么呀。”

“哥哥,你看姐姐笑什么呢。”

又歪了歪头,满脸疑惑,再次强调“你俩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吗?”

在米寿心里,他姐是常笑的,不稀奇。可哥哥嘴角也带笑,可见是有高兴的事发生。

笑了吗?

陆畔和宋茯苓对视一眼,只一眼,他就匆匆将目光移向了旁处,立刻站起身,攥拳放在唇边“咳,”咳完瞟了眼顺子。

顺子“……”少爷,您这一眼是什么意思,此时此刻,是在暗示我应该说些什么吗?我是退下,还是该打个茬。

陆畔没指望上顺子,“你姑父呢,”抱起米寿就出了屋。

走了两步,掀开门帘子回来了,将那张纸抽走,又掀开门帘离开了。

宋茯苓惊讶地瞪大眼睛,瞪视着门帘“嗳?”

嗳?你别给我拿走啊,我是拆了一个榨汁机好不容易画出来的。我那榨汁机,空间不给我变回来,我可没记住所有步骤。

没几秒钟,顺子又回来了。

宋茯苓以为他是来送图纸。

但顺子脸上陪着笑,只是指了指炕。

他家少爷衣裳都没穿就跑了。



第三百零四章 一起吃饭吧(二更)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米寿搂着陆畔的脖子“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陆畔望着怀里的小人笑,对,还有这句,这句才是最恰当的。

高屠户推开辣椒基地的木门,正好看到了陆畔。笑得一脸褶子弯腰打招呼道“将军,我这摘辣椒呐,想着给您带一些。”

“好,”陆畔冲高屠户点了点头,惹得高屠户高兴的不得了。

看来阿爷说的对,小将军不是那种会嫌弃他们的人。

顺子也有点意外。

少爷竟然真要收下?这可是头一回要从别人家往回拿东西,并且他们俩是骑马,怎么往回带啊,少爷出行连换洗的衣裳都懒怠。

烤炉房外,一个烤炉房的窗纸是新糊的,另一个还是破碎的,没来的及糊呢。

窗台上、窗台下,结着很多冰溜子,地上也是几大摊冰面。

米寿指着冰溜子说“哥哥,昨夜,姑父他们顾得上前面,顾不上后面,夜没想到狼能踩着同伴的身体,过了挖的深沟,从后面过来了。然后奶奶她们,还有好些个伯娘婶子一起用石灰,烧热了水,烫那些狼。”

说到烫时,米寿攥了攥小拳头。

陆畔还没有说啥,

顺子先接话道“对啊,忘了你们还会用生石灰烧水了。”

那玩意,没一会儿就能咕嘟咕嘟冒泡烧沸。

这些人,也真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艺护卫自己。

而此时马老太也在蛋糕房里,正在扒皮,扒下蛋糕上沾的灰,给外面的那层扒掉,卖是指定不能卖了,但可以给家里这些娃子们吃。

听到外面有说话声,老太太探头瞅了眼,“嗳呦,将军,来来,快进屋。”

陆畔说“不了,您忙,我就是转转。”

马老太激动的,紧张的,用身上的围裙擦了擦手,“那个啥,得亏了将军他三姐,俺们一起开了几家店,也不知将军晓得不?是三小姐瞧得起俺们。您放心,俺们指定好好干,就是今儿?”

陆畔说“不要紧,回头进城,我会告诉一声,好好歇一日。”说完就点了下头,然后才离开。

马老太半张着嘴,望着陆畔抱米寿离开的背影,满脸不可置信。

她以为自个耳朵出毛病了。

小将军刚说啥?那样身份的人,竟然要帮她捎口信儿。

再往后走,过了蛋糕房,就能看到被狼撞倒一片的栅栏了,也能看到转圈挖的深坑,比之前宋阿爷给介绍的深坑要震撼的多。

因为那时介绍,只是去地窝子看蒜黄一走一路过时介绍的。

“拽,拽,使劲拽。”

后院,这里。

好些个人正扒狼皮扒的热火朝天。

这些人的头上,已被雪染了白。

地上的雪,却被狼血染了红。

陆畔问米寿“怕吗?”如果孩子怕,他就抱着回去。

米寿摇了摇头

“不怕。

哥哥,昨夜,蒜苗子被一头恶狼扒了窗户吓到了,喏,那就是他家,他家离这里最近。

他还和那头恶狼对上了眼,就是我给他哄好的。

还有小蔫巴,他看到他爹差点被狼给掏了心,吓得哇哇大哭,也是我哄的他。

我哄他们到天蒙蒙亮呢,直给他们哄得都困了。”

陆畔用大拇指,蹭了蹭米寿冰凉的小脸。

所以,你的眼睛成了肿眼泡,双眼皮变成了三层双,你也跟那些小伙伴一起哭过是不是?

这么小的人,亲眼见到十几头狼进了院,怎会不怕。

亲眼见到家人和一群狼在恶斗,这头打退了,那头又冲上来,随时可能会撕咬他们最亲的人,怎会不急。

顺子听的心里也贼不是滋味。

陆畔扶起画有一个小人,上面打着叉的警示牌子。

仔细看了眼这副画。

这些人费劲在纸张上刷油,以防下雪下雨污了画,又费工夫特意做木架子沾上这幅画,应是在提醒,如果有从后面来的村民别掉进沟里。

别坏心,跳篱笆院,跳进来会有危险。

这伙人,连对待坏心跳篱笆院的人,都抱有一颗善心。

顺子撸胳膊挽袖子,笑着来到田喜发他们身边“来,我给你们搭把手。”

不用问,这些人如此着急扒狼皮,定是要给他们家少爷带回去。

其实,国公府缺这东西吗?

别说狼皮了,用襄着金边盒子装的整条虎皮,都在库里摞的堆灰,好些个,也不当好东西。

但顺子知道,他家少爷却一定会收下这伙人扒下的血淋淋狼皮。

给田喜发吓得,“可不用,俺们这就整完了,几下就扒掉,真不用麻烦您,”一扭头瞧见陆畔,更是举着两只带血的手,上前打招呼,自个浑身上下又埋汰,不上前打招呼,也不好。

在后院的其他汉子也是,一个个脸上挂着憨厚的笑,但笑容里夹杂着敬重、拘谨,以及无所适从。

米寿倒欢快的给介绍

“那个是姑父。”

“那个就是四壮。”

“那个是郭伯伯。”

“哥哥,那个就是蒜苗子的爹。昨下黑,王三叔的屁股被狼挠出了血印,王三叔,你怎不家躺着?”

王忠玉一脸抹不开,这孩子,和人家说那个干哈。

在陆畔眼里,王忠玉的伤,他看不到。大伙的伤,他也没看到。

但是他看到了宋富贵的破棉袄。

棉袄被恶狼抓的,胸前破布,风一刮,一荡一荡,却没有多余的衣裳换。

顺子也凑上前瞅大伙笑,嘴上说我们就是溜达溜达,其实,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和任家村里的人对比。

那面,四头狼进村,四死七伤。

这面,十六只狼,面对狼群。

那面,哭天抹泪,抄刀举着锄头,出事后嚎叫着,要找这个算账,要找那个抵命。

这面,别看没死没伤,说的轻松,但大大小小加起来的伤也不少,孩子妇女们也都被吓着了,却关上家门,在自个的这片天地里,老老实实,独自养伤。村里闹那么大动静,他们啥也不道。

当他和少爷来了后,一个个更是笑意迎面,没有抱怨,没有说,你看,我们这房子有多破,我们倒霉啊,住山边,下来狼,先可着我们祸害。

只说他们眼下的日子过的有多好,山边有山边的好,他们挣了多少钱。

被狼伤了没事,他们有钱,可以医治,他们感恩活着就是最幸运的事。

一个个也很是希望少爷在听完他们的田园生活后,能为他们高兴高兴。

似是忘了天亮前,还在与狼群恶斗。

顺子觉得他不能再想了,想太多,心太酸。

因为这伙老实巴交,脚踏实地过日子的人,要不是他和少爷来了,是不是此时就得让任家村那些刁民给围起来啊?几百口村民就得围着这伙人嚷嚷,让他们交出四条命,要点火烧他们的房子。

可事实上却是,要没有这伙人在山边和狼群恶斗,给狼干的差些灭了门,狼群就得进村,那任家村可就真不止是四条命了。

宋阿爷“哎呀,将军,你怎的来这了,走走走,饭得了,”阿爷才洗完手,就四处找小将军。

到了宋福生家门口,顺子也已经给陆畔掀起了门帘,示意少爷进去吃饭。

陆畔却脚下一顿“你们在哪吃。”

阿爷指了指会议室。

“一起吧,我也去那。”

阿爷“啊?”

顺子“啊?

宋茯苓正巧听到这话“啊?”她才当完端盘小妹,才给菜端到这,合着还得端回去?

陆畔瞟她一眼,率先迈大步向会议室走“你们平日里怎么吃饭,今日就怎么吃,一起。”



第三百零五章 一更

小红和大俊在牛棚里。

一边听雪落下的声音,一边共吃一份饭。

大骏望着外面扑簌簌的雪花,装作不经意间用马头碰到了小红的马头“你就吃这个?”

小红像个在外面打工,只会和家里报喜不会报忧的孩子,也用马头亲昵地蹭蹭大骏

“大哥,不用惦记,我在这吃的挺好。”

这话是假的,假的啊。

小红可它不说。

因为,它相信,它一定能在这混到苹果,混到这伙人,给这些孩子们买得起苹果,也能给它买得起苹果的那天。

为口吃的,抱怨、低头,没范儿,皇冠会掉。

大骏其实心里也清楚,八骏说的是假的。

但是,只有吃了苦中苦,才能方为马上马嘛。

比起牛棚子略微有些感伤的气氛,“会议室”里,此时可是热闹极了。

哐哐哐剁饺子馅声连绵不绝。

本来吧,今日过节,就准备吃饺子的。

但是所谓的吃饺子,还是得蒸些粗粮饽饽的,不能每人管饱饺子,那得费多少细面,费多少酸菜和肉。吃不起。

一人十个八个饺子,一人再分个饽饽,这就不孬了,就当过节了。

可小将军进来就说,他要等大家,不着急,要吃就吃一样的,一起吃。

所以宋阿爷一拍大腿,满面笑容“中。”

就这么的,不舍得用酸菜,大伙就又剁了些白菜馅和萝卜馅的。

今日,豁出来了,和小将军一起好好过节,彻底吃顿好的。

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妇女擀皮,手上的饺子皮翻飞,几十个人七手八脚包饺子。

还有好些个半大小子,一盖帘一盖帘的往外送包好的,带小跑的送到各家。

因为公共食堂的锅不够用了,得送去各家煮。

然后白胖胖冒着热气的饺子,再用木盆端回来。

门帘子一会儿被掀开,一会儿被放下。

支桌子的,挪凳子的,抱柴火的,送杯子和碗筷的。

而此时,特意给陆畔预备的大圆桌上,上面已经摆了几盆菜。

盆里垫张大油纸,油纸上面摆放着冒尖的干炸丸子。

丸子颜色金黄,一瞧就外焦里嫩,咬上去应会又酥又香。

另一盆是红烧野猪肉蹄膀,不知吃起来会怎样,但只看模样就会觉得香,色泽红润,盆最开头刚放在桌子上时,肉还颤了颤,且肉香味扑鼻,酱香四溢。

锅塌尖椒,在陆畔看来,就像是个圆鸡蛋饼。

关键是,这个“大鸡蛋饼”竟然没碎,从起锅到入盘,是一整张。

虎皮尖椒酿肉,也不知是那个叫小辣椒的,辣椒真的小到包不住肉,还是做饭之人太实在,想让他多吃肉的原因,辣椒竟是豁口的,里面包着实实惠惠的肉馅。

陆畔抱着米寿,以防碍事,让阿爷去忙,不用招待,坐在旮旯。

坐下后,或许是真饿了,主要是这屋里的味道太香,各种味给他勾的,眼神就不由自主的看向了正在忙活的宋福生。

他瞧得很是稀奇。

只看,此刻宋福生正在拉丝。

一手大铁锅,里面是熬好的拔丝糖,一手攥着像刷锅用的小扫帚。

小扫帚蘸一下锅里的糖,变戏法一般就能瞬间拉出几十条丝,然后抡圆了胳膊,将丝拉到摆放好红枣倭瓜的盘上。。

眨眼的功夫,拉丝竟一层层错综复杂的堆叠起来,堆的老高,熬出的糖色,离远看都亮晶晶的。

给顺子惊讶的。

他已经不管少爷了,在宋福生身边来回晃悠,一口一句宋哥地问着“你怎的会做饭,你这手艺不错啊,祖传的啊?”

“啥祖传,瞎琢磨。”

陆畔也在小声问米寿“你姑父怎会?”

米寿嘿嘿笑着,不错眼看着宋福生,看的哈喇子都出来了“因为我姐好吃,她总撺掇姑父给做肉。”

陆畔摸了摸腰,拽出一条帕子。

一边给怀里的娃擦哈喇子,一边想起宋茯苓了,抬眼找了一圈,正看见宋茯苓在傻笑,也不知和她娘在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和米寿刚才憨憨的馋样十分相像“她比你还喜吃?”

“恩恩,喜,比我喜多了,甚喜。

她烫白菜都要蘸芝麻酱,我姐姐可会吃了。

哥哥,姐姐一顿能吃两碗饭。”

米寿比了一个二。

陆畔心想那她怎的还那么瘦。

“蒜苗子?蒜苗子你看,小将军哥哥,你不是要见吗?小蔫巴你也过来啊,你好没好些。”这给米寿操心的。

看到门帘子掀开,小伙伴们都进来了,他坐在陆畔的怀里,一顿招呼。

还给介绍,也不管陆畔认不认识“哥哥,那是金宝哥哥。他放哨。”

比起小蔫巴他们不敢上前,怯懦懦的望着陆畔,丫丫那些小女娃,干脆跑到自家娘亲身边抱大腿,躲在娘的身后,一会儿冒出来偷摸歪头瞅瞅陆畔,一会儿又害羞的将自个藏在娘亲的身后,宋金宝真属于发挥好的那种,

宋金宝站在离陆畔一米多远的位置,吭哧了几秒“将军哥哥,我都挣工分了,挣一工分。”

陆畔不懂工分是什么意思,是指银钱吗?

就在这时,宋福生洗完手过来了,示意小将军上桌,吃饭。

今天可给宋福生热懵了,这伙夫当的,在这么冷的天,愣是忙的满头大汗,后衣襟都湿了。

就怕没等炒完菜,陆公子就走。

咱还不能只端上一盘两盘菜,那多不好看。

“将军,入座。

人说,薄酒素菜。

可我们这里?”

宋福生坐在陆畔身边,憨厚笑道“说句不怕让将军笑话的,连薄酒都没有,正酿着,才酿上。”

宋阿爷也说,“是,家也没别的,就是逮几头野猪,自家种的菜,也不知您能不能吃惯。”

陆畔怕大伙客气下去,率先拿起筷子

“我是军人,风餐露宿,什么苦都吃过。

没酒,可以用汤。

今儿,我瞧着真挺好。

还能尝到你们亲手种的辣椒,是叫辣椒吧?

这可是你们说的稀奇物。”

说完,陆畔就端起饺子汤,和宋福生喝了一口,并且放下饭碗,忽然环视一圈对大伙说

“这个桌上还有些空位,都别蹲着吃,围上来坐。

今儿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说了,一起吃,你们平日是什么样,就什么样。

只当我是过来,凑个热闹,过个节。”

第三百零七章 骂街

齐鸣也在这里吃了一盘子萝卜馅饺子才走的。

饺子不够,还吃了几块扒了皮的蛋糕,是宋茯苓给送进来的。

没蒸饽饽啊。

眼瞅着一盘饺子,大小伙子几口就干下去了,面板上也没有生饺子了。

宋福生就掀开门帘子喊“闺女啊,装些糕点,给都拿来。”

宋福生寻思,村里头还有那些小兵在,天没亮就出公差来了这里,又是冬至节,古代人重视。

任家村不是人是任家村的。

到了他这,虽然不能个个管饱,但是咱也得大大方方的,咱和这些童谣镇的小兵,都单处关系。

别让人说,河那面的人,和任家村是一个德行。

宋福生没喊老娘,而是喊女儿,也是怕老娘抠门。

老太太小心眼,别想不开这里面的事,再丢人就送进来几块,你还得和她废话,抠搜的。

当时,宋茯苓进来的时候,军人出身的齐鸣,正在用大葱蘸辣椒酱,咔嚓咔嚓地咬,吃的脑门冒汗,端起木碗又在呼噜呼噜喝饺子汤。

冷不丁,门帘子一掀开,出现个贼漂亮的姑娘送糕点,他就呛着了,直咳嗽。

这是农家女吗?怎不像。

宋福生又给他添了一碗饺子汤“没事儿,不用外道,这是我闺女。”

原来还真是农家女。

齐鸣一嘴大葱味,略显害臊道“宋姑娘。”

宋姑娘没说别的,一脸乖丫头样。放下一盘点心,又用眼神示意她爹,那个包里装的全是糕点,都拿来了,再别管她要了,就出去了。

后来齐鸣走了。

宋茯苓才从她爹那里知道,以前齐鸣应是一位非常优秀的马弓手。在战友眼中,也应该是一名响当当的人物。

在某场陆畔带队的战役中,齐鸣右臂中了毒箭,竟然还能给敌军的将领射下马。

之后,右前臂截肢。

离开了神机营。

神机营就是这里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独立枪炮部队。

目前,陆畔的官职就是那里的头。

陆畔可惜齐鸣,给齐鸣就硬安排了一个官身,并没有让齐鸣回老家种地。

这事其实挺难办的,像这种身有残疾的,别说古代不好安排,就是在现代,安排职位也很受限,也是很难办到的。尤其职位是捕头,没有右小臂的捕头,能抓人吗?

但事实证明,陆畔从不干不靠谱的事。

下了战场、失了右前臂的齐鸣,现在已经成了左撇子。

是硬生生练的,左手使刀使剑,即使独臂,一般人也干不过他。在外行走,从没给陆畔丢过脸。

附近几个县都知道,童谣镇的捕头少了一截胳膊。

宋茯苓听完这些,才第一次意识到小将军应不是白拿她图纸去研究的人。你看看这品质。看人、做事。

虽然岁数小,但是很靠谱。

那么,将她图纸莫名其妙拿走,不会是要帮她做出来吧?

那要是帮她做出来,她不能白接着,她得给钱。

那得多少钱哪,她还没有攒出来。

而且陆公子要是出手,榨汁机和打蛋器应是会做的很快吧?人家要工匠有工匠,要什么有什么。

也就是说,很可能没几天就送来了。

宋茯苓都没了睡意。

妈呀,她得抓紧挣钱了。

总不能人家给送来,她说,能不能过几天再给你。

她可不好意思占人便宜,宁可给多,不能给少。

“干啥去。”钱佩英才将被子铺好。

纳闷闺女不是嚷嚷困吗?要睡回笼觉,还提前警告了她奶不准打扰。

这又穿鞋出去干什么?

米寿也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欠,伸胳膊“姐姐,进被窝啊。”

“我?”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吵嚷了起来。

宋阿爷嚷着“小子们,抄家伙,跟我走。”

一打岔,钱佩英也就不关心女儿要干什么了,听这声,好像是要干仗去。

宋阿爷自从来了这里,一直带领大家干活,别说出村了,连那座新搭的桥都没踩过。

头回嚷嚷着要去村里,也是头一回表示,必须要和村里人说道说道。

当谁没当过里正是怎的?

宋福生拦他,刚才齐鸣和他私下边吃饭边唠的话,他还没完全转告给老爷子,这就要去骂街了。

“您老听我说,真没必要。

陆公子虽然没说什么,但是人家能来了咱们这,这就是一种态度。

这有的人吧,地位到了一定的高度,根本无需说什么,不用表态,不用暗示,自然下面的人就会办,争着抢着给你办事。

何苦来去和村里生口角?

那个里正,得瑟不了几日了。您信我的,齐捕头都说了。

咱们一堆活,该收拾的都没收拾完,就别去了。”

宋阿爷不听那个,这是两码事。

瞪着眼睛道

“福生,你是城里人,你不懂村里。

有些事,你不说,不稀罕和他们计较,他们心没数。他们都容易被人糊弄。

咱们村里人就得当面锣对面鼓讲出来。

你别管我,你不行跟着去,别对你名声有影响。

我不怕,我一个白丁。”

老爷子气哼哼的,带头拄着拐杖就走了。

谁劝也不听,可见被气得不轻。

憋气啊。

还要扒他们房子,让他们交出四条命,被人熊到家了。

别说没发生就可以拉倒。

怎不想想,小将军这是来了,要是没来呢。

更憋气的是,他们一直老实巴交的,不招灾不惹祸,恨不得躲着任家村里人走,却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骂好几回了。

回回他们都不出头,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真当他们好欺负啦?

“是谁要烧俺们房子,啊?不是孬货就站出来。我非打的他满地找牙!”

宋阿爷领着一帮小子站在河边,气势如虹,跺着手里的拐杖骂道。

就是拐杖有些惨,只是根木棍。

河边住的这些人家,听到骂声都出来了,有的即使没出来,也在门口探头探脑。

并且听见骂声,他们也不吱声。

因为那些衙役,先头竟怂恿他们去河对面烧房子。

一边上手使劲推着闹事的人,让快些去烧房子杀人,一边告诉他们河对面那伙逃荒的人,正在招待一位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人物,县令见到都得远远地跪下。

你们这些村民,竟比县太爷牛。

快去啊。

哭嚎的那么响,别在桥这面磨叽,我们给你数人头,不杀够四个,不点着房子,别回来。

可想而知,参与的全都想方设法躲着衙役们推他们的手,趁空一猫腰就向家跑,怕给抓走。

躲不开的就讨饶“大人,俺们错了,俺们就是瞎嚷嚷几句,没想来真的。”

宋阿爷攥着拐杖的手,都打着哆嗦

“里正里正,别以为我们是外来的就不晓得,我以前就是里正。

掌按比户口,课植农桑,催办赋役,参与推排户,编五等丁产薄,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监察非法之事。

他不但没监察,他还没安好心肠,怂恿你们欺我们,我等着他吊袋。

他眼下还眯着呢是吧?我看他还能躲到几时。

而你们,也是一群对外孬货,对牲口你们都是个孬种,就知和稀泥,心肠黑毒,起哄架秧子的一群完蛋货。

我们打退十几只恶狼,三十多个小子,身上挂着大大小小的伤。

你们却打狼是孬货,让四只狼咬的,子哇乱叫恨不得像死了半村子人,但欺人,你们却一个顶仨。

就会欺人是不是?

一群黑心烂肝,连狼都不如的东西。

昨下黑,俺们就不应该给你们顶着,就该让恶狼过桥,咬死你们这群黑心烂肝,连狼都不如的东西。”

任族长匆匆赶来,这一宿加上一早上,他也没合眼。

不知他和宋阿爷谁岁数更大,只能先上前抱拳道“都是一个村的。”

宋阿爷瞪着任族长

“眼下又说是一个村的了,才闹事那阵,你们怎不想着是一个村的?”

“往后,我丑话说在前,谁要再敢不分青红皂白惹俺们,小子们。”

阿爷身后的一帮小子们,齐齐呵道“在。”

“打上门,像打狼一样,打他们!打他们也白打,咱上面有人,怕他们个鸟。”

阿爷说完就一挥手,带着一群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子们上了桥,回去了。

心想

没一个好饼。

气死了都要。

要没有小将军。这可真是水是有缘的,树是有根的,小将军路过喝水原来是有原因的。

要不是他们自个自力更生强了些,手里有些银钱了,买得起那些铁耙子,打了狼,他们一定是死在那面,都没人给收尸报官。

他们要是再不站出来,被这么冤枉还不出声,下回就得让那些人骑脖子上拉屎了。你说跟他们有啥关系,两伙狼。

别往后摸过去摘他们辣椒吃,还得以为他们是好脾气呢。

与此同时。

奉天城的几名守城兵,正在揉眼睛背筐的那个是谁呀?

他们以为看茬了呢。

还是守城官几步蹿过来骂他们,几名小兵才反应过来,纷纷跟在守城官的后面,一起追赶陆畔“将军,将军,您下马,我背筐吧。”

马老太糕糕兴兴店。

这回轮到陆畔以为自个走茬地方了。

只站在门口就微拧眉,围这一圈“绿”是松吗?那为何松只被修剪到腿弯的高度,且上面被剪得齐齐整整。

大德子出来,看到陆畔,吓了一大跳,当即就跪下了“少爷。”

“今日打烊。”陆畔瞟了眼带“画”的牌匾,改天再来看。

啊?大德子等马走出去才反应过来,少爷这是帮着捎口信?

国公府二门处,从陆畔进来,就一排一排人见到他行礼。

而他归来的消息,也一道门又一道门的传向各院。

“珉瑞给祖母请安。”

“到近前来,可还好?”

陆畔还没等回答,外面通传,国公爷也来了。

可见,当祖父的一听孙儿回来了,也在书房坐不住了。

陆畔抽空对顺子道“去做个辣椒酱,端上来。”

啥?少爷,我?

我只会吃啊。



第三百零八章 物资(二更)

顺子两手拿菜刀,一边剁辣椒,一边流眼泪。

小全子被呛得捂住眼睛,“啊啊啊,啊欠。”

“给我滚一边去,你口水喷到这上面,还怎么做。”

小全子怯懦地缩了缩脖,心想我滚哪去,不是你叫我进来烧火的嘛。添了一把柴,往后站了站。

没一会儿,小全子又不得不上来提醒

“师父,你油倒多了。”

“师父,嗳呦,您怎么不擦擦锅就放油。”

只听厨房里,水遇到油,立刻响起劈里啪啦的声。

顺子当即手忙脚乱,一手锅铲子,一手大锅盖,盖上不对,不盖也不对。

门外,被赶出小厨房的几个婆子,满脸无奈。

顺子那个死心眼的,非说少爷指名让他做,就不能换她们手。

而且还说她们“你们又没吃过。”

是,她们是没吃过。

那她们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不就是炒个菜。

小全子又在里面喊上了“师父,别再放盐了,这这这,你放几勺啦?放了酱好像不用放盐。”

顺子在烟熏火燎中骂道“早你不提醒。滚滚滚滚,我瞧见你就来气,用不着你了。”脸上的泪没有擦干,辣椒下了锅更是刺鼻子。而且这手,擦完眼泪流得更欢。

其实辣椒这事,别说顺子了,就是宋福生都纳闷,他家辣椒咋就这么辣。

明明就是正常的小辣椒,还不是那种纯辣妹子。

空间里,红色的,干的,做鱼的时候,掰碎了放些借味用。

结果就很辣。

以为种出的绿辣椒,在没变红变干时,不会那么辣。

之前,宋福生还想着,种出绿辣椒,包饺子馅备不住也能对付用呢。但真正种出来才知道不可能。放饺子馅里那得什么味啊。至多炒菜用。

小全子一听,不用他了,那就别往上凑找骂了,而且辣椒酱也要出锅了,就要转身出去。

顺子又忽然叫住他“你等等。”

小全子背对顺子时,挤眉弄眼撇嘴,一脸嫌弃,但转过身就像会变脸似的,一脸喜笑道“嗳,师父,您说。”

“找些旧衣服。你们这些小子,有旧棉袄不穿的,都给我收上来。问问那些当值的。”

“呦,师父,您这是?”

“我要送人。”

顺子替宋富贵心酸。

吃饭时,他问宋富贵,你这棉袄被狼抓坏了,怎的不换。

宋富贵说,没换的。

宋富贵还说

“就身上这件被抓坏的,还是捡我福生兄弟的呢,害的我福生兄弟没了换洗棉衣。

之前我自个的那件,掉地窖里烧着些,一边袖子被烧的糊了半片。

后头,进村收大瓮,村里正的儿子非要揍我,一把给我扯起来,又给我领子和前大襟扯碎了,差点光膀子家来。”

听的顺子好生心酸。当场拍了拍宋富贵的肩膀说“唉,你的衣裳应是太破遭了,要不然怎会一撕就碎”

这不嘛,顺子回头就打算要收一些旧棉衣,他们国公府这些小厮的棉衣也是挺好的,给那伙人送去。

“祖父,怎么样。”

真是难为死国公爷了,一把年纪,要被顺子的手艺齁死,又咸又辣,急忙喝茶。

“祖父,我想让那伙人多种一些,给精良部队配备。”



第三百一十一章 你跟我走一趟(一更)

别看昨日宋阿爷将任族长也捎带着骂了,但是大伙记得最初刚到这里落户时,任族长帮他们寻了打井的人。

在外面,也扫听过价格。

任族长帮他们找的那伙打井人,确实给便宜不少。

打井人当时还一脸不乐意的提过,要不是看在任族长的面子上,钱不钱倒是其次,主要是进入十一月井不好打了,要比其他季节多费力气。

不仅要给带来的那些小工多发银钱,而且一旦要是没打出水来,白忙,你们作为主家不会给结算工钱的,带头人却需要承担白发工钱的风险,不够费劲的,人家不愿意接活。

全是看在任族长的面子上。

所以说,大伙领这份情。

先头还曾商量过,过年要给任族长买四和礼送去,还还人情,走动走动,吃水不忘“挖井人”嘛。

眼下,人家来了,上门说要买狼心,说是买,咱能要钱吗?

狼心又不像是狼皮,那东西不值钱。

狼心狗肺嘛。

狼心也比其他动物的心脏发黑一些。

一般情况下,要不是家里实在困难到不行了,尽量都不吃狼心。

当然了,那是指一般人家,广大百姓。

像他们这伙人,自从有了逃荒的经历,当初就差没吃人了,管是什么肉也不舍得扔,拿什么都当宝,他们就没扔,想留着自个烀熟了吃。

掏出心,也就没冻上,放灶房盆里,就打算今日吃来着。

所以,任族长带着三个儿子来了,一提想买狼心。

新鲜的狼心,大家伙就给端了出来,在盆里还直颤悠,软呼的。

却没想到,任族长在见到一盆的狼心后,忽然伸手就抓,血糊啦的啊,放进嘴里啊呜一口就咬上了。

艾玛,给宋阿爷吓得倒退两步。

心想俺们不要钱是不要钱的,可你别吓唬俺呀,最起码你得烀熟了吃,你也太生猛了。

摆摆手,使眼色,让人去辣椒基地唤宋福生来。

让最有本事的福生陪着他,壮壮阳气。

宋福生要是晓得阿爷存的是这种心思,死活也不会来,他虚着呢。

这不嘛,大伙忒实在,头茬辣椒都摘了送与小将军,秧苗够缓几天的,宋福生此时正心疼的在基地里数数。

数一数秧子最下面的种椒丢没丢。

当宋福生进了会议室,见到的就是任尤金眼神都不对劲了。

说句不恰当的,抬眼瞅他那一刻,也像是泛着狼光。

就像是现代的变态杀人犯,你给他抓了,他瞧你,你都猜不到他心里在琢磨啥。

眯眼透着虚影,眼里带着笑,笑得很诡异,心思泛着蔫坏。

“哎呀,您老这是要干什么。”宋福生急忙上前拦住。

任族长的几个儿子也在往下抢狼心,不让老爹吃了。

可不知为何,今日老爹的力气极大,往下抢很是费劲。

“别碰我,都滚!”

任族长一脸狰狰狞狞,满脸血污。

本身穿着一身黑袍子,见人抢他狼心,立即张牙舞爪了起来,给凳子撞翻,桌子也撞歪了,疯癫了起来。

他几个儿子按住他,有的干脆跪地上抱大腿哭道“爹,您快回回神,买了不是为吃,您孙子?”

任族长的大儿子还没说完,任族长就几个踉跄坐在了地上。

再一抬眼时,脸上的血污混着泪,“后生,老夫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打死了那些狼,让我能在闭眼前,心里终于喘口顺当气了,”说着话,就作揖,像是要磕头。

可不敢,那么大岁数了,再说也不至于不是。

宋福生和宋阿爷对视一眼,俩人一起上前拦住。

任族长的几个儿子也哭着告诉道

“你们不知,自打家里最出息的娃被狼毁了,俺爹好好的人,就日日睁眼起来骂狼,闭眼睡前骂狼。

日日,从没有一日不这样。

有时,你跟他正说着话,他忽然就咬牙切齿指着山的方向诅咒。

一年一年的,啥心思也没有,写着写着字也能给纸撕碎在家里跺脚摔东西,直给自个气的直挺挺摔在炕上才算拉倒。

都去医馆好些次了,就怕父亲,会活活给自个憋屈死。

谢谢你们,你们不知我们兄弟几个多感谢。

自从听说你们打跑了狼群,我爹好像才舒出去那口气。

为啥村里死了人的那家出事时,我爹并没有及时拦住他们,只是在河边匆匆给截住。

因为当时在家,老爹在笑,放声大笑,笑哭了都。”

听的宋阿爷,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搞半天,他们住的这片房子,竟是任族长他们以前住过的。

狼下山,竟给任族长最有出息的孙子咬死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快别说那个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人得往前看。唉,你不能总困在里面。”

宋阿爷心想

就像他们这伙人。穷富,打心眼里也不愿意背井离乡,祖坟都在那面。

这回出来,谁家没丢几个人?

像福生他大伯家,以前最偏疼小儿子,眼下小儿子生死不知,又能咋,你还能不吃不喝天天骂娘?你得为眼下活着的人着想。

他们这十五户人家,在这点上,就非常坚强。

用福生劝他们的话就是不是忘了,但不能折磨自己。

任族长被几个儿子搀着,端着用盆装的几颗狼心,走到门口忽然站住脚,甩开了儿子们的搀扶,回眸时,似头脑终于彻底清醒了般,先用衣裳袖子将嘴上的狼血擦净,才盯着宋福生说道

“后生,我能看出来,你不是池中之物,你早晚会甩脱开泥潭。”

宋福生……这你就错了,我压根就不是你们池子里的,我是穿越的,我全家都是穿来的。

任族长继续道“任家村,不是任公信一人的。往后,你想作甚,直和我说,我虽比不过任公信,但再不济也是族长,老夫会给你撑着。”

说完这话,任族长才离开。

宋阿爷倒不乐意听了,指着那几人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急赤白脸道“他说谁是泥潭子呢,他这不是里挑外撅嘛。福生啊,你可不行将我们扔下。”

“哎呀,阿爷,人家就是打个比方,我往哪走。”

“往哪走也得给俺们带着,我们得给你干活。”宋阿爷在后面笑道。

没想到,没过一会儿,河这面又迎来一大家子人。

就是挨着翟家的那户邻居。

来了这,哭的都像是要背过气似的。

先骂自个由于太伤心,就头脑发昏差些办了错事,误会了大伙。眼下也晓得了,要没有你们,村里不定会死多少人。

又哭嚎着说,求求你们给几颗狼心,想买了泄愤。

家里当家的,被狼背跑了,指定被吃的骨头也不剩,外面又下大雪,已经进山去寻过,啥也没寻着,连只鞋也没翻到。

这种死法,太惨,尸体都没有,棺材要盖不住,恨啊。

就这么的,宋阿爷又白给了这家人两颗狼心。

要啥钱啊?接这种钱也闹心。

之后,当死伤很多的翟家人,前后脚也来讨要狼心的时候,宋阿爷没等他们哭呢就往回撵。

一是,你们家虽然死人了,挺惨,但是别以为俺们忘了,就是你们家受里正家挑拨要打上门。

还是那句话,这是没成,要是让你们真讹上了,来这里一顿又扒房子又闹事的,眼下该哭的就成俺们了。所以俺们这伙人,对你们并不怎么特别同情。

俺们可以给任族长,也可以白送给你们邻居家,觉得那家死人最冤,就是不想给你们。

二是,也真没有了。

算算吧,任族长之前跟疯了似的,只生吃就造了仨,又拿走了六个。

因为不止是任族长的孙子,当年被狼活生生嚼吧了,当初住在这一片的村民,有的被咬伤,没挺过去就死了。

有的至今腿残疾,脚脖子当年被狼咬掉了。

古代人又讲究,祭祀也好什么也好,除了猪头不摆双份,其他都要成双成对。

这就九个没了。

又给了老翟家邻居俩。

所以说,十一个,真没啦。

你们老翟家,就是下跪,膝盖骨跪秃噜皮,俺们也拿不出。

而且顶反感这种又跪又哭嚎上门,难为别人的。

宋阿爷拎着扫帚,一边挥着一边撵“快走吧走吧,真没有了。”

宋福生叹气,对阿爷说“不行了,不能留了,赶紧将狼皮卖了吧,别留在手里头,凭白得罪小人。这个也来,那个也要的。”

又问阿爷“您老留块狼皮吧?岁数大,垫上免得腰腿痛。”

阿爷呲牙,孩子是真孝顺。

但心想他是啥身份啊,他铺狼皮。一块能卖不少银呢。

有那银钱,给他们这个大家庭,添置些家伙什。

他们一针一线一锄头都得买,明年种子也需要买,用钱的地方多着哪。别看眼下挣得多,吃饭的人也多啊。

怕提舍不得钱,福生会说,不差那几个钱,宋阿爷回道“我不留,赶明下来狼,咱再打吧。”

宋福生“……”

“三叔,家又来人啦!”宋金宝脸上带伤,跑过来喊道。

脸上的伤,是金宝在头天夜里,听说狼来了,抱着他奶给买的糖就要跑,没注意脚下,直接大头朝下从炕上摔下来的。

又谁呀,真是烦死,总是数一半种椒就来人,又白数了。

“啊呀,你怎的来了呢,快进屋喝口热乎水。那面的事,还没处理完呐?吃饭了没?”

齐鸣下了马,脸上带笑道“宋哥,我就不进屋了,你跟我走一趟。”



第三百一十二章 口碑极好(二更)

宋福生猜到齐鸣来是为什么了。

他进屋脱下干活的破棉袄棉裤,换上了一套书生打扮的长袍。

给头发也重新整理了一番,扎起来盘上,用布包上。

换衣服时,宋阿爷和高屠户进来了。

没等这俩人关心地问“为么要给你带走?”

宋福生就问阿爷道“您老,想不想当里正啊。”

宋阿爷惊愕,瞪着宋福生带笑的脸,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老爷子福至心灵。

但他却摇头道“不当,我才不操那个心。”

“那您老不后悔?他这村,可比咱以前那村还大。”

“不后悔。就你们几个,都不听话呢。”老爷子说完,撇撇嘴就走了。

高屠户笑容满面望着老爷子背影道“谁没听他话了?这不是胡说嘛。”

宋茯苓站在河边,又憋不住笑了,眼睛弯弯。

因为她爹笨笨咔咔上马,上了桥后,齐捕头一声“驾”,她爹登时就搂住人家腰了。

“来,娃子们,跟姐姐打出溜滑嘞。”

——

童谣镇,县衙。

宋福生头一回来。

看什么都新鲜。

虽然记忆里有去县衙见过县令的镜头,但那不是“本人”呀,这不是他真身头一回嘛。

不过,在外人眼中,宋福生此人,在进入县衙后,并未东张西望,表现文质彬彬、极其得体。

县丞在拐角处,摸了摸胡须,心想果然,清隽之姿,难怪能得贵人眼。

“宋子帧。”

“草民见过大人。”

大人一点也没有架子。

作为县丞,在宋福生眼中,也就相等于是现代的副县长或是办公室主任,在封建等级制度下,竟虚扶他一把,让他坐。

且县丞也一并坐在茶几的另一端,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前,还一口一句称呼他为子帧,叫的甚为熟稔。

半个时辰后。

宋福生出了县衙。

齐鸣迎上前道“恭喜宋哥,这应不止是县丞的意思,我猜也是县令的意思。”

“恭喜啥,我给回了。”

“为何?”

宋福生一顿吹牛。

一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样子。

他说他不当里正是因为,等真正的稳定下来后,房子也盖完就要刻苦读书啦,不能分心。

他们那伙人里,阿爷倒是当过里正,对那套业务熟,可是他并没有推举。

因为咱毕竟是后来的,人生地不熟。远了不说,只那些人家叫什么名,咱就记不住。

宋福生谦虚的笑着,还说道

其实将来如果真有那个能力,即便不当里正,也可以为村里多做一些事嘛。

为村为民,不一定自个非得是什么,每个人都可以。只要你有能力,只要你想做。

所以县丞问他,他推举的是,他眼中为村里更办实事的任族长。

这一番话说完。

齐鸣比之前更加敬佩宋福生。

齐鸣眼中的宋福生既有读书人的高品,又带着淳朴人的至诚和脚踏实地。最难得的是那份心胸。难怪。

“宋哥,小弟佩服。”

“嗨。”宋福生一挥手,一副深藏功与名的模样。

其实心里在琢磨

靠,他都拒绝当里正了,那为何两日后,打狼的部队要来了,竟是兵部出兵,竟要住他们那啊?还让他们务必配合。

这种任务,为何不是进村去住啊?村里头有公款。

唉,供那些大兵吃饭,得多花多少钱呐。



第三百一十三章 他,不差钱(一更)

宋福生好不容易来回童谣镇,指定是不能说完事就走。

他还有别的事要办。

拜别了非得要送他的齐鸣。

宋福生就进了药房。

他想着,家里要是有瘫炕上的老人,能舍得给老人买狼皮铺的,指定平日里也常会去药房给老人买药。

去那问问呗。

事实证明,是有,药房有它自个的销路。

你只看药房先生的反应,就知道没猜错。

“你有多少张,是整张不?带眼睛鼻子的?”

“有九张,是带眼睛鼻子的。”

“半吊钱一张。”

宋福生一摆手,快滚犊子吧,拿谁当屯老帽呢,以为他很缺钱吗?

账房先生站在门口吆喝“你要是硝制好了,一两一张,不能再涨了,这是最实实惠惠的价。”

发现宋福生没有停顿一下的迹象,药房先生一咬牙,冲背影又喊道

“一两半一张,你去谁家也不会给你这个价了。”

——

“隋哥。”

皮货商老隋打开小木屋的窗户,探头一望“嗳呦兄弟,多久没来啦,快进来进来。”

老隋急忙捅炉子,将压住的木炭火又给捅得旺旺的。

“你这不错啊,还弄个木屋卖货。我看旁边那几份也是,怎的,你们这木屋是官府统一发的啊?”

老隋切了一声

“美死俺们。

只是允许冬日里,摆摊的搭屋。

凡是搭屋的,税银又得多交半吊钱,说咱占的位置大。

多交也得交啊,不搭不成,是不是兄弟?

你总不能让买货的连手都伸不出,一伸出来就冻犟,他还买个屁。”

老隋边说着,边将炉子上用泥锅烧的水,倒进小盆里,递给宋福生“喝,暖和暖和。”

宋福生接过来放手里捂着“那你这一日下来,费用真不少。”

老隋点头。虽说开张一次,利润能顶十天半个月,但是有时候也不好碰冤大头

“可不是,日日撅在这小屋里,等啊等,恨不得每日睁眼就烧香拜佛求开张。

兄弟你别笑,老哥说的真是掏心窝子的话。

不信我给你算,每日的税银先不提,你再瞅瞅我这炭。

最便宜的炭还得六文钱一斤,一斤没几块,眨眼就烧没。

木屋又不是正经房子,你不熏着炭,一会儿就冻透。

卖柴火的冬日也不来了,再说你瞧瞧我这屋,屁大点地方,也没地儿放柴火,咱木屋加大,人家又得过来多征你税银。

为了省啊,过了头午,上面下来的采买该走的都走了,确定今日挣不了大钱,我就不烧了。

不舍得关门,我就在里头冻得抱膀。

火炉子一旺,我几文钱就没啦,一旺,几文钱就没。”

宋福生劝道“冬日虽说费些炭钱,那也比旁的季节强,正是需要毛皮的时候。不提那些大户人家,就日子稍好些的也会给当家的买。隋哥何必让自个遭罪,要是冻出毛病,哪多哪少。听兄弟的,该烧就烧。对啦,炭怎的卖如此贵?是木炭?”

“是木炭,最次的。”

宋福生笑了“不可能是最次的,我家那炭才是最次的。”

“你家也买了炭?兄弟,靠山不砍柴,你买炭作甚。”这么不会过日子呢。

“不是,哥,是俺们自个烧的。”

“啥?”

没一会儿,老隋就出了木屋,招唤其他几个木屋里的老板,他旁边有七家卖皮货的。

得说,老隋会做人。别看和他们是同行,同行是冤家啊,但是他和那几家老板都有面子情。

叫进来就说木炭的事。

老隋贼能忽悠,愣说他兄弟家是开木炭窑的。小窑,才起步的那种。

宋福生拦住,怕继续吹牛该兜不住了“几位老哥,我家的木炭吧,就是自个造的。烧起来,指定是不如……”

宋福生瞟了眼老隋的泥炉子,此时彻底燃起来了,在呼呼往外冒黑烟。

一边顺手将小木窗打开,一边及时改口道“应该是比这个炭,差不太多,都能对付用。”

“多少文钱?”几个人只关心价钱。

“隋哥在这,就冲隋哥,咱糊弄谁也不能糊弄几位老哥。你们买这种炭六文钱,我们自个造的,就别六文了,三文钱一斤,也没多少,卖没拉倒。”

哎呀,人实在。

其中一位立即道“我二哥就在这县里开面汤馆,你多给送来些,我问问他,他备不住也得要。”

老隋也道“老王,你常买包子,待会儿你也去问问包子铺要不要。”

古代没有暖气,盖大面积的火墙又占地方。

不像农村,可劲儿盖,城里寸土寸金,小饭馆恨不得屋里全摆上桌子支应客人。

但是到了冬日,外面天寒地冻,客人进来要是说冷,每家就需要准备些炭盆子。

小饭馆也得准备啊,给刚进门的客人暖暖手暖暖脚。小买卖又利润薄,也不可能用好炭。

宋福生送走了几位订木炭的老哥,让冷风一吹。

他不是来卖炭的呀。

“隋哥,我是来问问你,你手里有没有客人想要狼皮?”

“一张?”

“九张。”

“哪得来的?”

“山上下来干死的。”

“干干、干死九头狼?下来狼群啦?”

“不是,是干死十一头,送人两张。”

老隋“……”

“硝了嘛?”

“硝了。我姐夫硝的。”

“不是,兄弟,你们这伙人咋啥都会呢。”

宋福生嘿嘿笑了。

老隋想了想

“都给我送来吧。

我告诉你,卖这种皮子,不能着急,你得碰。

你卖镖局行商的,他们走南闯北。

山里那些傻汉子,丢半条命卖与他们,卖得甚是便宜。他们给不上价。

你卖药铺子,那就更不行了,那些人只会给个卖命钱。

这都挣不上好钱。

咱得寻那些稀罕这物什的地主老财。

狼皮不道,但虎皮,他们能出到一张至少二十两以上。还有人卖过五六十两呢,这都属于慢慢碰,遇上对的买家了。

我寻思着,咱狼皮怎么也得五两八两的吧,卖好了,运气不错,虽不如虎皮,搞好了一张也能十几两,信得过我不?”

宋福生说“隋哥,你说的这是啥话。”

老隋也嘿嘿笑

“哥先给你拿五十两揣着,啥时候狼皮卖没了,多卖了,人家给我银钱,我就给你补。少卖了,你退给哥。

就是别着急,九张,不是着急的事。

话说,咱真得卖上价,这都是玩命挣的。要是一张只卖三两二两的,你们好些人打狼,分吧分吧也没有多少了。再去掉被狼伤着的药钱。”

“说的就是这个理,卖少了还不如留着。”



第三百一十四章 像梦一样自由(二更)

不如留着。

这话,老隋以为宋福生是为男人面子才说的。

虽说宋兄不爱吹牛,但是哪个男人在外行走没吹过牛。

要知道,九张,不少钱呐。

可当他跟在宋福生身后,来到“马老太”门店前,老隋“……”

马老太糕糕兴兴店,他还真晓得。

隔壁皮货商老王,给家里小儿买糕点,回头当稀奇事说过。

县里开了家新的点心店,牌匾竟然带个人像。

卖的也是那种稀奇古怪的,连瞧都没瞧过的,甚贵。

据传童谣镇的只是分店,主店在奉天城的中街上,中街啊,有二层楼的那种。

郭婆子眯眼瞅,认清了,挥着手里的白抹布“嗳呦,福生你怎来啦?家里出么事啦。”

“没出事。”

宋福生指着郭婆子,给介绍道“这是我大姨。”

老隋急忙叫人“大姨。嗳呦,这是大姨开的店啊,了不得,我听说过。只是在一个县里,我竟不晓得。你瞅瞅这事办的,要早知道,开业我该来的。”

郭大姨指挥齐二姨去倒水,戴着花头巾,笑得一脸褶子道

“您客气。也不是我开的,是俺家福生开的。俺们都是给他……”岁数大了,忘了那个词。

她学啥新鲜词,都跟熊瞎子掰苞米似的。

齐二姨端水过来补充道“俺们都是打工的。”

“对,给俺福生打工的。”

老隋惊讶的瞪大眼,指着宋福生。

宋福生笑“怎成给我打工的了,是我娘开的店。”

“奉天城,中街,二层楼那个,也是你家我大娘开的?”

宋福生点头“是,不过是和人合伙的。”

在老隋心里,你别说合没合伙,他就知道宋福生你了不得。

才来了这里多久哇,还是个乡下人。

乡下人别说开店了,进城找卖力气的活都难找。

前一阵还在为买冬储菜忙活,眼下却开了店,一开开几家。

老隋震惊了好一会儿,忽然摇头,一脸无奈笑道“兄弟,你再这么下去,让老哥哥只觉得,我以前几十年白活。”

宋福生谦虚极了“坐坐坐,不过是运气罢了。”

又冲郭婆子道“这是我隋哥,让你们认识认识是啥意思呢,往后隋哥收摊了,贵重的皮子,放他那木屋子不把握,存别的地方还得花钱。你给放咱店里,妥帖保管。回头他再来取。”

老隋一说麻烦了,二表示道“大姨,我虽没啥本事,但要是店里有啥急事,您就去二道街那一排木屋里寻我。咱这都是实在关系。”

郭婆子说,实在关系,没毛病,她们早上来的也早,不用担心她们没开门,随时来取就中。

宋福生给简单地介绍完,该告诉的告诉了,人家老隋那面也着急回去,他就要走。

郭婆子和齐婆子舍不得大外甥。

心想你等我们一会儿呗,然后你推车回去,俺们就不用推了。

宋福生你俩想得美。

“福生,你回去也搭不着车了,怎么着也是腿着走,就和俺们一起呗?”大姨挥着抹布再次挽留道。

宋福生走的毫不拖泥带水,直接拐进了铁匠铺子。

腿着回去?腿也要分怎么个走法。

童谣镇出城口,宋福生将脚滑子穿上了。

城门小兵探头望,还扒拉扒拉身旁的同僚“你看那人?”

宋福生两手攥着雪仗,稍微一使劲,杆尖插到雪里,脚滑子就滑了起来,瞬间滑出几米远。

城门口,一个三个五个七个,纷纷侧目。

有人甚至一直稀奇地望着,直望的宋福生的身影模糊了。

脚滑子,是宋福生小时候的玩具。

每一个七八十年代的北方男孩子,基本上都玩过这个东西。

比赛,奔跑,疯闹。

后来,他长大了,成家了,当爸爸了,女儿也会滑雪了。宋福生见过女儿的滑雪板,也见过女儿滑过冰。但他每每望着,总觉得女儿那一代的孩子,比起他们那个年代的人,总是差些意思。

虽然他们小时候的装备差得很。

但爸爸小时候的快乐,你想象不到。

今日,宋福生心血来潮,忽然又想在山野间滑一次。

不是在有距离限制的滑雪场,路上也没有速度极快的汽车。路上甚至都没有人。

只有天、地、他,疯一次。

宋福生一顿加速助跑起来,忽然举起雪仗,任由脚滑子恣意前行

“呜——呜——”学起了狼叫。

路边树上的雪挂,似是被他吓着,雪在树杈上颤了颤掉落。

“呜——呜——”

就这么一路滑行,跑的冒汗了,宋福生竟看到前面空荡荡的路上出现了马车。

真是功力不减当年,竟差些超车。

宋福生猜测,前方马车停下,应是里面的人在尿急。

古代人出行,要想解决生理问题,基本上都是用桶在车里来一泼。

宋福生特意放轻动作,鬼鬼祟祟滑上前。

滑到了马车后面。

他听到车夫问“老爷,可以了吗?”

“稳着些,走吧。”

没一会儿,车夫甩动起马鞭“驾。”

马车腾腾腾出发了。

没人知道,车厢后面还拉拽着一个人。

宋福生把着对方车厢的边缘,藏在车身后面,任由马车带着他滑行。

这回更妥了,一点力气也不用使。

他扒人家马车,扒了好一会儿。

可惜的是,对方拐了,要是去他们村该多好,能给他带进村。

到达一个坡度极大的下坡时

宋福生从上面举着雪仗冲了下来,脚滑子速度极快。

他张开双臂吼唱道

“我要像梦一样自由,像大地一样宽容。

在这艰辛放逐的路上,点亮生命的光芒。

我要像梦一样自由,像天空一样坚强。

在这曲折蜿蜒的路上,体验生命的意……嗳?嗳嗳嗳?”

瞪着惊吓的眼睛冲到底,“啪”的一声,摔了。

宋福生滚了好几滚,从心里往外的心疼自己,长叹道嗳呦,我的胯骨噢。

四处看了看,没人发现他这怂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起来扑落扑落身上的雪,摸摸头发发型也乱了。

将脚滑子塞进包袱里,包袱皮往前胸一系,俩手拿着雪仗当拐杖,这才一瘸一拐的往任家村的方向走。

进村,宋福生就直奔任族长家。

心想

你们不是恨狼吗?打狼部队要来了,你们不表示表示啊?

任族长,你要当里正了,你知道是谁举荐的你不?

他才不要白当好人。

他才不要像大地一样宽容,像天空一样坚强。



第三百一十六章 咋的啦(二更)

宋福生也没想到,上面来的打狼队,非要吃住在他们这里,是因为陆畔对副尉说到了那里,找一个叫宋福生的,他就会安排明白。尽快办完归队。

这得是多相信宋福生的统筹能力。

可宋福生此时只觉得,哎呀,烦透了。

点着桌子道

“上面提了,这个打狼队,要来咱们这里住。

来一百人左右。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他说完,示意举手的二哥讲话。

宋福喜“来一百人,我得打多少洗脸盆和水桶?”

宋福生摆摆手,示意知道了,一会儿就告诉你。

又指向郭老大,示意可以讲话。

郭老大“福生,他们来多少匹马?小红的屋子还没拾掇出来,咱们的东西太多,几头牛就占了一屋子。”

宋福生点头,告诉大家

“所以,我才给存的炭卖了些。

剩下的,再好好堆一堆,放的规整些。

将以前存炭和存柴火的屋子倒出来吧。

柴火就用油纸布盖上,先放在外面。

他们应是呆不了几日,等他们走了,再挪回来。”

二哥宋福喜,真想再次举手。合着,不光水桶,他还需要做马槽子?听听,那些人竟带着马来。

高屠户举手问“福生,要是给他们再搭一个茅厕,是刨深坑还是浅坑,搭在哪?”

就在这时,宋阿爷也忽然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宋福生扭头看一眼阿爷,又扭头看一眼“您老先说吧。”

“福生,咱大家伙也没想打狼啊。”

马老太也在下面撇嘴,心想谁道了?一个个好像脑袋不好使。又没咬咱们的人,咱们费劲招待什么打狼队呢。

宋阿爷继续道“他们过来给狼打没了,往后就没有狼来了,那咱们去哪弄狼皮啊?”

说这话时,摸了摸腰间藏的五十两银票。

大伙也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是啊,往后就没有卖狼皮的收入了。

咱卖那么些蒜黄,也没挣多少,狼皮可是一笔不小的钱,不能舍喽。

他们给狼都打死了,往后咱们打啥呀?”

宋福生扶额,这帮人才是真真正正地诠释了耗子给猫当三陪,挣钱不要命了。

宋福生拍了拍桌子,无奈道

“打什么狼啊,打狼。

开水没给你们烫熟了?屁股没给你们咬掉了?心没给你们掏出来嚼吧?是不是就好了伤疤忘了疼?

我看你们是又忘了咱们是什么人啦。

怎么逃个荒,就给大家逃成这样了。

咱们以前,可是正经过日子人家,眼下也要过正经人家该过的日子,怎么能时不时就想用命搏钱?”

大伙不吱声了那倒是,他们是正经人。

宋福生语重心长,又特意和阿爷说

“甭管咱们乐不乐意,这是上面交给咱们的任务。

而且,咱们接待好了,不一定能得夸。

咱们要是接待不好,就不是里正不里正的事了,他那个官算个么,是县令和县丞会对咱们很不满。”

宋阿爷一脸疑惑“我寻思咱都认识上小将军了,他们算个鸟。”

“阿爷,你以为县令和县丞不晓得这事吗?

陆公子来,前脚一走,后脚就传遍。

也正因为咱们认识陆公子,才要更好地做这个事儿。

因为咱们不能让陆公子丢脸。

别人说咱们啥也不是,不要紧,但是会先讲究他,会说他认识的这是啥人啊。”

宋阿爷立刻郑重了起来,对着桌子敲烟袋锅“都给我仔细听着福生讲话,不行嬉皮笑脸。咱们可以不要脸,但绝对不能让小将军丢脸。”

马老太也在下面变了脸色道“你们这些挣工分的,听明白没有?让干么就干么,别丢了丑,我还得跟你们吃挂唠。”

大郎无奈道“奶。”

王忠玉也说“大娘,你看你这话唠的。”

齐婆子她老头子嘀咕说“就是,咱大伙不是一家人嘛。怎的就分你们俺们了。”

齐婆子先翻脸“谁和你是一家人?俺们是烤炉房这头的,别影响俺们买卖。”

“嗳?你这婆娘,你和我不是一家人?”老头子摘棉鞋要吓唬婆娘。

齐婆子“嗳?你个老头子,我一把岁数了,像毛驴子似的日日雪里走,你敢打我?回头开春我自个起房子,我还不和你过了呢。”

大伙立即哄笑了起来。

有人笑着说“挣钱的老太太就是不一样。”

也有老头子嘲笑齐婆子男人“老哥,你这不行啊,婆娘要管不住了。”

齐婆子几个儿子说“爹,娘,别闹了,说的跟真事似的,咱家眼下起一栋房子都费劲。”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子瞧热闹“呵呵,呵呵。”

宋福生听着身旁阿爷的憨笑声,更心累

“听我说,听我说,开会哪。

从西头开始数,我念到名字的,必须给屋子空出来。

你们这些家,房子大,先借人住住。

东西能堆到别人家的,尽量拿到别人家。

郭家,阿爷您家,大伯您家,娘,你家,以及宋二伯娘家。”

一听从西面要把头开始数,没等念到名字,其实这几家心里就有数了。

纷纷点头“中中中。”

“搬走了不代表不烧炕,你们几家还得给烧热乎喽。”

“中中中。”

“至于你们最近几日要住到谁家,我不管,也安排不起。都私下商量去,去各家挤挤。挺几日,他们走了就好了,好不好?”

“中中中。”

“三儿,我就去你家了。”马老太道。

宋福财宋福喜哥俩“娘,那我们呢。”

“我哪晓得你们去哪,爱去哪去哪。”

总之,各家塞一塞。

李秀家塞的全是蛋糕房的同事,外加一个朱氏,一屋子女人。

王婆子家是塞了好些个孩子。

宋福生大伯一家,去田喜发家挤一挤,

郭老大家两个半大小子,加上大郎二郎,去和四壮牛掌柜挤。

宋富贵家负责安顿宋二伯娘一家,挤不下的,又去别家,女的一铺炕,男的一铺炕。

马老太和钱佩英、宋茯苓、米寿、宋金宝,是挤在宋茯苓的那铺炕上。

钱佩英和宋福生的那铺炕,有宋阿爷,宋阿爷的大儿子、宋福财、宋福喜、以及郭老大和郭老二。

挤一挤,将就着,倒是全塞下了。

第二日,就在高屠户给大兵们刨茅坑、搭茅房,宋福喜带着几人在做脸盆,几个妇女在做欢迎横幅时,从村口开始就响起了锣声。

只看两名官差,一路走,一路敲,直敲到任家村祠堂门口,啪的一声,将告示贴上了。

且喊话,让全村人,务必都过来。

任族长的三儿子,喜滋滋地跑到河这边通知。

宋阿爷拄着棍,一脸期待“走,我也得去瞧瞧热闹。”

此时大白胖娘们瞪着告示,吐掉嘴里的黄豆皮,好信儿凑上前问“官爷,那上面写的啥呀?”

写的什么啊。

一句话总结,你们村以前的里正,任公信,下来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有意思极了(一更)

锣声响,有大事发生。

村民们听到锣声,急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三五一串纷纷赶往祠堂。

有的妇女,身上系着喂猪的油布就跑来了。

有的大老爷们,出家门时,还在急火火往身上套大棉袄。

有的老婆子,两手插在暖袖子里,胳膊被俩儿媳一左一右搀着。

反正是什么形象的都有。

而且越往祠堂的方向走,人数凑的也越多。

大伙边走边打听“咋的啦?”

“听前头人说,好像是咱村里正,被撸下来啦,来官爷贴告示。”

村民们心里登时一松。

以为是征兵、征徭役或是征粮呢,心都吓的直扑腾。

没看家里躺的,刚会跑的,都被背着抱着带出来了嘛,以为是攸关他们的大事件。

心里一松,又不撸他们,爱瞧热闹的就八卦开了。

直八卦到祠堂门口,望着俩官差,也没挡住大伙七嘴八舌。

来都来了,不说两句,白来了。

“下来了?”

“他咋下来了呢,拥护(因为)啥呀。”

“是不是咱村被狼咬死了人的事儿,死这些个呢。”

“不能,又不是他咬死的,撸下他也没用啊?”

有那种爱装明白人的说道“那也不行,他是里正。狼来了,他就得带头上。”

“他上,也得挨咬。都不是我说他,白扔的货。”

“哎呀呀,你们说的都不对,我晓得了,他是真贪了粮吧?”

这一句,像是给八卦点燃到了极点。

即便大伙碍于任公信能帮着村里人挣钱,没有大声地议论纷纷,也控制不住自个小声讲几句

“把他胆肥的。”

“可不是?你说他家又不缺粮,何苦来的。”

“能省点是点吧,你还不道咱村里正是个啥样人?”

“是,他收鸡都扣掉鸡毛的斤两呢。”

“嗳?就他大儿子大儿媳,不管他吗?那么牛气,那不是什么侯府嘛。就即便他贪了,不也就是一两句话的事儿。怎还给撸掉?”

又有那喜欢装明白人的人站出来,用胳膊肘碰碰身边人,小声告诉道

“指定是递过话了,这才只撸掉他,没让丢脑袋。要是换作旁人,”

此人边说话,边做了一个抹脖子动作,“就得一刀下去,脖颈子呲呲往外冒血。”

任公信才被二儿子搀扶前来,就听到这话。

当即,差点给他气个倒仰。

他老脸通红,一把扯掉头上的抹额。

戴抹额出来,这不是想告诉大伙,他病了嘛。

一手捂着脖子,“你?苏老三,你说的是人话不!”

“欠揍是不是,”任子玖将说“呲呲冒血”的苏老三一把推个跟头。

两个衙役立即抽刀“干什么,当我们是摆设。”

任公信气的呼哧带喘,一把拽住衙役的胳膊“敢问官爷,我犯了什么大错,我病着,一直在家病着,我什么也没干啊!”

气的直跺脚,头上的鬓也跺乱了。

任尤金的大儿子抢过话“公信叔,别难为官差啊,你不会是又要拿你那个出息的大儿子压官差吧?为啥,这告示上写的清清楚楚,就因为你啥也没干,才换了我爹。”

“我说狗剩子,”一名老者也忽然插话道。

狗剩子?

才到位的宋福生和宋阿爷,面面相觑。

四嫂子她男人,极其小小声道“听说公信叔的小名叫狗剩子。”

“你当不当里正,我不管,头年的鸡钱,你是不是得给村里人结算了?”

任公信脸红脖子粗“三叔,你是我亲三叔,告示贴在那,我下来了,你能得了什么好?眼下,在大伙瞧热闹的时候,你和我提银钱?”

老者也一脸不耐烦,驼着背,冻得直吸鼻涕道

“狗剩子,我是你亲三叔,你都欠我钱,一欠欠半年。

你住着阔亮的大房子,我家外墙盖一半,那一半盖不起。

你当大伙没瞅过我热闹?

侄子是里正,亲叔叔外墙砖头买不起。

你也别和我扯那没用的,你要是不拿钱也行,打明儿开始,都去你家吃饭。

我不是你三叔嘛,咱是实在亲属,你养我也是该着的。”

又有一人站出来道“狗剩子。”

宋福生抹了把脸,假装看旁处,嘴角却抑制不住弯起,实在是太逗。

不是里正了,就变成了狗剩子。

这里面,要没有任族长动手脚,打死他也不信。就是在埋汰人呢。让人多的时候喊狗剩子。

“狗剩子,别以为我们几个岁数大,就糊涂了。

官家能欠村里人钱吗?人家至于废这劲?

要想白拿,征收多近便,咱村里人谁敢说不?

可官家说的是买。

银钱早就给与了你,你给银钱放出去了是不是?邻屯的赵二喜在你这用田换银,你用我们的汗水钱,利上加利,向外借银,你以为俺们傻,没听到风声?

我和你三叔一样,你下不下来,俺们不管,先将银钱结了。”

任子玖扶住被气到打哆嗦的老爹,大声呵道

“这些年,我爹给你们当里正,没功劳还有苦劳,眼下你们一个个逼问他要钱,往死里踩呼我们。

我告诉你们,明年,俺家就不收你们鸡了。

今日,谁讲究了我爹,我爹岁数大,记不住,我却记下了,回头还要告诉我大哥。”

好些人立即不敢吱声了,这就是他们被拿捏的点。

但有一老婆子站出来嚷道

“全家老老少少几十口,辛辛苦苦喂一年鸡,没见着个铜板。

上门去讨要,别问,一问就是官家还没结算。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没信义。

吓唬谁?明年俺们还不卖与你们了呢。

我都杀了按个放血还能听个响,吃肉也不算白挨累。”

任公信气疯了呵道“都别吵吵了,我能黄了你们的钱?我大儿是谁,你们不晓得?差你们那几个仨瓜俩枣。官差还没走,你们就敢如此放肆,你们……”

“你放肆。”

任族长撩了一下长袍,站在任公信的面前。

今日,宋福生真是涨了见识,讲道理就是不如破口大骂来的爽快。

什么秀才不秀才,什么有辱斯文,逼急眼了,瞧瞧,任族长竟像老小孩一样,十分没派的显摆道

“你说谁放肆?你已经不是里正了。

应是我说你,放肆。

念告示,不用给他留老脸,就告诉告诉大伙,他是怎么下来的,我又是因何上去的。”

……

“噗,”宋阿爷没等过河呢,就一手拄拐,一手捂住掉牙的嘴,憋不住笑出了声。

宋福生问他“有意思吧?”

“有意思极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见风使舵了(二更)

宋阿爷之所以觉得有意思极了,是因为后头,任公信差些气撅过去,他看了一出好玩的闹剧。

怎么回事呢。

任公信大概是太愤怒了,认为大伙围攻他要鸡钱,不就是因为他的里正被撸了嘛,竟恼羞至极要揭告示。

给大伙都瞧懵了。

这人不是疯了是啥?告示也敢随便揭?

而衙役,又怎会眼睁睁瞅着让他揭。

俩衙役认为,没有大声念出上面的内容,就够给任公信面子,够顾虑任公信的大儿子任子苼了,他俩不想凭白得罪人。

简略地告知一声换里正就得了。

可你竟还来劲了是吧?

其实俩衙役心里也有些后悔。

本该贴完告示就走,但这不是有人下来了,就会有人上去吗?

天寒地冻的,他俩就想着不能白来,想磨蹭着,希望任族长一会儿请他们家去喝口热汤子,新任里正能给几个报喜钱。

没想到多留一会儿,闹剧是一出接一出。

任公信疯魔了似的要揭告示,他俩又没走成,村民们又瞧着呢。不管,指定是说不过去的,得罪人也得上,要不然面上不好看。

俩人就上去拦。

任子玖一瞧,两个人扒拉他爹一个,给他爹都扒拉懵了,他爹那么大岁数,也就冲了上去。

衙役一把就给任子玖的胳膊拧住了。

就在这时,任公信的小婆娘也是好心,听人说,男人不仅下来了,而且还被村民围攻要鸡钱,就急忙赶过来解围。

被小丫鬟扶着,挺着肚子,摸着肚子,很怕别人不晓得她怀娃娃似的,拧拧哒哒来了祠堂门口。

一看这里闹得正欢,任公信好像疯了似的,头发都疯散开了,别再被衙役绑走,就挥着帕子大声道“他爹,快家去,我肚子不得劲儿了。”

俩衙役一听,压制住任子玖的衙役就松了手。

借坡下驴嘛,压根就没想来一趟得罪人,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也打算借着撵走任子玖,扶走任公信,大伙就散了吧,他们也能赶紧离开,对任子玖呵道“快些随你婆娘家去吧。”

衙役话音才落,大白胖娘们就被黄豆粒卡了嗓。

大白胖娘们边咳嗽边笑,笑得直往外喷嘴里没嚼碎的炒黄豆,一笑还跟要抽过去似的“噗,哈哈哈哈,嗳呦,嗝,嗝嗝,哈哈哈。”

笑得或许是太过渲染气氛,周围的窃笑声,也跟着连绵不绝起来。

大白胖娘们的婆婆,急忙过来要掐缺心眼的儿媳。

可这位婆婆还没等上手掐,自个竟也板不住脸,憋不住露了笑。

大白胖娘们一瞧婆婆笑了,更来劲,还问婆婆“娘,你说招笑不招笑。”

总之,全体都有,就像忽然被人点了笑点。

笑得俩衙役,一脸莫名其妙。

听跟前村民提点,才晓得,啊,原来那位小娘子竟不是任子玖的婆娘,怀的也不是任子玖的娃子,竟是?

俩衙役,齐齐看向任公信。

眼神从任公信的脸,一直扫到某个部位,表情不言而喻

这么大岁数了,平日吃的什么呀,竟还好使?

任公信更是气疯,死命跺脚有什么可笑的,啊啊啊,啊?!

后来,当日。

任公信回家就真的病了。

童谣镇的郎中被请来了,任公信家的长工,也驾着牛车出村了,一看就是去奉天城报信去。

但任子苼并没有回来,来的是谢文慧派的管家。

管家到时,任公信的亲三叔,以及村里另两家养鸡的都在。

就听见那位管家牛气冲天道“我家夫人说了,病了就好好将养着吧,免得当里正劳心又费神。”

谢文慧派来的管家离开后,也不知打哪传出,明年订鸡的事,黄了。

一家传一家,村里凡是养鸡得人家都有些慌神。

因为传的有鼻子有眼。

外面传,不敢要任公信这样的人帮城防军采购食材,怕任公信贪了粮后,再贪鸡。

村里家家都这样传。

传完了,还会互相帮忙分析道

“他是让人家彻底信不着了。

也是,军老爷哪耐烦点数,多一只少一只的,人家忙着呢,都懒得和你废话。

但是你总给人家差几只,日久天长下来,也是个大数。

像这样的好事,外面且有的是人伸长脖子老老实实帮军老爷采购,军老爷就大手一挥换掉他呗。换掉他更省心。”

“军老爷是省心了,那咱们完啦,咱们眼下养的鸡,明年卖给谁去?”

“还明年呢。我眼下,只怕咱们头年的鸡钱也别再黄了。他一向一年压一年的钱,明年断了这好事,他要是真不给咱们结算可怎么整。”

“他敢,咱找他去。”

就这样,呼呼啦啦去了好些人,围堵在任公信家门口。

任子玖焦头烂额,气得不行。

大哥没回来。

三弟这几日也去外面收租子去了,他一人难敌十只手。

“我爹眼下病着,郎中都来了,你们没瞧见?别欺人太甚!”

有人就接话道“你爹哪日不病着,你爹天天抱病。他乐意的事,他就活蹦乱跳,不乐意,他就学娘们头上绑个布条子装病。”

任子玖撸胳膊挽袖子“你骂谁是娘们呢,你再说一句试试。”

“哎呀,你还想打人是咋。你以为俺还怕你家啊?

既然你爹都已经下来了,咱都是白丁了,俺也就不怕你了。

乡亲们,今日我就要当大家伙面前,好好说道说道这二年。

这二年,就为了让里正,呸,他已经不是里正了。

我为了让他能多收俺家鸡,来他家都低三下四,跟个奴才似的。

这家伙,有一回,家里银钱实在是不凑手,没招了,俺两口子硬着头皮上门,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要不出银钱,回头还不收俺家鸡。

后来拿是拿到了,但是让俺两口子顺手给门外的雪扫喽,你们听听。”

这样的声讨,立即换来了大家的响应“我们是拿自个钱,你不让进院?你说上面没发银钱,哪个上面没发的?族长叔说了,让给写个字据,他去帮忙打听。今儿,要么拿鸡钱,要么拿字据。甭想像以前似的糊弄俺大伙。”

任公信坐在堂屋里,满面愁容。

主要是心焦大儿子。他都病了,儿子都不回。

这说明啥?不要他这个爹了。

“爹,外头都是人,关大门没用,咱家几个长工竟顶不住门,还有爬墙头的。没几个钱的事,要不今日,咱们就给他们结算了吧。”任子玖抹着头上的汗说道。

“钱钱钱,特娘滴,张嘴闭嘴就晓得钱。”啪的一声,才煮好的中药汤子,被任公信一把扫落掉地。

可发脾气又有何用,今日要是不给结算钱,就像是要过不去了似的。开箱。

任公信头缠布带,紧紧箍住,这样就能减轻些头痛。

望着以前堆满了铜板、眼下空荡荡的箱子,才要长叹一声,任族长带着六个人又来了。

任公信坐在炕上,仇视般瞪着任族长“咋的,你也是来收鸡钱的?我可不欠你钱,我不稀罕收你家鸡。”

“我也不悉得卖与你。但你欠不欠我银钱还真不好说,交了里正的帐,才知。”



第三百一十九章 踩小人(一更)

任公信万万也没有想到,任族长能这么快就找来账房先生,还一找就找来了六个。

竟要立刻就对账,对他这些年,当里正的帐。

不给他喘口气的时间。

而且,那老家伙竟还花了银钱。

是特意从各县、童谣镇、奉天城雇来的账房先生。

就这种做法,就差明告诉他不交账本,到时候传出去,那可真是丢脸丢到外面了。

是啊,他不怕丢脸。

但他怕万一传出去,让大儿子任子苼丢脸。

到时候,大儿又得嫌弃他。

大儿媳又得骂他在外败坏名声。

“好,我晓得了,可今日真不行,你们瞧瞧地上的药汤子。改日,改日好不好?”

任族长坐在椅子上“为何要改日?也用不着你仔细回想这些年的帐,这几位,都是老账房,哪里不对,你就掏银钱补哪里。”

“任尤金!”

“任公信,你理应唤我一声族叔,不得当外人面前无礼。”

“你?!”

六位账房先生,拿出了六个算盘,稀奇地瞅着任公信。

听说,这位是侯爷的亲家,大儿子格外有出息,给高门当乘龙快婿。

听说,这位今日竟下来了,这得是犯了多大的错,背景这么硬,还能让人撸下来。

一会儿要好好查查帐,就晓得这位人品咋样了。

回头可得好好和人聊聊,侯爷的亲家是什么样。

任公信非要查账是吧?好,查!

任族长指着一处“这里的添项,为何是空白?”

“我没写,懒得写行了吧,可我也没差银钱。给,这不就是银钱。”

“这二两银呢,也是懒得写?”

“给,给你二两银,我就懒得写了,怎么着吧。”

任族长“……”

转头,任族长从任公信家出来,就直奔村里养猪的屠户家。

“族长叔,您咋来了呢。”

村里的屠户姓王,招呼完就急忙拍了下自个的嘴“瞧我这记性,叫错了。里正叔,是里正叔来啦,呵呵呵。妮她娘?快些倒水,让里正叔屋里坐。”

以前,任族长每次听到村里人叫任公信“里正叔”时,他都会恨得牙痒痒,心里嫉恨的似有小虫子在啃噬他。

明明,他才是里正叔不是吗?

那时候村里人却硬生生改了口,叫他一声族长叔,管任公信叫里正叔。

而眼下,终于又叫回来了。

他笑呵呵摆手道“不入屋了,叫什么不是我,里正叔也好,族长叔也罢,我都是你叔。二小子,圈里最大头的猪能有多大,前面带路,我去瞅瞅。”

任族长想着要是猪个头小,就买两头,要是个头大,先暂时杀一头。

可见,任族长在任公信那里,对账对的,真的咬下了对方的一大块肉。主要是对方太配合了。劳军的花销就有了。

当晚,任族长召开了全村大会。

他特意点名,上任里正、眼下是普通白丁的任公信,你必须参加。

任公信听说自个被点名了,拍着炕席破口大骂道“老子是真病了。这一日下来,丢脸又丢钱,钱钱钱的,四处管我要钱!我特娘的能不病?”

任子玖不敢吱声,只能看着他爹在炕上蹬腿耍驴。

心里有些恨大哥任子苼,不给爹撑腰。

这一日下来,他也觉得像场噩梦。

可惜,天黑了,外面人还不放过他们,竟大晚上的要开会。

小婆娘一脸心疼道

“老爷,我知你心里不痛快,但也不能不去啊。

听说,你要是不去,村里人就要来咱家了。

那个缺了大德的任尤金,特意嘱咐不让缺了你,还说咱家地方大,你要是不去,他们正愁没地儿呢。”

任公信瞪着眼睛。

好哇好哇,任尤金你个王八蛋,别以为他不晓得

你个老东西,已经和河对岸的那伙人,就差好的穿一条裤子了。

今日发生的种种,里挑外撅让村里人来要鸡钱,包括还有外面传的那些话,要说没有你个老东西和河对面那伙人从中瞎搅合,打死他也不信。

一想到这,任公信更是攥起拳头,直捶胸口。

“老爷,你快别捶自个啊,我瞧着心疼,呜呜呜,”小婆娘拿着帕子沾眼泪。

沾着沾着,忽然眼前一亮道

“老爷,您要是实在气不过,依我看,就写纸片踩他们,缝小人扎他们。

将他们踩在脚底下,你日日踩着,我也和你一起踩着,何愁他们不倒霉?

不是有那么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霉运缠身,他们还能有个好?喝口凉水,都让他们塞了牙。”

说完,小婆娘重新哭着抹起了泪“总归是不能气坏了身子骨,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肚里的可怎么办呀,指望谁呀。”

听的任子玖牙疼,气哼哼出去了。

他走了,没想到他爹竟真信了,要写纸片,指挥着小婆娘“速速给我取纸笔。”

……

到了此刻,全村人也算是看明白了。

这回,任族长和任公信已经彻底撕破脸,且撕得很猛烈,什么里子面子也全不要了。

村里人猜的没错,任尤金这次重新上位,确实表现的和以前判若两人。

因为任族长彻底想开了。

他想着自个还能活几年?什么名声,什么顾忌。以前,他就是活得太束缚。从今日起,他要活着痛快一日是一日。

这天晚上,村民大会。

就在村民们,还没完全消化完“任里正”事件时,任族长又通知

打狼部队,要到了。

且严肃地要求村民们,一定要展现出最好的精气神,一定要竭尽全力去款待将士们。

款待需要用的银钱?不怕,他那里有,他掏。

村民们立即齐齐地松了口气,心想你早说啊,瞅给俺们吓的,以为你要收钱呢。

任公信在下面跺脚,跺脚底板下踩的小人那是我给的钱,我的钱!

任族长坐在上面,眯眼望着下面的任公信你的钱,那你倒是说啊?告诉告诉村民们,你是怎么贪帐上的钱。今日一听查账,又是怎么吐出来的。

任公信我不说。

任族长你不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我也不告诉村民是帐上的钱,我就说是我自个掏的,让村民领我的情。

任公信咬牙,心想我踩,踩小人。



第三百二十章 好厉害(二更)

今日,任家村村民,从早忙到下午。

到了下午,更是将长长的挂鞭,挂到了村口最高的树杈上。

可以想象,待会儿,只要打狼队进村,村里就将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此时,村民们也已经换上了体面的衣裳,队形也站好了。

大郎他们几个小子,非得过来瞧热闹。

不让他们来,家里已经有推车的人选了,说不听,到底来了。

大郎一来,就站在宋福生身边,极其唏嘘地小声道“三叔,没想到任家村一晚上加一个头午,竟将该准备的都准备齐了。”

宋阿爷的大重孙子也点头道“三叔,说真的,在这个节骨眼换新里正可真不错,咱们管什么玩意也不用准备了。要还是原来那个,哼,他不难为咱们就不错了,是不三叔?”

高铁头忽然神经兮兮凑近宋福生“三叔,我懂你了。”

“恩?”宋福生疑惑。

高铁头振振有词

“难怪您说不用犯愁被褥,让福喜叔不用着急做木盆木碗,尽力就行。

您是已经都算计好了吧?任家村会准备。

三叔,真的,这回我真是看懂您的策略了。

您和阿爷都不当里正,一是不耐烦,二是扶起和任公信最不对付的任族长上去,这样您就能借刀杀人,引友杀敌,不自出力。”

大郎抢过话

“对,三叔,您看人看的可真准。

看准了这个村的族长,和任公信很是不对付,一旦族长要是上去,就会压制住任公信,也会趁火打劫。

您还看准了这个村的族长,很是恨狼,打狼队进村,他会比谁都出力。

这样的话,咱们就不用准备太多东西了,咱们这叫就势取利。”

宋阿爷的大重孙子“三叔,不止那些,您还用了一招,叫隔岸观火。”

高铁头和大郎立即点头“对对对。”

对你们个头。

就前段日子,日日去山边捡大石头,一路走着去,闲着也是闲着,他就瞎白话了几句孙子兵法,你瞅瞅,这几个小子竟疯魔了。

竟以为他在用连环招呢。

其实,他有那脑子吗?

“去去去,都给我闭嘴,让村里人听去了会怎么想。”

仨小子立马做封嘴的动作,眼里还带着了然,意思是三叔,我们如此懂你,又怎会乱说。

仨小子骚扰完宋福生,跑到了自家爹跟前。

高屠户他们,此时正站在推车后面,已经接手任家村给的东西了。

只是眼下还不能推走,得摆在这,迎接“打狼队”,让人瞅瞅后,才能跟在队伍后面推走。

只看,推车上,那可真是摆什么的都有。

一眼望过去,确实是老震人了。

百十条棉被、褥子。

全是新鲜的,各家凑的,啥花型都有。

不白凑,给银钱。

给钱就不怕凑不齐。

凑不齐那就是钱还没给到位。

新杀的猪肉,一整头猪,猪头都给熏好了。

二十只大肉鸡,早就杀好去了毛,鸡爪子用红绳绑起。

两车的细面,精米。

再加上你家倒点芝麻油,他家倒点玉米油,全村走完,竟无需去童谣镇采买油了,愣是凑了一大瓮。

另外,另几台车上,堆着新木盆,新木桶,马槽子。

可见,整个任家村,会木匠活的全部伸手了。

不止这些,还有宋福生为将士们专门设计的新木盘,会用到的筷子。

马草、马粮。

任族长是特意派人去外村买回的精马粮。

半车的大葱,半车的大酱。

一车的酸菜,一车的冻豆腐,冻豆腐都是论车推。

白菜萝卜倭瓜也用麻袋装了好几袋子。

以上,就是任家村全体都有,用一宿加一上午的时间,能置办得起,竭尽全力劳军的所有东西。

每台推车上,上面都有用红纸叠的大红花。

高铁头望着这些东西说“咱们刚才忘说了一点。”

“啥?”

“三叔还有一招叫团结就是力量,团结一切能团结的力量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别说一天一宿凑这些了,哪怕给一个时辰也能凑出来,只要人多力量大。咱们当初逃荒是,如今也是。”

大郎“恩恩,我三叔团结这方面是顶厉害的。”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动静,几个小子终于将崇拜的眼神从宋福生背影上移走,和村民们一起望向村口。

慢慢地,慢慢地,前方出现了队伍。

打狼队,终于来了,来了。

任族长的大儿子立刻打手势,让树下等着放鞭炮的准备就位,只要他一挥手就点燃。

也有人对夹道欢迎的村民们喊话道“来啦,人来啦,都站直溜的。”

宋福生心想谁说古代劳动人民不会整景?

任族长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宋福生打头去前面迎。

宋福生也作出邀请手势,示意任族长,您老先来,他在后面跟着就成。

俩人你让让我,我让让你,互相比划了好几个来回,任族长才率先向前走,宋福生在后面跟着。

就这一幕,可给任公信看的直咬牙。

寻思你俩互相装啥呀,一对虚伪人。

没错,任公信也在队伍里。

先头,他本来说病了,不来了。就不配合,不能给踩自个的人捧场,有能耐就给他抬村口去。

没想到任族长竟不难为他,且还像松了口气的样子。

任公信就觉得这里头有坑。

不让他去,他倒要去。

所以就来了,在夹道欢迎的队伍里,瞪着任族长和宋福生的背影咬牙切齿。

给你俩特殊的,还单独站在中间,就好像不站出来,显不出你俩似的。又让他瞧见了互相推让恶心的一幕。

不甘心,犹如猫爪挠。

任公信理应他去迎。

“快看快看,全骑马。”

“穿的衣裳也一样,怎跟我以往见的兵士不同呢。我见过,不这样,穿的没这么好,来的不会全是军爷吧?”

“不能吧,不就打个狼?”

“你们快瞅,那后头拉的什么。”

大白胖娘们唏嘘“不愧是从奉天城来的,真俊呐。”她的发现点永远和旁人不一样,又被婆婆剜了一眼。

大白胖娘们紧忙闭嘴,怎么嘴一秃噜说出心里话啦。

她再虎也晓得,作为一个女人家,不能随意评价男人,该显得她不庄重了。

总之,打狼队,好厉害的样子。



第三百二十一章 咋才来嘞(一更)

别说村民们觉得好厉害呀。

请原谅村民们词语匮乏,没见过什么世面,夸人就会说好厉害。

就是任族长和宋福生也意外极了。

任族长和宋福生对视一眼。

后者冲他微摇了头,似是回答并不清楚。

大白胖娘们有句话说得没错,这些骑兵可真俊啊。

人靠衣服马靠鞍,啥东西就怕整齐划一。

穿得忒整齐。

骑的战马也一样。

在黑马上猜不准身高,但是怎么瞧都觉得,这些兵士们似乎连个头都差不多。

长相更是配得上相貌堂堂四个字。

一个个看起来,差不多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模样。

任族长心里直打鼓。

给他们派来打狼队,还是从奉天城派来的,就够他们任家村吹嘘一阵,够抬举他们的。

没想到,来的竟是这样的队伍。

正规军,绝对正规军。

离很远,就能感受到铁血严明,凛然有序。

坐在马上,腰板都是直直的,和那些被征上去的兵不一样。

这不会是在战场上淬炼过的队伍吧?

宋福生也在心里告诉自个

从容一些,甭管来的是啥军,也要不紧张。

有啥可紧张的?

咱现代不是有那么首歌嘛,咋唱来着?

“咱当兵的人,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都是青春的年华,都是热血儿郎。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一样的足迹,留给山高水也长。”

听听,词多硬。

结论就是,你甭管现代古代,你是兵就一样,一样的使命,为国争光。

宋福生如此安抚完自己,就面带微笑,清隽之姿很是扎眼。

尤其是站在岁数大的任族长跟前,和任族长脸上的慌乱对比,就显得他太从容了。心态很是平和,相由心生,也体现在气质上,想不注意都难。

带队副尉耿良恩,看来那位,应该就是参将提起的宋福生。

“头儿,这村里的人,是来迎咱们的吗?”

“应是。”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骤然响起。

一百人的队伍,也终于停下。

到了近处一瞧,不止夹道欢迎的百姓,就连推车也有两排。

上面摆着大口肥猪,米面粮油,一看就是给他们特意准备的。

耿良本想原计划,进村叫上宋福生,让领道,然后就走。

不耐烦和像乡绅里正废话。

要知道,他可是陆畔的手下。

陆畔的性格就是不乐意多讲话,极为厌恶虚头八脑的客套,认为那是在浪费时间。有那时间,打铁也比听人啰嗦强。

耿良又岂会是话多之人?

但是看到这些东西,看到那一双双眼睛在望着他,不得已就下了马。

耿良下了马,身后的一众士兵也训练有素跟着下了马。

任族长立即小跑上前,深吸一口气,才要张嘴。

耿良看了眼百姓,挥手打断。

村民们应是等他们至少有半个时辰了。尽快说完,赶紧让他们回去,别冻到。

“挑有用的说。”

任族长急忙换气,刚才提起的那口气差些噎到他。

重新组织语言,之前的腹稿不能用了。

也重新调动起感情,一脸真城道

“好,大人,我长话短说。

我村村民,苦狼患久矣。

今王师,远征于此。

所到之处,必所向披靡。

皇恩浩荡,黎民感怀。

小可代表本村百姓,略备薄礼,请大人笑纳。”

在任族长讲这些的时候。

百姓队伍里的高屠户心想

人家让你简略,你这也没简略啊?话还是忒多。

你就说呗,这些都是给你们的,大人快些拿着,赶紧家去吧,有啥事你吱声。

百姓队伍里的宋阿爷心想

几步道啊,还远征?

小耗子啃尿盆,词还挺多。

要照这么说,他们家烤炉房的那些婆子们,那就是日日远征。

难道这就是福生讲的水平问题?

他同样也做过里正,却讲不出如此虚头八脑的话,让他编都编不出。怕害臊。

百姓队伍里的宋富贵,悄摸扭头看了眼翟婆子她们。

那两家被狼咬死人的,都在抹眼泪。

翟婆子更是在听到“狼患”二字时,哭的不能自已。

宋富贵心想

大人,请看这里。

这面才叫真情流露。

大人,你知道她们在哭什么吗?

她们一定是在心里骂您呐龟孙儿,咋才来嘞!

总之,任族长带领的任家村民,在声情并茂,发现耿良眼神扫过他们时,会很紧张。

而宋福生带领的九族,一个个却在心里开吐槽大会。发现耿良眼神扫向他们时,就冲人憨笑。

“宋福生?”

“是,草民在。”

“有劳,前方带路。”

耿良上马前,也冲任族长点了下头费心了,东西收下,村民们就散了吧。

——

宋金宝眼睛晶晶亮喊道“来啦来啦,过河啦!”

耿良没想到,河这面,竟然也有个小型的欢迎仪式。

一堆娃子们,晃悠两手的红纸花,在欢迎他们。

士兵们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来接娃子们送给他们的花了,郑重其事说谢谢,好像还太拘谨。

且抬头一瞅,倒出的几个空屋外面,挂着横幅,上面大红字写道军民一心,鱼水深情。

要说心里不热乎,那是假的。

从进村鞭炮声响起,就很是出乎意料。

之前,他们只想着,打个狼嘛,参将说了,让他们上山活动活动,恰好休假,去哪休假不是休。

却没想到,村里的人,如此盼望着他们,如此热情。

宋福生看到耿良盯着“横幅”,面露异色了,他在心里笑。

就以前,他在街道可是拥军模范,这一套,熟练得狠,感动了吧。

耿良示意手下们帮老乡搬东西,一边比着手势,一边对宋阿爷和宋福生说道“你们客气了。”

宋阿爷说“是您客气了。王师远征于此,我村村民苦狼患久矣,我们一直就盼着大人们来。你们一来,到了山上,必所向披靡。皇恩浩荡啊,皇恩,俺们感怀极了。”

耿良恩?这话为何耳熟?

宋福生也笑“阿爷,您放松些,副尉大人要在这里停留几日呢,咱们该什么样就什么样,也免得大人不自在。您老好好说话就中,不必去学里正叔。”

耿良攥拳笑“真不必紧张,说起来,咱们也算是熟人。”

“熟人?”

“我们是参将,噢,就是陆将军派来的。”

“陆,陆将军?”

宋阿爷一拍大腿,早说啊

“嗳呦,这可真是亲近人来啦。

俺们之前只想着好好招待,不能让陆将军在外面丢了脸,才和村里一起准备的这些。

却没想到,你们竟是陆将军派来的。

俺们要是早些晓得,能准备的比这还好。

开饭,开饭!”

宋福生扶额阿爷,不让你文邹邹,可也没让你漏大实话呀。



第三百二十二章 香一口啊?(二更)

百十多号人,排队走进宋阿爷口中的“会议室”。

耿良和士兵们开了眼界,竟然还能这样吃饭。

进屋就发现,一排大黑锅,大黑锅的后面,站着一排妇女。

妇女们岁数都挺大了。

话说,像宋茯苓这样的姑娘家,能躲就尽量躲开了。

基本上是在后面那趟偏房行走,也就是在蛋糕房附近。打算这几日也不露面了。

毕竟来的都是二十岁上下的军官。

宋茯苓心想避不避嫌,对于她来讲,倒不要紧。咱是有自知之明的,咱就是个农女。

但是没听米寿说嘛,姐姐,虽然那些人比将军哥哥差好些,但是也都长得高高大大,穿的怪好,相貌堂堂。

人嘛,爱美之心是有的。

她一听,百十多号人,百里挑一,出现帅哥的可能性很大呀。

万一,她再不小心,好奇地多瞟两眼被人发现,该给她爹丢脸了。

要知道爱瞅帅哥,这是一种生理反应,那是发自内心本能的,谁知道她能不能控制得住眼神?不如不瞅,眼不见心不烦。

另外,也得管着姐姐们,以免见到兵哥哥们小鹿乱撞。别人家走了后,还想那些不切实际的。瞅一两眼不打紧,别往心里头去。

话题拐回来。

一排大黑锅。

宋阿爷极其热情的将木盘塞到耿良手中“耿副尉,你就拿着这个盘,打饭吧。”

“没有碗?”

“你就打,听我的吧。”

第一口大黑锅前。

宋二婆子的大儿媳,先冲耿良一点头,随后才将木盘接过来,大锅盖一掀开,香味立即扑鼻而来。

士兵们已经在偷偷吞咽了。

他们其实早就闻到味儿了。

第一道菜,是小鸡炖蘑菇。小鸡炖的烂烂的,炖的太久了,细杆小薄伞的干磨都散发肉香,没了蘑菇的清香,肉味浓烈极了。

主要是也不晓得这些人啥时候到,就一直炖来着。

一勺子菜打进木盘里,宋二婆子的大儿媳比划手势示意,“大人,请去下一个锅前等待。”

下一口大黑锅,炖的是酸菜白肉。锅边摆着一碗蒜酱。

郭婆子二儿媳说“大人,可以将蒜酱浇在酸菜白肉上,也可以不浇。”

耿良点点头,点完忽然想起自个那些手下,回眸道“你们也拿盘子打饭吧。”

士兵们就等着这句话呢。

宋福生急忙给发盘子,发筷子,不忘嘱咐道“哪个菜想多吃,就让多舀些。不够吃也可以回头再打饭,一定要吃饱。”

好些个士兵们,冲宋福生笑嘻嘻感谢的一拱手。

宋福生一边发盘子一边也乐其实,这些小伙子岁数都不大,上过战场又咋,还都是孩子呢。你瞅瞅,一听吃饭,各个喜笑颜开,没了在马上的威风。当然了,也可能是到了他们这里,和在村民们面前不一样。毕竟他们是“熟人”嘛。

耿良已经自动自觉地来到第三口大黑锅前,没等打菜的妇女向他打招呼,他就说“无须多礼。这又是什么菜。”

大锅盖掀开,一锅的酱豆腐。

“这个好,给我多来些。”

第四锅,没盖锅盖,是凉菜,冒尖的大拌菜。

也没什么好食材,大冬天的能有啥。

也别提做辣椒,再摘就要撸了杆,宋福生不舍得。

所以宋福生就让钱佩英教这些妇女们,像做山东大拌菜似的,拌个凉菜。

将白菜切成丝,胡萝卜切成丝,在大白胖娘们家买的干豆腐切成细丝,用盐、花椒油、醋、糖、一拌。上面撒些肉沫。尝一尝,酸溜的,挺爽口,这就得。

就这个菜,耿良拿着托盘坐下才吃了两口,他就明智地站起身又去添凉菜了,别等,等就会没有了。

耿良很意外,这伙人真挺会做菜。真香啊,比在营区吃的好。

一排排将士们坐在长桌长凳上,满屋里全是嚼饭的声。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笑看他们。

心想俺们家,伙食不孬吧?

又瞅了眼宋福生,这招是挺好。

一人一个木盘,五个隔段,四菜一饭,免得东一个碗,西一个碗,刷不过来,打饭盛菜也得一趟趟走。

耿良大口吃完了,用手一抹嘴,问阿爷“你们吃了没?”

阿爷说“你们吃,你们吃。够不够?那个谁,给添饭。”

耿良急忙拦住,他已经添四回饭了“是不是没有碗?我这就洗了盘,你们也吃吧。”又对士兵们说道“吃完都自个刷洗。”

士兵们嘴里塞着饭“恩恩恩。”

要不说呢,耿良越是没有官架子,这帮士兵们越是表现的像好孩子,一点都没有从奉天城来的瞧不起百姓的样子,老爷子越是爱往外说实话

“不用,就我和福生没吃呢,剩下的都吃了,正吃着呢。

那什么,还是那句话,不道是你们来呀?早知道你们是陆将军的人,就蒸粘豆包嘞。

那玩意费事,俺们寻思来这么多人,吃么不是吃,就没蒸。

等明儿的,起早就蒸,再给你们炸些油饽饽(油条)。”

“别麻烦,我们看看情况住几日就走,要是太麻烦,倒是我们的不对了。”

宋茯苓要是听到这话,一定会挥着小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因为她也能顺便解解馋,花的还不是他们的钱。

是村里掏钱给的猪、给的鸡、蘑菇、豆腐、油、盐。

总之,爸妈他们算过了,给那些人顿顿四菜一汤还有剩,他们自己人就是麻烦些,需要做而已。

而且,你瞅瞅,伙食直线上升,宋茯苓已经不让钱佩英单独开火了,她打算这些人在时,她就和大食堂一起吃饭,衷心期盼兵哥哥们多呆几日。

此时,宋茯苓就端着盆,是的,别人用碗吃饭,她用盆。

一边将小鸡炖蘑菇的浓鸡汤和米饭拌在一起,一边唱道“香死个人滴兵哥哥。”

被钱佩英一巴掌抽后背上了。

钱佩英瞪闺女,使眼色让看米寿。

心想这孩子,一点也不注意。当着米寿面,张嘴就来。

然后米寿吧,这个小玩意,小小年纪,记性可好啦。

要是不留神唱出的词,转头米寿就能记住,不定啥时候就能唱出来了。

打比方

万一什么时候,米寿又见到陆公子,张嘴就来“想死个人滴兵哥哥。”

万一,陆公子要是好奇问,你打哪听来的,姐姐唱的。

你说……唉,人家得怎么想咱,家里挺大个丫头,想兵哥哥?

“娘,你打我干啥,是你想多了。我唱的是香,香死个人滴兵哥哥。”

米寿抱着饭碗,眨着大眼睛。

果然,笑嘻嘻学姐姐唱道“香一口啊兵哥哥。”

“咳咳,咳咳咳咳。”

“该,活该。”给钱佩英都逗乐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瞅瞅怕什么的(二更)

平日里,马老太他们回来时,是碰不到村里人的。

都在家猫冬呢,谁能没事来河边冻得鼻青脸肿。

所以像她们有两头牛车这事,村里人大多都不晓得。

当然了,住河边的几家,偶尔出来倒水什么的,应是见过,比如和宋富贵关系挺好的四嫂子就见过。

但是不知为啥,没给他们往外传。

还有大白胖娘们,那娘们一天游手好闲的,她也见过。可让人纳闷的是,她也没往外传。有可能是她那个婆婆也是亲姑姑叮嘱过。

总之,马老太她们一出现,任家村里的好几家婆子,今日都主动带小跑过来打招呼了。

咱也不道是因为啥,就感觉一下子热情了,一下子就拿你当村里人看待了。

难道是因为任家村换了天?

任族长和宋福生的关系好?

宋福生渐渐突出的能力,让村里人已经发觉且承认,不是池中之物了?得和对岸那伙人交好?

反正是还喊着自家小子,张罗让过来帮忙推推车。

因为上桥的时候有个坡。

“嗳呦,是啥时候置办的呀,花多少银钱买的牛?”

“不是买的,是借的。”

你猜我们信不信。

撒那个谎干啥,谁还能管你们借银钱是咋?

马老太你们信不信,我也是借的。这年月说实话可难了。

由于大多数人也不晓得马老太她们天天出去,还问呐“你们去县里啦?买啥去了才回来,还非得今儿去,今儿村里可热闹了。”

马老太含糊道“啊,是,才回来。“这是干啥呢,都围在这。”

还能听见冰面上,好些个孩子哈哈笑的声。

“打鱼呐。我跟你说哈,就没见过这么好样的官爷,真的,来咱村打狼的这些官爷真是顶顶好。带咱村民一块打鱼呐。村里的娃子和你们家里的娃子,也跟着玩呢。”

直到上了桥,马老太才借着河边那些人的火把瞅清。

只一个感受,嗳呦,这个热闹噢。

在河面上拉爬犁的。

下渔网的。

哐哐哐凿冰的,桥的两面分好几伙。

凿的一个窟窿接一个窟窿。

这可真是带着全村人在打鱼。

还有那些娃子们,简直疯的没边了。

看着吧,晚上指定得尿炕。

大晚上的,在冰面上玩小孙女教的“老鹰抓小鸡。”只要有一个娃滑倒,拽着衣裳就倒下一片。

那冰盆啊,让这些娃子们滑的,坐在里面的孩子都被甩出去了。

那个啪嚓一个大跟头摔倒的是谁呀?

宋富贵的婆娘眯眼看“我瞧着是来的兵爷,瞅那穿的,应不是村里人。”

高屠户大儿媳“怎瞅着那么笨呢,还兵爷呢,在冰上走,一个跟头接一个跟头的。”

田婆子说,“你看,他是不是穿咱家福生的滑溜子呢?”

那就对了,那指定是不如福生滑的好,那得这么笨。

没有几个人能赶上福生的。

多大的官,也赶不上。

但是,确实是很感动。

对这些士兵们来,确实是打心眼里不烦了。

不相信等下次的,提前告诉她们一声,指定比这次还欢迎。

因为过了桥就发现,不止大晚上凿河面帮大伙打鱼,而且从河边一直到通往她们房子那里,愣是扫雪给扫出一条道来。

道还挺宽。

连牛都乐意跑。

马老太挥了下牛鞭子,特意扭身又看了眼在打鱼的小伙子们。

心想恩,不好意思,蛋糕又都卖没了,要不然她也会表示表示。面上人嘛。

目前,她也算这伙人里比较有出息的。

“站住,鬼鬼祟祟的,以为俺们没看着?”

马老太一声呵令,立即让十几个十四五岁的大姑娘停住了脚。

大姑娘们心想完啦完啦,马老太可是奶奶们的总管,她要是知会一声极为好使,她们就得挨收拾。

桃花拽着棉袄边,硬着头皮扭身道“姥,奶,你们家来啦。”

田婆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扭身一边望远处,一边问孙女桃花“在看么呢。”

马老太瞪田婆子一眼。

你说看么呢,看那些小伙子们呢呗。

瞪着大丫二丫,其实马老太想都瞪一遍,她是有这个能力的

“有么可瞧得,啊?都是一个鼻子俩眼睛的。我看你们是又闲着了,那我明儿多接几锅活,挣点是点。”

王婆子小儿媳也板起脸训大伯哥家和二伯哥家的丫头,其实内心是理解的,但是她是当三舅母的,必须得板起脸来

“你们家里活都干完了吗?就跑来瞧热闹。有这空,糊些装蛋糕的纸盒,你还能挣上几文,给自个买朵花戴戴好不好。”

十几个大姑娘,没怎么挨骂,却一个个快要哭了。

其实离这么远,她们在坡上,那些人在冰面上,黑呼呼的啥也看不清。

可就是好奇嘛。

听到一帮兵士们的说笑声,知道家里来了一帮相貌堂堂的人,外面也热闹极了,谁都能去瞧,就她们不成。

大概是压抑太久了,今晚活络的心就有些压抑不住。

有一个提议,就都壮胆来了。

再一个,从来了这里,别说出村了,连村里也没溜达过。

其中几个女孩子,支支吾吾就将想法说了。

马老太拧眉“放放风?看来逃荒的时候,还是在外头停的日子少啦,就该让你们日日在外面溜达。都给我回去。”

田婆子也终于慢半拍明白丫头们在瞅啥呢,嘀咕道

“要不就出来大方瞅,村里人也没那些讲究。你说偷摸的,让人发现了更难看,咋不知道害臊呢。”

给这十几个大姑娘家撵走。

转回头,马老太将牛车挺好,抱着空蒸笼,边往烤炉房方向走,就边夸道“你们看看,胖丫就不在吧。你都说我偏心眼,胖丫她就?”

“你干么呢。”

“哎呀奶,给我吓一跳。”宋茯苓捂着心口。

马老太心想你也给我吓得不轻。

大晚上的,你鬼头鬼脑的,偷拿人家刀是要作甚?

还扒人家车,在研究啥呢?

你还不如你的那些姐姐们呢,最起码,那些姑娘家正常。

你可倒好,不去看小伙子,蹲旮旯摸人家刀剑。



第三百二十七章 你在帮倒忙(一更)

第二日,天还没亮。

按照现代时间算,应是早上五点多钟了。

但是北方早上的五点多钟,就哪怕是早上六点多,外面的天也是黑的。

无论是起来叠被,还是洗脸,都需要点油灯照亮。

士兵们就起来了。

昨日睡前,耿良就给他们训话了,尽量别麻烦老乡。

所以他们起来抱柴火、烧炕、烧热水,拎水桶去压水。

不但将住的那几个屋子空水桶打满水,还抢过妇女们手里的水桶,帮着打井水,帮着给拎屋去,帮着将公共食堂的大缸填满。

小兵将热水舀进盆里,示意耿良可以洗脸了,又递过皂角、帕子。

指着皂角说“头儿,你看,那皂角竟是把剑,也不知是哪买的?一闻还奶香奶香的。”

耿良笑着挽起衣袖“应是他们自个做的。”

“他们还会做这个?”

是啊,这伙人,很有意思。

耿良洗过脸,就推开房门出去了。

遇到大家,甭管是见到谁,他都会先笑着点下头。

溜溜达达先去了趟马圈。

第一眼先看了看小红,摸了摸小红的头,给挠挠背,又检查了一番他们带来的马。

转身,出了马圈就看到牛掌柜在挤牛奶。

耿良像闲聊天似的,问牛掌柜“一日能挤出几桶奶?都用来做点心?”

牛掌柜很实在,就告诉人家,一日能挤出不少,因为这几头牛都是产奶最多的时候。

点心房,目前用不了这么多。但是,也剩不下。

因为俺家小小姐,啊,就是宋福生的独苗苗,她还得做奶酪、芝士、还有一种酸呼呼的奶,那些都需要提前很久就放置,一存存好些日,然后才能做出来。

像是有一种叫黄油的,一大桶奶,最后也就能出那么一小块。

所以,旁人只晓得马老太的店,卖的点心贵,却不知很费事,也是真舍得放好材料,糖都是姑爷去买的最好的砂糖。

耿良问“啥是奶酪,黄油?”

牛掌柜憨笑道“我也说不清。都是小小姐自个研究。先头也瞎了不少奶,白瞎了,她没做成,都让俺们蒸饽饽吃了,给娃子们吃。”

“啊,”耿良点头“怎么是独苗苗,陆参将赠与小马的娃是?”

牛掌柜说,“那是我家小小少爷,姓钱,逃难时来的,就剩那一个了,也是个独苗苗。我家姑爷其实是他的姑父,但一直在当亲儿养,我以前也是钱家的家仆。”

耿良懂了。

有些意外。

他一点也没瞧出来不是亲的。

耿良溜溜达达的想去后院看看。

中间途经辣椒基地。

耿良望着整个大棚被像屏风一般的木栅栏围住,带着锁,房顶盖着几层厚厚的棉被和草席子,侧墙的大烟筒在呼呼冒烟,说明里面在烧火、正在烧火墙,但是包着破被子的门却关的紧紧的。

耿良就笑。

心想就差直白告诉别人这里面有宝贝了。也是告诉别人,别进啊,谁来也不好使,外人不得擅自入内。

他猜,这里面种的应该就是参将提到的辣椒。

没错,他来之前就晓得辣椒。

与其说他是神机营的副尉,不如说,他是陆家军的亲兵,一直跟随陆畔身边。

参将这次派他来,一方面是为村民的安全,一方面也是让他带兵多打狼、虎、豹子、熊等,总之,尽量让山上的危险度降低。

因为参将想大面积的种植辣椒,但是附近的土地是有限的。

包括任家村以及周边村的田地也是有限的。

参将查阅了一番,这伙人在籍本上登记,十五户人家,已分得124亩地,而附近的荒地有多少呢,再往前是别的村管辖,但是绕着山边的荒地,还有五百亩。

参将想将这些荒地,都分与这伙人种辣椒。但算了算,还是不够。

所以,就希望他多打一些猛兽,尽量不要让这些人进山有危险。

到了明年夏季,让这伙人在山边、山坳坳里,也能大量种植辣椒,尤其是山里有小溪水的位置。将这些地方也利用起来。

其实,这个,才是他带队来的目的。

耿良又溜溜达达的来到了后院。

猜测看来这就是烤炉房。

也就是宋福生和他主动说的,和参将家三小姐在合伙做点心生意。

几间房,窗纸透过光亮,能感觉到里面的人影很是忙碌。

这些忙着的人,应是比他们起来的还早。

据说,在外张罗生意的,是几个老太太。

那些老太太更是要每日鸡叫前就走。推着头一日做好的新鲜点心,赶往各个地方。

拉脚的只有两台牛车,两台车却都是去往奉天城,其他县是靠手推车。

耿良心想

希望这回能多打一些猛兽,最起码兽皮值些银钱。

到时,将打来的都扔下,让这伙人卖了换银钱,多置办一些老黄牛。

陆参将没种过地不知,家里有老黄牛,不仅平日能拉脚送货,到时候种七八百亩地,是需要很多牲口帮干活的。只人力种几百亩,那做不到,忙不过来。

耿良没在烤炉房附近站脚。

他也有些猜到了,在这里干活的应是些大姑娘。

从昨日来,就没瞧见过大姑娘家,应是特意在避嫌。那他就更需要注意了。

宋福生大伯在地窝子里,听到响动声还纳闷呢,稀稀碎碎的,谁呀?在他门口干啥呢。

推开门一瞅“嗳呦,这不是大人嘛。”

耿良笑了下,拿着笤帚一边扫一边说“叫我耿副尉就行。”

宋福生大伯心想,叫啥,眼下不是那么很重要,重要的是,你咋帮我扫雪呢“不是,大人,你咋能干这活呢。”

“不用,我来,几下就扫完,你们这出出进进的,往下去的台阶上全是雪,容易滑倒。”

宋福生大伯在心里流着泪

哎呀,俺是特意的。

你给俺扫了干么呀。

这两日,你们在这,任族长和村里人会总来,俺们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地窝子里种蒜黄。

才将雪扬在台阶上,做出一种假象,像是没人走。可你给扫了,回头他还得重新扬。

还不好找到雪了呐。

这帮当兵的忒勤快,将院子扫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宋福生大伯得,一会儿拿土篮子出院,舀回些雪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没啦(二更)

宋阿爷起来晚了。

就赖胖丫那个败家丫头,大晚上的讲话本子。

听着那叫一个新鲜。

寻思半宿,就寻思那些人从鸟机上跳下来会不会摔死。

别没等战呢,就败了。死因摔死的。

受高屠户指引,老爷子一路带小跑跑到后院。

“嗳呦,坏啦,耿副尉,你咋掉坑里了?快来人啊,来人。”

老爷子怕耿副尉被扎伤。

要知道,当初,他们刨坑时,可是费了不少心思的,是集大伙的损主意于一体挖的坑。

耿良急忙拦住,“不要紧,我脚底悬空,没扎到,”说着话两手一撑就上来了。

他只是想试试这个坑而已。

宋阿爷一脸抹不开“我睡昏头了,才醒,副尉海涵哈。那个啥,走,油果子,炸好了,咱吃饭去。”

话音才落,前院宋福生就喊道“耿副尉,阿爷,里正来了。”

任族长起大早,就带着三十几个壮劳力来了。

他想着,让这些汉子们待会儿进山领路。

毕竟他们再不济,也是土生土长的人。

耿良挑剔地将任族长推荐的人,扒拉到一边,“你。”

四壮回眸。

宋阿爷急忙笑道“这是俺们的人。”

“我晓得。我点到的,一会儿和我们一起进山。”

在任族长带来的三十多个汉子里,耿良只挑出来五位,就让任族长带人回去吧。

但是却选出了二十个人,也就是说,剩下的十五个,全是宋福生这伙人里的。

这一刻,宋福生真觉得年纪轻轻的,这小伙子挺有眼力。

因为,耿良没挑中他们这伙人里长得最壮的,比如高屠户的大儿子,他没要。

也没挑个头最高的,比如他大哥宋福财,还有大伯家的大哥。

他们老宋家人,哥几个数他最矮。剩下的,都挺高挺壮。

挑的都是什么样的呢。

四壮就不用说了,最起码也很高很壮,看外型也会选他,不意外。

田喜发,也不那么意外,猎户出身嘛。

但这里面有几个,个头矮的,精瘦精瘦的。

而这几个人里,就有当初在山上往下抢水时,敢和四壮一起,用棒子给人脑浆子削出来的。也有在逃荒路上,和小偷动手那次,拿菜刀往上冲的,要跺掉人头的。

也有宋富贵。

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宋富贵,像是一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傻样,但是连宋福生都觉得,到了危险关头,这小子真敢杀人。又蔫坏又敢下死手。

而耿副尉昨晚才到,也没和大伙怎么接触,就能眼毒到给他们这伙人里的“能人”,全挑出来了。

你说,这小子,年纪轻轻的,难怪当副尉,能是简单人吗?

起早的这段饭,又给一众士兵吃的,很是嫌弃营区里的饭。将来回去,可怎么下口呦。

油果子,粘豆包。

油果子,这面吃,那面现炸。从油锅里用筷子捡出来,放在铺着油纸的大盆里。

粘豆包里的红小豆,更是烀的面面的,包在里头,一咬,红豆沙馅儿。

而且粘性极大,用筷子夹起,一个沾着一个。

粘豆包的最下面铺的还是玉米外皮,带着玉米的清香味,都不用蘸白糖。

稀饭,熬的糯糯的,各种小豆、糙米、还有些精米一起熬的。

小咸菜是自个腌制的萝卜条。以及,昨日做白肉酸菜剩下的酸菜芯。酸菜芯用了点粗盐粒和芝麻油拌了拌,和葱花搅拌在一起。

老乡不舍得多放芝麻油,也是,挺贵的。

但是那也香,将这酸菜芯的小咸菜,放在粥里,呼噜噜就能喝进去半大碗。

为了这顿饭,妇女是凌晨就起来做,很怕耽误兵将们上山。

都说士兵们给扫雪,对待宋福生他们这伙人也很是客气礼貌。

士兵们真心觉得你看看这吃的,就知道老乡们用没用心。一样的食材,糊弄做出来的,和用心做的,他们能感觉不出来吗?

就这,宋阿爷还喜滋滋和耿良说呢“俺们不是有俩烤炉房嘛,那的管事是你宋哥他老子娘。昨日她回来的晚,今早走的也早,你没瞅着,是个大方人。”

说的几位正在捡油条的妇女都笑了。

“刚我听说,她起早走时,特意嘱咐了,让现烤的,叫啥来着?啊,叫面包,让那些烤炉房的先别赶明日的点心,先给你们烤十几锅面包,上山带着。已经出炉啦,正给你们装袋子呢。你宋哥给你们正在那面张罗呢。”

耿良这回可真是不好意思了,点心卖的贵,怎么能带点心?尤其今早还听到牛掌柜介绍了那些。

他们上山带什么不是吃,甚至都不用带。

一小天就下来了,天黑前能赶回来吃饭。

“不要如此,那是卖银钱的。”

宋阿爷叼着烟袋锅说“我打听了,和卖的还不一样。是那种扛压,扛饿,还不怕放凉,就这么个干粮,它叫面包。有油水,香,比带大饼子上山强。就听俺们的吧。”

还笑着小声说

“不费啥,都是村里给的粮,怕啥的。等会儿你们上山走了,我就将烤炉房用的粮和油给补回去。就是费些力气呗,但俺们炉子很是多,一气就能烤出十几锅。”

耿良都被逗笑了。

心想宋哥不在,老伯又开始往外漏大实话。

可想而知,平日里,宋哥得多操心。

感觉这伙人的所有心眼,都长在宋福生的身上。

士兵们开始分白斗篷。

宋福生将两袋子面包送过来时,一瞅这不就是林海雪原嘛。

宋阿爷一跺脚,跑没影了。转头出来,手里拿着几块大白布,甚至还有屉布。

也分给跟上山的小子们。

宋富贵嫌弃地接过屉布“阿爷,人家披的那白斗篷,趴雪地里瞧不着。你给我们的是啥,一人就这么一小块,我们捂脑袋上吗?捂住脑袋,顾不上腚。”

耿良冲手下喊“有多余的给他们也分一分。”

出发。

爬山的路上,带着武器、背着干粮、拽着爬犁,耿良以及耿良附近的人还听了个故事。

是大郎给讲的。

因为宋二婆子家大孙子,昨晚就住在宋福生家西屋,他就显摆似的,讲昨夜听来的“话本子”。

可是他表达能力不行,这孩子有点磕巴。

要不然挺能干的,但是为什么逃荒一路包括到了这里,总是听不着他说啥呢,就是因为有点磕巴。

越着急越磕巴。

大郎没招了,听的磕磕巴巴实在费劲,就接过话头讲了起来。

“鸟机?”

“对,在天上飞的,长的像大鸟一样,烧一种燃油,就能飞起来,我妹子编的。”

有士兵稀奇得不行“挺会编啊。”

当大郎讲到降落伞时,更是有好些个小子一起问“身上背包跳下去?”

“啊,我妹子编的。”

耿良走了好一会儿了,就打算仔细听这些人跳下去后,降落伞打开会变成什么样,结果大郎不说了,他回眸“接着讲。”

大郎“没啦。”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就是这么怪(一更)

直忙到晌午,宋茯苓才从蛋糕房回来。

她奶最近接了单生日蛋糕活。

这种活,不是二丫姐她们能干的,必须她亲自来。

但话说回来,二丫姐在做蛋糕方面,其实挺有天赋的。教几次就会,带徒弟方面也比别人有窍门。

只是在裱花的时候,二丫会手抖。

也可以这么讲,烤炉房里有一个算一个,多多少少都手抖。

宋茯苓一度怀疑,是因为这些人,打小就干糙活、重活,看凸出的手指节就能看出来,手长的很不符合年龄。

或许当年干活使的力气,也超过了身体的承受极限。

所以现在干特别细致的活,就会手打哆嗦。手抖属于后遗症。

这个是没办法的。

不止做生日蛋糕裱花,包括做衣服荷包绣花,农家女的手艺怎么练也不会比闺秀的手艺强。

眼界审美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人家闺秀打小就练拿针,会保护手,农家女孩子哪可能做到。

宋茯苓挺为二丫可惜的。

当然了,也很为自己可惜。

要不然她是不是就不用干活了。

钱佩英身上系着围裙,两手湿湿的,正跪在炕上,铺新洗的衣服呢。

用炕晾干。

有米寿的外衣外裤、小裤头,有宋茯苓的,还有宋福生滑雪摔倒的那身长袍和换下的袜子。

一上午,钱佩英啥也没干成,就洗这几件衣服来着。

这里用水烧水打水倒水太不方便,没有洗衣机,洗衣服太费劲。

再收拾收拾屋子。这几日家里住的人又多,擦擦炕席、窗台,抖一抖那些人盖的棉被,更是一上午就过去了。

听到闺女回来的动静,钱佩英跪在炕上,接着铺手里的湿衣服。

衣服才晾到炕上时,会冒着热气。

钱佩英头也没回道“做完啦?明天卖的点心,活也安排完啦?”

“恩。我爹呢,怎么没看着他。”

“你爹去新里正家报帐去了。

将昨个,还有今儿、明儿,看这样,谁知道后儿个他们能不能走啊?

将这几日一顿要做什么菜,做几个菜,用多少米面粮油,都给写个帐送去。

别让人觉得,咱们这伙人,好像给做饭是占了村里人大便宜似的。有没有剩,告诉告诉他们,咱可没占。

至多就是说那些当兵的能吃呗,多做出些量,咱这些人舀勺汤,呵呵,顺便夹块肉,也能解解馋。”

“那辣椒房谁在呢。”

“牛掌柜。”

宋茯苓急忙问“喂小红了吗?”

“喂了,那帮当兵的,早上起,脸没洗,就去喂马。

给小红那份也带出来了。

牛掌柜说,吃得怪好的呢,吃完被当兵的牵出去还溜了溜,说那些人可稀罕它了,拿它当宝,就咱们拿它不当宝。”

宋茯苓笑的眼睛弯弯,探头看了眼后院“米寿呢,不会是和太爷爷他们又去捡石头了吧。”

钱佩英哼了一声

“捡啥石头,他现在就惦记玩。

你前脚去蛋糕房,没人看着他练字了,只描了四页纸,就像屁股长草似的,给笔一扔,趁我不注意一刺溜就没影子,又出去玩啦。

你说,这孩子怕你,怕你爹,怎就不怕我呢。

我还在家呢,他就不好好学习。

这回妥,冰面上不止咱们这伙人的小娃子了,村里的孩子也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听说一大早上,冰面上就叽叽喳喳。他可有的野了。”

听到拖鞋声,钱佩英这才扭头看女儿“你不去跟着玩啊?”

没错,钱佩英都给闺女出去玩的衣服找出来了,就放在炕边。

出去玩,多冷呀,不能穿普通棉袄,得穿厚实些。

另外,钱佩英还给屁股垫都准备好了。

她知道闺女喜欢坐在冰盆里,让金宝和米寿他们推着打出溜滑。她想着直接坐冰上可不行,垫个屁股垫呗。

要是有人问钱佩英,为何这么支持女儿出去野,你看看谁家古代的大姑娘让没事就出去玩,不干活。

她一定会说

我们不是古代的,你别和我讲古代的事,我没那记忆。

她就知道,她和老宋不介意,闺女这身体才十三,不玩干哈呀?又不着急找对象,现在也不上学。

而且老宋那个有古代记忆的,也明确说过

什么狗屁名声,又没偷东西又没和小伙子成天混一起,只玩玩冰球子就名声不好啦?快拉倒吧。

闺女以后的名声,完全取决于当爹的。

当爹的行,闺女就不愁名声。

当爹的要是窝窝囔囔啥也不是,闺女能下的了田、能绣的了花,再贤惠、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没屁用。你家穷啊,人家照样拿你不识数,往后还会照样嫁个破落户。

所以,老宋特意嘱咐过,像这种名声之类的负担,万万不要往他女儿宋茯苓身上压,都要往他的身上压。

钱佩英就觉得,老宋说的简直是太对了。

不像在现代,那时候女儿都二十五了,还有些压力,她得催着找对象。

现在才十三岁,不玩干啥?

再说了,这里没电视没电脑,交通也不发达,也不能像以前似的没事就开车出去溜达溜达,她都怕孩子圈出火。

真的,她对女儿眼下很满意。

还知道帮家里挣钱呢。

之前为挣钱累的那个样,还想让她闺女咋地。

“棉袄棉裤都给你找出来了,换上这厚的,去河边找米寿吧,上炕干啥呀,要睡午觉?那我给你铺被。”

“不睡,娘,你先别走,在家守着些哈,我进空间翻书看看,写故事用。”

宋茯苓神秘兮兮说完,一翻白眼就进去了。

半个时辰后,正正好好半个时辰,钱佩英守着翻白眼的女儿,正躺在炕梢直直腰,就听到从山上传来,猛烈的“哐”的一声,给她吓的,一下子就坐起身,也立即看向女儿。

只看宋茯苓也忽然间坐了起来。

宋茯苓这个反应,比山上传来炮声还吓人。

钱佩英急忙问“怎的,在空间里能听见?你是被嘣出来的?”

宋茯苓在炕上爬,爬到窗纸处瞅了一眼,才转身坐下对钱佩英道

“娘,我又发现咱家一条空间使用规则。不让在里面超过一个小时。差不多一个小时吧?我进去时,瞅了眼表,你觉得呢。”

钱佩英叹息“唉,那完了。你爹还指望着,等赶明盖完房,米寿也有自个的房间,咱仨冷啊热啊的,就进空间睡觉,睡睡咱的大床。那里恒温暖和,夏天也不热,看来,他白惦记了。”

这是最近发现的第二条。

第一条空间使用规则是时间。

是前一阵发现的。

发现将手机拿出来,时间照走,可以当手表用。

当然了,手表时钟自然也可以。

但是,宋茯苓、宋福生、钱佩英发现,手机上显示的日期,永远是他们三口人穿越的那一天。

将手机放在外面,特意观察过。

即便过了两天后,手机上的日期还是那一天。

你说它拿到外面不好使,可它确实能用。

但你要是说它好使,日期怎么不往前走呢。



第三百三十章 天上飘着呢(二更)

山顶。

耿良他们已经干死了一头熊,三头虎。

打的野鸡、套的野兔没数,装三袋子了。

其中有一头老虎白瞎了,让炮轰的不能要了。

这座山,真是,真是宝啊。

此时,耿良正在打手势,让大家先埋伏,炮架起来。

因为在远处树上的四壮,以及另两名在树挂上的侦察兵,同时在向他比划动作,意思是前方有狼群。

还用胳膊悄悄画了个圆,传信不远处,有很多很多只狼的意思。

田喜发和一众士兵,呼哧带喘卧在雪上,一动不动。

这么冷的天,田喜发脑门却见汗,手上紧攥着耿良给的弓箭。

宋富贵带着大郎他们,正握着自家打狼时用的铁耙子,也屏息静气,靠在树后,眼睛盯着耿良等命令。

耿良先看了眼炮,又将火硝放轻动作摆好,然后才对左上方趴在雪地里的小分队,摆了摆手。

只看,他手才挥出去,十几名士兵立即拎着马刀蹿了出去。

这十几个人,是负责引狼的。

这叫引狼入室。

眨眼间,这十几个小子就往回跑了,跑得那叫一个全情投入,不仅白斗篷帽子被迎风吹落,里面戴的棉帽子也掉了。

可顾不上捡,真顾不上。

卧槽,初步估计,后屁股有四十多只狼正在撵他们,都不敢回头瞅。

可别说这些个士兵们胆小。

要知道四十多只,是什么概念。

狡猾的狼只要成群结队,攻击力就会成倍的往上翻,更不用说,是四十多只的大群了。

这样的大群,攻击起人类,几爪子扑上来就能给十几人扑倒,眨眼间就能对着大脖颈啊呜一口给人咬断脖。

就这,四十多只,可能还是据不完全统计。

要是完全统计,在这座山上,应该还有其他狼家族存活在另几片区域,难怪这里闹狼灾。

耿良吼道“放。”

“哐!”一个炮飞了出去,炸向了疯狂撵人的狼群里。

狼四散着,有些吓懵,调头往山顶跑。

耿亮拿着火硝,在炮烟中,率先冲了上去。

眯眼才看清一只,搭枪就射。

他身边的弓箭手、弓弩手,更是边跑边频繁地向狼群发动攻击。

一时间,林子里的剑,嗖嗖嗖乱飞。

连续十几二十几只狼,发出痛苦的嚎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嚎的那叫一个惨。

传闻,其实当狼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它的嚎叫声并不是在叫疼,也并不完全是在召唤同类们来帮忙。

而是在向外传递。

告诉那些有可能会活着的同伴,它的巢穴、它发现的河水都在哪里。让它们好好活下去。

耿良他们先干死了十几只猛烈的狼,这里面应该是有头狼的。

宋富贵他们,这才挥舞着铁耙子冲上去。

任家村派来的五名壮汉也冲了上去。

任家村的五人叫嚣着“砍死它,砍死它。”

宋富贵他们几人是魔障般叫嚷着“别太破坏皮,别太破坏皮。”

就在打狼队,在山上疯狂剿野兽时。

宋茯苓正坐在炕桌前,写下

什么叫飞机,什么叫坦克,外号铁皮子。

什么叫p冲锋枪,什么叫大容量弹匣。

这里的枪,是一发发往外零射,偶尔可能还会炸膛。

没等干别人呢,先给自个炸伤。

而她故事里的士兵,已经从天而降,收好了降落伞,迅速集结,黑压压一片,奇袭突击,赶往战场。

端上了会突突突一顿扫射的机关枪。

射速每分钟可达一千发,射程可达1000米远。

什么叫作一分钟。

宋茯苓在话本上注释道请听故事的人,在心里面自行数数,自行脑补。不行就自个拍巴掌吧。

此种枪,外号“电锯”。

电锯登场,威力无比。

没等打,敌军就闻风丧胆,不敢面对面硬刚。

因为只有拥有了这样的武器,才能机动的边跑,边用枪扫射,会给敌军进攻的步兵带来极大的杀伤。

且她今日,也不打算多写故事的。

在介绍完这几样武器后,在写下“闪电战”一触即发时,停了剧情。

然后以旁白的角度,详细介绍老鹰国国内,焊接工艺的发达程度,她今天进空间就是去查这方面的书籍。

只部件,就会有很多工厂进行分别生产,再统一组装。

写老鹰国,整个国家,各行各业会为这场战役的努力。

她想通过故事,变相的说明一个问题,一场战役,其实打的是全方位、立体式。

你国家不仅要有钱,要有粮,你各方面的生产更是要跟上。

跟不上,啥也生产不出来,一切都是白搭。

无论你是木工铁匠打井人,包括挖坑挖石油,都要全方面的发展。

感觉上,有些方面好像是和打仗无关,但实际上,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比如,最简单的例子,像她做蛋糕。

她也不想用动物奶油做蛋糕,多贵啊,也费劲。

在现代的蛋糕店,要是用动物牛奶提纯做蛋糕,简直不敢想,成本得贵死,赔死。

她也想用植物奶油,一生产就一大堆,成本会降低很多很多,可这里有工厂吗?

她爹,她爹也想有大辣椒小辣椒,让各种椒都有。做什么菜,用什么椒。

但是可能吗?这里怎么可能会做到像现代那么讲究。没有种子。

所以,一切的一切,需要各行各业的生产力跟上。要全面发展。

宋茯苓希望,听故事的人,将来哪怕只有一个有心人思考,哪怕只得到一点点启发,她的“玄幻故事”就不算白写。

“胖丫啊,搁家没?”宋阿爷回来了,在窗户根底下问道。

“太爷爷,在家呢,您要是累了,就进屋躺着吧。”

怕太爷爷不好意思进屋。

这不是没屋歇着了,太爷家的房子空出来给那些兵将们。

没想到,老爷子竟然问“你写字呢。”

“是啊。”

“好,好,接着编,好好编啊,快写。”老爷子说完就扭头走了。

一堆活,进屋躺啥,又得张罗让女人们拾掇饭了。

他就是好信儿过来问问。

昨夜听的猫爪挠,怕今儿胖丫不接着编话本子,断了顿,那多闹心。

宋茯苓不知道,她的“玄幻本子”,对于真正的古代人来讲,有多大的冲击。

他们冷不丁听人讲连想都不敢想的故事,说人能去天上飞,满天空飘,听的都一愣一愣的。

关键是还飘着呢,摔没摔死不道。

得听今晚胖丫开讲。



第三百三十三章 你还不想走了是咋(三更)

今日,这些兵士们真是饿坏了。

不提袭击那些猛兽有多费劲,就是从山上往下拽,也着实费力气。

所以说,眼下吃饭,是士兵们一天中最高兴的事儿。

没下山时就饿了。

一个个不用宋阿爷领着去会议室了,也不用宋福生发盘子,自个就洗了手,结伴成群热热闹闹向会议室进发。

一个挨着一个,自己拿盘子、捡筷子。

没等打饭的妇女们冲他们微笑点头,他们就主动的乐呵呵先冲妇女们点头。

今日的菜有,酱小鱼。

鱼是昨日士兵们凿冰捞网打出来的。

鱼的个头,有大有小,但多数都不大。

不过,挡不住宋茯苓会吃,点餐,士兵们就借光了。

宋茯苓让钱佩英将鱼这么做稍微煎一煎,倒些醋、放一点糖,最后用酱焖。这么做,绝对香。

钱佩英“是,用油煎能不香嘛,煎一百多斤鱼,油哪来?”

宋茯苓“村里不是给头大肥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能熬出荤油,就用那个煎。”

“糖呢,村里可没给糖。”

宋茯苓小手一挥“我们蛋糕房出了,没几个钱的事。”

钱佩英说“等你奶回头发现骂你吧。”

就这么的,油煎糖醋酱焖小鱼出锅了。

这是第一个菜。

引得排号打饭的士兵,没等吃到嘴,口水就掉下来。

第二个菜是,蛋葱护心肉。

用护心肉、鸡蛋、大葱,一起翻炒的。

接着是凉菜。

凉菜今晚也硬啊凉菜。

是拌猪头肉、猪耳朵。

给蒜拍碎,和这两样一起拌。

宋茯苓晚上吃这道菜时,小声评价过“要是能放些黄瓜和香菜会更好吃。”

可这里哪有黄瓜和香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第四个菜,锅盖才掀起来,就着热气探头一瞅,会议室里的士兵们就一起吸鼻子,恨不得将香味都吸进肚里红焖肉。

得承认,家猪就是比野猪香,肉烂。

宋福生他们这伙人,在这个菜出锅时,也偷吃了几块。

五花三层的猪肉、肥而不腻,很是好嚼头,软嫩好吃,入口即化。

关键宋福生还让人往里面放了点花椒。

这是他大厨的经验。

做这种红焖肉,放一味花椒,能提味。

打比方说,别人家做这个也就是香味扑鼻的程度,但放了花椒后,会比没放的更肉香四溢。

晚上蒸的是干粮。

但宋茯苓一看有红焖肉,非得让钱佩英单独给她焖米饭。

她说这个菜,不吃米饭白瞎了。

今日红焖肉好吃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米寿才多大个孩子,竟用红焖肉的汤泡米饭,足足吃了两碗。

不过,兵将们是没有米饭吃的。

主食是三和面的开花大饽饽。

耿副尉平日里,真是不缺吃不缺喝,此时却在边吃饭边琢磨

过段日子,如果参将来安排辣椒事宜,他想跟在参将身边一起来。

不冲别的,冲伙食,哪怕是自个带肉呢。

耿良都这样,就更不用提士兵们了。

有几个小兵,此时正拿着饽饽站在大黑锅前,掰开干粮蘸菜汤吃。

你问他怎么不打菜?他们会告诉你,哪有菜了。

有那种滑头的,第一次打饭少,几口吃完就过来打第二拨。

而他们几个蘸菜汤的,全赖为人太实在。

头回打饭菜多,等吃完了再来添,只剩菜汤了。

——

按现代时间算,晚上八点多钟。

士兵们帮着扒兽皮,帮着拾掇院子,没一会儿就干完,人多力量大。

阿爷安排完明日早饭的事宜后,就一反常态的挥手说“都累的不行了,快早些歇着,明日还得起早上山。散了吧,散喽。”

然后就去了宋福生家。

而阿爷已经算是来的晚的。

大郎和高铁头好,就和高铁头说了,胖丫妹子晚上讲话本子的事。

高铁头也有哥有弟,他再告诉一圈儿。

他哥他弟也有好兄弟呀。

就这么的,眼下在不在宋福生家住的,想听话本子的都跑来了,连高屠户也来了。

高屠户在等待开讲前,不停地说“胖丫就是有才。俩才都有,有才,有财。”

屋里面,炕上盘腿坐的,墙根蹲的,自个带板凳来的,满屋子孩子疯跑的,这个热闹。

宋阿爷用烟袋锅,敲了敲炕沿,维持秩序“行啦,都别吵吵了,早些讲完,早些眯觉,明日还不少活。”又一挥手“胖丫啊,开讲。”

“好的,太爷爷。”

宋茯苓爽快地应好,听的阿爷心里贼高兴。

因为这说明,胖丫没少编,能多听一会儿。

再听听那小嗓音,这丫头像是吃糖长大似的,宋阿爷一脸可稀罕了的模样。

这丫头才好呢,比她爹还招人稀罕。

这丫头……

“没啦?”

高铁头和大郎他们也问“完啦?”

与此同时,宋福生家窗户外面。

耿良瞪着窗户纸,他是真的很希望讲话本子的小丫头回的是“没讲完,喝口水。”

可惜,宋茯苓回答的是“啊,今日就到这里吧,我写这点儿就写了一整日呢。该睡觉啦,我奶还得起早卖点心。”

阿爷无奈道“散啦散啦。”

给耿良气的。

耿良回了自个屋,有小兵问他洗脸不,他拧眉莫名烦躁道“洗什么脸,睡觉。”

躺在炕上,瞪着棚顶。

耿良在心里琢磨

像油纸伞形状的跳伞?

跳伞没打开时,是个包,打开时是伞状。

有绳拽着,风力就会让伞带着人飞?

飞,飞机。

啊,原来那小丫头讲的叫飞机,不叫鸟机。

只是形状像大鸟,能上天。

还有突突突机关枪,还是连发的。

耿良一个猛子爬起身,划开了火折子。

将火硝特意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瞅。

不可能啊,他们这都是挂一下,放一下,怎么可能会连发?

等回去的,应该问问参将,有没有这种可能呢。

过了一会儿,耿良躺在炕上,又摇头笑自己

这不扯呢嘛,还回头问参将。

本就是假的,是话本子。

是宋福生的闺女天马行空瞎编的。

他要是真问了参将,参将会不会以为他得了癔症,让他离开神机营。

不过,得承认,那丫头真会胡编乱造,真敢想,讲的真吸引人。

嗳?他马上就要走了,这不就听不成了嘛。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丰收啦(一更)

第二日,宋福生给这些上山的人,准备的吃食里终于有辣椒了。

不是他抠。

是需要让秧子缓缓,也让他缓缓。

唉,舍不得。

虽然从辣椒长出来后,每日都能摘上些许。

但是这么多人,就是做辣椒酱,也得好些斤。

他终于攒足一大筐,单拿出十几斤,让钱佩英带着妇女们做辣椒酱。

妇女们从灶房出来,一个个眼睛通红,都哭了。

哭得心里贼痛快,给辣的。

尤其是用负责剁辣椒的妇女,出来时,一边使劲挤咕眼睛一边吸溜鼻子。

也不敢用手擦,用手碰哪里,哪里辣的邪乎。

一坛子酱。

耿良心里明白这是啥。

但士兵们不晓得啊,看是酱,也没当回事儿。

可是到了半山腰,晌午歇口气,坐在冰天雪地里,喝着水囊里冰冰凉的水,吃凉面包时,才知道辣椒酱有多好。

一大口辣酱下肚,肚里立马热乎起来。

有的脸被辣的发红,有的直咳嗽。

那真是,就着一大口辣椒酱,就能造进去一个大面包。

耿良吃完的感受就是难怪参将要种,可比胡椒霸道极了。这是掺了酱,如果要是干吃呢,那会不会更过瘾?

士兵们嗳呦我的个娘呀,这是啥呀这是。

有小兵问跟着上山的宋富贵。

得承认,跟山上来的不少,但是士兵们最愿意和宋富贵说话。

因为他最能白话,一整还嚎两嗓子。

很是对士兵们的脾气。

宋富贵吃凉饽饽也没耽误瞎说八道,“这是俺们汗水掉地摔八瓣,一点点种的。种子逃荒带一路,真的,俺们这伙人丢命都不能让它丢,你们就知道这玩意多难得了吧。”

变相的告诉大家看看,这么难得的东西,俺们都舍得摘下给你们吃。

“从哪得的种子,你们那里产的?没听说过呀。”

“切,我们那里哪有,”然后宋富贵就编了一个,比宋福生当时讲的还邪乎的故事。说他们屯里的人,就没有不佩服钱老爷子的。故事里的钱老爷子,让他美化的行侠仗义,飞檐走壁。

田喜发一脸憨厚,摆手“你快中了吧,瞎白话,”转头又对士兵们道“不过,他讲的有些方面倒是真的。”

士兵们本还觉得,宋富贵在夸大其词,正要取笑他。可是让田喜发这么一打岔,田喜发还一脸老实样,得,更信了。

头天,狼已经让他们收拾的快差不多了。

今日直爬到山顶,才碰到了一个小狼群,十六只的狼群。

也没放炮,也没用火硝,都不够分的,蜂拥着就围了上去。

另外,今日又打了三只东北虎,很遗憾的是,没再碰到棕熊。

熊在冬日会藏起来,很难遇见。

四壮还眼尖地看见了一大三小四只狐狸,他箭都举起来了,想了想又放下,寻思让它们跑着玩去吧。

带头的狐狸,竟边跑边回头瞅了四壮一眼。

传说,黄鼠狼感谢人类,是能做出抱拳头行礼的动作。

而狐狸感谢人类,正是回头瞅你一眼。

谢谢了小伙子,谢谢不杀之恩。

士兵们以为,满载而归,这就下山了呗,却在下山前碰到了七头野猪。

而且,这几头野猪的体型,是不同于上次宋福生他们那伙人追赶的野猪群。

可以说,这伙特别吓人。

打头的公野猪,竟有上千斤。

往那一站,那大獠牙,一看那体型就知道爆发力超强。

旁边跟着的几头野猪也得有七八百斤,用头顶一下,就能给人顶飞老远。

北方有句俗语叫,一猪二熊三老虎,可见战斗力是何等的爆表。

当在原始森林里碰到这种体型极其硕大的野猪时,有时比碰见熊和虎还危险。

四壮都慌了一下,闪了下神。

耿良反应极快道

“架炮,”

“放。”

野猪群被炮声吓乱阵脚,跑起来时,感觉山都颤。

宋富贵先是躲在最后面,一看前方有一只野猪被炮轰倒,立刻抄起铁耙子就冲锋,那可都是肉啊,肉。

只看,百十多人立即对野猪们又是放炮,又是开火硝,又是用剑又是用弩的,一路围追堵截。

耿良心里清楚,这东西绝不能让它活。

它败类起来比狼还恶。

参将让他来是干什么的,就是将危险降到最低。

要是让这些体型硕大的逃跑,早晚就是个祸害。

所以,要不惜一切代价“跟我上。”

林子里,一时刀光剑影,兵将们玩命起来,更是生与死一切成空。

耿良他们身上的白斗篷,都被溅染了血。

骑在一只野母猪上的六七名士兵,被壮硕野猪抖的蹦颠的,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野母猪像疯了似的一顿晃身体,也不看路,咣咣就往树上撞,蹦颠骑在猪上的几人也齐齐叫着“啊啊啊啊啊。”

宋富贵扔了铁耙,捡起不知是谁掉的刀。

他叫的比野猪身上几人的嗓门还阔亮,举着刀跑来“啊!!!”

啪唧一下,向前出溜几米远。

宋富贵鞋太滑,他就说鞋滑吧。完了,今儿就是他的死期了,他就知道自个不是好得瑟。正好打出溜滑,出溜到野猪跟前,和野猪的黑豆眼对上。

就在宋富贵认命时,田喜发和四壮齐齐出手。

田喜发一箭射中猪头,四壮是狠狠的一刀捅进去,白刀子进,红刀子、红刀子拔都拔不出,你就说这野母猪皮得多厚、肉得多肥吧。

与此同时,大郎和宋阿爷家的大孙子,也一把给宋富贵拽了出来。

才拽出去,野母猪就轰然倒地。

多亏及时拽出,要不然不被顶死也会被压死。

嗳呦我的天,一个个累的脸上全是汗。

接下来,问题来了。

加上先头的,这老些,咋拽下去。

别说不要了,扔这,不可能,不舍得。

宋富贵用胳膊蹭了把头上的汗“我带几个人手先下去喊人。”

……

“呀!”宋福生爆发十足的喊了一声,用两肩拽着绳,绳后面拉着爬犁,上面只放着几只死透了的狼,他就拉不动。

咬牙也拉不动。

回头瞅了眼后面像小溪一样蜿蜒的拽兽队伍,心想原始森林,果然原始。得亏没人强求他上山。

第三百三十五章 离开(二更)

外面,一院子死透了的野兽。

宋福生家里,一炕的孩子。

不敢让娃子们出去。

因为昨日就有不听话的小娃,特意嘱咐不准出去瞅,非得好奇,躲着大人到底偷偷摸摸瞅死兽,结果捂着脸,哭的昏天暗地跑回家。吓着了。

所以,今儿,野兽还没运回来时,宋福生就让闺女赶紧给这些孩子组织到一起,别出房门。

外面,大人们在齐心协力,将各个重达七八百斤的野猪从爬犁上拖下来。

屋里,娃子们扭着小身体,举着小拳头齐齐叫喊着“动次,动次,动动次,动次动次动动次,我们又有猪肉吃。”

宋茯苓惹得祸,眼下却有些制止不住,局面太混乱“嗳嗳?别蹦,炕要塌。蒜苗子不许拽被呀,树墩子不能摇晃扫炕笤帚,看打到人。”

小娃子疯起来哪管那个,一个个那都扭冒汗了,扭陶醉了,怎么澎湃怎么闹。

丫丫觉得自个好美啊,晃悠着两只小手,和另几个小女娃蹦颠儿着小身体,屁股一撅一撅的,小嘴叫着“动次动次。”

淘小子们不仅嚷嚷着又有肉吃,互相还顶起了头,就看谁能顶过谁,最后谁又能给谁顶的一屁股坐在炕上。

外面的大人,累的,喘着气,扭头看向宋福生家窗户。

耿良甩着手上的水,才洗完手,身上全是血。

听见宋福生家屋里那叫一个热闹,他也站下脚瞅了瞅。

屋里传出宋茯苓喊道“都给我停下!我的天呐,我要疯了,谁来救救我。”

“姐姐,金宝小将来也!”

耿良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叫宋金宝的小男孩,一股风从他面前刮过。

哐当一声推开门时,还鬼喊鬼叫道“为何让我姐姐陷与此地,看我祥龙十八掌。”

炕上的钱米寿,大声回应“我钱米寿一生行事,何须向你解释。看我小钱飞刀,biubiu。”

耿良听的一愣一愣的。

宋福生头痛。

闺女一天天的,到底给这些孩子们都讲了啥。

有外人在,这些娃子怎么就不知念几首文邹邹的诗呢,那多涨脸。

这可倒好,外人一来,怎么淘气怎么来。

“耿副尉,我先,先那什么。”宋福生回了家。

进屋就是一顿低呵。

有外人在,大声骂孩子不好看。

手里攥着扫炕笤帚。

屋里的小娃子们,顶着一张张红彤彤的小脸,玩冒汗了都。

瞅了瞅三叔手里的笤帚,眼神闪烁低下了头。

宋金宝感觉很冤枉他才来呀。

宋福生出家门心想等人走的,都给他学认字去。正好桌子也都凑出来了。

却没想到,耿良他们真的这么快就要走。

任族长一脸百思不得其解“大人,这都天黑了,明早再离开,岂不是更好?为何如此着急?”

耿良安排一众兵士去牵马。

“不了,”看了眼任族长,又特意看了眼宋阿爷和宋福生,以及听说他们要走,都停下手里活的大伙。

耿良一一掠过宋富贵,四壮,田喜发,大郎,高铁头,那些给他们做饭的婶子嫂子们。

还有马老太。

今晚家来,才和马老太正经说上话,给他们提供了那么多上山吃的面包。

他记下了,叫面包,干巴巴的不咋好吃,中间的芯还有点黏糊的,像没做熟。

“我们这就走了,扰了你们多日。

这野猪啊,七头,四头给村里,三头给这边。

其中有一头,块头大,就留在这面吧,也算是两面一样。

我就作主了。

留下这些野猪,让乡亲们别舍不得吃,算是我们的心意。”

在耿良说话时,宋福生急忙冲郭老大和田喜发使眼色,俩人悄悄退出人群,去拿准备好的东西。

别误会,不是辣椒。

给不起啦,你得允许辣椒有生长周期。

给得起的是“拿着,快拿着。”宋阿爷用烟袋锅指着,让自己人抬着,将熊掌、熊胆、虎鞭,以及虎膝,通通装在耿良他们拉火炮的车上。

这里面,虎膝其实就是老虎的髌骨,属于虎骨里最好部位。

好些人杀虎取髌,就是取的虎膝髌,没两块,为泡酒用,顶级虎骨酒的原料。

宋阿爷他们,只知熊掌虎皮值钱,其实不太懂这些细节,但是宋福生知道啊。

他就提出给这几样。

宋福生也猜到了,耿良他们打下来的野兽,不会带走。瞅那样也能感觉出他们嫌麻烦。

但是咱不能那么办事。

既然嫌麻烦,不可能将整头熊和虎拉走,那就给人家带一些真正的好东西。

一方面,方便耿良他们回去后交差。

另一方面,其实好东西也落不到别人的手,指定是给陆畔。

给陆畔不心疼,阿爷恨不得又扒下来血淋淋的毛皮给陆畔带着。

是宋福生拦着,让快拉倒,这才拉倒的。

耿良拒绝“不,别。”

宋阿爷“别不不的,听俺们的,拿回去,没多少。要依照我,就该拉整头的。”

大伙也都笑嘻嘻说“不能光你们对我们表示,我们也得表示表示心意。”

“就是,你们要是不收,俺们也不收了。”

说着话时,大家伙还和几个混的熟的兵士,互相对视一笑。

宋富贵大嗓门传来,喊他婆娘“让你快点,怎这么慢。”

他媳妇也不是故意的,不得收针吗?哪想到这么快就走。

白日里,她还需要去奉天城的蛋糕店,这都是贪了两宿黑才能做出的。

宋富贵接过婆娘递过来的包裹,递给耿良

“耿副尉,麻烦你,将这两个耳包替我送给顺子爷。

他给那么多件棉袄,俺们大伙穿在身上,身上暖和心更暖和。

不过,这里面包着的是四个,耿副尉要是不嫌弃,也留下两个换着戴。

我看家里的小娃子们就戴这个,在冰面上怎么野,从早野到晚,也不冻耳朵。就让家里的那口子给做几个耳包。”

是的,耳包。

上面连着两个耳包的,是用铁丝做的。

宋富贵在第一天收到顺子给的衣裳时,就惦记着要给顺子回些什么礼物。

咱还不是富裕人,想半宿也没想好送啥。总不能拿大伙的东西往外送吧。关键是,大伙也没有啥呀。

宋富贵在下炕撒尿时,不小心给小蔫巴的耳包碰掉地上,灵机一动,就想着送些实惠的。日日骑马,不冻耳朵,送耳包。

当晚给他婆娘扒拉醒,嘱咐媳妇从奉天城回来时,买几根铁丝,买一些好棉花,买男人能戴出去扛脏耐磨的素布。

第三百三十六章 你俩谁喝(一更)

宋富贵从得了工分钱,已经好久没花银钱了。

这回为了顺子,花了好些好些铜板。

耿良心想

这就是这伙人。

终于明白,为什么连顺子也惦记给捎些旧衣物了。

笑道“好,一定转交,我也会戴,谢了。”

“谢啥,就是我婆娘的手艺不咋地,你别嫌弃就中。你能戴她缝的,都算她命好。”

宋富贵说完,就转头看身边的几名士兵,还用胳膊碰了碰几人的肩膀“这就走啦?啥时候还能再来?”

田喜发也嘱咐“不用非得有事再过来,路过就来呗。”

高屠户“对,有没有家是附近村的?家去的时候,往俺们这里拐一拐,顺便的事。喝口水,吃口饭,唠唠嗑么的再走。”

士兵们脸上都露着憨笑,内心想着老乡们,其实我们也不想走,其实我们想留下再吃两天饭的。

任族长站在一边,望着这温馨的一幕,尴尬极了。

刚才正琢磨怎么拒绝四头野猪,怎么得完了狼又得猪,脑子还没等转过劲儿,人家福生这伙人已经拿出好东西送与大人了,这让他可如何是好,没准备呀。

压根就没想到大人们要这么快离开。

任族长匆匆抱下拳,急忙回村。

宋阿爷本想冲任族长喊“给你们四口大野猪抬走,甭指望我们再帮忙送河对岸,你要累死俺们呐。”

可是见耿良忽然给宋福生叫到一边,说借一步说话,老爷子一打岔就忘了冲任族长喊话,只惦记着,和福生说啥呢,还得背着人。

宋福生半张着嘴,瞪眼瞅耿良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不瞒你说,我女儿正练字。她那个字吧,她有点儿……”

耿良头回脸上露出了不自然“宋哥,我唐突了,是我想的不周。”

闺秀的字怎么能给外男看。

他这是怎么了,怎么能提出这个请求。

可是那个故事吧,它?他?唉。

“不是,耿副尉,我的意思是,嗳?你这么的吧。她写话本子,一是为练字,二是为店里生意。你晓得我们和陆三小姐合伙开的店在哪不?旁边有个三层楼书肆,就在中街上。”

“应是能找到。”

宋福生说,那你等几日的,等她再写写的,就会找人讲了。

到时候你午休去那里,正好去尝尝其他点心,我老娘在,她就会招待“娘?娘你过来一下。”

马老太笑得一脸慈爱,满嘴答应着,让耿良务必去。

能不能带同僚啊?当然能了,咱开店就是迎四面八方客的。

但听完后,心里却是这么想的

妈呀,这小子是啥时候听到她孙女讲的故事。

妈呀,这话本子还没等传出去呢,副尉大人竟就听上了瘾。

副尉大人可是见多识广,还提出要带同僚,看来这事可行啊。

这是不是意味着,糕糕兴兴店,往后不但吸引喜甜的女人,而且用这话本子也能拴住不少男人的心呐?

……

听闻“打狼队”要走拉。

村里霎时间热闹了起来。

大晚上的,火把如星。

家家出动。

村民们舍不得这些兵将们走啊。

别看没来几日。

他们是发自肺腑的,真心挽留。备不住多住几日,还能又得狼、又得猪。

“那啥,大人,在这再住一宿呗。”

“就是,就算明儿不上山,也在这里再呆一日。来村里,也让俺们给你们准备准备饭食。端端我们村里人的饭碗。”

“没啥别的,这是我们家自个产的鸡蛋,挑大个拿的,大人一定要带着。”

“这是些才杀的鸡,刚才逮住,按个放血,还新鲜着,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求大人带着。你们给我们留下那些肉,可我们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万望别嫌弃。”

大白胖娘们指着婆婆和嫂子们手里的瓮,冲一名小兵热情道“这是俺们家自个下的酱,是村里一绝。”

兵士寻思我拿你大酱干什么,我这骑马呢,往哪放。

嗓门过于大,任族长也听见了,气坏了。

让各家赶紧准备些拿的出手的,挺着急的情况下,他也就没多嘱咐,可这怎么大酱还拿出来了。

大白胖娘们冲一众士兵们的背影喊道“别的不拿,大酱还不能拿一些吗?蘸大葱吃,可香啦。”

……

顺子喜滋滋将新耳包挂在脖颈上,进来通报道“少爷,耿副尉回来了,正在门外等。”

耿良进屋就吓了一跳“将军,您这脸是怎么了?”

陆畔抹了下脸,一手的梨汁,接过顺子递过的帕子,随便抹了两下“不碍事。”就又低头接着研究榨汁机。

耿良站在一旁汇报道“两日来,共猎得狼58只,熊一头,虎六头,但其中一头虎被炮轰的血肉模糊不能要了,抬回去的只有五头虎。野猪七头。”

陆畔连恩都没恩一生。

是顺子冲耿良悄悄竖起大拇指。

“其中狼和四头野猪给与了村里,其他的都留给宋福生他们那伙人。不过,宋福生却将熊掌、熊胆、虎骨和虎鞭让我带了回。”

顺子接话道“少爷,我已经让人去处理熊掌什么的了。”

陆畔忽然问“为何要给与村里?”

耿良回道“这次我们去,村里准备了不少肉蛋米粮。”

又告诉陆畔,从进村开始后,发生的一系列欢迎活动,包括他们走,也贼热情,很挽留。

说他猜测,是宋福生从中协调的。

看起来宋福生和他们那个村的里正,关系也走的很近。

顺子“关系近?那是换新里正了吧,看来童谣镇的县令消息还挺灵通。”

顺子又问“耿副尉这趟去,感觉如何?”

“饭是真香。”

“那你看,我没说错吧,小的我都惦记。那伙人,不开酒楼真是白瞎。”

耿良笑道“是,回头那些小子们就得闹。路上就有人嚷嚷,赶明路过任家村,真要再去做做客,要去那里蹭饭。”

“哈哈,放心去,那伙人的人品,宋福生的为人,那是绝对这个的。”

这俩人旁若无人的就唠上了磕。

很突兀的,陆畔终于直起腰,手中端着新榨的梨汁问“你俩谁喝?”

第三百三十七章 有点想见你(二更)

耿良和顺子一人端着一盆鸡蛋。

将鸡蛋放好后。

顺子一边往打蛋器里打鸡蛋,一边试探地问“少爷,这打蛋器搅完的蛋液,您总不会也让我耿副尉喝吧?”

陆畔等顺子打完十个鸡蛋后,摇动把手。

只几下就出了蛋泡。

他又加快速度猛摇了几下。

笑了,成功了。

心情一好“那倒不会,你俩过来看。”

陆畔指着打蛋器开始讲解。

讲这些部件,都是怎么往上安装的。

最重要的是,咔咔几下,还能拆掉。

而且他用油都已经蹭出来了,不会上锈。

也就是说

“即使担心生锈,用完之后,用我另做的这个,拧开这里,就能完全拆卸。

拆开后,很是便于冲洗。

你们看,是不是,不错?”

耿良听完后“……”

请原谅他没听懂到底要拧那里。

“真是不错,恩,不错。”

顺子竖起大拇指“那必须不错,少爷是谁,少爷大才。”

心里想的却是嗳呦我的天老爷,可下做完。

日日晚上拆了做,做了拆,一点一点捅咕这俩破玩意。

今早,更是给厨房婆子吓的不轻。

少爷竟神出鬼没进了灶房,取走了几大块猪皮。

然后就坐在松涛阁里,大清早的,不练武,不吃饭,改用猪皮蹭这些部件,那是一个一个蹭啊。

他感觉有那么一阵,少爷手劲大的,都要蹭出火星子了。

当时,他急忙遣散在松涛阁伺候的众人。

别人多嘴杂,传出去再走了样。

“少爷,既已做好,那么不如今日,小的这就遣人送去?”

“滚出去。”

顺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回身将门关好,问耿良“怎的了?耿副尉,我刚才在里面,有哪句话说的不对吗?少爷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耿良认真想了想,认为只有一种可能“毕竟是将军亲手做的,费了不少心血,怎么能舍得送与他人,应是不想送了吧。对了,你刚才说要派人送去,又是要送与谁。”

“宋福生他女儿啊。”

恩?

耿良很是意外。

意外过后,他认为将军骂顺子滚出去不冤了

“顺子,难怪你挨骂。

将军得亏没送,要是送了,这等于是送给闺秀礼物。

一男人送一女的,你怎么说话不过脑。”

顺子啧了一声

“我不过脑?本来就是要给人家的好嘛。什么闺秀,乡下哪那么多讲究,那就是个瘦巴巴的小丫头。你是不是没见着啊你?”

耿良摇头“没见着。”只听过声。

“可人家俩人见过。

且还正正经经地说过好一会儿话呢,那又能说明啥?

耿副尉,不是我说你,是你想的忒多。

送俩冰凉铁块子,难道就能成了定情物?你看谁送定情物,送榨烂的和搅蛋的。

难怪你也没成亲。

就是你们这样的,才给我家少爷耽搁了。

笨寻思,日日身边围着你们,少爷能有个好?不带开窍的。”

“嗳你小子?站住,刚才是谁帮你喝的梨汁,那个难喝。”

屋里。

陆畔觉得跟那俩蠢蛋,一点共同话题也没有。

一点也没有。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他们压根就有认真在听他讲零件。

陆畔用类似螺丝刀的工具,将部件全部拧开后,亲自冲洗,擦洗,又重新组装榨汁机和打蛋器,拧好螺丝后,盖上了绒布。

忙完这些。

他坐在临窗的书桌前,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愣神的表情。

不知为何,脑中闪过米寿的姐姐。

要是和她讲,应是能一说就懂吧,比那俩蠢蛋强多了。

那小丫头如果亲自上手拆卸一番,也应会觉得他,手艺是不是还不错?看他会眉眼弯弯吧。

陆畔眼神落在窗台的盆栽上。

送去?

最近很忙。

校场一堆事。

走不开。

要不然这次打狼他就去了,好久没去林子里过过瘾。

不送去?

可是那小丫头是不是和他说过?好像着急用。

遣人送去?

陆畔本能的第一反应是不喜别人送去。

所以在听了顺子提议后,脱口而出让滚出去。

且也没探究自个为何会不喜别人转交。

陆畔又难得地做出挠挠头的动作。

她能不能来一趟呢。

他去不了,她要是能来就好了。

晚上,陆畔下值后,在回家的途中,忽然将马调离方向。

顺子也急忙将马调头,跟紧喽。

“少,少爷,您怎的来了?”

宝珠拎着油灯,惊愕地瞪着俩眼珠,说完才发觉自个说了啥,急忙蹲下身低头。

在心里骂自己

是不是疯啦?竟然有胆量问少爷来干啥。

就怪马奶奶她们人太好,才出府几日,说话就变得随便起来。

“起吧。”

陆畔旁若无人似的,走进马老太糕糕兴兴店。

这是他第一次来。

但此时,已经打烊。

大德子冲妹子使眼色,让赶紧去泡茶。

他自个也急匆匆将店里熄灭的灯,又挨个重新点燃。

陆畔看了眼展示柜,柜门是用细薄纱做的。又略弯腰打开下面的柜门“这里打算放冰盆?”

大德子点头“回少爷,是,眼下虽用不着,但到了夏日,牛奶做出的点心怕化,就留出了搁置冰盆的位置。”

“谁的主意?”

“好像是东家奶奶的孙女想的。”

顺子瞟眼陆畔脸色,问大德子“那个孙女是叫茯苓吧,茯苓姑娘?”

没错,顺子记得宋茯苓的名字,茯苓糕嘛。

大德子一边不停歇燃灯,一边回道“应是。”

吧台上方的油灯,慢慢的也全亮了。

陆畔绕着吧台转了一圈,很意外,这里的桌型和其他店铺不同。

尤其在绕过来的时候,他被吧台里面贴满的字条吸引。

仔细看了看字条上写的字

有各种组合搭售的价格。

还有特别注明,注明写着

关系极为好的,如果来买,价钱是多少。

关系稍微好的,要收多少银钱。

每款点心的价格,包括给关系户便宜后的价格,都写得清清楚楚。

宝珠端茶出来,正好看见陆畔在瞧那些字条,主动介绍道“少爷,东家奶奶不识字,但凭着这些,从开店到现在,竟没收差过一文钱。”

顺子咂舌,接过话“可见这些字条,真是用了心的。”

宝珠笑了笑“是,很是用心,是东家奶奶的孙女写的。”

顺子心想

你不用介绍,这字我们瞧过。

多么好认的字啊,丑的狠。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一更二更)

大德子发现少爷带着顺子竟然上楼了。

冲妹子急忙使眼色,让妹子接过点灯的活。

他得去将马安顿好。

本来以为少爷打个转就走,看这样,却是想呆会儿。

陆畔静坐在椅子上,面前放着一壶茶。

眼神随着顺子和宝珠一一燃起的灯盏,观察各处。

“移动暖气”推过来,陆畔用手试了试温度。

感觉身后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拿过来一瞧,是个靠垫。

比照府里常用的靠垫要软、要大。

桌面摆放的,那原本应该是小药瓶吧,但里面插的是一朵花。

拿出来一看,竟是假花。

用布做的,倒是很手巧。

陆畔环视一圈,发现每桌都有,每朵花颜色各不同。

“少爷,您口干了吧,喝茶,”顺子给陆畔倒茶,一看还是奶茶。咽了咽吐沫,其实他才渴了呢。

陆畔抿了一口,心想差强人意,不及某人。

站起身,指了指茶壶。

顺子立即猫腰点头带笑容。

少爷一天也没给他啥好脸色,竟看出来他口渴,让他也喝水。

果然,少爷的心里有他。

陆畔望着原本大敞四开的二楼,眼下已经隔成两片区域。

中间隔断,是用瓷器和书籍穿插着摆放。

正要拿起书籍,看看是关于哪方面的,喝了半壶奶茶的顺子,从厕所出来道“少爷,您瞧,这茅房可比神机营的强多了。”

陆畔此时很想反问自己

是打什么时候开始,竟将顺子放在了身边。

瞧那一脸的没见识样,怎么瞧怎么不像是他的人。

顺子委屈不是他大惊小怪,是她们竟用大花瓶当尿壶,青瓷海碗当洗手池子。

顺子嘀咕着,问才上楼的大德子,指了指茅房“是谁的主意?”

大德子瞅了眼妹子,经提醒,“应是宋姑娘吧。”

“少爷,您听听,宋姑娘多败家。”

顺子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不是一惊一乍没见识。

是十分纳闷一个农家女,行,不完全算农家女。

咱尚算宋福生家里以前也富足,那也不应该,对吧?

是怎么想的,怎么舍得、怎敢,用那么贵的大花瓶当尿壶的。

他顺子爷什么东西没见过,可他都拿好东西当好东西呀。

一个撒尿的,嗳呦。

得,也算是明白了,难怪三小姐能和茯苓糕合作,将这小楼拾掇的,你瞅瞅只这灯就有多少盏,也不嫌麻烦。

俩人倒是一对儿,不拿好东西当好东西的人。

可让他疑惑的还是那句话三小姐是谁,是国公府的姑娘。宋茯苓又是谁。

就在这时,陆畔忽然问宝珠“宋姑娘,她,常来吗。”

“恩?”

顺子也立马极快地眨巴眨巴眼睛。

妈呀,怎么心口莫名的有点跳,感觉有什么东西好像不对。

顺子顾不上分析那种让他心跳的感觉,冲宝珠挤了下眼。

个大傻妮子,少爷在问你话呢,你恩是什么反应。

“回少爷,不常来。不,是只来过两次。还是在开业前和开业当日。”

“那她……”陆畔迟疑了下。

顺子可一直在小心翼翼观察陆畔表情,认真分析着呢,一看少爷像想问又不想张嘴的样,急忙接过话“那宋姑娘最近有没有可能来呀?”

宝珠摇了下头,不道啊。

顺子一边继续观察陆畔表情,一边问“你怎么会不晓得。你成天和她们在一起,就没有听她祖母提起哪日会来?”

“没听说过。”

“她就不可能来嘛,什么情况下能来?”

顺子发现陆畔匆匆下楼了,气的他再次在心里骂宝珠个傻妮子。

急忙小小声嘱咐道

“明儿,你就侧面打听打听,别说是我们问的。

不,是压根就别提我们来过店里,尤其不要提少爷来过。

打听后,要是听说宋姑娘最近会来,你就遣?你遣了他去府里侧门寻我。记得啊,”指了下大德子。

顺子这才下楼去追赶陆畔“少爷,少爷,您等等我。”

宝珠和大德子站在店门口,目送陆畔和顺子骑马的背影。

直到看不见,宝珠才用小手给自个顺了顺心口。一脸惊讶地问大德子

“哥,我刚才表现的是不是很愣?可我真不是有意的。

那可是少爷,少爷啊,他竟然能打听一个姑娘家。

嗳?别说我愣了,哥,就这事,我传给三小姐,三小姐都得愣神你信不信?

三小姐恐怕也会觉得,谁家的公子能干出这种事,咱家少爷也做不出。

可少爷,他确实是真问了呀。”

大德子也满脸疑惑。问的还是马奶奶的孙女宋姑娘。

打听宋姑娘是要做什么呢。

做什么,直接想见人家姑娘,是不是也不妥当?

“妹子,你可别传给三小姐,好多麻烦都是从嘴上来的。不过,恩,明日你也别和马奶奶提这茬,就听顺子爷的,当他们没来过店里。”

“哥,你说什么呐,我怎么可能传,就是打个比方。不对呀,哥,那要是宋姑娘最近真来了,咱到底要不要送信?我要不要明日侧面帮忙打听?”

是啊。

大德子一脸为难感觉怎么做都不对。

可难为死两位在外讨生活的十几岁孩子了。

“这么的,该打听还是要打听,然后咱俩再琢磨送不送信。

或许,是咱们想复杂了也说不定。

要知道,少爷的为人,很是不错。

我看这奉天城的各府公子,都捆在一起也不敌他一个。

应是我们想多了。”

……

“我是不是想多了?”顺子在浴室外,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可他控制不住自己在心里细品,就品那句话“宋姑娘,她,常来吗?”

当时那语气,啧。

他伴在少爷身边多年,确定以及肯定,没听过少爷用那种语气说话。

该怎么形容呢。

语气里似带着一种迟疑,不确定,头回亲口问大姑娘的羞赧?

咳咳,顺子急忙摇了摇头。

羞赧?少爷不会这个吧。

少爷就会冷着脸这事可行,那事不行,滚,可,闭嘴,出去。

对的,没错,他一定是昏了头了,才会认为少爷语气里有迟疑和羞赧。

不过,顺子又回想起宋茯苓的长相。

心想

虽然瘦巴巴的,没长开,但是得承认,上回就他去,一见面也意外极了。

没想到,洗干净了拾掇拾掇还挺标致。

那哪像是逃过荒的,日日藏在闺阁里的也没她水灵吧。

那么,有没有种可能,少爷是看中了人家的长相?

呸。

顺子轻轻地扇了一下自个的嘴巴子。

恨自个将少爷想成什么人了。

少爷要是真喜美人的人,松涛阁眼下就得挤,坐两桌子也坐不下。莺莺燕燕的会好不热闹。

可惜,少爷压根就不是那种人。

莺莺燕燕给倒酒,就得将桌子掀了。

可是吧,顺子脑中又情不自禁转悠,上回那俩人笑着对话的模样。

是啊,少爷那次笑了。

还被米寿捅破后,问你为什么要笑,没穿狐裘就走,外面当时可在下冒烟雪。

下那么大雪,外面没人喊你、没人叫你、也没事,着急出去要干嘛啊?

想到这,顺子就觉得自个这个忠仆做的不到位。

那么不对劲,你说他,当时怎么就没注意观察少爷耳朵热没热呢,就顾着想吃饭来着。

要是耳朵热了,那就说明是不好意思才跑,那就说明……

“师父,您在干嘛呢,嘀嘀咕咕的。”小全子疑惑得不行。

“滚滚滚,我想到哪啦?眼瞅着要出结论,打乱我思绪。”踢了小全子一脚。

“不是,师父,少爷在喊你,该换水了。”

“嗳呦,你特娘的,你小子怎么不早说。”又踢了小全子一脚。

小全子捂着屁股为什么挨踢的总是他。

陆畔换了里衣,拿着书,坐在桌前,任由顺子给他通发。

顺子用帕子给他擦了好一会儿,又用梳子梳,偷瞄了一眼一直没翻页的书,想了想,没话找话道

“少爷,那个榨烂的和搅蛋的终于做完,您就不用去后院打铁了。

今晚,您能早些歇一歇。

最近几日,您是日日打铁,夫人都过问了。

以为您要在府里又要做火炮,特意嘱咐,那可不成。

不过,小的也没说您在忙什么。”

“恩。”陆畔将书翻了一页。

“少爷,您说,就米寿他姐,不,是茯苓姑娘。

她要是见了这搅蛋的,应是能挺乐呵吧,您给她可是解决了大难题。

听说,点心那东西,块块离不得搅蛋。”

陆畔放下了书,端杯抿了口清茶。

顺子“……”你看看,你就品,细品,一提茯苓姑娘是不是?都看不进去书了。

“要依小的说,少爷,咱就应该直接遣人让茯苓姑娘来一趟,还必须得是她来。”

陆畔“为何。”

顺子咽了咽吐沫,现编道

“您都给做好了,她还不得来取?

再说了,别人来取,他听得懂嘛。那可是您和茯苓姑娘一起商量的。

图是她画的,您和她一讲,总比告诉别人省事不是?

而且您是从她手里拿走的画,也得亲手还给她吧。

另外,少爷,小的觉得吧,真见了面,您也该和茯苓姑娘好好讲讲咱有多费事做出来的。

一而再再而三拆卸重装,您改了四回呐。”

陆畔说,“那倒不用。”

“要得要得,不是说让她领情,而是以防赶明这两个不够用,她又去寻其他手艺人给做,万一那人不懂装懂,说很好做,再糊弄她。少爷,是有这种可能的,点心房多少人呐。所以您得将这里面的,细细的讲给她听,细细的。”

陆畔忽然扭头问顺子“这么大,会不够用?”

顺子“……”有一种给自己挖了坑的感觉。

果然。

陆畔站起身,将里衣整理了下“那就再去做几套。”

顺子一脸欲哭无泪。

他为什么要欠嘴,他想睡觉。

“少爷,明早您要起早呢。”

到了后院,顺子进了打铁房还在争取

“其实吧,少爷,您觉不觉得,任何事情都是这样。就是比方说帮人家呢,能扶上马就已经很可以了,不需要给全都安排好。如果安排特别周到的话,对方只会觉得,恩,那个……”

“去拉风箱。”

陆畔开始脱衣裳了。

——

“你这孩子,干什么非得讲究个全乎,哪有那么四眼叫齐的。这毛病不好,真的,闺女,你得改。”钱佩英一边给宋茯苓垫厚鞋垫,一边磨叽着。

怎么一回事呢。

她闺女宋茯苓,这不是写话本子啦?

里头关于哪国打哪国,当时那不是好几个国家一起干吗?打乱套了嘛。

用文字表述嫌费劲。

因为各国从自己的领土起飞,四面八方那么飞。

最后落在哪,怎么打的路线,这就说不明白了,她闺女写着写着将笔一扔,都写生气啦。

也是,这个大洲,那个英吉利海峡的,确实是讲不明白怎么抄的近道。

然后,然后小手一拍挠门,闺女竟决定要自制沙盘。

还掐着小腰,振振有词“写不出来,我弄个沙盘,直接模型演示。我就不信了,这点事整不明白。”

所以,这不就起大早非要跟她奶一起进城,要去逛街,选能替代“美纹纸”的一种纸。

她奶问要什么样的,闺女说,不用你们帮忙,要自个逛街买去,还要买燃料,买草粉,寻草皮。

为了些草粉,昨夜给小红的马粮都倒了出来。

那马粮是耿副尉走时,特意给小红留的两袋子。精马粮是配好的,里面配的正正好好。闺女可倒好,将马粮里的干草都给扒拉出来了,小红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

而这不是最作妖的,最让钱佩英无语的是,自制沙盘需要用一些石膏粉。

要知道古代虽然有石膏粉,但是这里的人并不常用这种东西。

笨琢磨,石膏像,是从西方传过来的,可见西方常用这个东西,咱老祖宗们却没将这个东西当回事。

它就不好寻。

闺女就说“既然有,就不信买不到。表演胸口碎大石不就是用的这个吗?不行去街头寻卖艺的问问。”

吓得老宋急忙说“你可别去寻卖艺的,那不等于是明告诉你晓得那些小把戏吗?去药堂吧。药堂会用到。”

马老太一听“药堂那地方,心黑呀。我听这一会儿也算是听懂你要买么了,我晓得个地儿。”

“啥地儿?”

马老太“棺材铺。”

宋茯苓眼睛一亮。

可能性很大,那东西防潮,古代人下葬,也许真会用到。

钱佩英头疼。

写个小说,没等写多少呢,先要做沙盘,这又要去棺材铺。

就为了让人能听懂,至于不,啊?

“至于。”

宋阿爷笑呵呵喊道“慢些赶车。”

回头劝钱佩英“孩子玩嘛。听说外头,讲不明白那都连比划带唱的,咱就做个小桌子,你管她作甚。”

钱佩英心话儿这可真是给你们听上瘾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小伙子俊滴很呐(一更)

“奶?”

“嗳。”

“我将砖也买回来啦。”

马老太急忙从吧台站起身,“哎呀,你这孩子,我不是说了嘛,砖我去买。花了多少银钱啊?别让人糊弄喽,搁哪买的,竟能买到砖。我就说嘛,咋干等你也不家来,原是买砖去了,个操心命。”

马老太有一堆问题想问宋茯苓。

早上到了店里,小孙女就带着坐地户宝珠去逛街。

其实她也想跟着去来着。

可大清早的,一品轩酒楼和城东茶馆就来人取鼓捣,又加了些红枣的和蛋卷,她收钱、记账,大早上还得摆柜台,忙忙活活的就没跟着去,给了小孙女一把银钱。

等啊等,卖货收银都提着心,不放心。

可下回来了,竟还连不好寻的砖也给买回来啦。

孙女懂事,太懂事。

出去转悠一上午,除了买些早就说好想要的,没买朵花戴,也没买个油擦,明明这次她咬牙大方来着,给了不少钱,却一见着她,就将剩下的银钱还了回。

“奶,你将这些抱回屋吧,”将买来的东西递给马老太,宋茯苓转头就去指挥雇来的几辆推车,让将砖都推去后院。

旁边书肆小厮,探头瞅了瞅,紧忙转身回去。

没一会儿,书肆祁掌柜站在三楼,眯眼望着旁边蛋糕店的后院,摆了摆手道“去府里给顺子送信儿,就说宋姑娘来了。”

今早,顺子才特意告诉祁掌柜,让注意些旁边。

顺子信不着大德子,做事还是两手准备的好。

——

“少爷。”顺子递过帕子。

陆畔接过,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汗,解开在校场穿的作训服,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今日顺子不当值,不用随陆畔去衙门在身边伺候。

顺子一边展开衣裳让陆畔穿,一边笑呵呵回道“要依小子看,咱府里压根就不需要小全子他们,多余,只小的我一人就够用。”

小全子收拾水盆帕子,心想师父,你捧自个行,能不能别总踩我们。

“我家去,也没事干,还不如留在少爷身边伺候。”

小全子跪在陆畔脚边,整理腰带,心想师父,你可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对了,少爷,刚我路过书肆,没什么事就进去瞅了一眼。祁掌柜说新到了些书,还向我打听您来着,问您要不要去瞧瞧。”

“什么书。”

“呦,那小的可记不住。”顺子和小全子一起伺候陆畔换靴。

陆畔瞟了眼刻漏。

这个时辰,大伙忙完都去吃饭了,想了想,他去书肆转转也好。

小全子立即收拾才打开的食盒,将食盒重新装好带着,然后急匆匆跟在顺子身边,一起伺候陆畔上马。

祁掌柜迎着陆畔向里走。

“到了什么书?”

“恩?”

顺子急忙冲祁掌柜挤了挤眼。

小全子瞅了眼顺子,想了想,需和师父同步,也向祁掌柜挤了挤眼。

祁掌柜心下了然,滴水不漏道“回少爷,《尉缭子》丢失的那卷已被寻回。”

“噢?”陆畔来了兴趣。

顺子急忙挤上前,先于祁掌柜领路,给陆畔往楼上领。

祁掌柜在一楼啊,书在一楼。好吧,他先去倒茶。

三楼。

顺子突然指向旁边院子,一脸惊讶道“少爷,您瞧,那院子里的是宋姑娘吧,呀,她还真来了。”

顺子假装惊讶完,就用眼角余光赶紧观察陆畔。

果然,站住脚了吧。

“少爷,这可真是芝麻落在针眼里,好巧啊。”继续表现一脸惊讶。

陆畔出书肆时,可给顺子忙坏了。

祁掌柜双手捧着书,顺子“你还书什么呀,收起来。回头再说。”

又冲小全子一瞪眼“你还傻瞅什么,回府,将少爷那套宝贝抱来。”

“嗳嗳。嗳?不对,师父,少爷的哪个宝贝?”

“就那榨烂的和搅碎的,你是榆木脑袋吗?”

顺子走了几步不放心,转身叮嘱小全子“切记慢着些,别给摔了,摔喽就摘掉你的榆木脑袋。对了,带些苹果梨和鸡蛋。”

再抱来发现是零碎的,不能用,少爷在宋姑娘面前出了丑,那多难堪。

宋茯苓在后院。

马老太正制止道“不让你搬,不让你搬的,你那小手干不了这重活,去,进屋盯着,俺们几个就中。”

宋茯苓举着两只脏手,被马老太扒拉着转了一圈。

就可想而知,马老太平日里的手劲多大,宋茯苓有多瘦,又是多么的不扛扒拉。

才转过身,宋茯苓一抬眼,就看到了陆畔。

她挑了下眉,微歪着头

咦?

小将军怎么来啦?

是什么时候到的?

怎么竟是从后院进来的?

陆畔在宋茯苓看向他的那一瞬,眉毛也不由一动。

只一眼,就将宋茯苓的面庞瞧的清清楚楚,眼神最终落在宋茯苓举着的两只脏手上。

盯着宋茯苓的手,陆畔拽开外披绳,将狐裘披风解开,随手递给顺子,走上前。

一声没吭就开始搬砖。

马老太一抬头,吓一跳。

大德子、宝珠,吓一跳。

至于小高小宋小王和田婆子,她们都在小楼里呢,店里有客人,不能都离开。

要是在,也会吓一跳。

马老太反应了几秒,急忙上前拦道“哎呀,这不是小将军嘛,贵客上门,这可是真真的贵客呀,快进屋。”

大德子也望着陆畔一脸为难,他都被震惊得不会干活了。

宝珠脸通红,望着在搬砖的陆畔

我的天,她和哥还没有送信儿呢。

因为她和哥哥深思熟虑,端宋家的饭碗,最好不要给送信。

少爷眼下晓得了,会不会怪她们呀?

而且,宝珠心想

就眼下这一幕,她要是说给三小姐听,她敢确定,三小姐这回就不止是愣神啦。

不要问她为什么确定少爷是在为宋姑娘才搬砖,宝珠就是确定一定是为宋姑娘。

不是为宋姑娘,难不成还能是为马奶奶?

马奶奶此时倒是认为,这就是为她来的啊。

认识人,自家店,路过就进来瞅瞅呗。

一看她这么大岁数都在搬砖,解了衣裳就过来帮忙。

你说这小伙子可真是,哎呀,不提身份那一层,咋就那么好呢。

要样有样,要个头有个头,瞧着话少,心却甚是软和和。

打着灯笼难寻的顶顶大善人。

关键这大善人,长的还俊,她都爱瞅。



第三百四十章 陆一手(二更)

“搬到哪,”陆畔扭头问宋茯苓。

“啊?”宋茯苓指向楼。

等反应过来,宋茯苓急忙追上背着筐往楼里走的陆畔“那个,将筐给我吧,怎么能让您背砖。”

“去前面引路,卸到哪。”

宋茯苓只能又跑到陆畔前面走,给引道。

陆畔背着一筐满满的砖,眼神落在宋茯苓单薄的肩膀上。

一楼后灶。

宋富贵的婆娘小宋,见到陆畔时,惊讶到以为是自个眼花了,指着陆畔,问宋茯苓“他,他?”

马老太空手就跑过来了,可见有多着急。上手去拦,一伸出来,手脏。

“陆公子,这话是怎么说的呢,您怎么能帮俺们干这个,不着急,俺们买了,给堆在这,抽空再搭炉子。”

陆畔没听,将砖卸完,转身又出去了。

马老太和小孙女对视,习惯性遇到难题,寻求孙女给拿主意。

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咋整,咱拦了,他不听,非要给咱家干活,怎办?

宋茯苓哪知道怎么办,只能和奶奶对视一眼后,又急匆匆去追陆畔。

至于追他干啥,其实宋茯苓也不清楚。就知道人家再干活,咱不能在旁边瞅着吧。

顺子也加入了。

他来晚了,不得将少爷的狐裘找个地方放好嘛。

“不用,宋姑娘,这活小的来。”

又去拦陆畔“不用,少爷,您那个什么,进去让宋姑娘给您倒杯茶,这活小的全能干完,您放心,我准保全背屋去。”

宋茯苓听到顺子解围,也赶紧放下砖头,不再往陆畔的筐里加砖“对,我去给你倒杯茶喝吧。”

陆畔扫了眼那张说话的嘴,“接着放砖,干完再说。”

宋茯苓我奶都不用我干活了,之前,让我进屋了都。你一来,我还得干活。

大概是因为开小差,所以大手小手握到了同一块砖上,还发生了擦碰。

两人微微一怔,又同时反应极快,不着痕迹地让给对方,去取旁边的砖。

就又碰到一起了。

就又发生了擦碰。

陆畔憋了一秒道“给你吧。”

宋茯苓笑着冲他点头,谢谢哈,脸上是一派客气,可心里却想这是什么好吃的不成?还推来让去的。

因为发生过擦碰,知道那双小手不仅脏,而且也冰凉。

所以陆畔在第二次运砖时,对总是围在他身边转来转去的宋茯苓主动道“你在屋吧。”

“啊,好。”宋茯苓心想嗳呦我去,终于解脱了。

转身间,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

陆畔个高,自然也瞧见了,嘴角情不自禁向上挑了挑。

顺子在后院,正在全心全意地干活。

就之前发生的小插曲,他通通没注意到。

顺子一门心思想着

抓紧干完,干完,少爷就不用干了,少爷就能进屋了,两个家伙什一到,就能对宋姑娘显摆显摆手艺了。

昨晚来这里,打听宋姑娘能不能来,少爷那副欲语还休的样子,闹心不就闹心在想和宋姑娘显摆嘛,那么他作为最贴心的忠仆,必须急少爷所急,想少爷所想。

“怎么搭。”

马老太一听,吓得急忙摆手。

说实在的,见着陆畔的第一反应是真高兴,见到陆畔非要帮干活,第二反应是这小伙子也真是好的没法。

但是等彻彻底底反应过来,老太太就发现,国公府少爷给她干活这事儿,这份福气她享不了。

就这么一会儿,她从来没收差过银钱,刚才差点多收客人钱。

“俺们自个来。陆公子,今日您贵客登门,快上楼,点心已摆好,您头回来这里,尝尝看。”

就在这时,小全子带着一众小厮,抬着少爷的“俩宝贝”,也终于到了。

还是从正门进来的。

“那是么?”马老太小声问顺子。

顺子拽着老太太一顿解释,告诉道来回改了四次呢。

马老太没想到竟是她们的东西,孙女提过的那俩玩应真做出来了。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听顺子说,竟是小将军亲手做的。

二楼。

小全子使唤小厮们,将“俩宝贝”摆好,就带着一众小厮弓着腰下去了。

宋茯苓摆好九宫格。

又接过宝珠给她的托盘,将托盘里其他的各式小点心,一一摆在桌上,对陆畔做了请的手势。

打算等陆畔坐下,她再倒茶。

陆畔却忽然对她道“你来。”

这一瞬,宋茯苓才反应过来。

猜到了。

既然让她过去,又特意叫她,看来那两个扇着金边黑缎的东西,应是要给她的。

恩,看来榨汁机和打蛋器,应是做出来了。

陆畔望着宋茯苓道“你猜这是何物。”

宋茯苓“……”

“是我画的那两个东西做出来了吗?”

陆畔微扬了扬下巴“恩。”

宋茯苓心想噢,可为什么要在上面扇着缎子?

只听一声,似卡扣的声音突然响起。

陆畔手放在腰部,竟刷的一下,很突然的就抽出了随身佩剑。

宋茯苓只觉眼前一道银光略过,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

心里噗通了一下,心想怎么还动上家伙了呢。

再望过去,就发现陆畔正用剑尖,在缓缓地挑起扇在上面的黑缎。

当第一块缎子落地那一瞬,整个榨汁机,展示在了宋茯苓的眼前。

当又一块缎子落地,锃亮的打蛋器,也闪亮登场。

与此同时,陆畔看向了宋茯苓。

宋茯苓看了眼榨汁机,看了眼打蛋器,然后才看向陆畔。

心里是不解的。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这个缎子,就不能用手揭下去吗?这什么毛病啊,取块布还要用剑。

陆畔没有从宋茯苓的眼中看到惊喜。

他看的清,第一反应是疑惑。

说不失望是假的。

将剑收好,沉默地来到桌边,开始拆卸榨汁机。

宋茯苓随着他手上的动作,也认真地看了起来。

没注意到自个是什么时候凑上去的,真心诚意夸道“这人手艺可真好。”

陆畔的手一顿,刚才很是失落的心,霎时又欢快的跳跃。

“他还给蹭出来了,这样就不会上锈了吧,这位手艺人心也细。”

宋茯苓随着陆畔手上不停加快的动作,又惊讶道“这些竟都能拆?他可真厉害。”

陆畔嘴角微微翘起,头也没抬道“恩,都能拆。”



第三百四十一章 送米寿吧(一更)

宝珠一直在二楼。

因为最初就是她端上来的点心和奶茶。

所以,从开头用剑挑布到眼下,她都听的一清二楚。

倒是没看的明明白白。

她在降低自个的存在感,低着头,看手里的托盘来着,没敢抬头瞅。

宝珠听到,少爷对茯苓姑娘说

“你试试。”

“不用使力摇。”

“对,就这样,榨出来了吧。”

茯苓姑娘开心道“还真是省力气,这个手艺人,真是不得了。我尝尝,看看榨出来的细腻不。”

宋姑娘似乎是抿了口苹果汁,别问宝珠为何确定是苹果汁,她闻出来了,她可稀罕吃苹果了。

“唔,不错,口感没那么多渣子,就是只这么榨,不太好喝。”

然后少爷竟然问,是少爷问啊“加些什么能好喝。”

“加些糖,或是蜂蜜。但我觉得果汁这个东西,榨了还不如直接吃苹果。”

“那你为何要做榨汁器。”

“我是想将苹果榨成泥,放点乳、黄油,糖,做成苹果馅,像包包子似的用面团将其包在里面,烤出来做苹果点心吃,苹果派。”

“何为派?”

“呃。”

“黄油是什么油。”

“呃,我想想,我该怎么和你形容呢。”

宝珠听到少爷建议茯苓姑娘道“那你就边打蛋边想,来试试这个。”

茯苓姑娘说“嗳?你不用给那么多,我就是试试,能搅拌均匀就行。这里的烤炉没有搭好,打这么多蛋没处用。”

宝珠实在好奇,悄悄抬起了眼。

发现少爷竟将一篮子鸡蛋都拎到近前。

不顾茯苓姑娘阻拦,一气连打了几十个鸡蛋,通通打进那个叫什么打蛋器的家伙里。

少爷说“打的多,也不成问题。”

茯苓姑娘见到打了那么多蛋,竟真的搅合起来一点也不费劲,脸上露出了更加欢喜的表情,望着少爷,满眼真城道

“所以说啊,这个手艺人,可真厉害。”

“嗳呦,陆公子,我才听顺子讲了,怎么是您亲手做的呢,这话可怎么说呢。”马老太端着一壶清茶,爬上楼道。

啊?

宋茯苓“……”

陆畔在第一时间望向宋茯苓的脸,他想在那张白净的脸上,寻到蛛丝马迹。

寻到了吗?

寻到了。

他看到宋茯苓脸上满是诧异,不相信他能做出来,不相信他会亲手做,这一瞬,感觉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嘴角微微翘起没想到吧。

宋茯苓此时确实是满脸意外,在愣了几秒后,也本能的想去看陆畔的表情。

心想让她最意外的是,这人怎么那么爱听夸奖,她刚才一顿夸,这人愣是不告诉她一声。

顺子上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那俩人又在俩俩相望。

和当初在任家村,俩人说图纸的表情是一样一样的。

顺子再次问自己

真的是他多想了吗?

其实,他今天撺掇少爷来,就是为了确定自己多没多想。

他也真的很想问问别人嗳?就你们?众位兄弟姐妹们,假如你们在很了解少爷的情况下,你们觉得这种状况正常吗?

“您尝尝,喝不惯奶茶,这还有清茶。”马老太一边示意陆畔快坐下吃点心,一边冲孙女使眼色,示意宋茯苓随她下楼一趟。

楼下,旮旯。

祖孙俩在嘀嘀咕咕着。

老太太的意思是

既然小将军为了她的店,都已经亲手制作了。

那这两个东西,它就不是值多少钱的事啦,是人家的心意。

咱就不能去干那种,拿三五两小金元宝去比比划划的事儿。

给钱,那叫买卖。

而咱这叫啥?

这已经和钱无关了,这属于是礼物。

所以,收了礼,咱们是需要回礼的。

且回礼,同样也要用心思,拿出贵重的,同时人家收了也能欢喜的,最好回的礼能送到人家的心坎上。

要知道,在古代,连农家,旁人给你送一碗酱,咱都得给人回把葱,或是摘篮子菜。要不然转头就被讲究这家人没礼数。

这是农家。

像城里人,都不要去提小将军那样的人家,不敢想象。

就只说普通富足人家,回礼都得更讲究心思。

马老太寻思,问问孙女呗,小孙女脑瓜好使。

可这事,还真难为住宋茯苓了。

她家空间里,倒是有一堆好东西,但送谁也不敢送陆畔。

那人没法糊弄。

她送小镜子?送香水?送本书?送皮尺圆规钢笔大橡皮?快拉倒吧,就是送盒酸奶,她都解释不清酸奶盒是什么材料做的。

就压根不能考虑空间里的东西。

那人,属于古代人里,见识很广的,心眼很多的。

可送古代现有的吧,狼皮狼牙给过,熊胆熊掌摘了也早就送了。老虎,连虎鞭都给了,还能给人家什么?而且也都是陆畔派手下猎的。

“奶,我想来想去,同时符合你两个条件,既是咱家贵重的,又要他收下能欢喜的,那就只能是送米寿了。”

这孩子,说话这个有劲。

米寿能送吗?真送了,没等你娘哭嚎,你爹就会不认我这个娘,别以为我不晓得。

“在说什么。”

“啊,在说回啥礼呗,”马老太回完话才发觉不对劲。急忙和宋茯苓一起从旮旯出来,看向楼梯。

陆畔正带着顺子和小全子下楼。

“无须多礼。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陆畔特意冲马老太点了下头,这才转身出了店。

坐在马上,陆畔眼神略过宋茯苓的头顶,再次强调“无须多礼。”

顺子也坐在马上,冲马老太她们笑了笑,嘴咧的大大的。

小全子一看师父笑成那样,他也冲马老太她们笑得憨憨的。

望着几人骑马渐行渐远的背影。

“奶,您怎么顺嘴给秃噜出来了。”

“我没听到下楼声,我以为是大德子问话。这不是寻思事儿呢嘛,给我还吓一跳。”

马老太回话完,转身间发现隔壁书肆掌柜的在看她。

她礼节性的先对祁掌柜点了点头。

却没想到,祁掌柜竟冲她很是郑重的拱了拱手。

老太太并不知道旁边是陆畔的私产。

她一直认为自个属于典型的鸡犬升天。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那一人就是指陆三小姐。

从开业到现在,出来进去遇见别的铺子掌柜,都和她客客气气说话。

她都习惯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人生要乐观(一更)

回村的路上。

郭老大他们唏嘘极了“老隋挺有钱啊。你看那小木屋,瞅着不大,他穿的吃的用的也可节省了,还买咱便宜炭呢,看不出像富裕人,进钱庄却唰唰兑银。”

“是啊,这就是三叔说的人不可貌相吧。”

宋福生摇了摇头

“不仅是人不可貌相。

是买卖哪有那么好做,必须要省吃俭用,要有流动的银钱。

钱要是不动起来,拿什么收好皮子?

总收不上来好的皮子,谁还来买,日渐就得黄。

他那个生意很需要本钱。

就他附近那几间破木屋,那几个皮货商手里都得握着至少二三百两的流动钱,要不然周转不开。”

高铁头和宋阿爷的大孙子又开始琢磨宋福生的话,将这些记进心里。

他们几个小子已经养成习惯,甭管宋福生说啥,他们都往心里去,不理解的就死记硬背。

一向沉稳的大郎,忽然问道“三叔,加上皮子钱,这回够咱大伙盖房子了没?”

宋福生再次摇了摇头“早着呢。别看有小三百两了。”

“啥,多少?”宋富贵瞪着眼睛,“三、三百两,听的我心直噗通,我是听差了吗?”

郭老大和田喜发也不拉爬犁了,在前面停下脚,俩人齐齐扭头问“三百两,已经有那些钱啦?”

王忠玉他大哥,王忠玉还在家养伤嘞,他大哥最近跟在宋福生身边混,仰天长啸道“我的个天王老子呦!”

宋福生无语。

一个个的,没听见他说盖房不够还差钱吗?

“三百够干啥的。”

宋福生才说完,那几个人就异口同声反驳道“三百两还不够干啥的?!”一脸那你要干啥呀。

宋福生无奈

“好,正好路上闲着,我给你们算算。三百两真不多,算完你们就知道了。”

宋福生说

“咱们有124亩地。

十几亩地,至少就得有一头老黄牛帮干活吧?

那可是荒地,不好开垦,咱们还得倒出人手挖地窝子。

买十头黄牛,这就是一百五十多两银钱没了。

而咱攒的那些大石头,开春头一样,也不是要盖咱住的房,是要先盖猪圈。

养猪,四月份就得养,这样中秋前后,才能正好杀。

抓20斤的断奶仔猪,我打听了,一只就得至少三百六十文,咱要抓一百只猪仔,小四十两银钱又没了。

咱们家,盐,油,快吃没了。

干活全靠吃点油水,回头你们问问阿爷,大伙一日吃多少粮。用多少油、盐,菜,一顿只炒白菜就几十斤。

这些买不买?

油盐酱醋需要添置,这是必须品,加吧加吧是不是二百两没啦。”

其他几人“可咱们有三百两呢。”

“好,剩下的那一百两,我再给你们算。

明年冬日要想种辣椒,就需要早些做准备。

虽说到时候,咱们会将眼下住的这些破房子空出来,框架当大棚用,但是上面的纸呢,那种纸,极贵。

任公信眼下不作了,谢府就不可能再白给咱们纸。

咱们明年冬日,要是想一气搭二十多栋的大棚,你们算算,只买那些纸,多少钱?

就这,我还没给你们算犁地的家伙什。

大伙种地的家伙什,需要添一些,不够用。

也没算,大伙眼下没勒紧肚皮这么吃,家里的那些粮,压根挺不到开春就会见底。

买不买粮?我也没提菜、也没提之后几个月的油盐酱醋。

就我叨咕的这些,还得是在不给你们发工分钱的情况下。

可是能不分些钱吗?

从现在一直到开春,咱十五户,即便啥也不往家里添,也要给你们发些针头线脑钱吧。”

几个人听完冷静了。

也是,其实不用算那么细,也该晓得的。

笨琢磨,三百两银钱,十五户分,家家才能分多少。

分到手后,打比方,就算各家过各家的,也得买牲口吧。

哪怕不买牲口帮种地,豁出来玩命干,也得买粮、买油盐酱醋和菜,添些种地的家伙什吧。

等过了年后,更是青黄不接。

那时候吃菜,连便宜的白菜萝卜都买不着。

因为大多数的人家,一冬早就吃完,一个个眼睛盯着山上去挖野菜就是这么来的。

郭老大“福生,那咱们也有三百两银钱,挺好的嘞。”

好嘛,又拐回来啦。

宋富贵

“是啊,好的都不敢想,我竟能有一日过上这样的富足日子,我不愧叫富贵。

有三百两呐。

家里目前还不缺粮,地窖里有菜,外头有冻倭瓜。

我家蔫巴能喝上奶,吃上糖。

尤其我,我家日子,以前属我最苦,真的,你们笑啥。

可眼下,我吃过好几顿肉了,那天,我还咬了一口俺蔫巴的苹果。

冬日里啊,竟能吃上一口苹果。

那滋味,脆甜,山里的野果子和苹果没法比。

而我以前过得又是啥日子,耗子都不稀罕去俺家。”

高铁头提醒“三叔,咱家还有牲口呢,那几头大奶牛,它们是不是烤炉房的也是咱大伙的。咱还有小红,上回那些士兵们说,它老值钱啦,是不是米寿的也是咱大伙的。”

又有汉子附和道

“娃子们写字的笔纸也有。

以前,不敢想我儿有一日能握笔,那天握笔打我眼前晃悠,给我稀罕坏了,抱起来就啃,他说是学米寿。

其实,我也不图他别的,就往后别当睁眼瞎。你瞅瞅,外头卖个皮货也得会写字呢,进钱庄,竟也得按手印签字。

嘿嘿,别往后有了好些银钱,他再兑不出现银,那可麻烦了。

对了,啥时候让他们正经坐屋念书啊?他三叔。”

大郎“三叔,咱地窝子还有新种的蒜黄,辣椒也在日日嗖嗖见长,眼瞅着就能见钱。咱那辣椒,连小将军吃了都赞好,指定能卖得好。”

“就是,咱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什么往后,就眼下也不差呀。

眼下,要井有井,要炕有炕,要地有地,还有三百两。”

宋富贵突然壮志凌云嚎叫了起来

“妹妹,你大胆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

没一会儿,乡间小路上,歌声带着回音,震颤了路边树挂上的雪。

一帮汉子们齐齐唱道

”妹妹,你大胆往前走呀,往前走,莫回呀头,通天的大路……”



第三百四十九章 三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

与此同时,云中县的葛二妞打开木箱,指着里面的雪糕正介绍道

“你可别说贵,只井水做的倒是便宜,它是冰不是?它也不是雪糕呀。

俺们这个是啥,不信你咬一口,全是奶味。

是日日用最新鲜的奶做的,那上面都带着奶皮子呀。

而且就这雪糕杆,俺们都是用开水煮,一遍遍烫,只柴就烧好些,贵啥贵?

嗳?你别走啊。

你买一根拿家给娃、给你媳妇老子娘尝尝,你听他们说好不好就完了。

就这天,外面越冷,坐在炕头上或是坐在灶台前,一边烤火一边啃雪糕,那才去火呢,吸着哈气吃在嘴里甜滋滋的。

要的就是冬日里吃,比夏日还爽快,和咱冻梨是一个道理。”

路过的大哥被拽住袖子,无奈极了“我好信瞅瞅,就引得你这么多话。那能不爽快吗?冬日里吃冰,别说去火了,就得被拔的透心凉,嘴都得冻哆嗦。婶子你快别拉我了,我真不买,兜里没带银钱,我就是打听打听。”

葛二妞一把松开对方衣服袖子没带钱,你瞎打听啥。浪费她吐沫星子。

奉天城。

马老太糕糕兴兴店门前。

由于这个店,太阔气,没有窗口冲外,人家是不输“一品轩”酒楼的蛋糕店,自然是不能将糖葫芦和冰棍箱子直接摆在外面。

那怎么办呢。

马老太在家里时,曾绕着小孙女带着娃子们做的大雪人研究过。

所以,今日来了店里,她在不忙时,就带着宝珠和大德子在外堆雪人。

堆的还是大型的雪人呢。

正好店前面不是用松苗围起个小院嘛,就将两个大雪人一左一右堆在院两侧,一边一个。

老太太直忙活了小半天。

店里来人时,她就跺跺脚上的雪,跟着客人进去,卖点心,收银。

客人走,不忙了,她就出来接着堆雪人。

只看,堆成后的大肚雪人,眼睛是两颗黑扣,鼻子是胡萝卜,小红嘴唇是用红纸做的。

老太太还特意打发宝珠,出去买两块像她头上戴的这种粉色碎花布。

宝珠出去买了,不可能买到一样的花型,但是离远看,都是粉布,也差不离。

老太太认为她给雪人买花布不是浪费,因为她打算将这两块花布再发给送点心小分队,正好让那些婆子们换着戴,洗一洗啥的。

其实,老太太的第一反应是想将两块粉花布给宝珠,宝珠倒是没拒绝,和大伙打扮一样,戴块花巾,没啥。

可是当马老太眼神盯上大德子时,给宝珠吓一跳她哥可不能戴花布啊她哥。

马老太切,不要拉倒。你们晓得不?只有第一批骨干才配戴粉花,其他都是蓝花。

就这么的,老太太美滋滋解下自个头上的布,让田婆子也解下来,将两块新布戴在自个脑袋上。

有新的,谁要旧的。

新的自然要可人先来。

然后将两块旧的,围在了两个圆墩墩的雪人头上。

俩雪人围上头巾后,老带劲了,立即吸引人注目。

宝珠一边看雪人笑,一边将插着糖葫芦的草垛子,红彤彤一大串,放在右侧雪人手的旁边。将一根雪糕,插在左侧雪人的手里。

而关于糖葫芦和冰棍。

尤其是糖葫芦。

其实最初在打算要卖时,宋茯苓是不理解的。

她问她奶能挣几个钱啊?去掉成本,做起来那么麻烦,有那时间,还不如多烤两锅点心。

马老太也问她“那你为么要做,你会做,做的还挺好,不拿出去卖了换钱,我心里能不痒痒?”

宋茯苓振振有词,“我要吃呀,你买的糖葫芦不好吃,没芝麻。也不是啥大手艺,连我娘都会,我就自个做了呗。至于雪糕,那是我早就做了的,只是您不知道罢了。我和米寿坐在炕头,还有金宝,我们几个都吃过,你们大人不道。”

马老太无语,咋那么馋呢,一天在家竟琢磨吃。

随后,才说了心里话。

马老太告诉宋茯苓

“去掉成本,挣不了几个铜板的事,都是辛苦钱,也就不麻烦你了。

你教会她们就中,不用你跟着干活。

你要是实在没空,就让你娘教。

我为了么呀?

丫呀,奶这不是想着,咱们有店,也不占什么地方,顺手的事儿。

你以为我在指望它挣大钱?

那能挣到大钱吗?

只是想着让家里的这些人,再多个进项,蚊子再小也是肉。挣一文是一文。

然后俺们这些人,拉货时就给带着。

卖货时,帮着张罗瞅两眼,跑跑腿,费费嘴皮子不当啥。

挣得钱,总归是没进别人的兜里。”

宋茯苓当时听完,很意外

她奶已经到了这种思想高度了吗?

是啊,她们这伙人,不止奶奶会琢磨怎么帮大伙挣钱,说出了那句,总归是没挣到别人兜里。

太爷爷他们也经常说,要将好饭给老太太们留着,日日在冰天雪地里走,辛苦。挣多少钱,也没挣到外人兜里,别分的那么清,最终都会拿回来。

回头,宋茯苓和钱佩英就教大伙做雪糕、做带芝麻的糖葫芦了。

很用心的教。

她们娘俩纯义务,不收钱,一个铜板也没要,就只提出一个要求

“从咱们这里拿出去的吃食,要尽自个最大的能力,舍得用好的,且干净。不准砸了陆三小姐和咱们合伙开蛋糕店的招牌。”

所以,从这一天起,马老太的各个店里就多了这类吃食。

且马老太在卖糖葫芦的第一天,不但全部卖完,雪糕没全部卖完,雪糕得慢慢靠口碑推销,而且又拉回家一套打蛋器和榨汁机。

是小全子送店里的。

顺子没空来。

顺子戴着耳包口罩,陪陆畔又再次去城郊,连耿良也跟着去了,这次是去练兵。

一走可能至少又是半个月一个月的。

有了两套榨汁机和打蛋器。

宋茯苓宣布“明日第一组师傅,比照平日再早起半个时辰,学新品。”

……

“慢些,被子捆好了吗?别给菜冻喽。”宋阿爷再次天没亮就站在河边喊道。

“回去吧。”宋福生回头冲他摆了摆手。

今日,他们第二次种的蒜黄,第一茬长出来了,要背出去卖。

同时,这回宋福生也带出去一百二十多斤辣椒,打算先试试水。



第三百五十章 四更(为盟主笑晓打赏+2)

蒜黄一到,掌柜的掀开筐一瞅,新种的出来了,就摆手叫小二们抬走秤一秤。

自个回到柜台,没多废话,结算银钱。

倒是咱们自己人挺操心,宋富贵他们还问人家“不往下翻一翻啊?你们就不怕下面是烂的俺们糊弄你。”

童谣镇、云中县、葭县,几家合作过多次的酒楼掌柜的就笑“我们即便信不过你们,还信不过马老太点心铺吗?”

没错,“马老太”在他们这几家眼里,很有诚信。

眼下,鼓捣和蛋卷等,在外面卖的很贵。

但是马老太点心铺为了信用,除了生辰蛋糕,其他竟一直给他们的是老价格。

也不是没听说过有别的酒楼去订货谈价钱的事。

据说,压根儿和他们就不是一个价。

也有人不服,真问为啥了。一样的酒楼茶馆,每日也不少出货。能给那几家低价,为何不能给他们那个价?

人家“马老太”那头的回复是

不为啥,早谈好的事。

最初推着小板车,就是那几家老板先留下的。

最初就是和那几家老板说好了的,只会在米面粮鸡蛋涨价时,才会给他们调价格,不会看卖的好就给他们随意涨价,更不会拿店面成本当理由给加价。

所以,别和那几家早订货的相比,我们是为信用,不挣钱。

但也只有那几家,不会再多了。

你们也不用觉得心理不得劲,要知道,我们能和他们讲诚信,同样也会和你们讲。

就冲马老太点心铺能这样,这几家订蒜黄的酒楼掌柜,有什么可信不着的,日日打交道,天天见面。

不过,话说回来,这伙送蒜黄的人也挺好。

虽然不常见,但是合作过两次也能看出来,每次蒜黄都给摘的干干净净,一捆一捆打好的,中间芯没烂的。

在这么好的口碑前提下,宋富贵等几组小分队,却没想到在卖辣椒时受挫了。

宋富贵他们,在推广辣椒时,会拿出预先准备好的肉片,和辣椒一起炒,给现场表演一个,也让掌柜的尝了尝。

香,辣。

掌柜的们说出一堆味觉受了刺激的话,但是在听说想要八十文一斤售卖时,有的掌柜作主留下,也只留五斤十斤,不能再多。有的是干脆就没留。

这很出乎大家的意料。

奉天城,一品轩。

不是掌柜的在招待宋福生,而是陈东家亲自接待的。

陈东家对宋福生道出了难处

“兄弟,我知道你想说,这是独一份。

也知道你想说,蒜黄都能卖上六十文,为何酒楼不敢收八十文一斤的辣椒,比起蒜黄,你这独一份的辣椒卖的并不贵。

这些,我都晓得。

但难,也难在你这是独一份上。

蒜黄,在这个季节吃,谁进酒楼都知道是贵菜。

就咱哥俩小声说,那些高门,甚至宫里,冬日又能吃上个啥?不也就是这个嘛。

但蒜黄,早就在大伙心里根深蒂固是富贵菜,冬日吃,比大鱼大肉还贵。

所以不用我们怎么废话,人家吃得起的就会点。

可你这辣椒,是新菜,除非谁来我都赠一盘,可我也赠不起啊。

毕竟咱这东西,又不是泡发的,一泡就能泡出一堆。

那么,不赠,你就得给人介绍你这玩意是啥,对不对?

可是,兄弟,老哥跟你说实话,真正吃得起蒜黄和新鲜菜的那拨富贵人,他们是不需要我在旁边陪的。

我都进不去包间。

我与人说不上话,打不上交道,我怎么介绍?

就比方说,对,我就拿陆公子给你打比方吧,你和他熟。

比方说陆公子带人来我这里,压根儿就不是他点菜,他是直接就上楼了。

无事,我不能随便进。

是他身边的顺子爷会来知会我们,点什么什么菜。

你看,我没机会介绍新菜不是?

即便我和点菜的顺子爷苦口婆心推荐,这些富贵人身边的小厮又贼尖,他们不会为新菜去和主子废话的,更何况着急安排饭菜,怕挨主子骂,哪会听我啰嗦。

你甭觉得主子进来一句随便上些好菜,我们就真敢随便,小厮会跟着嘱咐的。

将人家主子平日里,喜欢的不喜欢的,忌口的,他们会给我们一顿安排。”

宋福生懂了,就是没推广起来,别人不认呗。

“行,陈哥,我知道了。”

“兄弟,我留三十斤。”

宋福生急忙拦住“你别,要是冲我面子留,真没必要。”

陈东家笑道“在商言商,谁冲你面子了,我是留下十来斤自个吃,我吃的是挺好,够味儿。剩下的十几斤我打算送人。”

给宋福生逗笑了,看了眼陈东家胖胖的身体

“你是真舍得吃,八十文一斤呐。

不过,陈哥,我也与你说实话,我这个虽然是独一份,但不会一直是八十文。

现在是大冬天,种植极为费心血,扣棚子成本太高,我才卖这么贵。和蒜黄是一个道理,卖的就是物以稀。没办法,得将成本算进去。

但是等大地能种菜的,价钱虽不会稀烂贱,会比照其他的青菜贵一些,可也不会贵到这么离谱。

也和蒜黄是一个道理,这季节能卖这么贵,到了夏天,再卖那么贵,谁买啊对不对?

将来,我还是会走量大,条件差不多的老百姓家也能吃得起的这条路。”

陈东家一听,使劲拍了下宋福生肩膀“兄弟,你要是这么想,那老哥觉得你早晚能成,早晚是这个,”竖了竖大拇指。

“我还以为,你会掐着独一份这点,一直卖这么贵呢。

你要是真那样,那就,啧,真的,吃的人是有数的。

可你要是能放平心态,将来大面积的种植,价格也下来啦,我告诉你,一旦要是让大伙都认了,你这个独一份才真正的起作用,得老有优势了。

笨寻思,大伙都吃得起,想买,还只能去你那里买,你又不多挣,但是积少成多,量大的话,你照样会挣的,哎呀呀,不敢想,独一份。

你再给他们吃上瘾,到了明年冬日你再试试,八十文就不难卖了,嘿嘿。

我有点琢磨明白你了,你是在铺路啊,难怪你就带几十斤来,你压根就没打算多挣。

老哥在这先预祝你,定会马到成功。”

陈东家说着说着,还抱了下拳。

宋福生也笑着回礼道“那就借老哥吉言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五更(为盟主笑晓打赏+3)

“怎么了?”

“不摘了,留的它长红。”

钱佩英扑落扑落身上的土,辣椒房里是有小泥锅的。

从泥锅里舀出一瓢水,递给宋福生,关心道“不好卖,没卖出去?”

宋福生喝了口热水,咽下去后才说“四个地方才卖出去几十斤,前期靠蒜黄铺垫过也没用,那几家老板不敢留。不像在现代,你摆出去卖,大伙就知道是啥,也不用废话。这里的人不认识。”

“你教他们做了吃也不行?”

宋福生没解释太多。

放下水瓢,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搓了搓脸道

“没事儿,养红了就好了。

养红了,做麻辣面,麻辣烫,涮火锅子,水煮鱼,烤羊肉串上面撒辣椒面,到时我香死他们。

他们不认识,等赶明我亲自给他们普及,就不信了,我非得让他们排号来我这里买。”

说完就出去了。

心疼他那些已经摘下来的新鲜辣椒。

指挥灶房负责做饭的婆子们,将那些辣椒都做成辣椒酱,一坛一坛做好放凉,储存好。

给宋富贵钱,让宋富贵进村买一些大酱。

按理,大酱应该是自己下酱,不用花钱,吃着也放心。

但是他们这伙人,来时已经是十一月头了,他们能腌酸菜,能储备萝卜咸菜,就是不能下酱。

因为过了那个时候,没法下,没有酱块子,大酱得是收了豆子,将它炒完烀熟碾碎了做成块,放屋里日常风干几月后,第二年四月才能做,一做就做一整年的。

也就是说,他们这伙人想吃自个下的酱,今年不成,明年或许也不成,因为家里没有酱块子,总不能直接买酱块子吧,那还不如直接买现成的酱,费那劲儿去。

所以说,这也是宋福生和宋阿爷挣多少钱,也总觉得不够用的原因。

生活里,方方面面,要花银钱的地方太多了。

破家值万贯,万贯就是这么来的。

背井离乡,吃酱都得靠买。

这要是在老家,家再破,家里最起码这些东西是有的。

宋富贵拿着银钱,拽着溜爬犁,打算去四嫂子家买酱。

宋富贵都打算好了,以后他们这伙人有啥好事,能让人家挣挣钱的,他就先可四嫂子家来。

“金宝啊,跟富贵叔溜达去啊?”

“我还得站岗呢。”

“别站了,谁敢来啊?村里人现在哪有敢惹咱们的。”

阿爷在后面骂宋富贵,“你没正溜,少拐哒娃子,自个走。”

宋福生站在房前听着这些,回眸间,正好看到宋茯苓拿着一沓子大白兔纸,要送去烤炉房。

“卖没啦?”

“啊,大白兔可好卖了。爹,你站这瞅什么呢。”

“没什么,去吧。”

宋福生望着女儿的背影,心想

之前,他没觉得老太太和女儿开蛋糕房有多了不起。

眼下再一想,一个新食物,别人没见过的,一点一点推广出去,也挺不容易。

先是用推车卖,才卖多久啊,就四处开花,各县接单。

后头,这又开店。

甭管是不是借陆畔他三姐光,首先你得自个能立起来。极短的时间内,要同时支起四家店铺的销售。

从只有古早,生辰蛋糕,到眼下,她闺女和老娘的烤炉房已经品种几十样,其中只饼干卖的慢一些,剩下的日日出祸,一天天烤炉不停火。

从大白兔卷、甜甜圈、毛巾圈、团圆奶面包,到目前有了榨汁机,又要做戚风苹果蛋糕。老太太四处张罗在各县收苹果,在戚风蛋糕里面放苹果泥,还要做苹果派。

剩下的小点心,他都记不住,什么香葱牛扎酥,什么喝的,听说闺女过几日还要进城。

在评书联播正式开讲前,要教会店里的员工做汉堡、做披萨、做三明治、做炸鸡类,闺女那店就差啤酒和咖啡了,要不然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古代简餐厅。

“唉。”

宋茯苓没走远就听见叹气声了,边走边回头看她爹。

寻思这怎么了?

她哪猜得到,她爹正在感慨她挺厉害的。

她要是知道,一定会告诉她爹是运气啊运气,爹。

有时候,你不服运气也不行,就像她和她奶的最开始,一路是稀里糊涂的。

从没有像她爹还晓得在卖蒜黄时就给辣椒铺路,会算计一些之后的事,她们祖孙俩没有,啥也没想。

缺人就先找人,缺送货的,还没等犯愁呢,老太太们就甩了抹布,说不做大锅饭了,想要跟她们干。

甚至最初缺搭炉子的砖头,也是扒别人家墙头不小心遇见的。

直到今天,开了三小一大店,也是像有人在后面推她们似的,一步步是被架在那,一路跌跌撞撞到了今天。

要真有人有一天采访宋茯苓和马老太,你当初猜到古代贵人们会买你们的点心吗?答案是不知道。那谁能猜到人家喜不喜欢吃。

传统点心店里的山楂锅盔和梨花糕挺好吃,但他们好吃他们的,咱们也试试呗,万一呢,就一路试到了今天。

所以说,宋茯苓比起她爹,目前还属于做买卖没什么经验的。

她如果晓得她爹的苦恼,唯一能帮她爹的经验就是“要不然,爹,你带我或者米寿,再出去卖一圈辣椒试试?万一有我俩跟着,你就能卖出去了呢。”

人生,运气这种事,谁又能说得清。

晚上,宋阿爷特意提前来了宋福生家。

进屋就问宋福生“咋的了,上火啦?别上火,么大不了事儿。咱们不止有三百两银子,别听外头那些小子瞎说八道,他们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吗?”

宋福生外头那些小子,就是他告诉的。

宋阿爷强调“是三百一十九两。三百一十九哇,福生,就是咱那一屋子辣椒全留着不卖,咱这一冬也能过得挺好。他们不认辣椒,他们得认蒜黄吧?地窝子里还有那么些蒜黄呢。”

“阿爷,我没上火,就是躺着想想事。”

“没上?”

“真没上火。”

“胖丫啊,今晚啥时候开讲?”宋阿爷叼着烟袋锅,一脸笑容扔下宋福生,直奔里屋炕的胖丫去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六更(为盟主笑晓打赏+4)

宋茯苓那边炕上,到了吃完晚饭后,眼下是一炕的孩子,这几日正在做手工品。

小娃子们帮她做最基础的沙盘底,像过家家一样玩。

不过,宋茯苓在教他们玩的过程中数数,将干草扎进去一小点,就要数一,二,三。

一晚上下来,哪个小娃扎得多,干的好,数的数最多,第二日就奖给谁几颗糖葫芦球。

排名第一的,奖励一串,排名第二的奖励三颗,排名第三的奖励一颗。

雪糕也是。一根雪糕用刀切开,谁厉害谁吃的块大。

偶尔也用点心奖励。

总之,宋茯苓用好吃的吊着这些孩子们。

一是为教他们从小懂得,不能不劳而获,你只有付出了,才会得到想吃的。

你想吃,也绝不是能靠打滚撒娇耍驴就行的。

这方面,进步最大的就是宋金宝。

金宝现在帮他爹干活都问,我帮你把住木头,你会给点啥吗。

就昨天的事,让他爹拎着笤帚撵半个院子,宋福喜“我奖你一顿揍。”

二是为教他们的动手能力。主要是小娃子们精力太旺盛,玩啥不是玩,帮着干活就当玩了,沙盘的制成能快不少。

三是为了让小娃子们别白玩,锻炼坐的住的奈心,有竞争感,且顺嘴能教的数数,一些朗朗上口的诗歌,宋茯苓都带着教。

宋阿爷“哎呀,真带劲呀,正在做的这是么?”

宋茯苓告诉他道“在做英吉利海峡,太爷爷还记得我讲的不?”

“记得记得,英霞。你这真得做,要是想靠话本子拉客只讲是听不明白的,就像我,你那个名,简直太多,我得多听两遍,要不都记混,全靠跟前认提醒才能想起来哪是哪。”

“那以后我起名简单些,您的意见我接受了。太爷爷,你跟他们一起沾啊?”

“中,我也做做英霞,这玩意咋做呀,这个细致劲儿。”

没一会儿,中间隔着火墙的另一半炕上就响起笑声。

小娃子们在叽叽喳喳笑着说“太爷爷,你又记错了,哈哈哈。”

“太爷爷,不是粘这的。”

“太爷爷,你手怎么抖。”

太爷爷笑哈哈道“别总盯我手,越盯我越抖。”

宋茯苓在炕下,正站在二伯新给做的沙盘桌前,弯腰黏贴,回头冲米寿喊道“米寿,去帮姐将灶台上的糨糊拿来,先摸摸晾凉没。”

米寿踩着棉鞋,小鹿皮靴子,鞋帮已经让他总这么趿拉着踩堆帮了。

端着一小盆糨糊进屋,米寿瞅了瞅正好从炕头起身的宋福生,很是敏感地歪头问道“姑父,你怎的啦?”

披散着小头发,上面的小辩早就疯的散开,小脸红扑扑,歪着头的那张小脸,比丫丫个女孩子都娇俏。

宋福生心里稀罕米寿,面上不显“没咋,站住。”

米寿站住,身上的皮子莫名跟着紧了紧。

“今个描了几张大字。”

米寿左手伸出四根手指,想了想,小心翼翼又缩回去一根,眼神闪烁着瞅姑父。

“阿爷,阿爷?”

钱米寿听到宋福生忽然叫宋太爷,直觉就感觉不好。真心希望太爷爷听不见。

但是挡不住他有一个傻狍子似的金宝哥哥,正扒拉着宋阿爷的肩膀大声提醒“太爷爷,我三叔喊你嘞。”

“咋啦,福生?”

“正好最近等辣椒红,我也不常出门了,开始教他们认字吧,不能再这么让他们疯跑,明日就开始。”

米寿盘腿坐在炕上,学着姐姐教的一休哥样子,两手指放在太阳穴上他想静静,冰面上的美好、要与他无关了。心情复杂。

米寿做完这个动作,其他的孩子见了像很好玩似的,也将手里的东西扔下,急忙盘腿坐好,也学米寿的样子打坐。

宋阿爷一回头,一炕的“一休哥”,笑呵呵摸了摸胡须,还不小心给粘纸的胶沾胡子上了,“中,要不白瞎这些娃子们的聪明劲儿了。”

就这样,宋九族的小娃子们,莫名其妙的就开课了。

不选个双日子什么的吉日吗?

不选。

不用买桂圆红枣什么的拜先生吗?

用不着,买了也是给他们吃。

第二日,也不给娃子们有个思想准备,大早上的,才放下饭碗,就被赶猪似的撵到会议室。

分班。

大班的,像铁头、大郎、虎子、宋阿爷的大孙子之类的,这些先跪地。

这次跪地,就意味着,这些半大小青年将来甭管是下地干活,还是出去卖货,就哪怕是明年就成家,也要每日利用一切碎片时间学习。再忙也要坚持。

他们学的不是四书五经,学的不为考功名,目的是不当睁眼瞎。

所以,宋福生决定给他们开三种课。

一种是他当老师,教常用字,上来就开始教这些。

以契约、出门和人谈事常见的字为主,可以写的不好看,没关系,反正也不为考功名,但一定要会写,尤其是一定要认识。

每日,忙完一天的工,在晚上吃完饭后,宋福生会在黑板上写下五个字,教他们读、认,这些小子们要记住。

什么时候练习写呢,冬天早六点开工,这些小子三点就得起来写。

苦吗?不苦,老太太们天天就是那个时候起来。

第二种课是,打拳,或是学习用棍子抽人。

这第二种课的师父是,四壮。

四壮不会说话,但是教这些小青年没问题。

毕竟这些小子们也挺大岁数了,还非得让人家废话告诉怎么摆动作吗?不会自个看着练?

而什么时候学打拳课呢,不是三点起来习字?写到四点半,坐一个半小时也该动一动了,四点半后就出去打拳,一直练习到全体成员早六点出工。

第三种课,是算学。

先生自然是牛掌柜。

牛掌柜教他们也选择直接来难的,毕竟这些小子们又不是小孩,理解能力差,出去也早就花过几次钱了。

牛掌柜会直接教打算盘,教复杂的怎么找钱,怎么算银钱。

具体教学时间是中午,但随时随地也教。这些小子们需要干活,碎片化教学嘛。

跪一地的小子们,三位先生上前,用毛笔蘸猪血,挨个脑门点红点。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七更(为盟主笑晓打赏+5)

其实红点应该是点朱莎的。

因为古人讲究,用朱砂开智。

讲究在学生的眉心处,点上像“痣”一样的红点,痣与智是谐音,取意“望你们能一点就通”的意思。

但是,朱砂不还得花钱买吗?整那个景干啥,买朱砂的钱买斤肉吃它不香吗?

所以,就用了猪血替代。

这拨小子们双膝跪地,在三叩首时,出现个小插曲。

先是宋福生,受学生们一拜。

然后武术指导先生四壮,受学生们一拜。

接着算盘先生牛掌柜,受学生们一拜。

小插曲就出现在四壮的身上。

四壮不会说话,却很忙碌地表达自个的想法。他一会儿站起身受学生们一拜,一会儿噗通跪地,冲宋福生和牛掌柜行礼。

所以说,作为老师的四壮,等他出会议室时,他的脑门上也有猪血印。

这批“大孩子”行礼完,才轮到小娃子们。

家长们偏心眼啊。

先头大儿子、大孙子跪地,一个个在旁边瞧着也没有眼冒精光。

但是当小儿子、小孙子们,从最大的二郎、金宝打头开始,一个个乖乖上前跪地时,会议室就差响起掌声了。

气氛都变得不一样。

有好几个汉子情不自禁地搓起了手,感觉这一幕,让他们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其实,就连宋福生也带着偏心眼,表情都不一样。

比起对待那些半大小青年,他要严肃得多。

因为,这些小娃子们,将要学的是四书五经。

他们小,他们的未来有无限可能。

米寿跟着一众娃子们一起跪地,向自己的姑父,自己的第一任启蒙先生,认认真真地磕头行礼。

多少年后,米寿都记得他五岁这一年发生的所有事。

而在那些事中,一定不会少了今天。

就是在这个简易的屋子里,和城里的学堂完全不一样的屋子里,姑父宋福生,开启了他们读书的征程,让他们的未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姑父宋福生,用干活变粗了的大手掌,摸过他们每一个小娃的头,认认真真地给他们点上、猪血。

“好好读书。”

……

“大拇指拨下珠上梁,中拇指拨动上珠靠梁,中拇指拨上珠离梁,二拇指拨下珠离梁……”

“一上一,二上二,三上三,四上四……”

牛掌柜教小娃子们可认真了,可比教大郎和铁头虎子他们耐心十足,先教指法。

要知道,指法一旦要是错了,开头错,一错可能就是一辈子。

教完指法,教最简单的拨珠子。

娃子们小,牛掌柜不怕教不会他们,也不着急一口让他们吃成个胖子。

可在算数课上,有一个孩子她着急吃成胖子,学完指法就向牛掌柜认真请教其他。

她已经自动略过什么一上一,二上二之类的,上来就打那种“一下五去四,四下五去一”算盘。

宋茯苓寻思,在现代,咱也没认真学过打算盘,直接就乘法口诀了,正好借着这机会好好跟着学一遍。

不止算盘,她想这回来了古代,来都来了,那就不能白来。

那么,将来有机会,就一定要好好的向这里的人,讨教学习咱们现代人不太会的,像书法、禅诗、骑射,反正就是关于六礼这方面,包括阴阳五行生克制化、包括四书五经等等,她都想学,这些都想研究研究。

不得不说,学习在宋茯苓眼中,有时候是相等于玩,是她的娱乐项目。

给牛掌柜震惊的呀,只点拨一二,小小姐就能说出三四,他家小小姐是有多聪慧。

“看前方,别瞅我,前面成一线没有?拉弓,拉住,手别抖。”

“师父,举不动了。”小蔫巴哆嗦着两条小细胳膊说道。

比起“武功”课,小蔫巴更喜欢打算盘。

田喜发皱眉,冲运石头才回来的宋富贵喊道“富贵,该给你家娃弄些骨头汤喝了。”

“喝啦,回回喝汤,他都喝不少,也日日喝奶,但是打娘胎里带的身子骨弱。”

这是最弱的,还有最强的。

田喜发又皱眉“金宝,松开些手劲儿,你给拉折了。”

“姑父,不是,师父,我也没怎的用劲儿啊?”

小娃子们不同于半大小青年们,小青年们是和四壮早起练习拳法,练基础下蹲,练出拳。

小娃子们的“武功师父”是田喜发,他是在上午阳光出来后,教导孩子们射箭。

宋茯苓又在这个队伍里出现了。

其实,宋茯苓更想去打拳那个队伍。

打拳多好啊,近身格斗,最好能学会四壮在松树间跳跃那一套。

将来,谁敢惹她,她就能一把揪住对方的脖领子,几下就能给对方制服,制服就用弩射他,想想就好帅。

可是,四壮见她就抿嘴,不开课。人家不会说话,表情却表现的很到位,一脸“你走,我没法教你”的样子。

没办法,宋茯苓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来到了小孩子们中间。

小孩子们有小弓箭,统一生产、统一配发,没有她的,没想到她会来。

她的弓箭正在赶制中。

宋茯苓此时只能用一根树枝子比划。

田喜发走过来指导宋茯苓,也挨说了“胖丫,你这只手一定要用力,不要摆花架子。”

“好的,姑父,不是,师父。”

……

下午,拾掇完辣椒,干完活、处理完各种杂事的宋福生,终于出现在“会议室”里。

语文课开始了。

宋福生一边踱步一边教着

“人之初,性本善。

性相近,习相远。

苟不教,性乃迁。

教之道,贵以专……”

他读一句,小娃子们就齐声跟着读一句。

《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包括后期会用到的各种书籍,陆畔其实在上回赠与时,都有,都给带着了。

但是此时,宋福生手里却没拿书。

开玩笑,他的灵魂深处,别说正常背这些书了,他怀疑自个都能将字倒着背。

真的,他都能表演真正的“倒背如流”。

而且关于教这些孩子们,宋福生也打算采用记忆里的一些方式方法。

那就是,不会逐字逐句先去解释是什么意思。

因为记忆里,有句话叫书读百遍,其意自见。

先给他熟读,然后背下来,再解释。

毕竟小孩子的理解能力差,但是记忆能力强,这叫由易渐难。



第三百五十四章 八更(为盟主笑晓打赏+6)

钱佩英特意来到会议室,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瞅。

别误会,她不是来看米寿上课老不老实的。

她是来看看她男人是怎么教书的。

她家老宋,在教孩子们正经读书。

这事儿虽然千万遍的告诉自个,人家是童生,有记忆,很正常,但是每回细琢磨都觉得,咋透着那么股玄幻呢。

所以,钱佩英特意来瞅瞅,她老公变“文化人”,啥样。

“娘,你干什么呢。”

“嗳呦,吓我一跳,从哪蹿出来的?”

“你还吓我一跳呢,你手指头戳窗纸干嘛,想看我爹?那你也不能破坏公共财产呀,一张挺贵的,戳破了还得重糊。”

钱佩英被女儿识破,有点不好意思。

这不是窗纸不透明,瞧不着,要是像现代的玻璃似的,谁乐意戳纸。

“娘,你要想瞅他,我有办法。来,你跟我过来,我记得门板子有一块松动了,一挪能露条缝。”

在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中,钱佩英一边扒门板子往里瞅,一边头也没回小声道“你也是来瞧你爹的?”

“啊,我实在是无法想象他教书什么样。”

什么样呢。

在钱佩英的眼中

妈呀,你还别说,她家老宋不白进屋特意换衣裳。

那时候刚干完活,进屋一顿洗,特意换上长袍。

她不理解还问呢,换它干啥呀,一会儿上完课还得接着干活。脱了换,换了脱,赶上不是你费劲洗了。

老宋说“需要换的,教书育人,要有仪式感。最起码不能让米寿觉得我还是他姑父,那能教好吗?他能听话吗?”

此时,你再看,老宋一身青色长袍,头上戴着方巾,站在孩子们的书桌边,手中拿着戒尺,正用磁性的声音领读,浑身上下,书生气十足,你还别说,和平时真不太一样。

嘿嘿,还挺帅的呢。

“给我看看,娘,”宋茯苓挤上前,才看了一眼就捂嘴憋不住笑好违和啊,不像她爹了都。

这是下午课。

宋福生教的课都安排在下午接近傍晚时分,甚至时间上要机动起来,都没个一定,因为他忙。

他不在的时候,他都想好了,孩子们就描字,念诗,背诵,临时小老师会由宋茯苓顶替。

这也是宋茯苓没法和米寿他们在一起读书的原因。

当然了,启蒙类的书籍,宋茯苓就不用听了吧,没必要不是?她都多大岁数了还启蒙?听米寿的小嘴念叨念叨就能记住。

那么,这里存在个问题。

那就是小娃子们早起吃完饭后,就要去和牛掌柜学习打算盘了,学算数。

阳光出来后,要在视力最好时,练习射箭。

中午又强制他们必须睡午觉,要不然就要扣他们的小红花,胖丫姐姐会利用写话本子的时间看着他们的,不敢不听话。

下午,才睡醒,又要去上“语文课”,上完就该到了吃两顿饭的时辰了。

晚饭到马奶奶她们粉花小分队全部回来之前,要帮胖丫姐姐做沙盘,这叫手工课。

说是手工课,往后也不停,即便将来沙盘做完,也要长期的上下去。

只不过,以后可能是帮着叠蛋糕盒纸,帮着开春上山采蘑菇、采摘带颜色的野果子晾干之类的。

那么问题来了,啥时候玩呀?

起早,或者是晚上。

宋阿爷告诉小娃子们

“你们不是惦记去冰面上野吗?可以。

大清早或是晚上,咱们家每日都会有叔叔伯伯和你们爹,去冰面上起早贪黑砸冰窟窿捞鱼,你们可以跟着去,放放风。

还免得你们疯起来顾头不顾腚,在冰面上摔着脑袋俺们都不晓得。”

有小娃就提出“早上起不来呀,冷。”

宋阿爷“那就没招了,那你只能躺在暖和的被窝里温书,背头一天学的,这么的也中。”

小娃们被顶的,他们不中的“……”

钱米寿不气馁,发现同伴们都不吱声了,他再接再厉道“早上不中,晚上也不中啊。晚上黑,玩,也看不着啊?就不能换别的时辰吗?挤一挤,就有了。”

宋阿爷“怎么看不着?有火把照亮,不耽误玩,正好你姑父还有他们的爹都在旁边守着。”

“有姑父守着,我能玩好吗?”

宋阿爷笑眯眯道“玩不好就对了,你们还想怎么玩好?”

这些个淘小子,竟拐带着村里的孩子,近日沿着冰面能走出去老远,错个眼珠滚着冰球子就没影了。

这是啥地方,山边。

你说揍吧,不舍得。

跟后屁股管吧,哪有空。

……

事实证明,宋福生对自己不能尽职尽责当老师,判断的很准确。

才没过几天,小娃子们就被他脱手甩给了闺女。

变成了宋茯苓在拿着书本领读。

变成了宋茯苓在拿着教鞭,考这些小娃子们背诵。

变成了宋茯苓在黑板前写字,让下面的娃子们跟着描字。

一笔一横一划。

宋茯苓坐在前方书桌,一边写小说,一边时不时抬头看一眼下方的“学生们”,有孩子不老实要坐不住时,她就“咳咳。”

宋福生近几日在忙啥?

他是带着宋富贵他们,在各县各村的瞎溜达。

认识了好些个朋友,最起码下回见面都到了面熟的程度。

也去了那个在逃荒路上结识的员外爷家,登门了。

宋福生几个人,特意带着用虎骨泡的酒,虎骨没全卖,留了些,带了两坛子,带了一脚子野猪肉,又带了块宋茯苓给做的六寸大小的蛋糕去的。

员外爷的老伴,打宋福生一出现,就面露高兴至极。

老太太对外面的村里人特意介绍说,这是我家的亲戚,实在亲戚。

等坐在堂屋寒暄一番后,老太太才一脸愁容,拜托宋福生道“快帮我劝劝。”

“怎的了?”

“病了,要不然早就去你们那啦,咱上回分开时还说好了的,过几日就去。结果转回头,这不嘛,就摔了。去买田时,摔到人家地头了。地也没买成,怎么想怎么不吉利。”

宋福生被员外爷的儿子和老太太一起引着,来到了里屋。

瞧了眼眼窝瘦塌陷的员外爷,不用掀被看就能猜到,应是摔得挺严重。

而且人一旦摔了,尤其是这么大岁数了,至少需要三两个月在炕上躺着,出不去家门。

员外爷家又因为也面临着才落户到这里,面临着“白手起家”的局面,着急挣钱,老爷子心里着急,一股火就变得更严重了,头疼脑热也跟着来。



第三百五十五章 九更(为盟主笑晓打赏+7)

宋福生自然先问候病情,随后才和员外爷唠起了家常。

唠他们最近在忙啥。

说开点心铺了,一天在胡忙,要不然早就会登门。

而且,本应该冬至节来拜访,可冬至节那日,家里还发生点儿事,遭了狼,和狼一顿恶战,外面又下着冒烟大雪就没来成。

又怕过段日子有别的事,也是挺久没见了,很是惦念。

一想,得,趁着眼下有空,赶紧来看看您老。

多久没见了,却没想到您老摔了。早知,应该早些来的。

员外爷也和宋福生一顿唠,关系亲近了不老少。

拍着宋福生的手,重复了两遍“你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的那些同乡们有你,是他们最大的福分。”

这个老乡,这个后生,往后一定会错不了。

宋福生也能看出来员外爷着急挣钱,总是叹气嘛,劝道

“您老别上火,伤了骨头不是一日两日能养好的,你先把病养好。回头等您么事没有,我这头要是听说有哪种营生尚算不错,定知会您。”

宋福生拒绝了留饭,带着宋富贵几人,拜访过后就离开了。

员外爷的儿子亲自给送到村外,还冲宋福生郑重施了一礼“宋兄,能感觉到,家父受您开解后,心情畅快了不少。”

与此同时,老太太正和员外爷坐在炕上感慨道

“之前,我还寻思着,他们那伙人靠上贵人了。

我以为,这么久没联系,他们往后和咱们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见过太多,当初咱们帮他们行,转回头等人家行了,可不一定会惦记咱。

毕竟,说是老乡,都是逃难一起来的,但是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猜的那么准?谁晓得他们能不能记得当初咱们的善意?

却没想到,老爷你摔了,咱们没去他们村瞧瞧,他们竟特意打听了一路,鞋让雪湿透,找咱村里来。

而且还很知礼,带着物什登门拜访,还看出了老爷心急想早日再置家底,说帮咱们打听打听。

看来,这个后生,确实是像老爷说的那样,将来总会错不了。

说句实在的,那时候,老爷和我唠这话,他们又认识贵人,我心下虽然承认他们往后会错不了,却只觉是搭上贵人才会错不了。

可今儿,我不那么想了,那位后生,就算即使眼下不认识贵人,但冲这品性,冲他说话办事,将来也总是会遇到贵人的。”

员外爷笑着点点头道

“起初,我瞧上他的,就是世事洞明皆学问的那股子透彻劲儿。

那时候,投奔来这里的路上,这一队人,要将他们那伙人独独扔下,这个后生却表现极为得体,毫无意外之色,说明早已参透。

这才叫,人情练达皆文章啊,心镜眼静。

童生又怎的?我见过太多举人老爷是个糊涂虫,即便将来考中进士,哼,也是个白给的货,不及这个年纪轻轻的童生。”

老太太认同的点点头,想起一事,忽然问道“对了,老爷,您和他提老家那面的事没?”

员外爷收敛了笑容“没,他倒是问了,我回的是没信儿。”

老太太想了想“也是,告诉又能如何,还不如一心一意琢磨怎么在这里站稳脚跟。连咱们听了也只剩下闹心,除了闹心,又不能做别的。”

老家那头。

员外爷托人打听回来的消息是

因为老家那面的城池,离燕王这面管辖的城池近,所以两面都封城了。

必经之路,有重兵把守。

两面都有重兵把守。

据传,老家那里,有钱有本事的,当初没逃出来的也要在里面被圈着,是不准以任何借口再出城寻亲或投亲。

不准有任何书信往来。

不过,家有余银,有一点好,允许他们可以交重银,买下不被征兵的名额。

只是很贵,真不是啥样人家都能买得起的。

有的没跑出城的大富大贵之家,都未必能花得起银钱免除全家所有男丁不被征兵的命运。

而以前在齐王手底下当股肱之臣的人家,想交银钱买不被征兵的名额,人家都不收。

因为吴王在攻进齐王的领地后,也就是攻进他们的老家时,就下命令将这些肱骨之臣圈禁起来,让这些人亲手写下齐王的十宗罪。作为曾经的下属,亲自揭发,好昭告天下。

有不写的大臣,还忠于齐王的大臣,家里的儿郎立马就被抓走送去战场。

要知道,眼下虽然没有大战,但是北面燕王和吴王新占的城池是很近的,经常有摩擦,这些大臣家的儿郎,就是打开城门被推出去迎战的第一批炮灰。

据传,已经死了好多原齐王手下大臣家的子孙了,被圈禁受不了侮辱上吊的大臣也甚是多。

这就是换了“天”的代价。

而他们老家以前的“天”,那位齐王,曾信誓旦旦说不投降,与子民一起迎战,城在,他在。

但事实上,员外爷听到的消息是,在城破之前,他们以前的“天”就提早带着几队人马先逃跑了,跑哪不道。

以上,这还都是关于大户人家的传说。

普通百姓就更可想而知。

没逃出来的那些百姓,别说用重银去抵人头,都没有粮食去抵人头。

因为粮食,早就被搜刮的差不多。

在吴王占城时,那时候正好赶上秋收,第一件事就是下来老多兵,也有抢匪,在四处搜刮各村,逼迫百姓交粮。

收完,据传当时只留下一小部分粮食,为留给吴王手下驻守的正规军。

然后连夜,将大部分粮食,立马运往吴王以前的领地。

或许,在吴王眼中,他以前的城池百姓,才是人。

而他攻破占领的城池百姓,不过是给他们干活的工具罢了。死活,他是不顾及的。

再加上天灾,可想而知,当初没逃出来的那些老家人会什么样。

据传听到征兵,能一日换得一个长霉的饽饽,已经不是硬性规定十二岁以上必须去当兵役,而是百姓们主动的蜂拥着就要报名。

岁的男孩子都恨不得哭着喊着求着,收下他们去战场。

只为那一日一个长霉的饽饽。

只为在闭眼前,甭管是被哪个王爷手下的兵干死,吃个饱肚再死就中。

这是男的,还能留着为盖城楼上战场用,女人估计比起有用的男人会更惨。

以上,就是员外爷花了大银钱,太惦念老家了,托行商的队伍打听回来的消息。

行商队伍还告诉他,你们早进幽州的难民,真是命好,因为你们进来后,就封了城。

怕再往里面放人,混进来吴王派来的探子。

而且早就不让行商的向南面走了,只准在燕王管辖的几十座城池里倒卖。

并且,这些消息奉天城是没有的。

幽州城,也就是难民逃荒最先入的城,倒是有点消息,但是也把控,不让随意乱传,违者割掉舌头。



第三百五十六章 十更(为盟主笑晓打赏+8)

员外爷就寻思这种消息,就别告诉那个后生了。

说那些作甚,听完了心堵。

咱就是个小老百姓,无能为力。

至多在心里祈求

燕王,你是个有担当的,你可万万别干出像齐王那种一顿作死,跟人一顿往死里干,给人干出恨不得想“屠城”的愁来,然后你跑了,遭殃的是百姓的事。

员外爷还是有点敏感度的。

所以他在心里,不止祈求燕王人品兵力方面的事,也祈求老皇上你可别死啊。

只要老皇上在,吴王离这里再近,其他王爷再虎视眈眈,也不敢来。

不过,老员外爷想着,倒是可以在下次见到宋福生时,稍微点一点,甭管咱们眼下过的好与不好,也要存粮。给藏起来,存起来也别告诉旁人你藏粮了。

这也是他着急想挣银钱的原因。

这一路上,撒了太多的银,安顿落户花了不少。

“嗳?”

老太太扭头看员外爷,以为是想要起炕如厕,正要起身去扶。

没想到老员外爷一拍大腿道“我真得赶紧好起来,豁出去再撒些银钱,看能不能给咱们家想办法调到任家村,离那个后生近一些。”

“老爷?”

老爷自顾自陷进思考中“没错,要离那个后生近一些,在这里,他比任何人都可靠、仁义。”

——

仁义的宋福生,在外行走,口碑极好。

这不嘛,宋福生他们为何都溜达到员外爷这个村子了?

又为何认识好些个新朋友,就是因为他在大采购。

等辣椒红,能干等吗?得想想红了后推广的事,将它变成银钱。

宋福生就带着家里的几个壮汉,奔附近各县各地收米面粮油、收菜、收小鸡、收花生来了。

哪里便宜去哪里,差三五文,差不少事儿呢。

并且眼下收菜,压根儿买不着,市面上已经没有卖的了。

只能去各个村,谁家秋冬那阵,储存的菜多,想换现银的,他就买。

老百姓过日子就是这样,能卖钱的,宁可勒紧自个的裤腰带,天天抱着窝窝头啃,也会将能从嘴里省出的东西拿出来换钱。

更何况这还是上门收购,现场给铜板,不用考虑当初去县里摆摊交税银和托人家牛车骡子车的运输钱。

凡是家里地窖存菜多的人家,都会拿出来一些,卖与宋福生他们。

而宋福生图的就是一个,你家三斤,我家五斤,他家八斤的收购方式。

一家省出几斤拿出来卖,他多走几个村,不就成全他啦?

毕竟,入大冬了,哪有大份卖菜的。

这次出来,宋福生还拿着像“介绍信”的函件,去各个村行走很是近便。

是任族长任尤金给他写的,以任家村名义写的,也有以他私人名义写的,书信的大概内容,在宋福生的眼里,啰里啰唆一大堆,翻译过来无非就是

老哥哥老弟们,写信之人是那个任秀才,任里正,任族长。任家村的村民宋福生,即将要到你们那里收些农副产品,望你们看在几分薄面上,给张罗张罗。

别小看这几封“介绍信”,要知道任尤金可比前任里正更受人敬重,毕竟人家是秀才老爷出身,打铁还需自身硬,以前的里正任公信是个啥,靠儿子上来的。

所以,任族长在外头的名声,很是管用。

进了别的村,不被欺生,不会像审犯人似的问你们是来干啥的,也很是放心敢卖与你。外面天寒地冻,借你屋子让你在有炉子能烤火的地方收购。

有些别村里正,和任族长私下有点交情的,甚至还给帮忙张罗张罗让村民们给便宜些,让村里的小子们给领道,走哪个近道能去下一个村。

还有更热心的给出主意,哪哪哪产这个,或是哪个村里这个东西多,他都会很热心肠的告诉。

也是因为这几封信,宋福生认识了好多村官,即便不是村官,也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这段时日,他今儿去这,明儿去那,一日不闲,一车车往家推,宋福生也很是摸透了附近一些县里的物价,包括县下面有些村都有啥,

通过聊天,哪里田好,哪里田收成差一些,他都晓得。

别说他了,就是他带在身边的宋富贵和王忠玉几人也都晓得。

转回头,等宋福生彻底不往外走时,日日在家呆着了,忽然发现,家里有了很多细微的变化。

大班小班的孩子们,变化挺大呀。

清早。

四壮已经不直接带大班学生高铁头他们打拳了,不着急教了。

也不再嫌弃的一脚给宋阿爷的大孙子踹翻,一脚给这个那个踹翻,嫌这些小子们腿没劲儿。

而是给拉练出去,先绕着河边跑。

跑完做俯卧撑。

几十个小子,齐刷刷撑在院子里,唰唰唰就是做。

接着,满头是汗起来,四壮还不放过他们,鸭子步练习。

所谓鸭子步,就是像鸭子一样蹲在地上走,极为练腿力,腿要是没劲儿,蹲都蹲不住。

宋福生在旁边当看客都腿酸。

他以为,这就完事了呗,没想到四壮一摆手,这些小子们跟在四壮后面又出了院子。

宋福生好信儿也跟着去瞅,这时候天都没有彻底大亮,四壮手里点着火把,他也是靠点着火把才能看清。

哎呀,宋福生纳闷这是啥时候用雪在西南坡那里,搭了十几个用雪做的“桌”?

离远看,高度,其实挺高的。毕竟是为撑着雪堆,用手一撑、两腿一劈从上面跳过去用的。像是过去他玩的跳山羊。前面有个人呈九十度弯腰撅在那,后面的人撑一下撅腚之人的腰劈腿跳过去。

只不过,这里不是撑住前方人的腰,而是撑住扎扎实实的雪堆

宋福生眼睁睁瞅着这些小子们,一个挨一个,撑一个雪堆跳跃一个,不停地腾跃。

他举着火把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那些小子们,腿劈开那么大,能不能扯到蛋。”

到了上午阳光出来的时候,宋福生发现小班的小朋友们,和田喜发学射箭也有了变化。

小娃子们已经不仅学瞄准搭弓,还被田喜发训练蛙跳、跳远。

他看懂了,估计也是为锻炼腿力。

更看懂了,得,一瞧就知,都是他闺女的主意。

眼神落在不参与蛙跳,正在一旁比划射箭的女儿身上。

“闺女?”

“爹,你能不能给我做个大圆盘,厚一些的木墩也行。”

“干啥用。”

“我绑在哪颗树上,对着它扔斧头。”

宋福生“……”



第三百五十七章 十一更(为盟主笑晓打赏+9)

“下面我们来背,知某数,识某文。”

钱米寿忽然举起小手。

宋福生“说。”

“姑父,这里背完啦。”

背完啦?宋福生有点不相信,“你读读。

“知某数,识某文,一而十,十而百。

百而千,千而万,三才者,天地人。”

“米寿坐下,金宝读。”

“三光者,日月星。”

宋福生故意问道“恩?”

宋金宝挠挠头,这招胖丫姐姐经常玩“三叔,您在恩什么?”

“对吗?”

“对呀。”

好吧。

宋福生说“坐下,下面学念百家姓,孔曹……你为何不坐下?”

“三叔,孔曹也学完了,俺们该学到伍余元卜。”

宋福生“……”

出了会议室。

宋福生忽然觉得自个好像没什么用了,抽查差生宋金宝,宋金宝都能解释出贵以专是什么意思。

合着他闺女,不仅让这些娃子们熟读了,进度教的极快,而且已经逐句开始往下讲了。

想检查作业吧,每个人描的字,还给打分了。一看就是他闺女批的。

包括大班那些小子们的作业。

也不知那些大小子们,服不服他闺女给打的分。

毕竟眼下茯苓的字,还有带练。

他这笔好字,可是一练就是二十几年啊,且曾经遇到过好的先生指导过。

“唉。”

“爹,怎么了?”

“你们在家玩的挺好,看来不需要我了。”

宋茯苓忽然笑得有些讨好道“怎么会?那什么,爹,你来,我给你看样好东西。”

“当当当当当。”宋茯苓学陆畔故作神秘,之前在沙盘桌上扇了块床单子,此时一把掀开。

宋福生很意外“做完啦?”

“啊,再复杂的,我也不会。爹呀?”

“干啥。”

“那个,恩,你看哈,家里,我娘已经用不着你管辣椒了。

米寿他们那些娃子呢,暂时我也有实力能教好。

然后你让大家包小饺子、丸、串羊肉串,让大家起早贪黑凿冰窟窿打小鱼,等等这些呢,包括收菜,您也都安排好了,将该买完的也都买回家了。

连太爷爷都说,其他也不用你干,去外面捡石头你又拽不动,不如让你好好歇一歇。

那么,你可不可以帮我去城里讲几日评书啊?”

“什么玩意儿?”

“哎呀,爹,就讲几日嘛。”

……

最近,奉天城的马老太糕糕兴兴店,总是在午休时间,大德子会在门口迎进一批小将领。

有神机营的,有内卫京师队的,也有在国公府当值的巡逻家将。

这些人,都是来自于耿良的宣传。

也就是说,耿良虽然随陆畔离开了,去了城郊练兵,但是他的影响却留下了。

因为再之前,耿良相约过朋友,告诉朋友要带他们去听哪种话本子。

他走了后,没听成,他的朋友中午换职就好信儿过来瞅瞅,这一瞧可了不得,他们又带了自己的朋友,一个传一个,就成全了马老太糕糕兴兴店。

醒木一拍。

只看前方,一三十多岁男子,一身清隽之资,在点心店的二楼最前方朗声讲道

“上回书,我们说到,掌中枪神鬼怕见,铁皮子车能掀起一路尘烟,刮起的风沙迷了人眼。

今日,我们将分解故事中常提到的那个,比鸟飞的远,比云飘的高的,飞机。”

下面的人,齐齐拍巴掌叫了声“好,飞鸡!”

“……螺旋桨,在上方发出了嗒嗒嗒哒哒的声响。

人未走近,衣摆就被风浪卷起……

话说当日,在飞机启动之时,李天霸的身体整个向后倾斜。

他往窗外那么一瞧,您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你快说呀。

你瞅我们都啥造型了,你还不快些讲。

当宋福生说飞机启动,身体会向后倾斜,他们的造型是,坐在椅子上,跟着情不自禁地向后倾斜,饭也不吃了。

就仿佛空姐在广播中说道请您系好安全带,打开遮光板,收起小桌板……

别说这些人了,就是宋富贵这个已经听过一遭的,再听宋福生讲,仍旧津津有味。

因为胖丫以前在家讲这一段时,讲的干巴巴。

笨寻思,讲干巴巴的都能听上瘾,一天不听,都像是少点儿啥似的。

就可想而知,福生兄弟绘声绘色的样子讲完的效果。

福生兄弟讲话本子,那可都是带着表情动作的,时而一拍腿,时而一撩长袍,带着嗒嗒嗒、唰唰唰、哇哈哈的配音。

即使是讲里面人物的穿着,也不像胖丫那么糊弄。

那都是讲穿着从胸前佩戴到肋下腰间别何种武器,军靴能走海登山等等,细致到各方面。让人脑中像有景似的。

尤其是,前几日福生兄弟讲第三篇里的“决定出征”时,让他去将沙盘车推过来。

福生兄弟当时站在沙盘前,就像是话本子里的人物被附身了般,手里拿着指挥棍,一顿指,从哪里出发,从哪里降落,从哪里突破,同时几路进发。

说话时,那浑身上下透着的气势,那场面,就感觉哎呀妈呀,好像是真事似的,好像福生兄弟就是老古(古德里安),给那些听话本子的将领们认真的,通通围了过来,仔细听讲,似是好像他们要带兵出征的模样。

宋富贵你就说吧,他福生兄弟,厉不厉害?

来这里听书的,就没有不晓得福生兄弟是读书人的。

而且厉害到,不需要显摆,完全不需要刻意去和人讲自个是童生。

人家一听,和茶馆讲书的甩词不同,咱这可都是时不时就带着几句诗,到什么时候用什么词,那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好些人只要听完一场就能猜出讲书的人,绝对正经地读过书。

此时,楼下。

比起楼上的时不时出现稀奇声和叫好声,楼下是一片忙碌。

马老太看着托盘里画的字条数字,“这是一号桌的拌饭,辣肉汤,麻辣花生米,一壶米酒,来,端上去。”

高屠户大儿媳立马接过来,端着托盘送与楼上一号桌。

马老太转身掀开后灶小窗帘,“小宋,皮皮饼好了没有?”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十二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0)

马老太口中的皮皮饼,其实就是披萨。

但是从起头,老太太就又叫错。

老太太管披萨叫皮皮大饼子,使得其他人也跟着这么叫。

宋茯苓不是没纠正过,但是,好吧,纠正不过来,无非就是个名字,叫啥不是叫。

皮皮饼总比她爹要做麻辣烫,她奶说“马老烫”要强得多。

王忠玉站在吧台前提醒“大娘,快些,五号桌等挺久了。”

门口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你家是不是有种红豆的点心,还有不?”

王婆子的小儿媳急忙迎上前“欢迎光临,有的有的,客官您坐,红豆蛋糕几块?”

“两块。”

“好的,您先喝点热水,我这就戴手套给您拿。”

马老太坐在吧台里喊道“汉包子好了,忠玉,一起带上楼,七号桌的客人,四个汉包。”

进来买蛋糕的客官,嗅了嗅香味,太浓郁了,摘下棉帽子问王婆子的小儿媳“啥是汉包子?你们店里还卖包子?”

汉堡,两块面包夹块肉。

王婆子小儿媳一边打包红豆蛋糕,一边满脸笑容给介绍,还冲端盘的王忠玉使眼色,示意给客官顺便瞅一眼啥叫汉包。

客官一瞅,挺香“这能带走不?给我也来一个。”

马老太闻言,扭身就冲后面喊道“外卖汉包子一个。”

直忙到过了饭点,宋福生也醒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才算是过了忙劲儿。

大德子站在后院门口,牵出客人的马,有的客人当值的地方远,是骑马来的。

宋富贵也站在前面店门口,不停弯腰,笑容满面“明日见,明日见。”

宋福生在二楼,换下讲书的长袍,换上干活穿的棉袄棉裤,袖子一卷,直接从说书先生变成了店小二,开始收拾脏碗筷。

宋福生挨桌收拾,将客人使用过的碗碟全部放在大盆里,等会儿大德子就会端到后院,用井水直接刷洗。

至于王忠玉为何来了店里帮忙,是因为他在家里不能干重活。

当初他不是被狼给伤了,目前属于慢慢养伤阶段,家里的那些活计,像捡石头打鱼啥的,他不敢吃力,就随宋福生来了这里,跟他婆娘小王一起干活,给马老太帮帮忙,端端盘子,收拾收拾厕所啥的。

眼下,客人们一走,王忠玉在卫生间就收拾尿盆,涮洗,里外擦。

田婆子也拿着抹布一顿收拾。

偌大的二楼,田老太太竟不用墩布,跪地上擦。

大冬天,外头有雪,咱这地面又是地板做的,上面全是脚印,必须得给抹出来。

宋富贵在楼下送完客人后,也帮着马老太他们拾掇,扫地拖地。

时不时有进店买蛋糕的,他就接待。

而马老太每到这时,需要去灶房记账。

和宝珠、宋富贵他媳妇,一起清点今日用了多少米面粮油,记下出了多少汉包子,汉堡用了多少斤鸡肉,还有猪肉。辣肉汤今儿用了多少肉,以及在她三儿子那里上货,拿的辣椒本钱。

这些都需要扣除,还要做到心中有数需不需要补货。

每日饭口时间一过,老太太都需要记的明明白白的,成本多少,今日又收了多少钱,净利润是多少。

宋福生坐在一楼圆桌前,终于能歇口气了,端茶杯吸溜口茶水。

茶叶是客人茶壶里剩的,将凉的茶水滤出去,往里面添开水一泡还有味,别浪费,他们这伙人就捡剩,接着泡着喝。

“娘,这么下去,可不行。”

马老太挨个检查展示柜里的点心,各类加一起还剩下二十几块点心没卖出去,寻思再等会儿,说会儿话,卖卖再走。

闻言也叹口气,坐在宋福生面前,给自个也倒了杯茶水,握着水杯道

“是啊,这才哪到哪,就忙的脚打后脑勺。宝珠给许小娘子送信儿了,让送来两个踏实的伙计,别人咱也信不着,大不了咱给开钱呗。可许小娘子却让咱们自个看着办。咱也不明白,那头咋就不管了呢。”

老太太哪晓得,陆之婉眼下已经不关心蛋糕店了,连问都不问,齐府的掌家权也给了出去,因为她怀了二胎,反应极大,哪有精力想这些,齐东铭出差又走了很久。

齐东铭出差那日,就是蛋糕店开业那日。

那天,齐东铭本来还想找人研究研究七彩烟来着,结果才回了府就被召走。

一道圣旨,让他领队去外地收拾一个大臣。

从那个大臣家里,发现了和吴王互通的信件。

那个大臣又是负责海防的,事关重大,必须连夜出发。

齐东铭连跟陆之婉都没怎么单独说上话,拜别父母就走了。

宋福生示意宋富贵和王忠玉也坐下,喝点茶水,又冲楼上喊“大德子,等会儿再收拾,过来歇会儿再干,不着急。”

大德子在楼上喊“东家,你们聊,我等会儿再下来,先给茅厕水桶里的水添满,要不等会井水下去了,还得再引一遍水。”

宋福生也就没强求,给几个杯里都倒了茶水,示意王忠玉和宋富贵喝,这才继续道“那咱自个雇人。”

这话,没等马老太反对,宋富贵先摆手说道

“阿爷不让,阿爷说外来的,不知底细,你知道他是个啥心思。

做吃的,入口的东西,万一背后坏咱们呢。

阿爷说了,别雇伙计,花那个钱浪费,家里谁闲着,每日就跟着来,当给俺们歇歇了。

再说忠玉老弟,眼下干活吃不上力,就让他在这先支应着呗,雇人干啥。”

王忠玉一口干了茶水,抹了抹嘴也道“就是,我不能干重活,家里那头你们也没扣我工分。来这里,活计轻巧,我倒是能干得了。我早就想好,得的赏银,回头交上去,让阿爷收着,到时分工分钱就一起分给大伙,也不算占了大家便宜。”

“你今儿又得了赏银?”宋富贵眼冒光问王忠玉。

“啊,前后加一起有个三四钱银吧,转头就给了大娘了,我没细瞅。”

马老太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半两啦,哪是三四钱,我都收着呢,回头就给老爷子。确实不能让人觉得忠玉在这是白忙。”

宋富贵搓搓手“看来守茅房这活挺好哇。”



第三百五十九章 十三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1)

田婆子正在擦台阶,闻言也跟着十分认可的点点头。

她也稀罕茅房活,可想伺候人如厕,就是眼下女客来的太少,好久没得赏银了。

别和他们这伙人说伺候人拉撒脏,再脏能有沤肥种地脏吗?

能有出去捡马粪脏吗?白花花的银子它不香吗?

王婆子的小儿媳,也就是王忠玉他媳妇说

“他三叔,我猜,其实大伙,没人多寻思啥。

咱家里那么多人,换着来呗,一个足月都排不到头。来这里干活就等于是歇着,这里就是忙叨,并不累。

你不知道,大伙还乐意来呢。来城里能涨涨见识,雇伙计真多余。”

高屠户大儿媳也在灶房,爽快地大嗓门喊道

“就是,咱可不雇人,花那钱呢。

谁要是不乐意,回头我倒要问问他们,外头卖的糖葫芦和雪糕,俺们又是为了啥呀?

去掉本,都不怎么挣钱,谁愿意挣那半文一文的,还不够操心的呢。

日日给推来,外头有买的麻溜就得出去。

不就是为了大伙吗?谁能像俺们似的这么白给大伙张罗营生?”

马老太啧了一声,但脸上却带着笑,可见这话说进了她心“拾掇你的灶台去吧,这不是只唠嗑?还没人挑理呢,你这就不乐意了。”

宋福生心想扯哪去了,他才开个头,这几人就能一堆话。

死活不雇人。

他们这伙人,有个明显的毛病。

自打逃荒完之后,这个毛病尤为明显,那就是很不希望有外人插进他们这里。

不喜欢别人去家。谁要是去串门,脸上欢迎,背后一个个嘀咕着烦人。

不喜欢跟别人走的近。就他前几日,和任族长这不是有些往来嘛,阿爷都有点吃醋呢。

拿小话点他你忘啦?才来村里的时候,他们那副嘴脸?人心隔肚皮,咱们才是最亲的人。有事儿,生娃子你和我商量,少和那个任老头子说话。

宋福生都怀疑,将来等小子们找对象成亲,嫁进来个外人,大伙会不会防着。

反正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像逃荒完的后遗症似的,谁也信不着,就自个这伙人能信着。

“并不是什么占不占便宜。我是琢磨,辣椒眼瞅着就红,像富贵这种劳力,就得跟着出去摆摊,不能过来帮忙。家里的那些人也闲不下来。还有我,我不能日日在这里讲……”

宋福生的话还没说完,门被人推开。

马老太急忙站起身,惊讶道“哎呀,佟掌柜,稀客啊,来来来,里面请。”

来人是城东茶馆老板。

马老太赶紧给宋福生介绍,说这位可是咱们的老主顾,从推车卖鼓捣开始,就给予大力支持,那时候就和咱们合作了。很是感谢。

又给佟掌柜介绍“这是我三儿子,宋福生。”

“久仰,久仰大名。”佟掌柜抱了抱拳。

和马老太合作,最初是机缘巧合。

现在是不敢托大。

要知道这个点心店的背后,可是齐府,在城里有点门道的人都知道这个。

所以,有问题只能亲自登门商量,还得是由他开口商量,提出来容人家考虑。人家要是拒绝,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而不是双方互相商量的那种,想想就嘴苦。

一看佟掌柜就是有事,宋福生,马老太,佟掌柜,三人就上了二楼谈话。

宋福生听明佟掌柜的来意,在心里笑了。

这可真是想啥来啥。

他正犯愁自个不想给闺女打工了,这一天快赶上“单田芳”了,可不能再讲下去,也没想涉足曲艺圈啊,这就有人送上门。

最后,结果很是出乎佟掌柜的心理预期,没想到马老太和宋福生如此好说话。

三人谈定佟掌柜的茶馆,免费出一个大手子说书先生,必须得是识字讲得好的那种,中午来马老太糕糕兴兴店给讲最新更新,工资由佟掌柜出。

然后呢,话本子由咱们另准备一份,允许佟掌柜的茶馆有重播权。

茶馆一日下来,愿意讲几场都行,不管。

但是,茶馆派来的说书先生,要是来这里讲最新更新,不卖力,留一手之类的,咱们就随时断了茶馆的重播权,再另寻其他家说书先生合作,话本子也不再给茶馆了。

开茶馆的最怕断更,那是能砸了招牌的。

笨琢磨,讲一半不讲了,茶客们能干嘛,那不得往上面扔臭鸡蛋啊?

宋福生拿捏的就是这点。

话本子出自他闺女之手,茶馆派来的说书先生要是敢不卖力,他就敢不再提供话本子。别人接着往下编都不会编。然后不需要咱们出面,茶客们就会闹事儿,就问你怕不怕吧。

佟掌柜自然晓得这里面的事,一听就晓得重点在哪

“放心,我那面,不会让说书先生觉得来这里没有银钱拿,就不卖力之类的,不存在。他来你们这里讲,我单独给开银钱,一场多少,这钱都会提前说清。”

合作愉快。

佟掌柜心下欢喜。

他是万万也没想到,竟轻松谈下了“重播权”,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

而且用人家的话本子挣钱,对方竟不要一文钱,只要个说书先生就成。这好事,简直比他来之前预想的好多了。

那时候,他以为,他想要这个最近在小众圈子里疯传的话本子,马老太会狮子大开口要不少“著作钱”呐。

为了表达诚意,双方这次谈的也确实愉快。

佟掌柜表示,他们将与白家点心铺终止合作,一点也不合作了。

本来茶馆以前有马老太的点心,也有白家的几种点心,但以后,全部换成马老太店里的,加量,明日起就加量订货。

另外“听说你们店里,有一种吃完会麻嘴的花生?”

宋富贵很是机灵,没等宋福生告诉,立即就去了后灶,舀出了一碟麻辣花生米端来。

“它叫宋九族麻辣花生米,您尝尝。”

佟掌柜尝了后,“香,不过,这价位,呵呵。”

依旧是宋福生不用出面,马老太也不用废话,因为他们有宋富贵。

那小子一天天的,就像是寻找一切机会说话似的,极为话痨。



第三百六十章 十四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2)

宋富贵一顿白话道

“二十文一斤,贵吗?

是,小二十文,就能买一斤肉吃了,听着它比肉贵。

但是,您瞧瞧这里有啥?胡椒,自不用多介绍它的价格,您心里门清。

咱就说说,这里还有独一味的辣椒。

独家,只要俺们家有。

你想买这种花生,也只有俺们家卖。俺们在家炒,又费力各村收花生,你算算这个帐?

而且掌柜的,您是不是不晓得俺们这里的辣椒,只青时就能卖多少文钱一斤?八十文呐。

更不用说红的了。

十斤青,才能得一斤干红辣椒,你看看这里有多少片干红的?

你这二十文一斤,要的真不多,俺们啊,良心价。

一品轩酒楼您晓得吧,也是这价在我们这里订,那还是老熟人呢,咱们都是熟人价。说句实在的,我们就挣个辛苦钱。”

宋富贵是句句说到了宋福生的心坎上。

他就是这么想的。

其实,二十文一斤,宋福生都不想卖,也就是为了闺女的店,客人们喜欢停评书吃花生米,才这个价格给的。

要知道,现代黄飞鸿麻辣花生米,还多少钱一袋呢?七八块钱,块钱吧。

可这里有个帐,现代收花生成本多低,花生产量多大呢,现代胡椒也多,成本自然就便宜。

哪像这里,一亩地收不了多少花生。

他的辣椒眼下又是大棚扣的,不是撒把种子家里后园子种的。

去掉本,去掉废力忙活伺候的,二十文,真是良心价。

倒是明年,比方说大面积种植,大夏天的就留出老多干辣椒了,价格往下降一降还行。目前甭管卖什么,必须要将大棚成本出产量低算进去。

茶馆佟掌柜,想到去他那的客人提到麻辣花生时的表情,再一次问道“你确定只你们家有这个?”眼神看向马老太。

马老太骄傲“那必须的啊。”

佟掌柜就纳闷了,以前确实没听说过辣椒,但是为何就只有你家有啊?你们又是哪来的?

不过对方敢如此肯定,压下心里的疑惑“那,暂定明日先送去三十斤,如能卖的好,咱们再加定。”

送走了佟掌柜。

马老太去吧台拿纸笔记录,今晚得回去嘱咐家里的师傅们多做喽。茶馆要多加几锅点心。还要订三十斤花生喽。

啥东西就怕吃上瘾。

马老太为三儿高兴。

眼下是三十斤,时间一长,口口相传,要是都晓得她这里有麻辣花生卖。

这么偌大个城,离一日一二百斤、二三百斤还远吗?

更何况,她们要摆摊子卖好多吃食啦。

这日子呀,越过越有了滋味儿。

回家的路上。

牛车才走了五分之一,宋福生就甩着马鞭子让调转头,下了路,往道路左边的荒地赶。

这也是宋富贵跟着宋福生来奉天城的原因。

就为了在回去时,上货,赶车。

宋福生和宋富贵,一人扯着一辆牛车,走没什么人行走的荒地。

地面除了干草就是雪,雪长时间的堆积,到小腿肚那么高。

牛已经跑不起来了。

他们是来买羊的。

不能走大道,太绕远。这么虽然费劲,但是抄近路,能节省两个时辰。

“羊杀好没?”

“杀好了,就等你们来呢。”

“给,银钱,您数数。”

养羊的老汉,双手合十“谢谢啦,谢谢啦。”

宋福生将四只羊扔在车上,又费劲拽着牛车往回走。

等重新到了能赶车的路上,他和宋富贵脚上的棉鞋全湿透,棉鞋里进去了雪。

脚脖子冰凉。

半个月后。

宋茯苓的两台榨汁机被搬走了。

需要借给大伙用。

被温水清洗浸泡过的桂皮、八角、去籽的草果、小茴香、白扣,正在两台榨汁里哗啦啦搅碎。

钱佩英又端进屋小半盆干辣椒皮。

辣椒里面的籽,都被钱佩英和宋福生亲自抠出来的,抠完用纸包装好,转手就让闺女送进空间。留作种子用。

只将辣椒皮留下。

必须要这么小心的。

因为青辣椒不怕人拿籽,拿出去没用,当不了种子去种地,青辣椒里的籽种不出来辣椒。

但是红辣椒一出,钱佩英和宋福生就得守住了。

因为红辣椒里的籽,就是种子。

别人只要留下一根,都不用多留,来年就能种不少。

所以摘辣椒、剪辣椒、将籽抠出来的活,钱佩英和宋福生亲自干。

差点没辣死他们两口子。

一边用剪子剪,一边抹眼泪,一会儿就能给他们两口子熏够呛。

此时,钱佩英就在榨过香料后,又将干辣椒皮扔进榨汁机了。

只看,铰刀在里面哗哗的将干辣椒搅碎,钱佩英摇着把手,戴着口罩仰脖看棚顶哭。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

宋阿爷正带着几个老头,端着这些榨好的辣椒面,香料面,一一摆在桌上。

四壮他们这些小子,也成串似的往屋里抱瓮。

有的瓮里装的是酱,有的瓮里装的是酒糟,有的瓮里装的是清油。

妇女们也掀开门帘子,端进来剁碎的葱姜。

材料齐全了。

没一会儿,大厨宋福生,就带着他大哥宋福财和郭老大等四人出现。

四个大老爷们,系着围裙,戴着口罩,站在锅前开始准确上灶。

男人们上灶,女人们以及闲杂人等都出去。

女人们寻思当谁愿意在这里看是怎的?呛都要呛死了。

四个灶上,大铁锅前。

四个汉子在会议室里,正满脸是汗的翻炒。

烟熏火燎中,他们一会儿大声呵道,火苗子变小。小火一炒就是一刻钟,一会又呵道“火苗子大些”,胳膊一抡起来就是半个时辰朝上。

灶边负责烧火的四个老头,拉着吹风筒“咳咳咳,咳咳咳。”呛的阿爷他们呦,哎呀妈呀。

不知道的以为几个老人家是在拉二胡讨饭呢,一边抽拉吹风筒,一边用衣袖子抹眼泪,哭的那叫一个惨。

直忙到下午,宋福生他们才将火锅底料,也可以当麻辣烫的底料,全部炒出来,给小娃子倒出会议室读书念三字经。

宋茯苓提问钱米寿“有连山,有归藏,下一句是?”

钱米寿“有周易,三、三易,啊切!”鼻涕泡都喷出来了。

瞧瞧,娃子们都不能正常上课了。

明明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这屋子竟还飘着辣味。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十五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3)

一桶又一桶用野猪骨熬的汤放在推车上。

一筐又一筐的小冻饺子放在推车上。

一袋子又一袋子,这一个多月以来,起早贪黑凿冰面攒的小冻鱼放在推车上。

面盆,木碗筷,木盘子,串好的鸡丸、羊肉串,串好的大白菜、萝卜片、调料,铁架子,大铁锅、木炭等等也全摆在了车上。

宋福生举着火把,挨台车检查“有没用落下的?”

“没有,都检查过了。”

“各样都记得价了吧?”

“记得啦。”

“走啦。”

再一次,壮劳力们,将家里的所有手推车都推了出去。

他们将奔往一城三县。

……

童谣镇。

宋九族的小吃摊子,就摆在了几间皮货商的木屋旁边。

老隋离老远看见郭老大带的队伍就迎上前,帮着一起卸东西,支棚子,帮忙给张罗张罗。

临时的屋棚子,是用几大块油布拼缝的,不过支起来也挺大,围着锅边能坐十几个人,单独的小桌子也能摆下四个。

炭火盆点起来,让棚子里有点儿热乎气。

大铁锅座上,倒一桶大骨头汤,炒好的火锅底料放进锅里。

宋福生早就在储存前就给他们分好了块,一小块底料是能顶一天的。

郭老大他们,又去蛋糕店里,用扁担挑水。

各县自家有店,就是方便,用水就去压井挑来,长条凳和桌子水桶之类的也有地方存放,支摊子取来,收摊了再送过去。

而且早在多少天之前,他们就像蚂蚁搬家似的,既能帮老娘推点心车,让她们省一天力气是一天,又能将这些必需品一趟趟运来。

长条凳,桌子,筷子碗摆好。

带来的野猪骨头高汤,在这时也烧开了,锅里咕嘟咕嘟的开始冒泡。

没一会儿,这条街上,就弥漫着火锅香,辣香味传出去老远。

引得上午才几点啊,也就是按现代时间算,上午才十点多钟,就有好几个人在旁边酒楼探头问“这是什么香?”本来是打算在酒楼吃饭的,却被外面的香味勾住了魂。

摆摆手,让随身小厮去看看。

要是有什么新鲜吃的,买些回来尝尝。

郭婆子抽空从蛋糕店跑来,惦记啊,不放心。

到了这里看到的就是,她大儿还有家里的这些侄子们,已经忙的热火朝天了。

她大儿子,大冬天露着半截胳膊,正在面板上揉面,现抻的面条,面条抻出老长,正打在面板上啪啪作响。

一边抻面,一边笑容满面应道“听见了,客官您稍等,四两麻辣面汤这就来喽。”

齐婆子家二小子更忙,主要是嘴皮子厉害,接过煮好的小饺子,调完料端上去,不忘给介绍道“客官,这就是龙抄手,你尝尝,和咱自个家煮的饺子,那真的不一样,您尝完就晓得了,保您想下顿。”

“唉?你这一串多少钱啊?这又是什么?”

“鸡丸,涮着吃的,老香啦,咬一口全是肉味,你插锅里就行,一会儿就咕嘟开,”

同样的景象,也出现在云中县和葭县。

云中县,可给宋福生的大伯娘操心坏了。

葛二妞的大儿子宋福禄,第一日带人出摊,她一会儿跑来一趟,一会儿跑来一趟。

帮着拿这,帮着干那,看见有捡下来的脏碗也卷起衣袖帮着刷。

老太太还一遍遍嘱咐,别收差银钱。

你说儿子都三十多岁了,给宋福禄都整烦了,挺忙的,老娘这是要干啥。

“您快回去卖点心吧,您那一摊子不管啦?俺们这棚子本来就转不开身,快别在这添乱了。”

葭县。

王婆子家是大小子和二小子带队出来卖吃食。

“这叫水煮鱼,客官,您尝尝,俺们都将鱼收拾好嘞。”

大伙最乐意往外卖的就是水煮鱼,因为鱼,没花钱买。

以前,刚到任家村时,就是任公信在当里正时,冰面河里不让打鱼。

不止针对他们,任公信也不让村里人打鱼。

说那是属于公家的,打上来就要往村里交钱。

不知道咋想的,就像是四处为彰显权威似的,河里有鱼也不让人打了吃。大冬天的,你说大伙本来就没啥吃头。你说那老头缺不缺德。

但任家村的村民,竟然听了,你说那些村民是不是够怂。

然后他们这伙后去的,倒是想当刺头,不打算听,老早就惦记鱼。你说不让打就不打啊?你家的啊?你把河搬炕头得了呗。

但是宋阿爷说,没必要因为那点鱼和他们起口角,别再背后坏咱们,咱们可是有烤炉房和地窝子的人。不让捞就算了。

那时候,他们的腰板确实也是不够硬实。

后来,小将军来了,里正换了人,耿良还亲自带着士兵们打鱼,这个河面才彻底对大伙敞开怀抱。

新任里正任尤金说了“谁有本事,谁就捞,能打上来多少都算是各家的。注意些,别掉进冰窟窿里出人命就行。”

得,有这句话,大伙就疯了。

谁能有他们这伙人有本事啊?

他们又守着河边住。

全村加一起恨不得都没有他们能耐。

河里鱼不要钱,他们就早也打来,晚也打。一切不花钱的,像是捡石头、捞河里鱼,他们一根筋着呢,那就都得划拉家来。哪日没多往家划拉些,那都躺炕上闹心。

所以,各组小分队,都愿意向食客们介绍水煮鱼,没成本啊。

那么,此时端上去的水煮鱼和现代的一样吗?

不一样。

宋茯苓在家里尝过,尝过后是这么和她娘吐槽的“我爹真能糊弄,就是给鱼烫熟了,给加点火锅底料煮。照正经的水煮鱼味道差远了,那能叫水煮鱼?他啥玩意都加火锅料,欺负这里的人没见过。”

钱佩英一点也不乐意听这个,她男人够有本事的,“你爹这就不错不错的了。我告诉你,就这个,就能香坏他们,吃过嘛他们?不信你看着。再说你爹也不是为了做菜啊,他是为了推广底料。”

没错,为了推广。

与此同时,奉天城。

在出城的这条街上。

今日也出现了,用油布搭的大排档。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十六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4)

宋福生亲自带的奉天城队伍更忙。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大城市的消费能力就是高。

人多,收入高的人,比例自然会比其他县里多。

打比方,最最普通不过的小厮,在各个高门里有点灰色收入的小厮就比其他县里多。

而这奉天城里,又经常来一些卖稀奇古怪的,那些商家都想来这里淘金,所以生活在这里的百姓,在见到新鲜物什时,接受度也比其他地方的人高得多。

听到是独一份的辣椒,也没表现的多么大惊小怪。

宋福生又特意选在出城这条街上,交通很便利。

当然了,他倒是想去中街摆摊,那里属于城里的商业中心,离老娘近一些,可人家也不能让他摆一溜长摊啊。

在这里,他可没有官府方面的熟人能说上话,不敢乱摆摊,甚至还没有马老太认识的官差多呢。

这话倒是真的。

宋福生目前对下面各县,并不惧怕。

像童谣镇,有老隋离得那么近,老隋就算狗屁不是,照顾不到,还有当捕头的齐鸣呢。

云中县,葭县,出什么事,宋福生也不怕。

他上次跟着陆三派去的管家买铺子,借光认识不少官差。即便再见面,官差叫不出他的名字,也一定会瞅他面熟。

说句不好听的,真有什么事,借着面熟再拉陆三背景稍微扯扯大旗,要是真出现敢去他们几个分摊子闹事的,那些个官差指定会给他作主。

所以说,就是在奉天城,有些像是现代的首都似的,一个砖头子扔下去,连小厮都不敢怎么瞎得罪的地方,宋福生每次来这里都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但是话说回来,咱是正经买卖人,咱又不干啥,没啥怕的。

只是需要让交多少税银就交多少,不敢有异议,不能乱摆摊子需听官差的话罢了。

高铁头在烟熏火燎中,一边往羊肉串上撒盐,给翻个面,抓一小捏辣椒面均匀地撒在上面,肉立即发出滋滋滋的声音,香味四溢,传出老远。

一边半眯着眼,吆喝道

“羊肉串嘞,烤羊肉串嘞,上等的羊肉,独家的料,保你吃一串想两串,来五串要十串,不好吃不要钱啊。”

高铁头这个烤羊肉串的,差点在肉烤好时先淌下哈喇子。

在心里想着,吃不起,真是吃不起。

要是能吃起,他真想先给自个来上一把串,不用多,哪怕十串呢,就中。

然后站在路边,吸着冷气,吃才烤好的油滋滋的肉串,那才叫一个香嘞。

最好再舍得多撒点辣椒面,再来一杯冰凉的米酒下肚,抖着腿,一口肉一口酒。会美死他的。

可是,这是个梦。

他们大伙做的再好吃,自个也不舍得,羊肉贵。

还得攒钱买粮、攒钱盖房、攒钱娶桃花嘞。

桃花?

桃花眼下挣得比他多,你说这事整的,多闹心。

本来田喜发就拿桃花当眼珠子。

桃花家往后要是比他家有钱了,桃花会不会更看不上他?

高铁头瞅了眼虎子“虎子,你过来烤,换换手,我抻面去。”

高铁头寻思走曲线救国路线吧,虎子是桃花的哥,溜须好了也管用。

他哪知道,他对虎子格外好,都给桃花弄糊涂过。

因为高铁头在家里房前屋后见到桃花时,是屁都不敢放的。

至多冲人呵呵傻笑两声,就绕着桃花急忙离开。

所以桃花有时觉得铁头看她眼神不对,胖丫妹子也用语言暗示过她。觉得那是看上自己了。其实铁头哥真挺好的,主要桃花越来越不想离开大伙,不想外嫁。那么要是不嫁出去,就不如在矮子里面拔大个,挑铁头哥呢,她还真在夜晚悄悄琢磨过。

只是,有时候又深深地觉得,是不是自个想多了?

铁头哥会不会是因为和她哥关系极好,才对她不太一样的。

你瞅瞅,一见到他哥就眉开眼笑。

他哥手里有啥重活,高铁头也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来帮忙。见到她时,倒是急忙先跑。

虎子此时咔咔就是抻面啊,面条瞬间变成细丝,这些小子们全让宋福生给教成了厨子。闻言头也没抬道“不用,你别总和我说话,我这好几碗排着呢,该记不住哪桌是哪桌了。”

一碗碗细丝面,下进骨头汤里,煮熟了捞出,舀点火锅汤,得,这就是一碗麻辣面啦。

要想要酸辣面,再给客官您兑点醋,酸辣面好了。

担担面?

巴蜀小面?

有!俺们啥没有啊!

多加点火锅底料汤,使碗里的红汤溢满,不像麻辣面只给舀一点。那不就是担担面了嘛。

这就是宋茯苓吐槽她爹的原因啥玩意儿啊?咋模仿模的都那么不用心呢,管啥吃的都放火锅底料啊?爹,你不是大厨吗?就是这么糊弄古代劳动人民的?

宋福生此时正在笑呵呵的收钱,将银钱都塞进媳妇给缝的挎包里。

脑中正好也想起闺女吐槽他的那些话,心想糊弄?开玩笑,你瞧瞧他们造的多香。是他啊,他的出现,解放了古代人民的味蕾。

棚子前,有台牛车停了下来。

两名中年汉子,本来想出城赶路回家吃饭的,可是这个味道也太香了,离老远就闻到。

俩人一商量,下车进去瞅瞅,卖啥吃的。

指着钵钵鸡问”这是啥?”

指着外面摆的鸡丸、串好的一串串大白菜还有萝卜“这怎么吃?”

放锅里煮呗,您就吃吧,别小瞧大白菜萝卜串,辣汤上浮的油能全粘在菜上,捞出来一吃,有滋有味又有油水,香的很,不比肉差。

不比肉差,这句话纯扯淡,到啥时候它也是肉香。

这两名中年汉子贼馋,一顿打听过后,忽然指向高铁头手里的羊肉串,一人一把,没地儿坐,坐在自个的牛车上吃。给签子送进来时还评价道“你家酒也好喝。”

“您是真识货,自个酿的米酒。我岳父的酿酒手艺那是远近闻名,他就是开酒铺子的。”

“您家酒铺子叫啥名,城里哪家是?”

“这城里,哪家也不是。”

得,宋福生头一回被人认为是吹牛的人。

他也没多解释,因为油棚子里又喊结账了。

“嗳嗳?你先别走,这里的酒往外卖不?”

宋福生闻言回眸,摆手道“不卖不卖,望您理解,没酿多少,棚子里的都不够喝。等您下回路过的,看看那时候能不能多。有多的我再卖。”



第三百六十三章 十七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5)

到了中午该垫饥的时辰了。

各个衙门,各个地方当值的,都到了午休时间,人家古代也午休。

别说各个岗位的都休息,就是进宫的大臣,这个时候也散朝了。

奉天城中心街的马老太店里忙,宋福生他们这小吃摊更是忙到不行,比马老太那里带讲评书的还热闹。

对了,由于换了评书先生,有好些老听众老书友甚是想念宋福生。

马老太给哪桌摆饭,哪桌客人就会问一句以前那位呢。

有后来的,新加入的听众,这回新加入的听众可不止是兵将们了,还有隔壁书肆来的贵公子们。

这面二层楼总是出现叫好声,他们能不好奇吗?

也有从佟掌柜茶馆里来的,明明在那边还没有听完前面几篇,但是听说这面更新的快,讲的是最新篇章,好奇就来了。

这是马老太没有想到的,佟掌柜那面竟会给她带来生意,

就是这两类新来的顾客,每当听到有人打听以前的,不明就里会问一句“你们在打听谁呢?”

“这里有个读书人,出口成章,他讲的极其的好,比这个讲的好。”

“那他人呢。”

马老太就笑,告诉道在走马街开食肆呢,对,没错,和这个店一样,都是卖一些新鲜吃食的,只是他那里样式更多,各位客官,有空可以去尝尝。

说完,忽然想到来她店里的人,那都是有身份的,备不住会嫌弃坐在棚子里吃。

开玩笑,她的店能是一般人进的吗,马老太又补了句“跑腿小二,还能给做好送去。”

是的,俺们还自带外卖小哥。

——

要说第一天开张,就能达到不断往里进客人的效果,那绝对是因为宋福生会选位置。。

就比如,童谣镇的大排档。

宋福生将地点选在老隋附近。

老隋自作多情,以为兄弟不在,来的是郭老大他们,是让他多多照顾的意思。

其实,宋福生是早就看中了那个地方。

那附近有好几家酒楼。

他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大冬天,小冷风一吹,你窗户又不是玻璃的,一个破窗户纸,四处漏风的玩意,火锅底料炒出的那个香味,他就不信飘不进酒楼,飘不进里面吃饭人的鼻子里。

常去酒楼的人,都不差钱,都馋,都能为没吃过的新鲜物掏钱。

宋福生正好犯愁不知去哪拉这些客人呢,正好借着那几家酒楼的地儿,给他吸引客人,还不用花钱宣传,纯用味道勾引。

就不信了,整个王朝他独一份的辣椒,勾不来人。

这里又是北方,吃完了辣呼的,暖和,和胡椒又不是一个味。

胡椒多难吃啊,多放些都苦,咱辣椒可不一样。

这是童谣镇。

像他自个选的奉天城的位置,那就更有讲究了。

出城的走马街。

听听这名,南来的北往的,你不让去中街摆摊子污贵人的眼,可贵人们想出城,也只能从这条街上走。

确实,贵人们要是按照平日里的做派,这条街上就算开酒楼,甭管有多少小吃摊,也不会停下马车,不会多留意。

但是,别忘了,咱卖的可是辣的。

还是那句话,火锅底料多香啊,贵人们不下车,可是他们鼻子又不是失灵了,马车窗户又不是封闭的。闻到从没有闻过的香味,不得好奇问问嘛。

啥东西一旦好奇,它就有了流量。

你看那现代微薄,稍微整点事,大伙都去瞅。你点一下,他点一下,流量就起来了。

和微薄是一个道理,对不?

只要流量上来了,路过的贵人多了,这里面就一定有花钱的。

一天路过百八十台车,咱能留下十台车,咱能让十台车里的人好奇问问,下来尝尝,咱就妥了。

再说了,这是个吃食,又不是贵的跟吃金子似的,买个辣椒酱还至于让贵人们下不定决心吗?

当第一台马车停下,宋福生就知道,生意来啦,备不住能直接买火锅底料块、或是直接买辣椒面的那种生意。

来人还真不是什么大贵人。

看穿衣打扮,也就是路过的地主乡绅类。

指着羊肉串问,这是什么肉。

羊肉。

“用木炭烤制?”

“对,烤羊肉串,用木炭烤,弄个铁架子自个在家就能烤。”

宋福生是一点也不怕别人学去创意,烤羊肉串的架子,怎么烤的,就大大方方的摆在外面,让高铁头和大郎烤。

他甚至真城地希望走过路过的都来学,最好有聪明人马上就支起烧烤摊学他,你瞅瞅,这一天多挣钱,还寻思啥呢,不赶紧动手。

为何如此,他不怕啊,你们有辣椒吗?

那烤羊肉串,没有辣椒能好吃吗?它烤出来指定差点火候差点味儿,你得来我这里买辣椒面不是。

来人又指着红彤彤的锅底问,这又是什么。

宋福生亲自接待,告诉人家这是什么。

一顿介绍有了这锅底,你就涮吧,在家涮,贼好吃。

你再蘸点芝麻酱倒点醋,涮熟的羊肉卷或是猪肉卷往芝麻酱里那么一蘸,香。

大冬天,家里要是有小亭子的,那就更美了。招待三五好友,坐在小亭子里,看外面的冬景,外面飘雪花就更美了,吃这热乎乎的马老烫,真的,感觉会特别好。

“那你这个,我怎么买走?”来人闻着浓郁的香味,彻底被说动。

可是很犯愁怎么带走。

总不能将人锅抬走吧,而且都有人坐在这里吃了,棚子里啥人都有,他嫌弃。

宋福生等的就是这句话,他们卖火锅底料啊。

一小块够一顿的。

买回家底料,你们也不用费事,熬锅汤,或是干脆烧开水就行,小料块往里面一扔,汤开下肉下菜就好。

这位客人一听,冲小厮扬了扬下巴,当即买走了一大块火锅底料。

就他买的那一大块,十几口人,够煮个五六顿的。

当然了,底料这个东西,能吃辣就多放些,味道浓郁些。不能吃辣,就少放些,那就不一定会煮多少顿了,能吃上十几回也没问题,全靠自个拿捏。

宋福生一两半银钱到手。比他忙活半天,又是抻面又是烤肉串挣得多,也省事不是。

大郎、高铁头、宋阿爷家得大孙子,望着马车离去,心想

果然是三叔。

三叔在家时就说了,摆大排档纯属是没办法,他们不认识辣椒,得教教他们怎么吃。

但是要想挣钱,挣省心的钱,快钱,必须想办法往外卖底料。

最好摆一阵摊子,都晓得只有他这里有火锅底料还有辣椒面卖,给他们普及完,咱们就可以在家消停呆着了。

等着酒楼的,或者想学咱们开食铺子的,自个就能送上门去进货。那样的钱挣得多舒心。

三叔牛逼。

才送走了马车。

棚子里还有人在吃饭呢,还有实在被香味勾的馋得慌的,在三根两根的要羊肉串,坐在里头正等着烤好的顾客,陈东家就来了。

陈东家以为,上次他和宋福生谈起关于辣椒经营,那时候他认为自个已经对宋福生的评价很高了。

因为他所能想到的是,宋福生将来大面积种植,而且是像种菜似的,前园子后园子那么种。种植成本下来后,卖的再不贵,向外推广,又是独一份的菜,即便比别的人稍微贵上几文,也简直不敢想象,一家的买卖,想买这个菜的银钱,往后通通进了宋老弟的腰包,那得挣多少。

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了不起啦。

却没想到,他还是小看了宋福生。

“这是什么?”

“钵钵鸡。”

“饽饽?”

“家里的娃随便瞎起的,其实叫啥都中,陈哥,坐。”

“不坐,我挨个看看。”

陈东家又研究了烤羊肉串,烤鸡丸涮鸡丸,水煮鱼,宋福生在一旁陪着,像无意间闲唠嗑似的说

“我这是小本经营,做的不精。

不瞒陈哥,我这里做肉做鱼,直接就是舀一勺底料汤,往里面一加就说是菜。

其实,再精心些做,比这好吃得多。”

“噢?”

“不信?我这鱼多小,你瞅瞅冻鱼啊。新鲜的鱼你再试试。而且也没进去味道。你要是起初就炝锅炒,让辣料全部浸里面你再试试,味道绝对不一样。”

陈东家眼神闪烁了一下,瞅了眼辣汤锅后,又特意踱步到高铁头跟前儿,看着这小子烤羊肉串。

陈东家忽然问道“能否给我烤两串?”

三叔的朋友,那绝对没问题啊,两串够嘛?

两串就好。

没一会儿,高铁头就烤好,正要往上面撒辣椒面时,陈东家笑着摆手“不用加,我先尝尝。”

宋福生在旁边坐着,闻言挑了挑眉。

第二串,陈东家说,你加吧,加点辣椒。

两串吃完,陈东家坐在宋福生面前,抱拳笑道“老弟,哥想和你谈谈。”

宋福生笑了,心想我就知道你会和我谈。

你能开奉天城比较有名的酒楼,你能是傻子嘛,你能不买料嘛。

宋福生欢迎一切来他这里定料的商家。

甚至,那些人不会做,他都可以给出主意,帮忙想菜。

只为常年合作,长期合作,最好往后各个酒楼的辣菜都日日大卖,日日离不开他的辣椒。

那他就离坐在家里收钱不远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十八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6)

宋福生和陈东家走了,去商谈订底料的事。

估么也撸胳膊挽袖子,做几个菜。

宋福生前脚走,后脚油棚子里就走进来一位老头。

老爷子挺敢花钱。

点了二十串羊肉串,二十个烤面筋,下一碗麻辣面,煮一碗龙抄手,来一份钵钵鸡。

又让给锅里下五串鸡丸、煮五个猪肉丸、大白菜萝卜十串,涮两条小鱼。

瞅了眼摆放在长条桌上的袋子“是花生米?”

宋富贵说“对,麻辣的,吃起来很是香脆爽快,辣乎乎,油炸的。”

“给我来一碟。”

宋富贵拿着鬼画符的本子,他也照猫画虎学马老太记账。十个就画圈,二十个就画两个圈,一份就画一条横杠,一边记一边问

“您老能吃下这么多不?不用点那么多,俺们最近都会来摆摊,您可以今儿吃这样,明儿吃那样。”

老者笑道“你这味儿啊,都飘出二里地了,我就是顺着味儿来的。每样不尝尝,也心痒痒不是?”

宋富贵笑得点头“您老还真说对了,就晌午最忙那阵,谁来谁说味儿香的很,进棚子第一句就是这话。全是顺着味找来的。”

“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作甚在等开锅时,风一吹刮过来会呛人鼻子?”

宋富贵下单子,让大郎和宋阿爷的大孙子忙起来,让高铁头肉串烤起来。

看了眼宋二婆子的四儿子和虎子在收脏碗筷,又点头哈腰送走抹抹嘴吃完走的顾客。

此时,早就过了饭口,棚子里也没啥人了。

宋富贵这才一脸抱歉说刚才忙,让您久等了。

反正也没客人了,就坐在老者跟前,给人将烤火的木炭盆往跟前踢了踢,才回答道

“这叫辣椒。

俺们家的辣椒,您老吃上就晓得了,跟咱以往吃的胡椒那客是两码事儿。

俺们咋有的辣椒啊?

哎呀,那话说来可长了,瞧您老面善,与您说大实话,俺们其实不是本地人,你听我口音也能听出来是不?

俺们的辣椒,那可是独一份……”

开始跟人讲故事了。

宋富贵可能说了,老者要的面条好了,也一边吃,一边十分感兴趣地听他说。

老头只偶尔插几句,会问道“那你这个辣椒,一定要做熟才能吃吗?”

“不用,俺们这个辣椒吧,生吃一点问题也没有。你绿的红的,直接吃都没问题。你蘸酱,就是不蘸酱,直接洗干净了入口那么吃,我告诉你,一咬,嘴里头也,辣呀……”

老者听完后,又指向通红的锅问“那生吃的话,也会像你锅里冒出的味儿不?离挺远就能闻出来?”

宋富贵啧一声,摆摆手

“那哪能,跟菜一样,摘下来生吃哪有味儿。

就像自家园子里刚摘的菜一样,洗干净了,咔嚓咔嚓就咬呗,那哪能有这香味,啥味没有。

俺们这是啥?为么香的很?

为么今儿好些人说,哎呀你家香是香,你家贵啊,比别的面汤摊子贵。

那能不贵吗?老爷子,这汤,是俺们熬的骨头汤。

不提汤,就俺们这料,这料虽然不能跟你老细讲,属于密法,但是我这么告诉你吧,俺们家油是一桶一桶往里倒啊,做好了这辣块,再放到外面置凉。

凉你还不道吗?一缩缩,缩的没多少了,都凝在一起,一小块,全是油。

您老想想,我们这一锅里就放了一块自个的密料,里头有多少好东西?再加上俺们这大骨头汤,对不?能不香?”

“后生,也就是说,生吃也能吃,生吃还没味,生吃照样如此辣嘴,是不是就这个意思?”

“对,没错,您老总结的太对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十九更(为盟主笑晓打赏+17)

宋富贵和老头聊的可好了。

好到老者听的一脸笑意,又要了一壶米酒。

邀请宋富贵和虎子他们一起喝。

还说“你们这口音,我爱听,多说两句,就当是陪我吃饭了。要不然我一人坐在这里,也怪没意思。”

宋富贵寻思这老头好啊,虽然咱不会喝客人花钱买的酒,但是听的心里暖和。

人家都那么实在了,咱也做人实在些。

不舍得给其他顾客多放辣椒,给这位老爷子得多放点,点这么多样。

特意嘱咐做饭的几个小子

“铁头,给老爷子烤肉串多撒点辣椒面。那个谁,虎子啊,给老爷子饽饽鸡也多放些料,别不舍得。”

老者一串钵钵鸡入口。

这一口咬的,当即就咳嗽的不停。

心想我谢谢你了,我都后悔刚才说出要请你们喝酒的话了,你们这不是瞎热情吗?放这么多辣椒作甚“咳咳咳,咳咳咳。”

老头攥拳头摆手,嗓子眼辣到说不出话,眼泪都下来了。

宋富贵急忙给人倒酒“那么辣吗?嗳呦,您不能吃辣呀?”

老者离开时大排档时,还在用帕子堵着嘴,边走边时不时就咳嗽一声,咳的都驼背了。

连句再会也讲不出。

辣椒面好像呛到了嗓子眼里,只来得及摆摆手掏出块碎银子就离开。

高铁头指着盘里,肉串剩下啦,那位老爷子没吃“那咱们吃啊?”

大郎指着瓦罐“他钵钵鸡也没吃完。”

宋阿爷的大孙子“这锅里下的也没咋捞,好几串哪,他就吃了两个小饺子,吃了几口面条。”

虎子急忙将剩下的小酒坛抱回去,再添些,又能当新的卖了。

宋富贵瞅了瞅手心里的银子,竟是银子。

而且给多了不少,竟给小一两呢。

出手也太阔绰了,这是为点儿啥呀。

他唠的好?

“你们几个吃吧,剩都剩下了,趁热乎。”

宋富贵才说完,几个小子就连忙笑嘻嘻坐下,大手齐齐去抓肉串,一人两串,还知道给别人留点呢。

“三叔也不道啥时回来,咱们给他留两串,正好炭还有火,放上面热着。”

高铁头一边吃着手里的肉串,一边取出两串放回在烤炉子上。

回头喊宋富贵“富贵叔,你寻思么呢,过来垫垫肚呀。”

宋富贵站在棚子前,忽然问“就刚才那老头,你们觉不觉得,他可能是位官爷?”

“怎会,穿的不像。”高铁头他们几个一边吃一边回答道。

不,宋富贵却越回想,越觉得自个没猜错。

因为那老头咳嗽,从怀里掏出的帕子,面料极好。

还有,那老头在咳嗽时,不小心给筷子弄掉地上了,他弯腰捡时,正好看见那老头迈步走的鞋底。

看的虽恍惚,不那么真亮。

但是,怎么回想怎么觉得,那不就是他羡慕耿良那帮人的鞋底吗?

鞋纹吧,很深,很特别。

宋富贵抬脚瞅了瞅自个的鞋底。

据说是上面发的。

宋富贵有点惴惴不安。

宋福生一回来,他就主动承认错误。

至于错在哪,不知道。

但他自个就是觉得,以后说话真需要注意了,不能再那么多话了。

尤其是当不知道旁人底细时,谁知道会不会惹祸。

虽然那老头,他直觉认为挺面善,给的银钱也多,不像是坏心眼找茬的。

“鞋?”

“啊,你忘啦,我还问过耿良手底下那些兵呢,哪来的鞋底,咋就怎么跑都不滑,他们说是上面发的,鞋纹很一样。

还说只有他们兵将才会发。

可是那老头,瞧上去挺大岁数了,他能是军营的?那他这个岁数,要是军营的得是官了吧?

他问了我好些辣椒的事儿,我嘴一秃噜,我?往后我改。”

宋富贵说着说着,还轻拍了下自个的脸。

高铁头一脸无语,将给三叔留的两串羊肉串递过来

“富贵叔,我觉得是你想多了,俺们几个也在,人家说话啥的,一点儿不像官爷。一听就是小老百姓。或许是哪个小兵的爹呢,不舍得穿的鞋给了老子。”

又告诉宋福生道“从那老爷子走,富贵叔就心里不安。咱又没偷没抢,也不知他有什么可小心的,他想的可多了。”

宋福生瞟了一眼高铁头,“哼,我看是你想的少,这点你应该和你富贵叔学,凡事多留意总比心粗好。”

“噢,知道了。”

反过来,宋福生也劝宋富贵,一边吃肉串,一边含糊说道“没事儿,别瞎寻思,不就是问了能不能生吃吗?即使他有目的,也应该不会是太坏的目的。看看他之后再来不来吧。”

看了看日头,“走,回店里,大郎端锅撤摊子,到你奶那,将剩下的面都抻啦,咱们用剩下的锅底一起涮着吃。吃饱了再回家,回头就不用吃了,也省的锅底倒了白瞎。”

大郎一边拾掇一边打听“三叔,陈东家那面订啦?订多少?”

“小块,暂定一百块。”

棚子里的几人当即咧嘴乐“怎订那么多?一百块,咱们能收回二十五六两银钱了吧?”

宋福生吸了吸鼻涕,他有点要感冒,回头得吃几片药

“恩,收他二十五两,去了个零头。

我劝他别多定,他不干。

他说能放住,也怕咱棚子里种的辣椒有数,别等他几样新菜推出去了,火锅也支起来,忙活一溜十三招,咱这里再供不上。

估计是担心各县酒楼都来咱们这买底料,再卖没了。

说一百个都是少的,看看卖的怎么样,要是好,他再多订。咱这几日,抽空要再炒些料。”

几人一听,更是高兴极了,手上加快速度收拾,撤棚子,擦面板,搬桌子凳子,碗筷全部放在桶里,装炭炉子。

满满五推车的东西,堆的高高的,一路推着去了马老太店里。

今儿是第一天出来摆摊,带的东西多。

以后就好啦。

他们这些人,包括另几个县的那几个摊子,以后将东西放在蛋糕店里就成。食材上,再从家里缺什么带什么。

“马奶奶,他们家来了。”大德子在后院喊道。

马老太坐在吧台里,支起耳朵一听,急忙将正在数的银钱严严实实包好,塞进裤腰里,这才带小跑迎出去。



第三百六十六章 二十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1)

蛋糕店后院。

马老太一边帮着卸东西,一边着急打听道

“挣着钱没?咋样,人多不?我们也没倒出空去瞅瞅。

晌午忙得狠,脚打后脑勺。

刚还说呢,让大德子给水桶装满就去寻你们。

你们怎的才收摊?

行了,先别说话了,跺跺脚上雪进屋,后灶蒸了饽饽。

铁头,快让你大嫂端出来,现蒸的,正热乎着,垫一口。”

就属老太太话多,她还让大伙别说了。

不过,新挣的馒头,这可真是为宋福生他们特意准备的。

因为往常,马老太他们在下午三四点钟关门前,是不做吃的。一路赶车回家吃。

店里的宝珠和大德子,他俩是单独做。

偶尔人家兄妹俩还回家做饭呢。

人家城里有房子啊,回去得烧烧屋子,时不常太晚了就在家住,店里门就锁了。

今儿马老太他们是头回在这吃晚上饭,吃饱再回家的那种。

前门锁上,不再接待客。

大伙都来了后院小灶房。

一大帮人,围在大锅前,坐在小板凳上夹锅里的面条。

宋福生是真饿了,烫嘴也几口就下去半碗面条,示意大德子,怕那孩子不好意思多吃“锅里还有,都挑了吃,吃完了,剩下的汤就不能要了,一起倒了。”

马老太端着饭碗,一口馒头,一口沾着火锅料的面条,也问宝珠“好吃不?”

“好吃,难怪好卖的狠。”宝珠吃的都有点冒汗,第一回吃辣椒,第一回吃下在辣汤锅里的面条,真是又辣又香。

马老太放心饭碗,抹了抹嘴“对了,你们卖了多少钱,数了没?”

宋福生没先回答,站起身,极其自然的抢过大德子的饭碗。

那孩子,抱着半碗面条,吃了好一会儿,让夹也不夹,只能上手了。

头回和他们这帮人吃饭,能看出来大德子有些放不开。

倒是宝珠小女孩,胖呼的,比她哥强,一直没停嘴。

盛乐满满一碗递给大德子,宋福生这才回答道“没数,又没卖丢,家去再数吧。”

宋富贵笑得露出牙花子,拍了拍身上绑的兜子,冲马老太和田婆子道“大娘,你俩听听,这声脆响不。”

一拍,哗啦哗啦作响,里头全是铜板。

蛋糕店的几人一起笑出声。

开心,打心眼里的为、俺们自个开心“你们啥时候铜板变成银子,那就中喽。跟俺们似的就妥喽。晓得俺们今儿订出去几个蛋糕不?大的,我说的是大蛋糕,十两银子朝上的,还有俺们订出去多少锅小点心,知道不?”

王忠玉跟着一起神神秘秘的笑。

他现在有点拿自个当蛋糕店的人了。

宋富贵“多少个?”

“这么说吧,俺们订了一百七十三两七钱的货,全是年前年后要来取的,定钱都交了。”

“嗝,”宋富贵被饽饽噎住。

很能吃辣的高铁头被辣汤呛住。

其他几个小子,是跟着点心店的娘子军们一起傻笑,还夸人家“你们可真厉害,比俺们还厉害。”

宋福生也挺高兴的,笑着说道

“是啊,快过年了,一晃真快。

我就忘了,过年前后,你们点心店的生意指定会比往常好得多。

有些店,就指望这段时日挣钱呐,甚至这段日子挣的能顶半年进项。

加把劲,你们多挣些。

娘,忠玉在这,他一个人要是不够用,回头,我就让阿爷再给你派来俩人。中午帮着忙活。

工不工钱就不提了,只过年时,你别忘了给大伙表示表示。”

“那没问题啊,表示那都是小事儿,哈哈哈。”

马老太坐在小板凳上,畅快地笑着,嘴里的馒头还没完全咽下去。

老太太只要一想到快过年了,那些真正的高门就要放假了,她就从心里往外开花似的高兴。

到时,休沐七日,闲得那些人有事没事就会互相走动。

送礼收礼,设宴。

设宴就离不开招待人的糕点,她有四个店呢四个店,她就像看到了大把的银子向她飞来了似的。

而且,这回再做点心,甭管出多少锅,甭管人家正月里订多少,哪怕大年初一就预订好些呢,咱也不怕了。

因为她有两套榨汁的和捣蛋的。

接下来的一周。

也真像宋福生和马老太猜的那样。

宋福生他们摆大排档虽然挣了不少钱,但是却被马老太她们给显没了。

越离过年日子近了,四家蛋糕店越是全面开花。

蛋糕店的生意如此好,主要是因为高门各府的管家他们怕啊。

怕蛋糕店正月里关门不营业了,或者即便不关门的话,接的单子多,别再排不上他们。

是有这种可能的。

别看马老太糕糕兴兴店没开多些时日,那各府采买也知道,那个店,它“懒”。

每日懒到,带不多的点心就开张,中午只忙一阵,下午又早早关门,卖没就关。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你说说,就是这样的店,一点也不像那几家老字号的点心铺勤勉。

家里主子们又点名非要那种稀奇的蛋糕,因为齐府大少奶奶都请了夫人小姐们尝过,过年想要弄些新鲜的款待,能不提早去定吗?不提早定,买不到,主子们不得埋怨他们这些下面干活的?

所以各府负责采购的管家纷纷来。

马老太手里的“鬼画符”小纸条是越来越多,只有她能记的清哪个府定了啥,一般人都看不懂。

再加上,下面的各县,粉头巾小分队们接的各县单子,订货真是从大年初二,一直排到了正月十五。不提前做,绝对忙不过来。

订什么点心的都有。

就连青楼姑娘们也来凑热闹。

童谣镇的郭婆子,笑得露出一口豁牙子,激动的跺脚攥着纸单子喊道

“马队长,胖丫总监,姑娘们又定货啦,十两的蛋糕一个,还有个更呢性的呢(厉害),三十两的她都敢要哇,她那张嘴可真是金贵。青楼的鼓捣和蛋卷也加锅,翻番加。”

宋茯苓听到动静从烤炉房出来,望着郭婆子,心想天啊,她还想过年七天乐呢。

可是?

唉,是啊,那些男人们要放假了,就可想而知,青楼里能不忙吗?



第三百六十七章 二十一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2)

马老太没意外。

据说,他们奉天城里的青楼更热闹。

听那些去听评书的男客聊的,青楼老鸨子特意从外地弄了一批水灵灵的大姑娘,就等着过年前后捞一票呢。

也是,过年前后,甭管是走南闯北的商贾,还是当官的休假,闲出屁来,男人们凑到一起就会惦记去那种地方。

马老太猜测

到时姑娘们再撒个娇,说过年没人陪,赶上你们回府陪媳妇了,还说人家是你们的小心肝,抹抹心酸的小眼泪。

一年到头的,这些傻老爷们被忽悠着,要是挣了不少钱,能不舍得往投怀送抱的姑娘们身上砸吗?

别说三五十两银钱的蛋糕了,被灌进去马尿都得道一声“好酒,再来一壶。”

宋茯苓掐着单子,盘腿坐在炕头上就算啊

七天乐,看来是不行了,她要做那么多一层和三层的蛋糕。

要是提前干完呢?

对,提前干完,算算能剩下几日。

恩,算完了,也就是能大歇三天吧,躺在炕上吃吃喝喝一天。

骑着小红,带着米寿,再和哥哥姐姐们一起去城里溜达两天。

到时看耍杂技的,对着火把噗一吹就冒火焰的,跳圈的,逗猴的,听唱大鼓的,逛逛书店,买买字帖,去河边放放纸鸢。和姐姐们逛逛铺子,给老娘买根银簪。

可得好好看看古代的城里是怎么过年。

可惜,没过两日,马老太家来又递给宋茯苓两个单子。

宋茯苓瞪着大眼睛看向鬼画符的订单,一脸不乐意道“干哈呀?我不用过年的吗?”

“过啥年啊胖丫,你听话,别耍驴,好好挣钱。等伺候好这些给咱们送钱的,咱祖孙俩趁机挣个百八十两,奶给你钱,给你?”

瞅瞅宋茯苓的脸色,一咬牙“给你二两,我都不带过问的那种。就让你花,你爱买啥就买啥,回头也不用和我报帐,那还不中吗?”

宋茯苓欲哭无泪“你看我像是差钱的人吗?我就是不想干活。”

将订单一扔,两张纸飘出去老远,落在炕上,蹬了蹬腿道“为啥又这么多呀,烦人。”

是啊,为啥又这么多。

因为各县本来就有几家大户,他们已经养成习惯,时不时就派人去买马老太店里出的点心。

马老太店里出产的,上面有奶油,不像其他点心铺的只干巴巴的。不买,家里小公子小小姐就会隔一阵就嚷嚷要。

这回,离年近了,只会订的更多,不会减少。

到了年节也跟着翻番订。

而小康朝上,一般富足的那种家庭呢,会想着忙一年了,给孩子老人买些好的糕点,平时不舍得吃,这回买一些吧。

另外,走亲串友,送四合礼用。

马老太店里出的点心,独一份,别家没有卖的,过年那几日亲戚来家,端出来好看,谁还不要个面子呢?

拎出去呢,更有面子。

因为介绍时有说的啊。

主店在奉天城中街上,很是阔气,二层楼。

分店在咱们县里头,听说,在城里卖的很好,虽贵了些,但是咱们也尝尝城里富贵人爱吃的是啥味儿。

是不是?这么一说,收下点心的亲属,都会觉得被对方高看一眼。

再加上,读书人也喜欢在年节预定点心。

学生到了年节要拜访先生,拎得东西里有糕点有酒有肉有布,这四样是大多数读书人爱送与先生的。

而且这四样,不止学生们喜欢拎着这四样礼上门,下面各县包括奉天城里的一些清贫小官给领导送礼,送别的没有,可过年不去看领导更不好看,他们也喜欢买这四样。

四样礼物里的糕点,好些人就选择了今年新出的以前从没吃过的马老太店里出的点心。

价格虽贵点,但一年到头送一回,贵点就贵点吧。

其实也不止是口味上想买来送人尝尝鲜,得说让这些人率先选择马老太,也是因为点心包装占了优势。

比起其他点心铺子的普通油纸一包,封口盖住块红纸,写个黑字,用麻绳一系,马老太家的包装,又是盒又是兜,上面还戳着各种卡通图案,高低立见。

由于以上原因。

两天后,马老太坐在炕沿边,又默默的将两张鬼画符订单,轻轻地推给了宋茯苓。

宋茯苓手里握着笔,斜睨她奶。

她奶扭头看向灶房“……”假装感觉不到小孙女正冲她后脑勺瞪眼睛。

唉,最近啊,她受的冷眼太多。

不止看胖丫的脸色,现在大丫二丫她们也要上天,竟然也给她脸色看过,说要罢工。

说是胖丫撺掇的,想初三那日,她们这些姑娘家和虎子金宝他们一起进城看杂耍。初三那日,就不想挣工钱了。

仨孙女咋不上天呐?放着钱都不想挣了,还想看杂耍?敢给她罢工,她就先耍一个。

等着的,等她倒出空的,再收拾这些个不惜福的臭丫头们。

给两天好脸色,就要开大染坊。

“静一静。”

马老太临时征用会议室,两手把着讲台桌子,提前宣布道

“今年过年不休息,休息就休大年初一。

三十那日,烤炉房都不能停,记住没?存的住的先做出来。

大年初二,就正式开门。”

下面的人,几个大姑娘都没鼓掌,包括带头闹事的总监。

可她们几个不鼓掌,并没有让气氛变得低迷,因为粉花小分队的婆子们,将巴掌拍的那叫一个响。

蛋糕师傅里,那一帮当了媳妇的,也鼓掌鼓的欢快极了。

婆子们是和马老太一样的心理苦日子里趟过来的,见到钱都恨不得一个跳跃奋力扑过去。休息啥啊?过年能有挣钱重要?没钱过啥年。

媳妇们呢,她们是想着

烤炉房不停真挺好,要不然大年三十和正月里,她们这么年轻,闲下来又不能在炕上躺着,不得帮大家做饭包粘豆包蒸干粮?

不得从二十七八开始,就要没日没夜洗被子做衣服收拾屋子?

嗳呦我的天,那还不如在烤炉房里继续干活呢,最起码做一锅是一锅的钱。婆婆和妯娌们也不会挑她们的理。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二十二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3)

既然要做这么多点心,就需要大采购。

并且要将最近以及正月里会用到的米面粮油糖鸡蛋,总之会用到的,包括山楂大枣花生红豆绿豆等等,需要全部买回家。

而且这回不能再现用现买,缩手缩脚不敢压银钱买食材了。

这回宁可买多,不能买少。

毕竟咱们点心铺决定大年初二就正常开门,方便订货的买家去取货,但是正月里的粮铺子和油坊,以及其他那些小店可不一定。

就是卖鸡蛋的,正月里都不好找。

马老太开始唰唰往外掏银钱了,只眨眼间就掏出来五六十两的碎银子。

嘱咐她大嫂,也就是宋福生她大伯娘

“福生和福禄讲好了,福禄不是带队去你们那里摆食摊吗?你晌午抽空,就去你们那县里的粮铺子买米面,买糖、大枣。咱买的量多,让铺子里的小二给便宜些,最好能送到店里。等家来,让你家福禄他们那几个小子给推回来。”

“那些都晓得嘞,我也买过,可怎的米还买呢。难不成你那头说书的不停?他不回家过年吗?二楼不停呀。”

马老太摇头道

“停啥停,说书先生那头也讲好了。我本是打算停来着,谁正月里还能晌午去吃饭?一心一意忙活这点心就得。

可这几日有好几伙人打听了,问咱们话本子停不停,他说他们还来,就盼着正月里多听些呢,抽个空就过来听。

那不得辣肉汤和米饭准备着?行了,反正是肉和米又不会坏,早晚也得买,就多买些吧。”

“中,晓得了。”葛二妞负责的云中县,粮价比别的地方便宜些。百十斤的米能差三五十个铜板。三五十个铜板能买不少东西呢。

提到肉,马老太一咬牙,将两块大银子递过王婆子“去你那个县里买两头猪回来。”

“整头的?咱不是就要五花三层的肉吗?”

马老太也心痛,可咱不能只玩嘴。上回冬至要买鸡给大伙做了吃,没买上,狼来啦。

这回店里人手不够用,宋阿爷派去俩人给帮忙,她也不用给开工钱,纯是白帮忙给跑堂。

年前和正月里就先这么地儿了。

年后才能好好唠唠人手的事。

要是许小娘子彻底不管她们的店啦,那么她就从家里选两个小子,去二楼专门伺候男客。

到时,工钱再由她来给。

所以说,最近这段时日相等于是占了大伙便宜,因为人家拿着这头的工钱,却给她干活。

咱不能差事。

咱挣这些钱,大伙也瞅着呢,烤炉房也是家里目前发展最好的,没错,在马老太心中,她三儿带领的队伍根本就挣不过她。

那么,作为这里最大最挣钱的掌柜,她决定

“就买两整头,挑肥头大耳的猪来。

咱们留下店里用的肉,剩下的猪头猪尾巴都给了大伙过年吃。

骨头扔给我三儿他们熬锅底汤用,嗳呦,他们挣点钱,我瞧着太费劲。”

宋茯苓在旁边听着无语,她奶现在太膨胀了。

马老太继续道“这钱,就咱烤炉房掏啦。就当是给大伙过年吃个乐呵了,图个齐齐整整,别买那杀的四分八瓣的猪,明年多挣些有了。”

王婆子笑得一拍巴掌“对,咱不差那两个。说句实在的,队长,我就佩服你这个劲儿。”

郭婆子她们也可捧着马老太,“我也佩服,而且咱们也能吃着,补补。我看队长其实就是想让咱几个补补,是不是队长?”

宋二婆子“咱几个谢谢队长了。”

葛二妞嘴更好,睁着眼扒瞎道“我早就说,我弟妹这个人,真的,她要是有,她都惦记,手松,大方,心眼那才好使呢。看来这老天爷也不瞎,要不然她咋就能当队长呢。”

“哈哈哈哈,”完了,会议彻底终止,聊不下去了。

所有人连大姑娘带婆子一起哈哈笑。

郭婆子揭短道“你这也太能忽悠了。你忽悠外人行,你忽悠俺们干啥,谁不知道谁啊。你啥时候说过那话。”

葛二妞急得脸都红了,这些臭老太太,老揭她以前的底干啥。就不能当她说过那话吗?

马老太也跟着笑,望着这些老婆子们,有的笑起来没牙,有的是满脸褶子,褶子多的比她还邪乎。

下定决心,心想

等哪日抽空的,她也真的大方一把,去逛逛街,置办置办年货。

给几个儿子和孙子孙女们添置些里衣料子,也给这些最知根知底一个村里出来的婆子们买点啥。

买点啥呢?

她早就想好了,买面油。主要是,她想擦。

这辈子就没咋擦过,身上就没香过。打年轻就挑猪屎捡牛粪的,天天臭过来的。

谁还不是个女人咋。

谁不想像小孙女身上有那股味似的?

正好给这些老脸们,也一人买一小盒,一个是卖嫩蛋糕,别一张张鞋拔子老脸抽抽巴巴对买家,不好看。人家一瞅你就够了。一方面送与她们,就能和她作伴一起擦了。

要不然只自个早起抹油,怪不好意思的。

别让几个儿媳再寻思,这个老妖精。

老太太在心里吐槽自己瞅着没?她真是变了,变得这个吓人。竟连面油那种东西,都敢悄悄地惦记上。

主要是上回画像,太刺激人了。

——

接下来的一周,宋福生他们这伙人,忙得更是昏天暗地。

在村里有心人的眼中,比如大白胖娘们的眼中,就是里出外进。

一会儿一辆辆推车,盖着油布推出去。

一走就走一帮汉子,身后跟着捂的只剩眼睛的老太太们。

一会儿一辆辆推车,又满满登登推回来,甚至推回来的东西瞧着比去时还多。

一回来又是回来一帮汉子,身后跟着老太太们。

河对岸那伙人置办的两台牛车,也日日早出晚归。

驾驾的,得亏是石板桥,要不然桥早就塌了,不够他们折腾的。

关键折腾他们就算了,大白胖娘们也觉得自个很苦,因为她总能闻到香味。

她问家里人能不能闻着,人家都说没闻到,她婆婆还骂她是馋货,但她就是觉得,那面日日飘香风。

有一次,她都走一半桥了,被她婆婆发现给骂了回来。



第三百六十九章 二十三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4)

走马街上。

目前最受“争议”的,就是那个油棚子。

让一整条街的开小饭馆的商贩,都恨得咬牙切齿。

本来离年近了。

每年这个时候,应该是这条街上小饭馆最挣钱的时候。

牛车马车各种去外地省亲的,咬咬牙就先不提那一类人了。压根就是不是小饭馆的消费群体。

咱就只提下面那些外县的。

外县百姓,手头稍微松快的人家,每年到了这种时候,都会来城里溜达溜达,置办年货。

进城饿了,就会在走马街上的小饭馆,吃碗面汤、下碗馄饨之类的垫垫肚。垫完再去溜达。

眼下可倒好,全被香味引得去了那个棚子里。

那个油棚子里,明明都没位置坐了,竟排号等,然后他们这些家的屋子却没几个人,你说气人不气人。

最气人的是,不提那些马车上的富贵人家,竟然停在油棚子前面,以前从不吃他们这种小店的人,竟然也下车买了那伙人的调料,一买就买好些银钱的,他们都瞅着啦,掏钱买。

宋福生不提那些人,你们还提两遍,可见你们的羡慕嫉妒恨。

只提最恨人的守城官爷,居然也在换班后,前脚下了值,后脚也坐进油棚子吃。

“我去找他们去,干啥玩意儿,咱们还干不干啦!”

这条街上开饭馆的暴脾气尤老四,大声冲其他几家开饭馆的老板说道。

说完,他就气势汹汹带着店里的跑堂走了,直奔宋福生他们的油棚子。

另几家先是面面相觑,随后急忙在尤老四身后喊道

“老四,快回来,要过年了,别惹事儿。”

“老四,告诉他们,让他们消停撤了摊子就拉倒,都是出来讨生活不易,能不动手就别动手。”

“老四,别给人真打伤喽,吓唬吓唬得了。”

“老……”

老四,你这是去找事吗?你怎的转脸就和人笑嘻嘻。

“哎呀?老四怎么往外掏钱啦。”

开面馆的黄老头说“嘿,真邪性嘿,我也去瞅瞅。”

过一会儿,黄老头也急匆匆回来,扯着他婆娘就进屋。

老两口商量了一番,没一会儿拎着两串钱也着急忙慌去了油棚子。

另几家问他”你们啥意思啊?不是找茬吗?这像是找茬得样子嘛。”

黄老头驴唇不对马嘴回了句“那伙人挺好,你们也快些去吧,要卖没啦。”

啥东西要卖没了?

辣椒面和底料。

宋福生坐在棚子里一角,面前放张小矮桌,桌上摆着本子,一边写字,一边头也没抬告诉尤老四道

“没事儿,你要想支像我们这样的摊子,不用特意告诉我,该支就支起来。”

尤老四莫名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是不是有些欺负人啦。

本地户欺负人外来的“大兄弟,那你们呢。”

“我们没空摆摊,明日就不来了。给,这是找你的铜板,这是十五块底料,今日就这些了,我便宜卖与你,就不卖那些赶车路过的了。”

宋福生起身时还问人家,“对了,你要不要烤羊肉串?我家那烤炉架子也能卖给你。”

尤老四着急了“我要。不过,先说底料,十五块我不够啊,你家里还有木有?”

“没招,没有了,等吧。

调料铺子,城南两家酒楼,都在等。

不瞒你说。

下面各县,也有不少像你们这样的小食铺在等。

至于过半月你能不能买着?我想想,恩,差不多,差不多。

你要是实在着急,可以去任家村河边,寻山边住的一伙姓宋的。”

黄老头推了推尤老四让起开,唠半天怎没完了,一脸笑问道“我要卖你这种辣面,都要买些啥。”

“老爷子,你买辣椒面就中。回去自个放油里炸,记得,多放些油,少放它,油里面就能有辣味儿了。等面好了,往上面放一点点辣椒油就成,要不然我这辣椒面卖这么贵,您要是勺里舀满辣椒给食客,你得卖多少文钱一碗啊对不?”

“对,你这小伙子,想的周到,心善,一看就是……”

黄老头没等忽悠完,宋福生已经冲外面拱手道“王掌柜,您怎的来了?”

明明订的是后日,直接去马老太蛋糕店取酱料。

王掌柜心急啊。

近日,一品轩大卖几道菜,麻辣鱼还有一道叫什么水煮肉片的,反正都是些辣菜,吸引好些人去吃。

吃过的人都说过瘾。

这又推出“马老烫”,弄一桌子生的菜,蘑菇木耳大萝卜白菜的,再加些羊肉卷子,都不给人做熟就端上去,让客人小厮给煮菜,竟卖的很好,你说奇怪不奇怪。

他这不也是被东家催着,来问问酱料嘛,能不能给快点儿。

他好跟在一品轩的后头,也弄一桌子生的菜端上去卖,又省事又挣钱。

“你看哈,我晓得你和中街上的一品轩陈东家熟识,这个不能比。”

宋福生急忙接过话“不不不,咱们是一样的。王掌柜,我娘最初推车来城里卖点心,那时候,中街上是一品轩留了,城南酒楼就是您家留。她家去和我提过好些回。”

俩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远走。

再说啥,别人也听不清了。

无非就是对方想催货。

意思是,你不能厚此薄彼。

宋福生也承认,咱关系不一般,冲老娘面子,也必须给你货提供到位,一咬牙,今日贪黑,我们就给您酒楼的料块炒制出来。

瞧瞧,卖的就是这么火。

马老太的面子,都被人拿出来当人情用来催货了。

回过头,宋福生进了油棚子,抬头一瞅,尤老四还没走。

“不是要卖我烤炉子?对了,你这棚子卖不卖啊?”

“你不是有店?”

“支店门口。”

宋福生“……”合着,还想让他整体出兑。

而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另几个县。

以前去卖过蒜黄的那几家酒楼,也订了锅底料块以及辣椒面。

这里面还有两个小插曲。

一个插曲发生在葭县。

葭县那家酒楼挺鸡贼。

羊肉串太香,酒楼掌柜就将厨子领去了,假装跟王婆子大儿子他们说话,厨子就在旁边偷学。

回头就烤啦,但是小小的调料辣椒面就是那么奇怪,不放好像缺点啥。

其实,他们更想知道辣锅底,以及做麻辣鱼和水煮肉片的辣油料是怎么做的。

那个才是大头。

可是,还是那句话,托人去外面打听了一番,真没有卖辣椒的。那伙人没吹牛,看来起头就没吹,竟真是独家。

所以,没有辣椒,即便知道怎么秘制的也没用不是?你得有原料啊。

第二个插曲,发生在云中县。

是个开几家调料铺子的老板,单独给宋福生的大堂哥宋福禄叫出去,隐秘地提了提能不能给提供辣椒种子。

宋福禄“你到底想说么,俺们不卖种子。”

“不是,我是想说,不让你白忙,兄弟……”

然后宋二婆子家的大儿子就过来拉仗了,棚子里的食客都顾不上。

因为宋福禄差点跟人干起来,骂人家“你什么玩意儿,不安好心肠子。俺家酱料从今往后不卖你,你想进货也没用,这个主,我倒是能做,给我滚!”

这个事,当晚就传到宋福生的耳朵里。

宋福生已经好久不叫宋福禄大哥了,那不是在逃荒前,和宋福禄掐过架嘛。

有时候管外人,路边那种不认识的人叫哥,都不叫宋福禄。

晚上贪黑去河里凿鱼的时候。

宋福生喊了声“大哥,给拿个袋子。”河里的鱼是越来越少,都让他们捞没了。

宋福禄愣了一下,寻思这是叫谁呢,还举起火把,好奇地瞅瞅宋福生。

后来,知道堂弟是叫自己,嫌弃他反应慢又给他骂了,鱼都跑了。

宋福禄抽空去了地窝子和他爹学这事“爹,福生堂弟又管俺叫哥了。”

宋大伯砸砸嘴,叹气一声,就会一句话“一笔写不出个宋字。”

下定决心,往后,他这个大伯,要更关心三个侄子,福财、福喜、福生。

他的弟弟没啦,仨侄子没爹呀,多可怜的娃,他短命的弟弟啊,唉。

他这个大伯,往后就要像他们的亲爹似的,像对待福禄似的,多关心关心仨侄子。

宋大伯愣是在心里想像一番后,还没有付出行动,就先给自个感动,眼眶都红了。

画面太温馨。

大伯娘葛二妞听完倒是觉得不是一笔能不能写出个宋字的事儿。

是经了这么多事儿,从逃荒差些渴死饿死,到眼下有吃有喝有钱挣。俩孙子也去学认字。

不得不承认,从上了路开始,他们一家一直就在借二房光。

很难想象,当初要是没一起走,他们一家目前能啥样。

每次,葛二妞控制不住犯了小心眼时,就如是劝自己

或许,就不是少一个儿子的事儿了。

而且,在葛二妞心里,虽然背井离乡,需要白手起家,但是最近的日子,才觉得过的有了些意思。

她啊,眼下别说嫉妒马老太,羡慕都羡慕不过来。

毕竟当人比咱强一点或是差一点,还要分你家那么点可怜巴巴的祖产,自然会被气死,条件差不多也有可比性。

可是人家现在是比咱强太多,不但不分咱钱花,不抢她牛,还处处帮衬。

咱要是经了这么多事,还干挺不是人的事,对不对得起谁倒是次要,就说那不等于是自个作死嘛。

一旦那样,大伙就会让他们搬走。

不搬,她感觉去哪都不安全,和谁处都信不着。

别人是不晓得她们见过啥。

要是和她们有一样的见识,也会这样。

她们当初在逃荒路上,都见过卖婆娘换半块干粮、吃自个亲老娘孩子的。亲眼见吃亲人啊。



第三百七十章 二十四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5)

李秀一个,葛二妞一个。

一个是单身女人带孩子,属于容易出变故想嫁人的。

一个是以前和马老太不咋对付的,不对付了几十年的。

这俩“特殊”群体都这么想,不离开大伙。

别人给多少钱,也不要坏大家。

又不缺吃少喝的,她们眼下别看是白手起家,但是比起在老家吃的饱,过的有奔头。

以前自个过日子,又能有多好?

别说外头的人,压根不会给她们大把的银钱让坏大伙。

也不提,她们能不能坏成。能不能偷出种子,能不能将蛋糕房的手艺传出去。

就单说,那样的钱,就那么好花?下黑睡觉,闭上眼不翻来覆去吗?逃荒路上,一次次的大伙不抱团,能活下来?和彼此救对方的命有啥区别?

眼下一点点自个挣,花这样踏实有奔头的钱,睡觉它不香吗?和大伙在一起,遇到难处了,是不是能有人帮?

为了钱就要舍掉这些,不要。

又不是说困难的要死,离开那笔昧良心的黑心肝钱就活不了。

所以说,这俩人都能这么想事情,就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就可见,逃荒来到这里后,大伙经过了一次次的事,感情和普通村民和亲属间有多么的不同。

且日子也越过越红火。

红火了,就更加抱团,恨一切破坏者。

他们能将日子在短期内就过的不用勒紧肚皮,能吃饱饭,一切的一切,就源自于团结就是力量。

可有人就是看不懂这点,老跟他们比比划划,总小看他们的团结精神。

宋福生带队归来。

今日他们回来的早,比其他几个县的大排档队伍回来的都要早。

也没等马老太他们,就先一步回家,要着急回来炒酱料。

催货的太多。

今日也是他们最后一天出摊。

往后炒了酱料往外卖就行了。

进了村,河边站着几个人,见着宋福生有点欲言又止。

宋福生瞟他们一眼,没吱声,也没当回事。

因为他以前就没和这几个人说过话。没打过交道。

这几家汉子,属于村里不爱管闲事的,不是那么多言多语的人,一般时候也见不到。

上了桥,也没察觉到不对劲。

才过了桥,隐隐约约就听见他们家房前屋后一片乱糟糟,吵什么听不太真亮。

宋福生带着几人就加快脚步,将推车卯足劲往家推。

都不用进院,入目瞧到的就是一大帮人正在他们家院子里。

那叫一个热闹。

任家村的村民也有好些人在这。劝仗的,拉架的,两面推搡的,不让往一起打的,喊着任族长快回来了,有啥事好好说。

任公信躺在地上,任子玖正在给掐人中。还在一片乱轰轰中吼着快些去请郎中。

而任公信的三儿子任子傲,此时嘴里全是骂人的话,祖宗八辈的骂,在人圈里,正带着一帮不知从哪找来的混子,在和宋福生他们这伙人撕吧。村民们就两边拉架。

宋福生还没冲进院,就听到他大伯喊“俺们还要找你赔钱呢,给俺们老爷子气昏了,你等着,等俺们家小子们都回来的。”

手推车不要了。

宋福生带着高铁头他们,像一股风似的冲了过去。

在村民们还没看清咋回事时,宋福生瞟了眼躺在地上的阿爷,从后面一把扯过任子傲的脖领子,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甩了过去。

满心怒火打上门了是吧,趁我们不在。



第三百七十一章 二十五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6)

家里目前,真就呈现弱势,真正的壮汉们全都没在家。

之前,烤炉房的女人姑娘们,都着急的不烤蛋糕接连出来了。

钱佩英也拎着烧火棍,从辣椒基地出来,预备着看情况不好,她也上。

要知道,她可是大伙眼中公认的“小姐”,就可想而知。

要不是宋福生他们这几人及时赶到,真就会让人欺负到脑门上。

毕竟任子傲可是带来三十多个快四十个壮汉找上门,要不是有很多热心的村民在卖力拉架,任子傲他们锄头就要刨上房。

而家里的小子们为啥不在家。

因为这不是分两伙嘛。

壮劳力们,一伙分散在各县,一伙此时正喊着号子,从山边往回拽大石头呢。

今儿田喜发带人拽石头的同时,还带人上山挖了几个陷阱,回来的就有些晚,寻思套点兔子吃,明后天过去捡。

并且,宋茯苓也没在家。

她正带着娃子们,跟着这些去捡石头的伯伯叔叔出去玩了,美其名曰“室外课。”

去外面的世界走一走,溜一溜小红。

宋茯苓骑在马上,一帮小娃子们嗷嗷疯叫着,兴奋的不行,在马前马后,边往家跑边打雪仗。

宋茯苓扭身喊“都打我身上啦,谁干哒?”

就在这时,四壮拽着一车石头,耳朵动了动。

田喜发在最前面走,拽着爬犁绳也忽然停下脚,用袖子蹭了蹭头上的汗,喊小娃子们“都别闹啦,闭嘴我听听,怎么像是家里那面在吵吵呢。”

然后没一会儿,就看宋茯苓他们这伙人,石头不要了,爬犁不要了。

宋茯苓不敢快骑马,下了马,小红她也不要了,争先恐后就往家跑。

任家村的村民眼中,看到景象是这样的

先是宋福生冲进院子,二话不说就抽任子傲的大嘴巴子,还是左右开弓的那种抽法。

在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时,感觉眨眼间,他们之前就白劝了,白费了一刻钟的吐沫星子,两伙就干到了一起,打成了团。

任子傲带的那几十个小伙子,起初瞧上去还也有点懵,手握锄头木棒子,竟气势不如宋福生他们这伙人。

而且宋福生他们这伙刚回来的十几人,最开头手里也没拿家伙,对方拿着锄头呢,竟敢赤手空拳就往上冲。

没冲上去,有些吃亏,眼睛都红了,嗳呦,一看就像是要气疯,就跟那个野兽发了狂似的。

瞅那样,着急揍人,竟随手就抄起方便捡的东西,都没去寻厉害的家伙什,随手捡起烧火棍之类的就要和人拿锄头的干。

也不管会不会误伤他们这些拉架的人,抡圆了膀子甩,打着谁算谁,一路逼着任子傲那伙人往后退,手中的木棒挥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再然后,任家村的村民都要被吓哭了,这仗可不能拉了,别再伤着他们。

只看,一个错眼间,门口就呼啸着跑过来一帮壮汉。

而且这帮壮汉,竟是大砍刀举起,铁尖尖的叉子冲天,高举着怒吼着出现。

妈呀,要说大人们这么邪乎还有些理由,可是小孩子们咋也那么呢性(厉害)。

你听听,打头那小孩竟然在喊“举箭。”

然后,眨眼间,唰唰唰,一排的小孩子,从身后拽过小箭,对着大伙就瞄准。

最小的过没过五岁呀。

大白胖娘们被吓得脸上的肉乱颤,一把扯过婆婆给藏在自个身后,在人群里头冲小孩子们不停摆手,瞪着眼睛吓磕巴了都“别别别,别射俺们呀,俺们是来劝架的。”

真怕打头的那个小男孩一声“射,”下一秒唰唰唰箭就会往他们身上来了。

得亏呀,得亏着局面更乱了。

宋福生那伙人的女人们过来拦孩子,又过来抱起孩子就跑,因为从外面忽然冲进来一匹枣红色的小马,跑的那叫一个欢快纵情。

小红寻思听说干架啦?快点儿,别落下它。

可下没人牵它骑它,再不让它尥蹶子就要被养成骡子了。

田喜发都顾不上和任子傲他们打架了,和牛掌柜、宋茯苓,仨人一起去拽小红,扯住缰绳按住。怕小红瞎了吧唧再撞到自家人身上。也怕小红太过激动一脑袋扎房子上,再给房子撞塌。

米寿比划着小箭,大叫着“小红,上,干他们,别停!”

钱佩英一把抄起米寿,啪啪对着屁股轻拍两下,给夹走了。

宋金宝也被朱氏紧紧拽住,累的朱氏一脑门汗。这孩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劲儿,而且看见干仗的怎么还兴奋上了。扯住金宝又去大伯子家的二郎,可给朱氏累坏了。

不敢让小孩子射箭,将人射坏了可怎么整。

与此同时,宋阿爷也彻底躺不下去了,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和一直在照顾他的宋福生的大伯对视。

俩老头挤眉弄眼,用眼神沟通是起来呀?还是接着装啊?

没错,宋阿爷是装晕的。

怎么回事儿呢。

事情是这样的。

那任子傲,带一伙人忽然就来了,叫嚣着他可不是软蛋。

他不在家这段时日,亲爹竟被气的起不来身,当他是死的?今日必须给个说法。

然后就冲他们讨要任公信的治病钱。

口口声声说,是他们给气的,必须要他们给治。

要是不给银钱,就要见什么拿什么。

要是任公信有个三长两短,就要让他们偿命。

宋阿爷当时都听懵了。

咱不道,不道人家是咋想的。

怎么就能扯上是他们气的。

宋阿爷就带着人,和任子傲他们吵吵起来了。

家里小子们虽然都走个差不多,但是木工宋福喜他们几个壮劳力在,地窝子里的老头子们在,媳妇孙女们串糖葫芦做雪糕做饭的在。

说白了就是,咱也不怕那事儿。而且在心里算算时辰,外头的小子们也快回来啦。

宋阿爷就问任子傲

你是脑子里有泡啊是怎的?你爹病了你找俺们作甚。

你这就属于沾包赖了,关键是你这也沾的太远了,俺们这伙人在河这边住,都见不着你爹,你往俺们身上泼脏水?

俺们怎的就气得他起不来炕啦?你不家去问问你哥是谁气的,你找俺们干啥,你就是想欺负人呗?



第三百七十二章 二十六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7)

宋阿爷说完这话,就被任子傲的手指头戳脸上了。

你说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年轻,你戳那么大岁数人的脸?

宋福喜和几个留家做木工活的汉子就不干了。

宋福喜骂了句你老母,就跳跃着冲了过来,被一脸凶相瞪着眼睛的任子傲,一脚给踢个趔趄。

宋福喜也不是吃素的,向后踉跄了几步,又利索的重新助跑上前和任子傲撕扯到一起。

任子傲身边有四五个壮小伙帮忙,咱自家留下的几个汉子就和那几个小伙支吧起来。

宋阿爷就近抓住任子傲的头发,帮宋福喜去扯任子傲的脖领子,又和几个从地窝子里赶过来的老头一起去挠任子傲。

扯头发、抓脸。

反正,任家村的村民们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捂捂扎扎,乱成一团,小范围的又踢又打,上面挥舞的全是手。

还有好些女人家正拿着长签子,转着圈地撵人扎人。

女人们也是感觉很突然啊。

好些妇女带着姑娘家正搁屋里串糖葫芦呢,就听到外面一阵吵,所以武器就成了签子。

拿签子要扎谁呢,扎任子傲带来的那些人,因为那些人要刨房子,反了天啦。

敢刨,就扎死你们。

还有做饭的女人家,手里挥着大木勺,四五个女人齐心协力扯过一个小伙,给人按倒在地,大勺子往人身上凿。

任子傲带来的那些小伙子,愣是躲着签子,躲着勺子,躲着扫帚烧火棍子,锄头竟下不去手,挥不开。

村民们一看不好,男女老少齐上阵,就急忙过去拉架。

拉架分两伙。

一伙男人和婆子去拦女人,说有俺们呢,别怕,也别乱扎啦,扎着人眼呢。

也有很实在的村民,直接去抢那些壮小伙手里的锄头,吼着不准在任家村撒野。

另一伙是去分开宋阿爷他们,给打红眼的任子傲和宋福喜硬生生分开,给宋阿爷他们也拽一边,隔开两方。

要说村民们能及时赶到,这里头有俩关键人物。

一个是大白胖娘们。

她出门倒水,瞧见任子傲气势汹汹带一大帮人上桥。

她连水桶也不要了,大嗓门嚷嚷开,“不好啦,村里要出大事啦,打起来啦,都出来呀。”

边喊边满村里跑,嗓门那叫一个亮。

村里住在靠河边的这些人家,听到动静就全出来了。

里面有热心肠的,也有打心眼里觉得宋福生那伙人真不错,踏踏实实过日子,想要跟着交好的,就三五成群率先往河对岸跑。

慢慢的,村里听到动静的人家就更多了,往河对岸跑的人也更多了。

男女老少全往河那面去,这里面也不妨有好信看热闹的。

第二个关键人物,就是也住在河边的四嫂子。

四嫂子一听大白嗷嗷叫唤说干起来啦,去河对面什么的,就想着去给任族长家送信儿。

当时四嫂子一边着急忙慌戴头巾,一边不忘嘱咐她男人,快些去河对岸瞅瞅,卖力的拉拉架,适当的帮帮忙。

因为四嫂子知道,宋福生他们那伙人好像不在家。

最近日日早出晚归,她瞧见过,一走就走很多人。

而且给她家大酱都买没了,就怕河对岸吃亏。

在四嫂子心里那个任子傲虎了吧唧,比照他俩哥哥都能惹事儿。谁能晓得他干出啥虎事儿。

四嫂子就急忙往任族长家跑。可是很不巧,任族长不在。

任尤金这位老爷子,最近走出了孙子的阴霾,人家是老秀才,重新联络起老友,去拜访串门了。

不过,好在,任尤金的几个儿子都在。

迅速集结村里的壮劳力,火力前往河对岸拉架。

就这么的,村里人,才赶来的很及时。

并且,该咋是咋,这回村里好些人拉架时也说公道话了。

说任子傲,你们这不就是上门熊人吗?

也有的拽着任子傲小声劝你给人打坏了,你以为这伙人是吃素的?不信你让男女老少们说说,那就不是个吃哑巴亏的,狼都能干过,还差人?快家去,消停的。

还有人说你才回来,好些事你都不晓得,你要是不知道,就赶紧回家,去问问你爹你二哥,要实在想不开你爹为啥病了,就去城里找你大哥唠唠。

任族长的几个儿子更是怒道任子傲,你当任家村是你家的?我告诉你,我爹不在,我们说的就算。不信你就试试。你敢刨房试试?

总之,村里人说啥的都有,就是不让干仗,站在中间拦着。给任子傲和宋阿爷两伙人隔开。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吵吵把火时,任子玖和任公信带着两名长工姗姗来迟。

这回好像还真不怨任公信。

并且听任公信说出的那些话,他都不晓得三儿子带一帮人来闹事儿。

任公信进院就喊“你让我多活几年行不行!我整不过他们,我服了他们,老三啊,咱认啦,你让我省些心!就当咱家,咱家对这伙人彻底认栽了,彻底!”

在喊这话时,估摸任公信的心里并没有真服,没有完全认栽,还带着怒火呗。齁哧气喘扯脖子喊完这番话,嘎一下,很突然的就抽了,且是两眼皮翻着直挺挺倒地。

这一突然变故,可是吓坏了一众人。

任子傲红着眼,祖宗三代骂宋阿爷,骂宋阿爷老匹夫,说他爹今日要是有三长两短就要大家赔命。

然后宋福喜他们就又和任子傲干了起来。

村里人也顾不上拉架,纷纷看任公信咋样。

任子玖搂着任公信“爹,爹,”一遍遍扯嗓门叫爹,一遍遍掐人中。

宋阿爷望着这乱套的一幕,当时紧张的咽了咽吐沫,心想这可不中。

任公信要是死他们这里可真就说不清了,甭管之前多有理,大伙只会记得任公信是在他们家倒下的。

老爷子一心急,一咬牙,当机立断,也咣当倒地。

为啥要躺下,他是这么寻思的

你们来俺家闹事,气抽一个,那我也躺下,就说也被你们气出了好歹。咱扯平啦。

宋福喜他们几个男的,一看阿爷倒地,连着家里的女人们更是一起嗷嗷的叫喊着“阿爷,阿爷!”

宋福生的大伯被吓着了,噗通跪在老爷子身边,扑到老爷子身上。

不过马上就放下了心,老爷子闭着眼睛,趁机悄悄捏了捏他的手。

这不嘛,就因为一边倒下一个,谁也不让谁,村民们又紧急陷入拉架状态,扯着脖子喊都冷静,先请郎中。

再之后的事,就是宋福生突然回来,突然挤进人群就扇任子傲大嘴巴子。

宋福生是谁,是河对岸这伙人的主心骨。

一看宋福生动手,高铁头和大郎他们就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往上冲,最近和四壮学的拳法全使在这些人身上。

宋阿爷大事不好,你说他是不是不能躺啦?

他家福生,别再真以为他已经有个三长两短,再给他报仇打出人命可怎办。



第三百七十三章 二十七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8)

“嗳呦,”老爷子装的那叫一个像,捂住心口慢慢睁开眼睛,一副好像才喘过这口气的模样。

“醒啦,快别打啦!”大白胖娘们和还有村里的几个婆娘此起彼伏喊道。

咱自个家的女人们也跟着报信喊。

因为除了宋福生的大伯知道真相,咱自个家的也不晓得阿爷是装晕的。

后院,村里七叔急得跺脚“听见没?快松手,啥大不了的要往死里打,过去看看老人是正经!”

就可见,都打到了后院。

前院轱辘到后院。

而且从四壮他们回来,情况就往一边倒。

与此同时,村口云中县那一组也回来了。

村里有那嘴欠的告诉,你们家出事了。

宋福禄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十几个汉子连推车也不要了,只抽出菜刀,就冲刺般往家跑。

给嘴欠的那位村民看的小心肝直跳,没想到只告诉一声就抽刀。

这还只是云中县,只回来一伙。

葭县的还没回来呢,童谣镇的那伙人也没回来呢。

快了。

可别。

任族长任尤金本来喝的挺多回村,赶到时一看,立马醒酒,腿差些吓软,脖子粗脸红怒喝“住手,都给我住手!”

此时,是什么景象呢。

任族长真不能昧良心骂村里人只看热闹不拉架。

村里人这回真是有齐心协力拉架。

要不是他们,现在就得完啦,脑浆子就得干出来几个。

有他们在,真是解决了很大问题。

一个个汉子是硬着头皮去中间拦,宋福生那伙人就能顾及顾及,怕伤到他们,就下不了死手,至少刀和棒子抡不起来。

可即便如此,此时的场面,也成了单方面的宋福生这伙人逼退着那些人,非让人跳进坑里去。

最邪乎的就是四壮手里的任子傲,已经被掐着脖子,逼退到坑跟前,再稍稍往后退一点,准保掉里头。

四周那坑,挖的可是吓人得狠。

一般人掉进去爬都爬不出。

更不用提里面还有倒刺,掉进去就会被扎的嗷嗷叫唤。

得,这回村里人,也彻底知道宋福生他们前后院的秘密。

看一眼就冒冷汗。

村里有些人,某一瞬甚至出现一种错觉,河对岸这伙人别说收拾几十人了,真动了怒,或许能干翻他们任家村。

“撒手,福生,你快让他们撒手,你听叔说,”任族长艰难地咽了咽吐沫“叔给你们讨公道,啊?大侄子,咱们任家村万万不能再出事儿,快要过年啦,你们也想过个好年不是?”

宋福生怒道

“趁我们不在家,打上门。

这可真是欺负到家门口了。

前段日子,就有人惦记要刨我们房子。

今儿,又要刨。

这个被狼咬死赖我们,那个爹要病死赖我们。

给我阿爷气倒,吓的我们家里女人哇哇叫。

是不是真当我们是软柿子捏?

今儿我就把话放这,耍无赖,耍错了地方。

凡是不经允许来我家敢撒野的,打死也活该!”

“是是是,他活该。福生,就是报官,你们也占理,你看叔这话说的公正吧。所以你要相信叔,叔准保能管好他们,他们再不会来,啊?”

任族长扯着宋福生的袖子,意思是我都把话给你说得这么明白了,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可别出事,他才上任。

被高铁头抓住的小子一听要报官,也急忙讨饶“我早就说了,我们是外村的,不是你们村的。我们就是过年了手紧,想挣两个钱儿,没别的。”

被大郎踹倒的小伙子也嚷嚷道“打我们干啥呀,我们真就是过来吓唬吓唬你们,没想伤人,你看,我们都没咋动手嘛。”

宋阿爷的大孙子,对着这人的脸呸的吐口吐沫。你们还想怎么动手,带锄头来的。

被吐不要紧,要紧的是让他们走就行,实在是没想到遇到了硬茬子

“爷,我叫您爷还不成嘛。要怪真怪他任子傲,他说给我们一人三十个大钱,只说来仗腰,吓唬你们刨两下房子,连锄头都是他给的。放开我,我这就去家去,我立马滚家去行不行,往后见你们绕着走。我不能见官,我家就一个老母,可怜得很。”

这俩人一说,其他来帮忙的也跟着叫熊。这个说家困难极了,那个说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母会吃不下去饭。

甚至有那胆小的,都已经作势从趴着变成跪在地上了。

村里人也跟着劝,快拉倒吧,揍也揍了,白揍一顿解解气就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宋阿爷被大伯扶着,装上不来气,一句话歇三次说道“不,不……”

那几十个壮小伙,心想完了,特娘滴这么讨饶也没用,不同意撒开他们。

“不要管他们啦,让他们滚。”

几十个壮小伙“……”

宋阿爷又急忙过来拉四壮。

难怪任子傲要被推坑里爷不吱声,被勒住脖了,脸已经煞白,可不中,别给人掐死。

“松开啊,四壮,你听爷话,不跟那虎了吧唧的一般见识,给他甩一边去,别脏了咱的手。”

就在这时,任子玖也跑了过来。

他急火火先瞅了眼弟弟后,就冲宋福生二话不说躬身到底。

任子玖是从他爹昏过去后,掐完人中看见任公信悠悠转醒,但还是嘴打哆嗦,怕他爹有个不好,就压根没管这面又发生啥,背起任公信就跑。又安排他家长工,一个去请郎中,一个赶紧进城去给大哥送信。

这才忙完跑过来,就看到他弟弟被人掐住脖。

任子玖给宋福生行礼,又转身冲宋阿爷躬身到底行礼,“对不住了,对不住。我晓得,我家那不争气的不占理,我替他给大伙赔礼。”

说着话,对着四周又是抱拳又是作揖,连对着村里人都表示歉意。

“可是,他再不争气,能不能也让他先回去。我爹醒了没瞅着我那不争气的三弟,又急昏了,瞧上去有些药不好。让他回去,让我爹看着他,缓缓老人心急,稍稍安安心,我谢谢大伙了,谢谢了。”

宋福生这才示意大伙该干啥就干啥去,也让这些人赶紧滚出去,别脏了他的地儿。

他家一堆活,其实谁愿意跟这些人浪费时间,谁愿意打架。

家里又是孩子又是女人的。

实在是欺人太甚。

眼下看阿爷好像也缓过来了,任尤金也不停地拽他衣袖暗示他收场,那伙人又让他们揍得不轻,村里人终于能知道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就行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 二十八更(为盟主bearbaby打赏+9)

最后一拨,村里人也都走了。

任族长摘下棉帽子,抹了把头上的汗,连跑带颠儿赶过来,可给他累完了。

任族长欲言又止地拍了拍宋福生的肩膀,又关切地询问宋阿爷怎么样,用不用请个郎中后,也跟在村民们的后面离开。

他还有事要做。

找来的那些小子们,就想那么地儿啦?

不可能。

已经让村里的壮劳力们给控制起来赶到祠堂。

他倒是要问问,都是哪个村的二流子,要好好和那些村的里正说道说道,务必管好那些不入流的东西。

另外,他也得去任公信家。

任子傲刚才随他二哥离开,屁都没敢放,灰头土脸的。

但不代表没发生过恶件。

村里是他任子傲想去闹就去哪闹的地方吗?

还当你爹是里正哪。

个欠收拾的。

倒是宋福生他们,在大家离开后,似乎眨眼间就恢复了正常似的。

明明在斗殴时,大伙也挂了小彩。

有的是手和胳膊见血,有的是脸被抓挠有血印子。

可是大家却像是没发生啥大事似的。

在纷纷询问完老爷子,听阿爷说,是装的,吓唬他们,怕他们讹咱们才躺地上时,更是一副没发生啥大事的模样,迅速的该忙啥忙啥。

互相擦药,上药的。

收拾院子,收拾门口推车的。

问孩子们今日有没有好好念书的。

高屠户取来药瓶,一边帮忙给抹红药,一边问道“今儿都卖了没?最后一日出摊,有没有又订货的?”

这一问,田喜发忽然想起,拽回的石头还在外面扔着。

迅速叫上四壮他们,赶紧去给拽回来。

宋福禄也一拍脑门,车在河边。

顾不上回话,也带着人急忙过了河,去捡丢在村口的手推车。

到了河边。

那个欠嘴告诉他们家出事的村民,竟在原地没走,冻得直吸溜鼻涕,两手插在袖子里暖手。

问他怎不家去?

他说“在给你们守着车哪,听说你们给他们干的服服的?快,快些推走车,我好赶去祠堂看热闹。”

“会议室”里,又开始炒新一波的辣料,呛人的很。

每个端盆进去的人,再从会议室出来时,都会站在门口又打喷嚏又流鼻涕,恨不得站在外面先不回屋,先吸几口冷空气去一去鼻子里的辣味。

没一会儿,葭县和童谣镇的两拨人也回来了。

王婆子指着宋富贵的脸问“那脸怎的啦?还抹药。那红药你晓不晓得有多贵,树枝子剐蹭就不要抹了好伐。”

宋富贵捂着脸“什么树枝子刮蹭,婶子,我是和人干架被挠的,不抹药留疤怎么整,我这张脸本来长的就磕碜。”

“啥玩意,你让谁挠的?你这是和村里哪个老娘们挠一堆去啦?”

宋福喜听不下去了,就给他们细细地解释了一番。

他可是全程都在,属于干第一炮的那种。

童谣镇和葭县的两伙人,听完当即气的骂娘。

汉子们更是很遗憾他们怎没赶上,要不然非将那些拿锄头上门的抽成猪头。

最后一伙回来的是马老太他们。

嗳呦,马老太忙呦。

快过年了,平日里吃不吃蛋糕的人家,舍不舍得买蛋糕的人家,眼下也都凑热闹买两块尝尝新鲜。

晚回也不是在等着卖光,早就卖没。

是在等着订货的去,记单子,定准了要多少锅,到底要啥,不交订金,不能给他们做。

有的那跑腿的,就得急忙跑回府去找主家确认。

就咱店里的那三个菜单?到了下午都被人借走了,让主家尽量看图说话,别整句看着办。啥叫看着办啊?店里不接这种业务,太随便,怎么出货。

老太太回来后,第一样,雷打不动,盘腿坐在炕上先收钱,将四个店今日的营业额收回来。

收的她是眉开眼笑“卖的好。”

接下来,记单子。

最近比往日多了这么一样活,给老姐妹们开小会的时间也越来越拖延。因为那仨县,也会收到预定的单子不是?

还是那句话,离年越近,平日里买不买蛋糕的都买。也有自个不吃,打算年前年后走礼用。

“你画的这个乱圈是什么意思。”马老太抬头问道。

郭婆子瞅了一眼“啊,一个圈是一锅,这里头画多少圈就是多少锅蛋卷,画在一起就是一家订的意思。”

明白了,马老太一边往自个本上记,一边头也不抬道

“不是我说你啊老郭,你这个账记的,就不如老王和老葛好。总是乱糟糟,你回来对我说明白倒也中,但是我就担心你记不住客人的名字,再付错了货。”

“那不会,老齐帮我记呢,她那人,认人眼睛可毒。再一个,我这不是画了嘛。你像这份他姓邹,我就画个小人出门走,姓刘的,我就画个小人进屋,就留。”

“不够费劲的,老郭,学一学字吧,好不好?总画图多麻烦,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抽着空写一写,一个月里哪怕会写一个姓,日子一久,积少成多就不会是睁眼瞎。”

以上马老太教育老郭的话,都是宋茯苓常平日里训导马老太的原话。

其实老太太们不爱学习,几十年过去了,早习惯了,学习可苦呢。

但是宋茯苓经常这么说马老太

奶,你这样可不中。

发展起来会受限的。

将来,你买得起大房子,成了当家老夫人,却看不明白下面采买写得帐,他不得糊弄你吗?

而且,你想写个书信,有个私语,比如你想悄悄告诉我,你又攒了多少钱,这种大事总不能让别人写吧。

老太太当时想象了一番那画面说得对,可不是?

就这么的,她就硬着头皮学写字了。

这不嘛,才死记硬背学会写几个姓氏,这就开始嫌弃上别人。

不过,马老太最后记完老郭那面的单子后,还是笑了,对订单量很满意,翘大拇指“不错。”

接着又扯过来葛二妞给的两张纸,往本子上记。

等都记完了,几个老太太坐在炕上,这才问马老太“家来时,见着富贵那张脸没?”

“怎的。”

“就晓得你没瞅着,让人挠啦。你还不知道吧,咱家和人干仗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二十九更(为泡_沫打赏+1)

“饭好啦,干啥去?”宋富贵顶着红药水喊道。

留给他的,是几个老太太从从容容的背影。

这不嘛,下午干仗了,做饭就耽误了,饭才好。

得先炒酱料,酱料是需要晾凉的,并且要炒很多,明日就要付货。

所以大伙是硬挺着饿,先炒出头一拨酱料,准备出第二波第三波要用的先预备着,然后再做饭。

这饭可下要吃到嘴了,老太太们却忽然走了。

宋茯苓坐在炕上正挠头卡文呢。

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将笔一扔,一手拿帽子扣脑袋上,一手提棉鞋“娘,走啊。”

钱佩英手里拿着新洗的抹布,有些懵“干啥去啊。”

“跟我奶身后去看看,指定有热闹瞧,也免得万一她吃亏,腿脚慢,我好跑回来给送信。走走走,快些。”

宋茯苓拽她娘手,又一把扯过棉头套,套在钱佩英脑袋上,硬拉着往出走,边走还边说道“正好咱俩还没往村里去过呢,进村里面瞧瞧啥样。”

宋阿爷站在家门口,望着远处的零星火把。

宋富贵在阿爷身后问“阿爷,她们好像是去骂仗,用不用我去看看?”

阿爷苦着脸,压根就不关心老太太们去干啥,他只关心

“胖丫又不搁家好好写话本子。晌午就出去玩,一点也不听话。刚坐那老实写写吧,这又出去了,指定是又没憋出几个字。下晚听么。”

还扭头质问宋富贵“啊?听么?”

……

任公信家门口。

几个老太太,啥姿势都有。

叉腰的。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任公信家大门的。

边骂边拍巴掌的。

“当谁是好欺负的?这是俺们家老爷子没被气死,小子们家来的也凑巧,要不然,怎的?要掀了俺们家房顶?

给几个破草房子,这个来刨那个来刨的,把你们能耐的,来来来,出来,我瞅瞅你们能不能骑俺们脖颈上拉屎?没天理了呢还。

还管俺们要钱,你爹死不死呢,管俺们要什么钱,还说是俺们气的,放你家大开门驴子狗臭屁,告诉你,熊错人了你。”

王婆子接过话,让马老太歇歇气

“就是,一家子腌臜不要脸的东西,出门找事前也不先撒泡尿照照自己。

老的老的是狗仗人势的老匹夫,一桩桩一件件干的那事连人都不配当,就差去狗嘴里抢啦,也就是个牛屎渣,屎壳郎。

生出来的几个小的,更是老天照着鬼捏的撮鸟样。”

葛二妞深吸一口气“呸,说他们是撮鸟都是抬举,俺们家老爷子那么大岁数,让你们家小狗东西祖宗三代的骂,俺们祖宗咋的你啦?抱你家后代跳过井?小小年纪,骂老人,你个嘴不积德的,嘴是你家膫子的?一窝子庸狗,啖狗粪吧你。”

宋茯苓和钱佩英赶到时,听到的就是最后一句。

娘俩躲在暗处。

钱佩英愣愣地问闺女“啖狗粪啥意思?”

“吃屎吧你。”

宋茯苓回答完,心想

我的妈呀,甭管是古代还是现代,一般人确实骂不过老太。

那真是脸一抹,腿一岔、腰一插,气势汹汹啥话都敢往外骂。

那是能从人身攻击,到骂人是动物,再到攻击对方的软肋。

宋茯苓还没有分析完,任家的院子突然亮了,好几个灯笼火把点着。

跟前看热闹的村民,一看被骂出来啦,都有点莫名兴奋。

比如,大白胖娘们,她往嘴里扔黄豆的频率都变快了。

大门一开,任公信的媳妇,脸红脖子粗站在台阶上面,都没看清外面围观的村民。

甩动手上的手绢,像赶脏东西一样,只盯着门前几个骂架的老太太,异常激动地回骂道

“滚,别倚老卖老,敢气着我们家老爷和我肚子里的娃,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信不信?快夹着逼嘴离了这里。”

嗓门也是极其喝亮,还带着动作的,最后喝那一嗓子使劲地甩了甩手中手绢。

哎呀?把你厉害的。

“我呸,我不信,你快些让俺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也就是个婢,跟谁耍夫人威风,就你这样的,老娘见多啦。”

“我呸,成天挺着你那个肚子招摇,可据俺们给你掐算,你怀的那时候,你们家那个老匹夫正在城郊倒动糠呢。你肚里的,是谁的,咱可?不好说。嗳呦,乡亲们,俺可没别说别的哈,俺就是瞎猜,你们可给俺们作证。”

“你?你们一群老贱货,敢泼我脏水!”

“呸,俺们要是贱货,那你就是贼狗攮的养汉子。”

“呸,瞧你年纪轻轻能嫁给贱没廉耻的老狗骨头,就知你比谁都贱。”

宋茯苓觉得,她刚才总结的还不够全面。

应该这么说

老太太们骂仗,能从人身攻击,到骂人是动物,到攻击对方的软肋。

最后,杀手锏是怀疑你家生活作风有问题,怀疑孩子不是亲生的。

以达到骂完仗不带一片云彩离开后,村里风言风语吐沫星子淹死你,搞不好还能让你家分分钟上演家庭伦理大剧。

宋茯苓捂着眼,服,真心服。

钱佩英也是特别服气,但是她服的是四壮,用气息质问道“你给他抱来干啥。”

恩?宋茯苓不捂眼了,一歪头,米寿正在四壮的怀里咧着嘴傻乐。

被发现了竟还争分夺秒在看老太太们,小表情看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这指定是不能继续听了。

钱佩英在桥上,边走边训四壮道

“咱家没有主子不主子的,谁说的对就听谁的。

他往后再命令你,你就别搭理他。

这种场合能是他个小孩子家家听的吗?

他才五岁,对错都分辨不清,怎么能任他安排?

再说咱家就是个农户,没有小少爷,米寿就是家里的一个普通娃,你是他哥。

你看谁家当哥哥听五岁弟弟的?

四壮,往后你就记住,你认为不对的,就不动地方,我看他能把你咋地。

他要敢再和你摆小少爷款,你找我来,我管不了他还有他姑父,就不信了,还管不了他。

个五岁的还知道欺负个人,挑软柿子捏。”

宋茯苓领着弟弟,和米寿对视一眼,眼里意思很明显该,挨骂了吧。



第三百七十六章 三十更(为泡_沫打赏+2)

钱米寿觉得自个挨骂很冤枉。

他只是看到奶奶们不吃饭竟出了家门,姐姐和姑母也脚前脚后跟着离开,好像有什么稀奇好玩的事似的,就让四壮抱他走。

他没有命令噢。

他只是在四壮摇头拒绝时,用鼻子“恩?”了一声,四壮就将他一把抱起了。

而且,他哪里晓得奶奶们是在骂人。

要是能提早知道,他才不来呢,因为他答应了小将军哥哥嘛。

唉,米寿叹了一口不符合年龄的气,摊着两只小手

接下来可怎办?记性太好怪他喽?全记下啦。想抹除都抹不掉。

随后又趁钱佩英和宋茯苓没注意到,用小手捂住嘴偷偷乐,心想

屎壳郎是什么郎?回头得研究研究。啖狗粪吧,哈哈哈。

老太太们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一回来,大伙就问“骂的咋样?”

“痛快。正好满村子里人瞧热闹。俺们也骂给那些心里没数的听听。有时候,闷着打没用,你得骂,让人知道知道是咋回事儿。”

“就是,打骂打骂,这都是配套来的,省了骂不对劲儿。”

宋福生端着二大碗,用筷子夹起一大口白菜冻豆腐塞嘴里,又咬了口馒头,一口就咬掉四分之一,听完这些,含糊问道“没给骂咽气儿吧?”

老太太们就笑了。

郭婆子接过大儿媳递来的饭碗,一边吃一边笑着回道

“就他家那厚脸皮,咱救命的粮都能惦记贪,饿死人在他们面前都不会眨眨眼的黑心肠东西,能挨骂就咽气?

他要是能挨骂就被气死,那还妥了呢,往后俺们老姐妹正好组个队。

哪个里正敢坑害百姓,俺们就去骂,一死死一片,备不住老百姓还能过过好日子。

免的在这样的伧夫手下遭罪。”

这话,引得一帮妇女跟着笑。

一帮汉子也像傻了似的跟着嘿嘿嘿。

葛二妞扒拉郭婆子“你还是没骂够,嗓子又不疼了。你洗手了吗就吃饭。”

“我手不埋汰。”

“那也洗洗,去去晦气。”

田婆子喊郭婆子她们“来,我这洗手水热乎的,你们过来涮两下。”

马老太甩着手上的水珠子,也没擦,接过大丫递过来的饭碗,坐在宋福生和宋阿爷跟前儿说“对了,知道俺们为么这么快家来?”

“为么?”

“他大儿子回来啦,就那个,啧,叫啥来着?看婆娘脸色过活的那个。”

宋茯苓秒懂,她奶的意思是就那个吃软饭的。

她接话“奶,他叫任子苼。”

“对,就他,还得你这岁数小的记性好使,”马老太咬一口大葱,又吸溜一口白菜汤,咽下去才又对宋福生他们继续道

“俺们几个正骂着欢,村里那帮人又都笑,有的那婆娘估摸是寻思天黑,反正也看不清哪个是哪个呗,笑得都没个顾及,哈哈的,就没听见赶车声,他家那个大儿子,就跟个鬼似的,穿着缎,站我面前了。”

王婆子抢过话,告诉大伙“那家伙,可牛气轰轰了,见着俺们就用鼻子哼,还问,你们家住哪里,为何到他家门口撒野,说俺们破口大骂很是无理。”

宋福生挑了下眉“那你们是怎么说的?”

葛二妞“我告诉他,为何去问你爹,家住河对岸,侄子宋福生。”

宋福生“……”

钱佩英忽然被汤呛住,“咳咳咳。”

“娘,你没事儿吧。”宋茯苓急忙给拿水。

递水杯时,娘俩对视了一眼,对视完,没心没肺的眼里都染了笑意。

娘俩都是被脑补的画面逗笑的。

她爹、她家老宋,此时一定是在心里想跟我有啥关系。干哈呀,又给我扯出去了。

那几个老太太还说呢

“村里人当时见着那个任子苼露面,一个个都不吱声了,但俺几个可没怵他。

还有他那个小娘,这不是没骂过我们吗?见着他了,立马凑过去哭的嘤嘤嘤。

嗳呦我的老天,不像见到大继儿,倒像是见到了她男人。

就那家风,啧啧啧,肚子里这胎不是别人的,俺们几个瞧着,下一胎就保不准了。”

“我跟你们说,那小娘们……”

宋阿爷急忙制止“咳咳咳,孩子们还在吃饭,你们几个婆子说话注意些。”

与此同时,任公信家。

任子苼是带郎中来的。

他一到,两名奉天城的名医就开始轮番把脉。

两位名医把脉完交换了一下意见后,任子苼就请他们去厅堂说话。

“令尊,痰火胶结,贮积于肺,内热生风,阴虚热炽,煎熬营阴,才出现了动摇、眩晕、抽搐等症状。另外他肝气燥,也伴有耳鸣、眼干、面红、烦躁。开几副药,调养一阵日子,应能渐好。”

任子苼听完稍稍松了口气,示意二弟和二弟妹,带两位名医以及跟来的药童们,去煎药。

“爹,”任子苼才进内室,就发现任公信醒了。

急忙几大步上前,挥退了任公信后娶的那位小婆娘,亲自扶起他爹,又取过水杯给他爹喂水。

任公信水没喝下去几口,泪却流了不少,“刚才我还以为,我是眼花了呢,以为自个在做梦,梦里竟见到了大儿,渴得受不住都不想睁眼,就怕连梦里都见不着我的儿了。”

几句话当即给任子苼说得眼眶通红,只能又无奈地叫了一声“爹,是我,我家来啦,您不是做梦。”

“唔,恩,我大儿回来啦,这是真回来啦,可下回来啦,”说着话,任公信就忽然推开水杯,差些扑进儿子怀里哭“你晓不晓得你爹我咋的啦。”

“晓得,我都晓得,刚才二弟也有讲。爹,我?”

“不,你不晓得,”任公信一边掉泪一边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丢了里正才病成这样的?不是的,子笙,是我病了你不回来看我,你知道信儿也不回来瞧一眼。你要不认我这个麻烦的爹了,你不要我了,我晓得,呜呜呜。”

“不是的,爹,怎会,您老先别哭,先听儿说。”

可任子苼嘴都张开了,又闭上。

这话让他怎么讲?

告诉爹,他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去过家里寻他?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三十一更(为泡_沫打赏+3)

没错,任子苼不清楚。

因为弟弟找到家里的事,谢文慧就压根儿没想转告他。

任子苼心想

这就是他的悲哀吧。

起头就是一种错误。

底子薄,身边别说有个心腹管家,就是连个书童也没的。

天大的馅饼砸在他头上,迎娶谢文慧。

可家里的一切,也是谢文慧的嫁妆和谢文慧的姨娘掏私房置办的。

从内宅丫鬟到随身小厮,甚至连守门的更夫,恨不得都是她谢文慧带来的。

全是她的人。

所以,一直以来,家里从上到下,虽然唤他一声老爷,但是任子苼却时常提醒自己,他不是老爷。

哪家的老爷,不知家中大小事务?

哪家的老爷,永远只能由夫人说的算?

哪家的老爷,夫人想让你听见什么,你躲着不想听,不想知晓都躲不开。

夫人要是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就永远被蒙在鼓里。

并且,你在外头的一举一动,家里的夫人却了如指掌。

就像这次,谢文慧就压根没想告诉他。

亲自送他离家。

他离家要是去干什么正事,谢文慧不告知爹病了也能劝自己一句半句,可他离家,明明是前段日子衙门没事儿,轮到他旬休,就和同僚去了外城玩乐跑马一番。

今日,要不是回家凑巧,正好看到老家的长工蹲在墙根底下等他,他可能还不知道呢,谢文慧能干出来。

就这些话,任子苼不知该怎么和他爹说。

且他的不顺意,也从没有向家里讲过。

“爹,大儿家来晚了,您老,别怨,别怪。早日好起来,比什么都强,啊?”

任公信瞬间像委屈透了的孩子,抡起拳头就捶任子苼,捶了几下又像泄力了一样,哭的直抽泣道

“我是真以为你嫌俺们麻烦了。

上回你家来,就说我闯祸,我没啊,儿,这回,爹屁都没敢放,任尤金那个老瘪犊子要走里正,我就让他当,我气疯了也没敢咋地他。

他查我帐,我就痛快补银钱,我就想着,不能再给大儿惹祸了,不让你来回折腾为我伤神。

上回你摔杯,我也晓得你是有些怪我拖后腿,我也后悔。

可是,这回我是病了,让你二弟传话说的也不是让你为我出头做主,只是想让你家来瞅瞅我,找你三回啦。

还有你家的那个管家?”

任子苼发现任公信说话多了要喘,像是有口气要透不过来似的,急忙给顺后背“不着急,不着急,您慢慢说,我今晚不走,我慢慢听。”

就在这时,两位郎中煎好了药,敲了敲门。

任子苼急忙用袖掩面,慌乱整理了番,又顾不上拿帕子,也用自个的衣袖直接给老爹擦干净泪。

他端正的坐好,端起茶杯吹了吹茶叶沫子,才说了句“进。”

重新安顿好任公信,看到老父喝药后,由昏昏欲睡到彻底熟睡。

任子苼这才出了内室。

眼风一扫,任公信后续弦的小媳妇就退后了两步,本能的缩了缩脖子。

“二弟妹。”

“是,大哥,我明白了。”

任子玖正儿八经娶回的婆娘,急忙过去扶走任公信的小婆娘,带着这位去别的地方睡。

任子玖也被任子苼使唤着,去安排他带来的名医和随身的小厮。

而他自己,则去了后院。

打开了专门供奉母亲牌位的屋门。

这间屋子,虽在后院,却是任公信家最体面的一间房,且目前,只有任子玖八抬大轿迎娶的妻子才准进来打扫。

以及谢文慧。

但是谢文慧,却从嫁进任家门,从未进来打扫过。

牌位下,任子傲正跪着。

没一会儿,窗外的任子玖就急得不行,因为他听到里面传出极其响亮的鞭打声。

听的他直冒冷汗。

也隐隐约约听到他大哥好像在骂三弟道

“我拿爹没办法,因为那是我爹。

你以为你是谁?是我亲弟弟,就可以横行霸道胡作非为?

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爹就一个,什么样都得受着,我告诉你,任子傲,但你这个弟弟,我可要可不要。”

大哥还说了

“娘,没管好弟弟,今日,我就让他跪在这,也是为告诉您一声,这不会是最后一次抽他。

往后,他只要不长脑子,我就抽他,直给他打的像个人,说话做事会过脑子为止。

他不小了,都到了该说亲的年纪。

要是再不管他,惹了大祸,哪日祸连全家,娘,您才会真的怨我对吧?

以前,您确实该怨我,我一心读书,一心想着向上爬,什么都不管不顾。

再一回头看,我到底在忙啥,又剩下了啥。

唉,也是我没当好这个大哥,才会让咱家成了村里人能站在大门口哧笑的人家。”

门从里面打开。

任子玖硬着头皮上前叫道“哥。”

“去找些药,给他上了。”

当任子苼离开,任子玖进了屋后,用油灯一照,当即惊叫“三弟,三弟你没事吧,你醒醒?”

弟弟被哥抽的,已经没了人样,本来之前就被那伙人打的吓得不轻,眼下是直接昏迷不醒。

任子玖这一瞬也很脱力。

是从啥时候,他家成了这样的。

好像是从贪了那伙人救济粮开始,他大哥也跟着吃哑巴亏。

一次又一次,越来越吃亏。

要照他看,就不该惹那些人,往后绕着走,免得晦气缠身。

今晚,任子苼的心情实在是复杂。

才一到家,就面对十个八个老太太破口大骂。

他有好久没听过这种市井泼妇的骂法。

也好久没丢过这么大的脸,让随他车来的人都听见了。

更是很久没受过别人的指指点点。

村民们对他指点,他还不能发火。

可在平日里,谁敢?

任子苼自个找了盏油灯拎着,想出门静一静。

自己一个人,没带小厮,沿着家门前的小路就朝外走。

走着走着,他就不知不觉过了桥。

溜溜达达,他就踱步到了河对岸。

没敢乱走,只在大门前站定。

因为听二弟说,这伙人挖了陷阱。

任子苼才站定,就听到一阵掌声和叫好声。

“讲的好。”

接着,又是一阵笑声传出。

他忽然觉得有口气透不过去,攥紧了拳头,压抑的他想咬牙。

他爹在家躺着,病着,弟弟被他抽的没了人样,这伙人竟在笑哈哈。



第三百七十八章 三十二更(为青衣浅淡打赏+1)

“谁?!”

任子苼没想到他才站了没一会儿,屋里还在一片欢腾中,竟被这么快发现。

将身后的油灯拿出,露出光亮,脸上的愤懑也瞬间消失不见,脸色瞬间转为正常。

“我是任子苼。”

没一会儿,宋福生系好鞋带就出来了。

宋福生手中也拎着一盏油灯。

俩人面对面站在大门处。

“家弟年幼,性情鲁莽,今日做了不过脑的冲动事,我回来后,听闻此事就教训过他,还望海涵。”

宋福生被气乐了,上回你是家父年迈,身体不适,处事有些糊涂。

这回你又家弟年幼,你家弟弟是五岁?

宋福生说“我们这伙人,一向秉持井水不犯河水,一向得饶人处且饶人。但不代表被人欺上家门,被气晕了老人,还能在肚里扬帆撑船。倒是今日,下了狠手,呵,望你也能海涵。”

任子苼明显感觉到宋福生的态度异于上次,那次救济粮都没有这样针尖对麦芒,语气里似搓着火。

只能微点下头,尽快结束对话“多有得罪。”

宋福生也回之微点下头“多多见谅。”

“留步。”

“不送。”

给任子苼气坏了。

回去的一路,他就寻思

不就搭上国公府了嘛,哼,真是一群小人得志的奴才。

可国公府的奴才海了去了,得看正经的主子认不认领你们。

回头,任子苼到了家,就细细地问二弟任子玖,最近发生的事儿。

任子玖就跟他一样一样讲。

将自个知道的通通说了出来。

任子玖提起,有日清早,当时下着冒烟大雪,村里曾来了一位风神俊朗的大官人,去了河对岸。

听说被那面留饭,后头晌午之后才走。

那人骑着高头大马,腰间佩剑,带着小厮,身穿狐裘,年纪极轻,但一看眼神和通身的贵气,还有所骑之马就不一般。

又讲了那日村里翟家人被狼咬死,本想去河对岸闹事,衙役们当时的态度,一个个有些像玩闹似的推搡那些闹事的人。

且当时有衙役漏了话,说河对岸真有人能给他们作主,什么样的主都能给做,让趁此机会快些去告状吧,看看扰了那位能是什么下场,就给翟家带的一帮闹事之人吓了回去。

“哥,那位贵公子离开后,转头县里好像就让河对岸的那个宋福生去了。但这是我听说的。”

“你听谁说的?”

“当时咱不清楚,是后来任尤金做了里正后,他自个漏的话。还说他什么信儿都没有河对岸那伙人知道的早,那边的人,才叫对上面的事儿门清。告诫村里人,少惹他们,少去那面。”

任子苼听到这时,已经眯起眼。

是啊,胡县令竟没给他送信。

还很不正常的由县里下命令迅速撤掉他爹。

他怎么就糊涂了,将这点忘了。

风神俊朗?大官人?

任子苼脑中晃过只有两三面之缘的陆畔。

他和陆畔只见过两三面,还是远远瞧着。一次是在侯府,剩下几次是陆畔打街边骑马经过,根本就没有上前说话的机会。

那样的人,也不是他上前介绍自己是谁,就会和他点头的。

不过,来人真的会是陆畔吗?

是不是太夸张了。

不会吧,他都没有姿格说话,国公府之子又怎会去对岸落魄之地停留一上午。

任子苼这一瞬很无力,好多消息,他都不清楚。

也感觉很悲哀,在奉天城这么多年打拼,看似生活在那个圈里,实际却从未真正踏足融入进去。

所以真正高门里的为人处世,性情如何,连话都说不上,更不用提了解。

“接着说。”

“哥,任尤金现在和咱家势不两立,处处找茬,今日他是看爹真是病的重,才没有胡搅蛮缠。他和那伙人走的极近,他这不就上来了?重新当上里正。你是不知道,咱爹当时在祠堂,听说被拿下来了,头发都疯乱了,是被抬着家来的。”

“说有用的,说那伙人。”

任子玖在任子苼瞪视的眼神下,挠挠头

“恩,对了,来了一伙打狼队。是奉天城派来的,据村里人讲,也是那伙人先知道的信儿。打狼队带头的叫耿良,是个副尉。哥,副尉是个啥官,你晓得这人吗?认识不?”

任子苼按了按太阳穴

好吧,此时此刻,他不得不承认,甭管风神俊朗之人是不是陆畔,河对岸那伙国公府的奴才,还别说,看来真是能让主子正儿八经认领的那种。

也就明白了,难怪态度那么硬,从起头救济粮的时候就敢叫板,到现在干脆连丝面子都不给他留,难怪。

“还有吗?”

“哥,还有啥呀,我能想起的就是这些。

就这,还是我婆娘出了两次门,有的是她听来的。

三弟才回来,咱爹又这样。

我们就不能出家门,得守着他,怕他忽然昏了磕坏头,跟前儿没个照应的。

眼下我能得到的消息,备不住连村里人都不如。”

任子苼道“明日起,你出去跑一跑,弄几个脸生的,摸准了,摸透了,记着没?”

“恩恩,放心哥,”头都连续点完了,任子玖才反应过来,又急忙道

“不对,哥,你问这些是要干啥。

哥,实话说,咱家一碰上那伙人就吃亏,那才邪门。

三弟就是因为我没和他学全事情的经过,他还拿人当逃荒的盲流子才惹了祸,送上门被揍成那样。

今日又作揖又道歉,爹也跟着又晕,那口气差点没喘过来。真不能再出事了。

虽然我晓得哥绝不是惧怕他们,毕竟有几个能赶上侯府的门庭,哥也是侯府正儿八经的女婿,而他们甭管认识上啥样的贵人,又不可能是人家的女婿,至多是个得脸的奴才罢了,总是敌不过哥的。

但是,那也别那什么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哥,你说呢。”

任子苼没多解释。

他目前确实不能做什么,只是任何事,知己知彼,多了解总是没坏处的。

河对岸。

任子苼走后,宋福生并没有马上进屋,他望着黑压压的远方冷哼。

当时门口就他自个一人,宋福生还很没风度的骂了一句跟特么谁俩装逼呢。

“福生啊?”宋阿爷小心翼翼捏嗓子喊道。

“嗳,阿爷。”

“你还和人说话哪。”

“没有,早走了。”

“啊,”老爷子长出一口气,恢复正常嗓门音量“他来干啥来了?还得重铺铁尖尖,烦人,咋不扎到他呢。”

宋福生告诉“让咱有涵养,对他弟弟海涵。”

马老太正好出来听见

“我呸。

三儿你就该回他,往后咱们没事拎锄头打上门,对他也说一句海涵。

你看他能不能涵?

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仗着的不就是有个好老丈人吗?嘴一撇就得让别人涵他。

别人该他欠他的,没他老丈人撑腰,就这样的,出门早被人打死。”



第三百七十九章 三十三更(为青衣浅淡打赏+2)

大伙之前最恨任子傲的,就是给他们的阿爷气倒。

即便在生活中,说句实在的,老爷子并没有起到什么大作用,一直以来都是听宋福生的安排。

但是这个辈分最高的老人,只要好好在他们身边守着,哪怕老到什么也做不了,就像是没有背井离乡过,像有根一样。

阿爷还是他们的里正,他们是一个大家庭,他们以前的那个村子没有消失。

日日早出晚归,老人会在身后对你召唤“早些家来。”

连马老太她们都觉得,由宋阿爷喊这话,会让她们觉得自个还年轻,还干得动。

所以甭管谁来捣乱,你给这个大家庭共同的长辈气倒,能不和你拼命吗?

之后,知道阿爷是装的。

他们虽然没那么恨了,但是也挺生气。

生气于,任子傲带人上门闹事,引来了那么多人。

说白了,他们甚至都不惧怕被刨房子,但是大伙却很反感来一大帮人。

这回妥了,即使当时情况很混乱,村里人顾不上四处瞎看,可是来的村民们又不瞎,一定瞧见他们那个不同于其他房子的“辣椒基地”了,也绝对知道是哪几个房子在冒香甜气。

以前,他们恨不得关上家门,吃口好的都不想让人知晓,把香味堵在门里。

不想引人注目,不想被村里人讨论他们过的咋样。

完了,这回全暴露了。

今晚要是没有胖丫的话本子吸引,真的,他们觉都得睡不好。

会寻思咋整啊?烦死了,村里知道了。

没错,村里知道了。

今晚,村里人好些人家关上房门,不约而同上炕唠的都是河对岸那伙人。

家家户户,说啥的都有。

有一起头谈起就笑出声的

“今儿可真热闹。

先头那几个老婆子骂,任公信他家里人,愣是装听不着,大门关的紧紧的。

后头估摸实在受不了,骂的话没个重复,都带上唱词啦,任公信后娶的那个,就一走道直扭胯胯肘的那个,她出来啦。

要我说,任子玖他媳妇就是尖,难怪娘家只普通农户竟能让任子玖娶她。

呵,可热闹了,正儿八经进门的儿媳没出头,在里面装听不着,那个续弦得得瑟瑟出来了。

当时我就猜到她不是好得瑟,那几个老太太一看就不是善茬,怎么样,往脸上招呼着骂了吧。

嗳呦,骂的那叫一个花花。

嗳?老头子,你到底听我说话没有?”

“听着呢,听着哪。”

“你说那个谁,她肚里怀的娃,难道真不是任公信的种?

最初我听说她怀了,我跟你讲心里话,就有些犯嘀咕。

行不行的,那个岁数还不知道嘛。

啊,就他好使?别人就不行?你还比他小两岁呢,你都不中用了。”

“那能是谁的种。”

“咳,你说能不能是?”

“闭嘴,少胡咧咧,他家不至于那么乱。我告诉你,别出去瞎说。小心让人打上门。咱家可没有二百多口子人。”

这老头子过一会儿又反应过来“你刚才说谁不中用了?”

有的人家,讲起来更是绘声绘色,还带着动作。

尤其是家里去拉架的,告诉家里没去上的

“哥,你去岳丈家不知道,今儿河对岸,那家伙打的,哎呀,没俺们拉拽,就得死几个。

我跟你说,而且他们那伙人里,有一个像是会脚下飘,真的,我没撒慌,不信你问老四。

是打我和老四面前飘移过去的,一下子就给任子傲掐住脖了。

之前,离挺老远呢,他咋过去的,一晃,我和老四都没看清。你说邪乎不邪乎。”

还有的人家在羡慕道“你看看那伙人,出事就没有往后躲,只有嗷嗷往上冲的,就跟不是要与人干架,是要分钱似的。唉,再看咱们呢,遇到事,别说没血缘关系的会实心实意的帮忙,就是实在亲戚,那都有看热闹的,哼。”

而更多的人家是在唏嘘。

唏嘘院里的东西

“瞧见攒的那些大石头没?咋的,那座山,往后就成他们的了,包啦?瞧那样,像是要占山为王。

攒那么多,他们是打算开春要盖一片石头房吗?想要一文银钱也不花、一块砖头也不买?

那么大个院子,又是伐树又是石头,竟快要堆不下了。”

唏嘘满院子飘香

“我终于晓得他们为啥起早贪黑没影踪了。

日日推着小推车,要么就拉爬犁,要么那俩台牛车就出去。

咱村耿老汉的婆娘,还有那几家傻了吧唧的媳妇,之前还总和赶牛车的那个老太太套近乎,跟人打招呼又溜达去啦?这是买啥去了。

人家就说,添置家用,她们就真信。

我那时候就不信。

你看看。

溜达个屁,他们绝对是在外面卖啥吃的呢。

而且那吃的里有糖。

得老多糖了,满院子甜滋滋的味儿,还有那种糖糊的味儿。”

这一晚,好些家的老太太们,都觉得自个以前就是个智者,以前就发现了河对岸的不对劲。

只是她们,没说。

像小地主家,任七叔家,养猪大户老王家,村里那些体面人家,一方面主要是唠后面的烤炉房,做吃喝是一定的,讨论日日做,在哪卖,卖给谁了呢。

一方面是重点讨论那间与众不同的房子。

凡是见过的,都纷纷确定下来一点,外面用木仗子围上,锁头特意挂着,里头甭管是种啥还是在养啥,绝对是那伙人主要的来钱道。

那里头,能是啥哪。

有几家和任尤金关系极好的,就想起任尤金曾漏过的话

那伙人鼓捣出的东西,应是提供给贵人的,所以才护得紧。

也见到河对岸正经迎进去几位富贵人吧?耿副尉对宋福生以礼相待吧?

村里要是有不开眼,非要去探究的,让人发现,那就是作死。

任尤金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他都能说出这话,就绝对不是吓唬。

总之,今晚村里,家家呼呼从河对岸那伙人的武力值,讨论到河对岸的财势,也很是不约而同的得出了一个结论交好,必须交好,那伙人惹不得。



第三百八十章 三十四更(为喵巫喵屋打赏+1)

大白胖娘们手里端着盆,里面装着下豆腐的,听到马车动静,急忙上前问道“寻谁家,你找谁?”

“我们找任家村的宋福生,”车夫本想说,我们知道地方。

可是他的嘴愣是没有对面的婆娘动作快。

“我领你们去,走走走,就在俺家对面。”

“这?”

“走啊,跟我来。”大白胖娘们盆子一放,带小跑就在前面领路。

一品轩的陈东家掀开帘子瞅了瞅,咳了一声,示意马夫继续赶车。

河边住的一户婆娘,系着围巾正好出门,看到老白家那小儿媳,一路两手插在暖袖子里,乐颠儿的在马车前面领跑,问道“谁呀,找谁的啊?”

大白胖娘们回喊“找河对岸的,我怕他不认路,领领道。三大娘,你瞅瞅这大马车,多带劲儿。”

三大娘砸砸嘴,是,大马车真阔气“谁呀,哪来的呀?”

大白胖娘们跑的脸都红了,扭头问车夫“你们哪来的。”

没一会儿,她就一边桥上跑一边回喊“三大娘,城里来的,奉天城。”

三大娘小声嘀咕嗳呦,那伙人都认识奉天城里头住的,了不得。早她就说,那伙人了不得。

“那个谁,家、来、人、啦!”大白胖娘们比二蔫巴召唤的还卖力。

宋福生没想到,大清早就来人。

他本以为是任族长。

可能是来和他讲讲,后来那几十个人是怎么收拾的,又是怎么去任公信家给他讨公道。

其实,宋福生对那些不敢兴趣,哪有空理会。赔不赔礼,道不道歉又能咋的。

他就知道,下回村里人要还敢这样,他们还揍,照猪头那么揍。

出家门的速度就慢了些。

陈东家率先下了车,打招呼道“我都怕你不在家。”

“陈哥,咋是你?有事啊?”

“别提了,我将你那辣酱,转给我外地开酒楼的兄弟了,你说这事儿整的,我这?”

宋福生瞟眼聚精会神旁听的大白胖娘们,示意陈东家先进屋再说。

“那个,你这是?”

大白胖娘们手插暖袖,笑容灿烂道“没事儿,宋大兄弟,进屋唠你们的,我这不用你招待。”

宋福生“……”谁要招待你,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富贵,宋富贵?”

没招了,宋福生给妇女之友叫来,让他陪着吧。

最好别让这女的乱溜达。基地里正剪辣椒,后院蛋糕房也正是最忙的时候。会议室里孩子们在写字。

宋富贵一出现就问大白胖娘们“嫂子,来家有事啊?”

其实大白胖娘们的岁数比他小多了。

可宋富贵就愿意管别人叫婶子大娘嫂子大姐。

而相比较宋福生,大白胖娘们也稀罕和宋富贵说话,她还嫌弃宋福生傲呢。可高傲了。

倒是宋富贵这人,身上带着让人亲近的劲儿。

冲富贵摆摆手“你来。”

“那个啥,富贵兄弟,刚我听说你家在卖酱?是什么辣酱。”

“啥意思,你还听到啥了。”

“我听到啥又能咋,瞧你这个外道样。

我也晓得,你在四嫂子手里买不少,给她家吃的都给买跑了,对不对?

你看,我一瞅你脸,就知道没猜错,我都知道价。

我就是想说啥呢,你跑她手里买啥大酱?她下的酱,我跟你说,一股臭脚丫子味。一样花钱,那都没有酱香味儿。

要论下酱谁家行,我家村里最有名。

而且我家是干啥的啊兄弟,我家那地里年年种老些豆子,十亩十亩那么种啊,我家是老手艺开豆腐坊的,就这些关于豆子方面的吃食,啧,兄弟,你咋就能没想起我家。

你这可不对,你跟我太见外。”

宋富贵心里憋着笑“不是,嫂子,不是我们和你见外,是我们和四嫂子家吧,是?”

“你先别说,你听我讲。就昨儿,知道你们没回来前,那些拉仗的村里人是谁叫来的吗?”

“谁。”

“我呀,嗳呦,给我吼的呀,嗓子冒烟,着急喊人,敲人家门差些让狗撵。村里村外那么跑,一呲一滑,摔好几个大腚蹲。”

“行了,”宋富贵指着大白胖娘们笑“嫂子,你也不用多说了,我都信。兄弟也听明白了,想卖酱是不?”

大白胖娘们眼睛里冒光“恩那,俺家酱可多了,买点儿呗?”

宋富贵指村里方向“回去准备着,按四嫂子的价给你。”

“你能说的算?”

“能,你走,我就和我兄弟打声招呼。”

“那你能收多少?”

宋富贵先是假装思考,沉吟了一番,在大白胖娘们的心提起时,他忽然咧嘴大笑,一摆手道“有多少收多少。”

那动作,在大白胖眼里,老倜傥了。

“好嘞,富贵兄弟。”

大白胖娘们这人吧,着急嘴里就想吃东西,激动、伤心,更是嘴里得嚼东西。

不嚼着就像闹心似的,一种习惯性动作。

哪怕没吃的呢,扯根草都要放嘴里咬着。

这不嘛,顺手扯了根干草,就一边叼着一边往家跑。

没等跑回家,她姑也是她婆母,一脸无奈指着她肥哒哒的身体骂道“给盆子就这么扔河边啦?你这是大清早跑对岸闻香味去了。”

又小声自言自语嘀咕嗳呦,馋的呦,看看那嘴里都嚼着草,看来兜里的豆子又吃完啦。咋整,回头还得给她炒。

“娘,娘,我跟你讲,快给准备酱,我都给你卖啦,能卖不少钱。”

“你说啥?”

“卖啦,对面买。”

她婆婆立马扯过大白胖娘们“走走走,你给我小些嗓门,家去说。”

村里几个闲的不行的婆子,一个个系着围巾凑头唠嗑,也不嫌冷。

放眼望去,此时桥上那个热闹。

宋富贵他们过去抬缸收酱,大白胖娘们她婆家兄弟几个,齐声吆喝着“不用,费那事儿,俺们给你送过去。”

牛车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幕。

牛车上坐着村里体面人家的几个婆娘,她们预备进城溜达溜达,蹭的是小地主家的车。

车上的几个婆子外带媳妇的,问河边那几个围头巾的,又冲桥上一扬下巴“干啥呢那是。”

“听说,老白家将自家下的几大缸酱,都卖与河对岸了,你瞅瞅,那个欢天喜地,挣不少钱呢。也是,酱块子值几个钱,倒倒手就能挣不少。”



第三百八十一章 三十五更(为喵巫喵屋打赏+2)

牛车重新赶了起来。

车里的几个女人家唠嗑道

“那伙人是没有大酱,要买了吃吧?这回得给老白婆子乐屁了,臭大酱还能卖两个钱。”

“那指定的,二百多口子,大冬天能吃啥,大葱蘸大酱,冻白菜蘸大酱呗。就咱们这样的人家,桌上不也摆的那个嘛。大冬天想吃啥?又有啥。”小地主家婆娘说道。

村里养猪那家婆娘说

“也不一定,我瞅着他们不缺吃少喝,窗户纸贴的都是那种还不错的,就没有一个漏窟窿眼,我特意瞅了。

买酱不定是要干啥,可能是买了做啥往外卖。

昨儿你们闻着没?满院子香,那是糖味。

我家那口子昨下黑也说,那伙人挺争气,来时就推那么几台车,管啥玩意没有,现在你再看看,才来几个月啊。都置办上了。”

有女人家立马问“嗳?算算他们来,有没有仨月?”

“仨月多啦,他们来那时候,啧,俺小叔子家的五妮子正好回门嘛,三天回门,来看我公婆。小五,一说话喳喳喳那个,你忘啦?”

“啊,对,我想起来了。五妮子当时还说呢,她嫁去那村里也分去几份逃荒的,有一份逃荒的,可不要脸了,在村里偷东西,完了被人抓着了是不是就那回?”

“对,你看咱们当时还唠呢,还猜,也不知咱村这伙人能不能偷东西,得防着些。咱俩特意去的九嫂家,还提醒了九嫂了呢,是不是九嫂?”

九嫂就是小地主的婆娘“恩,还劝我抱狗,那他们来有三个月零六日啦。”

“你咋记得这么清?”

“那时候我家小月回来了,带一堆东西看我和她爷,住了两日。对了,那日去你家,还让你家二小子现杀的猪嘛。”九嫂子指向养猪大户的婆娘。

养猪婆娘忽然感叹道

“九嫂,一提你家小月,我就眼巴巴羡慕,嫁的可真好。

咱这附近几个村,就她一个嫁进奉天城的,那可是城里啊,夫家还是军爷。别家姑娘就没有她那个命。

我骂我家山杏多少回,你要是能赶上你月姐一半,你奶我,也给你出像样的陪嫁,可你得有那个命。”

一提九嫂大孙女婿是军爷,有女人家就好信儿问道“九嫂,那小月他男人,认不认识上回来村里打狼的那些官爷?那不都是军爷嘛,你打听过没。”

九嫂其实心里明白,大孙女婿虽然是军爷,但是穿的鞋和衣裳,好像和打狼队的不太一样,没人家好。

当时打狼队才来,她老头子和大儿还说呢,想占前排迎接,抽空提嘴大孙女婿。提也不为别的,就是为在村里有面子。

是她和大儿媳劝的,套那近乎干啥,认不认识又能怎的。认识才坏了,不得领家招待招待同僚?那不是没事找事。

因为,也只有她和大儿媳,见过大孙女婿穿的军爷衣裳。

以前大孙女婿来村里,都是穿的家里衣,没穿过衙门里发的,所以她老头子和大儿子都不晓得。

但是,眼下,咱不能那么说啊,说不如打狼队,多没面子。

“没问,也没打听。你们不咋进城不晓得,城里有好些衙门口呢。不是说你提谁,叫个名,喊一嗓子就都认识得。”

问话的女人连连点头“也是,毕竟城里嘛,那可是奉天城,老大个城。哪像咱村,从村东头到村西头都晓得。”

其他婆子也跟着附和,蹭人家车坐,不得挑些人家爱听的唠“可不是。”

“奶。”奉天城门口,十里八乡嫁的最好的小月招呼道。

“嗳呦,小月,越来越带劲儿喽。”几个婆子还没下车呢,就开始夸上。

九嫂也没爬下车呢,就着急介绍道“月啊,等着急了吧,这是你王奶奶,你这都认识,村里常见。那个你叫三大娘,有印象没?那个是?”

小月打断“奶,小点声说话,你看来回路过的都瞅咱们。”

“啊啊,好。”

小月只和村里的几个婆子点了点头,就让身边的小丫鬟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牛车上,赶车把式会给看着的。

“又给拿啥呢。”

“几块布料,奶等家去,给我娘和几个婶子分分。奶,单独的那块是你的。咱们就不拿着溜达了,免得沉了手。”

村里跟来的几个婆子,只觉得村里的姑娘全绑一起也不如小月一个。

别看小月没和她们打招呼,有点像瞧不起她们似的,但是那也在几个婆子心里顶顶好,往家惦记拿东西的孙女要是不好,啥样的好?

无礼,有礼物就行。

当然了,礼物并不是给她们的,不过代入一下,也觉得小月孝顺,就想要个往家拿东西的孙女。

传统的祁家糕点铺子前。

九嫂和村里来的婆子们,正要进去买。

快过年,来一回,家里一堆娃子,总是要买一些拿回去的。干啥来了,不就是逛街嘛。

她们几家条件又还可以,吃个点心不算啥。

小月给拦住“奶,别买他家的,他家现在没什么人吃。我们本地人,都去近日新开的一家店里。”

“新开的,你尝过没?”

“我日日吃,可好呢。”小月的贴身丫鬟眼神闪了下。心想你并没有啊。

小月瞅了瞅那几个村里婆子,想想身上带的银钱,一咬牙,为了让她们回村夸,豁出去了“奶,走吧,我给你买,给弟弟妹妹们带些新鲜的尝尝。也不知他们念不念叨我这个大姐姐。”

几个婆子立即啧啧出声“嗳呦,这小月可真孝顺,九嫂,你说你命咋这么好呢。就这样的大孙女要是托生到我家,我们也当个宝。”

九嫂感觉脸上特别有光“这孩子,总惦记往家买这买那,拦都拦不住。”

路上,小月一顿介绍,那家点心店有多么多么的好,地面都贴着板子,溜光锃亮,只灯就不老少,人可多。

而且去那买糕点的,也不是啥人都敢进店的。

因为里面的东西出了名的特别贵,一般人家吃不起。都是有头有脸的去。

几个婆子听的直唏嘘,心想艾玛,都那样了嘛,那她们不能买啊。

心里这么想的,就将担心问了出来“要是我们不买,能不能轰咱?”

小月说“那倒不能,我不是要买嘛,你们就跟在我后面,别乱动人家东西就成。”

婆子们连连点头,甚至都有点不想进去了,惦记着要不要在门口等。

还是九嫂劝“来都来了,进去瞅瞅,别瞎吱声露了怯。看两眼有啥怕的,还能不让咱看吗?”

“欢迎光临。”

店门一开,只看几个穿布衣的婆子们,怯怯懦懦跟在一名年纪极轻的小媳妇身后。

小媳妇手里扶着一位老太太。

老太太一抬头。

马老太坐在吧台里也一抬头。

俩人就对视上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三十六更(为喵巫喵五打赏+3)

马老太寻思这几个人怎那么面熟?

如果童谣镇的齐婆子要是在,她一定会告诉马老太

这几个不就是咱们昨晚骂人,笑得最大声哈哈的那几个婆子嘛。

但是齐婆子不在。

后厨的小铃铛在这时响了,马老太就先接过打好包装的汉堡,冲一大冬天摇着扇子的男客叫道“客官,六个汉包子,您收好,承蒙惠顾,这是找您的十二文钱。”

男客一甩扇,不要了,接过拎兜就走。

他是旁边书肆来的。

而此时那几个老太太,正由高屠户的大儿媳接待。

请原谅高屠户的大儿媳,更不晓得这几位是同村的。

毕竟她们几个年轻的媳妇,更是心无旁骛只知挣钱,日日早出晚归,恨不得大白胖娘们这种常出镜的也不熟识。

小高脸上堆的全是职业化的微笑,等待着小月挑选后,就用白手套取出。

可村里那几个老太太却认识马老太。

这回不用小月嘱咐别乱说话了,她们几个是自动消音,直勾勾瞅马老太,像是被人点住了穴道。

几个人,那么眼巴巴地瞅,马老太又不是傻子,尤其是她也觉得面熟,将十二文钱收好,刚要张嘴问,门口的铃铛又响了。

斜对面开衣裳铺子的老板娘来了。

这位老板娘一进来,先冲高屠户的大儿媳一挑眉一笑,示意你忙,然后就爽朗问道“大娘,帮我打过招呼没?”

马老太也站起身,走出吧台和她唠

“那能忘嘛,不就是葭县?告诉你弟弟直接去取。

你从这里买,再让人送与你娘家多麻烦,还得单独跑一趟。

往后也是,需要什么,哪怕下面没有的,你在这看好了,定下来,我让葭县的给你带去。也免得咱两头都折腾。”

衣裳铺子的老板娘笑嘻嘻道“那我就放心了,怕他扑个空,回头又埋怨,我那个家弟,急脾气。大娘,谢谢你了,还给我便宜。”

“说那个,店对门,这叫远亲不如近邻。回头我去你那裁布料,你也会给我便宜不是?是不是这个理儿?”

“就是这个理儿,您说的可太对了,回头您老必须得去我那里裁布料,我可等着了啊。”

“放心,到时多买几块,家里啥不多,就人多。”

“大娘,别送,快留步,来年了都忙,您楼上还有客人呢吧。”

“不要紧,送几步不当什么。”

俩人一边有说有笑,一边出了店门口。

回头,等马老太戴着小粉头巾再进店时,她再一次看向了那几个婆子。

那几个婆子也扭着僵硬的身体看她。

“不是,几位老姐妹,我怎么瞅你们面熟?”

小月正礼貌地冲高屠户大儿媳笑,闻言转头看向她奶。

这一看,才发觉,是啊,从进了店,她奶就没吱声。

“奶?”

她奶没理她,而是指着马老太道“我是任家村的。”

另几个婆子也急忙介绍“我们都是任家村的,我们认识你。”

高屠户大儿媳和王婆子小儿媳,俩人对视一眼。

小月惊愕地瞪大眼,她奶竟认识这里的老板?

“啊,”马老太恍然大悟,她终于想起昨晚哈哈笑的那几个了。

她就说嘛,感觉在哪见过。

马老太还是很给面子的“这是一个村的呀,小王,去倒水,你们什么时候进城的。”

眼神看向养猪大户的婆娘。

那婆娘立马回答道“才来。”

水来了,马老太眼神又看向九嫂“来来来,都坐,喝口水,歇歇脚。”

九嫂瞟了眼人家那椅子圆桌,气派极了,连忙摆手道“不了,我这陪大孙女买糕点。不坐了。”

“坐吧?坐。”

“不了,真不了。”几个婆子一起拘谨地摆手。

让坐下,人家不坐,咱也不能硬留是不是?

马老太眼神就看向小月,问九嫂“这是你大孙女?”

九嫂笑着点头,“是,我大孙女。”

马老太又问小月“都挑完啦?”

小月有些闹不清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脸上带笑有礼道“是,挑完了。”

马老太瞅了眼高屠户的大儿媳,俩人眼神对视就心里有数了。

她重新坐进吧台,一边算账一边道,“你这份点心帐要重算。”

九嫂有那么一瞬,妈呀,竟有种错觉,以为那话里意思是要给加价呢。

马老太给小月买的六样点心,共便宜了十六文。

送出门的时候,她说

“和你奶一个村的,就不能再按照原价收了。你这不是嫁进城了嘛,以后常来,啊?”

小月在门口已经叫马奶奶了“娘家离得远,往后想家了,我可有地儿来了。马奶奶,到时扰了您,您可别烦我。”

马老太也笑着说“怎会,我们欢迎着呐。”

转回头进店,宝珠好奇地问“您和她们关系好吗?”

“啊,好。”很是没当回事的去吧台画她今日的订单图。

倒是田婆子冲宝珠摇头,笑道“好个鬼,买六样,就给便宜十六文钱,那是好嘛,你别听她忽悠。估计你马奶奶都不知道她们姓啥。”

宝珠就憋不住笑了,“可听说话,感觉还怪亲的。”

王婆子小儿媳犯愁“你说她们回去能不能瞎说?完了,这回比昨日还完,彻底露馅。瞅着吧,回村不定怎么讲呢。”

高屠户大儿媳戴着手套。

一边弯腰整理柜台里的糕点,一边接过话“完就完吧,咱又没偷没抢,她们也不可能管咱借钱。最多便宜十六文的关系。”

店外中街上。

马老太她们都当是“十六文”的小插曲,可那几个人却不这样想。

尤其是小月。

村里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村里的?村里。

要不是人家马老太亲自承认,她奶就算说破嘴,她都不会相信。

“奶,你们几个没瞧着牌匾嘛,进店前,我还特意指给你们看来着。你们在店外就没认出?”

九嫂她们几个老太太,齐齐回眸看向那牌匾,心想太失真了,这是谁画的啊?都没个皱纹。

再说了,没敢往那上面想啊。

因为她们和孙女一样,怎么可能,对不对?

“我知道了,那糖味儿。”养猪大户婆娘,忽然神秘兮兮道。



第三百八十三章 三十七更(为游雪打赏+1)

衣料铺子里。

九嫂她们几个老太太,刚才明明看到这位老板娘和马老太有说有笑,那个热络劲就别提了。

可她们来了铺子裁料子,那位老板娘却连起身都不起身,是一名小丫鬟在招呼她们。

小月瞅了眼她奶,心急于她奶啥也不知道,怎么放着这么好的关系不晓得处。

说实话,她虽然是本地人,但是也了解不到中街铺子的事。

在这偌大的奉天城里,她男人只是个伙夫营里的一个小头头,实在是不起眼的很。

不过,她听人讲过,中街上的铺子,家家都有大背景。

再其他的,就不是她们这种百姓能知道的了。

小月很突兀的问“我瞧着面熟,刚才在点心店里,是不是见过?”

柜台的小丫鬟回头瞅老板娘。

老板娘站起身,不得不应酬道“刚我没注意,你们几位要挑选什么料子。”

小月摸着好料子,假装在看,却又问道“我刚听你们说,葭县?点心店里人多,我就没再打听,也能将点心送到葭县?”

老板娘笑着告诉道“不是送,你家也有葭县的啊?巧了,我娘家就在那。你要是想买点心,直接去分店就成。那家点心店,葭县、云中县、童谣镇,都有铺子的。”

九嫂突然插话“她开了四家啊?”

出了衣裳铺子,几位婆子再次像被人点了穴道,仰头看了眼天。

之后,甭管买啥,这几个人连同小月,逛的都有些走神。

得了,还要赶路呢,不逛了。

小月拽了一下她奶的衣袖,借一步说话,先别上牛车。

“奶,回头,你跟人好好处,这不要来年了嘛,走动走动。”

九嫂是很要面子的老太太,有些抗拒道“啥意思?我拎东西上门?你快拉倒。她开多少铺子,我也不能那样啊,不认不熟的我就去?”

“不是让你拎正式拜访的东西,是让您找个机会年前或是正月里,你去串门子闲唠嗑,手里带点自家有的就行。

奶,您晓不晓得在奉天城中街能开上二层楼的铺子,背后会认识什么样的贵人?

你和这样的人交好,总比和那些没本事的处在一起强吧。

更何况,她开了四家。

你们都是上了岁数的,能有话谈,啊?回头,正月里,我也回去。”

九嫂想了想,下定决心“行。”

牛车上,和来时气氛有些不一样。不再东家长西家短了。

几个老太太还有点恍惚中。

回去的路,都过了一半了,才有婆子忽然问道“只知那伙人卖点心,那卖的是啥点心啊?”

“对对对,九嫂,当时在店里,光瞅她来着,也没看点心,你给打开让我们开开眼呗。”

“好,”九嫂打开大孙女给买的小糕点,还提醒,“慢些,别给碰坏了。”

打开后,几个婆子“……”

真是开了眼,带着颜色的小糕点。

“她卖的挺贵呀。”

“那你看,能不贵吗,一个糕点都整成朵花。”

九嫂道“没听我大孙女说嘛,一般人,她家还不给便宜呢,给咱便宜了十六文。”

一提十六文,几个婆子急忙道“是是是,这真是挺够意思。啧,刚才也挺给咱们面子的哈?”

“对,那人挺好,还让咱坐下喝水,见咱挺亲的是不?”

后来,牛车进了任家村,这几家婆子散了,拎着小包裹就纷纷急匆匆回家。

每人进屋的第一句都是“他爹,我和你说……”

有一个老头子死了的,她的台词是“儿啊,娘和你说,你猜我今个看到了啥……”

这几个婆子,还商量好了,别给人乱传。

人家的各种行为已经有所体现不是那爱显摆的人家,别凭白得罪了人。

她们也确实做到了,只不过,还是隔了几日就传开了,都传到了外村。

哪出茬了呢。

“我婆婆说了,不让我对外人讲,你可烂在肚子里。”

“放心放心,我嘴严着哪。”

“嗳?小地主她家大孙媳妇和我说,就河对岸那伙人,开了四家点心店。

赶明你去童谣镇,你就打听近日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上面牌匾很是稀奇人,带着画的,画的还是河对岸那个挺厉害的老太太的模样,那就是她们开的。

我告诉你哈,这话我就与你说了,你可别给我往外传。”

“听说了嘛,没听说啊,我告诉你哈,亲家母,俺们村里那伙逃荒的,就我那日还和你说了呢,打人往死里打那伙,妈呀,老尿性了,不得了。开了四家点心铺子。带小楼的,卖的老贵了,一口点心顶咱一旬粮食钱。”

“我们村里最富的是任公信家?你那老黄历了,我告诉你,不对,是户姓宋的,开四家点心铺。

奉天城,在奉天城那种地方有铺子。听说,还是在什么中街上。反正就是那条骡子牛不让随便瞎停的街面铺子。”

“你问谁?逃荒的?你别一口一句逃荒的,说话真难听,谁家逃荒像他们似的。人家有四家点心铺你有啊?我不乐意咋,我就是不乐意听了,我和宋福生,我们是哥们,熟得很。”

——

近几日,当宋福生他们出去送辣椒酱时。

“宋哥,来来来,俺们给你搭把手。”

大白胖娘们吃着豆子,高兴得狠。

她和四嫂子属于第一批借力的,而且属于宋福生他们那伙人会主动打招呼的。

她又开始显摆了,特意站门口不吱声。

宋富贵离老远旧喊道“白嫂子,望风哪,你家我哥还没回呢。”

大白胖娘们这才回道“没呢,他得28能回。你们又要出去啊?没事儿,家有我瞅着。来人找,找不准地方,我就给领去了。”

四嫂子瞥了一眼大白憋不住乐,不过也问宋富贵他们“这趟送的多不多?多的话,让俺家那口子跟着去。”

宋富贵“不用,回见了啊,四嫂子,白嫂子,家来再唠嗑。”

推着十车辣酱离开。

近几日,马老太拉着空蒸笼回来,总是能碰到九嫂她们,以及也叫不出是啥名的婆子们。

“回来啦?”

“恩,你们吃啦?”

“啊,你饿了吧,快些家去吧,要是家没准备饭,你喊一嗓子,我家粘豆包现成的。”

“中。”马老太一直用热络的态度对待,但却能控制在让九嫂她们靠不上来,达不到去她家串门的状态。

村里人的变化,大伙早就感知到了。

但是,就像无心过问打架后续一样,更无心理会这些村里人的态度转变。

没空啊。

马老太以前几十年的苦恼是

每到过年,要寻思三十初一吃啥。

算计到底是给老大还是老二做衣裳。

算计谁的旧衣裳缝缝补补,能节省出一件给大孙二孙小孙的新衣裳。

那时候。要是过年前赶集,头天晚上都会睡不好觉。

在心里一遍遍合计,去赶集买啥,哪些是不能省的,哪些问问价再说,一晚上翻来复来,竟琢磨怎么少花钱,却能置办很多年货。

而她今年的苦恼是

她啥时候也能去买买买啊。

看见顾客大包小包拎着进点心店,买了一堆东西眼热。

一遍遍说,等会儿忙完,咱也出去溜达溜达,可是送走一拨又来一拨,店里就不断人。

她这头关店忙完,人家其他铺子也关了。

有钱,想给这个添,想给那个添,可没空出去花。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三十八更(为游雪打赏+2)

腊月24这一日。

耿良骑着一匹黑色骏马,先来到了城门口。

将特制腰牌亮出。

守城官兵们,立即将城门大开。

没一会儿,喧嚣的马蹄子声由远及近传来。

只看,打头的男子,骑在一匹枣红色骏马上,身后跟着一队人。

陆畔于这一日,才驰骋归来。

“少爷回来啦。”

陆畔将马鞭子随手递给门房小厮,大踏步向祖父和祖母的院落而去。

小全子行礼目送陆畔离开后,转脸就面露喜滋滋。

望着顺子的目光,满是欢喜。

师父在家虽然总欺负他,可没有师父在,却又觉得没意思的很。

似是等了好几个月的感觉,给他闲的不行。终于回来了,之前,府里还猜测,会不会过年都赶不回来。

“师父,顺利不?”

“你师父我叫顺子,你说我顺利不,竟问废话。”

小全子笑眯了眼,“师父,门口这些我来,您快去洗把脸。”

发现耿良随后也进了院,小全子又急忙对耿良道“耿副尉辛苦了,都准备好了,去换件便衣再离府吧。”

耿良点点头,他正好去家将院子里问问兄弟们最近咋样。

却没想到,明明到了兄弟老周换值的时辰,老周却不在。

“在书肆旁边那家点心店听话本子。老耿,他们都疯了,晌午都不在府里吃饭,抽着空倒班也寻寻摸摸惦记去。”

话本子?耿良眼睛一亮,真开讲了,“听多久了?”

“从你走没两日就去听了。”

耿良急忙用皂角打沫子抹脖子,匆忙洗完“走了,回头唠。”走两步又扭身问“你在歇着?”

“啊。”

“跟我一起去?正好咱俩是后去的,能搭个伴儿。”

“走这么久,你不回家呀?”

“听完再回去,不差这一会儿,你不是说每日就这时候讲?”

耿良已经提前给自个放假了。

“大娘。”

“嗳呦,耿副尉,等你多久了,怎得才来?快快上楼。”

顺子也从回来后,就回家躺在热炕上,一睡就是一天一宿。

而陆畔倒是最辛苦的。

拜完祖父祖母和母亲,听说父亲腊月二十八前也能赶到家,心里挺高兴的,跟着祖父又去书房谈话。

等回到自个院子,已经是一个半时辰后了。

外祖家又派来了人,问他明日能不能去那面吃饭。

接着,坐在书房,简单处理一下离开之后,神机营堆积的事务。

然后小全子就送进来二十多封邀请的帖子,以及口信儿。

帖子直接扔一边。

姐姐们的口信儿大致意思都是弟啊,走这么久,姐想你了,你怎么样啊?哪日哪日就回娘家看你。

倒是三姐姐与众不同,她是让陆畔过府去瞧瞧她,就可怜可怜她吧,能不能明日就去瞧瞧,正好你姐夫明日也回来,当给你姐夫面子还不行嘛。

陆畔想起母亲说的,三姐姐怀了。

吐的,都一把岁数,竟回府哭几次,很是没出息。

沉吟了一下,让回话,明日下午就去,晌午去不了,晌午要去外祖家。

然后陆畔又急匆匆赶去饭厅,陪家里人吃饭。

他清楚,每次他陪着,祖母和母亲都能多吃一些。

只要在家,就尽力陪。

吃饭时,陆畔的母亲说“珉瑞,你觉不觉得是家里人少的事,才会吃饭没滋没味,你瞧瞧满桌的菜,就咱……?”

“不觉得。”陆畔一派从容打断,夹菜塞嘴里。

陆畔的祖母笑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儿媳要是再敢多说一句,她孙子一定会回“没滋没味,还是不饿。”

可笑着笑着,陆畔祖母嘴角又硬生生抿成一线,在心里问自己这是什么高兴的事吗?她应该犯愁不是?

她要是再笑,孙子再以为她是鼓励的,更有底气了,他就更不着急成家。

唉,说白了,也不是多么好笑,只是因为孙儿回来,真欢喜。

第二日,陆畔从外祖家赶到齐府。

齐府从上到下,热烈欢迎。

有些时候,陆畔心里明白的很,他来,不止是来看姐姐,也是代表着,他姐怀孕了,不能受委屈,你们要好好对待。别给他稀里糊涂的。

所以,平时陆畔不愿意去几个姐姐家,因为每家都是个大家庭,里头什么人都有。

但是只要听说哪个姐姐最近受委屈,或是像三姐姐一样有身孕,他再不愿意过府串门也会出现的。

齐鸣也是才回来,还想着沐浴一番去国公府呢,没想到小舅子先登门。

既然小舅子难得登门,他俩必须得先喝点。

当陆之婉一手扶着丫鬟,一手扯着才读完书的儿子找去时,俩人已经不见了。

倒是她儿忽然指着天空道“娘,你看,烟花。”

此时天空上,接连蹿出五道彩虹线。

陆之婉在心里翻白眼她家齐鸣走之前就惦记,心心念念的。这回妥,才到家就拽上她弟弟,见面没说上一刻钟话,俩人大白天放烟花。



第三百八十五章 三十九更(为喵巫喵屋打赏+)

从齐府出来后。

马车里的陆畔,斜靠在车厢上,修长的手指支着头,看起来像是在闭目养神,实际上,脑中正运转五彩烟能广泛运用在哪里。

宋福生那伙人做的。

点心店开业当天放的。

陆畔睁开眼睛,从怀里掏出齐鸣给他的配料说明。

打开这张纸,入目就是熟悉的字迹。

曾经他看过。

他还误会过是宋福生之女的字迹。

看着上面简单的配料表,陆畔微皱起眉,有种“多么简单,为什么就从没有人做出来过,到底差在哪”。

马车平稳停下,到了。

车帘掀起。

“少爷。”

顺子那张脸又露面了。

从这往前的一个半月里,陆畔差不多日日要面对这张脸。

“你怎么来啦。”

顺子满脸笑容,少爷这是又心疼他了,想让他好好歇歇。语气越不好,代表着越心疼他。

“回少爷,小的已经歇好,正好耿副尉的老子派人寻我,我起都起了,就来啦。”

“他老子为何来?”

“耿副尉没家去呀,隔壁院儿三刚子都回来了,他老子娘就急了,以为耿副尉又像去年受伤那回是躲哪养伤呢,就急忙来找我打听打听。”

顺子在前面引路,提醒门槛。

其实陆畔打小就走,这里是他家,哪里会用人提醒,但是这里伺候人的奴才也是打小就习惯了。

顺子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嘴不停话痨道“少爷,您猜小的是在哪寻到的耿副尉?”

问完没等陆畔应声,顺子先轻拍一下自个的嘴,他最近可真是皮子紧了,竟想要让少爷和他玩猜猜猜。

“点心店,马老太糕糕兴兴点心店。少爷,您猜那里?不是,少爷,嗳呦,小的这嘴今儿是怎么了。”

陆畔抿唇,看来还是没睡醒“说。”

“在那抓耳挠腮抄话本子呢。那里,竟有了说书先生,人家不让他拿走。那里,好像很是热闹。小的一去,茯苓姑娘的祖母就给小的拿吃拿喝,小的在那造了汉包子。”

更衣室。

小全子听到他师父说“少爷,您猜啥是汉包子,汉包子就是……”

没一会儿他师父就滚出来了,满脸懊恼的样低呵他“少爷让换你进去。”

当晚,陆畔的院落里,管家们带着婆子们匆匆向后院走。

每个婆子手里拿着一口锅。

半夜时分。

“哐。”

陆畔脸上沾着彩色,身上也一片狼藉,头上盘着包包头,跑出新置办的“试验房”。

陆畔的母亲捂着心口腾的坐起身。

陆畔的祖母也被丫鬟扶起,借着蜡烛恍恍惚惚看到国公爷正在人伺候喝水。

陆畔回来的第三日。

他在神机营处理堆积的公务时,见到了钱粮官毛俊易。

如果宋富贵在,就能一眼认出,这不就是那位在大排档点了一堆吃喝,咳嗽的肺都要吐出来,穿着军鞋带小跑离去的那位老爷子嘛。

毛俊易对陆畔汇报道,“前后就会派人去寻他们来签字。”

陆畔点点头,挥了挥手,毛俊易就倒退着出去了。

小全子趁陆畔喝茶水的空挡,急忙告诉道“少爷,谢公子和林公子正在外面等候,想约您晌午吃口便饭。”

“几时了?”

“回少爷,已经午时了。”

陆畔站起身。那俩小子,知道发帖子他不会去,竟堵衙门口寻他。

一品轩。

陈东家见到陆畔出现那一瞬,眼睛一亮,呦,这祖宗好久不来啦。最近只瞧到过林公子和谢公子。

急忙前面天字号间引路。

心里不停琢磨着,也不知陆公子晓不晓得他和宋福生熟识。

晓不晓得他和宋福生是好兄弟。

席间,林守阳一口茶水一口水煮鱼,一口茶水一口水煮肉片,辣的不行他也不放下筷。

就感觉很有瘾似的,越吃越有瘾。

谢侯爷的嫡子谢文远,更是易于常态,端起碗,就着辣子鸡吃大米饭。放下饭碗,吃椒麻猪手。还时不时往嘴里扔花生米。

“珉瑞,你吃啊,这是新菜,我跟你说……”谢文远一顿介绍,很怕才回城的陆畔不晓得最近流行啥菜。

陆畔心想我虽然不知道这些菜名,但我清楚就你们吃的那些辣椒是谁卖的。

冬至节到现在,才过了一个半月,辣椒就进了城里的酒楼,成了林守阳和谢文远那种馋嘴人的心头好,不得不说,宋福生那伙人发展的挺快。

有些人就是这样,即便没有任何人帮忙,他自己早晚也能发展起来。

给这样的人,安排甭管多么有难度的事,他都会尽力做好,不会抱怨,不会对别人先讲难处,而是去想方设法完成。

就像上回耿良去打狼之前问顺子打听,他有听到。

一百多号人到了那里,房屋没几间的话,又只是提前一日通知,什么也不带,让人怎么安排。

他装没听着路过,当时却心想这点事,宋福生要是安排不好,他就不是宋福生了。

所以耿良回头向他汇报说,吃的好,并且村民夹道欢迎,住的屋子外面挂着横幅军民一心,收到小娃子们的大红花,一天时间里准备这么多,他一点也不意外。

陆畔很喜欢吃酸辣面,一筷子下去就是小半碗,还瞟了一眼小全子。

小全子准确出去再要一碗,林守阳摆手道“你换一样呗,珉瑞,换换花样。”

小全子出去了。

得,一看那表情就知道,他家少爷心里一定是在想我不。

等小全子再回来的时候,就听到谢公子像喝了似的,连比划带动作,聊的很是欢畅。

谢文远在讲话本子,他很遗憾啊,他不是第一波听故事的那种,目前属于去茶馆恶补阶段。

最近几日,他都是带着三五好友,先茶馆屏风雅间听前面的,再去点心店二楼听新章。

说实话,这么听,有时候是听不明白的,尤其是武器,后面直接就带音效,突突突,啪,嘣,biu,人家那种连着听的,只听动静就知晓是什么武器登场了,他不行啊。

但是那也去点心店,要几样小吃,炸鸡条,花生米,或皮皮饼,几块糕点,有时米酒有时一壶清茶,和几个好友听个热闹。

小全子从少爷的脸上,头回看到了满是兴趣。

这样的表情,以前很少。

而且,他听到少爷忽然问,有书?

谢少爷“不是书,就是话本子。”

“话本子是哪个写的。”

谢少爷笑答“听说就是和你姐开点心店那家人写的。收银钱的那个婆子,厉害的很。我出高价,她不卖。我说借看,她说没有。我也不能难为她啊,就前儿的事,当时我被守阳他们几个笑的,很没面子。”



第三百八十六章 嗝(一更)

陈东家带着掌柜的和小二们,齐齐弯腰,恭送这几位吃饱喝足的大家公子。

小全子落后几步回眸,一块碎银子弹过去,准确无误的扔进陈东家的手里。

陈东家肥肥的脸上立刻笑出了花,两手捧着赏银。

饭钱,谢公子的随从早就结了,这是赏钱。

得赏钱意味着他们的饭菜合口,是陆公子的小厮赏的。

嘿嘿,能不能是知道他和宋老弟是好兄弟了。

马老太糕糕兴兴店里。

宝珠正坐在收银台里,将刚才收的钱记下,银钱收好,等马老太回来后,要一笔一笔交上去的。

吧台前方的几张圆桌,此时坐着几位客人,有男有女,女客拉着自个的孩子,不让往柜台前凑,正在等小高装点心。

穿着一身家里最体面男装的王忠玉,负责在门口迎来送往,时不时的还会听到他站在门口问“要买糖葫芦啊?那是假的,别让娃子咬。有真的,有,不贵,上面粘着芝麻,来来来,这呢,给你看看。”

偶尔还得穿插着卖糖葫芦和雪糕,雪糕比起红彤彤的糖葫芦,还是不咋好卖。

楼梯上,宋富贵家的大蔫巴和宋茯苓的堂哥大郎,端着换下来的饭碗和空杯,一前一后的正往楼下来。

今儿,是他俩加上家里的两位叔过来帮忙。

外县其他几家蛋糕店,这几日,阿爷也派了家里人去帮忙。

“三号桌的,好了没?”大郎将撤下来的奶茶壶和杯子递进灶房。

“你说什么?”王忠玉的媳妇侧耳问。楼上恰好响起叫好声,嗳呦,这是讲到哪辣,叫这么大动静,都听不着了。

楼下等蛋糕的顾客,也仰头稀奇地看眼楼梯。

“婶子,汤,辣汤。”

大蔫巴在后面提醒“王婶子,还有一号桌的皮皮饼。”

就在这时,门叮叮当当的响了。

三位大家公子带着各自小厮走进了店。

王忠玉手里举着一根外面人要买的糖葫芦也跟进来,人没挤进店就张罗道“那个谁?快点儿,陆公子来了,楼上请。”

王忠玉可开心见到陆畔,这可是他们的大熟人。

正拣点心的小高,脸上一下子就露了笑。

不是那种客气的欢迎光临招牌笑,而是发自肺腑的,脱口而出“小将军来啦,多久没见。”

小全子“……”你怎么如此不见外。

谢文远噗嗤一下乐出声。

林守阳也瞟眼陆畔,心想珉瑞,将军就将军,你怎么还成了小将军。

陆畔冲大家微点了下头,没想到只一楼买点心的就挺多。

二楼,此时,又一声叫好声传来。

陆畔对大郎指了指,示意他要去楼上。

楼上,把着楼梯口不远处摆着一张凳子。

顺子才收完钱,记好单子,打算等大郎和大蔫巴上来,银钱一递,让他们去楼下拿客人才点的吃的。

顺子的腋下还夹着菜谱单子,菜谱挺沉挺厚,往凳子上一放,屁股坐在上面全当屁股垫了。

他一边瞅着前方的说书先生笑,一边取过窗台上的一碟花生米,扔嘴里几粒,听到精彩的地方,坐在后面带头鼓掌叫好。

才扔进嘴里一粒花生米,有只大手忽然拍下,顺子心想,嗳呦卧槽,你卡着爷呢,有事说事,你拍什么。

皱着眉一扭头,正要呵斥“嗝!”



第三百八十七章 嘻嘻(二更)

顺子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脸憋通红,瞪眼看着他家少爷咳嗽。

他家少爷,瞟了眼窗台,除了花生米,上面还摆着一碟,碟里放着咬了一半的绿色甜甜圈,旁边是一杯,装着奶茶,上面冒着热气。

顺子顺着陆畔的视线,端起他的奶茶,抿了几小口。少爷就是疼他,看他卡住了,示意他不要怕,没关系,喝口茶顺下去再说话。

小全子在陆畔身后,全程瞪眼瞅师父,心想师父,你不是在休息吗?怎跑这来啦。

坐在后面几桌的客人,听到动静回眸一瞅,立即收敛了脸上的笑,纷纷站起身。

慢慢的,中间靠后面的也被认识人扒拉回头瞅,也消音了。

来的武将特别多,即便不是陆畔手下也太认识陆畔了,更何况这里还有神机营的,让顶头上司看见自己午休在这里,真的好吗?

还有几桌大家公子扭头一瞧,也站起身,冲陆畔和林守阳他们点头示意,做出邀请动作,想要一桌。

只把头两排桌的客人没受影响,尤其是一号桌,耿良正手拎米酒壶,给兄弟们倒酒呢,让哥几个喝。

小全子望着耿良的背影心想得,除了师父,那里还有一个。耿副尉休假不好好在家陪老子娘准备过年,不好好陪过门没多久的媳妇,跑这里来了。

陆畔对站起身的人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坐,别影响前面说书先生。

然后径自往最后一排旮旯处的空桌走。

大郎问他“要不要串个桌?”

陆畔说“无妨,坐一会儿就走。”

谢文远和林守阳小声说“咱们来可没这待遇,前儿,咱就坐在这。”

没错,这店有点牛。

他们几人,以前甭管去哪,没地儿也得给串好位置对吧?

可是马老太糕糕兴兴店,不整那一套,你给赏钱也没用,按先来后到。

牛到什么程度呢。

曾有几家公子,也和谢文远一样,提出过要买话本子,着急看,看比听要快,马老太上下嘴皮子一合,就敢冲人说没有。

并且还告诉人家,说书先生那里,也是他讲到哪,我们给哪册,你难为他没用。

回话很噎人。

但是在奉天城行走的公子,稍微有些门道的,都知道这小楼的真正东家是谁,开业那日,那声势造的,想不知晓都不可能。

这里可不是像一品轩那种酒楼,想难为就能难为的。

就只能问一嘴,人家回话不给就拉倒呗,还能咋地。

这也是马老太最近悟出来的一点。

她终于明白和陆三小姐合作,意味着什么了。

就前几日,马老太还和宋茯苓私下感慨过,大致意思是

丫呀,奶现在算是明白了,小打小闹行,在城里,想要站住脚,干大干成却不易。

即便你这东西,旁人都不会,那也没用。

咱想靠独一份卖?眼红的就能让你这独一份消失。

即便你有好些点子能拉来客,拉来又怎样?不用高门大户难为你,只雇几人捣乱就够喝一壶,你都跟那样的去不起衙门遭不起心。

所以,奶算是闹明白了,靠山很重要。

人家陆三小姐压根就不用出店,出个名头就够咱借力,可是陆家不是那样的人家,养出的男娃女娃个个品行贵重。

只有那种一壶不满半壶乱晃的,才会难为老百姓。

当时,马老太这番话,让宋茯苓再一次感觉古代阶级分明的残酷。

那天,宋茯苓被她奶这番话刺激的,还问她爹“也不知什么时候能恢复科考,爹,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考,哪怕你五十呢,也要去拼个前程,改换门庭。”

给宋福生吓一跳,转回头偷偷地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哈,一时半会科考不了。

顺子发现自个没有讨好的施展空间了,大郎和大蔫巴像上流水席一样往上端各种小吃和小糕点。就差上汤饭,那还是少爷拦着,说吃过来的。

而徒弟小全子又在一边伺候着,抢着递给少爷热乎乎的帕子擦手。

顺子寻思了一番,就溜边蹭到了前排。

在不影响说书先生发挥的情况下,放轻动作,尽量不搞出声音,将老大的沙盘推车给推走了。

耿良他们那种坐在前排几桌的还纳闷呢,顺子趁机冲耿良挤咕挤咕眼,示意看身后。

耿良端着米酒杯回眸,找了一圈,望到最后一排旮旯那“咳,咳咳。”咳嗽完,嘴没动,但有声,提醒几位好友“参将来啦。”

而陆畔此时正一脸兴致,靠在椅子上,双手还胸看着说书先生,实际上他听的云山雾罩的,没太听懂。

不过,在顺子将沙盘车推过来时,陆畔立刻坐直了身体,望着沙盘皱眉。

林守阳一脸,他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

谢文远笑道“我说你们武将什么毛病,这是玄幻话本子,开章就是讲背景。知道什么是玄幻不?”

其实他也不是很清楚。

但挡不住他听了好些,站起身,用手中扇子指点着给陆畔看,卖弄道

“看见这条假河了没,它叫英吉利海峡,这面这一块叫米旗国,那面叫法,它俩中间夹着这条河。

所以鹰国眼下占领了这里,想要再往前,需要跨海,知道这话本子里是怎么跨海吗?

飞机,一种像大鸟一样的飞机,人坐在上面能上天,一起一落还耳鸣,咱们抬头望天那一团团的,大鸟机就在那上面飞,伸手就能抓一把云彩。

这是上天吧,还能入地,你比如鹰国想要跨越这海峡飞过去了吧,你得落下来啊,就身上背着大油纸伞,平时不用能将伞叠成包,从天上啊,那么高往下跳,跳下来什么事也无……”

林守阳打断“不是什么事也无,李天霸他就挂在树上过……算了,珉瑞,你别听我们东一句西一句,你得从头听,落下一章就会听不懂。从他开始讲什么叫飞机、铁皮子车分析武器和当时几国背景开始。这话本子很是有意思,那里面讲,有种工厂,这面生产,那么组装,反正我保证你一定会感兴趣。”

陆畔心想就是神话呗,能飞那么高,跳下来不摔死,会腾云驾雾。

先别和他提话本子。

他要先看看这个东西是怎么做的。

河像河,树像树,还有沙漠和雪地。

陆畔抬眉扫了眼顺子。

顺子立即凑过去,发现少爷烦他离得近,而且应是以为他没看懂眼神。

顺子心想

少爷我懂,你不就是想问问谁做的吗?你得让我借一步说话呀。

是茯苓姑娘,嘻嘻。



第三百八十八章 三更(为吴臻呐打赏+)

好些听话本子的人都问过俩问题

一,谁写的神话故事。

二,谁做的沙盘车。

店里的人,统一回答都是俺三儿、俺三叔、俺娃他三叔。

就是耿良问,谁做的那个推车。

店里的人,也对他回答是宋福生。

但是换成顺子问这俩问题,店里的人就不隐瞒了。

顺子是谁?他代表小将军。

小将军是谁?是他们很亲近的人,是大伙觉得可以分享辣椒、蛋糕,也可以告诉话本子是谁写的人。

不用隐瞒。

哪怕这本子是女孩子写的,带着歧义,但是大伙确定,小将军不会歧义的。

所以,顺子今天溜溜达达的来瞧热闹,休息嘛,出来玩玩。

他没把自个当外人,顺手就在二楼帮马老太收钱,帮着拿个盘子啥的,知晓马老太快过年还啥也没买呢,他说你去吧,我在这盯着,不会有事。

大伙自然更是没把他当外人,亲切得很。

午休之前让顺子和他们一起吃的饭,怕忙起来就没有时间垫肚了,给顺子做的辣汤,给添了两回米饭。

顺子就知道的比谁都多,问什么,大伙就实话实说答什么,就差告诉家里存多少钱了。

然后,眼下陆畔打听了,他就知晓了是宋茯苓写的话本子,做的沙盘车。

还知道了宋茯苓为何要做沙盘车。

答案怎么说呢,陆畔听完有种奇怪的感受。

开头竟是为了让二楼别空着,才开始了这个玄幻故事的写作。

写起来就忘我,一定要写好,当语言匮乏,讲不明白话,就干脆上做沙盘,说不好,就带演的,才有了这个大沙盘桌。

听说,这个沙盘桌一文钱挣不来,只是一个摆给大家看的辅助品,却先花了不少银钱。

顺子话痨似的八卦钱不钱的,陆畔倒没甚感觉。

但是当他听说,耗时差不多大半个月之久才做成,还是在几十个像米寿的那样聪明娃的帮助下。

有空就做,日日那么做,很费事儿。

他就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受。

陆畔说不清,小全子在旁边听师父讲完倒听懂了,心想

这不是和咱家少爷一样嘛,有点儿一根筋。

你看看,刚少爷还对这店里的人说呢“别忙,坐一会儿就走。”

结果别人都走了,就他家少爷剩下了。

抠人家那沙盘,恨不得给抠掉看看是什么做的。

估计也是在等店里掌柜的归来,想要话本子吧。

顺子在楼下也正在问宝珠“老太太怎的还没回来?这是要买多少啊?”

宝珠不是你让奶奶放心去逛的嘛。

和点心店只隔两条街上。

只看马老太和田婆子俩人,肩上背一个大号包袱皮,两手也拎着兜子。

一手包袱里装的是棉花,新棉花,满满登登的。

用田婆子的原话就是“我头回买棉花,得用手往下压,压实实的就怕放不下。”

俩老太太另一手包袱里装的全是年底大甩卖的粗布。

便宜喽嗖的,店家说多买,还能再给便宜五文钱。

马老太当时大手一挥“啥也别说了,再便宜十文钱,你剩的这些,我包了。”

买这些干啥,俩老太太都合计完了。

家里小子们多,冬季用这粗布里面放些棉,开春就直接用这单布缝手套,干活戴。

要不然家里的小子们,搬木头运石头推车啥的,开春盖房子,手都磨坏了。尤其是福喜,手一个口子接一个口子的。

至于身上背的,才是真正贵的。

这俩老太太自个买完都唏嘘,“就这么一会的花销,快赶上以前十年二十年加在一起的了。”

这话只有总结不到位的,一点儿没夸张。

田婆子肩膀背的包裹里,是论身扯的面料,好几大块。

有给她儿田喜发的深灰色的一整块,她儿媳是白兰灰色的,她大孙虎子一身深蓝,给孙女桃花扯的是到脚脖的裙子料子。

田婆子给孙女扯了一大块草绿色的料子,衣裳没给买。

上回顺子给的几包衣服里,有小丫鬟给的那种缎子袄面,套在棉袄外面穿。斜盘扣,藕粉色,挺带劲儿,桃花分得一件一直没舍得上身,正好过年穿。

田婆子高兴的是,姑娘家的裙子百褶样式到脚脖好看,可是咱家以前困难,还百褶啥呀,那不费布料嘛。这回妥了,终于给孙女也能做那样的了,好看的很。

然后给她自己买了两块布,一件做里衣,一件大酱色的外衣料子。

本来她不想给自己买了,寻思自个一把岁数,这张老脸老么卡尺眼的,穿啥不是穿,让马老太给她说了。

“你不给自个买,是想要我大闺女那快料子?”

“那哪能,俺是特意给银凤买得。”

“我看你就是。你个长辈都没穿新,她不得留下料子给你做?你到底想不想要我大闺女穿件新衣裳啦。”

“中了中了,我买。”

“这就对喽,别干那些让儿女为难的事儿,你就是好意,想省下银钱多贴补家里,可也得寻思寻思,你这样,让儿女怎好意思穿新衣,兜里又不是没钱。你看,我就不一样啦。”

马老太那个肩膀背的大包袱皮里,给自个扯了一套半新料子。一块料子是做长衣裳,还有两块,一块深色留着做裤子,来回赶个牛车上下车也方便,一块是做裙的。

她都想好了,过年不穿,等做好了,大年初二她开门,就把裙带着。到城里穿。

到了店,换上裙,戴上小粉巾,你看,那指定能更招人待见一些。

都挑的是她自个稀罕的颜色买的,裙是土黄色的料子。

至于给家里儿孙买的那就更多了。

三个儿子一人一块布,挺厚实的,干活扛造。

她就喜欢看仨儿子穿一样,往她眼前一站,嗳呦,她多能耐,自个拉拔的,竟给仨崽养的长那么高个子,连卖布的都说她几个儿子高。

给孙子们,给大郎和二郎一人扯两块外衣料子。

因为那俩孙子身高嗖嗖见长,裤脚子往上添布料,缝的是一条又一条,往上接裤脚子,太难看了。

要不是顺子给的衣裳,富贵匀给了大郎一套,这回进城来端盘子都没件像样的。

尤其是最近吃得饱吃得好,马老太干脆给大郎二郎,一人置办两身。

给金宝没买,金宝不大,还不知道美丑,穿丑也没人笑话。

过年捡大人的旧衣,裁一裁就是一件新的,倒是扯了挺大一块细棉布,马老太想着,到时候可以给朱氏一块,让给金宝做里衣。虽然里衣不露面穿,可是孩子都露屁股了,给做一身吧,细棉的,小孩穿,也得近儿。

说起这细棉,马老太也准备给米寿两块,也是让做了里衣穿。

在马老太眼里,米寿比金宝还惨。

金宝甭管露不露屁股,到了下黑身上还有块布。

上回耿副尉去他们那里,她不是去三儿家住了几宿?

就发现米寿只有兜住小牛牛的一块布,还是三角的,光着小膀子睡觉。屋里烧得再暖和,可是窗户不漏风吗?下地尿尿得了风寒怎么整。

米寿奶奶,我的小花花睡衣,让姐姐收走啦。

宋茯苓耿副尉来了,家里又来了这么多借住的人,不得将t恤收起来吗?不能让米寿穿了,只能光腚几日。

所以马老太误会了,特意多扯了细布,要给米寿。

另外,老太太真的变了,竟给大丫二丫也扯了裙子料,就是田婆子给桃花扯得那个。

给胖丫,她的心肝小孙女,下了狠,当时在绸缎庄一咬牙,扯了块粉缎子。

颜色是透粉透粉的,缎子上带点小花,老太太当时一眼就相中了,满脑子都是小孙女那张格外白净的小脸,心想穿上指定会老带劲儿了,就是价格她没相中。

你知道多少钱?认识人给便宜了,还要一两四钱还外带五十八个铜板啊,就那么一块,快一两半银子。

她都离开绸缎庄了,后来走了几步,让田婆子等一下,扛着大包袱又返回去让掌柜的给裁的料子。

人家老板娘可会说话“大娘,挣那么多银钱,你家点心店那客官海了去了,一年到头,我看你都应该穿缎子,穿我这里卖的带金丝的。”

马老太摆手“快拉倒,就我这手,糙得跟树枝子似的,金丝都得被刮出来。”

买差不多了,俩老太太本应该回店里,却在街头站住了脚。

马老太仰头看着“谢馥春”,不认识字,但是她听顾客们提过,这里卖得擦脸油可好可好了呢。

“走。”

田婆子望着各种斗彩小瓷瓶,听人介绍说,这里全是女人擦的,“哎呀我的娘吖,进这店干啥呀。”

马老太没搭理她,在聚精会神听卖货的小丫鬟给身边妇人介绍,说手中拿的漂亮小瓷瓶是白芷膏,上下扣合打开的瓶身,又打开后,让人闻,那妇人说不错,而且听说话好像能去皱。

去皱的,太贵了,280文,快三钱银,终于听到那俩人说价格了,马老太落寞的扭过头。

给她来八个贝壳吧。

就是一种用贝壳装的面油,里头是用猪油做的,老百姓也管她叫防风油,有些家里条件还不错的,人家不用这擦脸,都买来抹脚后跟。

行啊,这就不差了,以前贝壳都擦不起。

看田婆子就晓得,听说要送与她们几个老太,她拦着“买它干啥,别花钱。你要非得买,俺自个掏。”

马老太冲她啧一声。出门前就说好了,在外花钱别来回撕吧。

与此同时,陆畔已经转移到楼下了,他第一次等一个人超过一刻钟,等的还是女的,女的还是位老太太。

“嗳呦,陆公子,啥时候来的呀,你瞅瞅我竟才回来。”

过一会儿,老太太翻吧台里面的柜子,将“原著”、小孙女亲笔写的几个本子交给了陆畔。

说书先生那里虽有一套,不过那套是宋福生誊抄的,而且说书先生一天好几场,不可能借给陆畔。谁都不外借,这是早就讲好的。

在茶馆,如果有要的,说书先生就会告知,本子是点心店的,得罪不起。到了点心店就更不怕了,马老太会告诉没有。

当然了,宋茯苓的更不应该给,但是分给谁,陆公子就没问题啊。

马老太还说呢“也是巧的很,昨儿我孙女还问我呢怎没给拿回去。之前这几个本子,我三儿在店里一边讲话本子一边抄写来着。你拿去看吧,不着急。”



第三百九十章 蚯蚓(二更)

什么话最伤人?

脱口而出的话。

那说明是对方的真实反应,对方就是那么认为的,在心里就那么想的。

宋福生却很不爱听。

他看了眼穿的像红绿灯的女儿,心想他闺女怎么就配不上陆畔了?

啊,在老太太心里,陆畔那样的,退一百万步也压根儿看不上他闺女是吧?

他闺女就那么差吗?

真有意思。

就陆畔那样的,给他当姑爷,他还不要呢。

一个古代人,知道啥叫研究生不?玩过电子产品吗?去过几个国家?见识的有他闺女多吗?

宋福生听马老太那话,心里格外不得近儿。

总之,陆畔看上他闺女,宋福生会很不舒服,陆畔叫女儿去,没看上,他也不舒服。

“这回就这么地儿,你已然答应。但是,娘,我郑重其事通知你,往后让我闺女去见谁,你不能直接给作主。你只是她奶,我是她爹,回头你必须得告诉我,我说行才行。”

马老太将手里的包袱皮一扔,下了炕,瞪着眼睛喝问“你再说一遍?”

宋茯苓急忙去拦马老太“奶,你别喊呀。”

钱佩英也赶紧去推宋福生,让他出去,别俩人再干起来“别吵吵,有啥话不能慢慢说,这回都答应了,等下回的呗。回头你好好说,反正是去陆府,又不是去什么危险的地儿。”

灶房里,宋福生也和钱佩英瞪眼睛了“你闭嘴,什么府也不行,你也觉得去陆府没啥事是吧?无所谓是把?去那就应该应分的是不是?”

钱佩英寻思我看你要赛脸,骂谁呢,但是却好脾气道“好好好,我闭嘴,我没那么想,你快去摘蒜黄吧。”

米寿扒着门框子,扯着四壮那屋的门帘子,一句也不敢吱声。

有些后悔给姑父叫回来了,低头自责。

尤其是听到大屋里,奶奶哭着在说

“我给银钱时,手都打哆嗦,这辈子都没花过那些钱,我图个啥,看谢馥春卖那个抹了管我这脸上沟沟坎坎的,我搁心里头那么想买,都没舍得买。

280文钱,我给我孙女只绣鞋一双就花了二两多银钱,能买十罐那样的擦脸油。

我图个啥?一句好没落下,让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给臭训一顿。

谁是娘?俺俩谁生的谁?”

钱佩英“是是是。”

马老太抹把泪

“是啥呀,你就会是。

你不懂,我不就寻思咱体体面面的吗?

到了你男人那里,怎就想那么多,给人往大坏蛋了想。

你家坏蛋管咱们的救济粮啊?一次次帮忙,还给俺点心房亲手做了两套捣蛋的。

我就寻思,咱也不道人家缺啥,给送啥都不对。

可下子,人家小将军张回嘴了,说想学,好像是对那个盘子挺稀奇,那咱就让胖丫好好告诉告诉。

我能不应吗?换你,他杵在你面前,你好意思不答应吗?

结果到了你男人那里,这就不行了,就好像我在卖孙女送孩子跳火坑似的。

钱氏,你自个说,他污不污糟?你闺女长那根筋儿了吗?

咱家胖丫,一天天嘻嘻哈哈,还堆雪人呢,就那些男女乱遭的,她比米寿都强不到哪去,心里干净的呢,我也干净,备不住你也是干净的,咱几个,都没往那不着边际的想。

就他一个,心里可埋汰了。

一下子扯哪去啦?给我都说愣了,给小将军想成了啥?

还好意思嗷嗷的冲我发脾气。

我说对人实在些,对那样的都不实惠,防备着,那样为人处事对吗?

真的,你男人那个心里埋汰样,一点儿也不随我,我至多在银钱上留一手,但是我对实实惠惠待我的人,从来不会给人往坏了想。”

钱佩英听的心累,老太太是真能说。

有些方面,她理解,可是也不赞同。

这事吧,说白了有点像什么呢。

像现代,城里人羡慕村里人很热情,一个村里住着,谁家有点啥事,大伙都主动搭把手,不要钱就帮忙干活。

在城里不可能,住一个单元的,住一年都不认识是常有的事,更不用说搭把手让别人白给帮忙了。

可是羡慕归羡慕的,什么事都有利也有弊。

城里人羡慕的同时,会很反感村里有的人家没有分寸,比如别人家正吃饭呢,你就进屋唠嗑,唠起来就不走。这种事,自然在城里也不会发生。

就这个分寸感的拿捏,城里人宁可冷漠些,也不会热情大劲。

就像眼下也是一样。

钱佩英懂,宋福生心里一定是承认陆畔是个好孩子,是贵人,能接受给人什么东西都行,但接受不了在古代男女见面很是不便的背景下,让女儿去人家男孩家里玩,这就属于她举例的那种没有分寸感。

为人处世,实实惠惠没毛病,但要冷静,别觉得人家是咱们的大贵人,咱们就要掏心窝子对人家。

是,他在咱们眼里关系近,咱没拿他当外人,可也得琢磨琢磨,咱们在对方眼里是个什么关系,人家拿没拿你当外人呀。

钱佩英冲女儿使眼色“有些事儿,你慢慢和你奶说说,我去看看你爹。”

出了房门,阿爷问“你娘怎的了?”

“没事儿,阿爷,就拌了两句嘴。”

“快过年了,这个福生啊,我去说他,这么多乐呵事不唠,非拌嘴闲搅合嗓子。”

没一会儿,宋茯苓就给她奶哄好了。

最起码老太太不再伤心抹眼泪。

从窗户纸传出,老太太和宋茯苓的低语声

“你爹那个人,脑子里不知在想啥,都给我造懵了,竟敢惦记那不着边际的事,你可不能那样心比天高。

丫,咱就是普通农家孩子,到时候找一个身板结实能干活很听你话,不敢有俩钱就去逛青楼的,比啥不强。

小将军那样的,我和你爹刚就是瞎掰扯,你可不行听我们拌嘴几句就寻思多喽。

要知道,人家是天上的鹰,咱是地里的蚯蚓……”

窗户纸传出宋茯苓清脆的声音“好哇奶,我在你心里竟是蚯蚓。”

“不是,你在奶心里自然是好的,可是在外面人的眼里,你不配……”马老太顿住,忽然提高嗓门冲外喊道“还好意思和俺们吵吵,要不是你止步童生,俺们能是蚯蚓吗?”

宋茯苓扶额。

过了一会儿“奶,我能不穿你买的这一身吗?”

“嗳呦,丫噢,你是不道,我那手啊,给钱的时候都凉,等于咱白给人做个十六寸的大蛋糕。

小十两银子啊,对于咱农户来讲,你知道那能干些啥?我再添个几两银,就能给你大哥娶个媳妇啦。

你这一身,等于是给你大哥的媳妇,一个大活人穿在身上,你要是不穿,真的,奶就得……”

“行了,奶你别说了,反正我也是蚯蚓,穿啥不是穿。”

米寿在旁边听了个全。

姐姐是蚯蚓,那他是啥呢。

与此同时。

陆畔才将第一册书摊开,一直在他身后琢磨事的顺子,没经大脑脱口而出问道“少爷,明日派哪辆车去接茯苓姑娘。”

“你说呢。”



第三百九十三章 三更(为腾讯书友想吃猫的鱼打赏+)

宋福生进屋就端走了猪肉饼。

米寿瞪眼瞅着自个的饭碗“我还没有来得及卷。”

宋茯苓用筷子恋恋不舍地指着即将远去的盘子“爹,就不考虑考虑给留两块吗?”

钱佩英说,“行了啊,你俩吃点儿就得了,家里来人,大早上,他们那头没做啥,总得端点荤腥。谁让你俩起来那么晚。”

又催促着宋茯苓,让梳梳头洗洗脸吧,刚才着急吃只刷了牙。

看看,也不让她叠被,俩孩子用被子围起坐在那吃。

“吃完米寿就出去吧,你姐要换衣裳,去奶奶家复习昨日学的大字,好不好?”

“可是我都会了。”

“会也要不骄不躁,谦虚使人进步。”

屋里只剩下娘俩时。

宋茯苓用被子蒙在头上,忍着冷快速换下睡衣,又极快的将铺在炕上的衣服拽进被窝换上。

钱佩英出去将门关好,回头进屋就皱眉“真要穿这套?”

宋茯苓摆摆小手道“穿哪套都一样,我又不找对象。”

无所谓的事,何必要让奶奶心里不舒服。

她等会儿去去就回,还要去店里等奶奶她们一起回家。

到时让奶奶瞧见她没穿,得多生气,本来昨晚就惹一肚子气。

让一个那么会过日子的老太太,第一次花了那么多钱,多不容易,对不对?第一次就别伤害了,下次再伤害。

钱佩英递过去斗篷,“你再配上它,身上颜色真是快聚齐了,就差蓝色。”

又拿起女儿的绣鞋,左看看右看看,挺稀奇道

“嗳?闺女,你还别说,挺好看,你说这都咋绣的呢,一针一线,那小鸟带翅膀跟要飞了似的,难怪卖那么贵,这就是你说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吧。要是让我绣这一双,眼睛就得瞎。”

说着话,给闺女绣鞋里放了个鞋垫。

“挤脚。”

“挤也比凉到强,快,娘给你梳头。”

“娘,你一边嫌弃我身上颜色多,一边用红头绳,你故意的吧?”

宋茯苓对着嘴唇抹了抹防冻裂的唇膏。

与此同时,会议室里。

顺子正在往大白菜冻豆腐汤里舀辣椒油,舀了好几勺。

一手馒头,馒头被他掰成两瓣,中间夹着两片猪肉饼。

一大口馍夹肉,又呼噜噜一大口白菜豆腐汤,夹块萝卜条塞嘴里。

早就吃冒汗了。

将辣椒油放在汤里真霸道,干吃辣椒油里的辣椒嚼起来也香。

这已经是他吃的第三个馒头。

阿爷还寻思呢,这咋整,赶紧再做一顿饭吧,筐笼里只够顺子一人吃的。

而顺子还带着两位赶车的小厮。

顺子端起饭碗又一大口汤,摆手道“不用管那俩人,他们是吃过来的,就我没吃。”

米寿推开了屋们。

“呦,米寿小少爷,顺子给你问安啊?”

米寿凑到顺子身边“小将军哥哥真就没叫我去吗?”

“你会,全都做,都会?”

“那倒没,姐姐让粘么就粘么。”

“那就不能够了,这回是忙正事儿。不过,我家少爷有说,下次的,哈?他啊,很是惦记你。”

顺子撒谎骗小孩,哪有问啊,他家少爷听说是看了一宿话本子。

倒是阿爷有仔细地问问,为何让胖丫去,那个桌子是胖丫二伯做的。

顺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用极其小的声音告诉“您老以为是桌?是路线,您老将耳朵凑过来,是……”

阿爷恍然大悟,嗳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顺子也从和米寿、和阿爷的对话中,这回清清楚楚的了解到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宋福生也不会做,因为宋福生压根儿就没参与,这回,他可有话怼宋福生了,有理由不让跟着去了。

到时他就说我们家少爷本是想请宋福生你的,可你家老太太他们都说了,你不会,没办法,少爷才退而求其次请你女儿出面。

想的够多,可惜没用上。

宋福生只过问他关心的几个点,就提出让四壮跟着去。压根就没说自个想跟着。

一副很放心的样子。

其实他背地里对四壮是这么说的

“我得在家剪辣椒,等会儿还有人来取货送钱,你跟着。

到了城里,在点心店停一下,让宝珠跟在茯苓身边。

宝珠起不起作用也要用她,她知道在大家里怎么说话做事,也只有她既晓得这些,又和咱们有些人情,能用些心提醒。

当然,要是感觉不太对,四壮你就配合茯苓麻溜家来。茯苓心里有数,以她心里痛快为主,不高兴你们就回来,后果不用想。

大不了,到时我就说你不会说话,没听懂主子意思,往你身上扯,他们也不会太怪罪。”

四壮本是踌躇的,不喜欢和小小姐单独在一起。

但是一听到有宝珠,不但痛快点头,还伸手管宋福生罕见的要了钱。还要了不少。

当时宋福生还纳闷呢,这小子要那么多钱作甚。

给半两不够,还伸手要。

车看起来很普通,连拉车的马也只有两匹,还是一红一黑马。

俗气的车厢外表。

连宋福生都没想到里面大相径庭,只觉得这车厢挺大。

路上,宋茯苓用绣鞋踩着拉毛地毯,靠在软乎乎的靠垫上,在车厢里研究各种小机关,竟然能支起小桌。

能泡茶,能写字。

还有书箱和笔筒,里面摆放整齐的书籍。

就在宋茯苓弯腰要拿本书看看时,忽然发现坐位底下有个小壶,正冲她发出金灿灿的亮光。

她拿起来,敲了敲,噢,不是金子做的,好像是铜?可是怎么这么闪。

闻了闻,也不是酒壶。

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宋茯苓不知道的是,那是陆畔在车上方便用的夜壶。

胡同里只有一家,匾上俩字“泽园”。

宝珠先下车,像扶住曾经的陆三小姐一样,小心翼翼扶着宋茯苓下了马车。

在顺子正要叩门时,两扇大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畔一身蓝衣,出现在宋茯苓的眼前。

宋茯苓的斗篷帽子恰好被一股疾风吹掉,露出了她整张脸。

看见蓝,宋茯苓第一反应是我老娘,早上才说完,我就差蓝色了。得,结果陆少爷你一身蓝,咱俩凑一起就不止是信号灯,咱俩是调色盘。



第四百章 送礼物(一更)

宋茯苓带着宝珠,后面跟着拎包的四壮。

她仨没去陆畔的书肆。

当然了,宋茯苓也不知道蛋糕店旁边的书肆是陆畔的。

宝珠也不知。

至于理由,宝珠刚不是说啦,她一直是边缘人物,三小姐的私产她倒是听说点儿,其他主子的怎么可能晓得。

细想想,今儿还是借了茯苓姑娘的光,她才混进泽园闻了闻传说中的花厅香墙。

而以前,宝珠在国公府的小七年来,天天路过,却连陆畔的那么大的院子也没混进去过。

你就说,负责陆畔院子的管家有多厉害吧,绝不会出现误闯偶遇之事。

而且,宝珠还听说过,国公府越是招待宴客,来的人越多,少爷那院子的管家越严防死守,眼睛都锃亮的,你就说那院子夸不夸张。

所以宋茯苓没选择离蛋糕近的书肆,和知不知道旁边书肆是陆畔的无关,纯是怕她奶发现她,还没溜达够呢。

这书,是真贵。

中街下面两条街的书肆里,宋茯苓只是想给她爹买本小字注释,却没想到一本书要三两半银钱。

掌柜的描了一眼宋茯苓手中选的两本,发现那丫头正在犹豫买哪本“你要是这两本都买,就给你算六两七钱。”

宝珠急忙道“小姐,两本好,便宜了三钱银呢。”

却没想到宋茯苓摆手“不行,只能买一本,多了我爹眼晕。”

他该叛逆了。

才出书肆,宋茯苓就吸了吸鼻子,“什么味儿,这么香?”

宝珠想歪头探身望一望,没想到一抬眼看到四壮堵她跟前儿。松开挎着宋茯苓的胳膊,略过四壮,回身招手道“小姐,是卖驴肉火烧的。”

宋茯苓眼睛一亮,“走,尝尝去。”

卤好的驴肉伴着老汤汁,加在才出锅面脆油香的火烧里,宋茯苓吃了一个半。

给宝珠震惊坏了,这也太能吃了,晌午泽园明明管饭来着,十个菜呢,就连她们丫鬟的饭菜都很好,有俩菜。

而四壮是在隔桌正要吃第四个火烧。

宋茯苓问他“四壮啊,你够吃吗?”

四壮点点头。

宋茯苓就不管他了,领着只吃了半个驴肉火烧的宝珠,结算完银钱就往外走。

当四壮匆忙的咽下的最后一口饼再出去找她们时,发现宋茯苓和宝珠正在卖灯笼的摊子前稀罕的摸摸这个,稀奇地看看那个。

一片红彤彤的各式灯笼里,两位姑娘家摸着灯笼的麦穗还对着笑。

不过,四壮的眼神都落在了宝珠的脸上。

她笑起来可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

无声地来到近前,听到两位姑娘家说

“我家今年就不要想了,不能贴对子,不能挂灯笼。”

宝珠劝道“早晚能贴对子能挂灯笼的,你们那里人多也一定会很热闹。怕就像我家,做六个菜都是浪费,平时什么样还是什么样,家里只有我和我哥。”

说完,宝珠挎着宋茯苓的胳膊,离开这一片红彤彤的灯笼区域。往街边走时,还回头瞅了一眼十二生肖的灯笼,虽然没有圆通通的大红灯笼瞧上去喜庆,可是十二生肖挂在那里,瞧上去可真热闹。

四壮默默跟在两个姑娘身后,看到宋茯苓竟又进了绸缎庄,他抬头看了眼匾额,记下地点哪家,转身走了。

灯笼摊这里,只看一名壮小伙不顾旁边顾客们的异样眼神,正在手舞足蹈的比划,声音里发出“啊啊啊”的动静。

又急的抓耳挠腮,忽然抢过掌柜手中记账的笔本,写下这一阵和高铁头他们苦心学来的蹩脚字体。

掌柜的连猜带懵看懂了,小伙子是要提前将银钱付了。

然后让他在大年三十的清晨,将十二生肖的灯笼按照地址送到城西的一户人家,就说是宋姑娘所赠,还写着不让告诉奶?

祝新年好,笑口常开,过年了,要做六个菜的。

绸缎庄里,宋茯苓和宝珠压根就没发现四壮不见。

因为她俩眼睛不够使唤。

宝珠买了一些零散的缎布条,想着在过年关店前,给马老太和田老太做两个抹额。到时过年的时候围上受儿孙们跪拜,看起来能郑重一些。

她也没个什么长辈,也没父母孝顺,就想着给那俩老太太做吧。

给她哥大德子买了好些棉花,买了一整块厚麻布料子,给做个新棉裤。

小丫头挺会过日子,啥也没给自己买。其实她手里是攒了些银的,但是她想着,一个是她才离开齐府并不缺衣裳,一个是娶一个好嫂子将来要花不少钱,好样的嫂子,自然要花的礼钱多,谁知道手里这些够不够?都得攒着。

再看宋茯苓,被宝珠一比,那就是个败家的。

买的多也就算了,她还买不实用的。

“哇,宝珠,你看,这绣鞋好看。”宋茯苓又爱不释手上了。

还在心里吐槽她奶

奶啊,你看看我挑的这个多实用。

这不就是靴子嘛,只是下面是绣鞋,绣鞋上面缝出到小腿肚长短的夹棉花的布,不像现代靴子那么硬挺,只是棉,脱下来自然是耷拉下来的,但是那也不灌雪不透风不是?再说古代女人裙子长,也压根露不出来这部分。

宋茯苓手中的是深蓝色绣鞋,上门绣的是祥云似图案,就是上面套小腿肚的棉,也绣着两朵云彩。绣的极传神。

脑海里闪过钱佩英捧着她绿色绣鞋一脸稀罕的模样。

宋茯苓问店家“这双鞋多少银钱?”

“四两二钱?”

宝珠也被价位吓一跳,先小小声道“小姐,你是不是选中店里最贵的一双啊,”又急忙道“掌柜的,这是对面马老太糕糕兴兴店的东家。”

“东家?马老太是你啥人?”

宋茯苓一歪头“我祖母。”

“噢,那我给你算便宜些,你看中了嘛?”

宋茯苓想了想,这个一定要买,也一定要由她来买,老妈古代之旅的第一双绣鞋。

“看中了。”

然后宋茯苓还看中了好多,月牙白刺绣蝴蝶裙子,还有一条散边到脚面的长裙,大摆的那种。

她都能想象出来,自个要是在家转圈,裙摆都会飞扬起来。

还有一双月牙白的小白靴。和她给老妈买的那双绣鞋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穿上长裙后,看起来是只穿双绣鞋,但是上面还有一长截箍住小腿肚的月牙白棉。

可最后她也只是看的欢,没买,倒是拿起的是一个棕色小帽子“掌柜的,这个多少银钱,五岁的小娃能戴吗?”

宋茯苓手中的帽子,像她以前看电视里那些小地主扣的小帽子,帽子上都戴着大钱。

她想象着要是给弟弟做一件大钱长袍,扣着这小帽,小帽后面再编条小辫子,应该能挺好玩。

而且她弟可喜欢戴各种帽子了。

当四壮匆匆忙忙赶回来时,发现小小姐就没买完呢。

最后,仨人在终于要回点心店前,宋茯苓又跑到老白家的点心铺子里,稀奇地东瞅瞅西看看,临走时买了“白胡子”。

白胡子就是这里老百姓的一种叫法,其实就是现代的龙须酥。

唔,好吃。

“奶,我回来啦。”

“嗳呦,这是买么啦?”马老太急急忙忙迎上前。

田婆子在宋茯苓脱掉斗篷后,笑的露出豁牙“嗳呦,咱家胖丫,今儿可真是俊俏得很。”

“老田,你看看,我就说吧,还是你有眼光。”

宋茯苓还没等张嘴呢,门又被人推开了,小全子出现。

“送么?送蒜?”



第四百零一章 进城的丫(二更)

“驾。”捂着棉头套的马老太,眯着被风雪迷的眼,有些不放心的一边赶车,一边回头看身后跟的骡子车。

身后跟着三台骡子车。

那几台车里装着好些蒜,装着她小孙女和蛋糕店里的小高小王小宋。

本是该让这些人坐在自家牛车里的,但是今儿个马老太买了好些黄纸。

她自个驾的这台车里,装着一车会为死人烧的纸和上供会用到的烛台等东西。

而家里另一台车里,固定的每日要拉蒸笼,仨人坐在外头,俩人在里面把住蒸笼。

最近店里忙,家里来了王忠玉和大郎他们几个男的,都在那台牛车上。

就这么的,小孙女就上了装蒜的骡子车,那几台骡子车都是来自国公府城郊庄子的。

“驾。”马老太吸了吸鼻子,又甩了下鞭子。

每日赶车往家回是最遭罪的。

这个时辰一点阳光也没有,干冷干冷,路上灰滔滔的那个黑,说彻底黑还没有完全黑透,冷冽的北风那个吹。

像今日才出城不久,雪花又飘上了,雪沫子直往眼皮里刮。

田婆子也坐在赶车的位置上,她和马老太一边一个,戴着大棉手套抢缰绳“来吧,我赶一会儿,你在手套里活动活动手指。”

马老太给了她,冲旁边离她不远的另一台牛车喊“忠玉啊,慢着些赶,飘雪了,地上哪里有冰看不着,宁慢些回别翻车。”

王忠玉倒是没太冷,男人火力旺“晓得了大娘,你们也慢些,一会儿再黑就点火把。”

马老太又趁机回头,其实即便探身看也看不着啥,但是她惦记,那骡子车里也不知冷不冷。

冷啥呀,宋茯苓被蒜袋子挤在一起,想动弹都动弹不得。

这谁呀,谁干的活,系袋子还没系严实,撒出半袋子蒜,呼啦啦随着车晃都撒在了她身上。

之前,宝珠说过她香,还问宋茯苓擦得是什么呀,感觉比陆三小姐都香,是那种一抬手一转身间飘得淡淡香味,很好闻。

上车前,高屠户大儿媳也嗅了嗅鼻子说过“胖丫怎这么香呼呼的。”

宋茯苓这回,来,你们再闻闻,身上除了蒜味儿没别的。

宋茯苓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坐好马车回家,在那车里能喝热乎茶,甚至都能拖鞋盖着皮毯子,抱着小火炉躺车里看书,她找奶奶干什么啊。

在瞧眼下,黑嚓嚓的车斗里,压根不敢乱动,怕一屁股坐碎蒜头,动作稍微大点儿,掉她身上的蒜就哗哗往下掉干皮子。

和早上来时的待遇简直天差地别。

没等过桥呢,家里这头的人,就发现好些台车回来了。

因为近两日,宋阿爷又组织金宝以上的半大娃子们,将好不容易拉回家里的大石头,又折腾着用爬犁往外拉。

拉石头要做什么呢。

要从自个家大门口,一直到河边,搭那种用石头做的到膝盖高的石头灯,说白了就是用石头块围起,给里面的火光挡雪挡风,到时好在里面点上灯油。

十几米远一个,整出一条用石头灯做成的路。

从二十九开始点燃,一直点到出正月。

做这个,一方面是方便于家里人来回出入,天黑能有个照亮的,家里过年不能挂红灯笼,也有用这个代替的意思。

一方面是要过大年了,要弄出一条亮堂的路,告诉老祖宗们,告诉那些离去的人,他们现在这伙人家在哪里。怕路太黑,那些人寻不到回家的路。

宋阿爷是很信这个的,所以这两日就一直在忙这些。

包括让马老太大手笔买的一整车的黄纸,回头还得组织妇女们叠金元宝,都是公家钱买的,回头给马老太能报销的那种。

宋阿爷就让小子们先别堆石头啦,去桥边迎一迎。

而此时河边的村里人,也在大声和马老太她们打招呼。

在村里人眼中,牛啊,这老太太,得老有钱了。

瞧着吧,村里现在已经打赌开春后,那伙人到底能盖多少间青砖大房啦。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那伙人不止有四家点心店,最近这段日子更是出出进进,外县酒楼也进村买货,张嘴就打听宋福生。

可见那伙人还有一个大买卖,瞧那个忙乎劲儿,应是也不少挣。

钱佩英听到动静,举着火把带小跑的迎过去,先问老太太,胖丫呢,老太太一指骡子车,米寿嗖嗖嗖超速奔了过去。

钱佩英还没等看到她闺女影,就闻其声道“嗳呦,小弟,你给姐鞋拽掉了,我在这呢。”

钱佩英将火把递给米寿,给女儿从蒜袋子里扒拉出来,又给高屠户大儿媳搭把手。

虽然宋福生也很着急想上前瞧瞧闺女,走一天了,咋样。

但是他身上系着围裙,在忙着付钱。

“你听我说,小全子,将这银钱拿回去给顺子,就说是我说的,一码是一码,我们去别的地方买蒜不也得花钱?这就很感谢了,现在是想买都买不到。你拿回去,啊?”

说完,宋福生硬将钱袋子塞给小全子,招手叫人往下卸蒜袋子。

宋茯苓从回了家,就开始和各种人说话。

太爷爷神神秘秘地问过她“去一次就中啦?教明白啦?”

老爷子听顺子早上含糊说对打仗有好处,就挺重视这个事。

虽然他不懂弄个台子,上面摆着假山假水怎么就能对打仗有好处了,但是他还是希望真能帮上忙。

没错,老爷子第一希望最好别打起来,要是过些年非要打,他也真心希望燕王赢,别看他才落户在这,那也感觉出来不一样的。

就以前老家那,总感觉比燕王管理要乱得多,而且老爷子在老家生活几十年,天灾的也不是没碰见过,也从来没听说过发救济粮。

百姓能不能饿死,全看自己,那个税也越来越重。

不像在这里,虽然比老家冷,但是好像这里有钱人多。

当然了,老爷子不糊涂,他知道也可能是他们眼下很挣钱,接触的可能都是有钱人?是错觉?

不过,那也不完全是,看看村里人生活就知道,确实比老家好。

还有衙役来传话,就任公信被撸下那回?就感觉衙役们也都是讲理的,不像他们老家那里的牛得很,十年八年不去回衙役,去一回,他那时候当里正,人家都直接管他要跑腿钱,给少了,不乐意。

宋茯苓没藏着掖着,直接告诉太爷爷“他说初五让我再看看,我也不知道他说的看看是看啥,不过,我让他初五去点心店了。”

这是宋阿爷。

还有几个小姐姐问来问去,非要给宋茯苓钱,说怎么能让妹妹花钱给买礼物,姐姐们挣钱了,理应她们送,就是出不去门。

宋茯苓一脸“不算啥”的模样。

桃花她们就说,咱们不是商量好了?过了年找一日去城里,到时你稀罕么,姐买给你。大丫二丫也猛点头。

还有两个弟弟也缠着宋茯苓。

买回个帽子,给米寿美的呀,站在炕上问这个问那个,他好不好看。

宋金宝比米寿嗓门还大,边吃龙须酥边喊道“还是胖丫姐好,就是比奶好。”

难怪金宝怨念。

就昨儿,马老太不是买回很多料子吗?孙子孙女除了金宝,都有新衣,金宝也有,但他是穿里头的就不乐意了,嚷嚷让奶不给新衣也中,给块奶油蛋糕。

马老太是这么哄得“你听话,奶就给你奶油蛋糕吃。”

宋金宝当场将小身板拍得啪啪响“好,我听话。”

“好孙,你听话,咱不吃奶油蛋糕。”

所以,胖丫姐当然比亲奶好嘞,奶太能忽悠人。

而此时,马老太比宋金宝还怨念,她认为比起小孙女,她真是单纯得很。

谁最能忽悠?她家胖丫。

昨晚趁她哭,给银子要去了不少,真是老鹰被鸡啄了眼。瞧瞧,今儿零零碎碎加在一起,敢花出去十八两。

十八两,啊啊啊!

马老太手里攥着白芷膏“你怎得这么败家?啊?嗳呦我心口痛。”

“奶,心口痛,就家去炕头躺着吧,你就想着东西退不了,也没给别人花钱对不?再生气也没用,气坏身体还无人替。

而且早上我出门,我爹娘就万般嘱咐我。

我娘说,哪怕什么都不买,也要给你奶买那擦脸的。

我爹是可细心地说,牙粉也给你奶多买些,不多买,你奶会舍不得用,怕你用那小竹条刮舌头,哪日再杵坏嗓子。”

恰好宋福生进屋,马老太抬眼一看儿子“哼!”就扭身走了。

“娘,给你看看,绣鞋,我奶不知道,嘿嘿,实际花的比十八两多,你这鞋我单装着。”

钱佩英立即双手接过来“真好看,闺女,多少钱?”

宋福生说“你娘俩等一会儿,你去的那个泽园,从哪个门进去的,都干啥了?”



第四百零二章 大海就像妈妈一样

宋茯苓跟在爸妈身后去辣椒房。

一堆孩子在她家闹,抢龙须酥,他们得给倒地方。

宋茯苓边走边琢磨

这可真是,奶奶见到她先关心的是,那大宅子在哪,里头啥样,晌午供咱饭了没?你饿没饿肚子。

老妈第一关心的是,没受气吧?没有小丫鬟偷摸剜咱瞧不起之类的吧?你都见到了谁?

到了老爸这你是从哪个门进的。

宋茯苓进了辣椒房就稀罕地瞧辣椒小芽。

目前,她爸已经用木槽子又开始栽种新一茬的辣椒种,而且这回木槽子老多,栽培的小苗多,搭成一个架子,一趟趟摆在上面,贴南墙立起来像大号书柜似的。

“问你话,干啥哪,从哪个门进的。”

“啊,我不知道,车停下来,我就看见一个大门。”

宋福生坐在小板凳上“那门阔气不,双开?”

“双开,挺大,我要知道你关心这个,我就问问宝珠了。”

宋福生听完心里有数了,最起码是中门。没打发他闺女从小厮小丫鬟的门进去就成。咱可不是陆家的奴才。

钱佩英拿着烧火棍捅了捅灶坑,从里面扒拉出一个烤土豆“快吃,偷摸捂灶坑里一下午了。”

这里没有土豆,就空间里那几个。

用宋福生的原话是“大冬天买的土豆,家空间里就剩这么几个,还长的磕了八碜,谁知道当种子能不能种出来,够呛。”

往后能不能种出来是未知数,但他们三口人能吃是一定的,只要是他们仨吃就给变出来。

宋茯苓先给门反插,坐在小板凳上接过烤土豆,烫的用两手直倒也没耽误扒皮“爹,进空间给我取蒜蓉酱。”

嘴啃土豆蹭了黑灰,烫着直吸气又含糊补了句“还有地图册,在书柜里有本绿色硬皮,社科院出的。”

宋福生白眼都翻了一半了,停下来问“要它干啥。”

“唔,那个陆畔问我大海怎么做,我想猜猜他怎么走海陆。”

宋福生进了空间后,先推开书房门,来到书架前给闺女找书。

以前,他一年都不进书房几回,看见书就头疼。

关于文化方面的涉猎,至多早晚开车听几耳朵新闻,偶尔看看闺女订的报纸。

看报纸也是歪在沙发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看完用报纸一包瓜子皮,又利索又省事。

再后来就有抖音了,晚上睡前刷一刷,上面啥新闻都能刷到,这就得。

所以说,这辈子,倒是从来了古代后,摸书次数多。

没办法,闺女想要啥,必须要他取。

“社科院?哪本是呢,这孩子,怎么地图册也能买这么多本。”

翻找出来用腋下一夹,出了书房给闺女找蒜蓉酱。

找个塑料袋装上葡萄樱桃,装两听啤酒两瓶饮料,酱牛肉,这才出了空间。

辣椒房里,没一会儿就响起打开啤酒饮料的动静,爷俩凑头坐在一起,一边看地图一边小声说话。钱佩英负责往灶坑里再扔进去俩土豆。

“爹,我今天教他是真费劲,我要先在心里将米换算成尺,换算完再教,然后他还不怎么相信人,还反过来出题考我。”

“就一直教?”

“对啊,去掉吃饭就一直教。他摆弄那些你提过的纵列横列筹算木签,一摆就是半个小时。”

钱佩英听着呵呵笑,插话道“不知道的以为他在算卦呢。”

宋茯苓攥着烤土豆回头也笑“还别说,真像,像摆塔罗牌。”

倒是宋福生喝了口啤酒道

“别瞧不起人家,那小子就算是很有文化的了。

你学的那都是前人总结好的。

一个公式,备不住就是老祖宗用几代人心血总结出的,你自然算的快。

他算筹半个小时就能算出上万万又除又乘的数,已经很聪明了。”

“我没瞧不起,我这不就是和你们说说?对了,爹,你记忆里有行里车吗?听说是丈量面积的一种车,我只是想说,唉,确实落后。”

宋福生又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才道“这回你娘俩终于感觉到了吧?和这里的人一比,我就属于相当有文化的。别的不说,就闺女手里这地图册,别人没有,我有,我都能当将军。”

钱佩英嗤笑出声“快拉倒吧,你当将军就得给人领茬道,那面被包围了,你这面还没跑到。忘了给我们领错林子啦?”

宋福生不爱听,拧眉道

“我领茬道也比他们强信不?

这里的人,一辈子都不怎么出门,哪哪都不清楚,能领着队伍找准地方,知道往哪走的,在这里真就算是有本事的人。

直接当将军那是夸张,带一支小队伍当个指挥的那是没问题。

你当军营里那些官都是怎么升上去的?跟着多参与几场战役,上回打仗还给他剩下了,活着,这就属于有大见识的,就能升上去。

要知道他们可没有现成地图,制作的那个舆图,也是打过仗走过那条路线的人,回来凭记忆勾画出来。

可是有几人能回得来?回的来的,还得在打仗的时候记住路,有几人能做到?

我就不一样了,我闺女有好几本现成图册子。”

宋茯苓忽然插话道

“爹,我好像猜着他想怎么打了,你看哈,他就这几条路,从蒙古那面绕,挺进往南去。或最近的山海关这面,但只要不是傻王爷,主要兵力一定在这,骑兵没等跑到,大炮就会在上面轰,难度系数五颗星。”

宋福生凑到近前细看地图“蒙古那条也不中,那条路难度系数也五颗星。”

“难度系数这么高?”

宋福生啧一声“太远,你又忘了?这里一切靠腿着运输,你得考虑供给跟不上,没吃没喝还打个屁。粮草没等送到,路上粮草兵就会吃掉三分之二。蒙古那面还得有其他团体呢,那都不是善茬。”

“所以?”爷俩眼睛都盯上了大连那条线,“坐船偷偷夜渡,或蓬莱或威海登陆,”爷俩又异口同声道“从后面来一个围魏救赵。”

打措手不及,山海关那面才能调兵撤离去攻后面,兵力一旦撤走一部分,山海关才有希望破城。

钱佩英扒拉出烤土豆“嗳嗳?你俩把嘴闭严实,猜那个干啥,和咱没关系别惹祸上身。我看那地图册务必要收好。要是让那个陆畔瞧见,他不但当宝收走,还得给咱三口人关起来审。再说你俩说得不一定对,瞎白话啥,当是咱这河边呢,说游就游过去,那是大海。”



第四百零三章 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

宋福生不乐意听,打个啤酒嗝说

“这怎能是瞎白话,它就是现在葫芦岛大连港不叫那名,登陆的港口也不叫蓬莱和烟台,咱们的地图也是根据史书记载一代代传下来的,想进京还能在天上飞啊?打出花来也指定逃不开那几条线。”

钱佩英瞪他“和你有啥关系,聊聊吃啥穿啥好不好,你就是个刚逃荒完的,土财主还没当上,竟关心起国家大事。”

“娘,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俩闲着也是闲着,关上门唠会磕怎么还不成啦。再说生活里,怎么能就聊吃喝这些眼前的苟且呢,俩眼一摸黑,挖坑填坑过的和一天似的,你该被古人同化了,你得有些追求。”

宋茯苓说完,晃动着手里的地图书问宋福生“爹,看完觉不觉得,将军那玩意,也不是谁都能当的。你看看,哪条线都得玩命。”

“那是,你要么能攻城拔寨,要么能翻江倒海。”

“所以,要想出人头地,只剩下一条路。”

“恩?”

“当当当当,”宋茯苓从腰间唰的抽出一本书,双手递过

“我送您的新年礼物。

刚才您看到别人都收到礼物就您没收到,是不是挺失落?我都看出来了。

可怎么会?

我不仅给您准备礼物了,而且还为您的未来和咱小家的未来仔细打算过了。

您啊,不能投笔从戎,那个危险系数太大,就只能捡起笔学习,将来最次要考个举人傍身,噢?

然后再当土豪,要不然家里趁多少钱,没背景都容易保不住。”

宋福生“……”

“爹,小四两银子买一本书,您不舍得扔一边落灰的是吧?”

“你,我?”宋福生只能被迫接过书。

不接不中,厚厚的一本被塞个满怀,他闺女就笑眯眯走了。

宋福生一边刷牙,一边瞪小板凳上的书籍骂

什么孩子,啊?逼亲爹念书。

刚还寻思忙里偷闲,今儿闺女和他还挺有话,他爷俩侃侃大山挺乐呵,没想到绕弯子在这等他。

他都多大岁数了,他记性不好,不乐意学习。

钱佩英憋不住笑,递给宋福生毛巾擦嘴。

每次老宋在辣椒房偷摸喝完啤酒,都要刷刷牙,这里有一套洗漱的。

“就是,你可不能放在一边落灰,四两银钱,你闺女起早贪黑的干,得烤多少蛋糕能挣回来。

你要是不给书吃透,都对不起你闺女那颗望父成龙的心。

钱扔水泡里还能听个响,你不好好念书,你对得起你闺女吗?”

宋福生直到出辣椒房还有些懵。

媳妇说得那些话,怎么那么耳熟?

……

说起读书,宋福生是真打怵。

他记忆里,已经背完了论语、孟子、诗经、书经、礼记、左传,这些书加一起,四十万七千二百多字。

这些不算,这个身体还看了些各代各家对以上那几本书的注释。

以最少十倍算,差不多看了四百多万字的书。

四百多万字,有的都背下来了,记忆里也尚算融会贯通了,竟然还没考上?

然后让他接手学是吗?

他,博览群书?

自个都不信。

不过,宋福生心里是清楚的,女儿那话说的倒是对。

以长远看,就这世道,布衣百姓就是任人剥削的命,有可能越有钱越被人削。

有了功名哪怕没有官身就不一样了。

恩,宋福生将书收好……再议,到时再议,不是还早着?大不了临考前真想下场时,到时再看书呗,现在看就得忘了。

倒是闺女送的礼物确实要收好。

茯苓要是瞄他,他就当女儿面翻一翻,别白瞎孩子的心。

四两啊,这败家玩应,买点儿啥不好。

“这败家玩应,买点儿啥不好,可敢花钱了,”又一个人也是如此在骂宋茯苓,她就是马老太。

她正在边晃动手中的白芷膏,边和大儿子二儿子抱怨。

不止她大儿子二儿子在听她讲话,炕沿边还集齐了七朵金花,那七个老太太。

马老太拧开盖,拿着白芷膏,在几位老姐妹的鼻子下过一遍。

“你们闻闻,这味咋样。我鼻子这几日不中用,闻不出哪值三钱银。”

七个眼巴巴的老太太,嗅着鼻子

“香。”

“值。”

“胖丫奏是孝心。”

葛二妞“弟妹,一闻就是三钱银的。”

“能闻出来?”

“可明显了。”

“再给你们瞧瞧,这叫牙粉。我家胖丫就这一点不好,臭讲究,让老三和老三家的给灌的。这回进城,瞅瞅,给他大伯二伯也买了。你们说她将来能不能是个操心命?”

王婆子“怎能是操心命?是个惦记娘家的。”

葛二妞“连两个伯伯和堂哥堂弟姐姐们都惦记的孩子,将来一准错不了。胖丫要是嫁的好,我就把话放这,更得惦记拉拔你们。”

朱氏端水进屋正好听见,跟着猛夸道“伯娘你这话说得咋那么对呢,就是这个理儿,不是东西多少,是热乎。”

宋福财和宋福喜听完这话,笑得心都亮了,高兴得很。

恨不得去三弟家冲侄女说点啥,立马冲三弟也说点儿啥,就是嘴笨。

不在于多少银钱,在于侄女买东西惦记他们。

……

今晚,有这么多人捧,那七个老太太羡慕眼神很是取悦马老来。

可是到了夜晚,她还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一会儿叹气,一会儿用胳膊支起身,摸枕头底下的小瓷瓶。

小瓶子让她攥得都热乎了。

老太太在腊月二十七这日,才算彻底不暗戳戳心疼钱了。

因为这天,许小娘子来了店里。

给带来了四匹素布。

快过年了,东家陆之婉赏的。

陆之婉想着,齐鸣告诉她,那个五彩大呲花能有大用处,就特意召来许小娘子让去看看,问问几家店怎么样啊?快过年了,有没有什么难处。

马老太哪有难处,倒是用账本让许小娘子意外了一回。

只给陆之婉挣得,清清楚楚的记录,截止到交账本前日,已赚三百七十四两银。

按理,早先说好,应该仨月一报帐,但是宋茯苓提醒马老太,或许年前齐府会派人来,随身带着些账本,她收钱就去给取银票,不收也给人看一看账目,让人心里有个数。

许小娘子又去了楼上,才明白难怪这么短的时日就赚得如此多。

回头,她就和陆之婉报告了。

腊月二十八,宋福生和宋阿爷也开始拢帐了。

打开几个打补丁的存钱袋子,通通倒在炕上。

阿爷抽着烟袋,眯着带红血丝的眼睛“福生,往下发些吧,哪怕给大伙少发些。”

“有家里缺钱用的?”

“不是,是再不发,俺装钱的兜子就不够用啦,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宋福生给他顺后背您老抽烟还笑,能不呛?



第四百零四章 我们要吃十个菜的年夜饭

宋阿爷家。

专属宋阿爷的那铺炕上,摆银子像摆地雷似的,一堆一堆又一堆。

老爷子咽下被烟呛的咳嗽声后,就拖鞋上了炕。

蹲坐在钱的中心区域。

“福生,你瞅瞅,这片几堆是咱前期挣的,俺周围这几堆是最近月头挣的。完了你手边那一大堆,瞧着没?是卖了两回毛皮挣得。”

“福生,你快瞅,俺正比划的这堆……让你瞅我,你干么呢?对,看阿爷这哈,它是你的,就是蒜黄占的那三成。这一大堆是大伙的。”

“福生,你再瞅瞅这堆,嗳呦,这堆可了不得,是你辣椒的七成,快拿家去吧。那堆是大伙的。”

宋福生瞅着钱堆无奈。

最近他在忙着抓生产和拓展九族业务量,就没空细管银钱。

结果可倒好,让老爷子给管的稀碎。

虽然宋福生相信,老爷子即便用笨拙的算法也不会差一文钱,但不是那么回事。

咱得有个账面。

总不能当大伙面前摆地雷吧。

要讲清楚钱是从哪来的,钱又从哪出去花了多少,目前总数是多少。

“来,阿爷,我教你怎么拢帐,咱俩先算总数,先混一起。”

“你个生娃子,手怎那么快,你给混了,俺该彻底糊涂啦。好不容易聚好的堆儿。”

“不会乱的,来来来,我带你算。”

一刻钟后,宋福生背着一百五十七两多银钱回了家。

这是归属于他家单独占分成的钱。

蒜黄分成,三十五两多银钱。

辣椒酱包括辣椒的各种出息,因占百分之七十的分成,他家是单独得了1225两银钱。

钱佩英看到宋福生背回家一兜子银钱,哗啦哗啦响,立马甩开手里正缝的自制斜挎包,凑上前问“帐拢完啦?这都是咱家的?”

宋福生点一下头“恩,你数数吧。待会儿就开会,预留出大头集体的钱,会给各家各户再分点儿,算上牛掌柜和四壮的,开完会,我还能往家再拿回来九两多点。”

钱佩英立即笑得眼角出了细纹,一边将银子全都倒出来,跪坐在炕上望着银子傻乐,一边不忘打听道

“快和我细说说,总数是多少?咱家怎么分这么多。去掉咱家的,那大家伙还能剩下多少。这次又能给各家分多少?你们都算完没?”

宋福生爬上炕,找出眼药水,让钱佩英给他眼睛滴上几滴。

这是起早贪黑磨辣椒炒辣椒的后遗症。

眼睛呛的疼,总流眼泪。

刚开始那两日,不仅没人心疼他和钱佩英被辣的呜呜哭,而且还被闺女说了。

他闺女说,爹娘都傻,家里有墨镜不知道戴,有透明塑料袋不知道给捅个出气孔套脑袋上。处处不嘱咐到,处处就想不到。

可不是?最起码剪碎或是磨辣椒面的时候戴上呗,就他和媳妇干那活,又没人能看见,竟给忘了。总想不起来用空间的东西,总死心眼一根筋的猛干。

躺在炕上,滴完眼药水,宋福生这才闭着眼睛回答道

“先头不是攒了有三百多两?大头是卖毛皮的钱。

要是没卖毛皮,咱特娘的折腾这么久,也拢共剩不下多少。

要说真挣钱,是这段日子,才算挣着些好钱。

算上前期各县支摊子折腾挣得,再加上最近没少卖辣椒酱,挣了一百七十五两。

两样相加,这些钱通通加一起,总数494两银钱。

去掉咱家的蒜黄拿三成,辣椒拿七成,大伙还剩3365两银钱。

阿爷说,得往下发些。

那一会儿再往下发一百两,去掉李秀家,咱这十四户按工分分这一百两呗,一家平均714两银。

公家最后就等于是剩下2365银钱。”

挺多啊。

钱佩英疑惑道“可我怎么听你语气像不满意?你咋还能不满意呢。”

“多啥多,你咋就不想想,那辣椒酱,让那陈东家给卖的,都倒动到勋阳城和牛庄城去了,那两个城订多少坛子,再加上咱们当地的这些县和奉天城饭馆,这才总共挣几个钱?差远了。”

“你心还挺贪,”钱佩英小声撇嘴道

“这才几个月,你别不知足,我是很知足的。

太好了,咱家本来都花光了,就之前那点银钱,一点没控制添置东西,还买了一头奶牛,早就见底。

这回妥了,又有这些钱了。”

说着说着,钱佩英笑出了声。

宋福生瞅着傻媳妇也咧了咧嘴角

将心里烦忧分完钱后,大集体最后只剩200两银钱,都不够开春种地买牲口和抓猪羔子的,将这些永远感觉缺钱的事压到心底。

宋福生坐起身跟着笑道“行了,别傻乐了,忙完了,准备准备你也开会去。”

“我也去?”

“恩,你不挣工分,但你享受福利啊。”

“啥福利?”

“我和阿爷商量好了。过年嘛,年夜饭咱吃些好的,张罗十个菜,摆上几桌,阿爷双手赞同,可能是,也惦记给祖宗祭祀些好的吧。

后来一琢磨,干脆也别只买吃啦,明日派人出去扯布。

今年过年,给小班的这些孩子,统一发校服。就当给家家孩子发新衣裳了。

也给这十几户的老人,每人也弄身新衣裳穿。

都买那些实实惠惠的布。

不是2365两?365两零头都特娘的花了。”

当钱佩英给辣椒房的火墙烧的热热乎乎,匆匆忙忙赶往会议室时,还没走近,就听到好些汉子们在齐声喊道

“对,咱们要让老人和孩子,不再穿打补丁的衣裳!”

“咱们明年要挣得更多!”

“咱们明年跟福生要更卖力的干活!”

“团结就是力量!”

宋富贵的破音突然传出去好远“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哇,预备唱!”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会议室里的宋茯苓捂住耳朵,站她旁边的是大伯宋福财,大伯的歌声吼的都嘶哑了。

会议室外的钱佩英心想这也太热闹了,她家老宋这是又讲了啥?给大伙愣是整激动了。

大伙确实激动了,谁家没爹娘?

爹娘的新衣裳,大家庭给想到了。

谁家没有在小班读书的娃?

噢,李秀家的宝子岁数不到,没在小班,那大伙也没差那一件衣裳,也给宝子做。

自个爹娘有衣裳穿,自个孩儿也有,手里头每户又刚得了从五两到十二两不等的银钱,年夜饭有十个菜。

大家庭还有200两巨额存款给他们这伙人仗腰,让他们明年更加放心大胆的往前走。

以前,他们从来没过过这样的幸福生活。



第四百零五章 生产队开会

有小子问到马老太“你们那面啥时候发钱呐?”

“看见没?俺们这面发钱了,”说这话的是齐婆子她老头,老头子刺激老婆子。

宋福生寻思,别气老太太了,和好吧,快过年了。

在会议室里,主动隔着人群问朝外走的马老太“娘,你们账拢出没有?用不用我给你们拢?”

马老太掀开门帘子顿住,在门口扭身回眸道“切,”

嘁了三儿子一口后,才回身站直,忽然振臂高呼“烤炉房众人。”

老太太想象了无数次,激动人心的场景,接下来应该是这样的

“到!”

“到!”

“到!”

然后她喊集合,发钱,烤炉房众人簇拥着她向“基地”进发。

就这场景,老太太好几宿晚上在临睡前,睁眼瞪着棚顶自个笑。

脑中就是这一幕。

只想象就过瘾。

就差实施了。

但现实是这样的。

“烤炉房众人,众人?”

“奶,我来啦,”宋茯苓凑上前“她们都在和家里人说话呢,这不才发完钱,正热闹呢听不着,你啥事儿?”

马老太动了几下嘴,憋了好几秒“你喇叭呐。”

“恩?小喇叭早就收了起来,平日里也没用啊。”

马老太又憋了好几秒,心想,你收起它干么,要不然是不是眼下拿出来一吹,“发钱,今儿咱们也发钱。”

宋茯苓立即回身往里走,躲着大人们,挤来挤去一顿绕,扒拉正抱着宝子和蒜苗子她娘说话的李秀“咱们要发钱啦。”

又扒拉正拍巴掌瞅着儿子们笑的王婆子“王奶奶?”

“嗳。”

“咱们也要发钱了,快点儿,大烤炉房集合。”

宋茯苓不小心将凳子拌倒,跳着脚揉着膝盖,又托附近的大堂哥喊大伯母一声。

马老太望着人声鼎沸的会议室,望着她小孙女费劲扒拉这个拽那个告诉要发钱啦,很是无语。

脑中构思多么提气的场景,眼下稀碎。

开头没有想象中美好不要紧,过程和结果能给年底画个好圈、是团圆的结局也中啊。

马老太笑容满面拍拍大孙女大丫的肩膀“辛苦啦。”

说完,在宋茯苓双手托着的托盘中取过一包钱,双手递给大孙女。

大丫激动的手打哆嗦,奶奶竟对她说辛苦了,也真的将银钱给了她,竟不是没收?真的不抢走帮她收着吗?

马老太走到李秀这,站定说的是“你可是挣了七两八钱外加七十五个铜板的娘,一点也不比会议室里那些男人差。你,靠着自个的双手,也能让宝子想吃点啥就买得起啥了。”

李秀上前一步听领导讲话时,本是满面笑容。

结果马老太两句话就让她破功,瞬间用手捂住嘴里的哽咽声。

手背上是被烤炉火苗子蹿出烫伤的疤痕,眼泪顺着手指缝往下掉,又哭又笑道“谢谢,”给马老太鞠躬,给总监宋茯苓鞠躬,宋茯苓往一边闪了闪。

李秀又冲烤炉房众人都鞠躬,其他人不让她这样,她也不听。

哭哭笑笑用袖子擦着眼泪解释道“不行礼不晓得要干啥,哈哈哈。”

“银凤。”

“娘,不是,队长。”宋银凤被大伙笑着从队伍里站出来。

马老太大概是被李秀给感染了,在手拍到女儿肩膀上时,没等说出辛苦啦仨字,她嗓子就像是被什么堵住。

她闺女银凤,前期和她一起推车,那两次冒烟大雪都赶上了,还有?好吧,别寻思那些没用的,她没给单算推车送货钱。

马老太用咳咳两声,压抑住自个的情绪,小孙女说了,做大事之人,感情不要轻易流露。

“你的是,正正好好七两半银钱。啧,我才发现,你这不行啊,你是这几个老师傅中最?”

马老太还没等说完,田婆子就喊报告,报告完就笑道“是俺不让儿媳使劲干活的,队长,你要说就说我吧。”

马老太能说啥?嘴上无奈样,听着心里还是乐。

她又给桃花发,给大儿媳发。

桃花是从进入烤炉房那日起,一直截至到眼下,共挣八两二钱银。

马老太的大儿媳何氏,在有男人宋福财、俩儿子前期都帮着打蛋的情况下,是共挣七两七钱零五十八个铜板。

比姑姐宋银凤多点儿。

马老太又给了后进烤炉房的几位发钱,这回专心说“辛苦啦”仨字。由于这几人是后进的烤炉房,共发了144两银,平均每人24两上下。

然后才是二丫。

二丫的心口一直在怦怦乱跳。

她已经猜到自个压轴一定是有原因的。

马老太站在最前方道“我宣布,我们马老太糕糕兴兴店生产冠军是,个人挣得九两半银钱的二丫。”

让马老太记住“冠军”属实不容易,宋茯苓在她耳边说过至少四次冠军侯冠军侯,才让她奶记住的。

宋茯苓带头鼓掌。

马老太压了压

“对于二丫,我要讲几句。

她不是胖丫,她是从你们中间走出来的啊。

这说明么?说明你们也可以做到这么好。

我希望,各位师傅们,明年各个都是二丫!”

外面朱氏的笑声忽然传了进来,马老太疑惑地看门口。

宋茯苓推开门一看,得,合着屋里开表彰小会,外面开大会,外面可比屋里热闹多了。

尤其她二伯母,瞧那一脸丰收了的模样,被别的妇女围着笑到直不起腰。

“队长,门就不要关了吧?”

“不用,让他们正好眼馋眼馋。”

刚才是给生产小组发工资,轮到销售队伍的老太太们,门还开着,就可想而知,宣布一组,屋里屋外就沸腾一阵。

郭婆子和齐婆子这组,从踏上送点心这条路开始,一直到现在,俩人共得十八两四钱银,一人九两二钱。

齐婆子小儿子在外面喊道“爹,你快过来听听,我娘挣九两多银钱,九两多!”

齐老头板着脸迅速离开往地窝子方向走,但是在背过身时嘴角却翘了起来。

王婆子和宋阿爷大儿媳这组是十六两八钱。

丫丫蹦跳着四处散播小道消息“我奶奶挣了十六两多银钱。”

王婆子家蒜苗子满院子里撵丫丫“那里有我奶奶的。”

“是我奶奶挣的。”

“我奶奶的。”

葛二妞这组是,她和宋二婆子俩人是十七两半银钱。

分到手,又不是倒数第一,可给葛二妞乐坏啦。她家闺女在外面不停问,娘,娘,你挣多少。

王婆子有些委屈冲外面的几个儿子道“我推废了小十锅赔钱,要不我能拿到销量冠军的。”

几个儿子儿媳急忙哄“娘,这就不孬啦,您老可真是这个,”翘大拇指。

销量冠军最后是郭婆子童谣镇这组。

其实应该是马老太和田婆子这组的,这俩老太太一人就挣得17两三钱,俩人运输这块就净赚三十多两银。

但是要真将她们奉天城这组放里面排行,那就显得不那么公平了,原因她们是卖城里,她们还有车,田婆子也不愿意要名义上的“冠军”,整那虚荣事干啥。

田婆子恨不得马老太别公布她们这组挣了多少。

当激动人心的发工资全部结束后,田喜发就来了宋福生家。

“姐夫,来,进屋坐。”

“不啦,等会儿胖丫讲话本子再过来坐,我来是给你送钱。”

“啥钱?”宋福生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田喜发搓搓手憨厚道“以前在老家,欠你二十五两,路上咱逃难那阵才还你十九两银钱,这不手头有了嘛,我给你将这六两送来。”



第四百零六章 被比下去了(一更)

二丫捂着脸跑来时,宋福生接过六两银钱,正从大屋往外送田喜发呢。

一掀门帘子,二丫撞满怀。

宋福生望着一脸泪的孩子,“咋的,哪撞疼啦?”

“呜呜呜,三叔,呜呜呜呜,”豆大的泪珠往下掉。

宋福生和田喜发对视一眼,让开门口的地方让二丫进屋。

没一会儿,屋里只剩下宋福生和二丫。

宋福生问半大姑娘“你姐呢。”

“我姐银钱已经被俺娘抢走了,她在烤炉房里哭呢。”

宋福生明白了,大丫应是找个没人的地方,也在捂着脸哭。

没听二丫说嘛,她们姐俩都被抽了个大嘴巴子。

只是二丫抱着钱跑了,挨打也不给朱氏,拽大丫要一起来说道说道,大丫说没用。

看来,二丫也比大丫更相信三叔能给作主。

“三叔,胖丫呢,”二丫一双泪眼寻宋茯苓的身影。

“你找她作甚。”

“我想让胖丫帮我存银钱。”

好吧,宋福生收回刚才那话,二丫是相信胖丫能给她作主,不是相信三叔能给作主。

不过,这事儿他闺女绝对不能管。

最上面有马老太。

大丫二丫有爹有娘。

没成家的半大姑娘,挣了钱往家交让父母管,在这里,不,别说古不古代,就是在现代,也是天经地义。

有几个像他家宋茯苓似的,命那么好,他和佩英从来不要闺女的工资。

那时候茯苓上班了,只求她工资够花,别再伸手要。

有时候闺女真不开口要,他还贱皮子主动问“你够不够花啊?”他闺女的答案永远是“不够,快给点儿吧。”

可宋福生也清楚,他要是干脆了当对二丫说“三叔管不了你家的事,胖丫也不能管,于情于理不合适,你自己想办法吧,”恐怕这丫头会存了阴影。

人生啊,青春期啊,对有些事还没什么经验时,得有人拉一把。

“二丫,你和三叔先说说,银钱不想给你娘帮着放起来,是纯对她不放心,怕她以后就不给你了。还是你想自个留着花用方便。”

二丫抽泣着告诉道“三叔,我娘留着用也中,用不到别人的身上,无非就是留给金宝将来用。

可我是真的很想留下一钱银,不,三叔,哪怕让她给我些铜板就中。

我娘说我俩没处花钱,要钱干啥?

嘴上虽说着,要是往后出门真花用再管她要,可我俩晓得,这次交了,就要不出来了。

我和我姐就有些不信,说我们自个身上能不能留些,她就给我俩打了。”

宋福生比起宋茯苓,这是多么淳朴的孩子啊。

真该让他家丫来好好听听,别身在福中不知福,竟敢不提前知会就花小四两银钱给他买书。

隔着门帘的灶房里。

田喜发瞟了眼身边的宋福喜。

宋福喜是他叫来的,一发现情况不对就去叫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必让三小舅子为难,让二小舅子自个过来听。

此时,田喜发旁听完二丫的哭诉,也和宋福生一样的心理,不是很理解。

多好的丫头,又能吃苦挣钱又舍得将银钱给了弟弟,干啥啊,快过年了给打哭。

都多大了,竟还往脸上扇。

这在他家,简直不可能。

他闺女桃花,细声细气的和他主动说点啥,他都得仔细听,就怕没听懂。而且一般情况下,闺女不和他讲话。

田喜发看向宋福喜。

说句实在的,宋福喜听完这些还是没啥感受呢。

因为在宋福喜看来,钱给娘不正常?他挣了工分钱还得给娘呢。那咋的,你不是爹娘生爹娘养的?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交钱不正常?

可是二丫哭声里满是委屈,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宋福喜有些动容。

“三叔,金宝日日嚷嚷胖丫姐姐最好,谁也比不得胖丫姐姐。

我也是他姐,还是亲姐姐,一个爹一个娘的。

我就想着,留点银钱,过了年提前多干些活,找一日也进城溜达溜达,给金宝买点儿啥,让他知道,不是我抠门。

我也想听他说,二丫姐好。

三叔,我也很眼热胖丫能给奶买擦脸油。

其实,我也想亲近我奶。

我挣得够,给奶买都拿去买了面油也是舍得的,可是我晓得俺娘也不可能让我花那么多。

就想留点钱,给奶、给俺娘、给胖丫买支钗戴头上。”

宋福生笑道“起早贪黑干活,就没想给自个买点啥?”

“没,就这都不一定够用。”

“以后,二丫,听三叔的,和你娘掰扯不清就去找你爹说。”

“我爹没耐心听我和我姐说话。”

灶房里的宋福喜转身出去了。

田喜发瞅了眼屋里,也急忙跟出去,到了外面才一把拉住宋福喜说“二弟,你可别动手哈,家家才发了银钱正乐呵着,都在忙着扫屋子洗涮,你家叮咣干起来多难看。”

“我晓得,姐夫,你家去吧。”

关上门,宋福喜就一手捂住朱氏的嘴,一手扯着媳妇就给拎屋去了。

当二丫听三叔话,抱着银钱绝望的回家,站在家门口还在踌躇要不要等奶从村里回来再进屋时,宋福喜忽然冲外叫道“二闺女啊?”

二丫先是整个小身板一抖,随后满心疑惑爹咋不叫她二丫,咋变成了二闺女了呢。

“二闺女,进屋。”

朱氏坐在炕席边,倒是没用手捂脸,就是右脸有些红,眼神直闪烁。

宋福喜也坐在炕边,从闺女主动上交的银钱里,取出大概一钱上下的银,以及几十个用线串的零散铜板,一起递了过去。

“爹?”

“给,拿着。”

没一会儿,就看到二丫喜滋滋的往烤炉房方向跑,女孩子的欢快声音传出老远“姐,姐,快回家吧。”

大丫还在捂脸哭,哭的脸通红,听到妹子喊心想我才不回家,亲娘让她透心凉。

“回吧,三叔就是厉害,三叔说,咱爹会给咱俩作主的,爹真就作主了,你看,我都拿到钱了。”

大丫立马站起身,用手背擦擦眼,扯着二妹的手就往家跑。

钱佩英关好辣椒房的门,望着两个风风火火的女孩还问呐“咋的了?”

宋福生就告诉了一番。

钱佩英听完感慨“你看看人家,给一钱银子当零花钱就乐屁了,再瞅瞅你闺女。”

“是啊,我闺女呢?”经提醒,宋福生发现,从会议结束就没瞧见宋茯苓。

“你闺女跟她奶进村串门订鸡去了。”



第四百零七章 撒谎

今晚,宋茯苓在村里好几家的小丫头们心里,成了最好看的姐姐。

这些小丫头们,在家里来客时,基本凑不上前。

露面也是过来羞涩的打个招呼,或是往上端水端零嘴。

但她们会悄悄观察。

奶奶或是娘,会将平日里不舍得给她们吃的花生,给那个姐姐端出来,紧着让人吃。

奶奶或是娘,一口一句夸那个姐姐,对那个姐姐要比对她们好多了。

在这些小丫头心里,这位来家做客的姐姐,穿的可真好啊。

她的衣裳好看。

她的裙子好看。

她的鞋好看。

那个姐姐最好看的地方是那张脸。

她长得可真白呀。

没听奶奶(娘)也大夸特夸嘛“粉白粉白的。”

小丫头纷纷在心里憧憬等她们再长大一些,能不能长的也像她那么好看?娘能不能也给她们做件像她穿的那种衣服和绣鞋?

宋茯苓不晓得自个无意间,竟成了好几个女孩心底最美丽的姐姐。

她只知道,她奶比她想象中能说会道多了,而且还眼不眨撒谎。

她奶在四件事情上撒谎了,说的跟真事似的。

一是去村里出名的小地主家,让给搭线,便宜些领去买鸡。

她奶管那家老太太叫九嫂,她叫九奶奶。

那家老太太问“多少回让你来家坐坐,那么喊你,嗳呦,你就是不来。”

奶是这么撒谎的

“咋不想来呐,在外头行走,我比谁都晓得远亲不如近邻的道理。

咱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点啥事吱一声就中,不比外头人亲?早就想来串串门。

可老嫂子,你说我,回来就天黑,我这再吃口饭,洗洗涮涮,忙忙叨叨,还咋上门?

来了你家,都得点油灯唠瓜,我就怕你们早歇了,敲大门多不好。

这不嘛,快过年了,刚我还和我孙女说呢,我们这伙人正月里不能去别人家做客,得去瞧瞧你九奶奶。”

那位老太太也挺能说“敲大门怕什么的,油灯还点不起可完了,往后想啥时候来就来,想的太多你。你呀,大忙人倒是真的。”

第二件奶撒谎的事儿是

这不九奶奶就领着去买鸡啦。

订三十只大肉鸡。

村里养鸡大户他家大儿媳说,要挑大个的给抓。

美的宋茯苓望着一大片鸡窝,咽了咽口水这可是纯绿色小笨鸡,一养需要养几个月的那种。肉味一定是香死个人滴兵哥哥。

然后可能是因为她们一气买三十只鸡算是大买卖?也有可能是很想和她奶交好,非得拽着让进屋喝糖水说会儿话。

她奶被问到“九族”逃荒前是啥关系时,就撒谎说“是亲属,这些家都是沾亲带故。没来这之前,俺们在老家就可亲啦。”

对方那家妇女们一听,“可不是?要是不亲,一路缺吃少喝,自个人都得先抢着打起来,你们那一看关系就近得不行,抱成团。”

对方就借着话题接着夸马老太。

养鸡大户任三叔家,主要是发现宋福生认识太多酒楼的老板了。

他们想着先处好关系,看看酒楼买谁鸡都是买,往后发现他们家是实惠人,能不能给搭个线之类的。

那家女人们就一起夸

你们这伙人是真能干。

你们这伙人,瞧着得挣不少了吧,开了春,大砖房妥妥得盖一片。

马老太就撒谎道“哪有那么邪乎。俺们看起来忙忙叨叨,好像是挣了很多银钱,但实际上花销也大。”

在宋茯苓听来,她奶给形象树立的可高端了。

比如告诉这一大帮人,她们要挣钱给几十个娃子们买笔、纸。

她奶说,就昨儿,还给三儿花了小四两银钱,买书。

给那家人当场震住,四两银?

她奶却一副感慨的样子告诉对方

没逃荒前,她三儿有个大书柜,有好些书。

这回逃荒,都没来得及带出来。

所以就想着,往后挣钱,一本一本的给儿子再置办上,让儿还能像以前似的有那么多书可读。这也是咬牙起早贪黑奔波的原因。

好几个妇女听完问“那要置办那些书,你最后得花多少银钱啊?”

她奶淡淡然道

“花多少银钱,这也是正事。

在我看来,留给子孙再多银钱让他们吃饱喝饱,都不如让他们自个就有本事能吃饱喝足。

像会念书的,就要供,供出来,那就改换门庭了。

不会念书的,不行就去学手艺,靠着手艺,甭管在哪,也比那没手艺的好找活,好挣钱。

你们说我讲的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任三叔那个老爷子忽然出来了,老头瞪眼望着马老太。

心想你看看人家这婆子,真的,要是谁家能娶上这样的婆娘,不愁家不富。

冷不丁出现个老头,倒给马老太吓一跳,心想你有病是咋的,嗷一嗓子。

被这插曲搅合的,马老太就要着急走,那老头总直勾勾瞅她。

走之前,卖鸡这家妇女们,边送边问“婶子,你买三十只小鸡是为过年吃吧?那我们明一早就杀,收拾利索给你们送去,一准儿不耽误。不过,你要拿啥炖啊?你们那一大帮人。”

“啊,对,瞅我这脑袋,用蘑菇炖。你们谁家有干蘑菇,我买些。”

“还买啥呀。”任三叔那老头站在门口又插言道,指使他大儿媳,让去仓房拿筐装半筐蘑菇。

九嫂子一听也说“你早咋不吱声,等着。”

结果九嫂子不仅带回了蘑菇,还带来了好几个老婆子,就是进城在蛋糕店傻眼的那几个。

个个从自家带了些干蘑菇,往筐里倒。

马老太不好意思道“我是买,你说这话怎么说的呢。”

这几个婆子纷纷说“不值钱的东西,出蘑菇那阵,村里都是从林子里白采回来的,你还花什么银钱,就没听说过吃几口破蘑菇还花银钱的。”

一家几斤,得,成全了马老太和宋茯苓。

宋茯苓背一筐白得的蘑菇,人家还得倒搭个筐。

这几个老婆子,晚上闲着也是闲着,就像是送马老太似的,边唠嗑边往河边走时,问了一个问题,让马老太第四回撒谎。

“你家童生儿子俺们晓得,这回你这孙女我们也见到了,但你三儿家的小子是哪个?是穿一身蓝棉袄棉裤的小儿?前一阵儿,和我孙儿在冰面上玩,是那个吧?”

宋茯苓心里明白,这几个奶奶说的是米寿。

她奶笑着撒谎道“对,是那娃。”

“你三儿家就这一闺女一儿子,再没啦?”

“恩,一闺女一儿。”

“妈呀,长得和你三儿可像了,俺们就晓得没猜错。”



第四百零八章 挣俩钱都不知道该藏哪(一更)

祖孙俩上了桥,回头瞅了眼,那几个老太太也返身往回走了。

马老太急忙道“快将筐卸下来,奶背。”

“不用。”

“不用啥,快卸下来,看把新衣裳磨坏。”

“我就说不穿这身吧,您非得让我穿。”

“好不容易花那么多银钱置办的衣裳,就要穿出去让人瞅瞅,咱又没偷没抢,怕啥的。让她们开开眼,瞧瞧我孙女长得多亮堂。”

宋茯苓到底没犟过她奶,被硬扒下来筐,又帮着她奶重新背上,“那您也得让我披件斗篷呀,瞅给我冻的。我就是坐马车进城那日也是穿了斗篷的。”

马老太一听孙女说冷,将宋茯苓的小手往腋下一夹,背着筐小碎步迈开,加快脚步往家回。

倒是宋茯苓又不着急了,吸了吸鼻子问道“奶,这回买鸡又花不少钱吧。”

“那是,三十只大肉鸡呐。

可谁让咱早就许愿啦?

冬至节就说要买鸡请大伙吃,就没吃上。

早晚挨这一刀的事,吐出去的吐沫又收不回来,花就花吧,也没吃到别人嘴里就得想开。

大伙这段日子也没轻了帮咱烤炉房忙。

到时你记得多吃些,吃四个鸡大腿。”

“不是,奶,我是想问,您不是打算要和我大伯二伯他们坦白说您只挣了五十两银钱嘛,那您这去掉买鸡钱就不够了,要不,等会儿我取出来鸡钱给您再凑个整?”

马老太听完立马啧了一声。

关于祖孙俩的帐是咋回事呢。

蛋糕这生意,真是没轻了让马老太和宋茯苓赚大钱。

尤其是最近这段日子,那真是每日就能进账几十两。

马老太能在小俩月时间里给陆之婉纯挣374两银,就可想而知她自己会挣多少。

毕竟在陆之婉没参与之前,老太太还日日往外推点心卖,四个县一起卖,虽然利润远远不如开店后,但是积少成多,那时候老太太就攒了不少。

最后她总额是,去掉砖钱、油面糖鸡蛋等各种本钱,从倒动点心之初,都没算收了人点心订钱到正月十五的钱,因为那属于没挣到手的,压根就没走帐,纯利润加在一起约是418两银。

因早在开店前,就和陆之婉那头的许小娘子谈好了,那头提供店铺。

当然了,人家也并没有完全按照约定走,前期额外还给了一些食材还有几头大奶牛和两辆牛车给她们使用。

她们这头是负责所有师傅员工们的工资。

所以,马老太需要从她挣的这份418两银中,去掉小高小王小宋、宝珠大德子的工资,去掉今晚给家里这头发出去的,总共去掉一百八十一两银钱。

剩下的237两,就是老太太和宋茯苓纯挣的,谁也不欠了。

马老太就换了三个小黄金,一比十白银对黄金兑换,这就是一百五十两银钱没了。

她自个兜里留了五十两,打算和家里人说,这就是她挣得。

剩下的那三十七两放在小孙女那里,那就是她小孙女上回去城里一顿乱花钱,带的就是这个钱。

但其实,马老太打心眼里认为,买啥都是浪费,就是给她三儿花小四两买书不是浪费,倒提醒她了。

总之,孙女拿那三十七两银钱,出去花了不少,可那能咋整?她也不能打骂孩子。

然后她还将三个小金子放在宋茯苓那了。

因为孙女振振有词,说她店里本身一天进账好些钱,您老棉裤腰真没地儿揣金子了。

老太太转念一想可不是?尤其是又快过年了,儿媳们要在家收拾屋子,仨金瓜子藏哪都不放心,就放小孙女那了。

“啧,我跟你说过没有,忘掉咱俩有仨金瓜子的事儿。”

“奶,我没提金子呀。”

“可你这口气,一听就能让人听出来,还给补上?拿么补。去掉鸡钱,就剩四十多两银,我明明白白告诉他们,就这都了不得。你跟你娘也没说吧?”

宋茯苓不想撒谎,“奶,你这何必呢,瞒我大伯二伯我爹干啥,都是你亲生的,再说我田奶奶回头不也得和我姑母说啊。”

“你田奶奶晓得个六,就知闲下来去守马桶,而且你姑母即使晓得又能咋,她嘴严。”

马老太继续道“哼,我就是不想告诉,敢不孝顺,我连四十多两往后都不往家拿,临死前我还欠一屁股饥荒让他们还。尤其你爹,再敢给俺气哭,我就去外头酒楼大吃二喝让他还帐,写欠条写他名头。”

“哈哈哈,”宋茯苓银铃般的笑声响彻桥上。真狠啊她奶。

老太太被孙女笑,也跟着乐了起来。

说实在的,马老太也说不清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儿子们实话。

可能仨金瓜子要给小孙女留一半?没小孙女,她能挣个屁啊。

怕到时候说不清?

毕竟她这么大岁数了,别哪日忽然俩腿一蹬,剩两个破钱再让子孙们干起来,倒不如全放小孙女这里。

这孩子没嫁人前,她是信得着的。

反正,老太太是坚定了要和小孙女偷摸存金子的想法,往后她祖孙俩,只要用不着的钱,就去换金子,不占地方不说,她开店还听人讲过,世道越艰难金子越值钱。

而且她曾经也是真眼馋过米寿的金饼子。

那金饼子一亮,简直太耀眼。

钱老爷子为子孙能做到的,希望有一日,她也能做到。

回头到了家,宋茯苓就被阿爷摆着手召唤回屋。

“都二十八啦,还讲啊?”

“就二十八才讲,大年三十更不能停。”

“好吧。”

而马老太却没跟着去三儿家参与热闹。

她先将蘑菇送去公共大食堂,然后去三儿家假装喝水,趁机使眼色让宋富贵跟她出去。

找富贵啥事呢。

她自个吹过的牛,得善后啊。

旮旯处。

“富贵啊,你总和村里人走动,有这么个事儿,要是旁人问你……”

马老太就一脸抹不开说了,让宋富贵万万出去别说福生没男娃,有,是米寿。

宋富贵当即心下感慨多好的马老太啊,可怜天下父母心,不想让儿子被人指指点点无子。

“大娘,你放心,不止我,就咱们这伙人,我都会慢慢提点。”润物细无声般提点。

马老太尴尬的点点头,她好久没有不好意思过了,急忙扭身离开,着急去喊米寿。

“米寿啊,别跟着傻乐啦,来,奶兜里有糖,你跟奶来。”



第四百零九章 二更

轰走了一听到糖就急匆匆跑来的宋金宝。

硬拽走了对马老太兜里糖一点儿也不敢兴趣的钱米寿。

马老太递给钱米寿树枝子,让娃坐在小板凳上帮她烧火。

又从裤腰处一顿掏,掏出一块黄饴糖,“喏,吃吧。”

“奶奶,我不吃,留给金宝哥哥吧。”

“给你的,就拿着。”

“那我放好,”米寿装进小兜兜里,装好后抬头道

“奶奶,姑母说,我要少吃糖了,下晚更不能吃,牙坏了往后该不好看啦。回头等金宝哥哥干了啥好事儿,我就拿出来奖与他,就说是奶奶给的,中不?”

嗳呦,马老太听着很是感慨。

她家金宝日日往出息大发了成长,但是咱摸良心说,还是比不过眼前这个五岁的。

听说,这孩子背书认字跟玩似的,一点儿也不费劲。

而且你听听,这几句小磕唠的,多会唠嗑,从来不护食,很谦让,在多饿多想吃的情况下也不哄抢。

用小孙女的话,这叫啥来着?噢,对,叫涵养、素质。

大伙这么多家孩子,被这个五岁小娃一对比,都少了那么点素质。

唉,要真是她亲孙子该多好,让她用骨血煨着都干。

“米寿啊。”

“恩,奶奶?”

“那个啥,奶吧,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也不知你能不能听懂,就是什么呢……”

马老太边往大锅添水,边在心里琢磨着措辞。

门外不放心跟过来的宋福生,就偷听到他娘在和一个五岁小娃掰扯无子是一件磕碜事之类的。

反正就是埋汰他没脸呗。

气的宋福生差点推门闯入,但是当他手放在门板上时,里头的对话让他停住了动作。

“奶奶,不要那么说姑父,米寿会给姑父擦背搓澡,会长得高高的,往后挣银钱养姑父。米寿还会好好读书,让姑父脸上比谁都有光,等姑父老了,更会有我照顾。”

马老太坐在另一个小板凳上,忽然用衣袖擦起了泪。

老太太也没想到,竟被个小娃轻飘飘几句话整哭。

大概也是心酸,被人问及,谁想吹这种牛?

老太太哭了一分钟,就急忙用袖子再次胡乱地擦了把脸,扭头看坐在她旁边的米寿,眼睛还通红着,就用粗糙的手摸孩子嫩嫩的小脸,打了个哭嗝瞅米寿笑

“晓得了晓得了,你都说两回了,我知道你记性好,往后你可得记住你说的这些。”

米寿的小脑袋,在马老太粗糙的手里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是米寿啊,奶出去对村里人说你是你姑父的儿啦,不想让你姑父丢磕碜,你说你哪日,万一在冰上玩,忽然嗷一嗓子姑父,那怎办。”

米寿听懂了“那我叫啥?”

马老太吸了吸刚才哭出来的鼻涕。

心想让你叫爹,也不厚道啊。

“奶奶,要不,我叫姑父嗳?”

马老太“……”

好吧,那就嗳吧,嗳确实没毛病。

“中,那你可得记住,别给奶这事整露馅儿喽,也别告诉你姑父姑母我找你唠啥了,记得没?跟谁也别说。等赶明儿,奶给你买别的糖,买好的,不黏牙的。”

“好。”

“那你倒是和奶唠唠,就以前,你都吃过啥糖?奶给你买没吃过的,咱不能可下吃个贵的还吃重样的。”

“那可多啦,我吃过……”

外面,宋福生没听完就默默离开了。

他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滋味,最终复杂的汇到一起凝聚成一句话往后和那老太太再态度好点儿,别说说话就急眼。

腊月二十九。

一大早上,二十几个挣工分的妇女就瞅老爷子笑。

笑得宋阿爷也憋不住乐了“中啦中啦,愿意跟着去县里就去,大锅饭让丫头们煮,溜个饽饽,下口菜汤,俺们对付一口就得。”

妇女们差些欢呼起来。

她们才发了钱,花不花的也想世界那么大,出去走一走。

哪怕去花上些铜板,也算是为过年添个彩头。

这些妇女们也没跟马老太队伍去奉天城。

一是马老太有牛车,去帮忙的都是男人家,用不着她们。

二是去奉天城消费多贵呢,去也是白溜达,还不够添乱的,道还远。

就跟着童谣镇、云中县、葭县的队伍出发了。

这些妇女们不仅领了公家要给老人孩子买布匹的任务,而且还扛出去十个草垛子上扎满的糖葫芦。

要不是想帮着推点心车,想让那几伙老太太今日彻底歇一歇,她们恨不得昨个连夜做出二十个草垛子的糖葫芦拿出去卖。

咱不能白去溜达不是?不能白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那也有无奈啊,甭管去哪也得寻思挣钱。

“慢着些,卖糖葫芦时,出门在外别和人犯口舌。”

“买色深扛造的布,娃子们淘,买浅了穿不了多些年。”得寻思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老爷子就忘了,娃子们得长个头啊。

“都互相照应些,别走丢喽。”

“逛铺子时瞅着些钱袋子,别让人摸喽。”

天还乌黑着,宋阿爷就站在河边又操心上了。

可以说,家里这一大帮人,甭管谁出发,他都这样,天不亮就扯脖子喊。

宋福生都问过他“你不困吗?”

“俺晌午能和娃子们一起眯觉。”

天亮后。

任三叔家给河对岸送小鸡。

大白胖娘们家,给河对岸送冻豆腐和新鲜豆腐。

今儿任家村也挺热闹,因为任族长要将耿良给的几头野猪分下去,村里分肉了。

任公信家来取肉的是任子玖。

他爹最近快赶上药罐子了,喝完一样还有两三样的那种。

他弟任子傲还在家养伤,脸上却青的不能出门。

他那个小娘,被一帮老太太骂,也没脸出门。

他婆娘在家准备饭菜。

其实他都不想分这肉,可他哥今年回来过年,所以必须得出去告诉告诉。

果然,村里人有那爱打听的,见到任子玖问道“你哥今年又不回?”

任子玖提了一口气,腰板立即直流不少“我哥明儿晌午就回来。”

“你哥得带不少随从吧。”

“那当然。”

宋福生也听见了,心想,有啥可牛的。儿子过年好不容易回来一回,听听,好不容易,要换别人家,都得揍死这个不孝子。

宋福生是过来寻任族长,要去任族长家坐坐,给拿了一小捆蒜黄,带了一坛子虎骨酒。找上门发现任族长家里只有妇人和冲他直叫唤的大狼狗,他就转头来祠堂这了。

到了任族长家,宋福生就告诉道,“我们这伙人正月不能乱串门,就提前来了。”

“哪来那么多讲究,你就是瞎客气,喝茶。”

宋福生心想还是要讲究些的,逃荒嘛,就意味着亲属死了很多人,咱还是注意些,更何况俺们也不是很乐意串门。

宋福生没在任族长家多待,因为宋富贵又找来了,说陈东家派人送来了年礼,还有老隋也来啦。

所以二十九这一白天,宋福生用一大半的时间在家接待。

陈东家是两筐苹果,两筐鸭梨,这季节送这个,小二说给孩子们吃,礼物挺重。

老隋是给拿来五条毛领,礼也不轻,而且一看就是按照五口人给的。

马老太一条棕黑色的,钱佩英和宋茯苓是白色的小窄边毛领,能缝在衣服上直接当领口。宋福生和米寿是黑色的,米寿那个不大点,一点杂色也没有。

老隋坐在宋福生家炕头大笑说,他那个熊皮卖啦,真卖的是百两,挣了把好钱,能过个好年。

送走老隋,紧接着,宋福生陆续还接待了员外爷家的大儿子,问老爷子能不能起来炕?听说能拄拐下地了,宋福生也挺高兴。

员外爷家给送来的是鸡鸭鹅。

这老爷子实在,送礼加在一起竟有三十五只。

人家儿子还挺不好意思的解释,“我爹说了,逃过荒的人,过年吃啥也不如吃肉。”

后头,宋福生还接待了三伙他没想到的,两家酒楼和一伙开好几家调料铺子的。

一个是童谣镇酒楼,一家是奉天城那家和马老太长期合作的城南酒楼,还有家竟是葭县开调料铺子的,感觉上就是供货的关系,却没想到人家能给送礼。

礼有薄有厚,有蜜饯盒子也有桂圆红枣糯米啥的。

宋福生给这些人,通通回的都是自家酿的米酒,以及一小坛辣椒酱。

说实在的,送东西不心疼,他很心疼坛子。

这日晚上,当马老太也拉着茶馆送她的礼物回来时,宋阿爷立即组织大伙出发。

家里只留八岁以下的孩子。

太小的孩子们,怕身体弱,能看见脏东西,就不让去了。

剩下的,通通要和他去烧纸。

这个行动,给村里人再次镇住了。

河对岸那伙人,虽然总里出外进,一日日奔波,但是大批量的往河这面来却是没有的。

而且你看看他们是推车出来的,好些台。

推的啥?推的黄纸。

不晓得的以为他们是做黄纸买卖的呢,竟买了那么多。

没错,河对岸那伙人,买了好多好多黄纸。在这方面一点儿也没差钱。

没有坟,只能在道口画个圈烧纸,画的圈都要老大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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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章 想你(一更)

十字道口。

宋阿爷颤抖着手,望着黑漆漆的远方喊道

“嗳!过年啦,都家来取钱,去置办年货啦!”

随着火光大起,壮劳力们将一叠一叠的黄纸扔进了圈里。

老爷子似看到了那一张张在田间地头露出笑容的脸,他一个个召唤着

“八斤呀,锁柱,旺财,宋麻子家的。

德富,伍柱,立根,铁树。

守财,大路子,豁牙子,大虎家的。

二孬吧,三刚子,四蹦子,五常子……”

黑烟呼呼地冒着。

烧的太多了。

得亏交通不便,联络也不方便,要不然就这个烧法,都得惊动县里。

不知道的,以为这是在纵火烧山。

虽离县里远,县衙没被惊动,但是宋阿爷提到的那一个个人名,却让任家村来看热闹的村民心底震动。

这些人逃荒到这里,竟还惦记着老家那些同乡。

难怪要准备那么多黄纸,原来是要给那么多人烧。

任族长任尤金,站在远处眯眼望着那伙人,眼底莫名酸胀。

任家村的几名妇女,也在听到葛二妞喊出那番话时,默默地跟着红了眼圈。

“儿啊,娘的儿呀。

娘希望你活着,万万别收这钱。

可娘又担心你,要是万一到了那头没有钱花,该饿肚子了。”

在任家村的众人眼里,河边那伙人,像葛二妞的情况很多。

听的他们既庆幸又心酸。

有对儿子喊话的。

有对闺女喊话的。

有对自个的姐姐妹妹、自个的姑母姨母喊话的。

还有那伙人里最醒目的宋福生,正在边烧纸边冲自个的岳父喊话的。

烧完了,只剩下的黑灰堆在那里,就差点给十字道口堵住。

马老太将宋茯苓的手夹在腋下往回走,让宋茯苓用另一只手放在脖子上戴的狼牙上。又拽了把大丫,提醒大丫和二丫还有二郎别回头。

往回走的路上,碰到九嫂她们,马老太没啥笑容。

她刚才冲老头子喊的是“搬家了,搬到北边奉天城童谣镇任家村了,别找茬地方。过年了,你别不舍得花钱,也在那面多置办些年货……”

才喊完这些,马老太哪有心情和人热络地打招呼。

九嫂她们也才感同深受地偷偷抹过眼泪,自然晓得马老太的心情,也挺有礼的只是点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当大伙都到家了,外面的汉子在放手推车,屋里差些打响集体揍孩子战役。

尤其是宋金宝。

他罪名有二。

一,作为留守最大的孩子,让你负责看娃子们,结果你领着一帮在炕上呼呼哈嘿。

俺们这些大人在外面烧纸哭,你们在屋里疯玩的哈哈笑,不欠揍是啥?

罪名二米寿呢,你给看哪去啦?

一炕的孩子,米寿丢了。

宋茯苓是在小红的马窝里找到的米寿。

刚才,宋茯苓烧纸给现代的姥爷没哭,现代的爷奶没哭,给古代的姥爷爷没哭,却在米寿这破了功。

只看马窝里,小小的娃,用打火机点起了三柱香,正跪在那里说

“祖父,爹、娘,大伯奶有天披散着头发跑出来,说梦见她二儿子饿坏了。

我问姑父,我怎么从来也没梦见过你们。

姑父说,是你们疼我才不会托梦。

可是,我好想你们啊。米寿想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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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 让爱住我家(二更)

宋福生回来后,需要紧忙去烧辣椒房的火墙。

等他烧完了出来一看,得,去一个搭一个。

他闺女找米寿找的也没影了。

当他找到马圈时,看到的就是姐弟俩正抱在一起哭,他闺女一只手还举着火把,那也没耽误抱弟弟。

茯苓一般情况下不哭,打小就可皮实了,这是咋的了?

走近再一看,燃灭的几根香,还有他的打火机也扔在一边。

这小玩意儿,是啥时候把他打火机偷出来的。

不过,宋福生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了。

“来,宝儿啊,姑父抱。嗳呦,可不哭了啊,你瞅这小脸抽巴的,跟小老太太似的,”宋福生给米寿一把抱起,又瞟了眼宋茯苓。

宋茯苓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抱他先回去吧,我收拾收拾这里,别引起火灾。”

——

东屋、西屋,一起进行。

像极了刚落脚在这里,第一次洗澡的场景。

四壮和牛掌柜一桶又一桶的往锅里添水。

米寿坐在装有热水的大盆里。

宋福生跪坐在一边,前大襟都湿了,边给米寿搓澡边问“都和你祖父唠啥啦?”

米寿抿了抿小红嘴,搅动着两只小手“没唠啥。”

“不可能,你是不是告我状啦?”

米寿急忙回头,盯着宋福生的眼睛“那怎会。”

东屋,钱佩英也在帮宋茯苓搓澡。

望着盘起头发的女儿,她也打听道“你找到米寿那阵,他在那烧香道姑啥呢。”

“那可多啦,咱家米寿就是个小话痨。”

宋茯苓掰着手指细数一条条

“他竟然记得刚开始,你和我爹,总说咱三口人只要怎么怎么样就行,他说他在旁边听着害怕。

又急忙说,后头就不怕了。

他还跟那头汇报,说吃过拉嗓子的窝窝头,喝过蛇汤,看过高爷爷吃过小耗崽子,路上偷喝过我给的梅子汤,都不敢张嘴说话,可好喝了,怕人闻到。喝过我爹偷喂他的奶。

娘?”

“恩?”

宋茯苓扒到桶边,小小声道“米寿好像还记得体温计。”

钱佩英叹气。

这才五岁呀。

再大一大,更不敢往外瞎拿东西了。

你看看,今晚米寿都敢用打火机。

问米寿是怎么知道打火机藏在哪的。

因为这种东西,又不是在路上那阵,眼下基本上不用了。

留在外面一个,没全收进空间,是为了半夜起来上厕所点油灯使的。

不过,平时都是给它藏起来,尤其家里闺女讲话本子,白天晚上家里都来人,更是给藏在做活用的小网筐里。

米寿就能给掏出来。

你问他,怎么知道藏哪的。

他告诉你,有留意到。

你问他,咋会用的,又没人教。

米寿就会挺纳闷地反问你,这有什么可不会用的,不就是按一下就出火?

那点香的时候,风一吹火苗子,不烧手吗?

米寿就会用一副“是你真傻,还是当我傻”的表情回你“点香时,一手点火,一手捂着点儿呗。”

“娘,他不仅唠叨这一道吃啥喝啥,而且他还嘱咐那面呢,可操心了。

说我爹告诉他的,遇到的坏人都得到了惩罚,那是因为祖父和爹娘上天成仙保佑的。

所以,既然祖父爹娘你们坐飞机上天了,快过年了,那能不能也保佑保佑那些遇到的好人。

有小将军哥哥,有买他松子的大伯,还提了那个赏给他不呛人炭的老太太,说人家长的是圆脸,有双下巴,别保佑错。”

宋茯苓面露笑容继续道

“咱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学来的语气,还叹了口气对着香说,唉,人情最难还。

您不知道,他还嘱咐,让保佑我爹多多挣钱,说我和他吃的多,不挣钱让姑父拿什么养。

还反问三根香,有没有那种活?姑父不是很累,还挣得很多的。

而且,娘,他五岁呀,叮嘱保佑让你怀孕呢。”

钱佩英错愕的和女儿对视。

“真的,您别不信。他说昨晚我奶找他啦,他心理负担还挺重。当时用一副很犯愁的语气说,不想让姑父在外面丢磕碜,被人指指点点不好看,能不能给保佑让姑父生个儿子。”

钱佩英笑出了声“没事儿,那是让你爹生,和我没关系。”

笑完,忽然问“那后来,你俩为什么又抱头痛哭啊。”

宋茯苓也收敛了笑容“米寿说得托梦,他不怕,倒怕总也见不着该忘啦。”

钱佩英急忙站起身,假装去取热水。

倒是西屋,气氛不错。

宋福生也恰好问出了什么生不生儿子。

他开导小娃

“米寿,就这世道,姑父能给你和你姐,安排妥妥当当明明白白,那就了不得啦。

姑父可不想再要一个。

你俩往后能过的像姑父期待中的那样,从不让姑父失望,那我出去都得横着走,我凭啥丢脸?我面子得老有光了。

生一炕,一个也养不好,提起哪个,哪个让人犯愁牙疼,那不磕碜?那更磕碜。

再说了,姑父不是有你呢嘛。”

米寿拧着小眉头“可我是赝品啊。”

宋福生忽然意识到,往后不能在孩子面前满嘴跑火车。

“我是赝品”这句话就是他无意中说过,不知啥时让孩子听去了。

“你可不是赝品,你是老钱家最大的宝,指望你光宗耀祖哪,更是老天爷赏给姑父的半拉儿。来,半拉儿,有些事你还不太懂,别听奶奶的,姑父慢慢和你说,你先给姑父搓背吧。”

这给米寿累的,搓完左面搓右面,手都累没劲儿,姑父还不放过他,又把他当痒痒挠使,让全方位立体式地挠。

没一会儿,牛掌柜和四壮就听到姑爷和米寿的笑声传了出来。

俩人心里登时一松。

小小姐和小少爷眼睛红彤彤回来,可给他俩惦记坏了。

还有一个人也惦记坏了,那就是马老太。

老太太从进屋就神神叨叨。

望了一眼西屋,侧耳听了听米寿的动静挺正常,这才稍微放下些心,又凑近宋茯苓

“胖丫啊,奶给你和米寿叫叫吧,我觉着你俩是吓着了。大过年的,外头孤魂野鬼可多,别招了没脸子跟回来。”

“嗳呦奶,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容易让你吓着。”

马老太只能在离开前,千叮咛万嘱咐钱佩英“给俩孩子枕菜刀睡。”

但并没有,嘴上答应的都可好了,却没人听马老太的。

宋茯苓和弟弟米寿,是睡在爸爸妈妈身边。

今晚,她们特意没分炕睡。

弟弟米寿睡在爸爸的怀里,姐姐茯苓躺在妈妈的身边。

宋福生躺下时问“像啥?”

宋茯苓还没反应过来时,米寿嬉笑着说“像逃荒那阵,那阵就这么睡。”

这天晚上,四口人脸上都是带着笑进入梦乡的。

带着笑容迈入嘉佑四十七年最后一天,大年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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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 有钱没钱都要过年

大年三十的早上。

有两伙人,正在匆匆忙忙赶路,回家过年。

一伙是任子苼。

他终于带着始终瞧不起“任家”的妻儿回来了。

到了路口,望着一大堆的纸灰,给赶车的马夫吓一跳。

下去扫,不是那么回事儿。

万一“那面”的人没收完钱会怨他呢。

不下

《我全家都是穿来的》第四百一十二章有钱没钱都要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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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三章 信念和传承(一更)

人们常说,瑞雪兆丰年。

雪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往下落的。

这可真是瑞雪又给喜气添,雪花飘飘到人间。

村里各家的烟筒,都在呼呼冒着烟。

香气从各家门缝透出来,嗅一嗅鼻子,感觉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都能闻到饭菜香。

有些开饭早的人家,鞭炮已经点起,时不时就能听到从村里东西南北各个方向零星传来的鞭炮响。

住河边的人家,也有跑出来寻孩子的了“铁蛋银蛋刚蛋啊,回家啦。”

铁蛋银蛋刚蛋立即扔掉雪球子,比赛般打着出溜滑往岸边跑。

一个个在外面玩的,扬着被冻的通红的脸蛋“娘?娘,开饭啦?”

“开饭啦。”

会议室。

一掀开门帘子,热浪熏天。

冷不丁从外面进来,冷气热气交替,再加上四口大铁锅掀开锅盖,用锅铲捅一捅小鸡炖蘑菇冒的热气,感觉都看不清人。

“那个谁?给我抱些柴火去,柴火不够使啦。”

“二嫂子,你们苹果削完没?”

“削完了,我切皮冻子呢。”

“啊,那我给他三叔喊回来,也不知苹果拔不拔丝了,反正咱是拔不明白。”

偌大的会议室,妇女们竟忙的像转不开身似的。

郭老大他媳妇,没看清人,差些踩到三弟妹的手“你蹲这干啥。”

“我用筷子扎扎酱棒骨,看看骨棒炖烂了没。”

这么多人,都啃棒子上的肉,是指定吃不起的。

但是骨棒要是能炖到一咬就碎,吸溜吸溜里面的骨髓,就着炖大骨棒的酸菜,那上面都是有油水的,指定也挺香。

不仅会议室里的四口大铁锅在做饭,十几家的灶房锅也都没闲着。

钱佩英家灶房,是领了炖鱼和炸鱼片的任务。

而且这鱼是有讲究的,挑的最大一条整鱼炖好后不能吃,要摆在祭祖桌上。

初一才能从祭祖桌上端下来,赏给家里主要的劳动力,老人、女人、孩子们是没有姿格吃的。

这么说吧,那鱼,就宋福生带着各家各户最有话语权的汉子有姿格吃。

钱佩英第一次听说时是不服的,可不服又能咋,这里人讲究这个。行啊,一条破鱼,放到初一冰冰凉,当谁爱吃似的。

可过年了,团圆菜没有鱼是万万不成的,钱佩英就用老太太们“炸麻叶”剩下的油,对付炸小鱼。

要说这鱼,眼下是越捞越少。

自从任族长发话说了,谁捞算谁,整条小河对全村开放。

村里人也都弄了网没事就打,不花钱的吃食,多好个事。

就这么的,有一阵一窝疯掀起打鱼狂潮,搞得他们这伙人后期都捞不上来啥了。

其实,任家村村民也是这么想的河对岸那伙人可真疯狂,除了孩子们玩的地方,冰面上竟没有好地方,扎的一个窟窿接一个窟窿,也不说给他们本村的留点儿。

刚提到的“炸麻叶”,几个老太太在蒸完传统的枣花馍,又做起了老家一代代传承下来的炸麻叶。

这吃的有点儿像啥呢,在去取油的钱佩英眼中,有点儿像现代薯片。只不过薯片是土豆,这些老太太们用的是面,薄薄的面片下锅,一片片炸出来。

马老太还给钱佩英拿了几片先吃吃,美其名曰尝尝火候“咋样?”

“好吃,焦香焦香的,撒点盐就更好了。”

钱佩英前脚捧走炸麻叶的剩油离开,后脚王婆子就笑哈哈对马老太道“才发现,胖丫其实像她娘,都挺会吃。会吃有福。”

马老太回的是“那是,以前钱家啥家庭呢,俺三儿媳啥没吃过。”

这是钱佩英家和马老太家灶房做的这两样。

其他家的大铁锅里是

炖红烧大肘子的。

上屉蒸粉蒸肉的。

宋福生正在王婆子家,用王婆子家的两口大铁锅同时做四喜丸子,他正在指导王忠玉和郭老大。

眼下,这些汉子们被宋福生带的,自从抖起了大马勺炒辣椒酱,他们已经快遗忘男人不能下厨的观念。

主要也是宋福生教的好。

时常提点说“耍什么汉子脾气?媳妇孩子又没跟你们过多好的日子,靠发脾气打媳妇,用力气让她听话就能脸上有光了?你脸上的光得靠自个挣,得是让外面的汉子们见到你翘大拇指。”

就类似这样话,宋福生看不过眼就会说,尤其是对大郎和铁头那样的半大孩子影响最大,三叔说啥都对嘛。

四喜丸子在宋福生的指导下,各个做的有男人的拳头那么大,不做大不行,不够吃啊。

红灿灿的。

一盘摆四个,代表福禄寿喜,人生四大喜事。

正好摆十桌。

另外,像宋阿爷家和高屠户、宋富贵等几家,此时锅里都是在咕噜着大鹅。

铁锅炖大鹅。

一掀开锅盖,肉味四溢,成香了。

奉天城点心店的小高、小王、小宋,也与此同时推开了大烤炉房的门。

她们仨是特许进入,为做烤鸭。

烤鸭做法,是宋茯苓嘚嘚嘚一顿说,宋福生又补充嘚嘚嘚一顿说,然后他爷俩就不管了,让那仨人自个研究去。

还好,仨人不负众望,经过大半个时辰的烘烤,拎出来烤鸭外皮焦黄,用筷子一扎,里面酥嫩,筷子抽出来,上面全是油。

四喜丸子,炸鱼,粉蒸肉,红烧肘子,酥香嫩烤鸭,酱棒骨炖酸菜,小鸡炖蘑菇,铁锅炖大鹅,拔丝苹果,蒜酱皮冻。

十个菜,摆十桌,这叫十大碗,取十全十福之彩。

一屉屉各式形状的馍,冒着热气也出锅了。

“娃子们,吃饭啦。”

这回不是阿爷出来喊话。

宋阿爷正被他大儿子伺候梳头,好好盘起头发。被伺候穿鞋,穿儿媳给做的新棉鞋,洗手,在祭祖前郑重的整理自个中。

出来喊孩子们的是摇着粉巾子的马老太。

宋金宝带头在前面,一路跑,一路仰天笑。

哎呀,这生活也太美好啦。

这日子过的也太有滋有味了。

早上才吃完酒酿圆子,这就要吃大鱼大肉了。

宋茯苓也一手扯着米寿,跟在金宝后面往家跑。

桃花她们这些姑娘们更是乐坏了,纷纷主动扯着小弟弟小妹妹们的手,捡回用破布缝的口袋、捡回陀螺鞭子就往家跑。

一张张迎风跑动的脸红彤彤的。

头上都积着雪,可见,她们在外头玩了多久。

对于这些姑娘们来讲,今儿和以往真的不同,开心极了,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的松快。

就是在老家那阵,她们也从来没这样过。

不可能这么大了,还能过年出来玩。

要帮娘在家做饭的。

而且这里还有脸面问题。

姑娘家一到十岁左右,出去再疯的邪乎是会被人讲究的。

可今儿个,三叔说

让姑娘小子们都出去玩一玩,歇一歇。

没成家前,还能玩几回,一个个才十几岁。

管别人怎么看呢,咱大伙互相不笑话就行。

别人看着不好?别人是谁啊?你又认识谁啊?别总把自个当名人。

其实还是那句话,主要是宋福生的观念早已潜移默化大家伙。

大伙再一看,胖丫就一天不落的得玩玩,瞧瞧那孩子,活得多没心没肺,日渐的小脸长肉了,一脸喜气纯是快乐招来的。

又都是亲爹亲娘,咋不羡慕自个闺女也能像胖丫似的呢。

就这么的,没多废话就都同意了,让大姑娘家也出去玩,好好松快松快。

马老太一把扯住打头跑过来的宋金宝,瞅瞅自个手里的粉头巾没舍得,只能骂道“你那鼻涕,到底是要擤出去,还是要吸溜回来。”又给孙子扑落扑落头上落的雪。

抬眼一看,嗳呦我的娘,“米寿那裤子怎还坏了呢。”

宋茯苓没当回事儿,瞟了眼弟弟“打出溜滑裂开了。”

“咧开不知领家换一条,就这么露着小牛玩呀,那不透风嘛,冻坏了呢。”

露小牛算啥,还有给手摔出血的呢。

马老太觉得,跟这些娃子,真是操不起心。

临时搭的祭祖桌,上面摆着十道菜,正中扇着红布的猪头,酒,饽饽,烛台。

宋阿爷未点香先告罪。

老爷子说“供的祖宗们有点儿多,望祖宗们勿怪。”

是啊,宋在这里虽为大姓,但他们是“杂姓”发展。

当时跑出来的时候,不止是姓宋的。

像王婆子家,人家姓王,高屠户家姓高,像李秀家,夫姓赵,虽就剩宝子一个根,那也得供奉不是?

还有米寿,他姓钱。

啥叫大伙,啥叫抱团过日子,那就是甭管在哪方面都不能顾此失彼。

供咱宋家祖宗,也要供那些人的。

一排排从老到少,从男到女,子妇曾孙依次肃穆跪下。

香点燃。

敬天,敬地,敬祖先。

宋阿爷站在祭台前,说出了三个非常质朴的新年愿望。

别有天灾。

别有地灾。

求各家的祖宗们保佑我们,明年还能像到这里的几个月一样就中,就过这样的日子就中。

老爷子都没敢求什么大富大贵。

最后,敬人。

宋阿爷转身坐在早就准备好的凳子上,下面是八位老太太以及几位老头带领各家子孙,向他叩头。

雪花一片片落在大家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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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四章 难忘今宵(二更)

敬人,可不止敬辈分最高的阿爷。

还有各家的老人。

跪完阿爷后,各家又分别冲爷爷奶奶跪拜。

没有爷爷奶奶的,像宋富贵这种,他就和媳妇坐在前面了,受儿子们拜。

大人们拿出大伙掏钱早先共同买的布,作为礼物,回馈给子女、儿孙。

只不过,回馈的是布料,不是成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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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五章 变故(三更,为车厘子929打赏+)

啥条件啊,吃这么些硬菜,啊?宋富贵和好些个汉子们,脸上带笑,喉咙直动盯着饭菜,控制不住分泌唾液。

就没逃荒前,也吃不上这样的饭。

那时,能炖只鸡、炖条鱼,过年包饺子用细面,家里就不孬啦。

再看看眼下拼起的一桌桌,真是肉菜多多。

宋福生走过来说“坐啊,咋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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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六章 哎呀我说命运呐(一更)

几名衙役宣告完就让散了。

不准聚堆讨论。

桥上。

宋茯苓追上宋阿爷“太爷爷,到家就去算算粮食,看看咱大伙还剩下多少粮,能顶多少时日,算细一些。”

“恩?啊。”

过一会儿,老爷子才算反应过来,可见之前已经有些懵了,回眸问道“胖丫,是你爹让的啊?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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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七章 吓坏了(二更)

得亏让任公信下台了。

要不然就眼下这情况,干什么都需要有里正配合,只一个保书就能困住他们的手脚。

也得亏在过年前那阵,马老太就和村里的几家大户婆娘关系处的混合,见面就说话,有那么些面子情。

前有宋富贵,后有马老太。

他们这伙人,虽然几次和任家村的村民撂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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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八章 心一凉

宋福生进屋换身衣裳。

正过年,这身长袍指定是不适合赶车,买粮之类的。

外面从昨日起就开始下雪,一直到现在也没停,气温极低。

要换上大棉袄二棉裤,扣上棉帽子。

一边换衣一边问“闺女都说啥了。”

钱佩英正在垫从炕头上取来的热乎鞋垫,给宋福生垫上,闻言道

“说的可多了。

跟她太爷爷说分两步走。

订出去的辣椒酱和蛋糕,通通停工。

预定咱辣椒酱的酒楼眼下啥样不知道,订出去的蛋糕更是别做了,没用,买家指定更希望能退钱。

这种时候,送礼的不能送礼,开宴会的也不敢开,要点心何用?咱何苦非得挣人家后悔订蛋糕的那份钱。

更何况就怕费力做好,最坏的结果是送不进去城,到时候还得搭本钱。”

宋福生点头,闺女决定的对。

辣椒还好说,那玩意不怕放,点心要是送不进去,白做,总不能自个吃,倒不如退钱省心。

钱佩英也点头继续道

“我也是这么劝老太太的。

还行,得说老太太确实比旁人更想得开。

你闺女还和她太爷爷说,先拿公家的二百两去试水买粮食。

劝她太爷爷,趁着下面各村大部分人都无法进城,咱们有个买卖的借口或许能混进去,甭管价钱多高,都买回存起来。

要是等正月十六各村民都能进城了,只怕到时粮价会更高,还有可能会买不着。

真出了大事,衙门就会控制粮。

这对于咱们这伙人来讲,正月十六之前,是存粮最好的机会。”

宋福生不得不说,闺女和他不谋而合。

本以为到家得废话一番,结果闺女全给安排完了。

“她爹,真是皇上或是燕王没啦?”

宋福生一边系紧鞋带一边匆匆回道“燕王的可能性小,毕竟他岁数小。君父、子民,父亡,全民才戴孝,应就是皇上。”

“皇上这是死于心脏病吧?这也太突然了。”

宋福生棉帽子一扣,小声道

“他死不死的,折腾咱们戴孝不要紧,我就怕往后更没吃没喝。

看着吧,各个王爷就等着他死,燕王只要在这面敢登基,各路王爷就敢说燕王矫诏篡位,搞不好还会说爹就是燕王害死的。

知道为啥封城嘛,甭管哪个年代,出大事,先收紧舆论,任何消息不得乱传,我猜搞不好燕王正在麻爪,应是挺突然。

咱们怕就怕在,要是真打起来,往后别说没钱买粮,就是有钱也买不着,全部供给前线。”

“三儿呀,”马老太拽开门,头巾子也戴好了。

老太太带着点心订金,要和宋福生一起进城,宋福生没拦着。

一是退定金的帐,只有马老太最清楚,二,也许她娘来回出入城门,比他还认识人多。

老太太漏了话,四处看了看,一把拽住宋福生的手“一会儿跟车的人多,娘就眼下和你说。三儿,娘和胖丫存了金子,你等会儿到了城里,别不敢下手买粮,二百两买完,我这还有。”

宋福生摆手“娘,这时候谁敢卖你二百两银钱的粮食?就是家里开粮铺子的,家里有老多亲戚,谁都不是傻子,都得先顾着自己。我能买回百两粮食就不错不错的,你自个先将金子放好吧,再说我也有银钱。今儿纯是去探路。”

路上,宋福生一路赶车,作为最早出发的,却在半路就被任子苼家的几台马车超过了。

也就是说,比他们快一倍。

宋福生本以为等他们这伙人到了,任子苼那一家子应该早就进城,然而并没有。

奉天城门口。

排着老多马车了,任子苼家马车排在后面。

全是所谓的“京官”呗,这些本在奉天城做官的,都被拦在门外。宋福生心里直凉。

而且用守城官兵的原话就是“少拿你的官帽压人,就是国公府回城,也得一个个审着进!”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进不去出不来(一更)

古老的城门前,两条长长的队伍,都看不到尽头。

就怨古代出行太费劲。

不仅装主子,装吃穿、装喝、装用的,而且还要装好些奴仆。

只一家的车辆就会排出去很远。

而门口此时排着好些家,半天不挪一步。

乌压压的天空下,又飘着漫天的大雪,雪越下越大。

各家的管家和小厮,频繁往返于城门和队伍中,帽子上没一会儿就会变白。

平日里,这些人借着主子光在外行走有几分脸面,此时却一个个佝偻着腰,不顾形象俩手插进暖袖里,冻到恨不得团成球。

只跑一个来回,为问一句准信儿,鼻子估摸都被冻僵了。

宋福生也排了有半个时辰了,手里用来当热水袋的水囊早已冰冰凉。

今日的天气,用马老太的话就是冷的邪乎。

老太太可是日日往返送点心,早练就一身风吹雪打浑不怕的精神,却也说今儿格外冷的受不住。

且老太太有些后悔,没听小孙女的拿炭盆子。

当时她祖孙俩的对话是这样的

“奶,拿炭盆子,门口排队的时候烤烤火用。”

“在城门口那过日子哪?排队烤什么火。”

“那万一不让进,一排排到天黑呢。”

“我呸呸呸呸呸,你可拜说啦,我本来就闹心巴拉。”

再看看眼下,这可真是照孙女话来了,瞅这样,那些当官的搞不好就得一家家排到天黑,更不用提咱们这些老农。

宋福生掀起门帘子“娘,下车。”

“干啥去。”

“不能这么干等,去城门口听几耳朵也比坐这强。”

“可是才喊完话,不让乱走。”

宋福生先跳下车,到啥时候规矩都是死的,人是活的。

不让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乱走,让死守着排队,那些官家小厮却东一趟西一趟没轻了折腾。

高铁头和大郎也下来了,宋福生却摆手道“你俩别跟着去,高叔,郭老大,你俩跟我去。让我娘和高叔打头,岁数大的人到城门口,起码不能上来就巴掌撇子的,总得容说句话。”

宋福生一手扯住马老太,一路迎着风雪往城门步行。

中间听到好些家都着急进城。

干啥买卖的都有。

开油坊的,开茶庄的,还都是做稍大买卖的人家呢。

应是都听到了信儿,不放心城里的店铺,大年初一的全赶了回。

走了一多半时,马老太才后知后觉发现那不是任子苼家嘛。

恰好谢文慧正一脸不耐烦的掀开帘子往外瞅,瞅见马老太了。

老太太寻思都瞅着了,眼神都对上了,就吱声道“艾玛,你家才排到这啊?”

谢文慧剜了一眼老太太,一甩帘子,似是一肚子气。

马老太被儿子扯着走,边回头瞪谢文慧的车帘子边在心里骂装你奶奶个腿,真牛逼你倒是哗哗哗就进城啊,谁也不敢拦你,算你尿性,排你孙子个队。

“三儿,那个任子苼是个几品官?”

“正七品。”

“他大,县令老爷大?”

“差不多,他是都察院的都事。”

高屠户抹了把眉毛眼睛上的雪,跟着好奇问道“都察院是管啥的。”

宋福生懒得细解释,关键解释多了,他们这伙人也听不懂,

“就是他不怕被人告,就那么个地儿。听说也是才升上来。以前是光禄寺下面一个小头目,光禄寺就是管理伙食的地儿,下面老多人,所以他能给他爹搭上线嘛,收鸡收鸭,凡是做这方面的都属于一个圈里的,都认识,有点油水。”

“那他现在当都事有油水吗?”

宋福生微摇了摇头。

在他看来,任子苼相当于纪委的一个小办事员。

这得多大的案子能到他们那里去。

到了都察院,真要求人办事也求不到任子苼头上,小办事员能解决什么问题,也就是能听到些消息罢了。

指定是不如光禄寺管理一些进货小事油水足。

要是他,他就扎在后勤,宁可不升职。

也不一定非得是光禄寺,不要去大衙门口,凡是后勤这一块,和百姓接触的,油水都足。

当然了,眼下的情况是,得亏他不是官,现在谁给他官白当,他都不当。

这种背景下,宋福生心想

燕王干赢了行,干不赢,换主子了,这些官能有好下场?

就这,都要不好。

即便他家是个平头百姓,往后也不好说。

因为要是传出去和国公府有牵连,到时换主子了,会不会也不放过他家?

擦。

你就说吧,当初逃荒往哪跑吧?

有种感觉,往哪跑都不对。

因为甭管去哪,最终也会你打我,我打你,为统一干起来。

当初寻思这里有皇上,至少能安稳个一二年,最起码让他们挣些钱,有点家底扛得住折腾,结果才几个月。

你就说他三口人这是啥命吧。

没人了解宋福生心底的不安。

到了城门口,没等凑近,只听了几耳朵,宋福生心里就更不安了。

城门处正在审的是一户四品大员家。

四品哪。

四品官就在现场,都已经下车了,竟没有全部放行。

理由奴仆不能全放,说不清你的奴仆来历。

马老太都听见那家夫人说“当年随我陪嫁的丫鬟,她怎么就成了说不清的?”

四品老爷倒挺有正事儿,着急进城为皇上尽忠尽孝,想尽快回衙门,关到城外不清楚怎么了。虽然心里门清,也正因为门清才慌张。

没在丫鬟奴仆的事上纠缠,让管家速速安排空出一台车,安排这些不被放行的暂时返回老家乡下。

接着又是一户二品大员家的亲属。

整个奉天城有几个二品大员。

这家亲属又不是隔得多远,那都住在一个府里,那就应该是一家人。

然后摆谱,就总有人觉得自个牛,啥证明也没带就被围上了,城门可有好些严阵以待的兵将。

吓得那家也不敢叫嚣,立马满马车里寻二品大员的墨宝,找一切他们真是亲戚的证明。

结果是不抓人了,守城官也信了。

其实宋福生觉得,守城官或许都认识,但是就在那里装不认识,让打哪来回哪去,一切按规定走。

就这么严苛。

之后,那就更不用提了,无法证明丫鬟小厮就是奉天城的,准予这些当官的进城,不放那些所谓“身份不明的”。

“嗳?你们几个干啥的。”

宋福生扯着马老太立即后退几步,让前面开油坊那家的打头。

跟着宋福生反应极快的还有其他几家奉天城开店的。

油坊老板左看看右看看,他刚才瞧热闹明明不是排在第一号。

只能硬着头皮道“官爷,小的是这城里开油坊的,敢问您,几时能审我们啊?”

“去去去,进城着急当值的都审不过来,哪来的回哪去,没听到传令?十六前,开什么铺子。”

“可?小的?那铺子?”

宋福生已经扯着马老太走了。

得了,进不去,在这白挨冻,头三天风声指定紧。

也不知童谣镇由姐夫田喜发带的那队怎么样。

马老太坐上牛车,看到三儿真将牛车掉头不排号了,心里猫爪挠般

“这怎办呀,我眼下已经不寻思十六前卖不卖点心了,我就惦记城里的要是去退订金,看咱店关着,能不能砸店呀?”

与此同时,城里气氛比城门外还紧张。

宝珠和大德子被巡逻兵叫住盘问了。

“回官爷,我们只是想去店里收拾收拾。”不得将红蜡烛之类的收起来嘛。



第四百二十章 拼人品(二更)

点心店门前。

宝珠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雪人拧眉道“这是哪个淘气孩子干的,假糖葫芦也给偷走?就那么没见过吃的?”

大德子顾不上开锁,急忙跑过来拽了把妹妹。

“哥,你看呀,你拽我做什么。好好个雪人鼻子没了,糖葫芦也?”

好吧,宝珠闭上了嘴。

因为街对面,衙役正在挥舞着她的假糖葫芦一路走一路喊花道

“中街的各家铺子都给我听好了。

从即日起,禁乐,禁屠宰。

男人不准剃头,女人不准擦红粉……”

禁的可多了。

从大年初一这天开始就停止嫁娶,停止除战争相关外的一切重大工程建设,那叫不动土。

当然了,对于百姓和商家来讲,就是家里不能盖房子,不能修房子,铺子里装修也不让。

比如桌椅摆放,以前什么样,以后在禁令期间就必须保持什么样,不能说调一调方位换一换运气,不可以。

再说都这样了,开店的商家们只觉得,哪还有什么运气可言。可以遇见道,禁令期间别说买货去酒楼吃饭之类的了,就是街面走动的人都会很少很少。

还不许身穿彩色,荷包香囊要注意,女人家连一根彩色头绳也不许戴。

赌、嫖、酒,更是谁敢碰,就立即按大不敬论处。

长长的中街上。

比比相邻,大小店铺,几层楼的都有,好些家。

这条中心街上家家背后都恨不得“上面有人”,此时却没一个人敢冒头出来询问“禁多久”。

就更不用说其他街面上的商铺子,更是啥话也不敢问,衙役念一条,就点头一下,谨记于心,不敢行错一步。

住在奉天城,天子脚下,得说百姓们比照其他地方的人敏感度高出很多。

家家户户从被人莫名其妙扎碎红灯笼就已然猜到,或是皇帝驾崩了,或是出现了如山崩一样剧烈、高山倒塌的国难之事才会如此。

所以怎么可能会冒头问禁多久?要真是家里君父都没了,爹死了,问啥时候才能娶妻享乐,这不是找死吗?

反正就是禁呗,啥时候不禁了,指定能给通知。

“这是谁家的,那个牌匾?”衙役挥舞着糖葫芦问道。

大德子将宝珠又往后面拉了拉,用身体挡住妹妹一半后才回道“大人,敢问牌匾怎么了?”

怎么了?

那上面老太太的粉头巾,粉。

还笑得跟油菜花似的,那能行?

大德子“小的这就摘,这就摘。”

踩梯子。

大德子将牌匾摘下,宝珠在下面接。

兄妹俩将牌匾抱进店里后,宝珠洗了帕子,仔细地擦。

小丫头一边叹气,一边给马老太擦的干干净净的。

“哥,城门不让咱们靠近,你说任家村眼下晓不晓得?”

“哥,刚才咱俩往齐府那面去,还没等过去呢,就被拦住,你说三小姐她们眼下在干什么呢。还有国公府。”

大德子正要回话,一抬头看到一名穿着十分朴素的妇女推门进来。

“我是来退银钱的,在这订的两盒点心想退了。”

“退?”

妇女拽着宝珠一顿求。

说她也是没办法,城里的人都晓得这店里的点心贵,有名,送人有面,她才为了夫君前程去当铺当了自个的银簪子,却没想到?这也不能送礼了,从听到信儿就一直在等着开门。

所以,能不能给退。

你看,订的是明儿才来取,你告诉一声就别做了,不要了,也不耽误啥不是?

宝珠瞅了眼她哥,压根就没被妇女说服。

什么叫做不耽误啥?家里困不困难压根和她们说不着。买之前想啥了?啊,你夫君给人送不了礼了就想退,没那道理。

可她担心明日马奶奶进不来城,她又出不去城,无法去任家村取货。

宝珠想了想,问人家,“我怎的没见过你?”

“是我夫君来订的。”

“都订了什么,分别是多少银钱,你说与我听听?”宝珠手里没有订单,压根不知道卖多少,卖给谁了,收了多少定钱,只能靠诈。

妇女倒是全说得上。

宝珠一咬牙,自掏腰包给退了银钱。

等这名妇女走了,宝珠正在二楼将桌面上的花都收起来,新鲜颜色的靠垫收起来,盖着讲话本子惊堂木的红布收起来。

眼下让自查,一会儿衙役还要进来检查。等人家检查,要是还不符合规制,就直接没收。

楼下又来了两份退货的。

宝珠和大德子接连给退钱。

倒都是散户,属于那种小老百姓来店里订点心又来退的,兄妹俩身上的银钱暂时还够。

不过,大德子和宝珠商议了一番明日必须两步走。

先寻寻摸摸尽量靠近城门,打听打听是否让出城,也探听一下是不是城外的是彻底不让进了。

第二步是,明日兄妹俩,将藏在家炕洞里的银钱都带上。这才来几份平头百姓退钱退货的,要是那些大户采买来退货,那才是最费钱的。

也不知他兄妹俩的这点存项够不够,希望那些大户采买能忙到顾不上来退订钱吧。

与此同时,童谣镇的捕头齐鸣,带着六名衙役,正好巡逻到童谣镇的马老太分店这里。

看到手下拽下马老太的牌匾就要往地上扔,齐鸣上前制止,没让将牌匾砸烂扔了。

其实也不怪他们,他们是有规定的。

一切不符合规制通通全部撤掉,扔了有可能会被捡走的,要粉碎砸烂烧了。

据说,守城官兵更惨,敢放进一个会引起乱子的,提头去见。可以说,那些守城官兵是用自个脑袋在担保进城人选,能不严嘛。

牌匾,齐鸣让手下顺路给送他宅子,他这几日指定是不得休息不能回家了,要不停地执勤。且顺便给写个张告示贴点心店门口,大致意思就是一切事宜等正月十七后再说。

能让他如此细心,是因为他才从白家糖果铺子那里过来。

白家也面临大掌柜不在,当值的是两位伙计,有出现吵嚷情况要退蜜饯要退这退那的,不能走礼了。白家有货,但人不要了,非要退,他才给处理完,再敢大声喧哗通通都进衙门。

齐鸣心想宋大哥他们家铺子指定也会面临这情况,比白家更难的是又进不来城,以防看顾不到给写一张,告诉一声没跑,可以退货,正月十七后。

云中县。

老隋牙都疼上了,兜里揣着卖熊皮的银钱,带着他大儿子出来找关系想买粮,心里正默默念叨着“咋整,完犊子了,接下来这一年买卖能有好吗?大户人家指定都关紧门过日子,”一路在心里烦乱着,就路过了马老太云中县分店。

“嗳?干哈哪,屋里头黑呼呼的还咣咣砸门哪,没人你砸啥。”

砸门的就说了,你看,牌匾都没了,我家订的点心可掏了钱,得给退呀。

老隋抬头一瞅艾玛,牌匾呐?

早让官差在第一时间给砸稀巴烂,不符合规制。

“你别吵吵了,来来来,你跟我说。”

从这一刻起,老隋在尽力帮宋福生照看云中县的点心店。

葭县,没人给看顾。

但葭县的县令大人胆极小,他对自个县的要求主动提升一格,戒严程度满格,五颗星程度,街面最好不要出现人,家里养的狗最好都别让它叫唤,肃穆,保持肃穆。

夜晚的葭县,像一座死城。

所以,只是牌匾跟着各家的红灯笼之类的一起烧了,订点心着急退钱的买家,却不敢在店门口逗留。



第四百二十一章 犹如困兽(一更)

青山在,人未老,一年更比一年好。

宋福生对大伙鼓劲的话还热乎着,这就凉啦。

才一咬牙一跺脚,大伙下了好大决心,过了一天的地主日子,吃了一顿大鱼大肉,不算计油,不算计粮那么吃,这就又回到八辈贫农了。

大年初一,本该是吃饺子的日子。

大元宝,滚滚来嘛。

妇女们却默默地端起早先包好的几盖帘饺子,一个跟着一个的,默默地端到用雪堆起的雪桌上。

别吃了。

昨三十,才吃了那么多好的,肚里油水足,能挺好一阵。

给饺子放外面,冻上留起来。

往后娃子们要是馋得慌了,一人给下两三个饺子煮煮,解解馋。

灶房里,负责做大锅饭的正在熬玉米面粥。

喝点粥,吃口咸菜,意思一下得了,又不干活。

烤炉房早已停工,后进来的蛋糕师傅们,此时正在擦拭打蛋器,又在里里外外擦洗空蒸笼。

二丫、大丫,桃花、宋银凤、朱氏、以及李秀,她们几个正在处理奶。

几头大奶牛可不管你店停没停,它照常出奶,不出奶不得憋得慌吗?

几位老蛋糕师傅按照往常干活一样,又是煮奶点醋,又是用纱布过滤牛奶,给纱布里的过滤后剩下的渣挤压,挤压成圆饼团留好。

六个人,忙的一脑门汗。

尤其是李秀,她在抢着干。

她也不是在挣表现,是怕自个闲下来会胡思乱想,很焦虑。

日子才有些盼头,房子还没盖,她家宝子书本还知道正反面呢,这又干起来了。

之前,李秀被宋茯苓撵家去,让她休息。

昨晚守岁,今儿也一眼没合,李秀却毫无困意,给宝子做衣裳,手被扎出血。实在坐不住了,趁着宋茯苓没看着她,又跑来干活。

马老太家炕上,此时正齐刷刷躺着八位老太太。

一个个都在睁着眼睛看屋顶,不知在寻思着啥。

大早上,听说那消息,不让这几天进城做买卖,这八位老太太当时只觉天塌。

这不是在要她们命嘛,一天不挣钱,那浑身不得难受?

而且那都已经订了出去,明摆着就差一哆嗦,做好,送到买家手里,剩下钱就能挣到手,就这么让她们吐出去啦?

这可真是大年初一,冷不丁的,一声惊雷,炸得她们心慌意乱。

就感觉无法接受,昨还好好的呢,倒是提前给个信儿啊。

可是眼下,此时此刻,八位老太太已经不约而同在心里琢磨的是,正月十六后能让她们进城挣钱了吧?不能再出啥茬头了吧?

还有那些店。

唉,就感觉好像有孩子扔外头了,两面被城门隔住,见不着很是惦记。

付不了货,就等于是在各地欠了钱,欠了钱,人家能放过她们的“孩子”吗?关键和人想好好解释都见不着面。

城门一关,似被人困住了手脚。

七位送糕老太太都上火,就更不用说马老太了。

“奶,快接把手。”

几位老太太急忙起身,都纷纷从炕上爬过来要帮忙接桶。

宋茯苓给打了粥送过来。

递过去粥桶,累的胳膊酸,直甩胳膊“外面冷,你们就坐炕头吃吧。奶,你从早上到现在就没吃,快喝两碗。”

“是吗?”马老太疑惑。嗳?你说咋这么怪,一点儿没饿,对自个吃没吃饭这事儿毫无印象。

“你爹咋样,缓没缓过来。他那小身板呀,还不如我个老婆子,一点儿也不扛冻。”

宋茯苓告诉老太太“他说手痒,赶车赶的,我娘要用姜给他蹭,他走了,说要去村口迎迎我姑父他们。”

田婆子一听,放下饭碗,立即没了胃口。她儿子还在外面,哪有心思喝粥

“可不是?喜发那个心眼直的,童谣镇不开门倒是家来呀,他可好,指定是在那干等。你们去奉天城那么远的都回来了,这天黑了,他们那伙近的却没影。”

正说着,不扛念叨,田婆子就听见了她儿子的动静,赶紧下炕,鞋帮没提上就要出去看。

田喜发这伙人带来的消息也是一样的。

没进去城,确实硬挨冻,在那死心眼排队等来着。

而且比宋福生他们更不好的是,不但城门没摸着,而且还挨了揍。

谁挨揍了?宋富贵。

宋富贵寻思过去问问呗,有没有希望进去,没希望好回家,别傻等,就插队了。

没想到被插队那家,大声喊报告有人插队,他不是我家的奴仆。

守城衙役嫌弃宋富贵太能裹乱,就怒气冲冲,一边拽着宋富贵脖领子,给宋富贵从队伍里揪出来,一边骂道

“一看你就不是个好东西,赶紧哪来的滚哪去。我们这正常审都忙不过来,你瞎?你要是敢再裹乱,老子给你关起来。”

宋富贵心里有点不服。

他是正经人好不好,怀里是揣着具保书的。

官爷你怎么能没看具保书就骂俺不是个好东西。

你就是这么审人的?看脸审?

宋富贵心里活动太多,脸上没藏住就带出几分不服。

官爷一看,哎呀,你挺牛啊?咣咣咣二话不说就踹宋富贵两脚,接着又甩一个大嘴巴子。

当即,就给宋富贵打服了。

宋富贵用手捂着脸“福生兄弟,明儿给我派别的县吧,我怕守城官认出我,更不放咱进城。”

宋福生挠着右手,手被冻的痒痒疼“富贵被打后,你们几个在场的,不是没和官差发生正面冲突吗?”

田喜发告诉道“没,我们几个赶紧就围住了四壮,怕四壮冲动,怕官差认为四壮也不服,再引起人注意。”

正喝粥的四壮,抬眼看了看宋福生,不会说话,只能在心里想

姑爷,我没想上。

我都不晓得宋富贵挨揍,他们几个为何要将我立马围起来。

本该官差没注意我,他们这一围,官差过来了,让我们掏具保书,拿不出要关押我们。

宋阿爷一口粥也没喝,跟马老太一样,愁的感觉不到饿。

敲了敲烟袋锅子

“明儿接着去,别奉天城和童谣镇了,各县都去,进去一伙是一伙。福生啊,你得去找老任头,让他再给写几张保书,别几张,不够费劲的,先给咱们写个二十张。”

有种越不让进城,越想进城的急迫感。

可惜,大年初二,四伙各怀揣几十两银子,怀揣具保书的,照样被关在城门外。

大年初三,还是被关在城门外。

大年初四,奉天城里的宝珠手里银钱没剩啥了,正和大德子数铜板。

人都说大城池好,大城池卖的多。

可它也退的多啊。

大年初五一大早,宋福生出现在奉天城门外,与此同时,大德子在奉天城门里,俩人真就隔着一道厚重的城门,甚至俩人之间也没太远的距离。

可是大德子被官差撵走了,宋福生也被守城官拒绝了。

宋福生说“你哪怕让我往里面送些银钱呢。”

不行。

初五来了一份大户退生日蛋糕银钱的,当时卖出去时有多高兴,此时宝珠就有多犯愁。

旁边书肆祁掌柜忽然出现在店里,在宝珠吃惊的目光中,替点心店退了订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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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二章 信了你们的邪(二更)

祁掌柜也没有国公府传过来的任何消息。

出了大事,三品大员以上的府邸,指定是不允许有百姓靠近的。

只能通过来回出入的马车去猜测,车上的布,全部换上了素布,应是所有人每日都会进宫。

所有人都进宫了,就可想而知,国公府得忙成什么样。

而祁掌柜能出现在点心店,原因有二。

一,这是三小姐的陪嫁铺子,他是知晓的,不能眼瞅着。

二,公子曾在这里干过活、搬过砖。只这个行为,就很耐人寻味啊。

本来,书肆在外面看,是关着的。

从出事后,祁掌柜就带着几名伙计要想出门,就从后门走。

且在里面忙着将书籍重新整理。

将考学会用到的书籍往后撤,将书架明显的位置空出来,摆放当代大儒写的一些著作。

这些大儒的著作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在自己的书里,最终分析表达同一个观点,那就是皇朝要统一,有国才有家。国难来临之时,更要同舟共济。

今儿真是为点心店才特意出现。

因为祁掌柜明显感觉到隔壁这俩半大孩子要撑不住了。

其实想想,也不怪那些退货的。

大多数能在马老太店里订点心的,家境还可以。

而且多数的买家,也压根儿没想耍赖。

哪怕是订好的蛋糕不能用来走礼和款待之类的了,那么,就按正常顺序走,到了准日子也该取货了,总该将点心给人家吧?

给不出,那就不能怪人家要退,总不能不给货也不给退钱。

你说让人等,老板进不来城,你没账单之类的。

理由再多,可人家没义务等,和人说不着这个。

人家没义务在局面这么紧张的情况下,都不让在街上乱走,为了退两个定钱再跑一趟。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自己宁可吃亏,也不要出乱子,不要出口舌之争。

祁掌柜就是这么对宝珠说的。

在他看来,眼下不能出现对“陆”姓名声有碍的事儿。

眼下是什么情况?因为两个银钱出现乱糟糟的吵嚷,那哪能行?这里可是奉天城。

祁掌柜还特意问宝珠,是不是订的多的、贵的,还有许多没来的?

宝珠说是,订大蛋糕圆的那种极贵的,今儿初五,好像已经到日子了,却没来取,也还没找上门要退钱。

祁掌柜点点头,心里门清,应是顾不上。

越是门庭高的,此时越是顾不上那仨瓜俩枣,没来取就是不要了,银钱什么时候想起,或许什么时候采买能过来跑一趟,那就不一定是哪日了。

不过,以防万一,祁掌柜不仅给宝珠留了二十两碎银,而且还让出现退的银钱多的就去隔壁唤他,他来处理。

祁掌柜离开后。

两个觉得自个涉事挺深的半大孩子对话如下

“哥,你说他为何要帮咱们?”

大德子深思熟虑一番“可能是想借机和陆家交好吧,他是不是晓得咱们背后有陆府和齐府?也不知他背后的主子是哪个府上的。”

就这么的,甭管是初五还是十五,宝珠和大德子终于不那么心慌了。

来退钱?退呗,钱不够就去找祁掌柜。

可是以上这些,任家村的众人并不晓得。

给马老太和宋福生愁坏了。

马老太这几日做梦都是扒城门进城。

宋福生对蛋糕店倒只是一般担心。

人没在,锁头一锁,那咋的,谁还敢砸店?当衙役们是死的?

这时候闹事就是找死,买得起点心说明都是会挣银钱的人家,再心急怕黄了,那点儿脑子还是有的。不至于为三五钱银,至多一二两钱银又砸又抢。

他犯愁上火的是,进不去城,去哪买粮?

农村面临的都是这种情况家家户户秋收粮去掉缴税的,留够自个家嚼用,甚至都留不够嚼用,想换些银钱就将粮全部卖给粮铺子,除非是地主家。

宋福生进屋,扯掉棉帽子,抖了抖上面的雪,叹气坐在炕沿边。

刚他出门打听,任族长今儿去隔壁的隔壁村大地主家,也没买着粮。

钱佩英特意从辣椒房回来烧炕,探头一瞅“出去溜达一圈打听到啥了?”

宋福生没回答,反问道“茯苓呢。”

“烤炉房呢。

你闺女,别人忙时,她闲够呛。

等别人闲了,她又忙够呛。

在那带着那些点心师傅,还有一帮小孩子,在做什么奶豆腐。

每天挤出的牛奶,她是一点儿也没让浪费。

用米寿的话就是,姐姐在做奶砖头,这样情况要是不好,他背两块,饿不着,奶砖扛饿。”

“这孩子,”宋福生好些天没有笑模样,终于被这话逗乐。

目前家里的小孩们都知道家里缺粮,只能吃到青黄不接的三月份,要少些吃,要不然买不到粮,又要出去要饭了。

得说连逃过慌的小孩,忧患意识都比常人强。

“明儿,我带茯苓和米寿一起走,你给她俩找厚衣裳。”

“啊?”钱佩英拎着烧火棍进屋,惊讶极了“你带她俩要干啥去?”

“进城门啊。”

“你都进不去,你带她俩干啥?”

“带她俩万一就能进去呢。”

钱佩英这才听懂,翻个白眼,被逼的都开始迷信了,竟也信俩孩子运气的事儿。

“不行,道上那么冷,你们一排队就排到啥时候,这几天外头嘎嘎冷。”

宋福生双手搓了搓脸

“别不行,佩英,你猜我今儿回城看到啥了?好像是运粮的车。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年初五啊,粮草就已经行了,再混不进去城里,粮就都要被倒动到前线去了。

而且以后指定关于粮食把控会越来越紧,你知道他一打仗得打多少年?又不是空袭,去扔几个炸弹就回来。咱们的粮必须越多越好。

所有的银钱,都不能寻思什么你的我的钱,全要为往后肚皮服务。”

钱佩英软了语气,也叹了口气“那你带茯苓吧,她大,扛冻一些。米寿太小,你别给他抱走,给他折腾感冒呢。”

宋福生下了炕,打算直接去找闺女和米寿说。

心想必须抱走米寿,给钱串串用棉被裹上。

只闺女一个,他怕不好使,加上米寿,那叫双剑合璧。

而且,明儿必须打乱队形,他不能再跑奉天城的路线。

天天跑那,守城官都认识他了,没等张嘴就说去去去。

带俩孩子,那就去近的地方,拿童谣镇试试俩崽运气。

早上,宋茯苓裹得跟棉猴似的上牛车。

米寿睡在姑母针线糟糕现缝制的睡袋里,被姑父扛上车。

起的多早,可到了童谣镇门口,却已经出现长队伍了。

这些当官的也不容易,各衙门官员在老家听说消息时,本就有前后之分,都在第一时间陆续赶回来。

这个年过的,糟心,就怕不速速归来,被摘了乌纱,结果到了城门口,回家还得排队。

米寿在路上一直睡一直睡,躺在马老太和郭老太怀里,是的,马老太也换路线了,晃晃悠悠等到了地方才醒。

醒了就非要不坐在老太太怀里,要和姐姐一起扒车帘子。

宋福生就听到俩孩子一起说“咦,那不是那谁吗?”

谁?

齐鸣这么多天都没出过城,今日是带队押送童谣镇的可疑分子才得以出来。

当宋福生驾着牛车进入童谣镇。

他就瞅着闺女儿子道“你俩明日再跟车去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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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三章 移动导航(一更)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齐鸣匆忙间讲了,牌匾在他家。

但是当亲眼看到牌匾被摘了。

马老太仰头眼巴巴地瞅,看起来表情极其可怜,可心里却是他奶奶个腿的。

郭老太的心理更是不能让人知晓皇上,你活着的时候,俺们没活的多好。俺们才将日子过的好一好,你又死了。你死不死的,你说你多能裹乱,真烦人。

俩老太太开门。

才几日没来,整个店里就阴冷阴冷的。

屋里很是不亮堂,一点儿热乎气也没有。

俩老太太共同将堵住售货窗口的板子撤下来,又不能喊,“俺们来啦,快来退钱吧,”只能将店里弄得像重新营业了似的。

一个去压水烧水,让火墙尽快热起来。又翻出木盆,找抹布擦洗。

一个猫腰引火烧炭盆子,给屋里多燃几个,火墙一时半会儿带不起来热度。

先用炭盆吧,反正店里也没有点心。

俩老太太忙忙活活,来回开门关门。

一股风吹乱了马老太放在桌上的记账本,那本上的最上面几页是郭老太记账画的“鬼画符”。

什么一道小门,姓邹的往外走,姓刘的在门里站着,姓楚的靠在那道小门上,楚,杵那。

旁边分别写着订了多少锅,交了多少银子,大圈套小圈。

其他人呢。

其他人在这呢。

压根就没和俩老太太去店里。

店里多冷呀,再说进来是为干啥的。

所以进城就给俩老太赶下车,给她们卸下。

宋福生正带着俩“法宝”,带着高屠户和铁头大郎他们等六个人,扯着牛车,满童谣镇乱蹿。

哪条街都不放过,就怕错过小型粮铺子。

而一路走,一路感觉,就不要提过年的气氛了,那是压根没有。

就只提街面上的铺子吧,好些没开门的,得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没开门。

街面的人也感觉是一副小心翼翼、鬼鬼祟祟似的状态。

路过时,瞅你一眼,脸上一点儿笑容没有,然后就急忙走。

一个个甭管干啥都直奔目的地,一脸着急回家的样子,不在外多停留。

这还哪是曾经那个市井大县?左邻右里、五行八作,热热闹闹,甭管啥时候进城都有各种小店喊你“要买啥呀,要不要进来看看?”

宋福生领着几人,将他知道的童谣镇米面铺子全部走了个遍,只有一家敲开门,伙计还告知“不知几日后会放粮,我们主家还没回,客官过些时日再来吧,铺子里眼下没有存粮。”

离了米面铺子。

宋福生想了想,今儿寻寻摸摸也必须买些,高价买。

只要用心买,一定能买到,有钱能使鬼推磨。

“高叔,咱们分几伙,俩人一伙。

从现在开始,满街去寻。

恩,就去寻那种,卖干粮包子的铺子,寻开张的面汤铺子。

卖面条的那些小食肆或许有存粮,进去问,你就说?”

“爹,”宋茯苓用戴着手套的小手,一指自个太阳穴,意思是都在她脑子里

“不用满街去寻,别费那个事了。一共只有四家店开门,三家包子店,一家面条店,跟我来吧,我都记下地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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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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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 闺女带爹进青楼(二更)

三家包子店,一家面条店。

老板都跟做贼一样,会先探头探脑问,“不吃饭,你要干啥,你是谁呀。”

听说要买粮,立马之乎者也扯一堆

你来我这买什么粮,我这是小摊子,又不是粮铺子,去去去,别让人听见以为咋回事似的。

总之,进院之前的程序一模一样,需要先废话。

然后附耳一唠实际的,听说你给的价钱可能会高一些,就给你一把拽进店,店的后院。

其中有一家大型包子馒头铺,就是屋里能摆二十多张桌的那种,童谣镇挺体面的面食铺了。

老板插着暖袖子问“你高,能高出多少?先说与我听听。”

宋福生说,你看咱都是小老百姓。对了,那个谁,皮货商老王,你是不是认得?我家好像卖过你炭。还有老隋,老王那小木屋不就是挨着老隋嘛,俺们经常说话,那是我两位哥哥,老隋大哥,老王大哥。

“就这炭?那你是开点心铺那家吧?”

“啊,呵呵,我就觉得你这炭盆子里的炭瞅着眼熟嘛,烧的怪丑,我家盖窑烧的。是,我家还有个点心铺子叫马老太。”

“啊,你呀,马老太你家的呀,我就觉得我瞅你也面熟嘛。前一阵是不是在这支摊子了,卖什么,辣面?哎呀,弄得这条街都刮那香味儿。你提那老王,那是我叔伯兄弟。”

“对对对,这可真是巧。”

“那咱这是实在关系,我心里就托底了,与你掏心窝说实在的……”

一旁的宋茯苓听的这个尬,她爹硬往上套关系。

而且,一提到钱,关系也不实在啊。

用她对米面的物价理解,曾经在粮铺子里算过,那时候粮价其实就不低。

大概在粮铺子买细米,是八块多钱一斤,不到九块那样。

不那么白,不是好的细面,是七块多钱一斤。

这包子店老板和她爹说,只有面,没有米,所以只能卖与细面。

细面还要卖他们十块钱一斤。

在宋茯苓理解,就是十块钱的等值换算。

面的成色,打开袋子一看,比粮铺子卖块钱的面还次,里头糙的很。

也就是说,宋茯苓分析这位小老板应是秋收时花四五块钱左右收上来的,因为他是开铺子的嘛,会一次性在老农手里收上来很多面粉,都存起来,以防粮价后期有动荡,影响他这买卖,怕成本变高。

那么,他等于是在倒手挣一倍。

就这挣一倍,人家还不多卖呢。

这么“大型”的面点铺,就卖四袋子四百斤,再想多买,人家有也说没有。

“不是哥不想卖,家里得留嚼用,几十口子巴望我填饱肚皮。还有你那老王大哥、我那叔伯兄弟,他进不来城都托人给我捎信儿,急够呛,让我务必给他留一些。”

宋茯苓听着,只觉得,这人就那么回事吧。

但宋福生和他闺女不一样,还真挺感谢。

一遍遍说,四百斤就不少了,这就挺谢谢啦。

那啥,盐粒子能不能也匀出点儿?

你调馅的盐粒子,那种就中。

后来,又去了另外三家开门的面食店,用米寿的话就是“还是姑父认识的那位伯伯好,卖的便宜,还白给我一个包子,姐姐,你吃不?”

宋茯苓赞同了,恩,好人是对比出来的。姐姐吃,给我掰一半。

因为另外三家店,面粉感觉更次。

比刚才那家次,比粮铺子里的还次次次,你说那得是啥样的面?却卖十二块一斤。

死活就是不可能再便宜了,爱买不买。

然后还没多少斤。

两家小包子馒头铺,一家才卖两袋子00斤,两家四百斤。

那家面汤店,走老远了,也真难为宋茯苓当导航能记住地址,才卖三百斤。

最后,晃荡一上午加一晌午,牛车总共拉着十一袋子质量部咋地的面粉,花出去十二两四钱,外加拉着三十斤粗盐。

粗盐平时卖文一斤,这是六十文收上来的,三十斤盐粒子花了小二两。

这就是小十五两银钱没了。

宋茯苓已经不需要问她爹这些粮能挺多少天了,这几日帮太爷爷算账,心里对大伙一天会消耗多少粮食是有数的。

不能只看到二百多口子人干活,凑一起挣得银钱多,也要算计二百多口人消耗多大呢。

就比如才买的这十五两银钱面粉,不算油盐酱醋,不算吃副食,只吃主食,每人每天按吃不饱也饿不死的程度算,00斤粮食,这些不够一周吃的。

家里就够到三月份的存粮,这又多一周,难题已经不是花多少银钱要去买粮了,而是你看看,都不舍得卖。

宋茯苓心想这不行啊。最起码要存到?不说挺到秋收吧,也要存到种菜种啥的能种出来的季节才心里有底呀,哪怕去山上靠挖野菜也能糊弄个饱。

总不能她家带领大伙逃到这,结局是给大伙饿死啦。

去哪买稍微大份一些的粮食呢。

目前看,指望粮铺子都有点指望不上,一听放粮,不得满城排队买啊,粮铺子放粮也是有数的。

你看看她们二百多口人一周就上千斤粮,那前线几十万大兵,得往那面运多少粮。

要是打旷日持久战,外头好几个王爷和燕王一个人打,今儿这个来打,明儿那个来打,燕王这面甭管粮仓存了多少,那也不能够用,几个王爷要是走的是耗费燕王粮草的计策,这地方的百姓真能到了要饭都没地方去讨的程度,就得穷成那样。

燕王如果足够干脆,搞不好倒是燕王先兵贵神速,占一个城是一个,先动手。

宋茯苓急忙打住自个的胡思乱想。

所以说,粮食缺口只会越来越大,要尽快能买到大份的粮。

宋福生一路抱着米寿,抱着娃娃暖和,也一路脑子里和女儿思考的差不多。

他站住脚回头道

“还是得散伙,就像刚才那么买粮。高叔,你将这些送店里去,别这么满大街拉着。送去后,你和铁头一伙,尽量去找这种店里有粮的铺子,万一又有开门的,别错过,你们几个也是。大郎跟我走,买到了都回店。”

宋福生带着大郎,带着女儿和米寿,进了酒楼。

酒楼掌柜的说,卖不了,就是今年买卖再不好,东家也不可能让卖粮。

也是,那些小门市可能出于多种原因考虑,少卖些粮为换点现银。而能开的起酒楼的,谁能差那点现银,不值当卖粮,倒有可能还往里买。

形势就是这样,越有钱的人家,心里一慌就往家买粮食,够吃也买,存起来。

三家开门的酒楼都去了,没希望买到。

宋福生他们几个心情更是颓唐,还不想回店里,就瞎走。

反正有茯苓,瞎走也没事儿。

走着走着,就变成宋茯苓在前面领道。

她在前面东蹿蹿,西瞅瞅,一仰头,呦,青楼。

禁赌、禁酒、禁嫖。严查之地。

难怪大门紧闭,只开一个小角门在往外拿包袱。

拿包袱?里头还有很多说话声。

难道她们要离开这。

等等,那她们会拉粮食走吗?

宋茯苓带着她爹、她弟米寿、她哥大郎,进了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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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五章 话疗(三更,为海盗路飞打赏+)

“嗳呦,这是谁呀,当什么地方呢,想进就进。”

老鸨子甩着帕子站在院子里,拧眉瞪着靠墙边站抱孩子的宋福生和大郎。

两位打扮一看就是质朴的农民,身上没有一丝绸缎,素衣棉裤,大郎的裤脚子打着补丁。

怀里的娃,倒是瞧上去干干净净。

可惜还没等看清模样,米寿就被老鸨子一嗓门吓的,滋溜一下将脑袋扎进姑父怀里。

“大娘?大娘是我呀,您还记得我不?”

宋茯苓急忙将口罩摘下,往前急走了几步。

“你谁呀。”

“我奶开点心店的,您这里的古早就是我家卖的。”

“古早?是鼓捣吧。”

不过,先等等,你叫我啥?你奶管我叫大妹子,你管我叫大娘?

宋茯苓俺们那噶嗒,流行给人往年轻了叫。

大娘,不是,奶奶,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啥?你是又要来卖鼓捣?你看我这样的,都开始打包行李了,是能再买点心的样不?

而且你领俩一看就是长工模样的汉子突然闯进来是要干啥,还带个几岁娃。

“买粮。”

买粮?

老鸨子表情立即变得丰富起来,从上到下打量宋茯苓一眼,又重新扫了眼宋福生和大郎,“他们是谁。”

“我奶的儿和孙,我爹和我哥,怀里是我弟。”

“你奶来了没有?去寻她,我与你们说不着。”

大郎回去找祖母差点走迷路。

多亏路上遇到一位好心人“这位大哥,和你打听一下,马老太糕点店怎么走?”

“奶?奶。”

马老太在门口用木掀推雪。

这几日从大年三十开始天天下雪,就没晴的时候。才几天没打理,门口堆老厚的雪。

得收拾收拾,要不然一看就不是正经过日子人家。跟店要黄了似的。

“你三叔和你妹子呢。”

“奶,你跟我走,路上与你说。”

“嗳,老郭?”

郭老太太急忙探头摆摆手,放心,有来退的,差不了钱。

当马老太赶到青楼,人家系着粉头巾进院,第一句可不是急着说要买粮,而是离老远就伸出两手管老鸨子叫道“嗳呦,老妹子,这可真是多日不见,方方面面的,你还挺好的吧。”

而且连看都没看自个儿、自个孙一眼,直接和老鸨子边说话边进小楼。

在小楼的其中一间能烤火的屋子里,马老太得知这些人要被送走了。

听说这里的真正的主家,是个大买卖人。

除了奉天城的青楼没拿下,那里太高档,不是他开的,童谣镇和云中县、葭县的,都是同一个主家。在外地城池下面的县也有,买卖干的很大,总共十几家青楼。

出了这种事,眼看着一年半载指定是歇菜,要将这些楼用来做其他生意,所以就得将这些姑娘们转移。

姑娘们将由眼下没在、却负责童谣镇青楼的马管事押车,正月十六后不再封城了,就被拉走。

马老太听到这里时,还问了句“翠柳姑娘此时可好?芙蓉姑娘呢?”

这都是曾经在她那订过大的生辰蛋糕的姑娘。

就感觉给翠柳姑娘在蛋糕上写字,让三儿编“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好像还是昨日的事。

“都在楼里呢,在收拾体己。”

“那你呢。”

老鸨子喝了口茶才回道“回乡下,老家沟帮子的,去哥嫂那里呆一阵,等这些姑娘们再回来,马管事会去寻我。”

马老太忽然叹了口气。

她说太突然了,自个生意那头也是乱糟糟,弄得眼下听说你们走,却连块点心都没有。

说完,马老太想了想,将堆在脖子上的粉头巾扯下来,手就伸进了衣领里。

“老妹子,你也瞧见了,这是我随身戴的狼牙。

自从戴了它,运气还尚算不错。

你?唉,一个女人家,虽说身上有些银钱傍身,但是去扑奔哥嫂,哥是亲哥,嫂毕竟还是差一层,你年纪又不轻了,也不知嫂能是么样。

我想将它送与你,盼着这狼牙能让你到那面顺顺利利。”

这一番话说的,让老鸨子一向强硬的心变得潮乎乎。

要是平时有人和她说这话,她会让人滚。

人生经验一向只教会她少来虚的,要表示就来实际的。

可此刻,或许是因为真的要走,没什么人送,真动容了。

老鸨子伸出双手去接。

马老太问她“那你信不信狼牙啥的?人家说,不信戴它不好。你要是不信,真不用硬接。不用怕我下不了台。我这实在是,空手来的,你们又要走。”

“你不用说了,我信。”

动情了就好办了,尤其是青楼的马管事没在,卖的银钱全进老鸨子一人兜里。

“去叫你儿吧,让他从后院走。搬,你将这些都买走吧。”老鸨子一把推开了库房的门。

马老太艾玛。一看就能猜到,青楼本是想在正月里大挣一笔来着。

袋子精米,这里只有精米细粮,全是好的,老鸨子说留五袋这几日吃,五十袋全给你。

白面三十袋。

五花三层的好猪肉二百斤。

鸡蛋有上千个。

精盐一袋子,应是百十多斤的量。

油啊,一点儿没浑浊物的油,老鸨子说几坛子加一起有三百斤。

好的细砂糖五十斤上下。

鸡肉,去了毛,去了内脏,收拾利索的大肉鸡,0只。

另外,后院地窖里,白菜萝卜很多。

鱼,老鸨子没卖,四条老大的鱼,她说要带到哥哥家。

赶过来的宋茯苓认出了那鱼,那不就是赫哲人撒开千张网捞的大马哈鱼嘛,鲑鱼,也是现代常说的三文鱼。

鱼不鱼的不关键,关键的是,马老太小声问“我们能只买粮吗?这些肉啊啥的,你说俺们日子过的还没翻身呢,可吃可不吃的物什,没闲钱。”

“老姐姐,就都买了吧,我还犯愁这些呢。你说,像我们这样的常年在这小楼里,不熟悉谁,去哪找人将这些累赘物买走。你要是都买走,多少钱买的我多少钱卖你。”

这是马老太没敢想的,不加价?

心里琢磨嗳呦,看来你真是在小楼里呆的不行了,这点觉悟竟没有。天下大乱粮价涨,你只会挣男人的钱吗?

那像你这样没觉悟的多不多啊。

所以,马老太又在包了前问了一个问题“那妹子,像咱这里的情况,云中县和葭县也会存这么多粮吧?你认识不?能不能给写个字条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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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六章 浮华是灰(一更)

在青楼这面结账,花了一百三十七两银。

不足斤的,马老太没和老鸨子细算,基本上都给凑个整。

按整数那么给钱。

比如盐不够百斤,差那么点儿,她给按百斤算。

鸡蛋不足千个,大致的数了数,里面有碎的,整体数也差几个,马老太是按一两银钱给的。

地窖里的菜就更是了。

老鸨子有时间让她细数,她都没时间细数,将菜尽快从地窖里折腾出来就且得一阵。

不过,好人不能白当。

马老太一边心疼自个打肿脸充胖子。

这种时候,正是用银钱之时,她竟然还装。

一边嘴上振振有词,拍打着老鸨子手

穷家富路,虽不能特意多给老妹子钱,自个能力也确实是有限,但是凑个整,这点添头,还是能做到的。

老鸨子一看马老太这样

“油坛子酱坛子你们直接搬走,别说坛子钱了,那酱我都白送,要不你们拿啥装。

你们要是能将大水缸搬走,留几个水桶给我们这几日使,水缸也不要了。

自个划拉,看看还有啥能用得着的,通通可以拉走。

对了,我给你们找几条用不着的被子捂菜上,路上别冻了。”

那马管事回来,能不能埋怨你呀?

所以你们得快着些啊。

嗳嗳。

马老太小声嘱咐宋福生和大郎,先将值钱的米面粮油猪肉绊子倒动到门口,反正就是值钱的先堆到后门,然后再下地窖去捞菜,心里有点儿数,她这就回去码人。

嗳呦,那些在街上乱溜达的快回来吧。

另外,老太太背着一筐鸡蛋,两手也拎鸡蛋,匆匆出后门的时候,又嘱咐了句“干活啥的小点儿声,别惊扰到别人。”

一个是别惊扰外面走的。

一个是别惊扰楼里的姑娘们。

那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的,估计不仅在收拾东西,而且应是给自个在忙着做路上穿的棉衣呢。平日里她们也不需要穿太厚的棉衣,那都恨不得啥少穿啥。

多少年后,有人喊米寿去青楼玩。

米寿一点不敢兴趣地摇头玩什么呀?老子去青楼玩的时候,你们还用尿和泥玩呢。

此时,米寿抱着一颗大倭瓜,晃晃悠悠正往门口运。

可给他累坏了,小短腿紧着倒动,争分夺秒抱一切能抱到门口的。

姐姐有说,这些吃的能让他们大伙挺到开春,只要顺利弄到家,这是两个半月的量。

宋福生和大郎正从库房往后门一袋袋背粮食,没一会儿几大步就超过了走道划圈的米寿。

而宋茯苓是在地窖里,往袋子里、往土篮子里塞白菜。

等奶码来人,就可以一袋子一袋子往上拽,提前装好了,这么多人手,十几个来回就能给地窖倒空。

一向很懒的宋茯苓,从下了地窖腰就没直起来过,不停地搬,不停地装,深挖的地窖里全是她倒气的声。

与此同时,马老太那面也挺顺利。

郭婆子才帮她将肩膀上的筐小心卸下,高屠户和铁头他们就牵着牛车回来了。

进屋才要说,也没有啊,外面没有开张的面食店了。

马老太就说“快跟我来,买着啦,能让咱吃两个来月。”

高屠户急忙将牛车拾掇拾掇,牛车上只留能捆东西的一大团麻绳,几个人才出来,另外一伙郭老大带几个小子也被冻得受不住,拐弯回来了。

这些人立刻往青楼去。

郭婆子在店里也没闲着,规整,空出不显眼的地方,等待这些人将粮食运过来就有地方摆放。

路上,马老太嘱咐几人好些事。

比如,一定要快。那个马管事回来了,以免废话。

比如,运输过程中,甭管是用牛拉车的,还是自个背粮背肉的,假如一旦遇到巡逻的问,干啥的,别怕,就说是点心店的。

点心店能不需要许多粮食吗?对不对?存的,不够用啦,往店里拉。

高屠户“要是问之前存哪呢。”

“齐鸣家,齐捕头,不信让他去问,反正齐鸣也不在。哎呀,没事儿,瞅你们这点小胆儿,没等别人查,自个先害怕。在城里巡逻的都是齐捕头手下,你给人当手下会去问哪?”

“那人家要是问齐捕头家在哪呢,诈咱怎办。”

“我晓得呀,在右四巷子口,拐弯第三家,门是黑色大铁门,你都能对上,咱还有店,身上有具保书,你怕啥。”

高屠户服了,齐鸣当时在城门说牌匾时,是当他们大伙面说的,结果他们这几人一个也留心,寻思有福生。这老太太就能在旁边留心记住。

这些人一到,干活就快了。

宋福生心想你们几个再不来,他腰就要累折了。

一百斤一袋子的米,从库房背到后门,后院还很宽阔,只跑十几个来回就感觉要不行,在咬牙坚持。

一想到地窖里还有那么些菜,不仅要背百十多斤,还要爬梯子上下,就觉得离腿软从梯子上摔下去不远了。

很顺利,顺利到超乎想象。

上面盖着棉被,一牛车一牛车往店里拉,跟车人也一趟趟往回背,竟没怎么碰到人。

可能押车的大郎领的是绕道走?

他妹子当初就是东蹿蹿,西瞅瞅,这么一路串胡同走羊肠小道无意间到这的,大郎就只能死记硬背这一条路线,之前差点给自个绕丢。

醒目的路线就一小段路,也快到店里了,所以没遇到人盘问。

当牛车上捆绑住水缸,马老太他们也都跟着出来了,这是最后一趟。

一个个身上背着,怀里抱着。

马老太背着不到五十斤的白糖,怀里揣着老鸨子给她的云中县信物。

一个香囊,一大盒茶叶,让转交云中县的老鸨子,说那位是她的老姐妹,可以去找,也顺便将茶叶和香囊转交。

马老太对老鸨子说,“一年半载后,我定会来寻你,咱还得再见面呀。”

“好。”

青楼的后门关上了。

马老太和宋茯苓她们此时不知,从此后,生活里再也没有这些人了。

老鸨子压根就没有到老家,就被马管事在路上处理埋了,攒的银钱,包括卖粮的两都进了马管事的兜。

而曾经那两位靠向男人们撒娇比拼买生辰蛋糕的姑娘,翠柳和芙蓉,一众姑娘们的命运更是风雨飘摇。

主家怎么可能会找一个大庄子白白供养这些姑娘们一年甚至更久,在开十几家青楼的主家看来,不够费事的。一帮叽叽喳喳的要人伺候又不挣钱了,白吃饭。

不如送到营里,去犒劳那些命运也不知会如何的小头头,还能混个好名,这也算是贡献嘛。

如果有人问等稳定下来,青楼需要姑娘啊,这些姑娘就都不要了?需要有经验的老鸨子啊。

主家会付之一笑这世道,别说老鸨子了,姑娘不多的是。想再开张,会有更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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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差点吓抽(二更)

“你俩留这,能中不?”马老太问高屠户和郭婆子。

今儿指定是不能往外运粮食的。

城门来回放进放出的老百姓都少,拉粮食太显眼。

虽然咱是正经人家,粮食也是没偷没抢正经买来的。

但是谁知道城门把守的会不会忽然抽疯?

万一就给安个罪名,说咱节骨眼运粮怎么怎么滴呢。

说句实在的,咱连猜都猜不到对方到底要怎么滴,都不够他们折腾的,一天天这么滴那么滴。

童谣镇里,齐鸣还不在,宋福生认识县丞也不是那么回事儿,真出些什么茬头,犯些口舌,不够与人废话的,又不是着急等米下锅。

总之,出于多方面考虑,宋福生和马老太的意见是一样的,重要的粮食决定先存放在店里。

也是出于明儿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进来城的考虑,主要明儿胖丫和米寿不跟着来呀,得带着她俩去撞云中县的大门,那里更需要她俩去撞大运。所以也决定将郭婆子和高屠户留下。

一方面陆陆续续退点心订钱,一方面是守着这些粮。

假如从明儿开始,外面的人又进不来城了,那么大伙将在正月十六前见不到高屠户和郭婆子,这俩人需要一直在这里呆着。

直到不封城了再说。

“那有吃有喝的,用小锅就煮饭,别不舍得。”

郭婆子和高屠户一起瞅马老太俺俩又不是傻子。

宋福生也在旁嘱咐“高叔,白日子听着点儿信儿,哪里要是粮铺子开门了,抢一些粮,粗粮细粮都行,涨多少钱都买。”

高屠户拍拍腰间宋福生给的银钱子“晓得嘞,你放心。”

这头马老太也还在磨叽着“你俩咋住呀。”

“咋住俺俩也睡不到一块。”

马老太一瞪眼“你这娘们想的倒挺美,说话有没有正溜,我是那意思吗?没炕没床也没板子的,今儿晚你俩咋对付住,我惦记的是这个。”

郭婆子也拧眉“俺俩睡面袋子上中不中,不比逃荒那阵睡露天地儿强啊,你可别瞎操心啦。”

能不操心吗?

进城太难,就感觉这次走,会好些天再见不着。

“要是有啥动静?”

高屠户说不用惦记,我挺大个老爷们,啥动静也得先撂倒我再说。

郭婆子给他挤一边去,大老爷们没用,说撂倒就撂倒,“我有刀。”

马老太之前给这些老太太们备的大片刀,既能切蛋糕又能护身的大片刀被郭婆子抽了出来。

“奶?爹,干什么呐。”

一般情况下,宋胖丫慢慢悠悠不爱急眼,可此时听那动静有点儿生气了。

宋茯苓能不着急嘛。

再磨叽一会儿,拉车的老黄牛就要不干了。

老牛喷了股热气,它才是真生气

累傻小子呢,走是不走?

在它身后这车上,拉的破萝卜破白菜以及一些其他的破破烂烂,加在一起,这么说吧,你们那么高的个头,都得靠跳跃着往下拽袋子,车上拉的高度晃晃悠的,就能猜到它要负重多少。

再不走,腿软了。

过童谣镇的拱桥,宋福生他们几人背着重重的筐,还要死命地拽老牛,不动地方啊。

打商量“你坚持到城门中不中?坚持坚持。”

中不中也要坚持,因为真揍它呀,拿鞭子抽它,疼。

其实大伙已经很体谅老牛了,能背的都背在身上,每人身上都一二百斤,也没一个人坐在车上,当然了,也是因为没有位置坐。

连宋茯苓都在咬牙拽六个大的空爬犁,大号的木板子捆绑摞在一起老沉了。

爬犁是他们来之前放牛车上带来的,要不然米寿当时也不会横睡在俩老太太怀里。

米寿此时也在背着一个大布兜子,口罩上眼睫毛上全是霜,小小的身体,负重前行,身上背着姑父他们的滑溜子鞋。

“米寿冷不冷?”宋福生不放心问道。

“不冷,姐姐冷不冷?”小小的人,不知是被谁潜移默化影响的,认为自个是小男子汉,男人不能说不行,而且要对姐姐、对女性更体贴。

“姐姐,我从后帮你推。”米寿使出吃奶的劲儿“呀!”

城门处。

大伙都在心里暗示自己我们不显眼,我们不显眼,要装的很自然经过。

“站住。”你们不显眼谁显眼,你咋不将袋子摞的跟城门一般高呢。

宋福生急忙迎上前,问人对自己还有没有印象,大早上来的,齐鸣。

“装的什么呀。”

“菜,萝卜白菜,您可以抽查。”

宋福生又和人撒谎说,以前买的,就一直放店里,为啥放店里呀?年前出摊,在童谣镇摆过吃食摊,所以店里就存挺多。这些天又进不了城,往后也不做吃食摊买卖了,就寻思拉回去吃。

或许是因为齐鸣,或许是因为出城不像进城那么严格,也或许是因为真拉的萝卜白菜,官差连肉都没检查到,肉在萝卜白菜袋子中间藏着,就摆摆手,示意拿刀挡着的官兵躲开吧,放行。

牛车晃晃悠悠都过了城门了,从后面却嗖嗖嗖跑过来一名官差,手握大刀,直奔马老太而来。

给马老太都吓完拉,结果被人一把扯掉粉头巾,官差眼含警告,瞪了一圈大家就扭身往回走。

光着脑瓜的马老太,心脏嘭嘭嘭一阵乱跳,探头瞅向官差。

眼睁睁看着她粉花小头巾被人丢进火盆里,烧了起来。

棉的呀,棉花。

心里骂着你奶奶个腿的,要头巾你就吱一声呗,瞅给我吓的,还握把刀冲过来,差点给我吓的嘎一声抽过去。

拼命拽着老牛,对对付付往前又走出去二三百米,天黑还下雪,不管了,卸车,城门那里愿意看就看去。

宋福生一边卸车一边埋怨老太太,他刚才也被吓一跳“娘,我就说不让你戴粉头巾。”

“我不戴,谁认识我这张老脸?我这系法不一样,头巾还是棉的。你以为我不戴粉头巾,就那老鸨子能认出来我?都多久没见了。凡是晓得我的都是先看头巾。”

“那你进城之前,在粉头斤外围的灰布呢,那时候咋晓得注意。”

“忙起来忘啦。”灰布搁兜里呢。

马老太感觉很冤枉真不赖她,皇上死的太突然,好些事还没习惯。

宋福生带着高铁头、大郎等几个半大小子,六人穿上了滑溜子鞋,将一袋子又一袋子的白菜萝卜也放在了爬犁上。

给菜袋子和爬犁车绑紧,拽爬犁的麻绳也紧紧绑在自个身上、肩膀上。

“我们先走了。”

六人同时两手一撑雪仗,嗖嗖嗖的就滑了起来。

马老太和宋茯苓这才得以上车,牛车终于空出点儿地方了,老牛也能缓口气,卸下去不少。

“坐好啦,”马老太一挥鞭子。

“奶奶,你冷吧?”棉帽子都没了。

钱米寿手从睡袋里伸出来,帮着姐姐一起用棉被盖在老太太身上。从头开始蒙。

后来,太冷了,马老太特意停下车,让宋茯苓和米寿都在她身后,用绳子连棉被带俩孩子一起捆在自个身后,她们仨叠罗汉一样裹着一条棉被子赶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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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八章 古代太难了

在这里生活,对于现代人来讲,最难的不是手里没有手机。

什么手机综合症啊,一天离开手机就感觉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没有这病,来这里几天就能治好。

也不是没有缝纫机洗衣机之类的。

虽然做衣服很难,手不离针线也赶制不出几件,全是手工缝制。

虽然在这里洗衣服可难了,多有洁癖的人也拆不起被。

但是对于现代人来讲,最难的并不是那些。

是甭管多远的道,没车乘。

哪怕是个四处漏风的破大客车呢。

就可想而知,在这里,家里要是买不起牲口会更难,那是彻底没有拉脚的。

可牲口拉脚速度是真慢啊,尤其在这么冷天的情况下。

而最雪上加霜的是,在赶路时,回家晚了,天彻底黑透还没灯。

那真是,望一眼,黑呼呼一片。

宋福生他们几人还好,都是男的,黑就黑去,小伙子们火力还旺,一路呼呼哈嘿滑雪往家跑。

至多在路上,有上坡下坡时,上坡滑着费劲,下坡摔几个大跟头。

摔倒那就轱辘一下爬起身呗,。

用戴着棉手套的大手,互相帮忙,将摔路上的菜袋子重新捡起绑好。

至多头上套的面罩,鼻息处全是冷气热气结的冰,面罩湿透了,粘在脸上,鼻子、嘴、颧骨冻得慌。

至多一人拽好几百斤爬犁滑雪前行,两面肩膀被勒得青紫一片。

可马老太她们这仨人不行啊。

先遇到路太黑,需要点火把的难事。

老太太得负责拽紧缰绳,控制老牛。

举火把这事,就需要小孙女干了。

小孙女得从被子里出来呀,不出来怎么举火把,棉被不得烧着?

老太太解开腰上的绳子,硬挺着冷,下来挪挪袋子,空出旁边的位置,让小孙女和她并排坐,她俩披着棉被。

而米寿仍然是在俩人身后,蜷缩着在睡袋里的身体,啥也看不着,睡袋外面呼着棉被。

米寿认为因为有自个的存在,所以搭在后面的棉被会漏风,他就蠕动着身体,用两只小脚给棉被压住,这样奶奶和姐姐后背不漏风。

给马老太吓一跳,“米寿啊,别乱动,看掉下去。”

“噢。”米寿在睡袋里应了一声。

马老太这才帮着孙女点火把。

其实老太太此时浑身已经没有热乎气了,之前仨人用棉被捂的热气,这一抖搂,全跑没了。

尤其是前胸,心口肚子这里,被迎面的风吹的透心凉。

后腰还好,后面有米寿挡着些冷风,也有车上高高的袋子遮挡一些。

宋茯苓觉得自个更不容易,跟奶共同蒙着一条被,点火把举火把的胳膊却要伸到外面。

袖口再严实,被冷风一吹也呼呼往里灌冷风啊,举火把的整条左胳膊冰凉。

就这,还没算举一路,到家这条胳膊还能要了吗?

啥?你说换手来回举?

那换来换去,围的被子里还能有热乎气了吗?

不,这不是最难的,不用考虑手会举酸了,因为火把噗一下灭了。

“奶,这上面抹得油是不是太少了,你是不是又瞎会过日子啦?”

马老太冤枉“没,我这回没,特意多抹来着,艾玛,风太大的事,又刮雪沫子。”

宋茯苓欲哭无泪,重新点燃,燃起来只坚持几分钟又被一股刮着大雪的风吹灭了。

马老太急忙道“别点了,这条道我熟,摸黑赶车吧,不能赶沟里。”

这条路上,就她们仨,山边全是树林子,一点儿光亮也没有。

黑漆漆,耳边还全是风声,眼睛被雪迷的啥也看不清,纯靠雪地照亮。

宋茯苓捂住腰间的弩,寻思敢来大型牲口她就干一个,夜晚赶路太瘆人了。

而这些还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这条路有上坡下坡。

下坡需要紧紧拽缰绳,别让牛刺溜刺溜一顿跑,再跑沟里去。

上坡更难,老牛不往上走。

老牛也不想这样它饿了,渴了,挨冻一天了,后面还拉这些东西。换谁,谁也不干呀。

棉被早就让宋茯苓和老太太裹在米寿一人身上了。

她俩人此时啥也没披,都下车了,在一左一右拽老牛。

“走哇,走,你歇着也得到家歇,你要在外头冻死啊。”

宋茯苓也急得跟她奶一起喊“走,动一动,动一动。”

棉被里的米寿,听到姐姐和奶奶骂老牛,心里只觉庆幸

艾玛,得亏不是这天逃荒,心里也焦虑的很,真想一掀被下去帮忙。

可是奶奶说了,他长得太小,下来是添乱,给老牛惹急眼了能一脚给他踢飞。

与此同时,家里这头。

宋阿爷在村口也被雪浇的,跟雪人似的。

家里的壮劳力已经让他派出去了,让去迎一迎。

因为宋阿爷猜到了,那几伙人都没进去城,也早就按之前说好的进不去就尽快回,回来了。

童谣镇这么近却还没归家,应是进去了,且买着粮了,忙到应该是趁着快关城门前才出城。

所以老爷子今儿不仅将给大伙发下去的银钱又收上来了,也掐着时辰,觉得差不多了就派出人手去路上迎。

而他自个是站在村口等。

在家里坐不住,不放心。

“是福生不?”

“不是,阿爷,是俺们几个。过了一大半就遇上了。福生兄弟一看我们去了,他们又往回走,去寻胖丫和大娘他们啦,大娘她们娘几个在后面赶牛车。”

“小点声,小点,你怎不把全村喊起来!”阿爷一个烟袋锅子就抽到回话的小子身上。

“走走走,都给我悄声拽家去。”阿爷用气息嘱咐道。

而他自个依旧站在这,谁劝也不回,还踢劝说之人几脚。磨叽,赶紧滚回家去得了,你管我在不在村口等着。

家里的钱佩英也早早就将被窝捂好了。

几个被窝让她弄得,暖暖和和。

热水烧好,热饭在锅里。

说起饭,钱佩英目前已经开始做“两种饭”了。

需要分别烧。

一种是女儿、老宋,她,她们三口人吃的,用空间的米面。

她们仨吃能给变出来呀。

就每次单独做,做好后放在有记号的盆里。

这么的,能省粮。

然后再用公家给的粮,包括她们三口人的粮,给米寿、四壮,娘家人牛掌柜做饭。

做好也单独盛在小盆里。

对牛掌柜、四壮,包括米寿,钱佩英前几日就捅咕宋福生,让宋福生出面和那几人撒谎道“别出去说,咱家单独私存了些粮,分给大伙分不起,咱们几口人勉强够用。”

对于这种小秘密,米寿心里装了许多,一听就急忙点头,做了个封嘴的动作。

牛掌柜和四壮也只问了句,藏咱家哪了,别让耗子啃了。

宋福生说,放在她闺女单独的那间点心房里。

都知道她闺女点心房里有柜子,柜子上锁的那种,锁起来了。

牛掌柜和四壮也从不去点心房,听完就点头表示明白。

而且,宋福生还对这俩人撒谎说为了不引人注意,每次就舀几瓢米或是面放家里。

不过,宋福生也没完全撒谎,之前摆摊那段日子,总上货,他有买肉放进空间里。他买来,放不进去,有偷摸倒动回来,得让闺女往里面放啊。

别人没注意这事,关上门一起过日子的四壮和牛掌柜却是有印象的,以为姑爷就是那时候买的粮呢。

眼下这就派上用场了。

因为买进去的肉,米寿牛掌柜四壮他们仨是能吃的,只不过是吃没就拉倒那种。

所以说,从大年初一知道这个恶信后,初二开始,宋福生这个小家就吃两样饭了。

钱佩英为了让她三口人吃的米面做出来不那么白,现代的米面太好啦,这里的人哪吃过那么好的,也着实费了些脑筋。

像是煮粥。

如果是他们三口人的粥。

钱佩英会在端上去之前,往粥里放空间里蒜蓉酱或是闺女买的那种韩式酱,用酱给粥搅合变颜色。

从空间取出来的酱牛肉,她也给剁成碎沫放粥里。

如果是米寿、牛掌柜、四壮的粥。

有时也用一点外面的酱,只是放多方少大多凭他们自己。

给米寿的那份饭,也会额外放肉沫。

总不能看姐姐姑父姑母吃的粥有肉,小娃没肉吧?

也是剁碎了肉沫放粥里熬。

用的是宋福生前段日子买来放空间里的肉。钱佩英有特意心算过,再加上公家发给大伙的肉,也存不少,只给米寿一人做肉吃,能给吃到秋收甚至入冬。

在钱佩英心里,甭管局势有多差,她三口人饿不死是一定的,有空间。

至于其他人,她的能力有限,也管不了那么多,往后甭管多乱,只要别将她米寿肚子亏着就行,她就能保证这点。

按照现代时间段,晚上得十点多了,宋福生才背着米寿,一手扶住冻透的闺女进屋。

可给钱佩英心疼坏了。

闺女张嘴叫娘,嘴都木了。

带去披在身上的棉被,被头有冰碴。

一看就知道是用棉被捂头上,来回哈气结的冰。

闺女随身佩戴的弩,铁质品,放在屋里没一会儿竟缓霜。

钱佩英怀疑用舌头舔一下都能将舌头沾上面。

那可是别在孩子腰部的,在衣服里头,就可想而知闺女那身上有没有热乎气了。

钱佩英蹲在炕边给宋茯苓脱下鞋,两手一捂闺女脚,拔凉。心里有点生宋福生气。

大伙的事儿,瞧给她孩子冻的。烦人,恨不得掐老宋一把,拧他大腿肉。

“快在你这小屋将衣服脱了,我让你爹别进来,脱了进被窝暖和。”

钱佩英又一边呵着“她爹,你不许进来,”一边又爬到大炕上,给米寿往下冰凉的衣服,给扒溜光塞被窝里,用两条大被压孩子身上“不许动,姑去给你们舀热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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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九章 谁家孩子谁疼(二更)

钱米寿骨碌一下爬起身,小身板披着棉被。

话说得明明白白的

“姑母,我没冷。

在大棉被里捂着,就是啥也看不着。

不敢乱动,窄窄的一条就一直躺着,一动不动。

怕看不着掉下车给奶和姐姐添麻烦。

可下到家了,我可不躺了。

姑母,挨冻的是姐姐和奶奶。

奶奶棉帽子让人抢啦,就剩外头的一块灰布。

俩人下去拽牛车,老牛不走哇,一点儿不听话,棉被都在我身上,她俩拽好一会儿,指定冻够呛。

今儿奶奶和姐姐很是受罪。”

钱米寿皱着小眉头,一摆手又冲钱佩英道“姑母,这么的,你快去拾掇饭,让奶奶和姐姐肚里有食热乎些,然后你再给做个姜糖葱白饮,让她俩喝喝,驱驱寒。”

“噗,”隔壁炕上,宋茯苓听乐了,结果一笑大鼻涕出来了,手上还举着面霜盒,正准备挖一点往鼻子和颧骨抹。

钱佩英被这俩孩子也差点气笑。

一个跟小大人似的,说话一套一套,条理可清晰了,还会安排人。

姜糖葱白饮都出来了,咱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一天就没有一个五岁孩子不晓得的事。

另一个,钱佩英更服

“闺女,那都冻得手指伸不直了,进屋不用热水擦擦脸,不用被子捂紧了,先擦油?”这都不知道该咋美了,啥情况了还美。搞不懂这些年轻孩子。

宋茯苓摆摆僵硬的手,也轰她妈走。

快去端饭得了,别管她。

本来被冻的心情就不好。

“我鼻子都擤破了,皮肤太嫩,嘴也裂了。”那还不得抹点儿油,都给皮肤冻抽抽了。

衣服破不要紧,赶明花钱咔咔买好衣服,皮肤坏了那是能用钱买来的吗。

而且这回宋茯苓终于理解,为什么好多老人有擤完鼻涕顺手就抹炕沿,或者顺手就抹哪的毛病了。

今儿,她也擤完鼻涕抹牛车板子上了。

兜里手绢拿出来才擦两下,不小心没抓住,一股风就给刮走。

风雪特别大,追都追不上,那手绢轻飘飘的,被风吹的都能一路超速撵上她爹,而且也看不着吹哪去了。

宋茯苓拿起棉袄袖子凑进油灯一瞧,嗳呦我去,给她自个恶心够呛。

手绢吹走后,她就用袖子蹭鼻涕,后来袖子都用不了啦,那袖子被她蹭的也没有干净地方了。

然后冷风结合鼻涕,一冻,面料硬啊,蹭鼻子疼。

她就学奶奶,摘下手套,使劲一拧鼻子,拧完蹭车上。

想到这,宋茯苓躺在炕上举着自个两手可不是,真得下去洗洗再抹油,手脏。

所以说,北方就是这样。

天一冷,迎风走,没一会儿就能让人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流。老人身上要是没有带手绢和纸巾的习惯,让他们往哪抹?

到底是钱佩英伺候的,给米寿端粥,小勺小碗递过去。

又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水,就知道她闺女得着急洗手。

可是怕孩子从被窝起来冷,钱佩英用热水和闺女的洗面奶洗毛巾,让宋茯苓躺在热炕上,她给擦。给脸擦干净的,给手擦干净的。

宋茯苓还不领情道“太麻烦了,我起来几下就洗完,你这么给我擦不够费劲的。”

“躺着,起来什么起来!”

旁边围着棉被喝粥的米寿“姐姐,听话,等我喝完粥去给你搓脚。”

马老太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给老太太也冻得不轻,眼睛到现在还直往下不知不觉流泪。

钱佩英探头瞅了一眼“快上炕,有粥,我忙完她就去给你盛。”

“不用,我自个盛,没事儿吧。”

老太太后悔了,不该让胖丫和米寿去。

刚才她进屋前,听到阿爷在安排明天去云中县的人手,让明日推车,让这让那的一顿安排,有小子问“也进不去城门,推车有用吗?”

阿爷脱口而出“明儿胖丫和米寿去,咋就能进不去。”

马老太也不知自个哪来的邪火,可能是冻得。

就很突然地冲阿爷喊道“和那有啥关系,今儿能进是因为齐鸣,和胖丫米寿没关,可别折腾她俩啦。”

给宋阿爷喊的,“……”

其实他早在第一时间就想看俩孩子。

可是钱佩英喊福生不许进去时,老爷子正好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听见了。转念一想也是,女娃娃,他进去不方便。这才没去瞅瞅,也惦记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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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章 与天斗其乐无穷

马老太怼阿爷的心情,有点像前一阵,她看到大丫二丫累的不行做蛋糕的心态。

马老太知道大伙不容易,都是为了往后共同吃饭才受罪,也很团结。

据说今儿个,将怎么发下去的银钱又怎么收上来了。

最多的一份,阿爷家,交上来三十六两银钱。

宋阿爷的大儿媳,在她手底下推蛋糕,马老太很是知道那个老婆子非常会过日子。

那阵王婆子那么张罗买牛车,阿爷的大儿媳都下不了狠心,不吐口,嫌卖的贵,非要等便宜。

平时别人家买些啥,阿爷家也不舍得买,那么一大家子买针头线脑都是有数的,按人头算计买。

可就是那样的过日子人家,一听到要买粮了,竟一点儿不藏私,三十六两银钱说掏就掏出来,掏空了。

然后别人那就更是了,连人口最少的李秀家,马老太才给发下去七两八钱外加个铜板,李秀交了七两八钱买粮,只留下那几十个铜板傍身用。

是,很感动,为齐心过日子的这个劲头。

为啥说像大丫二丫做蛋糕呢。

都是亲孙女,其实马老太也疼大丫大丫。

她要是真在心里将女孩子当赔钱货,不会对自个闺女银凤那么好。

而以前对大丫二丫看起来不咋滴,好像她这个奶奶恨不得能给俩提脚卖了似的,老太太认为那是有原因的。

那时,家里头是真穷。

那俩丫头一天竟惦记吃,也是,不赖孩子,饿呀。可是本来就不够吃,老太太一看孩子吃就闹心,成天过穷日子的人,心情能好得了?

再加上村里那个气氛,家家催促女孩子干活嘴上都带句赔钱货,她也跟着那样,就习惯了张嘴骂。

后头到了这里,日子有盼头,条件好啦,你看她还管过吗?还管俩孙女吃多少干啥,没吃饱就吃呗。

也得说,兜里有货,日日进钱,老太太心情很好。

让福生又管的,家家不骂孩子,她自然也不会再骂。都是亲孙女,谁能没啥事拿骂孙女赔钱货当乐趣。

所以说,老太太打心眼也算疼大丫大丫。

那阵,没有打蛋器,大丫二丫做点心累够呛,一个炕上睡觉,她听见过俩丫头累到说梦话。

心疼不?心疼。

就像这次她怼宋阿爷似的,大家哪里做得不好吗?没有,真不该发脾气。

只是有时会在心疼大丫二丫,以及理解大家这次买粮不容易时,带着前缀。

那就是,大丫二丫,你俩做点心再累?能累过你们妹妹胖丫吗?你们累得直哼哼说梦话,那又咋。

比你们小的胖丫,小妹妹,她不仅得做点心,还得想花样。

她和她奶我,最初支起这一摊遭罪的时候,你们妹妹累的,小小年纪一宿宿不睡觉,一锅一锅往外端鼓捣,你们可是在呼呼大睡。

就硬起心肠,心疼大丫二丫照胖丫差很多。

宋阿爷这回事也是。

老太太会想着你们大伙再齐心,没有我孙女胖丫出面遭罪挨冻去撞大运,你钱能花出去吗?你们连城门都进不去。

都是我孙女给你们带来的好运,却给俺们冻成这样。

说白了,马老太就是有点为小孙女心理不平衡,才控制不住情绪的。

“给奶看看这脚丫,我瞅瞅冻着没。”

“没,嗳呦,痒,哈哈。”

“还有哪痒痒?”

“我是说你碰我痒。我就脸有些热。”

马老太凑近细瞅了瞅宋茯苓的小脸。

孩子却白的,比细面还白,皮肤嫩呐,一拧恨不得出水,不扛冻,一冻就发红。

一路上,她已经尽量照看,还是没轻了让娃遭罪。

炕上气氛可温馨了。

炕下炉火烧得也很旺。

马老太心疼宋茯苓。

宋茯苓也心疼马老太。

“奶,以前你往返送点心,是不是一天要遭两遍这罪?我第一回尝这滋味儿,真没想到,来回在路上奔波能辛苦到这种程度。”

坐在一旁仰头听唠嗑的米寿,敏感的察觉到姐姐低落的情绪,用小手拍拍姐姐身上的被子,以示安慰。

可惜马老太没感受到,还摆手道

“哪有,回来有炭盆子,旁边你田奶奶也不像你这么笨,人能举火把能举一路。俺们几个也能换着赶车烤火。再说这几日也是真冷,你是点背。”

好吧,宋茯苓望着她奶接过老妈递的粥碗。

她又问道“那,奶?你对这次出事儿,银钱都要拿出去买粮了,怎么看?”

其实宋茯苓用感慨的语气,话里的意思就是

唉,咱们白忙了,像一个怪圈。

不停挣扎地挣钱,想挣大钱集体盖好房、过好日子。

拼命忙了三个多月,结果皇上死了,点心房显而易见的以后不会有什么好收益,相等于又回到了原点。

那么,奶,你都天天出去跑惯了,赚惯钱了,往后你会不会上火,对于这种情况你是怎么想的怎么看?

虽然没说那么透,给马老太送饭的钱佩英却听懂了。

女儿今晚被冻的难得情感丰富,不再是没心没肺的样。

可能是想多唠唠嗑,趁机劝劝老太太,给打个预防针?

钱米寿也听个差不离。他小人理解的姐姐是想问问奶奶,你怎么看钱都用去买粮,会不会心疼呀什么的。

无奈中心人物马老太用手蹭了下嘴边的粥,疑惑道“怎么看?我硬挺着看呗,那还能怎么看。”

将空饭碗递给三儿媳“我可不折腾了,就躺这睡。给我整些洗脚水,泡泡舒坦,明儿还得去买粮。”

说完,老太太还打个哈欠。

第一次情感深入沟通,失败。

今晚睡觉前,没人嘱咐宋茯苓和米寿你俩明日不用去了。

因为在宋福生、钱佩英,以及了解孙女懒的马老太看来,认为明日跟车这事吧,如果是希望孙女去,倒务必要多嘱咐多劝几句。

而不需要孩子去,那就不用格外嘱咐了。

毕竟,胖丫是谁呀?家里最会享福的那个,你让她明日还出去遭罪,她能给你小脑袋瓜摇成拨浪鼓。

而且丫头本身也不信那些。

昨日说去童谣镇那阵,胖丫就振振有词哪有什么气运之子,没那事儿,说她至多相信天时地利人和。

却没想到,这次误会宋胖丫了。

按现代时间算,才早上三点,马老太前脚下炕出去,宋茯苓后脚就起来摸黑套袜子。

棉袜外面套长筒运动袜,长筒运动袜外面又套一层珊瑚绒袜子。

秋裤外套绒裤,绒裤上套护膝,护膝外套大棉裤。

纯棉的肚兜、保暖衣。保暖衣外面绒衣,绒衣外面羽绒马甲,马甲外面大棉袄。用护腕还将棉袄里面的衣服袖口封上。

头发盘起,拽过防潮垫,往身上一裹。

这玩意可比棉被霸道多了,腰间别好弩,她就下了炕。

正在灶房放轻动作做饭的钱佩英“……”

一身小子打扮的宋茯苓,叉腰道“我看这回能不能把我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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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一章 小老百姓日子不好过

今天初七,吃面条的日子。

民间有种说法,这叫拴腿。

灶房里,虽然外面天亮了,但屋里还是黑呼呼的,没灯。

牛掌柜端着面条碗,里头是用纯细面做的热汤面条,正在一边吹吹热气,一边喂困倦的钱米寿。

米寿吃下去以后,有点清醒了“什么时辰了,姐姐呢。”

没一会儿,小人哐当一下推开房门“太爷爷,为何不叫我。”

太爷爷也在吃面条,只不过他吃的是用高粱面和麦麸混在一起的面条。

挑起一筷子,听到米寿动静端碗出来

“噢,米寿呀,醒啦?你姐姐他们起早走啦。你太小,来回折腾不中。你就在家描大字吧,下晚帮着烧水等他们回来,中不?”

回答完,老爷子低头一看手里面条碗愣住。

就说会儿话的功夫,筷子和面条冻住了,挑起来什么样,面条就被冻成什么形状。

一瞅这个,老爷子都没胃口了。

天冷的这么邪乎,尤其这几日,从大年初一开始。

今年种地不能被耽误吧?

“老爷子,”齐婆子她老头从地窖里出来,“那蒜黄涨差不离了,啥时候收啊。”

得,宋阿爷彻底吃不进饭。

这种时候,谁还买蒜黄。

可它长成,能不给割下来?割下来,那新鲜菜还放不住,自个吃呀?

唉,好好的正月买卖,巴望着挣钱,眼下卖都卖不出。

而此时宋茯苓他们此时已经到了云中县城门口,正在排队。

一身小子打扮的宋茯苓,指着前方队伍对大郎哥他们说

“你们看,和我无关吧,已经往里放人啦。和谁来没关系,和初几有关系。哥,你们要学会分析,不要被老人那一套影响。前几日,人家忙着呐,能放咱小老百姓?你们信不信,就是今儿我不来,你们也能进去。”

大郎他们几个小子齐齐侧头瞅宋茯苓

不信。

昨儿富贵叔他们来还不放人呢,咋来的咋回去。就是妹妹你来,才放的。

大郎就前头那些被放进去的百姓,都应该回头感谢他妹妹。

高铁头抱着肩膀裹紧棉袄道“米寿来,咱们这些人备不住都不用排队。”

马老太围着里三层外三层头巾,听到几个孩子在后面说话,回头瞅了一眼。

目光扫到宋茯苓时,心里想的也是不得不承认,她孙女是真好使啊。你瞅瞅一来,前面百姓都开始往里放了。

宋茯苓行啦,她不说了不说了。

守城官坐在大毛垫子上,面前是一张桌,旁边还有个记录员。

一看宋福生他们这伙人好几十个就头痛,“进县里要干什么。”

没等宋福生回话,旁边那个记录员就忽然冲守城官耳语几句。

宋福生也急忙眯眼认记录员。

想起来了,这位应该是县衙管过户的,当时陆三派来的管家领他买云中县门市时应该见过这人。

果然,外地来的守城官听完耳语,再看他们时没了皱眉的表情。

宋福生福至心灵,将预先想的理由改成明面上的

“运粮。家在这县里有一间点心铺,年前在这里也摆过饭食摊子,有挺多米面粮油都在铺子里放着。

这趟带这么多人来,一个是留几人守着铺子,照看生意,以免总进城出城给添麻烦。

一方面也是为将存粮拉出去,以后不摆饭食摊子了。”

马老太他们大气也不敢出,就听儿子在那说。也是真担心对方一听运粮就炸毛。

粮食这个词,还非得用人提醒吗?这时候很敏感。

那位记录员率先伸手要具保书,要过来后给守城官看了眼。

守城关大章扣下,这章具保书下回就不能用了,下回再想进城需要重新开证明。又一摆手,佩刀官差立刻闪到两边,放行。

给大伙窃喜坏了,进城没怎么废话不说,运粮这事摆明面上了。

这说明今日只要能买到粮食,运出时也不用废话了,能直接拉家去。没白推车来。

胖丫啊,你是真牛。

宋茯苓她都没听懂,和她有啥关系。怎么能往她身上硬碰瓷。

很顺利的一切前提是能买到粮食,进来就为干这个的。

可惜,白瞎了马老太没先去店里直奔青楼的心。

云中县的老鸨子香囊接了,茶叶也从小角门接过去了,却告知来晚了。

大前儿个接到上面信儿要将姑娘们转移时,这里的管事,就陆陆续续将米面粮油都倒动走了。只留下这几日吃的,留的也不多。

说这话时,云中县的老鸨子是语速极快,小心翼翼。

要不是宋茯苓耳朵好使,马老太都没听清说的啥,声音太小。

然后哐当一下就将后门关上了。

一帮人蔫头耷脑满大街寻面条包子铺子时,宋茯苓拽拽宋福生胳膊“爹,你看那是不是隋伯伯?刺溜一下钻到那边胡同的那人。”

宋福生一路带小跑跟过去,试探着“老隋?隋哥?”

“嗳呦,兄弟,你呀,吓我一跳。你可下来啦,你家铺子的牌匾都让人烧了。那啥,走走走,外头不细说,我领你去我家坐坐,今儿你必须得上门,你竟不晓得我家在哪。”

“我不去了,赶明儿?”

“别赶明,你得去。”

老隋为了让宋福生去他家坐坐,一副明人不说暗话的样子。

都来县里了,他还在家,又是大正月,必须要认认门

“你听哥哥说,我那有账单,有过来退货的,我给安抚住了。也有那胡搅蛮缠的,前后我给你垫了四两银。账单我没带在身上,你跟我去。”

没招了,宋福生特意打发马老太他们全回店等着,也没带宋茯苓。

怕带女儿上门,人家再往孩子兜里塞压岁钱可怎么整。

这就很大的人情了。

尤其是听说老隋将手里现银都拿去买粮,却特意留出十几两碎银,是打算一直帮他支应店支应到正月十六。

而且老隋家大小子和老隋,爷俩一天跑点心店好几趟,像到点吃饭似的,早中晚都去看看店里有没有啥事。

“隋哥,这太突然,你说我这空手来的。奶呀,我和隋哥我们是兄弟,我叫宋福生。”

“什么生?”

“宋福生。”

“福什么生,你叫福大生啊?”

“奶,我这兄弟就是给绿叶菜那个,六十文一斤蒜黄,想没想起来?”

“啊,蒜黄炒蛋好吃,你是那个六十文?”

老隋家还有一位岁数挺大的老奶奶,人有些糊涂了,一说话直漏风,也耳背的不行。

宋福生也见到了老隋的大儿子,满十六啦。

找对象没?

老隋说,本来今年正月还寻思托媒婆给寻寻,门第匹配的,家里条件和咱家差不多的,对方家里没摞烂事别拖咱后腿的,姑娘会过日子的,就这几点要求。

这回妥了,媒婆未来一年没饭吃了,多亏儿子是小子,耽误一二年也不算啥。这要是家里有十六的大姑娘,过一二年,更得降低要求嫁人了。

老隋婆娘泡茶端上来正好听见这话还说,“可不是?”又张罗饭,非要让宋福生吃。

“嫂子可别忙。”

俩人进了里屋炕上盘腿聊了起来。

也就半个时辰后,宋福生回店里码人。

老隋有个给粮铺子当上门女婿的朋友,面上情的关系。

那位上门女婿趁着岳父岳母不在,正在偷摸卖铺子里的粮。

不过,细粮已经被听到消息的县里人买没了。

目前只剩粗粮。

且价格,用老隋的话说就是“兄弟,他心肠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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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比不得

那哪是心黑,那是心太黑。

“多少钱?”宋福生皱眉。

在平时,糙米五文钱一斤,那就属于粮价已经卖的有些贵的了。

当时一两银子能买二百多斤糙米,够他们二百多口人吃不饱饿不死能吃两天。

一两银子,吃两天啊。

粗粮也就是四文钱上下那样。

一两银钱能买二百五十斤左右,也就是说,一两银子最多够他们这伙人吃两三天粗粮。

平均两天,就是一两银钱的花销,不算油盐酱醋,不算菜。

可是你看他们这伙人,要想挣一两银有多难?他们还属于用咱老百姓话讲,挣的是窍钱那种,挣得都是富人的钱。种菜做蛋糕利润很高。

这也是农民只要有地,外面甭管有多大买卖,到了耕地时会回老家,再忙再累也会自个种地的原因。

就以前那种价格,宋福生他们这伙人,这么折腾的挣钱,就没闲着,都有些吃不消。

更不用说眼下。

你听听这人说的,咋不把他心黑死。

吃糙米粗粮,吃那么次,小孩往下咽都拉嗓子,又不是细米细面,可价格却要按照细米精粮收钱。

糙米,要卖他们这伙人九文钱一斤,按一人一斤算,往后一天,一天,就得花一两银子吃糙米。

童谣镇那位老鸨子,那么好的大米,一个粒是一个粒的,打开袋子带着米香,才卖他们这个价。

粗粮,七文钱一斤。

跟来的铁头和大郎他们,也都半张着嘴,吃惊于咋好意思说的价呢。

可开粮铺子的这位上门女婿,却笑呵呵道“这也就是隋哥领你们来,知根知底我敢卖。换你们自个找来,别说九文七文了,十文我也不卖呀。”

老隋说“你给便宜便宜,这是我拜把子哥们。这也太贵了,你那糙米都糙成啥样啦,糙的都快没米了。”

上门女婿看起来是在和老隋说话,其实是念给宋福生他们听

“隋哥,不贵啦,你在我这买细米花多少银钱,你没告诉他们吗?

真的,这也就是你和我说大份,我才来的,要不我都要出城走了。

我留着呗,往后备不住都得十五文,我急啥。

人可以没穿没啥,搁屋里待着冻不死就成。

可人能饿肚子吗?饿急眼了要多少钱都得买。

呵,眼下,谁也别拿粮价高低说事。”

这位上门女婿又看向宋福生

“兄弟,往后要是越来越难,就你现在摸的这半袋糙米,都能换回个大姑娘信不?

那你说,大姑娘,平日里你要是想纳回家,要不要花个十两八两的银钱?最少得那些吧。你不给那些钱,人家爹娘能干吗?

你再拎拎你手边半袋才多少糙米,我就敢说,往后它就能换一个大姑娘。换不来,你今儿买多少,我银钱都给你退了。

要按换大姑娘价银算,那我还少收你银钱了呢,对不对?

所以说,别提平日里,平日里这时候咱还过年呐,你也不可能大初七来买粮不是?”

宋福生摆手行了,可别说了,听着生气。

在心里也劝自己别寻思贵不贵,就琢磨这些钱只要花出去,至少能挺到八月份了,保证让大伙八月份前饿不死。

花钱当买心安。

别像这小子说似的,眼下万一心疼钱,到五六月份再买不着更完了。

因为咱比不得村里人。

村里再穷的人家,至少有头年的存粮。不需要吃一顿花一顿银钱。

更比不得有钱的人家,有钱的商户。

人家做多少年买卖了,一年存些也能存不少银,他们这伙人行吗?路上本就折腾的差不多,到了这里又要存粮没存粮,要钱,才挣了三个多月好钱,没有家底。

宋福生将八十两银钱给了对方。

买了四十五两银钱五十袋的糙米,买了三十五两银钱的五十袋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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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三章 停发救济粮(一更)

云中县这头留下的是,跟车来的葛二妞和她大儿子宋福禄。

啥命呀这是。

同样留下守店,童谣镇郭婆子那头守的是细粮,自然这几日留在童谣镇吃的也是细米细面,油盐酱醋俱全。

到葛二妞这,别说油盐酱醋了,这些粗粮竟糙的不能再糙。

马老太按照葛二妞收上来的订钱,留下了十三两银钱。

云中县这面一共在年前订出去十七两银钱,去掉老隋给垫的四两,是十三两银。

其实老隋给多了,但咱不能说了,不怨人家,是好心。

真出现了那种不讲究的买家,趁着没有账本,零钱凑整钱多要了。

里外里马老太等于一文钱没赚,莫名其妙加在一起,在云中县这里赔出去一吊钱。

都不敢想,加上其他地方一共得赔出去多少钱。

这种时候,马老太只能劝自己就不能想那么多了,心不甘也得咬牙,谁让咱进不来城。

这回换成葛二妞在大伙出发前,拽着马老太絮絮叨叨嘱咐,趁着宋茯苓去上厕所的功夫。

宋茯苓穿的太多,上趟厕所可费劲,脱完一层还有一层,极其浪费时间。

葛二妞道“弟妹,福禄他爹,进了地窝子就不出来。吃饭时,你瞅着些他,要是不在,帮着去喊一嗓子,别错过饭点给他饿着。”

马老太无语都多大岁数了,他又不是小孩。

“弟妹,翠兰也没干过啥活,你也是晓得她的。在家当小闺女当惯了。她嫂子要是忙,没空帮她拎水烧炕么的,你让我几个侄子给搭把手呗。”

马老太啧啧,都多大岁数了,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挑个水还得让人帮。没的惯毛病。

“你等会儿再说这些没用的,我还想问你哪。

大伙这回凑银钱买粮,你家怎就只交了二十两?

你也别说人口少,富贵家能干活的就那两口子领几个孩子,往老爷子那还交十八两呢。

你家福禄可挣不少工分,家里也没人闲着,那叫两次发银钱。

再算上你和你大儿媳,你俩挣多少,我心可有数。”

葛二妞一脸急色“嗳呦,弟妹,你没事将俺家银钱算这么清楚作甚?俺这回可没藏私。”

“我晓得,所以我才问你,你是不是让人骗啦?”

“没。”

“没?那怎么差至少四两多银钱?”

“不是四两,哪有四两,这段日子买些啥不得花嘛,是三两。就年前有一日,我不是做噩梦了嘛,就托这县里商队帮我打听,你要了我三两银。”

“葛二妞哇,你让我说你点什么好,三两啊。

平日里你自个连朵棉花都不舍得买。

关键是你这三两问出啥来啦?啊?

我在奉天城开店,自从店里讲了话本子,认识的将领海了去了,我说没说过,我有打听,我三儿出去支摊子也有打听。

那阵我那个蠢儿媳朱氏也要花银钱打听她娘家人,我特意当你们面前骂的她,那些小头头都不晓得的事儿,寻常老百姓寻常商队就能知晓?

而且我不是告诉你们了嘛,那面在封着,啥消息也没有。”

马老太说完这些不解气“来,那你告诉告诉我,三两银钱打听出来啥了?”

“封城了。”

“那你就给人钱啦?”

“那人家也不退给我呀,我哭了闹了,也不敢大闹。人家说给我带来信儿了,不是没打听。”

“都有谁知道?福禄知晓不?”

葛二妞用袖子蹭蹭眼角,这事她也憋屈,那几日上火都吃不进饭,她老头子也心疼胆疼的睡不着觉“都知道,就瞒着福禄他媳妇,那是外姓人,她能管小叔子死活?指定会想着三两银钱打听信儿不值。”

还不如让你大儿媳闹一闹,给制止了呢。

三两啊,没长脑子嘛。

倒是宋茯苓在路上听说后,有劝她奶道“人啊,就是这样,多会过日子的人,她只要有心病,被人摸到了软肋,也舍得花钱。”

就像现代,老人被骗,包括搞封建迷信那一套,大把大把的往里扔钱。

老人们多会仔细过日子,可有多少老人为了解心病,恨不得将手上戴的金戒指,不舍得给儿女,给诈骗犯。

马老太嗤了一声

“她葛二妞就是没信着我,又小心眼啦。她指定是寻思,咱家没有人口扔到那面,不会用心帮她寻人。我还真找一切机会打听了,不为别的,我还要寻你姨奶家那几个小子呢。”

“姨奶?”

“恩,你有个姨奶。”

关于姨奶的话题,宋茯苓再问,马老太却没再多说。

没和孙女解释,姨奶就是那位她借钱没还上的娘家姐姐。

年前烧纸,马老太有特意给这位姐姐烧纸。

当时一边烧纸,也一边在心里跟这位姐姐说了不少话,说

“你看我这日子过起来啦,不用手心朝上管儿女要钱啦。

我自个就能挣。

自个挣的和管儿女要俩码事儿,腰杆硬。

所以,姐,你放心吧,我晓得你惦记啥。

逃跑那阵,真顾不上你几个娃,我自个的都顾不过来,当时只觉得活着有今天没明天。

可是如今,我这日子越过越好,扎根了,我只要有机会就定去寻你几个崽。

甭管他们什么情况,寻着我就不会让他们饿肚子。

说句不好听的,就哪怕剩你一个孙,姐,我也会给他拉扯大。你也保佑保佑我。”

烧纸时在心里嘀咕的这些话,马老太能句句一字不落的背诵。

可是……唉。

用家里老爷子的话讲就是才吹完牛,一年更比一年好,笑口常开,日进斗金,明年给老祖宗照二十个菜准备。

结果咣当一下,马老太完犊子了。

……

云中县之行,说顺利,它是真顺利。

遇到那名记录员,那就相当于是贵人,出城进城没被为难。

拉百十袋子粗粮,也只是象征性地抽查,看了一下就放行。

要是没有那位记录员,这是不可能的。

除非将他们这伙人打散,按照一户拉三五袋出去,那样如此反复往外拉粮。

可要说这趟来很顺利吧?它也是真不顺。

云中县青楼这里,一斤粮没买到。

用极高的价格买了一堆这么不好的粮食。

所以进村的时候,宋福生没让大家藏着掖着。

任家村村民就看见了,就围过来啦“买着粮啦?进去城啦?”

从大年初一开始,村里人就盯着他们,没啥事就在村口等着他们给带一些消息,因为他们常出去。

尤其是小地主家,九嫂子日日等着他们进奉天城的消息,她大孙女在那里,巴望着他们能给捎句话。

“恩,别的应是没进去,进入云中县啦,买着粮了,花八十两买的这些。”

“多、多少?八十两!”村民们震惊。

更震惊的是,当打开袋子后,村民们都失声了这粮也太糟了,这么不好的粗粮,要你们八十两银,一石核多少钱啊?

马老太和九嫂她们那些妇女叹气

“多少也得买,要不俺们吃啥,不像你们家里有存粮。

眼下城里买粮就这价位。

而且铺子都没开张,街上也没几个人。

就这价,还是有认识人介绍才买到的,不知根知底人家都不卖。”

围观的村民们,各个两手插棉袄袖子里百感交集我的天哪。

本来对自家情况挺犯愁的,一看河对岸这伙人,就觉得有被安慰到。比起那伙人吃一顿买一顿,顿顿吃银钱,他们家里似乎也不那么糟糕了。

九嫂和几位老太太一起给马老太拽一边去,悄悄告诉道“听说了没?”

“啥。”

“像你们这种逃荒过来的,救济粮停啦。别的村有去取的,没取回来,坐家哭呢,说活不下去了。俺们是听老嫂子家小五回村说的。”

马老太本能地看向任公信家方向。

她们这伙人救济粮是任公信一次性给的,涉及不到月月去取的事。

当初对她们的要求就是这事不能往外说,不能提贪粮又一次性补偿给她们粮的事。

此时一听,马老太万幸极了艾玛,任公信,真是谢谢你当初作起来呀,你要是不作,俺们就会更难。

九嫂很操心,还不忘叮嘱马老太“你三儿有本事,快使人打听打听救济粮的事吧。你们那么多人,加在一起多少粮呢,不是小事儿。”

回头到了家,马老太就知会大家了。

本来宋阿爷挺上火的。

八十两银钱,买的这是什么破玩应。

今天昨天,两日买粮加一起,二百三十二两银钱没啦,起早贪黑撅腚挣,眨眼花了这么多,才只够对对付付吃到八月。

但是听马老太讲完后,宋阿爷忽然道“生娃子,阿爷这条命啊,备不住都是你给的。”

正在倒动粮袋子的高铁头,也放下袋子,“三叔,我好像没对你说过谢谢,谢谢,三叔。”说完略显不好意思,急忙继续背粮袋子离开。

为什么要谢宋福生。

反应快的,已经想明白了缘由

当初逃荒放进来的难民,燕王这面啥事没有,为照顾为施恩,月月会发救济粮,饿不死难民。

但是如今,燕王不发了,搞不好往后没粮时,饿死的头一批就是那些逃荒来的。

而他们这伙人,饿不死是因为,三叔不停地带他们挣钱。

在没有存粮的情况下,甭管好的孬的,他们能花钱买。

可要是没有宋福生带领大家赚钱呢。

他们的命运,或许是逃到这里饿死,或是卖儿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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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 二更

三叔不用人感谢。

三叔已经明面上,往宋阿爷那里,交了四十两银钱了。

四十两就已经很够意思啦。

平均到人头上,他们家这几口人,吃不上四十两的。

但是谁让咱挣得多,那就多拿一些。

马老太那面也是掏的四十两。

然后第三名是宋阿爷,三十六两银。

宋福生心想别整那景,少忽悠他,可不用一个个特意谢谢他再造之恩。

只要大伙拧成一股绳,是提气的,是有感恩之心,没一个人拿他当冤大头觉得掏钱是应当应分的。

那么,虽然他已经交了该交的口粮钱,但是外面只要还能花钱买到粮,哪怕大伙凑的钱花没了,三叔给你们兜底就完了呗。

不用来忽悠那套。

对于这事,宋福生已经与钱佩英商量过了。

钱佩英的意见也是

“不能眼瞅着他们挨饿,都是一起来的,在一起过日子。

要是咱家攒的这一百多两拿出去,能帮大家度过难关,那就花,花没将来稳定再挣呗。

钱这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要是咱现在藏私心,不舍得掏钱给大伙买粮,往后万一真给哪个饿死了,咱心里可过不去。到时候钱可买不来后悔药。”

所以说,夫妻俩早就研究过了,公家的银钱加上十五户又往上交的银钱,一共是两银。已经花了二百三十二两,还剩三百多两。

如果这三百多两银钱也买粮食花光了,那就意味着存粮能挺到明年一月份了。

不过,只要有人卖粮,还接着买,往第二年存。

到时就将宋福生这个小家的一百多两银拿出来顶上,包括马老太的金子不行也给拿出来花。

毕竟要是打起来,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打完的。打的快,都得让百姓们三年五年才能缓过穷。

要不说,都是能不打就不打。

一干起来,物价,吃的喝的,宋茯苓写那话本子,原型“老鹰国”打架那都什么年代了,一切都已经工业了,那还打完了百姓穷够呛。黑面包都抢,更不用说这里了。本就生产力低下,粮少。

可是,买不着啊。

初八,宋茯苓再次跟在老爸身后远征,试图撞大运撞开奉天城。

没用,没进去。

奉天城还有好多当官的家眷在排队。

因为这些当官的老家有远有近,一路风尘仆仆往回赶,还有好些在路上的。

放这些人都盘查不过来。

以前,只听说在奉天城里当官的多。

在街上,看见穿的很一般的,他或许是位执掌哪里的小官。

说话也不能乱得罪人,不一定就是哪个当官的媳妇,也有可能是哪个大官家的亲戚。

以前都是听说,这次排城门真是看出来了,在各衙门工作的海了去。

怎么办,拐个弯吧,去葭县。

葭县的县令胆小到什么程度呢,不仅不往里面放普通百姓,而且还往外面赶人。

将县里那些没用户籍做小生意的都赶走,让十六再回来。

这些人爱往哪去往哪去。

县令一心想着天冷?百姓叫苦?不管那事。反正折腾的不是他。只要人少了,他这里出乱子的可能性就小,他脖颈上的人头就能保住。

正月初十。

宋阿爷在灶房里绕来绕去,实在忍不住了问宋茯苓“胖丫,你真就不跟着去啦?”

“太爷爷,我不是去过嘛,没用,和运气无关。你就是让我和米寿当年画贴城门上,该不放还不放。等着吧,别差这几日了。”

宋阿爷胡乱地点点头,出去时嘀咕了句“和好命还是有关的,你富贵叔说,你跟着去,他没挨踢。”

正月十二,宋福生来公共大厨房找女儿,却被震住。

都忘了要寻女儿说啥了“你们攒的?”

他指向一百多块砖头形状的奶酪。

宋茯苓此时正站在凳子上,用大擀面杖当搅棍,正在搅合锅里奶稀。

奶豆腐,草原上的一种叫法,一种非常有智慧的吃食。

二十斤牛奶才会出一斤像豆腐形状的奶酪。

对,它其实就是一种奶酪。

给牛奶放在大桶里搁置放酸,然后倒进大锅里熬煮。煮一会儿就会发现,牛奶会变成一小块一小块的,和牛奶里含的水自动分离,将水一勺一勺全部舀出,只剩这些“牛奶块”。

接着将这些牛奶块小火熬,不停搅合,越搅合越黏,慢慢就会变成稀奶团。倒在模子里。

宋茯苓用的模子有二伯宋福喜新给做的,一斤一块,砖块那么大的模子,也有她以前闹着玩似的做的香皂模子,将奶酪倒进那里。

这些倒进模型的稀奶团,或晒干或拿出去冻,能保存很久很久,而且非常解饿。因为它属于高蛋白高热量食物。

想吃,从奶块上掰下一小点儿,一泡,就是一杯奶。掰下一小块,干嚼就是一顿饭。

“怎么样,爹。”

“多少块。”

“攒了一百五十四块。”

“就这几天?”

“啊,从大年初一存奶,一直到现在。”

宋福生将擀面杖递给大嫂朱氏,给女儿从凳子上扶下来,拽回家唠“就你那一斤一块的,像四壮那样的能吃几顿?”

宋茯苓想了想

“没那么吃过,没挨饿过,没一天就指望吃奶酪啊。

但是,爹,成吉思汗你不知道吗?这是他的单兵口粮呀。

热量极高,吃了浑身还有劲。

草原牧民,那么大草原,听说走丢半个月都不怕,只要身上背几块奶豆腐。”

宋茯苓还评价道“也不像咱们中原这么费劲,没等打起来先运粮。人家说走就走,骑马说干就干,坐骑上背几块奶豆腐和一些肉松,就敢逐鹿中原。所以,理论上,我认为这一斤奶砖,能让四壮多活好几天。当初咱逃荒,要是一人背几块,还推什么粮车。”

宋福生这天晚上饿了,特意没吃饭,咬了一小块奶豆腐。这是前几日闺女做好的,在外面冻得杠杠的,咬起来贼费牙。

别说,就这一小块,吃的腻腻的,饱饱的,还不冷哪。

正月十二开始。

宋福生赶着牛车,车上特意放了几个空桶。

自从进不去奉天城和葭县,他就放弃了,只每日派三两个人跑跑城门。

最近他在带人忙着去以前收菜的屯子里买粮。

还别说,真买着了一些,你几斤他几斤的,凑一凑就是一袋子。有那种贪钱的虎了吧唧将家里粮往外卖的。

他都想好了,这回带着桶,也买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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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 古代偶像剧(两章和一)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

宋福生他们这些大人,一人只吃一个现代五毛钱硬币大小的元宵。

北方叫元宵,南方叫汤圆。

里头的馅是一点点红糖,一点点芝麻。

钱佩英吃的时候,问宋福生“嗳?这么小,你说她们是咋包进去的呢,真有才。”

宋福生却反问“你还能吃到馅?我咋没品出来。”

四壮恰好挑着两桶水送辣椒基地。

宋福生就问他“四壮啊,吃元宵了吧,你吃着馅没?”

四壮抿抿干裂的唇,摇摇头。

放嘴里打滑,喉咙一动,不小心就整个咽了下去。一点儿味也没尝着。

就这,阿爷都舍不得。

在他老人家看来,别看元宵那么小一个,但是挡不住咱人多呀,一人一个也浪费不少糯米。

大人可吃可不吃的,浪费。

小娃子们倒是一人两个到四个。

岁数越小,得的越多。

不过,像大丫二丫二郎她们这些当哥哥姐姐的,其实也只吃了一个,将自个分得的俩,省出一颗给了宋金宝。

宋茯苓也是得了两颗。

此时正和米寿端着小碗,坐在炕头,姐俩腰部围着棉被在面对面吃呢。

米寿给了他姐姐一个,姐俩就变成了一人三颗,平等了。

米寿吃的很是节省,吃嘴里吐出来,像会变魔术似的笑嘻嘻对姐姐说

“你看,姐姐,我还有三颗。”

“姐姐,你能瞧见吗?我咬下一点点,就往外流糖了。”

宋茯苓急忙将自个的三颗吃掉,才说道“至于嘛弟,你大年三十吃了那么多肉,肚里应该不缺这些。”

米寿眨了眨眼睛“三十一顿饭能顶一年?”

宋茯苓一噎。

“你快吃吧,我数五个数,你要是再吃的这么恶心,我就抢过来都吃了。”

俩人吃完也不将饭碗送出去,就放在炕沿边,蒙着大被,姐俩就躺在炕上唠嗑,米寿枕在姐姐腿上。

宋茯苓问米寿,没逃荒前,上元节你出去瞧过热闹没?

“那时候我还小,就知道被抱出去很热闹。”

“用你学过的那些词形容形容。”

“张灯结彩,人头攒动,呃,祈求佳偶。”

“什,什么?”宋茯苓将枕在她腿上的小脑瓜抖掉“又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

“嘻嘻嘻。”米寿披头散发,小脸热的红扑扑的,笑得咯咯的,似乎给自个也逗得不行。

“姐姐,那你说上元节什么样?你也给我形容形容。”

宋茯苓两手枕在脑后,未语先叹。

自从稳定下来,心里一直最盼的节日就是元宵节。

来了这里,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天亮干活,天黑睡觉。

要不是有学习认字这件有意思的事支撑,都快要无聊死了,变得也开始盼节了。

因为被宝珠形容的很好玩。

在宝珠嘴里,上元节是一年中对女孩子最友善的一天。

听说,这里的上元节堪称一个小长假。

从初八点灯,到正月十七夜里落灯。

十七之后才叫给春节大庆来个完美收官。

浮元子,也就是汤圆,宋茯苓搂着弟弟,转述宝珠告知她的话

“外面卖的可比咱家煮的好吃多了。

逛差不多,冻得直搓手时,找个街边小摊,点碗浮元子吃。

一碗碗端出来,冷风一吹,借着花灯的光亮,都能瞧见碗上面冒着热气。

可以点一碗里有各种馅的。

咬一口,有白糖的,有芝麻馅的。

豆沙、黄桂、核桃仁、果仁,枣泥馅。

还有肉馅的呢弟弟,可荤可素。”

米寿在姐姐怀里,听的眼睛晶晶亮,嘴边也不自觉分泌晶晶亮的银丝。

宋茯苓讲完也咽了咽吐沫,因为宝珠还和她讲了好多街边小吃,此时在心里回忆一番都流口水,可不能说关于吃啦。

“弟,你想象一下,比如咱一家眼下就在奉天城里过节呢。你坐在我爹的肩头,手里举着糖人。”

“姐姐,举俩。”

“恩,举俩,一个小兔子的,一个小猴子的。咱们四口人,边说边笑,穿梭在各种花灯下。弟,有十二生肖的花灯,还有大鹏展翅的花灯,凡是你喜欢的小灯笼都有。能赢花灯的,只要对上对子。”

“那姑父一定能给咱俩赢花灯。”

“那当然了,到时你稀罕哪个,用糖人一指,你姑父就一定会上前管人要那个花灯下的灯谜,还会说一句小生不才,然后看一眼就微微一笑,说出答案。”

灶房,四壮和牛掌柜齐齐扭头看向宋福生。

宋福生此时正拉住钱佩英,让别进屋,别打扰俩孩子意淫。

正好听听他们唠啥。

“弟,咱们赢完两只花灯后,不能贪心,要不然你姑父都对上了,别人该没有参与感。要转头就带着咱们走,让那些围观灯谜却对不上的百姓,冲他背影翘大拇指。这叫深藏功与名。”

“不成,姐姐,不能俩,也得给姑母赢一个,你快让姑父再回去对一个。”

“是是是,又回去了。

你姑父挑了一个最漂亮的花灯。

这个灯谜有些难度,他沉吟一番,才说对答案。

然后在一众人的眼含羡慕中,递给你姑母花灯。

而且递完后,还会在红黄蓝紫五光十色的花灯照耀下,冲你姑母郑重抱拳,长揖到底,说句,吾妻辛苦了。”

米寿这才放过花灯这一块,姑母是辛苦了,要给一家人做衣洗衣煮饭,摘辣椒,串辣椒晾干,剪辣椒面。

宋茯苓晃悠着脚丫,悠哉悠哉继续讲道

“奉天城靠近皇宫外墙那里有一座桥。

有钱的大户人家在桥下面都有临时船乐坊。

从外面看,格外豪华。

他们在自家的船上,奏乐,唱词,呼朋唤友,推杯换盏。

咱们一家四口虽然不能上船,不能去人家船上看看里面都有啥,但是咱们四口人可以结伴站在桥上瞅啊。

借光听听曲,靠在拱石桥上,仰望月亮,顺便观察观察大户人家是怎么热闹的。”

米寿说“多冷呀,姐,没啥瞅头,快过桥吧。”

“好,弟,桥那面可不得了。

有舞狮子的,哇,咱俩就鼓掌,赏。

有打扮的奇形怪状的人踩着高跷,两个脸蛋画的红彤彤。

他们踩着高跷可高可高了,却能弯腰递给你这样可爱小孩礼物。

米寿你就接过来,你姑父自然不会白收人家给的礼物,掏出碎银子给人家,只为换你眼里的惊喜。

还有套圈的,到时姐姐给你露一手,买它一钱银子的圈圈。

你指哪个,我给你套那个。

让你不停欢呼,姐姐真棒。

还有用嘴一吐就着火的,还有牵着猴子让跳火圈的,咱俩就鼓掌,赏。”

米寿急忙拦住”姐姐,别赏了,这么会功夫,赏出去不少钱了,你控制控制。”

“噢?是嘛。对了,咱们还有去走冰,你就不能骑在你姑父肩头了。弟,你知道为什么十五要出去走百步吗?”

“为么。”

“因为咱们这里天寒地冻,走百冰,就是走百病。”

宋福生和钱佩英是在米寿问“姐姐,那咱今晚去哪住”时进屋的。

钱佩英拖鞋上炕铺被褥“你这不是在家住呢嘛。”

宋福生也笑呵呵问女儿“玩的挺好啊?”

“还行,”宋茯苓盘腿坐在炕上道。

晚上,姐弟俩已经睡熟了。

钱佩英起身给米寿盖了盖被,回头冲宋福生说“这孩子今晚睡觉不老实,总蹬被。”

宋福生“逛街挺累个事,能不蹬被嘛。”

闻言,钱佩英又憋不住笑了,“唉,你说咱家茯苓,是不是永远就长不大了。跟她弟,俩人共吃六个手指甲大小汤圆,就能吃完想美事。不能出去玩,自个编。”

宋福生说“挺好,编的挺美,等赶明,”忽然拍了拍钱佩英“我真给你赢灯笼,长揖到底,送给你。”

两口子却不知,今晚宋茯苓的梦中比她讲述的还美,压根就没美完,梦中在继续。

而且,也不知是米寿无心的那句“祈求加偶”,还是因为宝珠曾和宋茯苓说过,上元节这天,男男女女能见面的原因,宋茯苓今晚的梦里不仅有吃有喝有玩,还有男人。

她睡得呼呼的,嘴角弯起。

没看清对方长什么模样,就知道是为很英俊的才子。

她俩花灯下邂逅了。

怎么邂逅的呢,男子拎着灯,身后有朋友喊,就原地站下扭身看朋友。

宋茯苓是拎着花灯倒着走,边走边笑意盈盈冲父母和弟弟挥手。

人多,俩人都没看见对方就撞在一起了。

“对不住,”梦里,宋茯苓急忙回头冲对方说对不起,踩你脚了。

英俊才子用磁性的声音说“没事,”还问姑娘是否有事,说话时将手中的花灯高挑,照在了宋茯苓的脸上。

宋茯苓在梦里很着急,就想看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样,但就是看不见,只知对方身高很高,身上的味道比古龙香水好闻多了,一种草木的清香。

“茯苓,茯苓?”

“嗳,娘,来啦,”宋茯苓只能拎着花灯跑向召唤她的父母,却在跑了几步后,忽然站下,扭身回眸,看向那名才子。

恰好那名男子也转过身,似有所感般看向她,在手中红灯笼的照耀下,冲她一笑。

梦里,宋茯苓在念诗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慕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一宿过后,正月十六。

宋茯苓抱着被子坐起身,笑得格外猥琐,还有点沉浸在梦里似的,心想艾玛,我竟然在梦里自导自演一出灯下邂逅,啊哈哈哈,圆了自个的古装女主角大梦。

钱佩英拎着抹布过来时,看到的就是闺女在拍脸降温“干啥呢这是。”

“啊?没、没干啥。米寿起啦?”

“早起啦,饭都吃完了,跟金宝他们出去捡柴火了。估计咱这几百口人就你没起。你爹你奶她们更是早就走了。你奶,才过后半夜就在窗户下喊你爹,非要大半夜就走,给你爹气的不行。”

宋茯苓这才回过神,脸上少了笑容

唉,这才是现实。

烦死了,这世道。

也不知今天进城,能什么样。

现在快到了吧。

“咣,咣,咣……”

钱佩英擦炕的动作顿珠,惊愕这是什么动静。

宋茯苓也满脸疑惑。

大伯家的二郎跑进屋“三婶,胖丫姐,快些村里集合,丧钟响,一个都不能少,得去跪着。”

宋茯苓听完心里就一个字“靠。”

赶紧翻兜子找护膝,她还没起被窝,没洗脸刷牙。

为啥丧钟响,还要去村里跪着呀。

不跪能怎么的,能发现吗?

有病。

与此同时,宋福生也和他闺女一样在心里恨不得骂娘。

因为他们更倒霉,正拿着具保书要扣章时,丧钟响了。

离奉天城的城门就几步远,却需要原地立马跪下。

圣上驾崩,举国致哀。

各寺庙、观,以及凡是挂钟的地方,敲钟三万下。

三万,等敲完,得跪到啥时候。

关键是还得哭。

尤其是宋福生离守城官和兵役们距离太近,不敢表现不好。

就跪在他们附近。

宋福生一边哭,一边在心里后悔

晚来些好了。

晚来在路上,只要没人,谁知道他们跪没跪?意思一下就起来,接着赶路别让人看见就行。

或者再早些来,进了店里,屋里暖和,跪在屋里呗。

马老太跪在宋福生旁边,哭得鼻涕都出来了,心里琢磨的是

圣上,你赶紧滚到千里之外吧,烦死你了。

给我管这江山,备不住管得都能比你好。

瞧瞧你,活着时,江山这一块,那一块。死了后还得因为这一块那一块干仗,遭罪的全是俺们老百姓。

就这天,冰天雪地的,一把岁数等会儿跪完你,膝盖就得直不起来。

不知像宋福生马老太这样“不忠不孝”的百姓多不多。

但是百姓们确实心里踏实了。

丧钟响,就像那只靴子终于落了下来。

没一会儿,跪在城门外的宋福生等人,头上就落了一层白。

雪无声地落在他们头上。

宋福生咬牙坚持,每当觉得冻得要支撑不住时,就会抬眼看向那些守城官和衙役。

那些人得摘帽,估计耳朵快要冻掉了吧?

这种时刻,多大的官也要和他们一样受罪。

宋福生这话说得没错。

因为此时陆畔两耳冻得通红,正一身孝服,背影刚毅,带着大批的禁卫军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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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六章 陆畔的心一向丰富多彩(一更)

冷清的国公府,陆畔的那几间“实验室”里。

铁皮子车的画图,才画完车轴。

屋里陈列着,才制作三分之一的沙盘。

黑板竖在一旁,上面写满字迹。

给父亲讲解这些。

父亲常年在外,说话做事糙得很。

总是打岔,总是嫌他啰嗦,还埋怨母亲怎么给教的,连讲话也一板一眼,似乎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

大年三十,全家人终于聚齐,共同守岁。

父亲当着一众奴仆的面儿,大咧咧问,就没有相中的姑娘?也似乎像是昨日才发生的事情。

而此时,陆畔抬眼看向被扑簌簌雪花覆盖的皇宫,心想父亲应是离目标地点更近了吧。

先皇驾崩很突然。

三十夜宴,出现见过百官,后半夜却惊得噩耗。

以至于,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以至于,大年初一,一宿没合眼的父亲,没有乘马车,再次骑上战马离家。

上马前,父亲有那么一瞬,身影僵硬了下。

不是从武之人,压根不会发现丝毫异样。

父亲急忙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带着小心翼翼,怕儿子发现会担心。

他很配合,当时在摸战马,假装没注意到。

但心里很清楚,那是父亲的寒腿病犯了。

心,也当即是像被什么东西刺痛。

七年时光,大将军王常年驻守征战在外。人人只知国公府权力滔天。

七年里,他从不向外人道,隐瞒在心底深处,其实是从十岁开始,珉瑞最高兴的事是父亲归来,最伤感父亲离开。

丧钟骤然停下,似乎还带着回响。

肩膀身上满是雪的陆畔,耳朵冻得通红,立即收起儿女情长,收起望着漫天大雪眼里流露出的惦念,带领禁卫军站起身。

今早的丧钟,结束了。

每日,卯时末(不到七点),午时(点),戌时(晚八点),都会敲响丧钟。

每次百下,丧钟响彻百日。

一身素衣的贴身小厮顺子,找机会凑近陆畔。

用手捂住嘴,小声的冲陆畔说了几句。

陆畔听完后,先是皱了下眉,随后将早已换成白色盔缨的军帽戴好,说了句“胡闹。”

顺子和陆畔说的是关于陆之婉的事。

眼下,高品阶官员家眷都在宫里哭丧。

准确地讲,是从大年初一开始,这些家眷就被一直折腾着往返于宫中。

而今日这不是对百姓才宣布,家眷们更得重新走一遍程序。

是有指定时辰哭丧,指定时辰念经文的。

陆之婉怀孕,怀相本就不好,有点撑不住了。

可她婆婆齐夫人胆很小,不敢作主让儿媳回府。像是宁可豁出去儿媳也不敢触新皇眉头的架势。

在各种位置跪着的陆之婉的两位姐姐,一位妹妹,心里着急,又不能参与。

毕竟是齐大人家的事,陆之婉上面是有婆婆的,她们出头让歇着去,指手画脚不好,出头也会引起自家婆婆的不满。

本该在最前头的长公主,陆畔的祖母,又被陆畔的母亲给搀走了。新皇召见,压根就没在女眷这里。

陆之婉两位姐姐一位妹妹一看,祖母不在,这怎么办,那脸都不是好颜色了。

大姐就悄悄使人寻弟弟去了。

且莫名其妙很不合时宜的在心里寻思

她要是有位弟妹该多好。

她们这些外嫁女,即便陆家女儿也没有底气,毕竟嫁出去了。

就是没嫁出去也是女儿身,不是国公府的正经当家人。

但如果此时能有位弟妹,作为这些家眷里身份极高的夫人出头,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唉,她可怜的弟弟。

大姐陆润之想到这点,心更冷。

目前这种情况,没时候娶妻,活活被耽误了。

不要和她提她弟不找,她弟就是被耽误的。

其实陆润之寻陆畔,真实目的是想能在外行走的弟弟,想想办法给祖母送口信。

却没想到,女眷哭丧的地方,陆畔竟直接来了,这个干脆。

陆畔敢来,不过是比女眷们了解新皇,能看清形势。

在新皇那里,一个孕妇,身体不适,不跪就不跪,那都不是事儿。

是事的,此时应该是被遗诏气煞。

先皇遗诏,那遗诏早就拟好,确实传位燕王。

不过,遗诏里有一条,要尊贵妃郭氏为母后。

郭氏是谁,是吴王生母。

是曾经受宠时,没轻了羞辱燕王生母的女人。

可以说,燕王母妃早早离世,只剩下年幼的燕王,是那位郭氏的手笔。

而曾经的燕王,如今的新皇,为什么独独召见祖母。

陆畔猜,丧钟响时,新皇压根就没哭,应该是正一边诉苦一边发火。

哭诉这么多年,养郭氏就够憋气,没给母妃报仇一直是在忍着,一直是在为百姓忍,兴兵黎民百姓才是最苦的。

估计也会再次絮叨,要不是有姑姑曾在宫中多处暗中保护照顾,他早就被郭氏弄死了。眼下遗诏让他称郭氏母后?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

曾经的燕王,在陆畔的眼中,懦弱,老实,先皇当初封地赠与这贫寒之地,燕王也恭敬接着,不过是保护色罢了。

燕王一直懂得厚积薄发四个字。

就这事,陆畔也能猜到他祖父祖母指定劝遵守遗诏。

要不然,这遗诏怎么昭告天下?

明明有真遗诏,为何要因为一个郭氏而影响江山图治。

祖父也应是带领一众大臣跪地劝过,句句分析形势。

结果不但没劝好,还给燕王劝的,据说在先皇棺椁前竟然大怒道“先皇崩,宫人多从死者。治丧期间,郭氏殉葬,无溢号。”

应是给他祖父也吓到了。

按例,即便没有遗诏,贵妃有所出,在例不当殉。

更何况眼下,不尊母后也就算了,这怎么还要给赐死?给郭氏赐死,她所出吴王就得气疯。

到时吴王别说来奔丧了,会不惜一切代价和燕王头破血流。

任性啊。

从不任性的燕王,勤政为民,一心想得民心的燕王,才成为新皇,就突如其来要干一把大的。

可陆畔的真心话,他不敢对祖父祖母流露,却打心眼里认为这不叫任性,不过是人性的选择罢了。

数英雄论成败,天下,从不是委曲求全得来。

换他,也定会如此。妻儿,母亲,家人,是不能触碰的逆鳞。

陆畔右胳膊夹着军帽出现,“三姐姐。”

一众女眷全部循声回头。

“随我来。”

陆之婉跟在弟弟身后,婆家指不上,她还有娘家弟弟。

而陆之婉婆婆齐夫人都看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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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管好你自己(二更)

陆之婉清楚,婆母之所以露出很吃惊的神色。

是因为完全没想到,弟弟会在众位女眷面前,直接落齐家的脸面。

越过齐家,干脆利落地带她走。

或许在婆婆的心中,如果是祖母出面让她离开,或是闻讯她的情况,婆婆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因为除去身份上的差别,祖母还是长辈。

不过,陆之婉此刻一点也不担心婆婆恼怒,爱怎么着怎么着。她忧心的是另一件事。

陆之婉望着前面陆畔的背影,那背影特别高大、可靠、踏实。

不知不觉间,弟弟早已长成能顶天立地的男子。

还体贴。

看起来面冷,却有一颗柔软的心。

弟弟发现她被小丫头搀着走的慢,会在前面刻意放慢脚步,等她跟上去。

不再是那个曾经懒得和她讲话的弟弟,不再是一提几位姐姐去了他院子玩耍就会炸毛的弟弟。

“我是男子,怎会和几个姐姐玩。”她还记得珉瑞说这话时,奶声奶气的声音。

想到这,陆之婉眼圈一红,热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父亲已经赶往前线,这回要动真格的了。

虽有六腊不兴兵的说法,那几位王爷不熟悉北方气候,也不敢轻易动手。

但是,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她这个妇人家,不懂战场之事,可这个道理却是懂的。

一场仗在哪打,什么时候会打,不是这里的人、不是咱们猜测能说得算的。

而是由敌人和老天爷共同决定。

其间不能有一丝侥幸心理。

陆之婉很忧心弟弟过不久也会带兵离开。

她们陆家就这一颗独苗,能不能别去。

也不知新皇会不会像以前似的,刻意不派珉瑞去前线。

她夫君从初一开始,近日都在忙着辅助运兵器。

可以说,现在所有的官员都在忙同一件事,那就是为前线大战做准确。

夫君离开前,为了开解她,曾向她透露过。

说是从督办皇陵的公公那里听来的,过段日子就要大规模征兵。

夫君给她分析过,珉瑞练兵很有一套,新皇很可能也会在心里掂量,这么多年,陆家也算鞠躬尽瘁了,陆家就这一颗独苗,派珉瑞去练兵,而不是让珉瑞带兵去战场。

可是,夫君说得对,这里有一个关键点,就怕珉瑞自己不同意。

天生将领,岂能甘心在后方。

陆之婉想起夫君给她分析的这番话就揪心。

“弟啊?”她期期艾艾地想说,你去练兵呗。

陆畔却没给陆之婉废话的机会,将帘子掀开,“上你的车,顾好你自己。往后不舒服只需告知,无需得到旁人的认可。”

给陆之婉噎够呛。

一旁齐府的丫鬟,也急忙降低存在感。

陆家少爷讲话真直白。

就差明说顾及你婆婆准不准许作甚,她的脸面在你的身子骨面前,什么也不是。往后别听她的。

弄得陆之婉上轿前只来得及说“你抽空也回府歇一歇吧。”

她弟,从大年三十后半夜,一直当值到现在,就没回过府。

估计每日都睡不上两个时辰。

——

奉天城,马老太糕糕兴兴店。

马老太才安排完三儿他们,跟着大德子离开。

好像是安抚民心似的。

今日城里粮铺子放粮,有秩序的排队,有官差巡逻把守的那种。

而且据宝珠讲,其实前日昨日封城时,城里就放了少量的粮食,有的人家都不睡觉的,就为了排在前面。只不过她和她哥没去排队。

问为啥。

没钱。

给马老太急的,这俩傻孩子,心眼实在的不行。

钱都给点心店垫付了,眼下不买粮,往后吃么。

岁数小啊,不知道这个世道残酷,没尝过往后有钱也买不着粮食的苦楚。

急忙解下裤腰钱袋子,塞给大德子银子让去买粮。

马老太让宋福生他们也跟着排队,看看能不能借大德子城里户籍也买上一些。

因为人家有要求,只卖天子脚下的城里人。

然后马老太又去旁边书肆感谢,还钱。

祁掌柜嘴很严,依旧没提主家是谁。只提两个半大孩子支撑门面很是不易才出面。

马老太双手合十谢谢啦谢谢啦,皇朝第一好邻居。

坐在店里,算账,还和宝珠和富贵媳妇正说着,“这怎么还有好些大户没来退银钱呢,”宋福生他们就回来了。

“怎的这么快?”

“去晚了,根本排不上前。按户限量也买不着。只放不到百石的粮食够干啥的(两万多斤),没等排到中间就卖没。”

马老太刚才还在窃喜大户人家能不能不要点心钱了,暗中小窃喜,这一听,心哇凉。

“这怎办呀,”尤其宝珠这块,方方面面的,这俩孩子够意思,她就得护住。

买不着粮,这俩孩子吃啥。眼下才哪到哪,日子长着呢。

宋福生刚要说,“我去酒楼看看。”外面午时的丧钟又响了。

靠,这一天天的。

早上就被冻的不行,耳朵到现在还热着。被冻后,耳朵一冷一热就通红。而且好像都被冻大了。

大伙齐刷刷急忙跪下。

心里庆幸,多亏进店了。要是正走路,天寒地冻又要跪在外面。

店里都是自己人。

跪下不老实。

田喜发悄声问宋福生“三弟,这都啥时辰了,遗诏么的好像还没张贴呢吧。”

宋福生经提醒可不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新皇在忙什么哪。不赶紧布告天下。

新皇在忙,明明有现成的真遗诏不要,非要将遗诏改掉。追封他先皇早就死了好些年的原配为圣母皇太后,追封他母妃为母后皇太后。

郭氏?

那是个什么东西,哼。

可苦了一众大臣。

宝珠跪在马老太身边,也在悄悄问“先皇驾崩,以前也这样吗?要一日里按三顿饭这么敲。”

她岁数小,不了解这些,头一回赶上皇上驾崩。

马老太回答“早忘了,没啥印象,那时候我也小。”也是个小丫头呢。再说一个皇帝一个讲究,屁事贼多。

又稀里糊涂跪了好一会儿,丧钟停,大伙才起身。

可以说,只有老家的宋茯苓知道每回下跪的时间,时间能精确到不行,比陆畔之流晓得的还多

每回跪16、6666分钟。

你咋知道的?

掐点儿了,闲着也是闲着。

第四百三十八章 关店?(一更)

一品轩三楼雅间。

反正也没客人。

陈东家干脆带着宋福生也享受一把,坐在三楼往下望视角多好啊。

陈东家转动着手里的茶杯,滋溜一口道

“我也是才回来,回来就将小二遣散回去不少,意料之中的,往后用不上那些了。”

又补了句“带他们不薄,没给工钱,给拿的粮。”

宋福生点点头“眼下这种情况,那你带他们确实不薄。也别上火,最起码比我家点心店强。我家几个店,都被人摘了牌子。你这禁酒,但不是没让歇业吗?”

陈东家却摇了摇头

“往后和歇业也没什么差别了。

看着吧,老弟,搞不好入不敷出啊。

我这里,一向来的就不是吃面条的人。

吃面汤馄饨的,也不进我这里,对不对?找个街边摊吃吃挺好,自在。

面对的都是高门富户,还禁酒。

现在高门富户,比咱小老百姓更夹起尾巴做人。

估摸各府有那不提气的,往后也会被家里人看管起来,怕那些清流文臣,将来别因为败家子给拉清单。”

这话,宋福生赞同。

那是指定的呀。

封建社会,皇上一死,就相当于家里爹都死了,你还敢出来吃喝玩乐?

新皇连媳妇都搂不上了,啥也不能干,着急改年号都得等到明年呢

,大臣家多个啥。这时候谁敢得瑟欢,往后谁就拉清单。

更何况,往后这要是打起来,前线将士那么苦,百姓也会苦不堪言,吃饭都要吃不上了,你出来大鱼大肉?

换他是新皇,也一定会觉得扎心扎眼。那你家都那么有钱有粮吧,来吧,抄家,国家有难,你家贡献。

所以说,大户们将来在外面,会过的比普通百姓还低调。

当然了,关上大门吃啥喝啥,咱就不知道了。

真正高门大户家里都是有庄子的,库房存的也什么都有,一年两年不采买都成,完全能自给自足。

唉,这世道。

宋福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你家点心店,往后彻底歇业了吧?”

“咳咳,”宋福生捂嘴咳嗽“咳,我家就是牌子被摘了,做个新牌匾再挂上,不至于吧?”

陈东家有些不好意思,咱不是咒人家,就是觉得“我以为齐府大少奶奶会派人来说,不让你们干了。”

“为何要这样讲?”

“齐府大少奶奶是陆家三小姐,老弟应比我了解陆家的为人处事吧。咱兄弟俩私下说哈,陆家人做事一向这个。”

陈东家翘了翘大拇指。

继续道

“这要是换成旁姓是国公府的门第,哎呀,早就得不知怎么得瑟好了,出门就得耀武扬威,那样的人我见多了。

可你看国公府平日里,谱还没有三四品大员家摆的开。

所以,我寻思着,以陆家人的作风,往后百姓要是都缺粮了,搞不好今年还会征粮,会让老弟家用细面做贵点心往外卖吗?

那样的人家,不差挣银钱,恨不得挣银钱也只是凑个热闹罢了。

极其注重名声,脸面比什么都重要。

百姓要是往后没粮吃,老弟,你家还往外卖贵点心?先不提能不能卖出去,不好看吧?

其实咱俩面临的情况一样,买卖都是面向富贵人,你说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宋福生忽然觉得,老陈分析的有理。

他皱了皱眉。要是真这样,老太太们怎么受得了。

“行了,也可能是我瞎寻思,先别想了,齐府大少奶奶不还没遣人来知会吗?走走走,我先领你去后面。”

老陈带着宋福生来到酒楼后面,掏出钥匙打开库房,里面很黑,俩人眯眼适应了好一会儿。

老陈才指着二十个面袋子,三十袋米,一看就是早就摞好了,说道“我晓得你们人多。不过,兄弟,老哥能力有限,能做的就这些了。”

感动不?

感动。

最感动于还没张嘴问,不会让人难堪,对方就已经准备好。

这个朋友,始于互相利用。

可眼下,已经不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了。

包括老隋,员外爷,眼前的老陈,店里的大德子宝珠。更高的还有童谣镇捕头齐鸣,顺子,陆畔等等。

要不说,这就是人呢。

人性会作祟。

有时本来挺好的关系,处着处着就不好了,成了陌路。

有时相遇,不过是萍水相逢,处着处着却越走越近,不一样了。

宋福生急忙抱拳致谢,还劝老陈道“你该多少银钱就收多少,别给我特意便宜,你就要这么点儿可能嘛?”

陈东家说,“可能啊,当时我往上收粮就是这个价。啧,我还能赔着卖与你?”

贼好的精米,比宋福生才到这里时,领着闺女在粮铺子买还便宜,合7文一斤。

细面那更是不错,就是马老太买家的那种做点心的细发面,五文一斤。

嗳呦我天,宋福生最近高价粮买的,只觉这种价格跟白捡一样。

至此,宋福生他们这伙人,再算上这几日下屯高价零买的粗粮,只粮食加在一起,就能吃到九月中旬,不算闺女在家鼓捣的奶豆腐。

心里也彻底有了底气。

挺到十月份就可以秋收了,再说还没算还能继续买呢。

粮铺子怎么也会放些粮,看奉天城的形势就能猜到。

新皇登基,不能大赦天下,可是再缺粮也要做做样子,安稳民心,表示一下福泽万民,积少成多也能再添置些。

宋福生和老陈才返回前楼,就挺到外面有些喧嚷。

掌柜的指了指外面,告知两位小老板,“告示贴了出来。”

俩人对视一眼,并肩出去瞧热闹。

皇上带着大印的亲笔,那是谁都能看的嘛。

而且就那一份,哪能拿出来。

都是手下大臣抄写副本,叫“誊黄”发往各地。消息由各城池官衙再到城门、集市、交通要道张贴安民告示。

至于村里,就是口头式传递。

此时奉天城集市这里,好些人凑上前看。

一气儿贴好几张哪。

宋福生和陈东家俩人双手插暖袖,挑主要的那张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先皇骤甭,归于五行。朕承皇天之眷命,奉大行皇帝之遗命,内外文武群臣合词劝进,至于在三,辞拒弗获,谨于今时,袛告天地,即皇帝位……”

宋福生在心里吐槽,想登基都要想疯了,还得让人劝,弄出一副礼让谦虚的样子,用咱现代人的话,这不就是最典型的矫情嘛。

还是咱现代人真实,竞赛,竟演,竞聘,我就是行,我都哪里行,咱七尺咔嚓就是展现。

第四百三十九章 这里有太多不如意(二更)

行了,可不瞅热闹了,回家喊人去酒楼搬粮食吧。

其实也没啥瞅头,在宋福生看来,接下来都是他能预想到的。

这告示一贴,妥。

这就相当于向天下彻底宣布,登基了,变天了。

看着吧,往后会一天比一天热闹。

先是那几个王爷,到底来不来奔丧啊?

来,那就是臣服的意思了。

不来?你个不忠不孝的东西,爹死都不来,新君也不拜,欠揍是不是?你是要造反?

那几个王爷必然也会回骂,爹是怎么死的,你给我说清楚喽。爹怎么可能会将皇位传给你,爹平日里明明最稀罕我,有迹可循。所以说,你是一派谎言,你是纂改遗诏,你竟连天下人都敢欺,讨打,看我为爹报仇。

檄文满天飞的时候到了。

一场大戏,彻底拉开帷幕。

然后新皇就会怒发冲冠。

几十万甚至上百万的将领兵士们,还要一脸精忠报国举着剑,哄新皇主动发誓道

“青山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誓要带着捷报向皇上、向黎民百姓报告胜利的消息。

不打败进犯之敌,誓不返回家乡。”

到时候,就看着吧,那尸骨,就得海了去了,埋不好都得出瘟疫。

而打仗,有时候更拼软实力,大后方更是会哗哗往前线二十四小时运粮。

运粮,文人墨客就会冒出来了,指定会作为第一批群情激愤,鼓舞民众保卫家园,众志成城,再大的困难,我们也绝不低头。

百姓们就开始省吧。

说句心里话,百姓能图啥。都搞不懂哪个上位能管的好,哪个是哪个又没见过,谁爱当皇帝就当呗。

百姓就是为了不逃荒,为了还有家,脸朝黄土背朝天,汗珠掉地摔八瓣种的那点儿地,却要勒紧裤腰带,从自个嘴里,从自家娃嘴里,自家爹娘嘴里往外省粮食吧。饿到哇哇叫唤。

就这,还不是最难的。

搞不好,给新皇打急眼了,暴政也能搞出来。

这是有可能的。

万一前线打的焦灼,进入白热化,打不退,攻不下,到时候就是拼谁能让军心不散,谁能有粮吃。

有粮的王爷不怕呀,他都不用打,拉长战线,饿死你兵将就成啦。

所以说,到了那种程度,新皇就得急眼,拉开了干,不给皇上逼到上吊那一步,就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兵将饿死。

那没粮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暴政就是万一要求百姓每户存粮限量呢。

每家不准超过多少斤,多出来的必须全部上缴,偷摸不上缴,发现没收不算,再治罪。

宋福生两手插在袖子里,一边往店里走,一边在心里琢磨

艾玛。

他以上分析的这些,绝对百分之百猜对。

只有遗落的,只有可能比他琢磨的还邪乎,绝不是他吓唬自个。

那么,计划得有变啊。

回头盖房不是最主要的,看来修密道才是最重要的。

不行去山上挖个洞吧,情况不好,就将粮食藏里头。

“怎、怎的啦?宋福生才进店,就感觉气氛不对。

田喜发说“许小娘子来啦,让关店,不合作了。”

“下面各县的也关?”

“恩,都关,让咱们拾掇拾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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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章 好惨的祖孙俩

刚还和陈东家聊这事。

设想过有这种可能。

没想到眨眼就成了现实。

铺子黄了。

宋福生安排大德子,先带着田喜发他们去运粮。

从小道走,大德子是城里人,知晓怎么走。

取完后,分出三袋子,二百斤白面,一百斤米。

宋福生瞅了眼后厨,后厨由于之前讲话本子那阵,有做披萨、辣汤米饭的套餐,所以店里是有米面的。

加在一起,店里就能有个一二百斤。

再算上他分出去的三袋子,省些吃,应是够大德子和宝珠俩孩子一年的嚼用。

大德子急忙摆手,宝珠也脸通红说不用。

“你俩,岁数小,就听叔的吧。你们奶奶将垫的银钱给你们了吧?记住喽,往后听说有放粮的消息就去排队,不睡觉也要去排,宁可将手里银子都花了,也要多存粮。”

大德子支支吾吾“那我得将粮食银钱给叔。”

“好。”宋福生按照陈东家给的价,收宝珠和大德子的粮钱。

目送完这些人离开后,宋福生又找出店里的笔墨,挥毫泼墨写了些字,大致意思是有年前在这里订点心的,请在三日内速来退钱,如三日后店铺关门,请去多少里外的任家村寻马老太。

门上贴了一张,又去拜访隔壁。

祁掌柜意外的一挑眉,接过宋福生的笔墨,也同意如若有买家敲门,会拿出来给他们看。

忙完这些,宋福生才掀开帘子,去寻马老太。

这老太太,据说许小娘子离开后,就不露面了,不允许别人进去,一个人坐在灶炉边,火光映照下,正偷摸抹泪。

宋福生拿过小板凳,坐在马老太面前“哭啥呀,你看今日一早就开门,有人进来问问点心嘛,连个要买货的人都没有。就是接着开店,能挣着钱嘛。再烤完了,怎么带来怎么带回家更上火。”

马老太被儿子好态度一哄,干脆哭出了声“三儿,往后我干么呀。”失业啦,呜呜呜。

“跟我回家去呗,咱不是有家?”

“回家,我就成了不能挣钱的废人。”

“怎会?你得回去挣工分,还要靠你贴补胖丫呢。胖丫,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文不能测字,武不能防身。她还贼能败家,买本书不寻思寻思就敢花四两银,这窍钱她往后挣不到了,是不是得比您老更上火?”也失业啦,好惨一丫。

马老太立即用擤鼻涕的手绢捂脸“嗳呦我的天啊,呜呜,俺祖孙俩算没活路了。”

宋福生抿抿唇“您老想想,其实陆三小姐才是哭的那个。你瞅瞅这店,人家往里砸了多少银钱,这就不能开了。你才给人家挣多少银两,三百多两,都不够赔的。买卖又干赔了。”

马老太擤了下鼻涕,又擦了擦泪,哭的直抽搭道“我就是刚才有那么一阵,心里堵得慌。这要是咱自个家店,起码想开就开,不是让人告知一下就得离开。还得是自个的铺子才好。”

“牛不给你留下啦?四头大奶牛,两头拉脚的黄牛,还说等情况好了再合作,还让人咋滴,对不?说明人家还有心再和你合伙开店,要不牛给你留下让照顾干啥对不?人家还能缺了照顾奶牛的人?只是现在风声紧。”

来时,马老太满心惦念店里,即便跪在城门前冻够呛,能让进城心里也满是欢喜。

可是走时,心拔凉。

从做了这个蛋糕生意,挣得多,就有种一直在半天空飘着的感觉。

这回完了,啪嗒一下,彻底摔地上了。

大伙也沉默不语,将店里的一部分倒动到车上,这趟拉回,其中就有牌匾。

本来便宜买精粮很高兴的,却没想到往后“聚点”都没了。再来奉天城,他们可没地儿取暖。

宝珠站在城门处,望着牛车渐行渐远,也耷拉肩膀说“怎办啊哥。”

大德子倒好说,回陆府接着养马“没事儿,妹,你回不去齐府,哥就养你,正好在家歇歇。”

第四百四十一章 这就是爱情(一更)

“咣,咣,咣……”丧钟每响一下有间隔,间隔挺长,还带着回响。

任家村。

全部村民跪下,面向东。

东去嘛。

宋茯苓跪在宋阿爷身后。

老爷子在前面能给她挡住不少风。

俩人还小声唠嗑哪。

太爷爷,上一任东去时也这样吗?您还记得嘛。

记得记得。

“那日天气不错,挺风和日丽的。”风和日丽,小娃子们最近念书叨叨过,老爷子也跟着涨了不少知识。

前排跪着的任三叔忽然回头“俺们那天,下大暴雨。”

宋阿爷心想俺孩子也没问你呀?

你问不问的,俺们那天也下暴雨。

任三叔又探头瞅了眼宋茯苓“你奶还没回来哪?”

宋茯苓憋回嘴边的笑意,大伙都不好好跪也就算了,笑出声那就有点儿太那什么了,眼睛弯弯“没。”

“来,女娃娃,冷就往这面跪跪,三爷爷也能给你挡些风。”

“好。”

茯苓,你奶回来了,你回错话了,她在村口外面呢,离你不远。

没错,马老太早就回来啦,只不过丧钟一响,她就止步不前。

宁可在外面抱膀冻着,也不进村跪着。

马老太怨啊

皇上要是不死,她铺子能黄吗?

还得跪搞砸她买卖的人,哼,美死他个大鼻涕泡。

宋福生也赞同在外面等着,等丧钟听,村里人都散了再进去。

运回来的粮太多了,让村里人瞧见扎眼,还都是精米细面。

其实出奉天城的时候,都有被盘问。

说是在城里买的,守门的立即反问“粮铺子定量,你是本地户籍吗?你不是,这又要往那里拉?”

当时,宋福生跟人磨磨唧唧半响,他老娘才没什么精气神的将头巾子一扯。

之前,蒙的那叫一个严实,像是没脸见人似的。

“邢捕头,是我,马老太,还认识不?”

啊,是你个老太太呀,那必须认识啊,收过老太太白给的点心。

放行吧,她家开二层楼点心店的。

那么大一家点心店,能没有粮吗?没粮食拿什么做点心,总不能做一锅买一锅白面吧,看来这是存粮。

好嘛,都无非废话了,守门的官差和邢捕头自个就能脑补。

气的宋福生赶车好远还在瞪马老太早咋不吱声呢。

早不想说话,心情不好,正在闹情绪。

所以说,这么多粮,要是眼下进村,让村里人围上一瞅,人性这个东西,咱能晓得人家心里琢磨啥嘛,没麻烦也不愿意多口舌,就在外面等吧。

等着等着,伴随着丧钟咣咣的声,后头也传来了动静。

又是个拐弯道,晚上八点天早黑了,根本看不清是谁来了。

宋福生急忙扶住马老太下车,谁知道来的是谁,万一是检查的衙役呢,咱装样子也要跪在村外。

这些人就跪下了,心里挺生气,躲过了村里集体下跪,结果村外又来人,还是得跪。

对面那伙人拐弯了。

对面那伙人,举着火把,只看清前方有一堆人影,也觉得咋这么倒霉呢。

宋富贵急忙道“快些,跪下吧。”

两伙傻乎乎的自己人,在村外隔着几百米远,互相下跪。

丧钟停下,村里人起身,慢慢地开始各回各家,宋富贵他们也重新赶车往前去。

等马老太看清是宋富贵时,当即给了他后背一巴掌。

这个缺心眼的。

跟宋富贵一趟去葭县的王婆子,也对宋富贵后背拍了一巴掌。跪的膝盖冰凉生疼。

不过,王婆子今日心情不错,挺风和日丽的。

葭县始终没进去,但除了牌匾没了,铺子没被砸,订货的买家也都是今日才露面去退银钱。

有的那善解人意型的还说呢“咱县里管的严,一猜你们就得十六过后才能开门。着急吗?不着急,还能黄了这点钱?这么大一家铺子,你们也赔了不少吧,订的都退了,白做了点心。”

而且最关键的说,葭县粮铺子放粮,买着啦。

富贵这几个小子那才能干呢。

那面衙役在街上,才喊了句“皇恩浩荡……东四街头的粮铺子……”都没喊完,别人还没听清怎么回事,富贵他们几个小子就从点心店蹿了出来,嗷嗷的往东四全力奔跑。

那速度,在王婆子眼中,就跟刮起一阵龙卷风似的。

真是不白锻炼啊。

虽然以前,王婆子认为一天这么多活,还练啥练啊,在心里吐槽过,这不是有病吗?

然后再多更多细节王婆子就不晓得了,她没跟着,因为当时店里有买家也在急火火冲她要钱,也要去买粮,让快些。

只知当她揣着银钱赶到东四街头的粮铺子时,看到的就是,四条队伍,粗粮精良,细面糙米的队伍里,都有咱们家小子,且都排在大前面。

“福生兄弟,我和你说,”村外,宋富贵挺兴奋地向宋福生报告买了哪些粮。

“马队长,我与你汇报一下,咱们葭县的点心铺……”王婆子也亲昵的一把搂住马老太胳膊。

“晓得了,可挺好也黄了。”

“啥?”王婆子搂住马老太胳膊的手,滑落了下来。

马老太家炕上。

齐刷刷躺着八位老太太,一个个睁眼瞪着屋顶。

窗外,齐婆子她夫君齐老头,正在窗户根下蹲着踌躇。

要依齐老头的真实心理,是想直接冲进屋哄哄老婆子的。

可是,害臊呀。

那里头躺八个呢。

其实别说进屋哄会害臊了,就是此刻在窗外都有些不好意思张嘴冲里面喊话。

齐老头蹲下站起,最后一握拳,隔着窗户喊道“福娃子他娘。”

炕上的齐婆子身体一僵。咋整,曾经挣钱时,还说不要老头了,嫌他烦人,默默叨叨的影响她飞翔,要自个盖房。他指定是来笑话她的。

“别上火,我挣工分哪,日子往后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呗,我养你!”

艾玛,臊死了臊死了,一辈子也没说过这话,齐老头喊完就一路猫腰跑向地窝子,躲起来,省的让人笑话。

炕上的八位老太太“……”

马老太王婆子她们这些寡婆,又成了羡慕的人。

明明发工钱时,她们还曾一起吐槽过齐婆子“要老头干啥,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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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从头再来(二更)

齐婆子将手背放在额上,率先开口道

“就大年三十那日,这不都得守夜嘛,俺几个儿子儿媳闲唠嗑还商量哪,开春咱盖多大房。

到底是大二层楼,还是小二层的。

你们猜,俺家老头当时说啥?

他说,那得问你娘。

呵呵,他自个心里有数,家里的工分钱虽然不少,但要是盖大二层,得靠我贴补。

就这,老姐妹们,俺家老头子那在以前是不可能的。

以前家里大事会问我主意?哼,快拉倒,恨不得我多说两句,就让我闭嘴,说我老娘们见识浅,么也不懂,瞎掺和啥。

再看看咱挣了银钱后,你看看他,是不是不一样?

有几回我试探着跟他发火看能不能揍我,嗳?怪了,说不跟俺一般见识,还不生气了嘿,脾气都见好。”

宋阿爷大儿媳立马接话

“哪是在老头子面前不一样,你看看村里人。

咱出来进去,村里那里婆子就眼巴巴地瞅咱几个。

她们没说出口我也晓得,心里指定羡慕的不得了。

我用余光逮到过好几回,有婆娘偷瞄我头巾子。

被我抓住了,然后她还立马看旁处,假装没瞅我。”

葛二妞拍了拍宋阿爷大儿媳的手,一脸自豪道“那是自然,指定是没轻了偷瞅咱,俺也遇见过,她们连我穿啥都瞅。也是,她们就是串门回家煮饭晚了都得挨骂,和咱没法比,能不羡慕吗?”

这些个老太太完全忘了自个遭的罪。

风里来,雪里走。推着蛋糕车摔倒后,会委屈到坐在路中间放声大哭。天黑回家,身上揣着银子,会握着菜刀壮胆赶车。

她们完全忘了,自个也比村里普通婆娘吃的苦多。

记住的,都是人前的风光。

王婆子捂嘴笑“俺去酒楼给送鼓捣,还有小二叫东家的。别看俺是个假东家,可听着心里咋就那么得劲儿呢。”

宋二婆子边说边比划道“现在换守门的了,没法讲。但以前,咱们不是总压着时辰来回走吗?那守门的都认识咱们,冲俺都点过头,是不是二妞?”

葛二妞立马给打证言,是,那日你没看错,确实有一位官爷冲她们点了下头。

“嗤,”郭婆子立即哧笑出声“你们几个没见识的,守大门的和你们点头算啥,让队长和咱说说天子脚下的风光。”

用胳膊撞撞马老太“队长,你给咱几个讲讲,从没讲过。”

马老太想了想,盘腿坐起身,还真就开始了讲述。

而且随着讲述,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丰富多彩了起来

“我进去买东西嘛,人家没认出来我。

不用多说别的,就告诉一声我是点心店的就可以啦。

对方立马说哎呀,你就是马老太吧。

牌匾不像我本人吗?

……像,本人比牌匾还那什么,有精神头。

你们说城里人多能忽悠。”

郭婆子“那咱听着乐啊。”

“那指定乐呀。”马老太说这话时还摸了摸脸,就是那阵才开始惦记想捯饬捯饬,才想买个擦脸油抹抹啥的。

因为属于面上人了嘛,在外行走,好些人认识她,得注意些形象。

“再感觉挺让我有面子的,开这个店心里很是舒坦,就是二楼有了话本子买卖。

来的男客,有那岁数大的,也有那俊的小年轻,那都不是一般人。

那些守城门的,真是和他们没法比。

后头耿副尉去了,大伙更是熟了。

有的来店里吃饭,走时那都和我打招呼,进店也打招呼。

跟你们打个比方,如果那阵咱家里要是有啥解觉不了得事,他们要是正好管那一摊,那都不是事,我能和他们说得上话。”

葛二妞头回听这些,都有些听傻了,弟妹曾经在城里已经这么有能量了吗?

“其实,弟妹,这回事也能看出来。

你看这几回进城,家里小子有这么多,连福生加一起都没用。

他们辣椒酱倒是没少做,还摆过摊,认识这个认识这个,到头来又能咋?进城门,照样得打着咱铺子的名头。”

郭婆子点头复合“那对,那必须的,提一嘴马老太就是好使。”

马老太刚要显摆今儿出城仍是借我光呢,门就被推开。

大的扯小的,一个拉着一个的手,很突然地进来半屋子小娃子。

老太太齐齐从炕上爬起,直愣愣瞅着这些小孙子小孙女。

小娃子们也回看她们。

打头的宋金宝“预备,唱。”

胖丫姐姐新教的曲。

一群奶声奶气的声音唱道

“以前,所有的面子,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才支起铺子,如今变成一地瓦砾……”

马老太四处找,我笤帚呢。

王婆子也趴在炕沿边捡鞋,要将鞋扔向蒜苗子。

连一向拿孙子当眼珠子的葛二妞,也要下炕揍孩子。

俺们就是回忆回忆自个的高光时刻,这辈子就开铺子那段日子活的精彩,还用你们来提醒一切都结束啦?

宋金宝一边拦住要往外跑的小弟弟小妹妹们,一边躲着他奶扫炕笤帚的袭击“别,俺们还没唱完,好词的在后面呢。”

宋金宝带领着小弟弟小妹妹们,到底在灶房里唱道

“你们不能随波浮沉,为你心口窝里的我们。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我们期待的眼神。

心若在,梦就在,你们还是我们的奶奶。

看成败,别再感慨,大不了就从头再来。”

三日后。

所有点心铺的东西都搬回了家,也拆了奉天城铺子里用砖砌的烤炉。

各铺子门上都贴着宋福生的字,停业了。

钥匙、以及给陆之婉挣得那三百多两银票上交那日,是宋福生转交给的许小娘子,马老太没出现。

马老太此时正拎着镰刀在山边溜达。

同行的有,跟着她一起下岗的老姐妹们。

这八个人是特意躲出去,不想去跪早晨的丧钟,不想面对村里婆娘们问她们怎会在家的问题,拿着镰刀打算去山上砍柴。

王婆子递给马老太水囊“来,趁热乎,都喝口。”

“竟是甜的?你个馋嘴的。”

王婆子接过水囊又递给郭婆子,笑得一脸褶子道“给小孙买的糖让我放里点儿,这不嘴苦嘛。”

葛二妞拿着水囊忽然咳嗽了起来,手指向山上。

一群兔子出来了,还有个别的兔子在回头瞅她们。

这么嚣张吗?

马老太一声令下“抓啦抓啦。”

机会不是天天有,该出手时就出手,干就完了。

让大伙再瞧瞧,你奶奶永远是你奶奶,你奶奶们年轻的时候,那也是漫山遍野地跑,背柴火上山下河跑几里地不算事。

马老太招呼道“围剿”,场面瞬间就乱了套。

八个老太太挥舞着镰刀嗷嗷往山上跑。

王婆子的水囊在爬山的时候撒了,撒了一地。

各个叫唤着“包抄,包抄。”

山上全是她们的高音回响。

一个多时辰后,老太太们原路返回。

跑的脸通红,手里抓着兔子,一个个打着出溜滑下来的。

这不是水囊撒了,冻成冰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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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逃逃(一更)

老太太们才下山,就看见远处宋茯苓骑着小红,策马奔腾地向她们疾奔而来。

随着越跑越近,都能听到小丫头在脆声喝令“驾,驾。”

宋茯苓捂得那叫一个严实。

整张脸只露出眼睛,袖口和小腿用布缠紧,身后背着弓箭,身上斜挎自制的枪套匣,匣里装有弩。

自从上回,天太冷,弩上霜。

宋茯苓就觉得将弩别在腰间太凉,出什么事时,从裤腰里往外拽弩也不够帅气。

所以回头她就败家,搜集家里攒的皮子,画张图,往桃花姐手里一塞,让给缝一个枪套似的弩套。照图制作。

桃花用两天晚上做出来后,当时宋茯苓并不满意,嫌弃太瘪。

找到二伯让给弄个小木匣,用鱼鳔胶粘上,将毛皮套包好小木匣往身上这么一挎,你再看看,是不是帅气了很多?有棱有角的。

现代军官打开套是掏枪“不许动”,她是掏弩。

“吁!”小红被宋茯苓紧急拉住,前蹄都翘了起来,一看就跑的挺兴奋。

马老太回回看孙女骑马都心惊胆战。

三儿第一次骑马都不敢乱动,丑的呦,挺大个男人磕碜极了,趴马背上缓了好一阵,到现在也不敢让马快跑。

再看小孙女,也不知随了谁,胆子特别大。

头回骑时,只夹着小红慢腾腾遛一遛,熟悉一会儿就敢甩马鞭子喊驾。

“兔子?”宋茯苓利落的一个翻身下马。

几个老太太急忙显摆。

没错,兔子。

才刚遇见好些兔子,她们跑的那叫一个邪乎,摔跟头无数,连滚带爬围剿,鞋差些跑飞了。

王婆子挤上前“胖丫,你瞅瞅我手里这只多肥,还活蹦乱跳……”好吧,已经死透透的。

可是,是啥时候给掐死的呢,明明拎的是后脖颈出溜下山的。

马老太也邀功道“攒起来这都是饭啊,你看看俺们是不是还挺有用?”

宋茯苓很是夸张地攥着马鞭鼓掌“奶奶们就是厉害。”

其实心里已然明白,不是奶奶们厉害,是姑父早在两天前上山挖的陷阱,被奶奶们截了胡。

姑父说过,下雪后的第三天,是抓野兔最好的时机。

因为正下着雪和下完后头两天,兔子压根不出洞。

通常是雪停后第三天才会出来寻东西。

所以姑父每当见到外面飘雪了,别人都是躲雪藏在屋里,他却要带人不辞辛苦上山做陷阱。

下的雪越大,挖的陷阱越多。

用田喜发的话就是

有经验的猎手,只能猜到动物的大致特性。

但动物和人似的,它是多变的,它也不傻,让人类摸透规律那不就完了嘛。

所以说,再厉害的猎手,也要有运气加持才能不空手。

要是打猎很简单,到时辰就有收获,那山上早就没了猎物。

大伙都没吃没喝,要是打猎很简单,谁能放着山上的肉不要?

不过,话说回来,哪怕有一次不落空就是白得的。该做陷阱还是得做。

而马老太她们就属于运气杠杠的。

老太太们这次一顿跑,就像是将心头的火气跑了出去。

宋茯苓这就对了。想不开就出去溜达溜达,玩玩。

心宽一寸,路宽一丈。

再说现在是着急挣钱的时候吗?事情要有轻重缓急。

眼下最重要的应该是,甭管一年、两年,还是乱起来三年五载,在外面人恨不得要饭时,我们关上门还有吃有喝就行了。

宋茯苓甚至觉得,点心店关门挺好,倒松了口气。

并不是担心接着开店能不能挣到钱。

是担心往后经济越收越紧,老百姓过的穷苦起来,人没吃没喝,逃荒路上没少见人性的恶,奶奶们天天往返路上总是不安全的。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要是她出面劝,别开了,咱主动关门,奶奶们指定会觉得她有病。

即便给分析会危险也没用。

这些老太太们有时对挣钱的执着超过了性命,不真出大事,她们不见兔子不撒鹰。可话说回来,要是真等到出些什么危险事时,后悔也晚了。

大烤炉房里。

马老太糕糕兴兴店所有员工聚齐。

送糕师傅们站一排,做点心的老师傅们站一排,后进烤炉房的师傅们站一排。

宋茯苓和马老太一人扯着一头,一脸郑重用最大号的草帘子,盖上曾让她们发家的“家当”。

擦拭锃亮的打蛋器;靠墙立着的一块块牌匾;一摞摞空蒸笼;一叠叠油纸;一双双白手套;一条条粉头巾……

别人家都是开业剪彩,奠基。

她们是关业,来了一个完美的收官仪式。

全体成员在帘子盖上那一刻,脸上纷纷露出沉痛的表情。

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就已经足够。

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追忆里留下过并肩作战的快乐。

外面,宋阿爷带着几个老头贴在门前听里面的动静。

马老太将门打开时,几个老头差些摔屋里。

“咳,”马老太掖了掖耳边碎发“那什么,老爷子,给俺们再编进去吧,挣工分,跟你们干了。”

豁出脸来,也得将下岗员工们的工分制讲明白喽。

宋阿爷摸腰间烟袋,心想

谢谢你哈,还整句跟俺们干了。

你们不跟俺们干,还想和谁干?

至于挣工分,眼下真的有必要具体谈吗?我就是现在说你挣十工分,也没钱给。公家穷的叮当乱响。

马老太冲老爷子背影“您老别跑啊,那我们还干以前的活?”

老爷子无所谓的摆摆手,随便干。

八个老太太来到公共大食堂。

郭婆子冲她大儿媳一伸手“交钥匙。”

她大儿媳立即将管粮的活上交。

田婆子瞪眼瞅烧火的小媳妇,那位小媳妇主动让开。

宋二婆子瞪她儿媳妇“勺子给我。”

只眨眼间,给大伙做饭的轻巧活记就被八位老太太抢了,被抢的人还啥也不敢说。

任族长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美其名曰,找宋阿爷唠嗑。

宋阿爷一脸懵你个老秀才,确定和我有共同话题吗?

聊着聊着,宋阿爷就品出不对劲,怎么打听的全是逃荒路上的事,还问的很细致。

到了晚上丧钟响完后,才破迷。

“大伙别走,讲几句话。”任族长今日是有政治任务的。

上头规定,作为里正,必须要做好思想动员工作。

《关于靖难时期我村村民自力更生支持平叛的几点意见》

任族长说“不平叛,那些人打过来,咱们能有好?那就得逃荒。逃荒有多惨,你看看他们就晓得了。”指向宋福生他们。

任家村村民们齐刷刷地望向宋福生他们。

又齐刷刷露出呆头鹅一样的表情,在心里嘀咕

这也不惨哪。那如果要是都能逃成他们那样,逃逃试试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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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可要了血命了(二更)

你们那都是什么表情。

任族长急了“他们惨。”

任公信两手插在袖子里,心里一哼我不信。

任族长“远了先不提,就提他们才来到村里时,还要靠救济粮糊口。救济粮啊,乡亲们。那都是潮了捂了的低价米粮,不定是几年前存的粮,他们就靠吃那个维持。”

任公信忽然抬头,怒视前方的任族长

任尤金你个糟老头子,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不是他们惨,是我,我惨。

不是他们在吃潮了捂了的低价米粮,是我在吃。

他们吃的都是我给的精米细面。

我最惨的是,用精米细面换糙粮还断了顿,上面不给发救济粮了。

想起这茬就想哭,你说这事上哪讲理去哪。

宋阿爷他们也很尴尬,被任家村村民们的一双双眼睛望着那我们到底该不该惨啊?

任族长心里也气。

上面让拿村里的逃荒户举例说事,起到教育意义。

可是他们村里的逃荒户根本就起不到教育意义。

多亏提前取材,深吸一口气,任族长正要大声背诵宋阿爷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坎坷,连耗子都没放过都吃过。

下面的村民们又给打了茬

“都要冻透了,族长爷你到底要说啥。”

“就是,你可别乱举例了,”举例失败。河对岸这伙人不惨,连他们的小伙伴,年前给他们送礼鸭子大鹅的那伙逃荒同乡也不惨。要是向他们看齐,该哭的是我们。

“有惨的,我告你族长叔,在五福村。那家伙哭的,救济粮一停,坐家拍大腿哭。可要我说,那是他家没能耐。”

“您是不是想说让俺们省些吃,别乱造化,现在皇朝不易?晓得啦,早就寻思好了。”

“是,我都寻思好几宿了,愁坏了都。”

任族长泄气,行了,散会吧,一个个都是大明白。

过桥后,宋福生有些疑惑,任族长怎么忽然开起动员大会。

原来古代也爱搞这一套吗?

可咱现代搞这一套会直接说出目的,任族长磨磨唧唧的却没有说出个一二三。

问那老头子,那老头子还反问他“后生,你是怎么看这事的,我不知道啊。”

怎么看的啊。

宋福生认为

是不是想先做通思想工作,让百姓们有劲一处使,下一步好开展工作方便于征粮?

要知道,之前,他猜的那些全中。

近几日,那几个王爷真进入“骂街”车轮战。

下一步,搞不好真是征粮。

问谁的参考意见都不如问闺女

“闺女,你怎么看?”

宋茯苓说“爹,咱一个吃救济粮的,能怎么看?只要不搜家,就杵在村口看他们被征粮呗。至于管咱们要?可我们是吃低保的啊,低保户,哪有。”

回头宋福生就带着大伙忙于四处藏粮食。

只上山就上了四回。

天寒地冻,挖坑挖地道眼下是挖不动的,只能去寻一寻有没有野兽祸害不到的隐秘山洞。

必须是隐秘的,别再让人捡走。

自从耿副尉打完狼了,村里也有好些人上山。

结果只逮到了三只野鸡,搂回家六只野兔。

又在家里的地窖和地窝子里下手,那里暖和,能挖动,挖,瞎挖,还怕挖塌。东藏些西藏些,家家户户也分一些。

免得粮食凑到一起,给人造成存粮很多的印象。

万一真被搜家,得让人知道知道咱这些粮,分摊各户头上没多少。

四天后,真正的答案揭晓了。

衙役忽然带着张贴告示进村。

一副皇命不可违的架势。

宋福生和宋茯苓猜中了整个王朝接下来会发生的种种事情,却没猜对顺序。

会征粮的,但不是眼下。

眼下是,征兵。

犹如惊雷在每个人头顶炸响。

啥玩应?

让俺们去送人头?

小兵能有啥好命运。

被征徭役,累大劲了都丢命,都有回不来家的,一去就去几年。再听到信就是一把枯骨。

更何况是兵役。

就这种被征走的小兵,啥也不会,不是正规兵,征上去的命运,就是在打仗时,前排用身体堵炸药和箭头的。

无法接受。

现在的新皇,曾经的燕王,百姓们一直在他手下活的挺自给自足。

也从不剥削百姓。

有灾年出现,以前的燕王甚至还会让少交赋税。

这可真是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来最大最狠的。

汉子们听完告示,直踉跄的后退,强征,谁不遵守就杀头。

“呜呜呜,我不活啦,没好日子过啦。”当即就有好些妇女,腿一软,跪在告示前嚎哭。

翟婆子哭的,在衙役没走前就胆大发疯道

“我家老头子让狼咬死了,儿子也被撕稀碎,就剩俩儿几个孙,你还要再征去俩。你干脆刨了我家得了,一把火烧了我们,一个根也别留下,俺们通通进祖坟。”

几名衙役唰唰的就抽出剑,一副要当场砍了大逆不道婆子的架势。

是任族长急忙带人捂住翟婆子的嘴,又是作揖又是赔礼说她得了癔症,给拽走,才算没出现血溅当场的惨剧。

是的,一户要征俩,这很突然。

之前,任族长虽然做动员工作,大伙要众志成城之类的,但是他确实一点儿消息也不知。

只在心里合计,估摸是要征粮。

当时心里还寻思征吧,早晚躲不过。眼下又没种地,咋征也得等秋收后,以为是赋税会增多呢。

哪想到让他们这些里正先劝劝大家,是为征兵做铺垫。

十五岁至三十五岁,每户两名被征名额。

如若有个别家里,只有一位符合被征条件,少的那个名额就要交粮抵,现在就要交二石粮。(五百斤左右)或以银钱抵。

任族长安排人手扯走好些情绪不稳的婆子,转回身要找衙役,发现几名衙役已经到了村口,正被河对岸那伙人围住。

马老太啥也顾不上了,急了眼。

她几个儿子加上大郎还能留住了吗?

她们当初为何要分成十五户,九族就该合为一户。好悔。

“能不能用银钱抵名额,我有钱,用粮也中,没问题。”

不成。

有一名衙役提醒道前提条件是你家没有人了,没有十五至三十五岁的,才能用粮用银钱抵。不被征的情况只存在一种那就是家里只剩老人妇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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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 上面有人(一更)

得到了确定的答案,宋九族一众人的心理只剩下

这可真是从尿窝又挪到了屎窝。

“嗳?”任族长凑上前刚要问问,就见河对岸那伙人,很是冷静地互相呼唤着同伴、搀扶着同伴“走走走,先回家开会。奶?你小心脚下,别摔了,不至于,不至于气昏,啊?”

任族长又回身看了眼任家村的众人,以及扑上前拽住官差没完没了打听的任公信一家。

平时不对比,感觉不出来差在哪。

这一对比就看出来了。

村里人此时咒骂老天又哭又嚎的,好些家汉子还有问自家爹娘咋办的。

再加上小一辈的娃子们,纷纷拽着自个爹哭喊着“让大伯去,爹不准去。”有那爹愚孝窝囊的,就原地蹲下抱住头,只会沉沉地叹一声“唉。”

“爹,你不能再听爷奶的了。”

然后就有好些家在祠堂门口,内讧起来内斗了。

当即就有打孩子的,骂着你爹不去谁去?

“我爹凭啥去,平日里爷奶就偏心你们大房,好事落不到我们三房头上,征兵征徭役倒想起我们这房。”

“你个小丫头片子,家里的事还由不得你个赔钱货说的算。等你爹你哥被征走,提脚就给你先卖了换粮。”

“大嫂,你说啥!”窝囊汉子眼通红,又看向爹娘带着哭声道“我要是走,就要给我家丫卖啦?”

总之,祠堂门口什么样的人间悲剧都有。

出了问题不先想办法,先内讧爹娘偏心的问题。

任族长紧皱两眉,心堵的没条缝隙。

“爹?”

任族长摆了摆手,让儿子们别说了,也不用说。

他打算向河对岸那伙人学习,“老三套车,咱这就出村问问。我当里正,我还是秀才出身,能不能免了咱家的名额,用粮食抵也成,走走人情,想想办法。”

他三儿子立即痛快地应了声。

哭喊咒骂有用吗?

宋九族的一众成员最有发言权没用,骂出花来都没用。

要不他们能逃荒嘛。

他们的心里早就被生活磨出一层厚厚的茧子,早就被锻炼出来,遇到大事先冷静,想办法,实在没能力解决了,那就再躺平任由命运磋磨呗。

所以过桥这一路,河对岸这伙人,心里琢磨的全是接下来该怎么办。

会议室里,大伙才聚齐。

宋富贵就举手发言,“阿爷,福生兄弟,我想到一招,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讲。”

“求人吧,咱上面有人。”

求谁呀。

高铁头抢过话,“三叔,求小将军,擒贼先擒王。”

大郎他们几个小子立即附和没错,三叔曾教过,逮住头目才能事半功倍。

所有人也跟着纷纷点头,对,没错。

虽然平日里,我们时刻谨记,自个的日子要自个过,好孬能不求人就不求人,不要出门装逼说认识小将军,但是眼下我们已经到了命运的危险时刻,是真的需要小将军拉扯一把。

“小将军当初能让我们拿大红牌,那时候和咱们不熟都能帮忙,他现在更不能眼瞅着不管吧?”

“小将军是那么好那么好的人,我觉得他能管。”

“小将军在咱们这里吃过饭,他三姐姐和大娘她们合伙开过店。小将军很稀罕咱们的米寿,他都走一步抱一步,这种应能算咱们与他有很深的人情关系吧?”

“小将军要是想管,虽然咱们十几户人多麻烦了些,得一气帮助几十名小子不被征兵,但是到了他那里,是不是就一句话的事儿?”

高屠户抱着米寿,一脸恳求,还没说出口。

米寿就用小手拍了拍高屠户粗糙的大手,打断道“高爷爷,让姑父送我进城,只要能见到小将军哥哥,我求。我给他磕头,我长大了为他卖命,可是我不知,他能不能答应。”

钱佩英急忙从高屠户怀里抢过孩子。

我们娃才五岁,不要再给孩子心理添负担。这么小的娃,怎么卖命的话都说出来了?竟知道欠人重情要拿命还。心事要有多重。

“米寿。”

“姑母?”米寿在钱佩英的怀里,眼圈一红,又硬憋了回去,紧紧攥住拳头拼命提醒自个

开会呢,不能哭,哭就该被送回去了,就听不到姑父他们是怎么商量的。

可是,为什么会忍不住。

姑父要像父亲一样用命去堵城楼吗?他为什么才五岁,他要是十五岁该多好,姑父就不用去了。

宋阿爷一脸急色“福生,是到了得求他的时候,张嘴三分利,不行也够本。”

宋福生对阿爷和大伙道“我会去求,但是大伙也不要想的太乐观。”

不要太乐观,是女儿提醒他的。

宋茯苓在过桥时,曾和他爹分析道

“陆畔那个人,我们聊过天。

他给我的感觉,打小受到的教育很正,脑子里主旋律的东西很多。

他家、他爹正在前线卖命,都是将领出身,以一身戎装为荣。

他那个人,也满心惦念奔赴前线,恨不得为统一、为将来的国泰民安马革裹尸,精忠报国。

你求他去说,不想当兵?只想过自个的小日子?很容易起到反效果。

不仅没同意你的恳求,而且之前产生的好感都容易灰飞烟灭。

所以,爹,我们要有第二套方案,两手准备。”

在宋福生刚要说出女儿的第二套方案时,马老太插言道

“三儿,你先去求小将军,他毕竟是咱认识人里官最大的。

但如果他那里要是不行,我就去找许小娘子,拜托她去求三小姐。

三小姐是齐府大少奶奶,齐府也是个大高门。

然后三小姐要还是不行,我就去寻在咱店里吃过饭的两位官爷。我知道他们在哪当值。

虽然咱们与人只是面子情,但是我与他们好好说一说,我们配合。要钱,多少俺们想办法都掏,要粮,咱大伙目前所有的粮都可以上缴。”

大家纷纷赞同“对的对的,所有粮所有银钱都给,只要别征兵。”

宋福生想了想点下头,老娘自个动脑筋想的主意也好。

然后他才宣布道

“我们要两手准备,如果以上求人,全都没有成事,那么第二套方案就是我会与小将军说,咱们九族被征走的想去小将军管的队伍。”

大伙恩,可不是?在熟悉的将领手底下打仗,总是比去陌生将领手下强百套,不会出现不由分说就让咱当炮灰的事。

宋福生继续道“我进城去求人的时候,大伙也都好好研究研究,如果真的躲不开被征,那么家里的哪个壮劳力脑子活,身子骨好,到了战场上活下来的可能性大。这种事不要去推诿和争抢,都冷静的去想想哪个能活去哪个。”

宋阿爷拍了下桌子“再实在不中,咱拾掇拾掇铺盖,接着逃荒!”

第四百四十六章 热锅上的蚂蚁(二更)

人生到了节骨眼时,才能深刻体会到“上面有人”的好。

你说我家有辣椒,我家会将稀溜溜的牛奶做成口粮奶豆腐,我家能做军用口粮牛肉干,只要你需要,我们这伙人啥都会,你就说你要啥吧。

没用。

谁听你的。

别说口粮之类的,就是现在哪怕想暴露说,我家有空间,有地图册,有让你们将头发揪掉也研究不明白的电视电脑,那又有啥用?

能决定你命运的领导,压根就不会听你讲这些,你都接触不上。

要是盲目地抓住个官就说,搞不好倒容易东西被抢,人还会被抓走。

所以,平日里,老百姓虽然认为当富户就了不得,过小日子就挺好,当小地主就是人生追求。

但是到了这种关键时刻就会发现,还得“上面有人”,还得家里有当官的。

家里有当官的,最起码他有门道,能找人钻营。

这门道,就是路就是山,能帮你涉水拔山,不用像普通老百姓一样以命去试探深浅。

任公信带着他俩儿子套车进城了。

可他家门口却热闹极了。

任公信家,此时在村里人眼中,就属于有门道的,能寻到决定他们命运的官说得上话的。

有老太太差点下跪,“我这人糊涂的出名,别和我一般见识。”在求任公信的媳妇。

想让任子笙出面,与管征兵的官爷好好说说,我们交银钱交粮抵。

在老百姓眼中,大官和大官之间,那互相都认识,这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吗?就看他想不想帮忙。

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求人都寻不着门,死马当活马医,只能缠住出了大官的任公信家。

任公信的大肚子小媳妇,这个解气。

她也并不关心任子玖和任子傲会不会被征走,她这肚子里不还有一个?

“哎呦,你可别跪我,我受不起。上回我们家老爷下来了,这家伙,可给你们解气坏了,还说鸡往后不让我家收了。”

那婆子立即道“我这就回去将鸡都抓了来,你要是不解气,你给我家鸡按个放血也成,只求任子笙给帮帮忙。”

“我家大儿可忙着呢,”其实这位大肚子小媳妇眼下比任子笙还忙,因为她又被别的婆娘一把拽住,往她手心里递银子,递完,那婆娘搓着两手恳求,眼里的意思很明显,也是让帮忙。

就连小地主家的九嫂也来了。

她们家是分两步走,老头子正在套车去奉天城,要去寻大孙女。大孙女婿是吃官饷的,在伙夫营做饭,看能不能找人说说。和征兵那更是一个衙门口的。

不过,九嫂心里话,她不看好大孙女那面能帮上忙,只怕这次打仗,大孙女婿都是个愁,官还小。

任子笙就不一样了,大官小官他们虽然搞不懂,但是侯府女婿,侯府他们再傻也知道大。

九嫂就想着,为了儿子孙子,一丝机会也不能放过,就也求上了门。

“嘿呦,你可别开口,那日河对岸的几个老太婆骂的我狗血淋头。你那时候你们咋不说咱是一个村的,他们是外人?得偏着我。不但没帮我,而且,这家伙,你在大树跟前笑的哈哈的,挺能捡笑啊你们。”

给九嫂子气的,没等张嘴,就被任公信的那个臭婆娘臊够呛。

大白胖娘们在一边,也被婆婆狠狠地拧了胳膊肉。

她婆婆觉得完了,没戏。拍着大腿说“你看,还咋求人家,那日你也没轻了笑。”

大白胖娘们哭着说“娘,我以后再也不笑了。”

难怪村里人都求到了任公信家。

难怪任公信的大肚子小婆娘如此耀武扬威。

因为任子笙确实有那个能力,在征兵事宜上钻营。

早在昨晚,任子笙就提早知晓的消息。

他当即去了侯府。

这种时候,任子笙什么也顾不上了,为了两个弟弟,侯府不欢迎他也得去。

过年那阵,他才给娘点完香、发过誓,往后会悉心管理弟弟,照顾弟弟,管好任家,怎么可能会眼瞅着弟弟们被征走。

但是,当到了侯府后,任子笙发现,侯府正在上演一出大戏。

当家夫人在和岳父掐架,不顾任何脸面体统,声声凄厉指责你可以当你的贤臣,主动让儿去尽忠。可为何不让庶子去,偏偏要让嫡子去送命。

岳父被骂得火冒三丈,摔碎了笔洗,骂大逆不道。

在任子笙听来,岳父之所以会选嫡子,是因为庶子更会念书,而嫡子不如哥哥,且对军事有所研究。

新皇正是用人之时,去协助武器库运输也比在家混强。这种时候,为新皇分忧,匹夫有责。

当家夫人缺听不进去心,“武器不得往前运?你说破嘴皮也是去送命。”

气的侯爷当即大恨“送命也光荣。失了我一子,如能换天下太平,我干。”

任子笙听到这心里一咯噔。

他忽然意识到完了,想让两个弟弟不被征走应是不可能的。

是啊,曾经的燕王,那时候想的是让百姓过的富足,百姓过的越好,国库越丰盈,养精蓄锐。

如今的新皇,地位变了,人啊,屁股决定脑袋,他想的再不是百姓会如何了,而是为统一,不惜一切代价。

甚至,任子笙心想就是都绝户了又能怎样,只要统一,只要能将那几位王爷收拾了,新皇还能缺百姓吗?北面的壮丁没有了,他还有南面的。

当时,就在任子笙都觉得齿冷,躲不过去时,从侯府夫人的骂声中得到了提醒。

陆家为何没让陆畔去,那也是只有一嫡子。连陆家那样的人家也只是让陆畔去练兵。

练兵?

任子笙心里一亮。

对,听说练的还会有一批被新征上去的,要求是挑体格特别好的,他两个弟弟行啊。

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去前线。

但是只要活动活动,给两个弟弟送到被练兵的队伍里,最起码不能马上就走。学些也能防防身啊。据说练过后,那个队伍不是普通的大头兵,拿他们不会当无所谓生死的普通兵用。

以上。

所以当任公信、任子玖、任子傲赶到任子笙家,听说任子笙都已经给找人安排好了,比普通征兵好太多时。

任子傲痛哭流涕“大哥,你抽我时,我有怨你。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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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 到位(三更,为Molly0707打赏+)

就在任家村家家户户像要办丧事一样哭嚎,像天要塌下来一样慌乱时,河对岸这里十五户人家,就被显得太过于安静了。

李秀

不要说我家没有被征名额,我就不揪心。

我很慌。

我们要面临的是被征走最有能耐的一批人,连胖丫他爹都要离开,我们的日子还能过好了吗?走的那些人,将来还能平安归来吗?

我们总共也没有多少壮劳力。

高屠户家。

高屠户的大儿子主动道“爹,如果那啥,我和二弟去,我虽然不如铁头能耐,但是我心细。”

高屠户望着大儿子你确定你心细?咱家最糙的就是你好不好。

但没说出口,这不是重点。

高屠户的大儿子私下对妻子说“媳妇,咱俩有双胞胎。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咱有后。我又是老大,不能让弟弟们去。”

他媳妇想冷静,可眼泪却噼里啪啦掉下来“晓得了。”

马老太家。

宋福生的大哥宋福财直接宣布道“娘,我和大郎去。二弟,你听我说,你木工手艺比我好,但是到了外面你却不如我。反正要真那样,你就记得,俺们能回来,有三弟呢,你在家照顾好娘,还有我家二郎。”

朱氏当即松了口气。

何氏用手捂着眼,平心而论,如果按照开会时三弟讲的那样,挑选在战场能活下来的,确实是他男人和大郎能成,可?

宋福财突然当大伙面拍了拍何氏的手“还没到那一步,哭么。要是必须得那样,他娘,你是长媳,好好在家孝敬娘、带好儿。”

此时,宋福生家。

米寿头回和姐姐生气,拧眉望着在炕上闭眼沉睡的宋茯苓。

“姐姐,平日里心大,弟弟只觉得你好,哪哪都好。

可你现在这样,我咋那么想给你摇醒呢。

你竟能睡着?你亲爹都要被征走了,你怎么可以这样,我都替姑父伤心。”

米寿说完,就攥着小手锤心口,要被气死,心都堵得慌。

钱佩英进屋看到米寿这样,急忙将小家伙抱到大炕这面来,让米寿别打扰茯苓“听话,你想想,姐姐平时有不靠谱吗?是不是做什么都对,就没犯过错。那她为什么很担心你姑父却要睡觉?”

“为么。”米寿满脸不解。

钱佩英闭了下眼,思考撒谎的词

“她在祈祷。以前吧,你姐姐曾经遇见过一位道士,那道士说,那个什么,遇到不好的事,人力解决不了啦,就让你姐睡觉,睡的越熟越香越好,有很多事在睁眼后就会迎刃而解,恩,他就是这么说的。”

“真的吗,”一想到姑母从不骗人“那?我我我也睡。”帮帮姐姐,米寿咣当就躺在炕上,心里默念快睡快睡。

米寿没一会儿还真就睡着了。

钱佩英这才露出心慌意乱的表情,双手合十想着

希望闺女在空间里能查到有用的书。

这样即便是第二套方案,老宋和四壮他们能成了有用武之地的人。

在战场上,有用的人不是去冲撞城门的。人家舍不得。

闺女说的对,越有用,越安全,要让存在的价值大于生命。

空间里。

地板上一地乱糟糟被翻页的书籍。

宋茯苓站在书柜前,继续在往地上扔书。

将有用的,什么外国人分析战役,国内分析的,甚至有本很破的小册子,上面分析地道战期间的报告文学她都给翻了出来。

一本书上,哪怕只有一小段或许在战场上能用到的,宋茯苓都不放过。

她要将这些全部整理,交于她爹。

只是这个讨厌的空间,一小时给她弹出来一回,不让她多呆,气死个人。

可见,宋茯苓已经不看好会被免征了,她在先一步为第二套方案做准备。

就在宋茯苓第五次被空间弹出时,听到炕那面老妈不是好动静的在唤米寿,屋里也乱糟糟的,有奶奶她们说话的声。

完了,米寿怎么突然病了。

宋茯苓下炕跑过来一瞧弟弟脸通红,好像被噩梦缠住了似的不睁眼,奶奶她们正在用土办法给米寿降温。

米寿梦魇了,小小的人,躺在炕上,正沉浸在梦里安置四壮的身体。

梦里,米寿跟着四壮到了曾经逃荒路过的无人村。

这里没有姑父姑母姐姐和九族,只有他和四壮。

四壮捂着溃烂的伤口,将水囊郑重给了米寿,在闭眼前,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给米寿用碎布捂好口鼻。

四壮走后,米寿满村寻能挖坑的铁锹。小小的人,一点点挖了一个大坑,将四壮下了葬,用时四天。

这四天里,米寿饿了就啃祖父给的糯米砖头,实在渴的一个音也发不出时,才会打开水囊抿一点。

第五天,有途径逃荒的人给他带走了。

米寿以为他会被吃掉,像无人村那些小孩一样。却没想到竟一路带着他,真就活了下来。可能是看在金饼子和银票的份上吧。想藏来着,却被搜身。

后来,才逃荒完就被卖。

不同于任家村的一个庄子,那里住的人都是给高门大户种地的。

有一对岁数偏大的夫妻买了他。

两年时间里,就在米寿觉得这对夫妻人挺好,长大要孝顺他们时,那家女人怀了孕。

刚开始不觉得什么,又三年过后,梦里的米寿看到自己趴跪在地上,正在被那家的亲儿当马骑。

他偷偷跟着庄头的儿子学认字,被家里的养父母知晓后,不但没有欣喜,而且还被用藤条抽了一顿。关在柴房不让吃饭,说他出去给他们丢了人。

再后来,那家亲儿犯错,他挨打。家里生计不好,花钱多了,心情不好,他挨打。

十四岁,米寿梦到自己走了。

不认字,没银钱。

起初离开那个家,在外面要过饭,当过短工在河边扛过货,甚至饿到偷过馒头。

十四岁那年的冬天很冷,米寿梦到自己在一个大户人家后门排队,要自卖自身,给这家人当跑腿的小厮。

是因为长得俊,才被选中。

他很珍惜机会,有一次小主子在路途中被劫道,他下手极狠弄死了对方,护主有功,被主子的爹招手寻了去,问他可曾学过练过?

“没有。”

“是个好苗子。”

十八岁,米寿第一次上战场,他杀人如割韭菜,血喷了他满脸。

此时五岁的米寿看见梦里的场景,哭喊着,怎么会,“不要,姑父姑母你们在哪里,姐姐!”

钱佩英一把抱住惊坐起来的米寿,哭道“别怕啊米寿,你姑父不会被征走的。”

米寿却挣脱钱佩英,一脸懵懵的学家里的老太太们拍大腿,自说自话道“哎呀妈呀,我长大啦。十八了,能替姑父去杀人啦。”

可给马老太吓得不轻。

和王婆子她们对视,心想这不是狼牙和枕菜刀能解决的。

这得跳大神往回招娃的魂。

奉天城。

不知家里米寿病了的宋福生,已经到位。

可惜,国公府无法靠近。

他带着田喜发就往曾经的点心店走。

田喜发他们疑惑去那干啥?

却看到宋福生直接越过点心店,进了皇朝第一好邻居的书肆。

祁掌柜也很意外,有很急的事,帮你寻可以。不过,你怎知主子是陆少爷。

宋福生笑了下,指了指外面挂牌匾的地方,“曾有幸见过陆公子的笔墨。”

主要也感谢你家陆公子有毛病,甭管啥都喜爱亲手制作。

第四百四十八章 忍痛割爱(一更)

祁掌柜在出门时,特意看了眼牌匾。

说实话,主子写牌匾的字和平日里写在纸张上的字不一样,改了字体。

他就属于瞧不出来的那种。

看向送他出门的宋福生,祁掌柜由衷道“先生大才,难怪写了一手好字。我这就去,请先生在这里耐心等候,喝杯热茶。”

宋福生了然。

看来陆畔在外的特派联络员,就是祁掌柜本人。

他们有秘密的联络渠道。

在这个特殊时期,如果祁掌柜不出面,他就是四处钻营、弯门盗洞也见不到。

一炷香才过,祁掌柜就回来了。

宋福生没想到这么快,急忙站起身,朝外迎了几步。

田喜发他们也紧紧跟上。

来人,不是陆畔。

但来人是个大熟人,让人一见就能先松口气的顺子。

顺子见人还是那么亲。

那张小圆脸,此时在宋福生和田喜发他们看来,怎么就那么招人稀罕。

“福生老爷,多日不见,进来可好?大伙也可好?”

老爷?

怎么过个年,成了老爷。

宋福生没纠结称呼,赶紧回礼抱拳“我这又要麻烦您了。”

“您与我说这个那就是外道。我就猜到您或许会来找我。咱们还真是差些错过,您要是再晚来俩时辰,我就要走了。”

“那不能耽误你事儿吧?”

“没没没,就是您得体谅,需长话短说。走走走,先上楼,去个能说话的地儿。”

他们来到了陆畔常看书的屋子。

当祁掌柜将门关好,宋福生就说“不知您是否听说征兵事宜。”

“早就知晓,您先听我讲。

这事儿,不瞒您说,我们家少爷还真就在想起你们时斟酌了一番。

但是,福生老爷,勿怪。”

宋福生几个人,心里当即一咯噔,完啦。

顺子扫了眼这几人表情,有点为难,继续道

“怎么说呢,我们少爷也挺遗憾。他说过你们那伙人里有几个小子不错。去了战场,大前程讲究个天时地利人和,拼个小前程是没问题的。”

宋福生呃?

“可是,少爷考虑到只有你们有辣椒种子,只有你们会种。

后勤很重要,也很需要你们,只能忍痛割爱,就不能让你们去了。

福生老爷,你可能不晓得你的辣椒有多重要。

前面很苦的。

到了冬日,将士们急行、夜宿、在外征战会被冻的不成人样。

如果到了今年冬,你们哪怕只提供上辣椒面,供前面的兵将喝口辣汤。我不懂别的,但我觉得,这也叫你们上了上场,不是吗?

福生老爷,我与你说句实在的吧,其实早在年前,就已经订好要将你们这伙人留下。

钱粮官已经找你们谈过了吧?

这?可是不行,我也说的不算,已经订好的。更何况我们家少爷现在不在奉天城,想让他改了主意也改不了。”

宋福生老爷“……”

宋富贵“……嗝!”急忙捂住嘴。

剩下的田喜发他们,更是越听越懵,在心里纷纷提醒自己听不懂也别问,以防说错话。

宋福生表情不变,心里也是足足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

合着,顺子以为他们被钱粮官找了,不乐意在家种辣椒,想参与征兵去前面博前程?觉得在家种辣椒是耽误小子们发展?想找人情去前面?

哎呦我的妈呀,闺女说的对,满脑子主旋律,陆公子果然与众不同。

顺子有些不好意思,你看第一次求到他头上,却办不了。

宋福生抱了下拳,先是对顺子说,明白陆公子的意思,我们一定照办。

随后像是再确认一遍似的,主要是太不可置信,宋福生还一脸郑重,铿锵有力讲道

“不能跟随前线将士们先行的足印,去战场抛头颅洒热血,我心有憾。

但是一切为打赢,奉献也是种本分。

陆公子思虑的对,我宋福生愿意在大后方源源不断为前线兵士们提供军需辣椒。

不求其他,只求在顺子爷刚才举例的那些艰难险苦中,因为有辣椒的存在,能让前线将士们加快步伐,以万钧雷霆之势收复河山。

大后方,保障有力,才能赢,我宋福生懂。

像我们这样在后方的人,双肩更要承担起官兵冷暖的责任。

这也算是变向参与了前线的作战。

我们后方的这些人,一定会和前线将士们共进退。”

顺子两眼泛红,忽然单膝下跪道“福生老爷,请受小的一拜。”

“这?快快请起。”

“不,您必须得受我一拜。”

第四百四十九章 吃饭事大(二更)

顺子在上马前,一直处于激动状态。

少爷说的对,乱了太久了,不要总看燕王管辖的百姓过的还成,就以为外面的百姓也过的不错。

那些百姓朝不保夕,流离失所。他们或许正行走在逃荒的路上,或许已经有许多人饿死在路边。

要快速统一。

大乱后必有大治,要尽快让更多的百姓安定下来。

少爷说

总要有人站出来。

也相信会有更多的明白人站出来。

宋福生他们那伙人就站出来了,少爷,您没有看错他们。

他们自个的日子还没有过起来,住在快要塌倒的房子里。

前一阵卖那么贵的辣椒,指望能挣银钱盖房吃饭的辣椒,却在听到辣椒是很重要的军需品,就要源源不断的耕地为前线提供。银钱连问都没问一句。

少爷,像宋福生他们这样的人会很多吗?值得我们卖命吗?

少爷,我竟相信,将来会很多。

“驾!”

顺子驰骋在路上。

他打算在见到陆畔时,第一时间就告诉少爷宋福生讲的那番话,后方虽然有很多没上战场的人,但是他们会为了我们省吃俭用,会和我们共进退。

秘密队伍驻扎地。

此时一帮人正在室内建的大池子里扑腾。

池子极大,极深,能划船,有老兵用木浆能人为的不停制造大的浪花。

别看这个池子是建在室内,水温却极凉。

都说北方人不会划水的多,有地理位置和气候造成的原因,能下江的地方都被冻得严实。

那么北方人要想克服,就要不信邪。

没有海和江就自己造。

不会游就先学会被淹。

陆畔站在池边,表情平静地望着在池子里胡乱扑腾的新兵蛋子们。

只有那些沉底的,到了生命的极限眼瞅着要不行了,他才会微扬下头示意插长杆救起。

救起就被淘汰。

将被送走。

去其他将领带的队伍当普通兵士吧。

看了好一阵,陆畔才走出室内,来到训练场上。

此时训练场上,几百条战马正战到一处。

骑在马身上的兵士们,正在用做了保险措施的长矛互相攻击对方,只要被扎到致命处就将被淘汰。倒出战马,下一个人上。

耿良耿副尉戴着保暖口罩,以一敌十。

只这么一会儿功夫,谁遇到他谁被淘汰,击的马上的兵士们都没了脾气,甚至想驱马躲开耿良。

陆畔眯眼看了眼已经被淘汰下来的四队老兵,伸出了手。

两名小厮,一个立刻将长矛递了过去,一个牵过了战马,将马绳放在陆畔的手中。

管理队伍的将领急忙喊话道“看将军示范!”

陆畔一跃而上,驱马直奔耿良。

耿良先行出击,长矛以不可阻挡之势刺了过去,陆畔一个闪身,双腿夹紧马腹,侧身与马背平行。

当他再直起身时,手中的长矛像闪电一样迅速刺了过去,箭尖一挑,耿良面部绣着“耿”字口罩被挑掉。

“好,好!”一招制敌,不愧是陆将军。

训练场上勇士们的血性被彻底点燃。

真正的男人谁还没个英雄梦。

倒是给耿良气坏了。

将军你故意的是不是?你这么示范,往后他们都拿我口罩当目标可如何是好,我就带出门仨。

陆畔示范完当遇到比自己力气大的敌军将如何操作后,他就离开了嗷嗷嘶吼着冲杀的训练场。

来到了完全被围起的山边。

这里有一群兵士们正在火枪训练,拉一下放一枪,拉一下放一枪。

炮兵在远处的山上正在炸指定地点。

要舍得炮,这样将来到了前面,将这些炮兵们分到各个将领带领的队伍中,才能炸的准,起到大作用,炸的敌军魂飞魄散。

还有射箭的士兵,马上射箭,移动射。

还有一群练力气的散兵,正在用大铁块练臂力,每次双手举起时他们都嘶吼着“啊!”

这些人要务必保证,只有战车推得快才能保证后方步兵的安全。

“将军,步兵还在外面跑着,要开饭吗?”

几十里外正跑动着更多密密麻麻的步兵,武装训练。

陆畔一听就了然,看来那些步兵,今日又没有完成在指定的时辰里赶回,完蛋。

“今日省了他们的饭,明日要还完不成,接着饿。”

“是,将军。”

就在这里的兵士们一纵队一纵队的进入公共食堂,拿着带着隔断的餐盘去打饭时,陆畔却独自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

这几日,只有这个时辰,他才能松口气歇一歇。

陆畔病了。

头疼,胸口闷,咳嗽不断,嗓子痒,浑身骨头也疼。

有随行军医告诉他,是思虑过重,长久没有得到休息又受了风寒的原因。

陆畔本人却觉得是心急引起。

什么时候才能打造出一支胖丫话本子里提起的“特种部队”。

执行特殊任务,迅速,有效。

他必带着这些人征战,所向披靡。

陆畔躺在榻上,小憩之前,迷迷糊糊在心里想着

还说初五见,却没有见到。

也不知那个心底奇妙的胖丫,后续话本子写的水不水。

她能不能再写一些有用的练兵奇思妙想,不要只写他做不到的飞机和降落伞。一遍遍地提,这个水。

不过,其实降落伞,他做了。

可是到实验时出了问题。

一个个都被吓尿裤子了,也不敢从山崖上跳下去。

说实话,他也不敢,所以就没逼着人硬跳。

唉,胖丫。

你的一片小天地里,怎么就那么五光十色、天马行空,连畅想都比我要精彩。

有好些,为什么我连想都不敢想。

大概是睡前迷迷糊糊的琢磨了宋茯苓,搞得陆畔只睡这么一会儿竟梦到了。

他梦到他打赢了仗,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天,他回来了。

坐在奉天城的桥下河边正在晒太阳。

一抬头,桥上出现一姑娘。

姑娘鹅黄衣,葱绿裙,阳光照在她身上,一身芬芳。

姑娘看到他也极为欢喜,俩眼立时瞪的圆溜溜,趴在桥上歪着小脑袋瓜,手中的象牙白手绢挥了起来“嗨,陆公子。”

他喃喃“胖丫,说初五见,今日才得见。”

接着睡梦中的陆畔,就不安的在榻上动了动。

不成。

你私下叫我什么都可以,可是这在外面,你这么唤未娶妻的男子,会对你名声有碍。

梦里的陆畔,只觉得和宋茯苓操碎了心。

而且,你怎么这么瘦?是前线打仗征粮,你爹没让你吃饱吗?

这个宋福生,没有给你提供一个好的家室环境已经够委屈,竟还不让你吃饱。

梦里的胖丫笑的阳光灿烂“你看我一身绫罗绸缎。”

梦里的陆畔“那有什么用,不如吃饱饭。”

后来,可能是在吃饭这个事上,陆畔很纠结,下一幕镜头就转成,一场秋雨一场寒,很冷。

饿死的不是宋茯苓,而是他。饿,怎么这么饿。

你没吃饭就睡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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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不小心升华啦(三更,为胭脂_打赏+)

太顺利了,本应出城就欢呼起来。

不用送人头,在家呆着多安全,最少还能再活二十年。

可是即将快要到家的宋福生的几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都有些心事重重。

尤其是宋福生一路沉默不语。

几个老实汉子一看他那样,就更不敢吱声。

说句实在的,在书肆时,这几个汉子在听到宋福生铿锵有力的回答时,有些恍惚。

一路上,他们在心里一度认为,福生和顺子说的那些是心里话吧,是真的有那么想过吧?

要知道,福生可是个实在人。

想到这个,几个汉子更不敢出声。

你看,他们和福生一比,就是差劲,就是不行。

他们几个来之前,可没想到这些。

只会认为凭啥白给人种辣椒,凭啥省吃俭用给将士粮食打仗用。

后方保不保障的,和他们有啥关系。

前线将士不是有皇上呢嘛,他们自个家还不够吃呢。

可是来这一趟后,想到小将军用错了情,竟相信他们会一心精忠报国,找人托关系是想要去前线,特别的高看他们一眼,就感觉心不得劲儿。

他们是假的,假的啊。

不但没想过去战场,而且还惦记着谁爱去谁去,俺们死活不去,宁可接着逃荒。

咋那么臊得慌。

其实,宋福生一路上思考的,和田喜发他们差不离儿。

自个明明没有错,但就是在见完顺子后,感觉心里差点啥,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得劲儿。

他劝自己

不不不。

他可不是这个破地方土生土长的人。

他带着我媳妇闺女,只不过阴差阳错来这里过渡一下。

他们都有可能在这里度过几年就走了,乘着空间的时空隧道回到五星红旗下。

那么这里的人,死啊活啊,流不流离失所和他有啥关系。

他宋福生只图,消消停停、太太平平,让我们这个小家过的蒸蒸日上,在古代也能舒舒服服有吃有喝,就可以了,是不是?

但是,万一,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呢……

在这样的乱世大背景下,真的能在小村子里关上大门,过自个想吃啥就吃得起啥的小地主生活吗?

外面甭管乱成啥样,也真的不会影响到他们吗?

还有茯苓。

女儿总会长大。

无论愿不愿意,如果在这里呆一辈子,总是要嫁人的。

无论将来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女儿也是要生子或生女的。

外孙子、外孙女,就是流着古代人的骨血,和他们一家三口不一样,也是他宋福生嫡亲的孙子孙女。

退一万步想,哪怕他们这辈人幸运,没有被征兵没有任何闪失,可这乱成一锅粥的国不国啥不啥的,他蹬腿时两眼能闭上嘛。

就算闺女也好好的,可是将来的外孙子外孙女呢,给留下多少银钱,在乱世下也够活的辛苦了。

什么样的人在战争面前都是渺小如尘埃。

还有米寿。

米寿的后代。

是啊,总得有人站出来结束这一团乱还百姓国泰民安,要不然自己不遭罪,也会让子子孙孙承受。

这一路,宋福生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他琢磨来琢磨去,甚至都有些生陆畔的气了。

很怀疑,陆畔你是不是故意的?

要知道他宋福生可是个自私圆滑世故的人,却让陆畔这么相信他人品被搅合的,竟然?

竟然真的动了,要像他对顺子说的那样,在大后方会竭尽全力想办法提供更多吃的。哪怕他能力有限,提供的只能让少量的士兵活下来,那么多活一个是一个,他也要尽力而为。

“娘,你们几个怎么在这。”

村口外面,离远就发现几个老太太正在鬼鬼祟祟。

火把凑上前“那脸怎么红成这样。”

马老太急忙摆手,又摘下手套用手使劲擦脸,指定跳完大神后没擦净“别吵吵,我抹红脸蛋了,先皇丧期不让擦脂抹粉,还不是米寿,差些让人抓去了魂,胡话连篇,俺们偷摸给那头烧去个纸人顶替米寿。”

宋福生无语,这几个老太太又来封建迷信那一套。

“米寿得了风寒还是怎的。”

“不是,他让俺们跳好了,你先别说没用的,咋样啊,寻到没?不行明日我也随你进城。”

那头王忠玉被王婆子拽着,先一步回答道“见到顺子了,不用咱们去了,嗯,是让咱们给兵士们种辣椒抵,到时多种一些。”

八个老太太当即拍大腿跺脚,激动地不得了,直催着“快细说说。”

宋富贵被郭老太她们围攻“咋细说啊,就、就,这不就说完了嘛。”

宋富贵一向能白话,看他这反应怎么不对劲?

马老太心里的火热迅速降温,一把扯住宋福生的胳膊“三儿,你是不是有啥事瞒着娘?”

宋福生忽然冲马老太一笑“娘,如果我说,咱种辣椒,往后白给人撅腚干,没啥银钱了,你觉得咋样?”

“嗯?”马老太愣了愣,还疑惑地看了看其他老太太们“要是不让你们去,行啊,辣椒、点心手艺,啥都行,人家要么咱给么。别说辣椒了,就是现在有人给个准话,要我的心换你们哥仨,我也干。”

桥上,马老太确信以及肯定三儿不会被征走了。

她是又高兴又生气。

好些年不打孩子了,一边哭一边捶打宋福生胳膊后背。

这败家玩应,你说他是不是欠揍?这种时刻跟她扯什么银钱,你得有命挣有命花,她这个道理还是懂的。与她说这些臭氧层子干啥,吓得以为是出了什么岔头。

其他几个婆子也和马老太是一个反应,连田婆子都边抹泪边捶打田喜发。

一个个都欠揍。

不被征走,那一个个抽抽小脸干啥?吓得她们几个老太太心忽悠一下上去,忽悠一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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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啥钱不钱的(一更)

宋阿爷听说不会被征走,苍老的背影一把抓住宋福生的手就哭了。

俺们这伙人,目前遇到难事不怎么哭,但是俺们会喜极而泣。

欢喜到一定程度,说啥都显得多余,就会齐心协力哭起来庆祝。

谁还没个七情六欲。

像宋福生的大伯等几个老头,是用手掌心不停地抹眼泪。

妇女们更是一边哭着喃喃“他爹,太好了,”一边哭的直流鼻涕将孩子往男人怀里推“你爹不会走了,快去让你爹看看。”

“爹,呜呜呜,吓死蒜苗子了。”蒜苗子一把抱住王忠玉大腿,又哭着对他大伯说“大伯,你用胡子扎我吧,我再也不烦你了。”

米寿更是紧紧搂住宋福生的脖子,眼泪成串的往宋福生脖领里掉。

宋福生拍拍米寿的小身子,跟着耳语几句,又拍拍的胳膊,媳妇竟然也哭了,四处望了望,闺女呢。

灶房里,宋茯苓坐在小板凳上,正孤零零地望着炉火偷偷哭,锅里是给宋福生烧的洗脚水。

也被吓到了。

太太平平时,为了过更好的小日子,她才想着让爹当玩似的读书,希望能有出息。

因为在这里,不讲人人平等的。很多情况下,有钱人也会被人欺辱。

也有出于不想让老爸再重复上一世做生意,人生能过的更精彩的私心。

说白了,盼望有所作为,不过是让生活变得更方便罢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要在太平时期,这都可以。

可是战乱,冷兵器时代,说破天也不是坐在后方靠电子遥控指挥,要去前面的。都有可能被自己人的冷箭射伤。

在涉及生命时,什么博前程,什么有出息,就显得很微不足道了,哪怕她爸什么本事也没有,她也要爸爸。

爸妈平安健康,才是她这个女儿最希望的,得一切在这个前提下。

“闺女?”

宋茯苓第一反应不是闻声看门口,而是急忙站起身,假装去取葫芦瓢。趁着背转身,用袖子将眼泪快速擦净。

又掀开锅盖,让水蒸气冒出来,这样就看不出她哭过。

用葫芦瓢在锅里一顿乱搅合,“啊,那到底咋说的呀。”装出一副很平静的样子。

虽说演技还可以,但是鼻音出卖了宋茯苓。

一年到头,女儿笑起来无数,那都算不过来,哭却掐指可数。

就弄得钱佩英和宋福生很不自然。

闺女大了,不能识破,不能直不愣腾地问“你哭啦?是不是很惦记你爹呀,是不是很爱你爹呀。”

那该让女儿没面子啦。

钱佩英就只能和稀泥道“对,她爹,你快进屋,快跟我们娘几个好好唠唠,都见到了谁,说了啥,那面情况啥样。”

宋福生心口热乎乎“对对对,走,闺女,别烧水了,一会儿那个啥,我烧。进屋,爹还有事和你商量呢,你听听我这想法行不行。”

两口子像哄着女儿似的,给宋茯苓硬拽进屋。不让干活,不让给宋福生端洗脚水。

没一会儿,大屋里就传出宋茯苓清脆的声音,没了鼻音。

其实当女儿的也是为了哄父母,特意将平日里放在心里琢磨的话说出来,显得话格外多

“爹,你这样想很对。

我们虽然做不到像陆公子一样,豁出他一个,幸福千万家。但是我们也要尽力帮忙。

今年辣椒种出来不会怎么挣钱,那就不挣呗。

今年种出很多辣椒,才能留出更多的种,明年要将这些种子交给朝廷,那就交呗。

记得你曾经在点心房劝过我一堆话,我现在也将这些话再送给你,爹,当时你说的真对。

离开辣椒,我们家往后就没有其他进钱的买卖了吗?

即便没有这些特殊的,旁人没有的手艺,我们也要相信自己,咱就是开个面馆也会比别人做的好,那就行了。

人活一世,在我们能尽力而为的范围内,要有些追求的。

不求别人说我们好,或许还会有人说我们傻,说去呗。”

钱佩英在旁边听的直恩恩点头

“我也赞同,不用那个叫什么钱粮官的嘱咐咱,咱今年自个就主动多种一些,为前线那些孩子们。

谁还不是爹生娘养的?为咱心里活的坦然,不挣钱就不挣,往后交给国家就交。

你看看那陆畔,前线那么危险还要去,是人家傻吗?人家不傻。

多好个孩子,你看看人家那思想境界。

真的,咱一辈子也比不上。

去前线的,都不傻,咱们做不到,但咱不能嘲笑,要更敬佩。”

钱米寿盘腿坐在旁边也听懂了,姑父决定要干一件奉献的事,预料之中的,往后挣银钱吃饭的辣椒买卖就要无偿捐献了。今年不捐,是要给国家留种。留出的种子越多,明年各地的军户和兵士们自己就能种,要普及。

姑父,你不愧是米寿的姑父。

“给,姑父,不就是一个辣椒嘛,米寿将来挣了银钱给你补。等往后再大一大的,能翻山过海啦,就去寻你说的外国人,管他们再要稀奇种子让咱挣钱,好不?”

宋福生心里感恩,甭管他要干啥,妻女都非常支持他,甚至开导他,让他放心大胆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前世今生都是。

既然商定好了,等钱粮官找他时,心里更有底该怎么谈了。

有多大能力都使出来。

不止辣椒,我们会制作奶砖,肉松,腊肉往前面带,看看有没有好的大量生产的办法,往各地推广。不再藏着掖着了。

宋福生两手捧着米寿的小脸,眼角笑出了皱纹“不是说长大能杀人了吗?”

“嗨,别提了,姑父,给我吓懵了都。醒了海让奶奶们又吓得不轻,她们在我跟前画的像鬼似的,比咱家的面具还吓人,张着胳膊围着我一顿跳。”

呵呵,嘻嘻,哈哈哈,宋福生家的大屋里传出几口人的笑声。

宋阿爷站在宋福生家窗外外,也在用手抹着眼睛笑。

老爷子已经听宋富贵他们讲完了是怎么一回事了。

不要紧,不怕,福生啊,阿爷永远支持你,大伙也永远在你身后,我们绝对能做到,让俺们向东绝不会向西,咱们啊,今年好好给人种,啥钱不钱的。

当然了,得是你这个娃想得开,因为辣椒买卖你挣的钱多呀,哈哈哈。

就在老爷子差些笑出声时,村里九嫂她们几个婆子忽然驾到。

给宋阿爷吓一跳,以为村里知道了呢,俺们明明挺低调。

急忙迎上去问,来有事呀。

没事,想找马姐妹唠嗑。

可这还没完全出正月,俺们家逃荒,近亲有没的,来这里做客不吉利。

行了行了,老爷子你可快别说了,没那个讲究。

皇上都正月里死了,天天跪丧钟,还有比这更不吉利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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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二章 咋的啦(二更)

本来大伙是要马上开会的,让宋福生他们才到家的暖和暖和就开。

可家里来人了,往外撵都不走,非要进院。就不能开了,怎么也要等人走的。

王婆子郭老太她们,紧急被马老太召唤家里来,作陪。

炕桌上摆着一小碟糖块,一小篓子花生,一套小泥壶、茶杯。

村里老娘们头回来家做客,得摆上些吃喝,谁让咱是面上人。

此时马老太家炕上,分两伙。

像马老太她们,是倾听的。

像九嫂子她们,就是说的。

“你瞅她那个损色(sai),真的,我都恨不得上去挠她,这家伙把她装的,可下求着她,一身贱肉好顿嘚瑟。”九嫂骂完就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任三叔他家大儿媳也骂道“婶子,你们几个不晓得,她还管任子笙叫大儿,一口一句我儿我儿。我呸,比她儿都岁数小,咋舔脸叫的呢,任子笙他应不应啊。”

“应啥呀,她都不用管任子笙叫大儿,她当着侯府家闺女面,叫一声儿媳妇试试?大嘴巴子就得给她扇过来。我听说人家身边的小丫鬟就为替主子扇嘴巴子用的。”

马老太疑惑“一个村里住着,咋这么不给你们面子?”

“就那次,你们上门骂她,她说记仇啦,怨俺们捡笑。”

“啊,你说这事儿整的,还有俺们这伙人的事。”

马老太没等说完,九嫂子就打断

“跟你有啥关系,她就是那样差劲的人,拉不出屎都得怪茅房盖歪的货。我们几个,心里头堵得慌,寻思来你家,与你们唠唠嗑。”

村里养猪大户的婆娘,又急忙告诉马老太她们

“要说这次办人事的是任公信。

进村听说他家娘们在大门口臭嘚瑟,就骂那大肚婆娘滚家去。

还冲俺们说,甭管是不是里正了,也是一个村里住着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征兵总是关系到村里后生的命,是大事,能帮忙他指定帮。

你们听听,这几句话说的是不是还挺像样?”

村里其他几名妇女也跟着点头。

葛二妞插言“然后呢,他帮了你们了吗?”

“没。”

葛二妞没,你们在这夸么。这不就是在耍嘴。

九嫂忽然叹气道

“唉,这不就寻思过来给你们送口信。

任公信虽然帮不上忙,但是俺们从他那里听说,躲不过去了。”

说着话就开始抹泪,“我家大孙女也给送了准信,也是告诉躲不过去,让家里准备准备。我都不敢回家,让小子们哪个去哪个不去?让哪个去都不对。我家大孙女婿都已经跟着队伍走了。”

九嫂这一哭,其他几个婆娘也跟着抹眼睛。

一边抹泪一边说“你们也有所准备吧。任公信家的俩小子都要走了。”

去哪?

不知去哪,就知今日回村就在张罗拾掇东西。

听说,不和村里的小子们一批被征兵,是提前就走,他们大哥给找的人,去的队伍能好一些,不用去前面,就干干活啥的。

马老太眼神闪烁了下“这都是任公信那老头子自个说的?”

村里几名妇女点头。

“是,亲口说的,这也是俺们对他刮目相看的原因。

帮不上忙,也确实怨不着人家。

毕竟他家两小子都要走了,两日后就走,比咱们这些普通被征的走的早。

只不过人家是上面有人,能去好的队伍,不用去前面。

任公信还说,冲天发誓,真的有帮忙问他儿,问能不能帮帮村里人。

他大儿说,这俩弟弟都得被征走,都得是弯门盗洞寻拐弯的人情,要欠很大的人情,才能给送到那种不用去前面的队伍。”

郭老太她们没控制住面部表情,觉得那个糟老头发的誓能有个听?竟干那五雷轰顶的事。

其实,这次郭老太她们确实低看了任公信。

像村里九嫂说的,真是事实,任公信真给问了一嘴。

因为那老头对村里人的感情很“深。”

就比如,任子笙才发迹那阵,有提过让他爹搬进城里享福,给买个房子。

用房子勾搭他爹,别去抢那个里正。任族长是他的启蒙老师。万不得已,他不想那样。

任公信不,当时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振振有词,大儿你要是真孝顺,就找人给咱家房子好好盖一盖,房檐高度压过所有人家,再让我当上里正,我死也瞑目。

进城不好吗?

不好。

进了城,周围住的都是不熟识的人,过的好孬又能咋。

在村里就不一样了,都认识,天天让他们羡慕眼气,那日子过的多有滋有味。

所以,任公信这次真给问了,万一大儿子顺手真能给帮上忙呢,那村里人就得对他千恩万谢,家家户户又能捧着他了多好。

而且河对岸那伙人也得弯腰求他,卑躬屈膝。

他都琢磨好了,真那样的话,他端一端架子后就帮。

唯一拿不准的就是任族长那个老家伙,那老家伙骨头硬。

那又能如何。

到时候,河对岸那伙人也和他任公信一心了,就能共同架空任族长,最后再抢班夺权,重新当里正。

可惜,他大儿子说帮不了,弄子玖和子傲都费劲。

“别哭了,哭没用,唉。”马老太给村里几个婆子递过帕子。

九嫂抹着眼泪说“说是那么说,谁遇到这事谁哭。刚进院,看你们老爷子也眼睛通红,你们家定完谁走谁不走了没?你三儿走不走?按理你三儿那么有本事,还认识富贵人家,最起码能给他免了吧?”

马老太她们心虚,咱是都免了。

也是因为这份心虚,才很是有耐心哄这几个婆娘。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怪,当遇到比自个惨的,会释放比平时多好些倍的善意。

“俺们其实也挺惨,点心房都停了。”马老太记得小孙女教的,当不想撒谎骗人时,就转移话题。

果然好使。

“啥,你们家那么大的买卖也完了?城里县里的都完了?”

“是,点心要有面粉做,眼下是着急挣钱的时候吗?挣多少银钱买不着面粉不也白搭?俺们连自个吃的白面都没有,哪还有粮食做点心。”

送走来串门的村里婆娘,马老太她们八个老太太合计着

你说,村里人赶明知晓咱们这伙人一个也没少,会不会嫉恨的来挠门?

两日后。

上午,任子玖和任子傲,哥俩被任公信急火火赶着驴车送走。

下午,奉天城的官差,请注意,不是童谣镇的官差,是奉天城直接下来人了,来找宋福生去“总后勤部”谈话。

这总后勤部可了不得呀。

这可是个大衙门。

来的几名官爷还没架子。

村里人,任族长,任公信的婆娘和任子玖的媳妇,都看傻眼了。

咋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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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技术流(祝书友们新年快乐)

宋阿爷负责回答村里男人们的问话。

马老太负责回答村里妇女们的问话。

周围就没断人,给他俩忙坏了,被团团围住。

“任族长,我是真不晓得,我和你有啥可瞒着的。那人只说有话要问。冷不丁的就来家,出现在俺们面前,你们不是瞧见了吗?就是真有事,也没给俺们机会问呀。那种人,能是咱小老百姓上前问话的吗?”

“他婶子,我三儿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他都稀里糊涂着,说是去了才能知道,我能知晓吗?”

“俺们糊弄你们作甚?要是有啥消息,一个村里住着,能不说吗?”

宋阿爷和马老太作为河对岸外交发言人,统一口径。

昨夜他们大伙就商量好了,什么时候宋福生被钱粮官找走,等回来后,再对村里人漏话咱们没被征走,是以帮忙种辣椒换的免征。

要在此时,装不清楚。

到时就说,是宋福生这回被找去,人家才刚刚告诉的,俺们才知道。

可挡不住村里人能联想,心里有成算的,早已经琢磨开。

河边出现过骑马穿狐狸毛美男子,那美男子气势凛然,身边的小厮都傲视众人。

衙役对河对岸那伙人的态度。

那伙人都能奇迹般在奉天城开店,就好像忽然间拔地而起几家点心店,之前一点儿消息也没听到过。就像这次一样。

过年前,马车牛车,各种车,频繁出现在村里找河对岸那伙人。

还有给那伙人送礼的。

村里人心里开始变得火热起来。

任子笙,宋福生。

村里各家各户开始正视,这一刻真正意识到,村里或许除了任子笙外,还有另一个能耐人,宋福生。

大概宋福生也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属于上面有人,能说上话的。

村里人认为,甭管最后能不能帮忙,哪怕不像任公信家俩小子去好的队伍干活,最起码也能从宋福生身上得到些小道消息。看能不能用粮抵,用银钱抵,总比他们俩眼一摸黑强。

村里每到这种出了“大事件”时,大白胖娘们家都是抢不上前的。

要不然她家也不能住河边,村里的异姓,在大姓氏“任”面前总是显得微不足道。

所以能团团围住宋阿爷、马老太等主要人物的,都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家。

大白胖娘们就只能从孩童身上下手。

她一把抓住宋金宝“你晓得我吧?”

“晓得,你往俺家送过冻豆腐、干豆腐、大豆腐,豆酱、俺胖丫姐的豆浆。”

“哎哟,你这娃记性可真好。”大白肉疼般从兜里抓出一小捏炒豆子。日子不好过了,婆母说,往后就没啥零嘴给她吃了。

“给你吃。”

“我不要。”

“可好吃了,一咬嘎嘣脆,焦香。”

宋金宝咽了咽吐沫“那也不要,”我们是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

大白行贿不成,只能悻悻揣兜,“我知道,你们家免兵役了。”寻思孩子小,诈一诈呗。

“你在浑说什么。”没想到宋金宝皱着眉头呵她,还反问道“你是听谁说的,我要找那人问问!”

“我?”

“到底是谁!”

“啊?”大白一看宋金宝真急眼了,“我浑说的,是浑说的。”

“哼,你这样可不好,”宋金宝转头跑走。

大白胖娘们他们没被免征呀,你看那孩子都急了。

宋金宝哼,我们是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如果是他们自己这伙人漏出了秘密,他是有监督权的,到时就向三叔举报是谁嘴不严。

还好,是村里那女人浑说的。

不是他们这伙人撒气漏风。

如果有人问金宝,你们都有哪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他会告诉你,他们这伙人的三大纪律中,其中一项就是保守秘密,自己家的事,不要出去说。

另外两项纪律分别是

一切听指挥,有事共同上。

一切缴获要交公,所挣银钱必须全部放在明面上。

八项注意那就更多了。

小到给就是给,说借就是借。借一针一线也要当面归还。东西损坏,照价赔钱,不能差一个铜板。

大到,三叔说了,不许调戏妇女们。

妇女们包括小丫头、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

而且,甭管是村里村外,哪的妇女都不行调戏。

像宋金宝这样的都被人拽住打听,更不用提马老太她们了。

是逃荒路认识的员外爷一家解救了马老太。

员外爷一家带着三辆牛车进了村。

老员外爷腿才能挪动,拄着拐杖都来了,那村里人总该让俺们走了吧?家里来客了。

任族长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宋阿爷引领着三辆牛车过桥。

自家门口。

“你们怎大雪天来啦?”

老员外爷一挥手,他俩儿子和俩孙子,齐齐解开捆在牛车上草帘子。

马老太失音。

宋阿爷失音。

三车满满登登的粮食。

老员外爷这才说

“咱们和这里的人不同。

咱们哪,是差点就啃过树皮的人。

你们也知我家的事,手里有些余银,我就才到这里时,买了好些的粮藏起来。

这回?唉,我就知晓你们日子会难。

挣的虽多,但挡不住人多,要置办的家伙什也多。

这不嘛,给你们拉些粮,也不知够不够。不太放心,我就跟来了。”

宋阿爷眼圈忽然一红,心口热到像有东西往眼睛里涌。

一个健步上前捉住老员外爷的手“他伯,我,你?”

马老太也极其热情地拽主员外爷的老妻往院里进“咋样啊,你们那头征兵了没?”

这话弄得员外爷老妻没等进屋就差些哭,“征了,怎办啊,我路上本就埋了一个儿。这也是我们这趟来,想与你们共同商量商量,看看人多能不能想出个办法。我家老爷在家常说,你家三儿脑子活。”

宋阿爷在那面已经告诉了“俺们或许还真有办法,福生已经被找去了。”

“什么?被找哪去啦?”

“走走走,进屋唠,先进屋,咱慢慢说,正好一起等福生家来的,或许真能给你们想出招。”

与此同时,奉天城某衙门处。

毛俊易本不需要见宋福生。

他是多大个官,手底下管的事太多,现在正是他最忙的时候,但还是决定亲自见。

宋福生也看出来了。

只他俩谈话,就被打断了好几回。有时连句完整话也说不上。

有拿着文件让毛俊易审批的,有让卡印章签字的,频繁有人进来请示。

另外,毛俊易的办公室里,只文书就四个,像现代的秘书似的。

这四个人,各司其职。其中一位是负责记录毛俊易和他的谈话内容,整理出文件备案用。

“喏,你也垫一口,也、饿了吧,”毛俊易指了指刚被送进来的包子。

忙了大半天没吃饭,这几日一直都是。

肚子不饿到咕咕叫,想不起来吃饭,毛俊易实在是太忙。

“不用一口一句回大人,随意些,咱们边吃边谈。你先与我讲讲,我要是给你划拨五百亩地,你能种出多少辣椒。”

这样的一个领导,宋福生一看他就是干实事的。

也就不饶弯子道

“大人,算呗。打算以采收干红椒为主,每亩地,移栽密集一些,行距十二寸上下,株距不足一寸,每穴栽二到三株,那么亩栽就是一万八千株上下。”

宋福生又眯了下眼,在心算

施肥打算只用家禽、畜肥加草木灰加腐植的堆肥,用这种最基础的肥料。

以及考虑到辣椒自身的生长特点喜高温,早种低温不发芽、家里是几斤辣椒能收一斤干辣椒等等。

他告诉毛俊易“一万八千株,那就是亩产干红椒五百斤上下,如果是收正常的绿辣椒,亩产两千五百斤上下。”

宋福生不知道自己说这番话是什么模样,但是在毛俊易和他的秘书眼中,宋福生只微微顿了下就能告诉答案,速度之快,一看就是个技术流。做事说话,更是个实干型。

第四百五十四章 唤醒了在心底的英雄梦(一更)

俩人之间的谈话再次被打断。

一名官员手拿文件匆匆进来,路过时看了眼宋福生。

那名官员大概有点挺意外,大人竟在这么忙的情况下,面见一位平民。

“你们先吃着,你说。”

办公室里的几名文书,一看就是很了解自家领导的样子。

领导让吃包子,真就抓紧时间吃。

一会儿还有工作,他们已经好几日没休息,没白没黑的干。

这几名文书也毫无架子。

其中一位示意宋福生来他的办公桌前,快些吃,吃饱了才能好好干活。

这种工作气氛,让宋福生突然对这个封建朝廷有了很大很大的改观。

对曾经的燕王、现在的新皇,好感也蹭蹭的往上去。

燕王要不是实干型,就带不出像毛大人这样的下属。

来之前,这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他以为自个进来,正事没说几句,就要跪倒爬起跪倒爬起,一口一句回大人怎么怎么滴,不够费劲的。

宋福生坐在圆凳上,一边吃包子,一边还听到了不少。

他觉得,自个已经知道其中一个国库在哪了。

这古代人,说话怎么就不注意呢。

宋福生很操心,心想这不行啊,这属于漏洞,往后这方面得加强呀。朝廷最好弄出个保密条例,细化一下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多亏他是个好人。他要不是呢,是不是?容易让敌军寻到蛛丝马迹。找到咱库那不就完了嘛。

因为进来汇报的官员说,尚书大人已经审批多少多少粮食。

宋福生知道,这个尚书应是指户部尚书。

至于毛大人毛俊易,是侍郎,相当于现代的副部长。

毛大人可是很有实权的。

负责搜索、征集粮秣、给养、军饷征收、调配、发放。

粮草可不只是粮,还有被服、药品、财务、服装等等,所有军需的验收、转运,毛大人全部统管。

而来人提到的户部尚书审批,也就是毛大人的顶头上司,是掌管全国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仓等。

户部尚书会在涉及到要开国库四个仓场衙,或是钱法堂,钱法堂就相当于朝廷的银行,能铸金银取钱的,需要尚书大人亲自审批,毛大人一人无法做主。

咔咔咔,毛俊易在尚书大人的戳下,又卡了四个戳。

提笔又开始写批示,一边写一边告诉来人,“派人速去耀州城,开仓。”

宋福生你听听,其中一个国之库是不是在耀州城。

当来人离开后,文书很有眼力见,急忙打开蒸笼,取出新的一笼包子送到毛大人的办公桌上,又要给重新倒热茶。

倒是毛俊易坐在办公椅上,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别忙了。这一打岔,已经吃不进去。

宋福生一瞧,也甚为有眼力见的急忙来到办公桌前,等待问询。

“你那里难处是什么,”毛俊易问道。

“回大人,如果是种五百亩,难处是需要马上再扣大棚。

大棚就是像各府上在室外建的暖房花圃,需要那种搭在外面的特殊油纸。

第二个难处是青砖,目前砖窑都已经关门。

但是建这种辣椒大棚,需要在室内用青砖搭火墙取暖。

只有烧的足够热,秧苗才能生长,才能育出更多的秧苗,室内培植出更多的红椒,留种。种子才能够五百亩地使用。”

毛俊易打断“你要建在哪。”

“回大人,就建在我们目前居住的地方。

房子够破,便于扒倒,更好搭大棚。

这也是第三个难处,我们至少要有四家搬走。

草民了解,草民所在的任家村,祠堂后身是有空房的,能住六家至起家,但那一排房屋属于村里,需要得到村里人同意。”

这也是宋福生他们那伙人当初拿到大红牌,被分到任家村的原因。

当时的逃荒者,官府在分配时,会考虑被分到的村落有没有空房安置。有,才会往里面塞人,没有,压根不会往下派。要不然那不乱套了嘛。

不过,当初的任里正任公信,做人损。

村里明明有能住人的房子,到达村里,孩子们就能立刻分得三四个好屋睡觉,歇一歇一路逃荒的疲乏。祠堂后面的房子没荒废,村里人有负责烧的,也能进屋就有泥锅烧口热水喝,离村里的公共井很近,却没分给宋福生他们。

直接将他们赶到河对岸,想住人就要先搭炕。

而此时,宋福生就在管毛大人要那几处房子。

毛大人也听懂了,砖、纸,在他眼里,包括让村里配合,这都不算事。

算事的是“明年这时,你能交与我多少种子?”

果然,要上交朝廷了。

宋福生毫不回避道“今年收获时,草民不会浪费一粒种子。明年这时,草民认为,军户们都种植,也应是够了。”

这一刻,毛俊易彻底高看宋福生。

这一刻,毛俊易也彻底明白国公府会高看这个平民。

因为他从这个年轻人眼里,没有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意外。

眼神清正,一副尽心尽力,将种子全部交与朝廷,才是理所当然的样子。也什么都没问。

毛俊易嘴角翘了翘“你刚才说,你一亩能得五百斤上下的干辣椒,对吧?只有干辣椒才会便于运输,在运粮途中不会腐坏,对吧?”

“是,大人。”

“那五百亩地,你什么时候能交与本官二十五万斤干红椒啊?”

宋福生急速在心里计算

现在是三月中旬,即将要出正月。

但是孩子们厚棉袄却没脱。

今天外面又刮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说明今年是个冷冬。

要是想大面积的种植,全扣大棚不现实。就是毛大人都寻不到扣五百亩地的那种特殊油纸。

所以就必须是在露天直接能种植的情况下。

而辣椒又不同于其他农作物。

不像粮食和其他不怕冷的蔬菜,四五月份就能种了。

辣椒喜高温,发芽温度要在二十至三十度,低于十度干脆都不能发芽。计算天气就需要将夜间气温也考虑进去,夜间温度最低最低也要达到十六度左右,白天二十多度。

宋福生说“要看老天爷能否成全,目前看是六月前后才能种植,得九月上旬。”

“这么晚?”

“是的,大人。”

其实这已经就是最快的了,宋福生心想

从种子撒进地里冒芽到长成,这可不是长成青辣椒就直接摘下吃。

你又要种子,又要求我们交干辣椒,那就要等它长一长变红熟透才能摘,这需要时间吧?

一批批摘下来还得晾晒呢,晒的干干的。

剪开,种子也得全部留出来。

这些都需要时间。

毛俊易也急速在心里计算,宁可给宋福生多打出一些天数,也不能往少了算。

那么就是从九月中下旬开始向各处运送,路途需要多久,十一月中旬能不能送到兵将们的手中。

尤其是镇压更北面的游牧民族大军,那里天气极寒。

是的,我们不仅要攻打前面,我们后方也要防。

虽然这么多年与游牧民族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用珠宝茶叶等从那里购马,那里也和咱们这里有些交易。但是谁知道游牧民族会不会趁乱扰我们边境,不得不防,那里也驻扎着很多兵将。

“好,本官明白了。”毛大人示意其中一名文书给宋福生一个军需官的牌子,到时两面都要凭牌付货收货,然后示意文书再带宋福生去支出银票。

宋福生听着这俩人对话,有点惊愕什么银票?还给钱啊?

毛俊易瞧见宋福生的表情突然有些意兴阑珊,认为自己,刚才或许还是有点看茬人了。

原来在涉及银钱的时候,没有百姓会完全体谅朝廷,站在朝廷的角度去考虑难处。

是,他知道那伙人的辣椒价,去小摊试吃过,在酒楼买过青椒,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卖的价格在六十至八十文上下,想必即便到了夏日大面积种植,只青椒也会卖到最低五至十文钱。

就更不用说五斤青椒才能得一斤干红辣椒了,干红估计会卖到三十文到四十文上下。

陆公子也有嘱咐,他们明年将面临把种子贡献给朝廷,那今年收购,就务必要给一个合理的价银。

可毛俊易认为十文钱一斤,在他看来已经很公道。

这就是陆公子嘱托了,要是没有陆公子,他老毛给普通百姓会压到三至五文,并且不会提前给。开玩笑,很有可能一直压着帐。

要知道这里面还给免兵役了。

他老毛永远认为,朝廷有难,匹夫有责,跟朝廷谈多与少?能提前给你,是考虑到你们这伙人别再因为没有流动银钱,再耽误往前线送货,挣钱是不是挣疯啦。

就在毛俊易表情如常,可心里却已经对宋福生的印象往普通百姓身上转时。

被文书带到门口的宋福生,忽然不走了,回身道

“大人,草民觉得会不会给多啦?朝廷眼下正是最难的时候,只需给草民等众人一些买牲口犁地的银两就行,两千五百两,太多了。”

啥玩应,其他几位文书“……”

毛俊易“……”

“大人,而且草民还有话没说完,辣椒谈完,草民还有两样想呈给大人看。”

宋福生解下身上的包袱,三种样品露出这是鸡肉肉松,这是用牛奶做的奶豆腐。

他举起最后一样黑乎乎的的样品,最后一个可厉害了“大人,草民的女儿给它取名叫黑列巴。”

为了制作这个黑列巴,茯苓最近一直在试做,忍着拉嗓子一直在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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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五章 白面包除了白净好吃,其他就是个弟弟

说起这个黑列巴,谁也没有宋福生感慨良多。

他说他想奉献,为未来的安稳日子、为子孙后代,为前线出把力,一顿东琢磨西琢磨,纠结来纠结去。

而他女儿,只是在劝他时表态了几句,转回头就化为行动。

女儿的行动全部落在了实质上。

女儿和他说,有考虑过方便面、压缩饼干等现代单兵口粮的制作,但这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一,费油。

二,费细粮。

即便做出来也不是给普通士兵吃的,是给将领吃的。

将领真的需要他们操心吗?有国人的油茶等冲泡的细面食物。很多情况下,将领饿不着,队伍中最先受饿的永远是普通士兵。

二,没有合适的外包装。

像压缩饼干,运输没有火车汽车,完全靠人力推,路上运送时间太久,这样的饼干和方便面等口粮储存会发霉发潮。

更何况,最重要的是没有抽真空机,没有压缩机,压根就做不出来。要想量产,是需要与之匹配的生产力水平,而这些工业化的机器,这里没有。

女儿曾言将脑中的想法到成为现实中产品的距离,爹,比我们逃荒的路还长。

然后茯苓就开始重新细致地翻阅书籍。

寻小米加步枪时代的口粮。

得出结论,好多这里都有。

像饼、盔,什么小米等等。

像面茶米茶等还是那个问题,在少量缺粮的情况下,这些费油的食物还是给将领吃的。

而饼、盔等等,也还是面临保质期的问题,它能挺十天不坏,它能做好后挺住两个月不坏嘛?它还需要埋锅造饭。

假设十万大兵要是埋锅做饭,没什么事时,可以。

那也足够壮观。

逃荒路上,他们不是没埋过锅做饭,二百多口人一起也够热浪火光冲天。

假设有战役一打就是连续几日呢,没空埋锅。

所以女儿又去重新翻阅书籍,找生产力与古代差不太多,他们能做出来的现成食物。

当重新翻阅到二战时期的书籍时,女儿就将目光锁定在苏军的口粮上。

当时苏军前线差点断粮,苏国人民为了支援前线,更是穷苦到靠每日排队去领一小条这种黑列巴,一小条就能挺好几日饥饿,才活下来打败敌军。

而且那地方太冷,有些地方压根就不适合耕种,当时缺粮极其严重,却很奇迹地靠着这种黑面包活下来几十万人。

而凡是提到苏军这种黑列巴的书籍,每本书都是只用寥寥几句话介绍。

最后总结出来就是

要发酵,就用边角料的粮食黑麦和麦麸子做就行,要做的很瓷实,要用最古老的烤炉烤制。

如果缺粮很严重,这种黑面包里完全可以掺木屑,木屑是能消化的,完全没有问题,这样能用最少量的边角料粮食制作出更多的面包。

保质期长达一年,极其便于携带。

出发时,完全可以让士兵每人背上带走,不用埋锅做饭,打仗时饿了掏出来就吃。

一长条黑列巴,竟可以供应八至十人吃一天。也就是说,一条这种黑列巴就是十个战士一天的口粮,且粗麦里含有大量的淀粉酶,麦麸子里的麸糠含有多种维生素和生物酶。

女儿当即就定了要做这个,连烤炉都是现成的。

女儿当时还振振有词说咱老祖宗有句话说的对,多吃五谷杂粮对身体好。这个黑列巴好,一日三餐,顿顿五谷。

为了能做出来,女儿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因为这和做普通面包完全是两码事,正好相反。

天天做,茯苓日日在烤炉房里研究,做出一块一块又一块,就为了做出最瓷实和砖头一样的效果,同时做完就扔屋里,就看哪种配方不坏,一炕的试验面包品,带着编号的。

毛俊易大概是从宋福生脸上看出了郑重,能不郑重吗?那是他女儿对前线普通士兵的爱。

所以毛大人真就率先接过黑列巴,使劲掰开一块,没等吃就酸臭味铺面而来。

搞得毛俊易不得不确认道“你给我看这个,是往嘴里吃的吧?”

“回大人,是,您吃吧。”

宋福生心里又不得劲了。

你看,大人你也知道难吃吧。

我闺女,却为了试验,吃了好些天。

那么馋个丫头,天天吃口感非常粗糙,一咬非常硬,吃起来像过期变质的食物。和现代卖的大列巴完全是两码事,现代卖的就够酸臭难吃。

就为了试吃出这东西到底耐不耐消化,是不是真的扛饿,吃完有没有十足的饱腹感,和吃几个馒头比,会延长饥饿感几个小时,最后会不会拉肚,第二天能不能正常排便。

女儿说,别人试还不行,她要做到自己心中有数,这样做出的食物才能放心赶明送往前线。别再给将士们吃的跑肚拉稀,那不成了帮倒忙。

毛俊易一听,只能咬牙将酸臭的干粮塞进了嘴里。

宋福生劝道“大人,您使劲咀嚼,会发现越嚼越香,您要是使使劲将这一小块吃了,草民敢保证,到明日午时您都不会有饥饿感。”

第四百五十六章 最佳主角(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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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大人嘴里嚼着刚咬的那一口,低头还凝视着手里掰下的半块黑列巴。

他忍着酸臭味,硬生生将手里的黑列巴全吃了进去。

一口一口又一口,表情极其认真。

牙口不好,就用唾液化开,囫囵往下咽。

四名文书也围了过来,冲宋福生伸手要“给我们也尝尝。”

宋福生急忙将剩下的黑列巴递了过去。

一块,他一块,每人都掰了一块,站在毛大人办公桌前沉默地吃着。

他们本不需要这样。

可是此时心里涌动的东西太多。

只因宋福生告诉了他们整个的制作过程。

讲最开始,家里以前有开点心房的买卖,马老太糕糕兴兴店。

家里卖的点心就是面包、蛋糕,独家手艺。

现在不做了。

然后由于自个提过,想为前面做些啥,让家里的小女听见,转回头女儿就去用独家手艺的烤炉,去研制这种扛饿的食物。

四位文书认为是宋福生太会说话了,太会煽动。

因为随着眼前这人的讲述,他们好像看到了很多画面。

一炕的这种黑点心。

一个小丫头频繁出入烤炉房,认认真真笨拙记录做出每一块的配料,就怕弄混。

一个女孩为了怕家人看见她艰难往下咽的表情,掰下这种拉嗓子的点心,偷偷躲在没人的地方试吃。

还顶嘴。

爹娘让她别吃了,小丫头说“这是给前线兵士们吃的,他们都能吃,我就吃几天,又有啥可不能吃的。”

四位文书这人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回的话要不是这么质朴,他们就不会当真。

在这个部门当值,什么谄媚的话没听过。

可这话,一击即中每个人的心口。瞧瞧大人,明显动容。

是啊,在前面奋勇杀敌的将士们都能吃,他们又有啥可不能吃的。

毛俊易咽下最后一块,喝了口茶。

笑起来表情像极了曾经去路边摊吃饭的模样“丫头叫啥。”

“回大人,叫茯苓,宋茯苓。”

“恩,茯苓?呵……好。”

随后毛大人又笑着对几位文书摆手“们几个就别吃了,剩下这些我可有用处。”

“是,大人,”几位文书也笑着退下,最后一位退下的工作人员还将黑列巴用油纸重新小心包好。

“说,这一块就能供应八到十人?一块就是八到十个兵士一日的口粮?”

宋福生拱手“没错,大人,在家里试过。准确地说,应是,吃了后不能说再吃不进去食物,但是不吃是没有太大饥饿感的,不会饥肠辘辘。”

毛俊易点头,他最看重的就是这点。

给某些特殊的队伍配备,能解决很大的问题。

不过,得找人试,八至十人的普通兵士试吃。

“这个又是什么?”

“这个叫奶豆腐,但大人您看看,其实硬的也跟砖似的。只不过才出锅时确实嫩的像豆腐,这是放在外面冻的,草民捏下一小点儿,您尝尝?”

毛俊易忍着饱嗝,“好。”

接着四位文书又像刚刚一样在心里吐槽着这人太会说话了。

刚才说的是他女儿吧,这回又变成老娘了。

而且与刚才的路数还不一样,云淡风轻的提及。

听听

那人说,这奶豆腐可是家里点心买卖里的核心,其中有几种点心必须得用这个。

点心房停工了,可是奶牛不管那事啊,正常产奶。

怕浪费,就想着这天,做好奶豆腐也不怕坏,就不停地做。

无意中,家里孩子们说没粮吃了,就啃它,很扛饿。

证明过,确实很扛饿,腻腻的,吃完浑身有劲还不冷,很神奇。

所以,大人派人去寻时,老娘就拿出一大块追了出来,让呈现给大人。

老娘说,甭管有用没用,拿着,呈给大人看看,万一呢,就为了这万一,也要与大人提提。

家里老娘还说,就是费牛奶,牛还日日产奶,不用那牛奶也得挤。要是都做了送前面,能给省不少粮。

其实宋福生在回答这个问题时是有私心的。

怕女儿风头太盛,岁数太小,前面有提茯苓,这里就不能提了。

虽然确实是闺女弄出的奶豆腐,但是不能什么稀奇古怪想法都往女儿头上安,就分到了马老太那里。

那可不可以不说啊?不说哪能行。

咱的努力要让人看见,心要让人听见。

四位文书听听,他老娘全是过日子的话,十分契合他们毛大人一文钱掰八瓣花的心理。

果然,毛俊易马上做出反应,这个他能马上就做主。

因为这个好吃。

这个哪怕产量不多,哪怕只提供给前线将领。

毛俊易细细地问宋福生,家有多少头牛,每日产多少奶,多少斤奶出一块奶豆腐,一块奶豆腐能吃多少日。

宋福生不仅回答的很详细,而且还给出建议。

说草民收过奶,大人,在收奶的过程中发现个问题,咱们的奶牛分布的太均匀了,这几头,那几头。

从来没有哪个村落,就即便是适合牧区养殖的,也有好些人家不养。

养耕牛的特别多,养奶牛的在外面四散着,能不能给集中起来,这样咱们的奶产品也能转化成量。

俩人在奶砖的问题上,又讨论了一盏茶的时间,包括这个吃法。

关于肉松,宋福生说“牛肉松,鸡肉松,猪肉粒,这些通通便于往前面带,送来肉,就能做出松。”

且他还不知道毛俊易去他的小摊吃过。

也有解释缘由说,他们家里的男人们和外面的男人不一样。他们支过摊,在家掌勺,好些个壮小伙都能抡起大马勺做饭,自个研发的。

四位文书果不其然,又变成他们大家伙了。

心里挂念的人挺多呀,都来大人这里提了提。

瞧大人那表情,就知道今日他们这办公室里出现了三最。

最动人奖项面前这人的女儿。

最质朴奖项面前这人的老娘。

最暖心奖项面前这人的所有亲属。

看看,这就是说话的最高艺术,没怎么提他自个,却在细节处见真章,女儿、老娘、所有亲属,全是被他自个影响。

毛俊易被人寻走了,尚书大人找他问话。

匆匆离开时,一脸官架子也没有,对这样的优秀老百姓还摆官威,他还是不是人民公仆,当他老毛是啥人。

毛大人拍了下宋福生的胳膊告诉道“两日后,再来。”

其中一名文书立即又给了宋福生一块牌子,是出入牌,下回自个主动来,别再让人找。

宋福生以为毛大人所说的两日后,是两日后才能定夺。

好吧,可以理解。

现代都得一层层审批,各种卡戳,更不用说没有现代效率的古代了。

但实际上,宋福生还是不了解毛大人。

毛俊易可是实干型。

所谓的两日后,是很有可能直接就让拿着条子去拉砖拉牛啦,还有一大堆手续,直接就让去童谣镇寻县令办去啦。

让其他的那些官配合,动起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村民:我的心在等待(二更)

雪轻轻的落在石板地上,也落在威武的皇宫上。

这是宋福生第一次如此接近权力中心。

他怀揣两千五百两官家开具的银票,一身深蓝色的粗布衣,看起来就是一位最普通劳苦大众的模样,却行走在皇宫外墙。

高达六米多的朱红色宫墙外,两侧集中本朝的中央衙门。

曾经的燕王,如今的新皇,手底下的心腹大臣通通都在这里办公。

东宫墙外,是六部以及钦天监等衙门口。

西宫墙外,是大理寺等武职各部门。

听说,只有军机处的办公地点才在皇宫的里面,在宫里两侧。

听说,自从先皇到了这里,奉天城就参照京都的皇宫建造。皇上在哪,哪就是“京都。”

宋福生能看出来,这里还很新。

却一代旧皇换了新皇。

此时送宋福生出衙门的工作人员,正在告诉宋福生

其实向民间征集的药材、被服、马草等,这些人,毛大人是不会见的。

那些人也无需来户部衙门口。

他们是直接去仓场衙,那里有专门的官员在负责。

所以一定要揣好给你的牌子,否则你下回没等接近就会被抓走。

宋福生心里了然看来他是又借了小将军的光,才会来到这里得见毛大人。

也是,一个“副部长”见他一个平民老百姓。这事在现代都不可思议。

而且这里离老远就禁严。

来时他就有留心观察,出了户部这个的“t”字型院落,往前走啊走,走老远,遇见过四次巡逻队伍后就见到希望了,再走个几百米远就会看到一座桥。

据称,那桥叫千步桥,只有来这面当值的官员才会走那座桥。

可以说,千步桥就是隔绝两类人,一类是官,一类是民。

他宋福生“民”,今日竟踩过那座桥。

两日后,还会来踩一踩。

“多谢大人,草民晓得了。”

送宋福生出院落的工作人员,很是平易近人的对宋福生微点了下头。

这工作人员忽然主动告知,他姓魏。

宋福生很上道,一脸定会将大人记在心口的模样,急忙致礼“魏大人。”

其实魏大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主动告诉宋福生自个姓啥。

就是忽然想告诉告诉。

或许是心里有种直觉在作祟。

只觉得

这人一口一句草民,可为何一点也不像草民。

哪草啊?

眼下是草民,往后会一直是吗?

不得不承认,这世间就是有一种人,他目前的身份明明就是老农,穿的也极其普通,但是通过他的谈吐做事眼神,会被直觉扰乱,会莫名其妙地认为此人的未来不可估。

宋福生冲送他出衙门的魏文书再次行了一礼,这才离开。

两千五百两白银啊,他该买点儿啥呢。

宋福生在奉天城寻到拉脚的骡子车,能蹭个大半截道。

坐在骡子车上,他完全没被刚才去皇宫附近晃悠一圈,吃了“副部长”给的包子而变得飘飘然,竟琢磨要买啥了。

买耕牛。

买多少头,那得取决于两日后。

买犁地的铁制品。

不行,古代这里犁地的,不够聪明,需要改造一下,要自个造一些省劲的。

对,回家翻书。

书中有黄金屋。

宋福生又拍了下大腿,吓得旁边蹭车的老农瞅他一眼。

那些不是最着急的,回家先给闺女高低整顿红烧肉。

而此时村里,好些人在等着他回。

等的眼睛都蓝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重情重义当福生(三更,为挥着翅膀的许菇娘)

“那谁的三儿子回来啦。”

任三叔的小儿子一嗓子喊过来,被急走上前的任三叔拍了一巴掌。

谁呀,不会说名啊,咋那么没礼貌呢。

任族长和九嫂的男人任九叔他们也急忙迎了上去,身后跟着一众人。

倒是咱们自己人,富贵他们落后了几步,挤不上前。

这不嘛,阿爷和婶娘在家招待员外爷,就掐着时辰只派了他们几个出来。

出来就吓一跳。

这村里的人在村口竟然弄出一篝火,在那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问他们“都这样了,怎么还不回家去。”

好些人告诉富贵他们“就这样了,才不回家去。回去干哈呀,大眼瞪小眼拾掇行李送家里俩小子走哇?不到万不得已那一步,谁愿意收拾这种行李。”

“可是,俺们家娃他三叔,只是被人寻去问话。好事坏事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呐,可不一定能帮到你们啥。”

“晓得了晓得了,不用给你吓成那样。我们凑一起,只听听他被找去说了啥还不成嘛。”

此时,宋福生进村也被吓一跳。

他眼神一一掠过这些村民们。

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出焦急、期盼,甚至拿他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四嫂子的男人,要面临被征兵,挺老实个汉子。

大白胖娘们的男人和家里的壮汉,要面临被征兵。

九嫂子家有些余银,恨不得想用所有的银子送礼,去抵家里的两名征兵名额,却苦于没有门路。

小地主家的这位九婶子,带着村里的几位老婆子,跟他娘也挺投缘,有点啥事都跑去告诉一声。

还有任族长。

这老头从刚开始他们来,冷眼旁观。

到现在关系特别瓷实。

前一阵为进城,给他们这伙人寻保人、开路条,眼不眨,跟搞批发似的。

一沓子一沓子给写、给卡戳,日期让他们自个随便填写。

宋福生冲他刚才望到的人家都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

宋福生这一点头,宋富贵他们几个心里当即一松。

因为福生常在家里教他们说“咱们越是成功,别人却不行时,越要谦虚。”

你看看,从来不怎么和村里人家说话走动的福生,却当着大家的面,主动的冲大伙点头。

这说明啥?成啦,彻底可以将心放肚里了。福生点头就是谦虚的表现。

“里正叔,借一步说话。”

“好好。”

在别人眼巴巴瞅着时,宋福生和任族长实话实说道“我们这伙人的兵役好像是被免了。”

“恩?”这是任族长不敢想的,能量已经大成这样了嘛?免了十几户!

“你见的谁?”

“户部侍郎毛大人。”

“你,我,户部,还侍郎?”任族长立即语无伦次起来,两手发颤,腰也越弯越低“你都能见到侍郎大人啦?”

“是因为我种的稀奇菜适合兵将们吃,辣,热乎的。让我们这伙人给前面种这个,应是几百亩地的那种,给人干活抵兵役。”

可?不是。

任族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那位侍郎大人,后生,我们,这?”

宋福生摆手,“您先听我说,我不知最后到底是几百亩地,但是甭管多少亩,我们这么些人要是说人手不够,也说不过去,还有牲口帮忙呢,对不?”

“那对,对,才几百亩地。”

“所以我出门的时候,我老娘,我阿爷,就将最近我们在家研究省粮又便于往前面运的两样吃食给装上了。

让我去见大人时,找机会万万提及。

说人手不够,村里人的兵役,到时能不能变成像徭役似的给前面白干活,一个村里住着。

我提了,但结果不知,让我两日后再去。”

有些话,无需再多说。

任族长只感觉嗓子眼忽然一哽,有热热的东西流过心里,直往嗓子眼里冲。

这伙人,逃荒才到的那日晚上,村里家家户户紧闭大门。

村里要来陌生人了,谁知道是从哪来的,以前是干啥的,看好家里的鸡。拿人当偷。

河对岸这伙人来回出入村里,那时没有人和他们打招呼,甚至绕着走。

那时候,他耳闻了太多村里家家户户的态度。

没有炕睡,那伙人是不是睡地上啊?那伙人穿的真破,女娃子鞋磨的竟露了脚尖,大伙瞧热闹。

那伙人没有水喝,挑河边的水,也被村里人瞧不起。

眼下却?

那伙人竟拿出自个研究的吃食,闷不吭声的就带着去见大人。

侍郎是个多大官呢,不问你,你怎么可以乱说话。

可人家是怎么做的。

为了村里的后生,为了大家伙也能像他们那伙人一样只干活不用离开家。

想必福生这个后生,一定是战战兢兢的跪在侍郎大人的面前,双手将这两样吃食呈了上去。

又胆战心寒的暗示大人,如果这两样吃食您要是瞧得过去,可行的话,能不能寻人做时,找我们本村的人做更近便。

任族长告诉自个不要再想,不能再想。

是不能再开小差了,因为宋福生已经带着宋富贵沿着河边要上桥了。

“后生?”任族长声音颤颤,高昂地喊道。

宋福生回眸。

任族长忽然郑重的长揖到底。

懵懵的村民们“……”

一看族长都这样了,咋瞅着那么激动。

有的愣愣的也跟在族长后面长揖,有的是冲宋福生他们胡乱地鞠了一躬,还有的搞不清状况使劲一点头。

远处的宋福生冲大家一笑,也点了点头。

随着河对岸那伙人越走越远,大伙实在按捺不住了“族长叔,到底怎的啦?”

“你们,你们永远也不晓得河对岸那伙人,是咱们村里的啥!永远也不晓得河对岸那伙人,对你们有多重情重义!”

大白胖娘们心想族长爷,你冲我们发火干啥。你不说,俺们能知道嘛。

任三叔和大白脑回路一样,“你先别激动,你倒是说出来呀。”

篝火的照耀下,任族长眼圈红红地江了。

大伙“……”

“他们为了咱们,没白没黑的研究适合前面作战的吃食。

不为别的,拿出来不是显摆争好名声争功,就为了咱们各家的小子能留下用干活顶替。

为了咱们已经了豁出去。

我见县令都哆嗦,那位后生却为了你们,在侍郎大人面前都敢争取。

我把话放到这,今日我也豁出这张老脸求求你们了,甭管成不成,不准寒了那伙人的心。

那样的人心也寒,你们还是人吗?我看谁敢!

而且甭管成不成,都不准去烦他们,又跪又求你那就是施压,不准去施压!”

“族长爷,您甭说了,反正我家不跪不求不施压,我倒要去给他们送鸭,谁也别拦我。”

“对,啥也别说了,”村里养鸡的许婆子,用袖子一抹眼睛“我去给他们抓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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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九章 看他们那样心难受(一更)

外面才传来动静,员外爷一家和宋阿爷马老太他们就出来了。

“老爷子,您怎的亲自来啦?腿怎么样,快快,进屋,外面冷,让您久等了。”

宋福生急走几步,和员外爷的手就握在了一起。

员外爷一家重新返回屋里,坐在炕上,很有深沉劲。

明明心里已经火上房,很想知道能不能也帮帮他家。

但是却没有急于开口,给才进屋的宋福生和人家自己家人说一说话。

甚至琢磨着,如果那伙人要是说话不方便,他们需自个主动找借口回避,就说去外面上个茅房。

倒是宋福生在问阿爷话的时候,装作无意抓住宋阿爷的手,使劲一掐,阿爷当即就有点控制不住表情,想乐。

马老太一边示意员外爷老妻喝水,一边用眼角风始终观察,一看那俩人打的眉眼官司,心里也明镜了这口气算是彻底松了下来。

“阿爷,做饭了没?这老爷子来,咱必须弄些好的。”

“做啦做啦,”阿爷笑呵呵的,这点儿礼数还是有的。继续道“俺们都吃过了,就差你一人,我这就寻人给你张罗口饭,焖的肉。”

员外爷也说“对,你先吃口饭。”

“焖肉?谁做的。”宋福生接过媳妇端来的水盆,也没客气,当着大伙面就一边洗手一边说话。

“你大哥和忠玉做的,味儿还怪好的是不是?”

员外爷家两个儿子急忙附和“做的真不错,比厨子都好。”

宋福生那他就放心了,看来今日闺女吃的也还行。

“你和闺女吃了没?米寿呢,”给水盆送出去时,到底不放心问了句。

钱佩英用气息回答“能亏着她俩?她奶提前给舀了好些块肉,扯淡说肉吃多了缺氧,在家睡觉呢。其实就是懒,抹着睡眠面膜。”

“现在睡觉?”

“啊,爱睡睡去吧,又没啥事,你快进屋陪人说话吧,别墨迹。等你一天了,不用惦记我们。”

钱佩英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因为大伯哥端饭进屋,恰好看到宋福生紧着往她跟前凑。

没一会儿,宋阿爷家的屋里,就传出宋福生他们说话的动静。

“我刚在路上还琢磨哪,明儿得去您家一趟,这正好了,您老来,今晚就在这住。”

“这?”

宋阿爷“没有这那,咱都自己人,就住,有地方。”

马老太“对,你们就听福生安排吧,他指定心有数。”

屋里宋福生继续道

“一会儿我找个小子去我们村里正家捎句话,让明早天没亮就给咱留门。

现在去不成,现在村里人都盯着我。

到时老爷子您跟我去一趟,赶紧将户籍迁我们村,没有好屋子就先买个小点儿的,哪怕破一些先落下。

能免兵役,您就听我的吧。

目前村里人家啥样,我不敢保。

但你家,我应是能保住。

你等过两日,准信下来,我们村根本就没法往里免落人了,户籍指定被掐紧,有多少户就多少户,要不然那不乱套了?”

员外爷一家突然失音。

没有什么煽情的话,望着煤油灯映射宋福生的脸,却让他们心里热的受不了。

宋福生也没看这几人表情,又问员外爷“你们村那面能不能放人?”

员外爷用手抹了把脸“能,那老小子眼皮子浅,贪,我都不用给他多,至多十两银钱就能给他打发乐呵的。但是那个村,那房子不能卖呀?”

“怎的呢,”阿爷疑惑。

“我从买了那房子就将屋地全铺了木板,我那屋的木板有一大块是空的,里头藏了不少粮食,还能在里面煮饭。”

宋福生一听,难怪这老爷子的房子把村边。

他去过,那时候还纳闷呢,据说花不少银钱置办怎么买边上呢,而且房子还不咋太好。

“慢慢偷摸倒动吧,户籍要是过来了,那里存着粮食总是不妥,这个,您老得自个做到心中有数。”

“好。不过,福生,这头的里正得表示表示啊?咱不能让人白帮忙。能使银钱解决的,咱绝不踏人情。人情这东西就跟麻绳似的,捆绑在身上不好还。”

宋福生想了想,“他能先给办,我俩关系还行。送礼得送人心口上,现在这情况,送银不如送粮,您那面粮食要是多?”

“多。”

“过后吧,他办完的,寻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让他给留个门,我和他说。”

“好,好。”

这天晚上,员外爷家的俩儿子主动的管这个叫哥,那个叫弟。

员外爷一家在宋福生他们这伙人的炕上,竟然睡了一个非常踏实的觉。

而宋福生是派宋富贵去给任族长送的话,让天不亮就将大门打开,给狗看好了,他福生兄弟要来。

任族长一脸保准给狗系好的表情,绝不会吓到后生的模样。

等宋富贵回来,将大门关好,铁尖尖铺好。

宋阿爷就夹着行李去了宋福生家。

“嘿嘿,那啥,孙媳妇,我在这睡,挨着福生。”

钱佩英憋不住笑她以为会是马老太来骚扰呢,没想到是老爷子。

老爷子用气息一惊一乍的

“啥,你跑皇宫跟前去啦?”

“啥,两、两千?五?”

“艾玛,这么多,咱咋花呀。”宋阿爷边说着边急忙冲钱佩英摆手,“不用照亮,别给烧着喽,我能瞅清。”

隔壁炕上,假装一直在睡觉的宋茯苓,刚被空间弹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心说太爷爷,你能瞅清?我都伸手不见五指。

宋阿爷又不停用气息嘀咕着“这就是官家银票啊,摸着是不一样。”

“啥,你还瞎客套了,哎呦你个败家生娃子,我听着心里都一颤悠,你说人家要是真收回去可咋整。”

“啥,你说村里人搞不好都容易被免啦,给这功劳安我和你娘身上啦,出去别说露?”

宋福生翻了个身,嘀咕道“我哪知道他们是咋想的,对那大官、对那些村里人,我都是点化几句。快睡吧,阿爷,明日我还起早了。”

“好好好,你睡你睡。”宋阿爷急忙用粗糙的大手拍宋福生身上盖的被,一下一下就跟哄小曾孙似的。

第二日一早上,宋福生带着员外爷,打开大门就被吓住。

没被狼吓死,差点被鸡鸭啥的吓死。

你说外面黑乎乎的,天还没亮,看不太清,鸭子发出微弱的声,鸡是一点动静没有了,被活活冻死。

村里养鸡大户们回家才想起来,皇上驾崩不让屠宰啊,族长也不让骚扰你们啊,那咋整,就绑死扔你们门口呗。能死能活算他们的命。

事实证明,鸭子确实更耐寒,要不然现代羽绒服还卖不卖了。

宋福生举着火把,捂着心脏,回屋给阿爷扒拉醒。

这老爷子,昨夜骚扰他半宿,眼下睡的呼呼的。

别睡了。

等宋福生和员外爷走了,阿爷带着人拾掇门口才发现哪是光有鸡鸭,还有冻肉,冻猪骨,冻豆腐,冻白菜,冻梨……

这一日清早,还有一个人被吓一跳。

那就是童谣镇县令。

紧张的他不停整理官帽,这可是最上面户部直接发给他的指令。

胡县令看完最新指示“来人,去任家村传宋福生,任家村里正,五福村里正。”五福村是山那面的村。

这日上午。

任公信坐在驴车上,正和大儿子特意给他派的赶车式说

“唉,我眼下都不乐意回村,怪不好的。

你说村里家家户户都那么惨,就咱一家特殊,啧。

在边上瞧着,咱心也跟着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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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章 哥就是个传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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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车把式也挺会说话,忽悠道“老太爷,您哪,就是心善。”

任公信听着格外感慨,他可不就是这样的人?

“唉,一个村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得能搭把手,我都给搭把手。

我这人,以前就那样,从不图别人领我情谢我道啥的,只求自个心无愧。

可这事,太难了,这么多户,是不是?”

“那对。”

任公信眯眼瞅了瞅前方,眼看就要进村,急忙两手插在衣袖里往后挪,嘱咐车把式

“这么的,不唠了,我进车厢了。

我给帘子放下来。

你呀,待会儿进了村,快些赶车,尽量别让人瞧见我,越快越好。

你赶慢了,你说,咱到时候下来是不下来?

下来与人唠啥,唠家里俩小子挺好的先走啦?那让人家听着心得多难受。

不唠吧,更显得咱咋回事似的。

本来满村里就咱家上面有人,就够扎人眼的。”

车把式赶紧应了声“老太爷,那您快进去吧,您就瞧好,我指定能赶的快快的。”

“好,好。”

熟悉的车辆进村了。

大白天,此时村里人又燃起篝火凑到一起。

一方面是丧钟响,他们都想好了,就跪在篝火旁边暖和。

早就不好好跪了,糊弄过去就得。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今早县令派人给村里的福生和里正叫走了。

村里人听到消息后,有一个算一个,心里立马火热起来。

能不能是跟他们有关啊?啥也干不进去,就想聚在村口等福生和里正回来,等第一手消息。

没想到任公信先回来了。

九嫂子她们这些婆娘,用胳膊你碰我我碰你,互相使眼色让看车。

任公信的亲三叔,往前迎了几步。

虽然没借过任公信这侄子啥光,也打过嘴架,这回征兵心里也挺埋怨。

但是老一辈人嘛,对男娃娃是根的观念根深蒂固。任公信再不咋滴,还是想知道些消息的,任子玖和任子傲是老任家的根。

这位三叔就急忙喊道“是公信不?咋样啊,子玖和子傲。”

任公信隔着帘子听到三叔喊他,心想这咋进村就遇到三叔,怎么那么巧,难道又要墨迹让寻人去好队伍的事?

可不应吧,还怪不好的,已经指名道姓地叫他。

“啊,三叔,还行,都送去了,”任公信一边回话一边掀开帘子。

掀开帘子任公信的眼睛就瞪大,不止是三叔,怎么都在村口,发生啥事啦“三叔,你们在干啥哪!”

“那个啥,公信,我还想和你说哪,你先别让子玖和子傲……或许那个啥……”

老三叔的喊声越来越远,淹没在老车把式驾驾的声音里。

车把式手里的鞭子不停甩动,今儿非要让老太爷瞧瞧他的赶车技术,回头最好和大爷好好夸夸他。

你看他能不能赶的快快的。

这给任公信颠的,没把住车身,坐在车厢里东倒西歪。

“老太爷,怎么样,这速度还行吧?”

任公信用手扶了扶自个的鬓,“哎呦,差些颠吐了。”

“老爷,老爷?您咋才回来呢。”大肚子小媳妇急忙迎出去。

气的任公信训她“才多久没回,怎就这么着急见我。你慢些,说一百遍不听,肚里有娃娃。”

“爹,爹,你可终于回家了,那个啥,地缸他爹呢,走了没?”

任公信双手背在身后,昂扬着头,一片从容道

“走了,把心消停放肚里吧,昨日我亲眼看着他俩走的。要不然能才回来嘛。

别提了,差一点就没赶上,差一点就没他俩啦,多亏你大哥让队伍等了等。”

“不是,爹,您别让他俩走啊!”

“恩?为啥?”

没一会儿,任公信家的院子就传出中气十足的怒吼声

“不可能,我不信!”

也传出他二儿媳和孙子的哭声,“爹,万一是真的哪,放着家里不待,为啥要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去外面啊?外头再好,能有在家里好吗?那是去服兵役,和兵扯到一起的就是要命的事。”

与此同时。

宋福生和任族长赶车也已经快到村口了。

五福村的里正,早在前面的岔路口就已经拐走。

今日,县令叫五福村的里正去,是让配合划分地。

绕着山边本属于五福村的荒地,往后全部划入任家村。

上面下令,刨除宋福生等十五户人家共有一百二十四亩荒地外,又将山边所有的荒地,全部划给宋福生他们这伙人种植。

共五百零七亩地。

地契上卡红戳,戳印“军用”。

另外,山坳坳里的山地,也只有宋福生他们这伙人有使用权,其他人不得以任何名义占用。

宋福生对毛大人办的这事,特暖心。

毛大人按照五百亩地的产出斤数要求他上交辣椒,但是给土地却没有按照可丁可卯的给,给他们留有余地。

这是地。

房。

县令大人特意单独与宋福生和任族长谈话沟通。

不沟通不行,上面下来的一级指令,哪个领导会罗里吧嗦手把手告诉你怎么做事?就一句话让你解决一切问题,必须更快更好的配合。

那就得自个想招,要不然要他这个县令干嘛使的。

听说任家村祠堂后面有好几间房,县令就说这些房也马上过户到宋福生名下,不要影响他们培育种子。

当时县令的办公室在宋福生看来,也和毛大人的办公室是一样的。

两边摆着临时桌,县丞文书始终记录。

办户籍、办地契的工作人员更是原地待命。

这面一决定,那面马上就按手印卡戳。

宋福生今日感觉自个按了好些个手印。

地、房、结束后。

县令大人又对任族长下达了第三个指令,指定到任族长的头上,“回去后,务必解决牛棚问题,来不及搭的,先分到各户认领喂养。”

多少头呢。

三百头,且是暂时三百头。

明日户部仓场衙的官差,将亲自压着奶牛群送往任家村。

上面只说,三百头奶牛的责任权利人是宋福生。

所以,具体你们怎么养,具体怎么干活,决定完向他汇报。

县令最后又说

宋福生、任尤金听令,从即日起,任家村本应去服兵役的村民,留守本村,以徭役代兵役,不准以钱粮等任何形式顶替,具体事宜由宋福生统管并定期向本官述职。

宋福生,任尤金听令,从即日起,任家村丧期也可扒盖房屋。

宋福生、任尤金听令,从即日起,任家村成为户部指定军需供应村。

这不嘛,今日就这些事,就给他们打发回来了。

因为胡县令还要忙着为任家村做路标。

或许从明日起,这一路都会出现怎么往任家村走的指示标牌。

任族长兴奋的脸都红了,“福生,你看到胡县令挺乐呵的没,这是一件脸上非常有光的事,他管的地方就没有。别是童谣镇了,据说整个朝廷下面,也没有几个军需供应村。你竟然给办成了,成啦!”

是啊,干好了,这属于胡县令的业绩。

“怎么样?”村民们呼的一下一拥而上。

“成啦,咱们成了,福生是咱们的大救星,让家里的小子们不用离家,用徭役顶兵役!”任族长挥舞着拳头喊“而且,咱们村成了独一份,军需供应村。”

“福生,福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

“感谢福生大兄弟。”宋富贵趁乱插了一句。

没想到,村口的百姓们真就一起跟着笑着呐喊,又哭又笑“感谢福生大兄弟,感谢福生大兄弟!”

“啊,我不活啦,我、咋、摊上、这事了呢,”一道突兀的唱念做打声音响起。

任公信连续几个踉跄冲出人群,一把拽住了宋福生的胳膊,眼红,脸也急红道“福生大兄弟,你等等,我这就去抓儿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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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稻草人(一更)

任公信连晕都不敢晕过去。

没时间。

怕跑晚啦,俩儿子走的更远。

一手扯住宋福生的胳膊,一手张着五指不停冲远处的车把式招手,就跟小孩抓挠一样。

任族长上前解救宋福生“干啥呀!”

“跟我去救我儿。”

“人家凭啥救你儿。”

“不是,”宋福生急忙拦住也要上前的富贵他们。

再掰扯一会儿凭啥,胳膊就要被拽掉了。

这老头怎这么大劲儿,轻点刺激这老头吧。

“你大儿子给送哪去了?赶紧给送回来我就收。我去没用,我也不知道他们被送哪,没有你大儿子好使,他速度能更快一些,他知道寻谁求谁。”

任公信一听,可不是?就算宋福生天大的能耐,但是等宋福生再现找人,搞清送哪再托人往回要,那确实太耽误功夫。

而且,眼下可不能得罪宋福生。

松开手时,任公信一边往车上爬,一边还冲宋福生抱了抱两手道歉。

宋福生无力地挥了下手,算作安抚,你快走吧。

任公信心一暖,回过头指着前方冲车把式喝道“以最快速度进城!”

“驾!”车把式狠狠一抽鞭子,任公信立即被甩进车里,摔个倒仰。

……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做到?”

不可能你奶奶个腿,任公信要恨死大儿子了。

“可不可能的,我反悔了,不用你帮了,你快着些给你俩弟弟领回来。”

“爹,或许,他能不能是在唬弄你们?”这话说的,任子笙自个都迟疑,唬弄这事作甚。

他陷进无法置信,久久无法自拔。

任公信被气的直倒气,顶着额上的青痕翻白眼,头上的伤是不小心撞车厢上造成的,那赶车把式差些将车赶飞。

倒了口气,才有力气又喝问儿子道“那我就问,户部侍郎大人大,还是你官大?我我,我有点搞不懂,你说吧!”

任子笙心一颤“……”

“你还瞅我干特娘的啥,抓你弟弟去!”门房里,任公信一个蒲扇大章就拍到了任子笙的后背上。

几十年不打娃,出手依旧很利索,打完,震的自个虎口疼。

“可是,爹?我?是这样的,我也不晓得他们会被分到哪,我去哪给你找?陆将军的练兵地是秘密,除非被退,不被退,任何人也从他那要不出来。我更是得罪不起,也不会有人帮我得罪人往外要,你知道他爹是谁,我现在……”

没一会儿,门房里再次传出任公信的吼哭声

“啊,我不活啦。”

且不讲道理地骂道

“你个黑心肝的,要不出来的地方都敢往里送啊你,他爹是谁我不管,你知不知道你爹是谁?亲弟弟都坑啊你。”

“任子笙,那可是你的亲弟弟,他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能得什么好。”

“我晓得你了,你指定是寻思他俩要是有个万一,我攒的这点家产,你一人就能得去了是吧?打小你心眼就最多,我告诉你,做梦!”

“我算是看透你了,你一天在外吆五喝六的,实际你啥也不是,你连个村里的福生都赶不上。”

任子笙能如何,只能听骂呗,骂啥也要受着,挨打也不敢吱声,看亲爹那个疯魔劲,怕爹有三长两短。

而且说实话,他此时仍旧很懵。

“子玖子傲啊,爹放着村里的大佛不拜,拜你哥这个秃头和尚。怨爹啊,求错了人,千古恨!”

任子笙掐了掐睛明穴,怎么一晃神千古恨都出来了,让下人们听着都笑话。

“行了行了,我敲别人府的门,连夜敲,我去问,问。”

……

“二哥,爹,大哥,二哥怎么办。”秘密基地的任子傲,满眼泪望着离开的队伍。

已经看不清任子玖的背影,心里却仍在呐喊,恨不得啥也不顾了,冲出队伍抱住二哥回家。

可他不敢。

甚至连哭都不敢让人知晓,怕也被退走。

咋回事呢。

陆畔的训练淘汰机制,总是刷新并将们想象中的上线。

不是说你在训练场上头一次表现不好就被退走,而是不一定哪次被淘汰。

陆畔是为防止有的人自作聪明,认为之前表现的好,留下了就是彻底留下,训练可以懈怠,在这里,不可能。

这里吃的好喝的好,用的武器和配备是整个皇朝最好的,但决不养大爷。

所以陆畔会分心情,抽冷子就会淘汰一批,这样才能让兵士们时刻提着心,时刻将每一场训练,当初最后一场比拼。

而任子玖就属于陆畔最瞧不上的那一类。

任子玖才到,还没搞清状况,就要面临下水会不会淹死的训练。

任子玖和任子傲他们哥俩是会游水的,任家村很多男娃子都会。

怪就怪任子玖耍了把把小聪明。

他发现头一批下水的,有好些个才进去就被淹,就被岸上的人给救出,并没有怎么样啊,没有淘汰。

那么,他可不可以也早些上岸装被淹着呢。虽然他会游,但是水温极凉,能不在里面多呆当然是尽快上岸了。

弟弟比他高,站在队伍排头,离的远,使了使眼色,他弟也没看懂。

他弟还以为二哥使眼色是在说“给他们露一手。”

就这样,耍心眼的任子玖正好赶上陆畔说“这批被淹的送走。”

此时,顺子拿着棉帽子啪啪打任子傲的肩膀,别以为小爷没瞧见“你哭什么。”

“没。”

“没?”

“不是,我想问一下,被送走的会去哪?”任子傲战战兢兢在队伍里向顺子打听。

顺子嗤笑一声,回身指向远处“能看见前方是啥不?”

“草人。”

“那叫草把子,”顺子又给了任子傲一撇子,才继续道“被送走,攻城时,站最前面,船上作战,站前面,到时就跟这草把子一样,敌军的箭会刷刷刷先射向你。”

任子傲当即本能的后腿一步,捂着心口艾玛呀爹,二哥可咋整啊,我可死也不能被淘汰。

实际上,顺子心里的真话是

被淘汰的兵,会根据你是哪个场次被淘汰,根据个人资质被分走。啥也不是的就去当民夫。

十万大军打仗,三十万民夫运送粮食,人哪出?被征上来资质平平的平民们干。

与此同时。

没有任公信打扰的任家村,正在召开集体大会。

不该在先皇丧期笑的,可是憋不住。

河对岸的那伙人,从以前小规模的自个玩,到终于带他们一起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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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二章 机器开动了(二更)

村口,二十多个近三十个篝火堆一起燃烧。

不算河对岸的十五户,连任公信的二儿媳都来了。

她这不是想着公公今夜没赶回来,应是去追人啦,能追的回,那得听听啊。

全村一百零七户,外加河对岸十五户代表,通通聚齐在村口。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规模。

火光映天,火光映射着每个人的脸上都红彤彤的。

家里有鸡、有鸭、有猪、有娃要喂的,一个个那都匆匆而去,匆匆跑回,就怕落下大会的主要内容,回头还得费劲问。

任族长、宋福生、宋阿爷,以及村里辈分与名望极高的代表,一个个裹着大棉袄,坐在几十个火堆的正中间小板凳上。

任族长侧过头问宋福生“差不多了,开始啊?”

宋福生点了下头“开始吧。”

“我与你们讲,咱们丑话放在前面,别一听用徭役顶了,就将家里老弱病残往上报,拿家里老爹老娘充数。

上回你们哭震天看的告示上是咋写的?那上面要求多少至多少岁,就按那个来。

招上来,到时辰是要干活的,不是让你们拿这个借口在家闲呆。

我家,我先给你们打个样。”

任族长侧回头“老三,振中?”

“是,爹。”

“是,爷爷。”

“咱家就你俩。”

“好。”

村里有那爱耍小心眼的一看,完了,这点小心思被里正爷识破了。

任族长继续道

“你们哪,要知足。

这回干干活就行,不用离家,吃不着苦受不到罪,去哪找这好事?

你们要是不听劝,有那小心思极多的,那我先在这里奉劝你一句,别作。

不好好干活,作了要是让县令派的人发现逮到了,直接给你们送走,到时可别和我哭。

县令派的人随时可能进村,你都不知道他是谁,或许都不会穿官衣。

进来就溜溜达达的,随时进各家盘问,随时随地查问,到时,那可不是我和福生能保住你们的,也不是我们俩干的,你们可搞清楚了。

我们俩,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成。

所以说,我还真不是在吓唬你们。

不信邪的,也可以试试县令大人说的谁要是敢给这个供应村搅合的乱七八糟,他就逮几个,先游游街,好好磕碜磕碜,让满县各村都晓得晓得,就是你小子不好好为前线将士干活。

那要是磕碜完了,说句不好听的,你走了,后代还娶亲不啦?

然后磕碜完还要再给你们送走,哪不好,送哪去,比你现在被征兵去的地方还惨。

县令大人可还说,别以为这个军需供应村设在任家村就像怎么回事似的,不好好干,敢让他丢了脸,整个任家村他就换掉,旁边的五福村等着,下面的三羊村更是脖子在抻挺长等着。

管你们要是费劲,就不如给福生他们十五户挪走,福生他们去哪,想必像五福和三羊那样的村子,都会举村上下欢迎!”

没等其他村民发誓,任三叔就一脸嫌弃道

“你快别说了,福生不行走,咱才是一家人。村里人正好在,也都给我听好了,不就干活吗?能累死是咋。我看谁敢坑我家孙子的?你们自个作要是敢牵扯俺家,豁出我这把老骨头,到时我可不饶他。”

其他几个岁数大辈分高的,也纷纷坐不住了,从小板凳子上站起身,喝这个骂那个。

总之一句报上名的听话、好好干活。要是哪家小子偷奸耍滑敢给县令大人惹毛喽,给福生他们调走户籍,全村不容他。

能不如此积极吗?这玩意连坐啊它。

一颗老鼠屎容易搅合一锅汤。

要知道打仗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完的,别到时明明争取上不用走了,结果再因为不好好表现明年又被征走。

九嫂子她们紧张的抓住马老太手“不行走,什么五福三羊,一听就没福气,不是啥大户村,真的,他们那些穷的,恨不得穿一条裤子出门,咱村富。”

“这不打个比方嘛,”给马老太都抓无奈了。

偷摸将鸡冻死在宋福生家门口的许婆子,一拍大腿道“哎呦天,打比方也不行打,听着心哆嗦。”

不知是谁家小子小心问道“族长爷,那要是县令大人派来偷摸查咱的官差,故意找茬,还是说咱们没有好好干活怎办?”

大伙一懵,吓得不轻是啊,别的村给那找茬的送礼让故意说坏话咋整。

“所以说,家家户户要挑最能干的。一日里打比方要是能归拢一百亩地,咱就往一百二十亩里整,让他找茬都找不出。”

对,对对对。

家家户户的老人开始在心里合计,只要小子们在家,比啥不强,这回万万要挑最能干的。而且,要是小子们干不过来,大不了他们也上。可别耽误集体大事。

集体一出事,全部都遭殃。

宋福生此时发言道

“如果白日里,各家各户这些报名干个差不多了,农忙时,晚上回去再帮自个家,这是可以的,只要他身体受得住。

尤其是家里壮劳力本就少的,这个都可以,咱是一个村的,甭管到啥时,我也是要和大伙想到一处。

另外,我们管饭,甭管是代兵役还是真徭役,都得吃饭不是。”

还管饭?妈呀,之前没敢想。

这个问题,目前不是最着急的,看着大伙在热烈讨论,宋福生示意任族长继续下一话题。

“静一静,眼下最着急的是明日到的奶牛。一会儿,二麻子,你们几个会木活的小子,跟着那个福生的二哥,你们叫二哥。”

那几个小子急忙管宋福喜叫二哥。

任族长继续道“去做木盘编号挂牛脖子上,明日奶牛到了,家家户户先认领几头。我告诉你们,喂不好那可是大事,那是朝廷的奶牛。哪号的牛,出的奶少了,往后我就直接找你。”

然后接下来就开始盘点空房子,任族长安排人手帮宋福生他们扒房子搭辣椒大棚。

其实今晚也再说不出别的了,因为宋福生还没有第二次见到毛大人,他不知道毛大人是怎么安排的。

甚至房子都有点不那么着急扒掉,万一不给他运来那种油纸,那不就完了嘛。

包括奶牛,眼下奶砖这事上回并没有敲定,奶牛就先运来,多亏做奶豆腐的奶,要静置放酸。

今日有细问县令,县令说不知道。

在宋福生觉得可以散会时,任族长最后又张罗了一件事,今日连夜让村里几家妇女,用布给缝制出几个大字任家村军需供应村。

他要让长木杆扯着这些布,像军旗一样立在村口迎风招展。

县令搞得地标那一套,他也会。

第二日,宋福生才起来没多久,他就收到毛大人送来的“惊喜。”

啥事没敲定呢,毛大人就一副别说那没用的,先运的架势。

要不说,任何事就怕国家机器运转起来。

权利机关,大手一挥

一辆辆拉砖的车进村了。

一辆辆拉着做黑列巴的粗粮车进村了。

拉着搭辣椒基地的油纸车进村了。

在路两边“任家村军需供应村”旗帜的飘扬下,浩浩荡荡,看不到头。

接着,一头头大奶牛,晃悠着身体也进村了,牛群极其壮观。

村里的妇女们再不是讲闲话说三道四,而是在热烈讨论等会该认领哪头

“嗳?你瞅那几头壮不壮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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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三章 就是不一样

宋福生的大伯摇着手里的土黄色布“粮车跟我走,粮车跟我走。来来来,上桥。不要紧,桥是新搭的,不会塌,放心走。”

一辆辆粮车,跟在宋福生大伯的身后,看他指挥。

粮车的中间,是由齐老头挥舞着手里的土黄色布“跟上,跟上。”

头车上了桥,后车一点不夸张还在村里河边排着。末尾这还有一位咱们自个家的老爷子在挥舞着布指挥。

当第一台粮车到了河对岸的门口。

宋阿爷拿着在小本子在记录,一车多少袋,已经卸了几车。

卸车完全用不到对方的人,嫌他们速度慢。

四壮、大郎、高铁头他们这些青壮劳力,排队往下背粮袋子。

咱自家的妇女们是指挥四壮他们将粮袋子往哪存放。

女人们心细,能做到利用家里一切空地方堆放粮食。除了家里下炕时要留一条过道,剩下全部堆粮。

而家里的孩子们是在引领空车离开。

背完一车,空车卸完就要立刻离开,要不然耽误后面的粮车。

二郎、宋金宝等半大小娃,不停打着手势让空车跟在他们身后。

空车调头的路线,站着一排小娃。

几米一个,几米一个,他们一口一句伯伯唤着“伯伯,往前走,对,直行,从这面离开。”

粮、扣大棚的极贵油纸、搭烤炉的青砖,是卸到自己家这面,卸到了河对岸。

喂奶牛的粮草是卸到了村里祠堂。

祠堂此时大开。

昨日任族长就带着村里几位名望高的感谢过老祖宗、也向老祖宗们谢罪过。

感谢祖宗保佑全村子子孙孙这些根,免了兵役之苦。

同时也谢罪。皇上的奶牛进村了,皇上的牛的口粮,存在谁家都不便于喂牛,也不合适,只能存放这里,望勿怪。

祠堂门口,高屠户身边站着好多村里小子,已经准备好了。

高屠户双手高举土黄色的布,打着手势“牛饲料来这里,来这里。”

装有牛饲料的一辆辆车陆续到了祠堂门口,村里的小子们就开始卸货,一袋袋往祠堂里背。

祠堂里面负责安排堆放的,是村里几位名望高的任姓老爷子。

而此时任族长正带人在村外指挥,他是总指挥。

任家村几里地外都有村里人在挥舞着旗帜“前方就是任家村,军需供应村。”

宋福生作为总负责人,更是忙的不得了,一直在亮户部给的牌子,与人交涉,且按手印、按手印,不停地看各种批示条在上面按手印。

一身男孩子打扮,包的严严实实的宋茯苓,眼含羡慕地瞟眼她爹。

她爹再忙,也不过按个手印就得,再看她呢。

坐在临时的桌前,戴着五指手套,那手指头也冷呀,在不停地写写写。

宋茯苓和宋富贵叔叔组了个cp。

“四嫂子,你家的牛,喏,那三头,这是木牌子拿好。”

宋茯苓急忙写上四嫂子,三头,奶牛号码,示意四嫂子在她写的字上按个手印。

“栓柱嫂子,你家的三头牛,木牌。”

“树根嫂子,哎呦,您这样自个能牵回去吗?”

树根嫂子挺着大肚子“能牵。”

在按手印不知道按哪时,宋茯苓告诉她按奶牛号上,树根嫂子惊讶道“妈呀,这不是福生兄弟的闺女吗?女娃娃竟会写字啊?真是随了你爹,有才。”

这一嗓子,看没看出来是宋茯苓的,都知晓是宋茯苓了。

总之,宋茯苓不认识的村里人,她富贵叔叔全认识。她俩配合极其默契。

一个喊人安排,一个记录。三头三头的奶牛晃悠着身体,慢慢挪腾着随各家各户的女人们回家。

甭管咋样,先有地住,有水喝。

所以说,三百头奶牛算啥,再来三百头,我们仍能井井有条。

宋茯苓忙里偷闲看了眼村口,但是全是人,根本看不清她奶,站起来也瞧不见,只知奶奶们在村口路边忙。

忙啥呢。

“来,官爷,累坏了吧,真是麻烦你们了,姜汤葱白饮,来一碗。”

以马老太为首,到葛二妞收。

八个老太太站在八口大黑锅前,各个手戴点心店以前的白手套,手里攥着一个大勺子,露出以前马老太糕糕兴兴店的标准式微笑。

就是一笑,有的缺牙。

不让戴粉头巾,要是让戴上,能比现在还带劲。

不过,就这白手套也给送完货的看一愣,挺稀奇,一看就挺干净。

“走过路过,辛苦了,喝口姜汤去去寒。”

锅里泛着热浪,咕嘟咕嘟的滚着姜沫、葱白。

锅前临时摆了几个长条椅,让赶路送货的能歇歇脚。

锅后是临时搭的桌子,桌子上面摆放菜板子。

村里九嫂子她们这些婆子,在头不抬咣咣咣齐刷刷剁姜末。

还有好些个婆子端碗的、抱柴火的,纷纷给送过来。

这一忙,就是大半日过去了。

村里年轻人觉得新鲜极了,从来也没有如此团结的共同干一件事。

别说年轻人了,就是村里岁数大的也没有经历过这个。

村里几个辈分高的老爷子,聚在任三叔家炕头暖和暖和,也在聊这事“你看看,河对岸那伙人掺和的事,那就是不一样。”

“是啊,昨夜只知来牛,没想到不止来了三百头奶牛。这咱几个背后说,就是尤金一个人也整不明白呀,不得大呼小叫?给他气的够呛,咱们还听不懂。就得麻爪。”

“那指定的,你再看看宋福生,我特意有观察,那后生当时也挺意外,但是就挑挑眉,马上就只几句话传下来,咱们还没听懂呢,河对岸那伙人马上就动了起来。”

任三叔极其感慨

这说明啥?说明人家会点啥,老有经验了。

而且不止这一件事,早他就看出来。

之前那些打狼的官差来,多少人,他们那面才几个屋子,竟安排开了。那么多人吃饭,吃饭也不犯愁,你就说服不服吧。

“服,服。”

“咱村要不一样了,你们几个觉没觉出来?”

“觉出来了,恩,这回真觉出来了。”

与此同时,任族长正在皱眉和宋福生单独一处商量

“喂奶牛的饲料,只给这些,之后就不给了。总不能让各家倒搭饲料喂吧。我想着,不行明日起早我与三羊村里正说说,村里西面那片地与他们村连着,看看能不能便宜卖些咱地,咱们种些牧草吧。三羊村的地挺适合种的,好些户养羊的。”

宋福生想了想,“不急,明日我见完侍郎大人,听听他是个什么章程后,我去趟县衙。”

“去县衙干啥?”

自然是有事找上级。

县令下令让三羊村空出地种牧草,不比自己寻那村的里正强?

而且他还要和县令大人再谈谈,要一些政策。

比如,村里这些抵徭役的帮他种辣椒,吃饭的问题。

行,辣椒银钱他没少拿,供吃饭的粮食他掏钱可以买。但是,去哪买啊?外面粮食如此紧张,县令大人需给想想办法。

任尤金比他差的地方就在于,打心眼里认为有难处怎么能与当官的说?不欺压就不错了。也压根就没搞懂,现在最盼着任家村好的就是胡县令,最怕出乱子的也是胡县令。

成了,政绩,赶明再进一步。

出了乱子,胡县令第一个没跑。你说你有难处,上面不听你这个。

所以县令大人一定会全方位立体式配合。

还有员外爷一家的户籍得办了。

反正县令也不知他和毛大人是怎么谈的,也不可能去问。

明日私下就说,当时和毛大人汇报村里107户,他们自己是十五户,按照这个报名抵兵役干活的人。

可是村里有一户任公信家的俩儿子提前走了,特别响应朝廷的号召。倒出了俩名额。

恩,任公信到现在还没回,指定是没撵回儿子。

要知道这里可不是现代,没有电话,送出去了,再想往回要,去哪找啊?那可费劲了。

而胡县令应该能给他这个面子,不会细问就办了,至多说一句下不为例。彼此都心明镜。

宋福生站在村口望啊望,终于给姐夫和外甥虎子盼回来了。

“怎么样。”

虎子抢话道

“三舅,云中县征的更快,他们那县令脑子削个尖的要争取头批,整齐,抢个功啥的。

那个县,我只进去呆那么一会儿就心堵,照咱童谣镇差远了。

可苦了那地方管辖的百姓。

明日隋叔和他大儿子就要走,他家正在哭震天。

据说,云中县下面有逃的,有装病假死的,竟被县令抓了,要杀。隋叔说,想过办法,可县里管的太严,他躲不过去了。”

宋福生看向田喜发。

田喜发告诉宋福生,说老隋问咱们了,但他没讲咱们这面挺好的啥的,只道不放心让去看看。

被老隋问及征没征的问题时,也只回答说征了,告示张贴,但是童谣镇好很多,离被征被押走,还有三天。

田喜发又递给宋福生一个小包袱“老隋说,看你戴过五指手套,他瞧着挺好,用皮子就做了一副。本是想放在摊子上今年卖的,看看有没有人能买,现在也不能卖了,让转交于你,留个念想。”

这几日太忙,宋福生抽不出身,只能让姐夫田喜发和外甥跑一趟。

摸着皮手套,宋福生陷入沉吟中。

第四百六十四章 双赢(二更三更合,为qiuning打赏+))

宋福生又要踩千步桥了。

谁说平民不能踩官桥。

“站住,哪的?”

宋福生向巡逻兵出示户部特制的通行牌子。

就在巡逻兵查看牌子审视宋福生时,其中一名巡逻兵冲同伴使了个眼色。

他同伴也正在疑惑地看小红。

这马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这人能骑得起这马?

如此好的马匹,身上的马鞍子马磴子怎么会那么寒酸。

小红切,喷了口热气。

男人,看什么打扮,要看内里够不够汉子,能不能担事就完了。

“你这马不能进去,那面是马棚,离开时再去取。”

“那麻烦大人了,”宋福生摸了摸小红的头,暗示别耍酷,一会儿万万不得欺负别的马,他罩不住。

这才将马绳递给巡逻兵。

然后整理了番自个的衣裳,大踏步的上了千步桥。

户部侍郎大人的办公室,毛大人竟没在。

那不能问去哪了,那么大个官此时不在,一定是去干比他这里更重要的事。

是上回送他出去的毛大人秘书,魏大人亲自接待宋福生。

且比上次要热情的多得多。

能不热情吗?

魏大人已经耳闻,就那奶豆腐、黑列巴包,已经层层递上,从毛大人、尚书大人到丞相手里。

据说,已经找了几人试过。

就那奶豆腐,一小块吃下去,真的顶一人吃仨馒头的效果。

黑列巴包更是了不得,宋福生上回留下的一大半找四个人试吃,吃完透着稀奇,真不饿,不信邪都不行。

其实,魏大人特想说,他那日吃完也不饿,就是馋,觉得好像要吃点香的。包括他拿几个同僚第二日被毛大人问及也说了实话,就是馋、太难吃,但确实不饿。

这不嘛,试验效果一出,层层递上。

毛大人到尚书大人,尚书大人到丞相。

据传丞相爷说的是“这吃食,能解决送粮队伍。”

是啊,几十万民夫要运送粮草,他们也要吃饭的。

有的送粮队伍一路吃一路送,路上开火煮饭会耽误运送不说,送到地方剩不足一半。

要是能让他们一人背几个?

最关键的是用运粮队的粮食银钱换算成黑列巴和奶豆腐,尤其是黑列巴,能给户部省许多花销。

毛大人之前有亲自粗略计算,去掉成本去掉各种开支,暂时几千两银钱是省定了,特别特别糙的粗粮也有了好去处。

总之,就这么的,砖拉过去了,粮送过去了,奶牛也用最快速度集结往任家村赶。

魏大人心想任家村目前在丞相那里都挂了名,也上了他们户部军需的档案。往后,只要有战事,印着红戳的任家村就要运转起来。

宋福生此时脸上难得露出呆愣的表情,才坐好就收银票。

魏大人双手郑重交过银票,才解释说,这是毛大人特意嘱咐让转交的,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女儿茯苓,毛大人还记得你女儿的名字。而且这银票,是毛大人自掏腰包出的,让你收下。

“草民何德何能,”宋福生急忙站起身准备行礼。

魏大人拉了他一把,不是给你的。

眼里带着笑意,他现在已经确定了,眼前这人,总有一日不会再是草民。也挺想告诉宋福生的,共事多年,让毛大人自掏腰包,这种事简直太难能一见。

“行了行了,有机会你见到毛大人再拜谢,先谈正事。”

宋福生现在特别了解户部的工作环境,至少毛大人这里真不是混日子的。户部如此重要的部门不混日子,这个皇朝它就很有希望。

他也没再客气来客气去,直接了当递各种自己写的单据,魏大人问询且记录,俩人一问一答,有时也换成宋福生问,魏大人答。

宋福生先报昨日收到的奶牛数,每日奶牛产量,高峰期两个多月每日产奶量,高峰期每日奶豆腐能熬多少块。淡奶期每日每头能产奶多少,每日奶豆腐能熬多少块。

还有根据昨日押奶牛的向他讲,这些都是刚下完崽的,他有算出这三百头奶牛的大致停奶期。

魏大人向他确认,你确定吗?三百头奶牛,你最近两个月就能交上来三万六千块,之后七个月陆续交六万三千块,在停奶期前,共九万九千块。

“草民确定。”

按手印吧。

魏大人告知,这是三百头的,之后还会有,到时你还要像这样报一下数。

说完召来人,毛大人走之前,已经按十文一块定价,十文就算是加工费。至于宋福生你怎么将这十文让村里人给制奶豆腐,在制造奶豆腐的过程中出现的成本,这些官员通通不管你。

“去开九百九十两银票。”先结账,这种做法是毛俊易对宋福生这伙人最大的善意,比起奖给宋茯苓的一百两银还有意义。

毛俊易也没想到,从尚书到丞相都非常重视。

他被夸奖了。

而此时宋福生心里彻底踏实,有钱就好办了,村里那些人估计会更听话,往后的日子,会每天都忙着挣钱。你让他找事,他都没空。

老娘也有活干了,哈哈哈哈。

可是脸上却露出意外的表情,一副怎么又给银。

魏大人瞟他一眼。

牛谈完,谈砖,大列巴。

“这种大列巴的炉子必须要盖大一些。这是草民收的砖数,大人过目。按照大一些建盖,这些砖共能搭四十八个炉子,加上草民自家原有的十几个烤炉,那十几个也要拆,因为需重新盖大,用原有的砖能盖十二个。也就是说,共六十个炉子。六十个炉子,草民有问小女,每日每炉可烤几锅,共多少块。”

魏大人接过这些数据就开始记录。

和明白人合作,做什么也不费劲。

这要是换一名真正的老农来,即便想出这些好点子,也得手忙脚乱,问啥,啥懵,稀里糊涂。

不过,话说回来,那样的人也不能让他干了,直接点子做法要过来给明白人。

这里魏大人有疑问了,比起奶豆腐,怎么觉得烤黑列巴的不给力呢,“怎么一日一个炉子就能烤出六次?你是人手不够用吗?”不够用别的村有啊,附近几个村都要给任家村提供近便。

宋福生急忙解释,做法很是费劲,只和糙面就需要反复加工,烤制出锅还需要再处理,所以,只一个炉子烤六次,就得让家里的师傅们从早忙到晚。和人手够不够用没关系。

并且,真不少了。魏大人,你是不是算数不行?

宋福生在心里吐槽,又一个古代人算学完蛋的。

他那天带的样品一小块,他们六十个烤炉同时进行,从早到晚,每锅像那种样品的大小有十二块,你乘一乘,对不对?

一日四千多块还少吗?

要是省些吃,他们一日生产出的黑列巴块数,就能保证前线三万人左右一日的口粮。

吓不吓人?

女儿当时算出这些,都给他惊的不得了。难怪当年苏军那么顽强,饿成那样都能啥事没有。

果然,宋福生一顿细致讲解后,轮到魏大人惊了。他才发现,之前并没有很了解毛大人。他以为毛大人是欣赏宋福生,搞了半天,看来大人早就心有数,对这笔账门清。

要是真能如此保证,这解决了太大问题。

这小子将来不得立功啊?

要知道,砖窑已经重新开工了,再给他送去六十个甚至上百个盖烤炉的砖……

魏大人咽了咽吐沫,表情未变道“你确定一日就能产出四千块?”

“草民确定。”

一月一结,一块一文,魏大人再次亮出宋福生熟悉的动作,召唤人“去开七百二十两银票。”

宋福生别小看一文钱,一个月就这些钱,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哈哈哈哈,这回,家里的姑娘们,有一个算一个,通通开工了。自个挣陪嫁钱。

倒是肉松,似乎毛大人并不急,只是留下过话,很好,可以做,做多少都收。

宋福生听懂了换句话就是,你可以做,但是朝廷不会提供便利,像送肉上门统一为你肉松去收肉,这不可能。

在临离开前,宋福生和魏大人像混熟了似的,说了这么番感慨的话。

他说

大人,我有个兄弟,他和他儿子以前是皮货商,你看,这就是他制的皮手套。

他现在应该是在被征的路上。

刚大人讲,砖窑要开工了,我自制过砖,知道那是有配方的,不是普通老百姓想烧就能烧出来的。

可是,此时想必也有许多会烧砖的手艺人在被征的路上。还有打铁匠等等。

草民就在想,这些术业有专攻的人如果被留下,能不能比去送粮对朝廷更好?送,谁都能送。可这些人的手艺,可不是留下的人能学会的,现学也来不及吧。

就像我那个兄弟和他儿子,对怎么收皮子、去哪能快速收到,怎么制皮子,有许多长年累月的经验。

草民就是胡说的。

不,你没胡说。

魏大人忽然茅塞顿开,他觉得自个应该写份关于这方面的材料,好好议一议这事,交上去。

如果能被上司们重视,甚至被采纳,那他可就?

魏大人眼神闪了闪,眉毛一挑,投桃报李道“你那个会做手套的兄弟,户籍是哪个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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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 我愿意我才傻(一更)

宋福生怀揣魏大人现写的信件去仓储衙。

仓储衙有被服商,正在那结算银钱。

以后,他宋福生再结算一批批货物的银钱,也必须去仓储衙找黎大人,不会再来户部了。

之前他这属于特殊情况,都是没听到没见过的吃食,毛大人让他来这里,需要考量定夺。

当定夺后,他就没资格再来户部,要像其他人一样去仓储衙,按正常程序办了。

据魏大人讲,被服商姓申。

无战事时,这位被服商在无数个被服商中胜出,常年与户部合作,大量提供官兵们的特制的军服军鞋。

当战事来临前,这位大名鼎鼎的被服商,会启动他在各城池的供应线。

能给朝廷省事到什么程度呢。

比如这次征兵。

每个城池征兵后,你缺多少军衣,被服商有自己的车队,能给朝廷送货上门,直接送到各地仓储衙。衙门就开始向下分发。

当时,宋福生听完,两个反应

一,他这里和人家一对比,真是小打小闹,一看就是现搭伙的。牛、砖、粮还得让朝廷运去。

不过,他早晚会带着九族的兄弟,不会永远是现在这样。

只要给他时间发展。

二,这是位人才啊。

现代社会的商家在政府竞标后,无非也就是这样。更何况这里全都是手工缝制,没有机器,那说明人家手下得管多少女工。统管多少人。这才叫与朝廷的合作。

以后,不要小瞧没有电话联络、没有系统学过管理学的古代人。

越对比越汗颜。

因为魏大人说,毛大人向民间召集的全是这种模式,可不止是被服商,药商也是,各城池都有提供线,要不然都从奉天城现往外运,那得运到什么时候。

总之,宋福生带着听完后无限感慨的心情,大踏步行走在皇宫附近。

过了千步桥,取回小红,利索上马。

当务之急不是感慨,而是捞老隋。

“驾。”

仓储衙特别远,那里属于秘密基地,宋福生必须要快。

仓储衙这里人极多,院落极大,门口有兵将换班把守。

“黎大人,草民是任家村的宋福生,”递上信函。

仓储衙总负责人黎大人,详细询问任家村将提供的每月军粮数目,一看就是早有耳闻任家村已经成为军需供应村。

过了一刻钟后,宋福生才出了办公室,手里又多了两个信函,是黎大人卡官戳的两封手信。

他需要先去寻管口粮的官员,去上报具体每月什么时候去取货,那日能取走多少。

上报完,忙完自个这一摊的正事,才能再去寻管被服商的官员。

也就是说,黎大人作为总负责人,下面还有很多分支官员。

每个分支官员,管粮、管药、管被服、管马草、运输队伍的牲口饲料、管财务等等,这都是不一样的。

要想见到被服商老申,还需要先去寻负者管被服的官员。

宋福生穿梭在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

每间办公室里都能看到他对这些大人们行礼,脸上陪着笑,一遍遍细细解释,一遍遍拿出那双皮手套。

当宋福生见到六十多岁的被服商老申,这回从心里往外的笑了。

行家出手就知有没有,年龄极大还在为朝廷奔波的老申,只拿过手套就看出能用在哪了。

听宋福生介绍的人还常年收皮子,很有经验,没废话,冲他的养子说了几句,让领回。

这位养子就和宋福生出发了。

怀揣着一层又一层官员的信件,宋福生骑乘的小红,总是远远地落下那名养子。

搞得老申的养子十分怀疑自个花高价买的马,是被人当冤大头宰了。

与此同时,云中县的被征队伍已经被分为两队。

像老隋的大儿子,他是青壮队伍里的,云中县又归奉天城管辖,直接向城里进发。

这个队伍,一看就是预备上前线当士兵的。

而老隋那一队,属于在官员眼中“老了”的,向北进发。一看就是被征上来作为运粮队伍的。

宋福生先捞的是儿子。

老隋的大儿子隋绍波张着嘴,愣愣地看向截住队伍的宋叔,正在和押队官员出示一堆信件的宋叔。

隋绍波被准许出队。

“呜,叔。”十几岁的男孩子,哭着噗通一下就跪了地,哐哐磕头。

“快起,”宋福生在孩子耳边小小声呵斥“还要去救你爹。”

他先救这孩子,是因为他代入了老隋。

假如有一日,他家茯苓在这里不可能被征,是女孩子。但是米寿要是被带走,他一定是希望有人能先救米寿,哪怕没救下自己。

这次再上马,宋福生先喂了小红胡萝卜,又摸了摸小红的头。

一会儿,他家这小马将要驮俩人。

“驾!”

老申的养子又来了又来了,带俩人还能跑那么快。自个骑的马是假的吧“驾!”

又一列队伍停下。

老隋不可置信地歪头看向站在马前的儿子,又僵硬着脖子看向在队伍前方不停与人交涉的宋福生。

“隋哥,”宋福生一声平平常常的唤,像极了往常与他说话的样子。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

老隋低着头,不想让人看到他哭,眼泪却一颗颗砸落在地,哭的双肩颤抖也出卖了他,立即就要向宋福生行大礼。

“隋哥,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得赶紧走,”宋福生一边拽老隋,一边又极快地小声说重点。

老隋心想对,这就是福生,他兄弟就是这么务实。

宋福生嘚不嘚一顿嘱咐

皮手套给了申老爷,往后你们爷俩就和申老爷走。

为朝廷的被服去奔波购皮子,购置布。没去前面在后方,更要尽心尽力。

并且心很细告诉

我们这伙人也没去前面,在后方要为朝廷提供大量的军需点心。所以你们爷俩就放心走吧,我会让家里小子去告诉嫂子口信,你们跟在申老爷后面干,会很安全。

“很安全”仨字,宋福生加重语气,也会让嫂子有事去任家村寻我。

“隋哥,后会有期。”

这一日,老隋让他儿子发誓,将来有一日他老去死了,儿子你也要永远记得你叔的恩情。咱隋家,从此为你叔可以豁出命。

……

回家的途中,宋福生干了一件很傻的事,他没敢骑马,牵马走。

我们家小红还小呢,别给累伤。

刚才可累坏了。

一人一马,边走边还互相瞅了瞅。

小红你好像有点傻。

宋福生给小红顺了顺毛,忽然笑了起来。

宋福生不知道,这一日,他瞎白话引起的反应,不止救了老隋父子俩,魏大人连夜写出的策论得到上面的重视,很多重要的“技工”也可以不用离家。

他们被朝廷的工部等一系列部门陆续组织起来,在大后方贡献更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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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六章 有护卫队了(二更)

小孩子的世界里很奇怪。

米寿知道姑父不用被征走,不做噩梦也不怎么关心姑父了。

前几日,他可是紧紧搂住宋福生的脖子,宋福生走一步,他跟一步。

“小红,小红,你怎么样?”一路欢快地跑来。

宋福生斜米寿一眼你瞅瞅,出去一天,不先问问他,先心疼小红。

一帮小孩子与米寿一起围住小红。

宋金宝摸着累到汗津津的小红,和米寿嘀嘀咕咕教弟弟道

“这是你的马,按理三叔骑一回应该给你一回银钱。

胖丫姐姐不是教咱了吗?按劳分配,有偿服务。

小红付出了劳动,应获得报酬,而你是小红的主人,它不会花银钱,报酬自然就是你的。你听哥给你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是喔。”

宋福生本来没将几个孩子当回事,拴好马就要回屋。

每次回来,他们都叽叽喳喳的,家里的这帮孩子话可多了。

可听了几耳朵后嘿,这几个臭小子,米寿你还是喔。

宋福生把住米寿的小肩膀,认真的给算了笔账,从小红吃到喝,从哪日来的一直到以后,每天小红所有的花销,让米寿将来长大还他钱。

三五句就给一帮小娃子说的瞪大眼。

面面相觑。

他们学过算盘,养马这么费钱吗?

宋福生回屋了,米寿生气地瞪视宋金宝,心想这怎么报酬没要来,还害我莫名其妙拉了饥荒。

“二伯呀二伯。”

“嗳,米寿,”宋福喜将炭笔别在耳朵上,放下手里的木头看小娃。

“金宝哥哥说……我也不知对不对。”

没一会儿,宋福喜就拎着笤帚满院子追儿子。

宋金宝一路跑一路叫嚣“我再也不和你玩了。”

宋福喜在后面骂他“你姐教这么多孩子,没一个歪理邪说的,你一天就知钱钱钱,我现在让你干点活成费劲,今儿就给你打出个铜钱样。”

大伙早习惯了,连个拉架的也没有。

淘小子可不好管,吃饱饭就皮。

而且经常能听到这帮小娃子嚷嚷,今儿不和这个好,明儿不和那个玩,第二日准保又凑成一堆。

外面宋金宝吱哇乱叫,屋里宋阿爷和马老太高屠户他们在哈哈大笑。

你说这事整的。

给干活竟能挣到银钱。

马老太的心里甭提多舒坦。

点心房黄了,她最闹心的地方就是让手下这帮人失业。

家家儿媳们煮饭煮的挺好,回过头,她们这些老婆子却板着脸硬给抢下来。

这回妥了,又有开工的了。

马老太用大拇指粘了下唾沫,翻本子。

一边写写记记一边道

“三儿,你不用说了,那奶豆腐,我准保带着你这些大娘婶子整明明白白的。

俺们几个就是负责人,从今往后,负责教好她们熬制,再每日守着她们干活的。

至于分村里那些女人家的银钱,你也听我的吧,什么分三文四文,美死她们。

一斤一块,做好就上秤,够数一块就给两文钱。

你别小看这两文,你还觉得她们抱柴火熬制和养奶牛活多?

我告诉你,就那点活,对村里女人家都不算事,玩一样就干了。

你可别小看这二文钱,我算过了,一户领三头奶牛,她家奶牛产奶高峰期一日就能熬出三块,一天就是六文钱,一月就是小二钱银。

家里男人又没去前面,又能坐家就挣二钱银,也就只咱这一家如此厚道吧,上哪找这好事去。”

马老太边说边继续算账,“你瞅瞅,我这越算越觉得给二文都多。将奶牛淡奶期打算进去,也不算之后还会来的牛。只一户三头,她们啊,一家忙九个月上下就能挣小二两银。一年种庄稼累死累活才能挣多少。”

“给你看看吧。”

宋福生接过来。

宋茯苓也好奇凑到她爹跟前,奶奶现在算账可以啊,才这么寻思完,茯苓就噗嗤一下笑出声。

宋福生重新将纸单子递回去老娘画的这是什么鬼画符。

真难为她自个能看懂。

“行吧,总之,娘,奶豆腐队由你带领各户妇女。”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马老太心想

老姐妹们,往后的九个月里,只要我们监督出保质保量的九万九千块一斤重的奶豆腐,去掉给村里那些妇女们的工钱,我们最少净剩七百两银钱。

去掉给我小孙女的独创份子钱二百两,还有此事我牵头、宋福生可是我生的,我生这么个聪明让你们借光享福的,要多得一百两。

那么,剩下四百两,姐妹们平分。九个月,一人五十两。

没错,这些个账,马老太也算完了,眼睛一眨的功夫就将银票分完。

马老太激动地想立刻去寻老姐妹们。

她一定要对那些婆子们,再次喊出开点心店时的口号

这说明啥?说明咱几个老太太照样昂扬众人之首,别看那些辣椒啥的银钱多,可分钱的人也多啊。

咱们又可以将煮饭的活计扔给儿媳们,让儿媳们高看咱这个婆母一眼啦。

“闺女。”

“是,爹。”

“那点心房就由你来,炉子盖好就开工,这是银票。等你开钱的时候,爹再给你换成散碎的。”

“好,这回我教家里所有的姐姐们,姐姐们做多少块,就来我这里取多少块的银钱。”

宋福生又看向宋阿爷,“奶牛的牧草,县令给解决了,三羊村直接帮种,县衙给一些补助。村里来咱们家帮干活的这些人口粮,胡县令也说,他会去寻童谣镇的各乡绅大户。没提会多少银钱卖与咱,不过我觉得,粮价应会给咱们很低。”

宋阿爷脸泛红搓着双手,“那可太好了,这可真是一顺百顺。”

“说一千道一万,之后这一年里,要卖力气干活,换咱手里这些银票。行与不行,就看产量了。”

宋福生说着话站起身,要去村里通知明日正式开大会,动员会过后,开干。

至于今晚为何没开,一个是需要和自己家这面将对策全部研究完,另一方面是等明日员外爷一家来,正好能在会上给介绍,这是任家村的新成员,跨县给办来的自然有大用处。

你们家里那些鸡鸭鹅猪的肉,想不想卖了?

想必,村里人会很快接纳员外爷一家。

宋福生没打算不做肉松,虽然朝廷没有给予大力支持,但是他打算和有银钱能收购的员外爷合作。

钱佩英没想到老宋才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宋阿爷他们也问,“咋回来了,任族长没搁家?”

宋福生示意钱佩英跟他来。

寻思媳妇一天在家竟傻干活,领媳妇去看看热闹。

他们两口子这一走,宋茯苓和米寿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这天晚上,河对岸这伙人完美的诠释了四个字“隔岸观火。”

熄了火把,一个个像吃瓜群众一样看河对面。

哪能没有极品,没有极品的人生哪能叫人生。

此时河对面任家村干的呀,老虎拉碾子乱了套了。

始因,外面都知道任家村不被征兵了。

县令大人动作太大,又是五福又是三羊又是各地乡绅你给我务必送粮给任家村,全面配合任家村当标兵,路牌也明晃晃戳在那,拉出的架势一切为任家村服务。

老百姓们又不是傻子。

娘家人过来打骂嫁到任家村的姑娘“你不管你兄弟了是吧?就知道你男人。当初就不应该生你,老天拔地的拉扯你,你个赔钱货。”

而嫁出去的姑娘是回任家村哭“娘,你姑爷子可怎么办呀。救救我们。”

亲属们纷纷登场,一副你们帮忙,咱就是好亲戚记你一辈子恩情,不帮立即大闹起来。

憋屈啊,不敢对朝廷发火的气,通通撒给任家村各家各户。

这些人的心理无非就是不平衡凭啥呀?因为你们生活在任家村就多点啥呀,就因为你们村里出了能耐人,你们就全村借光,为啥我们就没有。

还有任家村内部互相吵起来的。

有那婆子被女儿或是亲属闹的,正打算来河这边求求宋福生。

还没有走出多远,就会被任家村紧急自发成立的“护宋福生卫队”拦了下来。

大骂你糊涂,你们家要想作死,自个就起出户籍,别牵连我们。你们谁敢给宋福生一点气受,全村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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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七章 一更二更

大伙看一会儿就回去了。

用宋阿爷的话就是

虽说对面打的吱哇乱叫,但是咱也不笑话河对面,很正常,谁还没个亲属。

咱们想有这苦恼还没有呢,唉,就咱这十几户。

再说不回去也不行了。

马老太过来喊人“有没有正溜?一个个扒眼瞅啥呀,家里一堆活。”

啥活?

你说啥活,王婆子拍王忠玉一巴掌“搭烤炉你还指望别人搭吗?你想要断了你娘往后的来钱道是不是?往后俺们还要开点心店哪。炉子万万不能让外人搭。”

王忠玉陪着笑,“好,给老娘搭炉子去。”

和泥,唰唰唰,大伙晚上就开工。

先将两个烤炉房里现有炉子扒掉。

像以前大烤炉房里,屋里绕着四周墙一个挨一个,能挤下十二个烤蛋糕的炉子。

但是大列巴用的炉子大,宋茯苓还是想一锅出十二块,里面烤的空间就要大,屋里就只能最多搭出九个烤列巴的炉子。

像她后成立的小工作间,那就更少了,搭出四个就不能再搭,要留出中间和面的操作台,也要给四周烧火烤制的师傅留出过道。

“爹,给,”宋茯苓将烤盘图纸递给宋福生。

烤列巴的烤盘需要重新做。

宋茯苓不敢再用河边那种黏性一般的黄泥制作,一锅列巴可比蛋糕胚子重,她怕烤盘进去烤着烤着裂开,就不如让老爸找专业人士。

宋福生将图纸放怀里揣好,和女儿一起查看附近几个屋子。

爷俩一起商量怎么将六十个烤炉塞下,还不能东一个西一个四散开。

“你这八个奶奶家全过去,大伙都需要串屋子。就咱家不动,还住中间,靠着辣椒房,我能和你娘随时查看秧苗。”

“那面能塞下吗?”

宋福生说“挤一挤,不行像大丫二丫她们直接和李秀娘俩住,反正大伙也是一起吃,她们也要一起干活。给李秀重新分有大炕的屋子,让那几家的姑娘都住在她那。给你姑母家换个小屋,她家人口少。”

宋茯苓指着王婆子家、宋富贵家、李秀家三间房子,以及已有的后面两间烤炉房,用手比了个大圈道

“那我就在前后这两趟房中间搭台子了?这几家的屋子加一起也够六十个烤炉了。”

“恩,这块地方就归你了,搭吧。”

宋茯苓扔下了她爹,去找二伯了。

她想让二伯打木头板子。

在中间空地先用石头垫,尽量弄平一些,上面铺木板,木板上面铺油布。一锅锅面包烤好直接倒在上面,一块块摆好风干晾晒跑跑水分。

两块大台子,都要有四张双人床那么大。

宋茯苓像自言自语似的,问她二伯“二伯,我是不是要准备两个雨棚子?过段日子下雨,我这面包不就完了嘛。”

宋福喜抬眼瞅瞅侄女“那得问你爹。”他也做不了主啊。

“我的意思是,二伯,那你还要给打几个支雨棚子的柱子。”

“……好。”宋福喜用袖子抹把头上的汗。刚才大伙瞧热闹他都没去,一直在干活。

老娘又管他要桶了,侄女又管他要板子了。

就这俩人,他一点招也没有。

与此同时,宋福生伴着家里汉子们吭哧吭哧和泥搭炉子的声,下了地窖。

“就剩这几筐,都割啦?”

宋福生大伯和齐婆子她老头齐声回答“恩,就剩这些了,都让咱吃了。”

老舍不得了。

他们这嘴,现在老值钱了,几十文一斤的蒜黄也敢造。一炒菜几十斤那么炒。

话说回来,也不好吃啊,终于吃到自个种的菜,大伯啥破玩应。

废话,你那里没有鸡蛋没有肉,连油都只炒一大锅放一小勺,能好吃就怪了。

宋福生查看一番心里有数了,到时将粮食,尤其是夏天,将奶豆腐都可以存放到地窖和地窝子里。

今年房子都够呛能盖上。

没空。

别看手里拿的银钱挺多,为了这些银钱,一干最起码就是大半年,所有的人都要先可种地来。

去外面雇人盖,雇人也没有人啊?这不能被征走的都走了?

北方地多,估计存粮也多,人烟却稀少。照两广、照湘江兵人数,差远了。

朝廷应是也没办法,必须要大量征兵。

外村那些家家户户的地,从开春一直到秋收就够忙的。

宋福生出了地窖,接过大伯递给他的火把,环顾一圈心想今年能将连外墙带仓房盖出来、再倒空多挖出一些地窝子就不错不错的。

马老太她们在打包行李。

别看他们没来几个月,可就这几个月间,破家又值了万贯。

一收拾吓一跳,这么多盆子嘛,我二儿真挺能干。

第二日,一大早,员外爷一家偷摸拉着几袋子粮食到位。

员外爷一家现在是出来一趟就倒动,一点不见外,粮食干脆往大伙的粮食上扔,吃去呗。

倒是宋阿爷给他记着账。

宋福生召开全村大会。

今日会上,众人的脸特别精彩。

都有挂彩的。

像四嫂子的男人脸上就有挠痕。

昨个丈母娘一家子来了,进屋就打他媳妇。四嫂子男人就不让了,娶回家就是他的人,凭啥一把岁数还挨娘家打。过去护媳妇,好嘛,丈母娘连女婿一起揍。

像这样的情况很多。

听说,昨日只断绝母女关系的就有好几十家。

断亲的那更是一百零七户没一户逃脱的,门摔的叮咣响。

连任公信不在家都没跑了。

他大肚子小媳妇娘家,还有他二儿媳妇娘家。通通找上门。

宋福生为安慰大家,率先说的不是介绍员外爷一家,而是告诉大家,除了你们报上名的壮劳力顶徭役,其他活不白干。

“啥?”一个个顶着挨揍的脸兴奋了。

哎呦,这可得好好喂牛啊,回头就将家里不挣钱的牲口撵出来,给大奶牛安排好地方,喂的好、伺候的好,出的奶就多,奶多,就能多做几块奶豆腐,那都是银钱。

就有那后悔的,又被小心眼耽误了,怎么当初不多领养几头,以为白伺候,当初竟觉得领家一头两头是占了便宜。完了,没有后悔药。

宋福生给大家介绍“你们的队长,马队长。”

马队长挥手示意一会儿散会,村里各户的老娘们来寻我,咱们要先搭棚子,家家将自个的大铁锅拔掉,凑一起整齐划一学做奶豆腐,好了,我的话讲完了。

然后宋福生才介绍员外爷一家。

“这是我们村的新成员,已经谈好,将翟家的偏房买了下来,他家以后就住那。”

将具体情况讲了讲,特意强调,员外爷一家的肉松也是能让上面相中咱们村的原因,而且你们养的鸡鸭鹅猪,只要比外面的肉价低一点,就全收。

全收?村里养殖的几家率先表示欢迎。来的好,正愁今年这些带毛的怎么办呢。

宋福生和员外爷对视一眼,他俩私下也已经谈好,员外爷带着他俩儿子负责收肉,宋福生他大哥宋福财带着几人负责在家加工。上面到时收的价钱,去掉本,两伙一人一半。

“下面我念到名字的,一会儿散会就报道,找宋福喜。”

宋福生念的都是抵徭役会些木匠手艺的,这些先和宋福喜干木匠活。

“剩下的,跟高叔后面走,今日起,扒房。”建辣椒基地。

高屠户举了下手,示意村里人,他就是高叔。

任族长在会议的最后愤怒补充“再有寻我这个那个的,可以。对,你们没听错,可以救你们兄弟女婿,救谁都行,将你们家的名额给你们想帮忙的人,你们家人去服兵役去吧。名字报到我这,我去给你寻县令大人,名字改一改。”

一看是真急了,可见昨日给气的不轻。

村里人在下面也急了不了不了,这都能挣钱啦,更不能让给他们了。他们又没疯。

就是在这时,任公信回来了。

他走了两天,出去时还算精神抖擞,回来时已经病了。

从骡子车下来,是靠任子笙派来的两名小厮扶下来的。

任公信的出现,像是在给村里人现身说法一样,更让村里人后怕唏嘘,“可不能帮亲属,亲属再亲,能有自家儿子亲吗?你瞅瞅任公信就晓得了,多惨。”

任公信抱住宋福生的腿就哭。

宋福生急忙和两名小厮一起拽他。

“子傲我知道他准信儿,可我二儿没找到,送出去了就四散分开,不知道被分哪去啦。”

再可恶的人,此时他哭的也很可怜,尤其任子玖的婆娘和孩子一起跟着哭。

任公信鼻涕一把泪一把,一会儿说二儿子是让他给祸害丢了。一会儿说,押队的官差啥也不是,连字竟不会写,东西南北分人,连名单也没有,这才寻不到子玖到底被分去了哪。

“那你大儿是怎么说的?”连任族长都皱眉问了。

大儿?

大儿又被他揍了一顿。

说实在的,作闹到最后,大儿满嘴火泡,他也不忍心,可他没能耐,只能逼着大儿再找。怕子笙要是放弃寻找,子玖更没希望。

今日是大儿媳给他一顿骂,赶了出来。

任公信觉得大儿也就那点本事了,没回答任族长,仰着头祈求地看宋福生“孩子,叔求你了,帮我寻一寻,以前都是我不对,叔给你赔礼,给你赔礼。”

宋福生拦住又要鞠躬的任公信“我会帮你打听,有机会我就打听。但是很多衙门口,不是咱老百姓想进就能进的,我也是能力有限。只有在送粮时才能混进衙门问一问。”

“你答应了?”

“恩。”

“不知为何,你应了我就觉得能有戏,真的,叔眼下就信你。”

村里人这宋福生是真仁义人。可不是装的,他们亲眼瞅着呢。

任公信泪眼模糊他刚才说的是真心话,过了几次事,事实证明,就觉得这小子好像会点啥,心里忽然又有了希望。

同时也清楚,这小子不该他欠他的,不能逼人家。关键逼他马上去寻也不会听啊,不像子笙。

那也成。

宋福生和他家子笙双管齐下,总比子笙一人忙活强。

任公信用手抹了把脸,心想我不能闹啊,我得好好表现,表现越好,那小子过意不去才能给寻人,这叫以情动人“那啥,你们在作甚,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宋福生心里长舒出一口气。

这老小子能不折腾就中。

别小看老头,折腾起来一点不比老太太唱念做打差,特会作妖。

……

桥上,八家老太太在村里人的帮助下,搬家。

一台台推车装的满满的,运到村里。

而河对岸这里,汉子们正齐声吼着“一二三,推!”

哐,半面墙倒了,砸起一地的灰烟。

扩大辣椒基地,种植秧苗,正式动工。

几百名汉子,推墙的,和泥抹砖预备要搭火墙的,一块块摞砖的,一个个背影刨地,震到虎口疼正在松土的。

任家村的一众人不知道,巧了,整个皇朝也是在这一日开战。

之前,檄文满天飞时。

临界吴王不承认新皇,也不提来跪先皇。

而是让他眼中依旧是那个懦弱的燕王弟弟给母妃送来。

燕王为何在几位王爷眼中是懦弱的弟弟?

在几个王爷眼里

第一,当年父皇让燕王滚北面去,屁都没敢放就来了荒芜之地。

二,来了北方这么多年,那游牧蛮夷算个屁,竟还没收拾。任由那几个部落存在?

三,这些年,这几个王爷互相挑衅,唯独燕王死死守着荒芜之地。成也好,败也罢,不敢扩展。

而且竟爱干让他们嗤笑的事。

比如自个那荒芜之地都什么样了?还在冲大尾巴狼,竟放进去很多难民。

嗤笑燕王,想靠仁德就想得天下?幼稚。现在又拿着一个不知是不是被改写的破诏书,就说要遵遗照登基?

总之,这么多年积累的等等原因,致使吴王很嚣张,认为燕王的所有行为都非常可笑。

所以他回话,不但不承认你,还要给我母妃送来,否则……

曾经的燕王、如今的新皇,真就听了吴王的话,立马给吴王的母妃送去了。

一个戴着小锁头的木盒。

吴王打开锁,勃然大怒,吴王母妃的项上人头一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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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八章 撸起袖子加油干(一更)

就在吴王一掌将桌子震裂之时,他接连得到好几个消息。

“什么!”

他不承认的新皇,那个从前在他心里极其懦弱的燕王,已经抢先一步来攻打他了。

由大将军王,亲率大军,号称“讨逆平叛”,已经浩浩荡荡开奔而来,即将兵临城下。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原驰蜡象的北方雪原,新皇的训练已久的部队,像一条蜿蜒的大河奔流向前,先头已经走出几十里地,殿后的部队还在后面忘不掉尽头。

而新皇管辖的地域,像幽州城、镇江城等近二十几个边城,也不断地有队伍涌出,汇合,向南开拔,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山海关。

一批一批又一批的士兵,不间歇地被后方送了上来。

一张张年轻的脸,背着行囊,扛着新发到手的长矛,挎着佩刀列队站好。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这些士兵表情漠然,但内心暗潮涌动,大多数人都已然明白,古来征战几人回,从现在开始,就要踏上茫茫征程,等着自己的,要么凯旋荣归,拜将封侯,更大的可能是血染沙场,马革裹尸。

一句话,打不下江山,就不能回家。

至于逃?退缩?不敢想。

每只队伍中都有一支特殊的支队,就是俗称的督战队,冲锋时跟在他们后面,看谁胆怯,谁敢临阵脱逃,马上手起刀落,格杀勿论,绝不手软。

怎么都是死,冲上去还有一丝生的希望。

“杀,杀!”

……

户部的毛大人,正站在院子里。

老爷子望着晚冬凛蓝的长空,慨叹道自己默默地为这场战争做了这许多年的准备工作,终于可以验证一下自己的设想,实现自己的抱负了。

魏大人找来时,看到的就是上司捻着胡须抬头望天的场景。

他是来请示第一批运粮队伍是否立即跟随大军出发,这个已经由尚书大人做了批示,现在只待毛侍郎一声令下。

“准!”

打仗,打的绝不只是前方将帅们的运筹帷幄和士兵们的浴血厮杀,更是打的后勤保障,拼的永远是王朝由上至下的动员速度和能力,各个官僚体系间的协调能力与运转效率,一言蔽之——综合国力。

随着毛大人的这一声准,各城池蓄势待发的运粮队伍也鱼贯而出,紧紧跟随着先前出发的作战队伍。

肩挑手推。

民夫们在随后的长长岁月中,就要靠着双手双脚,每日不停地跋山涉水,露宿风餐,行走在这场旷世大战的历史画卷中。

与此同时。

任家村的早上。

妇女们坐在一头头奶牛旁边,开始了挤奶的工作。

用自家刷洗干净的木桶接奶,没管组织要新桶,可给宋福喜他们省了很多力气。

妇女们拎着牛奶桶出门时还会打听几句“你家三头接出几桶?”

“就这桶,我家能挤出四桶。”

“你家咋那么多呢,回头我可得向嫂子你取取经,这牛养起来是不是有啥窍门呀?”

“恩那,昨下黑,我还让几个丫头用自家麸皮拌草喂了一顿。”

前方婆子回头喊“快别唠了,集合啦。”

妇女们连忙带着家里能帮干活的孩子,拎着牛奶桶加快脚步朝前走。

村口这儿,进村后往各家去的主路上,昨个就搭好了长长的油棚子。

家家都出力了,你一块我一块地搭好了油布。

马老太率着几位老姐妹,拉开了架势,正站在八口大锅前。

锅在正前方,老太太们量过距离,保证自儿在展示时,那一百多户妇女能看清她们的动作。

“到齐了没?”

九嫂子“队长,到齐了。”

“好,咱们开始。”

八个老太太齐刷刷蹲下烧火,一番操作,将火捅得更旺了些。

对面一百零七家或婆子或媳妇,也学着做同样的动作。

火燃起来,八个老太太同时将左手放在锅里,用手心感受大铁锅热没热透。

对面众人,照方抓药,也将手放了进去。

感没感觉到热乎气不知道,但一个个眼睛都盯得紧紧一丝不苟的。

将预先储存的牛奶倒进锅里,“来,左手跟我一起捅捅火,让火苗子蹿起来,蹿得越高越好。右手跟我一起用勺画圈搅,搅,不要停,搅……”

马老太她们这面已经搅和上了,宋茯苓则带着姐姐妹妹几十个小丫头在河对岸咳嗽着。

新搭的烤炉说到底还是不好烧,砖并没有完全干,烧起来呼呼往外冒黑烟。

姑娘们一个个正坐在小板凳上,添柴涌火熏烤炉,小脸各个造的像花猫一样。

“咳咳咳,咳咳。”

几十个姑娘连声咳嗽,呛的眼泪都出来了,那也不影响听院子里的热闹。

院子里几百号汉子。

宋富贵踩着梯子在房顶上质问“谁谁谁,这谁啊?手脏也不知洗洗,油纸这还没铺上,印上一堆爪印子!”

“嗳?那谁,给我整几块石头压上,”田喜发站在另一间房顶喊道。

大白胖娘们的男人转身去取石头时摔了个跟头,他也喝问道“这谁呀,木板子摆这儿干啥?”

村里多少懂点木匠活儿的人都聚在这里,算上宋福喜在内拢共二十六人。

二十六个鲁班一边干活一边齐声拧眉道“都瞅着些,别给俺们踩着,上胶了。”

他们还嫌别人踩了板子。

没被扒的几家里。

钱佩英正和一帮嫂子编着草垫子,帮忙缝制扇新辣椒基地的破棉被。

这边的活,干上一会儿还要抽身去煮饭、这么老多人吃饭,连钱佩英都得跟着上场帮忙,要不然可是忙不过来。

这些当徭役干活的,从今日起就正式和他们一同吃饭了,亏得之前为招待耿副尉准备了好些餐盘,村里各家也离得近,这些汉子也有能自带碗筷的,倒也应付得来。

此时的宋福生,正骑着小红驰骋在道上,一路可以看到竖着几十个“任家村”的指示标牌。

他要去童谣镇一趟。

一方面是给女儿取定制的面包盘。

一方面是县令寻他,约莫是他们这伙人的口粮问题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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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九章 我的团长我的团(二更)

一台台粮车进村,推车的都是村里的小子。

宋福生在县里特意派人回来给传的话。

任族长接到消息,立即召集人手去了童谣镇。

马老太她们互相你攥我手,我攥你手,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听说,是县令大人号召童谣镇数得上名的乡绅地主捐的粮食。

一夜过后就凑了这么多,是捐。

乡绅富户们在县令大人的带动下纷纷表示任家村只管甩开膀子卖力干,全县都在后面支持。军需村,是整个县的荣誉。

据推粮回来的这些小子们说,且今日童谣镇人很多。

县令大人正喊的口号震天响,又组织了好些富户,不止那些数得上名的。

喊出的口号大致意思是一支竹篙,难渡汪洋,众人划桨,猛龙过江。

开战了,让富户们有钱出钱,有粮出粮。

县衙的官差也全部出动,像捕头齐鸣不仅要维持刚被征兵过后的治安,而且还要向百姓们宣传

从现在开始,各家各户从嘴里省出的每一粒粮,救的不是别人,救的或许就是你家在前线的孩。

胡县令要以童谣镇的名义,凑粮,向朝廷捐送。

“我三儿啥时候回来?”

任族长骄傲地告知马老太像这样的动员大会,福生是要列席的,被要求发言。这不嘛,他就回不来。最起码他得和那些送咱粮的人客气一番哪。别着急,城门关他也能出来,都认识他。

说完就急匆匆往河对岸去。

任族长现在和宋阿爷越来越配合默契。

宋阿爷负责管具体干什么活,由河对岸那伙人新选出的各小队长带头,宋阿爷指定到小队长头上,从早到晚一样样活计安排。

任族长认为自己就是负责管人的,村里人,河对岸那伙人,具体干各种活的人手安排。

而宋福生作为他们任家村的“团长”,是负责一系列大事,有事拿不定就请示。

虽然任族长搞不懂为啥叫团长,但是既然人家要求了,就别大兄弟大侄子大孙子的叫了。说实话,不习惯,他也正在慢慢改,慢慢就能不别扭的将福生叫成团长。

八个老太太听任族长讲完这些,那个骄傲劲儿就别提了。

回过头就冲一百零七户的妇女同志们喊话“好好干,卖力干。”

任公信病了,但他家之前也领养了奶牛,两头。和村里女人一起熬制奶豆腐的是任公信的二儿媳。

任子玖的婆娘,让任子玖的小妾留家照顾任公信那大肚子小媳妇。

这个决定,很出乎那位小妾的意料。以为任子玖不在家,那婆娘逮到机会得往死里使唤她。

没想到那婆娘竟自个挑重活去和村里人一起熬制奶豆腐,挤牛奶、喂牛。

而且还将孩子带出去,让任子玖唯一的根帮着干活。那孩子平时在家都不干活,就知道傻玩,现在竟让干活?不是应该对那孩子更好吗?毕竟任子玖不在家,那就是她的命啊。

别说这名小妾想不通,就是任公信的大肚子媳妇也看不懂。

任公信也有问过,二儿媳缓过来没有。

本以为二儿媳会作闹一番,但是听说,只抱着孙子哭了大半宿,也不知与孙子讲了些啥,娘俩就和村里人一起干了。

这一出搞得任公信更是听完心难受,让他大肚子媳妇和二儿子纳的小妾务必家里的活计不准累到二儿媳,煮饭什么的,让吃现成的。

“你要去哪?”钱佩英放下手里的针线,瞪眼看着四壮。

四壮很简单地比划了两下。

住在一起这么久,钱佩英居然能从这敷衍的动作中,看懂四壮要去哪,“去奉天城干啥呀。”

四壮像堵墙杵在门口,抿嘴不吱声。

钱佩英“……”这要是她儿子就得骂两句。那怎的,还不能问问啊。

你瞅她一天天的,老宋不敢给她气受,却总受孩子们的气。

看闺女脸色,时刻观察米寿的小情绪,跟在四壮后面墨迹。

从洗头洗脚让吃饱饭,到问四壮去哪也不告诉,经常性对她带搭不理。

钱佩英下了炕,去女儿那屋翻包,掏出一两碎银子。

大小伙子出门,身上不带钱哪能行,别再是有啥东西要买。

男孩子不方便与她说?

“我会和阿爷打招呼,那你明天愿意进城就去吧,我告诉你啊,不准太晚回来。你要是晚回,下次我就不准你出去了。”

四壮急忙点点头。

“带着本子笔,能对付写出字了吧?外面查的严,一看你这小年轻怎么没被征,要是被询问,好好写纸上告诉你是谁家的,别动手。”

四壮没听完就已经出去了,接着帮家里干活。他在主要劳动力里还格外突出,谁也没有他干的多。

钱佩英重新拿起针线笼,眯眼穿针,一边穿针引线一边心想

将来还是给闺女寻个爱说话的女婿吧,只干活还是不行,闷得慌。

不过,话说回来,能干憨厚的吧,一般都不爱吱声。

爱吱声的吧,甜言蜜语,心眼子多,总觉得占滑头的比例大。

她闺女心眼实在,要是掏了真心,别再让那油嘴滑舌的给糊弄了。

“娘,你琢磨什么呢。”

钱佩英头不抬,顺嘴回道“啊,我这不寻思像你爹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不讲吃不讲穿,好的永远先可咱娘俩。能说能笑更能干,还能担事。你说像他这样的男的,咋就那么少。”

宋茯苓挠挠头这是为点啥呀,猝不及防,吃口狗粮。

——

奉天城。

四壮熟门熟路扣大门。

巧了,宝珠才收拾好自己,正打算今日去任家村看看马老太她们。

也不知征兵,奶奶她们怎么样了。

这几日她也是和哥哥犯愁,才安排完。

大门才响了两声,宝珠就将门打开“是你?”

然后宝珠就觉得很奇怪,她自己家,怎么变成跟在四壮后面绕。

四壮都没仔细看喜爱的姑娘胖了瘦了,就风风火火直奔人家仓房看粮袋子,检查多还是少。翻地窖,看人家菜存的够不够吃。要是不够,他打算自己想办法,靠抢也要给宝珠送粮,不能让饿瘦。

宝珠很少纳闷你这是干啥,却没空计较,只顾问关心的人“你们去了几个人,宋三叔有没有被征走?奶奶和茯苓姑娘眼下怎么样。”

四壮检查一番后,终于直视宝珠,指着大德子挂在屋里的衣裳。

宝珠懂四壮想问啥,就告诉道,她哥本是能回国公府的,由于腿脚不行,征兵也征不到他头上。

可哥哥背着她,竟主动托了国公府以前的老管家,去了城防那里帮养军马。非要出一份力。

还说,不在家,也能省出一份口粮给妹妹,让好好在家。

宝珠气愤说“他就是拿省口粮当借口,去陆家也能省。”

四壮在本子上写能给你哥送信,让他知晓你去任家村吗?

宝珠愣愣道,城防,能,找国公府的老管家就能传话。

那走吧。

“啥?”

专门拉脚的牛车上,这里坐着好些花一两个铜板等待发车的人。

四壮他们一到,就凑齐一车,可以发车了。

四壮选择离宝珠远远的位置坐下,但是却递过来一直扛着的棉被,示意宝珠围好。

蹭了半截路,剩下的路就要靠腿走了。

四壮将棉被打包好扛着,在前面放慢步子走。

宝珠在后面,时不时抬眼看看前方高大的背影。

四壮走着走着,忽然回眸,从怀里掏出块热乎饼,还知道饭点到了,要让女孩子垫垫肚,水囊也解下来,用满是茧子的手,蹭了蹭水囊口,免得人家嫌他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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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 被赖上了(一更)

宝珠进村。

马老太很吃惊,拎着木勺带小跑赶过来,还问哪

“四壮,你是啥时候走的?我怎么不晓得。”

“宝珠,咋样啊,我还惦记呢。但想着你没啥大事,你哥也不会被征,这一天天给我忙的,脚打后脑勺。你们俩是搁哪碰见啦?怎么是一起回?”

田婆子亲切地拽住宝珠的手,“这小胖手冰凉,走走走,回家,到家说。”

路上。

马老太给宝珠介绍葛二妞她们“这都是你奶奶。”

有村里婆子们好信儿问,“队长,谁呀?”

马老太没说是以前店里小丫鬟之类的。

她是晓得的。

别看村里人只是农民,但是对丫鬟啥的,还低看一眼呢。

村里要是有哪家过不下去,将孩子签契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往后即便穿着绫罗绸缎回来,让娘家真借了光,在正经过日子人家眼里,也仍被瞧不起。是一件被人戳脊梁骨的事。

正经人家眼里,家里再穷,也不能让孩子出去伺候人,签了契,就生死不归自家人管,那可不行。

不过,话说回来,宝珠不属于被父母卖与陆家的情况,是根上爹娘就是陆家的家仆。

可咱没必要和村里人废话不是?他们别再听不懂,好好的闺女,给瞎传一通犯不上。

再说,与外人讲话,那么实在作甚。

“啊,奉天城里来的,亲属家的孙女,我干孙女。”

……

“胖丫啊,胖丫?”

宋茯苓从点心房出来“宝珠?”一眼就看到了奶奶身边的宝珠。

女孩小脸红扑扑,被冻的累的,走了老远的路才到村里。瞅着宋茯苓笑。

当天,大伙就都了解到宝珠的情况了。

这就是那个在封城期间,兄妹俩掏出积蓄不去排队抢粮,很是实在,死守点心店给垫钱,且父母早亡的苦命宝珠。

哥哥大德子,这回又干了一把实在事,没被征兵却主动给前线养马去了。

这俩孩子的心性,一听就顶顶好。

阿爷说,“住下吧。一个小丫头,自个在家可不中。明儿将口粮拉来,大门锁好,就在这干活。你本就是点心店的,这里正好缺人,跟着姐姐妹妹们一起挣俩钱,也不算白在这里呆着。”

住在哪呢。

马老太让大丫二丫带着宝珠,和李秀她们都住在河这面,方便干活。

一炕的小丫头,也没那些讲究。

总是比去三儿家和胖丫住一起强。

三儿家虽然有地方,但是隔着炕墙,宝珠又不是三儿的闺女,女孩这么大了,不是那么回事。再说牛掌柜岁数大了不算,三儿家还有个四壮呐,那得隔开,对不?

所以,看马老太这态度就晓得,她误会了。

老太太以为四壮今日进城,是小孙女不放心宝珠,打发四壮跑一趟腿。

其实,不止老太太,宝珠也是这么认为的。

茯苓姑娘,对她一直是,唉,该怎么形容呢?她很幸运。

她宝珠也早已将茯苓姑娘放在了心窝窝里。

茯苓姑娘“……”

晚上。

宋福生、宋茯苓、钱佩英在灶房里,望着四壮。

一家三口思想同步,用眼神交流,在心里响起了吉祥三宝的音乐

“老妈?”

“嗳。”

“你知道他是去接宝珠了吗?”

“不知道啊。”还给揣上了一两银子哪。

站在中间的宋茯苓,又看向左手边的宋福生

老爸?

嗳。

你知道他拿我撒谎了吗?

不知道啊。

他这是相中人家了吧?

是个有正事的。

那这时候能结亲吗?

不能吧。

宋茯苓噢天么的。

一家三口,望着四壮,三脸懵逼。

宋福生双手叉腰,扬了扬下巴,示意四壮跟他去小屋。

孩子大了,操心的地方就多。

尤其是四壮,更是需要多嘱咐,因为这小子“三观不正。”

没错,在宋福生心里,四壮真就属于“三观不正。”

打比方,你要跟他说,家里很缺银钱,需要四壮你想办法去弄回些银子,好嘛,第二天准没影。

搞不到,不会回。

在搞钱的过程中,这小子也不会去思考挣钱的手段对与错,只会记住,家里急缺钱,需要尽快弄回。

尽快,那就不一定在外面干了啥。

愣小子一向只记住目标,至于怎么做到,压根不在考虑之中,从不受“人生观价值观”的影响,为达目的能不择手段。

就这样的四壮,能不多嘱咐几句吗?

他现在一门心思稀罕人家姑娘,宋福生担心别再稀罕狠了干出糊涂事。

“四壮啊,叔已经知道你对宝珠的心思。”

四壮点点头,很是干脆的承认。

“可是时机不对。宝珠现在借住在咱家干活,以为是茯苓给叫来的,你要是成天往人姑娘跟前儿凑,眼睛发直总瞟,你以为别人看不出来,但是谁也不瞎,日子长了,准保发现,也容易吓到人姑娘家。”

四壮沉默了一会儿,不看姑娘很难,却仍点了下头。

在心里记住了,以后不再看宝珠,免得被吓到。

宋福生急忙夸奖

“嗳,这就对了。

你就想着,对人名声也不好。

咱就是娶,等稳定稳定的,把这一关度过去,大大方方去和人哥哥提亲,咱有啥都给人家,用诚意打动。

可不能还没有提亲过明路,就惦记对人捅捅咕咕,惹的人家名声不好。

那不是稀罕,那是骚扰。”

四壮再次点了下头,记住了,要提亲后才能骚扰。

宋福生想了想,继续道

“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叔带着你,不会总是这样。

将来,叔会给寻一个不用说话还能将日子过的挺好的活计。

让宝珠他哥看看,咱就是不会说话又咋了,咱比大多数的小伙子都强,让人放心将妹妹交给你。

唉,定会给你寻个这样的活,你就记住好好跟着我干吧。”

宋福生说完就走了。

四壮扭头望着门帘子,狠狠一点头。

这回他记住的重点是

一,主子说,好好干。明日开始,他要更卖力。

二,主子定能让他娶上宝珠。

后来,四壮其实靠自个,就寻到了能娶上宝珠的活计。

可是他不干了。

宋福生问他为啥辞职。

四壮写道只有跟在你的后面,才能寻到娶宝珠的活计。

给宋福生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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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一章 为了少挨累很是费心思(二更)

还好,宋福生此时并不知道在四壮的问题上,又给自个挖个坑。

怎么不是坑?

他要是混的不好,去哪给四壮安排工作?怎么也得比丢了的工作更体面一些吧?

宋福生在斜眼瞅米寿的头顶。

小小的人,蹲在那,小手拿着擦脚布,在认真地给姑父擦脚。

也不知这小子,再过些年,有没有他四壮哥的能耐,忽然就会往家领姑娘了。

米寿擦完刚要起身,宋福生抖着俩大脚丫子说“你这活干的不利索。倒是闻闻,洗没洗净,我每回给你洗完是不是闻了?”

“咦,还是臭。”米寿真就闻了。

“哈哈哈,”宋福生一把抄起米寿,抱进怀里好顿磋磨,给孩子愣是磋磨困了。

放进被窝,三口人很默契地开始倒计时。

大约二十分钟后。

宋福生凑近米寿耳边“咕咕,”试探孩子睡没睡熟,被钱佩英给了一拳头。

一天天可没正行了。

宋茯苓在炕那面也憋不住笑,随后眼睛一翻,进入空间。

“啊,还是我的床舒服,我的床,我的床!”噗通,宋茯苓大字型仰躺在床上,两只小手不闲着,像摸着心爱的人一样,温柔地摸着她的大床。

钱佩英进入空间第一件事,嘴里叼着苹果,打开冰箱拿出瓶酸奶,来到闺女的卧室门口,对准闺女一扔,闺女在床上一个鲤鱼跳接住,钱佩英转身就走,直奔厨房。

找出酱油、香油香、菜、蒜,一边吃苹果,一边切牛肉,又咣咣咣一顿拍黄瓜,柿子拌糖,眨眼间,她就整了几个小菜。

啤酒饮料矿泉水,洋葱圈薯片巧克力。

以前在钱佩英眼中最垃圾的食品,眼下她比谁都爱吃。

这空间就是不能做饭,没电、

想将柴火拿到空间里来个室内篝火?这里还恒温,怕油烟子放不出去,那往后可遭了罪。

空间里要是能做饭,钱佩英眨眼的功夫都能做个炸鸡。

将能吃的,吃完能变出来的,通通摆在餐桌上,钱佩英又拎着一串葡萄回自个卧室了。

她对着镜子一顿前后左右瞅自己。

这镜子才是大宝贝呢,以前从没有如此珍惜过一块破镜子,到了古代才知道,能看清自己,竟是一件非常难的事。

钱佩英对着镜子又仔细观察皮肤,闺女那面霜难怪一万多块,还真可以,不白抹。还有那几样水啊乳液面膜啊,也确实比她的护肤品好。

坚持了几个月,一层层擦,洗脸用熬出奶豆腐剩下的水,不一样了,一分钱一分货,至少比才到古代那阵细发多了。

不过,闺女用的有一样不好,眼霜,她用不来,长脂肪粒。

钱佩英找出个小包,小包是以前去夜市买菜装零钱用的。

将她自己化妆台上的小棕瓶收了起来,准备带出去。

小棕瓶,还是老宋领她去迪拜旅游的时候给买的呢。

老宋那人一天天可惦记她,那次去旅游还给她买了包。

不要不要的,非要给买,还急眼了,威胁她说“赶紧挑一个,别逼我说忒克奥。”

那不能全要啊,吓得她当时急忙挑了一个,就这个。

钱佩英此时打开衣柜,给那包拎了出来。

当初背出去,同事都问,如今天天种地。

现在是不能背了,背出去古代人民也不认识牌子,估摸还得认为没有包袱皮方便。就只能进空间的时候,时不常瞅瞅。

书房里的老宋。

请问那娘俩在干啥呢。

进来不是为翻书的嘛。

怎么就留他一人对着眼晕的书柜?

“你俩赶紧过来。”

宋茯苓听到她爸叫,率先磨磨蹭蹭过来。

一进来就一挑眉,老爸翻半天找的那都是什么书。

伸出小手,将宋福生怀里的青铜时代抽出来,“这里没有你要找的内容。”

“你拿我读库干什么?”

“我看这书皮写着0什么的。”

“那是几几年第几期的意思,不是讲0年的事。”

宋茯苓连续的从宋福生怀里抽出淘汰书,举着最后一本

“寡人有疾,拿它干什么呀爹。这是讲三个小故事的书,诗人与医院,蒙古兵和瘟疫,还有一个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医生,用学的知识给他爹治死的故事。”

宋福生亲爹累死累活供着去国外念书,回头还被治死了。一听就知道,那孩子在外面没好好念书。

唉,他太难了他。

读书人真不是能装出来的,找书都找不着,还给他翻的直眼晕。

“那你倒是帮帮我啊。”

三口人盘腿坐在书房。

一边吃着,一边画着、翻着书、做笔记,嘴上也不闲,还沟通着。

“佩英,你见过水车没?”

“我可是县城人,去哪见过,北方本就少。”

一句话给宋福生噎住,好,他是农村人,凭小时候记忆在纸上画圈,他见过一种脚踏的,从井里取。

要说水车谁见的多,宋茯苓。

她旅游去张家界和广西都见过。

翻书也东一句西一句的查到了些资料,她对种地一窍不通,也不敢兴趣,没有这方面的书籍。东一句西一句都是各种书带出来的几句话。

就凭着这些凑出来的资料。

宋茯苓抢过他爹手里的纸“你这画的啥呀,”拿橡皮蹭掉自个就开始了。

小嘴嘀嘀咕咕道

“咱们要做大水车,大的才能灌溉六七百亩地。

根据这本书上提到小水车的轮轴直径,可以按比例算出,我们要是做轮辐直径二十米左右,就能提水高达到米左右,合抱粗的轮轴应为这个数据。

势能转换成动能的过程,要考虑好力的度。

那么在转轮上装盛水竹筒时,还要考虑与筒车轴呈多少度,流水槽与转轮的距离。”

宋福生凑过去“多少度呢。”水车长什么样,见过的都会画,比比划划也能说两句。但是设计出能用的,可不就是得有这个度那个度。

实现丘陵地山坡地的灌溉,包括建水渠都是有讲究的,能浇水,低处积水时也可用以排水,这些都要有讲究。

宋茯苓“别着急啊,我这不算呢嘛。”

“那你旁边这又画的啥?”

“风车呀,我怕咱任家村的河流不湍急,只水动力推动主轮转的慢,我给加一个带扇形的风力,在旁边辅助,呼呼呼就能转起来。”

宋福生憋不住笑了他闺女,大发,就是厉害。

“你好好画,爹不瞎参与,你画完明儿个我拿出去实地考察。画错也不要紧,放心大胆的整。”

得,直接给这一摊甩给了宋茯苓。

宋福生扯过钱佩英,拿着笔本就出了书房。

不能在书太多的地方呆着,压抑。

两口子坐在沙发上,喝着啤酒饮料吃着小菜,越聊越投机。

“弄个移动轮子,移动轮后面接犁。这犁头我重新给设计了,我管它叫搂锄,前头尖尖的,草直接就能割断,深挖效果也好,你看咋样。”

钱佩英喝口可乐“你可真厉害。”

宋福生又急忙告诉“然后再安个扶手,就不用弯腰了,推着走,溜溜达达,边走就能边犁地。”

钱佩英“扶手你最好弄个能调节的,根据身高调节高矮,大伙都能直起腰犁。而且这个犁,老宋你最好也能整那种能拆卸的。到时给犁头撤下来,换成耙子,给土地平整也能省不少事。这叫一样工具两样用。”

“那得用螺丝,拆卸能拧的,用鱼鳔胶指定不行。”

钱佩英“回头把陆畔坐在榨汁机上的螺丝拧下来,拿着去找师傅给做,人家要是问是谁设计的螺丝,你就说是陆畔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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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大捷(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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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将起名叫“摩天轮”的图纸递给宋福喜。

二十六个木工,凑头看纸上各种角度图,看完第一反应就是团长疯了。

就他们这二把刀手艺,真的能做出来吗?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要相信自己。”

宋福生硬着头皮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他也没想到,明明书上有记载,古代是有筒车也就是水车的。是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之一。

可是也不知是北方这里没流行起来,只有南方有这个?

还是封闭了太多年,信息不发达,南方有,但这里没有。

这图纸拿出来,问了宋阿爷,问了任族长,问了好些老人。问谁,谁都说没见过。

不过,图纸既然已经费挺大劲设计了出来,那就要做。咬死了们只是不知道而已,别的地方有,只不过咱这个改良了一下。

宋福喜望着三弟的背影。

三弟都敢想,他还有啥可不敢干的。

无非就是很费木料和力气呗。

“试试?”

那二十多名二把刀木匠齐声道“那就试试。”

画的挺漂亮,不试试那不白瞎了嘛。

有了“摩天轮”在前,非要用任家村的河里水,靠风力、水利,不费柴火不费力气,不用一桶桶打水让耕牛拉到田里,就要灌溉六七百亩田,这种“天方夜谭”的想法都能出现,那么改良耕具,要“祸害”他们吃饭的家伙什,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当第一批五把新型犁地试验品拿回时。

那天,宋阿爷的神情,像个定影一样。

宋阿爷蹲下身,细看宋福生设计的“搂锄”,用手指试探搂锄前端的尖尖,又摸了摸两个轮子。

随后他扶住用螺丝拧住能伸缩高矮的木车把,就在自家院子里转圈犁上了地。

试了好一会儿,都累冒汗了,老爷子才像新得了一个玩具般,兴奋地笑着回眸喊“生娃子,这是个什么神仙宝物,就我这岁数都能一天犁上五亩地。”

一笑,少了半口牙。

宋福生回望宋阿爷,笑的眼睛也出了皱纹。

接下来的日子,宋福生的侧重点就放在了这两件事上。

将辣椒基地,完甩给了钱佩英和牛掌柜。

钱佩英和牛掌柜,每日要给六个辣椒大棚烧火墙,打井浇水,伺候辣椒。

包括撒种育秧苗的活,也在他俩身上。

宋福生跑了两次城里,前后定了三百两银钱的新型犁地工具。

工具安排完,他就带着村里种田经验足的老爷子们,日日泡在大地里。

手里拿的小本子已经记满,虚心听取这些种地老把式的意见。

一天走下来,在村里的田间地头走的步数,愣是比逃荒那阵一日赶路走的还多。

累的宋福生,头几日晚上夜夜贴膏药,后来差点都适应这种强度了,一天不走就闹心。

就为了将水渠设计的合理一些,真的能做到旱时有水灌溉,积水时也能排水,宋福生可谓煞费苦心。

还好,一个好汉三个帮,他这个团长越来越受大伙信任,即便村里人没见过水车,也一个个将一生的种地经验倒给他。

不白忙,水渠的设计方案定了下来。

开干。

一部分汉子,在马老太带着奶豆腐妇女队搅合牛奶的声音中,在宋茯苓带领黑列巴姑娘队一锅锅往院子台上倒面包的声音中,在宋福财几个“大厨”煸炒鸡肉松的声音中,挥舞着镰刀刷刷刷开始提前割草,荒地那草,长老高了。

另一部分汉子,开始向水渠的指定地点拉石头。

预备深挖出沟,用石头筑起水渠。

村里人都清楚,河对岸那伙人累一冬,攒了不少石头,本是预备要盖房用的,现在却要拿出来建这个。

没等任族长站出来。

村里任三叔他们几个老头就说

“不怕,等地种上了,咱家家户户锄草不那么忙时,大伙一起去山里帮们捡石头。一百多户呢,一家捡一些就能给们攒不少。到时咱再留着盖房用。”

如果说,前方的兵士犹如湍流的河水,震惊了那几位王爷,一批又一批在向前线不停涌动。

北方那个荒芜之地的兵,就像杀不完似的。

那么任家村这大片荒地上的汉子们,就像一条有曲线的小溪一样,一人几百米在用石头筑水渠。

他们每日天不亮就出现在大地,天黑看不到人影才会撤回。

眼下粮食多金贵,宋阿爷是位多抠门的老爷子呢。

他却在吃饭时招呼的是“娃子们,吃饱喽,家里干的稀的都有。”

河对岸做的饭食,让村里家家户户提起时,心歪的人家都会翘大拇指。

因为河对岸那伙人,真没亏待家里这些去抵徭役的小子。

像九嫂子他家在村里属于条件上等的,家里小子去那面干完活回来问,“吃的咋样?”

据说,竟然和九嫂子他家吃的差不多。

四百多口子人吃饭,汤里还能见到荤腥,并且吃的花样还多,一听就是费了心思的。

一个月后。

放荒。

宋茯苓在家里炕上坐着也能被呛到,戴着口罩。

大片的地一起放荒,空气太污染,贼呛得慌。

她是能在屋里呆着,决不出去。

倒是孩子们,天一暖和,圈不住了。

“米寿,戴上帽子再出门。”

“姑母,不冷,戴帽子冒汗。”

钱佩英急忙撵出来“那也得戴上,春捂秋冻。”

“姑母,啥时候来呀?”

钱佩英知道,今日大伙都去看热闹了。

熬奶豆腐的时辰据说也调整了,就是为看水车转不转起来。

“我浇完水就去,找到姐就站一边看,别乱跑。”

钱佩英又喊宋金宝“金宝啊,顾着些弟弟妹妹。”

“晓得啦,三婶。”

河边这里,正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冰凉的河水淹没上百名汉子们的腿,岸上更是有数不过来的人影在帮忙。

“一二三!”

“立起来啦,立起来啦!”好些人一起欢呼。

任公信两只袖子卷起,一看就是也来帮过忙的样子,他眼睛发直的瞅着“摩天轮”,没见过啊,太稀奇。

随后,除了烤炉房的姑娘们正在和一锅锅黑列巴作战,满村人开始齐齐的一惊一乍。

“转起来,真转起来啦!”

“那谁,们几个快起开,别挡风。”

大白胖娘们低头瞅瞅自个,她这身材能挡多点风,咋就当众人面让她起开,人家不要面子的啊?

大白拽着四嫂子忽然惊呼道“妈呀,瞅瞅,舀起水啦!”

随着这声惊呼,村百姓也七嘴八舌跟着鼓掌惊叫开。他们眼不眨望着流水槽的水流,又情不自禁一个个跟着水流沿着水渠走。

就在“摩天轮”立起这日,又是很凑巧的,前线传来大捷,吴王线后撤。

那几位和吴王很是不对付的王爷,都不得不出手帮他。

第四百七十三章 越来越近(二更)

村里一大帮人跟着水渠走啊走,回头还不空手呢。

干惯活的人,眼里有活。

看见山边有石块,不空跑,一人搬几块夹几块,没拉车没带袋子,他们就扔一边,给堆成小山。

回头告诉一声,让宋阿爷那伙人拉回去就成。

一群人脸上洋溢着兴奋,看完水渠,浩浩荡荡回来时,宋福生在岸边指着任家村这条河奔流的方向,正在和村里有名望的这些男人们讲

“修水渠是个大活,尤其是你们这些人的熟地,与我是两个方向,现在也没有那么多人手给你们修。

等明年的,明年咱早做准确,齐心协力在那面给你们也支起几架水车。

没啥事我抽空的,赶明去你们那面多走走,看看怎么整水渠路线。”

宋福生讲这番话时,始终眯眼望着河流的方向,畅想着一步步怎么干活,也就没注意村里人听到他这番话的反应。

他不知道就这几句话,在村里人的心里留下了怎样的震动。

或许,宋福生即便知道了也无法完全理解,这大概就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差距。

“我要下河洗个澡!”

“你洗啥澡啊?这么大岁数。”

“别拦我。”村里任七叔一把年纪,脱鞋就下了冰凉的河。

心热,他心太热。

福生,不,团长,种地苦啊!

一桶桶水,肩挑手提弄到地里,几桶水浇下去,直起腰一看,一片片大地看不到尽头,都需要用水浇。

团长,你弄出这东西,还要给村里人也弄,你知不知道对我们有多重要。

任族长眼圈发红,一手拍在宋福生的肩膀,宋福生才回头。要不然他还在畅想呢。

“福生福生,有福气的后生,你往后一定会有大福报的。”

恩?

宋福生看到任族长说完这话还肯定的点点头,扭身望向后面的村里人。

结果越来越多的人,在冲他点头。

宋福生在人群中,寻找妻女的身影。

小小的米寿,也许并没有听懂大家的话,却笑的格外骄傲。小身板挺的直直的。

妻子佩英,在悄悄地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宋福生心想怎么就成了这样?我是个庸俗的人啊。

钱佩英与她老公同步,此时望着老宋笑心想

以前一直觉得,惦记将自个家日子过好的宋福生,很有魅力。

她也一向认为,别管闲事,自家都没忙明白呢,管别人干啥。

可今日,她有点不那么想了。因为这样的老宋,怎么就格外有魅力呢。

宋茯苓是冲她爹笑着点了点头。

老爸,就该这样。

一家打墙两家好看,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今日,给村里人感动的,这事最先受益的是马老太。

“这都啥呀。”

“菜种子。”

你一包,她一包,马老太想买的菜种子被凑齐了。

“你说你是咋教的儿子呢?”九嫂子她们满眼羡慕问道。

马老太用开玩笑的语气先说,告诉你们啊,给我菜种子奶豆腐也不许缺斤少两,不合格我照样扣铜板。

然后才满脸带笑道

“因为我是寡母呗,打小就说与他们哥几个听,你们可没爹指望,就得自个强。

没想到一个个还成。

俺家老大,憨厚,能吃苦,不争不抢让着俩弟弟。

老二,能干,认干,你给他安排啥活都放心,不睡觉都能给你干完。

老三,你们也晓得,聪明。”

葛二妞打证言“十里八村就没有比他聪明的,比别的孩子抓挠都早。”

得,村里人本来就挺羡慕的,问两句以为马老太能谦虚,没想到马老太比谁夸的都来劲,更让人嫉妒了。

回过头,任三叔的大儿媳一边摆碗筷,一边就将这事学了。

她主要是想说,能给团长当娘的马老太,果真是不一样的。

旁的寡母一提自个“寡”,那都恨不得苦着脸学往事。

到了马老太这,笑呵呵的,一点不回避就说,真不是个一般人。

任三叔呼噜噜喝口粥“那你们就都学着些。”

几个儿媳爹,让我们学“寡”吗?

任三叔的几个儿子拿筷子也愣住爹,你是在咒我们吗?

任三叔一点也没发觉儿子儿媳在瞪眼瞅他,给孙子夹口咸菜条放碗里,呼噜噜吃完自个的就朝外走,边走边说道

“爹差差一个,娘蹉才蹉一窝。要是有个好娘,家里至多窝囊一个,剩下的娃都能是那好样的。谁给她娶进家,那才叫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任三叔走了,留给他儿子儿媳的是一桌子人面面相觑啥意思,爹想娶后老伴?相中团长他娘啦?

“他爹,用不用问问哪?”

“闭嘴,问个屁,装没听着。”啥时候爹自个主动聊这事,啥时候再研究。

也得亏任三叔的大儿子没听婆娘的去问问老爹,要不然就得挨揍。

任三叔谁说要娶后老伴啦?都多大岁数了,土埋半截脖子,你骂谁不正经呢。

那您怎么总夸她。

夸几句咋的啦,他对马老太,那是纯男人对女人的欣赏。

不能欣赏吗?

“老五哇,”任三叔拐进任族长家。

任族长家也在喝粥,地没种呢,不吃干的。任族长在村里这些岁数大里排行老五。

“三哥,吃了没,没吃过来吃些,坐。”

“吃了,那啥,我家老大他媳妇说了这么件事,”任三叔就将村里那些妇女给马老太菜种子的事说了“我寻思过来与你商量,咱是不是也需要表示表示?”

“表示啥?”

“水车。虽说明年才能给咱们整,但是不能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做人不能那样的,对不?我就想,河对岸那伙人,正愁他那一百二十多亩地的粮食种子呢。眼下去外面买粮都买不着,更不用提好种子了。咱们村里这些户,给凑凑?”

任族长拍了下腿,“还是三哥想的周全。”

任三叔笑了笑“别看得给匀出不少种子,但我想着亏不着。”

没一会儿,任族长二儿子给任七叔他们几人也叫来了。

这些老头当即表示“确实亏不着,河对岸那伙人讲究。远的不提,就咱要是给他们这些种子,信不信?那伙人在饭食上就不会亏待村里去那面干活的小子们,吃都能给吃回来。”

“那是,福生团长那小子,一向不差事。”

宋阿爷和宋福生带着家里的这些人,共同望着村里人。

两伙人中间摆的是一袋袋粮食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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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四章 几亩田,两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

有了这些感人的种子,宋阿爷就定下来隶属于他们这伙人的一百二十四亩田该种些啥了。

谷子种两亩。

两亩小米,够胃肠不好的娃子们吃不?

够啦,咱家娃皮实,就没有胃肠不好的。

种玉米三十亩。

“得那样,得。”几个上岁数老爷子一起点头认可。

小麦三十亩。

要种那些面粉吗?

产量低呀。

低也得种,从胖丫往下数,都馋。

也是,那……中!

高粱十二亩。

“大豆五十亩。”

宋茯苓问她妈还有啥讲究没?

钱佩英告诉五谷不分的女儿,荒地,也就是咱老百姓俗称的生茬地,那种从来没种过粮食的地,头一年种大豆好,能养地,肥地,种过大豆后,第二年就能差不少。一般有荒地的人家都尽量种这个,甚至全种。但是咱们这些人不能总买着吃啊,没办法,产量低也要种些其他粮食。

宋茯苓点点头“其实咱家种豆子好,咱做辣椒酱,生豆芽,都需要豆子呀。”

宋阿爷他们那面也还在商量,“团长?”

“阿爷,早就说过,在家就别团长团长的了。”

“啊,福生,一天都给我叫乱套了。那什么,我看山上给划出的那片地方,除了种辣椒,咱再好好寻寻开垦一大块。”

“种啥?”

几个老头立马七嘴八舌道

“种花生。”

“头伏萝卜二伏菜,还得种萝卜。今年可不能再买的吃,卖咱一个铜板一袋子也不买,就没听说过吃菜还花钱的,不合适。”

“对,种大白菜,今年咱们可要多种些。”

“好,”宋福生一锤定音,那咱们就这么定啦。

说实话,听着就累,家里一百多亩的田,官府划定指定的五百亩辣椒地,自家还要在山里再拓荒种花生种菜,瞧大伙摩拳擦掌的样,还是拓得越多越好。

这一大片地,你想想都干出界,跑五福村去了,就能想象有多大块地方了。

如果想象不出来,他家五谷不分没种过地的小硕士,正好算出了公式,让她来告诉你。

宋茯苓将家里的这些地用脚丈量?走,她是不能走的,

但是,她是会坐家里算。

按照国际足联规定的标准球场计算,六亩地是半个足球场大小,不算自家山上将要开荒的,只算山边荒地,假设有只有六百亩田,那么就是五十个足球场大。

五十个。

我的天。

“爹,弯腰伺候这么多田,要累死了。”

可不是……

多亏有水车,省了一拢拢一个坑一个坑浇水。

多亏他宋福生聪明,还改良了工具,不用一拢拢猫腰刨地,能直起一会儿是一会儿,要不然这老腰还能要了嘛?

可是,仍然还有好多好多活。

比如,最简单的,给这些人送饭都是个难事。

最难的是山上的荒地。

所以转回头,宋福生一咬牙,找门路托关系。

在四处奔走的时候,让宋阿爷组织四壮他们这些自家的小子,在家里划出一块地方盖草棚子。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带着人手进城。

钱是王八蛋,花没咱再赚。

甩出小五百两,三十头耕牛进村。

牛群的出现,震惊了任家村人。

自从宋福生给他们当了团长,大伙就是一阵接着一阵的惊。

其实卖黄牛的,听说一口气要买三十头也震惊过。

啥家庭啊?几十头几十头这么买。

宋福生有解释过“我们是十几户合伙买。”

就没听说过,买这么贵的大家伙自用,然后十几户一起买的。谁能放心啊?

也难怪这些人震惊,在古代,耕牛这就相当于现代的汽车,播种机,联合收割机,没见过买大农机自用,一气批发回三十台的。

高屠户喊得满脸通红,笑得眼睛都没了,拉着长音两手做喇叭状“九族的,都家来,分牛啦啊啊啊!”

任家村的村里人看的这个服气、眼气,对岸那都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仙大家庭啊。

连老牛都给分哪?

宋阿爷搂住牛脖子不是陆三小姐借用的,不是奶牛,是他最亲密的小伙伴啊,想死你了,他的老黄牛。

宋富贵抹着汗“咋整,牛棚子没盖完哪。”

高屠户激动地将牛往家赶,大嗓门回道“不怕,咱家牛不会嫌弃咱家的,搭完这面墙,再搭那面墙。”

好嘛,别人家是拆完东面墙再拆西面墙,他们可倒好,搭完这个再搭那个,跟搭堆乐高积木似的过后再往一起凑。

宋福生牵着头牛,“阿爷,您先松手,别抱牛脖子,我得……您老怎么了?”

老爷子毫无预兆地哭了。

路上曾经杀的那些牛,如今都回来了。

宋福生赶紧松开绳子,和附近的汉子们对视一眼,有些明了,好笑地先哄宋阿爷。

宋阿爷抹泪,一边抹一边笑“就赖你,你这生娃子,一天天给我这心整得潮呼的。”

宋福生一抬眼,得,哭这事好像能传染。

他大伯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红红在瞪天。

一直很兴奋的高屠户,忽然也背过身哭了起来。

铁头才凑过去就嫌弃道“爹,你那是哭还是笑,你整准了,吓我一跳。”

高屠户吸着哭出来的鼻涕,笑骂道“滚犊子。”还撵着儿子踢了一脚。

宋富贵也很是感慨地张开双手,仰天长啸道“我就说吧,穷不过三代。太爷太奶,爷、奶,爹,娘,你们看到了没有,到我这辈终于翻身啦!”

八个老太太连表情眼神都一样,站一排斜睨宋富贵

啧啧啧,那叫富不过三代。

而且即便是穷不过三代,那也是把老天爷逼得没法了,不得不睁眼。

为啥?

因为你这辈要是再穷下去就没后代了,怕你们断根,真饿死。

“大娘婶子们,你们干什么呀,我好不容易高兴一回。”

哈哈哈,满院子里充满笑声。

有好些人是搂着牛脖子笑。

这三十头耕牛,每户两头,不过李秀是一头,这一头她还得欠公家钱。而马老太是自掏腰包,她家要了三头。

老姐妹们问她为啥多买一头,马老太说,“我仨儿子,不偏不向,往后我没那天,一人一头。”

并且这天,宋福生的“名言”传进了村里。

家家户户都听说了宋福生的那句“路上丢的,都置办齐。从前没有的,往后也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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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五章 小豆包(二更)

宋茯苓上身穿白色带蓝花的小袄,下面深蓝色的粗布裤子。

裤腿边,让钱佩英给缝了一圈上衣的白色带蓝花边,这样一看就知道穿的是一套。

小姑娘又被老娘给编了两个辫子,怕头发脏,头上扎块花布。

花布还是白色带蓝花的,在头顶系成三角形。

宋茯苓扛块黑板,二蔫吧和宋金宝等几个小小少年正在拉着爬犁。

爬犁早就改装了,冬天爬犁下面放两条铁丝能在冰面上滑。现在是安装俩木轱辘,用绳捆在身体上,往前拉。老牛拉车什么样,这些小小少年就是什么样。

车上摞着一堆东西。

比如,黑板架子。

比如,宋福喜叔叔给小朋友们做的小板凳、矮长凳。

几位小小少年的身后,此时跟着一帮“一年级”的小豆包。

小豆包们一个跟着一个背着满是补丁的书包。

其实也不是故意给打补丁,只不过是用碎步拼凑做出来的,碎布,太碎了。

一个个累的吭哧吭哧的,双手还抱着小书桌。

事实上,他们怀里抱的都不能称作是书桌,也就是大人平日里坐的凳子。

这些娃子们要干嘛去啊?

没办法,没地方念书了。

公共大食堂在宋福财伯伯的带领下,天天烟熏火燎。

咳咳咳,他们天天用童声咳嗽,咳得弯了腰,咳成了小老头小老太太。

这不嘛,胖丫姐姐忙完黑列巴那一摊,将那些大姐姐教会,让二丫姐姐当生产组组长,抓好生产量,让宝珠姐姐当会计,记好每人每天做了多少块,就立马甩手不干,来拯救他们了。

说再不能这样下去,领他们寻找新课堂。

“小么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预备唱。”

“小么小二郎……不怕太阳晒,也不怕那风雨刮,只怕先生骂我懒,没有学问无颜见爹娘。

小么小二郎……不是为做官,也不是为面子广,只为穷人要翻身啊……”

大地上,汉子们听到离老远传来的歌声,用袖子蹭了把头上的汗,脸上露出了憨憨的笑。

这几天一直都是。

孩子们一来,他们心里就清楚,再过一个时辰就能吃上饭。

整的他们只要累的直不起腰,就开始盼孩子们来。

没错,宋茯苓新寻找的学堂就是田间地头。

她考虑,领着孩子们来这里念书,一是能锻炼他们的力气,去荒地得走挺远。

而且在第一天时,她就对小豆包们说“我们每日都比前一日多走一百步,这样我们就有希望在伯伯叔叔们秋收时,能走完咱们家这些地了,你们说好不好?”

好吧,她其实是在给自个鼓劲。

将学堂设在外面,第二面的考虑就是,让孩子们在背书的同时能亲眼看看,这一大片荒地到秋收变成碗里的粮食,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割草、放荒、种地、铲地、松土、除草、趟地,用木梨子趟成一拢一拢的地。

拔草,每天草长起来每天都需要拔这一大片地的草。

然后才能收获。

收上来也不闲,还得晾晒,像黄豆需要用滚子压,扬长,把黄豆皮子和脏东西扬没了,这才能装进袋子。

好吧,她其实是想自个亲眼见证整个过程,不能干还不能看嘛。

恩,就是以上过程都是问爹娘的,她一顿死记硬背。

总之,甭管为孩子们还是为自个,头上扎着白色蓝花三角布的宋茯苓认为这事,很有意义。

比昨日多走了一百步后,宋茯苓找了一块不影响村里壮劳力干活的地头停下,支黑板。

胖丫姐姐小课堂开讲了

“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我们今日要学的是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宋茯苓一边往黑板上写,一边讲“什么意思呢,就是讲盛夏晌午,烈日炎炎,你们的祖父祖母、爹娘、伯伯、叔叔,却还在劳作。他们被晒的累的汗珠滴入泥土里。有谁想到,我们碗中的米饭,粒粒饱含着他们的汗水?”

宋茯苓忽然回头,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粉笔让她刷的一下掰掉一截,准确无误扔到宋金宝身上,动作极其行云流水“宋金宝你又不老实,拐带别人听不好。我刚才讲的你有认真听吗?”

“认真听啦。”

“还犟嘴?起立,那你重复一遍吧。”

“盛夏晌午,烈日炎炎,我祖母、我?姐,咱祖母在村里熬奶豆腐呢,我爹带一帮木匠在家破木头,大伯在掂大勺,我三叔更厉害,他干脆进城了,咱家也没有人在地里干活啊?”

给宋茯苓都气笑了“不许抬杠,领回精神,现在地里的你不叫伯伯叔叔吗?”

宋金宝偷瞄了眼姐姐严肃的脸,紧张地咽了咽吐沫继续道“伯伯叔叔却还在劳作,他们的汗珠子滴入了泥土里。有谁想到,我们等会儿要吃的干饭,粒粒里面都掺着他们的汗水,不是,姐?”

“你又想说什么。”

“那饭得多味儿啊。我也没吃出来汗味儿啊。”

这话题可是引起共鸣。

小豆包们立即针对粮食到底有味没味展开热烈讨论。

正方同学代表钱米寿。抛出有力证据“有味,姐姐昨日刚教过,大白馒头喷喷香,伯伯叔叔种的粮,春天育苗又插秧,夏天还要地里忙,我们吃饭要注意,不要乱洒米和汤。味儿,香。”

反方同学“你别狡辩,现在是说臭味,汗味。”

还有和稀泥的,宋丫丫小小丫蛋招手问宋茯苓“姐姐,啥时候上挖野菜的课呀,我稀罕学那个。”

给学前班宋茯苓阿姨气的呀。

田里干活的的汉子们却一个个笑了起来。

团长家这些娃子们都与村里娃不一样。

听说,任三叔他们研究过,要不要将村里六岁以下送来一起念书,管是学没学到啥呢,听着说话一套一套的就出息。就不知该如何张嘴让团长闺女给帮忙带孩子,所以虽眼馋,但没好意思提。

此时有一人也在注意着,任族长。

眼下山边荒地是由任族长在督工。宋阿爷是带着自家人在山上开荒。

这几天,任尤金每天都在观察这些孩子。甚至娃子们一到,他就刻意往这面凑。

发誓过,不再教任何学生,可是?

还有几个人也离老远在看宋茯苓,马老太她们。

马老太就纳闷了,她带领奶豆腐队,小孙女带领大列巴队,同样管理一大帮人,咋就把她累够呛,小孙女却一天天跟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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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六章 你家孙女是金子做的?

我说,你小孙女还会画画呀?”九嫂子用胳膊碰了下马老太稀奇问道。

马老太望着远处支起画板子的小孙女笑,眼角笑出了褶子、

她微扬着头“恩,琴棋书画,都会。”

其实,以前马老太纳闷过,是啥时候学的啊?

问老三两口子,那两口子都说,“一直学来着,打小就学。”

那咋不教教针线活啥的呢。

过日子有用的一点儿不会。

这么大了,缝个小衣找几个姐姐。人缘倒是好,谁都给帮忙做,别以为她不知道。

至于上山砍柴那更是,孙女拿着镰刀一副笨样,你看胖丫干活,能给你累够呛,会让你情不自禁的就吼出“快别干了。”一看就知,没下过地、没砍过柴、没挖过菜,草菜不分。

其实不止马老太认为三儿三儿媳妇没正行,竟教些没用的,小小农女,学那些作甚。

就连葛二妞那几位老太太,最初也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挡不住宋胖丫会独家绝活能挣银钱。

甭管是做点心、黑列巴还是奶豆腐,这都可以通通称为会挣钱。

你就说服不服吧。

这手绝活,就能给她们的嘴堵的严严实实。

并且极其认同宋福生那番话“人有长板短板,这世上就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这方面不擅长,那方面就会格外突出。”

恩,太有道理了。

整的这些老太太们头回听到这番说辞时,第一反应竟是要是家里的姑娘们都能在挣银钱方面格外突出该多好,那样的话,即使都不会拿针线也没问题。她们给缝呗。

此时,村里跟着一起过来送奶豆腐的婆子们一听,不止画,还琴棋书画?

都没敢质疑,你看人家奶奶那副骄傲的神情,就知说的不假。

九嫂子啧啧啧,团长的闺女,将来不得比她大孙女嫁的还好啊?

大白胖娘们翘脚望了望“大娘,听说人家都画花呀草啊,那你小孙女坐大地里那是画啥呢。”

其他婆子们“是啊,大地里有啥可画的?”

王婆子抢过话,一脸你们没见识的样“那叫写生。”

王奶奶你可真棒,听蒜苗子瞎嚷嚷提一嘴就能记住。

宋茯苓确实是在画一幅纪实图,任家村的劳作图。

大地里,好些汉子在种地。

画里,有的汉子在捶腰,有的汉子始终推着宋福生改良的农具。有的汉子在用脖子上的巾子擦汗。

也有汉子一边手不停拍打着土坷垃,一边站在拢沟里回眸瞅在认认真真描字的小娃子们笑。

每天,宋茯苓画画就是小豆包们描字的时间。

之前,甭管上课多闹得慌,到了要费纸费笔墨写字的时间,小豆包们都会很安静地坐在矮木凳上,将课本放在用大凳子当临时课桌的“小桌子”上,一个个古代小孩在认认真真地写。

一纸一墨都是钱,卖的可贵了,是爹娘挣的血汗钱。

画里,离这片大地的不远处是任家村的河。

河边筑起“摩天轮。”

那摩天轮做的很粗糙,一看就知那吸引风力的扇叶勉强只能对付用,绑舀水桶的绳子也很不均匀,纯手工打造。

清凌凌的河水随着风车被搅动起来,哗哗的水,倒进流水槽。

宋茯苓正在画天边残阳,一山松柏当背景。

就在这时,送饭的妇女们来了。

宋茯苓让小豆包们不许分心接着写,自己却停下画笔。

眼神随着老妈、二伯娘她们赶着牛车的身影移动。

妇女们艰难地在地里赶着牛车,手里攥着长鞭,车上装着一桶桶饭食。

东北风哗啦啦的吹,吹乱了这些送饭妇女们头上的巾子。

宋茯苓心想她一定也要将这一幕画进去,画那被风吹起的巾子,画那些女人被春风吹皱的脸。

画她们到了地头,敲着木桶,少了女人家的羞涩,只有爽朗的笑容,手里拎着葫芦瓢大嗓门喊道“开饭啦!”

十里八里都能听到。

那亮堂堂的嗓门响彻在这片黑土地上,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带劲儿。

宋茯苓笑着扭过头,一瞅自个的画板子笑容消失。

说消失就能消失。

太惨了她的画板,太惨了画纸。

想画一幅完整的画要靠拼凑,没有那么大的纸给她画。

与此同时,九嫂子她们跟着马老太她们,头回下河对岸这伙人的地窖。

再次深刻感受到“团长闺女”的特殊。

葛二妞“你别碰,那都是冰。”

村里跟来的婆子“你们存这么多冰干啥。”

那谁知道胖丫要干啥,反正你别碰。

大白胖娘们吸着鼻子,凑到地窖里几个摞的高高的木箱前“这里装的啥呀?”

宋二婆子告诉她“胖丫的奶冰棍。”

“这么多?你们还会做冰?”

“恩,小娃子多呀。”宋二婆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马老太正在组织大家,将小孙女存的那些奶酪啊之类的,一个个油纸包的往柜子上摆,里头包着一块块也看不到是啥。

九嫂子实在忍不住了说道“我去你家看过,屋里头都没啥柜,地窖里竟然摆这么好的柜?咋从上面抬下来的呀?真是服气你们。”

马老太说“那能一样吗?我小孙女这俩窖里摆好些好东西呢,不用柜子哪能行。”

听听,她孙女的窖,还俩。

“全是吃的吗?”

“啥都有,谁知道她都放啥了,你们也别给瞎挪,她该找不着啦。将这些装冰的往那面挪挪,咱们搭个架子,奶豆腐摆好就上去吧。”

村里跟来运货的妇女婆子们,只一个感觉

我的天,太惯孩子。

这要是换成她们家的丫头,就得揍她。

啥活不干,不砍柴不搂草,不背着小弟弟小妹妹哄娃不在家帮老娘煮饭,坐大地里头血生也就算了,还敢搞特殊。

这些妇女们终于将拉来的奶豆腐摆完爬上地窖,恰好宋福生回来了。

“那面摆不下啦?”

“啊,折腾折腾存一些放这面,你手里拿的那是啥?”

宋福生回答老娘“系脚上的猫爪。”

“干啥用的。”

“胖丫说要爬树,村里榆钱树早就让她盯上了,”所以给闺女做个爬树神器,顺便多做几个,将来上山打榛子用。

村里妇女们哎呀妈呀,爬树还得搭俩钱给做铁猫爪,就没见过没听说过。

马老太她们回了村里。

任三叔家八岁的小孙女拎着筐打马老太面前路过。

“妮儿,你站住,能挖到野菜啦?”

“回队长奶奶,有小根蒜了,您瞧,也能见着婆婆丁和野荠菜啦。”

“你给我点儿。”

任三叔家大儿媳,急忙示意小闺女将一筐都给了马老太。

“那倒不用。”她就是要个样子,回头让胖丫带着小娃子们去挖菜。

不给样子,回头怕小孙女挖回的菜毒死她。

村里的妇女们行了,我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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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七章 对不起(二更)

因为宋茯苓和村里的姑娘不一样的表现,所以好些人家都聊她爸。

宋福生也是不容易,总能成为村里茶余饭后的话题。

日日到了饭点的时候,耳朵就烧得慌。

“团长家,以前在老家,我猜那都不是一般的人家了。家里情况好不好,真不是能装出来的。”

“咋的呢。”

“你看他那俩孩子,尤其他那闺女。就是让他闺女特意装咱农家闺女,都装不像。管啥玩意儿,不会。”

有反驳的“那他娘一看可是过日子好手。他家要是大户人家,他娘还用种地?不得有丫鬟身前身后伺候呀。他们那伙人也一看就是干活好手,与咱们没啥差别。”

“人家团长他娘说过,让去享福来着,但特意没去城里,离的挺远呢。团长他们是城里人,在城里教书,还有铺子。我猜指定是老大一间铺子了。那个团长他媳妇?娘家,艾玛,听说可有钱了。”

就这么个聊法,要是换成以前,宋福生没给村里人当团长那阵,接下来就会往宋福生或许是上门女婿上拐了,这不就等于是借岳父光吗?

大男子主义的乡下汉子们,心底有没有羡慕,无人知。

但是表面上嘴上,最起码会表露出瞧不起。

可宋福生给他们当团长,近段日子又天天接触,说话办事村里人是了解的。

还是那句话装一天两天行,长期假装,那是装不出来的。

宋团长压根就不是上门女婿的样。说人吃软饭,看脸色,不可能存在。

往哪一站,那气势,说话办事,包括他婆娘钱氏对团长的态度。

你只能去猜,就是两口子感情好。

岳父也真是打着灯笼难寻的好岳丈家,即便银钱上倒搭过女婿一家,那也不叫吃软饭,那叫提携过。

“而且听团长他娘说起过,虽然没去城里,但是家里的一大片肥地,团长给置办不少。”

恩,马老太吹牛来着,聊起以前,不乐意提以前老家地少,人均就那么几亩田,显得老家没这里好似的。

老家再不好,即便不像这里有一大片一大片肥沃的黑土地分给农民们种,也是她的祖籍。她们那里人还多呢,你们这里人少,切。

所以,马老太从不说具体数字,只说自个家有一大片地。你们猜去吧,一大片是多少。

在北方人眼里,按照他们对土地的常识,那得老大了。

而村里有的人家,此时是出现了不和谐。

饭桌上,当奶奶的,甚至自个生了好些个女孩的亲娘,都一脸嫌弃攥着筷子,瞪视围着桌边一圈女孩骂道

“一个个赔钱货,分地,不算你们人头,吃喝你们可不比谁少。一个个张嘴就晓得吃吃吃。仨绑一起不敌你们哥哥弟弟一个。别看你弟眼下小,长大了可比你们能下田干活。”

“娘,大姐干的也不少。”

“还敢顶嘴?你大姐,这是赶上丧期嫁不出去了,要不然,她早出门子啦。

给你们一个个赔钱货养活大,才能给家里多干些活,就得嫁去旁家,给婆家出大力。

不给你们陪送,还会说上一句我这个娘心狠。

咋不想想,等你们一个个出了门子,有几个能回来帮娘家干点啥的?没良心的,一年到头都不带回趟家,不带给我这个拉吧你们的娘拿点啥的。给婆家干活,给婆家生随人家姓的娃,白养你们。”

又是刚才那个顶嘴的二丫头“您放心吧,我们能给你拿,别骂了,一吃饭就骂。我们也没有吃多少,这不是日日在喝稀?”

“喝稀都不想给你们,二丫头你不用与我瞪眼睛。嘴上说的好听,我算是看透了,等你们出了门子,到了婆家就得生娃,你们能在婆家站住脚,给自个娃别饿死,别回娘家扒皮讨口吃喝就不错了。还给我和你爹拿东西,瞅你们几个那样,有那孝心也当不了家。等你们能当家了,我和你爹也快熬死了。”

这是亲娘都这么骂闺女。

村里有多少户的奶奶,更是骂的比亲娘还邪乎,最后还来句总结陈词“看看人家,琴棋书画。再看看你们,就晓得吃吃吃。”

女孩子会偷偷摸摸自个凸起的手指,脑中回想着宋茯苓在大地里穿的干干净净,脸上洋溢着和阳光一样的笑容。

不像她们,总是赶时间,始终猫腰低头,不是在挖菜砍柴,就是着急一路小跑回家煮饭喂鸡喂鸭喂猪。

越看宋茯苓,越羡慕的一个个偷偷地哭。

倒是村里任三叔家。

任三叔有一句话说的好,“琴棋书画那是用银钱堆的,又不是老天爷给掉下来的,你们用银钱堆过咱家这几个妮了没?”

没有,就少说那些没用的。

别总与人比,想招过好自个的日子就得,人比人得死。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从出生那日就定了命。你不能说都是女孩子,命就都得那么好,就得啥都会。

一筷子大白菜带着一小块肉皮,夹进了小孙子碗里。

即便还是很偏心孙子,可孙女们仍很感激爷爷。

或许,这就是家里的姐姐们对宋茯苓很好的原因。

认为妹妹是天底下最漂亮最好的。

因为是胖丫的存在,才使得家里的姐姐们和村里的女孩们都不一样了。

哗哗的就是挣钱,累是累些。

可是每日忙活的都是和面烤制的活计,不用风吹日晒下地锄草干活。

胖丫妹妹还成全她们美起来。

只有胖丫出头说,马老太她们才会将熬完奶豆腐的水留给她们洗脸用。

要是换一个人说,就会挨骂。

胖丫妹妹让她们脱掉束缚,全部裤装上阵。

宋茯苓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另类,就只能让大家一起啦,嘎嘎嘎。

并且自从宝珠来了,胖丫妹妹让姐姐们多多在生活上关照宝珠,让宝珠在晚上睡前,教姐姐们每日识一两个字。

胖丫振振有词,姐姐们,我们要积少成多。也别说自己笨,相信自己,即使是笨鸟也能先飞。

所以说,宋茯苓在很多人的心里是多样化的,会有人嫉恨,会有人深深的羡慕,更有人认为她是天下最善良的姑娘。

而她对自己的评价是,宋三多

多能干。

多能吃苦。

这里生活多不容易。

呜呜,宋茯苓戴口罩正在一个个闻晾晒的黑列巴。

马老太过来看到的就是小孙女这一出,无语到先翻个大白眼“胖丫呀,你跟奶来。”

“干啥呀。”

“你可别在家闲晃了,我瞅你闹听慌。看见没有?这几样野菜,去去去,带着娃子出去挖菜。”

“我才回来,您怎么就撵我?”

“你说我为么。你戴口罩不要紧,满院子娃子跟着戴口罩,让村里来干活的瞧见像什么样。沤个粪,咋就给你嫌弃成那样。”

宋茯苓我怎么就不能嫌弃啦,不信你们过来闻闻,奶在家沤大屎坑子种菜用。

她怀疑大列巴上都得先沾上放荒的烟熏味,然后还有粪坑味。

难为前线的兄弟们了,对不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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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馋猫

大门口,望着宋胖丫的背影,这给马老太操心的

“拿棍子拨拉拨拉草丛,别有虫子。”

“不熟识的,别瞎挖。”

“不许去离河边太近的地方,在山边就中。”

“胖丫啊,奶嘱咐你的到底听没听见呀?瞅着些娃,别丢孩子。”

宋茯苓头都没回,很是敷衍的用小手摆了摆。

胳膊处挎着大土篮子,身后跟着一帮嬉笑的小娃子。

宋茯苓嘴里小声唱着“采蘑菇的小姑娘,背着一个大竹筐,哒哒哒哒哒哒哒,走遍?走遍哒哒哒森林和山岗。”

米寿挎着小筐跑上前“姐姐,你在唱什么呀?”

谁知道唱的啥,早就忘词了。

“赛罗罗,塞罗罗……”

“哦,我知道了,胖丫姐姐在喂猪。”宋金宝跑上前吼一嗓子又跑回去,咱也不晓得他来回跑个什么劲。每天就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宋茯苓领着一帮孩子走啊走,眼睛忽然一亮,挥舞着手喊道

“嗳?那谁?等等我们,我是河对岸的。你们好。”

宋茯苓叫住的两名女孩,正是村里骂女儿骂的最凶的那户人家。

能干的金桃。

爽利爱与亲娘顶嘴的金杏。

“你们认识我吧?”

金桃和金杏姐妹俩心想认识,你是那个不用干活的。

“你是团长家的闺女,”即便是敢说话的金杏,回话完也脸红了。

嗨,什么团长家的女儿,感觉她爹像七八十年代能给人开介绍信的大村长。

“我叫宋茯苓,你们以后就叫我茯苓吧。是要挖菜去吗?我能和你们一起吗?对了,你们都叫什么。”

宋茯苓很热情的就与小姐妹俩凑成一堆。

听说那俩人比她大,她立马就管人叫小姐姐,一点心理障碍也没有。

没办法,她不认识野菜,奶奶给婆婆丁样本,感觉自个也挖不好,只能寻导师。

金桃和金杏没想到宋茯苓接触起来是这个样子,爱说爱笑,也不嫌弃她们身上穿的满是补丁。

而宋茯苓只觉得了不得了不得,这小姐妹俩都是她的老师,什么都懂,她今日可是开了眼界。

“看到了吗?这就是小根蒜。也说不准它啥时候能长出来,只晓得地面解冻,它就会先破土长出来。每年这时候,我和大姐先寻它。”

宋茯苓急忙告诉孩子们,认真听讲,这就是小根蒜,都给我挖。

“然后呢。”

“然后不差几日,再长出来的就是野荠菜和婆婆丁了。”

三月三,荠菜当良丹。

宋茯苓心里急

你们不要这样讲课啊。

春日平原荠菜花,新耕雨后落群鸦的道理,她是懂的,但就是不认识。

你们最好讲清楚,比方说,四月先长什么,能挖到什么,长什么样子,去哪寻找。

五月她又该去挖什么,六月,依次下去,她好列个表格。

要是能精确到具体日子就更好了,标注一下,一茬茬野菜她准保落不下。

可见,宋茯苓是大人思维,并没有蜕化成想玩就玩。

家里那么多人,她还是很犯愁菜篮子工程的。

如果能让大家多吃上一些绿叶菜,她会尽可量的多干活。

可惜,她的“城里人思维”,却难为坏了金桃和金杏姐妹俩。

在姐妹俩眼中,宋茯苓得想法甚至很幼稚。

因为这没法确定啊?

比如小根蒜,它不是眼下生长到了下月就没有了,它会一直有。

很多野菜也是。

怎么可能细化的那么清楚。

金杏挠了挠辫子里的头皮,想了想回道“那这么的吧,我只能大概齐说说。”

宋茯苓拿出小本子,急忙记下

每年这时候开始,先挖野蒜——婆婆丁、荠菜——曲麻菜——蕨菜、艾蒿、水芹菜、车轱辘菜也就是车前草——黄花菜。

还有好些野菜,宋茯苓连名都不知道,她没问,那对姐妹俩也就没说。

“七月到时候上山采野山杏。”

“八月中旬,野山楂,野紫,野李子。”

宋茯苓怀疑野紫就是野葡萄,非常小粒的那种。

“还有小酸枣,野梨子。”

“山上还有梨?”宋茯苓和米寿对视一眼,太好了,有这么多不花钱的吃的。

金桃小声告诉道“过完立秋就该采蘑菇了,榛蘑草蘑黄蘑喇叭蘑油蘑,反正样式很多。到时你可以跟在我们后面,别采了毒蘑菇,吃了毒蘑菇会死人的。每年采完,大部分放在院子里晾晒,留着一冬吃,小部分背到童谣镇去卖。”

“你们去卖过吗?”

“出不去的,我们没进过城,是爹娘去卖。再说俺们还要在家喂鸡煮猪食。”

“噢,”宋茯苓点了下头,赶紧岔开话题“家家都去采,还能卖银钱,要是我,我指定是采个够本。可蘑菇有那么多吗?”

金杏小手一摆“放心吧,老多啦,外村的都来采,一大片一大片的。”

宋茯苓那你是没见过我们这伙人。今年给你们开开眼界,表演一下使使劲能给山包圆。

别看宋茯苓她们一直在说话,手却没闲,不停地挖啊挖,蹲的腿麻,换个地方再接着抠泥土。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宋茯苓就总结出什么样的地质喜爱生长野菜和小根蒜了。

回去的并不晚。

宋茯苓可讲究了,带着一帮孩子还送两位小姐姐回家呢,她觉得天黑没灯,不太安全。不像她,有一群小跟班。

没想到却清清楚楚地听见两位小姐姐挨骂。

院子里不知在摔什么东西,摔的叮咣响,给她吓一跳。

“死哪去啦?挖个野菜也能挖没影。我晌午之前熬奶豆腐,累的胳膊抬不起,下晌还要去地里,一日日累的我,回来还要伺候你们是咋?”

金桃急忙卸下身上的筐跑过去,接过剁猪食菜的活。

金杏蔫蔫地蹲在一盆脏衣服前,拿过棒子一边捶打衣裳一边小声解释道“娘,我和大姐没玩,回来晚是教福玲妹妹识菜来着。”

“谁是扶灵?”

好好的“茯苓”,被这娘仨说稀碎。

“就河对岸团长家的闺女,教她还有那群小娃子挖野菜来着。”

“人家能跟你们玩?”

金杏很生气,人家为啥不能和我们玩“娘,是她主动与我和大姐说话的。”

小姐妹俩的娘,这才不吱声了,转身进了屋。

门外,宋茯苓舒了口气。

白天她才为北方女人们的豪爽嗓门而感到骄傲。

晚上她就庆幸,多亏老妈不骂她,要不然就那嗓门也能一骂孩子传出几里地。

让人听见多丢脸。

——

宋福生指着粥、菜,告诉村里这些壮汉们“吃,粥有的是,这菜、蒜,更有的是。我闺女带着孩子们挖回来的。”

村里壮汉们没有体会到宋福生的心情,寻思让吃就吃呗,谁家不是闺女挖的?不用下地,农家汉眼中,这就是轻巧活。

只有自己这伙人极其捧场。

宋阿爷“得说,咱家这些小娃子很懂事。”眼睛瞅着村里那伙壮汉“是不是?”

宋富贵“我家小蔫吧越来越出息。”呼噜噜喝口粥。

高屠户“我可要好好尝尝,胖丫挖的蒜指定比旁人挖的还脆生好吃。”

宋茯苓高爷爷,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钱米寿高爷爷,我姐姐最能干。

小姐弟俩很没自觉,真是这么认为的,正盘腿坐在炕桌边互相夸奖。

“我跟你说,娘,我以为米寿干一会儿活就会烦呢,没有。我弟长大了准错不了。”

“我跟你说,姑父,我就没见比姐姐还厉害的姐姐。你看看这些,姐姐一人就挖了大半,手都磨坏了。我们吃的时候要记得,里面有姐姐的汗水。”

当爹娘的,也一点不谦虚当真事听。

钱佩英是用行动表示“那是不会用巧劲,一会儿我给你水泡挑开。先吃干豆腐吧,别人家都没有,我特意去老白家买了这几张,闺女你不是爱吃吗?对了,就咱几口人吃哈,你俩别出去说。”

宋福生是望着女儿笑,很是感慨真没有比他闺女还懂事的孩子了。

咋就能那么优秀呢,随了他。

宋茯苓听着爸爸妈妈弟弟的夸奖,用干豆腐,包上婆婆丁、包上小葱,抹了些鸡蛋酱,婆婆丁和鸡蛋酱最配,卷起来往嘴里一塞,咔嚓咔嚓咬。

咬一口蘸酱菜,喝几口玉米面粥,再夹一口新腌的小根蒜。

米寿更会吃,咬口蒜,喝口粥,吃块姑母烙的软乎乎发面饼。

用筷子尖挑回些鸡蛋酱,拌一拌粥,给粥拌出颜色,呼噜噜半碗下去。

宋茯苓一向是在夸奖中长大的,这回连同米寿也是,越夸越有劲。

金宝喊米寿玩。

“我不,我要挖菜。不是我说你,金宝哥哥,不干活你吃啥喝啥?吃喝都没了,你还瞎玩啥,别一天天混日子。”

宋茯苓也越挖野菜越上瘾。

宋茯苓在奶奶们累的不行,开辟了好大一块菜园子,又是沤粪,又是种上了小白菜、韭菜、菠菜、芹菜、青葱、倭瓜、荠菜、油菜、生菜、香菜,还在篱笆附近种了些葫芦时,日日带着弟弟妹妹们晌午之前念书画画,午睡过后就去挖菜。

“姐姐,你别光自个吃呀。”树下,一堆孩子急的直招手,仰头望着爬上榆钱树的宋茯苓。

宋茯苓上树就撸了一把塞进嘴里,甜,真甜,特别中间凸起那块,格外甜。急忙往下不停撸,撸一挎兜。

村里的小朋友很羡慕地问米寿“你姐姐竟会爬树?”

“把竟字去掉,自信些。我姐姐,上山下河,无所不能。”

然后家里就多了种吃食。

宋茯苓给村里的几颗树差些撸秃了,惹哭了村里不少孩子,让大伙吃上了榆树钱玉米饼子、榆树钱玉米窝头,端上来,满满的春天清香味道。

米寿一口疙瘩汤,一口饼子“姐,你果然没有欺我。这么吃,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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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九章 小鬼们进村(二更)

宋茯苓这回没吃弟弟甜言蜜语那一套。

“嗳嗳?那俩小姐姐可说了,往后摘山丁子,圆枣子,野榛子,那都是要爬树的。你们这么多男孩子,就指望我一个女孩子爬上去摘回来吃,好意思吗?”

米寿平日里被他姐精神上磋磨的,早就没有大姐姐要照顾小弟弟的想法。倒是很懂男孩子要照顾体贴女孩子。

握着筷子的小手一僵“姐,我不好意思,可是,我没爬过树,该怎么解决呢这事儿。”

好办呀。

“上。”

宋茯苓一声令下。

一帮壮的跟小牛犊一样的男娃,一二三猛劲助跑冲到了墙下,脚蹬墙,脚背差些弯到九十度往墙上猛蹿。

院落里,才从后园子回来的任七叔,一手攥着葫芦瓢,一手拿着柳树条蹭牙,蹭差不多了喝口水漱嘴,看到宋金宝忽然骑他家墙上,咕噜一声,漱口水咽进了肚。

他家墙根那里,离这么老远,都能听到一群娃子在叽叽喳喳的。

米寿被几个小哥哥齐心协力推着屁股,真是小哥哥,才六岁半,骑墙上的宋金宝也拽他胳膊,终于爬了上去。

“姐,我上来了,我厉不厉害?”

“厉害。”

“可问题来了,我怎么下去。”

这话问的好。

已经骑在墙上的金宝一激灵,瞪眼看了看墙下面的高度,看了眼宋茯苓。

坏了,可不是?

宋茯苓一溜烟跑走。

墙上的宋金宝和米寿,望着姐姐跑走的背影“……”

半个多时辰后,宋茯苓才回来。

身后跟着一群娃。

之前一群娃看到姐姐跑走,他们也跟着跑回了家。

也就是说,当时这片区域,放眼望去,只剩米寿和金宝在墙头上。

当时他俩,下,下不去,太高。

喊人吧,任七叔家没人,还住在靠边的位置。

农村家家户户人口多,一家占很大面积,隔这么远喊邻居院子,听不着。

然后七叔一家起早就走,老爷子任七叔属于是最晚的一个。

俩孙子去了河对岸当徭役干活,剩下家里所有的男女劳力通通下地,干自个家的活。

家里稍大些的男娃女娃也去砍柴,要不然一冬烧啥,就指望这时节多攒一些。

七叔看见自家墙上有孩子,又没好意思骂人,那是宋福生家的,要给些面子。所以他也装没看见走了。

可给宋金宝和钱米寿急坏了,村里大人们都在忙,也没个路过的帮帮他们。

宋茯苓重新出现时,俩娃骑在墙上都有些昏昏欲睡了。

“等着急了吧?”

“姐,你猜猜看,我俩急没急。”

宋茯苓噗嗤笑出声,张开双手“看,这是什么?”

一张大网,之前没编完,现让二伯紧急给编的。

“你俩等姐给固定上就能下来了。”

这回俩小人不仅能下来了,而且墙根一群小娃也能上去,踩着网绳借下力就往上窜。

完了,这可毁了,这堵墙,成了娃子们的新游乐园。

小孩的思维实在是搞不懂,这有啥可玩的呢。

宋茯苓拦都拦不住“可以了,咱们该去爬树了。”

不可以,爬树没有意思,村里的树还没有这墙高。

一个个鞋蹬飞了也不下来,比赛般往上窜。

任七叔忍了三天,终于忍不了啦。

他溜溜达达来到村头奶豆腐方队。

天越来越暖和,外面搭的大棚子就没撤。

村里熬奶豆腐的妇女们,压根就没回家熬过,始终聚在一起熬制。

每天早上,拿锅的、拎奶桶的、抱柴火的,宁可麻烦也要凑一起。

一方面是极其想知道别人家能熬出几块,挣了几文钱。

一方面是熬完了直接就上交,免得还要送。

家里有手艺人的,发现老娘拔锅抱过来太费劲,还给制出泥锅。有不会这手艺的人家,就端着些自家的吃喝,或是给对方点啥,换口泥锅。

泥锅不怕偷,天天摆在大棚子里。

村里人眼下是真忙,家家也都忙着搭牛棚子。白天从地里回来,晚上贪黑干。

老牛出的不是奶,那是钱,必须得对它们好。也得说,乡下人很珍惜牲口。

任七叔本想找马老太说说来着,发现马老太正在一边看秤,一边记账,身边围着好些人,看起来很忙的养子。

他就回去了。

特意跑河对岸告状?不成,面子上不好看。

任七叔觉得最好的方式是假装遇见,无意间提一嘴。

“团长回来啦。”

宋福生牵着小红对任七叔笑着一点头。

“那个啥,团长,你吃了没?到家坐坐啊?”

宋福生就听出来任七叔可能是有事。

“有事您老就说。”

“不算事,团长客气了。就是那啥,我家后园子那里有面墙,不是弃掉不用的,是没银钱只盖了一半……”

回头,宋福生到家就看着女儿笑“村里让你们祸害的不轻啊。嗓门大的,鸡抱窝呢。别去那玩了,那墙没盖完,怕让你们折腾塌。”

宋茯苓也乐了“我以为是不要的呢。”

“米寿他们愿意爬墙,上山吧。”

宋茯苓很惊喜“你让我们上山啦?”之前他爹一直不让,明令禁止。

“只准在四壮他们犁地的跟前玩,爬树玩水射箭干啥都行,就是不能离开开垦那一片。”

宋茯苓撇了撇嘴她就知道有限制。

不过,活动区域更大了,宋茯苓带领孩子们挖回的野菜样式也越来越多。

钱佩英最高兴。

还是春天好。

终于能合理的将空间的米面拿出来吃,还让米寿和四壮、牛掌柜发现不到。

要不然空间的米面太白,做两样饭能看出来,有了绿色就不怕了。

杂面野菜饼。被野菜一掺,都是绿了吧唧的颜色,看不出来。

米寿他们吃的是,用玉米面、鸡蛋、野菜、盐、香葱烙的。

茯苓他们三口人吃的是,用白面多、玉米面少的饼子。

荠菜小米粥,钱佩英可喜欢给米寿做这个。

熬的烂烂的,有营养还养胃。

米寿胃肠不怎么好,逃荒那阵,米寿和四壮不是单独混过两天吗?小娃挨过饿。

车轱辘菜汤面条,面条都是用野菜汁和面,带着绿色。

钱佩英每次做这个都会先买两块新鲜豆腐,给豆腐切成丁,放一些车轱辘菜,做热汤面条,出锅前点几滴芝麻油。

还做猪肝野菜汤。

说起这个猪肝,要感谢员外爷一家,他们家不和大伙一起吃,住在老翟家那偏房里,单独开火。

员外爷一家现在负责各村收肉,先皇丧期过了四十九日可以屠宰了,日日能收上来不少。

去掉做肉松的肉,剩下的鸡肝猪肝,鸡爪子猪爪子,大肠子,猪下水,猪皮,总之,员外爷一家能送过来一大半。

就很成全她们这伙人。

给地里干活的能吃的挺好,家里娃子们比照村里孩子吃的更好。

“娘,今天吃什么呀?”

“我看看你挖回来啥啦?水芹菜,包包子吧。”

米寿欢呼着,“包包子,姑母,那你别忘了煮大碴粥,再蒸一碗鸡蛋焖子。我去薅小葱,姑父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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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 显摆(一更)

宋茯苓捶着腰说“这一天天的,可累坏我了。”

那语气,动作,像极了她奶。

可惜她奶听到这话,直冲她翻白眼。

在马老太眼里,小孙女是家里最不累的人。

大列巴那,小孙女画出一种表格,每日早上收回头一天的表格再递张新的就完事。

这一摊就不用管了。

以前点心房那几位老师傅负责督促干活,把好质量关。

宝珠忙自个烤炉的同时,负责师傅们每出一锅就在表格上画对勾。

比如郭大丫做好一锅了,宝珠就画上。

小孙女根据表格上的对勾,算出每人每天总共做了多少块列巴,在表格的最后一个空白处写上每人当天挣的钱。

该咋是咋,这要是换成她们这些老太太,算账确实是个累活。

但小孙女算账比吃豆子还简单。

给她现场表演过,那真是瞟一眼人名,看一眼几个对勾,就能立马说出人家挣了多少银钱。

从来不像她们似的,一人背好些兜小石子。

每户每天做多少奶豆腐,需要往袋子里扔石子。

八位老太太天天背一兜子一兜子石子,负重前行。

关键小孙女也不再做列巴了。

教会了徒弟就准备饿死师傅,大列巴钱一文不赚,说太辛苦。

当时,马老太心想不挣就不挣吧。

毛大人奖给小孙女一百两,她这里奶豆腐能给小孙女匀出二百两存上,再加上她们祖孙俩做蛋糕买卖那阵偷摸攒的,就小孙女这身价,将来想许配啥样的人家也配得起,真有意思,有钱。

所以说,烤炉房这里,小孙女就苦了几日,之后就不伸手了,只收表格,咋还能嚷嚷累得慌?

那大地里的活呢,你说种田啊?

艾玛,马老太嗤之以鼻,那更是连木梨子都没扶过。

三儿逗过胖丫,“你下地试试?”

小孙女那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会死人的。”当时被她拍了一巴掌,一天竟胡说八道。死死的,一点没忌讳。

也不用砍柴。

这不是在山上也选块山坳坳开荒了嘛,每天上山干活那伙人,天不亮就出去,天黑才回来。

回来牛车不空,砍的柴摞老高,身上也背柴火。

从来就没用过家里孩子干过啥重活呀。

不像村里胖丫那么大的女娃,身前挂着弟弟妹妹,后面背着柴火,回头到家还要洗衣煮饭熬猪食,赶鸭子喂鸡,有的那女孩子还要去大地里拎一桶水、一土篮子饽饽,去送饭。

在马老太眼里,倒是这些大人们真是累的不行。

吃这么好,其实肚里比往年强太多,不缺油水,这不是做肉松借光有猪下水和鸡爪子鸡脖子啥的嘛,放在菜里炖,指定是比清水炖的有营养就是了。却眼瞅着个个瘦了一大圈。

她三儿也瘦的下巴尖尖。

清明忙种麦,谷雨种大田。

那阵谷雨过后,就代表着活重。

地太多,三百多人一起忙,有那么多牲口有水车的帮了大忙的情况下,仍旧忙的脚打后脑勺。

就是比起她们这些老婆子,马老太都觉得自个比孙女要辛苦好些倍。

裤腰眼瞅着松,裤腰绳从之前只打个结,到现在要打完结将绳塞进裤子里。

每日睁眼就去监督奶豆腐,监督熬制时手不闲,编筐。

大列巴也好,奶豆腐也罢,要有东西装,缝袋子编筐,需求量大着呢。而这就算轻巧活了,能坐着干。

忙完了,她们八人将奶豆腐都上称记账,这基本就晌午过去了,才能急慌慌去河对岸扒拉口饭,吃完嘴一抹,拎着锄头就去后院。

这么多人吃饭,菜园子必须要大。

家里的老头子们都跟着上山种地,媳妇们要煮饭,去地里送饭,收拾牛棚子,喂牛喂马,摔土坯子,一直在攒土坯子,在家附近挖地窖,再加上零零碎碎的活计指望不上。

可以说,这一大片园子全是八个老婆子干的。

从挖地松土,到打井水,一桶桶往后园子拎,种完了开春的这茬菜,拾掇拾掇接着准备种豆角、茄子、辣椒等等这些夏日里喜高温的蔬菜。

直忙到晚上看不清,她八人才能结伴回家,搬到村里去住了嘛。

所以说,小孙女到底是干了些啥,咋一见她就嚷嚷累呢。

这日晚上,还不算太晚,八位老太太才给村里百十多户结完奶豆腐银钱,寻思回来伺候伺候园子再回村里睡觉吧,就听到米寿在对村里的几个小娃子显摆。

从米寿的口中,一直忙叨叨的马老太,才终于晓得孙女一天天在忙啥,为啥直嚷嚷累累累了。

而且米寿那语气,任何人都能听出来,姐姐在弟弟的心里真的很辛苦,很让弟弟骄傲。

米寿告诉村里新认识的小伙伴“我姐姐会让我们采很多很多婆婆丁,她摘好后,就铺在我们念书的地方晾晒。”

“你们在哪念书?”

“那可没一定,走哪念哪晾哪。我姐姐说了,多挖不止是要现在吃,更是要多晾晒存起来。这样冬日里,可以吃,可以泡水喝,婆婆丁的根茎能去火。”

马老太和王婆子她们对视啥时候晾晒过,咋没注意到。

米寿捡起几颗野菜,又告诉那些小娃“就这几种,我姐姐还会晒的干干的磨成粉留起来。她说到了冬日,没有绿色菜吃,今年可要多存点,让我们有吃的。你家会做这种吗?我告诉你,和面能变成带颜色的。”

那几个小娃说,没吃过带颜色的干粮。

“那你们姐姐能给菇娘咬出响吗?青时,我姐姐将果肉弄出来,教我们一吸一咬,发出吱吱声,咬响玩。

等菇娘红了,我姐说,她要用线串成串,挂在我们家院子里向阳的屋前,离远看,墙壁上都是一串串红,指定好看极了。你们姐姐会将房子用红菇娘装饰的漂漂亮亮吗?”

几个小娃摇头,“我们吃过菇娘,好不好看又能咋。”

米寿不服“吃谁不会,也没耽误我们吃啊。那你们会做刺玫果酱吗?”

刺玫果,俗称野玫瑰,遍山遍野开小粉花。

“那有啥吃头?”

“这你们就不懂了,我姐姐带着我们采回来好些刺玫果,她拌上糖,做酱,存了好些坛子放地窖里。姐姐说,存一段日子,就能让我吃上玫瑰糖饼了。为了让我吃上,那刺玫果上全是刺,给我姐扎了好些回呢。你们姐姐是不是怕扎才不给你们做啊?”

“我跟你们说哈,就咱采的野果子不是酸的人直倒牙嘛,”米寿边说还边抖了一下肩膀,表演下被酸倒牙“我姐姐会给我们制成罐头,酸酸甜甜可好吃了。”

“啥是罐头?”

第四百八十一章 分割现实与理想的世外桃源(二更)

米寿好顿给村里娃讲解

“就是把果子熬的面面的,果子皮都能熬到开了花,里面放糖,我姐姐也给存了不少,说赶明天凉没果子了,也能让我们吃上零嘴。”

“我姐姐带我们在山里找到了脱瓣儿(学名树莓),已经给我们移栽回来了,你们姐姐应该也认识呀,可她们有栽回家打算留给你们明年吃吗?”

“我姐姐……”

马老太急忙出现,再说下去,家里存的牛奶冰棍就要显摆出来了。

即使马老太出现的很及时。

村里几个小娃也羡慕的快哭呜呜,他们也想吃罐头,吃玫瑰糖饼,别人家的姐姐怎么那么好。

“天黑了,都家去吧。”葛二妞轰这些娃。

米寿被马老太拉着手,仰头问“奶奶,我还没有说姐姐带我们学了啥玩些啥呢。”

“快别说了,再给人惹呼哭。”

马老太这天晚上,下了专属于小孙女的地窖,特意查看。再上来时,看见宋茯苓就笑。

宋茯苓被笑的毛毛的。

晚上,老太太回了家,终于有闲心搭理宋金宝了。

不是大人平日里不搭理孩子,是真累呀,忙一天回来洗洗涮涮,累大劲有时连话都不想说。

老太太不知,多亏她不是现代人,要是在现代,干完一天活还要看着孩子写作业,写作业才是最心累的。

“你胖丫姐还带你们干啥了?”

宋金宝一脸畅想告诉马老太

“那可忒多。俺姐说,赶明要带我们将山上果子杏子包圆,要给俺们做杏干果干。

她说大户人家冬日见客,无非也就是四蜜饯四果干,她也要让俺们冬天里坐在炕上就能吃上果干,四种不算事,怎么也要存五种。

胖丫姐说野杏的核留着,到时做杏仁,让俺们练好爬树,再上山打榛子,地形都侦查完了。”

“在哪?”

“生山地阴坡那。”

宋金宝翘着脚,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两手枕在脑后笑道

“胖丫姐还要酿酒嘞,已经提前与我商量好,到时多摘野子和五味子,姐说那酒才大补。果酒给奶你们喝,五味子酒给俺爹他们男人喝,说酒稠到能挂杯,我也不道啥叫挂杯。总之,您擎等着吧,姐说算我们对你们的孝心。”

马老太笤帚都举了起来,实在看不得才几岁呀,就一副流里流气样,可听完孩子话,下不了手。手腕一拐,用笤帚划拉划拉炕。心里头热乎的不行。

终于得出结论,哎呦,我小孙女累,太累了,也该歇歇了。

明儿起早收奶豆腐时,就买回一些鸡蛋送三儿家。

你说错眼间,孩子竟干了这么些活。

……

而宋茯苓之所以如此认干,像个小仓鼠一样,带着一群孩子不停地往家倒动各种吃食,想尽一切办法存储多种多样的吃的。

一是觉得这里的孩子,真的是吃不上什么。

听起来这么多样式似乎挺好。

可有些野果子之类的,过了果实成熟期就没了。

这些孩子,大多数是和大人们吃的一样,没有什么零嘴。

看到小娃子们只因分到一小块糖饼、分得一勺她煮的酸甜果子就能围着她欢呼到像过年。珍惜到将勺子舔的干干净净,拿糖饼的小手也吸溜到再没甜味才算拉倒。

每每看到这一幕,她就想再多存些,这样以后孩子们吃的花样越多,笑容就会越多。

二是,宋茯苓自己也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虽然和现代比,简直没法比。

要是回忆现代生活,会感觉自己在这里好苦,太不容易了,能哭出声。

但是和这里的人对比,在这种世道的大背景下,即便老爸每次送货回来很少讲外面过的如何,宋茯苓也能猜到,任家村目前被称为世外桃源一点儿也不为过。

她是因为有一个好爸爸,强大的老爸,所以才能过上如此安稳的生活。

奉天城。

宋福生今日进城是一品轩酒楼陈东家终于有信了,回来了。

说起老陈,这老小子听到征兵的消息就跑回祖籍老家。

老陈家里孩子都小,最大的跟米寿差不多,按规定应是交粮抵一个名额,另一个名额是老陈自己。

给陈东家吓完了,交粮没问题啊,掉脑袋的事,交啥都没问题,做这么多年生意不差钱。

差在自己绝对绝对不能被征,就跑了。

得说甭管啥年月有钱也能使鬼推磨,也多亏他的籍贯没落在奉天城。

回了祖籍老家,托人寻办理户籍的管事,将他买来的两名汉子抵了自家两位被征名额。

不买俩不行,老陈怕不保险,怕到时候征兵的衙役难为他说“你家本就该去两位,既然你闲着,不许交粮,你也去吧。”

两位二十多岁的汉子,加一起花了五十两银钱。

这就是他们往后的卖命钱。

用老陈此刻和宋福生说的“我已经很厚道了,我那兄弟才给一个人只值十五两银的粮食。”

下面各城,越偏的地方,抢着寻替人卖命活计的汉子就越多。

他们不要银钱,要粮食。

担心走后,家里老娘、婆娘、娃子饿死。

老陈倒是给改户籍的管事,塞了三百两银钱的好处费。

“就这,都是我那兄弟与他熟才收,要不然别说三百两,五百两也没地方送啊。我想送,人家敢收吗?”

可说着说着,望着宋福生的脸,陈东家又忽然心疼了起来。

悔的不行,一拍大腿道“你说我怎么就不等等你给口信。说白了,我呀,还是对你不足够了解。还是小看你了,怨我!”

气的没法“兄弟,我要晓得你都能办成这样的大事了,我将这几百两给你好不好?那俩汉子将来回来,我还要再花银钱给他俩户籍起出去,别哪日我突然没了,再说不清分抢我家产。你说这劲费的,全办完,还要再花些银两。”

宋福生安抚他“只要你平平安安的就行啦,对了,你说什么门面?”

陈东家领着宋福生去了后面一条街。

离中街已经很近了。

“看见没?挺大吧,他家要干不下去了。要价四百两银。”

陈东家冲宋福生眨了下眼“我就是让你看看,相中了没?相中我帮你盯着,要是有人买,我就帮你抢下来。要是没人,咱们也等。再过段日子,他家就得自个主动降价,三百五,三百……”

第四百八十二章 小道消息(一更)

宋福生之前有拜托一品轩掌柜的,帮他留意价银合适的门面。

那时候老陈不在。

掌柜的也一直没给信儿,就将买门面这事搁置了。

没想到陈东家才回来就帮他寻到。

俩人没有进去打听,倒是围着这门面外围好顿转悠。

初步估计,不算后面两间挺规整的小仓房,只前面就能有二百多平方。

“东家?”

宋福生正扭头与老陈说话,就感觉有人在喊他们。

本以为是喊陈东家的,转回身一看,竟是叫他。

这不是那位在点心店的说书先生嘛。

那时,接手他说话本子的活,照猫画虎的讲,讲的还行。

怎么眼下造成了这样?

“东家,有些日子不见了,您还好吗?”

“还好。倒是你,这是?”

说书先生苦着脸告诉宋福生

他一共有四子,家里能干活的两子已被征走。

剩下俩还年幼。

说不了书了,各地茶馆早在封城那阵就关闭,他从过年一直到眼下就没挣过嚼用。

雪上加霜,平日里能干活挣钱的俩儿子离开,他就病了一场,身子骨从那开始就有些不中用,干重活干不动。再加上买粮,已给家里存项彻底花空。

现在小儿子又病了。

说书先生低头看了眼自个身上穿的衣服,“不怕东家笑话,实在是没啥可换银钱给小二治病的,就将家里的体面衣裳都拿去当了。小儿发热,土办法没有用。”

“那当了衣裳后够用吗?”

说书先生脸通红,不仔细看,发现不到他在摇头。

宋福生看他那样,想了想,孩子病了可不是小事,耽误了可能会影响一生,别给脑子烧坏喽。从怀里摸出一角银,大约小半两“给,拿着。”

“东家,我?”

“拿着吧,速去给孩子抓药。”

说书先生好顿告诉宋福生他家住址,说赶明一定还,等能干活的俩儿子回来就还。

宋福生和陈东家已经结伴走出很远,说书先生还在原地攥着银子哭,泪眼模糊望着宋福生的背影。

“唉,他还指望他俩儿子回来呢。兄弟,你在这里,自然听到的消息都是好的。可我回老家有听说,前一阵,虽然捷报传回,但是攻城时也死了好些人,这个数。”

陈东家比了个八“真的,只多不少,都那么私下传,我那位帮我寻关系的兄弟说的。也是,那都不知道名,原地就掩埋,一把火烧掉,对不?哪能知道死的是谁,到底死多少。”

宋福生脑中回想他第一次送货到仓储衙。

当时偌大的院子里,每一位军服商、马草商、药材商、供给官和押运官等等吧,都在互相抱拳一脸笑容,为前线传回捷报互相恭喜。

前方打胜仗,有他们在后方出的力。

坐镇仓储衙的大人,更是走路带风,频频冲他们这些军需商鼓劲。

压根就没有人提起为捷报死了多少人。

“仓储衙,啥样啊?”老陈很好奇,那不是老百姓能去的地方。

宋福生笑了下“我那可是秘密,和你那死伤八万私底下瞎传不一样,不能说。我从家里带去一起送货的小子,要精挑细选,名字要上仓储衙档案。敢泄露消息,据说查出从哪传出去的,打比方要是我们这伙人传出去的,就要找我头上。”

老陈拍了下自个的头,也跟着笑“我这太好信儿了,对,忘了你们不能说。那我能不能问问别的,你快当官了吧?这回干完了,你不得有官身啦?”

“你那更是胡扯,当什么官,当个八品九品?陈兄,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呀,掏心窝子与你说,真给我官当,我也对八品九品没兴趣。咱想要的,一直是媳妇孩子热炕头,兜里有些富余钱,过上能吃能喝的好日子,这就得。”

宋福生又拍了下陈东家的肩膀“咱小老百姓,有小老百姓的好,踏实。所以你还要给我接着寻门面,啊?走啦。”

陈东家先是哑然,咋就这么洒脱呢,官身不比农和商强?

接着又失笑。

商人虽然地位低,但确实是有银钱实在,更何况人家的户籍是农,还不耽误挣银钱,冲宋福生拱拱手“放心吧,兄弟。有消息我就寻人去找你。”

宋福生上马“回头去任家村溜达溜达,驾!”

第四百八十三章 有了新任务(二更)

宋福生进村就看见了米寿和一大帮孩子,正从任三叔家跑出来。

手里攥着那半截是甜杆?能啃了吗就掰?这些孩子,多能祸害人。

宋福生牵着马,站在村口望着欢呼的孩子们笑。

他很奇怪,米寿怎么又和村里孩子玩到一起去了?看样子人缘还不错,离这么远都能听到他呼朋唤伴,前两天不是闹掰了嘛?

咋回事呢。

前两日,不,是这一段日子,米寿就不是好嘚瑟。

与村里孩子一顿臭显摆都吃啥了,撩闲,让村里孩子就给揍了。

在米寿挨揍的这事上,宋福生有检讨过自己,认为米寿现在越来越淘气,有时讨狗嫌的样子,其实是有他和佩英故意惯着的因素。

因为他和媳妇的教育理念,一直是不希望孩子是懂事的。

包括对茯苓的教育也是。

在他们夫妻二人看来,人嘛,经过事,才会懂事。

每一个被贴上懂事标签的孩子,只能说明比同龄人活的辛苦。

或父母指望不上,或家里条件不行,总之一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让孩子不得不尽快成熟起来,提早接过父母身上的重担,早早要为自己打算。

学着像个已经经历过沧海桑田的大人一样,为人处世要面面俱到,然后别人见到夸一句“哎呦,这孩子真懂事。”

懂事二字,宋福生认为,背后永远是跟着心酸二字。

如果他的孩子懂事,说明他和佩英当父母做的不到位,没有让孩子快乐。

所以,对米寿就很放松要求。

才五岁多,可不要懂事。

他们作为养育米寿,犹如亲父母般对待亲子一样,之前每每看到米寿像个小大人一样,并没有感到欣慰,这只能说明孩子还在小心翼翼,还在看人脸色过活。

很多时候看到那样的米寿,是心酸。

五岁多,就该有五岁的样子。

要与大多数的孩子一样,不爱念书,屁股坐不住。可以撒娇,可以耍驴,可以莫名其妙疯起来像个小傻子。

其他孩子在亲生父母前能做的,咱米寿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去做,那才说明他和佩英对孩子照顾的足够好了,也确实做到位了。彻底摘掉了米寿身上本不该有的束缚。

童年,它很短暂,本就该是快乐的。

倒是“懂事,”从长大成人一直到死,要伴着好几十年,想让孩子懂事着啥急,赶趟。

然后吧,宋福生觉得,可能是惯大劲儿了,度没掌握好,米寿现在有点太调皮。

太过自信,喜爱得意洋洋。

这不嘛,前两天就和任三叔家的孙子干了起来。

任三叔家那小孙子七岁多,也是从小被惯到大的,见不得米寿嘚瑟,据说孩子们当时的对话是这样的

“当谁家没糖啊?我要想吃也能吃上。”

“你有糖没用,你姐不会做。”

“瞎显摆啥,就你有姐姐?我有仨姐呢。”

米寿嘴皮子溜“你仨也不如我一个。”

被人一拳头推出老远。

米寿往上冲,任三叔家的小孙子伙同九岁的哥哥就给他踹倒了。

没哭,干不过也没吃眼前亏,回家了。

见到茯苓就告状“姐,有人欺负我。”

茯苓说“欺负你,找我没用啊,我是女孩子,这事不归我管。”

宋福生想到这,笑了笑。

佩英和他学,米寿当即就挎着土篮子要上山。

问他干啥去。

米寿说,要去寻四壮,灭了他们。

“那你码人咋还拎土篮子?”

“别白跑一趟,顺便摘些菜回来。”

钱佩英就给娃抱回家。

可不能找四壮,一出手真能灭掉一个九岁和一个七岁的。

后来据称是宋金宝解决的。

弟弟挨揍了?走,干他们。

连李秀家两岁多的宝子也跟着去了,说要帮忙,要往任三叔家俩孙子身上丢马粪蛋。

小孩子打架,大人果然不该掺和。

你看,错眼间和好又凑一起玩上,这回还打入内部了,进了任三叔老爷子家混吃混喝。

“米寿?”

米寿听到有人喊他,侧头一看是姑父,立马扔下小伙伴们,张着胳膊向宋福生跑来。

宋福生一把抱起飞奔过来的孩子“哎呦老儿子,这是中毒了吧?舌头都黑了。”

“我这是吃的幽幽(黑天天,学名龙葵),就黑了这么几个,给,”米寿跑的小脸红扑扑,一脸兴奋急呼呼从兜里往外翻,要给宋福生吃。

抓出来一看,手里仅存的几粒稀烂,“你挑两个吧,剩下的要给姐姐。”

倒是挺大方,还能给两个。

宋福生嫌弃地要给扔掉“你姐不会吃,看你这手,脏的很。”

“别扔呀别扔!”

宋福生夹住米寿对着屁股拍了两巴掌,衣服都染上色了,越来越淘。

一手牵马,一手夹住孩子,宋福生又冲远处呼啸着来回跑的一帮娃子们喊道“金宝,带头回家,你也控制控制,别满村里嘚瑟。”

村里要被这些孩子掀翻天,多少人家是看他们大人面子在忍。

村里好些老实孩子,也被金宝他们带的淘没边了。

就在这时,已然瘦了一大圈的任公信跑了出来。

任公信家,在本村的三十亩田包了出去,倒是在外村有好些地,没承包出去。

即使很惦记俩儿子,任公信也要去外村庄子,得守着干活。

也多亏他大儿子任子笙给寻了不少短工长工,帮老爹种田。

眼下这年月,招人干活,人家不要银钱,都要粮食。

任子笙就让老爹将曾经贪污宋福生他们的粗粮拿出来,分给长工,这些粗粮正经挺解决问题的。

这不嘛,任公信就只能隔一阵才能回趟村,“团长,又问了没?”

“问了,我还听说你大儿也已经打听到仓储衙了,”宋福生将米寿放下,拍了一下小娃屁股,让先回家,才继续对任公信说道

“从咱们奉天城出去,负责押运往前面送粮的队伍,能帮忙查的,我都有打听,暂时没查到你二儿的名。”

任公信想感激的对宋福生笑,心里却火烧火燎,一咧嘴,嘴太干,出血了。

宋福生看着眼前这人,想起刚才任家村那阵,这位前里正岁数不小,打扮状态那阵可不像老头子,精气神极其旺盛。

再看看现在,后背有点佝偻,人一瘦,晒的却黑,满脸褶子。

“别上火。”

任公信僵着脸笑了下“上火也没用不是。”

“有机会我再接着帮你打听,好些压根就没有名单,你家老二或许就在没名单的队伍里。”

任公信一晃神的功夫,宋福生就牵马上桥了。

“团长?”

宋福生回眸。

任公信抱着拳头作揖,很真诚的扬起笑脸“谢谢啊。”

他很相信宋福生帮忙打听了。

倒是任子笙怀疑过宋福生不能真帮忙,理由是“河对岸那伙人,要恨死爹你了,您别异想天开了行嘛?”

任公信很不服

“糊弄我,能有好处拿?

你一天竟耍小聪明,要不然你俩弟弟至于如此吗?别小人之心。

再说宋福生有啥可恨我的?我也没干啥呀,一直挺配合他,他想要啥给啥。

要是能给你弟寻到,我都敲锣打鼓给他送钱花。”

……

只隔了一周,宋福生就在村里见到了陈东家。

陈东家望着任家村评价“我的妈呀,外面都成啥样了,这里的小日子倒是好,你们村里人,真是托了你的福。”

这话,当时是在熬奶豆腐的棚子里说的。

让村里很多人都听见了。

其实任家村人,心里有数,又不傻。

他们虽然忙的出不去,但是谁家没几个亲属,别看断了好些亲,那也有借粮上门哭穷的。

并且大地连着,也能看到五福村和三羊村的村民过的啥样。

所以倍加珍惜。

能回报宋福生的就是力气,给了,一点没藏私,再多干就要脱力了。

“溜达来了?”

“我能只溜达嘛,哪有那么闲,”借一步说话,陈东家拽着宋福生“快些与我进城,出手吧,那铺子降到三百五,有人要买啦,咱得抢先。”

宋福生当天,买了在奉天城的第一个房产。

闷声,他只告诉了媳妇。

又一周后,童谣镇。

宋福生本是赶车去给闺女买糖、买酱油醋,再将预定的坛子拉回。

没想到,又让他寻到了一处极为体面的门市,以前要卖三百两往上的铺子,他花一百八包过户买了下来。

钱佩英激动的不行“老宋,”一把搂住宋福生的脖子。

宋福生用大手顺着媳妇后背“佩英,晚了些,半年多,才兑现领你第一回进城时说的诺言。”

“艾玛,你俩是在干啥?”宋茯苓不合时宜出现。

这时,她才知道,老爸给她和弟弟已经一人置办一间铺子了。

而且,还打算继续寻寻觅觅花光钱买下去。

老爸的志向也升级了我们全家、每个人,往后都要在古代当包租婆。

可惜,就像他们穿来时就遇战乱,才稳定就遇到皇上死,像是逃不开总出岔头的命运似的。

眼下,宋福生才要将精力放在多寻一些性价比高的房子上时,忽然接到仓储衙的临时命令。

让宋福生带人押运去。

第四百八十四章 战略,全中(一更)

仓储衙主官黎大人这里,宋福生正在接受着问询。

黎大人抛出第一个问题时,宋福生就觉得坏菜了。

果然是相中他了。

他怀才怎么跟别人怀孕似的,就那么明显吗?

看来要怪,只能怪古代人真是太……落后了。

出过远门,有过远行经历,竟然也能算是一种人才。

大多数的人,一辈子都守着家里的一亩三分地,没机会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就把他这种逃过荒的显得出类拔萃了。

话说,这逃过荒,算是啥优秀的事吗?

一个没死,也能成为衡量他是不是人才的标准?

半个时辰后,宋福生走出了黎大人的衙署。

被黎大人的属下带去了仓场衙的凌阴。

(凌阴,冰室建筑,地下,比百姓的地窖挖的深、规模极大,也被唤为冰窖。)

宋福生才下去就感觉冷意扑面而来,冰冰凉。

几名官差将草垫子一把掀开,摞得像铺大炕似的奶砖登时映入眼帘。

宋福生一瞅,好嘛,他之前运来的奶豆腐压根就没往前线送,一直存在这里。

这是要存够量,等着他这回往外运呢。

出了窖,搓了搓胳膊,当宋福生再看到存放着的一堆大列巴时,已经不感到意外了。

忙碌的身影,从这间屋子穿梭到那间屋子,开具各种单据。

比如即将带队多少人,要带走多少骡子车,要用多少草料,押运具体数量,以及过城的通关文书和押运凭据。

这些都要装好,让负责的人写的仔细明白。

因为最后他要拿到交货收据,才算押运结束,才可踏上归途。

将该办的手续办好,宋福生方才心事重重回了家。

——

“什么?”钱佩英吓掉了手里的辣椒。

宋茯苓也惊讶至极“啊?”

宋福生点头“你们没听错,我要走了,这算是政治任务,压根就没法拒绝,我先取地图册吧。”

宋茯苓急忙去将门反插,在等待老爸从空间出来的空档,跟老妈面面相觑,太突然了。

宋福生出空间没磨叽,拽过女儿先和他一起研究

“闺女,他让我押运到耀州城,你看这是他给的路线图。”

宋茯苓接过古代路线图,又翻开现代地图册,比照来对照去,眼神两面转悠,只几个来回就确定道

“爹,那耀州城差不多就是现代的营口。单程大约四百多里路,照着咱们逃荒的速度,你最快二十天就能跑个来回,最慢一个月到家。营口,仍在新皇的管辖范围里,那你这趟任务没太大危险。”

宋福生忽然对女儿露出无奈的表情。

女儿有这个毛病,遇事先解决事,就显得很不近人情。几句话就给他定性为不算太苦。

这时候要是换成别家女儿,估计会哭着说“爹,怎么办呀,为啥要派去那个破耀州啊。”

他家闺女,并无。

钱佩英听完先松口气,随后就不乐意了“你这孩子说的咋那么轻巧呢,你爹都要走了,连续走一个月还不够苦?”

“可我爹说了,那不是政治任务,推不掉嘛。

我就要告诉你们是哪里,怎么走。

爹,你看,其实他给你的图已经画得非常明白了,全是新皇的地界。

再根据咱们自己的地图册,只这里应该非常荒凉,现代都没什么人家,不过走这片荒凉地,能抄近路。

按照脚程计算,你还能再提前两三天到家。

嗳?爹,你说他为啥要让你送到营口啊?那里不是前线也不是战区呀?”

宋福生挑了下眉“你猜呢?”

“我猜,营口只是一个货物中转站吧,你送到后,那里会有其他人接手,接着往前运,应该是换成比你更专业的人去送。”

“送哪去啊?”钱佩英问道。

爷俩一起抬眼看看她,指向大连附近。

钱佩英急忙压低音量“妈呀,你俩咋又开始设计进攻路线了呢,快打住。这是高度机密吧?怕走漏消息,才不让一般人去送。”

宋福生和宋茯苓这父女俩哪是光猜到路线了,又一起猜到看来这真是给突击部队准备的口粮,那里真的有一支队伍,即将要“漂洋过海去干你”。

营口造船存粮,运往大连,从大连过去,要在哪登陆呢?

宋福生和宋茯苓对视一眼后,立马又一起看地图,登州上岸。

这回可不再像上回似的只是瞎猜,这次是真根据家里的大地图确定了皇朝下一步的战略部署。

宋福生分析说“上回传来的所谓大捷,不过是让占据河北河南的吴王损失惨重,但山海关仍没攻下。过不了山海关,就到不了京。而为什么没攻下,主要是占据山东这面的鲁王,和投奔鲁王的齐王,出手帮忙了,派兵助阵吴王。”

宋茯苓问“投奔鲁王的那位齐王,爹,他就是让古代外公去堵城楼的那位臭不要脸的王爷?”

“对,就是这厮,吴王占咱老家时,齐王带亲军跑了,投奔了鲁王。

而眼下局面,鲁王即使被逼无奈也要帮吴王守住山海关,看他上回插手就知。

因为山海关一破,鲁王爷会面临丢了老家被打到长江以南的困境,他更没有好日子过。

所以,即使鲁王和吴王一直是对立关系,目前也必须要在这时联手,拧成一股绳,对抗新皇不能让他攻破山海关。

古代这里管山海关叫云崖关。”

宋茯苓点头

“那么,陆畔之前问我,河怎么做,海水呈现在模拟沙盘上要怎么计算,看来就是他要带兵走这里吧?

当鲁王派兵助阵吴王去打攻城的新皇时,陆畔打算带队过海,从登州登陆,一路攻打鲁王的地盘,逼得鲁王不得不将派到云崖关的大量士兵撤回。

让鲁王没有能力,再去帮吴王守关隘。

因为鲁王要是不撤兵回来,陆畔带队从登州那面就要往济南进发,端他老巢了。

爹,陆畔,在背后打得越凶,牵扯鲁王的精力越多,山海关也就是云崖关,面对的攻城压力就会越小。

看来他的任务是要一直在鲁王背后骚扰,给正面对阵云崖关的将领争取攻城时间。

当那面城破,吴王败走,到时攻城的队伍一定会往西面拐,直打到京城。”

钱佩英不太会看地图,那她也听懂了“那陆畔咋办?他们打进去就往左拐,陆畔一直在右面呢,不管他啊?”

宋福生随着女儿讲述,想象那副场景,不想这九死一生的活会落在陆畔身上

“你娘俩别一口一句陆畔。如果真像咱们猜的那样,他是独子,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当人家爷爷奶奶能让去?哪儿衔接要是出一点问题,没有及时去救援,就要保不住那支突击队了,突击队的将领,不能是陆畔。”

宋茯苓也用手赶紧蹭蹭嘴“对,爹,你说的很有道理,而且他很年轻,这种艰巨的任务,我要是皇上,指定会派给那些作战经验丰富的什么镇西镇南大将军呀。”

三口人嘴上说着不能是陆畔,不能是,屋里却静了好一会儿,个个都有些心事重重。

最后是宋福生打破沉默“那这趟活我押得不冤,我还要好好押过去。给那种九死一生的队伍送粮,那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多辛苦也值,我认。”

……

父女俩猜的全中,包括这种战略部署的意义,目的是让大部队在攻云崖关时减少压力,尽快一鼓作气破城。

要是这口气撑不下来,给那几位王爷缓过了神,再攻可就难了。

所以说,这时候敌军要是能给他父女俩抓走,能挖出他们脑中猜中的这些,那么战争真的有可能会持续到米寿长大。

而想出如此大胆策略的人,正是陆畔。

那时,有反对的声音,我们从来没有进行过跨海作战。

陆畔说,没有人天生就会。

正因为没有过,才会打鲁王个措手不及,在他派出大部分兵力去助力云崖关时,在他的后方撕开一个大口子。

也正是从那时起,才有了秘密训练基地。开江就下江下河,冬天就在室内。

父女俩连皇上的心思也猜中了。

曾经的燕王自始至终,压根就没考虑过由陆畔带这支特殊的队伍,别看是他提出的。

陆家,对他、对皇朝,做得足够多了。

新皇允许陆畔练兵,却不会允许他去。

可世间之事,总是出现变故不是吗?

就像宋福生一介布衣,竟然要去干押运官的差事,这谁能想到呢?

当天晚上,大伙都知晓了此事。

马老太问为啥呀,给官身了吗?给咱发很多钱吗?没有,凭啥呀,端多大的饭碗吃多少饭,咱不是在后方支援?那凭啥给我儿又揪出来让去送粮。

到底是让我儿在后面干活,还是让去前面送货?能不能整准了。那些官爷是没人可用了嘛。

宋福生坐在院子前方,只能安抚大家说

“没有为啥,也不能去问大人为啥,和给不给官身给不给实惠更没关系。是任务,是朝廷相信我。”

他倒是想讲些激情澎湃的话,就是澎湃不起来。

他走了,家里这么多活可怎么办,完全在计划之外,连点准备都没有。

第四百八十五章 离开(二更)

宋阿爷倒是和马老太舍不得儿子的心理不大相同。

问宋福生,“一道能平安不?”

“能,没出新皇管辖,也不往前送。”

“啊,那就是出去半个月一个月就能回来呗?”

“是。”

宋阿爷指着家里壮汉们“那你快挑些人,带着走。路上只带那些陌生拉货的可不中,身边怎么着也要有自家人陪着。”

宋阿爷认为或许,福生这是将来要被重用了,重用前,一般情况下,那不得考察考察干活利索不?别眼皮子浅。

咱这叫先出力,再收获。

只要没危险就中。

——

夜深了。

妇女们干了一天的活,却没有入睡,在缝着手里的睡袋。

油灯下,钱佩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将从空间新翻出来的防潮垫缝在睡袋里,外面再放棉花。务必做到不拆开看不出。

宋茯苓也在熬夜,重新将地图画了一遍,经她手,画得很清晰,上面还有文字说明,就差将一路上的语音播报落实在纸张上了,前方左拐,前方怎么怎么滴。

米寿在小屋,正在给姑父搓背,洗头发。

三天后。

“爹,这是糖盐袋子,我已经按照比例掺好。你们一路上,每天往水囊里装些,用烧开的水冲喝。喝盐糖水,能保证流汗不脱水。”

“爹,这袋子里是硝石,你一定要单独放。我也配好量了,应该够你们一路上制冰用的,记住怎么弄了吧?”

“记住了,大盆里放小盆,都装上水,倒些硝石就结冰。结冰完,大盆水也不倒,烤一烤,给水烤干,蒸发结晶,取出来再接着用。”

女儿操心啊,听说押运很多奶豆腐,天太热,怕在路上时间长融化掉,就让他去找硝酸钾。

硝酸钾易溶于水,能吸热结冰。

他特意让黎大人开票子去“冰政”取的硝石。

给不少硝石呢,但是闺女说用不了那些,给扣留了一部分。

村口。

宋福生望着大家伙,“辣椒?”

宋阿爷立马就说“放心吧,有我们。”

任族长对宋福生点头“也有我们。”

“我离开后,送货方面?”

“不用再多嘱咐,你们几个小子平平安安比啥都强。”

任族长“也有我们。”

任家村村民,全体都有,冲宋福生他们挥手“放心走吧,早去早回,一路平安。”

宋福生心想你们别撵我呀。让我再停留一下。

真的是想说的话有一堆,最终却只忽然摸了摸米寿的头“你咋不哭呢?”

米寿先歪头看了眼蒜苗子和小蔫吧,这回他俩爹也跟着,然后才仰头道“不就是去二十日就回?那有啥哭的,又不会有事。真的真的不会有事是不是?”

宋福生“……是。”

行,算你们心狠。

一个个都不拿他远行当回事。

宋福生最后和妻女对视一眼,他妻女一脸“咱空间见,”才转身带着十名汉子,大步流星离开。

这十一个人走了,他们不知道的是大家却站在原地一直望着,一动不动。

米寿毫无征兆的鼻涕喷了出来,彻底憋不住了“呜呜呜。”

蒜苗子急忙上前“你先哭的,米寿,你输啦,”说完才一咧嘴嚎哭起来“爹!”

小蔫吧凑上前,仨小娃仰头看天,哭着在心里呐喊

啥时候回来啊?福生,忠玉,富贵呀!

第四百八十六章 重伤(一更)

四百位征召上来的民夫组成的队伍,配着一百辆装得满满登登运粮骡子车,还有不少全靠肩背手提的。

“从今日起,我就是你们的领头,宋福生。

我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一切行动听指挥!

这里面有一件事,你们可能不知,这趟跑完回去交差时,我要向上递一份名单。

一路上谁表现不好,要将名字报上去,并且对我是有名额要求的。

都是苦命人,我也不想如此,但这是命令。

至于被报上去的那些人,官衙会如何处置,实话讲,我不知。”

四百名淳朴的民夫,脸上立马都露出惊慌之色,脑中闪现的全是“要是被报上去就完啦,眼下这好活将会立马变成去前面送命。”

可见,在这些人眼中,押运真的是被征上来最好的活计。有的还是找人安排的哪。

而且他们也听懂了,一定会有人被报上去。

好的淘汰一般的,一般的淘汰孬的,末尾淘汰。

关键这里有个问题,不知领头手里有多少名额。

也就是说,倒数第十不行,万一领头被上面要求需报上去二十位呢。

倒数第二十还不行,万一领头被上面要求需报上去三十位呢。

不能再往下想了,得卖力啦。

他们这四百人,看来不止是同伴关系要共同运粮,还是竞争关系,一定要淘汰掉彼此。让领头能发现他们比身边人有力气,要表现得更出色。

宋福生望着这些人的表情,眉毛微微动了下。

“下面介绍,你们各小队队长,一路上有难处向队长报告,由他们斟酌是否向我汇报。”

四百人,四十人一队。

宋福生带领一队,保镖四壮,时刻跟在他身边。

而且他押的头车全是自家给准备的东西,他也能坐在骡子车上赶路。

二队队长,王忠玉

三队队长,侄子大郎。

四队队长,宋福禄。

五队队长,宋富贵。

六队队长,高铁头。

七队队长,田喜发。

八队队长,宋二婆子的小儿子宋柏才。

九队队长,宋阿爷的大孙子,宋常青。

十队队长,郭老大。

郭老大有在末尾押运的经验。

这就是宋福生在家里精挑细选带出来的十个人。

像半大小子大郎、铁头、阿爷的孙子常青,这趟他打算带出来试试水练练手攒攒经验值。

宋福生宣布完,十位队长就分别看向各自管理的四十人小分队。

他们头发通通盘起,包包头盘到头顶,梳理溜光,手握小两米高圆棍大片刀,刀身被阳光照耀泛着寒光,背后背箭,前胸背的那是包袱皮吗?

不,我们这叫背包,背包底部能捆住腰身不移动,里头装着孩子给带的好些吃的嘞。

“专业人士”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民夫们纷纷小心翼翼躲开各自队长肃穆的眼神“……”

第六感告诉他们,不止要卖力淘汰队友,而且谁敢在路上不听话,搞不好眼下就会没命。

干啥呀,这队伍也太正规了。

才一天下来,民夫们就被宋福生他们管理有素的套路使唤得出现了一种错觉,我们不是押运队,我们是强大的正规军。

比如,当最前方绣有“奉天城后勤”几字的蓝色大旗挥动时,十位队长会立马喊话

“换!”

“换!”

“换!”

烈日炎炎下,一声接一声命令传下,赶骡子车的民夫要马上倒出位置,接替肩挑手提民夫身上的重担,将轻巧活倒出来给同队队员歇口气去赶车。

他们都是这么替换着休息。

并且百辆骡子车上也都插着带号码的小蓝旗,一看就是同一个队伍的。

锣、喇叭,宋福生这回都带着啦,咱这回可和逃荒不一样。

锣响就代表要原地休息。

民夫们会马上卸掉身上重担,看向各自的队长,各队队长也会马上将任务指派到头上。

每队五人支锅,原地取材,砍柴。

五人出队,寻水打水挖野菜。

五人查看骡子车上的奶砖是否有融化现象,如果有,及时上报,几号车几号车融化了。

这些民夫都不识字,为防止上报错乱,插在骡子车上带数字的小蓝旗起到作用,拔下,上交。

这些小旗会从各队队长手中最终到宋福生手中。

宋福生会根据小旗数量多或少,在心里计算,一会儿制冰会用到的硝石量。

剩下的人,一部分卸掉车,牵领骡子吃喝歇歇,另一部分则是彻彻底底休息。

每个人都要轮番干这些活。

让民夫们最稀奇的是,他们每队两口锅,每次烧水前,各队队长会往水里扔一个麻布包。

那是啥玩应啊?

两天后,宋富贵队长心情好才解惑,“滤水用的,少打听。”

听听,这语气,就这还属于好说话的队长呢。

野菜汤,大列巴,宋福生带头就与民夫们吃这个。

到了夜晚,被子?被啥呀,运输一切地方都要为运货服务,全摞着粮草,哪可能给他们带被。

让民夫们感动的是,各队队长顶着一张严肃的脸,忽然让他们撤掉罩在奶砖车上的草垫子。

民夫们这才发觉,草垫子下面还有农家做的蓑衣,蓑衣下面罩住奶砖和粮草的是油布,也不知油布里面还有没有别的了。

这准备的也太充足了。

那是,以马老太为首的老太太们逃过荒,经验足着呢,出谋划策准备的东西,既能让骡子车上多装东西不占地方,又能让带去的东西全都派上用场。

一张张草席子铺好,用破衣服给脸一蒙就睡,前后半夜分别有执勤的,碰到赖床不起来的,队长就过来踢你了。

执勤的人能分到一小块奶渣子,用水泡着喝,当然,也可以干嚼,这个队长不管。

这些个队长也是轮番休息的架势,一晚上分三组,三人一组,负责督促执勤民夫,巡视周边环境。

只有他们的领头,不怎么走路,只要路好就坐车,晚上休息也是一觉到天亮。

但实际上,宋福生掐着时间,他偷偷戴了块手表,每晚十点半他要准时进空间的,并没有一宿能睡足六个小时的。

进空间得吃点喝点,外面太苦了。

闺女在外面炒个肉丝,炖个大腿,煮个鸡蛋,弄香喷喷大米饭啥的给他往空间里端。

他们这个身体进空间是有实体的,不是影子。

也就是说,能吃能喝,啥都能干。

外面的身体就是睡着的样子。

在里面吃喝,外面的身体照样吸收。打比方,你在里面喝饱水,外面的身体也不会渴了。搞得他蘸酱菜不敢吃大葱,一张嘴,人家寻思你哪拿的大葱啊?也不敢喝酒解乏,怕躺在他睡袋旁边的人闻到酒气。

然后再和媳妇闺女互相问问对方情况,一说话就得半个点。

所以,宋福生一晚上也就能睡四五个小时。

因为除了要进空间见妻女,早上三点半,四点,外面只要能看清天了,他就要起来带着四壮跑出挺老远,用望远镜偷摸看看前方路况,瞧瞧有没有给大伙带错道。

望远镜都是被伪装过的,佩英用大麻布给包得根本看不出是啥了。

宋福生在白天行进时,自个也画图,总结经验。

空间里那本历史地图册,有的它画上有路了,但与实际情况不符,没趟出来,荒草丛生。还有莫名其妙多出的小山,地图上也没标。

这专业人士绘制的,都能出点岔头,就更不用说黎大人给他的破路线图了,全靠脚下丈量,更得有量迷糊记忆混乱的时候。

他还是按茯苓标注的抄小道走近路。

宋福生就想着,别怕麻烦,要不虚此行。

给后来人、给后面再送货的弄出一个最准确便利的地图,甚至一路上哪有水源都给写上了。

大雨倾盆而来。

大家训练有素,油布瞬间遮挡在每台粮车上。

民夫们身披蓑衣或草席子,也尽可能的护住随身挑背的粮食。

队长们伫立在雨中各司其职,任雨水顺脸颊向下流淌。

他们站在队伍两侧,动作整齐划一,挥舞着手,在雨中喊道“向前,向前,向前!”

泥泞的小路上,一脚陷进去泥淖,再拔出来草鞋都造丢了。

背着一篓篓粮食的民夫们,齐心奋力推着骡子车。

只有这片下雨的天空,能听到他们的吼声“一二三推,一二三推!”

而就在这天,宋福生进了空间,先是告诉妻女赶上下大雨了,他的天哪,老遭罪看,没看他进来晚了嘛,这都后半夜两点了。

大地里泥泞不堪,露天没法睡了,为了能进城休息,必须连夜赶路。

宋茯苓和钱佩英一直熬着,在空间里面,一小时还被弹出去一回,几次重进就为等着见宋福生。

宋茯苓听完挺惊喜“爹,你们都进城啦?这是走一大半了,你再坚持几天就到地方了。”

离目的地耀州城不算太远的地方有一座城,宋福生带领大家到的就是这里。

“是,进城后,还听到一个信儿。”

钱佩英和宋茯苓急忙问他是什么消息。

“好像是齐府大少爷,就是陆三小姐她男人,受了重伤,正在回奉天城的路上呢,好些医官跟着。说句不吉利的,瞅那连夜赶路的架势,像是即使人不行了也要让他到家,能跟亲人见最后一面。”

宋茯苓心里一颤。

脑中闪现陆之婉那张带着梨涡的笑脸。

陆三小姐给她的印象,始终是一个幸福的人。

任性、娇气、一把年纪还能存有天真,说明被保护得很好。

在古代,以夫为天,对女人很苛刻,这种大环境下,就陆之婉那样的个性,可不是光有娘家保护就能养得出来。

婚后要是不幸福,她早就会变了。会小心翼翼,会收敛,甚至没了笑容。做人做事也不是先发现别人的闪光点,而是先挑剔,会幽怨。

很幸运,陆之婉没有,说明她出嫁后,夫君应是待她极好。

倘若齐府大少爷有个三长两短,那陆之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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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死亡(二更)

宋福生一路效率极高地到达了耀州城。这么多人风餐露宿,被磋磨了这么多天,还能一个个精神抖擞。

望着那一辆辆迎风招展飘扬着小蓝旗的的骡子车,这面负责接收的大人颇感意外,再看看单据上黎大人在出发时标注的日期,又打量宋福生这支队伍是运得最快的。

但口头上没有夸奖,物质上也没有奖励。

城内还不准宋福生他们停留。

忍住脸晒得冒油,在耀州城官差的带领下,又行进了一天,到了一个靠海的渔村。

这才差人清点,算是最终交货。

终点站的渔村大得很。

临时存粮的仓库也很大。

这里的人都很忙碌。

宋福生将粮食全部转交后,就跑到海边向渔民打听“老乡,你们这是在忙着造船?”

老乡说,一直在造,造好久了。

宋福生心想你瞅瞅,果不其然,看来闺女在家猜的全对。

没敢再打听船不船的事,谨记媳妇教导,在家瞎说八道也就算了,到外面可别往那敏感话题上唠,好奇害死猫啊。

不过,宋福生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到一地都要与当地人唠唠嗑,不问他难受。

“老乡,不知有卖鱼片的不?”

其实他最相中的是这里的大米,听说以往价钱也比奉天城低。

可眼下这情况,好米不光供给朝廷,还要运往前线,估计当地种米的都吃不着。

“海参呢,海蜇,对虾,虾皮,海米。”

反正,不能空手回去。

“啥?什么多?老乡你大点声,听不清。”

“西瓜和桃啊,买,拉几车,一路渴一路吃。”

然后宋福生他们就忙起来了。

听得钱佩英和宋茯苓也无语至极。

她们在家干活累得昏天暗地,任家村和九族全体,每天上山下地干活,忙完一摊又一摊。

九嫂子那些村里的老婆子,都跑到河对岸帮大家煮饭了,结果这个老宋可倒好,你听听他说的那话,气人。

“等待验收,收货的得对数,也是让我们歇歇,就给我们都关在一个院子里,在那里吃住。

住不下就睡露天地。睡习惯了倒不觉得啥,外面天挺热,冷不着,小海风一吹还能凉快些。

关键是没啥吃的,到地方了,还让我们吃大列巴喝野菜汤。

对了,闺女,你那大列巴可真是坑人,这一道吃得我见到都能吐。

我一看,这不行啊,那里官差我认识好几个,打声招呼就出去了。”

宋茯苓“爹,你才到,就能认识上好几位官差啦?”

“啊。”

钱佩英“你给那四百位民夫也带出去啦?”

“那不能带,就带着大郎他们,我们十一个人出去的,找了一户村里人家。那家人也没啥吃的。我们就烤的海参吃。四壮,吃了好些个这么大个的。”

钱佩英,宋茯苓“……”

“给那户村妇点钱,让白菜炖鲅鱼。”

鲅鱼,海洋十大最有营养的鱼之一。

钱佩英,宋茯苓“……”

“对虾。”

宁吃对虾一口,不吃杂鱼半篓。

娘俩坐在沙发上,看着宋福生一边吃发面饼卷牛肉,一边讲述渔村里的种种。

听懂了,总结起来,老爸到了那里的日子是

“我来啦,海参,嗨,鲅鱼,你好,虾爬子你也好乖。

你们等我们很久了吧?

瞧瞧你们这肥的不要不要的身体,就知道你们在等我们吃。”

宋福生说着说着发现没动静了,看向沙发上那娘俩“啊,那什么,我用硝石给你们冰镇一些回去。”

还一拍巴掌很遗憾的模样“闺女,要有你在,咱爷俩都能给这空间塞满海鲜。我自个不行啊,送不进来。”

钱佩英急忙嘱咐

“人家不是要求了嘛,骡子只让带回十台,剩下的都要给留下。你可别瞎买,咋倒腾回来呀,再说有的不好保存,再臭……”

再臭喽的“喽”字还没说完,空间里就空无一人了。三口人通通被弹了出去,到点了,清场。

在宋福生带领一众民夫,十台骡子车,肩扛手挑渔村海特产回程时,陆之婉的夫君齐东鸣,几次被下病危通知,几次与死神抗争,不忍抛下大着肚子的妻子,终于在到家躺了两天之后睁开了双眼。

陆之婉扑倒在病床前,哭得一句囫囵话也说不出来。

医官们直呼奇迹。

但是齐东鸣这次在前线受得伤太重,少说养也得养个三年两载才能恢复元气。

齐东鸣是被救活了,却没想到陆府又再次,不,是整个朝廷又被不幸所袭,新皇接到消息后当即颓然瘫坐在龙椅上,望着床外的黄昏落泪。

大将军王,镇国大将军,陆畔之父,遗体正从前线被护送回奉天城。

“朕的大将军,常年征战在外,积劳成疾,才会突发心患,坠马而逝。”

一直在训练基地练兵的陆畔,一直不停申请去前线却不被准许的陆畔,瞬间脖子僵硬,整个人怔住。

半晌才缓缓回头看向顺子

“你说什么?”

顺子噗通跪地,爬着上前,哭成了泪人,他紧紧抱住陆畔的腿“少爷,你,你要,呜呜……”

顺子想安慰陆畔要坚强节哀,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四百八十八章 秘闻(一更)

之前喧嚣的练兵场,此刻静的吓人。

马匹似乎感受到了人们悲伤的情绪,只有它们在不安地躁动着。

一批,一批,又一批的兵将,默默的原地跪下。

从是正规军那日起,他们所有人都可以称为是镇国大将军的下属。

这些跪下的身影中,陆畔突兀地站在他们中间。

眼眶通红,在左右看,看完再重新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又或许,他自己也不清楚这一刻该寻找什么。

“少爷?少爷小心!”顺子满脸泪急忙上前,一把扶住差些从马匹上滑下来的陆畔。

夕阳下,驮载陆畔的马匹,消失在训练场。

顺子用衣袖胡乱蹭了把脸上的泪,接过缰绳利索上马离开。

陆畔和顺子的身后,还有耿副尉等几人。

这几人是从陆家军走出来的。

一日为陆家军,终身为陆家军。

……

奉天城。

今日戒严。

城门却大开。

新皇率领文武百官,在城门处亲迎大将军,回家。

陆丞相和老妻望着远处驶来的车辆再没有儿子会回来拜见了。

陆畔的几位姐姐望着远处驶来的车辆从此,再也没有父亲了。

文武百官望着远处驶来的车辆,尤其是留守奉天城的武官们,此时各个虎目含泪,抽出随身佩剑,剑指苍穹,以军礼迎大将军回家。

十六岁,第一次上战场。

四十六岁,是最后一次。

国公府从前街一直到院落门前,两侧跪满了陆家军。

从将军的遗体归来后,他们就一直这么跪着。

管家出来传国公爷口令让他们起来,却没人听。

陆畔就是在这时回来的。

两侧跪地的兵将,都眼眶红红的望着他。

窗外,陆畔几位姐姐哭的泣不成声,弟弟从回来后就将他自己和父亲的棺椁反锁在里面。

大姐陆之敏哭到手抖去触碰窗户“珉瑞?珉瑞,你说句话。”

陆之婉也哭的直抽,听到响声回头,挺着大肚子急步上前,“娘,您快看看珉瑞吧,呜呜。”

陆夫人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岁般,被贴身丫鬟搀扶着唤陆畔的名字。

连敲数声。

就在陆夫人也觉得儿子今日是不会开门了时。

陆畔在里面,双手打开了门。

陆夫人看到儿子那一刻,一下子就哭出了声。

陆畔以前从没有觉得母亲长得这么矮小,他用大掌安抚母亲的后背。

“珉瑞,有一件事,我一定要单独告诉你……”

陆畔听母亲讲完,一脸怔忪。

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是独子了。

是啊,和祖父不同,父亲在府中明明是有姨娘的。

据母亲讲

最初没有让其他人生养,是因为祖母。

祖母,公主出身,性情如此,很看不惯庶子占长子位这样的家败事情发生,祖父也确实是没有那种心思。

陆家就有了规定,嫡长子没生,有通房小妾也要灌药,只能当玩物。

到了母亲这一辈,自然就延续了。

更何况父亲迎娶母亲,又是因为很欢喜母亲才娶。

据母亲讲,父亲婚后,并不怎么去当时的三位通房那里。

但母亲连续几年生下的都是女孩,压力很大,不仅有主动去劝说祖母,还劝说父亲纳妾吧,而且将自己身边的最宠爱的丫鬟开了脸,让陪着父亲去外征战。

这位丫鬟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是个衷心的,没拒绝,背地里却喝了绝育药,想用自己的身体为主子争取时间再生,这位就是府中的程姨娘。

现在也陪在母亲身边。

程姨娘应是真不乐意跟父亲,毫无崇拜之意,一副只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

父亲带她在外,她有几次就露出了不乐意。

正巧那一年,潜伏在燕王身边埋的最深的探子被挖出。

而那位闵王的探子之前深受燕王信任,自然就和父亲走的很近。

探子大臣没出事前,就给父亲送了位女人。

那女人很有手段,没用几日就得到了父亲的欢心,随父亲征战的程姨娘没去几天就被打发回府。

母亲说,那探子派去的女人,目的应是要生庶长子,是要放长线的。

没想到出了岔头,皇上埋在闵王那里的探子,也被发现了,且在临死前传回了这重要消息。

父亲身边的那个女人就藏不住了,也不能再放长线。

而始终埋伏在燕王身边的那位探子大臣,确实很是有手段。

愣是在被抓、被剐刑、被暴晒挫骨扬灰前,在父亲也不清楚这女人有双重身份前,给那位女人先送去了消息。

让下手杀害父亲。

让燕王失去最厉害的猛将。

黄泉路上,有陆将军陪。

没想到,陆将军的武艺名不虚传,在毫无防备下竟没被杀害,不过刀锋被推开时,却削掉了父亲身上的“一小块”。

从那之后,自然就不能再行房了。

陆畔此时望着母亲,仍旧一脸不可置信。

陆夫人含泪看着儿子道

“这事,连你祖父祖母也不知晓。

只有我,以及皇上知晓。

皇上当时给你爹秘密派去了太医,和你父亲一起瞒着你祖父。

在你爹能正常走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我猜是皇上让那位太医暴病身亡的。

而我知,是因为我当时竟怀了你。

珉瑞,你哇哇坠地,你父亲抱着你欢喜的先是直转圈,随后又哭的像个孩子。

发生那种事,我以为,他会一蹶不振,但他却反过来安慰我,让我别怪他。”

陆夫人用绢帕堵住哭声

“我怎么会怪他。

要怪,只怪我不争气,没有早些生下你。

怪我贪心,年年在府中要么生育要么养身体,从没有陪他在外征战过。

他苦没人说,连个照顾他的贴心人也没有。那么多年的寒夜,他是怎么度过的。”

陆夫人擦净眼泪离开。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告诉自己,她可是镇国大将军的夫人,是陆家妇,夫君走了,更要双倍的照顾好公婆。

而陆畔又将自己和父亲关在了屋里。

这也是母亲选择在这时候告诉他的原因。

他要亲自给父亲换衣。

跪在棺椁前的男子,给父亲换着换着衣服,先是左眼落泪,一滴又一滴的掉落。

当全部换完后,男子才终于沉闷地哭了起来。

“儿啊,你亲爹我回来啦,怎么不上前?你躲什么嘛。”

那时,他才七岁,就不怎么和爹亲昵了,嫌弃腻歪。

“儿啊,为父不希望你习武。”

那时,他才十岁,就会那套你磨叨你的,我左耳进右耳出,当没听着。

“哈哈哈,哭啥嘛,第一次杀人都这样。”

那时,他用变声期的声音怒吼“谁哭啦!”

“儿啊,就没有瞧得上的姑娘家吗?你只要说个名,为父去给你提亲。”

爹,七岁时,其实珉瑞还希望您能将他举高高。

他只是不好意思。

十岁时,您说不想让他习武。

其实珉瑞非要习武,是想成长的像您一样,做大英雄。

爹,第一次杀人时,珉瑞被血浆子喷出来吓的不轻,在您的大帐前有踌躇过。

其实他很想和您躺在一起。

过年时,爹,您问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他知道您很着急这事。

其实有想过告诉您,您儿没病,别担心他有病。

因为他感觉他好像能喜欢上姑娘了。

陆畔哭到双肩颤抖。

很后悔,这些话,为什么从没对父亲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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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出征前,不想让你看到我难过的样子(二更)

殿外。

陆畔背影坚毅跪在这里。

李德才看看外面的日头,看了眼皇上,一脸为难。

不能再让陆参将这么跪下去了,往后膝盖是不想要了嘛。

皇上都说了,跪死也不准。

为什么一个两个如此犟。

李德才发现皇上写着写着眼圈又红了,他也在眨眼间就落了泪。

怕触霉头,又用袖口急忙擦了擦眼角。

这已经是皇上写的第十七遍吊唁词,每一次都会因为不知不觉落泪污了字迹而重写。

那上面写的是陆将军的生平战绩。

李德才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凑上前,替换掉已经被泪浸污的纸张。

与此同时,殿外。

陆畔正仰头与年迈的祖父对视。

陆丞相终于在对视中败下阵来,不忍再看孙儿如此。

闭眼那一瞬,老人两行清泪掉落,再睁开眼,两手正了正官帽。示意给他通传,他要求见皇上。

陆畔被皇上准许去前线这日,他的姐姐们和除了齐东铭之外的几位姐夫都在国公府等他。

陆畔的外祖和外祖母也在国公府等他。

但是怎么等也不见人影。

问顺子、小全子这些小厮,竟说不清楚陆畔去哪了。

陆畔的几位挚友带着这些小厮们,就满奉天城以及城外边郊、各庄子翻找陆畔,却怎么也寻不到。

满嘴大泡、心急火燎的顺子,恨自己没跟住少爷,一个错眼间就不见了,主动去领了罚,非让人狠抽他十鞭子。

小全子趴在长凳上“也抽我,抽我!”

……

大白胖娘们望着村口的一人一马,加快步伐跑上前

“你?哎呦,我怎么瞅你有点眼熟呢,咱是不是在哪见过?”

自个说完还嘀嘀咕咕着不能啊,我哪有那本事认识长成这样的。

“对啦,你找谁呀?俺们村不让随便进。”

每天这个时辰,大伙都在大地里干活呢。

自从团长带走了那十人,别小看那十人,干活主要劳动力,冷不丁缺那十几个,就像缺好几十人似的那么忙活。

大白胖娘们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陆畔进村,主要是她不用下田。

婆母让她负责推碾子拉磨,磨豆子。

她家有一个特大号石碾,眼下搬村里成公用的了。为了碾粗粮给河对岸做大列巴才搬出来的。

因为仓储衙给那破玩意,有的粗粮都没磨碎呢。

所以每天这时候,大白一边推磨,一边在村口站岗。

你问孩子们咋不站岗?

啊,孩子们这时辰午觉结束,要去大地里跟在团长闺女后面念书。

现在村里不用下地干活的娃子们,都被带动的跟着去啦。

陆畔没有先回答大白,而是松开了手里缰绳,踱步来到了做奶豆腐的棚子前。

棚子搭的很简易。

一口口泥锅,每个小棚子里都有一个小桌子,一堆备用柴火。

没一会儿,大白跑的身上的肉直颤,加速向祠堂的后面跑去。

一路小跑一路喊

“队长?”

“马队长?”

“村里来了一位,艾玛,俊的不得了的小伙子,他说是来寻你们的。”

马队长和几位支队长老太太,在地窖里仰头望着趴在窖口的大白。

她们正在里面整理奶砖“找我们的?”

“啊,”大白啊完又紧忙摇头“不,准确地讲,他先说找宋福生,我说团长不在呀,他就说找宋胖丫。”

马老太和老姐妹们面面相觑,小伙子找胖丫,谁呀?开口就找姑娘家,要不要个脸啦,认识三儿也不能这么干呀,这不是败坏孙女名声嘛。

“你告诉胖丫在哪啦?”

“啊,我说搁大地里呢。”

马老太踩梯子爬上窖,才一拍大腿反应过来,妈呀,是小将军吧?

俊的天怒人怨。

而且就他能干出开口就找胖丫的事儿,然后还不好意思说他,甚至硬着头皮要配合他。

也难怪老太太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她们认为征兵征的那么邪乎,那作为正儿八经的小将军指定会忙的脚打后脑勺。或许都不在这里,早就走了呢。

提起打仗,其实大家伙一直挺惦记小将军的,经常性的瞎猜提起过好些回。

八个老太太当即带小跑奔赴河对岸。

还摞啥奶砖,啥急事也要往后让,赶紧回家张罗张罗饭菜,要好好招待。

而且每日这时辰,家里也没啥人在,得去山里送信,让老爷子快回来陪客。

此时,陆畔站在水车前,听着哗哗的水声,已经沉迷般看了好一会儿。

他觉得任家村,是他见过最好的风景。

村口有热情的人,会问你找谁。

村边有榆钱树。

有大石磨,有秤,一看就是公用的。

矮趴趴连在一起的油布棚子,没有亲眼瞧见那百十号泥锅同时燃起的场面,却能想象出来村妇们会一边说话一边忙碌。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河边伫立这“大家伙”。

陆畔最后又看了一眼哗哗的水流被水车转动带进水槽里,才转过身,跟着水渠流淌的方向往田间地头走。

村里帮宋福生他们种辣椒的汉子们,一个个站在垄沟里,目光充满惊讶随着陆畔的身影移动。

有的都忘了干活。

隔着垄沟互相还问呢

“那谁呀?”

“不认识。”

宋茯苓正在画远处的房子,以她的视角,能隐约看到九族们住的那些破房子。

房子破,篱笆院却很规整,且越扩越大。

宋茯苓闭上了眼。

她在想象秋收时,那些破房子的房檐下被挂满成串的红菇娘,院子的空地上晒着好些菜。

萝卜干、各种野果子干,豆角丝、茄子丝。

有点感觉了,可以下笔了。

宋茯苓深吸口气睁眼,拿笔正要画时,笔尖忽然一顿,像才反应过来似的,急忙抬头。

画板子有些挡视线,又将画板挪了挪。

宋茯苓愣住。

与此同时,陆畔隔着一片绿油油的田地,也正在看她。

陆畔有观察到,女孩在看到自己时,先是僵着身体慢吞吞站起身,接着像是不敢相信他会出现在这里似的,还歪了歪头,很是认真的在看他。

蓝色带白碎花的衣裳,碎花的裤子,女孩的头顶上也系着一块蓝白的小花布。

两条长长的麻花辫,放在前面,垂在腰间。

扎辫子上的头绳?呵,竟也是蓝碎花。

陆畔与宋茯苓对视,看到宋茯苓惊讶的半张着嘴,翘起了唇角。

随着俩人对视的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陆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米寿,那是谁呀?”任三叔的小孙子用胳膊碰了碰始终在低头写大字的小伙伴。

“讨厌,我的字,描完咱就能玩了,我?”

米寿前一秒还在皱着眉头,下一秒腾的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小将军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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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章 为你遮风挡雨(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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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深一脚浅一脚,时而跳跃着,奔跑在一片绿色的田野中。

孩子们不听话了,一个个都站起来不写字了。

都望着田地里米寿欢呼的背影,望着那个大哥哥,叽叽喳喳聚一起探讨着

“他是谁呀?我从没见过。”

“他长得好高呀。”

宋金宝小身板挺的直直的,“他是我们的小将军哥哥!”

九族各家的孩子们纷纷点头,没错!

一脸为有这样的哥哥而骄傲,感觉忽然比村里孩子高了一头似的。

可要是让九族的孩子也像米寿一样跑过去迎接,他们又不敢。

只翘着脚望啊。

望远处陆畔的身影,眼含羡慕看着米寿能和小将军哥哥说上话。

“哥哥,怎么来啦?是什么时候到的?”

陆畔面带笑容摸了摸米寿的头顶上的鬓,“才到,还好吧?”

“我好,好极了,瞧我都长高啦,”米寿在陆畔的大掌下猛点头,黑眼仁晶晶亮亮

“就是上次一别,好久没见到了,格外想念,好些话想要和说。不过,对,咱先不说了哈,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吃了没?走,家去。”

不知不觉间,没有人教,才五岁多,米寿就已经学会了待客之道。

就是学的有点杂。

语气里有宋福生的真诚,宋阿爷见人先张罗饭的憨厚,以及马老太见客拍大腿,甭管谁来,先给扯家去的热情。

“哥哥,是特意来见我的吧,”地垄沟里,小小的手在前面拉住大手,注意脚下,别踩秧苗。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陆畔的目光没有落在前面领路的小人身上,而是始终看向地头那端的宋茯苓,“不是。”

“哥哥,我一看见,就知道也很是惦记我……恩?不是?”

米寿忽然站住脚,扭过身仰头看陆畔。

陆畔望着在远处正组织孩子们归拢的宋茯苓,“恩,不是。”

“那是找我姑父有事要说?顺便才来瞧瞧我的?”

这个答案真够让人伤心,但谁让他是个懂事的,米寿说“坏啦,可我姑父不在家呀。”

在小人心里,小将军哥哥与姑父很有交情,与他很有交情。

来家里,指定是为他二人而来呀。

说姐姐?

不好意思,姐姐那次进城很不够意思的没带他,自然印象里,五岁多的脑容量是没有哥哥和姐姐说过什么话的镜头的。

姐姐是哥哥的路人甲。

她不是路人甲。

陆畔低头与米寿对视。

这一刻,不知为何,他很想什么都不顾及的与米寿说心里话。

才五岁多,告诉米寿要保守秘密,应该能单纯的帮他守住吧。

也只有米寿,假如他有一天回不来,不会因为多想而对她有什么影响。

“米寿,我很想见她。”

“谁?”

“我是来看几……”

米寿突然打断,惊愕地伸出小手抹了把脸,有水,下雨了。

小娃忽然叫嚷着跑了起来“啊,我的天,我的菜,我的菜!”

准确地说,是他的果子、果子干。

姐姐上树采摘,又刀工极其不好切的果干,正在地头晾晒。

当时姐姐苦着脸,一刀刀切,是为了他这个弟弟吃,如果让雨浇了,白切了,该长毛了。

此时,在米寿心里,任何人任何话也没有果干重要。在姐姐对他的爱眼瞅着要付之东流前,一切事情都要靠边站。

陆畔只能又憋回了好不容易想说出口的心里话。

“哥哥,跟上,哥哥,也帮帮忙好不好?”米寿边跑边回头喊道。

“好,”陆畔提步跑了过去。

……

孩子们都很懂事。

好些个娃不用人嘱咐,就齐齐扑向果干抢收。

一边往袋子里收,一边将被雨水浇湿的果干不停往嘴里塞。

吃了最保险,吃进肚指定是不能长毛的。

一部分小娃在争分夺秒互相帮忙收拾书包,收拾课桌。

钱米寿不愧是宋茯苓带出来的弟弟。

宋茯苓在发现雨滴毫无征兆落下时,和她弟弟一模一样的反应“啊,我的画,我的画。”

宋茯苓才将画撤下来,陆畔就将画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别只顾看我,收画架。”陆畔一边低头小心翼翼认真卷画,一边头也没抬道。

“恩?噢,噢噢。”宋茯苓急忙转身拆画架。

她自然就没看到,她才转身那一瞬,陆畔就抬眼看她了。

看她在他面前弓着腰,手忙脚乱在收拾。

宋茯苓忽然回头。

陆畔急忙低头,将卷好的画卷塞进怀里,贴肉的里衣里。

宋茯苓不但没瞟他,而且还推了陆畔一下,让他靠边,拍着两手组织道

“孩子们,快,动作再快些,收拾好的用凳子顶在头上先回家。”

“姐姐,那我们回村?”

“别回村啦,先去我们家。金宝,扛着袋子先带头跑。”

丫丫和几个小小姑娘撸了把脸上的雨水,甭管多大的女孩子都有些情绪化,请理解她们。

抱怨道“姐姐,怎么就下雨了,明明刚才没有雨,挺风和日丽的,我不喜欢下雨。”

宋茯苓安抚几个扑到她腿边的小妹妹,张嘴就胡说八道“这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悲欢离合。听话,能往家拿点啥拿点啥,快跑。”

“姐姐怎么办?”

“姐姐给们殿后。”

陆畔的眼神落在宋茯苓不停张合的唇上,耳边听着她很有耐心的脆声脆语。

豆粒大的雨滴,越下越急。

能预感到磅礴的大雨即将而至。

田地里,汉子们更是忙碌,收农用工具。

收完头上顶着之前用来擦汗的帕子,急火火向水渠的方向奔跑。

要给水渠改方向,将关键位置的一些石头挪一挪,变成排水。

下雨了,就不用河水再向地里灌溉了,别给田地淹喽。

前面一堆小娃子在往家跑。

宋茯苓被雨水浇的半身衣裳湿透,仓促收了个尾,扛起画板,将画板顶在头上也深一脚浅一脚跑了起来。

雨幕中,陆畔一直陪在宋茯苓身边,雨水顺着脸往下淌。

他俩没用多一会儿就追上先出发的孩子们。

他看到前方的米寿,不仅头上罩个凳子挡雨,而且小小的男孩子还知道扯住小女孩一起跑。

大概是真不舍得将头上的凳子给丫丫用,可米寿又舍不得让小女孩淋雨,小小的手掌就捂在了丫丫的头上,用手给女孩挡雨。

宋茯苓头顶的画板上,就多了一只手。

陆畔边陪着女孩往家跑,边在女孩没察觉时,在女孩的头上张开五指。

第四百九十一章 给你表现的路堵死(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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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忽然扭头冲身边的陆畔喊道“进我画板子里。”

恩?

陆畔默默缩回被雨水淋湿的左手、左胳膊。

脸上平静,一颗心却因为宋茯苓这突如其来的话而变得风起云涌。

是要两个人共用画板挡雨的意思吗?

是要与他离的很近,在一块画板下,胳膊挨着胳膊吗?

“在想什么呢,来呀!”

宋茯苓伸出手,拉扯了一下陆畔的胳膊。

陆畔借势让宋茯苓只轻轻一扯就能扯动。

决定给宋茯苓一个靠近他的机会,被女孩一把扯到近前,钻了进来。

俩人挨的极近。

陆畔满脸雨水。

他配合身高猫着腰,低头间眼睫毛和唇上流着雨水,望着近在迟尺的女孩,才张开嘴想说“我用一小块就可以,”就被宋茯苓喝令“接住画板。”

喝令完,女孩就跑了出去。

随后宋茯苓就像被马里奥附体了般,一路在雨中向前冲。

前方有到膝盖高的草丛,她就侧身极其灵巧的趟过去。

地上有水坑,她就跳跃着飞奔。

一路超过了米寿。

“姐姐?”

宋茯苓连头都没回。

一路超过了领头跑的宋金宝。

“胖丫姐?”

好些个小娃子也喊她“胖丫姐姐。”

正在大雨中狂奔的宋茯苓,听不见,听不见。

宋茯苓一路过关斩将,就差像马里奥一样,边跑边吃蘑菇吃币子了。

开玩笑,这么大的雨,还磨叽个啥,不赶紧回家。

至于将画板为何让给陆畔。

不是因为他是客,也不是因为他身份贵重担心给浇感冒了,是因为他身上揣着她的画,别给画浇烂。

顶着画板挡雨的陆畔,望着前方如疯一样欢脱的女子,心里忽然泛起很陌生从没有过的幽怨。

像丫丫的鞋,过泥泞的水坑会拔不出来。

“米寿怎么办呀,快帮帮我。”

小小的女孩蹲在水坑前,仰头无助地请求小小的男孩。

米寿不仅要在水坑里帮丫丫找草鞋,而且还要在雨中帮丫丫穿鞋。

但是宋茯苓的鞋,明明跑的跟兔子一样快,这一路也没丢过。

还有她头上围的碎布巾子。

明明早就滑落到后脑勺,一路将落不落的挂在头上。

就等着捡了,可就是不掉。

“艾玛,浇成这样,”马老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正要出去找,就瞧见孙女犹如一股风刮过冲进了院落,跑进屋里。

“看见陆小将军没?金宝和米寿他们呐?”

“不知道~”

一路只和宋茯苓保持十几米远的陆畔,这不是在等着捡头巾?清清楚楚地听见宋茯苓喊不知道。

“哎呦,真是小将军,我就听说好像是来了嘛……”

外面在说着话,与此同时,宋茯苓跑回家就反插住门开始换衣服。

这里的内衣,晓得伐?没海绵。

就是一层布。

夏天这么热,穿的少,加上外衣也总共才两层布,又是正在发育阶段。

虽然不大,葡萄粒一样,那她也是有粒的呀。

让雨给浇成落汤鸡似的,衣服伏贴该被人看出来了。

这也是宋茯苓急赤白脸跑回家的原因。

第四百九十二章 清风徐来(为盟主马勒葛.彼德+)

马老太穿着蓑衣,指挥老姐妹们先将一盆盆热水端到田喜发家。

她给陆畔安排到这了。

然后笑着对陆畔说

“这可真是夏日天,小娃脸,说变天就变天。那啥,陆公子,你放心在这里擦洗,没人能进来,放心,哈?我一会儿再来。”

马老太出门时,指挥田婆子在门口把守。

然后匆匆去了三儿家,要给小将军找换洗衣服的。

别人的衣裳不好给陆畔换,只有她三儿那里能拿出几身体面的。

拽门没拽开,“胖丫呀?是奶,开门。”

门被打开条缝隙。

马老太挤进屋就啧啧出声,这孩子,要上轿哇?竟大洗特洗上了。光着肩膀头子,正在洗头发。

你说家里来人了,就不能简单擦擦吗?一堆活,倒是帮奶张罗张罗啊。

刚才就给她忙活的不行,帮丫头们抢收大列巴,雨水打斜下,有棚子也不行啊。丫头们还倒不出手,屋里正烤着呢。院子里菜、肉松和腊肉也是,都在外面呢。

老大老二他们又上山帮着种地去了,从老三走,就一直在忙着伺候辣椒,肉松和腊肉都做的少了。

家里院子又堆着不少半成品木工活,之前正在晾干胶,也要收起吧?

再加上这些个地窖,雨一来,要赶紧封上口,别给窖里面淹喽。

外面传来雷声响,和葛二妞组织跑回的孩子们消停待在会议室,“等着,我给你们煮汤。”

马老太说“你快着些吧,等人走了的,你再愿意咋洗就咋洗,下河我都不管你。抓紧去河对面买几块豆腐,鸡蛋,反正看着买吧,有啥拿啥。俺们实在倒不出手了,牛棚子还漏了雨。”

“奶,我娘呢。”

“你娘去山上送信了,让你太爷爷他们回来。瞧着吧,也得被浇的够呛。”

马老太一边说,一边爬上炕翻找三儿的衣裳。

她三儿春秋和冬天,都有体面的,就这夏天,三儿受不得热,也就没做长衫,全是短打。

那也比别人的强,至少干净的,也没补丁。

挑了一套最好的,又问宋茯苓“你爹的鞋呢。”

宋茯苓正在搓头上的沫子,眯着眼回话“给找双草鞋得了。”

“让那样的人穿草鞋?你咋不让他下田帮咱干活呢,”马老太吐槽完小孙女,收拾出个包袱,在炕柜子里翻出了儿子的一双新布鞋。

爬下炕正要走,又站住脚。

马老太回眸瞅了眼小孙女一头沫子,脑中忽然想到,陆畔也要洗脸洗头呀,“将你这些玩意,都给我点儿。”

“啥呀?沫子呀。”

气的马老太给了宋茯苓后背一下“给人家用你使过的沫子?当是你奶我呢,能捡你用剩的。眼下这年月,咱没被征上兵,还能在这年月挣到银钱,全仗又小将军知道不,别抠门,给他用点。”

“奶,不是我抠门,是我……嗳?您别全拿走啊。”

宋茯苓捂住头发想追出去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她奶不仅将装有洗发水、洗面奶的小盒子拿走,装有祖玛珑沐浴露的小盒子抄走,而且一带一路还扯走她家最白净的一块帕子。

多亏她都是用古代的面油盒子装的。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奶,那帕子是她的擦脚巾呀。

马老太特意没拿孙女擦脸的巾子,一是,艾玛,金贵,小孙女那东西,谁都不能用,谁也不行碰,大伙都晓得,要不该生气啦。

二嘛,她又不傻。

虽然孙女的擦脸帕子是最软和的,但是抹脸贴身已经用过的,那哪能给外男用。

和洗头洗脸的,两码事,抠出来一点用用怕啥的。

这么多帕子搭在绳上,她就以为除了孙女正用的那条,手里这条是三儿和米寿用来擦脸的呢。

钱氏那条,她以前还在这里住时用过,认识。

“陆公子,我将这沐发洗脸换洗衣裳放在灶台上,你放心出来取。”

光着上身的陆畔,正在看手里的画,闻言应道“好。”

过了好一会儿,盆里的水已经不怎么热了,他才重新卷好画,出了田喜发家的大屋,来到灶房取衣裳。

陆畔不知道哪个是洗面奶、哪个是洗发水,哪个是沐浴露。

但当他拧开沐浴露的盒盖,只轻轻地嗅了下就知道这是宋茯苓用的。

因为这味道他熟,一种说不出的清新。

将盒子凑近鼻息处,又使劲地闻了闻,另两个盒子里的就没用。

陆畔只挑出来沐浴露揉在自己头上、脸上、胳膊肩膀上“呵。”

当他全身散发祖玛珑鼠尾草与海盐味道时,换了一身干衣服的米寿才敲门“哥哥,我能进来吗?”

“进。”

米寿进来就伸出小手,指着陆畔正用来擦脸的帕子。

“怎么了?”

“那是擦脚的。”

“……”

米寿很懂事,急忙转身要往外走“哥哥,我让奶奶端水,你重洗下吧,那是我姐姐擦脚的帕子。”

“站住,谁的?”

米寿回眸“我姐的啊。”

陆畔看着米寿“不用重洗,也别告诉任何人。”

米寿仔仔细细观察陆畔的表情,重新捡起老手艺“……”

心想是他有敏感了吗?怎么感觉提起姐姐,哥哥会哪里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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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再见(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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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顾不上多思考哪里不对劲。

因为他要照顾小将军哥哥,像曾经去国公府哥哥照顾他那样。

“哥哥,这衣裳是这么穿的吗?”

陆畔低头看了看自己,反问米寿“不是这么穿的?”

米寿挠了挠脑袋,好像是,可又说不出来的别扭。

“哥哥,”米寿蹲在陆畔的脚边,用小手拍了下陆畔的脚后跟“这里提不上吗?”

“提不上。”

“那不行呀,鞋可不能对付,走路趿拉,我去给哥哥要双合脚的草鞋去。”

“米寿,”陆畔抿了下唇“要草鞋时,再给我找条新的短裈。不要管姐要,恩,要自己翻,翻不到新的就回来吧。”

短裈,俗称犊鼻裈。

犊,就是牛,还得是小、牛,

一言以蔽之,就是给小、牛穿的。

没有新的,他就不穿了。

米寿边点头表示听懂了,还边扫了眼陆畔某个部位“哥哥那里都被浇湿啦?”然后就跑了出去。

奇怪,姐姐的画摆在炕上,竟没湿。

……

“哎哟,您出来啦,”田婆子急忙回身,冲陆畔笑着弯腰点头。

可下出来了,比他们大家公认磨蹭的胖丫还能洗。

恰巧旁边的屋门也打开了。

宋茯苓一身浅紫色碎花衣裤,一手举着她自制手绘的油纸伞,一只胳膊挎着筐。

可见,她爹地就是这种审美,爹地负责在外采购,就喜欢给她买大碎花小碎花的布料。娘亲也恶趣味,一套套的给做。

不过,比起刚才山妞阿苓打扮的麻花辫,这回瞧着能洋气些。

由于洗了头发,只擦个半干就要出去,宋茯苓救给头发上面半拢了起来,剩下的长发齐腰披散着。

再加上她手上自制的油纸伞格外漂亮,侧身间看向陆畔时,陆畔竟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这是宋胖丫第一次不再是小丫头的打扮,忽然像一位大姑娘家,亭亭玉立出现在他面前。

微风一吹,吹乱了她的发。

宋茯苓也在回望陆畔。

心里想的是宋茯苓,可以的,坚持住,别笑。

要知道,如果陆小将军此时像个山里汉阿畔,那么也并不比他强到哪里去,的打扮也半斤八两,就是个山里妞阿苓。

抱着老大不要笑老二的心思,宋茯苓不失礼貌的先冲陆畔点了下头就挎筐走了。

小碎步极快地倒动到门口。

隔着雨,陆畔也能清楚地看到油纸伞下笑到抖动的肩膀。

“……”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

不就是袖子紧了些,衣身短了些,裤腿到小腿的长度。

有那么好笑吗?

米寿露出不失真诚的笑容“哥哥,我姑父说过,劳动者是最光荣的。再说对于来讲,穿啥其实已不重要,穿啥都是将军。不像我们,有时出门在外,要人靠衣装。”

得,又学杂了,米寿给宋富贵那套话也学来了。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嘈乱声,有几个汉子喊“您老慢些。”

宋阿爷的身影就出现了。

“陆公子!”阿爷有些激动。

一晃,小半年没见了。

虽然一路上,家里小子们有提醒他,不要提感谢小将军没让他们被征上兵,人家或许不爱听那话。是,咱可以不提,但是不提就不存在吗?真心感谢是实实在在的。

没有小将军,家里将要少二十多个小子啊。

陆畔接过田婆子递给他的油纸伞,也赶紧往前迎了几步。

当宋茯苓挎着买来的豆腐回来时,看到的就是陆畔正被太爷爷、大伯、二伯等几人陪着,拉着“视察。”

望着陆畔背影,这一刻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即便穿的像“阿畔”,气质也不像。

看在烤炉房那,宝珠俯身叫少爷,陆少爷一身粗布短小衣,却很自然的微点下头“起。”

看她那些姐姐们,一见冷不丁出现小伙子,宋茯苓离这么远都能感觉到姐姐们的紧张尴尬气氛。

可陆少爷愣是在一群“女工”中,对姑娘们好奇地偷偷huhu他毫无知觉,只专注的与太爷爷他们说话。

似乎在问一天能做多少,又掰了一小点尝了尝。

似乎也问了是谁研究出来的。

因为陆少爷忽然回头了嘛,宋茯苓就进了公共厨房。

在宋茯苓看来,陆少爷很奇怪,几十位姑娘同时抬眼看他那一瞬,他不尴尬,倒是她娘出现,怎么竟紧张了呢。

而且,她确定自己没观察错。

钱佩英要将矮桌摆上炕。

陆畔之前本是在炕沿边坐着,正在扭头看炕柜。

柜子很熟悉,是他曾给米寿装书本的。现在地上堆着粮食,这几口柜子就搬上了炕靠墙摆放,里面有书本,有衣物,也装有杂物。

看到钱佩英搬桌子进来,陆畔急忙站起身,“我来。”

外面下雨,屋里有些黑,钱佩英要将油灯和蜡烛点上,陆畔也伸手说“我来。”

钱佩英冲他笑了下。

一道道菜端上桌。

老爷子说了,人家陆畔还着急回去呢,就挑简单又要好吃的做,别又炖又熬的耽误功夫。

钱佩英没招了,老宋不在,大伙就瞅她,指望她给来几个拿手的。

就给陆畔炒了个辣椒炒肉。

肉皮炒黄豆芽。

麻婆豆腐。

蘸酱菜。

这几个菜都快。

汤是让闺女帮忙做的,南瓜奶油汤。

每一次钱佩英往上端菜,陆畔都会站起身,礼貌的一点头。

当汤端上来,钱佩英瞟了眼陆畔那耳朵怎么通红的,想了想,她说“虽然这世道说这话,不太合适,但是我还是想说,听到只是一直在后面练兵,并没有去前面,我挺高兴的。”

可见,这真是大实话。

陆畔直视钱佩英,眼前落在钱佩英半湿的头发上。

从回来后就为给他做饭,没顾得上换身衣裳,擦擦头发。

这番话,祖父祖母、母亲以及一众亲人从未说出口,想必和眼前的婶婶一样,也是这么想的吧。

所以他这次来,特意没穿孝衣,没告诉大家他即将要启程。

真的只是想来吃顿饭。

想来看看她。

说初五见,一直不得见。

也顺便见见这些莫名让他感觉到温暖的人。

他们很努力的在后方,给予支持。

支持的程度到了他这次来,竟没有见到宋福生。

这些是他不知的。

陆畔对钱佩英笑了下“谢谢。”

钱佩英也笑了“快坐下吃。”

之后,陆畔在宋阿爷、钱米寿的陪伴下,真的有认真吃饭。

听米寿讲,姐姐很会吃,麻婆豆腐要拌饭哦,蘸酱菜,哥哥要这样卷噢。

陆畔就学着米寿的样子吃饭。

“哥哥,其实我觉得我家烤肉最好吃。”

没一会儿,宋阿爷出来就说“给张罗烤架子支炕上,切些五花肉,辣椒圈,蒜瓣,去园子里薅些生菜。”

陆畔吃着生菜包五花肉,边吃边与阿爷和米寿笑谈。

阿爷告诉他,“没想到俺们还挣钱了呢,挣了多少多少。”可实在了,实话往外唠。

米寿被陆畔问及墙上的道道是怎么回事,“哥哥,那是身高线。那面高的,是姐姐的几条线,这面的是我的。”

陆畔歪头看着墙面,他就说嘛,她好像是长高了不少。

所有的人,都以为陆畔这次来,是真的路过。在外面练兵久了回府休假,然后来他们这里坐坐。

得说没有宋福生在,最近也没有人进城,任家村的消息是滞后的。

只有宋茯苓觉得,这人今天笑容是不是有点多呀,而且看起来心态特别平和,特别的平易近人。

太爷爷讲水车拔地而起的盛况,陆公子听的津津有味可以理解。

但是种地的事,那人明明不懂,却也很认真像入迷了似的听。

宋茯苓和陆畔从回了家后,是没有什么机会说话的。

陆畔也不会失礼的看她、找她。

因为他心里时时刻刻装着,万一,他要是回不来呢。

这么多人在,会对她名声有碍。

并且,与她说多了,她会惦记他。

能回来行,不白惦记,但是连父亲都出了意外。

“小将军哥哥!”

陆畔闻声回头。

河对岸此时齐刷刷地站着几十个孩子,每一个孩子都在。不再是米寿一个人叫他。

只看这些孩子们忽然对即将离开的陆畔,做了一个整齐划一的动作比心。

带头做的,是宋茯苓。

第四百九十四章 谁没啦?(二更)

伸出手,比那个动作,那是什么意思?

带着不解,陆畔向河对岸挥了挥手,示意宋茯苓和米寿他们回去吧,上了马。

大骏之前让大白胖娘们牵回家躲雨了,还差些让大骏踢一脚。

大白一直靠着这种时而出现的卓越眼力见,而好运不断。

陆畔深知,任性这一回,消失这一下午,回城后,他就不再只是陆畔。

手握铁剑,领兵征伐。

雨停了,彩虹忽然出来了。

他一边驰骋在官道上,一边仰头望着彩虹。

宋茯苓也在看彩虹。

甭管他这趟来是为什么。

希望他能一直在后方练兵,只负责向前线输送优良军士。

如果一定要去战场,希望他选择的不是她和父亲猜测的那条“九死一生”线路。

只正面迎敌,他是主将,危险会小。

假如,真是那条战线,希望她带着孩子们比的心,数量这么多,能给他带去一些好运、性命无忧。

宋茯苓心情忽然有些沉重,这里一点也不好。

战争、炮火,总是和离别、生命的沉重挂钩。

别看她和老妈瞧上去挺正常,但实际上,老爸只是在新皇的管辖内押运,一般情况下没啥危险呢,她和老妈也惦记的不行。

更不用说那些直面冷兵器的人,刀枪无眼,炮火一轰一片,医药又跟不上。

唉,不能想了。

宋茯苓又看了眼彩虹,正好自己此刻感情浓郁,画进画里?

可是,她的画呢。

“米寿?你来。”

钱佩英给灶坑填了把柴火,又要准备下一顿饭了,大伙还没吃呢。

陆畔要是按照现代时间算,下午一点多钟来的,三点多钟走的。平时大伙都是这个时间才做饭,五点多钟吃饭,吃完去地里忙到九十点钟,看不清了再回来。

“你姐俩又捅捅咕咕说什么,有啥我不能听的?”

“没啥。”

姐弟俩嘴上这么说,却拉着手躲到了钱佩英听不到的地方叽叽咕咕。

宋茯苓半张着嘴看着弟弟,怎么给她画又拿走了呢。

拿榨汁机图纸是感兴趣要帮她做,可以理解。但一声不吭拿画是啥意思嘛。

堂堂公子哥,这什么毛病,不打声招呼的呀。

米寿摊手他也不晓得,之前在炕上有瞧见过姐姐的画,再之后就没见过。

“你还摊手,那你当时怎么不知道给我送回来?”

“姐姐,我那时候多忙,家里都没个男人,围着哥哥要身前身后招待。”

宋茯苓拧开盒盖,更让她无语的是

这是用了她多少沐浴露啊,盒里少一大半。

外人用,可是变不回来的。

这款沐浴露在空间里本来就没剩多少,是她的“男朋友”,她最喜欢的中性味道。

难怪家里都飘着那股“书香气。”

……

与此同时,正押运回程的宋福生,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西瓜“你说谁死啦?”

途径城池的老乡一脸愁容,像天要塌一半似的“镇国大将军啊。那么牛气的陆大将军都没了,忽然倒下……唉!”

就差说,这还能打赢了吗?

老百姓们觉得这像个征兆,这是老天在暗示他们要完犊子呀。

反正是不咋吉利就对。

“爹,你又在胡说八道,嘴上没个把门的。”

老人家瞬间反应过来,冲宋福生他们尴尬地笑了笑,急忙跟着儿子离开。

大郎一脸不敢相信“三叔,他说的是小将军的爹没了吗?”

“应是。”

九族的十一位“勇士”,再没了一路回程一路开小灶品尝地方特色的心思。

宋福生很少对这些民夫们喊话,听闻消息,一脸肃容站在大家面前道“我知道你们是在故意磨蹭,不愿意回去。”

四百名民夫很齐心没错,是故意的。

因为你这个头,很好,不想与你们分开。

回去了,你就不给我们当头领啦。

回去后,我们就不一定会落在谁的手下,不一定要去哪送货了,磨蹭一天是一天。

“那你们慢慢溜达,我们赶着这十台骡子先行一步,回见。”

“头,宋头?”

民夫们急了,别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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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出发(为书友20170711110604573打赏+)

“少爷回来啦,少爷回来啦!”

陆畔回归出现个小插曲。

进城门时,小全子带着好些寻找的人手,冲他围追堵截的怒吼“站住,大胆,竟敢乘我们少爷的坐骑!”

一身老农打扮的陆畔,在马上斜睨小全子一眼。

小全子长矛都出手了,急忙扭头看向旁处,假装刚才呵斥陆畔的不是他。

陆畔在府门口下马时,小全子又犯错了。

他控制不住自个的猛吸鼻子,哪飘来的香味儿呢,好陌生,从未闻过。他就一路跟在陆畔的后面走一路嗅。

陆畔冷不丁站住脚唤管家,小全子撞他后背上了。

小全子“……”

哎呀妈呀,他这是咋的了,是没睡过觉的事嘛。

当顺子急匆匆找来时,陆畔已经和管家简单说完去往内院。

“少爷找你啥事。”

让大德子赶明回来。

管家一头雾水,说实话,他都不知晓大德子是谁,府里奴仆太多,太小的人物了。可少爷竟然嘱咐他,往后对大德子要多有照顾。

顺子又问小全子,在哪个城门寻到的少爷极其细节。

听完,脑中一闪,任家村?

小全子惊愕地望着一身孝的顺子“师父,师父你怎么突然哭啦?”

顺子用袖子擦了擦,“没事。今晚,你陪少爷吧,有些眼力见,啊?我要回趟家,陪俺爹娘好好吃顿饭。”

呜呜,少爷都去了任家村,这说明要将有念想的都走一遍,都看一眼。

他也要回趟家,跟爹娘先好好说说心里话,之后,誓死跟随。

……

陆丞相愣愣地坐在水盆里,脑中全是儿子小时候的模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的就是他。

儿女死在父母之前,让老父老母活着也没什么盼头了。

唉,不能想了,前方战事吃紧,他还要很多事要做。他不仅是一位爹,更是许多百姓人家的相爷,明日要起早进宫。

陆丞相在心里合计着这些,伸手要澡豆,没想到的是“珉瑞?”

陆畔取过矮凳,坐在祖父的身后,自顾自的就说“祖父,今日孙儿不告而别是去了一村庄。听闻有一五岁小人,经常给他姑父搓背。”

他开始讲,从米寿那里听来的,平日里米寿和宋福生的种种。

米寿会给宋福生每日擦脚,洗澡时会互相搓背,吃饭写字。稍稍进步,小人就会得到夸奖,听说会被亲亲抱抱举高高……

陆畔今日给他的爷爷也搓了澡,就讲着这些搓。还给了他祖父一个背后的拥抱。

书房里,在陆畔离开,陆丞相突然哭的像个孩子。

从陆将军遗体运回一直到明日就要尽快下葬,陆丞相只是合不上眼,从没哭过。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眼下,一切要以大局为重,陆家有时还不敌普通人家,因为他都没空悼念儿子。

今晚,终于痛痛快快的一人坐在书房里哭了一次,心如刀割。

而陆畔离开后,就去了祖母的院子。

长公主奶奶也一直表现的很坚强。

百姓常说,端多大的饭碗吃多少饭。

她家的饭碗太大了,干的活就要多,担子就重,这就是陆家的命。

老人家以为自个想开了,却在看到孙儿端着脚盆出现那一瞬,心像被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孙儿后日就要去战场。

“祖母,等孙儿回来,过了父亲孝期后,我就成家……”

陆畔接下来给她奶奶编织了一个很好的梦。

说他到时会和娘子常在府中陪伴,往后也会多生孩子。

让陆家枝繁叶茂,让祖母抱着这个曾孙,舍不得放下那个曾孙。

讲的画面集美,团圆极了,过年都坐满一桌人。

长公主也很配合孙儿,忍着心里的疼,笑着和陆畔一起畅想,还拍着陆畔的手说“祖母等着,等着那天。”

“祖母,如果我相中的是门庭很低的普通人家女儿,您会赞同吗?”

“赞同,我的珉瑞从来没又看错过人,百姓人家的姑娘要是能了我孙儿的眼,那一定是极为的秀外慧中。”

陆畔离开后,长公主哭了起来。

这是陆畔第一次话这么多,从来不知道可以说话说的那么好听。

一定会有那天的,孙儿,你不能食言。祖母不会让你出一点岔头。

“母亲,您戴这个可真好看。”

陆畔送给他娘一套很珍贵的首饰,像现代紫色的水晶,陪着陆夫人吃过饭后在逛园子。

他那张嘴,此时像极了嘴甜的米寿,将以前十几年不可能说、也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慢吞吞的在今日倒出来不少。

前半夜,陆畔就做着这些,又跪了父亲一个时辰。

后半夜,陆畔伏案,给四位姐姐以及外祖母写信。

外祖母的信里,是他嘱咐让外祖母多叫母亲回娘家。

给姐姐们的信里。

他对大姐说不要只顾在内院争姐夫家的爵位,大姐啊,弟弟知道你要强,但将侄儿教好,侄儿自己就会挣。精力要放对地方。留有再多,不如子孙出息。

对二姐说二姐夫志不在官场,当初你看重的不就是他那一身才华,那为何你又因他研究学问而不停争吵?

陆畔对陆之婉说的是要陪三姐夫再次站起来。三姐姐,姐夫欢喜于你,你也嫁得良人。弟弟现在才懂,心有所属,竟是这世间极美好的事。

对四姐姐,陆畔的信里充斥着怒气。

四姐姐,你是陆家女,最小的本是最受宠的。

可是你看看你的日子,性情怎么就能这么软。

四姐夫要是一房接一房的抬姨娘,打杀,抬一个打杀一个。

你顾忌名声作甚,你过那样忍气吞声的日子,就叫不给陆家丢脸?倘若打杀也治不住,和离。

陆畔心里,从来没有劝和不劝分的概念。他一直认为,对有些人有些事,劝和才是作孽。

当第一道晨曦照进书房,只看陆畔正在小心的卷起画卷。他给上了油,不会易碎。

并且还在宋茯苓的画上添了他自己的手笔。

将宋茯苓举着油纸伞添了进去。

……

宋福生领着民夫们即将要抵达奉天城时,就感觉气氛不对了。

老百姓们再不是失去陆大将军跟国难要来了似的表情。

而是更加团结一心的样子。

又发生什么啦?

“你不知?陆将军之子陆小将军,正率领所有从各地赶回曾经的陆家军,替父出征。”

一身银色盔甲的陆畔,坐在马上看着百姓。

百姓纷纷喊着“陆家必所向披靡,陆将军旗开得胜。”

第四百九十六章 我全家都有金手指啊?(一更)

离家的方向越近,宋福生听到的小道消息就越多。

“……其父大将军,武将之中的第一人倒下了,陆小将军是临危受命,皇上亲封定海将军。”

“定海,据传是皇上为陆小将军特意取的封号。”

百姓们不知,这个特例定海将军,级别也高于一众将领。仅次于陆畔之父曾经“大将军”封号,以及正在前线冲杀的三位世伯和在奉天城坐镇的一位世伯之下。

年龄也都比陆畔大很多,有两位世伯甚至比他父亲岁数都大,还有一位是贵妃的哥哥,新皇无皇后。

但老百姓们却知道一个道理

“要这样的,要的。要让陆小将军做大将,手中多带一些人保护他,一定要凯旋而归。那可是陆家,国公之家的独苗苗啊。”

咱普通的百姓之家,不懂大道理,但咱懂皇上在征兵时都不会让断根,陆家的独苗苗却要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披挂上阵。

可以说,陆畔还没有真正得开始征伐,他就在百姓们那里起到了皇上亲封的“定海”作用。

陆畔去前线的意义,在百姓心里也和皇上派别的将领去前线不一样。

陆畔是陆家军最根红苗正的传承者。

他也代表暗示着整个新皇朝军队的精神。

正如他父亲倒下,他会冲上去。

那么这个新皇朝的军队就会像陆家传承一样,永远打不倒击不挎。前方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有源源不断的兵士在战火烽烟中成就这场旷世大战。

而九族的“十一人”在听到这些“据说”时,是骄傲的,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心中奔腾。

因为他们和那些百姓不一样,他们是认识陆畔的。

宋福生的步子迈的更快了,其实心里并不清楚赶回去能对陆畔说些什么。

这时候讲后世那些不知有没有用的战术,要知道实际操作和纸上谈兵是不同的,要讲个天时地利,要根据战场变化而及时调整。

就算有用,他将女儿抄书总结的哪怕全告知陆畔,那也解决不了大问题,眼看着就要打了。

战术是长期训练下才能培养出的默契。是动起来之后,几千上万甚至数十万人的默契。

宋福生也不可能将现成的望远镜给陆畔。

对于主将来讲,望远镜确实能解决很大的问题。

但是即使对陆畔感情很浓厚,宋福生在这个问题上也不可能给。

任何人,任何事,也绝对绝对不能暴露他们三口人有“特异功能”。

在宋福生心里

人没有后眼,预知不到未来如何,人心也隔层肚皮,曾经很信任的人随着时间都能改变,对米寿往后也不会讲,不会给,更不用说对军事器材了如指掌的陆畔了。

所以说,宋福生此时不停地赶路,实际上心里却不清楚见陆畔到底能嘱咐些啥。

啊,对,地图,他新画的。

假如陆畔是去那条最危险的路线征战,这地图或许能有些用。

还有嘱咐,嘱咐在出征前其实就是废话。说再多帮不上忙,那不是废话是啥?

那也想废废嘴皮子。

想嘱咐陆畔让留些心眼,一定一定要与其他几路攻城将军研究好对接,一旦攻破云崖关就要及时去救援你啊。稍有岔头,那叫落入虎口。在鲁王那里就出不来啦。

可是很遗憾,连口饭都没吃的宋福生,紧赶慢赶到了奉天城时,陆畔已经带着陆家军出身的六位副将以及他之前训练的三千兵士,从兵将专属的城门离开了。

他这次开拔,将之前还没训练好的三千兵士也带走了。还要尽快到指定地点。

而且宋福生此时即使走普通百姓的城门也进不了城,追都没有机会。

因为偌大的仓储衙在郊区,不在城里,到了城门口着急进去,守门官就给他拦住,让尽快去交差。不能带着四百名民夫乱晃。

仓场衙,黎大人看了眼似乎是跑来的宋福生,又看了眼手里的纸,只一眼他就腾的一下站起身“这是什么。”

“草民这次押运,总结出来的地形图,您看,”宋福生使劲咽了口吐沫,这给他跑的,艾玛,上不来气“这里有片不知名的山,兵将们比我们民夫腿脚利索多了,如果是有本事能直接下山崖,路程更是至少能缩短三天,只留一部分赶马,剩下的步兵……”

宋福生还没有说完,黎大人就戴着官帽急匆匆走了,需要赶紧上报。

要是真有用,要派人快马去将地形图送到已经开拔的定海将军手里。

另外,那个宋福生果然是人才。

而宋福生在这面交完差要回家前,民夫们问了他俩问题“你告状、不,是上报的谁呀?”

宋福生说“你们表现的都很好,我不能昧着良心往上汇报,所以一个都没报。”

民夫们望着宋福生和十个队长笑“能不能接着给我们当头?”

不好意思,不行。

本来挺高兴的,可下将这苦活干完了,还背回好些海特产能给家人吃,可一路上,十几个人竟没啥心情说话。

与此同时,就在宋福生往家里走时,家里正发生着大大事。

宋茯苓嘴里的牙刷都被吓掉了。

只看这几天有些感冒发烧在睡觉的米寿,突然坐起身,直勾勾看着前方说

“陆畔,字珉瑞,定海将军,带兵特点,兵贵齐心不在众,用兵敢于深入。

擅待敌临近,指挥猛冲,火炮围攻,强弩齐发,作战常奋勇争先,将士皆愿为其效力。

陆将军过海登州上岸,锐不可挡,可远攻可近战,冲散敌阵无数,连夺掖县、滨县、沾化,本应继而向前,使鲁王大溃,直捣黄龙。

却因齐王那个让我家破人亡的逆贼给鲁王出了阴损之招,将船炸掉,断了陆将军从海上过来的运粮船队。

几次炸死溺死我方运粮民夫万人以上。

又连出损招,在葛津地、黄烨设埋伏,几次烧杀砍杀运粮民夫近两万人之多。

数次送粮被断,陆将军等一众人饿着肚皮被五万鲁王兵包围。

四面楚歌,却打不倒铁骨铮铮。

陆将军当时带领只剩四千手下,抵抗鲁王五万大军十日之久。

后人称,定海将军陆畔,带领的是打不垮的不死军团。

每死一人,分割食肉,从后面再补充一人,战死再被食。

但最终还是因援军被困,铁甲也难挡饥饿,可怜陆将军落得个饿死的下场,悲矣。

定海将军短短一生,被发现尸首时,上身,腰旋敌军将领头颅,气势骇人。

顺宗帝当时沉痛悲悼定海将军,废朝三日。

下诏书,极高评价陆家两代忠勇,追封定海将军大将军王,特令墓加高十尺,让两代将军父子二人合一墓穴陪伴,以示尊崇。

至此后,本朝再没有卓越将领被封“大将军。”

陆家,生前死后,极尽哀荣。

后,虽破云崖关,但因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兵以防守为重,四分五裂又持续十余年之久。”

米寿背长课文一样,一点没卡顿,说完就打了个嗝,哐当闭眼躺了回去,睡着了。

钱佩英被吓得心砰砰砰跳个不停。

给孩子叫醒,不敢下手。

不给孩子叫醒,好像也不对。

宋茯苓头一回感觉,什么叫头皮发炸。

嘴里的牙膏沫子,一半和口水滴答到地上,一半咽进了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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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二更三更合(为撑雨的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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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咱怎么整?”钱佩英跪在炕上,特别无助地问女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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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抹了下嘴“娘,你快推醒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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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里,娘俩已经从宋福生那里得知陆畔之父,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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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好像要上战场了,具体哪日走,老宋还没到家呢,今日不在空间见,老宋在赶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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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使只是陆畔父亲去世的消息,也不能告诉大伙啊。<r/>

<r/>

要不然该问她们是怎么知晓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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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娘俩也正因为此时心里门清,才感觉米寿那番话瘆得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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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这是胡言乱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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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天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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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梦里回了前世,且在前世经历了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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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长大后的米寿,崇拜陆畔,背过陆畔短短一生的征战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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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个妈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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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啥呀,姑母,呜呜呜,哇,”米寿被使劲摇晃醒,坐起身一脸闹觉的模样,很少张嘴哇哇大哭的孩子,忽然就哭起来震天响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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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像是睡迷糊了,小手揉着眼睛,小脚一脚脚蹬钱佩英“真烦人,正吃饭呢,作甚要叫醒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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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凑上前,咽了咽吐沫“跟谁吃饭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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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哥哥吃烤肉,我在劝他多吃,才卷完肉,还没有吃到嘴,你们到底要干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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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望着米寿也想问你要干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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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都想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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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她的老儿啊,快告诉姑母,你只是睡饿了在胡言乱语吧。要不然太无法接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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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告诉自个冷静,声音极其柔和,一边给弟弟顺后背,一边问道“米寿啊,那你告诉姐姐,除了这些,还梦到了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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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确认,米寿之前那一大段像被史书似的还有没有印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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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抽泣着小肩膀反问“那还能梦到点啥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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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和哥哥吃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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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都给我忙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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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马老太和宋阿爷都跑了进来,“米寿不是好动静嚎,是烫着了还是掉下炕啦?我在后园子都听见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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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很镇静道“奶,只是做噩梦了。”其他一个字也不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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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事,甭管真假还是怎样,只能他们三口人知晓,她要等爹到家再研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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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任家村,离村口稍微有些距离的地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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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富贵指着远处几个鬼鬼祟祟的老太太“我怎么瞧着,那是大娘婶子她们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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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前后左右看看没人,掏出被伪装过的望眼镜一看,无语至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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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那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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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又烧上了纸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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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整那没用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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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宋福生心里也有些急,是米寿又做噩梦胡言乱语了,还是家里哪个孩子也像米寿那次似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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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米寿啦,米寿,这孩子,八字是不是太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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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婆子猛点头,不行寻个专业的吧,她家蒜苗子以前也这样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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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二妞说“哎呦俺的三侄子,咋瘦了一大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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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婆子他们也说“都黑瘦黑瘦的,身上没挂什么伤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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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七嘴八舌,叽叽喳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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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到了家,看到女儿悄悄冲他使了个眼色,米寿见到他,脸上泪还没擦净呢,蔫头耷脑,也不像以前似的很兴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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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对阿爷、对众人简单说了几句很累,挺好的,昨儿就睡俩时辰觉,连续赶路,实在没精神头,明日再细说,就回了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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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精力,宋富贵他们有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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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阿爷“啥玩应,小将军他爹没啦,他去前面啦?”外面的大家伙在议论这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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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搂住米寿哄吃药,说吃了才能让姑父接着抱,听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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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就与她爹将米寿的话小小声重复了一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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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不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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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记忆能力,宋茯苓都佩服自个,从没有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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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真是被弟弟吓的不轻,竟挖掘出自身最大的潜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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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确定以及肯定,我给他讲降龙十八掌,讲武林大会,甭管是讲什么故事,弟弟说的那些词,我都没有教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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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其实弟弟话里的关键词是登州,弟弟要是真胡说八道,才五岁是怎么知道登州的?更何况还有其他地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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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又点点自个的脑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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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那些地点对应的是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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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爹你去弄张这里的地图,对照一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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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现在冷静下来,头脑很清楚,百分之九十确定弟弟说的是真的,他能梦见,我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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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百分之十,爹,那些地名有没有就能确认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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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听完就一个感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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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和阿爷说的是真的,就睡俩时辰,又累又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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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不要这样啊?这简直太刺激了,一浪高过一浪,还给小将军饿死在了沙滩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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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谁知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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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我和我娘。爹,你是不知道,米寿用稚嫩的童音背书,眼无焦距,贼渗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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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他能梦到什么程度,没事就做梦往外唠前世?还是改了,以后他就梦不着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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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摇“我只总结出,他每次身体不舒服就爱做噩梦。像上次你要被征走,他就胡言乱语过,咱当初没当回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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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点头,心想是啊,总拿“小豆包”不当干粮。那孩子背金子,他们后知后觉。这回又是。第一次就应该重视。但是话又说回来,这事哪敢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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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开口就说能杀人了,你瞅他小玩意样,一脚就能给卷倒,还杀人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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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也断断续续说过,什么哥哥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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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饿?开玩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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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上次做梦就别提了,先想想眼下这梦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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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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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盘腿抱着米寿轻拍着,像哄婴儿睡觉似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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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希望自个的阳刚之气能让孩子再不遭这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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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别梦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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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蔫吧的,没精神头像被扒了层皮似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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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可避免的,宋福生自然一边拍着米寿哄着,脑中一边回忆着陆畔的模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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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第一次遇见,那小伙子亮相,那家伙把他牛逼的,给闺女脸蛋从靴子上抖掉了,一看就不是善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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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一地人求,表情不变,一看就是经常有许多人常对他下跪,出身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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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咱得说,那小伙子的气质,往那一站,一看就一身正气、奉法守职的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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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第六感,只要能与他讲清楚来龙去脉,不是坏官。能听进去百姓的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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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坐在旁边,给米寿头上换了个帕子,打断了宋福生的思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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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气息小小声说“老宋,我一寻思那孩子死了,我满脑子就转悠他对我笑,帮我抬桌子,心不得劲。这回他来,笑容可多了,笑起来也可俊了。咱要想办法救救他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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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炕墙,宋茯苓脑中也不由自主地,重复播放,陆畔忽然出现在田间地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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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宋茯苓心里不好受的是,那天,她笑话他穿的像山里汉阿畔似的,那天笑的有厉害,现在想想他要是就那么死了,心就有多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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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陆畔上马,彩虹出来了,扭身冲她挥手让回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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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和宋茯苓比钱佩英思虑的要多得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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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女俩心里明白要救,就面临着要豁出去自己(老爸)涉险。米寿还说的那么吓人,埋伏了很多敌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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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豁出去自己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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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米寿做梦预知不能告诉别人,就哪怕是告诉国公爷,哪个哪个关口,粮食要是运不上去,你孙子要饿死,人家一句你咋知道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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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估摸说,也没人信,还得以为疯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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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现在提出再送粮,上面也不能同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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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才从那面回来,大军未到,粮草先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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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面已经存了很多粮食,问题在于陆畔跨海随身带到那面的口粮是有限的,是一定要打起来后,要有机动的队伍,移动着给补送上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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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别人,豁出去自己,是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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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个是金刚不坏之身吗?让人一刀砍,会流血的,会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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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功,狗屁立功,啥也不如好好活着。脑袋别裤腰带上拼的功劳,他才不稀罕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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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现代来的啊,真要想当官,非要战场立功?农业机械方面,往后研究点啥慢慢的不能立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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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有非救不可的理由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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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命面前,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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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要是缺钱,都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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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性命涉险,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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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没有深厚到要为人玩命的程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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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他儿子又不是他女婿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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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了,救,真那样,我给他送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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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一宿辗转反侧,心里吐槽的老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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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开口说的,却是相反的决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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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咱自个攒大列巴,也要给他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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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退烧了,一脸不高兴地问“姑父,你们在说什么呀,为什么要背着我嘀咕,这样不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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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闭了下眼,第一次想揍弟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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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我要找到你,不管南北东西(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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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人命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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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没有神经兮兮的说那些没用的,咱没听见过也就算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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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咱明知道那话很有可能是真的,还坐视不管,心里又实在过意不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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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中,心里焦灼的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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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自家要冒险。谁又能舍得让自己男人去为别人冒险。自家爷们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受伤也不行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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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救,她脑中情不自禁就会想起,陆畔上身、腰悬敌军将领头颅,被发现死在沙滩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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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学的太详细了,脑中能联想的也很细致,那得多凄惨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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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孩子动,钱佩英急忙回过神拍了拍“睡吧,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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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闭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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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啊,要不你别睡了,不困别硬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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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用手揉揉眼睛“姑母,你是怎么啦?一会儿让我睡,一会儿又说别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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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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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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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不是想着,让孩子抓紧睡,最好再梦梦细节。细节越多,老宋帮陆畔的成算就越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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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想到孩子每次那样后,会没有精神头,她又舍不得让米寿做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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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和米寿大眼瞪小眼,一脸欲哭无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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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孩子,这怎么做梦还拉饥荒,拉的还是人命饥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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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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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四壮和牛掌柜的屋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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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进屋就问道“练习的咋样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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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四壮手里正一手拿锁,一手拿铁丝,闻言没含糊,当场就给表演上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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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锁头锁好,都不用看,铁丝插进锁里放在耳边,轻微的嗒的一声,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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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激动地拍着四壮的肩膀“你小子人才呀,溜门撬锁的,走,跟我走。”完全忘了他就是提供作案工具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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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听到动静从大屋出来“这就进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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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无奈的对妻子笑了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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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家佩英,胆子太小。甭管咋劝解也一脸肝颤的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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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哪到哪,要是真去前线炮火烽烟的,那还得不吃不喝完了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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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明早就回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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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站在门外,听到宋福生和阿爷和大家伙打招呼,说要进城,还撒谎说,是黎大人找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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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辰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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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家要求让这时候去的。阿爷,要是回来晚啦,我和四壮就去城里房子对付一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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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对对,去那住,福生在城里有房了,俺们这伙逃荒的,可再不是连个歇脚地都没有的人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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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仓储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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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先扫了眼外面大量的巡逻兵,然后才走上前,对把门的官差点了下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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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认识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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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宋福生,别小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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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比照那些提供军需的来头小、来的晚,但挡不住只几个月就成了“名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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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的大人就没有不知晓宋福生名字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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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差在宋福生要掏证明身份的牌子时,闪身到一边,直接放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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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费那个事查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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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四壮?瞅了眼四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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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我侄子,我这手押货受了点小伤,要是写个字,让我这侄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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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去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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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进了仓储衙就和四壮对视,用眼神示意,对照在家里我给你画的图,看明白了没?过了这片办公区域,顺着墙根走往右拐,再向左,那面有一个大冰窖是存奶砖的,到时咱俩就藏在冰窖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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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壮面无表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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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这臭小子,看不懂才会有表情,看懂了倒是僵尸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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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难题是,离大人们下班以及守门官换班,估计还要有一盏茶的时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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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撒谎说黎大人找他,其实没找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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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守门官竟隔着大院子正在看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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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让四壮在办公室门口等,他自己是硬着头皮推开了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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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那一瞬,也没想好见到黎大人能说些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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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你怎么来了?来的好,来来来,”黎大人示意进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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舆图送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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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真是个人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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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大人评价已经不是极高的事了,是在听说押运者是宋福生,舆图也是出自宋福生之手时,说了句“难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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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品品这俩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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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差明说,难怪能将任务完成的好,速度很快到达、返回,路上无岔头。难怪能极为有心的制实地图,原来是宋福生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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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郎大人都对宋福生如此满意了,就更不用说下属黎大人了。那可真是有种看宋福生是“宝”的感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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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的极好,下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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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第一反应还有下回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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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没仔细听,眼神总是装作不经意的瞟黎大人的书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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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这里的地图就放在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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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大人的级别,虽然还没到能有大地图的程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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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从奉天城仓储衙向战区运出的各分线路图,黎大人手里的应会很详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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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管别的战区,他就想知道陆畔那条战线的送粮路线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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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米寿的梦,现在已经确定,陆畔带领的就是那只九死一生的跨海突击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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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击队,顾名思义,要快,那陆畔他们吃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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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列巴、奶砖、肉松,扛饿还好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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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列巴奶砖肉松是谁制的?他宋福生呀。别的城池,哪有像他这么有才华的人会制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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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大量的奶砖,少量的列巴,他这不是还运去海边一趟,才回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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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之前,也有几只队伍往那里运过列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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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这些说明啥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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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陆畔他们的专用口粮,是奉天城仓储衙在负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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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说,是户部直接在负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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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运先不提,备用方案陆运这里,在哪几个地方交货,黎大人这里一定是有具体交货地点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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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即使是户部甚至是皇上宰相定的线路图,具体执行人也一定是黎大人,毕竟要从奉天城仓储衙向外运列巴等口粮的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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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交货地点,应是和主将陆畔早在出发前就商定好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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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说,一旦海运出问题,主将陆畔,你要带兵去哪几个地方寻人吃马嚼的供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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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宋福生今日像贼一样的来仓场衙,就是为搞路线图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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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搞到这个,到时漫山遍野,他押着粮食去哪找陆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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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人向他透漏这种军事机密的,也不可能有大臣会告诉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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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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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偷户部,还不敢偷这里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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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也顺便看看,特娘滴,到底是哪两个地方叫葛津地和黄烨,他就不信了,提前预知这俩地方,到时谁埋伏谁还不一定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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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直觉会给我指引(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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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从黎大人的办公室出来时,四壮终于有了表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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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壮向左抽动下嘴角,这是在家就说好的暗号。暗示守门的已经换班,目送他们进来的那几位官差,已经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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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心下了然,回头看了眼办公室,黎大人在里面收拾收拾也快锁门下班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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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有装作不经意的问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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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冲四壮一扬下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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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就假装像是得到了黎大人什么口令似的,离开了办公区域,从从容容向存货厂房的方向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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厂房存货这里的几位值班巡逻领头,一看宋福生和四壮是从办公区域方向来的,也以为是得到了上级什么命令,是要来这面办事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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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平日里,押运官和送货的,都是从办公区域和几位分管大人谈完,再来这里,也就没多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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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外面重重把关,里面自然就没必要查的严,厂房这里都是干活的人,主要是监督这些干活的别乱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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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宋福生和四壮东拐西绕,到了冰窖入口这里,俩人一个向左看,一个向右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一个闪身,他俩就原地消失了,下了冰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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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押运之前,来过这里,所以了如指掌往哪藏。<r/>

<r/>

他领着四壮在冰窖里摸黑就找到了地方,躲了起来,躲在奶砖炕和奶砖炕中间的过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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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搓了搓手,在冰窖里待时间久了,指定挺冷。他俩要在这里等到天彻底黑透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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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担心,早有准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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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解开一直系在胸前的包袱皮,他都想好了在进门时,守门官要是问他背这包袱该怎么撒谎,可惜对方没问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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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一件棉袄就给了四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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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两双棉鞋,脚不冷,身上就不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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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给草鞋脱下,换上了棉鞋,草鞋垫在屁股下面,当屁股垫坐。<r/>

<r/>

宋福生没给自个带棉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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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包袱皮全部摊开,从肩膀开始给自个裹了起来,像裹着小毯子似的依赖在四壮身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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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小瞧他这包袱皮,内有乾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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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英在皮里面夹着层防潮垫,飘轻的,摸起来薄,还老暖和了。<r/>

<r/>

最后,俩人又拽了拽扇在奶砖上的草席子,给草席子搭在脑袋上隐藏。<r/>

<r/>

在等待天黑的时间里,有兵士进冰窖里例行巡视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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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和四壮心理素质极好,摒心静气、一动不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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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早就想好了,要是倒霉真被发现大不了就说自己迷路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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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做奶砖的,还能跑这里为偷吃一块是咋的?家里有的是。不行就亮亮身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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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巡逻的只是晃动晃动手里的火把,瞅了几眼就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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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半时辰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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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仓场衙,只看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路与夜色融为一体,东躲西闪极快地在向办公区域移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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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的一声,黎大人办公室的门锁就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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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壮放慢动作,将门在里面不出声响慢慢关好时,宋福生早就不管他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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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里作案,宋福生连个凳子都没碰倒,也没撞过桌角,白天来的时候就要做到心中有数,这叫踩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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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啊翻啊,大致他是知道在哪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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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四本,也不管哪个是陆畔的,打算全拿走。<r/>

<r/>

不过,在拿走前,宋福生闭眼,用手用心感受书,古代书生的技能再次体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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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左往右数,靠摸,心中记下这四本小册子是排在第几本书的旁边。以防还回来时,放错位置,让人察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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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下这些,宋福生才将四本地图册往腋下一夹,迅速摸黑钻进黎大人的室内专用茅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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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茅房是个没窗的,四壮又在外面守门,中间隔着大间办公室,宋福生放心的掏出手机。<r/>

<r/>

先将手电筒功能打开,开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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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个?不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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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专挑哪里画海画河的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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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拿第二本翻看,又将手重新放在第三本上,用嘴叼住手机照亮,捏了捏,这本比其他的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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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细致地一看,果然是有海的图,画的还挺有才华,烟波浩荡的,竟整那没用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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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看到了几个坐标点,最大的标点上有改动,之前可能是写了个姓,又因临时换主将划掉,变成了“陆”,心里一动,陆畔,可找到你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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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手机手电筒功能关掉,打开照相功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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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打开,宋福生就哽住了,闪光灯功能在哪来着?又给忘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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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这手机,黑夜照相效果虽然比他和佩英的好,给他试验过,乌漆的天,闪光灯一开就能拍的页页清晰,但是他实在是整不明白哪是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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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换成他自己的手机,也不咋知道闪光灯在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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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来也不用那功能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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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算不笨,宋福生用胳膊抹了把头上的汗,瞎划拉划拉就找到了,对准,他就开始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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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宋福生就出了茅房,将地图册重新给黎大人原样摆好,给人家门也锁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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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他们早就观察好的墙角,墙贼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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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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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高,四壮也能跟玩似的嗖嗖就上墙,背着包袱皮眨眼就跳到了外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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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宋福生,他武艺不行,可脑子聪明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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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掏出以前给闺女定制上树吃榆钱的猫爪子,套脚上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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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铁爪挠能给墙和树扎出不大点的小圆窟窿,踩着借力就能蹿上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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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四壮在外面又将绳子扔了过来,再拽着绳子,稳得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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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在墙头一秒都没敢停留,一跃而下,直扑四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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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自由安全多大一会儿啊,宋福生就边走边扭头在心里操心上没用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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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管理存在问题,还是过于稀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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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围巡逻有死角,巡的不仔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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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问题是黎大人,地图在古代这么重要,他却能轻松找到。黎大人要是他的下属,哼,就得挨收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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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到胳膊被四壮拽了拽,宋福生回过神“干什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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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壮比了比手,又抽了抽右嘴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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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不用细看就能猜到四壮在问地图呢,在问拿出来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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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能拿,拿了不就被发现了嘛?该彻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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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壮疑惑不拿出来,那咱费这劲作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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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不用拿,全记下来不就好了?你家小小姐过目不忘,随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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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一派从容领先几步走,四壮在后面半张着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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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会儿,主子竟然全记下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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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幸见过上回的押运图,只押运不算太远的路,那线路东一条西一条就老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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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真的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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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壮吃惊到,肚里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夸奖宋福生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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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小小姐的聪慧确实是随了其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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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章 守门员

拿进空间,手机就会从手里消失。

跑哪去了呢。

自个就乖乖跑到沙发上,插上充电器,恢复成穿越前的页面、正被充了多少电量,然后就怎么解锁怎么按也没用,就像死机了似的。

给充电器拔下来,马上拿到古代去行,要不然稍一耽搁,它自个又插上充电器了。

倒是拿到外面去,手机的本身功能可以使用。

照相、摄像、时间、计时、手机里本机存的歌都能听,电视剧也能看等等。

只是电量是正常消耗的状态,使用没了,需要钱佩英拿进空间里,进去一趟。

只是手机即使拿到古代本机功能可以使用,但是甭管在古代放了几天,上面显示的日期永远是穿越那一天的日期。

类似的还有空间里的石英钟,几口人的手表,宋茯苓的笔记本等。

凡是显示日期的地方,都是穿越那一天的日期。

而且在外面怎么使用也都行,就是拿进空间马上就各归各位。石英钟唰的一下就从手里消失,自个就挂上了墙。

以上这些,都是三口人边试验边总结出来的。

所以由于以上特性,宋茯苓就必须要在古代、在外面,根据老爸拍回来的照片绘图。

要不然进空间里绘图,手机自个就跑去充电了,该不让她看了。

门口传来宋金宝问“三婶,今日不念书了吗?”

钱佩英坐在门口小板凳上,一边摘菜一边道“不念了。”

她要负责在门口守着,别错眼间跑进去人,再给拿手机绘图的闺女吓到。

米寿歪头瞅了瞅钱佩英,瞅完就要往里面冲,被钱佩英眼急手快给逮住“你听话,你姐画画呢,和哥哥们玩去吧,啊?”

米寿背着小筐,手里拿着挖菜的小铲子,闷闷不乐的在大地里用小脚踢着草。

金宝问他“你咋啦?”

“我感觉姐姐他们好像有事瞒着我。”

金宝闻言脸上露出了嫌弃“不是我说你米寿,你那心思怎跟个娘们似的,一天总多想。”

“你才娘们,娘们!”米寿最反感别人说他没有男子汉气概像个老太太,背着小筐就开始追打金宝。

蒜苗子他们立马加油起来“噢内讧了内讧喽。”

家里,马老太瞪眼瞅着三儿媳“你说啥?”

刚才她过来说,钱氏啊,今儿我们几个要给村里结算奶豆腐钱,你晌午过后,去后园子给那草拔一拔,又长挺高。

结果钱氏告诉她,拔不了。

马老太的二儿媳朱氏,端着一盆脏衣服恰好路过听见,心想三弟妹是真牛啊,拔草那么轻巧的活,都敢直接拒绝怼在婆婆脸上。

“我说我真拔不了,看看谁有空让别人干吧。”

她要当守门员。

马老太“……”

动了动嘴,被噎的一个音也发不出。但是得往回找补面子,这么多老姐妹都看着哪,“你是不是哪不得劲儿啊?”

“对,是,从早起就头疼。”

田婆子她们一听,别是中暑了,立马劝“那你快进屋躺着吧,别摘菜了。”

马老太扭头看向二儿媳“朱氏,那你洗完这些衣裳就去拔草。”

朱氏我只是来看看热闹,这怎么就成我拔草了呢,我洗完还要煮饭去山上送饭“娘,我也有点……”

没有人听朱氏解释,马老太已经出了院子。

倒是钱佩英搭理了朱氏

“二嫂?”

“干啥。”

“麻烦你,帮我跑趟腿,去村里二牙子家问问,他家今儿网没网到鱼,网到了让他挑最大的给我送一条,我给银钱的那种。”

村里二牙子家有名的特困户,人口最多,存粮最少,基本上天天起早下河捞鱼吃,不像村里有的人家,忙起来有时会放过河里的鱼,去大地直接干活。

那家人不行,全靠这时节用鱼当粮食,那天天吃,一天几顿也够难咽的,听说都不咋舍得放盐,就寻思吧,那能好吃吗?

但就二牙子这样的人家,去和外村的中下等户也比得起。可以说,任家村的日子和外面比较,日子还是很好过的。现在这时节,守着山,守着河,还守着熬奶豆腐能挣到银钱的活。

村里人觉得幸福感很浓,幸福感一上来,心态都变得很平和,也很知足。

钱佩英寻思买条鱼,给闺女熬个鱼汤补补脑。

朱氏再次无语,合着接过你拔草的活,还得给你跑趟腿是吧?

“晓得啦。”

而屋里的宋茯苓,坐在炕桌前,始终一边看手机对照着,一边手不停的在绘图。

她很放心。

知道老妈懂,不能让人随便进来打扰她思路。

老妈也一定会在外面守好门的。

宋茯苓捶了捶腿,盘时间久了腿麻,站在炕上又活动活动,掰了掰腿。

其实在炕下支桌子,像写字台似的坐着写是最舒服的,但是地上堆的全是粮食,只留有走路的一条过道,支不了桌子。

他们这些家,家家各屋都是这种情况。

有时候也觉得,还帮别人呢,帮这个帮那个,自己家过的这日子还在对付,是有很多事需要忙的。

但是……

宋茯苓只活动几分钟又重新坐在炕桌前,接着对照手机绘图。

要先将老爸拍下的这些照片全部画到纸上,总不能让老爸时不时拿出手机看图吧。

她干的是户部至少三名工作人员加在一起的工作量。

从早上一直到中午,钱佩英进来过两次。

一次是给闺女送砸好的核桃仁。

一次是给闺女送一碗冰沙。

地窖里取出一小块存的冰,用榨汁器给打碎,钱佩英往冰沙上放点红豆,掺点牛奶,浇两勺闺女自制的果子酱,舀一小勺蜂蜜。

钱佩英两次进来放下就走,连声都没敢出,怕打扰到闺女。

出去了,她又接着熬鱼汤,蒸米饭,切肉沫,用肉沫炒个小油菜。

宋茯苓和米寿吃过饭,米寿都已经睡着了,宋福生给米寿抱到四壮那屋后,回来问女儿“画的咋样了?”

“才画了一半。”

“别累着,睡个午觉吧,歇歇脑子。”

宋茯苓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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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点亮万家灯火

躺在炕上,宋茯苓以为自个能秒睡,可是闭上眼睛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脑子里全是她上午看的那些照片图。

上面写的很清晰,发现海运运输出了问题,哪月哪日,陆畔在搜刮不到当地粮草的情况下,可以去一号指定地点取粮。那里会有自己人带着货物等待。

如若,一号地点没有见到自己人,停留两天,还是没等到,带兵去二号地点,依次三号、四号、五号。

可以说,设定整个供给线路的大臣也好,甚至皇上也罢,能看出用心了,是不希望这支队伍有一丝闪失的,也很详细。

但是谁让这里是古代,连个电话也没有。

不能及时的告诉陆畔,粮食根本就送不上去。

所有的兵力都在破了云崖关后吃力的直扑京城方向,并没有多余的兵力护送粮队里那些普通民夫。

而且一批批送粮队伍被毁,没有返回交差,又因路程远,只靠人行马跑回去送信告知又被毁了,其中也会耽搁很长时间。

所以七号供给地点,也就是最后一个粮草指定供给地点,是一个叫“兴庄”靠海的地方。

根据米寿的梦,援军后来终于到了,一路追打着齐王派出的队伍,护送又一批送粮队赶到时已经晚了,他们在海滩上找到了陆畔的尸首。

因为当时鲁王派出的队伍,早已经寻到了没什么吃喝陆畔的队伍。

陆畔与鲁王派出的将领同归于尽。

死前,光着身子,很有可能是在正面迎战打响前已经顾不上防守,他在下海捞些吃的。

宋茯苓心想

一个又一个供给地点都没有见到自己人,要有多绝望才会死守最后一个地点,相信一定会有人送来。

并且当时的局面,应该是往前攻,面对鲁王大军,攻不下。

往后撤,竟还惦记给云崖关那面争取时间破关,都不知道那面已经破了,只不过为了大局并没有及时过来救他,粮队也一次次被断,路上压根就没有给送粮的人。

或许,当时的陆畔,每天都会望着晨曦觉得,今日一定会有自己人来。抱着这个信念,直到死。

宋茯苓腾的一下睁开眼睛,还睡什么啊睡,接着画。

日出日落,又一天日出日落。

钱佩英端着碗,冰淇淋放在碗里,她闺女两天没出过屋了,这矮趴趴的屋很闷,也要给她闺女热死了,每天午觉停了,晚上拢共也睡不上几个小时,当年高考都没这样努力过。

而且在钱佩英看来,空间里那本历史地图册,闺女将山东那一片的几页纸快翻烂了。

据说现在已经进行到第二步。

对照老宋偷拍回的古代舆图,再对照那本历史地图册,重新整理,汇成一副更详细的地图。

“娘,不止是为陆畔,还有他带的那些兵。顺子、耿副尉,很多人。”宋茯苓像头顶长了眼睛,头也没抬道。

钱佩英急忙点头“晓得了,还有那些送粮的,唉。”死一个,好几家不幸。

第三天,宋福生举着闺女连桐油都帮忙给封层好的地图,激动不已。

主要激动于闺女太有才了。

你瞅瞅这画的写的,他一看就懂了。

啊,原来最后一个送货地点“兴庄”是在这里。

握草,葛津地和黄烨原来就是现代的这里啊?

“爹,你这两天在忙什么?”

“我在造地雷。”

“地、雷?”

“是,咱也没有武器,也不会制冲锋枪和大炮。

我就寻思,看看能不能造出地雷,比起土枪,这是最不麻烦、最不费材料、最接地气、杀伤力还大的武器。

提前挖好,我就不信了,我有望远镜,我还知道葛津地和黄烨的具体位置了,干不死他们。

这两日,闺女我也翻书了,我看你那里有两本书中提到,很早就有第一颗炸雷出现,但是直到明代中后期才开始正经用上。

我觉得即使明中后期,他们会用也挺笨,指定不会啥花样。”

等着吧,他给露几手,开开眼,到时别说炸死敌军了,吓都能吓死几个,非得让敌军时刻提心吊胆怕踩到地雷。

真有意思,宋福生阴测测咬牙。

个小古代人,冷兵器时代,你当他地雷战是白看的呢,看过四遍,在现代时最爱看的就是抗日神剧,是不是佩英?

钱佩英这算是制止不住了,越鼓捣越吓人。

宋茯苓仔细地想了想可行性,冲他爹忽然翘起大拇指“爹,你还别说,再弄几套详细作战方案,这个真行。”

“是吧,闺女?”宋福生也笑。

“爹,好几天过去了,那第一颗地雷试验成功了没?”

“……啊,那什么,大小如碗口的石头凿了出来,腹填炸药填了,留细口,穿出引线也引了,一拽,响动和破坏力太小,炸药比例不是那么好配。”白瞎他趴在几里地外,捂住耳朵好一会儿,四壮去寻他,才敢起身。

宋茯苓知道了她爹的难处,继地图画完,又立马伏案写下中学化学老宋教的公式s+kno+……

宋茯苓认为这方程式,是黑火药的燃烧化学方程式的反应物分子系数或者物质的量化。

“你写啥呢闺女。”

“老师教的一硫二硝三木炭。”

没等宋茯苓说完,钱佩英就说“不对,是一硝二硫三木炭。”

“娘,你咋知道的?”

“你曾外祖当过土八路,你姥爷就在家里来人喝酒时,和人显摆唠嗑,让我听见了。”

“那我姥爷还说啥了。”

钱佩英摇头

“药柞实,轻掩埋,贼不知,连环数十里,那阵我还小,当玩似的记住这些,我知道的也都和你爹说了,什么用十六两的老秤,三样加起来备不住就是十五六两?完了我可就不知道了,哪个该分配几两,真不清楚,就记住这点儿。”

宋茯苓眼睛一亮,抄起纸笔“娘,你这个十六两可帮了大忙,剩下的我来,我就不信我用数据算不出来,一点点试,爹,走。”

钱佩英在爷俩离开后,轻轻地打了自己一下脸,让你欠嘴。

与老宋说这些,老宋没开窍,瞧这样倒给闺女又整开窍了,往后不会彻底玩上炸药了吧?

嗳嗳?还没有嘱咐那爷俩要小心些,钱佩英追了出去。

同一时间,陆畔手拿新被送来的新图,正站在山顶扭头看家乡的方向。

只一眼,他就认出了新图上是宋福生的字迹。

张副将过来请示,绳子已捆好。

陆畔立马回神,命令道“下。”

“下!”

“下!”

“下!”

一声声传令下去,从山顶到山腰,当即出现一个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小伙子腰系绳索,正在极其有节奏的向下跳跃。

轮到排队的任公信三子任子浩时,任子浩望了眼崖下,心里紧张的噗通噗通猛跳,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变。

得到口令准备,手上的动作毫不含糊,机械地系紧腰绳,“跳。”

他就跳了。

爹,大哥、二哥,你们想不到吧?我会飞啦。

崖壁上,慢慢出现越来越多,用青春在点亮万家灯火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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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二章 寻求外援(祝新春快乐!)

在村里奶牛到了淡奶期时,又有三百头奶牛晃晃悠悠进村了。

这回不再是宋福生下命令让各户认领,而是村里各户见到牛就拍巴掌欢迎,后来还纷纷争抢了起来。

给送牛的那些人都看笑了。

“我家那牛棚子,你瞅瞅大不大。”

“大没用,我家是新盖的,草垫子我都给它铺新鲜的。”

“你们几家有棚子没用,我家有七个丫头,能给牛伺候的饱饱的,决不会让牛饥一顿饱一顿。”

气的任族长拍着村口桌子说“丢不丢人,干脆还按照上回那么分。”

任族长抬眼看向任公信的二儿媳。

和任公信很不对付,态度也就不咋好“你咋还要认领牛?你家那两头不够使啊,别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家又不缺那点儿银钱。”

“族长爷,给我记下吧,我忙的过来。我和娃做奶豆腐时就想着,多做一块,娃他爹或许在我不晓得的地方就能分到一块,不会饿着。”

任族长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抬眼看向马老太。

马老太对他微微一点头,任族长这才将一个木牌放在桌边,“那也要量力而行,就领一头吧。”

“谢谢族长爷,谢谢队长。”

可见,这次奶牛进村,任族长和马老太组成了cp,宋福生和宋茯苓就没掺和。

以前,宋茯苓要负责记录的,现在是任族长在记。

宋茯苓在山里,正忙着和几位“助理”研究地雷。

她的助理是她自个选的。

宋富贵的二儿子二蔫吧当选。

为啥是他,也没见过胖丫与他说过话啊,连宋富贵都纳闷。

宋茯苓的理由是二蔫吧对数字很敏感。

宋富贵疑惑“是吗?”当爹的竟不知。

是。

小蔫吧打算盘亏比同龄孩子强,像很喜欢这个似的,问过小蔫吧,你怎么越打越好呢,娃说“二哥私下教过。”

问总管大先生牛掌柜,牛掌柜说“没教多少,拢共也没教多久,忙啊。但是那一阵,二蔫吧表现的确实比小蔫吧还有悟性。”

所以宋茯苓打算给二蔫吧放身边带一带。

第二位助理是宋阿爷家的其中一位曾孙,年纪和大郎高铁头他们一般大了,平时也是和这些哥哥们一起玩。就是那位说话有些磕巴的,小名叫水田。

那为啥又选中了你水田哥,你与他说的话更是少的可怜。

宋茯苓的理由是或许嘴磕巴,心里就很有数吧,这位水田哥心很细。

选完了助理,宋茯苓就在山里临时搭的窝棚里忙开了。

宋福生有特意观察过这仨孩子。

闺女带一哥带一半大小弟弟,仨人配合的竟然很默契。

闺女负责将硝、磺、木炭含量不同的试验雷,分别记录。

炸一个没成,换下一个。

哪个成功了且威力很猛计录好,在这颗雷之前的配比下,或硝或是磺多往雷里装一些,上下调动。

二蔫吧才十一二岁,忙起来更是认真,一手算盘,一边眼睛盯着六个十六两的老秤,各个秤上放着硝、磺、木炭粉。

耳边还要听着闺女口令,随时往秤上加一点儿减一点儿。

阿爷家的那个磕巴水田,是负责用小石磨研磨、装雷,小心安引线。那手一点也不抖。

可比他曾经哆嗦乱颤往石头里装强太多了。

山坳坳,九族全体壮劳力在一边守着辣椒地,一边坐在田间地头哐哐凿石,山里带着回音。

而今日,宋福生之所以没去接奶牛,将他的牌子给了马老太,也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上次制冰截留的硝,快要用没了。

闺女再试验两天,硝也要不够用。

自个花钱买到的磺,那也不够干啥的,还贼贵。

最关键的是试验时出现的炸雷响动,再这么下去,县令就快要派人找来了。私自做炸药类,按律令,是要被押走的,且被带到衙署后,先鞭笞再审问。

也就是任家村吧,换个村,早就有人跑去县衙举报有炸药响了。

所以,以上种种,甭管是哪方面来看,都说明他需要强大的火力支持。

没有支持,自己没办法做地雷。

……

小屋里,宝珠不安地坐在宋福生和四壮的面前。

其实四壮可以不用旁听的,有他没他是一样的效果。

但是谁让四壮的主子,是贴心的宋福生呢。

有机会就让四壮光明正大的看宝珠,没条件创造机会也要让咱四壮多瞅几眼。

宋福生谁让咱情商高呢。

“宝珠。”

“宋叔叔。”

“别紧张,你听我讲……”

当一炷香时间过后,宝珠震惊地望着宋福生,心想叔叔,你让我去说这些话,还让我不紧张?你觉得我可能做到吗?难道我要等到掉脑袋时再紧张才叫心态好吗?

四壮不错眼地看着宝珠,宋福生也盯着面前的姑娘“能完成吗?”

宝珠紧张的咽了咽吐沫“能。”

四壮先于宋福生之前笑了,自个的眼光真好。

齐府。

眼看着就快要生的陆之婉,被大丫鬟扶着坐起身就说“快快让她来见我。”

宝珠才进屋跪下,陆之婉就急问道“信呢?”

宝珠心里噗通噗通跳

没有信,她听宋叔叔的撒谎了,撒谎说少爷临出发前去了任家村,给宋叔叔那伙人留了一封信,这次是让她给送来。

不这么说,三小姐哪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人。

别看她曾经是三小姐从娘家带出来的人,那她也只是个丫鬟。

“没有?”陆之婉惊愕。

几个大丫鬟更是怒斥宝珠,你是借了谁的狗胆,竟敢骗到了这里。

“宝珠有重要的话要与小姐讲,万望小姐相信宝珠是真的有关于少爷极其隐秘的事要说,很不方便别人听,要让她们?”宝珠看了眼这几个丫鬟,看完就一个响头嗑下,一直跪磕着。

几个大丫鬟脸上透是浓浓的不可置信。

啥意思,让她们走?

曾经的小丫鬟宝珠,是不是在外面得了什么疯病。

倒是陆之婉抓住了重点词弟弟的,极其的、隐秘事。

“你们几个退下。”

“小姐?”

“退下,去外面守着。”

当屋里只剩下陆之婉和宝珠。

陆之婉先闭了下眼,又轻抚了抚肚子,在心里告诉自己

一会儿甭管听到弟弟什么隐秘事也别激动,就算宝珠说,外面有女怀了弟弟的孩子,也要冷静。

她现在这身体,真是折腾不起了。

“抬起头来,说吧。”

宝珠这才不再磕头,可心里清楚,离下一次颤颤巍巍磕头不会隔太久。

果然……

“放肆!”陆之婉瞪圆了眼睛。

“小姐,宝珠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太放肆了,等会儿怎么罚,我都受着,决不二话。

可宋叔叔说的就真的没道理吗?皇上、各路主将,甚至?”

宝珠一咬牙

“甚至国公爷,到了关键时刻,都有迫不得已的以大局为重。

他们在忙什么,他们在为什么,他们就为那一天。

为那一天已经死了很多人,还有什么是不能以大局为重而舍不掉的。

还有,宋叔叔说,谁知道云崖关统领主将和国公府平日里是不是不对付?

小姐,你快想想,那面主将是谁,有没有嫌隙?

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谁心里是怎么看国公府,怎么看陆家的。

宋叔叔说,一旦要是有人稍微动一点点私心,都不用动手脚,督兵没有催快一些行进,没有特别特别及时去给少爷送战报。

没有?没有的事很多,小姐,我一紧张给宋叔叔剩下的话忘了。

总之,大概就是这意思。

那些主将过后,甚至都会有很详尽的借口不被皇上追究,不会被在这里的国公爷发现,没人知道把柄的那种。

前线离咱们这么远,他们在各地领兵自己说的又算,谁又知晓谁的心?

小姐,呜呜,那少爷该怎么办。”

宝珠哭着磕头,主要是吓的。

她竟然敢说皇上、国公爷的坏话,她是不是真的不能活着回去做列巴了?

陆之婉不停地安抚肚子,真是没有想到听到了一个比弟弟在外面有孩子还吓人的消息。

“小姐,宋叔叔说的就真的不对吗?要是不对,您罚宝珠一个好不好,就当这番话是股风吹过,就当您没听过,呜呜呜。”

望着痛哭流涕的宝珠。

不对吗?

如果说,陆之婉之前很相信大后方会给她弟弟安排明明白白的,那可是国公府的独苗,谁敢!

可她被那句话击中“大局为重。”

什么狗屁大局,她不管。

她的夫君已经为这场战役躺下了,要有多幸运才能捡回条命。

她父亲已经为这场大局……

经历了这些的陆之婉,只觉得任何事都不如好好活着,大不大局的和她没关系,倒是弟弟、夫君、父亲才和她有关系。

……

齐府后巷。

宝珠从齐府后巷出来就哭了。

为自己胆子太大而后怕不已。

四壮被宋福生安排的,负责赶牛车接宝珠回去。

看到姑娘哭了,四壮急忙上前安慰,手都伸出去了,眼看就要搭到姑娘的肩,又讪讪的缩了回去。

主子说了没定亲前,不准碰。

而此时齐府里的陆之婉,正使唤丫鬟去给她找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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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集结

陆畔的大姐陆之润,才听几位先生说完儿子的学问做的乱七八糟。

她儿子脸色涨的通红,正跪在外间。

以为今日免不得要受罚。

却没想到大丫鬟橙墨进去一趟后,母亲就让他先回院子,且看那番架势是要匆匆离府的样子。

二姐陆之婧,才从国公府陪完祖母、母亲回来,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就听闻老三送口信,让她紧急集合去点心店。

三妹妹那肚子都什么样了,点心店?

“说是有少爷的信。”

陆之婧再不多问,立即才回府又出府。

搞得她婆母听说后,直对身边的老嬷嬷叹气,以为又去国公府了呢。

儿媳太惦记娘家,这段时日每日出府。

他们那个娘家弟弟启程后,儿媳竟在娘家还连住了三日,搞得她儿子也一日跑国公府三趟,极其的孝子贤孙。

陆畔的四姐姐陆之瑶,每每想起弟弟留给她的那封信,心就拧着疼。

人这一辈子,怎么活不是活。

此时那真是下了老大的决心,才使唤人将最近很得夫君宠爱的白姨娘捆到了长凳上。

这位白姨娘,曾经是胡姨娘招进府里当丫鬟的,当着当着,夫君就常去胡姨娘的院落,曾经所谓的“丫鬟”也就成了会跳会唱的白姨娘。

陆之瑶的婆婆带着一众家仆匆匆赶过来拦,以为陆之瑶会像以往为孝道也好、为留住夫君的心,想好好过日子也罢,总之,当婆婆的出面拦着劝几句就会像以往似的算了,没想到今日竟敢来真的。

这要是给白姨娘打个半死,回头儿子总是会闹起来的。

陆之瑶放心茶杯,正要说给她打,大丫鬟就与她耳语了几句。

陆之瑶先看了眼趴在长凳上还眼露得意的白姨娘,才站起身迎向她婆母道

“先皇丧期她有孕,婆母,不知这小小的苏府能不能容下这么大的胆子。至于掀开那日,别人会怎么看夫君,怎么看苏府……呵。”

说完,陆之瑶就走了,一副你爱打不打。

但她以后再不会装哑巴。

再不会为了儿子姓苏,苏府要好,儿子长大将来没个出息父亲会让人看低,等等那些可笑的理由而忍气吞声。

忍了就真的没人知道吗?

倒是她婆母,望着陆之瑶的背影,忽然觉得儿媳像变了个人似的,而且被儿媳给威胁了。

那怕不怕这个威胁。

说实在的,如果陆之瑶真就什么都豁的出去,也不顾脸面了,那苏家?

人啊,有顾忌就好,就怕没顾忌。

陆之瑶的婆母看了眼白姨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木着脸道“打死。”

不能给陆之瑶留把柄,别再回娘家一说,惹怒长公主,质问到头上让她交人更难堪。

其实,陆之瑶的婆母还是小瞧了长公主,如果长公主知道就不是难堪的事了。

苏府的乱,一向捂的很好,若不是特意去查,看不出来陆之瑶的夫君道貌岸然,大多数的时候表面做的不错。

而陆畔能知道一些,又几飞又什么的,是因为他常在外行走,是男子。虽不去某些地方玩乐,但是总有所谓的朋友会主动靠上来向他透漏几分当作卖人情。

他以为这位四姐夫之前是和其他姐夫们一样,有些姨娘,成亲前有通房,却没想到会是这样。

而四姐姐为撑面子不说,他也就不会打着“为你好”挑破让姐姐难堪。

毕竟夫妻之间的事,谁也不清楚内因。

这次,是要上战场,“不死将军”的父亲都倒下了,陆畔受了刺激才会话很多,给几位姐姐都留了信。

告诉陆之瑶如果不是心甘情愿,是忍着,不是非得要与那位姐夫过日子离了就不行,那就别对付过。

马老太点心店。

老三陆之瑶怀有身孕不能往远走,又实在不知该给姐姐妹妹约在哪里说皇上坏话更安全,就给叫到了这。

“信呢?”

“没有。”

“没有?”

“我是有一件关于珉瑞极其隐秘的事要说。”

老二陆之婧惊讶至极“不会是?”

老四陆之瑶也微张嘴,难道是弟弟在外面有女人了?

老大陆之润摆摆手,示意弟弟甭管在外怎么地,也不算事。

“哎呀,你们想哪去了,咱弟弟怎会是那种人。”

四个人莫名低落其实是那种人,也行。

四位姐姐坐在点心店的二楼。

“大姐,你晓得珉瑞带兵打哪里吗?”

“那些哪是咱们能过问的。”

“那你们晓得主将之间关系极好,珉瑞才能更安全吗?”

“恩?”

“大姐,你能不能查到都有哪些主将,我听说……”

陆之婉挺着大肚子,不停嘴的将从宝珠那里听来的通通说了出来,心里还有些暗怪宝珠,怎么没将宋福生更多的话记住。

听完,一个个表情都变了。

老二陆之婧“其实能猜一猜的,除了父亲,不就是那几位世伯?”

大姐陆之润当即道“那里有和国公府不对付的。”

“谁?”

贵妃的哥哥啊,你们想,祖母对贵妃那一家子并不喜,嫌手身太长。

没人吱声了,有些话不用说透。

祖母能干出来向当今谏言的事,贵妃会不会得到消息后,心里暗恨祖母或是祖父呢。

这一脑补,可不得了。

陆畔的四位姐姐竟觉得,那几位世伯通通都和国公府有嫌隙。

比方说,父亲是大将军,有一位世伯也战功赫赫,会不会早就在心里嫉妒。

比方说,祖父政见上得罪人的。

老二陆之婧甚至还给姐妹们开拓思路说,其中一位世伯和她婆家不对付。她公公文臣中有名的爱告状,在朝堂上,可没轻了告那位世伯的状。

陆之润、陆之婉、陆之瑶经提醒,各自在心里扒拉扒拉听说的小道消息,坏了,她们几位的婆家指定也或多或少得罪过那几位将领。还有当年求亲不成的世伯,世伯的儿子想求娶陆之瑶。

陆之瑶早知晓,当初不如嫁那位世伯的小儿子了,何苦过这种日子。此刻那位世伯就能全心全意在前线惦记帮弟弟。

总之,最后四位姐姐得出结论前线将领都有可能延误战机,害她们弟弟,一个也不可信。

“还有吗?”

“还有,大局为重……”

三个人一边听陆之婉说大逆不道的话,一边做贼心虚不停四处回头瞅,就怕有人听见。明明有各自的丫鬟在把守着。

心里还想着呐说的太有道理了。

别说皇上了,祖父甚至都能干出大局为重的事。

分析的这么对,那我们要做什么?

我们没兵,兵力又全都去打主战场,送粮的普通民夫真的有本事给粮送到弟弟所在的战区吗?所以我们要提供硝之类的火药,确保粮食一路安全送到珉瑞手中。

我们能做的就是别让弟弟饿着,让他甭管什么情况下都有口吃的,万万不能让弟弟断粮,再厉害的也遭不住饿呀。

“还有药。”

“对,再置办些棉衣。”

“等等,三妹妹,你怎么知道珉瑞带兵在哪?”

“就是那伙人的领头人,偷的。”

“偷?偷兵部户部去了?”

“那没有。”

陆之润先松了口气,随后语气严厉看向陆之婉道

“你还是先说说那伙人吧。我们本就不知前线事宜,容易让人糊弄,就更不能关心则乱让人牵着鼻子走。那可是火药,出事就是大事。出了问题,那是要搭上我们各自夫君的前程以及国公府的名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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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为万分之一的可能

陆畔的三位姐姐望着陆之婉噢?这里竟有“救命之恩。”

大红牌一直到军户的等级划分,三位姐姐认为,这就是弟弟在救了他们的命,改变了那伙人的命运。

后来粮食被贪,弟弟再次帮了他们。

两次相帮。

倒是陆之婉不完全赞同。

她说,弟弟其实是个不喜管闲事的人,所以还是那伙人的领头人,就是那个“偷”,他真的有让弟弟高看的本事。

也听弟弟身边的顺子在开点心店之前讲过,当初那伙人在难民中很是显眼,老的老少的少一个没扔,又很齐心。

要知道这两点听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逃荒路远,缺过粮、缺过水,遇到过灾害,却无人倒下。可见其间的安排要很合理才能做到。

人心就更难掌控了。

那伙人不仅一路一心,而且分到一起被落户在任家村后,据说那伙人还在抱成团一起过日子,去任家村看一看就知所说不假。

二姐陆之婧那伙人已经安稳了,却还能抱成团,要“共同富裕”。可见,是一伙重情重义之人。这里面稍微有一户不是那样的,就不能“共同”。

老四陆之瑶沉默地在心里琢磨那么就能理解,那伙人为何胆大去“偷”,也一定要搞清楚她弟去攻打的路线了。本就是重义气的人,弟弟对他们有两次改了命运般的“扶助。”

大姐陆之润看来这就是动机?

弄清楚动机很重要。

这世间,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为你好。”

陆之婉发现姐姐妹妹全部陷入沉思,继续告诉她们,她以前身边胆子很小的宝珠,今日痛哭流涕跪在她脚边。

说了些什么呢?

说烤炉房,已经不是每日只做活四个时辰了,而是天蒙蒙亮就开始,到天黑透停下。

停下时,手摸炉身滚烫。

因为要将已经和仓储衙谈好的定量做出来,还要私下攒些列巴,给弟弟珉瑞留出一部分。

做列巴的粮食,是那伙人在先皇刚驾崩之时,高价买的粮食,他们人太多,他们是预备自个留着吃的。

老二陆之婧,看了眼此时脚边摆放的冰盆。这么热的天,从天蒙蒙亮到天黑透要一直烤制,那要多闷多热。

那伙人现在一日下来吃四顿饭了。

姐姐妹妹立即看向陆之婉,怎么拐到吃四顿饭了?

因为那伙人要种地,不能耽误种辣椒,还要凿石头。

凿出的石头就是为装硝磺碳他们研制出的地火炮的,没有多余的存项去买铁,据说其实铁疙瘩才是最好的。

那伙人还要费力气练武。

也是自己研究的,起早打拳,用木棍当长矛练习。

陆之婉随着讲述,脑中也像是那副画面似的“青壮力都在忙这些,那伙人各户的小孩子们,为存冬日更多的口粮,就只能担起上山下河捞鱼挖菜的活计。”

据宝珠讲,他们还开了个会。

什么会?

就是聚在一起商量说,能为咱们的弟弟做些什么。

当那伙人听说弟弟带兵去的是非常危险的地方,万一存在路线过长,中间衔接不好会导致送粮不及时,或者路太远万一出什么问题,他们就决定自己先准备准备,随时看情况不好就自发去送。

理由是,认为任何一支送粮队伍也没有他们用心,因为那些送粮的人与咱们弟弟没有交情,不放心。

陆之婉说到这,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

“大姐,二姐,四妹,我的丫鬟才出府没多久,却心偏到了那伙人身上。

跪在我的脚边,不顾规矩的质问我,说这世间就没有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事不是吗?

而任家村的那伙人在为少爷,在为那有可能万一存在的情况做准备。

说他们为咱们弟弟冒险到胆肥的去偷路线图,省下的粮食也全部给咱们弟弟做成口粮,他们都能为万分之一存在的可能做到这样,怎么就没人帮帮他们?”

陆之润、陆之婧、陆之瑶当即心里一紧。

而陆之婉是早就心偏了。

齐府。

陆之婉挺着笨拙的身子,一边拿着帕子给昏昏沉沉的夫君擦拭身体,一边自言自语地说

“夫君,我又要任性了。

我要是以你的名头关系提供大量地火炮的硝磺,一旦那伙人要是有异心,他们离奉天城又这么近,大姐说的对,很危险。

结果可能是,你这次豁出命立的功也抵不过我的冒失,我会成为有罪之人。

我都懂。

可是,夫君,我想让那伙人牵着我鼻子走。

那是我唯一的弟弟,再多再大不该帮的理由也敌不过这一条,我担心那万分之一。”

陆之润的夫君很意外,妻子竟然寻到了这里,说是给他送饭?送、饭?

陆之润旁敲侧击,你知不知晓我弟之前练的什么兵啊?这次又带兵去的是哪。

她夫君叹了口气。

因为他这个大姐夫还真知道,但不能说,也终于明白妻子为何如此反常了。只能含糊地宽妻子心说,小舅子是谁?甭管打哪,皇上都会如何如何。

陆之润一句没听进心

满脑子转悠的都是,皇上的天下,为了天下,皇上绝对会大局为重。

一看夫君这个态度就知,好哇,这回可真是确认了。独苗苗都敢让带兵去攻打那么危险的路径,她父亲可才为这个朝廷……行,真行,连祖父都不可信!

老二陆之婧此时回府后,和她大姐思想同步。

琢磨的全是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大逆不道心思

真狠啊,是真豁的出去陆家。

这是让我陆家一门忠良全部要为皇上尽忠尽孝。

看在父亲的面上也不该如此不是吗?以为弟弟出征是跟在几位世伯后面。

皇上,你这是要毁我陆家?最终让我陆家换个身后名?你当我们稀罕要?

别说了,她只要弟弟好。

陆之婧开始查账。

不仅查自己几个陪嫁庄子存的粮,而且还将婆家府中的所有的余粮、存的药都给查看了一番。

她婆母听说后,有些纳闷,和老嬷嬷还私下嘀咕呢这怎么儿媳妇回来就一副要掏空婆家的架势?按理不能啊,国公府什么没有。

老四陆之瑶忍着恶心,也去找她夫君了。

什么打杀了白姨娘要赔礼?美死他。

是按头也要从夫君那里拿到三五个领货牌,偷也要偷到。

她夫君就是火药监的。

“爹,你说陆畔的几个姐姐会出手吗?”宋茯苓站在山上问她爹。

“等着吧,两三日后就能知道会不会出手了。闺女,你不是以自己的角度分析过吗?女人狠起来更能干大事,有时候更容易感情用事,不受对错支配。”

“恩。”

爷俩没想到,陆家姐姐们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快。

只隔了一天,大姐陆之润就来到了童谣镇,偷偷地隔着帘子见了县令胡大人。

胡大人既意外又惶恐。

陆之润施压知道我是谁吧?用不用给你介绍介绍我的几个身份?不用就好办,任家村传出任何响动,不准上报。



第五百零五章 拯救大兵陆畔计划正式上线

胡县令的心理

陆家伙同任家村那伙人在干一件不容人泄密的事,陆家大小姐直接施压到他头上了,那陆丞相能不清楚嘛?

哎哟,任家村那伙人,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呀。

不过,要干什么,他作为县令还是别探究的好,知道的越多,将来越容易摘不清。

所以,几番计较后

恩,不出事就假装不知道。

出了事,那也要看出了多大的事,然后再决定上报与否……

而陆之润在施压过胡县令后,并没有立刻回奉天城,而是做民妇打扮,带着几名可靠的陪嫁家丁去了五福村。

任家村进不去的,据传回的消息,把守很严,进外人就很受注目。

陆之润就想看看那伙人在不知她们去,都在干些什么。

和任家村只相隔一座山的五福村。

不止陆之润来了,民妇打扮的陆之婧、陆之瑶也都来了。

将门虎女真不是白说的。

平日里或当家主母,或娇滴滴的大小姐,此时拄着木棍和一众家丁,不顾酷暑翻山,就没有一个人说累了歇一歇的。

而宋福生他们还真没让几位大小姐失望。

误打误撞,今日宋福生他们正在山里举办“比武大会。”

比什么武。

上前线,真要面对敌军时,那得杀人啊。

可此时哪有人给他们练手杀。

咋办?

拿猪练手。

可惜耿副尉他们以前太能干,狼再没见过,熊和野猪好像也故意似的绕着他们走。

实在没招了,这不是做肉松要抓猪?就特意吱哇乱叫捆活猪,抓回来再给放了。

然后一众人在山上,围追堵截用自制的家伙什,围扑几十头四处乱撞的活猪打配合,真刀真抢给猪杀死。

猪就是不能说话,猪要是能说话一定很委屈。

因为被抓时以为会马上就死,都认命了,结果被逮后竟然给它们希望,挥着鞭子非让它们先跑,以为玩命跑就会被放过呢,结果又被抓回去嗷嗷嘶叫着被捅死。

那当初放它们干什么?玩呢。

陆之润她们在草丛里看到这一幕时也猜到了,这是没人可杀。

听着几十个人吼着口令围捕猪,看到有人抱着死猪在示范地讲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手不能抖,要一刀毙命,要在前面怎么杀,从后怎么割脖子更利落。

几位陆家姐姐不错眼的盯着。

眼神中没有一丝见到血迹的恶心,没有见到那些汉子光着膀子,又是血又是汗津津嫌弃他们粗鲁。

陆之瑶眼神落在那些半大孩子身上,有好些才十四五岁、十五六岁的模样,那一个个精瘦的,光着膀子那一身“小排骨”很明显。

“我出两千两银给这伙人。”

陆之婧紧随其后“我也出两千两银。”

陆之润说“我出三千两银。”

陆之婉没在,但几位姐姐妹妹了解老三。

老三一定是出三千两银钱那一档。

因为陆之婉和夫君关系最好。

掌握的可不止是她自己的私产,虽然她自己的私产总是赔钱,但是她夫君的私产也全归了她。三妹夫齐鸣又一直很会赚钱供他娘子花销,买这买那,从不过问。

此时陆家女纷纷提出要给银钱,不为别的,就为只要弟弟能平平安安归来,哪怕这伙人和她们一顿折腾并没有帮上弟弟忙,过后,那也要奖励。

不能让这些人,为陆家白忙。

就在这时,哐的一声震天响,震的整座山跟着颤动。

三姐妹推开护住她们的家丁,让别挡视线。

她们看到一位脸上沾着黑灰的姑娘,在向这些汉子们跑来。

“爹,成功了,一个地雷,我就能让敢截咱们粮队的敌军死出几里地远。”

宋福生高兴极了,“那必须的!”

宋福生一身血,也抓猪了,那得练练身手。

陆家姐妹听话听音,心里立即明白,看来这位汉子就是那伙人的领头人。也应是弟弟在出征前来任家村看望的人。

“小将军哥哥不用怕啦,我们来啦!”树上传来小孩子兴奋地叫唤。

陆家姐姐噢,看来这位就是最初和弟弟搭线的钱米寿小朋友,还去国公府做过客。

国公府的几位大小姐默默来,默默地看完走了。

她们还有好多事要做。

前脚她们离开,后脚宋金宝就和他三叔耳语整个过程。

对,没错,站岗小将早就发现了那伙人,当他是吃素的吗?



第五百零六章 执行力(为书友20180506065111221打赏+))

陆畔的几位姐姐回了奉天城后,四字形容“狂撒银钱。”

大姐陆之润负责组运输的骡子队、马队,动用一切关系征集。

以及负责上下打点不准漏出任何消息,用她未来侯夫人的名义、陆家大小姐的名义到处施压。

陆大小姐一出手,哪哪都不敢给她走漏风声,她天天往府外跑。

二姐陆之婧大开自己的几间陪嫁庄子,倒出一切地方,组出了一支厨师队和运粮队。

将姐姐妹妹们从各自婆家偷摸运作出的粮食集中。

能做大列巴的粗粮送往任家村。

其他粮食,让庄子里人做军粮,锅盔,穿成小孔的干烧饼,每人一背一串饼子那种,做米粉,做一切路上耽搁俩月也不会坏的食物。

陆之婧寻到人还搞到了一批正常死亡的牛,命人做风干肉,用牛膀胱当食物包装肉。

另外,盐,她也搞到不少。

而陆之婉是挺着大肚子,凭借她夫君名义,是去私下邀约她夫君好友,竟从兵部军器营和盔甲监弄出一批真武器,长矛那都是闪着银光的。

她没敢现在就给宋福生那伙人,压在自己的庄子里,打算出发前再分发下去。

陆之婉还干了一件大事,也是凭借她昏昏欲睡的夫君名义,从铁矿那里弄出了一批铁。

不是说震天雷用铁疙瘩更威力无比吗?铁疙瘩被震碎,铁片子才能立即扎死人?

当管理铁矿的人给了她准信,哪日哪时可以去拉铁,还给陆之婉激动坏了,她夫君不白交这位朋友,虽然她以前很看不上。

一激动就坏了,请原谅她先去生个孩子。

陆之婉生孩子都没敢磨叽。

夫君离不开她,所有擦洗她都不想让旁人帮忙,她要每天陪夫君多多说话呢,弟弟那面的事更是离不开她。

她一咬牙一用力,含着参片一鼓作气就生了,疼的她身上的棉被湿透,也喊的她夫君像有感应似的一下子睁了眼。

齐东铭听说娘子给他生了个四斤多不到五斤的女儿,非要坐起身,让小厮们抬他去看看。

什么规矩也不顾,血水还没有端完,齐东铭就出现在陆之婉的面前,哽咽数次说不出话,最后竟挤出一句“你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我昏昏沉沉间可是听见了。”

陆之婉哭着笑听见也晚了。

……

老四陆之瑶那更是一副要么常年蔫声当老实人,要么就一鸣惊人。

给她夫君都震惊坏了,觉得好像从没看清过妻子

你敢偷我牌子?你敢在外面以我的名义往外运硝磺?你知不知道硝磺是什么?出了事,你是想让我项上人头不保吗?

陆之瑶说所以夫君在外人眼中是和我们一起的,此后,你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的,倒不如?

“你闭嘴,我要休了你。”

“可以啊。”休吧,你休了我,私自向外运大量硝磺会死的更快的。到时你可没有国公府的岳丈家当依靠。

“你?!”

陆之瑶不但不惧被休威胁,而且还将几位姐姐的小厮家丁们集中到她的偏远庄子里,没日没夜在干凿石头的活。

总不能制作震天雷的活计全部让任家村那伙人干吧。

四位姐姐频繁出手,一车车粮食进了任家村,一车车硝磺进了村,甚至一车车木炭粉也进了村,别费那个劲自己烧制了,比官方可有效率多了。

宋福生也是头一回真真切切体会到,女儿分析的真对,女人们要是疯起来,那是一点不磨叽。

而任家村众人还以为这些物资是朝廷给的呢。

村里人虽然知晓宋福生他们最近“不正常”,但是他们分析过,可能是上回押运表现的太过抢眼,那伙人担心朝廷又给派押运活,一路有点危险,需要练一练武功,弄些武器防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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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征途漫长,带雷前往

这就弄的村里有些人家找上了门。

在他们眼中,是有危险,在家呆着能平安,但在家呆着也没有出息啊。

河对岸那伙人眼看着就要有出息,和普通被征送粮的民夫可不同,几次重用后,不得当官啊?听说正式押运官九品呢。

当了官,那就不再是农,对于普通农民来讲,等于一步登天,换了门庭。

第一家找上门的是任三叔。

任三叔对宋福生说“团长,你看我是不是一直挺支持你,能不能让你三哥你大侄跟你们一起。”

“有危险。”

“富贵险中求。”

给宋福生逗笑了,“三叔,和那些没关系,我们是推不开。要是能拒绝,你信我,我们这些人一定是在家老老实实种地,不要这种险中求的富贵。您家日子过的不错,什么富贵能比得上您孙子好好的。”

实话不能告诉别人,我们这是没招了。

用阿爷的话就是咱们承了小将军那么多情,没有小将军,咱们就是偏远地方的军户了,这时候军户的日子可不好过,照样被抓壮丁上战场。

所以说,咱不能玩嘴,咱们这些家欠的情,总要还的。要由我们自己来还。

就为这事,那些老太太哭成啥样?

马老太在刚得知那两日,给宋福生骂的狗血淋头

就没见过她三儿这么傻的,没被征走,却要自己送上门。

主动去偷路线图,非得要知道小将军去哪,非得要去给送粮,人家缺不缺啊你就去?

人家可能啥也不缺,是三儿缺心眼,还带着俩哥一起缺。

小将军顺手帮一帮的小忙,她们这伙人却要涉险拿命去还。

后来老太太们不得不想开,因为管不住家里的小子们了。

儿子们都当了家,也不听她们的啊,都听宋福生的。

上回没去押运的,很羡慕田喜发高铁头他们。

句句离不开感觉那十几个人回来后气势不一样。

这回一听,还是给小将军送粮,个个直嚷嚷着,要走一起走,一开始,一路走,就要一辈子。

但是以上这些心理变化,在宋茯苓看来,其实还是她爹有绝对权威的原因。

她爹决定要做什么,大伙甚至不问原因就执行、不停执行、完全执行。

这个团已经抱紧到了这种程度。

她爹在青壮劳力中很有个人魅力,村里的小伙子也很愿意往团长身边凑,团长一声令下,啥活都干。

这不服不行。

……

就在宋福生又在村口迎进几车能装地雷的石头时,这是陆之瑶派人送来的。

黎大人正在卡戳,任命宋福生再次押运粮草到前线云崖关。

可以说,这次押运任务和上次完全不同,宋福生将要面临进入战区。

黎大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觉得应该启用胆大心细更为出色的新人。回头宋福生如果还能像上次一样完成的极好,他就拟提拔宋福生直接越过九品押运官当八品军需官。

他认为八品,越级提拔,宋福生完成任务回来后,实至名归。

可以说,宋福生等这次新任务也等了很久,都快要没耐心了。

因为他只有再次接到押运任务,才能将为小将军准确的粮草混进货物中,将他们这伙人混进送粮民夫队伍里。

不这样做,他带着人和货没有通关文书,走不了多远就会被抓,而且他们和陆家四位小姐准备的这些也会被上报露馅。

宋福生的计划一直是

领了押运任务后,带着这些粮草,让陆家小姐派来的指定人员继续当押运队伍的领导。不敢随便让别人领队,任务要完成,陆畔也要救。

然后他自己走大半截道,他就拐了。

那些民夫们该送粮继续送,他带着自己这些人押车,走上一条全新的路线拯救陆畔。

与此同时,已经苏醒的齐东铭,秘密见了他以前的副手。

齐东铭也不想还没下床就见这个见那个,他说话还不利索呢,胸部腿部中箭直咳嗽。

但没办法。

他和目前正在偷摸向外运硝磺的四妹夫一样,不得不帮妻子,已经摘不清了,就只能接手。

齐东铭得到了两个消息。

一是,无法再用海运方式给内弟送粮,海被鲁兵把控。

二是,此时前线已经进入白热化,倾朝廷所有兵力正在猛攻云崖关。为了攻破,一批又一批兵勇,不计其数葬送在城门下。

齐东铭就和大姨子、二姨子、媳妇、小姨子说了。

他大姨子以前一直不关心也不懂外面打仗的事,被宋福生那伙人搅合的,陆之润现在最关心战事,且在恶补各种兵书,闻讯就当即下决心道

“不等了,小全子送信,我们祖父已经两日没回府,祖父现在想的应该全是主战场云崖关,不止祖父,现在所有人想的都是怎么攻破云崖关。”

能听出来,语气里有埋怨。

陆之润就觉得那些人是不是太不把她弟当回事了?没收到消息?海上已经被断,给她弟送粮的海上渔夫队被灭了,那些是不是觉得不算出大事,再接着用陆运送,饿两天不要紧啊?

可不能再指望。

“出发吧。”

四位姐姐那必须的,必须马上出发。

要知道海运过不去,陆运一走就是至少俩月,现在出发,弟弟带的兵都有可能被饿到。

可是宋福生还没有接到押运任务,通关文书怎么办?

“造假的文书呢?”小四陆之瑶道。

齐东铭被小姨子吓得咳嗽了起来,越着急想说话越咳嗽,万万不得造假,会捅破天的。

就在这时,陆之婉最贴心的大丫鬟送信

宝珠来了。

宋福生终于接到了押运任务。

“好!”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奉天城外,郊外的庄子。

这里集结着一批家丁。

他们都是陆家人,都是跟随陆家四位小姐很多年的家仆,打头的就是陆畔的小厮小全子。

陆家四位小姐亲自送这些家仆出发,送这批特殊的“陆家军。”

任家村村口。

宋阿爷带着众人眼里包着泪,冲五十名即将远行的孩儿们喊道“俺们在家等着,要快些回来。”

五十名青壮带着愧疚,秋收又帮不上忙了,那些留守的要玩命干活。

他们回身对家人们挥手,咧着嘴笑。

“晓得啦,都会好好的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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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成长

田喜发、王忠玉、宋富贵他们,先去和整装待发的“陆家军”汇合,会在途径的路上等待。

与此同时,宋福生和四壮也已经领队两千人,正向他们浩浩荡荡走来。

两方正式会面。

小全子急步迎上前,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道“宋头。”

这一跪,就代表着从即日起,唯命是从。

只要是宋福生的命令就会服从,不会也不得有半点违抗。

“宋头!”

“宋头!”

随着这一声声呼唤,呼啦啦接连跪地四百五十位“陆家军”。

这四百五十位曾经归属于陆家四位小姐的家丁,从今天起,就要与宋福生他们这伙人的命运绑在一起。

宋福生双手托起小全子,拍了拍小全子的肩膀。

接着又去托起小全子身后的几位,摆手示意大家都起来。

“叫什么。”

“回宋头,奴才叫常大,这是?”

宋福生挥手打断“这里没有奴才,你不是奴才,从今日起,你们是我的弟兄。”

是弟兄吗?

宋福生才与这些人见面,第一句话就让这些“陆家军”有归属感,心暖。

“陆家军们”互相看看身边的人,又望了望宋富贵他们,发现宋富贵那些在回望他们笑,他们也情不自禁笑了。

对,宋头说的对,我们是弟兄。

往后,我们会为共同的使命拧成一股绳,攥成一个拳头。

我们能力不行,不是正规军,但是我们会比正规军更齐心。

往后,我们会在心中将彼此当成弟兄。

路上无论多么艰难险阻,也会将弟兄们的命当成自己的命。

“头,常大是我哥,我叫常二。”十八岁,才成家一年的小伙子主动道。

“好,好名,”宋福生拍拍说话之人的肩膀,眼神又看向明显站在前排的人。

小全子给介绍道“头,这位就是谢掌柜。”

谢掌柜急忙抱拳。

宋福生了然,看来谢掌柜就是之后会接手民夫送粮队的人,也就是陆家大小姐给他寻的接班人,可见这位,能力、身份上都是没问题的。

接下来,宋福生没再接着认识“陆家军”,路上有的是时间互相熟悉,他在忙着查看武器。

这些武器是宋福生没有想到的。

当武器分发到宋福生自己这伙人手中时,宋富贵当宝贝一样摸着闪着亮光的长矛,王忠玉用长刀比划了几下杀猪的动作。

一向沉稳的田喜发,摆出动作要拉弓射箭。

看看人家这箭头,估计射进身体里都能噗嗤一声。

他倒要看看,这回还能不能一箭射死傻狍子。在家自制的那箭头,有一回让袍子拖着伤腿竟然跑了,可给他气的不行。

要知道这几人可是铁头大郎他们的长辈,一个个都能兴奋成这样,就更不用说大郎他们了。

高铁头耍着剑,可比自个准备的强百套“这就是胖丫妹子说的闭月羞光剑吧?”

大郎笨拙地拿着盾牌笑他,“那你得配天地阴阳招。”

可见,宋茯苓平日里瞎掰的话,这些哥哥们通通都记住了。

可给两千名民夫运粮队震慑的不轻。

尤其是田喜发一箭射到了路边的树上,四壮秉持能省就省的心思,极速跑到道边,嗖嗖嗖几下上树就给箭头拔了下来,就跟会飞似的,民夫们都看傻了练过是咋?

民夫们望着那五百人,望着宋福生这怎的?头,你还有支队啊?这是啥时候的事?俺们出发前咋一点消息也没听说过。

民夫们又低头瞧了瞧自己,大部分人还要靠肩挑手提。

再看看那支队伍,不仅家伙什齐全,任谁见到那些大家伙也不敢支棱毛,而且那骡子车队那么老长一溜,好几百辆。

感觉整反了,两千人的队伍,愣是没有那五百人支队看起来厉害。

宋福生看了眼好些骡子车上画有“!”的木箱,那里装的全是地雷,以及闺女新研发出的手雷。

手雷是靠点火才能引爆全场,闺女说目前还做不出能延长时间一拉往外扔也来得及的手榴弹,就只能燃线,线燃起时再扔出去。

还说,爹,备不住等你回来,就能研制出来了。

那还有什么用?没事谁要手榴弹。

总之,宋福生盯了一眼那些危险品,此时一点时间也不敢浪费。

“出发!”

怒发冲冠为红颜,不,是怒发冲冠为陆畔的队伍,各车辆听他号令插绿旗。

正常送粮车辆队伍,插蓝旗。

这回可是真出发了,星夜赶路。

上回宋福生带队的四百人里,有俩人也出现在这两千人的民夫队伍中。

是的,只剩这俩人。

那三百九十八人目前身在何方无人知,是不是还在这世间无人知。

这俩人还有幸在一个小分队里,就嘀咕啊“感觉和上次不一样。”

看到宋福生,这俩人别提多高兴了。

和宋福生散了后,他俩去过别的队伍,对比其他头领不拿他们当人看的残酷,很是想念那次送粮途中遇到的领头宋福生。

没想到梦想成真,再一次被宋福生领导,这一路上最起码不遭罪。

可是却没想到,宋福生比他们参加的任何一支队伍都赶路赶的急,一直地、一直地、往前走,很少喊口令休息,可累死他们了。

而且比起上次的一碗水端平,这次也太偏心了,那支后来的五百人队伍什么也不干,逮空就歇。

然后就和他们以前那些队长在一起说说说,也不知在说啥,就像唠不够似的,一路嘴就没停歇,还轮番说。

那个赶车,这个过来唠,埋锅造饭砍柴挖菜,全是他们这些民夫干。

领头也假装看不着那伙人啥啥不伸手。

其实这俩民夫误会宋福生了。

宋福生不是装看不见,是他要求的。

只要小全子他们看懂了他是怎么指挥那些民夫分工合作的就可以了,不用现在就动手干活忙后勤,要养精蓄锐,保持好体力。

另外,让宋富贵他们与小全子他们打成一片,一路上是要将他设计的一些配合战术告诉明明白白的,毕竟咱没在一起训练过,目前也只能靠“话聊”,尽快有一些默契。

将来,以少打多,打的就是默契战。

出发第一天的晚上。

民夫们在休息,这五百人却没休息,大郎、高铁头他们几个小子给小全子他们露了一手。

这一手叫,在夜间漆黑时,靠摸也能迅速埋雷。

“有胆练吗?”

“有!”

“练吧。”

出发后第七天,宋福生带着这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在傍晚时进了城。

这代表着今夜民夫们不用再睡露天地了,夜晚途径各大城池,官府要安排出给他们歇脚的地方。

宋福生却没歇,挑了些自己人,趁着天还没彻底黑透,在这座城里敲老乡家门,四处采买各种瓜果梨桃。

粮食指定是买不到的,但是眼下正是瓜果下来的时节,加上已经走了七天,去掉消耗,他们的骡子车上能倒出一些空地方,要将一切空地方都利用起来。

瓜果梨桃,有时候又是水又能当粮。

以前跟着陆之润的谢掌柜、跟着陆畔的小全子,就亲眼见到宋福生为了他们、为了少爷陆畔,在大把大把撒银钱高价采买一筐筐水果。

出城时,田喜发、宋富贵、大郎等人一脸自豪。

因为,你听听“大人,您收好。”守城官差双手递还通关文书后,示意城门大开,并且立正站好,目送持户部八品军需官牌的宋福生离开。

这牌子是黎大人特许给的,还意味深长对宋福生说过“收好,往后这官牌,你可能就要一直随身佩戴了。”

而宋福生这趟押运必经之路,正是当初他由南向北逃荒时所走的路线。

大郎说“三叔,重走这条路,说不清,我就感觉我有些不一样了。”

宋福生谁又何尝不是呢,他自己也在成长。

他都说不清自己是现代商人宋建业,还是古代童生宋福生了。

活的越来越不像现代的自己,当然,也更不像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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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群陆家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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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东方,早早现出了鱼肚白,天高云淡,晴空万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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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小了许多,浪也平静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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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燕和海鸥们影影绰绰低飞盘旋着,叫声凌乱,或许也是陆畔的心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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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辽东半岛的最南端,在这座名为铁山岛的小岛岸边,已经集合了整个帝国北端沿海所有的战船、渔船、帆板,快艇,甚至小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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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黎明的晨曦一眼望去,黑压压铺满了整片海滩海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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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身后,则是万余名整装待发的士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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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万多人,正是陆畔这大半年来以神机营为主要班底,精心特训的两栖登陆部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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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艘装备精良武装到牙齿的战船,已经提前起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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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配有陆畔倾注全部心血,朝廷倾注不少财力的铜制大炮,同时还载有经验丰富的弓弩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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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的任务是负责巡航护航,扫平海峡上一切可能存在的鲁王水军力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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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遇到出海打渔的渔船,为了不走漏风声,也一律扣押,待到渡海成功之后再放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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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出发的第一批船只,他们的目标是,鲁地半岛长山岛链最北端的岛屿——北隍城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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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船将士登岛以后,迅速安营扎寨,既作为桥头堡,又作为中转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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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船只继续向南航行,依次占领群岛的其它岛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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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隍城岛——小钦岛——大钦岛——砣矶岛——大竹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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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陆畔的旗舰,则直接进抵到整个岛链的主岛,长山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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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山岛的对面,就是此次登陆作战的最终目的地登州府衙所在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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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铁山岛到北隍城岛,这22里水路最为关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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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陆畔派出最精锐的战船打头阵,全力抢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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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得手,后面的攻势就可以顺利展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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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沉吟一声,最后看了一眼近几日观测到的涨潮时间表,将手中的海图收好,必须抓紧时间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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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来传令兵,立即用小旗向海滩上的各营将士打旗语传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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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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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士兵登上驳船,运到深水处,顺着网绳爬上高耸的战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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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士兵推着竹筏小艇,大家一齐冲向波涛汹涌的渤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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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海面上千舟竞进,百舸争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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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逆着海风,所以见不到一片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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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船只都需要靠人力划行向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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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是端午节的超巨型龙舟大赛,大小各异的数百艘舰船争前恐后向南驶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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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头的舵手敲着鼓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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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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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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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号响亮,动作整齐划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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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的上空回荡着各种呐喊声,号子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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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无数的给养船也纷纷出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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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装满大列巴的运粮船;有罩着油布的火器船;有运送骑兵的马匹船;有堆满盔甲刀剑的军械;,还有负责收容落水士兵的救援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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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更多的是装满年轻士兵的运兵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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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公信的三子任子浩端坐在某只船的一角,任风浪扑进船舱,溅落到自己的头上,身上,脸上,嘴里,咸咸的,涩涩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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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兵船晃得厉害,像叶子,像烈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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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子浩紧紧抓住船桨,一刻不停地机械地划着,每过半个时辰换另一队士兵继续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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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时值盛夏,也能让人不住地磕打着牙齿,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吓的。一张嘴,海水又进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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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站在主桅杆上的观察篮中远眺,一边为自己这阵容庞大的渡海部队感动激动和骄傲,一边紧张地盯着前方海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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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头舰只已经配备了宋胖丫独创的窜天五色焰火,一旦遭遇敌情立即点燃示警,后续的船只就会立即重新编队,进入作战状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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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大亮,太阳爬上头顶,阳光越来越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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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爬上来叫陆畔下来进船舱避避酷暑,主子你都晒黑啦,跟黑碳似的,陆畔没搭理他,继续观察海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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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拧不过主子,只好悻悻自个进了船舱,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他可要好好保护自个这张小脸,他还没成家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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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船后,快两个时辰过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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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良率的第一队登陆舟,想必已经占领北隍城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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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的号子声也由强转弱,士兵们喊哑了嗓子,喘着粗气继续划动着木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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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运马船上那些遇水而惊的战马,发出的此起彼伏的嘶嘶啾啾之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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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被头顶的烈日晒得有些眩晕,拿出水囊想喝口水润润嗓子,闭目一霎养养神,突然扑的一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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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火焰,腾空而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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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是发现敌船了吗?陆畔心里一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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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顺子急促而凄厉的喊声从船的尾舷传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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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不好啦,少爷,茯苓姑娘掉到海里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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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丫?不可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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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会混到他的船上,学花木兰女扮男装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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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不会的,她要是敢如此胆大,他就将她就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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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就地干什么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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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干不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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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陆畔在心里竟找不到教训宋胖丫的方式,只会不停劝自己,不能,她找不到这么远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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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心跳的不行,他抓住绳梯三步并作两步跳了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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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晃荡荡的船体让他跌倒,他手脚并用再次踉跄爬起身,继续往船尾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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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事的,陆畔在心里告诉自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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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旗舰每个人腰间都缚了葫芦,没有大的风浪是沉不下去的,而且救援船就在后面……浑蛋胖丫,她搞不好真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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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彻底慌了,因为他已经远远望见海面上漂浮着宋茯苓那小碎花的衣影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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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穿这身怎么可能混上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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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死了吗?胖丫啊,是淹死了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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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想许多,陆畔一个纵身跳起来,跃过船舷,向天空,向大海,向着那越飘越远的小碎花飞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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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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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有大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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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坐起身,慢慢缓出一口气,抹了抹额头的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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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见鬼,这几日,怎么总是梦见那胖丫各种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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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刚才那些镜头都是在做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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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此时已是登陆后的第五日,也早就离开了那片难渡的汪洋大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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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在登陆后,一切都出乎意料地顺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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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才登岸的那一日,他率主力军登上长岛,打算歇息半日后在傍晚借着夕阳强袭登州府,占领蓬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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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曾想,鲁王早就把大部分可用之兵都抽调到云崖关帮助吴王守关,整个半岛地区兵力薄弱,大部分府郡县乡都只由地方团练守备,不堪一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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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打呢,只看到一片片“陆家军旗”,这里的登州府尹就颇有自知自明,为保项上人头,亲自带着官印登上长岛,投诚归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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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示要全力配合朝廷的官军南征平叛,今日正式抛弃伪职,全府易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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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还给带了许多海参鲍鱼海胆虾夷扇贝等海鲜土产,备以美酒,名曰劳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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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陆畔带着陆家军,兵不血刃就攻入蓬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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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登陆船只,尚未全部抵达,陆畔又亲率精兵一千,装备齐各种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几十里外的黄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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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连夜行军,沿着海岸线直达莱州府驻地,掖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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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只遇零星抵抗,无需赘言,反正通通是见到他就跪地交官印,一副早就想和朝廷共同平叛的架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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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这里唯一的插曲,就是一些士兵在吃了登州府尹送的海鲜后,腹泻不止。包括陆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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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疑是那厮下毒,正要抓来严审,归顺的师爷道出真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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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物性冷,将军大军又甫从北地而来,连日征战,甚为劳苦,再加上水土不服,吃多了……自然要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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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治呢?赶紧的,不能再拉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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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爷不是还送了你们当地自酿的酒了嘛,那都是配套的,喝掉喝掉,解湿解腻,不日即可止泻。酒到病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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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插曲给陆家军众人气的,他们就不配改善伙食了是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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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吃大列巴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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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是谁做的口粮?难吃极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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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听说连众将领都抱怨过列巴除了扛饿,一无是处,往后见到砖头搞不好都会吐,抱怨能将粮食做这么难吃也是个人才,他每每听到,都会微微一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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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这场仗打赢后,过后会有多少兵勇齐齐念叨大列巴,骂碎花胖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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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到这,再睡不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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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陆畔天天都是被这样的梦境搅合醒,索性拿出舆图继续研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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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他要攻打昌邑,向西进入青州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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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昌邑,鲁王的老巢,济南府,就近在咫尺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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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鲁王生性谨慎,后院起火一定要调兵南救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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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来,云崖关那边的阻力骤减,破关就指日可待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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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的陆畔,在宋福生带着两千多人送粮队伍行进一半时,渴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渴望平定鲁东收复华北,渴望为父亲为姐夫报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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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是极其渴望或在京师,或于中原,与吴王这个狗贼决一死战,国恨家仇,一朝得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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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呢,事情呢,不会一直顺利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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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队看不到尽头的鲁军,已经从南方的即墨出发,幽灵一般直插陆畔的身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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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已经不知不觉向小将军袭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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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面,齐王也已派兵,打算助鲁王,前后夹击,围困陆家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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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将“陆家军”这个名号,从人世间抹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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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向故交致敬

看鲁王能撤出大量兵勇去攻打陆家军,就可见他大恨陆畔。

敢与他玩一手逆风登岸,声东击西,攻其不备,差些端了他老巢,打的他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少年将军是吧?鲁王恨不得活捉生嚼了陆畔。

而陆畔在此时得知有被困危险,也丝毫不惧。

身穿银色盔甲,头上盔缨迎风,作战常奋勇争先,他的坐骑更是经常马蹄冲天,玩命嘶吼,陆畔一路指挥猛冲,一众陆家军受到从未有的鼓舞,强弩齐发,手中的长矛金属击打声音撕破长空,在战火烽烟中,冲散敌阵无数。

以锐不可挡、以寡敌众的人数,竟让鲁王连折两员大将。

两员大将,全部由陆畔亲手斩杀。

将军斩杀将军,且留有全尸,这叫给予尊重。

既威慑了对手,又振奋了军心。

到了这种境况,鲁王都已经不是大恨了,桌子愣是被他一掌拍碎。

鲁王在得知吃了陆畔铜制火炮的大亏,在连失两员最重要的猛将那一刻,被刺激的下令,以断臂形式,也要取陆畔首级,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弄死陆家军。

宋福生不在这。

宋福生要是在这里,就会评价这是打急眼了,都有点要不理智了。

所谓自断臂膀的形式就是,不止切断海上供应线,而且要在自己的领地烧粮仓,坚壁清野,让陆畔一路寻不到一粒一颗粮草。让陆畔占城也白占。

陆畔猜到了鲁王的诡计。

劝自己,要暂时咽下那口气,还不到决一死战的时机。

父亲常说,一将之领,不能年轻气盛,最忌讳拿数以万计兵勇的命常走险棋。

如果再激进下去,很容易掉进鲁王的圈套里,孤军深入,陷进四面楚歌的境地。

几位副将也争先说,将军,咱们得撤了,虽说列巴还够用,但是也应该补充一些粮草,粮草充足,军心才更稳。

“撤。”

去一号指定地点,补充粮草,休养生息,以图再战。

谁占你们城啊?他陆畔才不占城。

敌进他退,敌退他追,敌驻他扰,敌疲他再打。

可是到达一号指定地点,又按照约定多停留两日后,发现并没有等来“自己人”。

这说明啥?

说明云崖关还没被攻破。

因为陆运设计好的供给路线,必须要从云崖关过来,也只能等那面打通才能过来,除了海运,那是唯一的路。

几名副将就又说了,“将军,那面攻的是不是太慢了?咱们是不是打的太快了?”

打的太猛了,没收住手脚。

顺子递给陆畔用海水洗完的帕子,闻言很没规矩的插了一嘴“有的城池也没打啊,贼囊,见咱们就投降。”

怎么这么不扛打?

众位将领其实心里明白

不是囊,不是不扛打,是这里的百姓太苦了,来了这里才发现,都不好意思脸一抹抢粮。

当然了,也没粮可让他们再搜刮。

鲁王本身就快要把这里的百姓饿死了,百姓或许都等不到秋收,就会被鲁王一次次征收军粮压的饿死一片。

陆畔问,那咱们剩余的粮草,还能挺多少时日。

不好说。

怎么会不好说?

就是不好说嘛。

和普通军粮不一样,往常的那些口粮能算出来。

而列巴很扛吃,兵士们只要肚不饿,那就一副能少吃一口就少遭罪的样子。据称,伤兵嚼列巴会扯得伤口疼,都是用水泡着吃,吃几口就很饱腹。

所以,回将军,具体无法回答,但是大致十多日甚至再节省些,二十日应是还能挺住。

“还能挺二十日?”就凭出发时,每人背来的那些?

“是。”

这一刻,陆畔真为宋茯苓自豪。

在他眼中,这才叫有才华的女子。

“出发。”

没打通云崖关,就说明鲁王撤回的兵力还不够,要逼的鲁王再往回撤一些。

说明他们这里的打的还是不猛,再猛烈一些,就能让云崖关攻城压力更小一些。

这时候的陆畔,心态很稳。

他甚至在心里打算直接舍弃二号三号取粮指定点,打算猛攻一波直接按照日期去四号供粮地。

与此同时,宋福生率领一众民夫们,已经路过很多城池了。

这把他累的,用句不恰当的形容就像后面有恶狗在撵他似的。

他最怕狗了。

一直在催着“快,快。”

嗓子哑了。

形象也造的不咋滴。

天闷热,宋福生就懒得戴头套,结果一不留神,上眼皮和下嘴唇都被臭蚊子咬肿了。

眼皮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嘴肿,喊口令喊急了,直趟哈喇子。

空间里,宋茯苓站在一块白色的写字板前。

这小白板在钱佩英眼中有磁性,能粘一块红色纽扣形磁铁。

女儿的写字板上,画满路线路,那一道道的,她都看不懂。

此时,女儿正将红色纽扣磁铁取下来,重新粘在另一处地方对她讲“娘,我爹走到这了,他比我预估的走的还快。”

“你躲开,我看你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城?武泉县?那不就是这个地方吗?”钱佩英一边说着,一边将收进空间茶几下面的官印拿了出来。

小绳下面的官印来回晃悠,正是当初咱家米寿捡回来的那个。

其实那阵生气本是想扔来着,可寻思扔哪都不保险,留着又不碍事,就没给丢,转手扔空间里了。

宋茯苓回眸笑“对,对,就是那个地方。”

“唉,你爹照上次押运进空间少多了,没日没夜一直在赶路。也不知你爹这一路,能不能遇到帮过咱们的那些人。估计遇到也没空说些话。”

贵人暂时还没有遇到,倒是遇到愁人了。

就丢大印的那个?竟然还在守城门,这是上面有人啊。

宋福生此时就站在这人面前。

对方张口结舌“你?”

高铁头和大郎几个小子,一见到此人就立马兴奋了,个小衙役,个小县里的衙役,就要从队伍里出列

这回可妥了,太特娘的扬眉吐气,没想到吧,俺们三叔可是从奉天城来的,手持八品官牌。

被田喜发和宋富贵一把拽住。

“别小人得志。”

“与别人不会,就要与他小人得志。”

当叔叔的教育“那别给大嘴巴子,踢他膝盖,见官不跪。”

宋福生他们过武泉县都走出很远了,这位丢官印的官差还傻在原地。

他懵懵的还看看日头逃荒的,眨眼成官啦?还是京官?这去哪说理呢。

途径白掌柜、小武所在的客栈是白天。

白天要马不停蹄赶路,不能停留。

白掌柜、小武,以及官道另一边两家客栈的掌柜,惊讶地望着宋福生他们。

因为,即使不能叙旧,不能停留,也没给带来几车说好的大萝卜,但是宋福生下令,九族男儿,致敬。

以宋福生打头,九族的五十位青壮力,竖起手中的矛、刀、剑、长枪,一边剑指天空,一边扭头脸上带笑,望着白掌柜和小武路过这片区域。

宋福生都那样了,其他人都是他的手下,除了担粮的实在空不出手,连赶车的也都拿起手中的武器,有的是长木棍、有的是用鞭子指向天空。

两千五百人的队伍,齐齐做这事,场面很是壮观。

白掌柜眼里含泪,又笑的合不拢嘴,不停向他还能认出的九族男儿们挥手回礼。

小武更是跳跃着挥舞双手喊“回来要到这,别忘了回来要到这。”



第五百一十一章 双重内力(一更)

望着远去的队伍。

官路另一边的两位掌柜,急忙结伴过道寻白掌柜说话。

“那是谁呀?”

白掌柜脸上的激动还没有散去,“你们不记得了吗?去年秋末有一伙人,入住在我这里,卖松子?”

“一个圆溜溜眼睛的姑娘领着一帮小娃娃那伙人?有印象,记得记得。”

“对,就是他们,刚才打头喊口令的那个,就是那位姑娘的爹。”

“哎呦,这才不足一年,那时候他们穿的破破烂烂,这是当官了吧?”

“应是,”带领那么多人的队伍呢。

“他们那是还记得你,在和你打招呼呢吧?”问话的掌柜用手比出指天的动作。

白掌柜眼角笑出了皱纹“应是。”

问话的两位掌柜也笑了“那他们也应是记得我们,难怪也冲我们笑。”

“哈哈,应是。”

官道对面,只能住普通百姓的客栈,小厮喊道“掌柜的?有客官叫您。”

“来啦来啦,”掌柜的一路小跑回去。

这在以前不可能,等去吧,早一会儿晚一会儿怕什么,反正都是小老百姓,又不敢将他怎地。

可此时这位掌柜不那么想了,他决定往后再不能门缝里瞧人。

要向老白学习,凡是住店就是客官,不能让客官久等。

白掌柜与另一位掌柜的也互相抱了抱拳,示意都要回去忙了。

宋福生那伙人能做出不忘当初扶助一把的恩情,通过这事,三位掌柜心里都热乎乎的,下决心往后要更好的为客官们服务。

咱啊,力所能及时,能帮谁一把就帮一把。

幽州城下。

宋福生在移交完同城文书后,主动与其中一名守城官打招呼。

“你是?”

“去年,你与滕头带领红牌队伍,走了一半的路后,你们先行一步,将我们这伙人留下了,我们就自己赶路,不知是否有印象?”

宋福生才说完,这名官差的头,就皱眉看向手下你还干过这种事?

这位当初建议扔下宋福生那伙人的官差脸色通红,发现头和同僚都在看他,急忙抱拳,想解释“当初?当初是?”

是的,他想起来了,难怪看宋福生有点面熟。

宋福生脸上倒始终带笑,打断道

“我只是想问你对我有没有印象,有就好办了。

我是想向你打听打听滕头,当初要是没有他特意寻我,告知之后怎么走,我们不可能那么快就到达奉天城。

一直对他心有惦念,不知他此时身在何方?

还有,不知你是否记得在这城门处的徐主事?”

这名官差还没回答,他的小头领就告知宋福生,滕衙役一直在下面征粮。

宋福生瞬间了然。

其实越往这面走,越能感觉到百姓苦。连续被征粮、被征兵、被征徭役。

可以说,奉天城百姓的日子,是他途径这么多城池中最好的。

而奉天城下面普通百姓里,任家村的日子又是最好的。

即使任家村家家过的尚可,村里也已经有十几户人家在这时节靠打渔、靠野菜、靠山上的野果子饱腹,不舍得吃粮。

就可想而知,其他各城的百姓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苦日子。

“至于徐主事,他和你一样。”

“噢?”

官差的头领告知宋福生

幽州城,边境城池,这里运输压力最大,人手不够。

徐主事就被调走在带队送粮。因为押运几千人的送粮队伍,必须是有品级的官跟着的。

看宋福生就能知道。

所以一路上通关,宋福生带队这么多人,无需多言,各城池的衙役就知晓他是个“大人。”

取回卡过戳的文书,嘱咐见到腾头一定要带声好。

宋福生正要带领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城时,那名曾经扔下宋福生那伙人的衙役,忽然抱拳道

“万望您海涵,当初有不得已的缘由。”

宋福生扭头冲他点点头,像相信了似的,毫不介意。

出幽州城了。

九族的男人们就没有一个不回头看城楼的,一个个都情不自禁的回想去年。

大郎告诉同行的小全子“那时,这两边排队,把脉的,打粥的,全是帐篷。那里,看到没有?贴着告示,好些逃荒来的人不识字,是我三叔站出来,对那些难民又给念又给解释。”

高铁头回眸看在城楼门,在心里自言自语对他爹说“爹,你就是在那里,扯谎说是我三叔的三姨夫,他三姨没了。”

连四壮都回头了。

去年,他们这伙人,迷茫、彷徨,面对要当军户集体凑银子保宋福生一家。

宋福生望着道边以前搭帐篷的地方,他们几口人商量来商量去,要给守城官送礼。

九族的男人们回忆的越多,就越坚定了要去见陆畔的心。

任何人也无法体会他们当时的心情,都绝望了,送礼都送不上去,眼看着就要听天由命集体当军户了,结果当时的守城官扔给他们大红牌。

那牌子颜色决定的是他们的命运啊,甚至是以后几代人的命运。当了军户,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子孙是不能读书的。

说顺子爷怎么怎么提了他们,还让他们自己拿牌子,多少户就拿多少大红牌。

天籁之音,不过如此。

大郎在和小全子讲述这些时,眼圈没红,只是语气很激动,小全子却用袖子蹭了蹭眼睛,他想师父了。

自从顺子与少爷离开,小全子再也没有在心里吐槽过顺子,全是想念,想念师父能踢他两脚。

带着哭音说“我师父一向有眼力,那时候就发现你们重情义。难怪他絮絮叨叨的还欠嘴总抢话,少爷也更看重他,要的要的。”

就在这时,几匹战马迎风呼啸而来。

快马上的衙役一路驰骋一路扯破喉咙般喊着“前线大捷,大捷,云崖关破了,破啦!”似带着回音。

宋福生整个人一震,立即就像被输入了能量般。

本来之前回忆杀就让他精神抖擞,这一听云崖关破了,眼神都不一样了,冒着亮光,精光闪闪。

将手中才咬了一半的桃子甩手一扔“听我口令!全体都有,加速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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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二章 开始饿了(二更)

宋福生带领众人在全速前进时,云崖关这面一破,人流就如奔涌的潮水般向关内涌动。

先是传令兵的队伍骑乘快马,分三支小分队向陆畔所在的方向驶去。

特意前后派出三支队伍,就是为确保陆畔无论身在哪个给养地点也能收到消息。

接着向关内涌动的是,早就在等待通关后给陆畔的送粮队伍。

云崖关这里,安排后勤的几位大人全是从户部派来的官员。

这几位户部官员的嗓子早已喊哑。

就在通关前,他们还在争执同一个问题,到底要不要让送粮队伍还赶往一号二号三号四号给养地点。

有官员说

一定要按照约定去送,这可是我们来之前,上面明令要求的,无论陆将军眼下还是否需要。

否则,问责,谁来担?

有官员说

你不能死脑筋,通关晚了好些日,我们已经错过了和陆将军的一二三四号约定地点。

那就不要再多此一举,陆将军指定不会在那几个地点原地等待。

不如让本该送往一号二号三号四号给养地点的粮草队伍,通通也随着五号六号七号出发。

也有官员说

不行,陆将军用不了那些粮草。

那要按照你那么说,只要正常的五六七号粮队能按照规定到达不就行了?

眼下都什么情况了?我们要能省则省。

我们不能眼里只要作战的陆将军,现在谁最需要?

通关后,各路将军那里更要一鼓作气攻进关内,并且同时分几个方向攻打追击,他们随队带的粮草极少,我们必须要留有一定数量的人,补给各路将军。

“陆将军队伍的口粮和其他将领的口粮一样吗?”

“什么口粮不是吃。”

“那炮呢,炮弹呢,也通用啊?陆将军那里是铜炮!”

“你不会撤下来,让这几支粮队带走?”

“你看还能放下吗?!”

如此争执,谁说的都有理,吵的人崩溃,就看站在哪种角度来分析了。

只恨,这里离奉天城太远,连个敢拿主意的人也没有,快马加鞭回去请示相等于天方夜谭。

最后,是户部来的这几位官阶最大的官员下的决定

让五六七号粮队,在云崖关一破时就进关,且同时进关内,以保证陆将军无论身在哪个指定地点等待,也能等到补给。

任何人任何事也不得耽误。

至于之前没法按照约定送达的一二三四号粮队,这位大人先看了看自己手里现有的粮队名单,还有陆续要到的正在赶路往这里来的各城粮队名单。

这中间衔接出了点问题,没跟上。

出问题,可以说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最主要是来自于到底什么时候能攻破云崖关,这个具体时间没人能说清,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打通?安排上就一定会出现问题,致使供给队伍有断层现象,不能源源不断的跟着几路将领后面立即出发。

这位大人深思熟虑后,一咬牙,才下的决定

一二三四供养队伍,炮和弓弩箭等军用物资撤下来,城关攻破后,粮草先挪给其他几路将领。

两日后,有其他粮队到达,看情况再继续派往陆将军的指定地点。

由于以上的插曲,在传令兵的后面,第二批向关内涌动的是给陆畔送粮的几支队伍。

四只浩浩荡荡的粮队同时出发。

可以说,户部的几位官员,真的有第一时间就派出救济队伍。

什么时候能打通云崖关,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让陆将军那支队伍,甭管此时是在五六七号哪个供养地点等待,都不会白等,都能见到“自己人。”

而其他几路将军,甭管是冲皇上的口谕、冲陆丞相,还是冲对陆畔父亲一代将军的敬仰之情,或许还有陆畔会唤他们一声世伯。

他们年纪已经很大了。

这些常年驰骋沙场的将军,不用任何人告诉就知陆畔在鲁东打得够狠,心中对陆畔的赞誉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面攻城压力才会如此小。

所以,他们不但没有争抢后勤这一块。

要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眼下攻城入关后,本就兵马先动了,后勤补给队伍就是立即在后面出发,都有可能会造成他们的兵饿肚子。那他们也没利用身份下令争抢。

而且,每一路将军也都心急如焚,都想要尽快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去回援陆畔。

莫将军,就是他当初想让小儿子求娶陆家四小姐。

这位老将军在云崖关一破,就身穿带血盔甲一刻不停,带队向西追打吴王,一路追一路打。向西最主要的任务也是收复京城。

周将军,陆畔父亲曾经的手下,这位将军今时今日可以说是陆畔的父亲一手提拔起来的。

周将军是在云崖关一破后,身上带伤,更是带队马不停蹄包抄,向晋州城进军,堵住吴王向西后路。

梁将军,也就是贵妃的哥哥,带众将领在云崖关攻破后,一路向南,直扑中原,抢占黄河渡口。

另外还有几位将军,踏上了更远的征途,要防止长江以南的闵王趁机作乱。他们更是将在外,即使有心回援陆畔也回不来。

所有的将军心里都明白,一定要将这口气撑下来,他们等待收复河山这一日等待了太久。

战场上瞬息万变,决不能给那几位王爷留有喘息机会。

与此同时,在东面的陆畔,不知道已经攻破了云崖关,没有回援,连供给队也没见着。

他已经在问顺子一个以前他从不会问、不屑问的问题“你饿了吧?”

“少爷,我不饿。”肚子咕噜咕噜响,顺子为了让陆畔听不见,特意用大嗓门压住肚子响的声音,“少爷,这是泡的米糊,你快吃。”

将军的口粮和旁人不一样。

陆畔端过米糊,向重伤员的方向走去,随手给了一名小兵,用大手按住小兵的肩膀,制止推辞。

他自己从怀里掏出巴掌大的列巴,用力的咬了一口,用力地嚼。

顺子坐在他身边也吃列巴,夸张的说“真香啊。”

陆畔看了他一眼,又再次看了眼伤兵的方向。

不行,五号供给地点不能多停留,这里别说海了,连条河都没有。

必须去能暂时自给自足的地点。

舍掉六号,直接去七号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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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分道扬镳(三更,为盟主青衣浅淡打赏+)

空间里。

钱佩英顶着黑眼圈,小心绕过地上摆放的手雷。

她都担心在空间里莫名其妙炸了。

闺女太牛,闺女给手雷做了出来,就等着老宋来取了。

可老宋昨夜没进空间,想必是在没黑没白的赶路,也不知能不能吃得消。

此刻,钱佩英也晒黑了不少。

这不是在收辣椒嘛,都快要累死她了,擦什么防晒霜也抵不住一天天撅在地里干活。

她坐在沙发上,揪心。

老宋不进空间,就跟在现代有急事找他却怎么也打不通电话似的。而且老宋还单方面关机,恨不得再见到时,掐他一顿。

“你爹到哪了?”钱佩英说完也不等回答,又自言自语嘀咕上了

“要知道这么没命赶路,早些出发呀,反正早晚也要去救,不如早些去。你爹少遭些罪,或许陆畔和那些挑货民夫也能少遭罪。”

就这车轱辘抱怨的话,宋茯苓最近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

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女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就爱磨叨,就爱后悔,就像是磨叨磨叨能解心魔似的。

不过,听的再烦,宋茯苓也很有耐心。

她娘除了能和她磨叽,也找不到人说这些。

太惦记她爹了。

所以宋茯苓就又回答一遍“娘,你忘了,不是我爹能不能提早出发,是他必须要拿到通关文书。没有文书,他带着人带着货,走一半就会被逮回来,那样不等于是白忙吗?而且云崖关一定要攻破,攻不破,陆运谁也过不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说说,那你爹现在能到哪了呢?是不是已经开始有危险了?”

宋茯苓将红色纽扣挪了地方

“我猜他昨夜没进空间,按照脚程算,那么明日晚间差不多就会到达云崖关。危险暂时还谈不上,就是不知提早到,那面攻没攻破。”

宋福生“我到了。”

给娘俩吓一跳,宋福生忽然就出现在空间里。

“这一道,可给我累稀碎,”咕咚咕咚就开始喝水。

钱佩英激动的直扑过去,抓住宋福生胳膊就开始一边拍打一边骂“哎呀你个傻老爷们,咋才进来送信。昨晚我和闺女等你一宿,不停地被空间弹出去又进来,都要折腾迷糊了。”

宋福生躲着打“别闹,我就趁着撒尿的功夫进来告诉你们一声,城破了,我到了,我得出去了。背人耳目撒尿的地方到处是死尸,我都怕被传染,都给我吓哆嗦了。”

“啥?”钱佩英瞪大眼。

宋茯苓急忙问“爹,你就这一句话啊?”

“啊,还有一句,这是手雷吧,你造出来啦?真厉害啊闺女,你等我上路就倒出空包装,走了。”

“嗳?!”

然后宋茯苓就看到她娘尔康手也没抓住她爹。

她爹瞬间消失,说走就走。

才出了空间的宋福生,就在尸骨中间跳跃着走。

看见没有?

烽烟万里下,是横尸遍野。

这都没有人也没有时间埋啦,云崖关这里,到处是忙的团团转的身影。

进关内追击残兵的队伍,跑步向关内前进,哒哒哒的跑步声连绵不绝。

后勤这一块,那更是忙的到处是嘶喊声。

“宋福生?奉天城仓储衙来的宋福生,领牌子立即向西。”

宋福生心想谁向西?他要向东。咋这么烦人,都已经押运到这,就算完成了任务,怎么又给派新活。这是出发前设想过最不好的结果。

领了牌子,将向西京师方向押运牌子,交给陆大小姐派来的谢掌柜。

过了云崖关,宋福生就对民夫们说“从即日起,你们都听这位谢头的,我先去办点私事,咱们,京师见。”

民夫们眼中,有的充满不解。

有的是觉得宋福生无论是一弹手中的牌子,还是举重若轻的话语,都透着一股潇洒。

只有“陆家军们”心里都清楚,他宋福生暗地里甩了向西押运的活,是在,违抗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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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五百VS两千(一更)

预想之中最好的结果是,到了云崖关就押运结束,任务完成。

然后趁乱出关。

你管我干啥去呢,我就不回家,就要向东。

然而,一切都是天意。

宋福生心里比谁都明白,事情在冲预想之中最坏的方向发展。

押运并没有结束,他却半道自行卸任。

这就相等于是在违抗命令。

在这里,违抗军令,搞不好是死路一条。

所以说,他从出发伊始,以防出现最坏的结果,才让“陆家军”和九族们是在郊外等他,而不是像上次似的与他一起去仓储衙。

这一路通关,向各城池报的人数,也是正常押运队伍民夫的人数。

没有将“陆家军”和九族算进内。

他拿准了这么多人,就不信有多事的会数人头。

这样的话,违抗军令的只是他一个人,和“陆家军”、和九族无关。

所以说,从他自行卸任那一刻开始,这才叫真正的与陆畔的命运绑在一起。

能帮到陆畔,能给那头整的明明白白的,这叫戴罪立功。

回头,他宋福生又不是傻子,心里有数。

陆畔也好,陆家四位大小姐也罢,那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只要帮到她们弟弟了,绝不会袖手旁观。

甭管到啥时候,任何事它也讲究个存在特殊情况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指定能捞他,不会让他出事。

最多他这个谁知道将来是八品还是九品的预定官职丢了呗,说他无组织无纪律,丢就丢呗。

但是,如果没有帮到陆畔,没有逃脱命运般见到活人陆畔,回头,他这就叫罪加一等。

命运,有时候其实挺难抗争的。

就像他一路急行军赶到城门,听说已经有许多民夫去给陆畔送粮了,这些人的结果可想而知。按照米寿梦里的推断,仍旧逃不脱提前去送人头了。

不过,宋福生告诉自己要有信心咱可以争取改变一半,甚至一大半人的命运不是?

至少他现在插了进来,在他之后,云崖关再陆续派出的送粮队伍就不会被灭了。

要灭也是先灭他。

可不行,媳妇闺女在家等他呢。

恩,所以说,不成功便成仁。

十日后。

宋茯苓在空间里嗑指甲,坐在沙发上咯嘣咯嘣的,将修的方圆形指甲咬的乱七八糟,眼睛紧盯写字板上的地图。

这一刻,她的真实心理有些后悔了,也终于理解她娘的反复无常。

以前不明白,都走到那了,早就出发的事,娘还磨叨什么?磨叨,她爹就能马上回来吗?

现在彻底懂了。

因为离第一个埋伏地“黄烨”越来越近,就代表着她爹离危险也越来越近。

别和她说话。

钱佩英我也没说话啊。

倒是空间外面的宋福生,他离黄烨越近,人越冷静。

“找地方休息。”

这天还亮着呢,离天黑还有些时辰,就休息?不赶路了吗?

是,休息,养精蓄锐。

宋福生进空间了。

“爹,怎么样?”

“没事儿,你们别慌,我要开地雷箱了,正好将手雷混进去往下分发。”

早在出发前,地雷封箱的活就是宋福生亲手干的,他拿着鱼鳔胶亲手粘,亲手画“!”。

那时候想着万一呢。

闺女说,会在他们赶路时不停研究手榴弹啥的,而一颗颗圆地雷中间是有空隙的,就想着要是真能制出来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放进去,也不显得那么突兀。

反正封箱前,谁也不知道。

现在真造出来了,且是一个个小铁圆形地雷。

“就这些?”

“爹,没有铁了,你们都走了,陆家那几位姐姐不可能再给咱们提供铁,就这些。”

“那你和你太爷爷他们是怎么说的?做好的手雷没了。”

宋茯苓告诉宋福生

“我和我娘装好箱,去外面雇俩人,那俩人不知道拉的是啥。

然后和太爷爷我奶他们说,这是秘密,陆家大小姐又找了些陆家家丁要去追你们,让给这些拉走。

我奶和太爷爷一听是秘密,还给我俩打配合。

就让雇的那俩人给拉到咱在城里买的房子,我就塞空间里了。”

钱佩英在一边急急附和道

“对,闺女当时就是这么撒谎的。

老宋啊,这可是雷,不是鞭炮,闺女稀里糊涂整的。

里头安了个什么管。可不保证个顶个延时,这可不是现代,没有计时器。

我就说你一句,你给我往心里去,你一拉线就扔哈,别忘啦!”

空间外面,“陆家军”们在支锅煮汤,牵领骡子喂水。

九族几个壮汉围成了个圈,面冲外,像警戒似的,

宋福生坐在圈里面开箱,往外拿地雷,以及假装混在里面的手雷。摆了一地。

钱佩英和宋茯苓在空间里就眼睁睁地看着,手雷一会儿消失一个,一会儿消失两个,亲眼见证这闹鬼的一幕。

直到空间客厅里摆放的手雷全部变没。

外面,宋福生小课堂也开始上课了。

他拿着这手雷给大家讲解怎么用,说这是我们的秘密武器,要在什么情况下使用。

宋富贵他们边听边冲“陆家军们”点头确实挺秘密的,可见多重要,他们提前都不知晓,要认真些听。

宋福生接着又讲解到时候怎么往回跑,别自个人傻了吧唧踩上雷,咱们埋的时候是有讲究的,跑也是有图的,看到了没?埋雷图,躲着些跑。

然后他下命令,由哪些人去埋雷,由哪些人打配合。

听的大家激动不已,频频点头头,放心吧。

可是,问题来了,谁知道敌军在哪?埋远了没用不是?上哪去吸引敌人?

九族别着急啊。

为啥要原地休息,俺们有秘密武器,不能告诉你们。

第二日天刚亮,小全子终于睡了个饱觉,这是自从上路开始第一次睡够了仨时辰,就发现宋福生、四壮不见了。

问完原因,“陆家军们”齐齐沉默了。

原来,就在他们睡觉的时候,宋头和四壮竟没休息,比他们多跑好些里地,去探路了。

宋富贵口才很好。

说宋福生辛苦极了,你们以为头是白当的?越关键时刻越不容易。

他拿咱们当兄弟,那决不是讲讲就算的,要对咱们的命负责,宁可自个先冒险去谈谈陆。

俺家兄弟那真是……

黄烨,某处不知名的山上。

宋福生此时用望远镜往山下不远处这么一望,第一反应

握草,初步估计至少两千多人的齐王兵勇,真是劫了我们的粮了,你看粮车还在那,那面还有一堆儿,那是?

“那是烧的民夫尸首吧?”

四壮点了下头。

给摞在一起烧了。

“妈的,走。”宋福生带着四壮探完情况就跑了,做到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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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漫山遍野做战场(二更)

返回的山路上,宋福生和四壮用了半天的时间。

他要测算。

当他们“大部队”从前方拐过来,被敌人发现需要多久。

“大部队”到底要走出几里地,才会引的敌军追过来陷进地雷阵。

更要测算出从哪里开始,咱们自己人就要往这座不知名的山上跑。

以及,最重要的埋雷地点,设在哪。

咱雷不多啊。

要知道几百辆骡子车去掉拉药品和列巴奶砖,能驮来的地雷是有数的,不能可劲用。

要将有限的地雷,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宋福生将纸拍在树上,让树干给他当写字台,拿着炭笔就一边和四壮往回走,一边在纸上写写画画。

写一会儿,炭笔往耳朵上一夹,再接着往前边走边测算下一步。

遇到整不明白的了,心里头实在是没底的,他还让四壮拿他水囊去寻水,他自个先在身体附近撒些防蛇的药,然后趁着空档就进入空间找闺女。

最近米寿就觉得姐姐啥也不干,就天天睡,可要愁死他喽,姐姐这样下去会睡坏的。

宋茯苓又不能对弟弟说出苦衷。

可以说,从宋福生进入黄烨地区,宋茯苓就基本上在空间来回弹入弹出,超长待机,等爹中。

宋福生一出现在空间里,就将目前情况画个大致。

宋茯苓也不废话,就不是啰嗦人,很是认真地听她爹的问题,然后根据图形帮忙分析。

宋福生就边吃喝,边听听女儿的意见。

所以,今天四壮好不容易寻到水回来,满脸汗将水囊才递给宋福生,宋福生就打了个饱嗝。

四壮瞄了眼宋福生始终不离身背的大包“……”

主子什么都好。

就一点,总是偷吃。

宋福生看了眼四壮的脸色,从包里摸出一个梨递了过去。

他还挺不舍得地说“别看这梨子有些烂啦,那我也背一道,我都不舍得吃。也就你吧。”

半天后,宋福生揣着两张画满各种图的纸,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卸粮。

啊?

啊啥,常大给弟弟常二脑袋一巴掌“头让作甚就作甚,一定是有道理的。”

“哥,那咱们到时候都去引敌军了,咱这粮,谁守着?”

“后面要是有人倒好了,你看有人吗?还用守?”

宋福生下令的第二件事是,割草。

将空出的骡子车堆着草,用油布一扇,离远看就像拉着粮似的。

然后他才开始正式教学。

“听着,咱们第一步这样,之后这样……”

这天晚上,刚过半夜,

“陆家军们”正在山上忙碌的干活。

他们要给敌人开辟出一条“上山”的道。

扎草人的。

埋碎石雷的。

按照宋福生指示小心拉起拌雷的。

总之,小河边,大路旁,漫山遍野摆战场。

而经验更丰富的九族男儿们,一个个正背着捆绑住肩、腹、腰部的“冲锋包”,一大包一大包的地雷啊,一背上,肩膀就能被肋的青紫一片。

必须要背,怕用车推,几十辆木质车碾推过来有声音。

他们趁着夜色,鸟悄的,已经跑向距离敌军不远的位置了。

几十位血气方刚的九族好男儿,四散的蹲在路上。

一个个格外小心谨慎,动作甚至都放得很轻。

你负责前,他负责后,极其默契的在挖坑,一看那熟悉的动作就知以前没少训练大半夜埋雷。

引线地雷、踏板地雷,连环雷。

十个、二十个、三十个……

地雷埋完,咱们十个二十个的九族好男儿们也完成任务往回撤了。

一路加速跑,消失在夜间。

没一会儿,九族好男儿们又有二十几位背包返回,宋福生挑选的全是心细稳重的。

这回,这二十几人背的全是沙土。

他们绕过地雷,向上撒沙土,打扫战场,务必让敌军看不出路面和平时有何不同。

田喜发和郭老大殿后,他俩在离开前,不约而同望着地雷阴测测地笑了下。

这俩人以前不会这表情,无意中和宋福生学的,觉得这表情很爷们。

第二天,一大早。

齐军兵勇就向上报告又发现伪燕的粮队了。

两千多人的头领笑了

燕军又来给他们送粮啦?这可真是不要命了,前赴后继来送死。

那就来吧。

你倒是来呀。

大郎牵着骡子车,“三叔,他们怎么还不过来呢。”

宋福生领着浩浩荡荡的“粮车”,一车车连骡子都不稀罕吃的草啊。

特意没安排并排走,前后排着行驶,这样显着队伍长,人数能更壮观一些,闻言,皮笑肉不笑道“快了。”

果然,话音才落,远处就闻厮杀声,好些齐王的兵勇齐齐向他们冲了过来。

还有骑兵。

一看就是这两千人的各种头头在骑乘而来。

艾玛,好怕怕呀。

“前方有埋伏!有埋伏!撤,护住炮弹车,快撤!”宋福生扯破喉咙喊,这时候他都恨不得拿大喇叭播报,务必要让对方听到。

对方一听,这还不光运粮呢,竟还有炮弹?

不用问,一定是给那陆家小贼送的!

追的更狠了,必须要将那些民夫截住,也下口令一个也不许放过,冲。

宋福生扯着骡子车边跑边回头,心想我可提醒你们了,前方有埋伏,我还喊了两遍,你们不信别怪我。

“弃掉骡子车,上山!”

“陆家军们”和九族男儿们立即弃掉各种装草的骡子车,向山上奔跑。

骡子车就这么不要啦?

没事儿,给敌军干没了,还能抢他们的骡子、他们的粮。

再说敌军跑过来掀车一看全是草,除了脑子有病的会拿骡子泄愤杀掉,其余的指定会来先追他们这群“狡猾狡猾的。”

就在这时,第一个踏板地雷忽然炸响了。

踏板地雷一炸响,连环雷也开始火海显神威。

爆炸声、惨叫声、雷响马蹄飞,立即划破长空,胳膊腿满天飞。

有侥幸的齐王兵勇贴山边冲过来了,不好。

宋富贵和王忠玉埋伏到山石后面,俩人对视一眼,一拽线。

只看半山腰碎石雷瞬间引爆,大石块碎石块像天女散花般倾泻而下。

顷刻间,齐军兵勇抱头鼠窜,哭爹喊娘。

躲闪不及的,脑袋当场就被石块开了瓢。那有幸赶上块头大的,直接就被砸扁了。

宋富贵咂咂舌唉呀妈呀,那脑浆子都干出来了。

与此同时,还有一部分兵勇被他们几位头领带着躲过了乱石阵,冲上了山,爬上了宋福生他们贴心给修出的好路。

路上很突兀的戳着几个稻草人,也不知哪个齐军手那么欠,嫌挡路,用手一扒拉,哐哐就炸响了。

估计扒拉稻草人的兵勇,在临死前想的问题都会是啊,难怪,好好的山路怎么会戳着稻草人。

后续上来的齐王兵聪明了,从其他山脚踩草上山,结果又不小心踩上了拌雷。

宋福生就是在此刻冒头的,之前他一直藏在林子里。

他挥舞着手中的长矛“兄弟们,下山,给我杀!”

“杀!”

“杀!”

“杀!”

一时间,漫山遍野都有回应喊杀的声音,他们奔跑着像抢银子一样下山杀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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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该出手时就出手哇(一更)

齐王兵勇举着大刀,要向宋福生砍过来啦。

宋福生双手一起用力,长矛使劲一扎,只听噗嗤一声。

这名兵勇的腹部立即被捅穿,已经死啦死啦的了,竟还攥着刀做出砍杀的动作。

宋福生拔出长矛,上前踹了他一脚,他这才倒地。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时刻。

杀!

又有没被炸死的齐王将领,眼睛闪着恶光直扑宋福生。

战场上就是这样,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擒贼先擒王,先给你头干死,军心就散了。

宋福生我让你们一个两个都来杀我。

“啊!!”

他嘶吼着啊,双手端着长矛就冲了过去。

没扎透。

不但没给对方将领一矛干死,身后躺地上被炸的晕乎乎的兵勇,竟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这人举着长剑,正准备奋力一搏从宋福生的头部劈下。

而宋福生此时啥也不知道。

不知身后有人欲将他脑袋剁成两瓣,正在一心一意与没倒下的齐王将领大战三五个回合。

噗嗤一声。

啥玩意沾了他满脖子?

又是啥玩意轱辘到他脚边啦?

四壮一手一把砍刀,双刀四壮,从身后冲了过来。

不仅将意欲劈死宋福生的兵勇一刀砍飞了头,而且三两下就接手宋福生对付的将领,转腾挪几个闪身间就跳跃着挡在了宋福生的前面。

这一切不过是眨眼发生的事情。

当宋福生再歪头一瞅,那名将领已经被四壮砍死了,人头不知所踪,只留有脖子再冒血。

“冲,快些下山,决不准让传令兵逃出!”

就在宋福生喊出这口令时,田喜发已经边跑边瞄准了爬上马要逃走的兵勇。

嗖的一箭,嗖的又一箭。

第一箭有些歪,第二箭给才爬上马的兵勇又射下马。

跑到近前,田喜发拽出他的好箭,又扎进去,拽出来又扎进去,两下就给这人扎的死透透的。

再拔出来时,他还本能的拿箭头往身上蹭了蹭,给蹭干净了。

铁箭头多难弄呢,得省些用。

与此同时,九族汉子们早已冲下了山,见敌军就杀杀杀。

他们连杀敌的动作都是一样的。

有的兵那都跑了,他们却像极了在追猪,决不能让敌军跑,跑了去送信,叫来援军下一次死的就是他们。

围捕一般,九族男儿们给这些人逮住就杀。

包围圈里杀敌回。

“啊!”

有多少汉子要嘶喊着啊才能挥刀。

有多少汉子是第一次杀人。

有多少大郎、铁头这样的年轻人,脸上带着血污杀红了眼。

“你敢伤我爹?!”大郎嗷的一声才喊完,正要冲过去。

在宋福财附近的九族汉子们听到喊声,就齐齐扎向攻击宋福财的两名兵勇。

我们一个也不能少,阿爷在等着回。

敢伤我们人?大恨。

愣是给这两名兵勇扎成了筛子。

宋福财我只是被划了胳膊,没事没事,我还能杀,请顾好你们自个!

“你敢伤我二、二、二?”阿爷的磕巴曾孙还没“二”完,伤他二叔的兵勇也被九族众位叔伯几刀毙命。

九族的作战方针一向是

把你的命,他的命,当成自己的命。

把你矛、我的矛、连成一把神矛、神刀、神枪。

团结一致的对战,敢将命交给后背兄弟。

而“陆家军们”也超乎宋福生的意料,表现的并不弱。

虽然,他们照正规的陆家军差远了,站在真正的陆家军面前,他们也就是个虾兵蟹将。

但是挡不住他们各个不顾自个安危,怒发冲冠齐上阵。

不顾自己会不会被砍伤,就是杀,各个杀红了眼。

让你们敢断我们少爷粮!

小全子拿着大刀,刀尖冲下,使劲一扎,躺在地上的兵勇立即就歪了脖、断了气。

“我让你们想饿死我少爷。”

“我让你们想饿死我师父。”

“我弄死你们,弄死你们!”

小全子杀完一个,挥舞着滴血的刀又追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兵勇。

这个平日里只敢打人板子,至多喊喊口号喊打喊杀的小厮,今日大开杀戒。

就这样,一路勾搭着齐王兵勇陷入地雷阵,让敌军死亡了大批的人,重伤了大批的人,接着引他们上山,山上又炸烂放倒了不少。

最后一路追打着往回杀,下山亲自操刀来了个回旋杀。

披头散发的宋富贵,带着人手,在第一时间杀进了敌军大帐。

那敌军,锅里还煮着粥呢,哎呀这个不要脸的,之前是有多不拿他们这伙人当回事。

是不是出发前还想着,等会拿他们这伙人就酒喝呢,拿他们的粮食肉吃,拿他们的奶砖泡水喝,然后一边吃着一边看着给他们尸首堆在一起烧喽,是不是?

宋富贵被自个脑补的气完了。

最关键的是,他被自个的头发也要气完了。

有个士兵要砍死他,刀太歪,竟给他“包包头”砍掉了。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发型。

你瞅瞅,变成齐耳短发了。

也因为这个插曲,给宋富贵气的在冲进敌军大帐时,掏出了手雷。

手雷一亮相,比喊打喊杀还好使,好些兵勇,立即下跪。

服了,真被打服了。

双方各让一步好不好?

求大王饶一命,让我们当战俘。

不过,话说回来,大王没穿军服,敢问一句,你们是哪路的啊?

宋富贵

别问我从哪里来,也别问我们要到哪里去。

我也不是大王,我是,大王让我先下山。

“大王?不是,头,”宋富贵急忙拱手。

宋福生一身血迹出现。

看了眼跪了一地的战俘,又急速扭头看了眼宋富贵。

难怪他刚才觉得哪里不对。

原来是富贵的发型。

富贵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女儿以前梳的头。

一地的战俘,还有现捆好陆陆续续押进来的。

战俘代表

大王,我只是个厨子啊,我也是被抓来无奈当了兵士,求饶一命。

这样好不好,我们会老实的,绝不反抗,将领都没了,我们反抗也没用不是?而且什么脏活累活我们都干。

宋福生阴测测一笑废话,当然要由你们干了。

还有这粥,大王,你们喝吧。

废话,拿你们先试验一下,如果没毒,我们当然要喝了。

这杀人杀的,累够呛,渴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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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拖油瓶(二更)

面对四百多名战俘,怎么处理,这是个问题。

如果这只是正常的两军交战,不用说,打赢后,派人直接将这些战俘押运回城即可。

但问题是,我们这不是正常的两军交战。

不但没有多余人手将这四百多人押运回去,而且我们仗并没有打完,还要接着向前打。

那带着走?

也不完全可行。

即便卸掉这些人的铠甲兵器,咱们自己才是五百人的队伍,怎么管理这四百多名战俘?管理不好,会引火烧身。

宋福生用饭勺舀了一口粥,才喝了两口,外面就传来哭爹喊娘的动静。

“怎么回事?”

“有眼神不老实的,一看就是兵油子,四壮给杀了几个,估计是吓住他们了吧。”

宋福生点点头,用沾着血的手,继续舀粥喝。

那些战俘被五花大绑,现在正跪在外面。

准确的说,是正跪在“雷区”里。

先让他们心里恐惧恐惧,敢乱动,有闷雷和没炸响的搞不好就会引爆,那就别怪他了,自个作的。

而咱们自己人,是抽出几名远远的看守,手拿弓箭,有跪在那不老实的就立即射死。

也有几人手拿手雷的,站在一边监视。

这就搞的那四百多名战俘,眼下就内讧了。

跪在那里打嘴仗,大骂被吓的不轻正哭爹喊娘的兵勇“你小点儿声哭,闭嘴!”

各个心里胆寒,怕哭声太大,或是有跪在这里看起来不是那么特别老实的,会将拿手雷的惹毛。

那一个家伙扔过来,跪在这里的人就全都没跑。

“报,头!”

宋福生拿着饭勺回眸,“说。”

小全子杀人没哭,此刻眼圈却通红“头,您还是随我来吧。”

宋福生瞅他一眼,跟着去了。

当看到炮弹、一袋子一袋子箭羽等各种配件武器。

还有米粉。

那可是米粉哪,一看就是精口粮,肉粒,当然还有大列巴和奶砖,以及一箱包装格外特别的,这是什么?芝麻糊吗?黑乎乎的。

宋福生也就明白小全子为什么眼圈通红了。

他家少爷的口粮全在这。

他家少爷平时上战场都吃好的。

小全子哽咽着“口粮被截在这,那我少爷现在在吃什么哪。”

你少爷啊?

你少爷在抓鱼,他已经不讲究吃喝了。

他完美的诠释了,到啥时候说啥话。

“报,三叔!”

宋福生喝令小全子和“陆家军”们,收起悲伤,将这些炮什么的抓紧装车比什么不强,又被大郎急火火叫走。

大郎也是不好好汇报,白着脸非叫宋福生亲自去看。

一个两个的,有话就说呗。

“这都什么……”宋福生憋回了剩下的话。

毫无心理准备,就看到密密麻麻的人头。

还给堆成圆锥状。

原来,之前探察,望远镜里看到的“民夫火堆”是只烧了尸身,人头却单独被割了下来,堆成塔型。

其目的恐吓之后来的民夫,可能更是给之后来救援的将领看。

宋福生怒目望着被揪到他面前的其中一名战俘。

战俘战战兢兢告诉他,“不,不赖我们,是,是齐王一向让我们这样。”

这一刻,宋福生前所未有的大恨一个人,那就是齐王。

难怪能干出不顾自己城池百姓的死活,让他古代的老岳父那么大岁数,都去堵城墙。

难怪能干出逼迫小舅子媳妇那些年轻女人去劳军。

难怪能干出在第一时间弃城逃跑,彻底将他在古代的老家拱手让人,一点人性也没有,一丝逼格也不占。

难怪?

“报,三叔。”

“说。”

“您看。”高铁头一直在负责从山变路边往回捡被炸伤的俘虏。

宋富贵是带着人手,负责在山上搜寻没死透的,以及将死透的给摞一起扔下来,待会烧了,以防疫病。

“这是富贵叔,从一名死透的将领身上摸出来的。”

宋福生看着齐王给这名将领的信,一目几行,看完他更想骂齐王那个瘪犊子了。

齐王又又又,又提前跑了。

跑之前还挺损。

信里的大概内容,在他看来就是忽悠。

忽悠这两千兵,以及前方葛津地埋伏的大量兵勇,务必在必经地黄烨,和“七号”送粮地点必会途经的地方埋伏好。

困住粮队,让陆畔没有后援,以配合在前方攻打陆家军的鲁王。

信里还嘱咐不让与“陆家小贼”正面硬刚,因为陆家小贼有威力无比的铜炮。

但要是能截住“小贼”的给养和炮弹,前方鲁王的兵力再耗尽“陆家小贼”已有的炮弹,你们再去。

待取陆家小贼首级……

大功一件,事后封侯。

宋福生眯着眼看着手中这封信

还侯?你自个的王都要保不住了,我看你是在耍猴!

这个齐王,有一日,老子要是能遇见你,我会不会点儿啥,我也要想方设法弄死你。

宋福生受这些头颅的刺激,那些通通都是民夫的命。

有多少老母亲失去儿子了。

有多少孩子失去父亲了。

有多少女人失去丈夫了。

有那么一瞬,说实话,他看那些战俘极其不顺眼,也恨不得将这些包袱通通……

但当四百多人跪地求他,哭着说我们也是被强征上来的,脱了这身军服和你们一样。而坑杀是命令,我们不听就是违抗军令。

还有战俘哭着检举大王,他两个是世代军户,我们可和他们不同。

这一嗓子,换来了他能活着,战俘们就开始了互相举报。

最后只检举出了七个。

四百多人,才七名“职业”军人,宋福生信不信?他还真信了。

因为齐王一定是带着精良队伍先跑了,好兵早就带走了。

剩下这些二五子,要不是傻,也不会信打赢了“陆家小贼”,封侯,然后根据信里说的,去找鲁王。

找鲁王干啥呢,让带着他们乘船向海州逃。

海州,闺女说过,那不就是现代的连云港嘛。

人家鲁王能带你们?一群炮灰。

再说就凭你们,你等“陆家小贼”吃饱了的,能给你们收拾的哭爹喊娘。

宋富贵两手举着长矛,甩了一下头“快些,麻利的。”

三百多名战俘被绑着,串成串的向山上爬。

大石洞里,宋富贵撩了一下刘海,挡眼睛,又喊话道

“我告诉你们,这山洞外面让我们圈上了雷。

说实话,有拌雷,拌一下就炸。

还有踩踏雷,埋哪我都记不清了,一个挨一个。

老实的,一天能给你们往里扔口吃的,扔点水。

但你们要是有想出山洞透透气的,逃跑的,那就你们一起挨炸吧,倒是黄泉路上有个伴。

反正多了我也不说了,你们可以自己出来试试。”

外面,山下。

宋福生被他大哥缠上了。

“为啥都能带上那一百多名战俘走,不带我啊?”

是的,宋福生选出一百多命看起来老实的战俘,给他推车卖苦力。

这不是也截获不少嘛。

他们自己人要拉炮弹了,要将陆畔用的顺道给拉去。

“大哥,你听我说,你受伤了。”

宋福财不乐意“我受伤的只是胳膊,又不是腿。”

“可咱们这伙人,有二十七位腿受伤的,是不能再随队伍赶路的。

他们腿受伤怎么看守山洞里那些人?

你听我说,大哥,你得负责管这些人。

我会留有吃食,给你们扎上棚子,留下伤药,以及再给你们留些手雷防身用,你们一边养伤一边等人。

就你一人腿没伤,要等皇上的粮队或是救援军。

你看到有队伍来了,就要跑去找人,即便是民夫队伍也有官员在,一是说说山洞情况。

二是一定要告诉他们路过这片地方绕走,那里有闷雷,别把咱自己人炸了。咱也没有空将没响的雷挖出来。”

“可要是没有援军,也没见到粮队呢?”

“十天,最多十天,陆畔就一定会派人快马来接你们。”

宋福财这才应了。

宋福生拍着他大哥肩膀,又嘱咐了一些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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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八章 留了活口

“易服!”

宋福生一声令下,“陆家军们”和九族全体男儿就开始换衣裳。

大多数是山洞里那些战俘的衣服。

但也有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

专挑干净的,血迹少一些的换上。

换好后,宋福生回眸看了眼他大哥,又看了眼那些拄着棍的“陆家军”。

此时那些人,脸发红嘴发白,伤口被布绑着,血迹将布浸透。

但能给的药已经都留下了,咱们带的药也算充足。

可以说,实属无奈,才会将咱们这二十八人,扔在这座不知名的山上。

包括宋福财。

宋福生将他亲大哥扔在了这。

他想让那些受伤的“陆家军们”心里能更有安全感。

他亲大哥都留在这了,就证明他一定会想办法回来的。

“陆家军们”或许也看出来了,之前还纷纷劝他,替宋福财说话,让大哥跟着走吧,留下大哥白瞎了。

对,没错,白瞎了。

因为比起只胳膊受伤的宋福财,随行的人里,其实有很多比宋福财伤的还重的。

只不过那些人没伤到腿,还能赶路。

互相脱光膀子抹抹药,用布包一包,只要不感染,还能接着干。

这就是我们“黄烨”战役的伤亡程度。

“老三,放心!”宋福财望着宋福生道。

大哥不仅会将你安排的任务完成的明明白白,将洞里那些家伙守的一个也别想逃,而且更会照顾好这些腿伤的“陆家兵”,让他们一个都不少。

宋福生拉着骡子车,在远处点了点头。

出发。

下一站,葛津地。

宋福生压根就没想去其他送粮地点,他的目标一直是七号。

死于海滩嘛。

五号六号,根据偷拍出的地图,上面没海。

而之前的几个送粮地点虽有海域,但是这都耽误多少天了,陆畔一定早就路过了。

空间里。

宋茯苓告诉自己要镇定。

葛津地到底有多少人呢?

不,有多少人也不要慌。

面对的人数越是众多,越要冷静地帮老爸想突破口。

用伟大领袖的话就是,以少打多,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一切,要在战术细节上重视一切。

任何队伍都有弱点,认真分析,制定周密计划,对敌军要有一个合理预案。

宋茯苓在纸上开始写

我们现在的优势都有什么?

根据老爸报告回的情况,我们已经换上了敌军的服装。

那么,关键时刻,可以采取“斩首行动”。

混入敌区,摸好位置,秘密处死葛津地敌军将领。

难处是,这人选?

四壮没办法做到一勺烩,他不可能同时秘密斩首几个人。

宋茯苓在这点上画了个问号。

问号就代表需要重复思索的问题。

接着,她写下第二个优势。

根据老爸所讲述的,黄烨地区的兵勇并不是精锐部队,猜测最初都是临时强征拼凑出来的新兵,战斗力和士气都比较低下。

老爸在说这番话时,还评价过这么一句和那种装备精良、武艺高强,打起仗不要命的队伍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说,老爸运气好啊,要是真碰到那种训练有素作战丰富的敌军,就凭咱们这些虾兵蟹将指定是够呛。

所以说,假设,葛津地也是这种散兵游勇,战斗力低下的,那么人再多一些也不足为惧吧。

那么我们的优势是,敌军兵勇就是为混口饭吃,犯不着搭上老命,在将领被斩首后,没人带头了,士气大减,不会顽强抵抗。

这是一种心理优势。

凭借着这点,第三种优势就出来了。

宋茯苓写到,葛津地与黄烨不同。

打黄烨那里,最重的任务是要封锁消息,必须要保证无人逃出。

一旦要是有人逃出去给葛津地通风报信,让敌军提前有所准确,且知晓我们有地雷手雷了,作战策略是引敌军陷入地雷阵,那就太难打了。

这也是我们受伤百十多人的原因。

当时情况一定要下山,只靠雷轰不行,在最后方的兵勇一看有雷,吓的他可能不向前冲,转头就跑。

我们就要在第一时间去追,就要真正的与他们来个肉搏战。跑出五里地也要给逃走的敌军揪回来,一个也不能放过。

要不然为什么会连休整都不休整,简单打扫打扫战场,马上就走。都是为这个原因。

可葛津地不一样。

葛津地,到时敌军兵勇跑就跑呗?我们已经不怕他们再去送信,他们也没地儿可送了。

我们的目的压根就不是抓更多的俘虏,不是要与敌军拼杀个你死我活,更不是葛津地战役一定要打赢。

我们的目的是,只要别拦我们,能尽快通过,别伤害我们,那些敌军愿意往哪跑就往哪跑。

宋茯苓通过以上几点又写到,其实人数越多的队伍,在后勤、疾疫等方面越是存在问题。

几千人,局部战场,规模已经非常庞大了。

打比方就像学校开运动会,各个班级站在一起,那人数看起来密密麻麻,吃喝拉啥,那些散兵游勇可能四处存在漏洞,一个雷扔过去,也能炸、不,是吓跑好多人。

要让老爸用望远镜重点观察敌军后勤那一块。

……

离葛津地不足十里地。

宋福生连续让大家没白没黑的赶路,他自己也又黑瘦了一圈。

但他觉得自己并不苦,因为他身上没伤。

比起“陆家军们”和九族的众兄弟带伤还要负重前行,他累的暴瘦不算啥。

宋福生看了看情况,“忠玉、常大,你俩领头,带大家藏好粮车,原地休整。我去去就来。”

这回大家也没问他去干啥。

因为猜到了,宋头不容易啊,在大家休息时还要提前去探路。

一走,来回就是十几二十里地。

宋头更是极其累心,一步步的都要打算好,曾开玩笑的与他们说过,肩膀上担着是几百人的命,一步也不敢算错。

而大家能帮忙分担的无非就是听话,让干啥就干啥。

宋福生出发时就已经是后半夜了,当他埋伏到离敌军非常近的草丛里时,天亮了。

这里没有山能当遮挡。

他眼眶塌塌着,眼圈黑黑着,趴在草丛里,小心的掏出望远镜。

一左一右,分别是四壮和宋富贵。

“恩?”

怎的啦?

宋福生眯眼又重新用望远镜看了看,“怎么有咱们的民夫在动。”

好像在干活。

被抓住了,没有全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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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狗头军师(二更)

让宋福生感到疑惑的有两点。

一是,根据黄烨战俘所说,齐王是有恶习的。

恶习是,抓住燕王也就是新皇手下的甭管是民夫还是兵勇,通通身首异处,格杀勿论。

给人头摆成“品”字型。

宋福生不知道大营附近到底有没有“品”字型,望远镜里没观察到。

但是活着的这些民夫来回走动,足以证明这里的将领,并没有全听齐王的命令。

头戴绿色草环的宋富贵,有不同意见。

啊,草环是他现编的,既能让头发不乱飘,趴草丛里还能当掩护。

不仅编了草环,还给他自己、宋福生、四壮都编了草衣。

出发前,天气明明还很热,这一路下来,一早一晚已经有些冷了,尤其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感觉地上的凉气都直往身体里蹿。

“别把这里的将领想的有多好,我认为是人数太多了,煮饭费劲。

咱们才多少人?

如若不是有串成串的烧饼和列巴,一路上只煮饭,咱们现在也到不了。

他们啊,是让这些民夫当苦力,给煮饭或是砍柴。

等给粮队截差不多了,小将军那面也饿的差不多了。”

宋富贵边说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再将这些民夫一杀。”

四壮点头。

宋福生沉吟了一番也点了下头。

不过,还有第二点疑惑。

云崖关那里,他明明有特意打听过,向东的几支粮队是一起出发的。

进关内向东,就是去往小将军的方向。

明明是一起往这面走,黄烨又是必经地,为何黄烨那里的民夫都被处死了,竟还漏掉这些民夫来了葛津地。

宋富贵给了自个一嘴巴,把蚊子打死了。

他听完宋福生的疑惑,又急忙抢话道

“好理解。

要么是这两个地方的敌军,并不是一起来的。

咱眼下观察的这伙人,人家是先来的,黄烨那里是后去的。

活着的这些民夫,路过黄烨的时候,黄烨那里还没人呢呗。

要么就是咱们这头,一起出发的几支粮队出了矛盾。”

这话怎么讲?

“福生,有人贪功呗,有几人能像你似的,这么一、一?”

给四壮急坏了,真想提醒,一身正气,就是不会说话。

“一表人才,表里如一。”

啊,还不是一身正气呐。

“总之,我猜,就是每支粮队不是都有押运官吗?一起出发带队的押运官里,有拔尖想抢功的。第一个到达,和最后一个到达,那能一样吗?就有这么一支粮队,抢着赶路,抢着到,抢着进入了圈套。”

宋富贵说完,吸了吸鼻涕,你瞅给他冻的。

宋福生瞟眼宋富贵,心里恩,我这狗头军师分析的极好。

为了印证这些猜测,更是为了听闺女的多查找漏洞,茯苓说的对啊,多观察后勤,以及敌军巡逻换班的一些规律。

宋福生、宋富贵、四壮足足趴在这里俩时辰没动,按现代时间算就算四个小时。

其间,宋福生用望远镜观望到,活着的民夫人数不多,也就百十多人。

这些民夫,从来就没看见过休息,一直在不停的干活,也就摸不到干完一天活后,这些人会住在哪。

怎么能将这些力量给用起来呢?

其间,也发现一件大喜事,那就是这帮散兵游勇也不怎么巡逻啊,很形式主义的四处瞎转,一队一队的很是散漫。

看起来更像是在这里混日子。

混到日子就能乘船去连云港了是不是?呵,哼。

不好。

宋福生才冷哼完就脸色一变“撤。”

两队兵勇,押着民夫们准备过来割草拾柴了。

三人披着草衣,嗖嗖嗖就猫腰跑了。

跑了一大半才开始后悔。

跑什么嘛。

应该再大胆些上树。

趁着那些民夫捡柴的时候,仔细观察观察,看看有没有机灵的能与他们对对暗号。

战斗经验不足啊,我们要在战斗中一次次总结经验教训。

下次的,下次就好了。



第五百二十章 陆家小贼来也(三更,为盟主qiuning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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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回去第一件事正要说开会,结果集体造反,求他“头,你睡一会儿吧,求你了,不差这一会儿,再熬下去,你就要受不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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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这才头上戴着泡过防蚊水的头套,小眯了一会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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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个转身就呼噜声响起。<r/>

<r/>

自从黄烨战结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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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啊,累的没空进空间安抚妻女,没空去吃空间里的吃的喝的,更没空矫情的去回忆自个杀过人。<r/>

<r/>

他其实比谁都心急。<r/>

<r/>

浪费一天,陆畔那面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r/>

<r/>

陆畔断粮的消息、炮弹也用没了的消息,要是让正面应敌的鲁王知道,那没好。<r/>

<r/>

可是,还是那句话,他身上担负的是几百条生命,越着急越要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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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打败了,他也能活着,四壮能单独护住他回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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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早就提前说好了,他嘱咐过四壮,务必保证将他交给小姐钱佩英。<r/>

<r/>

但是,他一人活着回去?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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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不能拿大伙的命太冒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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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说万无一失吧,也要处处算计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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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他们都在葛津地这里都完蛋了,陆畔就更完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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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津地,就是那最后的一哆嗦,越到关键点越要吃住劲,冷静。<r/>

<r/>

一个多时辰后,宋福生就起来了,今夜要夜探敌军营,这回谁劝他也没用,开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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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时,出现个插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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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敌俘过来送柴火,没柴火了,他听了一耳朵,控制不住地说了句<r/>

<r/>

大王,你们还用商量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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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知不知道雷有都吓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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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打我们和打他们有什么区别?不就多点人嘛,就直接扔雷呗。<r/>

<r/>

让郭老大给踹了一脚。<r/>

<r/>

你没有资格说话,你个俘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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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宋福生开了下小差,在这名敌俘被郭老大五花大绑绑在骡子车边,让他们必须睡觉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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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忽然问大家“地雷、手雷,在咱们自己人眼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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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玛,我就没见过这么厉害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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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见过,可能是我见识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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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族男儿们就看向“陆家军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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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军们”给予肯定我们或许也是孤陋寡闻,我们也觉得老猛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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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心想难道是我作为现代人,自己小看了自己的雷?有意识误区,毕竟咱现代有太多太多比土地雷厉害的武器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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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里是古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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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津地的队伍又不是精良队伍,他们不就是有矛等冷兵器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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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笑了,更有信心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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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不了将雷全扔到葛津地,不成功便成仁,有啥可舍不得的?最后一战了。<r/>

<r/>

“听我说,我点到名的,今夜与我进军营,一会儿我单独嘱咐你们几个,假装是敌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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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其他人,你们要这样那样这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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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壮、王忠玉、宋福生的大堂哥宋福禄、郭老大,领了混入敌军,秘密斩首任务。<r/>

<r/>

这几人听到自个的名字就开始整理“军服”,擦匕首。<r/>

<r/>

而宋富贵因为发型的问题,太显眼了,只能带领“陆家军们”做外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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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常大、常二与宋富贵打配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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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呢,看到营内五彩烟雾起,就说明战斗正式打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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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命人搬出了战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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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玩意带一道了,终于派上了用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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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陆家小贼”迎战就击战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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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吹,战鼓擂,“陆家小贼”带的队伍怕过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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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就是那样,猜的没错,要让宋富贵带领一众人假装是“陆家小贼”的正规军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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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除了战鼓,他们还带了正规陆家军的军旗,也不算完成正规,他们模仿造的是赝品,出自家里几个老太太之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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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冲宋福生点头,放心吧,他到时一定会猛烈挥动这大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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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铁头也说“三叔,放心吧,我到时让那些敌俘也跟着一起喊,陆家军在此,显得咱人更多一些,谁敢不好好喊,我当场就砍了谁的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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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急忙又给今夜挖雷小分队布置任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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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在这片区域,按照这样挖,也要在这里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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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啥,这是两个方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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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方向就对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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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那些窝囊废兵勇,一听陆家军来了,还提前知道消息“陆家小贼”有铜炮,别再给吓尿,不迎战就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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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完了嘛,让他们调头就跑,这里也有雷,炸不死他们个狗腿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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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听明白了嘛?能完成吗?不要紧张。”宋福生罗里吧嗦,小心哪,一切以小心为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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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汉们站起身,往身上别烟雾弹的,装炸弹的,在腰间藏刀要去营帐里斩首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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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边冷静的忙碌,一边回道“头,你别紧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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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抹了把头上的汗我不紧张,我不就是进营区假装是他们的大头兵嘛,我是影帝,宋影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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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实在控制不住又嘱咐一句“一切以烟雾弹为主,没放别击鼓,再给整醒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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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营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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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名大头兵,像是刚撒完尿回来似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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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派从容的走进营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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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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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忠玉身体一僵,说心里不紧张那是假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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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这么倒霉呢,才进来,才和团长他们四散分开就被人喊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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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身时,火把的照亮下,他一脸忠厚,用河南话问咋的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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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混进来就发现,敌军这里,老乡咋这么多呢,听到好几个兵勇说他老家的方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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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拿着火把照了照他,拧眉提醒,撒完尿赶紧回去,意思是别往那面去,咱们主将休息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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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四壮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了一名小头领了。解决完还给人盖好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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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也已经摸到了那些民夫所在的位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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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名瘦成麻杆样的民夫,木着脸端着一盆水从他面前路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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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拽出这位民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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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夫木讷的抬头,一抬头眼睛就愕然的睁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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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也吃惊极了,为了确认,他将火把还往前凑了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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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子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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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说话,连火把也顾不上了,宋福生双手急忙拖住任子玖手中的水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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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刚才太激动,见到他差点将盆扔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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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水盆没落地引出大动静,但火把落地也有些声响,恰好一队巡逻兵拐过来看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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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头的敌军呵斥宋福生,“转过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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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宋福生在转身前,先弯腰捡落地的火把。

借着捡火把的时机,将陆畔赠与米寿的弩从袖子里拽了出来,攥在手中。

同时,调整表情,一脸傻呵呵憨厚的笑容站起身。

他不知问他话这人是什么职位,在转身时压根也没想好该怎么称呼。

称呼错了,会很危险。

不称呼,又不合乎规矩。

可没时间让他去多想。

唯一心里有数的是,四壮离他不远,以及手中的是连弩。

只要一按键,能连续射五人。在射出那一瞬,他能趁对方慌乱时做到马上逃窜。

夜晚黑,很黑,逃窜时他要是能跑出弯道型,在各帐之间来回无规律的乱窜,身后这伙人也不一定能准确的射到他、逮到他。

攥弩的手,全是汗,似能听到自个心脏砰砰砰的跳动声。

宋福生一手举着火把,一边转过身。

“你,哪个营房的?”打头的人说这话时,还将自己手里的火把,向宋福生的脸边照了照。

这两个火把加在一起照的就清楚了。

恩?怎么没有印象?

就在这时,忽然蹿出一人,对着宋福生就踹了几脚。

踹的任子玖端住水盆都往旁边躲了躲。

也踹的宋福生差点误按了弩键。

踹宋福生的人,边踹边骂道“恁弄啥嘞?那一会儿不去外头放放风,那都要命。五更半夜,还那红哒哒白哒哒,木牛事儿不歇着,见天醋溜,你使里慌不使里慌!”

追撵着宋福生踹,给宋福生直踹到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这人才跑回去,对刚才问宋福生话的人说,那是他手下。

最后一排破大帐里,有几十名民夫饿到奄奄一息,被五花大绑扔在里面,白天需要干活时就给他们解绑,夜晚再给绑住。

这破大帐里也堆着好些柴火。

宋福生再次被人揪住脖领子,按到墙角。

“你?”说话之人,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震惊。

宋福生也用气息问“你是?”

此人眼睛瞎了一只,瞎的那只上面蒙着黑布绑在头上“我是你哥。”

“宋、福、寿?”

“是我,”宋福寿那只独眼涌出了泪,“堂弟,我娘呢,我爹呢,我大哥他们还活着不?”

“都跟我在一起,你大哥,眼下就在旁边的营帐。”

“什么?!”宋福寿松开了宋福生的脖领子,上下扫了一眼宋福生的穿着。

“你穿这身,但你不是这里的……你和我大哥,你们是来?”

有些话无需说透。

“你们简直胆大,刚才那人就差些认出你,他很少有不熟识的兵,要是抓住你们?不行,我大哥,你刚才说我大哥在哪?我要去找他。”

“宋福寿,你听我说!”这回变成宋福生一把揪住了宋福寿的脖领子,俩人互换位置,给宋福寿推到了墙上。

宋福生凑上前,贴近耳语一番。

他一点也不担心宋福寿出卖他。

要出卖,刚才那一瞬就不会救他。

而且大伯大伯娘都在他那里。

可以说,此时,堂兄弟俩心里都装满了震惊吃惊,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再见面。本以为这一生都再见不到了。

可是,留给他们彼此问候近况的时间太少了,要将这份震惊全部隐藏,直奔主题。

“我?可是我?”

宋福生在黑暗里瞪着宋福寿道“没有可是,完事后,随我回家。”

“能回得去吗?”已经很久没家了,在靠卖命吃饭。

“怎么回不去,你爹娘在等你回家!”

宋福寿摘掉帽子,眼睛亮亮的。

堂弟说,能保证他过后不被当敌俘抓起来,甚至能将他们当过敌军这事掩藏。

“好,我干了,堂弟,你说怎么干吧。对了,二孬也在这,他和我一样,手底下有五六个兄弟。这些人,我们信,你也要信,你能信我吗?我们只为口吃的才来,我这就去寻他。”

宋福寿已经一脸急色,语无伦次了。

谁也不知他经历过什么。

如果没有二孬这个同村的兄弟,没有之后尾随他的这几位好兄弟,他早就成了一具枯骨。

宋福生说“我信,告诉二孬,阿爷过年还给他烧过纸,就怕他在那面没银钱用,还是苦命一条。”

将信任到,即将把手雷交给他们。

任子玖蹲在旁边傻眼地看着宋福生。

宋福生头都没抬,连看他一眼都来不及,不停用匕首挑断五花大绑的绳子,给这些民夫们松绑。

“都听着,救援军已经来了,就在不远处,一会儿听到外面乱起来,就自己捡武器冲杀出去。”

“杀,杀出一条血路。”

宋福生这话一说完,好些个眼里已经无生机的民夫,眼里又重新出现光亮。

“为回家,家里婆娘娃子在等你们!”

任子玖眼里含着泪,像是被敌军折磨傻了般,忽然一把拽住宋福生的胳膊,呆愣愣地问道“你不是这里的啊?”

还以为在这里遇到了认识人,能照顾他一些,少折磨他。

别看这智商已经二百五了,但任子玖能大晚上没被绑起来,还能有烧水送水的工作,就可见他属于民夫里属于“最聪明的”,应是被抓住后没轻了跪舔。

谁特娘的是这里的。

这嘴里是什么味啊?

宋福生甩掉任子玖的手,没空与他废话,使劲摇了摇他“你清醒些,你爹在等你,”别再一脸呆傻了。

任子玖被摇晃完,果然清醒了不少。

在宋福生悄无声息离开后,他竟还嘱咐民夫们,像吓破胆似的“别弄出响动,眼下还假装被绑着,别动啊别动。”

将割断的破绳子团吧团吧,紧张的打算拿去烧了。

宋福生藏到与四壮他们说好的草丛里。

草丛里,他在准备手雷。

没一会儿,宋福寿他们就假装来这里撒尿。

没一会儿,王忠玉他们也回来了。

王忠玉说,他没有完成任务,只顺手杀了三个不知道是不是头领的人。因为有两个看起来体面的大帐,穿着敌军这身衣裳也混不进去。帐前有亲兵把守。

四壮在旁边点头,他也没混进去。

没关系,宋福生安慰大家振作起来,他有意外得来的宋福寿。

当天边第一道晨曦出现时。

营区,忽然大乱。

宋福寿和二孬带着他的几个手下,从容的一走一路过将手雷扔进账内。

有闷雷没响的,在敌军吃惊地问“你?”你这是弄啥?扔进的是啥黑乎乎的家伙嘛,他们就抄起长矛,趁对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开始反杀。

伴随着手雷震天响,五彩烟花升空。

五彩烟花才咻咻的升上空,战鼓就响了。

不远处山坡那里,忽然冒出一群队伍,浩浩荡荡的,看起来人头无数,挥舞特大号军旗向营区冲来。

连敌俘们都在卖力的喊“陆家军在此,尔等投降保命!”

什么,陆家军来了?

不好,“陆家军带着大铜炮来了!”也不知是谁喊的这一嗓子,营区里更乱了。

快撤,撤!

几十上百的民夫拎着烧火棍冲了出来。

他们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一脚踢翻挡在面前的人,都不知道踢的是谁,打的是谁,反正见人就拼命。

锅翻了,好些人你争我夺脚都踩进了火堆里,给火堆愣是踩灭。

扔掉烧火棍,捡起兵卒们掉落的武器,任子玖大叫道“让你们杀我,让你们杀我!”玩命挥舞着手里的刀。

尤其是看到好些民夫在他前后左右被砍死了,更是疯魔了般在叫唤“我要剁了你们,我要剁了你们。”

我要回家。

……

这一天,宋福生在之后很长的时间里都能梦到。

每每梦到,总是一身冷汗的惊醒。

他们为了找到陆畔,为了通过葛津地。

在二堂哥宋福寿帮了大忙的情况下

“敌军”二孬,也是村里曾经那个质朴那个二孬,才见面还没有说上几句话就没了。

咽气前,他在宋福寿的怀里,笑着对宋福生说“还是没有回到家。告诉阿爷,这回给我烧纸吧,我能收到了。”

“陆家军们”,阵亡七十九人。

常大,和那位才成亲一年的常二,哥俩都没了。

小全子也不全了,他的左胳膊只剩下半截。

这位坚强的小厮摸着少了一截的胳膊,边哭边说的是“完了,以后怎么伺候少爷,更排不到我师父前面了。”

而“九族”,除了宋福生和四壮,全部挂伤。

宋福生有四壮护着,可其他人没有。

高铁头的右耳被削掉一半。

九族里受伤最重的却不是他,是富贵。

那个一向运气很好,那个掉河里掉地窖里都没事,遇到野猪也能躲过的宋富贵,一向会化险为夷的宋富贵,这一次却没躲过去,背部中箭。

这一天,空间里的宋茯苓和钱佩英,虽然没有亲眼看到这场恶战,但是也永远忘不了。

忘不了宋福生像个血人一样,忽然出现在空间,直扑电视柜翻药。

在女儿面前,第一次哭的很无助,表现的很慌乱在找药。

找出时,宋福生满眼泪看向宋茯苓。

这是家里最后的几粒消炎药,给别人吃了就再变不回来,可女儿还小。

在这异世生存,女儿将来要是结婚生子,尤其是生子,或是有其他什么大病,这救命的消炎药就?

宋茯苓哭着催促说“爹,我不会生病的,快拿去救富贵叔。”



第五百二十二章 我要找到你,喊出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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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宋富贵躺在大郎怀里,闭着眼睛一口血涌出。<r/>

<r/>

大郎用布一边堵住他受伤的伤口,一边眼里全是泪的在呢喃地唱着<r/>

<r/>

“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啊,往前走,莫回呀头……”<r/>

<r/>

高铁头捂着半边耳朵也在哭道“你听见了吗富贵叔,你就只会这一个小曲,磨的三叔还没有教你新调调,你醒来,让三叔教你新的,三叔去找药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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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阿爷的曾孙指向跑回来的宋福生,抬起泪眼激动道“三、三、三,三叔来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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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跑到近前,都啥时候了,爱谁看谁看。<r/>

<r/>

他拿出消炎药的小白粒就往宋富贵的嘴里塞,又给喂水,可是喂不进去,宋富贵又一口血吐出。<r/>

<r/>

宋福生颤着手又拿出两粒消炎药,不顾宋富贵满嘴往外涌出的血硬往里塞。<r/>

<r/>

他已经不知道现在有什么药能救宋富贵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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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脑子里只知道,他要将最珍贵的药,能用的一切药都给宋富贵吃。<r/>

<r/>

“富贵?我叫你哥,叫你哥,福生老弟求你了,啊?睁开眼,挺住。”<r/>

<r/>

就在这时,一身血高大的四壮出现了。<r/>

<r/>

四壮又不能说话,只能推开宋福生,又推开高铁头他们,让别挡着。<r/>

<r/>

最后从大郎怀里双手抱起宋富贵,在众人呆愣的泪眼中,抱着宋富贵就走。<r/>

<r/>

去哪呢?<r/>

<r/>

四壮刚在那面杀了头牛。<r/>

<r/>

给宋富贵塞进了还热乎乎的牛肚子里。<r/>

<r/>

四壮已经想好了<r/>

<r/>

富贵要是很严重,他就隔一会儿杀一头,隔一会儿杀一头,直给牛杀完。<r/>

<r/>

让富贵一直有热乎乎的牛肚子用。<r/>

<r/>

咱不道,不知道这事有没有科学依据。<r/>

<r/>

但宋富贵确实在换过三个牛肚子后醒了。<r/>

<r/>

醒来的第一句话,很有他个人风格。<r/>

<r/>

宋富贵说<r/>

<r/>

差点就大胆的往前走了,因为对宋福生很放心嘛。<r/>

<r/>

福生不会亏了他几个儿子,也能给他婆娘照顾的好好的。<r/>

<r/>

你看那赵寡、妇李秀,福生兄弟就给照顾的很好嘛。<r/>

<r/>

当大郎寻到三叔,要向三叔汇报七十九位“陆家军”已经安置妥帖,看到的就是三叔一个人,正躲在没人的地方哭。<r/>

<r/>

哭到双肩颤抖,哭出声的那种。<r/>

<r/>

大郎红着眼圈,挠挠头走了。<r/>

<r/>

给三叔留点独处时间吧,不打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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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r/>

某处不知名的海滩。<r/>

<r/>

这里也有人在偷偷哭,是顺子。<r/>

<r/>

他见不得少爷在这么冷天下海抓鱼,抓完鱼,他少爷还像捧着宝物一样,让他吃。<r/>

<r/>

都怪他身体不争气。<r/>

<r/>

也怪户部那些老家伙,顺子甚至在心里也怪起了国公爷,怎么还没派人来,别说炮了,连吃带药都没了。<r/>

<r/>

“少爷,小的不饿。”<r/>

<r/>

“吃。”<r/>

<r/>

“少爷,那小的吃鱼骨。”<r/>

<r/>

“我吃鱼骨,你吃肉。”<r/>

<r/>

陆畔说完就回身看向海域,发现几位军师正跃跃欲试要下海,可见这是饿坏了。<r/>

<r/>

胡闹,走路都打晃,怎么能下海。<r/>

<r/>

陆畔正打算再次下海,给几位军师也捞些吃的。<r/>

<r/>

哨兵忽然竭尽全力喊道“西北方发现来敌!”<r/>

<r/>

耿副尉以及各偏将、副将们立即召集“站得起身的,拉得动弓的,都随我来。”<r/>

<r/>

陆畔忽然望着蔚蓝的大海,平静的笑了一下或许,这是他最后一战了。<r/>

<r/>

“少爷,别放箭,是我!”单臂小全子,挥舞着赝品陆家军旗帜喊道。<r/>

<r/>

“陆畔!!”宋福生喊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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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 真感人,太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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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以为自个是饿的耳鸣,竟然听到了小全子的动静。<r/>

<r/>

他果然是位好师父,这种时刻还能想起徒弟。<r/>

<r/>

唉,我徒儿啊,往后,你要?<r/>

<r/>

“少爷!”<r/>

<r/>

队伍越来越近,小全子挥舞旗帜越来越猛烈,嗓子都喊破音了,喊少爷的人更是越来越多。<r/>

<r/>

那总不能随宋福生喊陆畔吧?<r/>

<r/>

也不知能叫个啥。<r/>

<r/>

九族们就跟着“陆家军们”一起“少爷。”<r/>

<r/>

从嘈乱的你一声少爷,他一声少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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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没说好,只顾激动了,哎呀老天爷啊,终于找到了。<r/>

<r/>

到齐刷刷的,几百人一起吼出“少爷!”包括敌俘们。<r/>

<r/>

恩?<r/>

<r/>

顺子将鱼往怀里一塞,甭管多激动多疑惑也不能浪费吃的,这可是少爷捕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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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捡起地上的长矛,拄着站起身,跳脚远望。<r/>

<r/>

正规陆家军们比弩、比弓箭的动作顿住,什么情况?<r/>

<r/>

耿副尉举着胳膊,几位副将也举着手,他们只要往下一挥就是放箭的意思,可这手,就是迟迟不敢往下挥动。<r/>

<r/>

其实,距离还是太远了。<r/>

<r/>

还有海水涨潮的声音,风声也跟着搅乱。<r/>

<r/>

宋福生实在是怕了弓箭手,他们再也打不起了。<r/>

<r/>

这支虾兵蟹将的队伍,被折腾的再无还手之力。<r/>

<r/>

所以离很远,他就开始喊话,必须喊。<r/>

<r/>

就怕正规陆家军们看他们穿敌服,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那可真是临了临了冤死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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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望远镜,他确定对面是陆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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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可不确定来的是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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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机一动,宋福生喷着吐沫星子吼“对,击鼓,击鼓。”<r/>

<r/>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r/>

<r/>

别的队伍出征都是咚,咚,咚,有的甚至才一声。<r/>

<r/>

就只有陆家军特别。<r/>

<r/>

小全子听顺子提过,这是少爷还是孩童期和大将军提的,本是孩童之音,没想到大将军从那之后就将鼓点改了。<r/>

<r/>

所以此时,当对面敲出了准确的陆家军鼓声,一直僵在海边的陆畔忽然回眸。<r/>

<r/>

之前,他就恍惚觉得有人唤他名字。<r/>

<r/>

但太不可置信。<r/>

<r/>

因为粮队会叫他陆将军,并且会按约定燃起七星火把,哨兵会直接告诉是不是粮队。<r/>

<r/>

敌军应该会唤他“陆家小贼”吧。<r/>

<r/>

在这异地他乡,怎么可能会有人叫他陆畔?<r/>

<r/>

可这一刻,他确定了。<r/>

<r/>

忽然回眸的陆畔,拔腿就跑。<r/>

<r/>

跟在陆畔身后跑的还有之前走路都费劲的顺子。<r/>

<r/>

这俩人一跑起来,一批又一批的陆家军惊呆了般站了起来。<r/>

<r/>

伤兵们互相扶着,往远处走。<r/>

<r/>

军师们也慌张的跟着跑。<r/>

<r/>

越来越多的陆家军,向宋福生他们走来。<r/>

<r/>

与此同时,宋福生他们也越来越近。<r/>

<r/>

两伙人的中间砰,砰,五彩烟花升空。<r/>

<r/>

差点忘了还有这个。<r/>

<r/>

宋福生请原谅我好几宿没睡觉了,只能一会儿想起一样,人早就懵了。<r/>

<r/>

至于暗号七星火把,鬼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哪能知道这机密。<r/>

<r/>

但我们有五彩烟花。<r/>

<r/>

知道是谁制作的不?<r/>

<r/>

就对面的正规陆家军那都是模仿我们的。<r/>

<r/>

挡不住我们样式多,有鼓有烟花,虽然离的远,但是陆畔你小子要是再不知道我们是谁,你就可以下海淹死了。<r/>

<r/>

奔跑中的陆畔笑了。<r/>

<r/>

所有的难以置信在烟花升空那一瞬灰飞烟灭。<r/>

<r/>

或许,或许来的是真能唤出他名字的熟人?<r/>

<r/>

宋福生?宋叔叔?<r/>

<r/>

慢慢的,陆畔脸上的笑不见了。<r/>

<r/>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他看到了打头走,瘦到脱相的宋福生。<r/>

<r/>

看到了宋福生身后那些穿敌军衣裳一身血的汉子,他们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样的浴血奋战。<r/>

<r/>

看到小全子少了胳膊。<r/>

<r/>

看到骡子车、手推车上趴着躺着好些人。<r/>

<r/>

这些人或头上、或身上、或腿部受伤绑住伤带,已经不能走路,要靠人推着才能远行。<r/>

<r/>

看到了对面飘扬着,陆家军旗。<r/>

<r/>

几位军师清楚的听到,将军嘴里抑制不住的哽咽声。<r/>

<r/>

只不过表面上看,陆畔只是眼圈红了,未落泪。<r/>

<r/>

几位军师互相对视一眼,将军这样,他们是第一回见。<r/>

<r/>

断粮,断炮,断什么将军也没这样过。<r/>

<r/>

又疑惑地看向对面那伙惨烈的“自己人。”<r/>

<r/>

说实话,“自己人”里好像来了个“疯子。”<r/>

<r/>

因为众位将领、几位军师、各校尉以及所有的兵卒们,都听到了“疯子”边往这里走,边指名道姓骂人。<r/>

<r/>

“陆畔,你可真是定海将军啊,这名给你真不白瞎,你定在这啦你?!”<r/>

<r/>

宋福生眼圈通红,情绪极其不稳。<r/>

<r/>

有终于见到活人陆畔的激动,真好,没白忙,还活着。<r/>

<r/>

有恨铁不成钢,瞧瞧好好的小伙子,造成什么样了。<r/>

<r/>

啊,我们在你们眼中惨烈,就以为你们眼下的样子在我们眼中很好?比我们当初逃荒都不如。<r/>

<r/>

宋福生心里更翻涌着这一路,与谁也不能说的恐惧和委屈。<r/>

<r/>

一个人,要担着几百条命,就为了找到你。<r/>

<r/>

连进空间里,面对妻女,也要将泪混血吞。<r/>

<r/>

他永远也不会对任何人道出看到死了那么多兄弟的无力。<r/>

<r/>

“你是不是傻?啊?死心眼,死个钉的,死个钉的守在这!怎么就能那么听话,再军令如山也要先保命!”<r/>

<r/>

宋福生不仅是骂了,他一路气哼哼急走过来,上手就捶了陆畔一拳。<r/>

<r/>

陆畔被他一拳头推的向后一步,望着宋福生的脸,一个字也没敢回,连张嘴都不敢张,就怕张嘴泄出哽咽声。<r/>

<r/>

宋福生指了下自己身后的队伍,“你自个看吧,”说完就找个地方一蹲,老农本色上身,给陆畔后背,捂住眼睛眼泪就下来了。<r/>

<r/>

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r/>

<r/>

“全子?”顺子一把抱住小全子就开始哭,他徒儿的胳膊呢。<r/>

<r/>

耿副尉眼圈通红,早已经不知不觉的走上前。<r/>

<r/>

望着九族弟兄们,又看了眼趴在车上以宋富贵为首的兄弟“这是,为了给我们送粮?”<r/>

<r/>

九族男儿们各个挂着伤,对耿副尉点头。<r/>

<r/>

“是,是户部?”<r/>

<r/>

推车上的宋富贵“啥户部呀,俺们自己来的,这一道别提了。”<r/>

<r/>

这话一落,众军士立即齐刷刷站好,军师们表情也变了。<r/>

<r/>

不过,兵卒里有一位大头兵忽然冲了出来,脚下没刹住抱住宋福生就哭,给蹲在那的宋福生撞了一个大踉跄“宋叔,我就知道是你,你果然不一样,谁都敢骂敢打。”<r/>

<r/>

任子浩呜呜的就哭了起来。<r/>

<r/>

见到亲人啦,俺亲人老乡来啦。<r/>

<r/>

这特娘的谁呀?<r/>

<r/>

宋福生扭头还没有瞅到脸,就听到有人喊“三弟呀!”<r/>

<r/>

“咳咳咳,”宋福生再也蹲不住,趴在地上,身上驮着任子玖和任子浩哥俩。<r/>

<r/>

上辈子欠他们的。<r/>

<r/>

你们俩给我死一边叙旧,咳咳咳。<r/>

<r/>

陆畔一手一个给这俩兄弟扔一边,弯腰小心翼翼去捞趴在地上的宋福生。<r/>

<r/>

“叔,没事儿吧?”还给顺顺后背。<r/>

<r/>

<r/>

第五百二十四章 用哭换来你们幸福的笑

<r/>

叔?<r/>

<r/>

宋福生疑惑地歪头瞅陆畔。<r/>

<r/>

可不敢当。<r/>

<r/>

给这种身份的人当叔,他当不起,也不想当。<r/>

<r/>

别以为他不要命的送粮来,就像邀功似的就成叔了。<r/>

<r/>

过后让人知晓,那成啥事了。<r/>

<r/>

再说咱压根就没那么想过。<r/>

<r/>

“你就管我叫名吧,宋福生宋子帧叫啥都中,咱俩一辈的。”<r/>

<r/>

陆畔闻言像犯错一样,微低着头。<r/>

<r/>

他长的又高高大大,给个头并不矮的宋福生挡个严严实实。<r/>

<r/>

宋福生并没有察觉到因为自己不让陆畔叫叔,那小子情绪低落,就觉得这小子碍事,给陆畔扒拉到一边去<r/>

<r/>

“不饿啊?是不是都不饿?你这些手下在瞅啥呐。”<r/>

<r/>

寻思到地方了不用再操心。<r/>

<r/>

怎么有种直觉会更操心呢。<r/>

<r/>

啊,对,陆畔也反应过来,急忙回头,“叔,我给您介绍一下副将和军师。”<r/>

<r/>

“吃饭,”宋福生被气的拍了下自个肚子,又跺了跺脚“人生在世,吃饭是大事!”又引荐上了,谁要认识那些人?那些人是什么着急的事呀。<r/>

<r/>

这才多久不见,这小子怎么看起来像饿傻了呢。<r/>

<r/>

得了,宋福生彻底扒拉开面前的陆畔。<r/>

<r/>

“弟兄们!”<r/>

<r/>

“到!”宋富贵等伤员趴在车上挣扎着率先大声应道。<r/>

<r/>

“到!”连叙旧的小全子也一激灵,忽然一把推开正哭哭笑笑的顺子喊到。<r/>

<r/>

开玩笑,宋头一声召唤,那必须得大声应到。<r/>

<r/>

这一路就这么练过来的。<r/>

<r/>

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才能得胜利。<r/>

<r/>

“卸吃的,务必让众位将军、众位军士、陆家军的众位好汉们,吃一顿好的!”<r/>

<r/>

“是!”<r/>

<r/>

“是!”<r/>

<r/>

“是!”<r/>

<r/>

开玩笑,宋头一声命令,那就要务必落实。<r/>

<r/>

这一路早就练出来了。<r/>

<r/>

不仅能打胜仗,而且作风优良,甭管多累也要执行。<r/>

<r/>

“师父,你靠点边,我给你卸吃的。”<r/>

<r/>

顺子有点懵“我来吧,你那伤胳膊……”<r/>

<r/>

“不行,我头命令了就要干。”<r/>

<r/>

陆畔就是在这个时候终于神魂归体的。<r/>

<r/>

“来人。”<r/>

<r/>

“末将在。”<r/>

<r/>

“末将在。”<r/>

<r/>

立马成串的末将在。<r/>

<r/>

宋福生“……”<r/>

<r/>

他离陆畔不远。<r/>

<r/>

他就听到这小伙子只轻飘飘的说句来人,然后就一声高一声的末将在。<r/>

<r/>

不像他,每次喊口令前,都得扯脖子来一句“弟兄们。”脖筋都要吼出来了。<r/>

<r/>

难怪敌俘们管他叫大王,一看就是个山寨货。<r/>

<r/>

你再瞅瞅,你看人家就微扬下头“帮忙,”然后就呼上去一堆人,七手八脚卸货。<r/>

<r/>

陆家军还很有礼貌,各个在过去帮忙时,还特意对赝品“陆家军”以及九族男儿们先点下头。<r/>

<r/>

宋福生不自禁的又瞅了眼陆畔的侧脸,心想<r/>

<r/>

多好个小伙子啊,看手下就能看出来。<r/>

<r/>

唉,多亏没饿死,人狠话不多。<r/>

<r/>

行了,别扯那没用的了,既然陆畔已经正常了,不用他操心,宋福生自个又主动凑过去问<r/>

<r/>

“住哪啊我?我要睡觉,连续三日没合过眼。这些弟兄们都没睡过。”人是能困死的,竟能困死。<r/>

<r/>

陆畔急忙召来亲卫军,背着抬着宋富贵他们送到营帐,先安置。<r/>

<r/>

又亲自引着宋福生往自己的账内走。<r/>

<r/>

向大帐走的一路,陆畔几次酝酿着想说背宋福生,但是他没说。<r/>

<r/>

“你们不吃饭吗?”<r/>

<r/>

“你们吃,我们吃没耽误,我们就是赶路睡耽误了,行了,你走吧,快去吃。”<r/>

<r/>

“对了,”宋福生叫住陆畔“让大家第一顿少点吃,以流食为主,我给你们带了些干蘑菇就煮了吧,那盐、糖都有,让大家吃些好的,还有辣椒面,奶砖,反正你让伙夫兵看着弄。”<r/>

<r/>

陆畔刚要走,忽然听到宋福生在账里说,“坏了,不行,我还得再回去一趟。”<r/>

<r/>

“怎么了叔?”<r/>

<r/>

这怎么又叫上叔了。<r/>

<r/>

宋福生没空管,一边说着一边猫腰要小跑“我雷,我还剩两颗手雷在箱子里,你们别给我整炸啦。”<r/>

<r/>

陆畔一把拽住他,“在什么样的箱子里?”<r/>

<r/>

宋福生扯过陆畔的手,在手心里画“!”。<r/>

<r/>

陆畔合上手,“我去取,您放心歇着。”说完就跑了。<r/>

<r/>

宋福生望着他的背影,大松一口气。<r/>

<r/>

也确实是没精力再顾其他,在帐前瞅了眼“富贵啊,姐夫啊,你们有地方歇着没?”<r/>

<r/>

“我们躺下了,就你旁边几个帐,我是被抬过来的。”<r/>

<r/>

不用问小全子,人家“陆家军们”属于到了自个地盘,顺子就能安排。<r/>

<r/>

不像九族,毕竟还是差一层,需要操心的问问安置妥帖没。<r/>

<r/>

再掀开帐帘,宋福生的背影带着踉跄。<r/>

<r/>

一头就栽倒在陆畔的榻上,一动不动。<r/>

<r/>

睡着了?<r/>

<r/>

没有。<r/>

<r/>

再困,眼皮粘上了,也知道空间里妻女在等着。<r/>

<r/>

“老宋啊?”钱佩英满嘴大泡,眼泪成串的掉,又急忙用袖子抹掉。<r/>

<r/>

因为她不想让老宋还要费吐沫星子安慰她。<r/>

<r/>

宋茯苓状态也很不好,牙肿的老高,半边脸浮肿。<r/>

<r/>

母女俩在空间里掺住宋福生给架在卧室里。<r/>

<r/>

“我到了,见着了。”<r/>

<r/>

“没饿死?”<r/>

<r/>

“没死,还能跑。”<r/>

<r/>

“挺好,睡吧。”<r/>

<r/>

空间一会儿弹出去?弹出去也是睡着的时候弹出去,出去就接着睡呗,能睡一个小时乳胶垫就睡一个小时。<r/>

<r/>

钱佩英心疼的摩挲宋福生的头,趁女儿出去时趴在宋福生耳边说“到地方了,咱啥也不想了啊?乖。”然后用长满大泡的嘴亲了口宋福生的额头。<r/>

<r/>

宋茯苓靠在自己卧室门上,在无声地哭。<r/>

<r/>

与此同时,残阳下,海边支起一口口大锅,锅里有的在煮蘑菇,有的煮辣椒汤,放盐的那种。<r/>

<r/>

放盐啊。<r/>

<r/>

伙夫兵们卖力的搅动,恨不得使出十八般武艺,用最简单的食材,煮出最美味的一顿饭。<r/>

<r/>

成千上万的兵卒们咧嘴望着大锅笑。<r/>

<r/>

受重伤的兵勇们,有的被分到了奶砖,有的被分到了米糊,还有几十名小兵,被分到了将军的口粮黑芝麻糊。<r/>

<r/>

而大多数的士兵是一人一块列巴。<r/>

<r/>

再次吃到列巴,还嫌弃不啦?<r/>

<r/>

士兵们捧着列巴哈哈笑着说列巴,我想死你们了。<r/>

<r/>

顺子兴奋地抱着碗,跪在陆畔面前。<r/>

<r/>

怎么忽然跪地了?<r/>

<r/>

顺子双手托着碗又哭又笑道“少爷,这是用奶泡的米糊,香死个人,您快吃。”<r/>

<r/>

“少爷,好吃吗?”<r/>

<r/>

陆畔回头看了眼大帐,宋福生正在那里熟睡,再转回头时笑着说“好吃。”<r/>

<r/>

<r/>

第五百二十五章 谁在挠我脚心

将军,炮弹已经整理完,共有多少发。

“恩。”陆畔连停顿都没停顿,就像炮弹这事不重要似的,将空碗给顺子让去添。

将军,药物有多少多少,已经交给医官。

“恩。”陆畔将空碗又给顺子让去添。

顺子抹把嘴,嘴里嚼着肉松,急忙带小跑再去给盛米糊糊。

将军,粮食共有多少多少,预计能够我们多少天。

“恩,”陆畔端着空碗斜睨顺子。

顺子一脸唉呀妈呀,少爷,你咋吃的那么快呢,您干脆用锅吃得了。

当一样一样的全部汇报完,陆畔边喝米糊糊,边看了眼几位副将和军师。

可见他肚子里这是稍微有些底了,有闲心能观察别人了。

但挡不住副将们和几位军师还没有吃饱。

全情投入的在咬腊肉干。

一手腊肉,一手列巴,吃急了,有噎住的打着噎嗝端水喝。

“咳。”

全是咀嚼声,没人看向陆畔。

咳嗽没好使,陆畔就只能主动问“你们怎么看。”

“将军,我?”不好意思,哈喇子出来了,彻底忘了要怎么回答。

不过,将军你能不能不要在这种时候问话。

几位军师吃的有点冒汗,闻言纷纷回答道

“将军,云崖关已经破了。”说话的这位军师笑了。

陆畔一点头。

军师笑容一收“可为何没有传令兵过来?”

“粮队,援军,为何全无消息?”

“宋先生他们,又是如何找到咱们的?”

另一位军师道“这一路上,他们应是遇到敌了军,哪一方的,又有多少人?”

“他们缴获了不少武器啊。”

“不少武器,那就说明敌军不是散兵啊将军。人多,那宋先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是啊,而且西北方和我们想的完全是两码事,不太平。”

几位将领和军师将疑惑通通说了出来,但最终都指向宋福生。

也就是说,只有宋先生他们那伙人,才能回答咱们。

可那伙人眼下通通在补眠。

所以说,您问我们干啥呀?

我们和您一样,就晓得宋先生绝对是我们的自己人,没有他们,后果不敢想。

互相用胳膊推了推,快吃吧,接着吃。

只要做到将军问话咱们能回答上两句就行。

“没想到还给带了干蘑菇,这是宋先生特意给咱们准备的吧?”

“看见没有,那是干萝卜丝,那可是萝卜丝啊,这都给带来了。”

顺子凑到耿副尉身边小声说,“宋叔这人真是,就差带酸菜了,一向细致周到。”

耿副尉忽然放下碗,用手掌使劲捏了捏顺子的肩膀,以示安慰。

顺子懂,耿副尉是让他别太难过,全子的胳膊丢了。

他从知道后,就开始苦中作乐。

“没啥,过去了,等我给他报仇。活着就好。”

“呵,对,”耿副尉松了口气,他们都差些死“报仇。”

而陆畔那面也已经站起身。

他算是听出来了,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已经没心思讨论下一步作战计划,吃饱也不挪地方,就在那讨论吃。

招手唤来一名副将,命令今夜全面戒严。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松懈。

又让一名亲卫兵,去将所有医官叫来。

叫来后,随他来。

……

陆畔打头掀起账帘,里头九族男儿正横七竖八的睡着,扑面而来一股臭脚丫子味。

瞟了眼任子浩。

任子浩穿着陆家军服,很突兀的坐在外围守着这些人,怀里抱着他哥任子玖的脑袋,让他哥枕他腿睡,他自个正吃的香甜嚼着列巴,连口汤也没有。

“唔,将军。”

任子浩差点没噎到,急忙将嘴里的列巴吐在手里,空出嘴,解释道

“将军,这都是小的老乡,小的守在这,他们要是有点啥事,我能给跑跑腿,我?”

越说越支支吾吾。

陆家军有规定,甭管什么情况,执勤的就是执勤的,站岗就是站岗,连伤兵员和普通兵卒活动的区域都有限制,必须听口令,不能乱溜达。

他眼下私自跑到大帐里,不能挨收拾吧?

“恩。”

恩?任子浩笑了,将军听进心了,那他的副尉大人在后面瞪眼睛也不能收拾他了。

一高兴,急忙接着吃,要饿死他了。

将刚才吐手里的重新塞嘴里。

陆畔“……”回眸看了眼几位副手,他也不知道这兵卒是谁管理的。

耿良急忙上前,对着任子浩的头是一巴掌。

任子浩到底没躲过挨收拾,被拎到帐外。

帐里,医官们互相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压力大啊。

看见没?定海将军亲自上前检查这些人的伤势,一个一个查看,那他们必须得给治好啊。

高铁头是被疼醒的。

干么呀,他这耳朵包的好好的,谁给打开了?

王忠玉迷迷糊糊间骂了人草,谁在扒老子裤子。

没错,他又屁股受伤了,当初与敌军作战虽跑出了s型,但是屁股中了箭。

田喜发疼的发出咕哝一声,他是肩膀中了一刀。

宋富贵就更不用说了,睡的半梦半醒直嘀咕“四壮啊,快再给我塞牛肚子里,我这心口窝怎么冒凉风。”

身上什么伤也没有的四壮,早就被吵醒,坐在旮旯眼皮肿着,瞪眼看着陆畔一个接一个的“骚扰”他们。

陆畔一脸理所当然。

当然要给伤布都解下来看一看了,伤口要是有肿疡溃疡现象,要让医官好好给处置一下。

你以为兵卒们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下吗?

不是。

大多数的兵卒,都是死在中了刀箭后,过后没有及时处理,患处化脓直至腐烂。

耿良他们召来医官“过来看看吧。”

几位医官小心动作,别踩到这些人的手脚,伤布都被揭开了,这些人竟然还在睡。

可是六位医官看完后,互相对视一眼,疑惑的不行,不比他们专业的处理的差啊,甚至,比他们还好?

要知道,陆家军现在有好些伤兵,伤口还在化脓呢。

这些人,一直在赶路,是怎么做到的?

“回禀将军。”

“说。”

医官就将情况说了,除了缝合的手艺略显生疏,伤口甚至比咱们陆家军伤兵情况还好。

很奇怪,有的人伤的很重,但是包扎和恢复的确实很好。

尴尬了,陆畔看了眼四壮,又看了眼他给解开的一块块布。

“那就再给包好吧。”说完离开。

医官们却不放过四壮,一边重新给漏风的宋富贵心口包好,一边兴奋地问

“是谁缝合的?”

“针能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吗?”

“是怎么做到的没有腐烂?”

四壮小小姐制出一种酒精,给我们每人一瓶酒精棉球了。

但我不会说话。

专属于陆畔的大帐,每晚门口是有二十位亲卫兵在帐前帐后值夜,三十位亲卫兵巡逻把守的。

陆畔的私人亲卫兵有五百人,这些人吃的是他的私饷,和朝廷无关。

陆畔还没有进去,就听到震天响的呼噜声。

进去后,将宋福生公主抱,让平躺,给盖了毛皮毯子,好好睡一觉。

又将宋福生的鞋脱了下来。

望着满是水泡血泡的脚,陆畔盯着宋福生的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走出帐外。

没一会儿,他端进来一盆热水,药、针、线。

帐帘一落,亲卫兵们互相你看我,我看你。

帐里,烛光下,陆畔用热帕子给宋福生擦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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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 少爷的丈人顶顶优秀

<r/>

换了两遍水,才擦洗干净。<r/>

<r/>

陆畔按了一下宋福生的小腿,一按一个坑,半天都不弹回来。<r/>

<r/>

这是长时间绑腿不活血造成的。<r/>

<r/>

尤其是最后这几天赶路,宋福生不仅没合眼,而且小腿始终绑着不停地走。<r/>

<r/>

不像之前,哪怕打仗也有歇着的时候。<r/>

<r/>

可是葛津地一结束,他们就玩命走。<r/>

<r/>

最后一日,甚至到了走路都闭着眼,扶着四壮,腿已经是麻木的了。<r/>

<r/>

陆畔坐在宋福生脚下,认认真真开始挑水泡血泡。<r/>

<r/>

脚趾、脚底板、脚后跟,宋福生的两只脚就没有好地方。<r/>

<r/>

陆畔不敢都给挤出来,它不是一个两个,全挤完,担心宋福生就没法走路了。<r/>

<r/>

只能小心翼翼用针将线穿进一个个水泡里。<r/>

<r/>

穿完一个,剪开,再穿下一个。<r/>

<r/>

这样从线的两边脓水就能慢慢流出来。<r/>

<r/>

期间,宋福生连翻身都没翻身,可见已经困到什么程度了。<r/>

<r/>

这时候要是有人要宋福生的命,非常轻松,他都会没有感觉。<r/>

<r/>

陆畔忙完后,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r/>

<r/>

就在这时,亲卫兵进来通报,头都没敢抬,声音也压到最低,说顺子和小全子来了。<r/>

<r/>

陆畔冲亲卫兵挥了下手让先出去,他又给宋福生盖了盖毯子,将蜡烛熄灭,这才出去。<r/>

<r/>

……<r/>

<r/>

小全子是疼醒的,醒来就管他师父要止疼散。<r/>

<r/>

一折腾,吃了药,发现师父眼巴巴瞅他,这才想起来不能睡了,少爷那面指定等的急。<r/>

<r/>

“你可以再睡一会儿。”<r/>

<r/>

“不啦师父,我还是说完了再歇吧。”<r/>

<r/>

“好小子。”顺子使劲搂了搂小全子。<r/>

<r/>

“师父,你变了,别总这样,肉麻。”<r/>

<r/>

“嘿!那改踢你?”<r/>

<r/>

“嘻嘻,还别说,我还是适合挨踢。”<r/>

<r/>

就这样,两位小厮又活泼起来了。<r/>

<r/>

一个感恩眼下没饿死战死,那就挺好。<r/>

<r/>

一个感恩没像常大常二似的丢命在这异地他乡,只丢条胳膊就能见到少爷师父,还真的给少爷帮了大忙,那就挺好,说明他有用极了。<r/>

<r/>

从这个侧面看,可见陆畔择人的眼光很单一,连小厮都是一个样。<r/>

<r/>

他自己闷,心里的真实想法却很喜欢没心没肺话还多的人。<r/>

<r/>

单独的帐里。<r/>

<r/>

沙盘上面摆着两颗手雷。<r/>

<r/>

陆畔先扫了眼小全子的胳膊,扫了眼坐的地方。<r/>

<r/>

小全子却拒绝,不好这样的。<r/>

<r/>

噗通跪在陆畔的面前。<r/>

<r/>

更何况,他想跪,睡醒一觉,看到少爷真实的坐在自己面前,<r/>

<r/>

有少爷有师父的地方,就是“国公府”,就是有“家”,就是天堂,很幸福啊。<r/>

<r/>

“少爷,小的将所知情况通通向您禀报,宋头?不是,宋叔,也不是?”师父你总冲我使眼色干啥。<r/>

<r/>

怎么才开口就遇到难题。<r/>

<r/>

顺子心想你不能叫宋头,少爷才是你的头。你不能叫宋叔,你没有资格叫。<r/>

<r/>

“先生不是在仓储衙吗?他押运回来后,听说您带兵走了,没有嘱咐上您,极其不放心。<r/>

<r/>

连续几夜没睡,思来想去,觉得哪支粮队都不中用,觉得任何人都不会用心至极,就利用职务之便,夜探仓储衙,偷地形图,就是这么知晓您在哪的。<r/>

<r/>

一路上,被耽误了,最后就只能来这里。<r/>

<r/>

先生说,您要没到,就守株待兔……”<r/>

<r/>

陆畔打断“是谁给善后的?”<r/>

<r/>

在他看来,地形图被偷走,查出来是要砍头的。<r/>

<r/>

宋福生竟还能带队出来,可以说是个奇迹。<r/>

<r/>

“没人给善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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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没有想到,宋福生本身就是个奇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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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下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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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少爷,是,过后都没人发现,就可见先生当时得多么?”多么能死记硬背啊,不得背一宿啊?那脑子都得用废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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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让他小全子脑子使废了也记不住,还是先生大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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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泡后,陆畔心里又是一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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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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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先生就使唤人去找几位小姐了,不知少爷对点心店的宝珠可有印象,宝珠去了齐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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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将几位大小姐捅破了天一样折腾,包括陆畔的几位姐夫,昏迷的都被吓醒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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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后期,几位姑爷更是主动帮忙掩藏露出的马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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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雷,砸石头,制雷,后期几位小姐给铁匠铁都运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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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扫眼只剩两颗的手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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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急的团团转,但是领到押运任务,拿到通关文书已经很晚了……我们在郊外集结……这一路,先生大把大把的撒银钱在老农手里置办,车只要空了就买,竟吃瓜果梨桃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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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不自禁咽了咽吐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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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馋的,更有紧张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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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崖关那里,宋叔竟为了少爷私自违令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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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想过后果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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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啊,你这未来丈人为了你真是拼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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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少爷,别以为我顺子看不出来,您出征前最后看的是茯苓姑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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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出征前,还遗憾的看了眼点心店,店门口当时空空如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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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觉得茯苓姑娘身份低了点儿,小了点儿,能与你成亲的日子还远了点儿,总之,好像成为将军夫人各方面都差点儿。估计会引起一片哗然。<r/>

<r/>

但是顺子很相信您,因为少爷你要想办的事就没有差点办不成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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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更能理解您,因为茯苓姑娘多有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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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初次见面都有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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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少爷,再多的不可能,身份地位上再差,说句越矩的话,宋叔为您抗令,您要记着点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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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脑补了好多,在心里絮絮叨叨了好多,却始终沉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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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以为违令这里就足够让人感动了,没想到之后小全子的讲述像极了话本子,一浪高过一浪,浪浪拍在人心尖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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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嘚不嘚嘚不嘚开始讲述地雷战,从开始到结束,黄烨、葛津地,两场战役所有的作战方针,所有的布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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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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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摆虎啸龙门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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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响马蹄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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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上的碎雷石显神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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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围圈内杀敌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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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津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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佯装敌军混入内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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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颗小小的手雷炸飞了他们的大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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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战鼓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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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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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顺子听的提着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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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陆畔坐在那里都攥起了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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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看到了一幅幅画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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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勇敢冲锋的人,生死路上走了两回,就用这雷,绞尽脑汁以极少的人数拼几千人。用命搏,以一敌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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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被宋福生带的,还总结呢,说的兴奋“少爷,师父,小子们没练过,不像任家村那些人,他们能摆出阵,人家俩人怎么打,十几人怎么打,几十人扑上去怎么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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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失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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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陆家杂兵们提前被送到任家村也被先生练练,常大常二,七十九位以前是管家、庄主的汉子们是不是就不会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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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怪留给他们的时间太少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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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其实,这里头还有很多人帮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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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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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遇到老乡了,亲堂哥,敌军里的宋福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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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说宋福寿不仅叛变了,扔了好些雷,还为了执行抢齐王给葛津地头领的密信差些被杀,是二孬给挡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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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孬是“敌军”,可全子知道,他是我们自己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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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先生当时含泪给二孬下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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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七十九位兄弟虽然也下葬了,先生说,您将来一定会给他们带回家。但是二孬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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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还有敌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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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子表情变了,你们还带敌俘来啦?<r/>

<r/>

“是啊,就眼下在后排大帐里睡的那些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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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全子急忙又补充道“小的不知该怎么形容,敌俘是好敌俘。葛津地结束,我们亡的亡,伤的伤,全靠他们推着背着抬着走。后来也不管他们呀,他们也不偷粮不跑。我们这一路能这么快到,他们出了力。”<r/>

<r/>

顺子算是彻底听懂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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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少爷,您听懂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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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要是换个人领这支队伍都不能成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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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叔之前做的先不提,什么必须要脑子好使记住路线图。会制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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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最后这场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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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会河南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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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老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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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敌俘都能给征服,铁骨铮铮,何惧艰险,做人还肝胆相照。<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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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对了,少爷,您快派人,先生还给他亲大哥扔山上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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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召来人,连下几条命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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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 海浪把战舰轻轻的摇

第一条命令,自然是由熟识九族男儿的耿良连夜带队,立即出发,迎回宋福财等人。

至于山洞里敌俘的命运,由宋福财掌控。

如若表现不好,就地斩杀。

如若表现尚可,原地释放。

陆畔的第二条命令,也是关于敌俘的,命人围起后排敌俘的大帐。

期间,不可虐待。

不会缺吃少喝。

但也不得他们随意走动,有人看守。

出征之日,就是释放那些敌俘之日,会给他们发放口粮,准许归家务农,不予追究。

第三条命令,命自己的百位亲卫军启程,不用再回来了。

一为带七十九位陆家家丁亡魂“回家”。

陆家有一片家仆的坟地,距离陆畔之父“大将军墓”不远的地方。

之前有要求,只有陆家三代忠仆,才可死后埋在那里陪伴陆家家主。

陆畔以陆家少主名义,命亲卫军将这些人通通都葬在那里。

二为让亲卫军给他转交信件。

给祖父的信。

给大姐陆之润的信。

陆畔的私人亲卫军领命,拿着小全子画的葬在哪里的鬼画符地图,连夜启程。

而陆畔今夜的最后一个命令,让几位手下在帐内大气都不敢出。

因为只看陆畔的表情就知怒了。

陆将军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眼下却一会儿挑下眉头,一会儿皱着眉头,很是少见。

顺子也很有压力,借着将蜡烛往前凑凑照亮,斜眼偷着瞅了一眼。

其实啥也没看清,只晓得少爷挥毫笔墨手腕带着力度,力透纸背,笔锋凌厉。

陆畔在上书天听。

与其说是呈给皇上的,实际上更是给兵部户部两位尚书的。

他言简意赅,先将情况说明。

随后字字珠玑,以定海将军的身份质询兵部户部为何拿他麾下万名精兵的性命视为儿戏。

在写这些时,陆畔是愤怒的。

每一个晨曦的等待都是相信,所以他才被气的时而挑眉。

别和他讲难处。

那些难处不归他管,也不归他解决。

他只知万名精兵差些被饿死。

不是战死沙场,是被自己人的兵部和户部衔接出了问题而饿死。

他的万名精兵,不可、不准成为事后总结经验教训的牺牲品。

陆畔的怒气里,也有对自己的怒。

从出征伊始,他在战场上就没吃过亏。

设计出太多的对战计划,以至于鲁王到现在还没有找到他。

但这一次,他也差些吃了最大的亏,讽刺的是,这最大的亏叫“军令不可违”。

作为一名将领,一直以来,他多么希望自己是一名听皇命而为之的人。

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养也是如此。

但实际上呢,失望。

失望到觉得自己很幼稚。

不是年轻将领,没有远征经验、没有对敌沙场的幼稚。

是对皇朝各部,各司其职太过相信的幼稚。

多么讽刺。

他又多么希望没有这种无奈。

多么希望在前线和他一样的各路将领,眼下、将来,不是因为这种无奈的“抗命”,才造成皇上对他们的误会。

陆畔将这种心理,以定海将军的身份也写进了谏言中。

他此时不知,当皇上看到这些时,对励精图治的宏愿更是迫切。另外,定海将军还是“幼稚”了。

竟将这些想法都告诉了朕。

过于正直。

其他将领,不会。

他们能寻到圆滑的途径“抗命。”

新皇、曾经的燕王

在定海将军还没有学会那一套圆滑的抗旨前,朕要护好定海将军。

朕希望定海将军不再对各部失望。

有一天,别像那些老将一样,即便也这么想过,却不会对朕讲。

另外,陆畔也不知,当他写的折子被皇上给了祖父时,祖父一目十行,第一反应是对他都无语了。

孙儿太过方正。

你看看这折子最后,别看遣词造句挺工整,但那意思你当谁看不出来吗?

孙儿就差明说你们还打不打?你们不打我打,我打不是因为我傻,是黎民百姓再受不得兴兵之苦,定要一鼓作气,一定要给他们灭掉再回家,给我派兵,水兵。

陆畔的祖父看完都冒汗了。

倒是皇上从开打那一日就没笑过,这次却少有的笑了,收敛笑容就连续下旨,朝会时,更是愤怒到将折子扔在了大臣面前。两位尚书跪地。

那日朝会,大臣们更是能感觉出来,皇上一脸

你们都是白拿俸禄的。

你们这些白吃饭的,还瞅什么哪派兵!

但此时定海将军啥也不知道。

他就是想写,就是要问责,就是要直抒心理,那是来自于他灵魂的呐喊,然后派人快马加鞭送了出去。

等几位军师知道时,他都已经返回大帐了。

几位军师面面相觑,摸鼻子的摸鼻子,望天叹气的叹气。

说句不恰当的,咱家定海将军出身太过根红苗正,不是那些野路子将军一路看人脸色攀爬上来的,就有时吧,太有资本了,就有点小任性。

宋福生也不知道啊。

他大字型躺在陆畔的行军塌上正呼呼大睡,盖人家被。

再没有多余的皮毯了。

陆畔小心的将宋福生的胳膊腿收了收,放轻动作贴边躺下。

躺下后,他侧眸看向张嘴打呼噜的宋福生,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从来没有和人睡在一起过。

不敢乱动,怕不小心碰到宋福生的胳膊。

再给碰醒,到时大眼瞪小眼,他怎么说啊。

就这么僵着身体,盖着毯子一角,陆畔闭眼前,脑中是第一次上战场,他在父亲的帐前大半夜踢沙子踢石子。

也以为宋福生这么大的呼噜声,自个会睡不着呢。

却没想到不仅睡的熟,而且还放松警惕了……

宋福生是让尿憋醒的,都给他睡冒汗了。

一睁眼被吓一跳。

啊,对,是他占了别人睡觉的地方。

他就说嘛,怎么热乎乎的。

陆畔这小子是贴着他睡的,难怪人说,傻小子火力旺,跟火炉子似的。

宋福生掀开毯子下塌,没找到自个的鞋。

瞅了眼陆畔,探头瞧了瞧陆畔那面有没有鞋,啊,有。

那放在这面的新鞋就是给他准备的呗?

宋福生才站起身就疼的呲牙握草,我的脚底板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谁袭击了我的脚。

也不敢整出大动静,还着急,憋的不行,一瘸一拐的穿着新鞋,用脚尖踩地,一路芭蕾姿势出了大帐。

外面还有点黑呢。

宋福生就没看到人,只顾捂着膀胱的位置,所以亲卫军嗖的一下立正站好,差点没给他吓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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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大事”不好

两位亲卫兵,眼观鼻、鼻观心,谁也没有看谁。

但俩人都能用余光看到宋福生憋的不轻,直抖。

“你俩是看守我的啊?”

这话是从何而来,给两名亲卫兵吓的不轻。

他们怎么敢看守,不想活了嘛。

是陪着,是守护,是有什么需要好随时告诉他们。

“先生,您误会了,是怕您有不便的地方。”

宋福生随意的点点头。

系好裤子后,眯眼看向远处“那是干啥呢。”

远处,一众士兵已经列队了,好些人,全是人头,预估一两千人。

亲卫兵急忙上前告诉道,那些人是去五十多里外打水。

“打水?”

“是啊,将军说,再渴海水不能喝,越喝越缺水。这附近只有五十多里外有座小山,山上有条小溪河。”

去这么多人?

也是,这么多人要喝水。

就这么来回折腾?

就算急行军跑步前行,回来拎水步行,一来一回,这也得半天。

难怪这么早就出发。

但是这么多人跑到几十里地外,一旦要是有点什么情况赶不及,这不扯呢嘛。

宋福生看了眼大海,守着海打什么水。

“那什么,我能不能制止他们啊?来,我来教你们怎么将海水弄不咸喽。”

宋福生问完也不等人回话,腿脚不是很利索的奔那些要出发的士兵走去。

其实想跑来着,就是跑不起。

只觉得这怎么睡完觉比不睡前还邪乎。

浑身骨头像散架了似的,脚也感觉不像自己的。

两名亲卫兵在后面互相对视一眼“……”

先生说了,他要制止。

将军还没醒,不能请示。

那他们要不要配合?

当然要啦。

先生是谁?

先生是将军都要伺候的人,给打水洗脚,他们这些亲卫军就没有不知道的,这是指身份上的贵重。

先生更是全军上下兵卒敬重的人。

没有粮食,他们吃啥喝啥,吃喝都没了还打什么仗。

是先生冒死带人送来了粮。

最让人敬佩的是,几百人对几千人。

先生奇迹般的不但突击过来了,而且还扫荡般的将被抢的粮抢回了一些,炮弹都给一捎一带的给运来了。

这里,只崇尚强者。

所以,先生说,要教他们将海水变成淡水,绝不是无稽之谈,这种很有实力的人,没有信口开河。

想清楚了,两位亲卫兵就急忙跑到宋福生的前面。

没一会儿人家就超过了宋福生。

就可见宋福生干挪不向前,那个不中用啊。

两人提前寻到今日要带队拉水的校尉沟通。

方校尉听完赶紧扭头看向宋福生的方向,带小跑的迎了过去。

拱手抱拳、面对笑容“先生。”

“当不得校尉大人的一声先生,不敢当。

但我不是胡乱指手画脚,就是觉得这么多人来回往返百里只为口喝的水,一旦要是有什么情况,不能及时返回听命于将军。

在下不才,略懂雕虫小技一二。

之一就是将海水怎么变成能喝的水。

想着这些让众位学会后,对以后出征再遇同样情况也能有所帮助。”

“先生过谦了,先生所言极是。如此,甚好,甚好。”

方校尉想着,将来在海边,要是几十里外连溪流都没有呢,没有山呢,到时喝什么。

如果要是能让先生教会海水变成能喝的水,那么以后确实是不用担心了。

至于宋福生是不是在吹牛?能不能真行?这种问题压根就不在方校尉的考虑之内。

先生是谁,怎么可能吹牛。

说会就一定会。

……

波涛汹涌的海水,拍打着滩涂。

一群正处于花样年华的小伙子,正在撸胳膊挽袖子,七手八脚模仿着宋福生的动作和泥。

“看见没有,这边搭的灶,将海水倒进来……通过这些咱们搭的像管子似的,流向旁边的灶,咕噜咕噜烧开,嗳?咱下面搁个盆。水蒸气,我管它叫水蒸气,滴滴答答的它就进了盆,咱就能喝了。”

“小伙子们,要多搭一些,咱们人多。”

“好的,先生。”

“来,小伙子,我这接出一大碗了,你尝尝还咸不咸啦?”

“先生,不仅不咸了,也比溪流打回的水好,那面的水涩。”

“是啊,你晓得那面是啥水,它喝了肚子备不住都得长虫子,咱这不一样,能放心喝,大海就在眼前,会了这些就可劲的往回舀呗,一上午就能滴答老多。不比你们跑半日累够呛打的水少。”

“是的,先生,您可真牛!”

任子浩四处与认识人显摆,给他忙的“我与你们讲,我宋叔压根就不是一般人,俺们村里都知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宋福生望着小伙子们“都学会了没?以后再出征,没水喝怎么整?”

“就这么整!”

哈哈哈。

这些人热闹的,挡不住也是人多,海浪连续拍打的声音都压不住。

陆畔就醒了。

他出大帐时,正是太阳从海上升起之时。

他一眼就看到了海面、太阳,以及很多很多伫立在岸边他不知该不该叫炉灶的泥炉子。

不,陆畔,那不叫炉子。

这东西,宋福生管它叫“古代蒸馏器”。

不过,宋福生哪会这个。

他是看女儿做酒精时搭过这种“蒸馏灶。”

就像天意似的。

女儿当时小嘴还嘚不嘚与他闲聊天说过,这种液态蒸馏方式适用很多方面。

女儿还说,其实古代很早也运用了这种技术,就是没有人总结,没有人给它普遍用到,不像后世,蒸馏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问闺女咋知道古代人也蒸过馏,就是不知道它叫蒸馏。

结果还被闺女抓住了小辫子,反问他“爹,我让你买的那些书,你都没看过吧?”

“啊?”谁没事看书啊。

“《饮膳正要》葡萄烧酒、马奶烧酒都是这么做出来的。《调鼎集》天湖之水,每蒸二放,三放不等……”

想起这些,宋福生想孩子了。

远处的陆畔,敏感地察觉出宋福生站在海边,好像想家了。

制止住纷纷要向他打招呼的将领,没出什么声音的来到宋福生身后。

“在想什么。”

“想我闺女了。”

宋福生回答完才反应过来,怎么说秃噜嘴了。谁来啦?急忙回头。

一看是陆畔,也就没那么不好意思了,还指向海上正在升起的太阳“我家茯苓就跟那小太阳似的,呵。”

“茯、苓?”陆畔也看向太阳,仔细品这俩字。

倒是宋福生误会了,以为陆畔压根就不知他闺女叫啥。

还解释了句“啊,就是我家你侄女。”

陆畔收回思绪,转身看着宋福生,认真道

“米寿唤我哥哥。”

“叔。”

宋福生半张着嘴“……”

辈分咋这么乱呐。

那看来他就得给陆畔当叔了?

远处,几名医官要推开亲卫军“我不找将军,我要找先生有事问。”

亲卫军不让过去“找谁眼下也不能打扰,将军在与先生讨论大事。”



第五百二十九章 有其父必有其女

“那你愿意叫叔就叫吧,不过叔就是个称呼,和其他可没关,就像名似的,你懂我的意思吧?”

陆畔点点头。

心里却在笑。

换做别人,会乐不可支。

会借此由头和国公府、和他陆畔搭上关系,以图后报。

到了宋叔这,急忙将这个关系推开。

这就是有才能的人。

为人处世,光明磊落,无须什么回报,也并不需要。

这种人只靠自己,早晚都会起得来,就能活的很好。

宋福生还对陆畔说了,说路途遥远,艰辛太多,昨日终于得见将军,就难免略显激动,有些不当的行为,望将军海涵。

陆畔连忙扭头看向宋福生。

他不喜这种生疏的语气,明明刚睡了一宿为何又叫他将军了。

“叔,能否还叫我陆畔。

昨日您那一声唤,我半晌没敢挪地方。

以为是心中所想作乱,才会听到有人在这里叫我陆畔。”

陆畔说到这,望向大海,露出艰涩的笑容“我以为,我是太想家了。想到,以为家人来了。”

语气明明还是很硬。

往那一站,明明还是那个高高大大刚强的小伙子。

可宋福生心里却一软。

这小子毫无征兆的,爹就没了,遮风挡雨的人没了。

然后就不能躲避的,替父出征。

这都是连续发生的事。

估计,昨日他们到,别看才几百人,那也应该给这小子吓了一跳。

在没搞清他们身份前,以是为鲁王的大部队摸来了,躲不过去的最后一战,还是在饿肚子没炮弹的糟糕状态下。

今日,他刚才大致也看了看,陆家军受伤的人也不少啊,可见在鲁王这地盘,之前那几场仗打的并不是那么轻松。

真是一心为云崖关。

宋福生指了指海边“走,咱俩走走。”

海声伴着风声,吹乱了俩人的长发。

宋福生先唤了声“陆畔啊。”

陆畔嘴角微翘。

“你说咱们这是啥缘分?就像天注定似的,本是接触不上的人,却是你先帮我,帮了不少。家里的人都觉得认识你跟白日做梦似的,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我这又呢,这次也算为你翻过山坡踏过水,不管东南西和北啊。”

“呵呵。”

大约这是俩人第一次没了身份上的差异,交心的谈。

陆畔才发现,宋福生说话很有意思。

似乎与他之前见那几次,略显不同。

“……也不知这是咋回事,反正听说你出征前还来家里吃了顿饭才走,那时我心里就七上八下。说出来,不管你信不信,然后我就开始做梦,就胡乱梦你不咋好。”

陆畔?

宋福生强调道“真的,我就带着四壮偷地形图去了,也是巧,仓场衙黎大人拿那图,没背过我,让我碰见过两回。偷的时候,我还没寻思来不来,就寻思看一看呗,咱也不会出去说。”

陆畔用眼神示意知道了,我还想听您说。

“然后我就是个操心命啊,没看见还好点儿,这一看,更闹心。

跑这么老远。

这么远,你知道会发生啥?

你是国公府贵公子,想要什么,想干什么,一句话的事,效率之快,压根不懂我们小老百姓的忧愁。

小老百姓,陆畔啊,办事是很难的。

我可比你深有体会。

有些官员在我眼中……唉,不提也罢。

那么,这么大个事,这么远的路,那些官员,说实话,我也就不怎么信了,更做梦你让那些办事不中用的耽误了。

这不嘛,就扯起大旗,凑吧凑吧列巴,寻你几个姐姐帮忙,领着一帮以前拿锄头的人就来了。”

陆畔忽然截住向前走的宋福生,拱手致敬。

宋福生挡住“你不用这样,我说这些,就是告诉告诉你是怎么一回事。”

“不,这是我身为将领该做的。”

为所有兵卒向宋福生致敬。

毕竟这不是宋福生的任务。

“你看,让你这一打岔,我都差点忘了要与你说啥了。”

陆畔也笑。

俩人并肩在海边走。

“其实就是想要嘱咐你,要吃一堑长一智。

陆畔啊,你不能用你国公府少爷的身份去思虑事情。

是,在城里,你想要什么,想要干什么,别人马上就要动起来。

你又一向在军营,接触的人都讲究个兵贵神速,听令行事。

你就以为所有人都会这样?都那么有效率?

这不行。

外面的人,和你认为,那是两码事。

我比你年长几岁,又是个小老百姓,接触的杂人杂事多。

比你虚活的这些年,生活经历就教会了我四个字,事无定数。

只要是这世间的事,它就没个一定。

往后,你无论如何都要留心眼,有两手准备,不能再这么相信人。”

宋福生这回不想整那忽忽悠悠的事了,也不想说些不痛不痒的话。

因为只有这样“我猜到你还要向前。云崖关破了,相信没多久援军和粮队都会来,一会儿我交给你两封信,我也不知真假,你自个和军师们研究,我就不多呆了。”

陆畔赶紧从思绪中反应过来,“为何如此急。”

“我大哥还在山上扔着呢。”

陆畔急忙告知,不不不,叔,你大哥我给接来啦。

啊?

只睡了半宿觉,就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小全子行啊,嘴挺快啊。

“叔,我会送你们从海上走。”

坐船归,速度更快一些。

不忍心再让这些人长途跋涉,越往北走,天越冷,走回去,冬天了。

就在这时,医官们得到允许过来了,抬脸笑着说“先生,在下想看看您的针。”

医官们以为用现代的话叫没感染,是出于针不同的事。

陆畔在一旁听的一挑眉。

然后就听到宋福生谦虚地说自己是二把刀。

也更深刻的感受到宋福生的才识和涉猎之广。

因为宋福生说他没学过。

针,是源于读《黄帝内经》九针之二,用那里教的才自制出针。

又因为读过《周礼》中所记载的“疡医”,肿疡、溃疡、刀伤、骨折,利用刀、剪、针线缝合,切除取出弄物,放血,切开脓肿及划痕……

“真的不会看病。”

可难为死宋福生,这几人非扯着他让去给看病。

这不扯呢嘛。

他有一天会算命都不带会看病的。

“啊,对,要说不同,是我有酒精棉,能在缝合前擦擦针,也能给伤口擦一擦,要不然你给这个用完针再给那个接着用,那不完了嘛。”

酒精棉?

几位医官接过宋福生递给的酒精棉又闻又嗅的,就差往嘴里塞了。

陆畔皱眉问道“只这个,就会差很多吗?”

那你觉得呢。

陆畔又问“什么叫酒精,是您制的?”

我?

别再以后给搬来酒让现场制作,那可不会,可比蒸馏海水麻烦多了。

在线等,要不要说实话,挺急的。

宋福生说了实话“我家你、你妹妹,茯苓,制的。她姥爷不就是酿酒的嘛。”这都可查,不信你查。统一那天都不怕。

在这个基础上,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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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 到啥咱都要自娱自乐(祝书友们元宵节快乐)

陆畔看向几位医官。

等待他们说“回头,那要让令爱教教啊”。

几位医官却没说这话。

拽着宋福生“先生,随我们去看看吧。”

陆畔选人一向不看出身和师从谁家,只看有没有真本事,做事务不务实。

这几位医官心里自然没有什么弯弯绕绕,只顾对有“真本事”的宋福生求贤若渴。

倒是赶到的顺子,才听了几耳朵,就一脸郑重的对陆畔说

“少爷,如果小小的酒精棉真能起到这么大作用。

这不止是众位将领之福,众位兵卒之福,往后也是万民之福的大事啊。

顺子斗胆谏言,回头,少爷,您要向茯苓姑娘请教一番,不要看人家是位姑娘家,就止步不前。

少爷,是顺子冒失了。”

陆畔点头不,你没冒失,此话有理。

宋福生一边随几位医官离开,一边听到这话扭头道“没事儿,我回去就学,赶明我教你们。”

顺子急忙看陆畔。

走挺远,主仆二人,还能听到宋福生对几位医官掰扯

“有用眼下也没招,没有酒没有棉,我去看也白扯,我将剩下的这点儿都给你们还不行嘛?”

这怎么就信着让他看病了呢。

将军大帐。

幕僚和副将都聚集在这里。

当陆畔打开两封带血的信件,还没等商议,大家就先沉默了一瞬。

昨天粮食到,太饿了,只顾高兴和填饱肚皮了。

今日才会后怕,才会想多。

才真正的意识到,宋福生他们那伙人对于陆家军来讲的意义是什么。

而且本是一帮普通的老百姓,打赢了截获炮弹截获粮草,这个吧,也还能说得过去。竟然还知道要截获信件。

甚至为了得到信,还有人为此丢命。

那信上的血迹就是丢命之人的血。

这个军事素养啊,不一般。

方校尉忽然道“禀将军,听将士们说,先生教的煮水办法,蒸出了盐。”

好些位将领齐齐好奇问道“啥,盐?”

要知道晒盐需要盐田地,从置盐田亩地到晒制需要很久的,就这么煮一煮就出来啦?

“是,据说先生管这种方式叫蒸馏,让将士们将盐沫刮下来收集,并嘱咐不到万不得已缺盐时不要实用,里面掺有大量杂物,需要再分离筛制才能入口。”

重点词,万不得已。

大伙都听懂了。

也就是说,先生才来不足一天,却教会了陆家军两种野外生存本事。

一是靠海寻不到入口水源的情况下,怎么用海水制出能喝的水,往后就不存在让将士们靠海渴死的情况。

二是,将士们在没有盐的情况下,万不得已还有这种盐可吃。

有杂质也比没有盐强。

众将领听完纷纷提议

将军,能否让先生入帐,与咱们一同商议。

咱们虽然没有看到先生带领众位好汉是如何骁勇善战的,但事实摆在这,黄烨和葛津地两次战役,说明先生很擅长以少打多。或许,先生能有我们想不到的奇招妙想。

陆畔在心里骄傲的笑了。

这种事在任何一支队伍里都很少有。

商议的都是大事,不会让外人听,连顺子都在外面守着。

眼下,他的所有部下却齐齐向他建议,让先生入帐。

“不了。”

不是不可,是不了,因为从先生各种行为都能感觉出来,不想参与,很是避嫌,不想将手伸太长,不想再受人瞩目,更

是一副不想再操心的养子。

“先生在医官那里。”

医官那里也需要先生?

军师们疑惑。

陆畔却收敛表情,开始商议正事,分析这两封信的真假。

分析切断他粮道,意欲切断他与云崖关的联系和北上莫老将军的联络。

而他们自己这面,之前将通往这里的栈桥给炸了。

鲁王手下的几位猛将什么时候能寻到他们,会派谁来。

要根据将领性格分析战略部署。

另外商议的重中之重是,鲁王到底是像这信中所说真要舍下鲁地逃窜,还是像他性格一样冲动易怒、刚愎自用,会舍不得,会非要将他陆畔置于死地,再与朝廷决一死战。

如果结论是前者,那么鲁王会派出一支来阻挡他们的队伍,来为自己争取时间从海上逃窜。

这只队伍的战斗力会什么样?

那么,我们不仅不能与这支队伍纠缠,而且要全力出击。

在我方援军没赶到前,拼死阻挡鲁王转移大量兵力向南逃窜的难度。怎么打,能有效的快速拦截。

如果结论是后者,非要将他这个搅局者陆畔弄死,我们还将面临以少打多的局面。

所有将领都明白甭管是哪种可能,留给我们以逸待劳的时间不多了,这海边要藏不住了。

栈道炸了,绕道向北不敢绕,怕再遇到新皇的另一只队伍,但敌军还能弄索桥。

前面留下真真假假的痕迹,眼下应该也给敌军绕差不多了,离寻到他们真的不远了。

就看来的人,多与少。

大帐里,来回出入各种将领和大量的传令兵。

一看就是领命动了起来。

宋福生带着四壮等几人帮医官们,一边重新给伤兵弯出脓肉,用非常少量的酒精棉,非常节省的重新消毒包扎,一边观察那些前哨兵们领口粮。

一瞧那整装待发的劲儿,就知道陆畔在大帐里应该是连下数条命令。

他没控制住自己,跑到发放口粮这里了。

不想指手画脚的,可你们这样不行啊。

发放口粮时,就要做到心中有数好不好?

不要胡乱发,往返多少日带多少口粮。

这样将军再问你,我们还能坚持多少日,你能马上就报出数。

你们这种兵一日能吃多少,你再算算剩下的,就那么难吗?

发放口粮的随军后勤官,连安营扎寨包括伙夫都管,官职也算还可以了,却一脸为难,心想

先生,您说的轻松,怎么可能会细致到哪一天,就我一人会算,剩下的都不行。会写字的兵卒都少,我有难处的你知不知道?

宋福生听完,拍着老哥的肩膀承认错误。

这种意识到自己发生常识性错误,有对古代人民连小学文化都没有普及会影响各方各面而感到无语,和深深的无奈。

“任子浩。”

“到,宋叔。”

“随我来。”

“全子啊,你也跟我来。”

没办法了,就要抓任子浩当壮丁,独臂全子也要上。

因为九族与他默契的,陆家家丁中用的,目前都是卧倒状态,啥事也不操心就是吃喝歇着。

剩下的这几个划拉划拉“来来来,都与我一起制表格。”

宋福生开始帮忙清点,又给制成表格。

他就不信了,画圈画横竖会不会?一横一数代表多少量,拿出去多少就往上画。

咱兵卒们不会写字,咱们画对勾。

当陆畔忙完从大帐出来要喝口热汤时,看到的就是宋福生耳朵夹根笔,手里拿着纸,瞧上去比他还忙,正穿梭在大量粮车之间。

顺子急忙与陆畔汇报先生正在给咱们规整后勤呢,您看,这是表格。少爷,您知道吗?先生插手,还一个对他有意见的人也没有,没用多一会儿,管粮那些人就开始配合了,与先生打成一片,我看一个个还都是主动乐意配合。

才来一天啊。

陆畔拿着表格,望着宋福生的身影,就已经有些按捺不住自己。

他真的挺想以定海将军的身份对宋福生说,“你留下吧,别回家,随我征伐。”

任何一支队伍,任何一个将领,都需要宋福生这样的人才。

这要是让莫老将军知晓有这么一号人物,都能给抢走。

这天,陆畔还看到宋福生忙完表格那一摊,又领着一堆士兵赶海了。

他以为宋叔会对大家说,我们要积极布防迎战,在不松懈的同时也别忘了,既然在这里停留就别忘了,享受大海的馈赠。

强调的应该是,时时刻刻要感知幸福的心情,让这些在异地他乡的男儿,能多感知一丝快乐,能多忘掉一丝战场上的残酷。

陆畔以为自己理解的挺透。

但实际上,他听到的却是赶海、拾海货,朋友们,等于白捡钱,白捡还不赶紧往家划拉?

宋叔还组织兵勇们,喊话道

“不要忘了昨日你们还在挨饿,要时时刻刻做好挨饿的准确,能节省口粮就省,更要时刻记得,能就地取材就就地。先可这些不要钱的吃!”

陆畔听到有兵勇说“这个不好吃。”

他宋叔反驳

“谁说的不好吃?”

“我告诉你,白给的就没有不好吃的东西,应该说,那是你们不会吃。”

“你瞧我的。”

铺了一地的蛤蜊,他宋叔向里面扔了个火折子,腾的一声,瞬间像篝火一样燃了起来。

“哇!”好些极其年轻的小兵发出惊叹声,火光照亮了他们的脸庞。

宋福生还向这些小伙子们传授经验,比如

滩涂里去找蚬子海螺。水洼里见海胆海参海蜇。海礁石上附着海蛎子。

“先生是怎么知晓的?以前老家住海边?”

宋先生哈哈大笑“我呀,外号宋包打听,走哪就爱问,经海边时问的渔民。”

所以没书可读的小伙子们,知识可不一定在书本,还在于累积,多学多看多问。咱啊,累积到一定数,可不比那些正经书生们差。

小伙子们猛点头。

宋福生兴奋地捏着海星叫四壮“四壮,你瞧瞧这通体颜色多招人看,橘黄色的、红色的、紫色、青色,你们家小小姐没瞅着,多可惜。”

四壮还没有点头呢,远处的陆畔先点了点头。

宋胖丫一定很喜欢这些东西。

“少爷,您要不要抽空捡个贝壳?

“为何。”

“那玩意能放住啊,回头送人。”顺子心想至于送谁,不用我明说吧。

……

“爹,您在忙什么哪,这一天都没进空间。”

“啊,我忙着拆线呢,”宋福生将俩大脚丫子给妻女看。

艾玛,这是酷刑啊,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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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一章 宋哥在前线的生活太好了

大米饭,油焖豆角,酱焖泥鳅,烤五花肉。

烤五花肉拿进空间一直是保温状态,油滋滋的被烤的两面焦黄打起了卷。

生菜,小葱大酱,蒜瓣,辣椒圈。

宋福生给妻女看眼脚,他就开始吃。

一筷子菜,一筷子饭,感觉不过瘾,吃的太慢。

将米饭倒进油焖豆角的盘里,拌一拌,就狼吞虎咽。

拿起小葱,一咬牙放下了,没敢蘸酱吃。

用生菜卷五花肉、蒜瓣、辣椒圈,都卷好了,又将蒜瓣倒了出来。

“爹,你咋不吃?”

“我跟陆畔睡一个帐,他那鼻子跟狗鼻子似的,闻到我吃蒜了,万一问我哪来的呢?”

“刷牙呗。”

宋福生囫囵的吞饭,含糊道“快拉倒吧,刷牙就咱家的牙膏清香味他也能闻到。”

钱佩英拿着啤酒瞅了眼,看来这个也喝不了。

“那你是喝可乐还是喝体质能量?”

都多大岁数了还喝可乐。

宋福生噎的直打嗝“给我拿瓶酸奶。”

他要喝奶。

“慢点儿,慢点儿。”

“嗝,我跟你们说,这一道要不是能开小灶,我就要挺不住了,太苦了。”

钱佩英将酱焖泥鳅往宋福生跟前推了推“四壮他们更苦,富贵他们不得失血过多迷糊啊?我都下跪求过神佛,都后怕。你说死的那七十九人要是咱们家里人,你回头到家,怎么面对这一大家子人。”

宋福生边嚼饭边点头

“富贵可不就迷糊,营养跟不上,今天压根就没起来,陆畔将自个的米糊糊给了咱家那些人,还准许那个任子浩照顾喂饭。医官也给熬了汤药喝。

就这条件了。

你们是不知道,人真是对比出的。

富贵他们就是挺高的待遇了。

那陆家军里有的才十六七岁、十七八岁的小孩,伤肉烂的,之前还没有药,都用没了。

今天我帮着用酒精棉消毒,那小孩不敢出大动静,怕挨训,眼泪叽里咕噜的掉,咬着帕子满头冒汗,别提了,我瞧着都于心不忍,就得下狠手将腐肉彻底剜出来,哗哗淌血也比丢命强。”

宋福生又瞅眼女儿“茯苓,你这回可真是积福了。”

“爹,那我要不要再做些?”

其实宋茯苓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百分之多少的酒精,能不能起到真正的消毒杀菌,在此之前她都很含糊。

咱不是学这个的,还没有量杯,比例掌握的就不是那么准。

但是富贵叔他们试过了,好像还行的样子。

“别了,就这些吧,再多了陆畔贼尖,心还细,该发现了。”

宋福生端着空盘问钱佩英“没饭啦?”

“你等我出去给你取。”一小盆啊,竟都吃了。

“不着急,今日我能多呆一会儿,陆畔那小子忙。”

“你可不得多呆一会儿,我取饭就得取一会儿。米寿像个小特务似的,最近总给你往空间里送饭,米寿都问过,蒸的干粮有多少个,他都记得,还问我干粮呢?”

钱佩英出空间前特意嘱咐“你爷俩等我回来再唠。”她也想听,恨不得一句话也不想错过。

宋福生之后就告诉妻女他要坐船回去了。

不是在特意等宋福财。

“你大伯哥哪有那个面子,让人全军上下等,这是战场。”

宋福生就将猜测说了,陆畔应是在等什么消息,今日派出去好多前哨兵,之前船都被干没了,过些日应是哪个海岸也有新船来。

坐船好,坐船到家快。

其实宋福生不知道的是,陆畔还有另一层考虑。

那就是,陆运走,宋福生他们要走很久,云崖关才破,万一出些什么事,这些伤员就完了,地雷也早就用没。

而这一路,他又抽不出兵去护送,他是万万也不能让宋福生因为给他送粮再出什么危险。

宋福生出空间前

“老宋,你可一定要回来。”

“爹,别表现的太突出,他万一相中你怎么办。”

多亏出来的及时。

宋福生才睁眼,陆畔就端着大盆进了帐。

洗脚啊?端那么大个盆。

不是。

“我看叔今日没吃什么,吃些吧。”

宋福生望着泡了一大盆黑芝麻糊,他都不好意思拒绝了。

因为这是连陆畔都不舍得吃的口粮。

这小子爱吃甜的。

芝麻糊是人家亲姐姐给特意准备的。

可是,这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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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 什么事都能遇见

“这……用盆泡啊?”宋福生急忙趿拉鞋接了过来。

“恩。”

陆畔看着宋福生怕您吃不饱。

那你倒是说出来呀,别总放在心里想。

说出来,别人才会知道,才会更感动。

不习惯。

即便陆畔没有将心中所想说出口,宋福生望着热乎乎冒热气的芝麻糊,也一脸为难感动了。

“那行,我我我,我吃。”

宋福生才吃了两口,陆畔就走了。

走之前,陆畔的嘴还蠕动了两下,或许是想嘱咐宋福生放心歇着,想告诉一声他一时半会回不来吧。

但最终啥也没说,脚步都没停就出了帐。

宋福生掀开帐帘,扒眼望了望。

看到陆畔拐弯了,去旁边营帐了,急忙带小跑回来,捧着盆就跑。

帐前的几位亲卫兵,就看到先生鞋也没穿好,端着冒香气的盆跑了两步又回来找鞋,趿拉着重新向后排营帐跑。

“富贵呀,姐夫,你们都睡没睡,来来来,吃。”

自个吃不下,不能硬吃,那是浪费粮食。

芝麻糊多珍贵哪。

九族众兄弟立马都起来了。

他们睡的是陆家军一位偏将倒出的营帐。

“哪来的?”高铁头两眼冒光问道。

还是岁数小,有好吃的就兴奋,都忘了自个耳朵的伤痛。

大郎他们几个小子也急的,等不及用筷子勺,干脆用手指往嘴里挑芝麻糊。

“三叔,甜,真甜!”

“陆畔给的,小将军一直惦记着咱们。别别别,别都吃了,我舀出点儿。谁那里有碗?”

九族男儿以为宋福生舀出一半,是要送给陆家家丁们。

应该的。

陆畔的亲卫们和夜间巡逻的却看到,先生捧着二大碗直奔伤兵营帐。

宋福生小心地迈过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伤兵。

寻到白日里他给剜腐肉的几个年轻孩子。

十五六岁、十六七岁的小伙子,本来疼的就没睡着,一看到先生来了,立马强挺着疼要坐起身。

“别动,不便动的我喂你。”

一口芝麻糊入口。

年轻小伙子仔细地品,不舍得咽下,“先生,好吃,真好吃。”

另一名小伙子说“先生,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芝麻糊。”

也有小伙子说“我吃过,嘿嘿,是元宵节,娘做馅,一咬能淌出来,但比我娘磨的细多了,还格外香甜。”

不过,还是想吃娘做的。

宋福生就一边笑,一边喂其中一名比宋富贵还重的起不来身的

“那是,这可是你们定海将军的口粮,他自个都不舍得吃,一口都没尝过。听说你们几个今儿又遭了一拨罪,差些没挺过去,就拿了出来命人煮了。盼望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回家,这回啊,搞不好咱们还一路哪。”

这些众伤员,缺胳膊少腿,再上战场是没有可能了。

无情点儿讲,甚至是这支队伍的负担了。

宋福生猜测,陆畔说让他坐船走,想必也会安排这些重伤员跟着一起返回。

“是将军吃的?将军有问我们?”

“那我们怎配吃?”

几名小兵既感动的不得了,又慌张。

“所以啊,别白瞎将军的心意,一定要好好养病。”

“恩,”几名小伙子重重点头,躺在地上伤员也点头“恩恩。”

养好了病,再来寻将军,还要成为陆家军。

喂完了这几个伤号孩子,碗都被他们舔干净了,宋福生回头一瞅,周边好些伤员都在看他们。

估计早就醒了。

一直在眼巴巴地瞧着。

唉。

宋福生硬着头皮,假装没看到那些人的馋模样朝外走。

一走一路过时,哪个伤员身上的草帘子没盖好,他就给盖一盖。

这些孩子们,有的棉被在之前打仗时都弄丢了。

伤兵营帐外,顺子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回头,他就对陆畔耳语道

“先生饿着肚,仍旧没舍得吃。

他就是这样的人。

先给了他家里那些兄弟,难怪会一呼百应。

随后舀出一些,送给了几位伤兵,他说……”

陆畔的笔尖停在纸上,迟迟不落。

听完后,忍着心里酸胀,才面无表情接着写给莫老将军的信。

这一夜,他都没回营帐休息。

这片夜色中,陆家军又派出好些小支队。

“大哥?”

“三弟!”宋福财打完招呼就一把推开宋福生,哇哇的就开始吐。

宋福生看了眼耿副尉手中牵的汗津津的马,明白了,这是被颠簸的不轻。

急忙过去给宋福财拍后背,又带着四壮和小全子招呼在山洞里的二十七位“陆家军们。”

齐了,这回没有半道扔下的了。

终于心踏实了。

可是有小兵却在此时过来寻宋福生道“先生,放那些敌俘不走,他们要见你。”

见我干什么。

“你去哪啊?”敌俘们很是不见外的问宋福生。

啥意思。

“你去哪,我们去哪。你与他们一起打仗,我们也要跟着打。”

宋福生“……”

这怎么的,还处出感情啦?

“你们快回家吧,放你们回家怎么还不走了,速速归家去务农。”

敌俘们是有理由的,这几天没闲呆,他们研究过了。

仗没打完,家去务农能呆消停吗?回家要是再被抓壮丁呢,谁知道到时又要被抓去哪支队伍,还不如跟着宋头干。

“可你们是敌军地盘征上来的。”

“我们可以从此就当陆家军。”

你们立场咋这么不坚定,队伍里要都是你们这样的兵,就得愁死了。

宋福生上前劝,“你们没听懂,陆家军不是想当就能当的,趁着人家没急眼不杀头,赶紧带着口粮走。我们也要回家了,咱不是一道的,也用不到你们推车了,快走吧。”

见过送敌俘要互相挥手再见的吗?

宋福生这奇特的人生,真是啥事都能遇见。

送“战友”。

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不,没那事儿。

宋福生冲敌俘们背影喊道“都给我回家,不准占山头当山贼,要是敢如此,再相见,格杀勿论!”

“晓得啦,放心吧!”

这夜,陆家军全员集合,开拔。

这夜的海浪,格外的大。

奔腾的浪花,像是在呼啸着送行,送行这些为国家统一黎民安稳而无私拼搏,在历史长河里熠熠发光的好男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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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三章 回家

赤座山下,四面紧团。

这是一条要想继续攻打鲁王必经的路。

山上的栈道,之前还被陆畔命人给炸了,为的是要去先补充粮草,防止敌人追击。

宋福生终于明白陆畔在这里会饿死的可能性真的很大。

这七号地点,这地形,很不好,没人也就算了,还被包住了。

不过,实实惠惠要想给困住,这里有个前提条件,和鲁王搭伙的齐王要更有担当。

想出损注意围困断绝粮草和水源,那么就要派重兵在他宋福生来的那条送粮路上拼死镇守。

然而,事实证明,齐王并没有派出重兵。

很明显,齐王和鲁王并不是完全一心,只派出一些连正规军都谈不上的两支人数相比较不算多的队伍。

为了保存实力,齐王带着大量的齐王兵早就跑了。

所以,这不就让他拿着小地雷给干穿了嘛。

而鲁王这面,派兵真正开始展开攻击。

眼下也终于搭好了吊桥过来了。

却万万没想到,陆家小贼并没有饿的奄奄一息,倒是喘了口气,缓过来啦。

就是在这里,赤座山下,阴雨密布。

鲁王兵像小鬼子似的,人头密密麻麻,他们刚搭好吊桥,大部队刚过了这片陡峭的群山,双方相遇。

在山脚下的二十五里地外,两军狭路相逢。

陆家军的将领,当看见敌军时,全都在心里笑了。

他们坐在马上,肋着马绳,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一脸兴奋,一看就是浑身上下好战因子正在身体里涌动。

难怪将军让再停留几日。

这回连吊桥都给他们搭好了。

陆畔坐在马上,眯眼望着前方。

敌军大约两万兵勇。

他却连眉毛都没挑一下,自从来了这里,一向面对以少敌多的战事,已经比他心里预估来的人数少多了。

“摆阵。”雨幕中,年轻将军喝令道。

且打了个阵型手势。

一个个传令兵立即挥舞军旗。

要是用在现场的宋福生讲解,他会告诉你,在古代,任何一场战役就没有不摆阵的。

因为这里没有耳麦。

兵卒人数众多,只有摆阵,他们才知道自己要站横线还是斜线,要记住身边的人,平日里训练也是和阵型中附近的兵勇对练找默契,用平日刻苦训练处的默契去厮杀搏命。

各个将领,更是管人管一大片。

副将们只负责自己在阵型中的位置,务必保证绝不让敌军突破。

并且任何一个阵型里都有索敌、前锋、中坚,两翼等等,只不过由于主将设计阵型的不同有些许变化罢了。

宋福生还会告诉你,这次他可真是开了眼界。

他见到了好多好多的阵势。

陆畔那小子将来要是不成为这片土地上的军事家,他都把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宋福生给这些阵势起了名,实际上陆畔将这些对抗阵型取了啥名他不知道,他通过自个亲自参与这场战役,亲眼瞧得的见识,起的名有

天地三才阵。

五虎群羊阵。

七星北斗阵。

十面埋伏阵。

宋福生长的第二个大见识里还有让影视剧骗了,假的,或许连米寿的梦里都是假的。

因为陆畔并没有冲对方将领叫阵,并没有出现俩人在两军面前,大比武艺。

反正他看见的是,人家陆畔一直在后面指挥来着,指挥动作都非常简单,大手一挥,全军掩杀过去。

也是。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才是正常的嘛,作战主将是带领百万雄师打胜仗的,单挑逞能万一再成了打酱油的那可坏菜了。

宋福生不知道的是,陆畔就这场仗打的稳。

这不是挨过饿成熟了?

之前,虽然没叫阵单挑,但也一直勇猛冲锋来着。

而此时,另宋福生更热血沸腾的是,今日才终于得知女儿的五彩大呲花很是牛逼。

他不晓得以前陆畔打仗时会不会这么潇洒,毕竟在这里没有耳麦没有大喇叭,传话都费劲。

他只知道,今日,他看到了陆畔只要发出命令,呲花就上天,陆家军的兵勇们看见颜色就能动起来。

你看那人头动的。

陆家军队伍的两翼,大炮亮相。

对,干就完了,用炮轰,全线出击!

哪那么简单,陆畔不舍得用。

不过,炮一露面,敌军确实慌了。

不是说那面已经饿的没什么战斗力了?有战斗力也就算了,为何连炮弹也有!

“妈的!”敌军将领脸露愤慨和慌张。

他都慌了,就可想而知兵勇们。

轰击正式开始。

附近的群山,像是里面有什么磁铁矿之类的似的,天上又在打雷闪电再下雨,宋福生觉得自个绝对不是耳鸣,炮声、雷声格外的大,像有回声波。

宋福生,那你此时此刻在干啥呢?你在解说战役哪?

我没,我上场了。

在陆畔只放了四发大炮就不舍得再用,趁着敌军全线慌张之时,绿色的大呲花上天,陆家军们忽然大声呼叫,非常强悍的就举着刀剑矛盾牌冲了上去。

只要没断腿的陆家军伤员,跟着冲了上去。

“杀!”宋福生也跟着冲了上去。

这片群山下,到处充斥着叮叮当当的武器击打声,和誓死要弄死对方的嘶喊声。

宋福生很着急窝火,他一个也没杀着。

前有四壮开辟出一条杀人通道,四周和后面是陆畔的亲卫兵。

没一会儿,宋福生他们这里就杀出了一片空地。

宋福生还感觉自个累够呛。

身在局势中的宋福生不知道,这场战役,陆畔只出手干了两件事,用火硝将鲁军最大的将领射死,一刀斩断鲁军军旗。

也正是因为这两件事,陆家军们是越战越勇猛,敌军是越战越怯,竟不顾战场上被督军斩头的危险,纷纷跪地弃军器无数。

近代战争能发生战死至各位数仍坚守阵地。

古代这里却战之百分之一二十就会全面崩溃。

且敌军有将领向陆畔投降。

事后,宋福生也记不清这场仗打了多久,就记得一直在干,都干的雨停了。

说白了,一场战争,不过寥寥数语,事后,或许连参与者都无法用语言描述得清。

宋福生恩,也或许是这里没有无人机航拍。

这场战役后,陆畔下令,急行军的速度赶路。

吊桥上。

宋富贵他们这些重伤员,是由陆家军里一个个好男儿背过去的。

而宋福生也是被背过去的,是由陆畔背过去的。

他望着下面的山涧,腿软,哆嗦的脚打滑。

趴伏在定海将军背上,宋福生还用衣袖给陆畔擦了擦汗。

“我回去后,接着给你做大列巴。”

“好。”

几日后。

某处不知名的海域。

宋福生带着九族男儿们登上了送粮的船。

旁边船身里还有各种伤员,以及敌军投降的将领。

他激动的站在船上。

这回,他彻底放心了。

因为皇上派兵、派粮队、派出数不清的一直在打造、新打造出的战舰来了。

那小子,陆畔,不会再是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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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四章 对比的命运(两章合一)

陆畔早就已经出发了,去追击鲁王。

他背过宋福生过了那片山涧,两伙就分开了。

是派了耿良带队。

此时,岸边。

耿良带众位兵勇向已经远行的船只,致敬军礼。

感谢宋先生、九族男儿、小姐们的家丁。

虽然他们之后不会再缺粮,但是对于陆家军全军上下来讲,他们永远也忘不了这支特殊队伍出现那一刻的惨样,和他们的激动。

船上,九族众位兄弟和“陆家军们”也不停冲岸边挥手。

去掉断胳膊断腿的,能挥的都在挥,都看不见了还在挥。

还是很激动,很感慨的。

从出发前准备,搬运地雷,在山上抓猪像得了癔症似的训练,偷偷摸摸混入粮队,一路吃瓜果梨桃。

连老农拒收金子,就死心眼的非要银子吊钱,他们大晚上的四处敲门想办法,找当地的小官员游说兑换,那一幕都忘不了。

再到杀人,毁尸灭迹。

一路混着血泪喊出我们来了,我们可下找到你们了,又被陆畔带着开了眼界,亲身参与一次大场面战役、

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大炮和火硝,要不然只给运弹炮没见过。那得多遗憾。

也清楚了他们和正规陆家军的区别,什么叫万人战争。

这一年啊,真是不白活。

从夏走到秋。

七月的风,八月的雨,秋天马上就要过去,搞不好到家时,正好听雪落下的声音。

宋福财裹着草席子坐在船尾,端着伤胳膊道“这一道,真是跨过山跨过海,我啥都坐过。骡子、马、牛,这回又坐船了,”脸上露出挺稀罕的样子。

头回坐船,他可是正经的旱鸭子。

船舱里传出宋富贵的动静“给我背甲板上去,我要去甲板上呆着。”

大郎在小声劝他“叔,你就别折腾了,咱穿的少,甲板上冷的邪乎,”瞎嘚瑟啥呀。

到底没劝住。

因为宋富贵振振有词。

说他要出去唠嗑,要看大海。

最近在海边呆的,一日不见海浪晃,他迷糊。

还嫌弃大郎,就是不如四壮。

说起四壮,大伙也正在讨论,“四壮没跟回来,被将军相中留下了。”

“早就能猜到四壮会被相中,就黄烨那阵,眼瞅我就要人头不保,是四壮反手就给人杀了,就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

好些人跟着附和

四壮帮我杀过。

宋福喜一边给伤员们熬药,一边喊道也帮我杀过。

所以说,四壮才是名副其实的,人狠话不多,人家是压根就没话。

宋福生对于四壮能被留下,而且是陆畔主动跟他讨要人,说是要留四壮在身边当亲卫,还是很心怀大慰的。

那些亲卫,他都熟悉。

个顶个好汉。

小伙子一个比一个精神,对长相个头都有要求的。

关键是待遇好。

亲卫兵们吃的是陆畔的私饷,配备最好的武器,到了战场却不用以命博前程,压根就不用去前面厮杀,陆畔在哪,他们就在哪。

说白了,最明显的好处是,只服务陆畔一人,只听一人的命令,给这人护好了,就能算工作上不存在失误。

要说不好的地方吧,倒是也有,但是在陆府这里不太明显。

那就是,陆畔万一是战死的,这些人也得跟着战死,回头不能独活。

打比方你要是亲卫,从战场上回来了,主子却被人杀了,那不行,就是这么个规矩。

或者是主子被人暗害了,这都不行。

估计目的是为督促尽职尽责。

而陆府这里,据说管的已经不算严了,主子正常死亡都没事。有的人的亲卫队,主子甭管是什么死法,亲卫都要跟着陪葬。因为可能是知道太多秘密了。

总之,四壮能被陆畔相中,陆畔那么年轻又不会早死,这回又吃饱饭了又是一名好汉啦,四壮能当亲卫真是个好去处。

绝对能保守秘密。

另外,独臂小全子里也留下了,死活不走。

宋福生能看出来,陆畔真是面冷心热,拿小厮都没什么办法。

小全子哭哭啼啼磕头求,一口一句少爷,小的不走,小的不要离开你,陆畔就拿全子没招,给放身边了。

这要是他的小厮,那就得开揍啦,跟谁俩呢,死皮赖脸的。

在海上漂的日子,宋福生他们并不寂寞。

尤其是九族兄弟们,因为他们有独眼宋福寿。

终于有空能好好问问宋福寿的情况,问问家乡,问问那些能叫出名字的乡亲们。

宋福寿苦涩一笑,他媳妇没啦。

没逃前耽误了许久,丈人一家不走。

后来不走不行了,又开始着急赶路。

刚一逃荒,没两天,他媳妇连吓再颠簸,就挺着大肚子大出血去了。

之后,就没有眼珠子,哪有眼眶子。

跟着丈人一家一起逃荒,俩舅哥外加小舅子,平时能说会道的,他也愿意与媳妇娘家多走动。跟丈人一家真挺亲的。但是媳妇一没,到了关键时刻就发现,没粮没啥的,不是那么回事。

宋福寿多了没说,只学吃的粮不够,就不给他呗。

然后因为没走宋福生他们逃亡的路线,为啥没走呢,这就要说村里当时的情况了。

那时村里,阿爷他们离开后,地里不是有粮吗?好几个土财主就召集一帮人来抢来了。附近几个村都有盲流子啥也不管就是抢。

也是那时候,留守村里的人家才觉得真的要不好,他们就跟这些土财主对着干,什么杀不杀人,你抢我粮食就是要我命。

没有官府管理的人,杀人放火也没有人抓他们了,哪还有什么不敢干的了。

就比谁人多,谁力量大。

“听说咱村里双喜,五常子,就是因为这样的境况,才乱起来就被干没了。我当时在我丈人村,我知道的其实都是二孬后来告诉我的。”

宋福禄问弟弟“那你和二孬是啥时候碰见的?”

“别提了,也没感觉耽误多久啊,就从城里来了好些人。都不止大地了,进屋抢、杀、夺。反正你们走的那里是个口,就一批批的人往那里去,见到有牲口车的,猜测上面有粮,二话不说就抢。咱不让对方抢,就会互相杀,不敢走那里了。”

宋福寿告诉大伙,他那个小舅子就说要去旁的村寻几个朋友,说那几个人厉害,要一起走。

事实证明,狐朋狗友啊,是狐朋狗友。

路上,那几个所谓的哥们卖过几个舅哥的媳妇,自个的媳妇也那什么了,换吃的,完了孩子也……女娃娃饿死好些个,丈人一家当时只要保住儿子孙子,其他人死活不管,也管不了那么多。

说到这里时,宋福寿在甲板上与宋福生还单独说了几句。

讲他小舅子与那几人干过某些坏事,听话听音听来的,他们有迷药。

堂弟,有没有坏过你,如果坏过你,是我的错。

因为那时候嫉妒你,没少去媳妇娘家既显摆你能耐,又埋汰你吃软饭。一种说不清的心理。

将从老娘和老爹平日里聊起你的话,都与小舅子讲过。

后来仔细想想,还和二孬提起过,有那么一阵小舅子总打听你,二孬说,我备不住坑过你。

宋福生告知宋福寿,我们家真被迷过,被迷的很重,可能是放了很多量,脑子没被熏坏很万幸。被偷过,我还被人一棒子削过。就是回村前的事。

“难怪你那日,对我爹?”

宋福生拍了拍宋福寿的肩膀,心想与那无关,是我换了芯子,就看不上你家,你爹只不过是一个伯伯,凭啥要愚孝。

宋福寿之后断断续续告诉大伙。

他脱离了那一家子,是后来在路上遇见的二孬。

脱离时,偷丈人家点粮。

因为他想去找大家,发现与爹娘走的方向不对,离开了爹娘是根草,必须要去寻。

可是平日子没怎么出过村,不知道东南西北,就晓得方向不对,走啊走,脱离时又没下狠手,虽然丈人对他狠。

就没带多少粮食。

没吃的了,就加入了走哪抢哪的队伍。

所谓队伍,其实就是一帮谁也不认识谁的人凑一起,显得人多,遇到富户轰抢,自个能抢多少算多少,在那里见到了二孬。

那时的二孬,很惨。

据说,二孬爹与进院子抢的人干起来了,没打过,让人一锄头削脑袋上,在村里就没了。

二孬就带着媳妇孩子开始了逃亡。

但是?宋福寿说起这个心挺难受,因为他没出世的儿子也没了,和媳妇一起没的。

那时遇见的二孬,二孬家的俩虎头虎脑小子也早就没了。

小崽是逃亡路上病死的。

大一点那崽,他两口子一直照顾生病的小崽,四处在路上问有没有郎中,就没有看住大崽去挖野菜,回身再找,怎么也找不着。

二孬和他媳妇并不接受大崽是让人吃了,孩子丢了,媳妇就疯了。

二孬为给媳妇吃的,玩命去抢,等让人打的一身血,回头再一找,发现媳妇没在原地等,随着旁人或许疯疯癫癫的走了,或许……估计也不会给吃的,指定也没了。

只剩二孬一人。

他们俩都是老哥一个,又是老乡见老乡,遇见后,自然就一起抢过财主、员外爷、富户,还抢过不知道是哪个县的县衙。眼睛就是在那个时候没的。

路上互相照顾,啥事都干过。

“我们比亲兄弟都亲。”宋福寿眼圈通红道。

再然后,就稀里糊涂的为口吃的,跟着人走,谁给口吃的就跟谁走,上了一座叫二龙坡的山,在那里停下了,当了山贼。

凡是从这里经过的,就下山抢,很少有失手的时候。

直到遇见了一拨硬茬子,给他们山贼大王杀了,命令他们当兵卒。

宋福寿说到这,看着宋福生道

“那时候也不晓得跟的是哪路王爷,那些人都不知道是给谁在卖命。或许当时说过?我们没注意,且还没人认字。我和二孬只寻思,无非就是队伍里人数更多了些,从占山抢,变成了边走边抢呗,就这么寻思的,就成了齐王兵勇,人家让作甚就作甚。”

后头,凭借着敢杀敢抢,成了小头头,管几个人,慢慢也知道了参加的竟是齐王那王八犊子的队伍,就是那王八蛋弃城给咱老家祸害成那样,可是也没办法了。

毕竟,离开队伍,不当兵勇了,吃啥喝啥,跟着大部队还越走越远,不知东南西北,估计大伙都是这么想的。

还有,哪有什么主将啊,和陆将军完全是两码事。

是陆将军给开了眼,才彻底搞清楚啥叫将军。

“堂弟,你不知道,反正我那队伍的头头,好些个以前是山贼,谁带的手下多,谁就能当个小官。然后谁打仗打的多,还没死成,认识的路不就多了嘛,慢慢就成了将军,称呼上都叫将军。”

二孬就畅想过,再多打几场,也能被人唤一声将军。

宋福寿就弄的他,最初听说堂弟要给将军送粮,也以为陆畔是山贼出身呢。

就宋福寿这一番话,在海上漂能枯燥吗?

听的人,心堵。

而宋福寿更像是听不够似的,听的一愣一愣的。

因为九族们在齐齐沉默了一阵后,也七嘴八舌在向他讲述,我们完全不同、一天一地的命运。

“路上?路上我们遇到贵人了,到了后头都不用买粮,能讨到饭、炭、棉被,好运的娃还能讨到银子。一走一路过,福生领着俺们,那都是有聚点的。”

王忠玉“俺们还打过松子捡过蘑菇,进了城就卖钱。”

田喜发“进城难?是难啊,当时对难民管的很严,用下巴冲俺们。但是,这不认识陆将军嘛,守城门的让我们自个拿牌,最好的牌。”

高铁头“牲口几十头几十头的买。”

大郎“田地啊?不是置办不起,是秋收忙不过来。”

宋福寿的亲大哥宋福禄说“娘眼下和婶子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回瞧见你回来,指定能乐疯喽。”

“啊?她俩、她俩好?”

“啊啥呀,别不信,全村都跟俺们好的跟一个人似的,堂弟是团长。”

宋富贵躺在甲板上,总结陈词“总之,福寿兄弟啊,你遇见你堂弟,这回妥了,掉进福窝窝里啦。”

俺们都在福窝窝里呆着呢。

“嗳?嗳?你们是不是抓错人啦?那个船下来的才是敌俘!”

“你不是说,你叫宋福生宋子帧吗?”

宋福生说“是。”

对方又看了眼名单,“那就对了,奉天城的吧?”

本来不报名字还不知道,一报名字,他这小本本上有营私舞弊、玩忽职守等数十条罪名的人名名单。

这些人罪名不一,刚发下来的,通通押回原籍入狱。



第五百三十五章 精彩到能当说书先生的原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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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这里,好些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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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队伍都不一样,会分很多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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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核对粮食、负责接收粮队的几位户部管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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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督船和指导造船的工部官员。<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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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兵部官员是最多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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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专门督运武器弹炮往船上装的,有负责押运敌军将领的等等。<r/>

<r/>

另外,当地的府尹大人也带着手下,在这里配合各部官员,这些人通通都在码头办公。<r/>

<r/>

再加上当地被征上来的渔夫、航船的、背粮袋往船上装的、玩了命没日没夜打造送粮船的徭役。<r/>

<r/>

真可谓是人山人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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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好些人就看傻了,干活的徭役和民夫们都看呆了。<r/>

<r/>

因为干起来啦。<r/>

<r/>

这不是要带走宋福生嘛,众位兄弟们就不让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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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抓贪官污吏,宋福生是官吗?有文书吗?你掏出来我看看!”<r/>

<r/>

“倒是没拿过你们一文钱官饷,却白给你们干了好几回活,他怎么就上了你们的小本本,还按本抓人,讲不讲个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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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犯什么王法啦?我们累死累活挣的银钱,明明能过个肥年,却掏空了所有家底自个搭银子,自个凑粮食,都给了那些在海的那边打仗的兵卒!”<r/>

<r/>

我们自个家还破糟糟的,你知道我们大伙有多想盖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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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阿爷的曾孙气哭了,嘴巴不中用,着急说不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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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伙子第一次杀人时没哭,眼下却用胳膊不停的蹭眼泪。<r/>

<r/>

没有热汤热饭也就算了,也没盼着谁知道后会夸一句大善大义,但不能一下船就抓人入狱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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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感觉只能在家在村里,能说明白道理。<r/>

<r/>

到了外面,怎么人人都不讲理。<r/>

<r/>

一下子就爆发了所有的委屈。<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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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富贵也被气的胸口直涌动,强压下往嗓子眼涌的腥甜,用手指点着自个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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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嘴,嘴里牙上还有血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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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们就是个小老百姓,但我们这样的要是都能被抓,才叫没有天理啦,兄弟们,脱衣裳!”<r/>

<r/>

民夫、徭役们,都停下了手里的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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岸边很多官员都消了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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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制止住这帮“闹事”的兵勇们,也在不知不觉中松开了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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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这伙闹事的就没有一个汉子是完好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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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上全是伤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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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此刻,才认真地看向这些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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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发现,一个个缺鼻子少眼睛、断胳膊瘸腿、腰部、腹部、胸口、肩膀,当这些人将衣服脱掉、将捆在身上用来取暖的草帘解开,凡是肉眼看到的,就没有好地方,大伤口用布包着,小伤口干脆连药都没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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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尹大人和个别官员,还用胳膊遮住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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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王忠玉一咬牙,他伤口在屁股上,将裤子脱了,扭过身将箭伤对着这些官员。<r/>

<r/>

这些都是在眨眼间发生的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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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几百人跟官员敢忽然当面锣对面鼓的干起来,起因不止是因为要扯走宋福生,还因为把宋福生的背包拽掉了,在宋福生推开抓他的兵勇要捡包时,有几个人过来踹包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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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族男儿们都知道,那里可有大宝贝望远镜,你给踹坏了呢,那指定是不能让你接着踹的,就一拥而上动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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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想起到望远镜不能被踹碎的目的,而且还想趁乱给包截回来,别带走宋福生搜身,那就麻烦了。<r/>

<r/>

咱家大宝贝,绝对不能落于其他人手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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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在互相撕扯的过程中,大郎被高铁头打掩护,高铁头他们几个去与兵勇撕吧,人多一乱,大郎忍着被兵卒踩手的疼,拽回了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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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可惜的是,从包里掉出的海星,三叔给胖丫妹妹特意捡的海星全废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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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那时在海边,将海星内胆弄出来,晒,凑齐了好几种颜色,就为了带回家给妹妹看,晒时脸上带着笑,他们都是瞧见过的。<r/>

<r/>

就忽然气愤到极点,再起身时没控制住脾气。<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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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九族们本来就委屈,脑子一热,这不嘛,就嗷嗷的干了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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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宋福生包被大郎捡走,他这心里就踏实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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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心也砰砰砰跳,没想到眨眼就起了大冲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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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起大冲突,都消停的回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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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人跟他们走,没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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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眼下敢跟官员们直接动手,就怕收不了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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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给我穿好衣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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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吼完一嗓子,急忙转身向各位官员,包括远处不负责管这里的官员也拱手致歉。<r/>

<r/>

“各位大人,草民没有官身是实,违令也是实,私自带队去给定海将军送粮更是实情。草民乘坐的送粮船,船上的人都是知晓的,是由定海将军下属耿良副尉送上的船只。就是这么个情况。草民相信,奉天,一定会有地方让草民陈述详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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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看了眼众兄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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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们并不知晓,违令更是谈不上。奉天仓储衙从来就没有对他们下过任何命令,连徭役都称不上。违令者,只草民一人。能否看在他们为定海将军、为那些在前线奋战兵卒们送粮而身负重伤……”<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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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一堆有用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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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们一身伤,给面子听完了。<r/>

<r/>

但没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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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整个朝廷,从上至下严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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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如此用人之际,竟罢免了许多官员,摘了不少人官帽。大到有敢胆大包天截粮的,直接砍了九族的头。小到过城池手续过于繁琐,延误战机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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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头,有些官员其实是有委屈的,就比如被抓进去说他们延误时机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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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续繁琐有错吗?不查的严一些,万一出了大乱子怎么办。<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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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竟因为他们查的严,过程手续多了一些,就能被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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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的严不对,查的不严也不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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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皇上对军事后勤这一块有多么的愤怒,实在是,圣心难测啊。<r/>

<r/>

而宋福生你的人名既然出现在小本本上,你就是说破天,我们也得抓。<r/>

<r/>

被抓这件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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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有两件事不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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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是,才下船就发现不一样了,这么严格?陆畔这事就是导火索。<r/>

<r/>

陆畔之后,另外几路将军的粮队也被查出有问题,虽然他们没有上报。气的皇上大怒,你们这些官员,是要饿死我几路在外征战的将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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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畔虽然在信中有提,救他的是自家的粮队,但是他没有提宋福生的名字,和皇上说不着一个百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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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他就是提,作为一国之君也不会栽从上至下严查时,将一个普通人拿出来单独下命不准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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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陆畔在折子里要上书的事情太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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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的是“亲”字,亲属、亲人、至亲,用这个字概括了他多亏有支救命粮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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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不知道的第二件事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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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倒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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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被波及的,这不是从上至下督办嘛,奉天城仓储衙的黎大人就被临时委派到重中之重的云崖关。<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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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谢掌柜带着真正的民夫们押运回来时,完成任务是要递牌子的。<r/>

<r/>

就递给黎大人专属于宋福生的牌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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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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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任家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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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派胡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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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露馅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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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然就宋福生这样的小人物,也上不了什么各官员手中的黑名单,捅捅咕咕偷偷摸摸备不住就混过去了,谁能查这种小人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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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可以说,谁能想到,小人物敢这么胆大包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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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两点,宋福生不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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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心里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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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这功夫又特娘的有了工作效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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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信息不对等吗?不是传话很慢吗?连电话都没有,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人手一份黑名单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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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讲效率时不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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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心里骂完,扭头一看旁边囚车,都被气无语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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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傻蛋、傻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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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怎么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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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之前官员不同意放兄弟们,理由是你们都参与了,你们还动手打了官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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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人家没有都抓,只象征性的抓了打人的姐夫田喜发、大哥宋福财、堂哥宋福禄和宋福寿等十几位这些手脚灵活,当时这几个给官差打乌眼青和抽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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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他人是全部跟在囚车后面,没搜身也没怎么滴他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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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因为一口一句定海将军,尤其“陆家军们”叫嚣的欢实,知道我们是谁的家丁不?说出来吓死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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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在码头官员们又听宋福生讲了原委,觉得此事确实不简单啊,有些复杂,也就真没难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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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思反正是一路的,都老实的先回奉天再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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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大麻烦”推出去,让奉天的官员下结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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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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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咱们家这些傻蛋们主动往囚车上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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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富贵直嚷嚷“大人,我身上有伤,不信我给你吐口血瞧瞧,我要上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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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嗓子坏了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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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我腿不行,不信我给你解开绷带看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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挤啊,纷纷往囚车上挤啊爬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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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坐上囚车的大哥宋福财,还没心没肺的说了句什么,“这回真妥了,这回我可真是啥都坐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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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堂哥宋福寿在囚车里仰天长啸“我这真的是进了福窝窝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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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军们”还有找宋福生评理的,让一碗水端平,说他们也想上车,不能只九族们有地方坐,想让宋福生给分一分路程。前半段谁坐、后半段谁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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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囚犯的兵部几位头领,带着一众兵勇半张着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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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前端,囚车里的十几位敌军将俘也回头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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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中途,途径某一城池时,九族们和“陆家军们”才觉得坐囚车不是好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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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当地官员组织百姓整那套形式主义,才让宋福生他们遭了罪。<r/>

<r/>

路两边的老百姓们往囚车上扔烂叶子,扔粪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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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双手抱头挡住脸这纯属是和因为和敌俘们一道,才受到如此高度“重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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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六章 到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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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任家村和宋福生离开前,有些许不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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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村里有学堂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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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尤金用行动,狠狠地打了自己的脸。<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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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不再教学生的,被伤过,也发誓过。<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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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听到河对岸那伙人的孩子追着宋胖丫后面问“姐姐,什么时候念书啊?不想再拔草挖菜捡柴了,比读书还苦。”<r/>

<r/>

宋胖丫也挤时间在尽量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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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尤金每每看到孩子们连个正经课堂也没有,心就不得劲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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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的孩子又被河对岸的娃子们带的,跟着起哄时常问“什么时候念书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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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已经不抗拒拿笔念书这事了,就算为了老任家的后代往后能出个正经读书人,他决定要重操旧业。<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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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师那天,弄的还挺大规模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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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好些人激动的哭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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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尤金眼圈通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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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知道的是,那天任子笙也很凑巧的回来了,只不过看了眼那些稚童跪地,忽然想起了好些往事,他连爹都没顾上探望就转身上了马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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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在八月末发生的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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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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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尤金晃悠晃悠手里的铃铛,下课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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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向他行礼,他捻了捻胡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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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学生们都跑走了,任尤金急忙收拾教案,用布将书小心包好,他的每本书都是宝贝,放进抽屉里,锁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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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急匆匆出门。<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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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抓紧时间赶到河对岸去,帮着张罗张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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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里,正有伙特殊的人在干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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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要说到任家村的第二点变化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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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确地讲,是河对岸那里有了大变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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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盖围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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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就很突然的来了好些人进村,领头的自称叫祁掌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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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祁掌柜只有马老太熟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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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马老太明明说祁掌柜是开书肆的,怎的就扯上大旗带领一帮汉子抹上了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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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据说,陆家大小姐知晓,是陆公子在信中嘱咐让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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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这伙人就不由分说,开始没日没夜的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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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带瓦工,自带设计围院的,自带砖,反正就是盖房子所需要的那些手艺人,人家都自带,还为了不给添麻烦自带口粮。<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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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围墙,老大、老宽、老高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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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没见过村里谁家外墙还能盖得那么阔气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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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个问题,房子那么破,盖墙干啥啊?有那么好的砖盖房子好不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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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老太都心疼到,看着墙砖就捂住心口,用土坯子不好吗?这得多少银钱啊,竟盖那没用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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嗳?怪就怪在,那伙人还真就不帮忙盖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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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陆畔在信中就是这么拜托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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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相信,宋福生他们一定能盖得起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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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一定也是希望住进自己亲手盖的房子里,而不是由他来帮忙盖。<r/>

<r/>

但是,必须要帮那些人盖围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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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冬了,离山那么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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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他,这些人今年没盖上房,没空建。那就由他命人来建个院子,守护他们的平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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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啊,你见到米寿没?”钱佩英忙的一脑门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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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掌柜他们虽然自带口粮,但不是那么回事,给炒两个菜,这都是应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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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农活不擅长没力气,做饭却是主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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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这时,她最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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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甩着手上的水珠子“没见到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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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快去看看,任族长都来了,指定是下课了,别是又跑到村外等你爹,那边有坟圈子。也怪我,嘴欠,他昨日问我,姑父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赶上他生日,六岁啦,多重要呢,我顺嘴就哄他说这两三天,我梦到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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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无语咱们一个两个、三个五个的,能不能扯谎时离梦远点儿,逮住这一个借口不放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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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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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那小孩正在眺望,还闷闷不乐背着书包在踢石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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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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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姑父什么时候回来,再不回来,我就忘了他长什么模样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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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好笑道“你这就有点夸张了,我不信你忘了他长什么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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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忘,俊得很,”钱米寿突然哭了起来“可我好想他,我想他……呜呜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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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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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城大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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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被牢头使劲一推,趴在地上,牢门哐的一声就关上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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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七章 上面有人

回了奉天了,真是想念。

房多、车马多,人多。

连奉天城的牢房都这么阔气,一看就是皇上呆的地方。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

手扶着铁窗,望外边。

外边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啊,何日能重返我的家园。

“三叔,俺饿的不行了,他们不给个窝窝头啊?”

被关到对面的宋福生还没有回话,宋福财就骂大郎道“你心咋那么大呢,一身屎味还惦记吃饭啊?”

大郎挠挠头“那啥样也要吃饭呀。”

“你别抓头发了,瞅你那手?完啦,发窝窝头也不能吃了。”

宋富贵两手把着铁栏杆,脑袋使劲往外挤,想探看牢头兵勇们过没过来。

一看,有些距离,放心了。

“嘘,嘘嘘?”

宋福生嘘啥呀,打什么暗号,有话就说。

他还对这些小子们心里有气呢。

九族竟无一人逃脱。

其实没必要的,真没必要,我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又有什么用,不过是多一些人陪着受罪罢了。

可这种情况下,这些人非要与他哥们义气,非说一起走的,要一起回家,关就都关,好地方啊?嘚瑟!

“嘘嘘,”宋富贵再次唤宋福生。

宋福生被单独关在一个小间里,隔着过道的大间里才是九族兄弟们。

毕竟,事实上只有他一人违令。

兄弟们的罪名只是“聚众闹事”。

只要一抓他,或者是官差敢打他,就聚众闹,隔着官差他还拦不住,闹的他差点没剧终。

听到召唤,宋福生凑到铁窗前,隔着栏杆看过去。

宋富贵使眼色,让宋福生看向王忠玉的裤裆,示意大宝贝望远镜藏在那,正好架在裆上。

宋福生大松一口气。

之前,他还想着,完了。

被关进来的时候,人家监狱这面将他们东西都没收了,什么双肩包啥的全收走,要不然大伙能嚷嚷饿嘛,包里其实有吃的。

不收走包,压根饿不着。

而武器是早在下码头就被收走。

他进牢房那阵还惦记着,望远镜咋办,包不在自己这里,做小动作藏身上都做不了,包在大郎身上背着。

要快些想一个能骗到聪明人的理由。

也可恨自己的空间技能不能往里面放东西。

没想到这些小子,靠着人多,你挤我、我挤你,互相打掩护,竟给塞裤裆里了。

王忠玉也趴在栏杆上,对宋福生小声道“放心,一准没事儿。”

大不了就脱裤子。

走的慢,走路姿势不对,那是他屁股上有伤。

要是不信,可以瞅瞅。

伤可不是假的。

他就不信了,谁还能检查他蛋?夹着呢。露一下,那些人就会捂眼。

宋福生示意大家“知道了”,都消消停停的休息吧。

不要慌。

而他自己是闭眼沉思。

宋福生打坐般的,盘腿坐在牢里。

心想我这副模样,指定是不能进空间的。

因为在外面什么样,进去就什么样。

被蹂躏的,这身上又是屎又是啥的,太脏了……佩英和茯苓瞧见了会心痛。

妻女可没有古代记忆,全是现代思维,会更接受不了他这副模样。

更何况,在空间里,与妻女说了自己被关押,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她们是能去给送信寻人,可她们是怎么知道他被关押的?她们要怎么解释?

不要让妻女瞧见他既心疼,还要绞尽脑汁想办法。

眼下,唯有指望“陆家军们”了。

因为被押解的一路,官差们只顾重点严防“九族们”,不让与他接触,就怕路上出乱子,隔的远远的。

但是“陆家军们”有些人表现的很老实,就没怎么防。

据称是宋富贵和姐夫他们叮嘱的,让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不放心他一人进来,九族要全体陪同。

而“陆家军们”就别跟着闹了,九族众兄弟还说我们出去没用,你们却不同。

就是这个原因,一路上,“陆家军们”三五一伙,有凑到他的囚车附近,将这情况讲了,让他下命令说出嘱咐。

过道上传来声响,打断了宋福生闭目养神。

这个区域的牢头,带领几名官差过来了,真给送饭了。

窝窝头。

“这位大人,能否通融,给草民些许水,我这手没法吃。”

“我给你拎个桶,沐个浴得了呗?”

牢头上去就是一脚,嫌弃宋福生不要脸,进了这里还净事。

更嫌宋福生脏,踹完瞅了眼鞋底,欲要用鞋底子往宋福生的脸上蹭蹭。

宋福生此时全身上下,只有脸干净。

牢头就像是有点看不惯脸干净似的。

也是干惯了这种羞辱人的事。

隔着过道对面,九族们一瞅,嗷嗷就伸手骂上了。

一边骂一边脱鞋,没等牢头先用脏了的鞋蹭宋福生的脸,他们先稳准狠的丢鞋。

草你爹娘老子!

你敢!

听听,就是这么被抓进来的,就没有他们不敢出手的。

九族们还觉得得亏我们跟着进来了。

“有能耐别放我们出去!”

“你敢打他?你等老子出去的,”弄死你,给你家房子点着。

自从去过前线,火气极其大。

“你知不知我三叔是谁?”那是定海将军都背过的人,那是陆家军全军上下要唤一声先生的人。

任子玖扒着铁窗,心里着急。

宋福生嘱咐他们,不让多提定海将军,有骂过他们,越是回了奉天城,越是不要惹事。

那不能提陆将军,他提

“你知不知道我哥是谁?我哥是任子笙,你去外面打听打听任子笙可是侯爷女婿,你那个臭脚好好想想再落,要不然我出去让我哥,大鞋底子抽你!”先用他大哥对付对付吧,反正好汉不能吃眼前亏,凭啥让人白揍一顿。

“对,他哥是侯爷女婿,有能耐你过来打俺们。”

“来,你进来,进俺们这里耍威风。”

“牢头你要是个带把的,别让俺们瞧不起,我帮你按住他,有能耐你往侯爷女婿弟弟的脸上扇。”

侯爷?

牢头本来被鞋丢的,拿着藤条真走过来了,要带着兵卒抽这些人,一愣。

就在这时,牢头的最大上司跑了过来。

过道带着回声。

此人官帽跑丢,满脸大汗,身上的官衣也被汗浸湿。

跑到近前,想骂人都骂不出了,呼呼的直喘

“开,开,开门!”

见到宋福生就开始抱拳作揖“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宋福生虽然不清楚是陆家哪位大小姐出手了,但是他知道应是没事了,指向对面狱间。

对面栅栏那里正趴着一堆没穿鞋的,一个个咧着嘴,“陆家军们”果然好样的。

错了,不是“陆家军们,”压根就没给大小姐们出手的机会。

那是谁?

监狱一把手的大人,用袖子不停擦头上的汗,完了,他要完了,越擦汗越多。

是国公,也就是相爷要见这伙人。

“打水,打水沐浴啊,瞅什么呐!”这位大人对着牢头就是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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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八章 训斥

哐当一声,铁链子锁打开,牢房门也大敞四开。

“俺们不出去。”

为何?

“没鞋。”

“还不速速去给寻鞋!”司狱大人对着牢头就甩了个大嘴巴子。

不能耽误的,相爷在等。

让相爷等,都不想活了吗?

他速度再慢一些,相爷要是心存不满,认为这是怎么办事的,头顶上的乌纱帽也不用戴了。

牢头连捂脸都顾不上捂,急忙与十几名狱吏四处捡鞋。

将之前丢他的鞋都捡回来,牢头弯着腰蹲在王忠玉的脚边,发现此人根本不配合。

他拿着鞋仰头瞅。

王忠玉说“瞅啥?俺脚脏,得用脸蹭蹭。”

话音才落,几十个脚丫子争先恐后抬起,对准牢头面门。

牢头躲着这些个臭脚丫,用胳膊挡住脸,一屁股坐地上“你?你们?”

“还你们?我们还想问问你呢,你打他的时候怎就不想想?他都瘦成啥样了,跟个小鸡仔似的,你也能下得去手?还连推带搡的。”

“我们被审了吗?有罪吗你就打人。你比大人,比将军,都牛逼的邪乎啊你!”

“可我没打你们?”

“放屁,你那叫打在他身,痛在老子心上。”

宋富贵捂着伤口“我是真心痛啊我是。”

宋福寿“别与他废话,先吃老子一脚!”

“也吃老子一脚。”

眨眼间乱的,几十个人七嘴八舌还上脚。

队伍真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宋福生站在司狱大人身边,看到这些兄弟将牢头和踹过他的狱吏们欺负个差不多了,才呵道“住手,有什么委屈可以与大人说,这是在作甚。”

“对对,由本官来收拾他们,”只要你们快些走吧,我这里庙小!

兄弟们进了监狱再次长了见识。

一边随着前方的大人和宋福生向外走,一边路过一些刑罚工具时还互相探讨了起来。

妈呀,那是啥呀?

狱司大人的随从急忙告诉道“那是夹手指的,一夹就碎。旁边放的是钉进手指里的。”

“噢,那个圆捶是一砸,头就扁。”

“那个啊?那个是木驴,给女犯用的。”

怎么用。

随从凑到问话的宋富贵跟前嘀咕了几句。

宋富贵听完用手捂着心口,心一紧,然后转头就告诉众兄弟们,那根大长木头是戳进女人那里,还让家里小子们别听别听。

“那么长的木棍?”

“不长怎么从下面一直到口鼻里穿过。听说是惩戒与奸夫谋害亲夫的。”

之后,随从又一走一路过告诉了几样。

听的九族们直唏嘘

花样真多,咱以前在村里连听说都没听说过。

与此同时,在前面领路走的狱司大人也在给宋福生介绍。

这位大人也是个妙人。

他想通过介绍三六九等,让宋福生知道,没给你们关到不好的地方。

不信你看,那面才是女普牢、男普牢、女死牢、男死牢。

而咱们这面可是正经官身才会进的临时牢间,是四十日内未审不得用刑的地方。站起来也比那面高。

并且,你看看,连你们这些兄弟都没有关到普牢那面,给你们凑一起关押。

就怕你惦记,就因为知晓你这个情况特殊。

宋福生听完只点了点头,未语。

司狱大人心里实在没底,硬着头皮只能又道“相爷要是问及……”

“大人且慢,你说谁?”

“相爷啊,丞相大人。”

宋福生完了,看来等会有场硬仗要打,原来不是几位大小姐。

也是正因为这个,宋福生很是配合简单沐浴洗漱。将脏衣服脱掉,换上了司狱大人的便装。

这里哪有新衣裳,除了囚服就是囚服。

这位大人也是没招了,只能将自个的衣裳给宋福生换上。

但九族兄弟们就不中了,一是眼下时间紧急,那面等着呢,实在没有几十件体面衣裳让他们换,二是他们也相当的不配合。

换啥呀?不换。

那给吃的,不是饿了吗?别一会儿有人饿昏让相爷知晓。

不的。

不吃不喝不换。

九族兄弟们打定了主意

还差这么一会儿吗?

甭管是谁要见,让他们好好看看。

“大郎啊,你们几个小子,挺住,啊?”

大郎望着热乎乎的粥,张嘴回话哈喇子出来了,想用胳膊抹,看了眼脏衣裳又将胳膊放下,扬脖道“那必须的。”

宋富贵对高铁头们还打气道“不稀得喝这里的清粥,这算牢饭,不吉利,等会儿指定有好吃的。”

当宋福生带领一众埋了吧汰的兄弟们从牢房出来时,只觉像经历了很多似的。

他抬头看牌匾“府司西狱”。

又感慨万分看了看围墙。

听说这墙是流沙墙,要是有犯人敢抠墙逃跑,墙体里的流沙就会将人淹没窒息而死。

何伯没催促,一直恭敬的在旁边等待宋福生感慨完。

何伯是跟随陆丞相多年的仆从。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给宰相看门的人也相当于朝廷的七品官员,更不用说像何伯这样近身伺候相爷的人了。

府司西狱几位数得上号的官员,都在试图与何伯说话。

但何伯却没理。

看到宋福生转身了,做出请的动作,引九族众位上车。

就这一个动作,司狱大人额头又开始冒汗,最近真是时运不济啊。

——

宋福生不知道自个身在哪里。

不是泽园,当然了,也更不是陆府。

足可见,唉,陆家真有钱啊,在这奉天城里房子真多,这真是比不了啊比不了。

也不知他这一生,能不能也给闺女儿子置办几套带山山水水的大院子。

这不就等于是置办公园吗?

有点压力。

宋福生从来了这像园林似的大宅子就与九族们分开了。

他被单独带到一间,在他看来,像现代的办公套间里等待。

他以为兄弟们,此时也应是在门房之类的地方等他。

心里还在犯愁陆丞相可不是一般人,有些借口、理由,就不能用了,糊弄不了。怎么能速战速决呢,兄弟们饿呀。

事实上,错了,只有宋福生你一人在挨饿。

高铁头、大郎、阿爷的曾孙他们都看傻了。

全体消音状态。

先是一排排小厮端水拎桶进来,干干净净的里衣、外衣、鞋,双手奉上。

还要拿着澡豆伺候他们沐浴。

“不用,真不用。”一个个大老爷们直往后躲,洗了个战斗澡。

接着十名郎中带着药童走了进来。

挨个把脉,挨个开药方,挨个问询。

九族兄弟们身上的破布换掉,终于换上了被草药泡过的干净药布。

就在刚将衣裳穿上,有两名大姑娘进来了。

大郎他们几个小子急忙捂住没系好的衣裳,臊的满脸通红。

而这俩姑娘真算是开胃小菜,说明缘由后,让众位随她们走。

然后就给带进了饭厅。

妈呀,这里才是大场面,一排排长相盘整、穿着统一的小丫鬟,这是小子们第一反应想的。

尤其是从前线回来,一直在看糙男人,冷不丁出现这么多软乎乎的姑娘,真闪人眼。

到了此时,也才感觉真的回了奉天城这个花花世界。

而有婆娘的汉子们想的是妈呀,五张圆桌,每桌上面摆十六道菜。

咽了咽口水。

这?是给他们准备的吗?那该先吃哪个?

当真的开吃了,大郎他们这些小伙子也立即忘了那些花花丫鬟,可见是真饿了,好不好看不过是浮云,都不如手里的馒头好吃。

吃相就没注意。

本来也没吃相。

养在大院子里的丫鬟们,哪见过这个,要知道她们甚至比小户人家的正经小姐养的还精细。

就有个别丫鬟用帕子掩着嘴,憋不住发出了吃吃的笑声。

宋富贵等几个汉子先吃个五六分饱的,因为他们一心一意吃饭来着。

肚里有点食了,就会稍微放慢一些速度,会抬眼看一看附近。

自然就发现大郎他们那些小子听到姑娘们的嗤笑声,耳朵通红,连头也不敢抬,只顾埋头吃。

宋富贵当即心里就不舒服了。

不乐意道

“在笑什么?”

“嫌我们是粗人,糙,吃饭没样,是不?”

“那你们知不知道,就是像我们这些糙人在前面拼命,才能让你们过上拿着香帕子嗤嗤笑的日子?”

外面,何伯站在陆丞相的身后,垂头与主子一起屏息听着。

饭厅里,宋富贵越说越来劲

“你们知不知道,为了让你们过这样的消停日子,有多少好汉从此断胳膊断腿,又有多少连家都再也回不去了,连个过年过节烧纸的坟都没有。”

“笑?有啥可笑的?”

宋富贵指向大郎他们,心里还怨家里这些小子,完蛋玩意,被姑娘们一笑就耷拉脑袋,不就是个姑娘嘛,哪辈子没见过?给他抬起头来。

指着大郎他们,宋富贵也笑了

“他们吃饭不好看,那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少爷在前线什么样?”

“你们少爷,为了这千家万户,我们赶到时,他正打着赤膊日日在冰凉的海水里捞鱼,整个人泡的都囊了。”

王忠玉“腰上一小块馊列巴,掰两半吃。”

“掉到手上的渣子,他都舔干净。”

“喝的水里,常有泥。”

外面的陆丞相,心一拧,装作若无其事的离开。

何伯是回头看了眼管这些丫鬟的管家。

而饭厅里的之前笑的丫鬟们此时是哭了起来少爷,少爷,你怎么能受这样的罪呢。

宋富贵麻爪一不小心给训哭了,这可如何是好,福生过后不能骂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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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九章 看看你脑瓜好不好使

经过这个插曲,听到宋富贵那些人讲的话,陆丞相对这些人的第一印象,用咱现代话讲就是

三观正。

当然了,他并不知道“三观正”这个词。

但他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心里的初步评价是

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人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出自《孔子家语六本》

这些人都能说出那番话,不是为邀功自己,而是为千千万万的兵卒出头,也讲他的孙子珉瑞一心装满国,一心装满千万家,为了朝廷的每一寸土地在前线如何不易,可见,带领这些普通农夫的那位宋福生,品行优良。

所以说,陆丞相在没有见到宋福生时,还不知道是长什么模样,就已经对宋福生有了较好的感官。

何伯将帘子掀开。

陆丞相踱步过了屏风。

宋福生听到动静并没有抬头,更没有着急回头看,规规矩矩的跪在原地,抬眼只能看到陆丞相的布鞋。

没有金丝银线,没有绣任何图案,就是一双普普通通的黑布鞋,但一看就很软和。

此人朴素,不讲那些虚的,说明务实。

看来陆畔有些方面像他爷爷,明明是极贵的公子出身,得老有钱了,但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却踏踏实实,不挥霍。你看那张脸,就觉得陆畔应该懂一两银钱能买回多少东西。

在这方面,老宋认为,自家都稍微有点不足。

尤其是自己,有点钱就控制不住想嘚瑟。

这个,不嘚瑟如锦衣夜行嘛,不爽快。

陆丞相坐在太师椅上,接过何伯递过的茶,才看向下方的宋福生头顶“本相问你,被押解回,可心存怨念?”

“回大人,并无,草民在出发前就已想到需如此。”

“噢?”

这个噢,宋福生懂。

就是那你说来听听的意思。

人家官大,话少,常年让别人猜话里意思猜惯了,就噢?

宋福生恭敬地回答道“既然接了官牌,不论是否是官身,违令属实,理应受罚。另外,眼下回了奉天,知此事人越多,越要有个说法。草民有再多人证物证,在外人看来,也是几位小姐派草民去的。”

几位小姐是陆家的。

现在估计已经查出来了,炸药原料都敢私自往外运。

别人或许会认为,是陆家信不着朝廷派去的。

陆家要有态度。

总要有个人要受点罚,堵住那些人的悠悠之口。

陆丞相放下茶杯,心里笑了下。

涉及到亲孙儿,他陆家还真就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可他想看看这个宋福生,是不是像几个孙女所评价的那样,是可用之才。

之前,陆家几位小姐很够意思,很讲义气,当得知弟弟真的因为这些救命粮过了一个难关,祖父一问,她们就跪下了,将责任全部担起,还说无论如何,陆家不能寒了这些人的心。

以及对宋福生有很高的评价。

四位小姐顶着祖父的冷脸没心没肺的建议“这样的人才,祖父,应拜入您门下。”

但是在陆丞相看来,有能力和能做事,这是两码事。

为官者,哪有不受委屈的。

他见了太多有才之人却进不得官场,就是因为性情过于刚直。官场可没有非黑即白。

此时听完宋福生跪在那里还认认真真分析,陆丞相示意何伯赐座。

“抬起头来。”

宋福生一抬头。

陆丞相就眉毛微挑了下相貌堂堂,眼神清明。过于精瘦,可见这一路为他孙儿的艰辛。

“听说,你能背得了舆图?”

宋福生心里一咯噔。

果然,丞相爷连何伯都没用,起身走到书架前,直接过了四书五经以及各册书译注解,就怕宋福生背过这些。

他随手挑了卷偏门的,“一盏茶后,背与本相听。”



第五百四十章 穿上马甲(一更)

一听念书就想躲避的宋福生,对读书那是打心眼里抗拒。

而且特别没有自信,从来没将自己当过读书人。

让他立即马上就背书?

宋福生瞬间脑子里闪过好些不知所措的念头。

牛宝宝跳悬崖——完犊子了。

完啦,要掉马甲了。

一旦马甲没啦,漏风,冷,会受很多人质疑的。

他就得成为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

搞不好还可能要回府司西狱蹲几天了,罪名吹牛逼。

竟敢行骗到国公府。

咋整啊,兄弟们,你们搁哪呢?

花房里,王忠玉、田喜发他们,此时正在吃四蜜饯、四种饭后糕点,其中就有茯苓糕。

宋富贵不知说了句啥,暖房里传出笑声。

这一看就是吃饱肚了,大家很愉快的在等宋福生。

宋福生一边往前面走,要接过丞相大人手里的书,一边已经从不知所措中醒过了神。

只这几步道往前挪的,就开始想对策。

他看向何伯。

期望从何伯的各种行为中能猜到是否让他出去背书,别影响丞相办公。

出去好呀,出去赶紧寻机会进空间。

快点儿,茯苓啊,快来救救爹。

到时给头发弄乱点,说自个背东西一向就这造型,耳机子戴上,用手机录音功能录,里头念一句,他念一句。

何伯发现宋福生看他,猜测可能是想询问去哪里背?

何伯冲宋福生先微点了下头,面带微笑,有礼的示意就坐在丞相大人办公桌下方的椅子就好。

宋福生“……”

怎么办。

要不,冷汗一冒,背脊一凉,头脑发昏,饿晕过去?

不中啊,万一等他醒了,吃完饭啦,还是让他背呐。

伴着这些想法,宋福生已经站在陆丞相的面前,已经双手不知不觉的接过了。

宋福生你行的,要相信这具身体。

可精神上却不行的,你知道文人看的书有多么晦涩难懂吗?更不用说背了,尤其这还是丞相的书。

他一政客,他看的指定会更是……宋福生低头一瞅书名“嗝!”

陆丞相被宋福生冷不丁的嗝,弄一愣。

本来正要坐椅子上就抬眼看过去,不好,示意何伯赶紧扶住宋福生,这是怎么了?接过书就满脸潮红。

何伯急忙上前扶住“您哪里不适?”

“我,我这是?”我这可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这个我好像真能背下来,我运气也太好了,激动的!

宋福生急喘了几下,在心里提醒自己

稳住,别浪,脸上不要露出天上掉馅饼的表情。

可万万不能让丞相发现自个背过,

要是发现,该给他换书了。

对,就这样,保持住表情,端着个坦坦荡荡。

宋福生拱手“望大人海涵,草民无恙,只是饿的。打小就有这毛病,肚饿打嗝,失态了。”

恩?

陆丞相恍然,示意何伯,那快去速速安排饭食,怎能饿着。

宋福生倒是拒绝,拦住了何伯“不差这一会儿,草民背过再食。”

何伯也没完全听宋福生的,给办公的丞相爷端了四种糕点,也给宋福生摆了一份,倒了热茶。

但宋福生却没食用,只顾在心里兴奋。

忽上忽下,容易让人肾上腺分泌过快,他太激动了。

心想

相爷呀相爷,你知道我闺女是学啥的不?

你知道你给我的这个,我闺女在现代都学过不?

所以我闺女到了这里,一看不是复印的那种了,她很兴奋。

知道学霸一兴奋,后果是啥不?

艾玛,刚买回去,那家伙,成天读,烦死个人。

一早上,等她妈做饭那功夫劲儿站在炕上读,晚上睡觉读,还逐字逐句的给俺们分析。

眼下,我怀疑,别看绕口,就俺家五岁小儿米寿都能记住几句。

就在宋福生处于回忆女儿嘚不嘚的那些日子,何伯悄声过来,示意宋福生你怎么不吃呀?

相爷没那么多规矩,如若让你吃,就是真的可以的意思。

何伯很担心宋福生。

凡是对少爷好的人,他也会对着好,心里是很感激的。

而且刚才这位,脸色通红不是假的。

宋福生现在又行了,不是刚才漏气的样了。

再饿咱也不能在相爷面前吃东西啊,这就相当于皇上让大臣们饿了就吃吧,可谁敢真吃?他个白丁在丞相面前也是如此,级别太高了。

小小声对何伯彬彬有礼道“我不习惯,这样才能心无旁骛。”

刚看完折子的陆丞相,恰好听见,闻言心想心枝则无知,倾则不精,贰则疑惑。倒是个正经读书人的态度。

一盏茶过后。

也不能说宋福生在这个时间里一点没背,毕竟女儿说的断断续续,他那阵一天竟伺候辣椒外出啥的,晚上累的一倒睡着了,拿女儿念书声当摇篮曲听,指定是有漏的。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这具身体,行啊,这身体脑袋不错。

不错到什么程度呢?

你要说一盏茶背下这些,那是扯犊子,这身体还没到那份上。

而陆丞相指定是寻思他都能背下路线图,那可比背书复杂多了,所以用一盏茶时间限定,想要提高难度,想试试他深浅,到底能到什么程度。

但不得不说,就算没有闺女的加成,假如也没有一盏茶限定,这身体照一般人强,准确的讲,比大多数人背得快,反正是照现代的他强百套。

“背下来了?”

“是,大人。”

陆丞相本想让宋福生只念一段,忽然好奇,起身走到临窗前,背着手转动手上的扳指“背吧。”

“天地果无初乎?吾不得而知之也……”

曾经有一阵,宋茯苓站在炕上经常念“汉有天下,矫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

宋福生边背,脑海里边闪过闺女摇头晃脑的模样。

柳宗元的《封建论》被他流畅的背完。

临窗而立的陆丞相并没有回头,其实心里是很惊讶的。

“说说看,你觉得哪句观点独到?”

“回大人,失不在于州而在于兵,时则有叛将而无叛州。”

“噢?”

又噢上了。

“大人,草民愚笨,但初读只觉这句一语道破问题出在哪。最大的问题出在军队制度。”

陆丞相回眸看向宋福生。

……

当宋福生再见到九族兄弟们时,差点掉泪,这地儿很危险,说话累挺,费脑。

他都不想坐陆家安排的马车,江湖很险恶,不行咱得撤。

而陆丞相是在宋福生离开后,嘱咐了何伯几句。

大致意思是让何伯准备宋福生的材料卷宗。

查,做过的所有好事,当然,要是有坏事也一起报上来。

要是没有大问题,他陆相一向不喜推荐人,但这次要在用人之际破格录取。

另外,陆丞相心里还疑惑地想

大统后,如若有留存,应让地方官员找出宋福生当年的考卷,他要看看这里是不是存在问题。

以此人的头脑、学识、见识、谈吐,不应该止步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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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 积德积福(二更)

一品轩陈东家,和几位好友正边走路边说话。

就看见哗哗哗,过去十台挂着“陆”字的马车。

男人嘛,就爱聊这个。

他其中一位好友,望着马车上的陆字牌说“看来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听说陆公子在前线又打了胜仗,很有威名。”

陈东家的另一位好友闻言,小声嗤笑同伴道“人家虎不虎父的,人家还有爷爷呢,有奶奶,还有外祖一家。就这仨人,单独拎出来一位给旁人家,不想出息的都得出息。”

陈东家没参与这个话题,他正表情激动冲马车招手。

因为那帘子一飘一荡间,他好像看见宋福生了。

“嗳?嗳?兄弟!”

两位好友急忙拉住陈东家,这是买卖不好疯了吧?才假设陆家人要是能与自家沾边该多好,这就来了位要去拦马车的。

“不要命啦?陆家马车把你踩死都白踩。”

“别拦我,我兄弟在车上。”

两位好友“恩?你有当大官的兄弟?”面面相觑,咱咋没听说过。

“什么当大官,就与咱一样是买卖人。”

马车过去了,两位好友也不用拽陈东家了。

一起嗤笑道“行了啊,别眼神不好了,那挂着牌子呢看不着?买卖人能坐在陆家的车上?真能、真能闹。”

且边说边摇头。

互相好笑的对视真当咱商人,家里有仨瓜俩枣的家底就能与官说上话呢,在官员面前都是孙子,尤其那还是陆家,真是天大的玩笑。

“认错啦。”

陈东家却心想我不与你们说,不告诉你们我兄弟是谁。要不是兄弟不在家,谁和你们一起玩。

不行,得回家套车。

看马车的方向是出城,绝对没认错,回来啦,我兄弟应是真回来了。

——

“团、长、回、来、啦!”

大白胖娘们手上扫豆子的笤帚掉在了地上。

她连跺脚再扯脖子喊的,过于用力,眼圈都红了。

村祠堂后身的地窖里。

王婆子她们,被吓的不轻,心直噗通。

因为马老太听到大白胖那嘹亮的一嗓子,愣了一瞬,立即就从窖里向上爬梯子,却一脚差点踩秃噜滑下来。

宋阿爷身后跟着宋福生大伯、高屠户、齐老头等几位老头子。

老头子们明明也一把岁数了,皇上死才给他们耽误,要不然搞好了都能有曾孙了,在宋阿爷面前却还拿自己当年轻人。

像操心的儿子们似的。

像嘱咐自个亲老爹一样跟在宋阿爷后面边跑边道“您老慢点儿,慢点儿。”

“别着急,不行我背你过去。”

宋阿爷猫腰一路冲刺带小跑,拐杖早就在听说福生他们回来那一刻激动的没握住,不知扔了哪。

如果这一路过桥没有摔几个跟头的话,阿爷这几步路跑的,完美。

一看就身体棒棒哒,长寿。

“福生,常青,忠玉富贵呀,小子们,都全胳膊全腿的没?”

学堂里。

任尤金一边晃荡手里的铃铛“下课啦,下课啦”,一边急匆匆朝外走。

明明出来的比学生们早,却眨眼间就被一帮孩子们撞的团团转,被超越了。

“爹!”蒜苗子仰头跑动的虎虎生风。

“爹!”小蔫吧用他从没有过的速度,努力奔跑。

高屠户家的双胞胎孙子,哥俩更是比肩齐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唤“爹!”

钱米寿攥着毛笔,他是一听到白胖婶的叫唤就跑出来了,手里的笔都忘了放下。

他迎风哭着,奋力跑第一。

听到小伙伴们的一声声爹。

他要唤啥呀?他也想叫爹。

我好想你啊,呜呜呜,福生。

米寿豆大的泪珠随着跑动,滚落在衣襟上,滚落在脚边。

宋福生迎向米寿,“你咋不过来哪?人家孩子都让抱,你瞅啥呢。”

真是猜不透几岁小娃。

明明离老远就看到这孩子跑的第二快,第一快是宋金宝。

但是真到了跟前儿,却不上前,还往后退了两步。

宋福生寻思,那咱得主动啊。

像他这种好爹,看孩子脸色都看惯了。

宋福生蹲下身,一把就将有点躲着他的米寿抱了起来。

直到进了姑父坏里,钱米寿才大哭道“你怎的瘦了这样?我都要认不出了,你抱不动我的。”

又哭的直抖,停了泪,一脸慌张扒着宋福生的衣服就要脱“你是不是伤到哪了,快给我看看,我要看。”

宋福生把这小子脑袋死死的按在坏里,不让乱动不让看。

因为他掉了泪。

因为茯苓望着他哭了。

他大闺女一般不哭。

冷不丁的,心不得劲。

“我回来啦,啊?闺女,媳妇。”宋福生一手抱米寿,一手搂了下女儿的肩膀,想哄他闺女。

唉,还不能多搂,闺女大了,人家精神上二十四岁了,该膈应他了。

瞅着钱佩英傻笑。

宋福生自个泪还没等擦净,就被阿爷又一把抱住。

他抱着米寿,阿爷又抱住他哭。

隔着阿爷的肩膀,宋福生看向马老太。

马老太嘴唇直抖,眼里含着泪望着他这个方向,和他对视。

“娘,你挺好、的……”

“大儿呀,我的大儿,你这胳膊是咋整的,”马老太一股风从宋福生身边路过,跑到宋福生身后一把扯住吊着胳膊的宋福财。

都不知道该询问哪个儿子好了,嘴上问着宋福财,手上扯着宋福喜,心里揪着宋福生,但宋福生刚才跑着去抱米寿,应是没有大问题。

“老二,老二你这头上咋包着布呢?你快解开给娘看看,快和我说两句话,我听听傻没傻!”

明明没有被征兵,任家村的村口却哭的像是在迎接征兵回来的孩子似的。

而这还是小场面,大场面是任公信和葛二妞。

新得了个闺女,又当了把爹的任公信,听闻二儿子竟被宋福生带了回来,腿脚都不利索了,颤抖的已经跑起了斜线。

他抱着任子玖就不停念叨“是爹差点整丢了你,怨我不该找你大哥,二娃子啊,你去哪了。”

当知道任子玖要是没有宋福生指定就是死路一条,而且宋福生连他三儿子任子浩也见着了,就是任子浩不回来,要啥时候打赢啥时回来。

先不提他有多想揍任子浩一顿,任公信当场激动的就要给宋福生下跪。

老有所依,俩儿子,宋福生你都给寻到了,任公信被村里人拦着还愣是能抱住宋福生的大腿哭,谁也拽不走他。

而葛二妞是在见到宋福寿时,摸着儿子的独眼,当场就哭晕在二儿子怀里。

宋福生的大伯,一把扯开宋阿爷,抱住宋福生就不撒手。

宋福生只觉得快要散架子了。

腿上挂着任公信。

身上被大伯紧紧搂着。

脖子挂着米寿。

马老太“三儿呀,快让娘看看。”

宋福生比了个快打住,你还是去看你那俩儿子吧,他这里要是再来个人拥抱就挂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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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二章 领导,请你视察(三更,为书友出尘不染心打赏+)

宋福生就是个操心命、忙碌人。

到家比没到时还忙。

因为

请领导视察工作。

站在任族长任尤金家的院子里。

宋福生望着新打通的大间仓房,一看这仓房就有新规整过。

上面盖着脊瓦,新打的草铺在房顶,以防漏雨或被雪压塌,里面还学他们这伙人,在课桌中间盖了两个高筒炉。

一张张长书桌。

宋福生回头一把握住了任尤金的手。

任尤金心情也很激动。

他不懂握手是啥意思,却与宋福生紧紧握住,一起甩动着。

其实自从又教了孩子们,他感觉自己也又活过来了,每天很盼着听学生们齐声朗读。

离开任尤金家,宋福生在村民们的陪同下,又去了好些地方。

村民们都不干活了,也不回家不做饭,就是笑,陪着走。

“这熬奶豆腐的棚子是不是重新搭过?”

“团长好眼力,重新搭了,要不往里面潲雨。”

“那堆那么高的是什么?怎么还给盖个茅屋棚。”

“那是咱村的柴火。又要到飘轻雪的天啦,不像你们住的离山近,村里离的远,俺们大伙共同出力,秋收的时候就顺手给划拉些树枝子,还有好些干树叶子。公用的,那这些熬奶豆腐的,万一入冬谁家柴火不够用了就来取。”

宋福生笑着点点头。

沿着河边走,路过大白胖娘们家,她婆婆笑的一脸褶子,非要邀请宋福生进她家看看。

看啥呀,宋福生纳闷的与任尤金对视。

任尤金笑着指了指门,“进去瞅瞅?”

“团长,你们今年收上来的好些豆子都在俺家,与你娘都谈好了,你看看,这里堆的都是。”

大白胖娘们的婆婆,又边说话,边将胸口拍的砰砰响“你放心,我下的酱指定香。腊月十八俺全家一准就开始做将酱块子,来年四月十八下酱,明年让团长家务必不缺大酱吃。能吃一年。”

“就是?”大白胖娘们的婆婆忽然有点不好意思了,声音明显变低“不应该要下酱工钱的。”

与老娘合作谈的?马老太估计不会让你占到太大便宜的。

宋福生连问多少工钱都没问,还笑着说“大娘,应该的,下酱块,费力气废柴和,那我就等着啦,您费心了。”

“嗳?嗳。”

宋福生这才出了院门,接着往前走。

离老远,他就看到水车那里也不一样了。

给水车竟搭了个“家。”

这回是任三叔抢话道“最热的那阵,小子们反正也要下河凉快凉快。干脆,从地里回来就搭这棚子。秋收完了,眼下虽然用不上这水车了,但是咱也要给护好。今年其实还挺缺水的。俺们那地里头不咋出息,你们这里却多亏了它,荒地竟还不错。”

“是嘛。”宋福生叉腰站在水车前。

“是,明年团长抽空给俺们也整吧。”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嘛?呵呵,好。”

且宋福生还抽出两分心思心想不能让这大家伙闲着,利用水力让它晃悠起来,再干点啥呢。每年秋收后、河水上冻前,不能让它闲着。

沿着水渠走。

宋福生问道“咱们自己搭的这个,是不是得总维持?”用形状不一的石头围建的水沟,就可想而知,一定会有被水流冲开的现象。

“日日收工前要查看,哪开了口重新弄。”

宋福生点头,要是能制出像水泥似的给砌上,固定住,明年种地前能给这事落实就好了。

望着一片片大地。

他都能想象出秋收那阵,他们这些壮汉不在家的忙碌。

山上还有几块地呢。

村民们却七嘴八舌告诉他,不忙,不忙,一副你明年有事也可以放心走的样子。

吓得宋富贵捂着心口说“我们可不走了。”

怎么会不忙?

宋阿爷解惑,笑呵呵指向村民们,因为大伙齐上阵。

什么顶徭役啊?

顶不顶徭役的都来了。

能有力气帮干的,那一阵都帮着干。

一是,咱本就是农民,那是不舍得粮食丢一粒在地里的,甭管是谁家的,都不舍得。

二是,不帮这些顶徭役的小子们干活,那就得这些小子们一直干一直干。到头来累的不行谁心疼啊?那不是家家户户的孩子嘛。早也得干完晚也要干,忙完能赶紧歇着。

三是,宋阿爷认为自个绝对没有自作多情,村里人这么齐心帮大家,那也是因为他们这伙人够意思。

去外头瞅瞅,外面的人过的是啥日子,对不?

要是不知足,俺们这伙人真不惯着你,他们也是知道的。

另外,阿爷又挤开任族长凑到宋福生身边,寻寻摸摸拽起手,俺孙儿福生不是一般人,全村都知道,都想与俺孙交好。

……

家里这头。

马老太她们早就回来了。

我告诉你,家里只要有个大事小情的,女人们是最忙的。

那要做饭啊那得。

越高兴越忙,多张罗菜。

活着回来了就是最大的喜事。

王婆子红肿着眼睛,心疼几个儿子的伤,可脸上却充满了笑,活着回来比什么都好。

喊老姐妹们“忠玉说啦,这都是人家给的药,一份份的别拿错喽,别治屁股的再给脑子伤的吃。”

“啊,这是富贵的,来吧,给我,富贵也没个娘,这往后俺给他熬药。”

宋富贵的婆娘,和面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婶子不用,我给他熬就中。”

钱佩英和宋茯苓也在忙。

宋茯苓在洗茄子,钱佩英催促“闺女啊,洗个两回就得,别磨蹭,”这里又没有农药,让这孩子干点活跟绣花似的。

宋茯苓自从见过沤粪,她就觉得吧,恩,清了清嗓子“娘,我炖。”新学的,她要让爹吃到她做的。

“米寿啊你又在干啥呢,去给抱柴火。”

转头,米寿就使唤宋金宝

“金宝哥哥,去抱柴火。”

“我为么要去。”

“你不去你不孝顺。”

米寿在忙着认认真真的团面,他要让姑父吃到自个亲手做的馍馍。

终于啊终于,宋福生走到家大门口了。

钱佩英却笑着对宋茯苓说“看着吧,你爹想迈进门也不容易,被那围墙还要再耽误会儿。”

今日,带队建围墙的祁掌柜没在,他在城里忙大铁门定制的事。

但是工人们都在。

宋福生带领众位兄弟们一出现,工人们都停了工看向他。

这家的男人们、主心骨们回来了。



第五百四十三章 尴尬(四更,为盟主游雪打赏+)

“东家。”

“东家。”

来回挑泥的工人,纷纷对宋福生他们点头。

九族汉子们也冲他们回点。

像宋富贵这样会说话的还会喊句“麻烦你们了,费心啦。”

而宋福生是心想我哪是东家,我也没掏钱。

宋阿爷小小声道“祁掌柜说,是陆大小姐非让来给咱盖的,我说不用不用,他们非要。”

“阿爷,不是陆大小姐,是陆畔。啊,就是小将军。”

“恩?”

而宋福生已经绕着外围开始四处查看了。

青砖的价格,他了解。

以前他也问过一平米大概需要多少砖。

这些他心里是有数的。

也正是因为门清,才会看到拓建的大院子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陆畔那小子,应是给他姐、他祖父写信了。

按照天数算,是他们才到海边就写了。

陆畔那小子,给他们盖这院子,应会花不少银钱。

知道有多大吗?

宋福财指着后身盖好的围墙问弟弟宋福喜“这里,以前是不是过了河的那片荒草地?”

“是,大哥,金宝还在这搭个棚子站岗嘛,这、这?现在都成了咱院子里的,看来将草都拔完了。”

宋富贵“再拓宽就要拓到河里了,全部盖完这得需要啥时候,难怪干活的有那么些人。这都是哪找来的?不是壮丁都抓前线去了嘛?”

田喜发摇着头感叹“不敢认,要是我一人回来,会以为进错村了。”

“你们摸摸,全是青砖的,”王忠玉摸着墙体道。

“还摸啥呀,这一大片,瞎子都能看见。”

这些话,都没说错,只宋富贵稍微有点夸张。

那围墙不仅不能拓进河里,而且离河边还是有些距离的,毕竟河边地不好。

但是也做到了,差不多能圈上的都圈上。

宋阿爷一看宋福生不吱声,以为自个是哪做错了。

早在之前,他有先问家里小子们,紧接着就问过陆畔情况,知道挺好的。

挺好的就放心了。

所以老爷子眼下着急解释的是“我拦了,你媳妇也出头拦过,可是那位祁掌柜就非要盖,还让我们别难为他,让我们该干啥干啥去。”

宋阿爷挺担心别人会觉得好像我们卖命送粮,是为了这个院子似的。

是,十五户的大院子,俺们确实是舍不得盖全是青砖的。

但真没指望别人给盖。

而且将路上花销算上,加上之前准备的花销算上,别小瞧那些钱,东一把西一把,自家花空了曾经让他兴奋了一个月睡不着觉的上千两银。

其实老爷子是很苦恼的。

他很想说要是换买砖,也扑了平了,打个平手。结果还变成是小将军给盖的院子,再让外人觉得像咋回事似的。

有些东西,真与钱没关系。

要是去找源头,没有小将军罩着,他们也挣不来。可能就被征兵征走了。

这就是他们这十五户都能想开的原因。

只能说,这是越相处捆绑的就越紧的人情帐。

宋福生瞟眼老爷子,“阿爷,倒是你别多想。”

“那我没做错啊?”

“您能拦住他们吗?我什么时候说您做错了,咱有啥可多寻思的,来来来,阿爷,快给我们说说,咱院子怎么有个池子?”

说起这个,老爷子急忙介绍“人家带盖房子会看风水师傅来的。”

“怎么说?”

“我先讲咱这院墙。没瞧见吗?只能这么高,是最高了。福生啊,不是想怎么盖就直接盖的,得亏他们告诉了,人家说有规制,家里没有举人老爷,没有官员,就只能这样。”

阿爷补充了句“福生啊,往后你得考学啊。”

接下来宋福生就更后悔了,因为阿爷句句离不开赶明稳定你要考学。

“大门,有规制,你要考学。”

宋阿爷指着墙的最上端“看见没有?举人以上的老爷就可以将外墙都建成带檐的,咱这只能光秃秃。”

“祁掌柜说了,很可惜,要是你是举人以上,弄些花石料盖墙装扮会更好看。”

“墙上面不能绕藤蔓的,犯口角,犯小人,得亏告诉了,要是咱不晓得,那么弄了,往后耽误福生考学怎么整?”阿爷说完还看向家里小子们。

汉子们纷纷点头可不是?这是大事,多亏了告诉。

“至于水池,”宋阿爷将他从风水先生那里背来的,赶紧告诉大伙

“山能旺丁,水能聚财,山水搭配,方能相得益彰。

风水先生就给咱看,说咱是农户,弄大池子摆院子里不合适,浪费地方,就让在角落弄个池子,还挖道了呢。

这样往后下雨,墙上屋檐下流的雨水就全趟进池子里,往咱后院院子里流。这叫四水归堂,肥水不流外人田。”

宋阿爷领着宋福生他们往院子里进,“你娘还说,赶明别浪费池子,池水要是多了,咱养鸭子。”

后院。

宋阿爷还是促进夫妻感情的纽带呢。

指着十五个地窝子“看看,你们不在家,俺们这些个老头子又都在山上,新添的这些个地窝子都是你们婆娘挖的,累坏了。往后啊,歇过乏,对你们媳妇都说两句甜话儿。”

“咕咕咕咕咕……”

宋福生望着一堆鸡,真能干啊,还养鸡了。

地窖里,一袋子一袋子家里小孩子们攒的野果干,榛子,野梨、野山楂,各种冬天吃的小零食。

这天晚上,送走了干活的工人们,送走了找上门的一品轩陈东家。

陈东家很懂事,能看出来宋福生累了,只要确定真回来了就好,没多坐。连村里人也都没来打扰。

十五户,全体大聚餐,就像是有聊不完的话。

不过,有三件事,九族兄弟们没说。

没在第一天就提二孬死了。

没提一路是被押解回来的。

没提,进过监狱。

就说到了奉天城陆家给找大夫摸脉,还给了不少药。

当天晚上,宋福生没洗澡就睡。

到家了,热乎的炕能暖暖腰,家里有白白净净漂亮的大女儿在眼前晃,有跪坐在他旁边,不错眼看他的软乎乎小儿子,媳妇体贴的,一向挺洁癖,也准许他埋了吧汰进被窝,还给他擦脚擦脸。

那些家也是如此。

不过,午夜时分,好些人还是被吵醒。

这些回归的汉子们,有的做噩梦在喊。

冷不丁的,比鬼哭狼嚎还吓人。

第二天,这些人就像忽然到家歇不过乏似的,再加上身上有伤,仍旧嗜睡,家里人也不舍得他们起身。

第三天,还是有动静,就是这动静,有的传出来让阿爷很尴尬。

富贵呀,身上伤口那么大,两口子就少折腾吧,后半夜都能听见。

宋福生也给钱佩英拽被窝里去了。

这些汉子们其实并不是想不想媳妇的事,是觉得不真实。

只有跟媳妇在一起才能感受到家了。

宋茯苓翻了个白眼进空间看书去了。

大半夜打着哈欠看书。

要是能给米寿塞进空间,她都给带走,给她爸妈倒地方。



第五百四十四章 老婆孩子热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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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小心地掀开门帘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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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怎么躺在牛师父和四壮这屋的炕上了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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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里有个秘密呀,小朋友。<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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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姑父趁牛掌柜起早喂耕牛的功夫,给你姑母拽到这屋来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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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你姑父着急的,拽着你姑母恨不得光脚就往这屋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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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姑母挣扎,不去,丢死人了,万一牛掌柜回来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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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那屋有门闩,反插上,你不会小点儿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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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去,怎么想都丢人,就不能进空间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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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真的吗?我再以为是我影子,跟我幻想中一样,不得劲。”<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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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就不是真的,你吃饭喝水不是真的?没饱?”<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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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听话啊媳妇,你最好了,来,老公背你,背你去还不行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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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去,那屋的棉被和褥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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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咱不盖他们的,那指定是不能让你盖他们被,我抱着,”扛着行李扯媳妇就去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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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东屋西屋两步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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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还吐槽过“你咋不领我赶车去奉天城的房子呢,那里更方便,那算你牛。都要让你折腾散架子了,咋就那么大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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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不容易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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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一起享受,可是在媳妇面前,为这点事儿却要当孙子,感觉像矮了一头。<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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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闺女还大了,这天还蒙蒙亮了,别再给米寿也吵醒。<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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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也不能亏了自个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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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和钱佩英叠罗汉时还想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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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难处就在于没大房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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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高低盖房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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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塌了,哪怕再死个皇上也拦不住他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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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嘛,完事儿了,钱佩英却不能歇着。<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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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门插打开,别牛掌柜回来一拽门,关的死紧,当谁傻呀?这就够丢人现眼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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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钱佩英还要清早起来去抱柴火做饭,打水,洗宋福生的脏衣服,那指定是得了虱子,她怀疑自个都被传染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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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一些将这些忙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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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工人们天亮也该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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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给米寿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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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睡醒起来披着头发就找姑父。<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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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木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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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是场梦呢,吓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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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手将身上的小衣一掩,趿拉着鞋就跑出来四处找。<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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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四壮这屋里找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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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累啊,一直遭罪赶路、蹲监狱、背书吓的不轻就不提了,就说忙完外面,回村又四处走,查看,那真是忙完村里又在炕上好顿忙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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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明明钱佩英离开前,拎他耳朵嘱咐麻溜穿好衣服回自家炕上,他恩恩答应,但他压根就没起,睡的呼呼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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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将趿拉的鞋蹬掉,放轻动作趴在炕沿边就往上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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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炕,跪坐在姑父身边,小娃笑。<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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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的,不是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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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不已,小手将挂在身上的袍子就脱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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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翼翼掀开被,他就钻了进去。<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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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东西,肉呼呼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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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迷迷糊糊睁眼,一看,哎呦,这小东西是啥时候来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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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也发现宋福生醒了,笑的嘿嘿的“姑父,你咋光腚睡觉呢。”说完还用脸蛋贴贴宋福生。<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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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这一个小动作就给宋福生稀罕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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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儿,西屋就传出那爷俩笑的嘎嘎的动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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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止钱佩英家传出这种声音,家里有小儿的,都在稀罕呢,有的还给孩子稀罕毛了,差点用胡茬给欺负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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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些家的婆娘们,正排队站在宋阿爷面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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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爷,今儿俺家想舀点细面,您老记账。不跟大伙吃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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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爷,我想多舀一勺油,给娃他爹补补,也不与大伙吃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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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爷,我想取块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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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阿爷拿着小本子,挨个记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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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宋福生他们走,阿爷就一直在这边住,与宋富贵家的几个小娃挤一铺炕。<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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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他们几个老头子有时候都在这里住,像宋福生大伯带着齐老头就住过宋福生家西屋,马老太她们也经常性的不回村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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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这面没人镇着不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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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阿爷。<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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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那些顶徭役的吃饭、做饭,支出粮食和家里花销啥的,他在这里方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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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秋收完了,徭役们虽不来吃了,但这不是盖围墙的又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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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些孙媳妇们今早都要回家单独开灶,一天两顿饭,上午这顿就要单独吃了,宋阿爷板着脸记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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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板着脸不中。<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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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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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爷心里明镜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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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孙媳们也不是那么自然,强装啥事也没发生过,还边走边互相说话,问你家今儿吃啥,她家做啥,研究怎么做花样给男人家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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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聊到这回男人们出去不一样了,你们感没感觉出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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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不一样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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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那狠劲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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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从哪方面感觉出他比以前狠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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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说的是正经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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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么个话题,一帮妇女们再也装不住了,挎着篮子哈哈就笑了起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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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也笑,她是想起,宋福生夸她晒黑了但更筋道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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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仓库粮库的阿爷,听到妇女们笑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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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这些年轻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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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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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回来了,好,呵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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炕桌支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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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刷完牙洗完脸,盘腿坐炕上等着就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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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米寿端着盘“椒椒炒干豆腐来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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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也跟在弟弟身后端着盆,盆里是大乱炖,豆角、玉米、倭瓜、五花肉片,豆角油亮亮,倭瓜面面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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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台边,钱佩英正在脸上带笑拍蒜,菜刀当当当响,给蒜末倒在烀熟撕碎的茄子上,倒了半碗酱拌一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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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端鸡蛋饼,一手端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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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吧,不是想吃吗?尝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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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咽了咽口水“我卷饼吃,有没有葱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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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拿着饼低头就开始卷,卷好刚要递过去,米寿举着饼“姑父,给你卷好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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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我好儿子,是给我卷的啊?真孝顺。”宋福生搂过米寿就亲了一口。<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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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茯苓默默吃自个手里的卷饼。<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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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寿还说呢“咦,姐姐,盘子找着啦?”<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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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宋茯苓呛着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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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小孩会操心家里有多少锅碗瓢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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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的她被奶骂。<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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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老爸在空间吃饭,就算再节省,用一个盘装饭装菜,时间久了也会用很多盘子嘛,她的技能又拿不出来,必须要等老爸回来才能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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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她就说丢了,上山送饭的时候,收完空碗又去摘果子就忘了放哪,让马老太知道了,奶骂“你咋不把你自个丢了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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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跟我们说说,在那面啥样。”<r/>

<r/>

<r/>

第五百四十五章 对他 改观

<r/>

宋福生夹起一筷子豆角五花肉塞嘴里,又用辣椒蘸了下酱,咔嚓就是一口,辣的立即就冒汗了。<r/>

<r/>

吃的就是这辣酥酥的劲儿。<r/>

<r/>

“那小子,厉害,有两笔刷子。<r/>

<r/>

管那么些人,我就没看见过他嗷嗷扯嗓门训过花。<r/>

<r/>

人家一皱眉,下面就鸟悄的。<r/>

<r/>

哪像你爹我,哎呦我天,这一路,嗓子都要喊哑了。”<r/>

<r/>

坐家炕头了,能多唠唠,不像进空间那时候,说两句就得走。<r/>

<r/>

宋福生就边吃边讲,想起什么就说什么。<r/>

<r/>

讲他们才到的时候,陆畔光个膀子,正要下河摸鱼。<r/>

<r/>

而那时身上、手,脚,早就泡囊了,离近一看,一层层起皮。<r/>

<r/>

身上也是。<r/>

<r/>

不知是晒的,还是进海里时间太久的原因,要么就是身体里缺东西,一块白、一块黑,黑的地方就是好的皮肤,白的地方就是起皮了,才揭下来没多久。<r/>

<r/>

“姑父,你说的是小将军哥哥吗?”钱米寿眼圈当即就红了。<r/>

<r/>

宋福生一愣,忘了这小孩了“吃完去学堂吧,听话。”<r/>

<r/>

“你们是又要背着我说话吗?我想听,我不哭,我也不吱声,以后别背着我了,”米寿一吸鼻子,“姑父,不信你接着说。”指定不会哭,他要坚强。<r/>

<r/>

钱佩英瞪了眼宋福生。<r/>

<r/>

宋福生倒是眼神闪了下,笑呵呵摸了把米寿脑瓜说<r/>

<r/>

“没事儿,确实该听啦,要六岁了,这叫听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r/>

<r/>

看见没有,米寿?通过这个事,告诉了你什么呢,将军哥哥厉害吧,可他的厉害不是白来的,遭的罪也比旁人多。<r/>

<r/>

要命的事啊,上战场。<r/>

<r/>

一刀一剑,是他一年一年,每一日天蒙蒙亮就要出去练,从你这么大,一直练到十八,练出来的。”<r/>

<r/>

接下来宋福生更是拿陆畔当模板。<r/>

<r/>

既能让妻女知晓他在那面什么样,感受的都是什么,又能起到教育米寿这臭小子的目的。<r/>

<r/>

因为昨儿,往大地走的时候,宋福生有问过米寿学习情况,这不是寻思是真正的秀才教了嘛。<r/>

<r/>

任族长当时还说呢,你家米寿极聪慧,但也坏在这聪慧上,他学的快,就不用心。要是能用心,米寿将来一定会了不得。<r/>

<r/>

以前,女儿也这么评价过弟弟。<r/>

<r/>

你说,打骂吧,就这一根苗,给苗打蔫吧了,去哪弄新苗,再说没到那程度。<r/>

<r/>

训娃吧,米寿就让你考,一考全会,一点儿招没有。<r/>

<r/>

人家用硬实力证明三心二意不算事。<r/>

<r/>

所以趁此机会,宋福生就讲陆畔的优点。<r/>

<r/>

“那小子心细。一个是我这脚,”本想说,你们娘俩不是见到了啦?脚底板全是线那次,瞅了眼米寿憋了回去,“我这脚上的泡,就是他用线给挑开的。”<r/>

<r/>

“啊?”钱佩英不知道这事。<r/>

<r/>

其实当时宋福生也不知道,以为是随军的医官干的。<r/>

<r/>

陆畔的亲卫们嘴很严。<r/>

<r/>

是顺子过了两天无意中提到的,告诉宋福生“少爷给您洗过脚,少爷还给您挑过泡。”<r/>

<r/>

宋茯苓听闻此事,喝粥的动作一顿,顿完接着喝粥。<r/>

<r/>

钱佩英听的心里可热乎了,就感觉一下子好像都值得了“真是那孩子给你整的?”也不嫌弃那脚臭。走那么远的路,那么远的路,鞋里味儿能好?<r/>

<r/>

“真是,还给我准备双鞋。晚上睡觉,我俩一个帐篷,就一条毛毡子,他就盖个角。对姐夫、富贵他们也挺好。”<r/>

<r/>

宋福生脸上随着说,也慢慢带了笑,像是又看到了在海边在陆畔身边的那段日子。<r/>

<r/>

“我不是随他们打了一仗吗?那小子骑术、射箭,火硝,武艺没见着,反正挺厉害,拿着那火硝,”宋福生用手比枪,对准米寿的脑门<r/>

<r/>

“一声,对面敌军将领的帽子就掉了,那个将军帽子都是有盔缨的,就给射掉了,敌军将领当场就吓尿,噗通跪地,咱们这面士气就大涨啊,嗷嗷的拿着盾牌就往上冲。”<r/>

<r/>

钱佩英和宋茯苓对视一眼。<r/>

<r/>

这里的火硝可和现代的不一样,没有瞄准镜之类的,可见陆畔的枪法。<r/>

<r/>

“接着呢,接着呢姑父,”米寿兴奋的小脸都红了,握着拳头。<r/>

<r/>

“接着你小将军哥哥更厉害,骑术出神入化,眨眼间就消失在你姑父我眼中了,等我再一抬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眯眼一瞧,他已经冲进乱战的敌军中,一箭将敌军大旗射掉。”<r/>

<r/>

“哇,哇哇。”<r/>

<r/>

宋茯苓也憋不住笑了下。<r/>

<r/>

“过吊桥,陆畔背我过去的。”<r/>

<r/>

钱佩英心又热了下,但嘴上却问“你让人背干啥呀,不是没受伤?”<r/>

<r/>

宋福生告诉妻女,我也不想让人背啊,可那吊桥和咱们想象中不一样,暗示和现代很不同。<r/>

<r/>

“板子之间有空隙,下面全是山涧,那天还下雨,雾茫茫的,板子滑。你知道陆畔的战马咋过去的?抬过去的。<r/>

<r/>

我们带去的骡子牛上吊桥前宰杀,血喝了,肉放身上背着吃。<r/>

<r/>

而且真有人踩秃噜,多亏互相身上都绑着绳,即便拽掉了一个人,桥上还有好些连着兵,再给往上拽。<r/>

<r/>

富贵他们全是陆畔身上武艺高强的亲卫兵背着。<r/>

<r/>

我最初还以为自个没事,我又不恐高,但我一看有人掉下去了,这腿肚子就开始转筋。”<r/>

<r/>

听的钱佩英直啧啧,震惊,“然后你才找的陆畔?”<r/>

<r/>

“我找啥呀,不用找,他一直让我在他跟前。那孩子拽起我就背呗,跟扛麻袋似的一甩,我都没反应过来,趴背上了才反应过来,估计他看出我害怕了。”<r/>

<r/>

所以,是不是挺心细?<r/>

<r/>

宋福生转头对米寿道<r/>

<r/>

“你小将军哥哥打胜仗,可不是上去就打,经常只睡一个时辰,分析敌军将领性格,这叫因人而异,还要分析路线,天气,老多了。一场仗,能不能赢,取决于很多方面。”<r/>

<r/>

“而你小将军哥哥最心细的是,他做事仔细,用仔细换得军心。”<r/>

<r/>

“在与伤兵们分开前,他一个将军,能说出有多少人战死不奇怪。<r/>

<r/>

但是竟也能准确的说出,有多少断胳膊断腿再也不能重回战场的人数。<r/>

<r/>

准确的说出,这次被运回去的伤兵,有多少回去治好后,还能重返战场。<r/>

<r/>

对那些不能再回来接着当兵的,他说,陆家军不会忘。<r/>

<r/>

对那些将来还能回来的,他说,都回去好好养病,养好,他在这里等着他们。”<r/>

<r/>

那一幕,宋福生此时再回想,仍然感触很深。万军面前,天乌云密布,马上就要分开走了,陆畔忽然就讲了这些话。<r/>

<r/>

钱佩英听完,只觉那孩子得多不容易,尤其是还在前线打呢,才十八呀。你看看家里这些人回来,像老宋他们都挺大岁数了,那还又喊又吵吵做恶梦的,后遗症多重。<r/>

<r/>

宋茯苓早就放下筷子,她在想象老爸描述的那一幕。<r/>

<r/>

第一次,陆畔这个人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是丰满的。<r/>

<r/>

战场上,少年将军,头上盔缨飘飞。<r/>

<r/>

战役后,流露出对战死士兵和残兵的心痛。<r/>

<r/>

大帐里,没有电没有灯,在蜡烛的照耀下,给老爸擦脚,那时那人的表情,应该是有温情的吧。<r/>

<r/>

陆畔那个人,在宋茯苓的脑海里,终于再不是挑开打蛋器绒布看她拧眉的样子。那时她只觉得毛病,贵公子,事真多。<r/>

<r/>

还是宋福生和米寿说话,茯苓才缓回神。<r/>

<r/>

“这回还分不分心读书啦?”<r/>

<r/>

“不分心了,不过我有原因。”<r/>

<r/>

“说来听听。”<r/>

<r/>

“恩,没有好好念书,那不是因为我的心都在你的身上?”<r/>

<r/>

<r/>

第五百四十六章 上面来人了

<r/>

宋福生被米寿一句话说的,当场就五迷三道了。<r/>

<r/>

搂过来又亲又啃。<r/>

<r/>

五迷三道的后果就是,脱口而出对孩子道“你再坚持坚持,今年过年早,小年前,姑父就让你们先生停课好不好?”<r/>

<r/>

好个屁。<r/>

<r/>

钱佩英给宋福生拧的龇牙咧嘴。<r/>

<r/>

当年就是这么给茯苓耽误的。<r/>

<r/>

闺女当时明明能考的更好,有多少老师说过挺可惜的,就赖老宋。<r/>

<r/>

老宋那阵天天嘟囔“学习也太累了,书包都要给孩子压驼背,咋活不是活,不就是为这张嘴吃饭嘛,我给闺女多挣点钱,她也不缺吃少喝,比啥不强。”<r/>

<r/>

还举例,在闺女快要高考那阵最关键的时刻举例。<r/>

<r/>

说是哪个哪个单位,清北毕业的,和省里大学毕业的,考公务员最后到了一个单位。<r/>

<r/>

在闺女面前讲,这说明啥?<r/>

<r/>

说明名不名牌能咋的,不还是同事关系吗?<r/>

<r/>

以后升职,名牌的也不保准就比普通大学毕业的升职快,到了工作岗位上就考验综合办事能力了。<r/>

<r/>

说什么,闺女你就放心考,给爸考上一个就行,只要是大学生的名头,让爸能大摆筵席有面子就行。<r/>

<r/>

听听,能在高三那年拖后腿,就可想而知老宋在闺女的成长中,得扯了多少后腿。<r/>

<r/>

还好闺女“三观正”,就这么被她爸耽误,也没长歪。<r/>

<r/>

钱佩英瞪宋福生,现在又来耽误米寿来了是不是?<r/>

<r/>

前头聊的好好的,借着陆畔教育米寿。<r/>

<r/>

后头,米寿一句甜话,你就像喝多了似的,惯孩子没边。<r/>

<r/>

都当是你呢,拿念书这事当苦差事,要咬牙坚持才对对付付初中毕业,人家孩子乐意学着呢。<r/>

<r/>

米寿小心观察钱佩英的脸色,给宋福生揉揉被掐的胳膊。<r/>

<r/>

宋福生给米寿拎着书包。<r/>

<r/>

爷俩结伴,鸟悄的下了炕。<r/>

<r/>

不吃了,来气,那母女俩总欺负俺们爷俩。<r/>

<r/>

宋福生站在大门口摸着米寿的头“瞅你姑母那样,将来你要是不三元及第她都得来气,孩子你压力挺大呀,好好念书吧。”<r/>

<r/>

“恩,好好念,长大了像小将军哥哥那样,背你过吊桥。”<r/>

<r/>

啧,谁没事过吊桥玩?<r/>

<r/>

“行了,别去啦。”宋阿爷领着宋金宝他们回来了。<r/>

<r/>

怎的了?<r/>

<r/>

“任族长招待咱童谣镇的县丞,还有一位什么大官。”<r/>

<r/>

“什么大官?”<r/>

<r/>

“不知道,就瞧见那位县丞在那人面前点头哈腰,我猜着是大官。反正让你过去陪陪哪,快去吧。说是这几日都不能教课。”<r/>

<r/>

这不嘛,就全给领回来啦,娃子们要来这面玩,院子大。<r/>

<r/>

“三叔?三叔你有没有想我?你有没有像我爹似的,哪里有伤?”金宝拦了一下。<r/>

<r/>

想个屁,都过去三天了,才晓得来看看你三叔。<r/>

<r/>

就知道跟你爹亲,搂脖抱腰的,照米寿差远了。<r/>

<r/>

宋福生使劲揉了把金宝的脑袋瓜才离开。<r/>

<r/>

一路上,他也整理下自己,抿了抿头发。<r/>

<r/>

纳闷,谁来了呢,干啥来啦。<r/>

<r/>

才走到河边就遇见了,但是说了好一会儿话,宋福生也没搞明白让县丞亲陪的这位大人是什么官职,就知道姓何。<r/>

<r/>

何大人跟他这岁数似的,挺年轻。<r/>

<r/>

除了县丞、何大人,另外还有四位陪同来的,一看就不是小厮伙计,更像是带来的工作人员。<r/>

<r/>

让宋福生纳闷的是,那位何大人说,不用他陪,还让该忙什么就去忙,他们只管有任族长陪同就好。<r/>

<r/>

要知道,任家村里,任族长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啦,童谣镇的县令都知晓,来了任家村,有什么事只要他宋福生在家,就要找他宋福生谈。<r/>

<r/>

因为只有与他谈,才能敲定,与任族长谈,任族长过后还会找他定主意。<r/>

<r/>

纳闷归纳闷,那不用相陪更好。<r/>

<r/>

昨儿阿爷就说,从他离开后,再往仓场衙送的奶砖肉松列巴钱就没有给结算。<r/>

<r/>

仓场衙支银子的管事说,只有宋福生按的手印签字才作数。别人替取不好使。<r/>

<r/>

所以,宋福生今儿打算,稍微歇够乏了,套车进城。<r/>

<r/>

这可是关乎钱啊。<r/>

<r/>

以前的钱花的快差不多了,大伙就指望这个钱呢,还要给村里发做奶砖的工钱。<r/>

<r/>

宋福生担心,别再因为这次他犯错,再难为他,不发钱,那可坏菜了。<r/>

<r/>

一点儿没有不放心就走了。<r/>

<r/>

宋福生招呼着田喜发、虎子、大郎,本想他们四个进城就得了,结果二堂哥宋福寿也一屁股坐车上,“我可不在家呆了,这福窝窝好是好,可也真受不了老娘哭。”<r/>

<r/>

老娘都哭了三天了,一口一句我可怜的儿。<r/>

<r/>

再让老娘哭下去,也要哭瞎独眼了。<r/>

<r/>

“快带我进城溜达溜达吧,我都没去过城里。”<r/>

<r/>

宋福生他们离开后,何大人在河边,正让带来的手下画水车,画沟渠。<r/>

<r/>

向任族长打听,这么一个水车,能灌溉多少亩田地。<r/>

<r/>

而任族长听话听音,怎么总是打听福生呢?<r/>

<r/>

忽然就有点明白这些人的此行目的了。<r/>

<r/>

不仅详细给介绍,讲述宋福生当时有多辛苦的张罗这个水车,看到村里小子有扛着种地家伙路过也给叫住<r/>

<r/>

“两位大人,你们看,这个农具,也是宋福生改的,很是节省力气。”<r/>

<r/>

何大人命手下“画下来。”<r/>

<r/>

“大人,您看,当时这一片,种的全是辣椒,山上也有,山上更多,您要不要去看看?都是给咱朝廷种的。”<r/>

<r/>

“走。”<r/>

<r/>

何大人不仅上山了,见到了好些窝棚,听说那些人为守住地,有时就住在山上,而且还来了宋福生的家。<r/>

<r/>

阿爷惊讶的咧着嘴,不是不用我们福生嘞?他进城了,咋又过来找?<r/>

<r/>

不是来找人的。<r/>

<r/>

老爷子,领我们去看看列巴烤炉房。<r/>

<r/>

“这一日能制出多少?”<r/>

<r/>

李秀她们各个戴着手套、口罩、帽子,眼神直瞟宋茯苓。<r/>

<r/>

宋茯苓先介绍自己是宋福生之女,随后就说出一串数字。<r/>

<r/>

一锅多少块,一天能供应多少锅,一天制出的能供应前线多少名兵士,总共她们生产了多少天,截止到目前共生产了多少块。<r/>

<r/>

如果到今年年底,九个月的时间里,就是向仓场衙提供过十四万九千四百块。<r/>

<r/>

这还不包括给陆畔他们供应的,那个单独走账。<r/>

<r/>

当初是由陆家几位小姐提供列巴粗粮,她们这些人加班加点给干出来的,一文钱手工费没有的那种。<r/>

<r/>

何大人身边的工作人员发现,他记录没有这小丫头说的快。<r/>

<r/>

而十四万九千四百块这个数字一出,再换算出,等同于供前线兵士多少万万名兵卒多少日的口粮,何大人也震惊了。<r/>

<r/>

这位何大人,就是何伯的儿子。<r/>

<r/>

离开这个大院子前,何伯之子知道盖墙的事,他不让画阔气的围墙,让带来的画师只画一下这些矮趴趴的房子。<r/>

<r/>

<r/>

第五百四十七章 撒谎不打草稿

<r/>

重新回到村里。<r/>

<r/>

村里,这些妇女们熬起了奶豆腐。<r/>

<r/>

清晨何大人他们到的时候,这些妇女们还没有开工。<r/>

<r/>

因为每天清早,妇人们要忙自家的事,喂牛喂猪喂鸡,洗衣裳煮饭,伺候老人。<r/>

<r/>

所以每日都是忙完这一摊,大家才开始干活。<r/>

<r/>

宋阿爷这回也跟着来了,见到马老太就挤咕了下眼睛,任族长也一脸你好好回话的表情。<r/>

<r/>

然后给何大人他们介绍,这是宋福生的老娘。<r/>

<r/>

刚才宋福生闺女的风采他们见到了,那一看就是识字的,难道老娘也识字?<r/>

<r/>

不不不。<r/>

<r/>

那你如何记账啊?<r/>

<r/>

哎呦我天,那算啥难事,马老太就给这几位大人领到她村里的家。<r/>

<r/>

当时宋福财和宋福喜还趴窝呢,光着膀子头上身上是伤布,才喝完娘给熬的药,吓一跳,急忙穿衣裳。<r/>

<r/>

何大人眼神闪了闪。<r/>

<r/>

这些人,分别都受了哪些伤,他这里也有记录。<r/>

<r/>

马老太就指着一堆堆石子,“这个最大的石头,代表一千块奶豆腐,那个中不溜的代表一百块,这小石子就是零散的。”<r/>

<r/>

明白没,大人们,俺们几个老太太就是用这些石子,来记录村里家家户户妇女熬制多少奶块给结算工钱。<r/>

<r/>

“到年底,能总共向仓场衙交付多少块啊?”<r/>

<r/>

马老太大拇指沾了下吐沫,开始翻她小本子,边眯眼看边先讲述是几月头送来的三百头奶牛,几月头,又给送来了三百头,要是这么一直做,一直到年底,拢共十四万块。<r/>

<r/>

其实,实际上,做出来的比这个数多。<r/>

<r/>

匀出来一万块给了陆畔。唉,不但没有工钱啊,还得咱自个掏钱给村里妇女们,不能让人家白干活呀。<r/>

<r/>

“大人,先头只给了九万九块奶砖的银钱,眼下仓场衙欠俺们……”<r/>

<r/>

任族长急忙打岔拦住。<r/>

<r/>

干啥呀,管人家何大人要什么钱。<r/>

<r/>

马老太寻思那这些大人们是来干啥的?不给解决实际问题啊。<r/>

<r/>

就没见过这样的,你朝廷也不能不讲理啊,竟先收货不给钱。欠俺们小老百姓,你好意思吗?<r/>

<r/>

她只干出过先给定钱再付货。<r/>

<r/>

就那阵卖点心的时候。<r/>

<r/>

直到现在,还有曾经交了蛋糕定钱却没来找她退钱的,白占了便宜。她都怀疑是不是被抓去战场啦?<r/>

<r/>

倒是何伯的儿子和县丞对视一眼后,笑了下。<r/>

<r/>

何大人想给马老太他们的精神层面拔高一些,这样的话,写出来上报更好看,所以他问了马老太一个问题。<r/>

<r/>

大致意思是,听说,你们是逃荒来的。<r/>

<r/>

如果统一后,外地又涌进奉天城一批批难民,你见着了,会如何?<r/>

<r/>

马老太心想<r/>

<r/>

我们村不让进外人,这是军需村。<r/>

<r/>

我也不进城,哪有空啊?这一天忙的连喂鸡都没空,去哪见难民?再说,别以为我老太太不晓得,难民不让乱走。<r/>

<r/>

竟问那没用的。你就说仓场衙啥时候给俺们结账得了。<r/>

<r/>

马老太和宋阿爷对视一眼,一脸感恩道“想当初,俺们一路受了别人不少恩惠,将来我要是见着别的难民了,就给列巴。”<r/>

<r/>

那玩意便宜,让孙女给烤几锅。<r/>

<r/>

“扛饿。”<r/>

<r/>

任族长在旁边补充,说大人,宋福生老娘的意思是,像他们当初能拿到大红牌的人,毕竟是少数。唯有列巴,才能让更多更多的难民,吃的少,还肚饱。<r/>

<r/>

怎么记录啊大人?要不要给这些农民说的糙话润润色,工作人员用眼神示意。<r/>

<r/>

何大人也用眼神示意,就实话实记。<r/>

<r/>

“这些人在村里,碑评如何?”<r/>

<r/>

在古代,风评口碑这事非常重要,所以何伯的大儿子问了,童谣镇的县丞也在旁边点头,意思是要打听打听这个的,这个在上报卷宗中缺不得。<r/>

<r/>

任族长在心里笑了,别说在村里你随便问,你就是跑到五福和三羊村去打听,别人也会说声好。<r/>

<r/>

没有宋福生给弄来制辣椒和制奶砖的活,三羊村就没有种奶牛牧草的收益,五福村就没有县令为解决圈辣椒地,给他们免了些税收。<r/>

<r/>

大白胖娘们的男人,向何大人他们说,“从他们来了,俺们处的就好,他们种的豆子都在俺家呢。”<r/>

<r/>

怎么在你家?<r/>

<r/>

“回大人,那伙人没空捣酱制酱,吃啥呀。”<r/>

<r/>

大白胖娘们没忍住,抢话道“他们那伙人要给朝廷种辣椒、做列巴奶砖,自个吃的都顾不上了。”<r/>

<r/>

任三叔,“从来了,俺就晓得这伙人仁义。”<r/>

<r/>

怎么个仁义?<r/>

<r/>

九嫂说,买点心给俺们便宜,可认亲啦。<r/>

<r/>

认亲到什么程度呢,大人,他们过年那阵,烧了好些纸,给老家那些人,全给俺们看哭啦。<r/>

<r/>

听说,宋福生干掉了一位里正,眼下正陪同的任族长是新里正,那么去被换下来的那位前里正家走走,听听他怎么说。<r/>

<r/>

任公信一手麻袋,里面装有好几只活的老母鸡,一手拿着鞭炮才打开门,就与何大人他们大眼瞪小眼。<r/>

<r/>

吓的第一反应赶紧藏鞭炮,一甩胳膊给扔院里了。<r/>

<r/>

皇上死了,不让放鞭炮。<r/>

<r/>

你们谁啊?<r/>

<r/>

你是任公信?<r/>

<r/>

是啊,我大儿是任子笙。<r/>

<r/>

“问谁?宋福生?<r/>

<r/>

那是我子侄啊,和河对岸,我们亲如一家。<r/>

<r/>

这不是要去吗?给送些老母鸡补补……<r/>

<r/>

我与你们讲,我那些侄子们送粮,都没用他们,自个就去,白给干……”<r/>

<r/>

当被问及换下里正,任公信说,换对了,是我侄子心疼我。<r/>

<r/>

恩?连知情的童谣镇县丞都被他说愣了。<r/>

<r/>

而任公信撒谎一点儿也没眨眼。<r/>

<r/>

他不敢讲,送鸡送东西是感谢宋福生给他二儿子带回来了,怕给他二儿子再抓走。<r/>

<r/>

也不敢讲,自个被换下里正,是贪污救济粮,怕给自个抓走。<r/>

<r/>

他往感情上靠,口口声声,口才极佳,真没白当过里正,说宋福生是照顾他身体。<r/>

<r/>

“大人,您看,我手抖。我有一阵瘫炕上了,草民那阵总惦记着再多给朝廷分忧几年,多亏了福生劝我,放下这一摊吧,句句劝在我心坎上,劝我当村民也可以为朝廷为诸位大人们分忧……”<r/>

<r/>

任族长感觉自个都没有耳朵听了。<r/>

<r/>

就没见过,如此会编瞎话的。<r/>

<r/>

<r/>

第五百四十八章 直达天庭

<r/>

让宋福生将制作地雷的步骤、用料、参与制作的人名,都有几人,这些人的家庭情况,写一份详细的材料上交。<r/>

<r/>

何大人又对任族长嘱咐道,你将宋福生他们那伙人,以前在老家都是什么关系,也写一份材料。<r/>

<r/>

任族长急忙应下,心里有点噗通噗通跳。<r/>

<r/>

如果说,福生他们身上有瑕疵,就在于对外称作是九族关系。<r/>

<r/>

听听这位大人的话,就说明人家知晓并不是九族。<r/>

<r/>

也是,姓氏不一样,咋就九族了?<r/>

<r/>

县丞提点任族长,一定要用心啊,一点儿也不能扯谎,对你自己好。因为你上交这些材料时,要以里正身份签字按手印的。过后要是出什么问题找你。<r/>

<r/>

任族长一脸感激,目送何大人他们的马车离开。<r/>

<r/>

“咋回事儿啊?”宋阿爷拧眉问道。<r/>

<r/>

这一天,心没底儿。<r/>

<r/>

从早被问到天黑。<r/>

<r/>

换成谁,被人这么打听也会不安。<r/>

<r/>

村里人也都纷纷问“干啥呀这是?”<r/>

<r/>

农民们一向觉得能不与官多接触就少沾边。<r/>

<r/>

那些当官的心眼子贼多,谁知道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哪句话说错了,说抓走就被抓走。<r/>

<r/>

以至于白日里打听宋福生他们那伙人风评时,让村里人多说一点儿,九嫂、大白胖的丈夫、任三叔他们是硬着头皮当代表才多说的。<r/>

<r/>

一个个胆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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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族长也从早上觉得是来嘉奖宋福生的,到了此时,有点儿含糊了,尤其是县丞提点他那两句话时的态度,格外郑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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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公信拎着咕咕叫的老母鸡,看向大伙“那什么,有事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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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冲任族长喊道“我发现你,任尤金你别吭哧瘪肚的,你要是猜到了些啥,就与大伙讲讲,这都是可以一起想办法的嘛,不行我套车进城,让我家子笙打听打听,咱这不是城里还有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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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子玖也从家里出来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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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子玖自从回来,就一直被老爹当大宝贝养,又是喝鸡汤又是迈火盆,又是一铺炕上睡觉,老爹盯着他吃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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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个的婆娘儿子都被爹挤的靠边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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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抱过老爹和那小后娘新生下来的小妹妹。<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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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恍惚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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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妹,与他差好几十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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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子玖闻言也有点懵。<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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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俺们可是端过陆府饭碗的人,吃过十六个菜,在那洗过澡。<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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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令蹲监狱那个事,不是过了嘛?<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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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监狱,还有陆府招待过他们,任子玖回来后,牙口风没漏。与亲爹也没讲,因为宋福生嘱咐过他们。<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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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能有什么错?在打听啥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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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有没有乱说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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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你福生哥,哪有你。咱这都是互相串门来家随便吃饭的关系,我能胡说啥?我还要套车去帮忙打听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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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宋福生回来,村里人全扑过来问,才解了谜。<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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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终于告知大伙,押运的时候,犯了点儿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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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村里人不清楚给陆将军送粮的事,就以为出去是正常送粮,弄叮咣响的地雷也是仓场衙让做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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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那阵村里往返许多车,压根就不清楚是陆家几位大小姐派来的车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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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是你们吃了粮,甭管是送与了谁,不还是给打仗的人嘛。给谁送不是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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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咋就错了,你们又没暗地里藏粮卖。”<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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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讲理呀,白给干,还犯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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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没有?多干多错,真让人寒心。”<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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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对七嘴八舌的村民们抬手压了压,“错就是错了,人家来,查查我们都做过啥好事,看看能不能抵错。所以大伙不用担心。以后人家再来,你们就该咋说就咋回答,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能抵住那些错,啊?”就是走个程序。<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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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宋茯苓有不同意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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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只是抵错吗?我怎么觉得不止。”<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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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佩英也说“态度挺好的,真不像。陆家要将违令事抹平需要这么麻烦吗?我一直以为,这封建社会就是一句话的事儿。”<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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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生想了想,甭管是啥,先让女儿将制雷步骤详细写下来。<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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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些材料中,最重要的也是这个。<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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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弄明白了配比很简单,就寻思吧,抗战那时候有多少种地的老百姓都能制出来,全民皆兵,但是在这里,普通老百姓会这个,容易让人不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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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女,万万不能将你漏出来,就说是我一点一点琢磨的,你给我写细点儿,”一个女孩子会这个,很受人诟病。<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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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员,给二蔫吧摘出去,那孩子岁数还小,我去与阿爷说说,只报他的曾孙水田吧,你写,我去嘱咐嘱咐。”<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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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田磕巴,回话费劲,话少就会少回答少错。<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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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跟大郎他们差不多大,能担事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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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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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伯看过材料,训斥他儿子,“你就是这么做事的?”<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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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自己也在没调查前,就已经偏心到那伙人身上。<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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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给老爷做事,只需全面、细致,好与坏不要去下定论,他们没资格去下结论,交上去由老爷自己斟酌就好。<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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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总结,呈上来的东西,不要带有个人色彩。<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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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伯的儿子感觉自己很冤枉,并没有。<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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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尽力去寻那些人的不足,寻那些人做过不好事情的蛛丝马迹,并无查到。<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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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看,连被宋福生换掉的前任里正,也说那伙人的好话。<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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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那位村民,讲的是实话吗?那位前里正就差捶胸顿足发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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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查到是什么原因前后不一,但这个事至少说明,宋福生此人,很会做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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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个插曲,这份满满全是宋福生“功绩”的卷宗,才到了陆丞相这里。<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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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丞相看过后,看了眼何伯。<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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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伯点头“老爷,确实是真的,童谣镇的县令也签过字作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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珉瑞依旧没有看错过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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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丞相笑了下,这才站起身。<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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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伯立马上前,伺候戴官帽,整理官服。<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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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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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姓间,有这么句歌谣,叫金瓦金銮殿,皇上看不见。<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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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丞相决定,要让皇上,看见这份卷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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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一定要细查、一定要全部属实的原因。<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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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一点儿也不隐瞒的让皇上知晓,还有像宋福生这样一心为朝廷的百姓。<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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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墙黄瓦,檀木作梁,皇上正翻看着陆丞相呈上来的卷宗。<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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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皇万岁

两个房子之间的空隙这里。

“给你。”

高铁头看了眼桃花,又看了眼小蛋糕,给他叫过来是为这个?

急忙用两手使劲搓了搓身上的破裤子,咽了下口水,双手接了过来。

“我这就给俺俩侄儿送去,趁热乎。”

“等等,”桃花望着这人傻乎乎的样子,好笑道“不是给你俩侄的,是给你的。”

眼神又不自禁的看向高铁头的耳朵,柔声道

“铁头哥,我都听我哥说了,要是没有你拦那一下子,别说耳朵,我哥命都有可能不保。你是为他才少了块耳朵,我作为妹子,不知该怎么谢你,就会这个。”

利用烤列巴的空档,做了个小蛋糕。

自个攒的鸡蛋,又去阿爷那里,用自个挣来的铜板去换糖、奶、细面。

话说,铁头哥和她哥感情真好。

“没,没啥,”高铁头想挠脑袋,但是两手又端着蛋糕。

“噗嗤,”桃花憋不住笑了下。

也不知为何,这人在旁人面前能说会道,和她们这些姑娘家一说话就卡住。

噢,胖丫妹妹除外。

而且不止铁头哥,她们这一片的小子都能和胖丫妹妹聊起来。男孩子说话玩乐聊的话题,妹妹都懂。

“我知晓这不算什么,比起你对我哥,你和我哥之间,我就是觉得?”

之前一直在支支吾吾的高铁头,忽然一咬牙一跺脚打断道“我不是为你哥,我是为你,为你丢命都中!”

啊?

高铁头都臊的端着蛋糕跑走了,桃花还愣在两间房中间夹的过道上。

……

“姐姐,给你。”

“胖丫姐姐,我也给你。”

小娃子们纷纷将自个的贝壳从兜里掏出来,放在炕上。

因为他们是今天才知晓,三叔没给姐姐和米寿带回来贝壳,带的是个叫海星的不实用东西,然后烂啦。

丫丫梳着两个包包头,仰着小脸,喜滋滋将自个的小小贝壳放在宋茯苓的手中,还给宋茯苓的手合上“你要好好玩噢,这可是我爹给我带回来的,他说是亲手捡的,我就舍得给你。”

宋茯苓全部收下,对小朋友挨个笑呵呵说“谢谢,这回够我做风铃的啦。”

而蒜苗子是给米寿叫到一旁。

把着米寿的肩膀道“我有俩,咱俩一起玩吧。”

这孩子随他奶,他奶奶王婆子以前就有点抠,不见兔子不撒鹰那种,“要是先生赶明提问,你在旁能偷偷告诉我,我再给你一个。”

米寿先看了眼蒜苗子手中的贝壳,才对蒜苗子说道“我有你们三叔就好,我不要,谢谢你,还要替我谢谢你爹。”

“谢啥?”

谢他们都受伤了,就只有我姑父好好的,谢谢啦。

姑父说,如果没有那些叔叔伯伯,他不一定能回来。

当然了,姑父也说过,要是没有那些叔伯,他压根也不会去。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大白胖的喊话声“都出来呀,不好啦,不是,是好,哎呀!”

在过道愣神的桃花,一会儿想起啥偷偷笑,一会儿又咬指甲,铁头哥,铁头哥,听到动静急忙回过神。

李秀她们听到喊声也摘下口罩,探头瞅。

宋茯苓带着一帮孩子从屋里跑了出来。

阿爷身边跟着一只鸭子,任公信给的,听说马老太要养鸭子非要给,不要不要的,硬塞。

还说他家这只鸭子不同,抱过窝抱大鹅,大鹅都听这只鸭子话,按辈分那得算是大鹅们的祖宗,老厉害了。

阿爷带着鸭从后院过来也问道“又怎的啦?”

“哎呀妈呀,快都去,圣旨到!”

大白胖娘们喊完就跑,她可没见过圣旨啊,可不能错过这场热闹。

边跑边回头扯嗓门催促“快着些,来了好些人。”

宋福生在人群里扭头等阿爷、等闺女他们。

然后就看到有只鸭子在领先跑,阿爷和闺女他们跟在鸭子后面。

今天,任家村来了好几波官员。

都是收到圣旨进了任家村的消息,纷纷赶往前来的。

那可是圣意啊,而且一看便知,圣意是嘉奖。

圣旨嘉奖竟给了普通老百姓。

这可是极其少有的情况。

县令大人激动的脸色通红,手发抖,任家村在他管辖。

他这里竟出了位会被皇上知晓的百姓,他这个七品官在皇上那里都没有啥印象。

但是,不要紧,任家村,童谣镇,他是童谣镇的县令,往后可就不一样了。

无上光荣。

褒奖这些人,也等于是在褒奖他。

今儿户部也来了几位官员,在一旁等待圣旨念完,他们再公布。

也稍稍松了口气。

因为在这之前,出了定海将军的事,他们户部竟挨骂了。

所以此时也与有荣焉。

毕竟宋福生他们属于仓场衙出去的,仓场衙归属户部。

甭管怎么样,说明做对了一件事。

“宋福生?”

两旁站满了村民,老幼妇孺全部出动,不能挪动的都给用板子抬了出来,也站着户部官员、县令等等各官员带来的人。

宋福生松开米寿的手,从妻女中间走了出来。

“草民是。”

让你们“九族”都过来接旨。

这话?

九族?

皇上说他们是九族,那往后就是了。

宋福生不知道的是,皇上在卷宗里不止了解到他们这伙人的所有特殊情况,决定特殊情况特殊对待,还看到了他那句曾经在村民面前训过的话。

任族长把这话给汇报了上去。

童谣镇县令,在整理材料时,添了句“没有皇上,没有朝廷,”汇报了上去。

陆丞相压根就没改,送到了皇上面前。

最后就变成了,曾经宋福生鼓动村民多干活时说的“没有国,哪有家,没有皇上,没有朝廷,我们这些小家能保住吗?”

皇上觉得,太久没听过如此朴实的话,脑中也记住那一串串数字,全是宋福生他们做了多少列巴、奶砖。

他一向百姓才是头上天,万事要以民为先。

而百姓也将他、将朝廷放在了前面,关键时刻,与他共同,以保“大家”为先。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宋福生、宋阿爷,身后跪着“九族”所有的人。

听不太懂,就知道是夸他们是好老百姓。

但是有一句话听懂了,当场一个个汉子泪盈眼眶。

“……赐予忠毅之族,钦此。”

之族,他们是一个族的了,他们这个族忠毅。

宋福生跪在最前方,带领所有人跪磕“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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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章 一身惹人爱的肉(一更)

皇上亲笔的牌匾“忠毅之族”。

四个字才露面,村民们就全部跪下了。

不止九族。

村民们也跟着眼圈通红,只觉得

这就对了嘛。

那伙人不拿钱给朝廷干活,这话上嘴皮沾下嘴皮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难。

就是求亲属冒着会没命的危险白给咱干活,亲属都不干。

更何况还一个个伤成那样回来,差些丢命。

他们是农民,虽然不懂大道理,但是就觉得这怎么能是犯错的事?

这样的事要是犯错,那啥样的事才叫对的啊?

所以他们此时很激动。

因为皇上知晓。

皇上说,要这样做,是对的。

皇上不让那些当官的错怪好人,护着他们这些一心为朝廷的百姓。

村民们都如此,就更不用提九族的男女老少了。

宋阿爷长跪不起,老泪纵横,头磕在村里的沙石子地上久久不抬头。

逃荒逃对了,终于有一个好皇上了。

九族汉子们带着各种伤用衣袖不停抹泪,值,一切都值。

连宋茯苓和钱佩英这母女俩,一点儿古代记忆也没有,竟也跟着跪在牌匾前方,落了泪。

母女俩由于没记忆,虽然无法像这些原住民一样,恨不得皇上让你去死,你都会马不停蹄去死,但是她俩能代入。

她俩试想了一下。

这要是在现代,大大如果对你说,你是位好百姓啊,钱佩英那就不能睡觉了,浑身是劲,为国怎么都值得。

这也是母女俩落泪的原因。

起磕,接匾。

不。

不起。

这回宋阿爷是自个带头,颤着嘴先于宋福生前说道,“大人,请允许草民带着家里人再喊一遍。”

喊什么。

这个特殊组成的不同姓氏的九族男女老少,任家村村民,共同用自己最大的嗓门真诚喊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四周带着回音。

县令大人被这回音震撼的当即哭了,真是本官的好村民。

要让全县百姓向任家村学习。

户部官员眼湿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很难做到心中不涌动着某种激荡。

公布授予任家村,在三百七十个定点军需村中为“模范军需村”,嘉奖任家村白银千两,作为添置军需保障的经费。

可用在盖建烤炉、盖建奶砖专用房、盖建肉松加工、盖建辣椒大棚等专项使用。

言明由宋福生来领这笔经费。

并且,掌管土地税收的户部,经特殊批示,今年,半免任家村税收,已经多征上来的粮,换算成银,由宋福生去县衙取回。

村民们一双双泪眼互相不可置信对视,我们能不能再喊一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像任三叔、任七叔这些岁数大的,当即就极其朴素哭着表态道“俺们一定会好好干,一定会更好好干活,”不坠了这名头,不让人家白给发这银钱钱。

今儿,过年也不停工。

而来颁旨意的几位官员是想着,回头要将这些人的种种传到大太监李德才那里,想办法让皇上知晓。

县令大人临走前,极其高兴的提点今日,你们能放鞭炮。

虽然你们前一阵连地雷都哐哐弄响,比鞭炮可威力十足,但是那不一样,那是偷偷摸摸的,这回可是明面允许的,迎皇上赐予的匾回家。

“宋福生,明儿你去县衙寻本官。”

可是宋福生拒绝了,“不行啊,大人,刚才那位户部徐大人说,让我明儿去户部一趟。”

也不知是又让他干啥,不会是又押运吧?他可不干了。

“那后儿,后日你去县衙。”

县令说完就急匆匆走了,他要一路远送这些官员们回奉天城。

而村民们先是一个个脸上带笑,原地沉默、互相你瞅我、我瞅你。这就是兴奋大劲的后遗症。

随后就呼的一下扑向宋福生。

半税了,免了一半,团长,你咋这么好呢,你、咋、就、能、这、么、好!

“嗳嗳?我这?别。”

宋茯苓眼睁睁看到,她爹被好些老爷子拥抱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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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一章 胖丫:为什么遭嫌弃的总是我(二更)

其实女人们才是最激动的。

女人们管家里的银钱、余粮,给省了一半税银,到下一次征收明年秋收时,日子能宽松不少,解决老大问题啦。

她们很激动。

她们也想抱宋福生啊,就是不能抱,不让乱抱。

汉子们都抢不上前,宋福生被老爷子们围起来了,就更不用提她们了,连说句感谢话也抢不上前。

“四嫂子。”

“胖妹。”

四嫂子和大白胖娘们激动的互相攥着手。

“马队长?马队长!”村里不少老太太将马老太围了起来。

儿子优秀啊,咋生的呢,一股脑甜话往马老太身上扔。

以前别人都说马老太一看就是一脸寡妇相。

现在是哎呦天,看看你这天庭饱满,早我就说,一看就是福运厚着呢,瞧瞧,照我话来了吧,厚到俺们都借力。

“胖丫,走走走,去婶子家吃饭,今儿高低在婶子家吃。”

“也去二娘家吃,二娘给你烙馅饼。”

葛二妞这个当大伯奶的急忙用腋下夹住宋茯苓的手“去你们家吃啥饭?俺家有饭,今儿俺们宰鸡宰鸭,”其实我们乐的都想载歌载舞。

“姐姐?姐姐,”米寿尔康手招呼着茯苓,不好了,快来救救他,他被任三爷爷给抱走啦。

任三爷爷边抱着边还要亲米寿孙啊,去三爷爷家吃饭,让爷稀罕稀罕。

最后没招了,太乱,就在村口这里,都要兴奋的乱套了,任族长不得不笑出声的站出来主持工作。

他用两手压着“都静一静,”回头找宋福生,想让讲两句话,结果一瞅“哎呦,快些来两个人,给团长扶起来。”

宋福生我的腰,这两天本来用的就狠。

就在这时,田喜发他们跑了过来“团长,已经倒出空屋子啦,都收拾利索了。”

走,和牌匾一起回家。

任族长一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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